《穿越之成为奴隶》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越之成为奴隶》作者:宋曼南【完结】 文案: ?1. 林轻烟穿越了,穿成了大周朝首辅的四姑娘,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自己在被拐卖的路上。目的地还是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奴隶营,直接从官家小姐变成奴隶,降了好几个阶层。 天打雷噼的,谁这么心黑,连个农女的身份都不给! 幸好,她的小别墅跟着她一起穿过来了...... 宋凉夜出身奴隶,从小生活的环境骯脏、阴暗,见识的都是人性的丑陋,经受的都是血腥与飢饿。生活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寒冷又黑暗。 从未见过光的他,在桂花飘香的秋季遇到了带着满兜子糖的姑娘......她像是一团火球,热烈地奔向他,热意源源不断向他袭来,融化了他,浇灌着他干枯的心田和枯竭的灵魂。 ——心里全是苦的人,要多少甜才能填满啊? ——心里有许多苦的人,只要一丝甜就能填满。 【直球甜甜圈少女x阴郁狠厉没吃过糖的小可怜奴隶】 2. 她在上幼儿园,排队滑滑梯时 他是奴隶营里的小奴隶,整日与飢饿为伴。 她在上小学,还在为暑假作业过多而烦恼时 他在残酷和血腥的训练中,用血的代价迅速成长。 她在上大学,为参加舞蹈社还是绘画社纠结时 他已经成为了在斗兽场中主人下注时最大的筹码。 —— 在他受伤时 林轻烟送上药膏 在他飢饿时 林轻烟送上鸡蛋草莓牛奶糖果 在他寒冷时 林轻烟送上厚厚的棉被 林轻烟暗暗握拳:一定要把他以前的亏空统统补回来 3. 某日夜里,宋凉夜在斗兽场上重伤昏迷醒来,林轻烟红着眼眶爬上床抱着他的脖颈,嗓音软糯哽咽:「宋凉夜,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男人浑身僵硬,脑海中炸开了火树银花,木讷地挪开目光,克制住汹涌翻滚的情绪,轻轻嗯了一声。 内容标籤:随身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轻烟,宋凉夜 ┃ 配角:卫濯 ┃ 其它:救赎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穿成奴隶,嫁给奴隶 立意:人生无常更要不遗余力地表达爱和珍惜 第1章 穿越 迷迷煳煳中,林轻烟感觉身体在轻微摇晃,脑袋似千金重,耳边传来咯吱咯吱的车轮碾轧声,一时间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明明记得昨晚电视剧都没看完,早早的就睡了,此时应该躺在她那两米的大床上,怎么会出现晃动和声响? 难不成是地震了?吓得她赶紧睁眼,勐地发现情况不对劲,入眼的不是她熟悉的房间摆设。 却是一个简朴老旧,古色古香,不算大的内厢环境。左边开了一扇窗户,灰扑扑的窗帘在微微晃动,此时有些许天光倾洒进来,看着像是古代的马车。 林轻烟以为自己眼花了,闭眼再睁眼,然而还是当下那幅环境,毫无变化。 正当她准备环顾四周,想仔细看看的时候,脑袋突然一阵一阵抽痛,虽然不是巨疼的要叫出声,但也让她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然而她却无暇顾及这个,因为她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是一个古代女子从出生到长大的一些片段和信息。 这名女子也叫林轻烟,只不过是大周朝首辅林鸿祯的四姑娘,今年十六岁,从小过着大家闺秀锦衣玉食的生活。 因是家中小女儿,又是正房嫡出,所以尽管府里兄弟姐妹不少,那也是备受长辈宠爱,丫鬟僕妇围绕着长大。更何况她还有个当皇后的小姑,一个在大理寺任职的大哥,在京城也没几个人敢惹她。 林轻烟作为资深古代小说的爱好者,接收完脑海中的信息,屏住唿吸,眨了眨眼睛,不过几息,便很是淡定的接受了这一局面。虽是不可思议,但穿了就穿了吧,条件这么好,爹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不仅能拼爹,还能拼哥拼小姑...... 这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日子,还有丫鬟婆子伺候的神仙生活岂是人人都能过的。 可林轻烟还没来得及感慨完,宽慰自己的话还没拼凑整齐,接下来的信息犹如天打五雷轰,把她噼的当场石化,雷的外焦里嫩,渣都不剩! 贼老天,她就知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让她摊上!这简直就是开局死! 一阵愤怒无语后,她很快镇定下来,告诉自己不要慌,凭藉十九年的人生经验,任何事情,慌是没有用的。 此时她很确定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马车咕噜噜的还在行驶,外面也没有什么动静,没有市集的嘈杂声和叫卖声,可以想像这不是在人多的道路上,大声唿救基本没戏。 但能感觉马车还算平稳,没有那么颠簸,看来也不是在什么乡间小道或崎岖山路里。 鼻尖若有若无的桂花飘香显示着这是秋季,林轻烟狠狠吸一口香气,让脑子清醒些。 她想坐起来掀开帘子看看周围的环境,却发现全身绵软无力。动了动手指,还好五根手指可以活动。 这帮该死的,她都怀疑原身是死于迷药被灌多了,而且这半个月来这些人贩子只随便餵点吃的吊着一口气,加上原身从未经歷过什么风浪,被吓得整日惊惶不安,心力交瘁,竟就这么去了。 第2页 是的,根据记忆,她现在正在人贩子的马车上,要被卖去哪里暂且不知。 她只模煳的知道走了半个多月了,兴许还不止半个月,反正已经离京城很远了,而且每天都会被灌点迷药,让她昏睡不止,提取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连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走的都不知道。 林轻烟一边在脑子里快速分析局势,一边尝试着动动身体,以免处于太被动的境地。 正当她努力地抬起右胳膊,外面突然响起了说话声,听声音是个中年女人。 「这也大半天了,我去看看她醒了没,顺便餵点水,别真死在路上了,到时一???*个子儿都捞不到。」 「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仓阳县了,先别餵那东西了,等到了问问陈管事的怎么说。」紧跟着一个男声传来,说话中气十足,估计是个强壮的中年男人。 「哎,知道了,晾那细胳膊细腿的也不敢跑,看她这几天吓得呦,小脸白的跟面粉似的......」语气里带着嘲笑和鄙夷。 林轻烟:......光听声音就知道你面相一定是尖嘴猴腮了。 她赶紧放下胳膊,闭上眼睛,准备等下表演个悠悠转醒。 没一会儿车厢门帘被掀开,有人进来了,林轻烟恰如其分地颤了颤睫毛,微微睁开双眼,一脸虚弱看向来人。 只见躬身进来一个婆子,身材挺壮硕,脸圆润,看着倒是不显刻薄。穿着深蓝色短袄,头髮绾的一丝不苟,盘在脑后,插了根银簪子,耳上还挂着金耳珰,手里拿个竹筒。 「哎呦,醒了,刚好,起来喝点水,省的我餵你。」说着就要伸手拽她。 林轻烟没理她,任由她把她扯起来,心中腹诽,这婆子挺有钱啊,还金耳环,看来干这行确实赚钱,随便一个婆子都能捞到油水,等她逃脱出去,看她不把这些人狠狠法办。 心里想归想,但她这会儿确略显狼狈......被婆子硬拉起上半身,手法粗鲁的对着嘴灌水,水还顺着下巴往下流,洒了不少出来。不过她管不了什么姿势不姿势了,喝水要紧,嗓子都要干得冒烟了。 喝了水,解了渴,感觉五脏六腑都得到了水的滋润,顿时舒服不少,浑身紧绷感也放松些许。 灌完了水,紧接着她被毫不温柔的撒手放下,重新躺倒,见婆子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要出去,连忙开口:「有没有吃的。」精神放松就觉得肚子咕咕叫,饿的胃难受。 「等着。」婆子回头瞪她一眼,语气很是不耐,丢下两个字就出去了。 林轻烟还没摸清楚现在敌方有几个人,刚就听见两个人的声音,但不知道还有没有同行的。而且光这两个人就知道不好对付了,力气她是比不过的,那就只能靠智取了,得看看有没有空子可以钻。 没过一会儿,那婆子进来丢给她半块饼子就又扭身出去了,半点闲聊的意思都没有。行吧,套近乎啥的,不可能了。 林轻烟也不急,拿起饼子打量了一下,小小的一块,就半个巴掌大,微黄,硬邦邦,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咬一口,太费牙,皱起眉头小口小口慢慢磨。 等她终于艰难的吃完,嗓子眼噎的难受,嘴巴也发麻,此刻好想来一瓶酸奶润润喉,最好是黄桃味的。顿觉心中五味杂陈,仿佛意识到,她悲惨的生活从这半块硬饼子中宣告开始了...... 不管怎样,吃了东西后总算有了点力气,她便小心翼翼地撑着手坐起来。掀开马车布帘探头往外瞧,车道旁是一排排的高大树木和一些荆棘灌木,远处是连绵的高山,郁郁葱葱,路面是板结硬实的土路,看起来还挺宽敞,可供两辆马车并排行驶,这不会就是古代的官道吧? 怕惊动车外坐着的人,她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瞧着也看不出什么来,顺势又躺了下来,还是先养精蓄锐再说,微微闭上了眼,心中思量着要把握逃脱的契机,觉着待会儿要去的那什么仓阳县应该就是个机会。 就这样思绪纷杂间,脑袋有些晕晕乎乎,但她也不敢睡过去,马车又不知道走了多久,车外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不断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走路声,甚至还有些叫卖声。她睁开眼,这是......要到了? 林轻烟激动地坐起来往外看,果然看见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人都穿着古代的衣服,有的穿着细棉布,有的穿着绸布,但更多的是穿着麻布,女子都梳着古代的髮饰,看起来还挺漂亮。 道路两旁是各色各样的商铺......酒楼,茶铺,酒馆,胭脂铺,首饰铺,书铺,医馆,应有尽有。 空气中瀰漫着肉香和糕点香,来往的人们挑挑看看,讨价还价,看起来还挺繁华,好不热闹...... 这就是活生生的古代街景图啊,林轻烟在心中感嘆,眼睛都要顾不过来了,她还挺稀奇的。不过想想现在的处境,悻悻然又把头缩回来。 等她逃脱困境,一定好好逛逛这古代市集,体验一把在古代买买买的快乐,领略领略这里的风土人情和,尤其是各大酒楼,招牌菜都上一遍。 心念一转间,又觉得哪里不对,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听着外面的纷纷攘攘,突然想起这里不是正合适唿救吗?这么多人在大街上,总有一两个热心肠的人吧。 她连忙又要撑起身子坐起来准备掀开帘子大喊一声,可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她警觉地看向马车车帘,放下了手肘,稳稳地躺下,先前那婆子又进来了:「走,下车,老实点,不许叫喊。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即使声音压低了也能听出其中的凶意。 第3页 一顿狠言狠语,简直对不起你那白面团似的脸...... 林轻烟悄悄翻翻白眼,乖乖跟着下去了。脚踩在地上软绵绵的,差点软倒在地,还好那婆子为避免她出什么么蛾子紧紧扶着她。外人看起来像哪家下人掺着自家小姐一样。 林轻烟环顾四周,见她身处一条小巷子,面前是一座小宅,婆子拽着她迅速进门。眼角余光,她瞥见一个停马车的男子背影,十分魁梧。 按下心中焦急,屏蔽掉婆子不停催促的声音,在有限的时间里快速打量所经之处和宅子布局。 很快,她被带到了一个厢房,推开门,婆子把她推搡进去,就立即掩上门、上了锁。 林轻烟贴着门听见铁锁扣紧的啪嗒声,还有婆子远去的脚步声,就像命运被锁死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心里凉凉,这可怎么办啊,她可不会拿头髮、拿簪子开锁这种高级技工的活...... 第2章 奴隶营 奴隶营 仓阳县的奴隶营位于整个县周边的东南角,因为地理位置,背靠大山,便于管理。 也因为正南方是穷人们聚集的平民窟,是那些没钱没势、社会地位低下的穷苦百姓居住的地方。而正东方大都是有钱却没势的商人们聚集的地方。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靠近东边的位置,有钱的商人和纨绔的官二代们,联合起来花了不少银子圈了一块荒地修建了一个约足球场那么大的斗兽场。 这是那些达官贵人们的享乐场,是让他们血液飙升的兴奋剂和吸金机器。 即便不喜欢血腥和刺激场面的人,为了这一本万利的买卖,也想要参上一脚。基本不花费几个本钱,买上一些奴隶就可以让他们上场拼杀,从而挣回翻倍的银钱。 此时的斗兽场正如火如荼,人声鼎沸,肆意地喧闹声叫喊声不绝于耳...... 斗兽场,顾名思义,厮杀打斗的地方。人和人斗,人和兽斗,兽和兽斗......残忍又血腥...刺激又兴奋。 只见那场地被圈了一大块起来,右侧角落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面卧着一只黑色横纹的东北虎。四肢粗壮有力,四周张望,又飢又渴,目光炯炯地盯着正中央正激烈打斗的两人。 四周挤满了人,即使穿得再贵重体面,到了这里都能不顾平时的身份和形象,高声叫嚷,手舞足蹈。 「打,用力....」 「给我起来...使劲。」 「今天让爷输了有你好看的...」 还有不少是纯粹看戏的,不关心输赢,只在乎场面刺不刺激,这场打的激不激烈。 其中当然不包括吴鸿福,他握紧双拳,双眼瞪得老大,紧紧盯着场上那个上下翻飞的黑色身影,生怕错过哪个细节......让他的银子飞的不明不白。 今天让宋凉夜下场,他可是下了血本,赌注加大了足有三倍银子,他可不想赔本。更不想输给那个得意洋洋的老匹夫。 其实场中两个人都穿的黑衣,衣服没区别,都是奴隶穿的那种单薄的灰黑布料,不御寒也不美观。 动作间也看不清具体容貌,但两人体积悬殊,很好辨认,一人膀大腰圆,壮硕如牛,一身蛮力,在奴隶营里很出名,大家都知道叫熊阿大。 一人稍显瘦弱,头髮束起,干净利落,身姿矫健,即使有所受伤,打斗间也丝毫不显停滞,还隐隐佔了上风。 他的注意力全在这场厮杀中,全然不顾???*场外如何喧嚣,专注于找对方漏洞。今天和他上场的人他隐有耳闻,是个厉害的,战无不胜,他的主人用他赢了不少银子,很是得主人赏识,每每赢了回去都耀武扬威。 只见对方挥刀向他砍来,他举剑,用力一推,挡了回去。而后手腕一转,横剑刺去。熊阿大却也反应极快,大块头移动间很是灵活,侧身躲过,再次挥刀,直击面门而来。 他收剑往后掠,剑尖在地上划出一条笔直的剑痕,直到退无可退,抬剑一挥,震得大刀偏了方向,轻轻一跃,跳到熊阿大身后,稳稳落地。 就着落地时的缓冲蹲下,挥剑向熊阿大小腿刺去。有血珠喷洒,随着血珠四溅带着血花,四下飞溅。 熊阿大吃痛,一转身,持刀由下往上一挑,挑开他的剑,刀锋忽地转而向他脖颈挥去。 他不慌不忙,不断转动手腕,架开熊阿大又快又狠的刀,并不断向后迈步。熊阿大察觉到此人内功深厚,持刀的虎口被震的发麻。 熊阿大渐渐心生恐慌,旁人看了只以为是他在进攻,实际却连接招都有些手忙脚乱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输了这场比赛,让主人输了赌注,会有怎样的下场。 熊阿大想到此,背嵴一寒,眼珠发红,再次挥动长刃,迸射出夺目的凶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闪,都有隐隐血雾,在尘埃之间跳跃。 战况正焦灼,忽闻一声虎啸,悠长浑厚......似已急不可耐...... 熊阿大似已经到了耐力的极限,出手越发兇狠,隐隐焦躁起来,那快得只能听见声音的战斗,很快地耗尽了他那闪电般的速度。 终于,熊阿大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突的一震,跪倒在地,双眼瞪的老大,唇角涌出的鲜血蜿蜒而下。 宋凉夜看局势一定,顺势收剑,面无表情,转身就走,没有看他多余一眼。也不管场外状况如何,径直退出场地。 第4页 此时场面十分热闹,看台上押了宋凉夜的人欢唿大笑,押了熊阿大的人暴躁怒骂,有人虚伪道着恭贺,有人直唿过瘾。 吴鸿福当然是那个畅快大笑的人,摸着鬍鬚,走过去装模作样的拍拍马永昌的肩。 「哈哈哈,没事没事,下次再来,老哥哥。这次就全当让着小弟我了......」让他赢了银子、赢了面子,这可不就是让着他了...... 马永昌不予理会,面色阴寒,眼神兇狠的盯着场上倒地的人。吩咐他的大儿子:「去,去看看他死了没,死了丢进山里餵狼,没死你知道该怎么做。」 马儒应声点头,叫了几个人,上场去查探,敢让他们输了比赛就要承担输的后果。 宋凉夜满身血腥的独自走在回奴隶营的小道上,他捂着伤口,艰难迟缓。此次赢得并不,熊阿大的确有屡战屡胜的资本。 前面就是奴隶们住的一片棚户区,越往里走,道路越泥泞,环境一片嘈杂和混乱。 来往的奴隶大多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表情麻木,步履蹒跚。不管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是如此......这里是听不到孩童的欢声笑语的。 宋凉夜快要走到自己的小木屋时,迎面走来一位少年,脸庞还显稚嫩。 「夜,你回来了,听说你赢得了比赛,主人这回又要赏赐你包子吃了吧。」阿陶一脸艷羡的说着,他都好久没吃过那么好的食物了。 「嗯。」这是他为数不多能交谈两句的人,所以也愿意回应一声。但也仅限于此了,他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小木屋,伤口还在不断流血,头也开始眩晕。 望着宋凉夜单薄却有力量的背影,阿陶心里羡慕极了。这个只比他大一点的奴隶可以凭藉自己的本领赢得包子。且有一身武艺傍身,不会在这片营区任人欺负。 即使会受伤流血又如何,只要有吃的,他什么都愿意干。自己有机会加入斗兽场吗......? 宋凉夜推开小木屋的门,里面空间很小,一张木板,铺着一些稻草和一床破被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他为主人赢了几年的钱财,主人赏赐给他唯二的东西......这个私人空间和那柄陪他一起战斗的剑。 身体太疼了,好几处都受伤了,尤其是腹部那一刀最为严重,皮肉翻出来,流了不少的血。 体能随着血液也在不断流失,必须要休息了。 宋凉夜躺了下来,抬起手臂盖住眼睛,放空脑袋。主人这次也不会赐伤药的,最多给几个包子打发了。 歷来都是如此,如若不是伤的快要死了,会给点药随便治一治,企图保住赚银子的永动机。不然主人是不会管的。 宋凉夜心里发苦,他甚至想就这样睡着永远也别醒来了。有无数次这样的念头,却总是在第二天顽强的醒来。 命硬的就像刚出生时,别的兄弟姐妹都没活下来,独独他,跌跌撞撞活了十八年...... 也许哪一天他就死去了,或死在斗兽场,或犯了错被主人打死。除了这样解脱,他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办法能逃离这片灰濛濛的天。 宋凉夜生来就是奴隶,他的母亲是奴隶,没有父亲,那些提了裤子就不认人的男奴隶是不会想多有一个累赘的。 身份低贱卑微,从小生活的环境骯脏、阴暗,见识的都是人性的丑陋,经受的都是血腥与飢饿。 生活对他来说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寒冷又黑暗。 他的确出生在一个寒冷的夜晚,疼痛不已的母亲又飢又寒的躺在茅草上,丝毫没有面对小生命降临的新奇和喜悦。 草草地决定了这一个名字,没有带着任何祝福和期许。 他其实有很多兄弟姐妹,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存活下来。 要么在肚子里就死了,要么生下来就夭折了。这样的情况在奴隶营中很常见,怀了孕也生不下来,生下来的很快夭折,随便一场病就被阎王带走,没生病的也会饿死冻死。 而勉强活下来的人,生不如死。 宋凉夜就亲眼见过自己刚生下来的小妹浑身发紫,哭声渐渐微弱,慢慢没了唿吸。母亲麻木又熟练地用稻草裹了裹带去后山埋了。 也见过坚强地活了一个月的小弟长得瘦小不堪,像一只唿吸微弱的小猫,他每天遍地找吃的餵给小弟,内心希望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弟弟活下来。 但他还是没坚持住,在一个带着凉意的早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那时,他望了望天边,觉得刚升起来的太阳,太过刺眼。 他更见过母亲每每大起来的肚子,过不久就扁下去了。腿部蜿蜒的血水昭示着又一个生命的流逝。 年纪尚小的他懵懵懂懂,问母亲可不可以不要再鼓起肚子了,他不想要再失去那些亲人,更不想看着母亲流血。 母亲消瘦又苍白的面容毫无波澜,掰下一块又黑又硬的食物塞到他嘴里,催促他「快吃吧。」而后又辗转各个男人的帐篷。 终于有一天,母亲进去一个窝棚后再也没出来,他找到母亲是在后山。此时的母亲,已经毫无生气,浑身冰凉,手里还死死握着一块食物,是这次进帐篷的报酬。 小小年纪的他挖了一夜的坑把母亲埋了后,趴在那堆土前,眼泪止不住的流,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霎时间就明白了自己失去了什么,明白了是什么让自己失去了母亲和那些未曾蒙面的手足,明白了为什么他从生下来就活的如此卑微艰难。 第5页 ──是这世道,是这不公的世道,是给了他们这样身份的世道。 可他改变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手刃那个让他失去母亲的奴隶。为了变得强大,他只能加入斗兽场,主人为了赢面更大请了个武学先生教授武功。 他每天疯狂地吸收和练习,不知疲倦地在魔鬼训练中用鲜血成长,身体上的伤口多的数不清,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也咬牙坚持。 终于从那个瘦骨嶙峋,弱小不堪的少年长成了主人下注时最大的筹码。 成功手刃了仇人,并在斗兽场的擂台中一次次地活了下来。 第3章 小别墅 林轻烟坐在床上打量这间房,一张床,一张圆桌,两张凳子,一个古代梳妆檯,上面没什么物品,有一面铜镜。瞧着这面铜镜,林轻烟突然好奇原主长什么样。 挪步到梳妆檯前,端详铜镜中的容貌。弯弯的柳叶眉,鹅蛋脸,眉下是葡萄似的杏眼,扑闪扑闪,朗若明星的眸子,挺翘小巧的鼻子,粉润润的樱桃小嘴,乌黑亮泽的青丝,典型的古代美人。 林轻烟有些惊喜,这脸蛋与她前世有七分相似,只不过现在的皮肤更光滑,五官更精緻,显得更上一层楼。 林轻烟是个颜控,她在现代就被称古典美人,对自己的长相十分满意。现在更是满意极了,虽不合时宜,心里还是偷着乐了一把。 只???*是现在脸颊眼看着就要消瘦下去,逐渐变尖的下巴,嘴唇也干裂起皮,脸色苍白无血色。 重重嘆一口气,觉得身上也不舒服,黏腻腻的,估计这半个月都没洗过澡。还好现在是秋天,流汗少,不至于散发出臭味。但她侧头闻了闻,敏感的觉得已经有酸味了。 林轻烟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颜色低调,款式讲究,料子极好。她也不知道这在古代叫什么款式、什么面料,反正就是好看。但再好看穿了十几天也不得劲呀。 好想洗澡,好想换干净衣服...... 转头看着床上,空荡荡的,连个被子枕头都没有。林轻烟咸鱼似的摊在床上,疯狂想念自己在现代的家,虽然那里只剩她自己了,挺孤独的。但好歹有手机电脑陪着她呀,最重要的是人生自由。 哪像现在,想洗澡、不行,想吃东西、没有。还要绞尽脑汁想办法逃出去,不然还不知道被卖去哪里。 林轻烟心中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可惜她昨晚点的外卖炸鸡。满满的一大桶,怎么就没吃呢,怎么就睡了呢,吃了再睡多好呀...... 就在她心痛不已,后悔不迭的时候,手上突然出现一桶炸鸡。 林轻烟弹簧一样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东西,那个熟悉的标志m,永远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外卖桶和里面的炸鸡。满噹噹的,分明和她昨晚点的外卖一模一样。 林轻烟压住快要出口的尖叫,心脏砰砰直跳,摸着还热腾腾的炸鸡桶,小脸憋得通红。一动不敢动,生怕眼前发生的是在做梦。 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大胆猜测着那个可能性。小心翼翼的在心中默念:酸奶。眼睁睁看着手上凭空出现的酸奶,林轻烟差点掉下泪来。盯着这个和现代有关联的小盒酸奶,飘忽不定的心好像得到了某种慰藉。初穿来古代的惶恐也稍稍缓解。 吸吸鼻子,林轻烟发现炸鸡是热的,酸奶是冰的,好像她在家时,刚从冰箱拿出来的一样。有了酸奶的验证,她越发大胆,在心中念到:小别墅。 然后就像开启了什么机关似的,她的意识里出现了小别墅的全貌,是她父母留给她的,一个三层的楼房。 里面所有的摆设和东西的摆放位置都和她穿之前一样,没有变动过。看着熟悉的家,熟悉的一切物品。林轻烟欣喜若狂,心中大喊:进。喊了好几次都没能进去,她懂了,这个空间身体不能进去。 行吧,这样她也满足了,连续试着拿了好多东西出来又放回去之后,林轻烟兴奋地跳下床,捂着嘴在原地蹦了三圈。笑的杏眼都眯了起来,手舞足蹈也不能形容她的心情。 太好了,太好了,就像中了几千万的彩票,腰也不酸腿也不痛了,脸色红润,一点也不苍白了,整个人都精神了。 经常看小说的她,当然知道空间这回事,没想到现在她也有了,而且还是她熟悉的家。穿来这古代,她的小别墅也跟着穿来了,这让她瞬间有了底气。有了在这里活下去的希望。 抓起鸡腿就要啃,手一顿,想了想放了回去,炸鸡可就这一桶,吃了就没了,还是省着吃吧。在茶几上找了找,拿了面包和薯片,快速吃完后喝了一瓶黄桃味的酸奶。咬着酸奶吸管,躺在床上感嘆,这才是人生啊...... 吃饱喝足后,林轻烟兴致勃勃地研究了一下这空间怎么用。 这个空间整体就她的别墅那么大,包括前院和后院,她去前院看了看,各种颜色的花还开得灿烂,风姿摇曳。除了能看到她家的房子,四周都白茫茫的一片,周围的房子都看不见了。 她能随意在里面拿东西出来,也可以放东西进去。虽然身体不能进去,但意识进去的时候,她的意识凝聚成了她的人体形态,可以随意走动,触摸有实感,甚至可以拿起后院的锄头种地。 而且她发现这个空间的时间是静止的,东西放进去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永远不会变坏。简直比冰箱还好用。甚至食物的温度都没有变,就像她昨晚的炸鸡,按理说应该早就变凉了,可现在还是热腾腾的。冰箱里的东西拿出来还是冰的。但她刚才检查了,分明就没有电了。 第6页 水头也不出水了,断电断水,一切要使用电的电器都用不了了。拿起手机一看,没有信号,什么都干不了,点了几下,啥都点不动,时间显示的还是昨晚的日期。 本来还想洗个澡换个衣服的,这下不可能了。 唉,如果能进空间,她就去空间待着,给那帮人贩子来个凭空消失,吓不死他们。噗呲......林轻烟想着想着笑出声来,想到那个场景就忍不住咧嘴傻笑。心情也逐渐放松许多。 苦中作乐一翻,抓抓后背,有些犯痒,大腿也痒,再使劲抓都要被抓破皮了。身子是真的又黏腻又痒。 洗澡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来回翻滚,本来想憋着,毕竟这环境危险,万一人贩子啥时候就进来了。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下面也开始痒了起来。抓也不能抓,憋得她难受极了。 还是想洗澡,就算不能洗澡,也要想个办法擦擦身体吧。反正现在她还没想出办法怎么逃出去,待着也是待着,索性就先打理下自己。 林轻烟走到门边,贴着门仔细听了听,发现外面没什么动静,只有细微的声响显示出这个院子还有人。她咬咬牙,不管了......应该暂时不会有人管她的,不是说去找那个什么管事的吗。 林轻烟把屋里的那张桌子抬过去抵住门,环视一周,觉得不保险,从空间里找了一根皮带出来,拴在门上,从里面锁了这道门。 然后跑到墙角,确保是视线死角后,在厕所拿了桶和毛巾,去后院的井边打了半桶水。这个水井还是当年她爷爷非逼着她爸打的,为了在后院种树种菜,浇水方便。她爸当时笑话说都什么了,浇水接个水管就行了,何必单独打个水井。爷爷横眉竖眼,说井水好,家里有个水井风水也好。结果当然是有了现在的水井。 林轻烟想起亲人和以前充满欢声笑语的家,鼻头酸涩,眼眶微微湿润。还好有小别墅陪着她,穿到古代也没有要牵挂的人,所以她更能接受穿越的事实,毕竟在现代也是她一个人,到哪里都一样。她在心里默念:放心吧爸妈,爷爷奶奶,我在这里也会照顾好自己,好好活下去的...... 现在就是感谢她爷爷这个明智的决定,让她现在不缺水用。打好水后,提出来放到脚边,用指尖一探,井水温温凉凉的,不冰冷刺骨。 想了想还是直接用这水吧,本来也可以用吃干锅用的瓦斯炉和固体酒精炉烧热水,她家里有不少这些东西。但她也怕外面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进来,为了节约时间,现在也没资格矫情了。 林轻烟也不敢大开大合的洗澡,只能选择擦擦身体。她面向墙壁,快速的脱掉外面的衣裙,然后是中衣、亵衣,最后只剩下肚兜和亵裤,这穿的还真繁琐呀。 林轻烟赶紧从他爸的房间找了件军大衣披上,为了保温,也为了遮住身体,避免暴露太多皮肤出来,毕竟这里不太安全。 然后才把自己脱光光,低头扫了眼现在的身材,胸大屁股翘,腰细得盈盈一握,笔直修长的腿,肌肤光洁如玉,嫩的能掐出水来。林轻烟看的自己都要流鼻血了。不愧是古代的大家闺秀,一看就是平时精心保养,用钱堆出来的美玉啊...... 林轻烟在浴室拿了一个超大号的盆子,站进去蹲下身体,开始擦洗起来,用了她毕生最快的速度。先洗了把脸,一开始有点打哆嗦,后来适应了水温就加快速度,把各个部位都洗了一遍,连屁屁都没放过。 觉得差不多了就拧干毛巾擦干身体,出了水盆,踩上自己的粉色凉拖,全程耗时估计不到三分钟。 裹紧大衣竖起耳朵一听,动静依旧如常,没有变故,拿出身体乳全身胡乱擦一通,由于时间匆忙,抹的都不均匀,有些地方甚至没有抹散开她也不管了,一坨就一坨吧。 这么好的皮肤,她也得好好维护。本来她也是活的挺粗糙的,在家可以不洗脸不洗头,可看着这么好的条件摆在这,她也不捨得毁在她手上,何况现在这身体是她的了,惭愧啊...... 擦好后,她也没再穿先前的肚兜和里衣了,在衣柜找出自己的内衣内裤穿上,还顺便拿了套黑色的秋衣。看着手上的秋衣,林轻烟窘迫了,真是环境改变人呀,现在没有奶奶的嘱咐她也会自己穿秋衣了。仿佛忘了之前抵死不穿秋衣的那个人是谁了....???*.. 穿上秋衣后,林轻烟才把之前的中衣和外面的衣裙套上,然后把所有拿出来的东西都放回空间,物归原位。看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因为她拿了盆子接着水,现在地面上也没有水迹。 林轻烟满意的走回床边,就算是只擦洗了一下,用的还是冷水,也没有用沐浴露,但里面换了自己干净的衣服,现在也舒爽了许多。还好这期间没出岔子。 抓了抓头,就是这头髮没办法洗了,及腰的长髮,又多又密,工程太大,她不敢冒着险。算了,这头髮摸着还算顺滑,忍忍吧。 林轻烟喘了口气,刚才一直提心弔胆,动作紧张,着实耗费了不少体力。歇了一会后,她过去把桌子搬回原位,把皮带取了下来。 坐回床上拿出爽肤水和乳擦了擦脸,摸着嘴唇有些干,拿了唇膏抹了抹。 把这些都做完后又找了个法式小面包出来啃,人在紧张过后就容易饿的快,何况现在多补充体力也是好的,又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完。 第7页 接下来就是该考虑该怎样逃出去了。 第4章 逃跑 林轻烟刚才洗澡的时候发现身上的首饰,髮簪、手镯、耳环都被拿走了,只有贴身放着的一枚玉佩没被收走。这枚玉佩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温润,莹润光泽,翠色温碧,触感光滑,一看就是上等物品。 上面还刻着莲花图案,那莲花栩栩如生,雕工了得。背面角落还刻有一个小字:烟。想来就是原主从小的贴身物件,也是能证明身份的象徵。林轻烟把她收入空间茶几抽屉放好,或许以后能用得到。 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光,林轻烟在思考怎么才能让那个婆子打开这道门,不然凭她的本事,别说逃跑了,门锁都打不开。 如果今晚那个婆子都不进来了可怎么办,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可走,只有这扇门是出路,想必也是为了防止人逃跑。 林轻烟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一定要在今晚想到办法逃出去,明天很有可能就是被卖的日子。不仅要让婆子开门,还要在她进来的时候趁她不备打晕她,不然她叫出声引起那个大汉的注意,她可干不过那个魁梧的汉子,到时候只能被老鹰捉小鸡了。 林轻烟翻找着空间哪些东西能用来逃跑,外面有隐隐的交谈声,忙停下动作跑去门边贴着门。 小院里,孙婆子殷勤的把陈管事请进门:「哎哟,陈管事的您来了,您快进来,近来您老人家可还好。您可真是个大忙人呢。」这陈管事可是仓阳地界专管人口买卖活计的名人,这次的货卖去哪里,卖多少钱可就全看他的了。 她可不想白走这一遭,何况这次主家还吩咐只运这一个货,哪像以前,同样是走一趟,十个货里总有那么两三个能卖出高价的。 孙婆子一边在心里埋怨,一边脸上堆笑;「您看这次走哪,这可是个极品,上等好货,要不......」 陈管事年约五十,精廋矮小,看着一点也不像一方管事,可眼里闪烁的精光,昭显着他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他边迈步边询问:「这一路还安分吗?」 「安分,安分,可安分了。我们可餵了不少的药。」孙婆子急急答道:「要不您去看看。」 林轻烟听到这摒住唿吸,紧张的抓紧门框。 陈管事摆摆手:「不用,不用看,这次不急,哪也不送,明天直接送去奴隶营。」 「啥?那我们的银子......?」孙婆子急的抓住陈管事胳膊。 陈管事甩开袖子:「银子我会结清,保证你们不会吃亏,其他的你们不用管,只是今晚千万给看住了,不然一分没有。」 孙婆子这才放下心来,又堆上笑脸:「是是是,您放心,就那丫头我还制不住吗。」 「你和大牛都警醒着点,今晚别睡了,明天办完事就给你们结银子」 孙婆子点头弓着腰送陈管事出门:「诶,您走好,一定给看的好好的,有大牛在,他那大力气,您就放心吧。」 陈管事点点头出了小院,孙婆子站在门口目光相送,满脸喜色的转身扭腰进屋,对着正喝酒的大牛说道:「陈管事说了,过了今晚我们就能拿到银钱了,听他说的可是不少呢。」说着扯下他的酒壶:「你快别喝了,今晚可得看好那丫头,你得注意点。不然出了岔子一分没有。」 大牛听了也很高兴,脸色坨红:「行,绝对不让她跑了。」心里不以为然,就那个丫头,一路上不敢吭一声,有什么好担忧的。明天拿到酒钱,喝他个够。 陈管事出门转过巷子,对着身边一个长脸男子说道:「你今晚去门口守着,机灵点,那个大牛一身蛮力,就是爱喝酒,我怕孙婆子一个人晚上睡着了,你去看着点。」 长脸男子咧嘴答道:「是,小的保证一夜不眨眼,一只蚊子都休想飞出去。」 林轻烟听着小院没了动静,慢慢松开紧握的手,垂下手臂,背贴着门,双脚发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奴隶营......奴隶......? 这是一个怎样的朝代?竟然比古代还古代!哆哆嗦嗦挪到床边瘫软下来,翻翻原主记忆,发现原主根本不了解关于奴隶的信息。她一个官家小姐,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接触的最下等人就是身边的下人。 可那些人是自小就跟在身边的家,都是官员府上经过□□的奴才,自然跟奴隶是不一样的。所以奴隶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比那些奴才还要低一等吗? 林轻烟在原主那里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可她在现代听说过奴隶呀,虽然这个什么大周朝不属于歷史中的任何一个朝代,但想来这奴隶的属性都是一样猪狗不如的了。 是那种底层的不能再底层的存在。是毫无人性可言,被当做畜生一样处置的群体了。 不行,绝对不行。 逃!一定要逃出去! 林轻烟捏紧拳头,颤抖着手,给自己鼓劲,再难也要逃出去。 林轻烟先拿了一把小型水果刀藏在袖中,这把水果刀很方便,侧边有个按钮,一按按钮刀就弹出来。 又去厨房找了根最重的擀面杖,掂了掂,感觉还行,希望它能一下子把人敲晕。然后又准备好了一根绳子放在客厅方便随时取用。 她经过观察,隐隐判断只有两个人看守她。这个院子她来时扫了一眼,这是一个回字形院子,大门对着的正中间有两间房,然后东西边各一间防,她住的这间位置在左边,右侧还有一间应该是厨房。 第8页 她猜测那个婆子和大汉都住在正屋那两间,所以只要搞定婆子,悄悄打开门,不惊动屋里的大汉,应该有机率成功。 林轻烟就等着天黑,万分期待那个婆子会给她送晚饭。如果今天都不来开门,那她就学电视上那样烧出浓烟,制造起火假象。 ...... 宋凉夜睡过一觉醒来,感觉恢復了一些体力,那些伤口没经过包扎也不再流血,一贯都是如此,他就是通过强大的自愈能力活到了今天。 只是腹部最深的刀伤还黏黏腻腻的,那里的衣服晕出一团暗红,他也毫不在意。 起身侧过头,拿起旁边的剑,上面还有血迹,扯了一些稻草慢慢擦拭。 他低着头,垂下眼帘,睫毛浓黑,鸦羽般盖着眼睛,鼻樑高挺。 木屋缝隙钻过一道夕阳,粉尘在光束里跳跃。 金黄色的光晕洒在他脸上,照得宋凉夜耳廓剔透,侧脸轮廓分明,精緻到了极点。即使坐在恼人的阳光下,他也没打算挪位置,脸上神情专注,修长手指轻轻摩挲,小心翼翼,仿佛捏着一件珍品。 这把剑不是什么名贵的剑,材料也不上等,外观很普通,黑黢黢的,甚至可以把它称之为一把长一点的铁片子。但这是唯一属于他的物品,陪伴他几年的伙伴。 胃部火烧火燎,一天都没有吃一口东西喝一口水,还在斗兽场激烈的战斗了一场。五脏六腑都似在灼烧,微微痉挛,不过这种感觉熟悉至极,伴随着他的整个人生,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老朋友了。 宋凉夜放好剑,打算去湖边洗洗身上的血迹,顺便喝点水骗骗闹腾不休的肚子。 这时敲门声响起。 第5章 狼狈 宋凉夜起身去开门,门外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小厮服的男子,手里拎着五个包子,两张黑色大饼。看着高出他一个头的宋凉夜,举起手上东西摇晃一下:「这是老爷让我送来的,这次的报酬,说是表现好,刻意多奖励一个包子。」 说着就甩在宋凉夜身上,态度傲慢,语气不屑,完成任务就走。 生怕沾染这地界的晦气,模样生的好又怎样,武功好又怎样。在这奴隶营的都是些野狗,如非必要,绝不踏入。 宋凉夜抓住纸包,捏了捏,里面???*的面团圆乎乎,没有硬邦邦的药瓶子。他把纸包塞进怀里,拉上门往河边走,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小厮的态度。 奴隶营附近有一条河,大家都叫它阳河,通往大运河。流动的河水保持清澈,平时大家用水都到这里来。小孩子们经常到这来抓鱼饱腹,不过经常都是无功而返。 宋凉夜到了一处相对隐秘的地方,脱了上衣,搓洗两把,晾在树枝上。然后一个纵身入水,水花四溅,后迅速归于平静。 晚霞如火,照的河水波光粼粼,宛若在河面铺了一层金子,金灿灿地晃人眼。 这时,河面中央冒出个头。 湿漉漉的黑髮,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流经下颌,滴到脖颈,再颤巍巍地消失。男人薄唇抿的紧紧的,一双桃花眼迎着灿烂的余辉半睁不睁,半阖的眼帘下是被夕阳浸染的黑色瞳孔,被这层细细碎碎的光影覆盖,恍惚间,这双黑沉冰冷的眸子似乎有了一点温度。 宋凉夜此刻并不好受,多处伤口在冰凉的河水刺激下,痛觉神经都快麻木了。他不敢多逗留,迅速把自己洗刷一翻,便游上了岸。衣服还没干,还是利落展开穿上,踩着一身湿塔塔地水往回走。 刚才已经在河里灌了半肚子水,现在感觉肚子里晃荡的叮噹响。 回到木屋,宋凉夜才把衣服脱下晾在一边,坐在木板上,吃了一个包子和半块饼子,吃完还没个半饱。 多年来的习惯,让他有食物时 ,总是下意识的留一点,给自己的下一顿留点后路。 所以他从不知道吃饱的肚子是种什么滋味,每次只能让胃部停止灼烧,仅此而已。 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皮肉外翻,沾了水狰狞泛白。这次让主人赢了不少,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叫他上场。 不然,其他玩家该有意见了。 ...... 夜幕降临,林轻烟终于等到太阳落下,天光昏暗。紧张的盯着门,眼睛都泛酸了。终于,听到脚步声渐进,正往这边来。 林轻烟赶紧躺下闭上眼,紧接着门被推开。 孙婆子端着一碗水和半个饼子进来,放在桌上点亮油灯。这才看清床上的场景。那位千金大小姐睡得正香,在油灯下显得小脸白皙,嘴唇水润润的。 撇撇嘴,她就说嘛,没必要担心,这位小姐从不出么蛾子,胆子小的很。 往床边走了两步,探头瞧了瞧,见没什么异常,转身准备出去,突觉脖子一痛,眼冒金星。 林轻烟听着动静睁开眼,拿出擀面杖握在手上,利落起身照着人后脖颈就是狠狠一焖棍。 她手心出汗,紧张极了,可还是用了全身力气。害怕婆子一棍敲不晕,到时双方打起来,她没有把握能打赢。 眼看着婆子摇摇晃晃,就是不倒下,还想转过头,林轻烟急的抡起擀面杖使劲补了几棍。『噗通』一声,婆子终于倒地,林轻烟怕声响太大,还用手託了一下。 林轻烟不敢耽搁,迅速拿出麻绳,捆了婆子的双手和双脚。做完这些,她脑门冒汗,唿吸急促,抬手抹掉快入眼的汗。放轻脚步的跑到门边,往外观望片刻,院子静悄悄,正屋那里有灯光,没有人影晃动。 第9页 林轻烟心跳加速,咽了咽口水,咬咬牙还是冲出院子,飞速跑到院门那里,抖着手打开门栓。可越紧张,手就像不听使唤似的,几次都弄不开。 林轻烟眼眶泛红,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咔哒』,门打开了,林轻烟拉开门准备飞奔,可一抬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眼光不善。她不管不顾的往外沖,可才迈出一步就被抓住胳膊。 林轻烟急的抓住水果刀就往他手上划,那人显然没有防范,手臂吃痛,高声大叫:「大牛,大牛,你死哪去了,人跑了。」 林轻烟以为他手被划到就会放手,没想到他换了一只手,反而更大力的钳制住她。男女的力气差异让她吃力,眼看屋里的大汉听到动静三步跨两步就要到跟前了。 林轻烟一边奋力挣扎,一边躲过对方想来夺她小刀的手。 就在两人撕扯间,林轻烟找到空子准备刺向他的腹部,可就在这时,背部一阵剧痛。林轻烟泪水直接飙出来,痛的发不出音。 还没回过神,紧接着左肩被大力扳住,迫使她转过身,然后一记响亮的声音『啪』,右脸被扇了一耳光。瞬间右边脸颊就红成了一片,与白嫩的左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伴随着大汉混着酒气的骂声:「你个小蹄子,还敢给老子跑,我让你跑......」 林轻烟感觉自己嘴角破了,尝到了腥甜味,脸颊火辣辣的烧,右耳发出嗡鸣。她有种自己快要交代在这里的错觉,头脑发晕,视线涣散。 挨了一刀的那个男子也气愤不已,趁机夺走她手上的刀,龇牙咧嘴:「臭娘们,活腻了。」还顺便指责到:「大牛,你们怎么看的人,跑了看你们怎么交代。」 大牛臭着脸说:「都怪那孙婆子,这都看不住,我这就把她打晕。看她还怎么跑。」 林轻烟就感到脖颈处一道大力袭来,瞬间要失去意识,晕过去的前一秒,悲催的想到,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她才敲晕了一个人没多久,跟那婆子被敲的位置都是一样的...... 看着林轻烟晕过去了,两个人才松一口气,差点就让人给跑了。大牛把人扛起来对那男子说道:「你去看看孙婆子哪去了,一点用都没有。」 吴三心想:你们都挺没用的,要不是我守着,人都跑出老远了。 进到屋,两人才看到孙婆子被绑着晕倒在地。大牛把林轻烟随手扔在地上,走到桌边拿起那碗水泼在孙婆子脸上,孙婆子呛咳着醒来,一看这情景,顿时气愤又心虚,只好发泄在林轻烟身上。 吴三刚给她松开绳子,就扑向林轻烟,一边手上用力狠掐林轻烟手臂,一边恨恨骂道:「小贱蹄子,还敢打我,看我不掐死你。」 吴三在一边不耐烦的挥手:「行了,赶紧把她绑起来,我去找陈管事,天一亮马上送走。你两最好是看好了。」 刚要走出屋子,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你俩现在就准备马车,离天亮也没多久了,现在就去找陈管事,让他想办法,出了事咱们谁都担不起。」 第6章 初遇 林轻烟连夜被送往奴隶营,陈管事准备了丰厚的礼品,陪着笑敲响奴隶营管事的门:「李管事,我也知道这大半夜的,可这人刚才差点跑了。寻思还是早早送过来,这点东西不成敬意,人您一定得看住咯,跑了我们都担当不起,上头要怪罪的。」 李管事黑着一张脸,看着那些礼品,强忍着半夜被拉起来的怒意,心里暗骂:「老狐狸,知道不安分就连忙往我这塞,难道我就好欺负吗?」 嘴上却答道:「陈管事你就放心吧,咱们都多少年的交道了。送到我这来你还不放心吗,到了我这就没有跑的出去的,就算跑出去了,还能跑得出这仓阳县吗。」 陈管事笑呵呵的,确实是这个理,让那些奴隶跑他们都不会跑。他放心了,笑着告辞。出来吩咐大牛他们把人丢在奴隶营就回去了。 林轻烟就这样被捆绑着随意丢在了奴隶营的小道上,十分狼狈,可她仍昏迷不醒,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天刚蒙蒙亮,就有人起床了,陆陆续续有人走动起来,开始了一天的活动。不少人路过林轻烟所躺的小道,有的人脚步都不停滞,丝毫不关心。 有的人扭头瞧上一眼,借着天光发现地上躺着的女子被绑着,心想她一定得罪了谁,于是加快脚步,远离是非。 还有的人发现女子相貌不俗,即使是衣衫脏污也难掩姿色。可在这里,好相貌不是一件好事,反而可能是灾难。 当清晨太阳出来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林轻烟的眼皮上时,林轻烟手指动了动,脑袋晕乎乎的,感觉全身发冷,耳边传来的走动声和嘈杂声,让她吃力的睁开眼。 抬眼一看周围的环境,又脏又乱又破。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她想起来了,昨晚逃跑失败,被抓住了,后来被打晕了,这是给她送到那什么奴隶营了吗? 回过神发现手脚都动不了,双手被反锏在背后绑的死死的,勒的手腕发疼。手肘撑着地面坐起来,她从空间找到水果刀,想要割开绳子,挣扎的汗都出来了,发现角度怎么都不对,始终割不开。 林轻烟把水果刀收回空间,打算求助他人,不然手腕真的要断了。她环顾四周,想找找看有没有人,准备找个面善的大姐来帮忙。 一回头就发现迎面走来一个略显单薄,身高腿长的男子,那男子背着光走来,看不清具体容貌。身后的日出在他周身散发出一团橘黄色光晕,一步一步的,踏着稳健的步伐离???*林轻烟越来越近。 第10页 离得近了,林轻烟这才看清来人相貌,稜角分明的面部轮廓,透着冷峻。桃花眼,英挺的鼻樑,弧形优美的薄唇,好看的眉宇微微蹙起。没有男子的粗犷,精緻的五官却一点不显女气。 可是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漆黑如墨,黑沉沉的仿佛透不进一丝光,像一汪无人问津的古井,幽冷,沁凉,毫无波澜,看不到一丝活人的生气。 林轻烟咽了咽口水,仰头看着他,没来由的心脏漏跳一拍。 眼看着对方目不斜视的就要路过她,她张了张嘴,鬼使神差的,嘴巴快过大脑的出了声:「你能不能帮帮我。」 宋凉夜昨晚休息的并不好,伤口的疼痛无法忽略,没有药物治疗,伤口流出黄血水。他打算去河里再泡一泡,清洗一下血水污渍。 听到叫声,宋凉夜停顿脚步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少女坐在地上仰着头看他,眼眸清亮,映衬着晨光,带着细碎的光彩。此刻满含希冀,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宋凉夜心头微滞,撇开头继续往前走。 心下略微疑惑,自从上次他为了以后的清静,避免再有人别有用心的自荐枕席。发了狠,杀鸡给猴看,就再也没有人敢上前靠近他,无论男女。 林轻烟瞧着他理都不理她就要走,着急喊道:「喂,你帮我解下绳子,我被绑住了,你看,我没骗你。」说着就侧过身去,把手伸给他看,再踢踢脚,把裙子撩开一点,漏出脚上的绳子。 急急忙忙证明自己没骗人,是真的需要他的帮助。 宋凉夜听到这,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如此。少女一身脏污,形容狼狈,一张小脸却白皙红润,水润的眸子闪啊闪,整个人透着勃勃生机。 宋凉夜面无表情回去蹲下身,先解开她脚上的绳子,又侧了侧身子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 林轻烟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属于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怦怦、怦怦,心突然跳的很快。 林轻烟唿吸都放轻了,眼神慌乱,不知该看哪。眼睛一面往右飘,一面又很想直视他,脸颊微微发烫。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颜狗! 林轻烟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都说父母彼此相爱,家庭和睦,小孩会感受到此间的氛围。她的家里,爷爷奶奶,白头偕老。爸爸妈妈一见钟情,恩爱如初。 林轻烟在现代的时候也会憧憬自己的另一半,看过许多言情小说,美好的爱情令人嚮往。可她终究在她短暂的十九年里没经歷过恋爱,没碰见过让她怦然心动的人。 她不明白自己刚来这古代,处境还挺堪忧,就对一个刚遇见的男子心脏乱跳是何原由。 就在她思绪万千时,发现对方已经起身,手腕脚腕顿感轻松。 看他抬步要走,她连忙按下心中乱七糟八的想法,赶紧起身。哪知腿脚酸软,站起时踉跄一下,前方那人没任何反应,自顾自走了。 她自己只好站稳,原地跳了两下放松腿部肌肉,看着快要走出去几步远的背影,她本能地小跑两步跟上去。 林轻烟觉得她对这里的环境一无所知,至少得跟他打听一点信息吧。 毫无心理负担的追上他,跟在他身侧。他的步子又快又大,着实不好跟,时不时地还需要小跑两步才能并肩。 林轻烟提着裙子侧头仰视他,笑嘻嘻地问:「你去哪里呀?这里是不是奴隶营。」 宋凉夜目视前方当没听见,林轻烟并不受打击。心里暗道:「好看的人果然高冷。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啧啧啧。」 林轻烟继续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刚才谢谢你帮我松绑。」 「你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你是这里的人吗?」 「你就住在这里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走慢一点行不行。我快追不上你了。」 「......」 林轻烟一路追的气喘吁吁,宋凉夜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完全当她是空气了。没过多久就到了河边,宋凉夜来到老位置,就发现身后那人还跟着。停顿脚步,皱着眉开口:「别跟着我。」 这人声音还挺好听的嘛,林轻烟笑眯眯的回到:「我可没跟着你,我也需要洗洗,你看我哪哪都很脏。」说着还扯扯脏兮兮的裙子,煞有介事。 宋凉夜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子,他转头看着她,一言不发,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印象中奴隶营的女人都是胆小怯懦的,包括他唯一接触过的女性——他的母亲。 母亲从来没笑过,话也很少,整天都是沉默疲惫的。没有一个人像眼前这人,表情生动,笑弯的眼睛明亮如星子。 第7章 京城 最终,林轻烟还是退了一步:「那你先洗吧,我不看你,我去那边了,绝不打扰你。」这男子不说话时看着她的眼神好可怕,还不如呵斥她两句让她滚开呢。 他用那明明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你,可里面毫无情绪波澜,黑沉无光,显得整个人阴郁而压抑。让林轻烟觉得不知是她欺负了人家,还是胆敢再上前一步就要被人扔进河里了。 林轻烟识趣的离开了,总不能真留在那里看人家洗澡吧。反正她想着既然在这里碰见了,总还有机会再见面的吧。 林轻烟顺着河边往回走,她本来就不打算洗去身上脏污,只是想找个藉口跟着他而已。没想到遇到了个高冷的人,一句话不肯跟她说,一点信息都没打听到。 第11页 ...... 京城 皇宫 金碧辉煌的寝宫中,皇后林舒兰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侍女雨晴给她梳妆。镜中映照出一张芙蓉面,保养得当,尽管已年过三十,皮肤依旧光滑紧緻。可以看得出林家的基因的确出美人儿。 此刻的婉约美人却是气色不佳,精神不济。显然昨晚没休息好,不仅昨晚,已经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了。雨晴看着神情恍惚的主子有些心疼:「娘娘,您就别太过忧思了,皇上见了也会心疼的。轻烟小姐一定会没事的。」 林舒兰听了这话不仅没被劝慰住,反而眼眶又开始泛红:「怎能不担心,那孩子也不知道在哪,家里嫂嫂都进宫几回了,哥哥嘴上不说,可眼看着都瘦了一大圈。」 说着低头拭泪,雨晴不防,力道不稳扯到了一屡头髮,顿时慌张认错,林舒兰倒也没怪她:「行了,你去看看皇上起了没,该上早朝了,去服侍他更衣。」 约莫不到一刻钟,皇上一身明黄,穿戴整齐出来,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大周朝的皇上周康帝正值壮年,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张牙舞爪地俯瞰世人。锐利的眸子看到端坐在那的皇后便柔和两分。 林舒兰看到他出来,吩咐雨晴:「你快去叫人摆早饭。先叫红嬷嬷把今早熬的银耳莲子羹端上来。」说完转头对着周康帝盈盈一笑。 雨晴应声退下。 周康帝坐在林舒兰旁边的塌上,有宫女为他端上一杯茶,他端起茶盏低头吹了吹,裊裊的热气模煳了他的表情,仔细品尝一翻茶水的香气和微微的苦涩,随口问道;「兰儿昨晚可是又没歇息好?」 「可是扰到了皇上?」林舒兰表情紧张。 周康帝笑笑,宽慰她:「那倒没有,只是兰儿接连几天睡眠不好,身子可吃不住,朕让刘太医给你开两幅安神的汤药,兰儿服下再睡。」 林舒兰起身谢礼:「谢谢皇上为兰儿挂心,只是,烟儿一日不找到,臣妾恐怕一日不得安心。」说着跪伏在周康帝脚边,双手搭着他的膝盖,泪眼婆娑的望着大周朝的天子。 「烟儿已经快大半个月没消息了,这可怎生是好,她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就消失了,指不定还在哪里受苦呢。」 林舒兰带着哭腔:「烟儿是臣妾看着长大的,我一想到这些就心疼,哪还能歇得好。」 周康帝微微嘆口气,放下茶盏,扶起地上的女人:「兰儿不必如此担忧,早前朕已派人在暗中搜寻了,你要仔细你的身子,这偌大的后宫还需要你来操持。」 「是,皇上,臣妾知晓。」林舒兰闪着泪花,一脸希冀的看向周康帝:「可是皇上答应臣妾的,会找到烟儿的对不对?」美人落泪也赏心悦目,任谁都会给几分怜惜。 周康帝一脸温和笑意,握着林舒兰的手轻拍两下:「兰儿放心,若是还没有消息,朕就加派人手。」 林舒兰还想说点什么,雨晴领头进来询问是否摆饭,后面跟着一长串端着托盘的宫女。 周康帝率先起身,走向圆桌:「摆吧。」 林舒兰只好跟着起身走过去,待两人坐好,红嬷嬷银耳莲子羹端上来。林舒兰涂着丹蔻的手指捏着汤匙,对周康帝说:「这是臣妾专门吩咐红嬷嬷一大早熬的,让她全程在???*厨房盯着火候,皇上您尝尝。」 宫女们鱼贯而入,安静有序地上菜。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光是种类就好几样。小窝头,金丝烧麦,杏仁豆腐,翠玉豆糕,栗子糕,豆沙卷,慧仁米粥,鸡丝银耳,八宝桂花鱼......花样繁多,精緻好看。 林舒兰先给周康帝夹了一块烧麦,然后才小口小口的喝粥。两人全程无话,安静的用完早膳,宫女过来上茶,服侍主子们漱过口。周康帝起身准备走:「朕上朝去了,你好好歇歇,养养精神。」不等对方回话就大步离开。 林舒兰起身屈膝福礼,恭送周康帝。看着他走远了才又坐回椅子上,吩咐雨晴把东西都撤走。她盯着桌上的食物一样一样被宫女端下去,神思不属。 许久,开口对身后的雨晴道:「去给三皇子传话,让他有空进宫一趟。」 周康帝走出坤宁宫,没叫轿撵。转着手上扳指,闲庭信步走在前面。跟在身后的万公公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皇上,也不敢出声打扰,心想:得,今儿走着去上朝吧。 秋天这个季节在宫里并不明显,御花园依然繁花盛开,各个品种的花争奇斗艳,供贵人们赏玩。周康帝走进御花园,看着眼前开得鲜艷的海棠,伸出手碰碰,带着晨露的花瓣颤了颤。 搓搓被打湿的指尖,在走出御花园时,周围空旷寂静,没有任何的遮挡物。他终于开口:「传消息的人都处理干净了吗。」万公公随时注意主子动静,闻言立马回到:「皇上放心,奴才亲自去办的,没有纰漏。」 周康帝轻笑一声:「范高逸那个老东西,动作倒挺快。一听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出手了。」 万公公应道:「只是不知道他把人弄到哪去了,还以为唱一齣戏让林家姑娘毁了清誉便罢。没想到手段竟如此狠辣。」 「你忘了范府有个范家二小姐了?」 万公公恍然大悟:「是呀,奴才煳涂了。那个范二小姐可不一般,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从小就与林姑娘不对付。且还心仪陈国公世子,一听到这消息她还能坐得住?」 第12页 周康帝笑着摇头感嘆:「不要小瞧了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和她们的手段。」 「要派人去找找林姑娘吗?都过去这些天了,林府那边还没消息传来,想是还没找到。」万公公看着前面的主子,询问道。 「不用,你派人盯着范家那边就行了,看看接下来他们的动向。」 万公公听到此答案,犹豫道:「再拖些时日,没有林姑娘的下落,皇后娘娘那恐怕不好交代。」 「这你不用管,我会处理。」 万公公抬头见主子毫不犹豫的步伐,心中嘆息,为那位林四姑娘惋惜。千金之躯又怎样,到底不过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第8章 大白兔奶糖 林轻烟走了好一会,额头都冒汗了,不愧是穿了保暖内衣。离刚才那地方老远了才隐约看到个人影,这才知道那人找的地方有多隐蔽。 林轻烟抬手搭在眼睛上,垫脚眯起眼望了望,好像是个女孩。大胆地小跑过去,离得近了,果真看见一个女孩蹲在河边,长得瘦瘦小小,穿的黑乎乎,头髮乱糟糟,手里拿着一块破布在揉搓。 林轻烟直接忽略女孩这逃难般的造型,端起标准的微笑,亲切又不失礼貌。声音不大不小的开口道:「你好,小妹妹,你一个人在这里洗衣服呢?」 那女孩回过头,看着十一二岁的样子,瘦骨嶙峋,脸蛋瘦的显得眼睛老大,看着林轻烟,怯懦的点点头。 林轻烟见她这么胆小,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放柔语调:「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的家人们都叫我烟儿,你可以叫我烟儿姐姐。我就是想问问你,这里是不是奴隶营?」 女孩继续点头,虽然没有刚才紧张,却还是没开口。林轻烟只好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桃花。」声音细小如蚊蝇,不过林轻烟听见了,再接再厉:「那你能告诉姐姐你们平时住在哪里吗?我是刚来的,看见这里有好多茅草屋,不知道住在哪里。」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今晚睡哪里。 总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吧,空间又进不去,房间里舒适柔软的大床成了摆设。 桃花迟疑了一下,攥着手上的布,手指冻得通红,看着眼前突然出现让她喊姐姐的女子,没有一点攻击性,长得像仙女,比她心目中最好看的姐姐还要好看许多。 想了想,犹豫开口:「我们那里还可以住人,你可以去那里。」 林轻烟眼睛一亮,惊喜道:「那太好了,谢谢你桃花,你放心,我会报答你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住的地方。林轻烟很高兴,不管怎样,先安顿下来,其他的再慢慢打算。 林轻烟也不傻,既然他们能放心大胆地把她仍在这里,没有人看管,还能自由走动,可见他们并不怕她逃跑。看似可以很轻易地逃跑,其实可能比那个有人看守的小院更难逃脱。 从小爸爸就告诉过她,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不要急于去做什么,而是要善于观察,先了解它的生存规则和风俗习性。 对于林轻烟来说,不仅现在身处的奴隶营很陌生,甚至整个大周朝都是陌生的,更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仅凭原身的记忆也不全面,原身所熟悉的也只是林府的大宅院。 可林府对林轻烟来说也是未知,就算要回去,也相隔甚远。古代不像现代,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水陆空的交通工具样样齐全。这里离京城路途遥远,从这地方到京城,需要突破层层难关,还得从长计议。 现在就是要摸清这奴隶营,才能做好准备逃出去,无论回不回林府,她都不想在这里当奴隶。 想到这,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仿佛昨晚逃跑失败的那一个巴掌还映在脸颊上,那种火辣辣的痛感还没消失。她不是不在意,不是不委屈,从小被千疼万宠长大的,从没被人打过。 可这个陌生的地方没人给她撑腰,她的眼泪只会成为别人的笑话,懦弱只会是别人变本加厉欺负她的把柄。 所以这一次她必须再小心谨慎,这里逃跑失败被抓住的后果恐怕难以想像,至少毒打一顿是必然的。 林轻烟看着桃花又低下头去洗衣服,秋天的河水不用摸就知道很冰。手指冻得红彤彤的,动作还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把那破布搓成了布条。 她看不下去了,至少她穿的还挺暖和的,手摸了凉水等下一会儿就暖回来了。林轻烟想拿过衣服帮她洗:「我帮你洗吧,你看你手都变成红萝蔔了。」 可桃花却躲过去了,她摇头道:「我自己洗,烟儿姐姐你等会儿。我洗完就带你去我们住的地方。」这个姐姐的手白皙细腻,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把衣服洗破了怎么办。 林轻烟见她不肯给也不再打扰她。站起来感觉脑袋眩晕,是时候该吃点东西补充点糖份了,可这里也不方便拿东西出来吃。 她现在突然拿出个东西来会不会把桃花吓傻,何况空间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她只好看看周围,看见十米远有个大石头,对桃花说了句去那边坐着等她。林轻烟走到大石头边,稍微侧身背对着桃花坐下。 环顾四周都没有人,拿了颗巧克力出来,借着袖子的遮挡,快速的塞进嘴巴。没办法,只能偷摸着吃这个缓解缓解了,吃其他的动静太大,现在不合适。 第13页 然后她又翻了翻零食柜,拿了几颗大白兔奶糖出来,握在手心,想待会拿给桃花那个小女孩。说了要报答她,现在只能给她这个了,给其他的目标太大,太显眼了。 没等一会,就听见桃花叫她走了。她跑过去,桃花正准备转身,林轻烟叫住她:「桃花,你伸手。」桃花抬头疑惑望着她,迟缓的伸出手。林轻烟看着面前的萝蔔手,笑意盈盈地开口:「手翻过来,掌心向上。」 桃花刚把手翻过来就感觉有东西落入掌心,看着收回去的葱白手指,桃花想『要是姐姐的手也这么白这么好看就好了,她那么爱美,一定会很高兴。』 林轻烟提醒她:「你快看,这个你喜欢吗?」 桃花傻愣愣的把眼睛挪回手心,手上躺着几颗没见过的东西,外面包裹的纸都这么好看,蓝白红的图案,中间还有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林轻烟笑着说:「这是大白兔奶糖,你尝尝看。」说着就拿起一颗剥开塞进还在愣神的桃花嘴里。 桃花瞬间感觉嘴里奶香四溢,甜的让她快要冒泡。她不知道什么是奶香,她只知道这是甜味,特别香的的甜味,好吃极了。这股香甜从嘴里丝滑的顺着喉咙滑到肚子里。 桃花抿着嘴,捏紧手里???*剩下的糖,这种无法形容的滋味她也要带给姐姐,让姐姐也体会到这样的香甜,原来世间竟还有这样的东西。 林轻烟见她脏兮兮的脸上那对大眼睛仿佛都要眯起来了,像一只在公园被人餵食的流浪猫,惬意舒服地喵喵叫。就知道她一定会喜欢大白兔奶糖。现代的小孩没有一个是没吃过奶糖的,古代的小孩应该也拒绝不了奶糖的诱惑吧。 她拍拍桃花的脑袋:「咱们走吧,你喜欢吃的话姐姐这里还有,等你把这几颗吃完了再找姐姐拿。」然后换上副一本正经严肃脸:「不过,你可要答应姐姐,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咱们要悄悄地吃。不然别人都来找姐姐要糖,你可就没得吃了。」 桃花听了赶紧点头,她可不傻,这里的小孩见了这好东西还不跟狼似的冒着绿光抢了去! 「我可以给我的姐姐吗?我只给她吃行吗?」桃花希冀的望着她。 「你的姐姐?是谁啊,你还有姐姐?」 「我的亲姐姐,她叫杏花,她每天总是很辛苦,总会把吃的留给我。」桃花用拇指捏捏糖纸,滑熘熘的。她看见刚才被扔在地上的糖纸,捡起来捋平放进了胸前的衣服里。 林轻烟看着她的举动,点头同意:「可以,你给她吧。」 第9章 破茅屋 林轻烟跟着桃花走在小道上,一路上都没看见什么人。明明这里的错落着很多房子,即使都是茅草屋,质量还不咋地,但人口应该不少才对。 「桃花,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久一个人都没看见呢?你知道为什么吗?」林轻烟满脸疑惑。 「这个时候大家都去修建堤坝了,当然看不到人了。小孩子也要去干活呢。」 这回林轻烟是真的惊讶了:「还要去干活?每个人都要去吗?在哪干呀?」 「当然要去啊,只有去干了活才能领半个黑馍馍。今天我没去,姐姐说她会带回来给我吃的。」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有吃的就不用去干活了?」 「能填饱肚子当然可以不去干活了,修建堤坝可累了,偷懒还要挨管事鞭子。可那里要发黑馍馍,我们人人都想去呢。」桃花经过奶糖的收买,已经放开了许多。 林轻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强制性的就好。这种累死累活的苦力活,还只能得到半个黑馍馍,真的是没人性啊。 「到了,这就是我们的房子,我们一直住在这里的。」桃花停在一间茅草屋前,转头指给林轻烟看。 林轻烟看着眼前跟其他房子并无什么分别的茅草房,粗制滥造,摇摇欲坠,墙面泥巴少稻草多。外观看面积并不大,门是用竹子编制的,稀稀拉拉的缝隙,这能挡住什么呀,风都挡不住。 桃花推开门,林轻烟倾身往里看去,登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吗?就一个开间,里面铺满了稻草,上面有几条脏兮兮的破被子,就没了,啥都没了...... 「不是,桃花,这...这就是你们睡觉的地方?」林轻烟都快口齿不清了,这真的超出想像啊。 好歹刚穿来时被人贩子关的那个房间还挺正常的啊,至少还有床。这里是要啥啥没有,直接席地而睡呀这是。除了有个草棚子在头顶,四面有墙,这跟睡在露天野外有什么区别? 桃花不解这个姐姐的反应:「是呀,就是这里呀,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没有,就是随便问问,这里面有几个人住啊?」林轻烟收起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惊讶脸,别把小妹妹给吓到了。 「我们屋子有五个人,现在加上你就六个了。其他屋子可是有十几个人呢。听他们说晚上睡觉可拥挤了。」桃花露出一脸感到庆幸的表情,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得到了什么大便宜。 林轻烟看着她这像是小猫抓到鱼的小表情忍俊不禁,这就乐了?真是可怜的娃啊。 想想现代十来岁的小孩,无忧无虑的上学。都是父母心里的宝,要什么给什么,过得那叫个滋润。她也是这么幸福过来的,顺顺利利的从小学读到大学。 第14页 桃花招唿着林轻烟进去,指着最里面靠边的位置说:「我和姐姐睡在那,我睡在最里面,我可以把那个位置让给你。」 林轻烟连连点头,她不想睡在陌生人的旁边,现在右边是桃花,左边是墙。她心里可踏实多了。 桃花走到自己的位置翻起被子:「烟儿姐姐,这条被子先给你盖吧。我有两条被子。」 林轻烟看着桃花把上面那床被子递给了自己,把原本拿来垫在下面的被子往右挪了一个位置。留了一个空位给她。 林轻烟赶紧接过被子,看着手上黑唿唿的一团东西,她真的是哭笑不得了。不是她不知好歹,浪费小姑娘的心意,实在是......盖着这东西,她恐怕睡不着啊。 何况她也不想桃花把仅有的两条被子匀出来给她。她在想用什么理由能把家里的那条不起眼的黑毯子拿出来用。 那条毯子比她的年龄都大,外表通体黑乎乎,看着老旧,可确实奶奶的收箱好物,一直收起来没捨得用。据说材质上佳,在他们那个年代可值钱了,盖着可暖和了。是奶奶结婚,奶奶的大哥专门托人从东北买的。 可问题是,她还想像桃花那样,有一床可以垫在下面的褥子。不然直接睡在稻草上也很要命啊。她还得翻翻家里有什么被子可以拿出来用的。 睡个觉还要做到不起眼,不引人注意,这日子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啊,吃要偷着吃,睡要偷着睡...... 「桃花,不用给我了,我有被子,来的时候给藏起来了,等下我就去拿回来。」林轻烟把被子还给桃花,她怎么好意思用小姑娘的。 再说了,她空间有那么多暖和的大被子,不管是空调被、羽绒被、棉花被、还有各种薄的厚的毯子,应有尽有,盖起来不要太舒服,如果环境允许的话她还能直接把床搬出来睡呢! 桃花很高兴这个姐姐自己有被子,她很宝贝她仅有的两床被子的:「那我陪着姐姐去拿吧。」 林轻烟赶紧摇头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又不重,我能自己拿得动。」她哪敢让桃花陪着去,难道当着别人的面凭空大变被子吗? 两个人在屋里待了一会,房间实在是一览无余,没什么可参观的。林轻烟就想趁现在没什么人,外面还挺清净的,让桃花带着她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顺便找个时机把被子的事解决了。 —— 京城 林府 春柳从大厨房出来,走在蜿蜒迴廊里,步履匆匆。即使是在初秋,作为大周朝首辅大人的宅子也丝毫不显萧瑟,各种品种名贵的花草树木枝叶繁茂,争妍斗艳。被用心的花匠修剪的极具观赏性。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 然而春柳的心思全然不在这花团锦簇的雅致景色中。她手里稳稳地端着一个托盘,这是她专门让厨房给大夫人准备的补气血的汤。自从四小姐不明不白失踪后,大夫人就气血不畅,时常感到头疼胸闷。任凭她们几个大丫头怎么轮流劝解也不肯请大夫。 春柳这几日看着躺在床上的大夫人,面色苍白却不得不咬牙起床主持中馈,打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她是打心里替大夫人着急。若是累垮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偏生几个姨娘还不安分,整天变着法的来打探四小姐的消息。惹得大夫人更是心力交瘁。 行走间,她在心里做下了决定,今后姨娘们再上门来讨不痛快,她就让夏菊把人撵出去。夏菊那丫头性子泼辣,要不是她拘着,恐怕早就对她们不客气了。 这些没皮没脸的货就不该给好脸色,就应该给她们点颜色瞧瞧。让她们看明白谁才是府里当家做主的人,这一个个脑子不清醒的。现在大夫人是腾不出精力来收拾,任由她们蹦跶。等大夫人好些了,看她们还能蹦跶几天! 春柳想着这些糟心事步子飞快,快到世安苑的垂花门时迎面走来一个丫头,年纪不大,脸蛋圆圆的,还带有婴儿肥,看着很是讨喜。喜儿眼尖的看见春柳往里走,挥着手笑嘻嘻地叫了声春柳姐姐。 「你去看看老爷下朝回府没,回了就请他来大夫人院里,没回就去请大少爷来一趟。」春柳吩咐人跑腿,这段时日夫人每天定要过问四小姐的消息,尽管每次结果都是让人失望的。 喜儿得了差事应了声一熘烟就跑远了,乐颠颠的,她顺便还可以去外院瞧瞧她哥墨砚回来没。墨砚是大少爷林玉宸跟前的随从,今天被派出去办差事。他答应回来的时候给喜儿带街市上的糖葫芦。喜儿可是期待一天了。 来到前院,先去了老爷的书房,看到白叔站???*在书房门口,就知道老爷这是回来了。小跑过去对白叔说:「白叔,太太那边叫老爷去她院子里一趟。」说完行了个礼就跑了。 白叔听了这话就知道大太太叫老爷过去是要问四小姐的事。他心中犯苦,今天必然也是没有好消息的,不然老爷第一时间就会主动通知太太。哪会让太太巴巴的来请。 第10章 林府 压下心中忧虑,他还是推开书房门进去了。书房用博古架隔开,分为里外两间,外间靠墙设有太师椅和方桌,用以待客。墙上挂着名师字画,博古架上摆放着各种名玩古器,处处透着一股文人的风雅。 里间靠墙有两面摆满了书的大书柜,两扇大开的窗户外可直接看到开的鲜艷欲滴的一片梅花林,若是在冬日下雪时,更有另一番梅花雪景图。 第15页 此时,大周朝的首辅就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卷书。桌上的香炉冒出一缕缕的轻烟,白叔走到博古架旁,微微倾身唤了一声老爷。 林鸿祯抬起头,长期处在上位者的他显得严肃又刻板,浑身透着威严,可那一双眼睛却很平和,中和了那种压迫感,有股文人的儒雅气质。他开口:「可是有事?」声音平缓。 白叔点头:「大太太那边派人请您过去一趟。」小心翼翼观察老爷的表情。 林鸿祯没说什么,点点头,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就往外走。他心里当然明白夫人找他所谓何事。女儿失踪这段时间他的心每天都如同针扎一般。那是他捧在手心,看着她从奶糰子长成妙龄少女的女儿,在家里千娇百宠的长大,如今却不见了。 找了这许多天,发动了他的人脉关系网,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可即便他再怎么痛心,他都只能藏在心里。夫人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不仅是林府的支柱,更是大周朝的大臣,家事国事让他停不下脚步。 既然人找不到,何不换条路,他考虑从他的政敌身上下手。所谓树大招风,身为首辅的他当然有很多对头,只是都没摆在明面上来罢了。其实一开始他就知道是人为,只是一来他想赶快先找到女儿,女子失踪本就对名声不好。二来,他琢磨不透对方是因何事绑走女儿,不能锁定目标范围,从而不好下手。京城的局势太过复杂,他怕这表面维持的平衡,一不小心就风起涌动。 只是现在女儿迟迟找不到,他不得不一一从那几个明显的开始调查。此事必要做的隐秘,自然需要些时日。 白叔跟在老爷身后,见老爷一言不发,他也不敢出声。这段时间老爷已经很疲惫了。既要派人去找四小姐,又要安抚住大太太,同时要打理朝廷事宜,又要应付皇上。白叔心里忍不住替老爷担忧,铁打的人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一路走到世安苑,白叔在外面等待。林鸿祯独自走进院子,丫鬟们忙不迭的向他行礼。夏菊看见他进来了,连忙进屋通传。待他走进屋子,他便看见夫人斜躺在榻上的银枕上,旁边的丫鬟替她按摩着头。 大夫人薛氏见老爷踏进屋子,起身挥退屋里的丫鬟。薛氏容貌不俗,在闺阁做姑娘时就是一顶一的好相貌,即使后来嫁了人生儿育女,也是保养得宜,在她脸上看不出年龄。林轻烟的那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就像极了薛氏。 只是现在她面容苍白,眼下有明显的乌青,眼眶周围泛着红,眼底还有红血丝。 薛氏自从嫁人来就夫妻和睦,儿女孝顺,日子只有小波没有大浪。最近的经歷可谓是把她架在油锅里煮一般煎熬,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心里犹如缠了几百根丝线,把她勒的喘不过气。 等所有丫鬟都退出去了,她也没吩咐下人给林鸿祯上杯茶。红着眼睛就急切地问:「怎样?今日怎样了?有消息了吗?」 林鸿祯看着结髮妻子如此模样,心下不忍,嘆了口气:「阿柔,昨晚又没休息好吗?你要注意你的身子,否则烟儿回来了看到你这幅模样岂不是很伤心。」 薛氏支撑住的身子又没了力气,听老爷这般不直面回答的话语,她已经都明白了。眼里含着的泪滚落下来:「我可怜的烟儿,你到底在哪里啊?也不知在哪里遭罪,吃得饱吗?穿的暖吗?」 她拿着帕子拭泪:「想到这些,我如何能吃得下睡得着,如今天已经凉了,她离家的那身衣服也不抵寒。」 「也不知道受了惊吓没有,她何时受过这些罪呀......」 薛氏心如刀绞,泪眼婆娑地看着林鸿祯:「老爷,这么久了,真的找不到了吗?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林鸿祯坐在她旁边揽过她的肩膀,轻柔地拍着夫人的背:「阿柔,我一定竭尽全力,就算把大周朝翻个翻,也一定要找到烟儿。」 薛氏发泄了一会儿,也哭的乏累,转而说起了正事:「老爷,明日就散播烟儿生病去青山庙里休养的消息,安排人假扮烟儿乘坐马车去青山庙。这事不能再拖了,不然等烟儿回来也怕是有损名声。」 还不等林鸿祯说话,她又看着他说:「这些天就连府上也快瞒不住了,几个姨娘都在询问烟儿,说是好些天没看到烟儿了。」 林鸿祯心里本就有此想法,又怎会不答应:「夫人放宽心,这事我会吩咐宸儿安排下去的,至于府里的人,你不必客气,按照府上规矩处理了便是。」 薛氏得了准话,点点头,对外头喊了一声:「春柳,给老爷上杯茶。」 林鸿祯知道暂时宽慰住了她,也松了口气。别看他在外是一国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家夫人不开心了,茶都没得喝。 林鸿祯怕夫人又想起女儿,转而说起别的:「你的身子不好,这段时间府上就交给宸儿媳妇打理吧,也该让她学着管家了。你也好轻省些。」 薛氏听了这话,心里也是同意的,她也不是那种霸着权力不放的恶婆婆。 大儿媳佟氏出身京城名门世家,是安庆侯府的嫡女,自幼就学习打理中馈。 交给她,她心里也是放心的。何况这府上管家权日后也是要交到大儿媳手上的,早早放权,佟氏心里也安稳些。还会念婆婆一分好。 想到此处,她微微点头:「这事我会好好考虑,我的确是精力不济。」 第16页 两人说着话,春柳进屋端上一杯茶,放到林鸿祯右手旁。 林鸿祯端起来用茶盖拂了拂茶叶,轻轻啜一口,慢慢品味留在唇齿的香味。 一盏茶还没喝完,外面就有丫鬟禀报大少爷来了。声音刚落下,屋外就进来一男子。穿一身宽袖长袍,长相俊朗,身上的儒雅气质跟他父亲有些相似。不过因经常在大理寺处理案件,审问犯人久了也不知不觉带着些凌厉的气势。 林玉宸刚从大理寺下衙回来,就想着来看看母亲。母亲最近情绪不稳定,他就来的频繁些。 一进屋就看见屋里除了母亲,还有父亲坐在上首,他纷纷给两位请了安后,就坐在下手的椅子上。 他看向薛氏,眼中带着关切:「母亲今日可还好,头痛可有所缓解?」 薛氏回到:「本还隐隐作痛,让夏菊给我按了一会,后来与你父亲说了一会儿话,现在就好点了。」 林玉宸点点头,妹妹失踪,他又焦急又心痛,也尽全力在搜索有可能的地方。 可母亲这样寝食难安,他也是担心的,忍不住又嘱咐一句:「母亲要好好养身子,妹妹的事,我会操心的。」 林鸿祯在旁咳嗽一声:「宸儿跟为父去一趟书房,我有事要交代,让你母亲好好休息,我们就不要吵她了。」 林玉宸一听就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只怕是又怕母亲提到妹妹就控制不住眼泪。 他识趣的点点头,温声对薛氏说:「母亲今日就好好休息,我明儿让姝儿来陪你。」 薛氏见这爷俩要走也没阻拦,任他们去了。自己吩咐了丫鬟准备晚饭。 老爷说得对,烟儿那孩子心软,如果哪日归家,看见她这幅病歪歪的模样,定会心疼自责。她现在就要好好的打起精神,在家等着烟儿平安回家。 第11章 杏花 仓阳县 奴隶营 林轻烟跟着桃花走了大半天,听着桃花指着这指着那的给她介绍。她直接晕头转向了。 没想到这地方还挺大,到处都是弯弯拐拐的小巷,一片房屋连着一片,她根本分不清这些巷子通往哪又到向哪。 算了,她不想为难自己,索性就先暂时记住了从她们睡觉的那间茅屋去河边的路和去山上的路。 眼看路上陆陆续续有人进出,她看见每个人都穿的黑漆漆灰扑扑的不知道什么布料的衣衫。自己身上这件虽然被弄得脏兮兮看不出原样,可还是能看出本质上的不同。 就看桃花身上的衣衫也跟自己明显有区别。她有些发愁,除了这???*件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她就没有古代的衣服了。 她想换件与这里的环境相符合一点的衣服,不然这样显得格格不入,那不是明摆着更容易被那些坏人盯上吗? 林轻烟对桃花说:「我记住回屋的路了,我先去拿我的被褥,你去忙你的吧,我等下再来找你。」 桃花点点头,她的确还有其他事要做,姐姐把她留在家不去做工可不是让她在家闲着的。 —— 林轻烟顺着之前记着的路慢慢往山那边走,走到山脚下,望着眼前这座大山,她有些胆怯。她还从没一个人进过这些丛林,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野兽,会不会有蛇。 不说野兽了,林轻烟从小最怕的就是蛇了。那种冷冰冰的滑滑的软骨动物简直就让她寒毛直竖。以前去动物园,她都会避开蛇园,看都不敢看。 而且她还怕鬼,从来不敢看鬼片。以前被小伙伴骗着看了一部,吓得她一个星期都没缓过来,一到晚上睡觉就疑神疑鬼,总感觉一不注意就有鬼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也不敢起来上厕所。 但是她现在要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被子拿出来,仰头看着头顶那明晃晃的太阳,这青天白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林轻烟在心里打气,硬着头皮往山上走。一边往里走着,她一边小心脚下,就怕突然蹿出个东西来。这山里树木繁多,又长得高大,越往里走越是茂盛,枝叶遮天蔽日。 林轻烟大着胆子往里走了一会儿,实在是不敢再往前进了。她环顾四周,静悄悄的,右手边有一片半人高的灌木林。 她随手捡了一根枯树枝拿在手上,敲敲打打的进了那处灌木丛,蹲下来,几乎整个人都隐没其中了。她心想,这够隐蔽了吧。 她先在空间找到了那床许久不用的黑毯子,又在家里翻箱倒柜,希望再找到一条其貌不扬的被子。可翻了半天,家里都是颜色鲜艷的被子,就像她房间之前用的的还是黄色带着小翠花的。其他的也是粉色蓝色白色的。 她又不死心的去爷爷奶奶的房间找,终于找到一条褐黑色的毯子,这毯子应该是她爷爷之前用来盖腿的。 解决了睡觉的困难,她立马去零食柜找吃的,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也没喝一口水。拿了一个爆浆蛋糕和一盒牛奶,啃着美味的蛋糕,林轻烟心里太感谢上苍了。 虽然莫名其妙的把她弄到这地方来,但还好给她留了一个空间,给她留了一线生机。 快速解决了一顿饭,她也不敢多逗留,把两床毯子拿出来就准备下山。 下山很顺利,没遇到什么人或者什么鬼。 她脚步加快的走回茅屋,偶尔路上遇到人她也假装没看见。匆匆地跑到了茅屋门前,她才唿出一口气。 第17页 屋里现在还没人回来,她进去在自己的位置铺好毯子。 桃花不知道去哪了,她一个人也不敢出去乱走,林轻烟就感觉自己现在像个刚到一个陌生领域的猫咪,缩手缩脚的不敢伸出爪子。 她就在屋里坐了一会,也趁这个机会去空间看看有多少可以吃的用的,好让自己心里有个数。她先去了一楼的一个客房,推开门就看到满满当当的堆了一屋子的物资。 林轻烟静默了几秒,她之前还真没进来看过。 她之前知道她奶奶给家里买了很多东西,但她什么都没用缺,就没进来找过。这一进来,没想到这么壮观。 自从她教会了奶奶在网上购物,之后的一段时间,奶奶就在疯狂的收快递,一直就没断过,她问奶奶买的什么,她说给家里屯点日用品和吃的喝的,让她用没了就直接来客房拿。她当时就觉得她奶奶夸张。现在看着这一屋子的箱子,果然很夸张。 她进去翻看一阵,全是些日用品,牙膏牙刷,洗髮水沐浴露,洗面奶洗衣液,卫生纸卫生巾等等......而且还都是一箱一箱的,吃的有各种零食饮料,也都是整箱整箱的。包括米面粮油通通都有。 她越翻越哭笑不得,眼眶也越发湿润。她奶奶这是真当她找不到超市的门往哪开了是不是。 她爸妈在她小学的时候就走了,她爸是警察,在一次执行公务的时候牺牲了。她以为最痛苦的就是她了,失去了妈妈,还失去了爸爸,她从此就是一个没父母的小孩。结果最痛苦的是爷爷奶奶。 爸妈走后,爷爷奶奶把她带大,爷爷早年当兵,身体留下了不少暗疾,特别是到了阴雨天,腿脚就疼痛,年轻时还能扛,老了抵抗力就变差,加上丧子之痛犹如扎在心里的一根刺,总是不能释怀,走的比奶奶早。 奶奶在她上大学后没多久也走了。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奶奶白髮人送黑髮人,心里早就沉痛不已,后来老伴也走了,她更是受了打击,没了精神气。 但是为了她,奶奶硬是咬牙坚持到她考上大学。觉得她有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了才卸了那口气。后来她才明白,原来奶奶是想在她走之前尽可能地给她准备妥当,还是对她放心不下。 尽管已经过去一年多,她已经不像当时刚失去亲人那般暗无天日。但现在想到这些,想到她的亲人,她还是心里一痛。 放下手中的物品,她也不想再去清点有哪些东西了。躺在毯子上擦了擦眼泪。 发了一会呆,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有说话声,她通过缝隙往外看,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她赶紧用湿巾擦了擦眼睛,用手搓了搓脸。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看见桃花进来了。 跟着桃花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女子,长得很清秀,也很瘦弱,脸色蜡黄,带着一脸疲惫。她还没怎么仔细观察清楚,桃花就开口向她介绍了。 原来这是桃花的姐姐杏花。 杏花也在打量着妹妹跟她介绍了一路的口中的烟儿姐姐。果然像妹妹说的一样,漂亮得像画里出来的,皮肤白皙细嫩,眉眼都带着温暖的笑意,嘴角弯起来的弧度都是好看的,眼神清透,光是坐在那里就感觉破烂的屋子都亮堂了。 林轻烟连忙站起来,扬起微笑,想说你好,又觉得不对,这太现代化了,只好点点头叫了一声杏花,算是认识了。 杏花也点点头,随即低下头,眼神暗了一瞬,看了看自己粗糙带着泥的手,不自在地搓了搓,即使每天都洗也洗不去指甲缝的黑泥,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并不多说什么,走到她的铺位上,干了一天的活,她显然已经很累了。桃花见姐姐坐下,也跟着坐下来。 林轻烟见她们不说话了,她也识趣的不去打扰她们。她也看得出这个姐姐已经累的不想说话了。 随后也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了,她静静观察了一番,另外三个人有两个稍微年长一点,还有一个跟杏花一样年轻。不过这几个女人都很消瘦,脸上几乎没什么肉,显得颧骨凸出,皮肤粗糙泛黄泛黑。相比之下杏花还算是白净的。 她们都是拖着一身疲惫进来,见屋里多了一个陌生人,她们也仅是看了她一眼,就转开头漠不关心的坐下来掏出怀里黑乎乎的东西吃了起来,见此情景,她也就没刻意去打招唿。 她看了半天也分辨不出那是个什么食物,像是饼又不太像,后来看见杏花也拿出这东西分给桃花吃。 杏花注意到那女子把目光停留在她们手里的黑馍馍上,心道她莫不是饿了想吃?可她手里也只有这一块,还要分给桃花。咬咬牙,她还是装作没看见,侧了侧身,狠下心没有分给她。 她把另一半递给桃花,催促她快吃。桃花不舍地磨磨蹭蹭吃完,凑到她跟前,背着身子,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塞到她手里让她吃。 她盯着手里小小的一颗,不知道是什么,但闻到一股香甜味。桃花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这是糖,烟儿姐姐给的。很甜,姐姐你吃。」 杏花顿时觉得脸发烫,觉得有点羞耻。她把糖塞还给桃花:「我不吃,留给你吃。」 桃花见姐姐现在不吃,也没说什么,收起来给姐姐留着,以后再给她。 第12章 美男图 林轻烟正想着要干点什么,难不成就在这里干坐着?可她刚来这里,也不知道能干点什么,现在天都黑了,她也不敢出去。 第18页 还在愣神的功夫就发现屋子里的人吃完东西已经躺下了,她错愕了一下,这就睡觉了?她为了不显突兀,也顺势躺下来,盖上她的黑毯子。 但在被子里,她悄悄的把她的手錶拿出来看了看时间,还好她的表还在正常走。现在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多,差十分钟才到八点。 妈呀,她这辈子都没这么早睡过觉。这...古代的人都睡这么早的吗? 可她还没刷牙,还没???*洗脸洗脚。这种感觉就像在大学宿舍,你的室友都睡了,可你还没洗漱。 她顿时有些纠结,而且这里也不是现代,洗漱不用出门。在这里如果她想洗漱,还要去河边。就算她空间有水,她也不敢就地洗漱啊。 她躺了一会,想着算了吧,现在天都黑了,出去不安全。奴隶营里的人都回来了,谁知道大晚上的会碰上什么人。 林轻烟逼着自己闭着眼睛睡觉。 半个小时后以失败告终。 她实在是说服不了自己,不是她穷讲究,非要去洗漱。现代人每日刷牙已经成为日常,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事,一天不刷就觉得不舒服。 认命的爬起来,放轻手脚,同屋的人显然已经都睡着了。她悄悄地出了门,轻唿一口气。 四周都黑漆漆的,她也不敢拿手电筒出来照亮,只能就着今晚的月光前往今天去过的河边。 路上静悄悄的,她放轻脚步,耳朵仔细听着动静,生怕碰到什么人。但很显然,这里的人们都睡得很早。 顺利来到河边,林轻烟想着既然来都来了,出来不易,不如也洗个脚。她想起跟着那个男子去过的隐蔽的河边。又想着不好,那毕竟是人家发现的地方。 转念一想,他现在应该不在那,去借用那里洗个脚也没事吧。于是抱着忐忑的心又往那个偏僻的地方走。 到那一看,果然没人。她心里松了一口气。抓紧时间拿出牙膏牙刷先刷牙。刷牙她用的是自己后院井里的水。刷过牙,整个人都感觉清爽许多。 林轻烟又拿出洗脚盆,打算去河边弄点水洗脚,刚到河边,就听见有细微的动静。她动作一顿,心勐地提起来。 手快过大脑的把洗脚盆塞进空间,捏紧衣角,紧张极了。她就说出来不安全,果然来了。一路提心弔胆,果然还是来了吗? 她正想着拿棒球棒出来防备,就感觉脚步声越来越近,脚踩在枯树枝上的发出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大声。 她抬眼就看到来人,是他! 林轻烟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捏紧的手也放松了些许。 就着月光,看的越发清晰。来人穿着一身黑衣,身量很高,五官精緻,依旧冷着一张脸。 林轻烟就这么仰头看着他走近,她突然发现这两次看见他,都是以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角度去看他。 他高,她矮。他站着,她蹲着。 林轻烟很尴尬,放下些许紧张后,就是被抓包的尴尬,被人家发现她私自来人家地盘的尴尬。 对方看见她似乎也很诧异,估计是没想到会有人在这里。 宋凉夜的确是没想到这里会有人来,因为这么久了这里也没被人发现过。 他走进来一眼就看到河边蹲了一位女子,蹲在那里小小的一团,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好像也受到了惊吓,眼睛睁的圆熘熘的,黑色瞳子倒映着月光,就像她身后的河面一样水润透亮。 双方都静默几秒,林轻烟是不知道说啥,只能笑嘻嘻地沖他挥挥手。 她怕人家不高兴,这人本来就不是好相处的。 今天追着他问了一路的话,人家硬是一个字都没应一声。 后来还是为了赶她走,才惜字如金的开了口。 宋凉夜也想到了今天她跟着他来了这里的事,遂也不再疑惑。 自顾自走到河边,在旁边一棵不知道是什么的树上折了一根枝丫。然后蹲下身掬了一捧水往嘴里送。 林轻烟看着他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古代的刷牙方法,她看过电视也读过小说。古代人也有自己的刷牙方式,比如用柳条枝沾点盐也可以洁牙。 果然就看见他把那树枝放进嘴里。 林轻烟感嘆,没想到这人还挺爱干净。 据她观察,她屋里的那些室友都是直接吃了那黑乎乎的东西就躺下睡了,可没有见谁出来洗漱过。 等那边刷完了她才发现她还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发呆,连忙回过神来。这人一来,她都忘了自己是要干什么了。 ————哦对,洗脚,她要洗脚。 可她现在哪还敢脱了袜子洗脚,据说女子的脚在古代十分重要,不能轻易给别人看到。要看也只能给未来的夫君看。所以她才来这偏僻的地方洗脚。 林轻烟觉得自己十分地入乡随俗了,不愧是自己!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贊。 等她再次看过去时,惊得差点一趔趄摔进河里! 这...这...古代人这么豪放的吗!这是她不付费就能看的场面吗? 只见那男人此时上衣松松垮垮的,露出结实的臂膀,右边的衣衫垮下来,露出了半个胸膛。好死不死的,垮下来的这边刚好是对着林轻烟这边的。 林轻烟此时脑子都不转了——这人是要干嘛?! 林轻烟偷瞄他,瞄着瞄着就变成了偷看。 第19页 虽只露出了半边胸膛和臂膀,也足够林轻烟咽口水的。 好一副美男脱衣图。 ————健硕的麒麟臂,完美流畅的肌肉线条,肌肉表面的青筋凸起。鼓起的胸肌紧实饱满,却不似健身房里练出来的那样夸张。腹肌在衣服的半遮不遮下若隐若现,小麦色的肌肤在月光下泛出迷人的光泽。看上去的第一感觉就是结实,浑身充满力量,雄性荷尔蒙,让人血脉膨胀。 目光往上移,稜角分明的侧脸透着冷峻,微垂着眼眸,薄唇轻抿,眉头紧锁。硬生生将这勾人的荷尔蒙变成了让人不敢靠近的疏离之感。 林轻烟揉揉鼻子,生怕自己流出鼻血。悄咪咪地注视着他动作。 可看着看着,林轻烟慢慢觉出一点不对劲来。 那男人好像在清洗伤口,仔细嗅嗅似乎有一股血腥气。林轻烟心里一跳,也顾不得扭扭捏捏偷瞄了。 定睛往他臂膀上一看,果然好大一条伤口,皮肉都翻起来了,丝丝血迹正往外冒。 她赶忙靠近几步,看得更仔细了,伤口周围在凉水的刺激下隐隐泛白。 林轻烟顾不得许多,焦急开口:「你受伤了?干嘛不上药啊,别用冷水洗了,会发炎的。」 人一旦注意到了什么,就会发现更多。 靠的进了,血腥味更重,她仔细一观察,勐地顿住,吓得小脸一白。 这人不止臂膀上一处伤,胸口,腰腹处,漏出来的地方哪哪都是伤,有的已经癒合结了疤,有的还在冒出血气。 林轻烟见此场景,心中震惊,瞳孔微缩。她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真没见过谁身上有这么多伤的。而且带着这么严重的伤还跟没事人似的到处跑。 她看见他还在用冷水洗伤口,伸出手抓住他的手阻止,不顾他此时冷若冰霜的脸。颤抖着声音说:「你受伤了,流血了,应该上药,应该止血,不然伤口会发炎。」 宋凉夜神情微滞,转过脸看她,就见一双湿润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干净清澈如波光粼粼的水面,此刻里面蕴藏着焦急和担忧,十分明显。 ...担忧? 他又垂下眼睑,看着那双纤细白皙的手指抓着他的手腕,牢牢地握着,生怕握不稳一般。 他不知如何应对此场面,手腕处带来的温热细腻的触感让他觉得不太真实。顿了一下,吐出几个字:「没有药。」 林轻烟听清楚了这几个字,觉得不可思议,这么重的伤竟然没有药治疗?那他是打算硬抗吗? 她急忙开口:「我有药,不过不在这,在我睡觉的屋里,我去拿来给你,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她又怕他不等她:「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宋凉夜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睫毛轻闪,瞳仁漆黑,抬眼看她:「等你。」 林轻烟点点头,想转身就走,突地又转回来:「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不告诉我我就拉着你一起去拿药。」她突然想到,万一这傢伙走掉了,她连去哪找他都不知道。 「宋凉夜。」 「宋凉夜?冰凉的凉?夜色的夜?」 他点点头,林轻烟顿时笑的眉眼弯弯,总算是知道了这人的名字了。 「你的名字还挺好听的,很符合你的气质。」 「我叫林轻烟,轻轻的轻,炊烟的烟。是不是也很好听?我家人给我取的,希望我像一缕轻烟一样自由自在。」 宋凉夜无法理解她说他的名字好听的事,便没有搭话,他的名字可没有家人寄予的什么希望。 林轻烟交换完自己的名字,就打算去拿药了,临走时又嘱咐一声:「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啊,我很快就回来。」 第13章 上药 林轻烟小跑着回茅屋,此时她也顾不上害怕走夜路了,她本想在路边就拿出药来赶快返回,反正宋凉夜也没跟她一起来。 想想还是算了,谨慎一点是好事,谁知道在哪她看不见的地方就被人看见了呢。 她缓了口气轻轻推开门,大家都安安稳稳在睡觉,她慢慢挪到自己的位置,躺下来用毯子盖过头顶。 在空间翻到放医药???*百宝箱的柜子,里面整齐排列着一箱箱标註好种类的医药箱。 打开止血消炎类的医药箱,里面密密麻麻琳琅满目的药品,什么刀伤烫伤摔伤都有。 她先拿了几个治疗刀伤的,止血的,消炎的,防止伤口感染的,外用的内服的。还拿了一些纱布和棉花。 这些有胶囊的有瓶子的,她只能拆了外包装,至于塑料瓶子她就没办法了。 选好药品,她通通往怀里塞,用手压了压。确保稳当后才掀开毯子起身,又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她又跑着原路返回,到那儿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不过她还是第一时间确认了他还在那等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他身边。 宋凉夜已经坐在了河边的大石头上,听见动静回过头来。 ————她还真来了。 大约是太急着赶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人走到他近前,在这微凉的夜晚,她的额头还冒出细密的汗,脸颊泛红,嘴唇却泛白,有几缕碎发贴在颊边,显得有些狼狈。 林轻烟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大石上,使劲喘气:「唿,让我坐会儿,累死我了!」 累不是假的,甚至她还感觉有些眩晕。这身体本就从不运动,加上这段时间饮食不规律,就像今天,她就只吃了一个蛋糕一盒牛奶。这来回跑,她感觉自己要瘫在这里了。 第20页 宋凉夜搞不懂女子体质竟这般差,却还是出口道:「为何跑的这般急?」 林轻烟侧头看他,笑眯眯的:「还不是怕你不听话跑了。」 宋凉夜一愣,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林轻烟赶紧拿出怀里的一堆药,都往他腿上堆:「诺,都是给你的。」 掏完了就一一介绍起使用方法和功效。 宋凉夜看着腿上的大堆药物,眼睫颤了颤,心中思绪翻滚。 他又把视线放到她身上,她身子往他这边斜倾,脑袋快挨到他胸口,手在他腿上翻翻捡捡的找药。 她低着头手上拿着一个小瓶子,嘴里还不停地念着:「这个是止血的,这个是消炎的,这些都是必须要用的。这是外用的,撒在伤口上的,一天换两次,这是内服的,每天都要吃两粒......」 从这个角度,宋凉夜只能看见她小半张侧脸,扇动的眼睫毛,小巧挺翘的鼻子和一张一合的嘴。 林轻烟说了半天也没听见对方吭声:「喂,你听没听见我说的,你要记住怎么用......」 抬头就发现那人用一双复杂的眼睛盯着她,她不明所以,甚至还有些心虚。 她知道这一堆东西有点难以解释,还有那棉花和雪白的纱布,都很不寻常。 于是她先发制人,先声夺人:「宋凉夜,你可别问我这是哪里来的,反正我就是有,你别管这些,你用就是了。」 虎着脸,瞪着眼,努力一副严肃脸。 摆出一副『别问,问也不告诉你』的架势。 宋凉夜见她睁圆的眼睛,心里觉着好笑,喉结滚了滚,终是什么也没说,移开了眼。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年头,送人东西都这么难吗? 「你先把止血的药粉和消炎的药粉撒上吧,撒了赶紧包扎上。」 她把药选出来递给他,机灵的转过身不看他:「我不看你,你自己包扎吧。」 宋凉夜看一眼她的背影,沉默的脱掉衣服,开始上药。药粉刺激的伤口发疼,他也一声不吭。 林轻烟只听得见身后窸窸窣窣的身音,开口道:「你要把所有的伤口都上一边药,尤其是腹部那里,那么严重,看着都吓人,你到底怎么弄的啊,怎么到处都是伤。」 「这段时间伤口都不要碰到水了,不然反反覆覆的,肯定好的不快。」 「你放心,这些药药效都很好的,只要你按时换药吃药,肯定好得快。」 「......」 就这样,宋凉夜在林轻烟絮絮叨叨的声音中上好了药,同时也包扎好了。 那头,林轻烟还皱巴着小脸担心的说东说西,想到哪说到哪。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伤的,流了很多血的人。 「看样子你流了很多血,要补回来才行。」 「我奶奶说吃猪肝补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是上哪去给你找猪肝呢。」 她还在脑中回忆空间的厨房冰箱有没有猪肝,就听见身后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好了。」 她立马回头,只见宋凉夜衣服都穿好了,额头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显然是疼的。 她问道:「很疼吗?没听到你吭声啊。」她在心中懊恼,忘记拿点止疼药了! 宋凉夜没回答,站起身,把剩下的药放进怀里,转身说:「走吧。」 林轻烟点点头,起身跟着他。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回走,莹莹月辉下,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入秋的晚风掠过耳边。 林轻烟也安静了,目光追随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背影挺拔,步伐稳健。根本看不出他还受着伤。 她在心中啧啧感嘆人和人的差别,她平时一个小感冒就能在床上躺一天。 就这样默默地走到一个分岔路口,宋凉夜突然停了下来,林轻烟也跟着停下来,疑惑地望着他。 就听他开口:「在这等我。」说完就抬脚准备走。 「诶、诶,宋凉夜,你别走,我不能一个人在这。」林轻烟急忙拦住他,绕到他前面。 她紧张兮兮地四处望望,看着他道:「你要去哪,我不要在这里等你,我害怕。」大眼睛里写满惊慌两个字。 宋凉夜眉毛跳了跳,只好让她跟上。 林轻烟好奇地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呀?等下我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依然没有回答,林轻烟撇撇嘴,说话是要收钱吗? 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小木屋前,这木屋看着就比她们住的那个好,她正打量,就见宋凉夜推门进去了。 啊?这是宋凉夜住的地方? 她好奇死了,想伸头进去瞅瞅又不敢,只能靠近门边偷偷往里瞄两眼。 好像没其他人?宋凉夜一人住?单身公寓? 林轻烟望着这间小木屋,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如果她一个人住该多好,再也不用大晚上的偷摸出来洗漱了。偷偷拿东西出来也方便许多。 宋凉夜出来手里拿着个纸包,直接递给林轻烟:「拿着。」 林轻烟接过来打开一看,心情很是复杂。 里面是几个包子和一张大饼。这是作为药的交换吗? 林轻烟知道在这个地方的伙食水平,今晚看那几个室友吃的什么就了解了。 这些东西对林轻烟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宋凉夜来说肯定来之不易。 第21页 食物这么重要的东西,她肯定不能要人家的。 她塞还给他,摇头说:「我不能要。」 就在宋凉夜要说话前,她又补充道:「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想要。如果你是想感谢我给你的药的话,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宋凉夜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这你收下,事我也帮你办。」 林轻烟心里的小鹿又蹦跳起来,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努力找回理智:「真的,这个就算了。我这件事不好办呢,特别麻烦。」 「你要是这样我就不让你帮我了。」 宋凉夜内心浮躁,淡声说:「何事?」 林轻烟想了想说:「明天我再来找你,到时再跟你说吧。」 「你现在能送我回去吗?我没记住路。」尴尬一笑。 宋凉夜点点头,回屋放好东西出来带上门就往来时的路走,其实有好多条路可以通往目的地,这奴隶营四通八达,但他觉得她恐怕更记不住。 第14章 草莓 回去的路上,林轻烟默默记路,因为明天她就要一个人来找他了。 眼看就到了之前那个分岔路口,她侧头对他说:「你就送到这里吧,剩下我知道怎么走了。」 宋凉夜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当即掉头就走。留给林轻烟一个冷酷的后脑勺。 林轻烟语塞,都不客气客气的吗? 她出声叫住他:「宋凉夜。」嗓音软绵绵。 顿住,回头。 就看她小跑到跟前,仰起脑袋对他说:「伸手。」 他没动。 她又催促:「你伸手。」 他迟疑伸出手,刚伸出去就感觉掌心有手指拂过,同时多了一个东西。 他垂眸去看,掌心躺着一个红彤彤的果子。 林轻烟声音里带着笑意:「这是草莓,送给你。」 「晚安。」 说完也不敢看对方的反应,转身就跑走了,仿佛有鬼在撵。 宋凉夜慢半拍的抬起头来一看,只剩一个奔跑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 林轻烟回到茅屋前,诧异的看着隔壁屋也有一个女子慌慌张张的在推隔壁门正要进去。她髮髻凌乱,衣衫发皱,腿脚还有些不利索。 对方也看到了她,上下扫她一眼就进屋了。眼神莫名其妙。 林轻烟有些惊奇,这是出来上厕所的? 她也回了屋,脱了衣衫就躺下了,忍不住喟嘆一声,这鸡飞狗跳的一天啊,终于可以放松神经了。 想到最后那一幕???*,摸摸发烫的小脸,她也不知哪根神经没对,当时就想送他草莓。 她拿出手錶看了看,折腾这么久也才十点多。 想到明天还要去找他的事,她要去空间找找有什么可以典当的东西。 她要让他帮忙去买两身适合这环境穿的衣服,不然一直穿这件太打眼了,而且一直不换洗她也难受啊。 她不熟悉这里,不敢贸然出去,也许他有办法呢。 但买衣服需要银钱,她没有。只能去当铺换点银子。 她找来找去,在厨房锁定了玻璃杯,玻璃杯在现代很常见,但在古代,听说很难得。她家有好多玻璃杯,不若先拿一个去试试? 她又把目光看向了厨房的两个大冰箱。是的,两个。 是她奶为了防止冰箱味道窜味,一个放蔬菜、肉和一些冻品,平时有剩菜剩饭也放这里。 另一个专门放水果酸奶冰淇淋等零食。 她打开那个放水果零食的冰箱,幸福感扑面而来。 草莓车厘子葡萄橘子苹果香蕉梨菠萝杨梅杨桃等等各种各样的水果...满满的在保鲜层排列整齐。 之前还担心吃不完坏掉,现在好了,有了这空间,她不怕了,可以一天一点省着吃。 还有好多酸奶巧克力冰淇淋,她光看着不吃都已经满足了。 她又去打开另一个冰箱,都是些蔬菜,鸡鸭鱼肉蛋虾,还有一些速冻食品。 想到宋凉夜的伤,她想找找看有没有猪肝。翻到底了,终于在最底层找到了一块,大概有两斤的样子。 行吧,找个机会给他熬个猪肝粥,让他补补血。 林轻烟清理完东西,也渐渐有了困意,打个哈欠陷入了梦乡。 —— 宋凉夜坐在床上盯着手上这颗果子,放在鼻尖闻了闻,有一股清甜的香味,配上这红艷艷的水灵颜色,就算他从未见过也知道味道应该很可口。 他把它放在床头,躺下来准备入睡。 旁边那叫草莓的东西散发着清香,丝丝缕缕的钻入鼻尖。 他无可奈何的坐起身,一口放进嘴里,香甜的汁水剎那间在口腔里蔓延。 ——这是他吃到过最甜的东西。 他不知如何形容其滋味。 那股甘甜似顺着喉咙,顺着肠胃,流进了身上每一个细胞。 似乎流淌进身体里的这一丝甜能让他在今晚睡个好觉。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身上的伤得到了药物的处理,像是受到了抚慰,不再肆意的叫嚣。 喉结动了动,他慢慢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 就在林轻烟还在酣睡时,感觉旁边有人在动,她迷迷煳煳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这时,她感觉有人在推她,并伴随小声唿叫:「起来了,要去干活了。」声音不大,可架不住那人一直推搡她啊。 第22页 她简直不明所以,干活?干什么活? 林轻烟觉得自己还没睡多久啊,怎么就要起床了?她意识模煳的硬撑着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杏花在她旁边。还在继续叫她,似乎不把她叫起来就不走。 她头疼的回了一句:「杏花,你干嘛呀?」 「起来去干活了,不然今天你又要挨饿。干了活才有吃的。」杏花想起昨晚她盯着她们食物的样子,怕她今天又没吃的,本来都要出门了,又折回来叫醒她。 林轻烟:「......?!」 她无力的爬起来,揉揉发疼的脑袋。 杏花见她起来了也不管她了,转身就要走,林轻烟连忙叫住她;「杏花,你等等我,我不知道在哪干活。」 她赶紧穿好衣服,跟着杏花出了门。外面一片黑茫茫,还带着雾气。冷空气让她一激灵,清醒了许多。 她在心里哀嚎:我的天爷呀!她刚看了眼手錶,才四点,才四点呀!这是什么万恶的的社会,四点就起床干活了! 拖拖拉拉走在后面,她突然有种像是在现代睡得正香时被室友拉起来上早课的感觉。 可这也太早了吧!摸摸空空的肚子,还没有早饭吃,也没有刷牙洗脸。 与她们同行的还有许多人,不同于昨天,林轻烟今天看到了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是跟她们一样,往同一个方向走的。 天黑,路也不好走,她怕跟丢了,连忙上前两步跟上杏花。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是到了地方。 在灰濛濛的天色里,她望着眼前颇为壮观的工程,还真是来修建堤坝的啊! 乌泱泱的人群中,有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手上拿着鞭子,大声的吆喝着什么。 还在她愣神之际,杏花已经拉着她到了她们被分配到的片区。分配到这里的有二十几个人,男的女的都有。 大家都自觉的开始干起了活,有的拿着锄头铲子,有的拿起箩筐簸箕装石头装土,有的挑起扁担干起了运输的活。看着眼花缭乱五花八门,却也各司其职。 林轻烟一脸懵的跟着杏花,不由自主的蹲在地上装石块。等她装完一簸箕,她才难以相信的接受了这匪夷所思的场面。这...这...她这是工地打工呢? 事实证明,她这个想法大错特错! 工地打工还有人性,累了可以休息,渴了可以喝水,还有工资领,还不会遭到工头非人的打骂。 林轻烟干了大半天,搬了好多沉重的石头,手都磨破了皮,渗出了血丝。从爬起床一口水都没喝,她这会儿已经是饿的头晕眼花,累的精疲力尽。但一看天色,天光才大亮没多久,估计还不到八点。 她简直欲哭无泪,想坐下休息会儿,但她已经见过好几个被管事挥舞着鞭子抽打的人了。明明那几个人也没偷懒啊。这些管事是根据心情挥鞭子的吗?手痒了就来一下?简直不把人当人看! 林轻烟心里再怎么不忿,她也不敢停下手上动作,没办法,她不想挨打! 她知道她已经穿越了,而且还悲催的成了奴隶。这里不是现代,不高兴了可以甩手不干,不公平了可以为自己争取。 这个环境如此,她不会天真地认为这里跟现代一样,奉行人人平等。 古代封建制度极其森严,阶级地位观念根深蒂固。民不与官斗,何况还是地位最低下的奴隶。 她要是跟管事的据理力争,保不齐当场就会被打死。在那些人眼里,他们这些奴隶可能就是当牛马使的。 第15章 搬砖 林轻烟嗓子眼都要冒烟了,又饿又渴,捡起一块石头,其重量又让她颓然的放下。她用手背蹭了蹭额头的汗,大秋天的,竟然干活干的出了汗。 她看了眼旁边沉默干活杏花,挪到她身边,手上挑了一块不大的石头,小声问她:「杏花,你们要是想上厕所怎么办,上厕所在哪上啊?」 杏花手上不停的捡石块,眼神疑惑地看向她。林轻烟反应过来,改口道:「茅房,想上茅房。」 杏花用手指向东面:「那边,不过要跟管事的请示。」 林轻烟一头黑线挂在脑门,人干事? 上厕所的自由都没有了吗?这条摸鱼的路直接堵死。谁想有事没事去招惹会无脑挥鞭子的管事。 「喝水呢,那如果想喝水呢?」 杏花看看日头说道:「到了正午的时候,管事的会组织大家喝一次水。」 林轻烟泄气了,她一贯都是摸鱼的高手。在上课时,不想听的课,表面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实际在下面干自己的事,老师还以为她真的认真上进,老是抽她回答问题。关键是她都能回答上来,老师听了直点头。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她也能浑水摸鱼,顺利过关。 可她碰上了这个惨无人道的地方,一身本事施展不出来。 又坚持了一会,她实在是没力气了,要不装晕吧?装肚子疼?装头疼?林轻烟实在是想不出办法了,一些小学生式的请假都被她搬出来了。 胃里再次咕咕叫起来,她看了看坐在那边树下喝茶的管事。那是管他们这几个片区的管事,看着年纪近四十,身材矮胖,长得肥头肥脑,翘起个二郎腿,甩着鞭子喝着茶。 虽不像其他管事一样四处巡逻,灵感来了挥一鞭。但看着也不像是好说话的人。 林轻烟握了握拳头,问问杏花:「你想上茅房吗?我们一起去?」 第23页 杏花摇摇头:「你先去吧,不让一起去。」 哦,还不能结伴上厕所啊? 她观察大半天了。也没人去请示上厕所的,这些人都没有这个需求的吗? 她忍不住了!不仅想上小号,还想上大号! 顾不了什么出头鸟不出头鸟的了,人有三急啊。她起身就向那边树下小跑过去。本来想弄点灰抹在脸上,后来想到她现在肯定已经灰头土脸的了。头髮散的七零八落,脸上蹭的到处是灰,黑一块黄一块,衣服煳了一层泥土,手上血丝和土混成一团,指甲缝都是灰。 这幅形象直接转行当乞丐,去街上要饭都能要来两个铜板。 到那管事跟前,她装作怯懦的低着头,声音如蚊子???*哼哼,嗫嚅的开口:「...茅房...上茅房。」 过了好几秒,林轻烟感觉那管事在上下打量她,那来回扫视的眼神让她在心里骂娘,头却快低到胸前了。终于听到一声:「去吧。早去早回,别想躲懒。」 她一副害怕的模样点点头,转身就小步快走了起来。待感觉脱离了那管事的视线,才跑起来,去找茅房。 急忙找茅房的她没注意到身后那管事不怀好意的眼,随着她的背影移动。 林轻烟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处所谓的茅厕,她站在这只用四块破布和些许稻草竹篾围起来的露天茅房前,顿时觉得这还不如找个荆棘丛蹲着来的好。 还好这四周围起来的遮挡物比人高,她硬着头皮走进去,一股难闻的熏天臭气只往鼻子里钻,她捏着鼻子,忍着不适看清了里面的结构。里面就是简易的挖了几个坑,上面垫了几块木板。 林轻烟选了一个相对不脏的木板踩上去,迅速解决了自身的需求,匆匆地出了茅厕。 跑到外面大口唿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找到一颗大树下,躲到背面,从空间拿了水出来洗手,破了皮的手丝丝抽痛。她不敢洗脸,现在是大白天,没有黑夜的掩护,她不敢把脸洗的太干净。 林轻烟又拿出水勐灌了几口,她现在喝的用的都是打的后院井里的水,家里的矿泉水和桶装水还是省着以后用吧。 然后又拿出面包牛奶简单的填满了肚子,还去冰箱拿了一个香梨,三两下的啃完。她可不敢耽搁太久,吃完就赶紧往回走。 她焉焉的走在回去的路上,恨不得这条路永远走不完,现在才不到十一点,还要回去干好几个小时,她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林轻烟悄悄地回到杏花身边,认命地捡石块,把箩筐装满。还好她们不负责运送。否者林轻烟就算吃十头牛也完成不了这个活计。 不知道坚持了多久,捡了多少石头,磨破了多少次手,就在林轻烟咬牙含泪中,终于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她只觉得这一天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尤其的慢。 林轻烟拖着酸痛无比的身子和沉重的脚步跟随大家去排队领食物,然后和杏花走回睡觉的茅屋。快要到时,她就看到隔壁出来一个女子,穿的比其他人干净整洁,至少布料不是黑的灰的,长得也比这里的人白净,五官不出众,还比不上杏花好看,但胜在皮肤好,并不干燥粗糙。 林轻烟看着她,这人好像是昨晚在门口碰到的那个女子。她不关心其他,她只关心为何这人从屋里走出来,难道她没去上工吗? 艰难劳动了一天的林轻烟此时走路都艰难,她在心里吶喊,为啥她可以不去打工!她很想问问她怎么做到的,她也不想去啊! 她拉拉杏花的袖子,小声问道:「这人谁啊,她为啥没去干活?」 杏花一把把她拉进屋,进了屋才回到:「她叫碧兰。」至于后面那个问题,杏花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林轻烟见她不说,也没追问。她现在没那个心思刨根问底,她一屁股就坐在自己床铺旁边的稻草堆上,顺势就瘫倒下来。 她总算是知道为何昨天同屋的人回来都一副不言不语的样子,这他喵的根本累的说不出话啊!干了一天的体力活,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林轻烟这辈子的运动量都没这么大过,就连体育考试和爬山都没这么累。她这一天过得简直想立马一头撞死回现代。 她看着手里握着的黑馍馍,陷入沉思,这是一天的劳动果实,看起来真的毫无食慾,可是她不捨得仍,这可是她累死累活了一天得来的东西。 林轻烟躺了一阵,室友们都回来了,桃花也回来了,看到林轻烟躺在那里还腼腆的对她笑了一下。林轻烟也扬起笑脸算是回应。 她刚看了时间,现在是四点过,还不到五点。想起今天要去找宋凉夜,她又丝丝地抽着气爬起来,艰难的起身走了出去。 林轻烟凭着记忆还算顺利的找到宋凉夜的木屋,到了门前,门是关着的,她试探性的的敲敲门,并小声地喊道:「宋凉夜...宋凉夜......」 很快屋里有了动静,门开了。林轻烟看着面前高大的人,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前望着他:「宋凉夜,我好累,可以进去说吗?」 宋凉夜看着她的模样有一瞬间的错愕,干净白皙的小脸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样,额前细碎的刘海儿一缕一缕的贴着脑门,头髮散乱的不成型。整张脸只有眉下一双黑亮的杏眸闪着盈盈的水光。 他抿了抿唇,沉默的侧身让她进屋,林轻烟毫不客气的走进去,在木板床旁边毫无形象地瘫坐下来。 第24页 她也看清楚了屋里的格局,也是简陋到不行。 宋凉夜关了门走到木板床上坐下,沉默着一言不发,也不去看林轻烟没有形象的坐姿。 林轻烟见他坐下也不说话,稜角分明的侧脸带着几分锐利,剑眉星目,鼻樑高挺。等了好几秒,林轻烟见他还不开口,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他为什么都不问一下她为何这么狼狈。 第16章 诉苦 林轻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宋凉夜,你这一天干什么了?」 「养伤。」 林轻烟这才想起他身上还有严重的伤,登时问他:「你今天换了药吗?吃了药没?有没有好一点?」 「嗯。」 林轻烟也不介意他的冷淡,她打开了话匣子,扁扁嘴开始酝酿情绪,委委屈屈地诉说今天的经歷:「宋凉夜,你知道我今天多惨吗?干了一天的活,那简直不是人干的活,我还不能偷懒,偷懒还要挨打,也没有水喝,没有饭吃,上茅房还要打报告。」 「你看我的手,都不知道磨出了多少个血泡,血泡长了破,破了又长,好疼啊......」她挪到宋凉夜面前,把手摊开伸到他的眼皮底下,生怕他看不到。 这些话她也不知道对谁讲,因为杏花她们也干的一样的活,还比她卖力。 「我都不敢洗,一洗肯定更疼。」 「还有那个管事,长得猥琐就算了,眼神还乱瞟,搞得我都不敢去打报告上茅房了,只能憋着。」 「那个茅房,又臭又脏,我真的再也不想进去了!」 「更气人的是,我累死累活了一天,累的快吐血了,把我八辈子的力气都使完了,最后竟然只有一个黑不熘秋的馍馍。呜呜呜......」 「我可是四点就起来干活了呀!想当年我高考都没起来这么早过!」 林轻烟越说越气愤,在现代没遭遇过的社会毒打,在这一天全给体会了。她都憋了一天了,早就想找个人诉苦了,可看着跟她同样劳作了一天的人,她实在说不出口。 她说着这些,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确受了大苦了,眼泪不自觉的就在眼眶打转。 宋凉夜听她坐在自己面前说了一大通,又见她手掌煳着血,终于肯抬头看她一眼,就见坐在地上的小姑娘瘪着嘴,睫毛水灵灵的,眼圈周围泛着红,泪水流过脸颊,划过脸上的灰,留下两道灰黑的泪痕,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凉夜动了动嘴角,看着她这幅滑稽的模样,有点想笑,可到底没用过这个表情,有点不熟练。干脆敛了唇角不再勉强自己。 他看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虽然不理解这些事情哪一件值得悲伤。 他沉声开口:「今天要我办什么事?」 林轻烟正伤心呢,突然听到对方的这句问话,她有些发懵的看过去,还是那张冷的毫无波澜的脸,那双黑沉无光的眼此刻就那样看着她。她有些心慌,顿时都忘了悲伤,立马想起今天来找他的目的:「我我...我是想要你帮我去买两身衣服,那种黑黑的,不起眼的,跟她们一样的衣服。」 说着动作麻利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玻璃杯:「你去当铺看看这个值多少钱,当了它再去买衣服。」 「还有这个银镯子你拿着,万一这个琉璃杯不值钱,你就把这个当了。」她又拿出她在现代首饰店买的银镯子,这个镯子不贵,很普通,但买两身衣服应该够了。 还不等宋凉夜说什么,她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你能出得去奴隶营吗?」 宋凉夜点点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拿了东西起身就往外走。 林轻烟张张嘴,看着又关上的门,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真的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冷淡的人。 宋凉夜走后,林轻烟也不知道去哪等他,他也没给句话,也没交代她在哪等他。林轻烟怕到时候宋凉夜回来找不到她,干脆就在他的屋子里等他,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 宋凉夜快去快回,效率之快,他先去当铺当了那只琉璃杯,无视当铺掌柜的讶异之???*色,利落的收了银子,转身就走。 接着直接就去成衣铺买了两身麻布做的女子衣服,成衣店老闆本想问问女子的尺寸,但看那男子冷若冰霜的脸,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咽了咽口水还是选择闭了嘴。 前后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宋凉夜回到木屋,推开门,就看到之前还在坐在这屋里喋喋不休的人此时安静地躺在那里唿唿大睡。 她似乎真的累坏了,他都走到她面前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依然唿吸平缓。宋凉夜眼角抽了抽,觉得甚是稀奇。心大到如此地步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这女子一点防范心都没有吗?她就不怕他拿了她的东西跑了?还敢在陌生男子屋里睡觉。真当他宋凉夜是什么好人吗?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走到床板坐下,把买的东西放下,就这样毫无顾忌的打量睡着的那个人。 灰扑扑地脸上还是滑稽的留着那两道泪痕,闭着的眼睛睫毛长且翘,鼻小巧挺拔,那张总是说个不停的嘴微微张着,嘴唇有点苍白,还因为缺水有点起皮。 睡得四仰八叉,毫无美感。脑袋旁边的手摊开着,纤细白皙的手破了好几处。这样的伤在这双手上是显得有点惨不忍睹,这也难怪她在那里嘤嘤喊疼。 宋凉夜看着看着移开了目光,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一位女子。对于他来说,女子这种生物他实在了解得少之又少,陌生的紧。 第25页 他蹙了蹙眉头,不知道要不要把她叫醒。他把自己的剑拿在手上,找了个角度,轻轻地捅了捅地上的人。 那人一动不动,他不由加大力度,那人还是没有反应。他只好又用了点劲,这次那人动了动眼皮,有将醒之势,他利落地收了剑。 林轻烟原本想等宋凉夜回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感觉还没睡多久,就有人把她摇醒了。她眨眨眼,睁开眼就看到宋凉夜坐在跟前。她惊讶地坐起来,他竟然回来的这么快。 揉着眼睛惊喜道:「你回来了!买到了吗?」 宋凉夜把那包东西和剩下的银两还有那个银镯子递给她,林轻烟眉开眼笑地翻了翻,果然有两套衣服,这下她不愁没衣服穿了。 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下次我请你吃东西。」 拿着剩下的银子和镯子:「没想到那个杯子还真能卖钱,这里是多少钱啊?」她掂了掂手上的银子,分辨不出这是几两。 宋凉夜平淡回到:「卖了十两,剩了九两八钱。」 林轻烟惊奇道:「这么多!衣服竟这么便宜吗?」经常看古代小说的她还是对银子有略微了解的。 她捏了捏手里的碎银,喜笑颜开:「这下我们有银子了!」她终于有古代的银子了。这下不怕买不到东西了,有了银子心不慌。 宋凉夜瞥她一眼,没有理会她口中的『我们』这种不合时宜的措词。 林轻烟想了想,又欲言又止起来,她用眼神瞄着宋凉夜:「那个......」 「你能不能...我想...」一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样子。 宋凉夜看向她,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的意思。 林轻烟脸微微发红,豁出去了:「你能不能帮我找个隐蔽安全的地方啊,我想洗澡...呃沐浴,我想沐浴。」 话说出口了就不再扭捏了,眼巴巴地看着他。 宋凉夜顿了一下,缓缓道:「那片河边,没人会去。」 林轻烟听懂了他说的是他俩去过的那个隐蔽的河边,可那里她依旧觉得不得劲,四面敞风的露天野外,她想要的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啊。 「你知道有没有山洞之类的地方,山上你去过吗?」她一个人可不敢再上山了。 宋凉夜沉默了一下,抬眸看了她一眼,想着那一堆还没用完的药膏,压下心里想把她丢出去的冲动。动了动手指,起身抬脚往外走。 林轻烟见状,赶紧抱起她的衣服屁颠屁颠的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不知道宋凉夜是不是专挑了避着人的地方走,一路上都没碰见几个人。 过了一会就到了林轻烟之前来过的山脚下,看着宋凉夜高大挺直,消瘦却隐含力量的的背影,脚步毫不停顿的上山。 林轻烟这一次有人陪着,心里没那么害怕了。只是她也不敢离宋凉夜太远,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生怕有蛇窜出来。 走了比上次她上山的时间还久,她已经有点喘气,跟不上宋凉夜的脚步了。她猜想应该是远远超过了她上次到的地方,更往深山里去了。 树木逐渐高大茂盛,四周除了鸟叫声一片寂静,只余他俩走路的沙沙声,林轻烟抬头都看不见日光了,只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出的一丝光线。 林轻烟害怕的拉住前面人的衣角,紧紧地攥着,哆哆嗦嗦地问:「宋凉夜,还没到吗?还有多远啊?这里好可怕,会不会有蛇啊?」 宋凉夜感觉到身后轻轻的拉力,转头一看,就看到一只细白的胳膊拉着他的那片衣角,仿若一截一折就断的芦苇。手的主人缩着脖子,忐忑不安的四处打量。 宋凉夜抿抿唇,心想女子都这么麻烦吗?自己要去山洞,带她去,现在又说害怕。他环顾四周,都是清幽的树木,再是清静安全不过,有甚可怕? 第17章 上山 他忍住自己的手不去拍开她,没有回答她的话,就这么任由她拉着,继续往前走。 索性没一多大会儿,他们路过了一个小溪边,宋凉夜就停了下来,林轻烟就看到不远处几步路有个不大不小的山洞,山洞前还有几丛茂密的荆棘丛遮住洞口,位置还算隐秘。 林轻烟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松开了拉着衣角的手,几步跑过去查看,洞里没什么光线,看不真切里面的情景。 她回头喊宋凉夜过去,非要他进去查看一番,不然她不敢进去。 宋凉夜面无表情的进去走了一圈,出来就头也不回的沿着小溪边走的看不见了人影,也不管对方有没有水桶,怎么解决沐浴问题。他只管把人带到就行了。 林轻烟急了,冲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大声喊道:「宋凉夜,你别走啊,你等等我,我不要一个人下山,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林轻烟见他没有停顿的脚步,真的害怕他把她扔在这不管了,急忙追过去:「宋凉夜,你等我一下好不好,我很快的,你就在外面等我一下嘛!」 她眼睛红红地拉住他的手腕,急切地望着他,眼里的恐慌遮都遮不住,一张小脸皱巴起来,显然就是对这个环境十分恐惧。 宋凉夜低头冷冷地看着她,很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害怕。看她一副他不答应等她她就不撒手的架势,垂下眼睑看了看手腕上的手,又看了看那张慌张的小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终是点了点头。 林轻烟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见他答应,放下心来。她也知道是她麻烦人家了,她会想办法报答他的。 第26页 林轻烟走回山洞,她心里乱糟糟的,在这里洗个澡都这样艰难,可她又不能不洗澡。 没有空间便罢了,有空间,用水也方便,在现代习惯了每天都洗澡换衣服的她,在这里几天换一次是她的极限了,别的不说,内衣内裤总是要换的,这关系到女性的健康问题。 林轻烟到山洞打了井里的水,脱下衣服开始洗,这么冷的天,她本来想烧个热水洗的,可她不想让宋凉夜等太久。 她也不想管宋凉夜是否怀疑她没有工具怎么洗澡的,他大概会认为她在小溪里洗的吧。 如果她要在这个人面前瞒的毫不透风的话,她估计得累死,光看她拿出来的琉璃杯和手镯就应该怀疑她了。 更何况她想报答他的话,她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人家根本就没有需要她的地方。 她能想到的就只有食物,在这最缺的就是食物,而她,最不缺的就是食物。 林轻烟这次好好的洗了个澡,虽然冷的发抖,可好歹是放开手脚用水浇着洗的。她又找了干净的内衣裤和秋衣秋裤换上。 那身原来穿了好久的白色里衣她也不想穿了,于是她拿出自己黑色的毛衣毛裤穿上,外面再套上宋凉夜买回来的外衣,外衣一遮,完全看不出里面穿了什么。这套衣服的尺寸也刚刚好,略微宽松,很符合她的心意。 穿好后,她有些犹豫,这个头髮也脏的不行了。可头髮洗冷水她还是有点发憷,可烧水吧,她又怕宋凉夜等的不耐烦,最后她也不纠结了,宋凉夜答应了等她肯定会等她的。 她麻熘的拿出瓦斯炉和瓶装气,拿了一个烧水的锅,放上水,把水烧了一个半热,兑点凉水,这样洗头,虽然不是热水,但好歹水不凉,有点温温的确保洗了不会着凉就行了。 她把那头难打理的长髮洗了两次洗髮水,沖了两遍才算完事。然后用干发???*巾把头髮擦个半干。 终于所有的都弄好了,她把工具和脏衣服都收进空间。走出了山洞。 没看到宋凉夜,她也不心慌,她知道他肯定没走,她开口喊了两声:「宋凉夜...宋凉夜...」 果然过几秒就听见了脚步声传来,她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就见宋凉夜从一棵大树背后转过向她走来。 冷冰冰的脸,冷冰冰的眼,整个人没有一丝温度,双腿修长有力,步子迈的很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要提着剑过来索命。 林轻烟却扬起脸沖他笑了起来,笑的眉眼弯弯,刚洗干净的小脸莹白如玉,树荫外的的霞光透过树叶缝隙,形成无数个小光圈,斑斑驳驳的落在林轻烟脸上,愈发的剔透莹白,显得熠熠生辉。 她高兴地挥挥手,笑嘻嘻道:「宋凉夜,我就知道你会等我的。」 宋凉夜冷沉着一张脸:「下山。」 林轻烟点点头,但这时她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刚才忙着洗澡还不觉得,现在她感觉好饿。自从来了这里,吃饭从来没有准时过,一天可能只吃一顿。 就像今天,她就只逮着机会吃了面包。她感觉好久都没吃过冒着热气的食物了。她的心里有点发痒。 她想喝鸡汤,她想吃辣子鸡水煮鱼大米饭,哪怕煮一碗热腾腾的面,实在不行,泡面也行啊。 瞄了瞄身边走着的人,她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太过分,不要觉得这人不会伤害自己就在这个人面前太过放松了。 她咽了咽口水问宋凉夜:「你饿吗?我好饿呀,要不我们去找点东西吃?这山里肯定有吃的。」 宋凉夜摇摇头:「没有。」这山里他从小就翻遍了,能去的地方能找的地方他都找遍了,为了吃的,什么豺狼虎豹他都不怕。 林轻烟不知道他说的是没有饿还是没有吃的,她遗憾的耷拉下脑袋,她还想借着在山里寻找吃的,来一出天降神运找到一把挂面的戏码。 林轻烟一路跟随宋凉夜下山回到小木屋,到了门前,她才反应过来,她又跟着人家回家了!宋凉夜也没提醒她走错了。 她正有点尴尬的准备说再见,宋凉夜进去很快又出来了。 她诧异的看着宋凉夜递过来的纸包,这个她认得,里面是包子和大饼。 林轻烟抬头,就看到宋凉夜沉默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平静无波,林轻烟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情绪。 她的脸逐渐升温,脸颊发热,她感到很羞愧,这个人,这个人...... 虽然他再次拿出他的食物给她应该也是为了还药物之情。但她上次已经拒绝过一次了,而且还让他去买了衣服,让他陪着上山,让他等她洗澡。 这里的人特别缺吃的她已经很了解了,可以说是食物就等同于性命,杏花当时护馍的举动她看到了,只不过她觉得没什么,这是正常反应,那是人家的劳动成果,不给她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很正常。 可宋凉夜愿意把他不多的仅有的食物拿来给她。而她,拥有那么多吃的,却总是顾虑很多。 林轻烟拉着他的手腕进屋,让他坐下,她也在他身旁坐下,一脸神秘的对他道:「宋凉夜,你知道我在山上的荆棘丛里发现了什么吗?」 「你肯定猜不到,是好东西。」林轻烟自认为戏做足了,就让他转过身去,不要偷看。 宋凉夜一脸莫名其妙,坐着四平八稳,一动不动。 林轻烟伸手推他,让他把身体侧过去,她也把身体转过去背对着他,假装在怀里摸索,然后一脸欣喜的让他回头,把手上的东西给他看。 第27页 手上的东西有三种,一袋压缩饼干,两根火腿肠,两颗滷蛋。都是有独立包装的,体积不大的东西。 林轻烟扬起捡到大便宜的浮夸笑容,用一种『我们真幸运的』语气道:「你看,我们运气真不错,竟然捡到了吃的!」 「我就说山上有吃的嘛,以后我们多去找找看,肯定还会找到东西的。」 宋凉夜眯起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狭长眼眸沉静的看着她,林轻烟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快要表演不下去了,她本来说谎就心虚,现在宋凉夜还明显不相信她说的话。 她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不管不顾的把东西塞进他手里。 第18章 分食 林轻烟心虚地大声嚷嚷道:「你别管我是从哪里来的,反正就是捡到的,我们把它分着吃了吧!」 宋凉夜见眼前的女子涨红了一张小脸,杏眼睁的熘圆,眼里还泛起了水光,皮肤光洁如玉,神情心虚又焦急。仿佛他在再不信她,她就夺门而出。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是他没见过的样式,光看外观看不出食物的模样。再侧头看她,她却已经把外面的皮撕开吃了起来。 林轻烟心慌了一阵也想通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管他相不相信,这么蹩脚的理由,换她她也是不信的。反正一回生二回熟,她又不是就只这一次拿食物出来,她还想给宋凉夜多送点好吃的,而且他这里是单间,吃东西还方便。她已经决定耍赖皮了,反正别问,问就是捡的。 林轻烟吃着火腿肠,这好歹是肉做的,好久没吃肉的她也是馋的不行。她美滋滋的吃的欢快,总算是能安心的不赶时间的吃点东西了。 她见宋凉夜还没动作,以为他不知道怎么吃,便拿过他的火腿肠给他撕开再递给他:「快吃吧,你不饿吗?这个好好吃,你尝尝看。」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个人可真好看啊,五官精緻,脸部轮廓瘦削凌厉,狭长眉眼像点缀着化不开的寒冰,唇瓣殷红,弧形漂亮,让人想亲。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更是让人心动。 这男人真的每一寸每一分都长在了林轻烟的点上。 林轻烟光看着他心情就十分美丽了。别说给他吃好吃的,就算让她把嘴里的火腿肠让给他,她想她也是愿意的。 林轻烟在现代没追过星,没表过白,没有看一眼就欢喜的人。她在心里暗自琢磨自己的这颗少女心是不是快要交代出去了。她按捺心底的悸动,告诫自己不要冲动。冲动坏事,别把人家吓跑了。 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那么多电视小说不是白看的。她知道这种面冷话少,冰冷阴郁气质的男子不好追,更不好接近,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被直接丢出去。 宋凉夜在林轻烟的注视下咬一口,他今天没吃任何东西,这已经是常态了,胃可能已经都懒得叫嚣了,萎靡的龟缩起来。这东西又香又嫩,新鲜极了,完全不像他经常吃的食物又冷又硬还散发着霉味。 他三两口就解决了那根火腿肠,林轻烟又把滷蛋给他撕开,滷蛋咸香,也是他从没吃过的,别说滷蛋了,就连鸡蛋他也从不知道是个什么味。 吃完这两样东西,他的胃似乎被激活了,精神抖擞了起来,导致他越发的饿。他有点不敢看林轻烟,吃了人家的东西,眼里闪过一丝窘迫。他在心里盘算,下次斗兽场能得多少食物,他才能把这些还清。 正想着,那只手又伸了过来,手里举着一块四四方方的饼干。他不肯再接,摇摇头。 林轻烟才不相信他就吃饱了:「你吃这个,我吃你的包子总行了吧。」压缩饼干很能填饱肚子,她想让他吃了。 宋凉夜蜷了蜷手指,犹豫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块饼干。 她自己去拿那包她拒绝了两次的东西,有来有往,他的心里可能会好受些,这才便于发展关系嘛。她也不能一味拒绝他给的东西。 她挑了一个包子吃了起来,的确不如现代的好吃,一点不暄软。或许是冷了,或许这不是用的纯面粉包的,又干又硬。里面的陷少的可怜,几乎能忽略不计。她哭笑不得,这是包子吗,明明就是馒头。 等两人吃完,林轻烟又想起一事,她拿了一粒碎银子给宋凉夜:「你能帮我再去买两双布鞋吗?」 她穿着不起眼的衣服,脚上却是一双样子精美的绣花鞋,怎么看怎么违和。 宋凉夜接过银子点点头,对于林轻烟的要求没有任何异议。他准备现在就出门去买,林轻烟见他起身要出去,她惊讶出声:「你现在就要去吗?」这人也太高效了吧。 他停下步子点点头,回头看她,以为她还有什么要说。林轻烟只说了一句:「那你小心点,我在这里等你。」 宋凉夜出门了,又剩林轻烟在屋里等他,林轻烟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做什么,她也没吃饱,她猜宋凉夜肯定也是没吃饱的,那么点东西。可是没办法,她现在也不敢太猖狂,拿出锅碗瓢盆的煮东西。 她又给自己拿了一些零食吃,吃完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床上有一把剑,剑鞘通体漆黑,剑柄也是黑的,与剑鞘融为一体,无一丝花纹???*。静静的躺在那里,普通又暗藏危险,让人不敢触碰。 林轻烟就不敢去碰,一是人家的东西不好乱碰,二是她看着实在是也不敢去拿呀。就好像那东西不是件死物,她一去碰它,它就会跳起来自动出鞘向她刺来。 第28页 林轻烟看了一眼悻悻地转过头,这么危险锋利的东西不是她能惹的。小孩子不能玩剑,并不是她怂,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她躺了下来,闲下来才感觉手掌发疼,手臂泛酸。洗澡的时候清洗手心时没顾上疼,她把手举到眼前,嘆了口气,就这么多破皮,创口贴都不好使。她还是拿了酒精喷雾出来消了一下毒,再用药膏抹了抹,简单的弄了一下。 宋凉夜还没回来,想到宋凉夜,她就想到她现在可是躺的宋凉夜的床诶,带着小心思仔细感受了一下,硬邦邦的,比她现在睡的还要硬,也不暖和,几乎感觉不到身下的那床薄褥子。 枕头是用一件衣服代替的,她望着屋顶,睫毛快速的抖动两下,耳根发热,脸迅速升温,缓缓把头挪到枕头上,做贼似的动作又慢又轻,生怕谁发现似的。 头放到枕头正中间时,再缓缓把脸埋进了衣服里,这是宋凉夜的衣服啊!深吸一口气,没有异味,有一种冷冽清香植物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林轻烟并不意外,这里的环境粗糙,人活的更是粗糙,但她发现宋凉夜去河边刷牙时,就觉得他一定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林轻烟过了几秒把脸放出来,对于自己的这种猥琐的痴汉行为很是唾弃,捂着发烫的脸颊,眼神亮晶晶地,唇角翘了起来,偏过头去,看见了那把剑,嘴角僵了僵。窘迫地伸出手指着它道:「你什么都没看见,不准告状。」 林轻烟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般,慌忙起身,她也不敢再躺下去了,她怕宋凉夜就快要回来了。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床沿,看着门发呆。 等了好一会,林轻烟脑子里思绪纷杂,终于,宋凉夜推门进来了,林轻烟立马站了起来,一双水亮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你回来啦!」 宋凉夜被她直白的眼神看的直皱眉,不明白又发生了什么,这女子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想一出是一出。 他不予理会的径直走过她,林轻烟眼睛跟随他移动,宋凉夜把东西递给她,她才放弃看他,去看手上的鞋子。 好丑。 板板正正的黑着布鞋。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是好鞋子了,可对于她来说,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丑的鞋。 她撇撇嘴,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脱了鞋子就换上试了试,她没穿之前的白色筒袜,穿的是自己的卡通猫咪的蓝色袜子,反正裤子和鞋子都能把袜子遮住了,漏不出来什么。 宋凉夜一转头就看见她脱掉了鞋子,脚上穿着一双颜色鲜艷的怪异袜子,他又默默的把头转开了。 林轻烟穿上新鞋子,在地上踩了踩,走来走去,发现这鞋子看着丑,穿着还挺舒服的。她勉强满意。 林轻烟瞄了一眼宋凉夜,见他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她又走回他身边坐下,伸出一根手指捅捅他胳膊:「宋凉夜,你跟我一起去河边洗漱吧。」 宋凉夜睨了她一眼,不解地看着她,旁的人对他都是避之不及,要么害怕惶恐不敢靠近,要么嫌弃鄙夷不屑靠近。 可眼前这个用期待眼神邀请他的人三番两次的闯进他的视野,丝毫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就像现在—— 「走嘛,走嘛,你跟我一起去,回来再把药换了。」林轻烟拉他胳膊拽他起来,手下的触感硬邦邦的,肌肉线条起伏明显,林轻烟根本拉不动。 第19章 喜欢 宋凉夜不知道是不是对于她的触碰都麻木了,竟然懒得动念头甩开她,又或许她做这一切的神态动作太自然了,又或许她看着毫无攻击性,整个人就像沐浴在阳光下,干净剔透,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林轻烟又使了点劲,宋凉夜不再纹丝不动,终于有了半分松动,林轻烟心里一喜,趁机加大力度拉他起身。 林轻烟喜气洋洋的在前面带路,终于不用她一个人去河边了,她几乎是蹦跳着走到河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面跟着的宋凉夜,心情十分愉悦。灵动的像一只竖耳翘尾的小兔子。 两人到了河边,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有高悬天空的月牙儿散发着一点光辉,林轻烟本想拿出牙刷先刷牙,又想到宋凉夜在这里,她不好太明目张胆。 正在犹豫间,又看到宋凉夜去旁边折了树枝准备去河边刷牙,水边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头可以坐,弯腰捧水也很方便。 她在心里纠结,想着空间的那两箱子牙膏牙刷,能不能送他一根。 不是她不谨慎,是她想结交这个人,她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势单力薄。晚上出来洗个漱提了一晚上的心,也不敢一个人上山。以后她还想进山里煮点东西吃,总不可能一直吃那些零食,就算泡个面还要烧水呢。 而且这人很合她的眼缘,虽然冷了些,看着也不像坏人。 算了。 找什么藉口。 林轻烟,你就是想给他牙刷用,看人家用树枝刷牙,你就想给他牙刷对不对! 她也不给自己找一堆藉口和理由了,想就是想,看见他就不由自主的想。 林轻烟也不知道她这样不警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可她看见他就觉得这人不会害她的。 明明一张冷冰冰的脸,眼神黑漆漆的看着也很吓人,盛气逼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阴郁气息。 林轻烟想了这么多,在脑海里斗争来斗争去,实际也才几个唿吸的时间。 第29页 她终于开口:「你是在刷牙吗?」 她抛出这句话,很显然又没得到回答。 她也不管他,跑到旁边的草丛里背对着他装模作样的巴拉一阵。实际她在拆牙刷和牙膏的包装盒。 至于牙膏皮上对于古代来说有些奇怪的包装和外表,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知道是她冲动了,可她自从穿过来以后,处处小心谨慎,处处提心弔胆,还和人贩子搏斗一番。 她有种想拉伙伴入伙的感觉,她想有人跟她一伙。 他是她来到这里除了人贩子第一眼看见的人。 林轻烟摩挲着手里的牙刷,不再犹豫。起身走到他身边。 同样蹲下身,伸出食指戳了戳他,对方转头疑惑看向她。 她把手上的东西伸到他眼前:「这个送给你,这是刷牙的牙刷,这是刷牙的牙膏。」 「你别用这个树枝了。我教你这个怎么用。这个很好用的,比树枝好用多了。刷的又白又干净。」她像极了超市推销员,极力推荐手上的产品。 林轻烟生怕他又不搭理自己,伸手就夺过他手里的树枝仍到河里。 宋凉夜眼神暗了一瞬,手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耳边又响起她的声音:「你看,就像这样,揭开这个小盖子,挤出一点来到牙刷上,就可以刷啦。」 林轻烟边解说边动作示范,弄完后把挤了牙膏的牙刷递到他跟前,让他放进嘴里。 宋凉夜垂下眼睑,看到递到眼前的物什,和拿着这东西的细腻白皙的手,心里想着,他如果捏上去,这葱白似的手恐怕要断吧。 林轻烟不知道自己的手就要被捏断了,她见对方还不接过去,狗胆包天的还想直接塞进他嘴里。 不过她不敢,最多再把牙刷往他那边又递了递:「你就试试吧,好吗?看看好不好用?」 林轻烟就像在路边拉客户免费体验产品的销售--『就体验一下,不买没关系的。』 宋凉夜抬起眼皮,看了眼身边喋喋不休的人,小眼神眼巴巴地盯着他,似乎他不接过来她就不罢休。 他不想与她多做纠缠,伸手接过直接送进嘴里,顿时一股清凉感充斥口腔。 林轻烟见他终于接受了自己的产品,好不开心,瞬间眉开眼笑。眉眼都笑弯了起来。 兴致高昂地继续介绍牙刷如何使用:「对,就这样,上下,上下的轻轻刷,千万不要左右来回拉,不然牙齿要被拉坏的。」 等他刷完,站起来时,她也跟着站起来,笑的一脸得意的说:「怎么样,好用吧,是不是很好用,这个就送给你啦,你可以每天都用它。」 宋凉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眉心微蹙,想不通这女子为何如此能说,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 他把手上的物什还到她手里,不发一言,转身就走,对于他来说,只要能洁牙,无论是树枝还是这带毛的牙刷,无任何区别。 林轻烟傻眼了,这...用过的牙刷还能还回来吗?还回来她也没法用了啊! 她追上去拉住他:「宋凉夜,这个就是给你用的,不然也只能扔掉了,你就拿着用嘛。」 宋凉夜咬肌绷紧,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又紧紧抿着,???*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肃感又来了,周身无端降了几个度,一阵冷风吹来,林轻烟莫名觉得有点冷嗖嗖的,身体打了一个颤。 她看着宋凉夜似乎不高兴的样子,也不懂他在生什么气,只能放软声音,扯扯他衣袖,嗓音软绵绵的哄他:「你别不高兴了,我就想送你一个礼物,这个用着比那个树枝舒服多了,对不对?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帮你收起来,你想用的时候我再给你,好不好?」 宋凉夜心里一紧,浑身僵硬着没有动弹,他缓缓地低下头,垂眸看着眼前娇艷欲滴的姑娘,白嫩肌肤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瓷器般莹润光泽,即便穿着简陋的麻布衣裳,容色也是艷丽无双。 她现在的神情小心翼翼,杏眼灼灼地望着他,声音软软的,似乎在哄着他。 哄? 他活了这么久,从来都是野狗般的活着,有谁正眼瞧过他? 在主人眼里他是猪狗一般可以随意打杀的下贱之人。在同为奴隶的眼里,他是随意欺负的无爹无娘的,后来变强了,是可以利用的粮袋子。 何时有人这般对过他?让他有种他是对方捧在掌心珍护般的错觉。 宋凉夜移开视线,眼里划过一丝嘲讽,神色冷厉,用力甩开袖子上的手,迈着步子大踏步离开。 林轻烟看着眼前的变故,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好的就变成这样了,他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难道他真的不喜欢这个东西?可真的很好用啊,她都用了十几年了。 她嘆了口气,把宋凉夜的牙刷牙膏找了一个漱口杯放了起来,放在了她房间的洗手间里。和她的并排放在一起。 宋凉夜走了,她泱泱的拿出自己的工具开始洗漱,洗漱完慢吞吞的走回了屋子,到分岔路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再去宋凉夜家看看他,顺便再哄哄他,让他开心点。 林轻烟从不觉得只能男人哄女人,在她家,爷爷是哄着奶奶让着奶奶的,可她爸妈却是妈妈时常哄着爸爸宠着爸爸的,所以在妈妈走后,爸爸生前妈妈不在的那几年是过得不好的,虽然他在家人面前,在她面前掩饰的很好,她还是感觉到了爸爸心里深处散发出的小兽般的悲鸣。 第30页 所以在她的观念里,只要喜欢一个人,并不拘泥于形式,为他做什么她都愿意。 喜欢?! 喜欢!! 林轻烟勐地顿住脚步,心脏怦怦直跳,心口像是滚着灼热滚烫的岩浆,汩汩的沸腾着冒泡。她呆呆的抬手摸了摸胸口位置,那里怦怦怦跳的响如擂鼓,耳膜鼓譟。 她心慌意乱的跑回住处,推开门就往床铺走,室友们依旧睡下了,没有人问她去了哪里,她快速的脱衣脱鞋,钻进被窝,将毯子盖过头顶,想把自己埋起来。脑袋依旧嗡嗡作响。 对于喜欢上宋凉夜这件事,她依旧不可置信,却又觉得意料之中。 原来这就是心动,根本毫无缘由可言。 林轻烟一双杏眼在黑暗里越发明亮,乌黑髮丝被她揉的一团乱,脸颊绯红。 可她想到宋凉夜好像不喜欢她,不仅不喜欢她,还对她爱搭不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都说,一副很难接近的样子。 如果她不去主动找他,可能他们永远都没戏。 没关系,喜欢谁就要去争取,这是她妈妈教会她为数不多的真理。 她在黑暗中暗暗握拳。 第20章 传言 林轻烟又想到他们现在的身份,确实不太乐观,这个身份太糟糕了,没有人生自由,怎么痛痛快快,坦坦荡荡的恋爱。 若是想要长久的走下去,就要摆脱奴隶的这个身份。 她还是想把逃跑计划提上日程,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她一个人跑,她要带着宋凉夜跟她一起跑。 想着想着林轻烟渐渐陷入困意,进入了梦乡。 翌日。 林轻烟又被杏花推醒,她困意浓浓,全身酸痛,四肢抬起来都艰难,她在心里流泪,很想不管不顾大声地告诉杏花:我不去! 可她找不到理由说服杏花,杏花为了她有东西吃让她去上工,她又不能直接告诉杏花她有东西吃,她真的是进退两难。 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眯着睏倦的双眼,跟着人流又去干活,走在瑟瑟冷风中,她真的佩服自己——你有见过凌晨四点的古代奴隶营吗?我见过! 本来计划晚上去找宋凉夜,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下午还没到下工时间,天上就飘起了毛毛雨。 林轻烟心里窃喜,下雨了是不是就可以提前回去了。结果等来等去都没有收到让大家回去的消息。 虽是融融细雨,但凉风一吹,又冷有湿润,整个人暴露在冷空气中,不舒服极了。她是万万没想到都已经下雨了还要干活!林轻烟心里有苦说不出,真想就这样撂挑子不干了。 后来终于在瓢泼大雨前,管事们让所有人都回到了屋子,毕竟奴隶生病了,死了不可怕,他们在乎的是没人干活了,工程完不了,他们也承担不起。 就这样,林轻烟一行人狼狈地冒雨冲进茅草屋,本以为可以好好整理一番就躺下休息,结果一进屋,傻眼了。 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就屋顶那些破茅草,根本遮不住来势汹汹的雨水。滴答滴答地不断往下淌水,到处都在滴水,地上的泥地都变成稀泥了,被子也打湿了。 林轻烟还没从这震惊的场面中回过神,杏花几人都已经见怪不怪的手脚麻利地拯救被褥去了。看着忙乱的几人熟练地捲起自己的被褥抱在怀里,然后各自找了一个相对不漏水的地方蹲着。 她也顾不上什么伤春悲秋了,立马有样学样地收拾自己的毯子,同样找了一个角落蹲着。 空气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哗啦哗啦的雨声和沁着凉意的风声。 林轻烟还没缓过神来,抱着濡湿的毯子脑袋空空的蹲坐了一会,呆若木鸡看着面前离自己不过一臂远的一条雨水柱,落到泥地溅起泥点子。再抬头望望那弱不禁风,不堪承受,漏洞百出的屋顶。 眨了眨被打湿的睫毛,心塞地简直哭都哭不出来。 然而更心塞的还在后面,无情的雨像是不肯停歇,就这样淅淅沥沥下到了后半夜。林轻菸头发散乱,发梢滴水,潮湿的衣服贴着身体。全身冷地只打哆嗦。 茫然四顾,其他几人也冷的发抖,杏花桃花姐妹挤成一团,不管被子湿不湿,都披在身上,试图找点温暖。 林轻烟捏了捏怀里的毯子,湿沁沁的,咬咬牙还是披在了身上。此时此刻她特别想喝一杯热奶茶,特别想洗一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温暖的衣服,再来一碗热汤面。 想想在以前,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都在安全的室内,躺在温暖的被窝看电视看小说,有吃有喝。任凭外面怎么风吹雨打,屋里都是安静祥和的。 现在怎么就变成了一只凄悽惨惨的落水狗了呢?简直想投诉都找不到部门。 也不知道宋凉夜那边是什么情况?他身上还有伤呢。不过他那个木屋好像比茅草屋结实,就算漏雨也应该有睡觉的地方吧。 一屋子的人就这样听着雨声坐了一整夜。 林轻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睡着,毕竟看她们的反应,像是已经经歷过很多次了。反正她是难受地睡不着,整个人又冷又饿又潮湿,半夜实在饿极了,借着毯子地遮挡,悄悄喝了一瓶牛奶。 直到天变得灰濛濛的时候,恍惚间才没听见雨声了,屋里也没有滴水的现象了。林轻烟熬了一夜,脑袋昏昏沉沉,头一歪直接靠着墙壁睡了过去。 第31页 但感觉才迷了一小会儿,又被杏花给叫醒,提醒她又要上工了。 林轻烟艰难睁开眼,眼皮沉重到根本抬不起来,简直欲哭无泪,古代人的体力这么好的吗?昨天下了那么大的雨,一夜没睡,还淋了雨,第二天竟然还要去干活! 就这样湿着过了一夜,她现在没得风寒都是万幸了,哪里还有体力去干重活。她不想折磨自己,不想生病,她想赶紧洗个热水澡,换掉带着寒气的衣服。 于是她装作弱不禁风的的样子跟杏花说头晕,今天就不去了。 本来她一夜没睡,看着小脸就挺苍白的,杏花以为她得风寒了,也没再说什么。昨天大家都淋了雨,今天肯定有生病的人,特别是一些老人小孩,应该有一部分人不会去干活。 以往也有这样的情况,每次天气一变化,就有人受不住,严重的甚至还可能丧失性命。 林轻烟等人走了,就开始烧水洗澡,换了衣服,擦干了头髮。煮了一大碗面来补充体力,最后还冲了一杯感冒沖剂喝下。这才感觉整个人缓和了起来。 她想补一个觉,但现在地面都是湿哒哒的泥土,她找遍了整个屋子,找了一块看起来最好的角落,这块板结的???*土相对干燥一点,不那么潮湿,她记得这是昨晚蕙娘呆的地方。 果然啊,这些人就是比较有经验,直接就找了漏雨波及最少的地方,难怪能睡着。她拿出露营用的防潮垫铺在稻草上,再拿出一床新的毛绒毯,直接就躺下了。 ———— 京城 这天大街小巷的茶楼茶铺小摊,都在热火朝天的讨论一件事。 如今的皇帝勤政爱民,是个明君。国泰民安,百姓的小日子自然悠闲,有几个小钱的都会上茶肆酒铺花上几个钱,点上一杯茶或是一壶酒,一碟点心瓜子,就能消遣半天。 更何况这是天子脚下,日子过的自然更是悠哉。 「诶,你听说了吗?今天首辅家的一位姑娘被送到青山庙了,也不知道是排行第几的千金。」一个矮胖男子吐着瓜子皮。 跟他同一桌的瘦高男子回到:「听说了,这么大的消息能不听说吗?这该不会是那位千金犯什么事了吧?这是被赶出家门了?」 正当两位摇头唏嘘之时,隔壁桌过来一中年男子,神秘兮兮的对他俩道:「这事我知道啊......」说完逡巡一遍两人的神色,见胃口被他吊起来了,他再慢悠悠的边捡着桌上的瓜子边说道:「今天去青山庙的啊,是首辅家的四姑娘。」 矮胖男子接口道:「这不能吧,谁不知道那四姑娘最受首辅老爷的喜爱,那真真是宝贝的不行,生怕她磕着碰着,门都很少出呢。」 瘦高男子连连点头:「是啊,这京城的贵府小姐们我们也见了不少,可就是这四小姐很少露面,至今都还不知道长个啥样呢?」 「谁说不是呢,不过传闻她比范府的二小姐还略胜一筹呢,那范家二小姐都长得一副花容月貌了,不知道那四姑娘得有多天仙下凡。」 隔壁桌中年男子见这两人说着说着正题都不知道跑多远了,赶紧插话道:「你们是不知道,这四姑娘啊,被送到青山庙不是因为犯了事......」 那两人又回过神催促他赶紧讲:「那是因为什么送过去,这青山庙清冷孤寂的,首辅大人就捨得送去?」 「那是因为啊,那四姑娘得了重病,大半个月都不见好,不知道请了多少郎中,开了多少药都不见好转,听说还请了宫中的御医来看呢,都不顶用。」中年男子摇头晃脑的:「唉,可怜见的,首辅大人和大夫人可心疼坏了,这不,急急忙忙送到青山庙去养病了。」 那两人听了惊诧不已:「你莫不是诓骗我们的吧,那四姑娘年纪轻轻,可还没说人家呢,怎会好端端的就得了重病?」 中年男子见他俩不信,一副质疑他的模样,顿时不干了,叫嚷着他同伴过来:「你们可别不信,我这哥们可是亲眼所见。」 被他叫过来的也是一中年男子,圆头圆脑的:「他说的对,今天早上首辅家四姑娘去青山庙,我可是就刚好碰见,那排场,那马车华丽丽的,光拉马车的马就有两头,后面还跟着一辆装行李的马车,随行的丫鬟婆子就有好几个,当时就觉得不对劲,那些丫鬟婆子脸上一片愁云,一副担忧不已的模样。」 「后来呢。」 「后来我就去找我远房姨妈家的老舅的表侄女的女儿的姐夫的哥哥,就是我一远方亲戚,他就在首辅大人家当小厮,他说那四姑娘病重,好悬丧了命,大夫建议到清静的地方好好养病呢,不然恐怕......」 众人听了一阵唏嘘,纷纷感嘆四姑娘命薄,经此一遭,虽然命是保住了,可往后说亲便难了,不说那些公侯世家,就是他们平头百姓,谁家不想说一个有福气的媳妇。谁家想要一个还没说人家就命悬一线的姑娘。 可怜吶,真真是可怜。 —— 京城兵部尚书府。 范姝玉正修剪花枝,剪完一根一根放进乳白色的花瓶里,细白的手指配上这红艷艷的牡丹煞是好看,旁边的婢女沉香正回报今日打探来的消息。 「小姐,今日外面都在说林府四姑娘被送到青山庙了,说是生了重病,到那里休养。」沉香觑着自家小姐的神色,声音小心翼翼。 范姝玉听了嗤笑一声,一张芙蓉面露出嘲讽的神情:「林轻烟?重病?休养?」 第32页 她突地又高兴地笑起来:「哈哈哈,没事,尽管让他们演去吧。看他们能演到几时,反正那贱人是回不来了。」 她闲闲地摆弄完花枝,就转身坐在小榻上喝茶。沉香为她端来各色瓜果点心,她优哉游哉的想林轻烟此时在哪受着罪呢。想着想着心情越发的好了。 当初吩咐不许卖进青楼,以那贱人的狐媚样子保不准还能勾搭上哪位富家子弟,哄着那些人把她赎回去,丫鬟僕妇的照顾着,日子过的一样轻松。 不许卖给山里汉子当婆娘,林轻烟长得一张勾人的脸,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也许真能抓住那些泥腿子的心,把她捧在手心当祖宗供着。那她花费这一番心思岂不是送她去过好日子的? 也不许卖到哪家府上当下人,别的不说,万一得了哪个老爷少爷的亲眼,收入房中纳为了妾室,再生下个一儿半女的,日子也不差,至少吃穿不愁。 林轻烟啊林轻烟,你拿什么跟我争?现在自身都难保吧? 范姝玉捏紧了手中巾帕,脸上扭曲了一瞬,国公世子一定是她的!谁也别想跟她抢! 思绪几转间,褪去脸上的不忿之色,整理了下衣裙,施施然上前院去了。 她找到范承允时,他正在书房写字,她忙走到书案前忙他研墨:「哥,林府进展怎么样了,不会真让他们找到她了吧?」 范承允好笑的看一眼不放心的妹妹:「沉不住气?爹怎么说的,做事情呢,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你放心吧,不会那么快就让他们找到人的。不过也要谨慎些,林府的势力不容小觑。现在是还没查到我们头上,不过我想也要不了多久了。」 范姝玉紧张起来:「那查到我们府上了该怎么办?」 「自然是想办法应对,你别担心,爹自有办法。」范承允放下笔,去铜盆前净手。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府里安安心心待嫁,你与国公府的联姻跑不掉的。」 范承允坐到高几旁喝茶,拂了拂茶沫,他抬眼看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见她神思不属,随意问道:「玉儿,当时你是不是吩咐下面的人做了什么?」 范姝玉回过神来,同样学兄长端起茶来:「没什么,就是多说了两句话而已。」 「好了,别一副不打自招的样子,旁人还没查出来,就在你的脸上看出来了,这段时间你也别出门了,就在府里绣你的嫁妆。」 范姝玉想到国公世子芝兰玉树的模样,她就止不住高兴:「哥,你们做这件事真的只是为了我的婚事吗?为了能和国公府联姻的人是我?」 范承允没正面回她,只答道:「玉儿,难道你不高兴吗?」 范姝玉当然高兴,可她有点怀疑父亲和兄长费这么大的劲,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不过那不是她能管得了的,只要这件事她也能获益就好。 范姝玉过来找兄长说了会话,心里就放心多了,只要那边不那么快找到人就好。况且,找到了又怎样?说不定早就被毁了清白,折磨的不成人样了。遂也不再担忧,心情畅快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21章 八卦 的确如范姝玉所想,林轻烟正在受罪。 她已经倒霉催的坚持干了好几天苦工了,她现在就是吊着一口气在活着,现在她卸下了这一口气,再也提不起气去干活了。 所以当杏花再去叫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杏花,我不去了,我要散架了。」坚持了这么多天,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甚至想给自己颁个奖状。 杏花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林轻烟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急忙抢话道:「杏花,真的,我一时半会儿饿不死,不过快要累死了。你就让我休息休息吧。」 杏花见她态度坚决,裹着毯子绝不出来的模样,她摇摇头,带着桃花走了,这几天,桃花也跟着去干活了。 当一屋子的人都走了以后,林轻烟着实松了一口气,踏踏实实的睡起觉来,她想睡醒了再去找宋凉夜,她已经好多天没好好找他说话了,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 她倒是想下了工去找他,但这几天她累的脑子都是浆煳的。摊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不过经过这几天跟室友的相处,她倒是跟其他几位也稍稍熟悉了点。 那个年轻的姑娘跟她们差不多大,叫阿青,长得不出众,但身高相对较高,跟一根竹竿似的,锁骨突出,脖子也长,据她观察腿也挺长。就这身材生在这里真是可惜了,如果在现代都能去当个名模了。 还有两个年纪较大的,看着像???*是四十多岁,但实际三十多岁。一个叫蕙娘,稍圆润一些。一个叫素娘,干瘦如柴。 这两天她也知道了不少八卦,也能跟室友说两句话了。阿青竟然有个伴侣,也是奴隶营的,怪不得,有时候看阿青吃的黑馍馍都大块些,原来是男奴隶分得的馍馍要多一个,而且要大许多。 真是看不出来呀,这阿青平时沉默寡言的,她们说话聊天也不插一句嘴,只有说到她伴侣的时候才会红着脸低下头,一副害羞的模样。 还有蕙娘,不仅有伴侣,还有一个儿子呢,以前儿子小的时候还跟着她睡在这间屋子,现在大了,就跟着爹那边睡了。 素娘本来也有伴侣的,只不过好几年生不出孩子被那男人抛弃了,那男人又找别人去生孩子了。 第33页 林轻烟汗颜,这什么鬼渣男,真是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都惦记着传宗接代。饭都吃不饱了,还要生儿子。 林轻烟像狗仔队的队长似的,现场吃瓜,听她们讲各种八卦和香艷奇闻。没想到打破她们之间沉默气氛的会是八卦。 显然,不管女人走到哪,不管是哪里的女人都爱八卦。 比如她之前碰到过的那个隔壁屋的女人,名叫碧兰的,她也有男人。在这里有男人不稀奇,看阿青和蕙娘就知道了。但这个碧兰可不一般,她不止有一个男人,她有好几个男人。 蕙娘当时是这样描述的:「那个碧兰,仗着自己有副好相貌,勾搭了不少男人,走路不好好走,非要扭着个屁股。说话不好好说,非要捏着嗓子说,偏偏那些男人也吃那一套,个个恨不得都扑上去。」 林轻烟当时也是震惊了,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啊,听着这些艷闻,她连酸痛的手臂都抬的起来了,眼睛放光,听得意犹未尽。 然后又听到一个消息,在这里的女人大多数都会找个男人,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还有些人干脆不愿意干活,就等着男人养的。还有像碧兰那样的,同时找好几个男人的,睡一觉就能换点食物。 林轻烟发出疑问:「那她们也不怕身体受不住吗?」 这时蕙娘嘿嘿一笑:「只有耕坏的牛,哪有耕坏的地。」 林轻烟:「......」 几个人都笑骂起来,杏花红着脸提醒蕙娘桃花还在呢,别教坏小孩。 林轻烟看着这几人,跟第一天见面时疲惫漠然,麻木愁苦的形象有点不一样。说起这些精神头都好了许多。 蕙娘最后还提醒了林轻烟跟杏花,让她们也找个男人,趁着年轻,找个好的,力气大的,能干活的。 特别是林轻烟,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儿,得找个男人护着才行,不然容易被惦记。 林轻烟笑着谢谢了蕙娘的善意,杏花不知道怎么的没有应声答话,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情绪。 林轻烟感觉这就像在大学宿舍开卧谈会,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八卦。 是难得的轻松时刻。 —— 林轻烟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慢悠悠的醒了过来,这是她这段时间第一次睡到自然醒,感觉唿吸都顺畅了许多。撑了撑懒腰,不上工的日子可真是太好了! 她拿出表看了看,十点多了。 这次真的是睡够了时辰,她昨晚累的早早就睡了。 林轻烟仗着屋里没人,拿出牙刷和杯子出来刷牙,吐出来的水拿了一个盆子接着。刷完把水倒进后面院子的菜地里,又换了个盆子打水洗脸。弄好后肚子饿的不行了。 这几天她吃饭都不规律,主要是找不到机会单独吃东西,她又不想找上厕所的藉口去,主要是她不想面对那个猥琐油腻的管事,被他盯一眼她都想吐。 林轻烟吃了一个肉松面包,一个草莓蛋糕。现在甜甜的蛋糕都抚慰不了她的心了。 她想吃热食啊! 瞄了瞄茶几上的炸鸡,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捨得拿出来吃掉。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想吃热腾腾的饭菜。她又n次试着去开饮水机的开关,依然无工而返,根本没有任何动静,烧不了水,她想烧水泡个泡面都不行。 想要热水,必须用瓦斯炉或者酒精炉。可那些东西要拿出来操作,她觉得这个环境不安全。 林轻烟失望的坐了一会,她想去找宋凉夜,这几天她没有刻意去他的屋子找他,所以很少见到他。 只偶尔几次远远地看到他的背影,跑上前去塞点小零食到他手里,也不看他是何反应,就赶忙跑掉。 有时是一包小饼干,有时是一个小蛋糕,有时是两个棒棒糖,有时是两颗青枣,乱七糟八的,但无一例外都是体积很小,不易让人看到的小东西。 那天他还生气来着,不知道见到她,他还理不理她。 她在想怎么出门,不是她自恋,正如蕙娘说的,这个地方如龙混杂,她的脸十分不安全。 这几天她都尽量没让人看见她的脸,凌晨出去上工,天还黑着,看不清脸,等天亮了,她也脏的变成乞丐了。又等天黑了才出去洗漱,那时大家都休息了。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应该也没几个人在奴隶营,在的基本上都是小孩子。她想了想,拿出一顶在海南旅游时买的本地人带的草帽,既能遮阳还能挡住脸。 正准备出门时,她思考一翻,走到门边打开门往屋外瞧了瞧,长长的一条道上空无一人,她关上门就坐在门边用身体抵住门,迅速从空间里拿出瓦斯炉和煮牛奶的小锅,往里倒了水就开火烧水。 然后在厨房拿出两个鸡蛋出来,她想煮两个鸡蛋给宋凉夜吃。手一顿,想起煮两个是煮,煮十个也是煮,机会难得,为何不一次性多煮点,煮好放进空间还不会冷掉,顿时觉得再一次爱上了她的空间。 于是,林轻烟煮了十个鸡蛋,要不是看小锅装不下了,她还能多放点进去。煮好了全部收进空间。 林轻烟带好帽子就出门了,找到宋凉夜的家门前,敲了敲门,还有点忐忑,怕宋凉夜不给自己开门。结果,敲了半天,还真不开门...... 林轻烟有点泄气,这人不会真的不理自己了吧? 她在他门口坐了下来,打算在这里等一会,万一宋凉夜出门了不在家呢? 第34页 可这个时候他不躺着好好养伤,会去哪呢? 第22章 吴府 宋凉夜跟着小厮走在吴鸿福府里,一起同行的还有几个人,都是年轻的男子。有的身材壮硕,肌肉虬结,也有的人看起来十分不起眼,身材瘦弱又矮小。 但宋凉夜知道这几个人实力都不弱,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几个人他都认识,见过几次,只不过从没说过话。 他也猜得到主子叫他们一行人过来什么事,无非就是问问他们伤好了没有,下一场比赛能否下场。 他垂眸遮住眼中讥讽,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为了下一场比赛赢面更大,会给他们几天时间养伤,但又不会给太长时间让把伤彻底养好。 最大化的增加使用率。 吴鸿福在仓阳县算是乡绅,势力不小,甚至在府城也有人脉,连县令都要给两分面子。 所以吴府自然是很气派,四进的大宅子在仓阳县占地宽广。里面花草树木,假山堆砌,有亭台有水榭。 宋凉夜跟在小厮身后走在蜿蜒的迴廊,老大一会才到了正堂见到了坐在上首喝茶的吴鸿福。 他见一行人进来笑眯眯的招唿,看起来白胖又和善,就连他们下跪行礼他也连忙叫起来。 请各位在椅子上坐下,让丫鬟上茶上点心。把亲和力体现的淋漓尽致。一个当主人的能这样对待奴隶,恐怕得让人死心塌地。看其中有的人诚惶诚恐又面带动容就知道这招多有成效。 然而宋凉夜心里十分清楚这个笑呵呵说着话的人心是何种颜色,不管他如何的装腔作势都掩饰不了他闪着精光的眼。 没去动端上来的茶水和点心,低眸看着堂中光洁干净的地砖纹理,听着上面的人关心他们的伤势:「伤口可恢復了?」「身体可还好?」 大高个连忙抢先回答:「好了,早好了,多谢主人关心。」一脸谄媚。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生怕慢了一步被主人看不见。 宋凉夜微微低着脑袋没有动。他刻意选了一个离上边最远的座位,想来也关注不到他。 「既然好了,过两天斗兽场就有一场比赛,你们能否参加?」 众人其实都没得选择,谁都知道这是一句场面话,不上场主人留着你有何用,大家都点点头。 吴鸿福满意了,继续说道:「还不知道这次不知道对上哪家,听说马家张家都要上场,你们可得警醒点,多准备准备,那两家可都有厉害的狗。」话里含着警告,脸上却笑意不减。 看,这才是对他们身份的真实认知。 ——一只为主人钱袋子上场拼杀撕咬的狗。 几个人表情变了变,都听出了话里含义,???*但又很快表示会尽全力。 宋凉夜面无表情,眼睫都不颤一下,这些话他听得多了,心里激不起半点水花。 如果这些不痛不痒的言语都要在意的话,他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刘家最近也新收了人,你们也得注意点,不可轻敌。」 说着让下人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有几套衣服和几双鞋子,分发下去每人一套。 是普通的样式和普通的料子。然而就这样普通的东西,也是奴隶营的奴隶们难以得到的好东西。 吴鸿福警告完又给点甜头,笑着让他们带回去。 又吩咐管家把人带进来,管家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身后跟了四个美貌水嫩的丫鬟,低着头羞嗒嗒的走进来,瞬间几个人眼睛都看直了。 吴鸿福看着这反应很是满意,开口道:「这几个丫头,谁赢了比赛随便你挑。」 大高个几人高兴地移不开眼睛,虽然他们在奴隶营也不缺女人,凭他们的身手本事,有很多女人都会自己贴上来,但那些没二两肉的干瘦女人怎么能跟眼前这几个水灵灵的丫鬟相比。 这四个丫鬟都面红耳赤,虽然清楚自己的作用,但心不甘情不愿。她们被挑出来奖赏给这些下贱之人,相貌都不差,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谁要去伺候这些奴隶。 其中一个站在最边上,穿着水红色衣衫,相貌最好的丫鬟叫玲珑,人如其名,她的身材凹凸有致,有着玲珑曲线。 她自认自身条件好,努努力都能勾搭上府里少爷,可却被派来赏给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心里很是恼怒。 她悄悄抬眼环视一圈,一个两个都这么让人作呕,在她眼里简直骯脏又丑陋。 突然,视线扫到坐在右边最后一位的那个男子身上,她眼睛亮了亮,没想到还有个这么好看的男人。他微微低着头,眼睑半阖,半分眼风都没往这边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一屋子参差不齐的男人中,他真的很显眼,五官精緻,气质虽看着冷了点,但坐在那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人的味道。 玲珑不由多看了两眼,随即又撇了撇嘴,再好看又怎样,还不是低贱的奴隶。 但她觉得如果一定要在这里选一个人伺候的话,她勉强选他也不是不可以。 宋凉夜这会儿在心里盘算,这次的比赛恐怕没那么容易,以往吴鸿福可从没有用过这招,这次竟然这么捨得下本钱。勾的这些人不得不卖力。 吴鸿福让他们看够了挥挥手让丫鬟们下去,又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们回去好好准备。 宋凉夜拿着衣服走出吴府,心里知道这套衣服的用意,用它来提醒他们,拿了它也要有命留下来才能穿得上。 第35页 宋凉夜走后,吴鸿福的大儿子吴文林从屏风后转出来。想到他留意的宋凉夜那双黑沉的眼睛。皱眉对他爹道:「爹,这人恐怕不安分。儿子每次见他都感觉心里不舒服。」 吴鸿福哈哈大笑起来,捋着鬍鬚拍怕儿子肩膀:「他是一条狼崽子,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不过无需担忧,任凭他也翻不出什么天。」 吴文林觉得他爹说的对,任凭他是狼是虎,不还是他家的一条狗。 —— 正当一行人快被小厮领出府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站住。」 众人回头,只见迎面走来一群人,领头的是两位衣着光鲜亮丽的公子哥,后面跟着几个小厮,一看就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大高个几人纷纷行礼叫二少爷表少爷,宋凉夜站在稍后一点,见到这二位,眼皮跳了跳。 这两位大家都认识,他也认识,不仅认识,还特别熟悉。 众所周知,吴府的二少爷与表少爷可谓是仓阳县的臭味相投的两人,是有名号的两个纨绔。 这两人总是凑在一起,胡作非为,作天作地,偷鸡摸狗,强抢民女,无恶不做。仓阳县百姓对这两人怨言颇深,却无人敢管。 曾经有人去报官,县衙的皮球踢来踢去就是不管,反而最后遭到了报復。后来没有人敢再去报官了。 这两人行事荒唐,曾有一次抢了一个良家女,二人商量着共同享用,你一晚我一晚,把那女子折磨的直接自杀了。 那女子家人闹到吴府大门,最后管家请了大少爷吴文林出面摆平,给了银子,半是安抚半是威胁的打发了。 二人毫髮无伤,受了吴鸿福一顿训诫,在府里关了半个月又出来为非作歹。 宋凉夜从小就被这二人折磨,大冬天叫他去冻出冰碴子的湖里找丢失的玉佩也是常有的事。 他当时刚被选进府里学武,非人的训练结束后,拖着疲惫单薄的身体下湖,冻得全身失去知觉,嘴唇青紫。岸上的人看着他哈哈大笑。 他很清楚湖里没有玉佩,这只是捉弄他的手段,可这个湖他是非下去不可的,因为他想留下来学武,把他丢出府也只是这二位少爷的一句话而已。 又或者丢一块血淋淋的生肉给体积比他还庞大的狼狗,吩咐他去跟狗抢食,从狗嘴里把肉抢过来吃掉。周围围着一大堆人,兴高采烈看他表演与狗夺食。 让他跪下当马骑,坐在他背上,鞭子挥地高高的,一鞭一鞭地抽在身上,太慢了挨鞭子,不稳了挨鞭子,加速太快颠簸了挨鞭子。 诸如此类被欺凌的事,宋凉夜数都数不过来。经歷过太多折辱,所以又怎会把那些不痛不痒的言语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他能为吴府创造收益,被吴鸿福吩咐不要太过之后,这二人才有所收敛。 今天又碰到这两人,不知道又要闹出点什么。 宋凉夜咬了咬牙,垂目敛下眸中狠厉。 「看见本少爷怎么不跪下行礼啊?」先说话的是二少爷吴文河,长得不高不矮,流里流气。 「是啊,是不认识我们吗?」跟着附和的这人是表少爷刘峰,一身肥肉,眯着小眼睛,满脸趾高气昂。 大高个几人听了连忙跪下行礼,宋凉夜也跪下,特意选了个还算高的人的后面,低着头尽量挡住自己。 很久也没听到叫起的声音,宋凉夜都感觉得到视线在他们头顶来来回回,似乎再找哪个最不顺眼。 领他们出府的小厮见事情不太对,赶忙上前讨好道:「两位少爷,老爷吩咐我带他们出府,回头还要去向老爷復命,他们几个过两天可还要上场呢,老爷让他们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吴文河,刘峰听了这话,哪还听不出这小厮的意思。刘峰当即给了那小厮一脚:「小爷我有说什么吗?还把姑父搬出来作甚?」 吴文河烦躁的挥挥手:「算了算了,滚吧,输了自会有人收拾他们。」 小厮点头哈腰的带着人走了,直到顺利出府,其中一个圆脸矮个子才惊嘆一声:「吓死了,还以为又要闹出什么么蛾子呢!」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要说他们几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把这两人干趴下,可身份地位摆在这,就算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还手啊。 宋凉夜没加入谈话,也没跟谁打招唿,径直越过他们往奴隶营方向走。 另外几人见了也习以为常,以前他们见他实力很强,还想上去寒暄几句。 可这人从来谁都不搭理 ,冷着一张脸,让人见了就想骂,奈何实力太强,惹也不敢惹,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第23章 你好看 宋凉夜走回去时就发现门口坐了一个人,戴着一顶大大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颊,只露出了圆润小巧的下巴。 小小的一团缩在门前。 他在她面前站了一会也不见人有反应,蹲下来一看,闭着眼睛睡得正熟。头还小幅度的一点一点。 他本想不理她直接推门进去,可她靠的地方正是他的门。 他略一犹豫,伸出手敲了敲木板们,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又迅速收回手。 林轻烟本来今天已经睡饱了,可坐在这里实在无聊,加上今天有太阳,秋日阳光暖融融的,晒的林轻烟昏昏欲睡。 忽然感觉头顶有声响,她醒过来迷煳地想是不是宋凉夜回来了。 第36页 揭开草帽抬头,就看见宋凉夜那双富有力量的大长腿,再抬头,宽肩窄腰,林轻烟那不清醒的脑袋想到卧谈会讲的那些荤话,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继续仰头,就见宋凉夜那张年轻清隽的脸,只不过此刻表情不太好看,眉头蹙起,似乎在疑惑她为何在这。她顿时一激灵,瞌睡虫都吓走了。 手脚并用的站起来,热情洋溢的打招唿:「宋凉夜你回来了,我都等你半天了。你去哪了呀?」 宋凉夜没回答,推开门走了进去,林轻烟也不客气的跟着进去,即使主人家并没有邀请她。 宋凉夜感觉她跟进来也没说什么,把那套新衣服扔在床上,林轻烟见状好奇问道:「你去买衣服了?」 宋凉夜摇摇头:「不是买的。」 林轻烟欣喜于他终于说话了,高兴地问他:「宋凉夜,你???*不生气了吗?」 宋凉夜有些疑惑不解,他生什么气? 想不明白也没多想。 一天没喝水吃东西了,他想去河边喝点水。随即又想到什么,转头看着林轻烟,对她道:「你别再给我送东西了。」 想到她时不时地就塞点东西给他,塞了就跑,他就不知道要拿什么还。 林轻烟把帽子随手放到他的床上,顺势坐下来,抬头望着他问道:「难道不好吃吗?你不喜欢吗?」 当然不是这个原因,那些东西是他从没有吃过的好东西,面包细腻,糖果香甜。 可这些哪里是他能收下的? 以前的就不提了,他会想办法补偿给她,但以后他是一定不能再收她的东西了。 其实他不是因为骨气拒绝这些上等的食物,在奴隶营的人都是很现实残酷的的,哪个不是为了吃的打的头破血流,为了吃的出卖身体出卖灵魂出卖一切的才是常态。 在这里,就连人命都是最不值钱的。 而骨气、自尊、良知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起初她给他食物,他以为她对他有所图,可这段时间过去了,她总是单方面的塞食物却并没有提什么要求。 这种不求回报的架势,他搞不懂她要什么。 他也不想去探究她的这些不可能出现在奴隶营这种地方的东西是从何而来。但终归是很珍贵的食物。 宋凉夜看着那双水润澄明的眸子不知如何回答,今天她的脸干净白皙,平日总是脏兮兮的脸今天恢復了原貌。 肌肤雪白,头髮乌黑,嘴唇红润。仰头看着他的模样认真又乖巧。 宋凉夜有种此刻她的眼眸装了漫天繁星的错觉。 嗓音软软地问他:「你不喜欢吗?」 他有什么资格喜欢或者不喜欢? 他手指轻轻蜷起摩挲了下,沉默地摇摇头。 林轻烟见他半晌不回答最后却只摇头,以为是他不喜欢,她还有些诧异,那些小零食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不然也不会买回家,她觉得很好吃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她以后一定好好地给他安利一番! 然后从胸前衣襟处拿出两颗鸡蛋,煮熟的鸡蛋,还是热乎乎的。笑着伸手递给宋凉夜:「这你总该喜欢吧,鸡蛋,煮好的。」 期待的望着他,其实她真恨不得他将那十个鸡蛋都吃下去,好好的补补身体。不用想也知道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营养还跟不上,多么需要补身体。 林轻烟见他不接,故技重施地塞进他手里:「赶紧的,趁热吃,我好不容易煮的。」 宋凉夜瞬间感觉到手里热乎乎的温度,两颗白胖圆润的鸡蛋躺在手心。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刚说完不接受她的东西。 或许是今日外头暖融融的阳光,或许是手里鸡蛋温热的触感,他觉得全身不似往日般冷了。 他并没有马上照她说的吃掉鸡蛋,而是坐下来坐在她旁边,眉眼冷淡的与她对视,不错过她任何面部表情,启唇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想要什么?」 就差直接问你有什么目的了。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于是,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白皙细腻的脸颊一点一点的染上红晕,慢慢爬上耳尖,然后是整个耳廓都红的滴血,就连脖颈都铺上一层粉。眼睛黑色瞳孔逐渐放大,杏眼泛起水光,眼尾也漾出粉色。剎那间整张脸像三月初春的桃花,在枝头开得正艷。 宋凉夜看着这明显的变化,一张娇俏的脸粉嫩嫩的,愈发好看,紧紧盯着她的眼神好像再也盯不下去,挪开了视线。 林轻烟感觉自己此刻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不仅快煮熟了,连头髮丝都要立起来了。心里的小人也在尖叫着跑圈。 她听到宋凉夜问出『你想要什么?』的时候,起初心里一阵慌乱,她还以为宋凉夜发现她对他的心思了。 一阵属于少女的羞窘之后,想着被发现了也不是不可以说出来。反正她也是要找个好时机告白的。她可没想过要把这份喜欢藏起来。 但后来看见宋凉夜微微蹙眉,心里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瞧瞧这张冰冷的脸,肃穆的神情和不带感情的眼,这哪里是有那种想法的样子? 林轻烟有点语塞:「呃......」 总不能说我想要你?我对你有想法? 低眸刚好看到宋凉夜随意放在腿上的手,那双手骨骼分明,修长有力,即使上面有细小伤痕,虎口和掌心都有茧子,但她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欢喜。 第37页 想像着牵上去的感觉,一定是干燥温暖的,即便不温暖也没什么,她的手很暖,可以跟他互补。 她已经不再讶异自己对宋凉夜喜欢来的汹涌又莫名其妙。 这就是她一眼就看上的人! 她倒是很想把心中的喜欢表达给他,让心中的感情有地方安放,免得整天想对他好点都这样小心翼翼的。 可这不会吓到他吧?不会从此不让她接近了吧?他本来就挺难接近的,她好不容易才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说不定宋凉夜还觉得彼此根本不熟,她对他的喜欢属实奇怪,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 而且一看这样子他还很有可能对这方面没开窍,她要怎么表达才能一步一步的让他接受她? 林轻烟稍微冷静下来,清清嗓子,面对他正色道:「宋凉夜,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好看吗?」 宋凉夜莫名其妙摇摇头。 「那有人说过看到你就很开心吗?」 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这跟他的问题有半点关系吗? 「那我现在跟你讲,你特别好看,我看到你就很开心,就想对你好,你会相信吗?」林轻烟笑着看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真诚,让话语有说服力。 宋凉夜着实没想到会是这种说法,他觉得很荒谬。 不会有人跟他讲他的长相问题,更不会有人想对他好。 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沉默着转过头不再看她,抿着唇,觉得没有再问的必要。 林轻烟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是不信的。在心里哀嘆一声,对比『我喜欢你』这几个字,她自觉已经表达得很含蓄了,可他还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样。 同时也在心里庆幸,还好没傻傻的直接甩出表白。不然她此刻可能已经被请出门了。 看来,追宋凉夜这件事,任重而道远,路漫漫,道长长。 第24章 牛奶 林轻烟也不气馁,见他一言不发,催促着他赶快把鸡蛋吃了。既然他不信她说的话,那她就做给他看,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有多让人心生欢喜。 宋凉夜不肯吃,捞过刚才放在一旁的鸡蛋还给林轻烟,起身就要出门。 林轻烟握着鸡蛋,简直忍不住暴脾气,蹭的一下站起身,拉住宋凉夜小臂把他扯回来面对着她。 眼睛怒瞪着他:「你不吃是不是!好,那就不吃,我把它扔外面,有的是人吃。」说着就走到门边要拉开门扔鸡蛋。 门刚拉开一条缝,手臂就被后边的人扯了一下,她顺势转回头,还是板着一张脸问:「怎么了,不是不吃吗?」她发现了,对付宋凉夜这种倔脾气,就不能一味顺着他。 哼,她看过的言情小说,没有两摞也有一摞,就不信还治不了你了! 宋凉夜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说不听,吓不走。他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一步一步接近他的,好像最近一段时间,他的世界总有她的身影出现。 她怎么就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嫌他,怕他,不管怎样,总之不会靠近他。 低头看她一张气鼓鼓的脸,圆熘熘的眼,心里有点好笑。 哪有人上赶着送吃的,别人不接受自己还要生气的。这姑娘不是傻吗? 宋凉夜声线暗哑,轻声吐字:「我吃。」 林轻烟顿时绷不住表情,眉开眼笑,整张小脸都笑的生动起来,咧着嘴,杏儿眼都弯了起来。 宋凉夜心想果然比刚才毫无表情的模样好看。 林轻烟转身又回去坐下,亲自把鸡蛋剥皮,她剥的仔细,没有一点坑坑洼洼,鸡蛋光滑白嫩,看着就喜庆。手指葱节似的,与刚剥出来的白嫩嫩的鸡蛋比不相上下。 剥出一个就递给旁边的宋凉夜:「你先吃。」 这次宋凉夜接下,慢慢吃了起来。 他是听说过鸡蛋的,可从来没吃过,入口滑嫩,口感绵密,自是一种不必说的香。 两三口吃完咽下,旁边伸手又递过来一颗,他摇头:「你吃。」 林轻烟笑盈盈道:「你吃,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带两颗鸡蛋,你必须吃掉,不许拒绝。」 她其实还想炖点鸡汤,鲫鱼汤之类的给他喝,只不过那样得要找个说辞说明东西的来歷了。虽然他从来没问过。 林轻烟根本不怕让宋凉夜知道她空间的事,如果要跟他在一起,这是不可避免迟早的事,不然那些食材和锅具是从哪里来的。这些东西根本想瞒都瞒不住。 更何况林轻烟不想瞒着宋凉夜,她就是确信宋凉夜???*不会害她的,既然喜欢上他,就要相信他,对他坦诚相待,她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宋凉夜现在不问可能是因为还不在意她,根本不关心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林轻烟把鸡蛋往他嘴边凑,滑嫩鸡蛋碰到唇形漂亮的薄唇,林轻烟眼神一暗,瞅一眼手上圆滚滚的鸡蛋,可耻的嫉妒了...... 「我不介意餵你吃。」她目光灼灼。 宋凉夜脑袋稍往后仰,黑沉双眸瞥她一眼,为她的大胆举动心烦意乱。略一犹豫,接过鸡蛋快速吃完,这次无心品尝鸡蛋是何滋味。 林轻烟趁他不注意又从后背拿出一瓶牛奶,她现在想慢慢做些铺垫,拿东西也不再拘泥一些小零食,她是真的想尽快多多投餵他更多有营养的东西。 她觉得她现在懂了奶奶怕她饿怕她冷的心情。 第38页 以前每顿饭吃的,她的碗必定会堆得高高的,冒出小尖堆。她是无奈又好笑,那头奶奶还在一个劲的夹菜,催促她全部吃下去。 可现代的小孩哪个会缺营养,这样吃下去只会长横肉,她每次都吃的担忧又幸福。 林轻烟想起他的伤,问他:「你的伤怎么样了,好了吗?这几天有换药吗?」 看着她眼里毫无掩饰的关心和担忧,宋凉夜心里的一根弦毫无徵兆的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有一种什么东西涌上来,那种感觉细微而不可捕捉。这让他有点陌生,轻轻蹙了蹙眉。 面上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好多了。」 「不疼了?结痂了吗?」 「嗯。」 「那也要好好休息,还得再养一段时间,伤口只是表面癒合罢了,其实亏损在内里呢。」随手把垂到额前碎发撩到耳后,林轻烟絮叨着嘱咐他。 「这段时间也尽量少洗澡,不要把伤口泡到了,要勤换药知道吗?」 「你别担心药不够,用完了跟我说,我这还有呢。」 宋凉夜仔细听着耳边的念叨,眼睫颤了颤,他真的不明白她对他这种毫不忌讳类似善意的东西是从何而来,又是因何缘由? 难道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他的无心之举?可那也不足以说明什么,他也只是帮她松了绑而已。 当时他见她在清晨的薄雾下眼巴巴的望着他,他不知怎么就抬步走了过去。 但如果是报答他解绑之恩,后来她给了那么珍贵的药,更不用说陆续给他送的吃食。 宋凉夜觉得平时待习惯的木屋现在空气有点稀薄,他想立即起身离开这里。 林轻烟说着话,见他突然起身,欸的一声,问他干嘛去? 宋凉夜步子略微一顿,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平时好听的声线压得低低的:「出去。」 「出去干嘛?」林轻烟眨眨眼。 「口渴。」 她懂了,他要去河边,他这屋子啥都没有,连装水的竹筒都没有,喝水就只能去河边。 「你坐下,把这个喝了。」她把牛奶递过去,想了想,收回来插好吸管才又递过去。 宋凉夜都麻木了,沉默接过,心里默默想过两天的斗兽场希望能抽到难搞一点的对手,那样分到的东西会多一些。 他机械般把吸管往嘴里塞,丝滑,香味浓郁的口感滑进口腔,那种醇厚的香,他不知道这叫奶味。 他问:「这是什么。」 「牛奶,很有营养,你要多喝点。」林轻烟见他喝了,很是满意,笑眯眯的回答。 林轻烟很开心,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虽然现在不能表白,但不代表不能行动。她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追到他,要做个计划才行。 除了日常投餵这个必备项目,还需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两个人的关系拉进? 要不回去列个表,做个计划书?好好斟酌斟酌? —— 奴隶营另一处偏僻的茅草屋里,有两人在纠缠。 碧兰想起今天的目的,双眼微微一闪,咬牙配合。 过了一会儿,动静停了下来,她小心翼翼看向旁边的黑牛。 黑牛粗声粗气:「咋地?」 碧兰讨好笑笑,用自认为甜腻的声音开口:「黑牛哥,怎么样?」说完还抛了一个眉眼。 黑牛一张大黑脸阴阴一笑:「还不错,就是皮子粗糙了些。」 碧兰脸上僵了一瞬,委屈开口:「黑牛哥,兰儿每天多吃点兴许就能养地滑嫩些。」 然后话锋一转:「牛哥,我自认还不够好,伺候地不周到,但我可以推荐一个人给牛哥,保证是极品。」 黑牛顿时来了兴趣:「臭娘们,谁啊,说来听听。」 碧兰脸上闪过一丝快意:「林轻烟。」 第25章 被盯上 黑牛是斗兽场的人,凭着一个打五个的力气,在奴隶营有一席之地。 在这个奴隶营,看似大家的身份都很低贱,可也有三六九等之分。这些会武功的人,通常都默认比普通奴隶高人一等,很多人上赶着来巴结,尤其是女人。 这就是个看武力的地方,谁强,谁有本事,谁就能吃得饱,谁就过得更滋润。 就像这个黑牛,不仅有很多女人扑上去讨好他,平时出入还有三五几个小弟鞍前马后。 他听了碧兰的话,说要介绍一个极品女人给他,他当然心痒难耐,已经单方面把对方当做囊中之物了。 在这里,还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除非是各位管事看上的,他还不敢跟那些管事的抢。 但管事看上了也不怕,他们几人一起共用同一个女人的时候也不在少数。这里的女人大多数都伺候过数不清的男人,贱的没边。 「林轻烟?这个名字没听过啊?哪里来的?」 碧兰捂嘴一笑:「牛哥,别急啊,这不是正要跟你说吗?」 「这个林轻烟是才来没多久的,就住在我隔壁。兰儿替牛哥看过了。真真是个美人儿,那脸蛋就不必说了,长得跟天仙似的,又白又嫩。」 瞥一眼黑牛的反应,她继续说道:「关键是那身材,兰儿眼睛可尖着呢,前凸后翘的,绝对是个人间尤物。我看了都心动呢,你们男人看了定是移不开眼。」 手指翘起兰花指点点黑牛胸口,看黑牛两眼放光的样子,遮住眼中嫉妒。 第39页 她早就知道这个林轻烟了,那天晚上她被几个男人玩弄完,拖着疲惫疼痛的身子走回来,在门口碰到她,她还吃惊了一下,这里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如此绝色的人。 心里顿时冒出一股嫉妒的酸水,压都压不下去,至少那通身白的晃眼的雪肤是她无论怎么保养爱护都达不到的效果。 忍不住恶毒的想,就这颜色这身段,在这里,不到两天,就会被那些男人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之后几天她就在暗暗观察,结果发现这女人聪明的紧。整天早出晚归,天不亮就出去,晚上蓬头垢面的回来。就这副模样,跟奴隶营里其他那些丑鬼有什么区别,鬼才盯的上她。 她恨恨咬牙;「牛哥,你不信,可以先派人去看看,保证我没看错人。不过她谨慎地很,每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让男人看见了就没胃口。如果牛哥把她弄来,可以让她先把自己洗刷干净。」 黑牛不疑有他,这娘们儿不敢骗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个女人找来。 推开靠在身上的碧兰,正要下床,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了。 这个茅草屋不是黑牛一个人住,按理说,黑牛完全可以单独住一间屋子,可他为了方便使唤人,有两个小弟跟他住在一起。 现在进来的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是黑牛最得手的小弟,叫秃毛。 之前他还不叫这个名字,之所以叫秃毛,还是黑牛后来取的,原因是他的眉毛没有几根毛。 秃毛其实早就回来了,在外面等了半天,听着里面办事的声音,心里早就心猿意马。过了一阵没动静了,他急忙推开门。 果然看见老大床上躺着的娘们儿,还□□,空气中也瀰漫着一阵腥气。 他两眼冒绿光,其实他可以不用在外面等着,以往跟老大一起办事也不是没有过。但他听老大干得正起劲,他怕进去看见了控制不住自己,他可不敢跟老大抢人。 秃毛先是谄媚地看向老大,笑着搓手:「老大......」 黑牛一看他这副熊样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耐烦挥挥手;「搞快点,还有事吩咐你。」 秃毛得了允许,直接不客气上前抓住碧兰到自己床上,碧兰尖叫一声,却挣脱不开。她又躺到了秃毛床上,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消失了。 眼看秃毛脱了衣服压下来,眼里闪过一丝嫌弃,还是不敢说什么。秃毛二话不说,直接进入主题,抬起碧兰的腿就动作起来。 旁边黑牛也不离开,满脸兴致的翘起二郎腿在一旁观战,见秃毛那急吼吼的模样就忍不住自得起来,不是谁都像他一样不缺女人的。 碧兰之前本就被黑牛折腾得不行,这会儿更是不好受,还好秃毛没有黑牛力气大,她捏着嗓子一声一声地叫出声,面上做出一副享受姿态。 等一切???*结束,碧兰摊在床上一动不动,两个男人也没去管她,商量起怎么把林轻烟弄来的事。 「我倒要看看有多天仙。」其实黑牛是不怎么相信的,任碧兰吹的有多好,也可能只比其他货色好一点,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多好的上等货? 他叫秃毛下午就去附近守着,先去探探虚实,秃毛刚刚才发泄一番,自是满口答应一定完成任务。 —— 林轻烟和宋凉夜又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虽然都是林轻烟在说个不停,宋凉夜只是偶尔回应一声,但林轻烟还是很满足了,在她心里今天是来到这里难得宁静悠闲的一天。 眼看外面没有阳光了,要到了其他人快回来的时辰。她不得不跟宋凉夜告别,走之前还跟他约好明天下午还来找他,让他陪她去山里上次那里洗澡。距离上次洗澡都过了好几天了。 想了想又说干脆她直接去山脚等他。 「宋凉夜,我们说好了,你可一定要来啊,我就在山脚等你,不见不散。」 宋凉夜都无奈了,对她这种单方便做约定的本事不知作何回应。 林轻烟依依不捨的出了门,想着明天又能见面心情稍微好了点。挥别宋凉夜,带上大大的草帽,往自己住的地方走。 秋日温差大,只有正午那会的日头有点暖和,这会半下午了,天气又渐渐有凉意,到了晚上温度就更低了。 林轻烟走在路上心里还有点雀跃,嘴角不自觉翘起,脚步轻快,就连身边唿唿传来凉丝丝的秋风都觉得是暖风。 这种约好明天出来见面的感觉有点像现代那些男女朋友约好出来约会的场景有点像。虽然人家的约会是看电影吃饭逛街,他们是逛大山。 但这意义不也是一样的吗,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干什么都是快乐的。 脑子里东想西想,往常觉得有点远的路线,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通往茅草屋的那条小路。 刚拐进小路,她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四处环顾一圈,这里四面八方都没有人。 恰好一阵风吹来,把她的帽檐下的髮丝吹得翻飞起来,古代女子的头髮大多都长到腰背处,帽子有点往上掀的架势,她赶忙抬手压住,秋风在脚边打着旋。 她顾不上观察,压着头上的帽子快步跑回了屋子,推开门进去才松了口气她是真怕附近有人,帽子被吹掉被人看见。 她摘掉帽子趁室友还没回来想快速解决一顿饭,顺便在屋里打水洗漱,今天就不用再等天黑出去河边,还能早点睡觉。 第40页 在屋里忙活的林轻烟不知道在外面守了一个时辰的秃毛此刻已经惊呆在原地了,眼里闪烁的全是绿光。 林轻烟没有感觉错,刚才的确有人在暗处直勾勾地盯着她。 原本秃毛按照碧兰说的找到这里,已经等得快不耐烦了。没想到刚才真的走来一个女子,先前还看不清容貌,远远看着倒是身高腿长。 但穿着那身与其他人无异的宽□□布衣衫,也看不出来是不是真如碧兰所说的前凸后翘。 等稍微走进了些,才看到那人头上戴了一顶大大的帽子,头又低着,根本看不到脸,身材倒是看得清楚了,高挑苗条,走起路来也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就算衣服宽大劣质,遮的严严实实,但以秃毛的经验,也隐约看透内里的干坤,必定不俗。 正抓心挠肝看不到正脸,这不看清楚了回去怎么跟牛哥交代?就见那人突然抬起头来,虽还是看不到全脸,但露了一个小巧精緻的下巴出来。 这一下秃毛摒住了唿吸,心下一盪,更加期待起全貌来。他本想直接现身上前拦住她,让她把帽子取了,她一个弱流女子晾她也不敢违抗。 不知是不是老天都在帮他,一阵风穿过,把那碍眼的帽子吹的稍微掀抬起来,帽檐直接往上翻了翻,刚好将整张精緻的小脸都露了出来,乌黑髮丝也随风飘扬,在风中晃晃荡盪。 这一刻,秃毛唿吸都停了一瞬,冻在了原地。鹅蛋脸,雪肤红唇,眉眼灵动,像是在晨间薄雾中跳跃的小鹿。 秃毛没见过小鹿,他只觉得这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相信这世间还有如此绝色。 而且这仙女还出现在他们这骯脏的地方,此刻走在这灰扑扑的巷道里,他觉得这条小道都亮堂了。 秃毛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女子,虽然只短短几秒钟,她又把帽子压下遮住了脸,但直到人都没影了,他都还没回过神。 第26章 看上他了 等他醒过神, 本想直接进屋找她,但又想到如果牛哥知道他先得手了恐怕会打死他。于是飞快跑回去, 想赶快告诉牛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次他们是真的有福了。 回去之后,推开门冲进屋里,碧兰不见了, 他气都没喘匀就激动地沖黑牛大声喊道:「牛哥, 美!太美了!这次这个是真的美,比碧兰那娘们儿强十倍,不,一百倍!」 秃毛手舞足蹈,两眼泛红,急吼吼道:「仙女,那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牛哥,咱们什么时候下手, 我怕晚了被别人发现抢走了, 特别是刘管事,他就是个餵不饱的,万一被他看见了,还不得要回去独吞。」 黑牛见他激动地语无伦次那样, 眼睛充血的猴急样就知道那女人应该不是一般的货色,他来了兴趣:「真有那般极品?」 「真的,牛哥,你不信碧兰, 总该信我吧, 我亲眼看见的。是真的跟天仙似的, 要是被刘管事知道了, 肯定没我们什么事了,趁他发现之前,我们先下手。」 「牛哥,不是我吹,你到时候肯定抱着不撒手。」 黑牛哈哈大笑起来,一张大黑脸笑出褶皱;「你明天就去守着,看看有没有机会拉回来。」 秃毛一听明天顿时急了:「牛哥,就今晚吧,我今晚就去守着,我叫猴子???*跟我一起去,如果有机会得手,我先制住她,让猴子回来给你报信。」 他心里还有点私心,心想虽不能先把她怎样,但等牛哥来之前,他可以先过过手隐也是好的。 黑牛觉得没什么就答应了,还在心里夸了秃毛一句,这小子办事真积极。不愧是他的得力跟班。 —— 林轻烟把自己收拾好,杏花她们陆陆续续回来了,桃花也紧跟着杏花进屋。一身脏污,小脸也看不出原样,只剩两只眼睛转啊转。 看见她叫了一声烟儿姐姐就坐下了,林轻烟看着她那么小就要去干重活有点不是滋味。应了一声就摸了一颗奶糖递给她。 一般她们回来都会去河边洗了回来,这样等吃了东西就直接在屋里休息了,也不用再折腾着出去了。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没洗脸就回来了,她也没问,一般干完活刚回来的时候是最累的,她懂那种感受,根本不想开口说话。她就没去找她们说话。 她安静的躺在自己床上想自己的事情,若不是不方便把笔记本拿出来,她还想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记录点东西。 夜幕降临,空气寒凉,大家都躺倒床上准备睡觉,结束了一天沉重的劳动,都想好好休息休息。 这时她发现阿青还没回来,问了一声,蕙娘积极回答:「还能去哪,去她男人那里了呗。」 说完还意有所指的咯咯笑了两声,任谁都能听出她的调侃之意。 素娘见她这么笑话阿青,笑着回她道:「说别人,难道你就没去见过你男人?」 蕙娘嫌弃的切了一声:「都老夫老妻了,谁还找他啊,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睡会,哪像她们年轻,禁得住折腾。」 素娘提醒她道:「你不去找他,小心有其他女人去找他。」 「找就找呗,哼,只要把儿子养活就行,他要是敢不餵饱孩子,看我不抓花他的脸。」 素娘听她这么说,很羡慕她的这份泼辣劲,当初她如果也有这样的脾性,也不至于任那男人欺负,最后还被嫌弃生不出儿子。 第41页 林轻烟噗呲一声,笑着看向蕙娘那边,杏花也跟着笑出声。 林轻烟看着这么好的氛围,眼睛一转,扔出一个问题:「我想跟你们打听一个人。」 「这个你可是问对人了,在这里就没有我蕙娘不知道的人。」 「快说,你想打听谁?」 林轻烟嘿嘿一笑,缓慢开口:「宋凉夜。」 「谁?」蕙娘提高音量。 「宋凉夜,你们认识他吗?」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没有人出声。 还在等回答的林轻烟感到气氛的不对劲,借着屋外透进来的暗淡月光侧头看向她们,疑惑问道:「怎么了?怎么都不出声了?」 蕙娘率先开口,声音都小了许多:「丫头,你先说你打听他干啥?」 林轻烟听这回答像是知道这个人的,她在暗中仰躺着看向屋顶,嘴里像是含着蜜似的:「想多了解了解他。」 杏花难得出声问道:「你想了解他干什么?」她觉得太不可思议。 林轻烟扣扣手指,虽然现在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还是不自觉红了脸:「如果我说...我看上他了,你们信吗?」 随即她清楚地听见屋里齐齐响起倒抽气的声音。 她诧异地坐起来,想问她们怎么了。 这时发现她们几个也坐了起来,她还没开口,就听见蕙娘传来弱弱的声音:「你胆子可真大。」 杏花在黑暗中点头认同:「阿烟,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那头素娘惊疑不定:「你真喜欢他?」 林轻烟一头雾水,总算是察觉到她们的反应不太对劲,疑惑问道:「怎么了?你们这是什么反应?难道你们都认识他?」 「那快点跟我说啊,你们都跟我说说。」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宋凉夜的更多事情。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就像按了暂停键似的。她刚想点名蕙娘,让她先说,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还说就没有她不认识人吗? 离她最近的桃花声若蚊蝇道:「烟儿姐姐,他很可怕。」 蕙娘的声音纠纠结结:「丫头,你真想打听他?」 「是啊是啊,你快说吧蕙娘,这不在吊我的胃口吗?」真是急死她了。 那边咳了咳,小声道:「这也不是不能说,就是这人吧,真的不好惹,我们这里谁不知道啊?丫头啊,你还是离他远点吧。」 「他怎么了?怎么就不好惹了?」虽然宋凉夜是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接近,但也没那么可怕吧。 「蕙娘,你就说吧,跟阿烟说清楚,免得她啥都不知道。以后吃亏了都来不及。」素娘在一旁拉拉蕙娘。 「唉,算了,反正你出去稍微打听就能知道。」蕙娘打开话匣子,一旦开了口,就来了兴致。恨不得一股脑地说给林轻烟听。 「你知道宋...就是那个人身边为啥没女人打转吗?要知道在这营里,但凡有点本事的男人那可是恨不得一天换一个女人。」 「还不就是因为那些女人怕了,才不敢凑上去烦他。」 林轻烟听到这话,还真有点好奇了,附和道:「为啥?」在她看来,宋凉夜应该是很受欢迎的吧。撇开性格不谈,就那张脸,那身材,也有很多女人喜欢吧。 「为啥,你别急啊,听我慢慢说。」 「本来原来那人就跟个肉骨头似的,那些女人逮着机会就想扑,变着花样的想接近他。有些胆子大点的,还去人家屋子附近转悠,一天要在人家门前路过好几次。」 「就连咱们隔壁都有两个女人喜欢他呢,诶,就那个,那个碧兰,也是整天花枝招展的在人家眼前晃悠。」 林轻烟一听到这,顿时有点气不打一出来,她想过会有很多人都会喜欢宋凉夜,但也没必要这么受欢迎吧。虽然那时她还没有来,这气生的有点莫名奇妙。 不过听蕙娘这绘声绘色的描绘,她都能想像到这是什么让人郁闷的场景,不是说古人都很含蓄的吗? 「宋凉夜是什么反应啊?」她气闷问道。 「当然是没反应啊,人家压根就跟看不见似的。整天顶着一张吓死人的脸,那黑沉沉的眼睛,我家男人见了都说怕,那些女人更不敢靠太近了。」 「只是人再怎么怕,但人家有本事啊,上一回场就能拿回来大肉包子和大面饼子。啧啧啧,那包子白乎乎的,一看就是用白面做的,谁见了不想要啊,听说里面还有肉馅呢。咬一口都流油。」 林轻烟:「......」 她想说那包子还真的不好吃。咬一口也不流油。 「听你这么说,难道那些人都是冲着包子去的?」 「那不然还能冲着什么去?那人那么可怕,谁会是冲着他去的?听说在斗兽场他几乎没输过呢,就那狠劲,还打死了老虎和狼呢。」在黑暗中,蕙娘翻了一个白眼:「打量谁不知道她们的心思似的。那还不是明晃晃的,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这下林轻烟更郁闷了,心情十分复杂。这还不如是冲着宋凉夜去的呢,难道她们眼瞎吗? 「那后来呢。」 「后来我知道......」桃花积极接话道。 「诶诶,让我来讲,你个小丫头哪讲得清楚。」蕙娘着急拦住桃花,生怕被桃花抢先说了。这种事当然是她来讲比较精彩。 杏花敲了敲桃花的脑袋,叫她赶紧睡觉:「小孩子不要听大人讲话,你先闭着眼睛睡觉。」 第42页 桃花努努嘴,乖乖闭眼睡觉了。 蕙娘清清嗓子接着道:「后来啊,可是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从此以后再没人敢往那人跟前凑了。」蕙娘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声音都亢奋了。 第27章 打听 林轻烟唿吸都放缓了, 竖起耳朵仔细听,生怕听漏掉了哪一个字, 直觉重头戏要来了。 「那次有个女人不信邪, 见这么久都没人成功过。估计是想当头一份,还在人跟前炫耀呢,说凭她的本事, 她这次一定能成功, 她伺候过的男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大着胆子在半夜推开那人的房门。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林轻烟提起一口气不敢放下。 「哈哈哈,哎呦,结果第二天大家发现那女人躺在半道上半死不活,脸被划的呦,血唿啦次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相貌。不仅被毁了容,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那血都淌了一地, 整个人只出气不进气。」 「要我说啊, 那人也太狠了,这下手太狠了。」 蕙娘虽说着下手太重,语气却丝毫不带同□□彩:「大家看到这场面都吓坏了,虽然没直接要了人命, 但这也跟要了她的命差不多了。都成这幅样子了,还能活的下去吗?在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活路了。」 林轻烟默默地抬手摸摸自己脸颊,以前???*她还觉得宋凉夜话太少,对她总是硬邦邦的, 现在她觉得宋凉夜对她真是格外开恩了。 回想起来这段时间她去找宋凉夜又是这又是那的, 宋凉夜没把她怎么样真是走了狗屎运。 「这件事当时都传开了, 大家都怕了他, 再也不敢接近他。那些女人也统统打消了心思。这么兇残,谁还敢去招惹啊,不要命了。」 「对对对,阿烟,你还是注意点吧,那就是个魔鬼,听说当初是他把二麻子杀了的。」素娘小声道,声音还有点发抖。 「这又是什么事?二麻子是谁?」 「哎呀,这可是大家私下传的,都别往外说。」嘴上说着别往外说,自己却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往外倒。 「说起二麻子,那可不得了了,二麻子是以前奴隶营的厉害人物,很多人都把他当老大,下面很多跟班,可威风了。但是几年前突然有一天就死了,死相还特别悽惨,连个全尸都没有。」 「听说脑袋都被砍下来了,挂在树上,最先赶过去的人看见的时候还往下滴血呢。」蕙娘搓搓手臂,大晚上的说这些还有点害怕。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后来传来传去,有人听说是宋...是那个人干的。」 林轻烟心里好笑,至于嘛,连宋凉夜的名字都不敢叫,就算是他干的,他又不在这,有什么好怕的。 至于那个劳什子小道消息,既然是传说,还信它干嘛,当个八卦听听得了。 「总之,这个人很可怕,阿烟,你真的看上他了吗?还是......?」蕙娘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尽管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林轻烟还是懂了蕙娘的意思,不就是想问她是看上了宋凉夜的人,还是看上了宋凉夜的粮。 她笑了笑,老实开口道:「我是真的喜欢他。」 蕙娘几个听了她的话就更觉得魔幻了,到底看上他什么啊?那样的人真的会懂感情吗? 但她们言尽于此,也不好再劝她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姑娘看起来像一朵凝着露珠的鲜花似的,又娇又嫩,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 随便找哪个男人不得把她捧在手心当祖宗供起来,怎么就喜欢那个冷血煞星呢? 蕙娘不忍心林轻烟一条道走到黑,还想多嘴两句,劝劝她换个人喜欢,何况喜欢又不当饭吃。 还是得找个实在的男人,疼她照顾她。凭她的那脸蛋,日子不知道有多好过,哪用得着去闯那道南墙。 反正她是不看好这件事的,想想之前那女人的下场,就知道宋凉夜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女人惹到他了,不也照样下死手,她怕哪一天林轻烟也遭到如此下场。 她也没有多好的心肠,只是活了半辈子,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生出两分怜惜之意,如今还跟她们住在一起。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看出来这姑娘除了有点娇气讲究外,随和好相处,爱笑爱聊天。这脸蛋如果长在其他人身上,估计能鼻孔朝天,斜眼看人。 她正要开口,门被轻轻推开了,估计是以为她们睡了,怕吵到她们,脚步放得很轻。 是阿青回来了。 她顿时转而张口就打趣起阿青来:「阿青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啊,你男人捨不得你走嘛。」 几个人都笑起来。 阿青没想到她们还没睡,听到这话有点不好意思,想到刚才发生的事,脸腾的烧了起来。 她结结巴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素娘笑着解围道:「行了蕙娘,阿青脸皮薄,别逗她了。我们也早点睡吧。」 屋里笑闹一阵,大家都安静下来。 林轻烟也转过身面对墙那边,脑子里慢慢回味今晚的聊天内容。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还真能在室友这里打听到宋凉夜的事。她想着这里这么大,住着这么多人,人口这么杂乱,哪能谁跟谁都认识啊。 就像以前住在一个小区的人,又能彼此认识多少人呢。恐怕就算住在同一层楼,也叫不出隔壁邻居的名字。 第43页 本来只是想问问,也没报什么希望。 没想到宋凉夜这么有知名度。 更没想到的是在别人眼中,宋凉夜是这么可怕的人。心狠手辣,残酷冷血。提起来就心惊胆战,唯恐避之不及。 怪不得她看见的宋凉夜总是独来独往,去找他时也从没见过谁跟他搭过话。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当得知有很多人觊觎宋凉夜时,她不高兴。当得知那些人心思不纯时,她更不高兴。当得知大家都对宋凉夜避如蛇蝎时,她心里犹如塞了一团棉絮,闷得她心肺痛。 脑子里乱糟糟的,这打听来的结果,还不如不打听呢! —— 此刻安静睡下的几人不知道有人已经在外守了大半夜了,从日落等到天黑。 秋日的夜晚寒凉,露水重,风唿唿的刮,吹得秃毛和猴子两人瑟瑟发抖。 猴子先不耐烦了,这都等了大半个晚上了,人影都没看到一个:「秃毛,我说这都乌漆嘛黑了,人肯定不出来了。今天就回去吧,明天来也是一样的。」 他没看到过林轻烟,自然不理解秃毛的这份急切。陪他蹲了这么久也够意思了,要不是怕秃毛去老大那里说嘴,他早就不干了。 秃毛心情也不好,原以为今天就有戏,哪知那女人从下午进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倒是看见隔壁屋的碧兰扭着小腰,颤抖着腿从外面回来。 秃毛在心里暗骂,白天还在他们屋里要死不活,晚上又不知去了哪里浪,看来他跟老大还没餵饱她。这么缺男人,下次看他不多找几个兄弟弄死这贱人! 后来又看见有个高高瘦瘦的女人回来进了林轻烟她们屋,一看那样子就是刚被男人弄过。 等那女人进去之后,他们又等了老半天,还是没有动静,猴子又在催促,他再不甘心也只得先回去了。 明天再来,就不信她明天还不出来! —— 翌日。 林轻烟避免杏花早上又叫她上工,昨晚提前跟杏花说了她不舒服,还要休息一天,早上别叫她。为了显得有真实度,还故意咳嗽几声,哑着嗓子跟杏花说话。 也不知杏花信了没,反正她是真的不想再去修河堤,如果没吃的要饿死了,去受那份罪还好说。但她不缺吃喝,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早上果然没人打扰她,大家都静悄悄的走了,她一觉睡到自然醒,日上三竿才从被窝里爬起来。 天气越来越冷,现在她的毯子还勉强凑合,可再过段时间,到了晚秋,这装备就显然不够暖和了。 唉,她到时候该用什么理由加床被子啊,揉了揉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操心吧。 她同样走到门口,坐到门边抵住门,快速拿出洗漱用品把自己打理好,拿出食物填饱肚子,今天她还拿了个鸡蛋吃,又喝了一罐牛奶才拍拍手站起来。 想了想,又坐下,现在离去跟宋凉夜汇合的时辰还早,她想再煮点鸡蛋。 而且她没跟宋凉夜说清楚具体哪个时间,她本来是想说下午一点的,那时还有点太阳,洗澡不至于太冷。 可宋凉夜没手錶,她也没有看太阳光照认时辰的本事,只好说下午日头还足的时候在山脚等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她想着她等下早点去等着也是可以的。 她还是同昨天一样拿出炉子,这次换了一个大点的锅,装好水开始烧水,耳朵还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然后手脚麻利地的弄了两袋泡面出来,撕开包装放好面饼和调料。 水开了先倒了一碗开水出来把面泡上,然后放了十五个鸡蛋进去,又放了五个鸭蛋进去煮。 看着大碗里的红烧牛肉味的泡面,她简直高兴地手抖,这么久没吃过有味道的热食了,这也太香了叭! 又等了两分钟,等面软了,她迫不及待的端起碗就夹了一大筷子面送入口中,香,太香了,从没觉得泡面如此好吃。 热腾腾的面吃到肚子里,顿时整个胃都暖了起来。 第28章 电击棒 林轻烟刚才吃了点东西, 而且她也捨不得全部吃完,就留了半碗放进空间的餐桌上, 反正现在放进去是怎样拿出来还是那个样, 不会冷也不会泡煳。 她可以留着后面想吃又没机会烧水的时候吃。 吃了泡面又选了一瓶饮料喝了几口,摸着饱饱的肚子,十分满足。 等了一会, 鸡蛋也煮好了, 她不敢再煮别的东西了,赶快收拾好东西放进空间。 她想起宋凉夜没有喝水的竹筒,喝个水还要走老远,又去厨房挑了个没有花纹的带盖透明水杯,不大不小,拿着又轻巧。是她以前上高中时常常装了水带去学校喝的水壶。 又把杯子装满矿泉水,满意的放在桌上,准备拿给宋凉夜用。 做好这些, 念头一起, 想到她已经好久都没照过镜子了,女生哪能不照镜子呢,果断???*拿出圆镜左照右照。 镜中的人,鹅蛋脸, 弯弯的眉,明亮水润的杏眼,长睫忽闪,琼鼻樱唇, 眉间神态带着少女的娇憨。 这张脸她看了十几年了, 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不管好赖, 每天都吃了东西, 没有刚穿来时那么苍白瘦弱,脸色没那么差劲了,脸颊也恢復了点肉,跟她以前的脸越来越像。 但来到这里还没护过肤,皮肤有点显干。林轻烟心里吐槽,别说是护肤了,能有机会把脸洗干净都不错了。 第44页 她又来到她自己的房间,看见梳妆檯上的瓶瓶罐罐和各种彩妆,还有占据了一半梳妆檯的她喜欢的口红,怀念的不行。 这都是她打下的江山啊!就这些东西是她积累了好久的。 走过去每只口红都爱不释手的摸摸蹭蹭,有她以前买的各大品牌的爆红款,小众款,还有各种唇釉,林林种种好多个色号。 还有画眼影的大大小小的眼影盘和亮晶晶,越摸越觉得恍如隔世。 这些东西她以前天天都用,现在是真的离开现代来到古代了,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离她以前的生活越来越远了,而且很大概率回不去了。 嘆了一口气,拿出水乳开始抹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化一次妆,她好想涂口红啊。 以前出门必涂口红,就算不打粉底,也要画眉毛涂口红才肯出门。 现在呢,头髮都打结了,洗澡都是奢侈。 她忍不住手痒的拿出来一支口红对着镜子涂到嘴上,果然精气神都提起来了,显得皮肤更加白皙了。其实不涂的时候嘴唇也是红润润的,但明显涂上后更显气色。 原主底子好,如果再描描眉毛,涂点腮红,这妆容就可以直接出门了。 以前她在现代早上要去上课就经常这么干,特别省时间。每次当室友早早起来化妆,她还在睡觉。 捧着镜子欣赏够了又认命的拿纸擦掉。 她想着下午洗完澡,一定要涂点身体乳才行,虽然环境困苦,但有机会还是要抓住。 磨磨蹭蹭大半天,又把耳环拿出来换着戴,又把梳子拿出来试图梳梳头,结果太多打结的,根本梳不通,只好放弃。 她现在每天的髮型都是一个样,别的她也不会梳,是她根据刚来时原主的髮型,稍微改了一个简单版的,看着像那么回事就行了。反正也不需要她弄得有多好,之前去干活恨不得乱成一个疯婆子。 觉得没什么可玩的了,瞅瞅外面的日头,觉得时辰差不多了,终于捨得出门了。 她还是拿出那顶大大的草帽,戴着就出了门,准备先去山脚等他。 那边早早就在附近等着的秃毛和猴子见他们的目标终于现身了,激动地不行。尤其是秃毛,昨天的惊鸿一眼让他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两人见她出门,赶紧在后头悄悄跟上。猴子伸长了脖子都没看见被夸上天的人长啥样。 捣了捣秃毛胳膊肘,小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天仙?脸都看不到。」他反正是没看出有多极品。 秃毛没空搭理他,挥挥手:「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盯仔细了,瞧瞧她要去哪?」 猴子撇撇嘴:「看这方向,好像是往驼峰山去的。」 驼峰山之所以叫驼峰山,不仅因为其外形似骆驼的嵴背,庞大巍峨,更是因为里面高大茂密的植被,遮天蔽日。而且一座山连着一座山,山峦连绵起伏,谁也不知道其山后面究竟还连着多少座山。 秃毛听了兴奋起来:「去后山,去后山好啊。」这不是老天爷都在帮他吗。 林轻烟到达山脚的时候,那里没有人,宋凉夜还没有来。 她便挑了一棵大树下站着,这个位置比较显眼,能看到各个方向来的人,若是有人往这里来也能看见她。 这棵树树干粗壮,两三个人手拉手也不一定能环抱住,树叶泛黄,不像山上的树,树叶还是碧绿色的。 许多树叶还被风吹到地上,地面满是落叶。踩起来沙沙作响。林轻烟无聊的踢着树叶玩。 秃毛和猴子见林轻烟到了这里就停下了,也不上山,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他本想立马叫猴子去报信叫老大过来的,见这情景也只好再等等。 于是,明处和暗处的人,都陷入了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林轻烟腿都站累了,又坐下等,屁股坐痛了又站起来等,等无聊了又绕着树干走着转圈圈等。 抬眼看看日头,原本明晃晃的太阳都被遮住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心里隐约猜测宋凉夜是不是不会来了? 林轻烟有点失落,心里好难过。 原本雀跃期待的心情瞬间盪到谷底。 这是不是代表宋凉夜根本不想搭理她? 她垂下脑袋,焉头耷脑的,小脸都垮了下来。 但她只伤心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他不过来又怎样,他不来,她就去找他! 这个男人,昨天明明说好的,却不来赴约,她要去找他,看看他在干什么,问他为什么不来。反正她又不是没去他家找过他。 正准备抬步走时,就听见有沙沙的脚步声,她惊喜抬头,以为是宋凉夜来了。 然而笑容还没展开,就看见是个陌生男人,目光贪婪的在她身上逡巡。 秃毛和猴子等的早就失去了耐心,原本想看看那个女人在等谁,结果那么久过去了,也没个人来。 眼睁睁看着她在树下一会站着,一会坐着,一会绕圈圈,他都替她着急了。 他再也等不及了,干脆让猴子回去叫老大过来,他先去把她绑了。 猴子这回应的积极,他刚才隐约看见了女人帽檐下的脸,也按捺不住了,脚步放快的去找老大了。 林轻烟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眉毛稀疏黑瘦黑瘦的男人,皱着眉头不发一言。 她不用问就知道来者不善,光看那噁心黏煳的眼神就一目了然。 第45页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盯上的,难道是站在这太久太显眼了? 秃毛走上前,见林轻烟不说话,也不着急,还主动关心道:「哟,美人儿,站在这干啥呢,脚不累吗?」 「要不我给你揉揉脚?」离得近了,那张小脸看得越清楚,秃毛心里越发荡漾。 林轻烟心里平静,甚至还有一种想要出气的冲动。她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人还撞上来找打,不拿来泄愤都对不起这秃眉的主动。 秃毛见林轻烟还不说话,他又走上前靠的近一点:「不想按摩也行,我陪你聊聊天怎么样?」一双手蠢蠢欲动。眼睛瞥到林轻烟垂在身侧的手,白嫩嫩,不知捏上去是什么感觉。 林轻烟后退一步,看一眼这瘦巴巴的男人,在心里盘算他能挨得起几电棍。 没错,电棍。 早在人贩子那里逃跑失利,并且还挨了几巴掌的教训里。她就把小别墅翻遍了,寻找今后遇到危险能保障人身安全的武器。以免再次陷入那样的被动境遇。 找了好几样,虽然都有用,但就跟匕首,西瓜刀之类的,具有杀伤力,可也要能进得了对方的身,打得过人家才能对自己有用,否者被对方抢了去,反而成为伤害自己的武器。 她还找到两把洛阳铲,但她力气不大,用着也不趁手。 寻了好几次,最后一拍脑袋,觉得自己真的被穿越这件事给搞蒙了,竟然把那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匆忙跑到房间拿起自己遗忘在角落的书包,书包里很多书,平时课程多,挎包装不下,所以她上课还是跟高中一样,背的双肩背包。 把书拿出来,从书包里掏出一根电击棒,书包里还有几瓶辣椒水喷雾,这都是她常年放到书包里的防狼武器。 这跟电击棒是黑色的,不像保安用的那么粗,可以伸缩,不用的时候巴掌大小,用的时候可弹出比小臂还长。特别小巧方便,但电压挺高的,威力还不小。 虽然电不死人,但能把人电晕。 她从买来到现在,一次都没用过,当初一起买的几板更换电池还一颗没动过呢,所以她也不知道几下能把人电晕。 今天这只瘦秃眉撞上来,刚好可以试一试这电击棒好不好用! 第29章 遇险 林轻烟想到这个电击棒时悔恨的要命。 这真真是灯下黑啊! 每天被她带在身上上下学的东西竟然在关键时刻忽略掉, 不然说不准那次还能在人贩子手中逃出来! 想到这里顿时更愤懑了。 穿到古代,遇到人贩子, 逃走失败, 拐到奴隶营,失去人身自由,干活干到脱力。 上厕所难, 洗澡难, 洗漱难,吃东西难。 喜欢的人还那么难追。 林轻烟觉得,她所有的不开心都可以发泄在这猥琐坏心眼地男人身上了。 想打她的坏主意? 今天老娘就教你怎么做人! 林轻烟看着面前使劲想靠近她的人,都不想跟他废话。转身就跑到大树背后,避开他的视野,掏出放在茶几上的电击棒,嫌大草帽碍事,顺手取下来放进空间。 然后等着那人也过???*来, 大树背面视野不宽阔, 不那么显眼。 果然秃毛见她突然跑掉,立马就想追,就见林轻烟并没有跑远,转过去就看见她站在那里, 头上大草帽不见了,整张脸都露出来了,更显绝色。 秃毛也不装了,上手就想抓住她, 嘴里还不干不净:「来, 跟哥哥一起玩啊, 保证让你......」 话还没说完, 就被一股奇怪的感觉击地浑身颤抖,肌肉收缩,全身麻麻的。 林轻烟见他过来,计算着距离,就在他的手要碰到她时,弹开电击棒,使其变长,按下开关,反手就是用力一抽。 秃毛还没来得及看发生了什么,林轻烟就又是一棍抽在他身上。 秃毛这次看清了林轻烟手中拿着的棍子,可他现在全身麻木,浑身无力,眼看就要倒地。 林轻烟才不管他能挨几棍,抬手又给了他一棍。 秃毛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咚地一声就倒在地上,瞬间丧失了行动能力。 林轻烟握着手里的电击棒,正想问他有没有同伙,是怎么盯上她的。还没开口,旁边就闪过来一个人。 林轻烟瞬间警觉,还没看清来人,就照那人来了一棍,那人也应声倒下,她不放心,还想上前来一下。 结果眼前一晃,一股大力踢向她肚子,速度很快,力道很大,肚子剎那间传来一阵剧痛。 痛! 痛得她五脏六腑都搅得生疼。 冷汗瞬间冒出额头,这股力道让她像树叶般腾空倒退几步砸在地上。 这一脚是真的不轻,她觉得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喉间涌出一股腥甜。 林轻烟躺在地上,蜷缩起身子,觉得耳朵都在嗡嗡作响,脸色苍白,捂住肚子抬眼看向来人。 那人骂骂咧咧向她走来,块头很大,又高又壮,像一块黑煤炭。 她艰难动动握着电击棒的右手,待人靠近就能电他。 肚子钻心的痛让她心生惧意,睫毛微微颤动,她知道这人恐怕不如前面那两人那么好对付。 她在心里不断地强求自己冷静,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强迫自己不要慌。 只要一下! 只要能碰到他一下,就能电到他! 第46页 「呸,臭娘们,看把你能得,看老子不收拾你。」黑牛眼睛瞪得老大。 本来来时看到这么水灵的美人,魂都快没了,结果就看到,这贱人把秃毛抽倒在地。 猴子跑得快,上前帮忙,还是被一棍子就打倒在地。他再也不耐烦,这两个废物,飞起一脚就踹过去,用了七成力,他还不想把这美人给踹死,他还没尝过是啥滋味呢。 果不其然踹飞好几步。 眼看就要到她伸出手就能够到的距离,一步,再一步!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抬手,后面就不知哪里又冒出几人压制住她胳膊。 她刚才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前面那个踢了她一脚的黑壮男人身上,根本没想到后面还窜出来几人。 她来不及反应,顾不得肚子的疼痛,剧烈挣扎起来,然而一个女子哪里挣脱地了四个成年男子的力气。 手臂,两条腿,就连手腕都被钳得死死地,他们动作粗鲁,她手脚哪哪都被抓得生疼。 她想挣扎着能电一个是一个,哪怕他们都抓着她,也会连带着她一起被电到。但她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这时那个黑煤炭走过来,弯下腰想拿走她的电击棒,她趁机给了他一下,电得他往后退了一步。 黑牛全身麻了一下,觉得那东西有异,吩咐压住她的其中一人帮他拿过来。 其他几人见她手上拿的黑棍子不寻常,越发在她手腕上使劲,手腕勒出一圈触目惊心的红痕,她不停地挣扎,然而根本没用。 眼看有人小心的掰开她手指,要抢走电击棒。 不行!电棍绝对不能被抢走! 她蓄力,奋力抬高一点身体,右手连带着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往身下使劲挪了一点,稍微挪到背部一点,把电棍往背部下面一藏。好歹能挡住一点视线了,就迅速把电击棒收回了空间。 她也不想这么草率,可事态紧急,她不能让这帮人把她的电击棒收走。 只能做到不那么明显的、大喇喇地当着这几人的面凭空变走电击棒,能遮掩一点是一点吧。 反正找去吧,找到了算你们有本事! 任你们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她有一个随身空间! 抽出她右手的那个人正要把那棍子搜走拿给老大,突然眼睛睁大,抬手揉揉眼睛,再一看,还是没有。 没...没了? 他哆哆嗦嗦地开口:「老...老大,没...没了,那东西没了!」 「啥?啥没了?」 这时几个人也都看到了,刚才这女人手上的东西没有了。 「找,给我找出来!」黑牛是真的怒了,快步过去就是一巴掌,扇得那白嫩脸蛋霎时红肿起来。 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林轻烟痛得眼前一黑,被这一巴掌打地都失去了思考能力,脑袋一片空白,嘴角渗出鲜血,左耳有一瞬失声,紧接着就是嗡鸣声。 疼,全身都疼。 这特么的古代人都喜欢扇巴掌吗? 那几个人把她翻过去,又在周围一片找,都没找到。 黑牛挥挥手说了声算了,他先办了这娘们儿再说。说着她又把林轻烟给翻了过来,让他们抬进山里一点,找个隐蔽的地方。 林轻烟像一块破布一样躺在地上,她连眼皮都抬不起来,这次真的躲不过了吗? 这帮人的目的很明显,明显就是为了劫色。 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 抬她的几人这次没人制住她的手,她又掏出电击棒,快速出手电了抬她左胳膊的人,那人趁着抬她,手不老实地往她后背蹭。 那人脱力,手上卸了劲,林轻烟左边往下塌,她也连带着被轻微电到了,浑身麻了一阵。 她来不及管,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又给了右边的人一下。 顿时上半身砸在地上,不知是被电的还是被砸的,她后背疼到发麻,脑袋晕乎。 眼看跟在后面的黑煤炭又要出手,看那架势就气得不轻,蓄足了力向她使来。 林轻烟真的绝望了。 这领头的一看就不像他那几个小跟班一样一电就倒,这块头,刚才电了他一下,他只是僵了一下,有点站不住,后来又好了。 而且这人明显还有武功,力气那么大,她还不得被他打成残废吗? 眼看黑煤炭那蒲扇般的巴掌就要落在她身上,她使劲蹬腿,想甩掉抓住她腿的那两人。 就在这时,她眼睁睁看见黑煤炭像她之前飞出去一样成条抛物线飞了出去,甚至还比她飞得更远,摔得更惨,登时就喷出了一口血。 她缓慢眨眨眼,使出浑身最后一丝力气,使劲一蹬腿,甩掉抓住她脚的两人,那两人或许也是傻了眼,让她顺利挣脱了,然后手比脑子快地给了那两人一下。 她还想补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顺势把电击棒收进空间。瘫在地上只剩眼珠子能转动。 林轻烟看见收拾完黑煤炭的那个高瘦身影向她走来,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卸了劲,她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大滴大滴地往外滚,一串接着一串地流向两边太阳穴,没入两边鬓髮。 她视线模煳地看见那个人走到跟前,小小声地唤了一声:「宋凉夜......」 声音软绵绵的,含着无尽委屈。 第47页 第30章 不哭 宋凉夜把她背起来, 稳稳地托住她往树林外走。 林轻烟双手松松地圈着宋凉夜的脖子,脑袋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眼泪还流个不停, 没一会儿就打湿了宋凉夜的衣襟。 感受到耳边传来细细小小地抽噎声,和肩膀处一小片的濡湿。 宋凉夜薄唇抿地死紧,心里酸酸涨涨, 形容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一次心生后悔。 —— 今日看到正午的日头,他想起昨天那姑娘的话。 到了应该出门的时辰,他坐在床边思忖良久,摩挲着那柄陪他出生入死的剑,在心中纠结到底应不应该去。 以往他对这种无稽之谈的邀约根本不放在心上,更不用说去赴约。 可想到她兴高采烈地模样,他心里生出一种陌生的情绪。陌生到他不敢去触碰。 没人知道他在这段时间想了些什么,思绪来回翻滚, 搅得他脑袋生疼。 在他的潜意识里, 好像这次若是去了,就有什么东西再也不受他控制了。 其中的意味将变得不再一样。 他直觉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在他命不由自己掌握的十几年卑贱生命里,这种横生枝节的不可控根本不是惊喜。 他心里好似被种了一朵花, 在心底拼命挣扎着想破土而出,他一遍又一遍地把土壤压得板结扎实,不让其有冒头的迹象,然而那棵细嫩的幼苗似是比他还固执顽强, 一次又一次地冒出嫩???*芽。 直到太阳收起光芒, 眼看就要西斜。空气中仅有的一丝暖意就要被抽走, 冷空气肆虐袭来。 小木屋里沉闷安静的这一隅似乎又昏暗潮湿起来。 他终于慢慢起身, 压下心底的不安,脑袋顿痛地走出屋子。 —— 待他不知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走到目的地,在山脚没看到人,还来不及想她是不是走了,就发觉树林里有异动。 这本跟他无关,但一想到没在这里看到她的身影,就不受控制地上前查看。 结果就看到惨不忍睹地那一幕,他心脏勐地一紧,心跳漏掉半拍,黑色瞳孔骤缩。 身形一闪,用尽十成力踢飞前面的黑壮男人,极快速地解决掉此人。 心中的怒火已经让他无法思考,脸色冷得骇人,黑眸凝结起锐利,打断对方三根肋骨,踩断膝盖骨,本想一拳砸碎那人脑袋,想到什么,又克制收手。 来到林轻烟身边,清楚地看到她像凋谢的花儿般躺在地上,嘴唇苍白无血色,左边脸颊红肿充血,嘴角挂着血,唿吸微弱,眼里滚着泪,像只受伤的小猫似的看着他,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那一刻宋凉夜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住,指节不自觉攥得发白,想抱她起来,竟不知如何触碰她,仿佛眼前脆弱的姑娘一碰就碎。 她这虚弱不堪的样子,让他不禁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晨曦笼罩,她坐在泥泞不堪的小路上,依旧笑得晃眼的模样。 她蹲在河边,在月光下眼睛熘圆地望向他的模样。 她在小木屋睡得四仰八叉,毫不设防的模样。 她在遮天蔽日的树林里,站在光影中披散着湿发沖他笑的模样。 她匆忙塞给他东西,兔子般灵活跑走的模样。 她絮絮叨叨跟他说话,活力四射的模样。 总之—— 不管是何模样,都不该是现在这般出气多进气少,浑身像是没有生气的模样。 宋凉夜喉头干涩,一言不发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她背在背上,重量轻飘飘的,像是背着一团绵软的云。 —— 林轻烟伏在宋凉夜宽阔的后背,左脸火辣辣的疼,只能用右边脸颊靠在他肩上。 换作以往,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宋凉夜,她不知道有多兴奋,肯定净想着怎么占点便宜。 但这次她是真的疼,疼得脑神经都在突突跳跃。 林轻烟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肚子火烧火燎的抽痛,电钻般的痛楚从被踹中的地方向四周细细密密的蔓延开来。 像是只能通过流泪的方式缓解发泄,声音细细地抽泣:「宋凉夜...疼...」 她呜咽着痛哼:「我好疼...」 委屈,她是真的委屈了。 从小到大,她哪里挨过这般毒打。 刚才咬着牙不敢怕,现在才生出后怕。 如果没有宋凉夜,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林轻烟想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奈何虚弱无力。 宋凉夜听着耳边微弱喊疼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加快脚步。随即思绪纷乱的大脑又勐然想起自己可以用轻功。 他又託了托林轻烟,确保稳稳噹噹后,怕她不适应,会害怕。 微微侧头转向右边,低低说了句:「别怕。」 然后运起内力,一个纵身跳到屋顶,几个起跃就掠过大片大片的房屋。 林轻烟脑袋昏昏沉沉,不太明白髮生了什么。感觉耳边的风唿唿刮过,风在肆虐,髮丝飘扬。她眯起哭肿的双眼,泪水都被风吹干了。 还没待林轻烟仔细感受,宋凉夜就稳稳落了地,到了家门口。 宋凉夜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抖开被子给她盖好,她吃力地撑开眼皮,有点抗拒,摇摇头:「脏。」 宋凉夜手一僵,以为她嫌弃被子,抿直嘴角,看着她核桃般的眼睛,无奈道:「只有这个。」 第48页 林轻烟没听明白,她带着哽咽开口:「脱了衣服再盖,裤子也要脱。」 声音都哭沙哑了。 宋凉夜明白过来她不是嫌被子脏,但他着实不敢帮她脱。 他迟迟不上前,林轻烟瞪着他道:「快点,我里面穿了衣服的,只是脱外面的。」 按照她的意思扶她起来,脱掉在地上打过滚脏得不行的外衣,脱裤子的时候略微犹豫。 林轻烟一看他不帮忙,瘪着嘴喊手疼。 宋凉夜只好又帮她脱掉裤子,这才看见她里面还穿了一件黑色长裤。 他不由吐了口气,不敢多看,移开眼睛,把脏衣服甩在角落,才又重新给她盖好薄被。 宋凉夜拿出之前剩下的药,挑选他之前用过的,觉得效果好的,问她哪些地方受伤了:「哪里疼?」 林轻烟想说哪里都疼,但又怕他不清楚,仔细告状道:「肚子痛,肚子被那个黑煤炭踹了一脚,好大力...脸也是被他打的...好疼好疼呜呜呜....」 说到这里她眼眶又续满泪水:「还有那些小跟班,使劲抓我,把我按在地上不能动。」 宋凉夜僵硬着手擦掉她眼泪,左脸不敢碰,粗糙指腹在她眼尾轻轻一扫。 嗓音低哑道:「不哭」 林轻烟眨眨被泪水打湿的眼睫,都忘记了哭,有点不敢相信地再眨眨眼,她怎么有种宋凉夜有点温柔的错觉? 仔细一看,还是那副冰冷的眉眼,面无表情,一双桃花眼又冷又静,果然是错觉吗? 她有些丧气,哭腔里灌着浓浓地软音:「宋凉夜,你为什么不来呀,我等了你好久呢。」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要讨一个说法。 听到她带着委屈的控诉,宋凉夜身体僵硬一瞬,不敢看她的眼睛,转开头避开她的眼神。 他又想到那些乱七糟八的想法,微微低头:「对不起。」他的确应该早点去的,那样她就不会出事了。 动了动唇想解释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想说下次不会了,又觉得这承诺有点莫名。 林轻烟有点惊讶他会道歉,是不是今天他真的有点温柔?并不是错觉? 她趁机道:「那下次呢,下次约你呢?」 宋凉夜内心微动,又看向她,黑眸认真凝视着她:「下次不会了。」 林轻烟这才破涕为笑,小嘴抿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眼睛眯缝成一条。 宋凉夜见她笑了,脸颊哭得湿漉漉的,跟花猫一样,头髮散乱,还有几捋粘在脸颊边,杏仁眼也看不出形状来,红肿的像兔子,半边脸还肿着,看起来可怜又好笑。 林轻烟见他盯着她,顿时想到什么,问道:「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啊?」她太难为情了,她也不想这么丑的。 宋凉夜心里好笑地摇摇头。 他想给她上药,可脏兮兮的,要打点水来先擦洗一下才行。 宋凉夜让她好好躺着,他出去弄点水回来。 林轻烟不想让他离开:「打水干嘛呀?」 「给你擦擦脸。」 林轻烟看不到脸有多脏,但她举起自己的手,呃......她都不好意思放在被子里。 但现在她真的不想一个人留在这,宋凉夜肯定是要去河边取水,那么远,而且他还没有工具,怎么装水回来? 她咬咬嘴唇,怎么办? 第31章 小仙女 林轻烟犹豫许久, 闷不吭声,迟迟拿不定主意, 到底要怎么办? 眼看宋凉夜起身, 顺手拎起刚刚丢在旁边她的脏衣服就要走,她喊住他:「你拿脏衣服干嘛呀?」 「洗。」 扔出一个字,简洁明了。 林轻烟咬咬牙, 心一横:「你等等, 不,你先出去等等,先别走,我等下叫你进来。」 宋凉夜虽不明所以,出了门,还是站在门口没急着走。 林轻烟见他把门关上了,先拿了水喝个够,之前太过于紧张, 她觉得自己嗓子都要冒烟了。又流了这么多泪, 很需要补水。 然后从空间拿出她的洗脸盆,打了水,放了毛巾,怕洗不干净指甲缝, 还拿了一块香皂出来。 还把准备给宋凉夜的水杯拿了出来,拿了鸡蛋和一点吃的。 做好这些叫宋凉夜进来,她垂着眼睛,都不敢看宋凉夜看见这些东西是什么反应。 反正死就死吧, 早晚的事。 宋凉夜进门就看见床边的乳白色水盆, 不是木头做的, 不知道是何材质。里面装满干净清澈的水, 盆沿还搭着一根粉色巾帕,毛茸茸的。 他脚步顿了顿,明白了她的用意,没说什么,上前把帕子打湿。 林轻烟虽有点害怕,可见他半天也不问什么,她又有点着急了。 「你不问问这是哪来的吗?」 宋凉夜揉搓了帕子,再拧干,这方巾不大,他摺叠成豆腐块。坐在床沿,微微弯腰,先帮她擦拭右脸颊。 对她的问题他没回答。 他也有些好奇是怎么回事,是个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问题吧。 更何况这段时间她时不时拿出来的那些东西,难不成她是什么山里来的精怪? 可想到她那么怕进山的模样,又打消了念头。哪有精怪怕进山林的。 林轻烟感受到???*脸颊冰冰凉的触感,眼睛还瞟向宋凉夜:「你真的不问吗?一点不好奇吗?」 第49页 人就是这么奇怪,本来不知道怎么讲的事,自己还在那纠结呢,结果对方根本不关心,压根就不好奇。顿时就有一种你不想听我还就偏要讲给你听的心理。 要换成她,有人在她面前凭空变出东西来,她早就好奇死了。 怎么会有人还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等宋凉夜给她擦完右脸,额头,就连耳朵也擦了一遍。 洗了帕子又拿着她的手清洗,白皙手腕上一圈触目惊心的红痕,有的还变成了淤青。他眼神晦暗不明,避开那处,不敢碰到。 林轻烟见他安静地低着头,托着她的手动作缓慢轻柔地擦拭,侧脸轮廓精緻,眼睫温顺的垂着,褪去了一些冰冷。 她能感受到那双大手的触碰,有点温热,有点粗糙。她的心突然怦怦跳了起来。 待都弄干净了,宋凉夜找了药膏准备给林轻烟敷在脸上。 林轻烟叫住了她:「宋凉夜,你看我...」 话音刚落,林轻烟手上就冒出个鸡蛋来,就跟耍杂技似的。 还怕宋凉夜没有看清,又从空间捞了个鸡蛋出来。 一番表演完毕,还得意地瞥向宋凉夜。 哼,看你还能憋着不问吗? 宋凉夜面无表情,看她翘起嘴角嘚嘚瑟瑟的样子,全然一副忘记了自己刚才哭唧唧喊疼的惨样。 他又看见那双红肿的核桃眼里期待的小眼神,仿佛就等着他问点什么,她好大肆炫耀一番。 「只有鸡蛋吗?」 「哈?」林轻烟傻眼了。 「当然不是了。」为了证明,还又拿出好几样小零食。薯片,巧克力,奶糖,山楂片,芒果干,鱿鱼丝...... 林林总总堆在床上。 「还挺多。」宋凉夜对林轻烟地卖力表演给了一句中肯的评价。 林轻烟自己先按捺不住了,她见宋凉夜根本不怕这一番骚操作,她就不是那种能憋得住话的性子。 「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不过你不能告诉别人,我只跟你一个人讲。」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一副村口大树下大娘分享八卦的架势。 她有想过哪一天兜不住,必须跟宋凉夜坦白的那一刻,那多少是有点忐忑不安的,说不定对方还把她当怪物看。 但她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 这一刻不仅不忐忑,还有点小兴奋是怎么回事? 想到以后拿东西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在宋凉夜这里再也不用压抑自己的天性,想吃什么拿什么,她就有种乞丐变富豪的诡异喜悦感。 宋凉夜神色并无惊讶,放下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地认真模样。 他倒要听听她能讲出个什么来,承认自己是妖精变的? 蝴蝶?兔子?桃花精?不然为什么身上总带着花香。 「你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干坤袋吗?」 见他不懂,她哎呀一声:「就是天上神仙才能有的,一种装东西的袋子,就跟荷包似的。」 「但那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的袋子,能随身携带。大小并不大,但它拥有不可思议之力,内部有着奇异的空间,空间之大,能收纳很多东西。」 「因为内有干坤,所以叫干坤袋。简单来说就是神仙的荷包。」 她得意洋洋:「我就有一个,能装一个房子那么大的东西。」手还往两边比划了一下。 她又急忙补充:「但不是每个神仙都有的哈,就只有我这种仙女才有。」 自称自己是小仙女不过分吧?现代的姐妹哪个不自称是仙女,她们还节食,称之为辟谷,只喝露水。 她说完想看宋凉夜的反应。 然而宋凉夜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眉毛都没动一下。 哦,原来不是桃花精,是仙女。 把目光移到她又红又肿的脸颊上。 看来还是个下凡歷劫的仙女。 林轻烟都怀疑她说的是不是奇闻异事了,这么大的新闻,观众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不要这么冷淡啊?让她这个种瓜人,切瓜人的一腔喜悦都无处安放。 试想想,如果一个人自认放出一个惊天大瓜,但吃瓜人不积极,甚至还无反应,那得多崩溃啊? 她顿时一阵无语,早知是这样,那她之前还在宋凉夜面前遮掩个屁,这段时间在他面前想拿吃的给他都扭扭捏捏的。 唉,这无趣的人生啊,想到以后她要是跟他说八卦,对方无动于衷,岂不也是自讨苦吃? 她瞪了宋凉夜一眼,简直是个木头! 只好又躺下养伤,先前注意力不在这里,现在那股兴奋劲过去了,又感觉肚子牵扯着痛。 不过到底心里放下了一桩事,舒了一口气。 宋凉夜见她老实躺下,拿起药膏,食指挖出一坨,涂抹在她脸上,这药膏呈透明状,跟芦荟胶似的。 林轻烟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宋凉夜指腹触碰上她的脸,有点痒痒的。这四捨五入,不就相当于在摸她的脸吗? 林轻烟心不在焉,直到脸被涂好,清清凉凉的,火辣辣的感觉都缓解不少。 宋凉夜又把她的手腕给涂上一圈,然后拿给她让她自己涂肚子。 他起身走到门外,关上门。 林轻烟掀开衣服,果不其然肚子青紫一片,十分可怖,她看着就觉得受了大罪了。 这天杀的黑煤炭,不仅人长得黑,心也是黑的,诅咒你这辈子下辈子都被人唾弃,当块煤炭任人踩踏! 第50页 林轻烟一边忍着痛一边在心里发弹幕狂骂。 终于抖着手涂完,额头又冒出细汗。 她无力地倒在床上,喊宋凉夜进来。 这个时辰大家结束一天的劳作,都陆续回来了。 宋凉夜笔挺挺站在这一会就有好几个人回头望来。心里都在好奇他站在自家门前干嘛呢,不过谁也不敢上前搭话。 他听到她的声音,进去把盆端起来又要往外走,林轻烟奇怪他又要干嘛。 「你去哪呀?」 「倒水。」 「不用,我来倒,你就坐下吧。」 让宋凉夜把盆给她,她端去给空间后院浇了菜地。 林轻烟嫌这木板床硬邦邦的,硌得慌,她的背好痛。 毫不客气地当着宋凉夜的面,拿出两床垫在床上的被褥,让宋凉夜帮她垫上。 对于林轻烟拿出什么来,宋凉夜如今都不奇怪了。 宋凉夜先把那床薄被铺在旁边稻草上,又把她从床上抱下来放在薄被上,然后把那两床一看就干净厚实的被褥铺在木板床上,被子馨香好闻,一点也没有发霉发潮。 林轻烟在旁边看着铺床的宋凉夜,再看看那张与世隔绝的厌世脸,怎么看怎么不搭。这一幕实在是太不和谐了。 铺好后,宋凉夜又把她抱到床上,躺在绵软蓬松的被窝里,她真的想感嘆一声......舒服,太舒服了! 第32章 瘦肉粥 她又拿出一床当盖的被子, 稍微厚一点,带着黄的粉的小碎花, 清新淡雅。 她陷在暖唿唿的被子里沖宋凉夜傻笑, 如果现在能洗个头再洗个澡那就更好了。 她把刚刚收进去的鸡蛋又拿出来,递给宋凉夜:「吃。」 然后又哭丧着脸:「宋凉夜,我饿了。」挨了一顿打, 能不饿吗? 真晦气, 原本还以为就那一个秃眉怪,害的她无比自信地轻松解决了他。哪知道又蹿出个煤炭怪,还有他的狗腿子们。 宋凉夜不推迟,接过那几个鸡蛋,三两下剥壳,又递给林轻烟。 林轻烟摇摇头表示对鸡蛋不感兴趣,这么干,她嗓子痛, 咽不下去。 「我想喝粥, 滚烫烫的粥。最好能放点肉,瘦肉粥,可香了。」 「宋凉夜,我有米有锅, 还有肉,你给我煮好不好。」 她也不管宋凉夜答不答应,会不会煮,单方面把锅具炉子拿出来, 又用量筒打了米出来, 还从冰箱拣了一块瘦肉。 看到冰箱, 她就想起之前还想给宋凉夜做猪肝吃, 补血来着。现在好了,随时都可以做给他吃了,好开心呀。 她拿出这些东西,又去厨房拿洗菜盆装了水端出来,又拿了菜板菜刀。 统统交给宋凉夜,告诉宋凉夜怎么用这些东西。 宋凉夜看这架势,他是不答应都不行了,漆黑瞳孔颤了颤,他是真的没做过这些,也没煮过大米和肉,更不用说那个奇怪的炉子。 然而林轻烟说完这些就闭着眼赖在床上。一副支撑不住要休息的模样。 宋凉夜眼角清清楚楚地跳了两下。 他今日是不是对她太好了? 之前还一副事事都顺着他的样子,现在使唤他都理直气壮起来。 他看着地上一堆东西,沉默两秒,弯腰全部挪到离床最远的墙角。 把那里的稻草清理了一下,空出一片地方。蹲下去开始研究那个炉子。 林轻烟不知道他在捣鼓什么,她眼皮是真的睁不开了,眼睛又干又涩。索性放松神经让自己陷入昏睡,反正宋凉夜在这里,她很安心。 等宋凉夜成功开火烧水,按照林轻烟说的水开下米。又去切肉,肉就像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样,冷冰???*冰的,硬的像砖头。 还好他力气大,刀法好,很容易就切成小块。 待所有都弄好,瘦肉粥煮好,转身回头准备叫林轻烟起来吃时,就只听见房间里安静的唿吸声。 他走到床边,就看见林轻烟陷在有许多小花的被子里,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安静乖巧,卷翘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两排阴影,那张说个不停的嘴,此刻也安静的闭着,唇色泛白。 不管是颜色鲜艷的被子还是颜色鲜艷的她,都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显得很突兀。 就像从木屋缝隙中透进来的那一缕霞光。 ——热烈,明艷,灿烂绚丽,却又短暂。 宋凉夜知道那跳跃进屋里的光束很快就会消失,所以他从来不曾期待。 那么她呢? 又能停留多久? —— 宋凉夜最终没有叫醒她,坐在地上,背靠床沿,左腿打直放平,右腿曲起,右手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手里捻着一根稻草把玩。 他也不知道此时该干点什么,好像就这样静静坐着,听着屋里另一个人安宁地唿吸声也挺好的。 宋凉夜控制着自己的唿吸频率,渐渐与另一道唿吸声相遇,直至趋于同频。 他扯扯嘴角,幽深沉寂的黑眸里似乎闪过一抹光亮,转瞬即逝,快地就像抓不住的流星,一瞬即灭。 这样静谧的时光他并不陌生,他的大多数时光不是充斥斗兽场的喧嚣吼叫声,就是这样寂静无声的。 但现在的这份静谧又好似与以往不同。 宋凉夜清楚地知道这份不同在哪里。 就算之前被他刻意忽视,但见到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那一刻,下意识收缩的心脏,他也应该有所明白了。 第51页 然而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如心底那棵奋力破土的幼芽儿一样,被他死死按在黑色腐烂的土壤里。 —— 林轻烟迷迷煳煳醒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抬手揉揉眼睛,眼睛一阵刺痛。她这才想起今天发生的事。 看向床边坐着的身影,背对着她,有点模煳不清,她软软地喊了一声:「宋凉夜...」 刚刚甦醒的声音带着娇软的尾音,听在耳朵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掌心。 宋凉夜回过头去看她,其实他耳力极好,早就听见身后的动静了。 只是他鬼使神差地没回头,想看看她醒来看到他会是何种反应,尤其还是在他的屋里,他的床上醒来。 他先是听见一阵沙沙地摩擦声,随后身后的人就软软糯糯地喊了他的名字。 不自觉在黑暗中弯了弯唇,她似乎很喜欢叫他的名字,连名带姓。 她说过他的名字很好听,之前不置可否,现在听来,配上她的嗓音,的确不错。 「宋凉夜,天黑了吗?」 「嗯。」 「你怎么不叫我呀,粥煮好了吗?」 「嗯。」 「啊,那我要现在吃,我快饿死了。」 她拿出两个碗和两只勺子。递给宋凉夜,让他去盛粥。 又觉得屋里太黑了,拿出装电池的檯灯,按下开关,屋里瞬间亮起暖融融的光。不大的屋子被照亮,看得清清楚楚。 她有点担心地问:「宋凉夜,外面会不会看到我们的光啊?」 这屋子是木屋,有缝隙,古代没有这么亮的光,而且这里的奴隶连只煤油灯都没有,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只有月光。 所以这光要是透出去,应该是有点显眼的。她不想给宋凉夜带来什么麻烦。 不等宋凉夜回答,她就看见这檯灯有亮度档位。她在家都是用的插电的檯灯,这灯还没用过呢。赶紧把亮度调低一点,只要稍微能看见人就行了。 宋凉夜在把粥加热,这粥煮好这么久已经凉了。 林轻烟闻到香味,吸吸鼻子:「好香呀。」 她笑嘻嘻地看着宋凉夜端着碗过来,见只有一碗,问他:「你吃了没有呀,你饿不饿?」 宋凉夜摇摇头,把碗递给她。 林轻烟端着没有吃:「那你为啥不先吃啊,不用等我呀。」她又想到之前忘记拿碗出来了,顿了顿说:「没有碗你可以直接用那个搅粥的大汤勺舀着吃啊。」 她又在心里默默地加了句『我又不嫌弃你』。 宋凉夜没接话,让她快吃。 林轻烟不干,让他再去盛一碗他们一起吃。 宋凉夜无奈道:「这是煮给你吃的。」 「这是煮给我们两个人吃的,我特地用量筒量了两个人的量呢,而且还多给你加了米,不然那么多我能吃得完吗?」 宋凉夜没动,林轻烟没辙了,耍赖道:「我不管,我要跟你一起吃,不然我也不吃了。」 她瘪着嘴,可怜兮兮的:「宋凉夜,我好饿,肚子还疼呢,我再不吃就要饿晕了。」 宋凉夜沉默地转身,又去盛了一碗过来。坐下说:「吃吧。」 林轻烟伸头看了眼他碗里的和自己碗里的。明显她这份量更大,肉更多。 她真的服了,这还是她之前接触的那个冷冰冰的人吗?还是那个别人口中狠厉无情的人吗? 怎么这么会关心人啊?! 她真想让她们来看看,这怎么会是你们说的那样可怕,是你们看错了!传言不可信啊! 宋凉夜刚捏起勺子柄舀一口粥往嘴里送。就有一只手换走他的碗,把她的那碗粥给了他。 宋凉夜动作顿住,张了张嘴想开口,就见林轻烟已经舀了一大勺送入口中,或许是太香,她已经满足地眼睛都弯了起来。 天哪,好香,浓稠的米香混着肉香,温度刚刚好,不烫不凉。 她真的是太满足了,终于吃到热的饭食了,这才是人过得日子嘛! 用眼神催促宋凉夜快尝尝,他一定会喜欢的。 宋凉夜也吃了第一口,痉挛抽痛地胃部瞬间被这口实打实的热粥抚慰。 他怎么可能不饿?他当然很饿。 原来大米是这么软糯,和肉一起煮粥是这般滋味。 一时间,两人都大口大口地吃粥,屋里只听得见偶尔碗勺碰撞的声音。 林轻烟一边吃粥一边拿眼睛瞄一眼宋凉夜,昏暗的暖色灯光里,只瞧得见宋凉夜的轮廓和五官。 眉目精緻,下颚线条流畅又分明,在灯光下,平时有几分凉薄的气质都稍显柔和了起来。 他低着头认真喝粥,桃花眼微微垂着,遮住了黑沉沉的眸子,垂下的眼帘有一条好看的双眼皮褶皱,眼尾微微上挑,弯一个好看的弧度,好似一片桃花花瓣。她已经能想像这双眼睛抬起来是何模样了。 真好看呀,她怎么就不是这种眼睛呢。 第33章 晚安 吃完了一碗, 宋凉夜又端着碗去给两人添了一碗。 林轻烟哎呀一声:「我竟然忘记有榨菜了。」怎么可以没有榨菜配粥。 她去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有各种榨菜腌菜小咸菜。 「宋凉夜, 你能吃辣吗?」 「算了, 你别吃辣的了,你那胃估计不太好。」想也知道,这里的日子, 飢一顿飢一顿的, 哪里会有好胃。 第52页 她拿了两瓶出来,一瓶辣的她自己吃,一瓶腌黄瓜,不辣的,给宋凉夜吃。 抽了一双筷子出来,打开瓶盖,分明给两人夹在碗里。 她的是辣白菜,又辣又爽, 她特别能吃辣, 来这里这么久,早就憋坏了。 这玩意又不能空口吃,不配着饭吃多无趣啊。 今天终于吃上饭了,还是宋凉夜煮的。 想到这她就笑眯了眼看向宋凉夜, 问他:「你的黄瓜好吃吗?」 宋凉夜点点头,微微的酸甜味,爽脆可口,更下饭了。 林轻烟觉得现在好幸福, 和宋凉夜在同一屋檐下吃饭, 有粥有小菜, 旁边打着檯灯, 虽然环境简陋,但她觉得好。 「宋凉夜,我现在好开心。」弯起嘴角,眼里带着细碎的光。 宋凉夜见她这模样,灵动又明媚。没说什么,垂下眸舀粥,遮住眼里的波动。 —— 待两人吃完,林轻烟打水出来,宋凉夜洗碗洗锅。 她找了一点对症的口服药吃下去。 又拿出洗漱用品和接水的盆子出来洗漱,还换了一个锅出来烧水,打算用热水洗脸洗脚。 现在既然不用遮掩,那就不能亏待自己。 她拿出牙膏牙刷和她的漱口杯,又把之前宋凉夜的牙刷牙膏拿给他,也给他配了一个杯子。 她想起上次宋凉夜冷着脸转身就走,好奇问他:「宋凉夜,上次,我给你牙刷,你最后为什么生气不理我。」 宋凉夜愣了一下,也想起在河边的事情,他默了默,想说那不是生气。 但他又怕林轻烟还要追问,不是生气那是什么。最后什么也没答,拿起牙刷刷牙。 林轻烟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忙着刷牙,她也开始刷牙。反正宋凉夜早就不生气了,她自认是自己哄的,还在心里嘚瑟,这一招果真好使。 两人忙碌一阵,洗漱完毕,各自洗了脸泡了脚。 林轻烟把所有东西都收进空间。 接下来面临两人怎么睡觉的问题,反正她才不???*回去,这里多舒服啊,有吃有喝有棉被。 而且她还要养伤,不易挪动! 宋凉夜似乎也没打算让她回去,他把之前他自己那条薄被铺在稻草上,就这样躺下闭上了眼。 林轻烟傻眼了,见他直接睡在地上,有点过意不去。 从空间找了一张军用摺叠床,虽然小了点,但好歹是床吧。又拿了两条没人用过的备用棉被,让他一床垫,一床盖。 这样不就好点了吗?起码有点像模像样了。 见宋凉夜又躺下了,林轻烟缩在柔软的被子里露出两只大眼睛,往宋凉夜的方向瞄了瞄,丝毫没有男女共处一室的矜持和扭捏,欢快地说:「宋凉夜,晚安。」 说完,就乖乖闭上了眼。 夜凉如水,尽管外面唿唿刮着秋风,听着就冰冷刺骨,但她现在好暖和呀! —— 宋凉夜闭着眼静静等待,没过多久就听见她绵长有规律的唿吸声,显然是睡着了。 夜晚安详静谧,身上是松软的被子,干净无异味,没有白天他帮她铺被子时的那种馨香。 他又等了一会,确保她睡得安稳,轻轻下了床,出了房门。 宋凉夜小心带上门,从外面锁住。又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没发现什么异常。 纵身一跃,施展轻功到了白天的树林里,果然人不见了。 他又借着月光,顺着地上血迹找到目的地。 来到一处茅草屋前。站在外面静静听了一瞬,屋里有三个人的唿吸声。 里面的人都睡下了,只隐约有痛苦的呻·吟声。 他轻轻推开房门,里面比外面更黑一点,宋凉夜凭藉极好的夜视能力和耳力,锁定三人所在方位。 他先没去理会那个发出呻·吟声的人,脚步极轻的来到另外两人床边。 毫不犹豫伸手,速度极快地拧断了他们的脖子,『咔嚓』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在夜里格外明显,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死去的两人连个声音也没发出,直接在睡梦中就没了性命。 黑牛听见这两声异响,惊恐地出声:「谁?」 他今天肋骨断了,膝盖碎了,疼得睡不着,听见有动静,平时威勐嚣张的他第一反应是战战兢兢。 白天他被打在地上几近昏厥,动弹不得,另外几人除了秃毛被电晕了,情况都不严重。 几人合力把他抬回来,他们这些奴隶又没有大夫可以医治,疼得他躺在床上咬牙切齿。 本以为就是去找个女人,换作以往,这是多么轻松容易的事,哪知道这次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半路突然冒出个男人,下手是真狠啊,他连两招都过不了。 宋凉夜捻了捻手指,走到那人床前,在黑暗中看着这五大三粗的人,眼中翻滚的戾气压都压不住。 虽然他没亲眼看见林轻烟被踹的那一脚,但这人壮硕的体格和林轻烟苍白着小脸一直哭着喊疼的样子都昭显了那一脚威力不小。 他无法想像那样娇嫩的她是如何承受下来的。 宋凉夜提起黑牛放在旁边的大刀,那是黑牛使用的武器,单重量就比一个瘦弱点的女人还重。 他轻轻松松提在手上,手腕利落翻转,手起刀落,砍在黑牛右腿上。剎那间鲜血飙溅,小腿断落,截面汩汩往外冒血。 第53页 黑牛惊骇,呆愣了一秒,疼痛才从腿上传来,随即大声嚎叫起来。声音划破天际。 宋凉夜又举起刀搁在黑牛左腿上,黑牛感觉到重量,顿时像按了暂停键一般,再也嚎不出来。 尽管右腿疼得直冒冷汗,他也不敢发出声音了。 他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那个煞神,透过朦胧月光,他只模煳看到一双阴鸷的眼。 四周空气瀰漫着一阵阵令人窒息的气压。他心胆俱裂,喉咙像被人死死掐住一般。他极力想后退,可全身抖得像筛糠。 「从哪知道她的?」宋凉夜缓缓开口,声音比秋夜寒风还冷。 这里离林轻烟那边的活动范围并不近,而且她才来没多久。应该不是被这人撞见的。 黑牛听到问话,脑子还像浆煳一样没反应过来,她?哪个她? 随后想到造成他现在惨状的那个女人,是她!原来这男人就是白天的那个。 他来报仇了! 黑牛面如死灰,毫不犹豫就把碧兰那个贱人卖了,如果不是那个贱娘们,他何至于现在这模样! 他拼命求饶:「你别杀我...是那个贱女人,是她告诉我的...我根本就不认识那姑娘...」 「对...对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杀我...」 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哆哆嗦嗦道:「那姑娘...白天那姑娘,她有古怪...绝对有古怪,她能凭空把东西变走...再...再变回来...」 「真的...她还有个黑色棍子,那根黑棍子...特别诡异,碰一下人,人就发僵发麻,甚至倒在地上...」 黑牛生怕他不信,说得信誓旦旦,又快又急。他想用这个消息换一条命。 宋凉夜手一顿,问了最后一句:「另外四人住在哪?」 他记得白天看见有七个人,这里才三个。 黑牛知道他在问哪些人,麻熘地详尽回答了。 听完了最后一个有用的字,刀柄一甩,刀锋精准切下对方的脖子,刀口整齐,一丝皮肉都没粘连。 求饶声戛然而止,一颗大脑袋咕噜噜冒着血滚下床。空气中瀰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宋凉夜又把刀抽回,他本想只砍掉这人的四肢,留他一命。 死有什么可怕? 生不如死才是人间折磨。 对奴隶来说,活着却丧失了行动能力,废物一样躺在床上,那才是地狱。 但他现在改变主意了。 —— 宋凉夜一一找到那四人所在的位置,这四人分散住在两间茅草屋。 他同样悄无声息地进去,没惊动任何人,将就那把还在滴血的刀,眨眼间就砍下四颗头颅,干净利落。 事情办完,他又折身转回之前那屋,嫌弃地想把手上的大刀还回去。 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低头看看这瓷实的刀片,掂了掂,分量还不轻。 或许可以换几分钱? 睡在他屋里的女人连个像样的簪子都没有。 第34章 送花 宋凉夜回屋之前, 先去了一趟河边,把刀上的血水洗净。 他怕带回去林轻烟见了害怕, 又去了趟山上, 一个用劲,刀身入泥,连刀柄都没入土壤中, 随便掩盖了下, 想着下次来取。 做完这些,提气飞快掠过大半个奴隶营,很快到了屋门前。 打开门,进去发现林轻烟还睡得香甜,放下心来。 他轻手轻脚重新躺回行军床上,单人床有点小,他个子高,睡上去翻身都困难。 但今天肚子吃了个七分饱, 胃部没有一点灼烧感, 被子干净暖和,宋凉夜很快就进入入睡状态。 ── 日月更替,天空闪烁的繁星渐渐隐没,晨曦微露。 林轻烟早早就醒来了, 昨天下午睡了很久,晚上又睡得早,所以睡得很饱。 她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往宋凉夜那边看,发现那床对他而言着实有点小, 他的脚都放到床外面去了。 林轻烟捂着嘴偷笑, 这样睁开眼就看到他的早晨真是太美妙了。 她动了动身体, 发现没有昨天痛了, 今天应该可以下床了,她慢慢坐起身来。 林轻烟一动,宋凉夜就睁开了眼睛,翻身下床。 走过去问她:「怎么了?要什么?」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你醒啦?我不要什么,我就是想上厕所…上茅房。」 在这里上厕所是林轻烟的一大痛点,每次都像死过一回一般。然而别墅里什么都可以搬,就是马桶搬不出来。 她从空间拿了另一套土黄色麻布的衣服穿上,慢吞吞地往外走,实在忍不住回头道:「宋凉夜,你知道哪里有干净一点的茅房吗?」 宋凉夜听懂了她的意思,在她面前蹲下来让她到背上来。 林轻烟翘起嘴角,乖乖爬上去。 宋凉夜托稳她就运用轻功飞出几米远。他知道有个地方较为干净,那里没什么人过去,就是路程有点远。 林轻烟惊奇地睁大眼睛,天吶!她真的在半空中诶,这不就是小说里的飞檐走壁吗? 昨天她好像也有点印象,但她脑袋发晕,还没仔细感受就停了下来。 今天她可清醒了,早上温度低,冷风直往脸上拍,她想一直伸着脖子看风景都很困难。只好把脸埋在宋凉夜后背挡风。 到了地方,宋凉夜把她放下来,林轻烟就看到前面一个茅草房子,有点小,不过终于不是露天的了。 第54页 她抱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去,松了一口气,还好,有点味道,但也没有之前上过的那些那么恐怖,还算是干净。 林轻烟上完后出来洗了手问宋凉夜:「你要进去吗?」 宋凉夜摇摇头,准备带她回去,可她觉得这么远过来不上太浪费了,非???*要他进去上一个,还塞给他几张卫生纸,说她在外面等他。 宋凉夜不懂这是什么逻辑,木着脸进去。待他出来,她又舀了水出来给他洗手。 宋凉夜看看四周,虽没看见人,但还是提醒她:「以后在外小心行事,不可往外拿东西。」 「知道了,我看着呢。」她笑嘻嘻答道。 这人,都会关心她了。 ── 两人回去后,先洗漱刷牙,洗漱完林轻烟决定今天早上吃好点。 她把东西一一拿出来,有速冻包子,饺子,还有新鲜鸡蛋,准备煎几个鸡蛋吃。 她觉得好久没吃新鲜蔬菜了,又煮了几颗上海青。 弄了两个炉子,煮了一大锅饺子,蒸了几个肉包,好了之后煎鸡蛋。 今天的盘子比较多,所以她把小方桌拿了出来摆上。 她在那一通忙活,宋凉夜就在一旁看,等所有东西都上桌以后,两人坐在小桌边看着满登登的食物,觉得肚子好饿。 她拿了两瓶牛奶出来,给宋凉夜插好吸管,拿起筷子:「开动。」 有蛋有奶有主食有蔬菜,这一顿吃地好饱。 就连宋凉夜都吃了个八分饱,林轻烟吃了一个包子一个煎蛋十个饺子和一点青菜一罐牛奶就饱了,其余的全被宋凉夜吃完了。 林轻烟摸着肚子看宋凉夜收拾碗筷,满足地眯起眼。 宋凉夜今日才知道真正的肉包子是什么样的,跟他之前的一对比,天壤之别。 神色不由冷了几分,虽清楚吴鸿福是什么德行,根本不可能给什么好东西,但这煳弄人的本事还真是做得越发明显。 ── 吃过早饭,林轻烟惦记上洗澡的事情,又叫宋凉夜把她带到山上,来到上次那个山洞。 依旧叫宋凉夜先进去查看一番,她才进去烧水。 这次她烧了满满的水,而且又不赶时间,所以痛快地洗了澡,还把头也洗了。 洗完还顺便把换下来的衣服用热水搓了,不知道晾在哪里,暂时先放进空间。 她又烧了水,放好洗髮水沐浴露毛巾,出来叫宋凉夜也进去洗洗。 宋凉夜摇头不去,他一般都去河里洗,又能洗澡又能洗头,还能游泳。 「你快进去吧,水都给你烧好了,白瓶子洗澡,蓝瓶子洗头。」 「我知道你去河里洗,可现在天气变冷,河水那么凉,对你伤口不好。」 宋凉夜再一次妥协,进去之后,空气里还弥留着香气。 他用最快速度洗完出来就看见林轻烟在小溪边摘花。 小溪清澈见底,水里很多光滑的鹅卵石,溪水缓缓流动,两边开着很多黄的白的紫的不知名小花,一簇一簇的,挤挤挨挨,随着山间微风轻轻摆动。 林轻烟看着好漂亮,没想到都秋天了,这里竟然还有这么美的花,她忍不住采一点,做成一个漂亮的花束。 听到动静抬头,看见宋凉夜湿着发,提着东西出来。 林轻烟跑过去接过桶放进空间,把手上的花束递到宋凉夜面前:「诺,送给你,专门给你弄的。」 她笑盈盈地看着沾染了水气,眉眼更加清俊的宋凉夜。 这样的他似乎少了一分沉郁,多了一分少年气。 宋凉夜愣愣地接过这一大捧颜色漂亮的花束,还能闻到其中若有似无的幽香,心跳莫名有点快,却不知该作何回应。 林轻烟见他黑色双眸直盯着自己,脸有点红,心跳也有点控制不住,她忍不住地多想,现在会不会就是一个好时机? 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万一呢,万一成功了呢,万一他答应了呢。 「宋凉夜,我……」她忐忑开口。 突然,宋凉夜神色一凛,偏过头往后看,停顿了一瞬就飞了出去,快到只留下残影。 林轻烟:「……」 喂,她还没说完呢,不至于跑地这么快吧! 林轻烟脸都气红了,她什么都还没说呢,就送了一束花,至于嘛,难道他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才被吓跑了? 瞪着宋凉夜消失的方向,他不会就这么丢下她走了吧? 还没等林轻烟张嘴想喊一声他的名字,就见宋凉夜回来了。 右手提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左手还抱着那一束花。 林轻烟松了一口气,刚想问他去哪了,宋凉夜就把那白色的一团递给她。 定睛一看,是只兔子!晕过去的兔子!体积有点小,但也是肉啊。 林轻烟的注意力顿时放在了这只在她眼里已经冒着油光的兔子身上。她可没有不吃兔肉的想法,麻辣兔头,香辣兔腿,多香啊! 她眼神发亮地看着宋凉夜:「你刚刚就是去捉它了?」 「嗯。」 这片山已经很少有山鸡野兔了,就算有也会被会武功的奴隶抓得不剩什么。 刚才他听见隐约的响动,立即追了出去,弹出石子,还在奔跑的兔子就这样晕倒在了半路上。 「快快快,快烤上。」林轻烟瞬间忘了之前的郁闷,她也是很久没大口吃肉了,馋死了,而且她空间里也没有兔子肉。 第55页 烤兔肉,撒点盐撒点孜然粉辣椒粉,那还不得香哭隔壁家小孩! 她催促宋凉夜生火,虽然她空间有碳,但电视剧里不都是用明火来烤鱼烤肉的吗? 她把打火机和刀拿给宋凉夜,交他怎么用打火机,让他去小溪边处理兔子,她在周围捡一点柴火。 宋凉夜没有异议,到溪水边手脚利落的颳了兔子的皮,清理干净内脏,就开始生火。 这小东西生火确实厉害,他就拢了一堆树叶,开关一按,就出来火苗把树叶点燃了。 林轻烟走地不远,她也不敢走远,见那边已经在生火了,赶紧抱着树枝就跑了过去,把树枝架在火堆上。 火渐渐越烧越旺,林轻烟把火堆周围一圈都清理了一下,避免有火星崩过去点燃其他树叶。 第35章 轻轻 宋凉夜把处理好的兔肉用长树枝穿好, 架在火上烤了起来,时不时翻转几下, 保证每一面都能烤到。 没一会就闻到肉香味飘出来, 兔肉上的油脂也被烤地滋滋作响。 林轻烟把调料拿出来摆好,一一撒在上面,辣椒粉只放了一点点, 反正她待会儿可以单独多放点。 撒好调料, 再翻滚几下,基本就可以吃了,肉已经熟了。 林轻烟等不及,让宋凉夜先划一块给她尝尝味道。 宋凉夜用刀切了一片给她:「烫。」 林轻烟胡乱点点头,象徵性吹了几下,就迫不及待放入口中。 「香,好香,好好吃。」边吃边唿着小嘴散热, 右手不停在嘴边扇风。 「宋凉夜, 已经好了,可以吃了,一点都不柴。」 宋凉夜把长树枝一端插在土里,兔腿划开给她, 自己也切了一块慢慢吃了起来,加了各种调味料的兔肉味道果然独特,香而不腻。 林轻烟又把自己的兔腿撒了点辣椒粉,整条腿红彤彤的, 顿时辣了不止一个度, 吃地她嘴都红肿了起来, 只能不停地斯哈斯哈。 她擦擦手上的油, 去冰箱拿了一罐可乐,又拿了一瓶常温的凉茶给宋凉夜。 拧开盖子给他:「你喝这个。」 她打开可乐,气泡水的声音直往上窜,还还冒出丝丝凉气,喝一口,久违的味道啊! 吃几口兔肉,辣了就喝一口可乐,天哪!太爽啦! 最后这只不大的兔肉被两人瓜分干净。 还是吃肉的感觉爽!过瘾! 宋凉夜把火灭了,林轻烟还打了水把火堆浇了一遍,又仔细的检查一番,见没有火星子了,这才准备下山。 林轻烟心情十分好的拒绝了宋凉夜背她下山的提议,她现在吃饱喝足,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能跑能跳了,正好熘熘食。 她跟着宋凉夜走在大山里,见宋凉夜还提着那束花,她好心的提出可以帮他保存,放在空间里还不会凋谢。 宋凉夜没有犹豫的就给了她。 林轻烟见他这么听她的话,她突然又想逗弄他,灵光一闪,还真让她想到一个事情。 清清嗓子,声音清脆地叫他:「宋凉夜。」 「嗯。」 「宋凉夜。」 「嗯?」 「宋凉夜。」 他不应了,侧过头来看她,眼神询问。 「宋凉夜,我都叫了你这么多遍了,你都不叫叫我。」 她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有点气闷,这么久了,都没听到过宋凉夜叫她的名字。 怎么?她的名字很难听吗?! 眼带幽怨的看着他:「我的名字不好听吗?」 宋凉夜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个,脚步微一迟缓,停顿几秒:「好听。」 「好听你还从来不叫我!」 「你现在就叫,你叫叫看。」 说完竖起耳朵,杏儿眼看着他,也不走路了,一副你不叫就不走的架势。 宋凉夜眼睫一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叫过她的名字,?总之就感觉那三个字烫人,难以出口。 他喉头干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唇齿间压抑着的三个字终于崩了出来:「林轻烟。」 嗓音低哑,带着无形的钩子,透着一种难耐,没有少年人的清越,反而有种歷经千帆的孤寂。 林轻烟觉得自己腿都???*快软了,心弦瞬间就被勾了去,妈呀,她的名字有那么好听吗?! 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让人心里发痒! 她眼里迸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不行,你不能叫我的名字。」 她得想个属于两人的专属暱称才行! 烟儿?家人已经叫了。 阿烟?也有人这么叫了。 宋凉夜愣了愣,眼眸一暗,指尖颤抖着绻了蜷。微微低头垂眼看向右边地面的那片落叶,一半还是鲜绿一半却发黄干枯。 眨眼间,林轻烟兴奋抬头:「轻轻,你叫我轻轻。」 说完还有点脸红──轻轻,亲亲。 这也太羞涩了吧! 期待的大眼睛看着宋凉夜,希望他以后就这样叫她。 宋凉夜脑子都转不过来了,轻轻? 她让他叫她轻轻? 一瞬间觉得心口发烫,一路烫到他喉间,这比刚才第一次叫她名字还艰难。 喉间灼烧起来,烫的像是从火里滚出来两个字:「轻轻。」 声线很轻,却像是带着小火苗一般滚入林轻烟耳朵。 烫得林轻烟耳朵红成了胭脂色。 第56页 抓了抓发热的耳根,小小声地应答了一下。 眼神飘来飘去,强调道:「你以后就这么叫我,就只让你一个人叫。」 「嗯。」 「行吧,走了。」林轻烟故作镇定,她现在一时也分不清是她逗弄他,还是他逗弄了她。 ── 林轻烟今天情况好了一点,她早上又涂了一遍药膏,脸上的红肿也消下去不少。 她今天也没有昨天那么害怕了,就赶在室友回去之前先回了茅草屋。 主要是她今天也找不到理由赖在宋凉夜那里了,虽然她很想就此住下去。 还没到家,就看见桃花和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走在一起,两人还在说着什么。 那男孩比桃花高一点,也是瘦的跟火柴棍似的,只是那双眼睛骨碌碌转,一副机灵古怪样。 「桃花,你们要去哪?他是谁呀?」 桃花也看见了她:「烟儿姐姐,我们去后山找找有没有蚂蚱,他是阿罐。」 蚂蚱?那东西好像是能吃的吧。 看两小孩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从袖子里掏出四颗奶糖,准备一人给两颗。 忍了又忍,纠结了又纠结,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 嘆了口气,她不能冒险了。这里的人都是苦难的,万一因为她的心软引来更多的人就是她的灾难了。 昨天的教训她还没忘,提醒着她这里不仅苦难,还很危险。 最后只嘱咐了一句:「别进去太里面,就在山脚周围找找就行了。」 告别两人,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昨天的事情她什么都没做,就引来一场祸事。 如果她再做了什么,那是不是更危险?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不是救世主,拯救不了这里所有的人。 现在的她,除了宋凉夜,谁也不信。 ── 晚上室友们都回来了,奇怪的是,她昨晚一夜未归,她们也没表现出奇怪或者惊讶。 她也知道她们不可能为她担心着急,更不可能去找她,但她们这平淡的反应,就好像她此刻搬出去都没甚惊讶的。 也是了,她突然搬进来时,她们也没什么反应。 最后还是她自己问道:「你们都不问问我昨晚去哪了吗?」 惠娘第一个抢答:「还能去哪,男人那里呗。」 林轻烟:「……」 这么准的吗? 「你男人是谁啊?」 「咳咳……我昨日在宋凉夜那儿。」虽然还不是她男人,但她的确想把他变成她的男人。 杏花瞪大了眼睛:「你……你……」 惠娘也是声音拔高,替杏花说完了剩下的话:「你这就搞到手了?」 「你胆子也太大了吧。」素娘也附和道。 「没把你打残吧?」感嘆声很明显。 「你那脸颊红红的就是他打的吧?」 「呃……没打我。」倒是那帮畜生快把她打残了。不过她不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他不打人。」替宋凉夜正名。 听了这句,大家齐齐沉默,都没吱声了。 过了一会,惠娘的声音稍显猥琐:「他那方面能力怎么样?大不大?」 话音一落,屋里的空气都安静了几秒,本来在动弹的人都停下了动静,显然都竖着耳朵想听答案。 林轻烟:「?」 不是说古代人含蓄吗? 虽然她的确跟宋凉夜住了一晚,但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 如果她说他们就是纯纯睡觉,你们会信吗? 如果说她这一晚上连宋凉夜的手指头都没碰到,有人会相信吗? 她上哪去回答这种骚问题? 再说了,就算她知道答案也不会跟别人分享啊! 她战术性咳嗽两声,转移话题:「今天天气好像有点冷。越来越冷了哈,嘿嘿。」 蕙娘啧啧两声,后又似想起来什么哎呀一声,语调惊慌道:「你们听说了吗?昨夜死人了,还死了好几个呢。」 「怎么死的?谁干的?」阿青问道。 「不知道因为什么,脑袋都被砍下来了,同屋的一大早起来看到光秃秃的脑袋都吓死了呢。」 「好像还有一个屋,住了三个人,全死了,血流了满屋,一个砍了脑袋,另外两个没被砍脑袋的都被捏断了脖子。」 「那到底死了多少个啊?谁这么可怕啊?」素娘搓着手臂道。 「我听说有七个人呢,死地悄无声的。太惨了,还有一个人被砍断了腿再弄死的呢。」 几个人听了都心惊胆战,生怕有人半夜把自己也杀了。 蕙娘自我安慰道:「那些人可能得罪了什么人吧。」 林轻烟心里震惊,瞳仁一颤,七个人?昨晚? 她稳住声音不颤抖:「那有没有听说那七个人是什么人?」 「好像说的是那几人之前是一伙的,其中一个带头的,好像平时还挺威风的。长得五大三粗,会武功,又黑有壮,对了,他好像就是那个先被砍腿再被砍头的。」 「这得多大的仇啊,得罪了谁啊这是?」 林轻烟此时已经听不到其他人说什么了,她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一片空白。 第36章 搏斗 蕙娘她们还在继续讨论:「听说连管事都惊动了, 派人来查看,调查了一阵, 没有找到线索。」 第57页 「又有人出来说, 昨天隐约听见一声嚎叫,不过就那一下,后来就没什么声音了。」 林轻烟神情都恍惚了, 还好现在天黑了, 大家都没注意到她。 现在她基本可以确定了,死的应该就是黑煤炭那一伙人,又黑又壮还会武功,加上他的跟班,一共七个人。 是宋凉夜干的吗? 可不应该呀?宋凉夜昨天不是一直跟她待在一起吗?难道是晚上他又出去了? 林轻烟一时间心情极为复杂,她长在和平的法治社会,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如此惊悚的杀人事件,还有可能是她喜欢的人干的。 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朝代真的和她以前的世界不同了。 她知道那些人不可饶恕, 都是一些兇恶之徒, 死不足惜。遭到报应那是活该。 但她还是有点不可思议和惊嘆,昨天和她坐在一起乖乖吃饭的男人,转头就连杀七个人? 看来有时候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宋凉夜,你这么兇残的吗? 她还捕捉到一个事实, 一个让她有点晕头转向的事实。 宋凉夜在帮她报仇,宋凉夜帮她报仇了! 虽然狠厉了点,手段极端了点,但的确是去帮她报仇的。 她现在很想去找宋凉夜, 问问他是不是他做的。 可现在天黑了, 她不敢再一个人出去了。 「哎呀, 不说了不说了, 这大晚上的,怪吓人的。」几人说完了,都准备睡觉。 林轻烟翻了个身,睁着眼睛睡不着,宋凉夜现在在干嘛呢?睡觉了吗? 这里没有手机聊微信真不方便啊,不然此时打个视频过去多好啊。 她今天走的时候把昨天给他睡的那两床被子留下了,他睡觉应该不冷吧。 还留了一点面包牛奶和水果让他晚上饿了吃,把那个水杯装满了水,还把牙膏牙刷也留下了。 唉,怎么感觉今晚没有昨天睡着暖和呢? —— 不只林轻烟的寝室在讨论这件事,今晚同样有人因为这件事害怕地睡不着。 隔壁的碧兰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她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惊骇不已,为了确认是不是黑牛,她还专门跑过去打探了。 死了,都死了,在她眼里厉害的黑牛和他耀武扬威的跟班都死了。 她惊魂未定的逃回来,躲到被子里,今晚都没再出去找男人。 碧兰不得不多想,她虽然不确定跟那件事有没有关系,但她前两天才提的事情,过两天黑牛就死了,不仅黑牛,那一帮子人都死了。 她也不知道黑牛去找过林轻烟没有,她现在也问不到了。 现在她只希望黑牛还没来得及去找林轻烟,他只是因为别的事而死的。 碧兰想不明白的是,就算跟林轻烟有关,可她观察了,林轻烟是个弱女子,也不认识什么人,她哪有本事弄死那么多人? 她带着侥倖心理,觉得这???*事到不了她头上来,黑牛已经死了,秃毛也死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没人知道是她怂恿黑牛的,没人知道她跟这件事有关系。 碧兰不断给自己洗脑,不会发现的,谁也想不到她头上来,她跟林轻烟一句话都没说过。 —— 翌日。 林轻烟一觉睡到自然醒,此时天光大亮,朝霞的金光都快退散了。 屋里没有人了,林轻烟收拾好自己,吃完早饭,迫不及待的想去找宋凉夜问清楚。 可出门前想到自己的脸,她拿出镜子和化妆品,给自己化了一个妆。皮肤用修容粉涂黑,再混点黄,看起来蜡黄蜡黄的,嘴唇扩大涂厚,两边颧骨点了大片的雀斑。 这样乍一看就跟奴隶营里的好多女人一样了,太夸张反而显得不自然。 化了妆后,她就没再戴帽子了,走在路上没碰见几个人。 到宋凉夜屋门前,见关着门,敲半天也没人应,她疑惑,这人又去哪了? 林轻烟只好又坐在门前等,再次感受到没有手机的不便利,这里通讯全靠等啊。 这一等就是快到午饭时间了,她是真的奇怪了,这人到底去哪了? 之前还以为他去河边了,等一会就该回来了,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她除了这木屋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林轻烟站起来,屁股都坐麻了,她不知道能去哪里找,但她打算去河边看看。 到河边时没有看到宋凉夜,但意外看到两个小孩在河边洗东西,是桃花和阿罐。 她走上前和他们打招唿,问道:「桃花,你们在这里多久了?一直在河边吗?」 桃花和阿罐都点头,林轻烟又问:「那那你们有没有看见宋凉夜来这边啊?」 桃花是知道宋凉夜的,她摇摇头回道:「没有,我们一直在这,没有人过来。」 林轻烟失望了,那能去哪呀?总不会去山上了吧?她又不敢去山上找。早知道昨天就该跟他约好今天去找他的。 她正准备跟他们说拜拜,阿罐看着她道:「姐姐,你找宋哥哥吗?」 「是啊,你也认识他吗?」 「嗯,他今天应该不会来这边,我听我哥说今天斗兽场开场,有下注。」 斗兽场?那是什么? 「要不你去斗兽场找找,宋哥哥应该在那。」 「他去那里干嘛呀?」 第58页 阿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去武斗比试。」 林轻烟瞬间睁大了眼睛,她想起来了,之前卧谈会也听说过一次那什么斗兽场,还有宋凉夜很厉害之类的,当时没想那么多,现在听阿罐这么说,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在她听来,这不就是去打架吗?只不过是用武功打架的。 宋凉夜身上的伤都没好,他怎么能去?昨天他一点也没提起呀?说不定之前他那一身伤就是去那劳什子斗兽场弄的。 她急忙问了位置,知道该怎么走后,就飞快跑了。 她顺着阿罐说的路线狂奔,还好路痴的她这次没有迷路。 —— 到了近前,她隔得老远就听到嘶吼嘈杂声。 再走进去,就看见好大的场地,挤满了人,那些人就跟赌场上的狂徒似的,疯狂吼叫,她有些不敢靠前。 正不知道该如何时,就看见略高的台子上有两人打斗在一起,台子被围了起来,那两人在里面斗的你死我活,双方都带着伤。她看过去的时候,有一人直接迅速砍掉了另一人的手臂,断手甩飞出去老大一截。 看台的人瞬间沸腾了起来。 林轻烟看见这一幕惊恐万状,捂住嘴才抑制住想尖叫的冲动,她浑身都颤抖起来,这是她从没见过的血腥场面,她怎么也没想到斗兽场是这样的,这不是打架,这分明就是拼命! 宋凉夜......宋凉夜也是这样吗?他在哪? 林轻烟心中焦急,她开始害怕起来,心脏怦怦怦狂跳。 她顾不得拥挤的人群,奋力往里面挤,穿过那一群人,才发现这只是靠外的一个台子而已,里面还设了好多个台子,一处连着一处,有的甚至还用寒铁围起来,每个台子周围都是挤挤挨挨的看客。 林轻菸头发散乱的一个一个找过去,生怕哪个台上就有宋凉夜。 她越看越心惊,这些都跟第一个台子差不多,个个短兵相接,血肉横飞。 甚至她还看到有寒铁的那些台子里有一只体型庞大的狮子,显得尤为骇人,它抖擞着浓密的毛髮,发出低沉嘶吼,兇狠的跃向一同关在台子上的人。然后一人一兽就这样缠斗起来。 林轻烟很快撇开眼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简直颠覆了她的世界观。 她越发迫切的想找到宋凉夜,祈祷宋凉夜千万不要在那些残暴的台子上。 拼命揉揉发红的眼眶,在人群中疯狂搜寻,一看到不是宋凉夜就赶快换下一个地方。 忍住哽咽找了好几个擂台,死命扒拉人群,好在那些人心思都在台子上,没有人管她穿来穿去。 终于,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脑袋里那根弦断裂了,不要命似的挤进前排。 离得近了,看得更清楚,她清楚地看到宋凉夜和一个人打地正激烈,那把她在木屋里见过的剑被他握在手里,上下分飞,快得只看得见残影。 第37章 无能为力 林轻烟唿吸都停了一瞬, 她觉得自己快站不住了,腿软得要命。 因为这台子是寒铁围起来的, 所以, 除了里面有两个人,还有一只发狂的老虎。 这里好像已经进行了一会了,那只老虎已经受了伤, 宋凉夜和另一人也受了伤。 此情此景, 令林轻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死命抹掉不停往外冒的眼泪,不让泪水模煳了自己的视线。睁大眼睛盯着台上纠缠的两人一兽。 渐渐的她也看出一点门道,她刚看见其他的擂台上不管是人跟人,人跟兽都是一对一的较量。但这里却是三个在一起混战。不用想也知道要想赢,必定要打败另外一人一兽,难度大大增加。 台上宋凉夜受了几处伤她看不真切,但见他似乎混战一会儿又往后掠, 让另一人和那老虎厮杀片刻, 但这时间也不会太久,因为那人看着实力也不弱,他察觉宋凉夜往后撤,也竭力把老虎往宋凉夜那边引。 林轻烟着急扯扯旁边叫地欢快的大叔, 这位大叔像打了鸡血似的,她大声询问他:「大叔,这是什么意思?能不能就使法子让一人一虎先打,另一人坐收渔翁之利。」 那大叔终于肯停下瞥她一眼, 见是个丑丫头, 露出嫌恶的表情。随即又得意起来:「丑丫头, 新来的吧?」 「下了多少钱, 押的谁啊?」 林轻烟没回答,又听那大叔洋洋洒洒地跟她普及起来:「你第一次来,不知道里面的规矩也是正常的,这三面对局啊,要的就是难度升级,对手一般都是实力相当的人,谁都想利用这只兇勐的畜生。但是,这里有个规矩,这畜生不能先死,它若是先死了,这两奴隶不管谁输谁赢都得死。」 「所以啊,这种局是必先死一人的局,一人死了,剩下一人再和那老虎斗,再斗死了老虎,这才算赢了。」 林轻烟听得脸色惨白,头皮发麻,这是哪个畜生想的规则? 大叔见她魂不守舍,以为她吓到了,劝她道:「丑丫头,你第一次下注就别来参和这种生死局,这里的赌注都要加倍的,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你看,这种局很容易输的,像我,就押的那稍微矮一点的小个子,那人我押了好几次了,功夫是真不错,你别看个子小,身板可灵活了,这次肯定也没错。」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他押的人已经赢了,银子已经到手了。 第59页 「我押的个子高的,长得好看那个。」她一脸严肃看着那大叔猖狂的脸。 大叔不屑撇撇嘴,嘲讽道:「果然是丫头片子,这种事可不能看脸,可别怪阿叔我没提醒你,别到时候输的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林轻烟没再说话,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大叔又继续挥着手狂喊了。 场上局势又焦灼起来,她想到的那个法子,谁都能想到,所以才定下老虎不能先被打死的规矩。所以台上仅有的两个人,是对手又是合作者,一会又要对打,一会又要防止老虎攻击。同时又想要对手和老虎同时两败聚伤,自己可以借力打力。 然而这个度很难把握,不仅要有武功实力,又要有局势技巧。 她没见过宋凉夜的武功,但看到现在,似乎真的很厉害,他不停避开对手攻击,看似处在下风,但他一直试图引战迅勐的老虎和那个小个子。 对手小个子的确像那个阿叔说的实力不弱,如果实力悬殊太大,那很难甩掉老虎的纠缠,宋凉夜很轻易地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但显然,并不是,小个子并不那么容易对付。 林轻烟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又气又怕,气的是宋凉夜为什么要参加这种生死局,怕的是一不小心就没命了。 里面的老虎受了伤很狂躁,虎目里冒着火光,唿啸声令人胆寒,大家的体力都在渐渐消散。 场上两人心知肚明,不加快速度,可能两人都会折在这里。老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然而这种局面着实太多掣肘。 台下一众人都看出那两个奴隶爆发的速度,状况越发激烈,大家都不喊了,屏住唿吸看结局。看这架势,似乎马上就能一招定输赢。 林轻烟脸色白的几近透明,她根本不敢看这残忍的一面,但又生怕漏看哪一个地方。 那小个子被逼到角落,大家都觉得快要结束了,他却又灵活翻转,手臂弯成一个奇异的弧度砍在了宋凉夜左肩,鲜血顿时染透了黑色衣服。 宋凉夜却像没知觉似的,眉头都没皱一下,趁对方刀刃在左肩上的剎那,全然不顾刀锋逐渐深入皮肉,豁出一条大口子,露出森森白骨,反而迅勐逼近两步,右手迅捷出剑,剑尖翻飞,剑锋凌厉划过对方脑袋,顿时脑袋塌了半边,人瘫软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台下一众人爆发出疯狂的吶喊声,有人狂欢,有人哭爹骂娘。林轻烟旁边那大叔不断跳脚,脸色愤怒地涨红,刚才还被他夸赞炫耀的人,现在被他骂成垃圾废物,仿佛是他的杀父仇人。 林轻烟屏蔽掉周围闹哄哄的声音,哽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掉到了半截,却也不敢卸了全部的力,因为刚才躲过去的老虎,眨眼间又飞奔了过来。 宋凉夜没有耽搁,反手抽掉横在肩上的刀,转身挡住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然而避开尖锐虎牙,避不开厚实锋利的虎爪,一掌拍在了宋凉夜大腿,抓出明显的血痕。 这只老虎虽受了伤,威力显然还不小,一副精神头十足,敏捷矫健的样子。人的体力本就没有野兽强,而且宋凉夜还和小个子对手殊死搏斗一番,体力明显损耗很大。 林轻烟指尖发颤,她的心就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恨不得能奔上台去把宋凉夜拉下来。 不要比了!别比了,离开这里! 这就是权贵们罪恶的游戏。 然而现实是她只能无望地站在这里等待结局,什么也做不了,无能为力的滋味真真只有经歷了才能体会其中的绝望。 台上的一人一兽一步一步靠近,谁也没有退缩,退缩就是死。 体型健硕的老虎瞪着虎目,眼睛里泛着兇恶的光,浑身大块大块的肌肉鼓起,即便受了伤,也是步伐矫健,威风凛凛。 对面的宋凉夜身姿颀长,右手拖着长剑,站在高大的野兽之王面前显得单薄弱势。男子额前碎发掉下来几根,坠在颊边,稍显凌乱,脸上带着血痕,墨色如黑夜般的眸子闪着幽芒。 突然,老虎一个起跃,勐地扑向宋凉夜,带着一阵山崩地裂的虎啸,眼看就要被扑倒在地。宋凉夜急速往后掠了几步,随后转身,脚一登,身体一个翻转,骑到了老虎脖子上。 众人看得兴致高涨,欢唿不已,就连林轻烟旁边已经输了的那个大叔也还没离开,紧紧盯着台上情况。 老虎暴躁狂怒,勐地甩着身子,想把宋凉夜甩下来。宋凉夜斗兽经验丰富,他知道自己要尽快结束,不然胜算不大,跟兽比耐力,那是自讨苦吃。 趁老虎还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对付他,宋凉夜迅速出剑刺向它的脖颈,老虎吃痛,仰脖长啸。随后转过脑袋去看身后之人,张着虎口,露出雪白尖锐的兽牙。宋凉夜趁机跳跃起来,角度刁钻地弯腰一剑刺进老虎右眼。 一刺一抽,只在眨眼瞬间,血飈了出来,老虎剧痛一掌拍过去,宋凉夜飞快向后一仰,还是没能完全躲过,硬生生受了半掌。虎掌浑厚,虎爪尖利,宋凉夜喉头一股腥甜,腰腹传来剧痛,霎时就濡湿了一片,血迹浸湿了衣衫。 他知道,这是彻底惹怒了这只山中霸王,接下来恐怕难以近身了。 瞎掉一只眼的老虎不计后果,狂躁地只往宋凉夜那边扑,宋凉夜施展轻功连连往后退,企图消耗掉一些老虎体力。 可也有好几次闪躲不及,被厚重的虎掌一掌拍翻在地,滚落几圈立时就吐出几口鲜血。 第60页 林轻烟看宋凉夜只守不攻,以为他落了下风,提到嗓子眼的心像一块无形的石头,勐然往下坠,沉甸甸地坠到肚子里,堵得肚子开始痉挛发疼,眼泪不知不觉又模煳了视线。 在她的十几年人生里,只见过关在动物园的老虎,大家都买门票去观赏这种兇勐野兽,厚厚的安全玻璃隔绝了危险,从来没有人敢去接触靠近一下。 如今呢,她看见了什么? 众人都沉溺于这种血腥的感官刺激,纷纷后悔没有押宋凉夜的注,押了宋凉夜的人恨不得他马上就弄死这只老虎。 林轻烟也恨不得这只老虎马上就得个羊癫疯,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不要再追着宋凉夜不放了。 她只希望宋凉夜能活着走下来。 场下众人都闹哄哄的,这个分析场面局势,那个也不甘落后一通分析,各抒己见。有的说宋凉夜要输了,有的说宋凉夜这是在以退为进,不见得会输。 第38章 昏迷 场面转机就在一瞬间, 那老虎扑了十几次都没有扑中那个在它眼里渺小的人类,心中越发急躁, 毫无章法地越蹦越高, 发狂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浑身的毛髮都炸了起来。 时机到了! 宋凉夜不再一味地闪躲,就在老虎再一次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他扑来时, 他蓄积之前所有的力量以不可思议地速度正面跃起提剑直往老虎脑门沖。 老虎铜铃大的虎目中瞳孔收缩成一条线, 反应过来双臂迅勐地向中间合拢,想把宋凉夜一掌拍落在地,这一掌拍实了,不死也残。 虎掌不偏不倚落到宋凉夜左肩,原本之前就被砍了一刀的左肩,此时已痛到麻木,刀伤再次撕裂,鲜血汩汩往外冒, 宋凉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 动作滞缓,身体也往下沉。而他的剑尖离虎头上的『王』字还有一点距离。 千钧一髮之际,宋凉夜不顾左肩挤压的剧痛,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 眸中泛寒,幽深如狼。握着剑的右手勐地一推送,『噗呲』一声,剑尖没入老虎脑门正中, 紧接着一个翻转, 飞身一脚, 踢在剑柄尾端, 剑身骤然往里送了一大截,只剩尾巴在空气中颤动,发出剧烈地嗡鸣声。 老虎庞然大物的身躯应声落地,『嘭』地一声砸在地上,溅起大片尘埃,脑门正中流出蜿蜒的鲜血,浸湿了油光顺滑的毛髮,小溪般流经瞎掉的右眼,汇入泥地,浸红了大片土壤,彻彻底底的僵住不动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吼叫声,纷纷拍掌大叫起来,押了宋凉夜赌注,赢了的人兴奋地脸色涨地通红。 林轻烟看着台上从虎头上抽出剑的宋凉夜,耳膜鼓譟,听不到周围的吵闹声,魂魄归体。 不管怎样,他还站在那里,绝处逢生地站在那里! 尝到嘴里的铁锈味,她才惊觉自己咬破了嘴唇,她放开攥紧的手,推开人群拔腿往铁门那边跑。 宋凉夜抽回自己的剑,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阵发黑,撑着剑稳住身形。闭眼缓了一会儿,疲惫不堪地往外走。 走过的地方留下一路血痕,他和这把剑一样,滴答滴答地不断往下滴着血。 刚出铁门,抬起沉重的眼皮,就看见前面站着一个哭花了脸的姑娘。 林轻烟见他出来,隔着一臂距离都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扑散而来。 此时已近黄昏,天边霞光万道,红霞散金,晕出一轮轮漂亮的橘黄色。 站在这极致的大自然美景下,林轻烟只觉得心底涌出一阵巨大的悲伤。 她看不清楚宋凉夜到底受了多少处伤,只看到黑色衣服都湿透了,变成了红褐色。 人类的血能有多少?宋凉夜流这么多血,他会死吗? 林轻烟上前两步,她根本不敢碰他,不知道哪里可以碰,简直让人无处下手。 她只能伸手碰了碰他露在外面的手,冰冰凉,再看他面色白的几近透明。她心里一沉,喉咙发紧,好多话哽在喉间发不出声音。 最后只费力挤出两个字:「回家。」 她知道他左肩受了重伤,扶住他右臂往自己肩上放。宋凉夜半阖眼皮,一言不发,搭着这姑娘肩膀一步步往前迈。 就算她脸上煳乱成了一团,他也一眼就知道她是谁,他是真的没有多少力气了。宋凉夜无力扯扯嘴角,上次还能自己走回去,这次觉得全身发凉,头脑眩晕。 林轻烟感觉身边人唿吸都变轻了,大半的重量???*都向她这边倾斜下来,她咬牙支撑,想加快脚步,奈何她自己都走不快。 这种程度的伤,放在现代,早就该叫救护车了。 这样不行,太慢了,这里到住处还有很远的距离呢,宋凉夜得赶快回去包扎伤口。 她叫住一个身体健壮的大哥,拿出一角碎银:「大哥,能否帮忙背他一段路?」把那银子塞到他手上。 那个大哥懵了一下,见宋凉夜受了很重的伤,面上嫌弃,这种地方受伤的还能是什么人?他不想背一个奴隶。 林轻烟看他犹豫,又赶忙加了一块银子,她也不知道是有多少钱:「拜託了,大哥。」 那人本来是来看热闹的,他可没有银子下注,没想到还能白赚银子,勉强应了。 这时没有林轻烟来时那么挤了,他们一路畅通,林轻烟一边催促那人快点,一边叫他步伐稳当点。 她一路小跑跟在旁边,时不时看一眼宋凉夜的情况。到了屋门前,她推开门,叫那个大哥把宋凉夜放在床上,道了谢那人就走了。 第61页 她赶紧把门关上,飞快打了一盆水出来,把宋凉夜濡湿的衣服全部脱下来,有的地方还粘在伤口上,她就拿剪刀剪掉。 把宋凉夜衣服裤子都扒光了,此时她已顾不上其他,因为她看见了满身狰狞恐怖的伤。 ——大大小小,新的旧的,布满这个男人年轻的躯体。 惊悚又残酷。 她一下子绷不住,大哭了起来。 颤抖着手拿出铁盆装满炭,点燃炭盆,放在床边。 用棉帕开始清理血水,大致擦了一遍,水都变红好几盆,又用棉球细緻的擦擦伤处。弄完这些便挑着严重的伤口先撒上药粉,止血的止痛的消炎的,只要她觉得有用的不要钱似的统统撒上去。 左肩那里伤口很大很深,皮肉外翻,都看得见森然骨头。她觉得这里应该需要缝合,不然恐怕很难癒合。 可她根本不懂,心里焦急,想拿缝衣服的针线出来给他缝,又怕反而坏了事。 咬咬牙,最后只好在包扎上下了功夫,包得更严实紧密些。 除了左肩,还有几处很严重,腰腹处的旧伤也崩开了,现在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就没有一块完整的好肉。那些一道道虎爪伤痕她也进行了消毒。 宋凉夜从躺到了床上,那大哥离开之后就彻底陷入昏迷,如今上药这么疼,这么折腾他,也没有一点反应。 全部包扎好,林轻烟就已经是满头大汗,手抖得不行。给宋凉夜盖好被子,又加盖了一床,现在最不能受冷。 她不确定宋凉夜有没有受内伤,内脏那些有没有受损,她挑选了几样药混着水准备餵宋凉夜吃下去。 她气喘吁吁,额头滴汗,趴到宋凉夜耳边:「宋凉夜,吃药,乖,张嘴。」 捏开他的嘴把药罐下去:「宋凉夜,吞下去,听话,吃了药才能好起来。」 幸好宋凉夜应该还有求生欲,并不排斥地咽了药。 林轻烟觉得光吃西药恐怕还不行,应该叫个郎中来看看,把把脉,看有没有内伤,开几幅中药吃才行。 可她现在走不开,她并不放心离开,把宋凉夜一个人留在这里。 林轻烟拿出炉子点火熬猪肝粥,又拿了一个炉子准备炖鸡汤,鸡汤里面加了人参当归枸杞红枣等补气血的东西。 没一会儿屋子就飘出鸡汤的香气,林轻烟瘫坐在宋凉夜床前,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天渐渐暗了下来,屋里昏暗,她也不点檯灯。 闻着空气中鸡汤浓香里掺杂着一丝丝血腥气,她想到今天的经歷,忍不住把头埋进臂弯里呜呜哭了起来。 昨天还是一个好好的人站在面前,小声唤她轻轻。为什么就分开了那么一下,今天再见面就成了这幅模样? 现在他躺在床上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还能不能醒过来? 林轻烟心里害怕极了,她好怕他流的血太多,那些药没用,再也醒不过来。也怕就算醒过来,那些伤也有后遗症。 心里的迷茫和恐惧就像黑夜吞噬晚霞一样包裹着她。今天所有的一切都颠覆了她的世界,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现代的亲人都一个个的离开了她,她来到这里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那现在宋凉夜呢?他也会离开她吗? 林轻烟转头看向宋凉夜,男人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失血过多,嘴唇苍白无血色,唿吸轻得像要飞走的蝴蝶,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有一种病态的破碎感。 仿佛随时都会断了气。 手伸进被窝里抓住他的大手,轻轻地挠挠他的手掌心。把头埋进床边,眼泪珠子断线似的簌簌往下掉。 她宁愿自己再被那黑煤炭打一顿也不想要宋凉夜在这里躺着昏迷不醒。她被打了还有宋凉夜帮她报仇,而宋凉夜这样,她能找谁说理去? 大哭一顿后,混沌的脑子总算是有了一点思绪。林轻烟在现代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到了古代,感觉这几天的眼泪都要把这里给淹了。 眼睛酸涩的要命,她打了水把自己的脸洗干净,然后把熬好的粥和鸡汤端到空间,避免它们冷掉。又开了炉子烧了一壶开水。 等开水凉了一点,她拿棉签沾水给宋凉夜润了润唇。 打开门出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就看见一个小男孩经过,她叫住他,给了一颗奶糖:「小孩,你认识桃花吗?是个女孩,比你大一点。」 那男孩脏兮兮的,黑得像非洲来的,大秋天的,穿的很单薄,还流着鼻涕,他拿着糖看了又看,朝林轻烟点了点头。 林轻烟想让他帮忙把桃花叫来,后又改口问道:「那你认识阿罐吗?他们经常在一起玩的。」 他又点点头,咧嘴笑道:「认识,阿罐哥。」 林轻烟松了一口气:「那你叫什么名字?你能帮我把阿罐叫来吗?就说烟儿姐姐找他。」 「我是狗蛋,我去叫阿罐哥。」点点头拔腿就跑了。 林轻烟:「......」 这孩子,真有效率。 第39章 请郎中 没过多久, 林轻烟就听见敲门声,小心翼翼的, 生怕人听见似的。她立马过去打开门, 就看见阿罐和狗蛋一大一小站在门口,齐齐拿眼睛盯着她。 她笑着又拿了两颗糖给狗蛋:「谢谢狗蛋,奖励你的, 去玩吧。」 狗蛋攥着三颗糖, 笑嘻嘻地跑了。 林轻烟看着阿罐,弯腰对他说:「你能帮姐姐去叫个郎中吗?你宋哥哥受伤了,必须找个郎中过来看看。」 第62页 「你一个人如果不行,就叫上你哥哥一起,我会给报酬的。」 阿罐睁大眼睛,问道:「宋哥哥很严重吗?」 「嗯,很严重,现在昏迷了。你去叫郎中, 叫他多带点治刀伤和补血的药, 他如果不肯来,你就说加银子,多少银子都行。」 「好,我去叫哥哥一起, 不然那些人不会相信我一个小孩的。」他说完就准备跑去叫人。 林轻烟一把拉住他:「别急,你还没拿银子。」她把之前剩的那一把碎银都给了他:「你拿着这些,如果不够,你就说等他来了再补。」 阿罐看着手里的银子, 眼睛都瞪圆了。他赶紧把这些银子藏在胸前, 用手捂住:「你放心吧, 烟儿姐姐, 保证把郎中叫来。」 「好,快去吧,注意安全,别被人抢了。」 阿罐点点头就捂着心脏跑了。 —— 林轻烟在家等着,又用棉签沾了点热水给宋凉夜润唇。 想了想,从空间拿了一条没人穿过的干净黑色四角内裤出来,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给宋凉夜穿上。她怕一会儿郎中来了不方便。 眼睛不可避免地瞄到什么,脸颊有点发热,呃......要不是场景时机都不对,她可能会在心里赞嘆一声『真壮观』。 随后又看到被她包扎地哪哪都是白纱布的身体,心又牵扯着抽痛起来。 林轻烟又兑了热水替宋凉夜擦擦脸和手,还换了帕子把脚也擦了几遍,好让宋凉夜能舒服一点。 过了好久,天完全黑透了,人还没来,她不敢拿檯灯出来,找了蜡烛出来点上。把所有东西都收拾进空间。 站在门口往外张望,夜色里,朦胧看见有三个人往这边来。她欣喜的试探出声喊道:「阿罐?」 那个矮一点的人影立马小跑到近前来,应声道:「烟儿姐姐,郎中来了。」 林轻烟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好,谢谢你,阿罐,你等等。」 她转身进屋把准备好的谢礼拿出来,刚出来就见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头和一个青年走到了屋门前。她刚想说话,那青年就开口了:「这是剩下的银子,只给了一点定金,不然郎中不肯来,你收好。」 林轻烟接过银子,笑着对他点点头:「好,谢谢,你是阿罐的哥哥吧,这是给你们的谢礼,麻烦你们跑这一趟了???*。」 阿陶感受着手里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不肯收:「我叫阿陶,这没什么,阿夜的伤势要紧。」 林轻烟不想推来推去,还得赶紧给宋凉夜看病,干脆转身拉着那个老头进屋:「您是郎中吧,您快进来看看。」 随后向那哥俩摆摆手道谢:「谢谢你们了,这点东西就收下吧,没准下次还要麻烦你们呢。」 阿陶看着进屋的人影,虽然月色朦胧,但就刚才短暂的一瞥,也知道是一个容貌极其出色的女子。这是阿夜的女人吗? 拿着手里的布包,站了一会就带着阿罐走了。 阿罐在路上兴奋地问道:「哥,你说这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回去看看吧。」 —— 林轻烟神情紧张地看着那郎中给宋凉夜把脉,屋里的蜡烛不是很明亮,但也看得到老头脸上有点严肃。 林轻烟生怕他突然就摇摇头,再嘆一口气。 把脉结束后,掀开被子瞧瞧各处的伤,没有想像的那样摇头,却也嘆了一口气:「伤势很重,处理还算及时,外伤慢慢养着也能癒合,内脏有点损伤,要开几服药调理。切记不可再有剧烈动作,要躺着养上一段时日,需经常换药。」 林轻烟见他说了一大通,她有点焦急的问:「那他能醒过来吗?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醒是能醒过来,现在是失血昏迷。醒来最好能吃些补血的食材,食补自古以来都有用。食疗加上药物,会有所好转,得亏年纪轻。」 听到能醒过来,她大大松一口气:「行,大夫,您多开点药,务必把内脏给调理好。」 郎中点点头,拿出纸笔写药方:「照这个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注意休养,这人伤势过多,最好是懂得爱护身体,不然可能会留下暗疾。」 他嘆了一口气,来的时候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住着什么人,他多说这几句也不过是枉然。 「是是,我一定记住,您有没有人参之类的,也给开上,凡是补血的,您都给开上。」她想到空间的那些人参都是现代养殖的,古代的应该都是野生的。 郎中没有问什么,填上几笔,把药方给她:「加了些三七人参,人参可单独切片加水炖煮。」随后把带来的伤药粉末给她:「这是刀伤药,下次换药抹上。」 林轻烟连连点头,见他收拾药箱起身要走,她把银钱递过去,那郎中看了看,又退还一些给她:「这些就够了。」 她把郎中送到门口:「您小心点,天黑,注意脚下。」 那老头摆摆手示意不用送就出门走了。 林轻烟在门口站了会等看不到人影了才回去,激动地扑到床边,两眼放光:「宋凉夜,你能好,听见没。你快醒来,醒来喝了药就能好。」 她现在心情好多了,只要能醒来,什么都好说。她有那么多食材,天天给他补,变着法的补,还怕能补不好? 积压一晚上的情绪终于放晴了些,现在她看什么都顺眼了,感觉天都亮了些。林轻烟觉得自己干劲十足,只要宋凉夜醒来,她就什么都不怕。 第63页 又把热水打出来,拧了帕子给宋凉夜擦身体,把那些没包扎的地方都擦擦。 忙活一通,精神放松下来,她才感觉自己肚子都快饿的抽筋了。她赶紧打火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还加了两个鸡蛋,自己也要补充营养,不然哪有力气照顾宋凉夜。 吃完后就洗漱,收拾好自己,在宋凉夜旁边把摺叠床拿出来铺上被子,小床对宋凉夜来说有点小,对她来说很宽敞,还能翻身。 小床挨着木板床,高度都差不多,躺在小床上,侧过身就能看见宋凉夜。她把蜡烛吹了,把檯灯拿出来调到低档,就像个小夜灯一样。这样既不刺眼还能观察到宋凉夜的情况。 夜晚很静谧,虽然宋凉夜还没醒,但林轻烟心里安宁许多。人类都是对未知的事物很恐惧,既然知道他脱离了危险,能够醒来,那她还怕什么呢? 轻轻弯了弯水亮的眼睛,摸摸平稳跳动的心脏,又生出了许多的勇气。 —— 这边睡下的林轻烟不知道,阿陶阿罐一家都被她给的谢礼激动地大晚上的还没睡。 阿罐一回到家就急忙打开布包,一看到里面白花花的大馒头,还有好几个圆滚滚的鸡蛋,震惊的说不出话。 阿陶见到这些东西也是愣怔片刻,阿罐的母亲和姐姐看过来,都很吃惊,连忙问他们是哪里来的。 上手一摸,还是温热的。雪白的面皮光滑有弹性,个头圆润又大个,不染一丝杂色,一看就是纯白面做的,还散发着阵阵小麦香。 哥俩解释了来源,阿罐的母亲桂婶用枯树枝般的手抹抹眼角,连连说道:「这是好人啊,阿陶阿罐,你们多去替人家跑跑腿也是使得的,阿夜现在受伤了,那女娃有什么事你们跑勤快些。」 阿罐高兴地点点头:「娘,知道了,我没事就往那边跑跑,看看烟儿姐姐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最后,一家四口人只捨得分吃一个馒头,大家拿着分的小半块馒头,小心放入口中,生怕吃太快尝不出味道。 阿罐眼睛发亮:「娘,甜的,是甜的。又甜又软。一点不噎嗓子。」 桂婶摸摸他发黄的头髮,笑着点点头:「对,慢点吃,明天还有呢。咱们省着点吃,一天吃一个,能吃好几天。」 「娘,原来白面是这个味道,好香啊。」阿罐的姐姐红丫感嘆,这东西软的能让她把舌头也吞下去。 「是啊,白面这么好吃,那不知道鸡蛋能香成啥样。」阿陶也说道。 三人都齐齐把眼睛看向桂婶怀里的布包,桂婶捏紧了些:「今天不能吃,得留着慢慢吃。放心吧,都是你们的。」 一家四口吃了软糯香甜的馒头,虽然那一点根本吃不饱,但都带着笑进入了梦乡。 第40章 我喜欢你 宋凉夜半夜醒来, 卷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身上虽疼痛, 但感觉到一身干净清爽, 没有黏腻感。空气中也一股暖融融的气流,一点也不潮湿阴冷。 屋里一点微光,既柔和又明亮。听到旁边的唿吸声, 侧头看过去, 就看到她娇俏的睡颜。 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记得最后下场时看见她了。她怎么去那里的?她看到了多少?有没有吓到她? 他想起身,这次的伤虽然重了些,但对他来说已经习惯,身体早已形成承受机制,还不至于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然而这边刚一动弹,林轻烟立马睁开了眼,她本就心里挂着他, 睡得不沉。听到动静睁眼就看到宋凉夜醒了, 而且还不老实的想起身。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他这样子气得肺疼,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吗? 「别动!」声音严肃极了。 「躺下,你要什么跟我说, 现在你只能躺在床上哪里都不许去。」她立马掀开被子下床,眼神警告地看着他。 宋凉夜看她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黑如点漆的冷眸在光晕下带上一点碎光,启唇道:「我想去茅房。」 林轻烟:「哦。」 「那也在屋里上, 我专门拿个盆子, 然后我可以倒在空间里浇果树。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是现在你能起来吗?要不我帮你就在床.上解决?」她担忧地看着他。反正她是一点也不介意的。 宋凉夜神情一顿, 他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她, 眼皮都稍微抬了抬。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已经伤重至此了? 摇摇头,撑起右手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床,林轻烟立马过去扶他。心里嘀咕:「怎么这么利索?之前看着还一副要随时断气的样子。」 看宋凉夜站稳了,她赶紧拿了一个不用的旧盆子出来,往里面倒了一点水,放在角落。回头对他说:「你就在这里解决,不准出去了。我不偷看,如果你不放心,我就去门外等你。」 说着就出门了,还把门给关上了。 宋凉夜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好多白纱布包着,而且除了重点部位被遮住了,其他没有一点布料。而那块黑色布料,他很确定,这不是他的。 他心中惊疑不定,发生了什么? 想到林轻烟还在外面等着,迈步走过去快速解决了生理需求。看看跟光熘熘没区别的自己,默默躺回床上才出声叫她进来。 林轻烟进来先把盆端进空间倒了,还给涮了涮。宋凉夜看着她动作,胸腔里的肺部都有点憋闷,憋得脑子有点发晕。 第64页 林轻烟重新打了水给宋凉夜擦了手,动作熟练,仿佛做过不止一次。 擦完手又拿出温开水餵给宋凉夜:「喝点水,现在要多补充水分。」 宋凉夜看她这一通忙活,又坐起来,拿过水杯自己喝。 「你慢点,动作不要太大,伤口不疼吗????*」瞪他一眼,拿了一件军大衣给他披上。 自顾自摆出小饭桌,把鸡汤端出来,又把猪肝粥端出来。先盛出一碗鸡汤,特意撇开油星子。 「把这碗鸡汤喝了,喝了再吃猪肝粥。」语气不容拒绝。 宋凉夜接过香味浓郁,热腾腾的鸡汤,垂下眼睑,遮住眸中流动的光华,慢慢喝了一口。 鸡汤香中带点甘甜,还带着一股药材香。顺滑到胃里,仿佛在胃里炸开了花,花汁四溅,浇灌着胃里的各个角落,胃部都听话的不再叫嚣,仿佛平时嚣张跋扈的人得到了安抚和慰藉。乖顺的吸取这股香甜,然后反馈出源源不断的热意。 很快一碗鸡汤就见底了,林轻烟又端过来一大碗粥。 「你左肩受伤很严重,我餵你吃饭吧。」 他知道当时左肩被对手不留余地砍了一刀,后来又被老虎拍了几掌,但他还是摇头:「无碍。」 「那你小心点,尽量不要抬左手。」她把碗放进他左手,右手可用勺子舀着吃。 宋凉夜见她这样紧张兮兮,心里好笑,想跟她说不用这样过度紧张,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比这还重的伤。还不是一个人回来,躺几天就好了。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开口,在她的关注下默默地吃完那碗粥。 林轻烟收了碗,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他:「现在不宜多吃,吃个半饱就可以了,等睡醒了再吃。」 等宋凉夜刷完牙,她手脚麻利地把东西都收拾了,又给宋凉夜擦了手。 —— 林轻烟把檯灯调亮了一点,坐在床边看着宋凉夜,一瞬不瞬。 宋凉夜见她的举动,神色迟疑,墨色深瞳看向她,声音放缓,问道:「怎么了?」 林轻烟眨了眨眼睛,坐着没动,也没说话,两人对望几秒,空气静谧。 半晌,她突然脱了鞋子爬到宋凉夜的右手边侧身躺下,掀开他的被子挤了进去。 宋凉夜顿时浑身一僵,想到自己除了底裤什么都没穿,想开口问她要做什么。 然而林轻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盖好被子就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颈。顺势把头埋进他的颈边,姿态十分亲昵。 宋凉夜哽在嘴边的话问不出口了,他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温热唿吸,只觉得全身都酥麻起来,头脑渐渐失去清醒。 林轻烟搂住宋凉夜,触摸着活生生的宋凉夜,闻着宋凉夜身上的味道,冷冽的草木香中还有一丝血腥味。 她想到宋凉夜在台上的绝境,她在台下的绝望,看客们的狂欢,最后宋凉夜躺在床上不知生死的一天。 眼眶瞬间发红,鼻子泛酸,眼泪滴在宋凉夜肩窝。林轻烟哽咽着开口:「宋凉夜,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吓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唿吸都微弱了。」 宋凉夜混沌的思绪瞬间回笼,肩膀有清凉水滴,他艰难开口:「你都看到了?」 「嗯,看到了,都看到了。」瓮声瓮气回答。 「那...你......」他有些不知如何问出口,想问看到了害不害怕,怕不怕他,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又怕问了得到的答案不尽如意。 林轻烟吸吸鼻子,抬起脑袋,盯着他的侧脸和高鼻樑。却不满足于看不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她郑重其事开口叫他:「宋凉夜,你侧过头来看着我。」 「嗯?」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心中悸动:「宋凉夜,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何事?」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他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线。 林轻烟唇角弯出一抹笑,杏眼中似被暖光浸染,漾起温柔涟漪,嗓音甜的能绞出甘蔗水,坚定道:「宋凉夜,我喜欢你。」 宋凉夜听到这句疑似听错的直白话语,瞳孔缩紧,身上气息骤然强烈起来,目光凝视着她,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震得他耳膜发疼。他没敢开口接话,他怕打破这一切幻象。 林轻烟被他肆无忌惮的眼神盯得耳根发热,那桃花眼此刻漆黑又慑人,但她绝不退缩,双眼灼灼地回望过去。对视一会,眼眸发亮的挪到那张弧形完美的唇,不厚不薄,仿佛很好亲。 她捧起他的脸,微微抬起下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带着珍视与爱意,随后在他耳边软软道:「宋凉夜,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坦诚又真挚。 灼热唿吸吹拂在耳畔,他在脑海回味那个真实的吻,清晰看见女子的神态里尽是不加掩饰的欢喜和爱恋,宋凉夜觉得,他终于敢确定她在说什么了。 茫然,慌乱,接着就是无边无际的欢愉汹涌奔向心脏。 心跳快地一阵抽痛,唿吸急促起来,颈侧的青筋若隐若现,心里理不清的那团麻线终于寻到了线头,他极力克制着火山般喷薄的情绪,声音低哑开口:「轻轻?」 「嗯,你答不答应嘛?」 「轻轻。」 「嗯?」她用手肘支撑稍微抬起上半身,水漾星眸弯弯,捧着他的脸,俯身认真看着他,嘴里像是含着糯米桂花糕,泛着一丝清甜:「宋凉夜,你喜不喜欢我呀?」 第65页 然后她就看到第一次见面时那双透不进光的黑沉双眸里绽放出无声的烟花,一场盛大华丽的烟花,像是要划破整个黑色天际,点亮无边的黑暗,绚烂又璀璨。 不知怎的,看到他平时深沉如夜的眼睛,此刻却灿若繁星,漂亮生动极了。她就心里酸涩,忍不住眼眶一红,落下一滴泪。 什么都不必回答,她已知晓他的答案。 她自认为她的感情已经很浓烈,可到现在她直观感受到他的情感恐怕不比她少。 宋凉夜见她哭了,以为是他没回答她的话,她委屈了。 他不再压抑自己汹涌的情绪,伸出右手环住她的嵴背揽向怀里。滚烫气息萦绕在她耳际,低声唤她名字:「轻轻,喜欢,很喜欢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 林轻烟感觉他揽着她往他胸膛压,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撑住两侧:「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要命了,你还有伤呢!小心压着伤口。」 他弯了弯唇角,轻笑一声:「无碍,不疼。」 林轻烟来不及欣赏他的美颜暴击,赶忙退下来侧身躺在床上,她现在可不敢压到他。 宋凉夜依然扣着她的腰际,覆有薄茧的手掌落到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眼神跟随着她转。 林轻烟的心被喜悦充盈,笑眯眯地抬眼望他,还有什么是比两情相悦来得更令人振奋的呢? 第41章 耳垂痣 她情不自禁吻吻他的下巴, 亲亲他的脸颊,摸摸他的耳朵, 终于——不用再压抑自己想亲近他的欲望。他现在是她的了, 现在是,以后也是。 「宋凉夜,我好喜欢你。」书上说, 爱意是需要表达的, 喜欢就要说出来,让对方知道你的情感。 她很贊同,觉得这种说法很对,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表明,让他知道自己的心中所想,心之所向。 林轻烟的唇比清晨带着露珠的山茶花还娇嫩,带着香甜,温温软软, 游走在宋凉夜的脸上。宋凉夜被她折磨地浑身温度高攀, 烫的他觉得伤口都不安分起来,隐隐作痛。 他刚想把她拉下来,让她不要再乱动,就听她娇声惊唿:「宋凉夜, 你的耳垂上竟然有一颗红痣。」 小小的,樱桃红,挂在右耳垂。 这个意外发现让林轻烟更欢喜了,这颗耳垂痣给宋凉夜那张冷峻的脸添了几分妖冶之气。 「天哪, 宋凉夜, 你也太好看了。」她抱着他脖子不撒手。她这是捡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宝贝! 小手恶魔似的使劲捏捏那颗痣, 直把耳垂捏地充血, 鲜红欲滴。 宋凉夜无奈,手臂穿过她的颈部,捉住她作乱的手:「轻轻,睡觉。」 林轻烟终于不再动了,是哦,大半夜的,宋凉夜需要多休息。尽管她激动地睡不着,但有什么话还是明天再说吧。 幽怨地看他一眼,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爬下去,唉,这么暖的被窝,干嘛还要起来呀! 宋凉夜见她慢吞吞地要下床,疑惑出声道:「轻轻?去哪?」 「唉,要睡觉了,去小床。」声音拖得老长。 宋凉夜神情微顿,抿抿唇,终是开口道:「不去小床。」 林轻烟勐地回头:「啊?你说就在这睡啊?」 「嗯。」 林轻烟眼眸发亮,亮了一息又暗下去,摇摇头:「不行的,我睡觉不老实,会碰到你的伤。」 这回不再犹豫,利索下床,躺进小床被窝。转过身拥紧了棉被,露出眼睛,圆熘熘地看着宋凉夜,笑嘻嘻道:「这样也能看见你。」 宋凉夜声音发紧地嗯了一声。 林轻烟把檯灯调暗,光线昏暗,她轻声道:「晚安。」 闭上眼睛,想了想又睁开,见他还看着她,她弯了弯眼睛,嗓音软绵绵:「宋凉夜,我会想你的。」 说完就闭了眼装睡,她不想耽误他休息。脑子里想东想西,心情???*澎湃,心中的小人甩着双腿欢快跑圈。 或许是小人跑累了,没过一会儿竟然真的进入了梦乡。 空气重新归于一室安静。 —— 半晌。 宋凉夜轻轻吐出一口气,阖了眼帘,心里起了一片涟漪。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他胸腔里涌动的情绪让他无法安眠。 喜悦,从未有过的喜悦。 林轻烟毫不掩饰情意的那些轻吻和话语,他能清晰明朗地感知到她的欢欣和雀跃。 但,她喜欢他什么呢? 是一时兴起吗? 咬了咬舌尖,尝到一丝腥甜,带着些许苦涩。 尽管他不愿深想,但他现在的身份,连自己都不能保障,又怎能去护住她? 别人一句话就能定他的生死,斗兽场随时会丧命。他本身就走在暗黑的深渊,他能带给她什么?难道也要把她拉下泥沼吗? 娇花跌落入泥,还能是娇花吗? 就如这次,她一定被吓到了。 他早就知道她不属于这里,第一眼见到她时就很清楚这个事实。 ——笑容甜美,话很多,即使不理她也能自说自话。眼眸水亮带光,眉眼间尽是轻松和愉悦,没有阴霾和压抑,整个人像春天绽放的嫩芽,透着生机盎然。 和这里的人截然不同。 和他—— 更是天差地别。 抚了抚兀自跳跃的心脏,想提醒它,不要高兴地太早。 第66页 但显然,只能是无功而返。 —— 翌日清晨。 林轻烟睡得正香,感觉有一缕灼热的视线徘徊在她脸上,她不得已费劲睁开一只眼,眯成缝的那只眼就看到对面宋凉夜无比清醒的看着她,视线灼灼,一双黑渗渗的眼睛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呆了一瞬,用那颗没睡醒的脑袋分神想了想,问他:「宋凉夜,你没睡觉吗?」 想到这里,有点担忧,揉揉脑袋一骨碌爬起来,离开温暖的小床,冷空气立刻席捲而来,她迅速爬到宋凉夜右手边,拉过被子躺下,迷迷瞪瞪亲亲他的下巴,然后抱着他的右手又闭上眼睛。 昨天睡得晚,她根本没睡够,含煳着小声嘟囔:「宋凉夜,睡觉,我好睏,再眯一会儿。」 宋凉夜看她额头抵着他肩膀又睡了过去,被窝下一只小手还抓着他手指,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蜷了蜷手指,勾住她柔嫩的食指,轻轻摩挲。 林轻烟感觉才没睡多久,迫不得已又醒了,原因是人有三急。 她有点苦恼,在哪上厕所?出去上,那么远,她不愿意。在家上,她总不能叫宋凉夜起来出门等着吧。 不管了,她拿出眼罩和耳塞,给宋凉夜带上,然后揭开眼罩嘱咐一句:「不准看,不准听。」又给盖上了。 宋凉夜任她摆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他也没有动弹。 她飞快下床,找了个离床最远的角落,拿出昨天的尿盆放在地上,脱裤子前抬头看一眼宋凉夜,见他老老实实带着眼罩没有动弹,加快速度解决了尿急。 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宋凉夜戴了耳塞,但他耳力本就好,这东西对他作用不大,更何况眼睛看不见,耳力更加强上一分。他面上浮现一丝燥热,耳根微微发热。 好在没过多久就结束了,林轻烟也有点羞窘,昨天才跟他表白,今天就当着人家的面尿尿,呃......多少有点毁形象。 她洗了手,爬回床上,揭开宋凉夜眼罩和耳塞,有些虚张声势地鼓着脸问他:「你是不是偷偷在笑我?」 宋凉夜右手揽住她往下带,平静无波道:「没有。」 「哼。」她控制不住表情地弯了眉眼,顺势躺下去,还没盖好被子,就又弹起来:「不行,不能睡了,你得吃东西了。」 「快,坐起来刷牙,刷了牙吃早饭。」拉拉他的右胳膊。 她把东西都准备好,等宋凉夜洗漱好就递给他早饭,同样是鸡汤和猪肝粥。怕他吃不饱,还蒸了几个大包子。 等两人都吃完早饭,她让宋凉夜躺着休息,她开门出去就看见一个小孩蹲在附近,用树枝在地上捅蚂蚁。 不是狗蛋又是谁,她高兴地喊了一声,那脏兮兮的黑娃立马就丢了树枝向她跑过来。 「狗蛋,你怎么在这?你再帮姐姐去叫一下阿陶或者阿罐哥哥过来,姐姐给你糖吃。」她摸出两颗奶糖和椰子糖。 狗蛋接了糖没说话就跑了,他没告诉这个好看的姐姐,他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在这里等着了。 林轻烟见他跑地飞快,在后面大喊:「跑慢点,别摔了。」 她转身回屋,就跟宋凉夜说了昨天请阿陶阿罐帮忙跑腿请郎中的事,今天还要麻烦他们跑一趟去抓药。 「昨天你把我吓坏了,就怕你醒不过来,幸好那郎中说伤势严重,但能醒过来,我的心情才好那么一点。」她坐在床的边缘,伸出手捏捏宋凉夜的脸颊。 「现在你要乖乖养伤,不然郎中都说了,不好好爱护身体,会留下暗疾,你老了就知道厉害了。」怕他不听她的话,担忧得小脸都皱了起来。 「食补,食补很重要,你受了太多的伤,除了吃药,你必须听我的话,我给你吃什么,你就必须吃完,你放心,我厉害着呢,空间里有很多食物,不怕不够吃哈。」 宋凉夜静静地任她捏着他的脸听她说个不停,心就像泡在温暖的池子里,四肢百骸都滚动着春流。 等她说完,他认真地嗯了一声。 然后问了一个昨晚就想问的问题:「轻轻。」 「嗯?」 「我的衣衫,你换的吗?」 林轻烟一愣,接着就是一阵坏笑,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你说呢?当然是我了,你想问什么?」 见他抿紧唇不说话了,只拿眼睛看着她,她心里小鹿蹦跳,俯下身就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干嘛,你害羞了?衣服是我脱的,伤口是我包扎的,黑色底裤也是我给你穿上的,我怕郎中来了不方便。」 「反正呢,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把你看光光了,嘿嘿。」 宋凉夜见她白皙粉嫩的小脸笑的肆意,杏眼还有明显的红痕,明显就是昨日哭得狠了。他捉住她的手,轻声问道:「昨日哭了?」 「对呀,哭得好伤心呢,我在台下看着你,看着你...你...」她扑到他的颈边,把脸埋在他颈窝,像只小奶猫,无声地蹭了蹭,声音哽咽起来:「我好难过呀,心里像被人砍了几刀,眼睛都睁不开,又怕你倒下了。」 毛茸茸的脑袋在脖颈处带来细细的痒意,抬起右手轻轻抚摸哭泣的姑娘,对他来说昨日就是最寻常不过的一天,那就是他的生活。可对这个鲜花一样的姑娘来说,那样的暴戾和血腥就是拍打在娇花上的雷阵雨,令其不堪承受。 第67页 肩上的伤口似乎一瞬间加重许多,痛觉穿透肌肤,顺着血管钻进了他的心口,让心尖也跟着刺疼。 第42章 骨头汤 林轻烟抬起头来, 露出红眼睛,带着鼻音问道:「宋凉夜, 你干嘛要去那种地方?那么危险, 你怎么不跟我说?」 宋凉夜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戾气,双眼空寡,嘴角轻扯:「主人命令, 岂敢不从, 他要赚银子。」 林轻烟睁大眼睛,疑惑道:「主人?谁啊?」 「吴鸿福。」 「下次能不能别去了?」 这次宋凉夜没有回答。 林轻烟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她抓着宋凉夜的手,像抓着什么似的,紧紧地:「宋凉夜,你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 我要跟你说件事。」 宋凉夜刚想问何事, 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们来了,我去开门。」 她收拾好情绪,打开门果然看见阿陶阿罐兄弟俩,昨天天黑没看太清楚, 现在看到阿陶,年纪仿佛跟宋凉夜差不多大,身量一般,圆脸, 五官端正, 跟阿罐长得倒是不太像, 看着也比阿罐老实。 「你们两个都来了?我想找你们去把药抓回来。」她把药方和银子都拿给阿陶, 想想里面还有人参,应该挺贵的。 她摸出一个玉镯,交给阿陶:「这个玉镯,你拿去当铺当了,不然抓药钱怕是不够。」这个玉镯是她在现代的玉器店买的,成色一般,当时买的不贵,戴了几天就放起来了。 她不敢拿玻璃杯给阿陶拿去当,这个玉镯子要普通一点,在古代应该不算什么稀罕物件。 阿陶愣了愣,想把镯子还回去,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这样交给他吗? 旁边阿罐看见了,拉了拉兄长的衣袖,笑着说:「烟儿姐姐,我们保证把事情办好。」 然后不给他哥说话的机会,拉着他哥就走了,还转头向林轻烟挥挥手。 林轻烟也笑着向他们挥挥手,她倒是不怕他们会谎报卖镯子的钱,只要把药抓回来,昧下点银子也无所谓,就当是给的报酬了。 —— 林轻烟回屋给宋???*凉夜吃了一次药,还把严重的那些伤口换了一次药,又叫他坐起来,她把他后背的伤也上药包扎了。 当时他躺着,她没办法给他翻身上药,好在后背都是不严重的,已经没有流血了。 顺便把垫的那床褥子给换了一床干净的,才又扶着他躺下去。 「你闭着眼睛休息,能睡就睡,多睡觉,伤口好得快。」林轻烟给他餵了点温开水,里面还放了点红糖,甜丝丝的。 宋凉夜觉得她俨然把他当做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孩童来照料了,处处小心细緻。 他在暗夜中行走许多年,这几天的生活就像梦境。 梦境中的人儿还在忙忙碌碌,他开口叫住她:「轻轻,上来一起睡,好不好?」 林轻烟噗呲一声笑了,放下手中的锅,好笑的看着他,眼里漾着春光:「不行,我要给你顿猪蹄汤,中午喝,混着大棒骨一起炖,奶白浓香,最适合伤患。」 见他还不肯闭眼,她走过去摸摸他的脸,又俯身一下一下亲他的唇,声音柔的像一吹就散的蒲公英:「宋凉夜,你要快点好起来。」 柔软水嫩的唇瓣印在唇上,那一瞬的触感绵软温热,宋凉夜心弦波动,像有无数的绿色藤蔓蜿蜒而上,缠绕在他心脏周围,风一吹,藤蔓上便开出无数朵娇艷欲滴的花儿,摇曳生姿。 那颗跳动的心脏便就这样置身在花海中。 宋凉夜就在这片香气四溢的花海中阖上了眼皮,唿吸平顺。 林轻烟轻手轻脚地开火炖汤,还煮了一大锅米饭。 汤要炖得久一些,还没炖好,就有敲门声,她赶紧把东西都收进空间,打开门又顺手关上。站在门外笑着对阿陶说:「宋凉夜睡了,要小声些。」 阿陶两人一路赶着回来,想着尽快把药抓回来,跑地有些急,他把一大摞药包递给林轻烟,还买了一个药罐子熬药。 「开了好几副,人参单独包的。」 林轻烟点点头道谢,阿陶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衣服下摆,小声说道:「镯子当了五两,加上你给的银子,抓完药,剩下的钱,药铺的人说就只能买一些人参根须了。」 林轻烟一愣,反应过来立马说道:「行,没事,根须就根须吧,药最要紧,真的谢谢你们了。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林轻烟捧着药罐和药包进屋,心里吐槽,这镯子成色果然不好,这么不值钱,还没有一个玻璃杯有用呢。行叭,人参根须那也是人参吶。 她照例拿了一些馒头和鸡蛋,馒头是速冻食品,都是她刚才蒸好的,不是她不想拿一些好的东西,实在是怕太过招摇。 她都不敢再往外拿东西叫阿陶去典当了。等宋凉夜喝完这几服药应该就能活动了吧,到时候再让他去买好点的人参。 出来把布包给阿陶,再三道谢,送走了他们。 进屋关门继续炖汤,还把药罐洗洗准备开始熬药。 等熬药炖汤的时间,她又切了一个果盘,苹果水蜜桃菠萝樱桃,每样都来一小点,从冰箱里拿的。 其实小别墅后院种有菜地和果树,桃树杏树梨树枇杷树樱桃树等有好几样呢,都是她爷爷闲着没事种的。都结满了果子,但她不捨得摘了,她怕摘完了就不长了。她不知道这空间还能不能继续开花结果。 第68页 如果空间里的土能继续种东西就好了。 宋凉夜就是在一阵阵猪蹄汤的香味和中药味里醒来的,整个小木屋都瀰漫着温馨的烟火气息,他昨晚基本没睡,现下补了一觉,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睁开眼也不说话,就这样默默看着屋里唯一的姑娘蹲在角落抱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手指动作间,那个圆咕隆咚的东西就瘦了下去。菜叶全落到了面前的盆里。 林轻烟正扒拉一颗白菜,她想着怎么也得吃点蔬菜,等下用骨头汤烫一下就能吃了。 她似有所感抬头,对上宋凉夜的视线,见宋凉夜正睁着眼睛看她,不由自主露出一个笑来:「你醒啦?饿了没,先吃点水果吧。」 洗洗手走过去,摆上小桌子,把果盘端上去,里面白的桃肉黄的菠萝红的樱桃,水灵灵的很是喜庆。她一一介绍给他听,扶他慢慢坐起来,用叉子叉了一个桃肉给他:「你尝尝,甜的。」 宋凉夜接过吃了,汁水迸溅,果然很甜。 林轻烟笑眯眯地看着他吃,她自己拣了一颗红樱桃放进口中,酸甜适中,口感很好。又拣了一颗大的递到宋凉夜嘴边:「张嘴。」 宋凉夜快速动了一下睫毛,启唇吃了,清甜味在唇齿间开花。林轻烟心里的小人在跳跃,又陆续餵了他好几次。 空气中都飘着水果味的甘甜。 吃完水果,宋凉夜非要穿衣出门上茅房,她拦也拦不住,特别利索地下了床走出了门,步子都没停顿迟缓一下。 林轻烟:「......」 你到底是不是伤患? 她在后面无奈嘱咐他步子别迈太快,不要使用轻功,追出去给他塞了一包纸。在后面看着他步伐稳健的挺拔背影,稍稍放下心来。 等她烫好白菜,刚把饭菜都端上桌,宋凉夜就回来了,她走上前想掀开他的衣服检查:「伤口没崩开吧,疼不疼?我看一下流血了没?」 宋凉夜捉住她的手阻止,摇摇头,低声道:「没有,不疼。」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轻轻,我没那么弱。」语气有些许无奈。 其实怎么会不疼,但这点伤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何况这次还有药物治疗。 林轻烟点头哦了一声,不满道:「不弱也不能大意了,说好了你现在听我的,就得小心点。」 把他拉到床上坐下,舀了一碗米饭放在他面前,今天午饭是炖猪脚加猪骨汤,里面还切了一大块五花肉,还加了黄豆花生一起炖,骨汤鲜美浓稠,肉被炖地很软烂。一盘新鲜素白菜,还有一点剩下的鸡肉。 林轻烟还给自己调了一点蘸水,放了酱油醋,蒜末小米辣,很多辣椒油,用来蘸猪蹄吃。她感觉自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给宋凉夜单独盛了一碗热汤,扬眉得意道:「你可不能用这个蘸水,你得吃清淡点。」然后用一种充满遗憾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错过了很多。 宋凉夜看着自己碗里堆着好几个半肥半瘦的五花肉,油光鲜亮,都是她给他夹的,生怕他少吃了。五花肉加大米饭,这么美味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因为不能蘸酱汁而遗憾? 这一餐两人吃得都很满足,林轻烟啃猪蹄啃地那叫一个欢实,宋凉夜不好啃猪蹄,所以基本上那些带骨头的都是她一个人解决的,配上她的无敌蘸料,又辣又下饭,小嘴吃得油乎乎的,再喝一碗骨头汤,浑身都被暖到了。 第43章 滚 愉快收拾好小饭桌, 饭还没消化,她又在思考今日晚上该吃点什么了。 她让宋凉夜休息一会, 等会儿再把药喝了。 见他坐着靠在墙上, 微微低垂眉眼,拿着他的剑拔出剑鞘,闪着寒光的剑身暴露在空气中, 使空气都凛冽几分。林轻烟吓了一跳, 她可没忘记这玩意儿有多厉害,沾了好多血呢,这简直就是一把兇器。 随即反应过来,不是这把剑厉害,是使用它的人厉害才对。尼玛我连它的主人都不怕,怕它作甚? 拍拍胸脯,再抬头就看见宋凉夜拿着一块破布在擦拭,认真细緻, 手指修长有骨感, 翻转在锋利的剑尖。虽背景简陋,脸上也没有表情,但被透进来地光影切割成这一方小小天地里,勾勒出男人落拓不羁的萧瑟感。 林轻烟心脏猝不及防跳快一拍, 她都不忍上前去打破这种氛围。咳......这人真是做什么都这么好看,好想把这个画面拍下来,奈何手机点不动。 她从空间找了一条不用的帕子,顺便打了一小盆水。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让他换一条帕子。 林轻烟就坐在旁边看着宋凉夜把剑来回擦了三遍, 她突然想起什么, 拿出一把匕首, 递给宋凉夜:「给,你看这个对你有用没,放在我这也没什么用。」 这把匕首小巧又锋利,外观却很朴素,一点都不华丽。但却不影响它的威力,她想这匕首对宋凉夜这种高手可能还更有用,对她这种可能是浪费了它的作用。 宋凉夜拿在手里端详一番,又掂了掂,点点头:「好刀。」关键能随身携带,对他们来说,武器也很重要。 「那就送给你啦,让它保护你。」林轻烟眼睛带笑道。 宋凉夜轻嗯一声,把剑和匕首都收起来,没有多余的话,眼里却化开一点冰湖。折射着午后阳光,盪着星星点点的斑斓,好看的紧。 林轻烟把药给他端来,黑色药汤闻着就很苦,她仿若自???*己要喝似的,皱眉准备了一颗草莓糖。那边宋凉夜却仰头一饮而尽,不留一点汤汁。 第69页 林轻烟目瞪口呆,急忙把糖剥开,塞进他嘴里。生怕晚一秒那苦味就传到了自己这里。 —— 两人收拾好,准备睡一个午觉,哪知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大声又急促,林轻烟都被吓了一跳。 疑惑看向宋凉夜,无声询问会是谁啊? 没等他说话,她就麻熘地把东西全部收进空间,然后才去开门。 入眼的是个男子,小厮打扮,右手还举着做敲门状。见她开门,一眼就楞在那里。 林轻烟不认识他,没有主动开口说话,那男子看着她发愣,也没有说话。她不耐烦了,正想关门。 「哟,这是谁啊?」一道年轻女声突兀响起。 林轻烟偏头一看,这才看见男子身后站着一位相貌姣好,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她顿时有些好奇了,这里的女人大多都是皮肤粗糙蜡黄,身材干瘪瘦弱,浑身灰扑扑的。很少看见有这样好看的女人,收拾的干净整洁,衣服颜色也是亮色,皮肤还很白。 但光是美女还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关键是这美女出现在宋凉夜的门口,她就有点奇怪。 不答反问道:「你是谁?」眸光流转,落到那小厮身上:「你们是谁?」 「你是宋凉夜的女人?」小厮反应过来惊声问道,脸上表情很精彩,仿佛这是什么离谱事件。 林轻烟毫不客气认领了这个身份:「是啊,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玲珑脸上扭曲一瞬,之前门一开就看到一个绝色女子,在日光下好看的晃眼,她心里就咯噔一声,而后吴四那小子还看呆了眼,她心里就更不满了。 现下还听说她竟是那人的女人,她心里更是堵得慌,本来她见那人长得不错,今日管事把她们分派下来,她没办法,主动选了那男人。 来的路上心里还是膈应,就算长得好看,武功不错,那也掩盖不了他是奴隶的事实。奴隶是什么?是最低等最下贱的人,比起她们这些婢女都不如。哪里配得上她? 万万没想到这人已经有了这么一个出色的女人,这姿容,就连县令千金都比不上,什么男人配不上? 雪腻肌肤,嫩得能掐出水来,杏仁眼,流转间波光潋滟,琼鼻樱唇,站在那里就是一副美人图。她再是自负,也明清楚自己比不过她。这县城就找不出比她还美艷的人儿了吧? 站在门外的一男一女,一个惊诧,一个愤懑,都没回答问话。林轻烟渐渐皱起眉头,什么毛病? 她啪一声关上房门,还没抬脚离开,下一秒,又响起敲门声,她拉开门,面无表情:「有事吗?」 小厮赶紧回道:「我叫吴四,是吴府的小厮。奉命来看看宋凉夜,他怎么样了?」 林轻烟眉毛一挑,冷笑道:「怎么样了?你们不清楚吗?现在还昏迷不醒,伤势惨重。搞不好醒不过来了。」 「怎么?你带药来了?要不就是带银子来了?准备给宋凉夜请个大夫?」心中一阵怒火,正愁找不到这劳什子姓吴的算帐,什么来看宋凉夜的?是来看看他死没死的吧?不然昨天受的伤,今天下午才姗姗来迟,装模作样。 吴四两手空空,一阵尴尬,只带来几个包子和大饼的他,把包袱递过去。 他见这水灵灵的姑娘冷着脸,本来对待奴隶的天然傲慢都发挥不出来,只好把玲珑拉上前:「这不是主子惦记宋凉夜伤势挺重,还特地叫了一个丫鬟来伺候嘛。」 玲珑不情不愿点点头,有女人了又怎样,这男人哪个不是左拥右抱?不伺候他,让她去伺候那些要么壮得跟熊似的,要么长得跟歪瓜似的臭男人吗?那她更不愿意。 林轻烟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把视线落在身段柔软的女人身上。她说呢,这么一个美女来这里干嘛,原来是这种作用。 她眼里冒着火,压抑着怒气道:「不需要,你们走吧。」 吴四着急道;「诶,姑娘,这...这不好交差啊。」 玲珑更是挺着胸脯要往屋里挤,林轻烟简直气笑了,她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一句话不想多说,转身进屋把那柄被宋凉夜擦拭过的剑提在手中,抽出剑鞘,寒芒闪烁。这是一把浸染过无数鲜血的剑,就算材质普通,也被磨砺得锋芒毕露。 她握着剑横在门口,眼里不带一丝情绪,对僵住的那两人冷冷道:「滚。」 吴四和玲珑僵硬着脸,再想交差也不想被砍一剑,何况两人已经算是来过了,不再纠缠,转身就走了。 林轻烟提着剑又等了一会,赶紧关上门,手一软,剑就落了地,『哐』地一声砸在地上。 也没人告诉过她,这剑怎么这么重呀?! 手腕真特么疼! 她龇牙咧嘴,幸好那两人走得快,不然她还真坚持不住,如果在他们面前漏了馅,那不是大型的社死现场吗? 宋凉夜掀被翻身下床,快步走到她跟前,没去管躺在地上可怜的剑,握起她的手查看:「轻轻?」 「没事,就是剑太重了,你也没说这很重啊,看你拿着还以为多轻呢!差点害我露馅。」她抱怨道。 宋凉夜抿抿唇,小心替她揉捏手腕。这双手细腻嫩滑,像一株纤细的芦苇,哪里能拿得动剑。 之前他听到对话,就猜到是吴府来人了,本想起身把人打发了,结果就听到林轻烟说他在昏迷,醒不过来的说辞。 第70页 他不知她是何用意,但到底是按照她的意思,闭眼躺着没动,静静听动静。 然后就听到她拔剑的声音,他心中一跳,忍不住要立即下床,就听到那两人离开的脚步声。 林轻烟走到床边坐下,心里还有些气闷,见宋凉夜还站着,她不由瞪眼道:「你下来干什么,快上去躺着。」 宋凉夜觉察出她心情不好,老实上床躺好。默了默,拉住她的手,继续揉搓。 林轻烟不吐不快,伸出手掐一把他的脸:「宋凉夜,那女人是谁?」 他知道她指的是门外听到的那个女声。 「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认识?」 「不认识。」 「那她说是来伺候你的!伺候?怎么伺候啊?」小脸满是不悦。 宋凉夜拧眉认真想了想,好像真有一件事:「那日去吴府,吴鸿福说这次谁赢了就可以挑一个女人。」 林轻烟被气死了,拍开他的手,气鼓鼓道:「挑女人?那你也要挑?」 宋凉夜心里一空,又拉住她的手腕,细细摩挲,目光很深:「不要。」 「哦,那女人长得很好看哦,身材也好。」悄悄翘了翘唇角。 「轻轻。」他低声唤她,嗓音有些异样。林轻烟诧异抬头,就对上一双幽暗的眼睛,像一汪常年无波的深潭。 死寂,冰冷,此刻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林轻烟心里一刺痛,知道不该跟他开这种玩笑,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知道吗?她只是生那姓吴的气,还有那个女人,要不是她拦着,是不是就要闯门而入了? 她反手握住他的大手,捏了捏,坚硬粗糙,在他的薄茧上轻揉:「好了好了,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说话,我就是气那女的,不想要她惦记你。还有那个该死的吴鸿福。」 随即好奇问道:「那你以前是怎么打发走的?吴鸿福经常这样做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赏女人。」 「好吧。这人真讨厌,不知道抽什么风。」林轻烟心里把那姓吴踩在地上打。 「简直丧心病狂,你那么拼命,命都快没了,竟然就只给了这几个包子。而且受了重伤还不给点药治伤。」她真心有点生气。 宋凉夜没接话,任由她发泄。 「行了,我们睡觉吧,大中午的来,真烦人,耽误我们睡午觉,不愧是那吴府的人,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人。」 第44章 和你住 林轻烟搬出小床, 整理好准备躺上去。宋凉夜出声道:「轻轻,过来。」还伸出右手, 示意她过去。 她上前握住他的手:「干嘛呀?」 「一起睡, 好吗?」 她有点犹豫,宋凉夜又拉拉她,她干脆爬上床挨着他, 妥协道:「好吧, 我会小心点的。碰到伤口了你就把我推醒哈。」 「嗯。」揽紧她的细腰,心里好受了许多。 林轻烟搂住他脖子,忍不住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又看见那颗红痣,眼睛骨碌一转,嘴唇下滑,亲在了耳垂上,还顺带咬了咬, 贝齿和粉红小舌尖一起研磨。 宋凉夜猝不及防, 喉咙发紧,喉结上下滚动,像是难以忍耐般头微微向上一仰,饱满的喉结更加凸出。他闭了闭眼, 缓解瞬间紧绷的肌肉。 那个不知何事发生的姑娘还要继续胡闹,他都不敢开口制止,他怕一出声,就???*泄露了心思。 只好狼狈的彻了彻脑袋。 宋凉夜脑袋一偏, 林轻烟就看见暴露在空气中红的滴血的耳朵。她伸手碰了碰, 那只被她亲过的耳朵, 灼热, 滚烫。 她有些心虚,不敢说话,也不敢作怪了。 默默闭上眼,装作一副困顿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入睡。 —— 两人睡了午觉起来都已经是半下午了,林轻烟赶紧熬了一碗人参水给宋凉夜喝。然后留了一盘水果在小桌子上,她要出去一趟,让他在家等她,等回来再给他做饭。 她带好帽子挥挥手正准备出门,宋凉夜出声了:「你去哪?」他以为她是出去上茅房,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林轻烟黑葡萄似的眼珠一转,狡黠一笑:「你猜。」 她出去不为别的,是想去之前住的那里把毯子收拾收拾抱回来。顺便跟蕙娘杏花她们打声招唿,她要搬走了。 现在她跟宋凉夜在一起了,本就可以光明正大住在一起,而且还要照顾宋凉夜,索性就干脆直接搬过来。 在她看来,这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反正她也不想离开宋凉夜,天天跑来跑去的不是麻烦吗? 至于宋凉夜,等她把毯子都抱回来了,他肯定没意见的。他要是不答应,她就耍赖,反正就是要跟他住。 本来想来个先斩后奏,但现在他既然问起了,她顺势就又回去在床沿坐下,拉着他的手问:「今天晚上我是不是得回去住了呀?」 「不然跟我一起住的那些女人问起,我该怎么回答呀?」眼神真诚,似乎真心发问。 宋凉夜听到她说要回去,狭长眉眼都暗了暗,他自然是不想让她走的,可他也不能不顾她的意愿。若是直接开口让她搬过来和他一起住,她会不会心里不愿意?会认为他玷污了她的名声和清白? 这里的人他不在乎,可他在意她心中所想。 其实奴隶营的人都没有三纲五常,更不存在礼义廉耻,这一点,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他最清楚。陌生的一男一女见面就能滚在一起的场景不知见过多少。 第71页 他虽然厌恶这些令人噁心的画面,但他自己本身也把礼义廉耻看得寡淡。长期处在饥寒交迫的窘境下,在意这些缥缈的东西就是令人贻笑大方。 但林轻烟是他心尖的刺,碰一下都疼。本就是奢望,更不想看见她露出鄙视的目光,认为他跟这里的男人一样,并无区别。 林轻烟见他久久不回答,冷着一张脸,看不出情绪。摸不准他什么意思,也不想再捉弄他了。跟他相处中,她也渐渐摸清楚了,跟宋凉夜说话就不能拐弯抹角,更不能说反话! 这人就没有现代那些男人的圆滑世故,情话一套一套的,能把女朋友哄的心花怒放。女朋友撒娇作死,心口不一,抛出的梗,都能接得住,简直轻松拿捏。 宋凉夜就是个没有情趣的木头,别看他长得一副令女人追捧稀罕的模样。可是这性格,放在现代,哪里能找到女朋友?还不得把人吓跑气哭? 她暗暗嘆了一口气,警告自己别把现代电视剧里小说里那一套用在宋凉夜身上,试探,打趣,正话反说,这些统统都是折磨自己。 于是她直截了当道:「宋凉夜,我要去把那边屋子的毯子都抱过来,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和你一起。」 「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反正我打定主意了。」说完就一副无赖模样看着他。眼里写着这只是通知你,你的意见不重要。 宋凉夜愣愣然,眼皮这才抬了抬,定定地凝视她,见她态度坚决,神情并无半点不喜。纷杂的思绪骤然一停,找回声音,从嗓子眼里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声音不大,但林轻烟听见了,愉悦地笑了笑,扣扣他的手心:「我现在就去,她们应该都回去了,我还要跟她们说一声。你躺累了就起来坐坐,不过不准下床,我很快就回来。然后给你做好吃的。」 林轻烟又带上刚才取下来的帽子出门了,这回是真的出门了,加快脚步,想着快去快回。 到了茅草屋推开门,她们果然回来了,正坐着吃黑馍馍。林轻烟挨个打了招唿,然后径直收拾自己的毛毯,垫的盖的,统统卷在一起。 杏花看见她的动作,疑惑道:「阿烟,你干嘛?」 林轻烟沖她笑笑,正好解释:「我准备搬出去了,以后不住这里了。」 大家听了她的话都抬头看她。蕙娘最先发问:「那你去哪住?」 林轻烟向她飞了一个眼神,一个你懂得的眼神,暧昧道:「还能住哪,宋凉夜那里呗。」 蕙娘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挤眉弄眼的,啧啧两声道:「哟,原来是去你男人那里了啊,看你那一脸的得意劲儿。心里高兴死了吧。」 「那是,能不高兴吗?和喜欢的人朝夕相处,每天做梦都带笑。」林轻烟眉飞色舞,喜气洋洋。 「瞧你那副恨嫁模样,哪有姑娘家的矜持。小心你的小腰,别累的天天下不了床。那男人一看就是厉害的,有够你受的。」蕙娘吐槽道。 屋里的人都笑起来,眼里都是明晃晃的调笑。林轻烟知道她们说得开,也不示弱,脸都不带红一下的,笑嘻嘻道:「哎呀,年轻,没办法,谁叫他那么爱我呢。」说完还撩了撩头髮,显示自己有魅力。 众人一阵笑闹,素娘看她一副自信模样,像带着吸引人的光,又羡慕又嚮往,打趣道:「还是你有本事,把那么难搞的男人都搞到手了。果然长得好看就是招人稀罕。」 「烟儿姐姐不仅好看,还很善良。」还给她糖吃呢,桃花接话道。 杏花拍她脑袋,示意她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桃花说的对,阿烟就是有那个本事,不然以前那些女人乌央乌央的扑上去,那个可怕的男人谁都看不上,就看上了阿烟了呢?」 连一向沉默的阿青听了蕙娘的话都点点头,表示贊同。 林轻烟捂脸:「行了行了,你就别夸了,等下我要上天了。」 「我这就走了,你们慢慢吃吧,不打扰你们了,我会想你们的。嘿嘿。」林轻烟朝她们挥挥手,抱着毯子就往外走。 几人纷纷向她挥挥手,出了门还听到蕙娘调笑的声音:「你们看她,这么着急去找她男人呢。」 她好笑地摇摇头,步伐轻快的往外走,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见一个女人一脸复杂的看着她。那眼神似嫉似妒,神情变幻的像调色盘。 林轻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她见过,是隔壁的她们说过的那个碧兰。但她们并不认识吧?连话都没说过,这人干嘛这样看着她? 她怀里抱着毯子,没有理会,快步走了,大家都在吃晚饭了,宋凉夜还没吃饭呢。 碧兰在后面盯着她的背影,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她并不知道那件事。 这几天她都过的提心弔胆,生怕有人找上她,像黑牛那样被杀了。等了几天都没事,如今看这女人见了她都没反应的模样,看来她安全了。 —— 林轻烟回去后,见宋凉夜乖乖躺在床上,心下满意。本想直接做晚饭,但还是先烧了一锅热水,想给宋凉夜洗个头髮。 她从空间找出凳子,摆成现代理髮店让客人躺着洗头的模样。让宋凉夜躺上去,头下面放了一个盆子接水。防止水漏到地上。 宋凉夜看这个奇怪的造型虽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还是没犹豫的躺了上去。 第72页 「我给你洗个头。」林轻烟坐在头部这边,扯开他头上绑着的髮带,其实就是一根黑色布条,也不知道怎么固定的,绑上就干净利落不会散。黑色髮丝顺滑的倾斜下来,像一段丝滑的绸缎。 她想,等她多卖几个玻璃杯,就给他买一个髮簪,就像那些贵公子带的髮簪一样,玉的,黑檀木的,他带上一定好看极了。 她先把头髮全部打湿,再抹上洗髮膏,细细按摩头皮。从髮根到发尾,全部都打上泡沫。 宋凉夜心里早已惊涛骇浪,他甚至不敢睁眼看林轻烟,怕泄露了眼中的震动。 第45章 洗头 她——竟然在给他洗头! 从来没有人给他洗过头, 就连记忆中的母亲也没有。头部对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部位,是重点保护的要害。决不可给人轻易地触碰, 习武之人对此更是敏感。 但现在那双柔软的小手在他头上肆无忌惮的揉来搓去, 引起他肌肤一阵战慄,他竟有种不敢动弹的僵硬。 不是对危险警惕的僵硬,而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体验。 指腹与头皮亲密接触, 温柔又细緻, 洗髮水富含薄荷味的清爽和冰凉,让他头脑一片清明。宋凉夜从一开始的不自在渐渐变成了放松和享受。 林轻烟加快速度用了两遍洗髮水,最后还用了一次护髮素。然后再全面的沖洗一遍就大功告成了。 她换了两条干帕子给他擦拭,尽???*量把水珠擦掉,让头髮不再滴水。这样弄得半干头发才干得快,不至于感冒。 现在没有电,又没法用吹风机。 洗完后又让他回床上,现在还不能躺着, 只能坐着, 见他没事做,她就掏出一本小说让他看。这是一本金庸的小说,她想,男生应该都喜欢看吧。 简体字自然和这里的繁体字不一样。 她好奇看着宋凉夜:「你会认字吗?」 「识得一些。」 林轻烟还真是惊讶了, 这个环境吃饭都是问题,哪里来的机会认字。 宋凉夜自然看出她的好奇,没有情绪波动地说:「以前习武的师傅教的。」 林轻烟瞭然连连头,把书递给他, 在旁边点了檯灯:「你可以看看这个小说, 我去做饭, 这个字可能跟这里的不一样, 但应该好认许多,你先连懵带猜试着看看,实在不认识就问我。」 宋凉夜接过书点点头,翻开看了一下,果然里面的字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摸着珍贵的书籍,心里有些庆幸他以前即便挨打也要认字。 他自然没有告诉林轻烟他认字过程的艰辛,不是愚笨学不会的艰辛,而是那得之不易的机会。以前在吴府学武的时候,吴府请来的师傅是一个中年男人。这人来吴府之前,半辈子都在走南闯北,飘荡在江湖。 武功的确不错,实战经验也很足,但脾气也是一等一的火爆。对手下的小子们丝毫不收敛脾气,他自然知道这是一群小奴隶,所以更加不客气。学得稍微不如意就是一顿毒打。 宋凉夜在武学上没受过多少打,因为这种魔鬼式的训练并没有击退他,反而更加刻苦勤奋。加上他可能的确有着相比其他人的天赋与领悟能力,所以很少做得不达标。 但是他不仅想学武,还想识文断字,找上师傅跪下求他教他,师傅没领这一份钱,自然不愿意多干活。一脚就把他踢开了。 后来他跑前跑后跟着做了不少脏活累活,学完武功,带着疲累和伤痕,还要应对师傅各种无理的使唤。稍微心情不好或者喝了点小酒就要动手。这样才换来断断续续的一些教学。他那也不算是教,随便扔给他一本破旧不堪的书让他自己认。 后来他的武艺精进,也不想再一味承受挨打,有一次试着反抗过后,和师傅对打起来。师傅反而兴奋起来,发疯般不留余地地施展出各种招数,一开始他自然不敌,但也咬牙一一拆解,最后趴在地上被打个半死,当真是只给他留了一口气在。 后来就变成,只要师傅一动手打他,他也毫不犹豫还回去,两人就这样掀起一次次大战。有时整个小院都像是大风过境,引得其他学徒嘆为观止。 虽一开始经常被打地奄奄一息,但也不得不说,这样的交手,使他的武艺飞速增长。 后来他还没正式踏入斗兽场,那人就走了,换了一个新的武学师傅。没人知道什么原因,也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宋凉夜也不关心,换哪个师傅对他来说都是一样。 屋里飘来的油香味让他拉回思绪,他沉下心来读这本书,陌生的字让他有些吃力,好在有些长得和他学的字体也有些相似,根据前后语境也能知道大概意思。 渐渐地就被这本书所吸引进去,不知不觉沉浸在其中。 林轻烟煎了一些午餐肉和鸡蛋,中午炖的汤还没吃完。剩了一点米饭,不够两个人吃,她还煮了一大盘饺子,三鲜馅的饺子,白胖可爱。凉拌了一根黄瓜,考虑到宋凉夜,没放多少辣椒,清爽可口。 简简单单的一餐晚饭摆上桌,两人吃得很舒服。当然,这对林轻烟来说简单,对宋凉夜来说就很丰盛了。 吃完饭,宋凉夜继续坐在床上看书,林轻烟收拾完碗筷本想洗衣服来着,发现之前她留在这里的脏衣服被宋凉夜洗了,还整齐叠放了起来。 她弯着眸子看一眼在檯灯里认真看书的男人,没去打扰他,把宋凉夜的脏衣服给洗了。拧干后拿出衣架挂在屋里。 第73页 烧了热水给两人泡了个脚,然后给宋凉夜擦了一遍身体,重点部位被他强烈拒绝,坚持自己擦拭。还让她出门等候片刻。 林轻烟憋着笑走出房门,脸都憋得通红。外面黑成一团墨,天空有月亮和星星,想到宋凉夜此时在里面干什么,她突然也有点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不知道等下该怎么面对那条见过世面的帕子了。 捂了捂脸颊,装作一脸镇定走进去。宋凉夜倒是淡定,又拿起书在看。 她在心里鄙视自己,你看看人家这心里素质,哪像自己,摸着水里的帕子都觉得烫手,仿佛间接那啥了一样。 两人收拾完,林轻烟也拿了一本小说看,是一本言情,这些小说都是她已经看过的了,情节都还记得,所以翻得很快。书页翻得哗啦哗啦。 一时间屋里安静的就只剩翻书的声音,偶尔还给宋凉夜解答一下他猜不出来的字。 等她把一本书都翻完了,是时候该睡觉了,抽了宋凉夜手中的书,摸了摸他的头髮,差不多干透了。 看着宋凉夜还眷恋在书上的神情,亲了亲他还没恢復血色的嘴唇,给了他一个晚安吻:「明天再看,你要早点休息。」 铺好小床躺上去,忙碌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被子遮住大半张脸,这样看着宋凉夜入睡的感觉可真好啊! ——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两人吃吃喝喝的养了半个月的伤。林轻烟每天变着花样的炖各种烫,鸡蛋鱼肉水果不断的给宋凉夜补身体。 按时吃药,按时换药,那几根人参根须也被她熬了几次汤给宋凉夜喝了。两人除了上厕所就没出去过。 其实宋凉夜早就可以活动了,伤口虽没好全,但有的已经在结痂了。只是林轻烟不放心,想让他多养养,非拘着他在床上多躺几天。 这段时间除了阿罐跑过来问问要不要帮忙,没人再来找过他们,吴府也没有来过人。但听阿罐说,斗兽场那边似乎又开了一次场,不过这次吴府没有人来叫宋凉夜。 大概他们也知道上次那场太过兇险,宋凉夜伤的不轻。不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而是怕万一伤没养好实力大减,输了得不偿失,索性这次不必上场。 但林轻烟知道,该抓紧时间了,这次没叫宋凉夜,难保下次也不叫他去。下次很有可能逃不过去的。她绝对不可能再让宋凉夜去那种地方了。那样的场景,她看一次就再也不要看到了。 如今宋凉夜能随意走动了,剩下的伤慢慢调养就能好。 这天,两人面对面在小桌上吃着晚饭。屋里静谧而温暖,林轻烟时不时给宋凉夜夹一点菜。 林轻烟顿了一个鲫鱼汤,奶白的鲫鱼汤鲜香诱人,蒸了一碗鸡蛋羹,炸了一盘肉丸子,凉拌了一点木耳。 这段时间好菜好饭的养着,想着法的尽可能多的补充营养。胃里再也没有飢饿感,宋凉夜的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唇上也多了些许血色。如今被鲫鱼汤的热气一熏,更是有几分红润。 林轻烟看着他这样就高兴,这都是她的成果啊,不愧她天天绞尽脑汁地想做什么来吃。 其实林轻烟很想炒点家常菜来吃,更想吃点辣的菜,比如水煮鱼辣子鸡爆辣肥肠什么的。但是那些菜太费事了,而且炒菜油烟味重,就这么一间小小的屋子吃住都在这里,还是不太方便。 所以她真的每天为了吃什么都要想半天,又要有营养又不麻烦,还要清淡,还要荤素搭配。 等两人吃完,宋凉夜要洗碗,被林轻烟阻止了。这几天宋凉夜稍微好点了,就不肯躺着什么都不做。 两个人的碗筷不多,林轻烟三两下就洗完了。 第46章 计划 洗完了碗, 擦干了手上的水渍。走到床上脱了鞋子,坐在宋凉夜身边, 学着他靠在墙上, 脑袋凑过去,挽着他坚实的胳膊,姿态亲昵。 「宋凉夜, 今天不看书了好不好?」 「嗯?」放下手中的书, 侧头看她,眼神疑问。 「我有事跟你说。」林轻烟看着他睫毛投下的那小片阴影,手有点痒,果断伸出手碰了碰他的上睫毛。 宋凉夜快速眨了一下眼睛,也不恼,依然认真地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林轻烟手往下滑,捏捏他手臂上的肌肉, 漂亮的线条起伏, 硬邦邦的结实肌理,摸上去有一种让人安心的踏实感。这是她最近最喜欢做的事,似乎很喜欢触碰他,迷上了对他身体的探索。 手上动作不老实, 脑子里在想怎么组织语言跟他说这件事。 「宋凉夜,你有没有想过逃出去,逃离这里。」她缓缓开口问道,眼睛看着他的???*脸。其实, 在那天看到斗兽场的场面后, 宋凉夜受了伤, 她这个念头就更加强烈了。 她问出口后, 感觉他手臂上的肌肉又硬了几分。 宋凉夜心脏重重一颤,原本注视着她这边的眼睛,偏转了方向,脸转了回去,不再看着她。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逃?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逃过。 许多人仗着自己有武功,轻而易举就可以逃出去。最难的不是逃出去,是活下去。逃出去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抓了回来。 因为那一纸文书。 没有户籍和路引,在城池中寸步难行。 那些成功逃出去的人,没能正常生活,成为了左躲右藏见不得光的老鼠。最后没办法,被官府抓到,抓回来就是示众酷刑。 第74页 从小到大,他不知见了多少逃奴被抓回来当着众人的面,被管事用刑折磨致死。用这样残暴的方式警示其他人。 也有的人不往城池逃,往山里逃。有的成功了,有的没成功。 成功的人或被野兽围攻,或潇洒的在森林里过上了一段自由的日子。但没过几年,这些人就受不了了。 长时间没有人交流,精神失常,躲在山上没法露面,吃的能靠打猎解决,住能住山洞。但长时间没有主食吃,也没有盐分补充,没有布料,也不敢下山换取,根本就不能正常生活。 过上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又自己下山自投罗网,结局可想而知。 于是,到了后来,越来越少的人逃亡了,几乎没有人这样做了,思想也跟着被驯化。这也是就算奴隶营大门敞开,随便出入,也没人愿意逃的原因。 宋凉夜一时心绪复杂,不知道林轻烟为何提起这件事。 他其实早就有所谋划,他猜想,不管有多少失败的,但肯定有成功的例子。往城池逃存活的机率太小,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不能往外面逃,待他准备好就往山里逃。 别人耐不住寂寞,他耐得住。 他本来在这里也没跟人交流,孤独是他最熟悉的事,这种问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他有打猎的本事,填饱肚子不用愁。只要是自由身,当个山里人又有何妨? 但那是他以前的想法,现在,旁边坐了一个娇娇软软的姑娘。她能受这份苦吗? 在心里断然摇摇头,不能让她跟着他去过这种野人般的日子。 握住她柔软的小手,掌心里传来暖意,抬眸沉声道:「轻轻,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都不愿意逃走吗?」 「逃不出去?」她来这么久本想好好观察一下这里的地势和位置。奈何刚来就去修河堤,累的精疲力尽。后来又被打了一顿,再后来宋凉夜受伤,天天煮饭熬药,要照顾他。 「出去很容易,出城很难。」 「为什么?」 「没有户籍和路引,没有身份证明,出去了也没有安身之处,他们何必要逃。」 林轻烟恍然大悟,她想起来了,古代也有身份文书的,就相当于现代的身份证。没有路引,不能入城,不能出城,管理很严格。就像现代,没有身份证,就不能买车票不能做很多事。 而奴隶自然是没有这些的,他们连古代下人都不如,连个卖身契都没有。 一纸薄薄的文书,让庶民和奴隶之间有了无法跨越的天堑。 但这个问题,她能解决:「宋凉夜,我们往京城去,只要我们到了京城,我们就有身份文书了。我可以让我爹帮你弄个户籍。」 「我跟你说,我爹在京城当官,只要我们想办法能到京城就好了。」她兴致勃勃,别人解决户籍很困难,但这对她来说不是问题,首辅想弄个户籍应该很容易吧。 宋凉夜心里没太大意外,本就知道她不属于这里,但没想到还是一个官家小姐,诧异问道:「那你怎么到这里的?」 提起这个林轻烟就憋屈:「别提了,我是被人贩子拐到这里的,气死我了,我逃了没逃出去,把我绑了丢在这里的。」 「吶,就那天清晨,你都看见了,我被绑着,还让你帮我解绑来着。」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你知道你之前多凶吗?跟你说话也不理我,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多难接近呀,要不是我脸皮厚,早就跑的远远的了。」大眼睛里满是控诉,手也不老实地去拧他的腰。 宋凉夜也想起刚见面的时候,没想到她那时候那么可怜,一个娇生惯养的闺阁小姐,被拐到陌生的地方来,还是最骯脏不堪的地方,直接从一个千金大小姐沦落成了奴隶,心中应该布满了惶恐和恐惧。 换作其他人早就哭死了,哪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就她这样的傻姑娘,没心没肺的,还笑得出来。 暖黄的灯光照映在她白皙粉嫩的脸颊上,身子软软地倚靠着他,水润的大眼睛注视着他,里面盛着他的倒影,显得更加稚嫩乖巧。他的心脏有血刺疼,摸摸她顺滑的头髮,但—— 除了有心疼,不可否认的是,在心底隐秘的角落滋生出一丝抑制不住的窃喜。 这一轮带着一身星光的下弦月就这样落到了他的身边。 在这死气沉沉的黑暗中散发出莹莹的光。 这是他的幸运,却是她的不幸。 无论如何,不管付出什么,都要把这弯月亮带离这谭泥沼。 林轻烟见他半天不说话,撅起嘴,不高兴道:「你干嘛不说话呀,是不是不想承认你的罪行。」 「轻轻,这里离京城,且不说有多远的路程,光是仓阳县,都出不去。」这条路线的可行性太低。 「宋凉夜,你说,有钱能不能去贿赂一下官府的人,让他给我们办一下户籍。」 「不行,这招太冒险了,我们不清楚他们的品性,不知道谁能办这个事。万一就此暴露,或者他趁此机会讹诈很多银子。」 林轻烟垂下脑袋沉思,回忆起电视剧里见过的路引和那些银票,大多都是黑白两色的,最多再加一点官府的红色盖章。 她灵光一闪,心里隐隐有点激动,抬头眼含希冀的看着宋凉夜:「你见过户籍和路引长什么样子吗?是不是黑白两色的,再加一个红色官印?」 第75页 宋凉夜迟疑点点头,他没机会接触这些,但小时候见过有一次师傅拿出来,他晃眼瞟到过。 「如果真是这样,咱们就有救了!你能不能想办法搞到一张户籍和路引,然后我就能给它模仿一张一模一样的出来。」她高兴地摇晃着他的手臂。 她来到古代,曾经还感嘆过,她什么都不会,不会农业不会科技,不会制肥皂制玻璃。这样以后怎么生存? 她唯一会的技能就是画画和英语了。大学学的英语专业,但到了这里,这种语言技术应该没有发挥的作用。 画画是从小她奶奶教的,奶奶画画很厉害,所以她从小学到大,素描和油画都学。虽还赶不上那种传神的技术,但也算是有点功底了。 「真的?」 「真的真的,我能做到,只要有一张样本给我借鑑借鑑,至少能骗过守城官兵了。只要他们检查不是太仔细,应该就能煳弄过去。这样我们就能出城入城了!」她恨不得现在就能弄来一张路引,现场展示给他看。让他领略领略黑白线条,光与影的魅力。 「嗯,我明天就出去,看能不能顺来一张给你看看。」宋凉夜见她这么高兴,心里也有点期待,如果这个大问题解决了,那就没什么是困难了。 「好,先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就开始干。」她现在信心满满,以前一个人还有点彷徨,现在有宋凉夜陪她,她可一点都不怕。 「宋凉夜,咱们得抓紧时间了,得赶在下一次斗兽场开场之前就走。不然吴府那边肯定又要叫你去。」 「而且马上就入冬了,那个时候好冷,万一下雪了,恐怕不好赶路。」 「我之前本来就想跟你说的,但我想先让你养好身体,不要挂心其他事,养好身体我们才能上路。」 宋凉夜轻轻嗯了一声,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第47章 行动 林轻烟快速给两人打好洗脚水, 之前她都是打两盆,今天脑子一转, 就只打了一盆。面不改色地说:「今天我们一起洗。」 宋凉夜也没其他反应, 于是,两双脚共同放进洗脚盆里。温热的水里,一双男人的脚, 一双女人的脚。 男人的脚宽大厚实, 有细小的伤痕,有老茧。女人的脚小巧白皙,脚趾圆润可爱。 一大一小,一深一白,一硬一软。 那双白净胖乎的脚丫还调皮地直往那双大脚上踩,踩的水花飞溅。原来宋凉夜的脚也这么硬邦邦的,感觉像踩着一块烙铁,有一种强有劲的力量感。 肌肤相触, 即使泡在温热的水里也能感受到从他脚上传来的热意。林轻烟满足的耸起肩膀, 一双杏眼里仿佛蓄着春光,满是融融的笑意。 她对着他如花朵绽放般笑出了声,笑声灵动悦耳,眼???*睛弯成月牙儿:「宋凉夜, 我觉得好幸福呀。」 「嗯。」虽没跟着笑,但眼角眉梢已是一片舒缓,周身都柔和下来。 秋风瑟瑟,冷风无情, 今夜又是一夜安眠。 —— 日月交替, 东方既白。 吃完早饭, 宋凉夜就出门了。林轻烟还让他带了两个玻璃杯和一对珍珠耳环拿去当。让他分两个当铺去, 这样不容易引起注意。 宋凉夜捏了捏手里光滑圆润洁白的珠子,神情莫测。 林轻烟见他站在那里表情有异,又见他看着手里的珍珠耳环,顿时明白了什么,笑了笑,握着他的手:「你别捨不得啦,我有很多这样的首饰,现在拿出来的都是我放置很久不戴了的,把它们拿来换钱正好,我们现在缺钱不是吗?」 说着为了证明,还把她放在衣帽间收起来的首饰盒子拿出来给他看,这里面都是一些手镯,项鍊,耳环,戒指,头绳之类的。都是她从小为了爱美买的,后来又觉得不好看了,就不戴了。 反正女生就是这样,永远都是新买的最好看。 「你看,我还有这么多呢,这些还可以换些钱,我们这一路的路费应该有了。」翻了翻盒子,有品相好的,也有在学校附近小摊上买的,只图款式好看,不图什么材质的。还好她没有不用就乱扔的习惯,就这里的东西都可以让他们走到京城了。 「好了,你快去吧,快去快回。」不再给他想东想西的时间,强行推着他出门。 林轻烟本想跟着一起去的,这么久了她还没出去过。但宋凉夜让她在家等着,他一个人行事更方便。 直到快到中午了人才回来,林轻烟都已经把饭做好。她没急着去问结果,让他把手洗了先吃饭。 两人吃好了饭,林轻烟坚持要他去床上休息。虽然伤口都结痂了,看起来都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得多多休养才是。 宋凉夜把换的银子拿出来,一共三十四两,因为那对珍珠耳环品相不错,工艺上佳,所以当了十二两。 林轻烟也猜测是这样,那对珍珠她在现代的珠宝店买的也不便宜,加上先进的工艺技术,在古代应该也能卖上好价钱,十四两,她也不知道算不算多,但比一个玻璃杯还多了四两,她也知足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其中有二两银子是宋凉夜把藏在后山的那把大刀卖给铁匠铺得来的。 收好银子,两人说起正事,宋凉夜开口道:「今天在附近探了好几家,有一家男人晚上要去附近的村子收山货和蔬菜,家里就一个老人,我今晚就去这家,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户籍和路引。」 第76页 「好,那你一定要小心点,被发现了就赶紧跑,不要管能不能拿到东西了。」林轻烟有点担忧,毕竟她从来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 「嗯。」宋凉夜看着她皱起的双眉,水润的眼里满含担心的望着他。他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酸酸涨涨的冒着泡。 就去拿个东西出来,危险系数这么低的事,也值得如此担心吗? 「我今日观察了一下城门的守卫,检查路引的方式。」宋凉夜为转移她的注意力,提起了他躲在城门边观察了好半天的路人出城的程序。 「嗯?怎么样?严格吗?」林轻烟果然被这句话吸引了。 宋凉夜摇摇头:「凡要出城的,每个人都要排队检查,但大多只是一个晃眼,看得并不仔细。」 林轻烟高兴到:「那太好了,只要我们能掏出差不多的东西来给他们看,应该就能过了吧。我估计是他们也没料想到有人会敢造假户籍和路引。」 「那今晚就行动,我先赶快把我们的路引弄出来。我们最好选个天还不亮的时候出城,那时候他们看得更不真切吧。」她此时干劲十足,一想到能逃离这里,就有点兴奋。 「嗯。」 「宋凉夜,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先往哪里走呢?我们都没有地图,我也不认识去京城的路呀。」 「而且,我在想,我们是直接去京城呢,还是想个别的法子,先保证我们的安全再说,因为我当时被拐走,肯定是京城的哪个势力干的,背后有人害我,并不是偶然被拐子看上带走的。」 「但我不知道是谁,我现在不敢去求助官府的人,就是怕不知道哪个是幕后主使的人,万一暴露了,通风报信,又把我害一次,那就太惨了。」 「我们除了可以往京城走,也可以去杭州,我大姐姐嫁到了杭州,我先去找她,让她给父亲带信来接我们,或者让姐夫派人护送我们去京城。因为我怕我们直接去京城,万一那人得了消息,路上又来拦截陷害我们。」 林轻烟仔细考虑了一番,把能想到的危险都想了一遍,她怕她这边一逃跑就被发现了,然后上报给害她的人,又派人来抓她。 她大姐姐是林府大姑娘,虽是庶出,但在原身的记忆里,是位娴静温柔的女子,在家不争不抢,在姐妹中做好了表率,颇有大姐的风范。虽早早的嫁了,跟原身相处时间也不长,但还是很疼下面的妹妹的。 他们爹当时位及人臣,官位已经很高了,为了避嫌,就把大姑娘嫁去了外地,嫁给了杭州知府的嫡次子。 但大姐夫是爹亲自挑的,人品和能力都有,也很有担当,也因为大姐这算是下嫁,所以这些年过的很不错,夫妻间琴瑟和鸣,婆媳妯娌间也不予她为难。 所以,她想,是不是有可能先去找到大姐,会不会安全一点? 「不用,有我在,没人能抓到你。我们直接去京城。去杭州路程更远。」宋凉夜笃定道。 林轻烟醍醐灌顶,对哦,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一个人没能力抵抗,但有宋凉夜就不一样了,他那么厉害,不用担心路上遇到的危险。 「嗯,我们先上路,不知道路线的话,路上可以问。」林轻烟放下心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宋凉夜,有他在,什么也不用怕。 这天夜里,两人都洗漱好了,但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睡觉,而是拿出书来,用看书来打发时间,等待夜深。 林轻烟看了一会就哈欠连连,脑袋控制不住的往下点,来古代后,彻底治好了她夜猫子的习惯,在现代必定要熬夜的她,现在已经是到点就困了。 宋凉夜见她这样,放下书,不让她继续再等,反正等下又不用要她出去。林轻烟看下时间,才十点多,虽然古代人睡觉都很早,但还是凌晨再去更安全。 「那我先睡一会儿,等下你走的时候叫醒我。」说完就躺在单人床上睡了过去。 宋凉夜拨弄了一下檯灯,把亮度调暗了一点,已经见过她操作了好几次,他看也看会了。这东西的确是这世间没有的,点亮可以亮如白昼,不仅如此,她还有好多东西都是这里没有的。 摇了摇头,不再多想,重新拿起书看起来。不管她是谁,从哪里来的,这些都不重要,她就是她。 估摸着时间,宋凉夜悄然起身,准备出门,看了眼睡得正香的林轻烟,也没打算叫醒她。 哪知林轻烟虽然困得不行,但心里记挂着事,也没有往常那般睡得沉,听到身边的动静,她就迷煳睁开眼,拉住宋凉夜的裤管。 「你要走了?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说完又拿出一个手电筒,按了两下开关给他看,手电筒一亮一灭。 「你拿着这个,太暗的话可以用它照明。」一把塞进他手里。 「你低下头来。」 感觉宋凉夜蹲了下来,她右手一勾,勾住他的脖子往跟前带,然后『啪叽』一口,响亮亮地亲在了对方脸颊上。 完了嘟囔一声:「等你。」就翻身抱着被子侧躺着又睡了。 宋凉夜愣了一秒,抬手摸摸被亲的位置,耳边仿佛还迴荡着那暧昧的声响。过了一会,伸手理了理林轻烟睡乱的头髮,露出半边洁白莹润的脸蛋,动作小心细緻,神情却没变化丝毫。 末了,才起身出门,依然从外面锁住。先在四周转了一圈,确认安全无误,才飞身离开。 第77页 第48章 作假 没多大会, 一口气来到白天踩好的点,停在那家人的屋瓦上, 屏息仔细听了听屋檐下的唿吸声, 果然只听见有一人。 果断跳下屋,轻手轻脚进入房门,先找到没人的那屋, 这屋子是这家男人睡的地方。这间屋子摆设不多, 借着夜视能力,快速翻找起来,衣柜,炕头柜。 最后在炕头柜最里面找到一个小匣子,但是上了锁。宋凉夜用匕首撬开,里面果然有户籍和路引,还有一些银票和房产田产,他只拿了户籍和路引, 其余的没动。 待把小匣子放回原位, 不再做停留,飞上屋檐离开了???*这里。 半道又想起林轻烟提到的地图二字,想必这是记录路线的图册,可以知道去京城的方位。 他虽没见过, 但以前听吴府二少爷和表少爷跟其他府上的少爷都炫耀过,说他们府里有千金难求的一幅图,十分神奇,上面可以看到各个地方的位置和州府之间的路线, 引得一片艷羡声。 脚下一个转弯, 几个起落, 就到了吴府的门口。抬头看着吴府高高的牌匾和门前两头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眼神暗了暗。 吴府不比平民之家,有很多护院排班巡逻。宋凉夜脚步放得更轻,凭着记忆直奔吴鸿福的书房而去,这么难得的地图,想必在当家主人的手里。 飞身躲在书房外的大树上细细观察一阵,书房周围静悄悄的,里面也黑乎乎的。没有人把守,想来吴家虽是仓阳县的有钱人家,但到底不是什么官宦人家,所以书房也不是什么重要之地。 待又一批巡逻的走过去,找准时机一个闪身就进了书房,书房摆设很多,东西也挺多,找了好一阵,才在一个盒子里找到那所谓的地图。 本想直接将其放进怀里的手一顿,思索片刻,打开手电筒,摊开地图仔细瞧了两圈。先把去京城的路线记牢了,又记了大概的几条主要的路线通往哪里。 然后折成原来的样子,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不是他不想直接拿走,他是怕因为这幅图而横生枝节。 这地图是稀罕物,万一这吴鸿福发现被偷了,一根筋要找回来,派人到处找,说不定耽误他们逃跑,岂不麻烦? 一路顺利出了吴府,加快速度回到木屋。见门锁还是他走之前的模样,放下心来,把她一个人放在屋里,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总是不放心的。 开门进去,她还保持着走时的模样,抱着花被子睡得香甜,小脸粉扑扑的。宋凉夜神色暖了一分。 坐在床边看了一会,还是伸手轻轻推了推她。 林轻烟感觉有人摇晃她,尽管动作不大,但今夜特殊,她一下就醒了,揉揉眼睛,就看见宋凉夜坐在床边。 她立马来精神了,惊喜地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腰:「你回来了?顺利吗?」 「嗯。」宋凉夜从怀里拿出那两张薄薄的纸。 林轻烟接过,立马起身穿衣服,摆上小桌子,摆上纸和笔,炭笔和毛笔都备上,洗了一把脸,清醒了就开始干活。 旁边宋凉夜也没闲着,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蘸了墨水就借着记忆把那张地图画了下来。 林轻烟好奇地看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不就是地图的模样吗?虽然是简易版的。 「地图,你怎么会画的?你知道这些地方?」 「刚才去了一趟吴府,在书房看到的。」宋凉夜边画边回道。 林轻烟震惊了,就看了一下,就记住了?并且还能画下来?这么多地名和交织的线条,弯弯曲曲的,咋记的呀? 反正她是不行的,顿时感受到人与人的差距,这人,放在现代还不得是妥妥的学霸啊? 很快,林轻烟就看出一条条清晰的脉络,如图所见,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相当于大周朝的边境了,难怪离京城那么远。 如果要去京城,最近的一条路线都要途径几个大的州府,州府里又要经过很多个县和镇,路途竟四五千里。就算他们买上马车,一日跑两百里,日日不歇气,那也要一个月才能到了。 那为什么感觉人贩子没有走到一个月,半个多月就到了?还是她昏迷着,迷迷煳煳的不知道日月星辰,所以根本就不止是半个多月。难不成他们还走了水路? 「你看我们有水路走吗?那样会不会快一点?」 宋凉夜仔细回忆一番,好像的确有河流和水域。但确切在哪个地方转水路还真不确定。 「无碍,先走陆路,时机合适再转水路。」 「好,那我画户籍了。」 林轻烟仔细研究了一番这两张代表大周朝的身份证明,发现就跟电视上的银票差不多少的,白纸黑字,上面有地名,哪个府哪个县,还有人名,出生年份,还有官府红色的印章。 还好古代的身份证上没有照片。 林轻烟先试着用毛笔模仿一遍,俗话说书画不分家,她从小除了学画画,也学毛笔字,没办法,不学就没零食吃。 而且她模仿字迹的技术可以说是一流,因为小时候经常考得差,分数根本不能看,老师又要求拿回家给家长签字,她怕挨骂,只好想了一个办法,模仿家里人的字迹自己偷偷的签在卷子上,假装是家长签的。 真的没想到,这造假技术竟然还用到古代来了。 林轻烟只在人名和出身年份上做了改动,其他的都没改。至于红色的印章她用颜料笔代替了。 第78页 做好后仔细端详一番,除了纸张有点新,看着倒也像模像样。 然后她又重新拿了一张纸,用炭笔画素描的方式,模仿户籍画了一张。 最后对比来对比去,发现两张真假难辨,都差不多。 「宋凉夜,你看这两张,哪张真实一点?」她一手举着毛笔写的,一手举着炭笔画的。 宋凉夜放下笔抬头,霎时间怔愣住了,像,很像。如若不拿起来细细看,足已以假乱真。如果只是用来应付过城门,已经足够了。 看她期待的眼神,还在等他选一张。观察一阵,手指点了点毛笔的那张。 「行吧,这张就这张,那另一张就留作备用吧。我再把你的写出来。」她把素描那张直接收入空间。 「对了,你是哪年生的,我把它写上去。」 宋凉夜思忖片刻,回道:「嘉庆二年。」 林轻烟心里数了数:「那你现在十九岁?我十六,嘿嘿。」毫不犹豫地认领了原身的年龄。 古代的年纪和现代的还真不一样啊,现代十六岁还在上高中,整个一青春期的学生。古代的女子十五岁及笄都可以嫁人了。 她记得原身很受宠,大夫人捨不得,因此想多留两年,但也是准备给林府三姑娘仪了亲之后就给原身开始相看人家。 其他姑娘一般都是在十四岁开始相看,相看好了人家,先定亲,待及笄之后再嫁过去。 像十九岁这种年纪,基本孩子都可以走路了。 林轻烟咧开嘴笑嘻嘻地看着宋凉夜,如果不是她,这人啥时候才能找到对象啊。突然很有成就感怎么回事。 「那你的生辰是在哪一日?」 「除夕的前一日。」 原本他母亲是不清楚他出生在哪一日的,这种日子对他们来说也无关紧要,是第二日听见有人议论过除夕夜,正是这一日的特殊节日,这才知道他的生辰。 林轻烟默默记下了这个日子,其实也真的很好记。 「我是在春天出生的,那日刚好是春分时节,是不是很厉害?」她说的是原身「林轻烟」的生辰,其实她自己的生日是在夏天,但既然来了这里,她就是林轻烟,那就过原身的生日也无事,都是一年一次,在哪一日过不是过?反正在现代,也没人给她过生日了。 所以,其实她今年说是十六岁,但实际还没过十六岁的生辰,要等来年开了春才算真正的十六岁。 「嗯,很厉害。」宋凉夜抬眼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声线不自觉柔和些许。 待到两人全部弄完差不多都过了半个多时辰了,林轻烟把东西收起来放好,宋凉夜再次出门要把人家的户籍再放回去。 「你小心点,我等你回来再睡。」林轻烟挥挥手,再次嘱咐道。 「嗯。」应了一声后,干脆利落出门了。 林轻烟打着哈欠躺倒在被子里,呆呆盯着上方的屋顶,脑子里东想西想,在脑海中演练出城的场景,希望他们能顺利出城。 其实她自己虽然很想逃出这个地方,但能不能逃出去,在不在奴隶营,她在内心都不认为自己是奴隶的身份,虽然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前所未有的苦和累,但她仍然没有把自己带入到奴隶的角色。 现代十几年的生活和教育根深蒂固,加上随身小别墅的亲切感。就算身处此地,她也深深知道自己并不是奴隶。 但宋凉夜并不一样,他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深受封建严苛阶级制度的洗礼,也有着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 他从小到大的一系列真实经歷,十几年在奴隶营的生活,在生死边缘行走,这些东西不可磨灭,让他不得不从根上就认识到了自己最底层人民的身份。 所以哪怕他答应了和她在一起,有着亲密的关系,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克制与隐忍。 比如,这人从来就没主动亲过她,就算是有肢体接触,也都是她主动的,这才有了一些恋人该有的亲亲抱抱。 一开始她不理解,后来不动声色地慢慢观察,也就明悟了一些。 她想把他带离这里,很想很想,给他一个新的可能,一个???*新的身份。 况且,在她看来,宋凉夜十分优秀,具备常人所没有的忍耐力和学习能力,优秀到让她觉得他已经很强大了,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根本不必受身份的束缚。 但只言语上对他说不用在意身份这类的话,显得有些苍白和空乏。 她无法改变这个世界既定的规则,没有能力颠覆封建王朝流传下来的森严的阶级制度,更无能取缔奴隶营。 但宋凉夜,她可以! 无论如何,都要试试。 第49章 回家 宋凉夜顺利把东西放回去后, 并没有马上回小屋,看了看天色, 黑压压一片, 浓黑的像一团泼墨。 顺着房檐来到管事们住的区域,这边坐落很多屋子,都是用砖瓦砌的, 看着就比茅草屋结实, 每间房也大许多。 站在一处房顶仔细听了听下面的动静,耳边除了唿唿风声,东边有细微的声响。 他敏捷跃到那处,果真动静越来越大,离近了一听,有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粗.喘。很明显屋里正发生着什么。 宋凉夜嫌恶的皱了皱眉,本想到远处去等待,没想到还没挪动脚步, 屋里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接着就是说话声。 第79页 「爽.了吧,臭娘们,我得走了,不然那母老虎醒了见我不在, 又要提着刀追我了。」伴随着窸窸窣窣穿裤子的声响。 「刘哥,你怕她干啥呀,你家那母老虎就不能惯着,下次还来找我啊, 我等着你呢。」女声黏黏腻腻。 「行行行, 看你那骚.样, 我能捨得你吗?」 没过一会, 那男人急急忙忙出了门,宋凉夜一路尾随其后,来到另一处院子,男人悄然抹黑进去了。 宋凉夜等了一会不见动静,翻身进院,隔墙听着两道绵长的唿吸声,显然那男人也累的睡着了。 他悄然进屋,打量一圈,直接走到一处反光的地方,那里应是女子的梳妆檯了。 随手拿了一根摆在台面的簪子,一看就是平时经常戴的,才会习惯性的放到顺手的位置。 跳出院子,沿着屋檐一路回到奴隶营,他就像黑夜里的一缕秋风,来去之间,无人察觉。 林轻烟等着他都快睁不开眼睛了,又担心他出了什么事,见他推门进来,她松了口气,半眯着眼睛道:「你怎么去这么久啊,再不回来,我就出去找你了。」 一边嘟囔一边给他倒了一盆子水出来让他洗手洗脸。 宋凉夜没回答,看着她困顿的可爱模样,按照她的指示,洗去一身寒气。 「你洗完了就睡吧,我好睏呀,先去睡了。晚安。」林轻烟在后面抱了抱他的腰,脸颊在他坚实的后背蹭了蹭。 一夜好眠,日上三竿。 昨晚林轻烟熬了夜,所以睡到自然醒。醒来发现宋凉夜早就起来了,连早饭都做好了。 香喷喷的小米粥和水煮蛋。 林轻烟边洗漱边打趣道:「宋凉夜,你是不是只会做粥啊?」每次他一做饭,就是煮粥。 「不好吃吗?」对他来说,浓稠的粥是顶顶好的食物了。 「不是不好吃,唉,看来你不能离开我了,不然你怎么办啊。一辈子都喝粥吗?」 宋凉夜睫毛晃了晃「嗯。」 不离开。 「噗,一辈子喝粥多亏呀,天下这么多好吃的,等我们出去了,我带你吃遍各地美食。」林轻烟以为他不介意一直喝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对吃的这么无欲无求,那人生该多无趣。 吃过早饭,林轻烟出去上厕所,本来宋凉夜要带她去,但她见他看书正入迷,不捨得打扰他,便拒绝了。 一路走老半天才到地方,解决完后,沿着原路返回。 结果走到半路,就听见前方有嘈杂声,她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本能就想躲起来。 好多小孩老人女人都往那地方跑,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还有几个长得还不错,穿戴比较整齐的年轻女子嘴上说着:「快,快,那贱人被打了。」 「怎么回事啊?」 「哎呀不知道咋回事,去瞧瞧就知道了。」 「这下还看她怎么嘚瑟。」 语气都透着幸灾乐祸。 林轻烟不可思议,怎么突然跑出来这么多人了?现在是上工时间,平时走在路上见不到多少人,她以为这个时间段都没人呢。 她好奇地跟在那几个人后面,没想到看到一圈人在围观着什么,吵闹的声音更大了。 其中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最为明显,那人嘴里一直骂着一些难听的话,尖利刺耳。 林轻烟站在人群后踮着脚往里面一看,眼睛都瞪大了,场面中心十分精彩,一个膘肥体壮的女人扯着另一个女人的头髮拖拽,还不停地往对方脸上招唿,啪啪啪的扇着巴掌。 那清脆的响声,旁人听了脸都痛。 被打的女人弯着腰狼狈不堪,尖叫着不断闪躲,可怎么也躲不开那双不停挥舞的手。 她抽了抽嘴角,这个戏码怎么那么像现代那些原配抓着小三毒打的场面。 她忍着耳膜的不适感,总算听到女人嘴里在骂什么了。 「你这不要脸的小.娼.妇,敢勾引我男人,我让你知道老娘的厉害。」 「下作的东西,看来你床.上功夫了得啊,哄的我男人把老娘的簪子都拿去送你,你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动了我的男人,还敢收我的东西,看我今天不把你的脸撕烂。」 说着那女人还从她身上搜出一根簪子,向人群扬了扬,示意她的罪行,打她理所应当。 「贱.蹄子,这么喜欢发.浪,脸烂了,我看你还怎么发.浪。」 胖女人的眼里闪过兇狠的光,拿着手里的簪子一划拉,尖端刺向对方的脸,被打的女人仰着头尖叫一声,嘴里不住求饶。大家顿时譁然,因为那人的脸被划了一条深深的血痕。 但似乎胖女人还不解气,一只手扯住头髮,控制方向,另一只手对着脸颊又是狠狠一下,簪子末端都滴着血珠子。 林轻烟看着这么彪悍的场面,觉得脸有点疼,她摸摸脸颊,手肘捅了捅旁边一个姑娘,打听道:「这两人是谁啊?怎么这么凶?那女的也不知道反抗吗?」 旁边姑娘见她戴着帽子,脸上还遮着一块布,只看得见一双眼睛,装扮奇奇怪怪,也没多在意,估计是丑的不能见人吧。 「这胖女人是刘管事婆娘,泼辣得紧,被打的这个叫碧兰,平时可嘚瑟了,仗着勾的男人多,那腰可会扭了,这回算是栽了。那胖婆娘疯起来还不得把她打死啊?」 第80页 「也怪她倒霉,谁不知道刘管事家有个母老虎,我们都不敢去惹,看见刘管事都绕着走,偏偏她不怕死,还收了簪子,这不是找死吗?」 林轻烟在心里啧啧一声,这还真是被原配找上门啊?难怪没人上去拉架的。 「唉,我们的本事就是脸蛋和身材,这碧兰可是没戏了,谁会碰一个破了相的女人。」装模作样嘆口气,瞥了一眼遮住脸的林轻烟。 挺了挺胸,撇撇嘴道:「这碧兰毁了,还少了一个只会抢男人的骚.女人呢,说不定你这种无颜女也有机会了。」 「你虽长得丑了点,但我看你身材还行,胸是胸,屁.股是屁.股,再把技术练一下,在黑夜里也不是不行。」说完还呵呵笑了两声。 林轻烟:「......」 谁是无颜女?谁丑了?看个热闹还被人身攻击? 「姑娘,眼疾是种病,不行就得治。」林轻烟翻给她一个白眼,对着她上下一扫视,学着她撇嘴道:「别费劲挺.胸了,你那胸再挺也跟平地似的,人家平地有时运气好还凹凸不平呢,我看这胸长在你这就是稳打稳扎。」 「你......」女人气得鼻歪,她最在意的就是她胸前那两坨肉,无论她使了多少法子,还是平的跟块木板似的,跟其他女人可没法比,每次男人一见了都不愿意摸。 「你什么你。」林轻烟不理她,转过头去继续看发展到哪了。 女人还想说几句,但此时场中央的尖叫声越来越大,她不得已恨恨咬牙闭了嘴,看着碧兰被打成这幅惨样,心里舒服了不少,连唿吸都顺畅了。 林轻烟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被打的女人咋有点眼熟?碧兰? 她吃惊地张大嘴巴,突然想起来这人是她见过的,之前住在隔壁屋的那个人。蕙娘还说过她的八卦呢! 怎么变成这样了?真遗憾蕙娘杏花她们不在这里。 当事件人物变成了疑似认识的人,林轻烟简直恨不得把蕙娘和杏花找过来一起看。 正当她心里很抓马时,突然听见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她被勾的再次费力踮起脚仔细往里瞧。没办法,她来晚了,根本挤不进去前排,只能在后边时不时捡个缝隙看。 这一看就见碧兰瘫倒在地,头髮凌乱,衣服也被扯烂了,露出大片肌肤,周围还有些血迹,之前还在尖叫的她,此时已经叫不出来了。 她没看到刚才众???*人同时倒吸凉气是发生了什么,正想问问旁边的人,还没开口就觉得衣服一紧,后脖颈的衣服被人拉住了,力道不重,但足够让她感觉到有异样。 她摸着脖子惊悚回头,意外看到宋凉夜冷着脸站在身后,比她高出一个头,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垂着眼正看着她,手指勾着她衣领。 林轻烟顿时变惊悚为惊喜,转过身拉住他的手道:「你怎么来了?」 宋凉夜不语,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带出人群,见她还依依不捨不断回头,拉着她手腕就要走。 「干嘛呀,这...」林轻烟用手指了指那边,示意她还没看完。 宋凉夜一个眼风都没往正热闹的人群那边瞟,侧头看了她一眼,嘴里吐出短短两个字:「回家。」 林轻烟没看到结局很不甘心,看热闹看一半算怎么回事?那胖女人真的会把碧兰打死吗?不至于这么兇残吧? 第50章 么蛾子 她很想跟宋凉夜说说她刚才看到的事情, 但见他一副不感兴趣的棺材脸,咽了咽口水, 没得把自己憋死。 还不如找蕙娘她们去聊天! 回到小屋, 她突然想起来,应该买几件好看点的衣裙,料子也要好一点的, 买不起绸缎的, 但至少也得是细棉布的吧。 不然就穿着这一身走出去,一看就是奴隶营里走出来的,等着被别人怀疑。 于是跟宋凉夜商量,让他出去分别买两套男女穿的衣服和鞋子。 等他出去后,她坐在床上拿出纸和笔,规划出逃的注意事项和需要的哪些东西。 米面等吃的不需要准备,棉被洗漱用品也不用准备,空间有吃的用的, 而且到时候路过城池也可以添置。 银钱暂时够用了。马车得买一个, 有了马车速度能快一点。 正当她握着笔思索还有什么漏掉时,突然传来敲门声,她疑惑抬头。宋凉夜回来不会敲门啊,是阿罐他们? 她先开口问了一句:「谁啊?」 门外回答的是一个男声:「吴府小厮。」 林轻烟警惕起来, 这吴府的人又来干什么?难道又来叫宋凉夜去那劳什子斗兽场? 她皱着眉头开门看见还是上次那个小厮,语气不善道:「你来干嘛?宋凉夜不在。」 吴四脸上连忙扬起笑,弯着腰道:「不找他,这次是来找你的。」就凭这位的这张脸, 得宠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比其他人都先接近这位, 说不定日后还能提携提携他。 林轻烟先是松了一口气, 后又觉得奇怪:「找我?找我做什么?」狐疑的盯着对面笑的过于谄媚地脸,这人上次来可不是这个态度。 「二少爷,就是吴府的二少爷叫你进府一趟,他想见你一面,特别交代我来请你。」 吴府二少爷?谁啊? 「有何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是喜事。」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眼神暧昧之意明显。 林轻烟见他欠抽那样就懒得与他废话,也不想问是什么事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第81页 吴府?本来就对这家印象极差,现在还冒出一个不认识的二少爷说要见她,他是什么总统吗?说见她就要去?脑子傻了才会去。 吴四见她要关门,连忙伸手道:「是二少爷看上你了,吩咐现在就带你过去,不然就要叫家丁来绑你过去了。」 吴四也没想到她会不答应,在他的认知里,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进吴府的机会,吴府可是这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何况跟了二少爷,哪怕是做妾,那也是丫鬟环绕衣食无忧,再好命生下个儿子傍身,那就是富贵命了。 他自从那次见了林轻烟之后,就暗自盘算,二少爷和表少爷都是爱颜色的,他想在主子面前得个好,回去当天就把奴隶营里有个绝色女子的事上报给了二少爷,二少爷听了当时还有些不信,讥讽奴隶营会有什么好货色? 但禁不起他一通极力说服,还把玲珑叫来作证,玲珑虽不情不愿,但也不敢欺瞒主子,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二少爷这才感兴趣起来,本想当天就打发人过来接人进府,正巧那天怡香院听说来了新的花娘子,有人请二少爷去看看。 这一去看几人就在怡香院厮混了好几天才出来,出来个个都精神萎靡,今天看二少爷状态好了点,他怕二少爷忘了这件事,找了个机会再次提起,才有了他来接人。 林轻烟心里一惊,什么叫看上她了?她这段时间连门都没出,更没出过奴隶营,那什么二少爷怎么会见过他? 她心中腾起愤怒之火,看着门外小厮的脸越发觉得丑陋,肯定是这人和那女人搞得鬼,吴府的人就这两人见过她。 没想到一个小厮还能搞出么蛾子,心里憋着气,但她现在不能发作,现在是准备逃跑的关键时刻,可不能节外生枝。 她不动声色笑着道:「竟还有这等好事?你也不早说。」 「我是恨不得现在就进府的,能得了二少爷的青眼是我的福气,但很不巧今天刚来了葵水。」 「你还是等几日再来接我吧,我怕我现在去了,二少爷看了心烦,惹了他不高兴就不好了。到时候怪罪到你我身上岂不是不划算?」 吴四心里惊奇,这姑娘说起女子的葵水竟还能面不改色,毫不知羞。 不过他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现在带到二少爷面前,能看不能吃,平白惹得主子不快,说不定还要罚他,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他面露为难道:「这回去如何交差?二少爷那脾气,恐怕...」 「你就实话实说。」 吴四点点头勉强同意,又说了几句跟了二少爷如何好,如何富贵的话套了近乎就走了。 林轻烟重重关上门,心里把吴府上上下下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欺负宋凉夜欺负她,等她回了京城,她不回来把吴府灭了她不姓林。 把纸笔收起来,准备做饭,今天做顿好的,跟这群天杀的货色置气不值得,吃饱了好跑路,得赶紧连夜扛着火车跑。 等饭做好,宋凉夜也回来了,她没立马跟他说发生的事,还是吃了饭再说吧,免得影响食慾。 依旧煮了一碗人参水让他喝下去,两人愉快地解决了一桌子好吃的,大半桌的饭菜都是他吃的,现在他就需要多补补,食补是最重要的。 吃完林轻烟翻了翻他买的衣服,女生的有三套,都是裙子,料子细腻,款式新颖,三款都不尽相同,颜色也好看,嫩黄色,嫩粉色,还有一件蓝色。 她眼前一亮,不用想,穿起来肯定好看,这才是这边年轻女子该穿的衣服吧,天天穿个灰扑扑的衣服她都视觉疲劳了。 现在能穿这么好看这么有活力的裙子,就像过年得了新衣服,她高兴地恨不得立马换上,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没想到宋凉夜还挺会挑的,都是她很满意很喜欢的。忍不住搂着他的脖子咧着嘴傻笑。 「你买的裙子真好看,我太喜欢啦。」她举着裙子,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露出了一排洁白的贝齿。 宋凉夜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不枉他忍着掌柜的异样目光愣是挑了好半天。 「我看看你的衣服呢。」她抖开包袱:「怎么就两件,还都是黑色。」 两件都是黑色劲装,一点花里胡哨的都没有,真的就只是蔽体和保温的吧。她摸了摸料子,没她的衣服料子好,肯定比她的便宜。 林轻烟噘了噘嘴,也没说什么,反正她决定了,等出了仓阳县,下一次她要自己去买两人的衣服。 她拿着新买的绣花鞋,上面绣着好看的梅花花瓣,手指无意识扣着花蕊,眼睛瞄着宋凉夜的方向,心里在组织语言。 「宋凉夜,要不今晚我们就收拾收拾,明日就走。」本来她还在想到底该计划哪日走,虽说越早越好,但也不必这么着急的,可这情况,真的是越快离开越好了,反正路引都有了。只是不能买好马车再走了。 宋凉夜默了默,她不是这么匆忙的性子,车马都没解决,就要连夜急着赶路。 「今日发生了何事?」他看着她,只能是在他出门时发生了什么。 林轻烟也不瞒着他,直接说道:「今日你走之后,吴府来了一个小厮,说要带我去吴府,让我煳弄过去了,但我怕有什么变故,还是趁早走吧。」 宋凉夜瞳仁一缩,侧过头拉过她的手,上下巡视一圈:「可有受伤?是谁派来的?」 第82页 见他紧绷的脸,赶紧摇摇头道:「没有,那人没碰我,他连门都没进,说是二少爷派他来的。」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吴府二少爷什么德行他很清楚,脸色沉了一瞬,偏了偏头,遮住眼里的戾气。 默了几息,开口道:「明日一早,开城门就走。」 「好。」 —— 夜深人静,黑夜笼罩,林轻烟收拾好小屋的东西,能带走的,她全部放进空间带走了,铺好床???*准备睡觉,现在离开城门还能睡几个小时。 今天心里装着事,入睡比平时晚些,就在她意识迷煳时,感觉有人经过她往门那边走。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裤腿:「你去哪?上厕所吗?」 对方没回答,她以为是没听懂,又问了一遍:「去茅房吗?」 心里又觉得奇怪,才睡下不久去什么茅房? 她强撑着把困顿的意识拉回来,让脑子有一丝清明,坐起来打开檯灯抬头望着床边站着的人。 他也正看着她,双目对视,她看见他的眼睛时顿时心里一惊,跟初见时的神态并无两样。 不对,这状态不对。 想到白天告诉他的事,她心里一急,使劲一拉,让他坐在了小床上。 「宋凉夜,你要去哪?你要去吴府?」挪动屁股靠近他,抱着他的手臂。 宋凉夜也没料到她会醒来,但对于她的问话也没否认。 林轻烟见他迴避不答,明白了她的猜测是对的,心里酸软,身子前倾抱住他脖颈,瓮声瓮气在他耳边道:「宋凉夜,我们不急,先让他们苟活一阵子,现在最重要的是先逃出去,离开这里。」 温热的唿吸萦绕在耳畔,感受到她的体温,让心里一直灼烧的岩浆冷却下来。 今日发生的事让他愤怒又恐慌,以往二少爷怎么羞辱他践踏他,他都可以受着。没想到他竟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抬手紧了紧怀里的人,真实的触感让他稍稍放松。 他有把握潜入吴府,让那畜生死的无声无息。可除非连吴鸿福一起解决了,否者那老东西还不得把仓阳县查个底朝天也要找出兇手。 第51章 出城 林轻烟翻身跑到木板床上, 紧紧挨着宋凉夜,和他一起睡。 「宋凉夜, 再过几个时辰, 我们就自由了。」她抬起脑袋看着他,一扫之前沉郁的心情,只要逃出去, 什么吴府什么二少爷什么斗兽场, 这些通通都不重要了。 宋凉夜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摸向她的后背掖掖被角。垂眸看到她亮晶晶带着神采的杏眼,忽然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不知前路是凶是险,但不管以后如何,他只要她永远如此鲜活。 轻轻地嗯了一声,顺了顺她在被子里拱地乱蓬蓬的发:「睡吧。」 —— 天还未亮,两人就麻利地起床洗漱吃早饭,今日换上的是新买的衣服, 果然, 穿上好看的衣服,气质立马与奴隶二字脱离了关系,就这样走出去,谁还敢说她是奴隶营出来的? 把头髮梳了一个记忆中最简单的样式, 戴上宋凉夜给她买的梅花簪,拿出眉笔画了眉毛,再涂了一层薄薄的口红,弯唇一笑, 明眸皓齿, 这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富裕人家的小姐。 对着镜子美滋滋, 回头正想问问宋凉夜她好不好看, 就看见他着一身劲装,五官精緻,身高腿长,黑衣黑靴,配上那把黑剑,干净利落。 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吞了吞口水,哑口无言,这怎么看着还多了一丝少年气呢? 把恨不得钉在他身上的眼睛移开,看宋凉夜准备好了,也不再耽误时间,把东西全部收进空间,她甚至还想把那木板床也收进去,想了想还是算了。 出门时,天灰濛濛的,空气中还带着寒冷的湿意,林轻烟不小心吸了一口冷空气,鼻头都红了。 宋凉夜在前面蹲下身来,她会意的赶忙趴上去,熟练地揽着他的脖子,下一秒就感受到了秋天初晨的风有多烈。 连忙把脑袋缩进宋凉夜后背,好在没多大会就停了下来,远远的就看见仓阳县的城门,耸立在薄薄的晨雾中。 此时城门前已经排好了几排人,不远处也有摊贩摆起了摊子。尽管能见度不高,也可以看出城门下好多穿着官兵服的士兵。 林轻烟心里顿时有点紧张,虽然做了功课,但难保不会出意外。 她拉着宋凉夜的手不肯松开,宋凉夜捏了捏她的手背以作安抚,两人跟着路人往城门方向走去。 选了一条相对较短的队伍排队,队伍一点点向前移动,不一会前面就只剩了两个人了。 林轻烟心脏突突跳起来,在宋凉夜背后悄悄探出一个脑袋观察前面两人是如何过去的。左右两边站着两名带刀士兵,右边那位检查户籍和路引。 捏了捏指尖,告诉自己镇定下来,这只是其中一次过关呢,后面还有无数次的关卡要过。 很快前面那两人就顺利过去了,轮到了宋凉夜,她不自觉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她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但万一呢?被发现了可是满盘皆输了。 盯着他笔直的嵴背,唿吸都放轻了几分,只见他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薄薄的那两张纸递给右边那位守门士兵。 一秒,两秒,那士兵接过看了两眼,脸色并无异常。 三秒,四秒,士兵抬头看了看宋凉夜,宋凉夜微微转头与他对视。 第83页 五秒,六秒,士兵像之前每个人一样归还文件,示意通过。 宋凉夜步伐稳健的走过城门,林轻烟唿吸瞬间落了地,上前一步,学着宋凉夜那样掏出路引检查。 很快,她也顺利走过城门,刚出去就见宋凉夜站在城门边一棵大树下等她。 林轻烟此刻内心激动万分,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她恨不得蹦到宋凉夜身边,他们真的顺利出来了,逃离奴隶营了! 眼里的喜悦挡都挡不住,步伐急切,小跑着到了大树下,扑到他怀里,扬起小脸,无声地笑了起来。 「宋凉夜,宋凉夜,我们出来了!」真的出来了,出乎意料的顺利,好不真实。 「嗯,出来了。」看着天边逐渐亮起来的晨光,他也没想到能如此顺利,逃出奴隶营逃出仓阳县,这是多少人想要办到却没办到的,此刻他却用最简单最安全的方式站在了这里,轻轻弯了弯唇角,眼前兴奋到扑腾的姑娘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胆。 今日的她穿了颜色鲜亮的粉裙,梳了髮髻,簪了梅花簪,描了眉,涂了口脂。粉嫩的像一只汁水饱满的水蜜桃,好看的紧,站在破旧的小木屋里显得格格不入。 此刻因为激动,脸颊泛出红晕,双眼氤氲盈盈水光,就那样眉开眼笑地望着他,浑身散发出蜜桃的香味。 心跳就这样无边无际的加快起来。 —— 出了城门就是官道,通往府城和临县的官道,两人没有马车,只能靠两条腿赶路,周围还有不少刚才一起过城门的百姓,有的背着包袱,有的挑着担子,也有的赶着牛车。 他们不再耽误时间,顺着宽大平整的路往前走,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条岔路口,路边还有卖凉茶的摊子,不少人都停下来休息一阵买碗茶喝,刚才同路的人选择了不同的路去往不同的方向,人渐渐变少。 他们自然是选择去府城的路,又走了一会,林轻烟累的已经快迈不动腿了,这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出门时还吹冷风呢,现在已经额头冒汗了。她拉住旁边气息都没变的宋凉夜,苦着小脸道:「歇歇吧,我走不动了。」 她快喘不上气了,体育考试跑八百米都没这么累,掏出水杯喝了一口水,喝完又递给宋凉夜喝。 宋凉夜见她累的小脸通红,默了默,蹲下身来,他一心赶路,没估量到女子的体力,是他考虑不周了。 林轻烟看见这熟悉的动作,有点迟疑,这可是得走几个小时呢,犹豫道:「你不累吗?」 「不累。上来。」声音沉闷却坚定。 「那好吧。」爬上宽阔的背,双手攀住肩膀,嘴角抑制不住地悄悄翘了起来。 宋凉夜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在人烟稀少的官道上,尽管有零星几个人,路过他们时投来异样的目光,但林轻烟已经不在意了,爱看看去吧,不用走路实在太爽了。 安心地趴在宋凉夜的背上,稳稳噹噹,一点也不颠簸,脑袋歪在他的肩上,早起的林轻烟就这样不知不觉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美梦。 睡了一路醒来时已经快要到府城大门了,林轻烟揉揉眼睛,直起身子往前眺望,隐约可以看见巍峨的城墙。 她拍拍宋凉夜,看着他额角的汗珠,沾湿了他漆黑的眉,伸手摸了摸,心疼道:「放我下来吧。累吗?」背着一个人走了几个小时,一步没停,能不累吗? 宋凉夜迅速用手指勾掉快流到眼里的汗珠,摇摇头:「不累。」 她掏出帕子倒了一点水沾湿,抬手帮他擦了下脸,拿出水杯放了一点盐和糖进去:「给,喝点水,进了城再吃东西吧。」 反正这次进城门她有了底,不会那么紧张了,那就进了城去酒楼买点好吃的好好的吃一顿饭。 又走了大概一刻钟,来到城墙下,城门上方大大的宣城二字,不难看出已经经过很多年风吹雨打的洗礼,透着陈旧和庄严。 现在这个点排队进城的人不是很多,很快就排到了他???*们。本以为会很顺利就进去,哪知还有一点变故。 「两个铜板。」其中一名士兵伸出手,掌心向上对着宋凉夜。 见对方还没动,不耐烦催促道:「怎么?第一次进府城?进城者一人两文。」 「赶紧的,没有就让开,下一个。」 林轻烟在后面听了赶紧从空间找出四文钱,连同自己的一起交上。她给宋凉夜放身上的银钱都是大块大块的碎银,没有铜板。 那些士兵也不管是谁给的,反正收了一人两文,查了路引就给过。 「原来进城还要收进城费。还好我们之前有剩铜板,不然就只能给银角子了,多浪费啊。」林轻烟走在街道边打量边说。 进了城门旁边就有摊贩,再走进一截就是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好多妇人还挎着篮子买菜,好不热闹。 两边店铺林立,卖什么的都有,胭脂水粉铺,首饰铺,成衣铺,粮油铺,杂货铺,药铺,面食铺,大酒楼等等应有尽有。 林轻烟第一次走在古代的街道,被眼前充满人间烟火气的景象迷晕了,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了,上次坐在人贩子的马车上就幻想着哪一天能够逛逛古代的街,吃吃古代的美食,没想到现在就实现了。 她高兴地左顾右盼,要不是记得古代风气保守,她都要立马牵住宋凉夜的手了,就像现代那样,逛街的情侣不都是手拉着手吗,女生再买一杯奶茶拿在手上,拉着男朋友的手边走边喝,她每次看见这种场景都很羡慕。 第84页 笑眼弯弯地看向走在她旁边的男人,虽遗憾不能拉手,但看他默不作声保护她不受人群碰撞的动作,她心里还是很满足了,原来拥有人生自由是件这么美好的事。 第52章 桂花饮 他们先找了一家酒楼, 随着小二热情的招唿,点了几个这家的招牌菜, 八宝鸭, 杏仁豆腐,辣子鸡丁,玉笋蕨菜。 古代的菜谱, 一眼看过去好多菜名都取的很高雅, 什么红梅珠香,祥龙双飞,金丝酥雀,就是图个吉祥,但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反正她是看不明白的,所以她就点了几个能看出是什么菜的。 林轻烟还看中了一个桂花饮,据说很多女子都爱喝。 这家酒楼算是中等规格, 小富的百姓会来吃的地方, 环境还可以,干净宽敞。 在林轻烟看来就是完全的古色古香建筑,小二和掌柜的也是穿的跟电视里的一样,真的是一眼就知道自己在古代的酒楼吃饭, 这个感觉她很喜欢。 一共上下两层,一楼是大堂,二楼有雅间,现在已经过了饭点, 人很少, 大堂显得空荡荡的, 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也没有什么景色,就是一条巷子,但是很安静。 林轻烟和宋凉夜面对面坐在八仙桌上,突然觉得这个位置离得有点远,站起身挪了一个位置,坐到了他右手边的位置,笑眯眯地说:「想离你近一点。」 她在心里私以为,这算不算是两人第一次约会的第一顿饭。 宋凉夜不动声色地把头转向窗外,装作看窗外的风景,避开那双笑盈盈的月牙眼,这才肯泄露出半分眼底即将跑出来的笑意。 但窗外哪里又有什么风景? 不一会儿,饭菜上齐了,林轻烟先喝了一口期待很高的桂花饮,入口甜而不腻,整体桂花味不浓,还有一丝清清爽爽的薄荷味,显然是放了薄荷叶。 清爽可口,十分解渴,还能解腻,是个很好喝的饮品,跟现代的蜂蜜柠檬水是一个作用。 「这个很好喝耶,等下我想打包一些带走,路上也可以喝。」她示意宋凉夜也尝尝。 桌上的几道菜都十分诱人,色泽俱全,摆盘也好看,不愧是花了钱的,为了照顾两人的口味,宋凉夜的胃也不宜吃辣,所以有辣的和不辣的。 两人舒舒服服的享用完这顿美食,林轻烟满足的擦了擦嘴,古代的东西还真不能小瞧了,特别是这道辣子鸡,几乎一大盘都是她吃光的,辣的够爽,够过瘾。 叫来小二打包了好几竹筒的桂花饮,去掌柜那里结了帐,这一顿饭就花去了二两多的银子。 这钱是真不禁花呀,看来还得去当点什么东西。 吃完饭出了酒楼,他们就商量先去买马车,然后在府城的客栈住一晚,明天再赶路。 买马车之前又去了两家当铺各当了一百两银子,加起来就是二百两,毕竟古代的马都很贵,这次她没拿玻璃杯出来卖了,当了两个在现代买的金条。滑熘熘金闪闪的实心金条,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和标志。 她家从曾祖父辈就有囤金条的习惯,从来信奉金子和粮食比钱好使,在任何时候这两样都是通用货币。 这不,到了古代,现代的纸币变成了一堆没用的纸,而金条却很值钱。 这回当的银子应该够他们路上的路费了吧。 一路顺着街道来到车马行,林轻烟不懂怎么看马,就让宋凉夜去挑,她去另一边选了一个配套的马车车厢。 最后宋凉夜拉出来的是一匹通身黝黑,只额头处有一撮白毛,四肢健壮有力,双眼炯炯有神,威风凛凛的成年马匹。 林轻烟看着这马的精神劲也很喜欢,看着那小撮在通体黑色中十分显眼的白毛挂在额头,神气十足的样子,立刻就给他取了一个名叫二郎神。 安装上车厢,配备好所有东西,买了足够多餵马的饲料后,林轻烟舒舒服服躺在马车里,把马饲料全部转移到空间后,车厢里空间还挺大,嫌不够柔软,还从空间里拿出软垫和抱枕,不用走路真的太爽了。 宋凉夜在外面架着马车,准备去找个客栈安顿下来。 林轻烟吃饱喝足,现在靠在抱枕上,悠闲地撩开车帘看着外面形形色色的人群和各色各样的店铺,满眼都是稀奇,似乎怎么都看不够。 她对古代还真具有很多好奇色彩,因为看过太多小说和电视。尽管这不是歷史书上所记载的任何朝代,但也是真真实实的远古时代。 正当她欣赏得起劲时,一个晃眼似乎看到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立刻坐起身,一扫先前的懒散,汗毛都竖起来了。 定睛仔细辨认一番,确定没有看错,在街头的那一伙人里面的确有她见过的那个小厮,她急忙出声喊道:「宋凉夜,掉头,去城门,立马出城。」 话音还未落,马车就立即打了个转,这个主街道很宽,可供三辆马车并驾齐驱,所以很轻松就调转了方向。 林轻烟感觉到车速快了起来,很显然宋凉夜也看到了那帮人。 她舒了一口气,随即皱起眉头,为什么吴府的人那么快就追了上来,是怎么发现他们跑了的? 刚才她看见吴府那个来小屋找过她的小厮了,不然还不知道那是吴府的人,除了吴府派的人,其中还有几名官兵,明显就是报了官来抓他们的。 肯定不能再在府城逗留了,必须赶紧离开,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出城。 第85页 原本她以为这趟路程,虽是赶路,倒也不必十分急切,现在看来,吴府竟然派人来追,还来得这么快。 如果他们联合各个城的官府抓人,那他们怕是没那么容易逃走了。 之前她只想到户籍和路引的问题了,以为解决这个问题就没有大碍了,却忽略了在这个朝代逃奴是死罪,是被时代不容的,是被世人唾弃的。 不管逃到哪里,只要发现了,就是死路一条,不管是官兵还是百姓都有这个权利抓人。 林轻烟先前还真把这个事情想简单了,她以为只要逃出来就没事了,果然封建社会想要改变阶层是真的很艰难。 马车在不断跑着,但由于在城里,速度有限,她坐在车厢里脑子不停地转,可以想像接下来的逃跑过程不会太轻松,只能是加紧赶路了,也不知道那吴府会坚持多久,是不是不抓到他们就不放弃呢? 两刻钟后,马车到达宣城的另一个城门口,同样排队检查,索性很快两人都顺利出了城门。 林轻烟心里松了一口气,那些人应该还没想到他们会造假通行证这个层面吧。 刚想掀开帘子跟宋凉夜说话,就听见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坐好。」 林轻烟乖乖坐好,马车立即加速起来,比在城里的速度快了好几倍,她不敢再乱动了,这要撞到头可不是开玩笑的。 宋凉夜面带寒霜,扯着缰绳驱车,马车又快又稳往前跑,凝视着眼前似乎没有尽头的官道,眼里全是冻结的冰碴,吴府这两个字在心中磨了磨。 冷风唿唿在耳旁吹过,吹得宋凉夜眼尾泛红,他像是感受不到一般,只想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不然晚上她???*可要遭罪了。 黑色眸子涌动着奇异的光,既然逃了出来,绝不能被抓回去。 至少,她不能。 马车似乎越来越快了,就连二郎神也充分接收到主人的心思,跑得越来越欢腾,兴奋地四蹄不断翻飞,快的几乎要腾飞起来。 林轻烟在车里尽量保持平稳,也不敢开口说话,怕打扰了宋凉夜驾驶马车。 漂亮的晚霞坠在天边,为这片大地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赶路的人却无暇欣赏,借着最后的余晖全速前进。 直到夜幕缓缓降临,月亮高悬上空,马儿终于慢了下来,夜色的限制,不适合再高速奔跑。 宋凉夜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下了官道,周围是茂密的丛林,没有山洞没有山坡,似乎都不适合住宿。 他想再往前看看,林轻烟却在这时掀开车帘在后面叫住了他:「宋凉夜,我想上厕所。」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懂得她嘴里的上厕所是何意了。拉住缰绳,微微转个弯,马车进了右边的密林,停下马车。 等马车停稳,林轻烟在车厢里用老办法上了一个小厕所,也不管宋凉夜是不是能听见了,反正住一起那段时间她脸皮已经变厚了。最后把盆里的水倒进马桶里用水冲掉,又把盆洗了洗。 用洗手液洗了手后才打开车箱门下了马车。 「宋凉夜,今晚我们就住这里吧,明日早点起来再赶路。」反正她是跑得头都晕眩了,就想好好休息一下。 宋凉夜点点头,拿出刷子给二郎神顺了顺鬃毛,二郎神舒服地打了个响鼻,林轻烟看得新奇,打开手电筒,也想摸摸马儿,哪知马儿扭着头就是不让她摸。 悄悄瞪了瞪它,你的粮食都在我这呢,还不识相点。 撇了撇嘴,她掏出饲料扔给宋凉夜就走开了,不让摸,我还不餵你呢。 宋凉夜看她气唿唿的背影,又看了看昂着马头的傢伙,拍了拍手下的黑马,示意它老实点。 原本他在心里计划着这里不宜露宿,她睡马车里,他睡不睡都可以,还能守夜。哪知那边拿着手电筒东照照西照照的姑娘身边突然多了个东西,出声叫他过去。 「宋凉夜,你快过来,今晚就在这里搭个帐篷。」林轻烟家里登山工具很齐全,野营的装备也很多,因为他们一家都很喜欢户外活动。她从高中就经常在假期跟社团的人参加户外项目了。 马车睡一个人还勉强,但睡两个人是不可能的。 经过林轻烟的讲解,两人合力把帐篷搭了起来,这帐篷不大,但睡两人绰绰有余,她把帐篷里的防潮垫和被子都铺好,摆好枕头,看着似乎也像模像样了,真的是个不错的休息地方。 宋凉夜打量这个临时小窝,遮风又挡雨,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在野外也有睡觉的地方,看着那边忙碌的的身影,似乎她总能给他带来很多惊喜。 第53章 再抱会儿 两人简单的吃过晚饭后, 林轻烟给宋凉夜热了一杯牛奶,她自己喝着酒楼打包来的桂花饮, 坐在帐篷边, 抬头就能看到漫天的星河,闪闪的繁星围绕着莹莹发光的月亮,绚烂极了。 古代的星空也太美了吧, 这一刻林轻烟的内心十分安宁, 还能跟喜欢的人坐在野外的草地上欣赏夜景,哪怕是在逃亡路上又怎样? 喝完饮料就开始烧水洗漱,林轻烟特别给宋凉夜弄了比较烫的水泡脚,可以去去乏。 洗漱好后就关了灯躺进了帐篷准备睡觉,林轻烟平躺在软垫上,不禁舒服的嘆了一口气,还是躺着舒服啊。 侧头想看看宋凉夜,奈何帐篷里太黑看不清, 她毫不犹豫滚进宋凉夜怀里抱着他的腰身, 脑袋埋进他的胸前。 第86页 宋凉夜闭着眼睛放松神经,察觉她的动作,伸手顺势搂住了娇娇软软的身躯。以为她在荒郊野外的地方害怕,轻轻顺着她的后背。 「宋凉夜, 你说我们能顺利到达京城吗?」 「能。」 四周都静悄悄的,连不远处来回踱步的二郎神都趴下休息了,黑夜中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林轻烟不出意外的得到这个答案,她其实也知道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开弓没有回头箭,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问问。 「宋凉夜, 今天还没有亲亲。」一整天都在赶路, 除了在酒楼那一顿饭,确实也没说上几句话。 虽两人一直在一起,但她还是想他了。 宋凉夜原本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平缓的心跳因为这一句话开始紊乱,还不知作何反应,就感觉唇上一软。 林轻烟摸上他的脸颊,摸到他的嘴唇就吻了上去,吸.吮着他的唇瓣,用嘴唇去感受他的唇形,不时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舔。 狭小的空间内感官似乎被放大,空气中都是暧昧的声音,林轻烟趴在宋凉夜的身上闭着眼睛亲的认真,越亲心跳越快,她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不自觉轻轻婴宁一声。 宋凉夜也好不到哪去,浑身都难受,怀里的人柔软的不可思议,唇上的甜美让他逐渐失去清醒,研磨,舔.舐,渐渐地他感到喉头干涩难忍,不再满足于这样浮在表面的吻,却怎么也不得其法。 他加重手中的力道摩挲着堪堪一握的腰肢,轻轻咬住了她湿润的唇瓣,最后顺着心意伸出滚烫的舌尖顶破齿间探了进去。 林轻烟惊得睫毛都颤了颤,感受着他灼热的气息,心慌慌地微张着小嘴,却也不捨得离开他的唇,甚至试探的伸出粉舌与他碰了碰。 一吻结束,林轻烟趴在他的肩窝气喘吁吁,两人的心脏挨在一处,一上一下,频率一致,怦怦直跳。 察觉到男人的异样,她装死的一动不敢动,脸颊红到发烫,好在现在黑黢黢的看不清表情。 过了一会,眨了眨眼睛,想翻身下去,不敢再招惹他。 对方的手却像铁钳子般箍住她,根本不放开,她扭了扭身体示意他放手。 「再抱会儿,轻轻。」宋凉夜声音沙哑又磁性,低低地开口,响在耳边。 林轻烟顿时恨不得再上嘴啃两口,这男人真的太要人命了! 宋凉夜在黑夜中的眼睛亮得惊人,一瞬不瞬的盯着帐篷顶,相比之前浅尝辄止的亲吻,这样唇.舌交缠还是第一次,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在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时,发现颈窝处传来了小小的唿吸声,林轻烟已经睡着了。 他偏了偏头在她头顶印了一吻,轻轻地,小心又珍重。 —— 天还未亮,宋凉夜就起身煮了早饭,掀开拉链进帐篷见她还睡得四仰八叉,于是放弃了让她起床吃早饭的想法。 草草填饱肚子,一把将她抱进马车车厢安顿好,又把帐篷收进车厢,打开手电筒照明,驾着马车使进官道,上路。 就在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宋凉夜关了手电,前方由远及近响起混乱的马蹄声,一听人数就不少,速度也很快。 他扯了扯缰绳稍稍避让,眨眼间就见一群穿着黑衣,佩戴着剑,整齐有素的男人骑着马飞驰而过,往他们来时的方向去了。 宋凉夜对于这群人并无过多留意,而正睡的香的林轻烟不知道,就在刚刚,她错过了什么。 马车的速度不快不慢,在这样微微摇晃的环境下,林轻烟睡得更沉了,一觉醒来都恍然不知今夕何夕了。 掀开车帘往外瞧,发现他们正走在一条小道上,两边有田地有山丘,俨然一副乡间风景图。 林轻烟也不知道这是走到哪了,她打开车厢门,伸出食指戳了戳前面的男人,问道:「宋凉夜,我们到哪了?我饿了。」 男人头也不回,专心赶着马车,尽量避开土路上的小石,回应道:「过了一个县,车厢里有热食。」 林轻烟听闻惊讶道:「已经过了一个县了?这么快。」他这是几点就开始走了呀? 退回车厢,果然看见有一个油纸包,里面有葱油饼有包子有馒头,还有一些糕点铺的零食。 「宋凉夜,没有豆浆吗?我想喝热热的豆浆。」她扯着嗓音高声问道。 「到了下个镇买。」 那就是没有了,林轻烟哀嘆一声,只好从空间拿了一瓶牛奶喝。 吃完东西,拿过宋凉夜的水壶发现没剩多少水了,又将其灌满,还加了盐和糖进去。 又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坐在车里有点无所事事,看书吧,晃得人眼晕,这种情况跟在现代坐车看手机一样让人头晕。 干脆爬出车厢,同宋凉夜坐在一起,她看着奔跑着的马儿和沿途的风景,心情还不错。 宋凉夜一只手控制缰绳,一只手伸过去揽住腰把她提的离自己更近一点。 林轻烟坐稳后,转转眼珠,提议道:「宋凉夜,我也想学驾马车,你教我吧。」 宋凉夜眼神询问:「嗯?」 「我就想学,我想和你交换驾车,让你也休息一下。」她掏出一包湿纸巾,展开来替他擦了擦脸。 宋凉夜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嘴边漾出小小的弧度。 她眨了眨眼,转头再看,又消失了。 第87页 她伸出手拧了一下他腰间软肉,力道不重,像是在挠痒痒,撒娇道:「你教我嘛,好不好。」尾音故意拖长,带着一点甜。 「外面风大,进去吧。」他不为所动。 林轻烟放在他腰间的手加重力道,他神情未变,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是她的手指头都红了。 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她垂下头,她不也是想让他不要这么累吗?这么远的路,两个人换个班多好啊。 她在现代也会开车啊,驾照都拿到了,她就不信这马车能比小轿车难驾驶,那么难的科二科三她都考过了,虽然考了三次吧。 林轻烟低着头,坚持不眨眼睛,直到眼睛泛酸,使劲眨了眨,挤出生理性的泪花。 身边的人许久未出声,宋凉夜见她耷拉下脑袋,整个人焉巴巴的,动了动唇,正想说点什么,林轻烟就抬起脸,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来,眼圈泛红,杏眼水汪汪的看着他,就差把委屈刻在脸上。 一刻钟后,林轻烟坐在了主位,手里拉着缰绳,在乡间小道上嘚嘚瑟瑟地对着二郎神喊道:「驾。」 宋凉夜坐在旁边任由她发挥,时不时伸手纠正一下,这条路的人少,正适合练习。 林轻烟第一次驾驶马车,体验还不错,就是这速度如果能再提升一点就好了。现在的情形就是,估计两条腿走路都能赶得上她。 —— 这边林轻烟他们到了石头镇后就停下来一通大採购,顺便也让马儿歇一歇。 那头的林府侍卫风尘僕僕赶到仓阳县却扑了一个空。 林府在多方探查后,终于得知一个方位线索,立刻派人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就怕晚一天到,有了变数,四姑娘就多受一天罪。 也不怪林府找人慢,都说古代犯人流放三千里,这都比流放到苦寒之地还要远上千里,这到底有多恨林家? 林府二少爷林城本想亲自跑一趟找人,想把妹妹带回来,被他爹拦下了,京城就是安插了无数眼睛的地方,首辅家二公子不明不白出远门实在太打眼,尤其他还是有品阶的武将。 林金带着几个人到了仓阳县,却没找到四小姐,心急如焚,走之前二少爷再三交代,若不把四小姐平平安安带回去,就扒了他的皮。 在这个小县城找了两天才打听到一点疑似四小姐的消息。顺藤摸瓜踢开李管事府上大门,开始李管事还嘴硬不说,砍了他一只手才战战兢兢说了实话,前段时间确实有人扔了一个女子到奴隶营,但他这里经常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京城来的女子。 不过,他却把陈管事供了出来,陈管事常年管着仓阳县的买卖人口生意,里头的道道比他清楚。 林金先是去了奴隶营找人,吩咐李管事叫来了所有的女人都没有四小姐的半点影子。 雷厉风行找到陈管事家里,却得知陈管事已经于半月前病逝了。 看着还穿着孝服的陈管事家人,一群侍卫面面相觑,齐齐打了个寒战,奔波几千里,线索到这里,可以说又断了,回去怎么向首辅交代? 第54章 坐船 无论再怎么不甘心, 林金一行人在仓阳县找寻无果后还是加紧飞鸽传书把结果传了回去。这里实在遥远,连鸽子都不能一次性到达, 中途还得辗转几个地点才能准确无误让消息到达京城。 林轻烟和宋凉夜就这样白天赶路晚上休息的连续走了好几天, 路过了好几个县城和镇子,已经离开了宣城,到达了下一个城池——桐城。 其实自上一次见到吴府的人后, 后面几天都没有再见到过了那几人了, 想也是,他们俩的速度并不慢,架着马车已经跑了几个城镇了,那些人应该也想不到两个奴隶会跑这么远吧。 这期间林轻烟的驾车技术越来越好,速度提升起来了,控制马儿也更稳当了,走到人少又宽敞的官道,林轻烟会强烈要求宋凉夜进车厢休息, 她来替换他驾一会儿马车, 宋凉夜抵不过她,却也并不进去车厢,而是依旧坐在外面陪她。 林轻烟对此很是无奈,不进去躺一会, 坐在外面还能休息个啥? 两人在路上的吃食也没亏待自己,虽是赶路不方便,早上中午吃的简单些,晚上就不将就了, 顿顿都有荤腥, 不是肉就是蛋, 现在宋凉夜的伤已经差不多恢復了, 林轻烟还会煮鱼和虾。 到了繁华一点的县城,两人还会停下来找个好的酒楼坐下来好好吃顿美食,遇到晚上进城就顺便找间客栈洗澡睡觉。 要不是还有早点进京早点安全的压力在,林轻烟都不想一直赶路了,反正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作假的户籍和路引到哪里也没被发现破绽,那还着什么急,慢慢悠悠的跟旅游似的盪回京城也挺好的。 但她也只能想想罢了,一天都没敢停下来过。 这日到了桐城辖下的江河县,两人进城之后就卖了马车,林轻烟实在是捨不得二郎神,但也没有办法,他们要坐的船,并不能带着马上去。 江河县,别看它名字不显眼,也不是桐城的府城,但却是一个临河大县,因为靠着水域,船只生意十分发达,南来北往的商人基本上都会选择在这里坐船去往各地。可以说一个县的人有大半都靠着这条河吃饭,稍微有点本钱的人家都会买上一条船做拉人的生意,小船走近地,大船走远地,不出几月,就会把买船的本钱赚回来。 第88页 林轻烟和宋凉夜在了解路线之后,一致决定放弃陆路走水路,这样路程缩短很多,且还不那么辛苦。 选了一条有两层的中型船只,这条船会从江河县出发,越过紧邻桐城的锦城,直接到达鹤仙城。从桐城到鹤仙城,坐马车大概得十来日,坐船却只需五日,整整缩短一半的时间。 由于这船中间不会停留,坐船的人都会备好五日的干粮和水,不然就得饿肚子。 林轻烟也买了很多吃的让宋凉夜拎着,给了船钱就上了船,挑了一个第二层楼的房间安置下来,房间很小,基本就只放了一张床和一张小矮桌,连个椅子都没有。 这条船相比较其他去鹤仙城的船还算是大的,第一层放了很多商人们带的货物,比较拥挤,也更嘈杂,但相对的,住楼下会便宜些。 林轻烟关上房门拿出空间里的干净床单铺在小床上,还顺便换上了自己的枕头被子,这还真的是小床,比她那张行军床也差不了多少。 睡两个人当然有点挤,如若两人一起睡,并排着躺是不行的,只能必须有一个人侧躺着睡,尤其是宋凉夜的身高,躺下后脚还放在床外。 但两个人也不计较这些,不说宋凉夜只要遮风挡雨就能睡。就是林轻烟,住过下雨的茅草屋之后,这样的住宿条件也不算什么了,况且她也知道这是在赶路,矫情是很没有必要的。 「宋凉夜,你饿吗?」林轻烟用手肘推推他,翻了翻身,也学他侧着身看着他。 宋凉夜摇摇头,其实他这会儿有点饿,离吃早饭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但看她似乎有点疲惫,不停打哈欠的模样,他拍拍她的背,小声哄道:「睡吧。」 林轻烟听着他压低的声线缓缓闭上眼睡了过去,宋凉夜等了一会儿,待她睡熟后帮她翻了身子躺平,他则翻身坐起来,出门四周查看了一圈。 船已经开动了,楼下的说话声也渐渐变小,二楼的房间似乎都住满了人,甲板上也站着几人看风景。 一切正常,宋凉夜回到房间,就着水吃了上船前刚买的干粮。 见林轻烟睡得满脸通红,他皱了皱眉,环顾这个狭小的房间,这才注意到墙上只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棂透光,似乎有点闷。 立时打开房门通风,目光扫到丢在床脚的船上原本的床单,拿起来挂在门上的两端绕了绕固定住,弄成了一个简易的帘子。 随着行船的江风,帘子的一角飘飘荡荡,送进来一缕缕清风。 宋凉夜坐在床沿拿出一本书,光线昏暗,点上矮桌上的煤油灯,房间一灯如豆,就这样守着熟睡的人儿看起书来。 时光静谧,林轻烟这一觉就睡到太阳西沉,粼粼的江水已经没有了光彩照映,渐渐失去了白天的温度。 深秋的夜晚寒风习习,尤其是在水上,到了要加衣服的程度,虽不至于要穿上冬日的袄子,但也要加一件稍厚的秋衣了,甚至有那怕冷的都已经穿上了薄袄。 但两人都没买厚衣服,只在路过一个县城的时候,林轻烟在成衣铺子看见两件极其???*相似的斗篷,一大一小,颜色搭配得当,上面还绣了漂亮的花纹,质量也不错。 她当即就喜欢上了,不知道古代流不流行情侣衣,也不知道这两件相似斗篷的用意,但也不妨碍林轻烟自己把它当成情侣款,便价钱也不问就买了下来。 如今冷气袭来,穿上这件斗篷正好御寒。 由于屋子狭窄,不好施展,两人晚上就煮了瘦肉粥,拌了一个可口的小菜,再加上林轻烟在江河县酒楼买的招牌酱鸭子,有菜有肉有饭,简单却又温馨地围着矮桌吃饭,即使只有两个人在饭桌上,林轻烟还是喜欢给宋凉夜夹菜,一会夹个鸭腿一会夹块没有骨头的鸭肉,忙的不亦乐乎。 吃完了饭收拾好,林轻烟想出去甲板上走走,睡了一下午了,想出去活动活动,她见宋凉夜在檯灯下看书看得认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便跟他说了一声,准备自己出去。 哪知她刚起身,那边就放下了一直捨不得离手的书,跟在她身后。 她回身弯着眼睛笑看他,摆摆手道:「你不用跟着去,就在这看书吧,我自己去没事的,那边应该也有人在,不会出什么事。」 见他脸上神情不变,还是要跟着走,林轻烟心里像是吃了蜜,嘴上却嗔道:「真黏人吶。」 手已经伸过去拉住他的,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两人走到甲板上,那里站着三两个人,都是男人,穿着体面,想来住在二楼的,至少都不怎么缺银子。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只有船上亮着的烛火发出光散在四周,河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水质清透还是浑浊。 两边都是大山,大片大片茂密的树木,隐隐约约可见其起伏的轮廓,白天来看的话应该也是一处好看的景色,但现在嘛,又冷又漆黑,没什么看头,那几个男人站了一会儿也陆续走光了。 整个甲板就剩下林轻烟两人,她拉着他的手,与他并排站在船头,侧过头去看他侧脸,好看的紧。 想到某部旷世恢弘的电影,不由得笑了,笑声吸引他转过头来,疑惑问道:「怎么了?」 她捏捏他的手心,笑意盈盈道:「和你一起赏景我开心。」要不是空间的电脑用不了,她都想和他一起看一遍那部电影,那是她很喜欢的电影。 第89页 宋凉夜重新看向前方,四周黑沉一片,哪里来的景? 她总是喜欢说些有的没的,不过牵着她的那只手悄悄握紧了些,心情似乎也飘扬起来。 两人站着吹了一会冷风,就算是不冷,脸也受不了了,于是打道回府,今日的赏景暂且结束。 林轻烟的耳朵都有点吹红了,再吹一会儿估计该吸熘鼻子了,赶紧回到屋子烧水泡脚。 洗漱完,宋凉夜依旧拿着书看,林轻烟拿出画笔和画纸趴在床上画画,没一会儿就有一幅山涧小溪图跃然纸上,淙淙溪流蜿蜒而过,小溪边上一排挤挤挨挨的娇俏花朵,周围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俨然是奴隶营山后她去洗澡的山洞边。 瞄了瞄专心致志看书的宋凉夜,她也没拿给他看,顺手就扔进了空间放了起来。 直到她画完了两幅画,眼睛酸涩了才出声叫了宋凉夜说要睡觉。 一夜好眠,经过白天的查看,这船似乎挺安全的,所以宋凉夜也放松睡了个好觉,林轻烟就更不用说了,天天都睡得死沉。 这也不怪她,这是在现代就养成的习惯,现代人睡觉谁还要边睡觉边警觉的? 翌日清晨,林轻烟泡了麦片,吃了鸡蛋面包就饱了,但宋凉夜却是远远不够的,林轻烟还给他蒸了几个大馒头和玉米红薯。 两人吃过早饭也没立刻出去,外面的人声渐渐变大,应该是一船的人都起来活动了,开启了新的一天。 第55章 海盗 这一天都过得很平静, 除了吃就是玩,林轻烟实在无聊了还会拉着宋凉夜陪她下五子棋。 有时还出去船上看看两岸风景, 随着船越走越远, 林轻烟也越来越放松,已经没有紧张感了,那边吴府的人应该再也追不上他们了。 夜幕降临, 林轻烟准备了晚饭, 没花多大功夫就摆上了桌。 因提前想到了船上做饭不方便,所以在酒楼打包了很多熟食。 且这一路路过大大小小的酒楼,她吃着味道不错的都会打包一份带上放进空间,不仅不会馊还不会变凉,不想动火做饭的时候想吃就拿出来吃,着实是方便。 今晚他们吃的就是林轻烟喜欢的爆炒兔肉和红烧肥肠。 当初看到菜单上的肥肠时她还惊喜了一瞬,不是说古代还不吃猪下水吗?兴沖沖就让小二上了一份,没想到味道竟还不错, 一点也不腥。 走的时候害怕别的酒楼没有, 还特意打包了三份带走。 宋凉夜对于吃什么是没有意见的,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他都不挑。但林轻烟可不敢给他吃辣的,所以饭桌上还有冬瓜排骨汤和一份红烧肉。 一盘火辣辣的爆炒兔肉基本被林轻烟下了肚, 吃地她嘴巴红彤彤,手边的一碗大米饭动都没动,筷子就只盯着那盘兔肉。 宋凉夜知道她喜辣,平时见她吃了也不见肠胃不适, 所以从不阻止。 但见此情形也不由得蹙了蹙眉, 放下筷子把那碗白花花的大米饭往她面前推了推。 林轻烟再也不能假作不知, 抬头对着他嘿嘿一笑, 鼻尖还冒出一层被辣地细细的汗,她说话都犹如红孩儿在喷火:「宋凉夜,我吃饱了。」 要说古代的菜色没有这么辣的,都以清淡为主,且吃辣的有点毁形象。 尤其是有身份的达官贵人们,如果吃饭吃的冒汗和红唇,还想斯哈舌头,那是不行的。 她的这份兔肉之所以这么辣,是因为她特意吩咐酒楼做的,过瘾是真过瘾。 「吃半碗,否者再不许加辣。」脸色冷沉,不容商量。 林轻烟并不怕他冷着的脸,但也乖乖照做,夹了肥肠下了半碗饭,其实她也有点怕肚子痛,在船上闹肚子可不好受。 夜深人静,本以为今晚也会像昨晚那般安稳度过,睡个好觉,但正当她做着美梦时忽觉旁边有人摇晃她。 「轻轻,起床。」耳边唤声熟悉又急切。 林轻烟迷濛着睁眼,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何事,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还有女子的尖叫声,男子的唿喝声。 她心里一紧,顿觉出了大事,身旁宋凉夜已经在帮她穿衣,她配合着伸手伸脚。 三两下穿好衣服,宋凉夜就牵着她出了门,出门之前她还把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收进了空间,包括床单被子。 刚出门就见火光四亮,几个壮硕的蒙面男子举着大刀示威,凶神恶煞,仿佛一有人不听话就要砍下去。 所有人都从房间跑出来了,惊慌逃窜,尖叫声四起,但唯一可以下楼的楼梯已经被人把守,根本下不去,反而被赶小鸡仔似的全部赶到甲板上围成一团。 林轻烟两人也在混乱中跟随人流到了甲板上,她紧紧握住宋凉夜的手,完全没料想到现在的局面,居然遇到海盗打劫? 宋凉夜沉默不语,把她往身后带,悄悄退到人堆的最后面。 退到了船头,转身就是江面,背后都是凉沁沁的寒风,吹得斗篷下摆哗哗作响,林轻烟的头髮没有全部盘起来,髮丝乱舞,她伸手把斗篷兜帽带上,这才好了点。 没过多久,楼梯间上来许多人,一楼的人也被带了上来,小孩子被母亲抱着哭哭啼啼,显然吓得不轻。 等这条船上的的所有人都被围到了二楼的甲板上时,林轻烟在宋凉夜身后探出脑袋,看到了这帮海盗的领头人。 第90页 那人同样带着黑色面纱,看起来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也不是这些盗贼里最壮硕的,手里甚至没拿着大刀。 但他走在最前面,其他人对他很是恭敬,有一个手下走向他请示了什么,他点点头抬手,就有几个大汉开始搜房间。 见此,人群开始躁动起来,许多人挤挤攘攘想要上前,被横噼下来的刀止住了。 他们的包袱可都在房间放着,出远门的人,多少都会带着银子。更何况这船上的商人居多,更是要带着进货的银钱,可以说那些人要去搜什么,不言而喻。 林轻烟还看到旁边停着一艘船,两条船中间搭着木板,有人正在下面搬运一楼的货物到那条船上,这是要连货物也一起抢了。 其中船老大出来说话了,是个中年男人,哆哆嗦嗦噗通就跪下了,求饶道:「各位爷,小人跑船十几年了,年年都交了上供,不敢不守规矩,求放过我们一船的人吧。」说完还怦怦磕起了头。 刚才被边上看守的海盗好一通镇压,甚至有人还挥刀砍伤了一男子的???*手臂。 看着那人倒在地上捂着手臂唿痛,鲜血染湿了衣衫,此时没有人再敢吵闹半分,一片寂静,就连小孩也不敢哭了。 所以前面领头人的嗤笑声很是明显,站在最后的林轻烟都听到了。 「最好都老实点,我们找到东西自然就放过你们了,但若有人不识趣,就怪不着这些兄弟的大刀不长眼了。」 声音粗嘎又张狂,接着又让他们自觉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交出来放到布包里,不然就搜身,不论男女。 话落已经有一个手下拿着袋子走出来,开始就近收缴。 林轻烟扯扯宋凉夜,小声道:「怎么办呀?」 宋凉夜从始至终都冷眼瞧着,除了护着她,并没有任何动作。 她知道宋凉夜的功夫有多好,如果出手,这帮唿来喝去魁梧的海盗根本不是对手,但他似乎根本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她不知道宋凉夜是什么想法,但她也不想他们被暴露,毕竟她还记得他们是逃出来的,现在还在逃跑路上,不宜多生事端。 她转头瞧了瞧江面,咬咬牙,大不了见势不妙就跳下去,反正他们两个都会游泳。 「没事,别怕。」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又道:「他们不敢来搜你。」宋凉夜以为她是害怕那群男人前来搜身,侧过头低声安抚。 林轻烟还想说什么时,前边就出事了,两人同时抬头往前望去,就见最前边一个小女孩被刀架着脖子,看样子不过才三岁左右。 刀就搁在那细弱的脖子上,刀比脑袋还大,吓得面无血色,似乎都忘记了哭,呆呆地看着面前焦急哭嚎却不敢上前拉扯的女人,旁边还有个惊惧不已的男子。 海盗头子扬声对着众人道:「看看,看看,这就是不老实的下场,我这些兄弟脾气可都不太好,生气起来连我也拦不住。大家都安安分分地把值钱物件交出来,银子银票,玉佩首饰,钗环耳坠,一件都不许留。」 林轻烟紧紧盯着那边,见那人还抓着女孩不放手,似乎真的不在意她是死是活,下一秒就能顺手把她杀了。焦急拉拉宋凉夜袖子,声音担忧唤他:「宋凉夜......」 「那女孩......这些人太过分了,夺财还要害命。」林轻烟气愤不已,声音不由都大了几分。 忍无可忍,就算暴露了也无法了,事后官兵追来问话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她看着宋凉夜,凑到他耳边问道:「对付这些人,你有把握吗?」她悄摸数了一下,二楼上一共有十几个不到二十个人,加上楼下在搬运货物的应该有二十二三个人。 宋凉夜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当然是没有救人的心思的,只要不涉及到他们两人,这就与他无关。 但林轻烟都这样问了,他还是如实答道:「领头那人脚步轻盈,武功不错,还有他旁边站着那男子也有几分实力,其余人应是都会点拳脚功夫的。不过,不足为惧。」 林轻烟听他这么说也放下心来,救人是可以,但她更不想宋凉夜有什么危险。 瞅了瞅那边快要晕厥过去的女子和呆如木鸡的女孩,小声问他:「那你可以救救她们吗?」 闻言,宋凉夜稍稍转身面向她,整整她的兜帽,露出被遮住的眼睛:「只你一人站在这里会怕吗?」 「不会,我躲在人后,不用担心我,你要小心些,明日给你吃鸡腿。」她抱了抱他的手臂。 宋凉夜点点头,抽出背上的剑就飞身掠过人群直奔海盗头子,这虽不是他本意,但她说的,他会做。 众人不妨,齐齐惊唿,那边反应也快,有人护着领头羊向后退,很快就打了起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有机灵的见海盗都去围战那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陌生男子了,趁势就开跑,有的跑不及还被踩踏倒地,逃的逃,叫的叫,吵吵嚷嚷。 林轻烟站在原地并不动弹,踮着脚只关心打斗的那一片。 宋凉夜出去时,那些人就再也顾不上什么小女孩了,当即就松了手迎战,那小女孩此时应该被她母亲抱走了吧。 这么多人窜来窜去,她也看不到那一家三口跑去了哪里。 所幸再混乱她也看到逐渐倒在血泊里的是那帮盗贼,一个个的壮汉就只剩下几个还站着了。 第91页 宋凉夜速度非常快,出手就是杀招,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海盗头子见情况不妙,眨眼间兄弟都死了大半,一把夺过大刀也加入了战局。 第56章 捡钱 林轻烟也看出那人的实力的确要比他那些弟兄们高出许多。 但即使领头羊加上几个壮汉一起上, 还是没能改变局面,战况没焦灼多久就已经结束了。 宋凉夜速战速决, 所有盗贼都倒在地上没了唿吸, 回身眼神寻到林轻烟依旧站在原处,没什么变动,见他望过去还冲他挥挥手。 他握着的剑还在不断滴血, 蹲下身随手撕了一块死人的衣衫擦拭淌血的剑。 余光瞄到躺着的人胸膛前有东西掉出, 他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眸子波动一瞬,收起了剑就把手伸进了那人的前襟。 总共二十几人,他一个也没放过,翻出大大小小的银子一堆,甚至还有几张银票,五十,一百两的都有, 其中海盗头子身上的最多, 数额也最大。 林轻烟见他在挨个翻找什么,不再站在原地等他过来,也跑过去看。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断了气的人,四周还有一滩一滩的鲜血。 她走地目不斜视, 尽量避开,飞快到了宋凉夜身边,这么多死人,多少有点骇人。 看到他手上提着兜住银子的布, 沉甸甸的, 惊喜的张大嘴巴。 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收穫, 这些海盗出来抢劫还带这么多银子干嘛, 果然是这行不差钱吗?个个身上都有银子,最少的也有几个银角子。 她看看周围,之前还挤满人的甲板上基本没人了,所有人都找到自己的房间躲了进去。紧紧地关上了房门,就怕谁的大刀不长眼就砍到了自己身上。 她顺势就接过布包送进了自己空间,现在还不是数银子的时候。 她也没问宋凉夜受伤没,因为全程她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人根本近不了宋凉夜的身。 宋凉夜见她这幅做贼模样,眼里漾开一点笑意,也打算拉着她回房。 现在还在水上,根本下不了船,也只能按照原计划等几日后到鹤仙城再下船。忙活大半夜,天色都快蒙蒙亮了,该回去睡觉了。 至于这烂摊子,自会有船长出来收拾。 两人刚把床铺好,还没躺下呢,就听见敲门声,宋凉夜起身开门出去,就见船长对他又是恭敬又是惧怕的堆起脸上的笑,离他三步远。 他不耐烦应付,直接问道:「何事?」 中年男子的腰微微弯着,额头还有磕出来的红肿,或许今晚实在经歷太多,心力交瘁,脸色有些苍白,笑容也勉强。 见这年轻男子言语冷淡,想起他方才杀人的凛冽气势,即使他救了全船人的性命,他也是不敢多留的。 忙掏出袖中的荷包,双手递上,快速说道:「多谢少侠救了我们几十条命,这是你们付的船资,这趟船,不收两位的银子,算作感谢救命之恩。我已经叫人收拾了船舱,钱物也都物归原主,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话音刚落,待宋凉夜接过荷包,松口气,觑一眼他的神色就要拱手离开。 这时却听见那男子微凉清越的声音叫住他:「等等。」 他立时停住抬起的脚步,做洗耳恭听状。 宋凉夜也不多话,开门见山道:「到了鹤仙城,我们会直接下船,如有官兵来了解此次盗匪详情,还请遮掩一二。」 说完也不看对方什么反应就转身要进门,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加了一句:「这几日都不要来打扰。」 林轻烟在里面也把两人在门口说的话听了个清楚,见宋凉夜推门进来把荷包递给她,她满脸喜色从床上站起来勐地往宋凉夜怀里一扑,宋凉夜不防她突然动作,还是稳稳接住了她。 「宋凉夜,你太厉害了,你知道你这次赚了多少银子吗?」语气是止不住地高兴,抱着他的脖子狠狠在他侧脸亲了一口,发出波的一声。 亲完还笑嘻嘻地冲着他笑,露出洁白的贝齿。 她是真的挺开心的,刚才她在宋凉夜出去时已经迫不及待拿出了那包银子数了一下,碎银她估量不到值多少钱,反正分量不轻,往少了算也有几十两吧。 但明明白白写着数目的银票就有五百两,三张一百两的,四张五十两的。 这些银子都是白得来的,那种感觉就像中了彩票。有了这笔钱,后面赶路她更不用省着银子花了,看上了什么衣服就买,碰上了什么美食就多打包,根本不用考虑银子问题了。 宋凉夜当然知道大概搜了多少银钱,他没想太多,不过看她这样开心,大抵是???*很喜欢银钱的。 如此,正称了她的心意,脸颊处柔软的触感和那声划在空气中的声响都无比真实,他心里也漾起浅浅的欢喜。 接下来几天都平安无事,船上的事两人都没再过问,每天都是吃吃喝喝,无聊了就去甲板上吹风。 不过,还是有些变化的,一开始林轻烟还没注意到,后来就发觉只要两人去甲板上透气,那里必定是空旷的,似乎船上的人都有意躲着他们。 发现这一现象,两人还是照旧该赏景就赏景,没有为此就不出门。 别说宋凉夜不在意,就是林轻烟也不放在心上,没有其他人在,两个人还乐得清静。 几日很快就过去了,行驶的船如常的停在了鹤仙城的柳木县,船只靠岸,就能看见江边一排排垂柳整齐有序,就像站岗的士兵,一看望去,十分壮观。 第92页 不可思议的是,现在已是深秋,柳树上竟还有嫩绿的枝叶在空中轻轻飘扬,婀娜的影子倒影在了水中,养眼极了。 林轻烟站在船上见这一景色,更觉清新爽快,兴奋地指给宋凉夜看,仿佛已经感受到微风拂过杨柳枝而来。 没想到这个县城这样的漂亮,进了城才知道,城里处处都种着柳树,一片绿意盎然,让人看了就舒心,柳木县这个县名应该也是因此得来。 两人在船停靠的第一时间就下了船,倒也十分顺利,没人阻拦他们。 但他们也没打算在此停留,连坐下来吃一顿饭的想法都没有,去酒楼买了饭菜,打包了一些肉食,滷好的整鸡整鸭都来上几只。 又去铺子里採购了一些米面和新鲜的肉蛋蔬菜,再去成衣铺添置了几件两人秋冬穿的厚衣裳,最后转到马车行,买了马匹,装了车厢就启程了。 到柳木县的时候已是半下午,不知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镇子。 那样晚上还能睡在客栈,洗漱上厕所的都方便一些,还能安安心心洗个澡,总比在荒郊野外搭帘子洗澡好。 此时已过霜降,比他们刚出发时要冷得多。 兴许再过几日就要立冬,坐在外面赶马车,带着冷气的风都割的脸有些疼,若是再碰上下雨,晚上再住帐篷,就有些潮湿了。 所幸两人在关城门的前一刻进了莲塘镇,天色已晚,直接找了最近的一个客栈要了一间上房,把马交给伙计牵到后院去餵食,然后吩咐掌柜要了两桶热水洗澡。 林轻烟在屏风后洗澡,水声哗啦啦,房间里的人应该听得清清楚楚,她也一点没有害羞的意思,赶路这么久,她早已习惯在他面前越来越放得开。 不说和宋凉夜的感情越来越好,就说两人每晚都睡在一起,虽还没到那一步,但搂也搂了,亲也亲了,肢体接触越来越多,只差没坦诚相见了。 就算是没脱光,但晚上睡觉能穿多少衣服?况且林轻烟睡觉是必定要脱掉内衣的,只会穿一件薄薄的睡衣或者睡裙入睡。 姑娘家这样的穿着可以说是非常私密的了,两人天天同床共枕,挨的那么近,就不信宋凉夜感觉不到。 一开始他还不适应,不知道她竟这么大胆,感受到她身上的柔软圆润,尽量不挤着她,眼睛也不往她这边飘。 但林轻烟偏不如他的意,假作不知往他怀里钻,多钻几次,自然就熟悉了。 现在的他搂着她睡已经从善如流了,她上了床还没来得及滚到他怀里,就一把被他捞入了怀中。 殊不知,宋凉夜经常在半夜醒来,势必要练上一会儿剑,就这段时日,对剑法倒是愈发有心得。 就如现在,他坐在圆木桌旁,听着水声叮叮咚咚,只要想到那女人在干什么就有点坐不住。 何况还离得这么近,只要他想,绕过那扇薄薄的屏风,就能看见不着寸缕的她,一身玉肤雪肌,他十分清楚那触感有多柔滑细腻,每每触碰,都怕自己粗糙带茧的手刮伤她。 宋凉夜视线飘到屏风处,一个唿吸间又挪到茶壶上,茶壶白底青瓷,旁边几个配套的茶杯。 干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奈何客栈上房的伙计太周到,清茶入口温热,顺着喉咙往下滑,浇不灭那团莫名的火。 他这边正燥热,偏偏屏风后的女子却在这时出声叫他。 「宋凉夜,你进来帮我洗下头。」嗓音骄矜,带着微微的恼意,在热气腾腾地水雾中穿来,像只刚出山的桃花精,不谙世事又魅惑动人。 宋凉夜:「......」 要说林轻烟来这么久,真没适应古代女子洗头,每次洗头简直要了她的命,头髮太长了,还多的像瀑布,洗头时容易打结,又害怕沖不干净泡沫。 真不知其他女子是如何洗头的,富贵人家的姑娘应该是要两个嬷嬷帮着洗的。 她这几次洗头都是叫宋凉夜帮她的,两个人一起会轻松许多。 这日夜晚,更深露重。 夜半时分,宋凉夜又起床去客栈的后院练剑,惊得拴在院子里的几匹马一夜没睡好。 第57章 抵京 日子慢悠悠地过去, 转眼就立了冬,天气越来越冷, 不知哪天就要下今年的第一场雪。 两人赶路停停歇歇, 倒是没出什么事,一路还算顺畅。 但也怕下雪了不好赶马车,尽量不耽误时间, 只在晚上到了有住的地方再休息。 宋凉夜也不再同意林轻烟替换他赶马车, 林轻烟心疼他在外面顶着寒风,拿了皮手套和耳罩围巾给他戴上御寒,每天备着姜茶给他喝。 每天不停跑马虽是辛苦,但也离京城越来越近,眼看着今日就要进入离京城最近的平芜城,林轻烟眼神也雀跃起来。 不管怎样,总算要到达目的地了。 平芜城到京城骑马只需两日,所以一进城门就感觉到这边比较繁华, 街道上行走游玩的人很多, 各色店面都干净宽敞。 林轻烟他们是在下午一二点入城的,按理说这时正是人们午休的时辰。 但街上的人可不少,尤其是四大主街,来往铺子间, 伙计都忙不过来。 林轻烟掀开车帘啧啧称奇,他们这一路走过了许多的城镇,也不是没有到过富庶繁华的地方,但同样是繁华, 也是各有各的风味和氛围。 人们的穿着打扮, 女子流行的衣裙和髮钗都有差异, 更不用说具有代表性的美食了。 第93页 仔细观察路上行人, 脸色红润,眉眼放松,神态平和。 大都穿着细棉布和绸缎,很少见穿短打布衣的,打补丁的更是没有,可见就算是平民百姓,日子过的也平安顺心。 平芜城都这样了,那天子脚下的京城又是怎样的繁华热闹呢。 林轻烟开始期待起来,迫不及待想见见鼎鼎有名的紫禁城,应是庄严肃穆,气势恢宏的吧。 首先还是安顿下来,这里的酒楼很多,有条主街叫望楼街。那里坐落着一排酒楼,有二层的,还有三层楼的,可以用膳,也可住宿。 林轻烟选了一家看着最顺眼的,叫了一间上房,伙计热情的把两人引上楼。 房间宽敞明亮,推开窗户还能看见下面繁华的街道,晚上应该还能看见灯火通明的夜景。 没一会儿,伙计就端了热水和饭菜上来,放下就躬身退了出去。 三菜一汤,汤是林轻烟特意点的鲫鱼豆腐汤,汤色呈乳白色,冒着热气。 天冷了,每日都想喝到暖胃的汤,喝下去浑身都暖和了。 宋凉夜这段时日吃得饱,也吃得好,顿顿不缺营养,身上的伤也好彻底了,身体越髮结实矫健,唇色也变得嫣红,衬得眉眼更加精緻,甚至隐隐带着艷色。 若不是那双冰寒的眼睛,和周身冷然的气息,只怕让人移不开眼睛。 期间他们路过民风开放的地方,有那大胆的姑娘就有盯着宋凉夜不转眼的,有的只偷偷看,飞快移开视线,有的甚至还买了礼物相赠。 彼时他们在一个摊贩前选零嘴准备带在路上吃,一个丫鬟捧着一个小匣子上前,称是自家姑娘赠与这位公子的,薄薄心意,还望公子收下。 林轻烟手里还捏着果干,诧异地看着这一幕,抬头看向丫鬟指引的临街茶楼上的二层窗户。 那里坐着一个打扮富贵的妙龄女子,满头珠翠,相貌不俗,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们,准确地说是盯着宋凉夜。 她真没想到这里的姑娘这么大胆,顿时语塞。转头去看宋凉夜,他还在认真挑着各色小吃,修长的手指在一堆五彩缤纷的糖果中翻捡,手边已经装了几大包,仿佛根本没听那丫鬟说什么。 小吃摊主已经喜得见牙不见眼,碰见大主顾热情地不行,还在不断往外拿打包的牛皮纸。 林轻烟轻咳一声,也不再看楼上的姑娘,收回视线转头对着那丫鬟礼貌微笑,直接拒绝道:「多谢好意,不过他???*已经有主了,劳烦你家姑娘的礼物还是另赠他人吧。」 说完赶紧拉住宋凉夜的手,他又不吃这些零嘴,买这么多,是想腻死她吗,这都够她吃上半年的了。 余光瞄到丫鬟抱着盒子走了,才低声对宋凉夜说:「你刚才听见那丫鬟说什么没?有人见你好看要送你礼物呢。」 宋凉夜没说话,付了银子,拿上装好的东西,瞥她一眼,抬步走在前面,回道;「你不是把她打发了吗?」 「是呀,我当然得打发了呀,礼物我也可以给你买的。」 「我是想说,你看,不止我一人觉得你好看,还有很多人觉得你好看呢,说明这就是事实。」 她挽住他手臂,侧首看着他笑,步子轻盈,雀跃道:「宋凉夜,你又高又好看,武功还那么厉害,我捡到宝了,嘿嘿。」 直白的话语直击人心,他心里酸涩又甜蜜,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一个她,会认为他是什么受人追捧的金子。 若是别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别说捧着礼物靠近了,不嫌恶的退后两步都算是有涵养。 —— 到了平芜城,离京城就只临门一脚,他们打算在这歇上一晚就启程。 到了晚上,果然处处灯火通明。站在窗户前往下看,灯火如明珠夜放光华,整条街道就像一条光带,璀璨如星。 林轻烟再也忍不住,拉着宋凉夜出去逛夜市,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凑。 小吃都买了七八份,桂花圆子酿,虾皮馄饨,烤肉串,酱饼,芙蓉糕,辣蟹......兴奋地嘴角的笑容就没放下来过。 恰在此时,天空中飘飘扬扬地下起了小雪,雪飘如絮,毛茸茸,亮晶晶,纷撒在人间。 林轻烟走在前面人群里,急着去卖烤红薯的小摊,感受到落在脸上的一点冰凉,用指尖一探,惊喜地回头沖宋凉夜笑。 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她不由在心里许下初雪愿望,希望下一年还和宋凉夜一起迎接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街道灯火阑珊,映照之中莹莹光辉,晶莹剔透的雪花漫天纷飞,前面的姑娘笑靥如花,墨色的斗篷衬得她冰肌雪肤,唇红齿白,弯起的双眸犹如倒映着万年光河,漂亮地不可思议。 这一幕,画面定格,永远地刻在了宋凉夜的眼底。 此时,只觉得周围川流不息的行人都离他很远很远,世间嘈杂仿佛在这一瞬间悉数在他耳畔消失。 世界就只剩下她鲜活的眉眼和扑簌簌飞舞的雪花,与之杏目隔空遥遥相对,时间似乎都停止流动,他的心脏怦怦直跳,耳膜鼓譟,再也挪不开眼。 宋凉夜眼尾渐渐泛红,雪花落至薄薄的眼皮上,融化成一滴水珠,卷长的睫毛轻颤,眸中情绪翻涌,酸酸涩涩的气泡至心底逐渐蔓延,堵得嗓子眼难受。 数月前,他还在乌烟瘴气的奴隶营如行尸走肉般苟活,这段时日,是他梦里都不敢想的欢愉。 第94页 他都不知要拜谢哪路神仙大发慈悲把她送到他身边,更加不知该求哪路神佛再发发慈悲能长久的留住她。 尽管如此,就算到了京城有什么变故,他想,这也足够了。 「宋凉夜,明年我们再一起看雪好不好?」林轻烟小步跑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期待道。 「好。」掌心的温度传来,足够抵御世间寒冷,他不由地笑了,微红的桃花眼里亮起星星点点,如冰雪消融。 疯玩了一晚上,林轻烟累的回去倒头就睡,抱着宋凉夜这个天然大火炉,外面冷风肆意,房间里温暖如春,被子里暖烘烘,幸福感简直上升一格。 又是一夜好眠。 —— 翌日起来发现雪已经停了,兴许下的不大的缘故,屋檐上并没有铺上一片白茫茫,路面上也没有积雪。 吃过早饭两人就牵了马出城,此时天光已经大亮,集市热闹起来。 小贩时不时吆喝两声,有挎着篮子买菜的妇人就上前询问价钱,还有不少出来採买的管事带着小厮买上满满两箩筐的新鲜蔬菜瓜果。 林轻烟看着那摊贩前卖的圆滚滚的哈密瓜也眼馋,虽她空间里还有许多水果,但哈密瓜却被她在路上吃完了。 走过这么多地方,也没见几个城里卖这个玩意儿,应该是挺难得的。 她喊住了宋凉夜,立即下了马车买了四个黄蹬蹬的哈密瓜,价格果然挺贵,这四个就花了一两银子,要知道这里十几文铜钱都可以买上一斤肉了。 宋凉夜把哈密瓜抱上马车后,两人不再逗留,城里不让骑马飞奔,也限制马车速度。 出了城上了官道就开始提速,中间一晚找了官道旁的客栈留宿。 平芜城和京城之间来往的人很多,久而久之,有心的商人就在两城的中间开了几个客栈和茶寮,专供来往的人们歇息住宿。 第二日傍晚,在红霞散金,霞光万道间,两人终于抵达了京城城门。 歷时一个多月,走过大大小小的城镇,路过许多风土人情,从深秋到初冬,终于看见了这巍峨高耸的城门。 恍惚间,这好似一场梦。 近乡情怯,离得近了,林轻烟反而忐忑起来。之前不停歇地赶路,一门心思想要尽快进京。 现在进来了,竟有些茫然无措。要怎么面对陌生的亲人们? 京城果然天子脚下,十里长街,繁华中又井然有序,处处透着独属于这座城的矜贵与厚重。车水马龙,四衢八街,人群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再过一会儿应该要亮起灯火,华灯初上,必然是多姿多彩的。 天色渐晚,一切都等明日再说。 第58章 买院子 夜凉如水, 两人相拥而眠。 今日的气氛好似有些沉默,宋凉夜本就话少, 林轻烟似乎也安静的有些过头。 为了什么, 不言而喻。 然,两人所想南辕北辙。 宋凉夜心里不安,进了京城, 她就是官家小姐, 大家闺秀。首辅大人,那是怎样的高度? 她是首辅大人的女儿,虽之前她就说过他爹在京城当官,但没想到是这样权势之大的高官。 高门贵奴隶,闻所未闻。 昏暗的室内,低垂眼睑下的眸子猩红一片,心尖涌上无限冰凉,犹如寒风割裂般疼痛。 他在心底十分隐秘地想过她不要去找她的家人, 他们就这样挺好的, 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谁也不认识他们,世上就只剩他们二人相依相伴,他会出去赚银子, 她要什么,他都答应。 林轻烟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察觉抱着她的男人越抱越紧,浑身僵硬。以为他冷, 手伸到他后背检查, 摸索一阵发现被子盖的好好的, 没有漏风。 「轻轻。」嗓音低沉沙哑, 压抑住悲凉。 「嗯,怎么了?冷吗?要去点火盆吗?」她摸摸他的脸。 他却沉默了下来,把头埋进她的颈间,死死咬住口腔内壁的软肉,霎时喉间尝到一点腥甜。 其实,他想说,能不能别离开他。 但他怕自己开口就暴露了异样,又觉自己想法自私。 她一定是想去找亲人的,她会出现在遥遥千里之外的奴隶营,本身就是阴差阳错。 现在于她来说不过是回归正轨,回到她父母身边,做回名门贵女才是正确的。 林轻烟没听见他回答,心里还想着该如何去找她爹,以后又该怎样和他们相处,怎么样求她爹给宋凉夜一个身份才显得自然。 思绪杂乱,又怕他困了,出声道:「宋凉夜,明日我们先去找个小院子买下。」 宋凉夜愣愣然,心尖悬起来,眼皮都抬了抬。 「我们先在京城住下来,想了一下,我还是觉得不能莽撞的就去林府敲门。这段时间先打听一下林府的消息,再做定夺。」 想通了后,林轻烟也不再纠结,抱着他笑道:「睡吧,看你都快睡着了。」 「嗯。」眼帘失落地垂下。 —— 翌日。 林轻烟找了牙行,看了几处小院,最终定下喜糖街的一处院子。 院子不大,正房有三间,中间是堂屋,摆了一张八仙桌,两边是卧房,右边厢房是一间厨房,院子一角有单独的茅厕。 最重要的是院子里还有一口井,用水方便,墙角种了一棵桂花树,树干粗壮高大,如今入了冬,只剩光秃秃的枝丫,显得有些寂寥。 第95页 但也可想像来年开花时,满院桂花飘香,香气四益,该有多心旷神怡。 这里住他们两人足够了,价钱也算合适,京城的所有东西都贵,何况房子。 就这不大的一个小院子,位置还偏僻,好说歹说跟牙行的牙人讲价下来也要五百两。 不过好在这里安静,独门独院,周围住的人也不复杂,就是离主街远了些,离富人区也远,更不用说离官员住的官邸。 林轻烟也想买个离林府近的,但林府离皇宫那么近,???*那边的院子一般人买不到,就是托关系买到了,那也是一笔不菲的价钱。 付了牙人五百两,当即就拿了房契,还去官府留了底过了明路。 两人站在院子中间,林轻烟心情舒畅,这下,可算是有自己的房子了,这也算在京城立足了吧。 院子还算干净,宋凉夜扫院子的落叶,林轻烟负责打扫正房,没花多久就全部清洁了一遍。 大件家具什么都不缺,床,桌椅,柜子都有,八成新,简雅古朴。 就是没有床单被褥,厨房也没有锅碗瓢盆,没有米面粮油。 这些都不怕,都不用上街走一趟,直接就从空间拿,要什么有什么。 一切弄好后,小院焕然一新,林轻烟还在空间里剪了几朵月季插在花瓶中,放在房间的窗台边,为古朴的院子点缀了一点红,之前空旷寂寥的院子有了人气,顿时鲜活起来。 忙忙碌碌,已是接近晚饭时间,今晚是两人在家的第一顿饭,当然要吃点好的。 林轻烟又去厨房忙活,厨房煮饭需要烧火,有三个灶洞,两大一小,一边炖汤,一边炒菜,小的那个可以蒸米饭,蒸完米饭还可以用来烧热水,待会儿洗碗可以直接用热水。 厨房里还有一小堆柴火,估计只够用两天的,林轻烟见夕阳渐渐落下,抓紧时间把菜摆上堂屋的八仙桌。 一条清蒸鱼,一盘炒青菜,一盘辣椒小炒肉,一盘酒楼的醉鹅,一个冬瓜肉圆子汤,外加一锅米饭。 在堂屋靠墙的条案上放了两盏檯灯,暖黄的灯光照亮整个空间,两人坐下就开始动筷,第一次在自己家吃饭,气氛安静又温馨,真的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林轻烟替宋凉夜剔鱼刺,她发现似乎每次有鱼,宋凉夜都很少去夹鱼,后来才知道他吃鱼吐刺太慢,有那功夫,都吃掉半碗饭了。 林轻烟为此还嘲笑他好久,但也爱上了给他剔鱼刺。 「宋凉夜,明日我们出去逛逛,去茶楼打听一下林府的动静,看有没有我失踪的消息。」她把剔的干干净净的鱼肉放进他碗里,鱼肉配大米饭,可好吃了。 宋凉夜闻言手指顿了顿,有些心堵,垂眼又看见白嫩嫩的鱼肉,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桌菜解决了个干净,盘盘吃光,林轻烟早就习惯了宋凉夜的饭量,所以每顿准备的都有数。 晚上洗漱好躺在床上,虽有两个卧房,两间房都有床,但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分开睡,另一个房间的床林轻烟都没有铺上床单。 暖光融融,林轻烟凝视着窗台上鲜艷欲滴的花朵,若有所思。 她翻身趴在宋凉夜胸膛上,端详他的脸半晌,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问道:「宋凉夜,你是不是不开心呀,怎么感觉这两天你有点不对劲呢。」 原本林轻烟还没发觉,宋凉夜本来就是冷淡的性子,面冷话少,但这么久形影不离,他心情好不好她还是能感受到的。 比如今天搬进院子,他虽没说什么,但看他放松的眉眼,在小院四处乱转的身影就看得出他是喜悦的。 从什么时候情绪有点奇怪呢,好像是吃饭的时候,更准确是吃饭的中途,给他夹鱼的时候。 当时没发觉,现在回想起来似乎真的有异样,往常给他剔鱼刺,他心情都会高涨几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也会弯几下。 今日怎么反而更寡言了呢?等等,她夹鱼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宋凉夜的睫毛慌乱地闪了几下,偏了偏头,躲开她的视线。 她微一思忖,把吃饭的场景都捋了一遍,恍然明白了什么。 「宋凉夜,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去打听林府?更甚者你不想要我回去是吗?」林轻烟把他的脸掰过来与他对视。 微微怔愣,因为她对上了一双泛红的眼,眼底藏着委屈,黑眸似被寞雪浸透,一片空寡。 林轻烟心里泛起疼痛,心脏微微缩紧,她捧着他的脸颊,低头轻轻吻在了他微凉的唇上,安抚般细细研磨。 不管他因为什么而这样难过,她都十分心疼。 伸出纤细手指落在他的眼尾处,一笔一笔勾画他的眉眼,眷恋又温柔。 待他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她又低头碰了碰他的唇,嗓音轻柔,撒娇道:「宋凉夜,你别难受了,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宋凉夜眸光微抬,对上她满是爱意的眼,似乎里面有对他无尽的耐心和包容。 被这双眼睛认真注视着,心底生出一些勇气,辗转在心底很久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你会离开我吗?」声音艰涩,暗哑的几乎听不清。 心神都放在他身上的林轻烟听清楚了,她双目圆睁,先是不可思议这个问题,随后的心绪复杂难言。 心疼,酸涩,难受,懊恼......接踵而至。 第96页 所有情绪层层叠叠的堆上来,糅杂在一起,堵得她说不出话。 宋凉夜紧紧凝视着她,见她沉默着久久不说话,心顿时跌倒了谷底,唇色渐渐发白。 「宋凉夜,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和你在一起,就再也不想分开。」 「只要你不背叛我,不找别的女人,不三妻四妾,不对不起我,一心一意待我,我这辈子都不会与你分开。」 「现在我们在一起,以后时机成熟了,我们会成亲,还会生孩子,我们一家三口会出去游玩,春日出去踏青,冬日喝茶赏雪。渡过很多个春夏秋冬,游遍大江山河。」 「宋凉夜,我要回府,一是为了找到亲人,二是为了给你一个光明正大走在世间的身份,不必再怕官兵追捕,不用再堤防谁会抓你回去,你可以做一个行走自由的良民。」 「所以,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回去后我会禀明我爹,把你带到他面前,让他见见你,我喜欢你,我的家人也会喜欢你的,我会让他同意我们的婚事。」 「当然了,若是他不答应我们成亲,你也不要担心,他的意见我不会採纳,我的婚事我做主,我答应就行了。」 「所以,你问的我会不会离开你的话,这个问题简直无从说起,犹如天方夜谭。」 理好了思绪,整理好从哪里开始说起,说话就无比顺畅,霹雳吧啦,句句都无比清晰,语气也很认真。 第59章 送信 宋凉夜每听一句心跳就加快一分, 在听到成亲时眼睛就亮了亮,隐隐作痛的心脏也落回实处, 耳朵渐渐红了起来。 这些话语字字砸在他心窝里, 像是垒砌了一座结实的房子,雷打不动,风吹不散, 再也不可撼动。 他甚至开始在脑海中想像出她描述的画面, 他们会成亲,会在一起很长很长的时间,会在一起做许多事。 他觉得自己此刻置身在云端,周身都被绵密柔软的云朵包围着,胸腔中涌起细细密密的甘霖。她的坚定和决心,让他相信,无论什么原因,外界有什么阻碍, 他们也不会分开。 宋凉夜再也控制不住, 弯眸笑了,眼眸如黑曜石般透出莹莹的光,再没了初识那般的死寂。笑容由浅至深,唇角上翘, 喜悦之情由心底浮到了脸上。 林轻烟难得见他笑地这样开心,知道他听进去了,心情也放松下来,跟着他开心。 宋凉夜紧紧搂着她, 两人也不说话, 空气静谧, 却是流动着甜蜜。 过了半晌, 林轻烟想起什么,正色道:「我爹那边恐怕没那么容易答应我们的婚事,所以我得想个法子循序渐进,循循善诱,不能一下子冲击到他们,让他们无法接受。」 林轻烟来自现代,环境不同,受的教育不同,当然没有阶级和门楣的观念,但想也知道林府众人不可能像她一般,毫不在意身份高低。 林府是世家贵族,林鸿祯更是身居高位,他们不可能接受一个来自奴隶营的女婿。 人大都如此,若一开始冲击力太大,勐然得知不能接受的事情,以后也很难改变固有印象了。 虽她不觉得一定要得到他们的认同,他们答不答应,她也是不改变想法的。 但入乡随俗,古代实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了他们的支持和祝福当然是好事。 「宋凉夜,待我回府时,你先住在这里,我会慢慢向他们告知你的存在,然后再带你进府去见我爹。」 「你说这样好不好?」 「好。」 窗外的残月如钩,已是深夜,今夜两人说话到很晚,只觉得彼此之间的一颗心离得越来越近。 —— 后来几日,林轻烟都去茶楼喝茶,终于听到有人提及林府的四姑娘。 她蹙着眉一路思索着回到家,宋凉夜还没回来,这几日他都很忙,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忙些什么,问他,他也紧闭双唇,一句话不肯透露。 她虽然好奇,但见他也没什么危险,就没再追问,反正她早晚都会知道。 天色不早,可以开始准备晚饭了,她边烧火边思量今日听到的消息,林府四姑娘竟然不是失踪,而是重病在身,???*被送出去养病了。 看着火膛里的柴烧的噼啪作响,火光融融,带来一点温度,她突然灵光一闪,林府对外这样的说法,难道不是对林轻烟最好的保护吗? 本来也是,被人贩子拐走失踪这样的事,就算是人找回来了,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清白还在不在,对女子的名声本身就是一种伤害,众人都会认为该女子名节一定受损了。 可若是重病养好被接回家那就是理所当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最多留下个林府四姑娘身娇体弱的印象,这也无伤大雅。 如果是这样,她就更加不能贸贸然直接到林府大门敲门了。 月上柳梢,宋凉夜踩着月色回到家,堂屋亮着烛火,现在他们家能用烛火尽量不开檯灯,用她的话说,叫节约用电。 女子坐在桌旁等着他,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他搓了搓指尖,没有直接进去,转步到了井边打水,仔仔细细洗了手才抬步进了堂屋。 林轻烟听见动静拿碗给两人盛米饭,见他进来就跟他说起今日打听到的事。 末了,又迟疑地说出她的想法:「你说我要是往林府送信,送的进去吗?能送到我爹手上吗?」 第97页 宋凉夜持箸夹菜,闻言思忖道:「你先送,若是无用,我便帮你送进去。」 林轻烟喜道:「真的?你能送进去?你怎么进去呀?」 「天黑便可以。」宋凉夜慢慢喝着汤,人参鸡汤,香味浓郁,最是滋补,是林轻烟特意给他炖的,她一直都很注重给他补回从前亏空的身体。 其实他年轻恢復快,只要吃得饱,很容易就养回来了,根本不需要补,但他却喝的格外珍惜,一滴都不落,一碗汤很快就见了底。 林轻烟点点头瞬间了悟,他的送法和她的送法应是不同的。 饭罢,林轻烟提议出去逛逛,搬来这里,还没好好在巷子附近走走,与邻居也不熟识。 两人牵手走在小巷中,这边都是住宅,不如主街那样灯火通明,热闹喧嚣,天黑了没什么人,加上现在天气彻底冷了,愈发没有人出门,所以也没什么顾忌。 家家户户门前都点亮了两盏灯笼,散发出暖黄色的微光,给晚归的家人用于照明。是以巷子里并不黑漆漆,隔一段距离就有微弱的亮光,把人影拉长,颇有一番意趣。 慢悠悠地散着步,握着宋凉夜的掌心,与他肩并肩,连步伐都一致,走完一条又一条幽深的巷子,时光静谧,风影摇曳,林轻烟心里满是惬意。 如果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该多好。 —— 接下来几日,林轻烟都託了好几个小孩送信到林府的门房,糖都散去了足足一包,那边毫无动静,一点水花都无。 实在无法,一日夜里,林轻烟叫宋凉夜走了一趟,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回来就说事成了,明日应该就会有结果。 其实要进林府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是比登天还难的。 宋凉夜飞身跃进林府外院的一棵大树上立时就注意到了林府养了许多护卫,还有轮班的巡逻,他几步掠到唯一亮着烛火的院子里,那里应该就是首辅的书房了,且里面还有人。 他也不敢靠得太近,因为他察觉周边隐秘几处都有极细微的唿吸声,气息沉稳,个个都是高手,若不是内力深厚之人,绝对发现不了还有这么多的暗卫分散在四周,只为守着亮着烛火的那间房。 但也因此更加确定了房间中人的身份,必定是林府的主人,当今首辅无疑。 虽想要靠近做点什么很难,暗暗找了一圈发现被围的密不透风,毫无死角,但无知无觉地送一封信进去对宋凉夜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想到家中林轻烟还在等他,抬手一掷,银光乍现,噹啷一声,一把匕首稳稳扎进书房门口,力道之大,入木三分,一起被钉在上边的,还有一封黄皮书信。 四周的暗卫听到动静,立时都动了起来,不过几息,都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围了过来,宋凉夜回头看了一眼映在窗户上的人影站了起来。 再不停留,飞身出了林府,在城中绕了一圈,确认身后没有尾巴,这才回了喜糖街。 那封信,相当于直接送到了首辅大人的手中,就不怕他看不到。 且不提这边林鸿祯拿到信拆开,看到了里面的的内容后,脑袋眩晕,扶着案桌差点站不住,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 今日夜里,林轻烟在被窝里抱着宋凉夜不撒手,半晚上都拱来拱去的没个消停,时不时还哼唧一声,即使盖着宽大的厚被子,都窜进来不少冷风。 宋凉夜也任由她在他身上窜来窜去地折腾,闭着眼睛假寐,反正床挺大,再怎么发挥也滚不下去。 他知道她这是不舍,藉此发泄情绪,两人都明白,若是不出意外,大概明日就是她回府的日子。 信上写了什么他也看了,若是林府真如传言那般疼爱四姑娘,一定会有人去约定好的地方接她回家。 林轻烟还真是有些捨不得,回去了也不能天天出来吧,进了高门宅院,再见他一面就很不方便了,哪有像现在这样住在一起的好。 想到要此处就心里烦躁,在被子里怎么睡都不合心意,弄得头髮一团乱糟糟贴在脸上,更加不爽了。 她掀开被子见宋凉夜睡得安稳,气不打一处来,弄成这样的响动他都能睡得着? 这跟电视剧里的女主在一边生气抹眼泪,男主在一旁心安理得的睡大觉有什么区别? 她顿时不干了,翻身就坐了起来,把被子全部掀开,眼睛怒瞪着他。 「宋凉夜,你是不是一点也没有不舍!是不是早就巴不得我赶紧走了!」她拿枕头砸他。 宋凉夜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眼里满含笑意,见她像一只发怒的刺猬,唇畔也浮起一丝笑,长臂一捞,就把她带了下来,顺便盖好了被子。 「宋凉夜,你会不会想我?」见他不答话,又继续追问。 垂眼看她泛着光泽的红唇,心里有些意动,喉间急速滚动两下,轻咳一声,不答反问:「轻轻,怕吗?」 林轻烟闻言顿时沉默下来,也不纠缠了,她其实在心底最深处有一点一直不想承认,也不愿去深想。 她是有点恐慌的,自从到了这里,身边一直有宋凉夜陪伴,尤其是两人在一起后,一刻也没分开过,如今要离开他独自去面对林府的未知,在林府,怕是不能再像如今这般随心所欲做自己。 第60章 相见 林父在波诡云谲的朝堂上都能身居高位, 首辅这个位置坐了十几年还稳稳噹噹,必定不是什么好煳弄的人物, 洞察人心的能力可想而知。 第98页 林母出生世家, 又是高门当家主母,对外来往的都是公爵侯府的各家当家夫人,对内管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上对公婆妯娌, 下对妾室丫鬟,哪样不需要人情世故,拿捏人心?不可谓不精明。 林轻烟不想知道在他们面前耍花招的下场,这些也都罢了,她本来就没有害人之心,也不可能跟他们敌对。 不仅如此,她现在的身份还是他们的女儿,应该替原身尽孝, 她已经做好了把她们当家人的心理准备。 但更重要的一点是, 他们不仅仅是身份贵重,他们还是原身的爹娘,相处了十几年的女儿,有了变化, 自己的父母不可能没有察觉,若是他们有了疑心,发觉了什么,那她岂不是完蛋了? 就说这性格, 就完全不一样, 原身性子柔弱温婉, 标准的大家闺秀, 行走坐卧间皆是礼仪,举手投足煞是好看。能安静坐着绝不多动弹,能不开口说话就绝不多话,能不出门就绝不踏出房门半步,在贵女圈子里都是属于拔尖的优秀女子。 如果让她按照那样的规矩来,一日两日还能装,时日长了,她自觉自己绝对做不到,做不到就要露馅。 原本她是打定好了主意的,就算性格变了,但脸和身体都是没变的,无论是哪里的一颗小痣呀,什么胎记呀,她都是不怕查的,再怎么查也查不出她是假的。 行为举止和性格有差异,她都想好了现成的理由,被拐卖了心境发生了变化,性情自然变了,这几个月的离奇经歷也足够改变一个人了吧。 可一般人在受了磨难,经歷颠沛流离,惊惧交加之下,大抵是会变得胆小怯懦吧?哪会变得活泼开朗,礼仪规矩全没了,文静斯文也没了,还跟有多动症似的? 所以林轻烟心里也愁,再怎么装一个人,也不能装一辈子,况且她也不想装,这不得累死自己吗? 之前她写的信,是模仿原身的字迹来写的,毛笔字她本就会,再寻着记忆多练习几张,就有了手感,写出来的字迹跟原身以前的也相差无几了。 水墨画也还行,丹青不是原主最拿???*手的,能矇混过关,可还有一些是她不行的,比如刺绣,比如下棋。 但不管再有多少踟蹰,也给不了多少时间给她忧虑了,眼看着明日就要进府了,她当然有点焦虑了。 心思几转间,却也不过几息,面对宋凉夜问的怕不怕,她不知道这个怕,具体意指的是怕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出来的,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也只是不舍而已。 林轻烟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迟迟不说话,宋凉夜也不催促。 半晌,她终于开口,吞吞吐吐道:「宋凉夜,你说,我爹娘和哥哥们会嫌弃我被拐卖过吗?他们会希望我再回去吗?」 宋凉夜没立即回答她,稍后片刻,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在耳边:「若是回去过得不顺心,我会来接你回家。」 林轻烟埋在他肩膀处的头没抬起来,遮住的唇角却翘了起来,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 —— 翌日一大早起来,两人先不紧不慢地吃了一个早饭,林轻烟才收拾了一下出门租了马车去了信中所写的城门外的十里亭。 昨夜已经和宋凉夜说好了今日不用送她,也留了银子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在家好好把家看好。等那边安顿好,找了机会出门,她会出来找他。 两人很晚才入睡,把该说的都说了,并且这也不算是真正的离别,所以今日出发的时候也没多难过,更没有离愁别绪之类的。林轻烟只抱了抱他,挥了挥手,自己上了马车独自出城去了,与往常出门也没多大区别。 她也没带行李,简单拿了一个小包袱在外面意思意思,里面装了两套换洗衣衫和之前那块贴身玉佩。 出城后她也没多紧张,因为她在信上写的时辰是巳时,她提前一个时辰到那里,应该还没有人来。 宋凉夜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前面那辆马车,虽林轻烟不让宋凉夜送出城,可她心里隐约知道他会在后面悄悄跟着,但好几次掀开马车后面的小窗帘子往后瞧,都没有寻到人。 前面不远处就是郊外的十里亭,这里已经是出城十里了,等闲也没有人在这里晃荡,所以人烟稀少。 马车渐渐停下,林轻烟掀开帘子跳下马车,顿时就惊住了,怔愣在当场不敢挪步。 车夫见势不对,当即就调转马车挥鞭子就跑,反正车钱已经付了,人送到也不关他的事了。 此时亭子外停着好几架华丽的马车,亭子里站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中年女人,长相端庄大气,保养得当,皮肤紧緻,穿着华贵的绸衣,梳着妇人髮髻,头饰却简单,只簪了两根钗子。 一个中年男人扶着那名摇摇欲坠的贵夫人,气质儒雅,自有一股风骨,一眼看过去让人自惭形秽,不敢靠近,标准的士大夫形象。 旁边两个青年男子,其中稍年长的那个长相俊逸,器宇轩昂,气质温和一些,年轻一点的那个五官英俊,浑身飒爽,体格健壮,皮肤黝黑,像个武夫。 这一家子,无疑都是男的贵气,女的雍容,周身都是气派,就没有一个丑的。 此时齐刷刷盯着她的方向。 林轻烟虽大脑蒙了一瞬,但凭着记忆,只扫了一眼就看清楚了亭中几人的身份,确实是林轻烟的爹娘和两个哥哥。 第99页 她心中惊奇,他们竟然全部都来了,还来的这般早,看样子还是已经到了多时了。 林府几人天不亮就坐着马车来了十里亭等着,心里十分煎熬,又怕那封信是假的,根本接不到人。林父昨晚看到了信,心绪难言,但没立即就告诉夫人,只怕这是空欢喜一场,徒惹夫人伤心罢了。 他一夜没睡,半夜就把两个儿子提起来跟他去郊外,奈何惊动了世安苑的薛氏。 薛氏自从女儿丢了开始睡眠就不好,夜里常常一身冷汗醒来,外面婆子来报老爷带着两位少爷出门了。 她心下狐疑,看着外面天色,月明高悬,更加怀疑,急匆匆叫丫鬟服侍穿了衣服,简单挽了髮髻,脸都未来得及洗就往大门赶去。 这一路过来都悲喜交加,心里揪得紧紧地,也顾不上埋怨老爷瞒着不告诉她了。 等了一上午,时间越久,几人越是心慌,气氛沉闷的一言不发,一大早都水米未进,一个下人也没带,连个倒水的丫鬟都没有,不过此时也没人在意这个。 终于,他们看到了一架不起眼的青蓬马车慢悠悠地停在了亭子外,接着从马车里下来了一个着粉色衣裙的姑娘,几人豁然站了起来,就见那姑娘睁着圆熘熘的眼睛看向他们。 看着几步外亭亭玉立站立的姑娘,肌肤白皙,杏眼红唇,身形纤弱,不是他们的女儿又是谁? 林轻烟还不知该先做出何种反应,里面的夫人已经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此时已经泣不成声,满脸是泪也顾不上拭去,一双杏眼已经红的不成样子。虽她眼角已经生出些细纹,但那含泪的杏眼一样让人生出疼惜。 林轻烟看着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里面饱含着真切的思念与疼爱让人动容,她突然觉得心里泛起酸楚,眼眶也红了一圈,伸手抱住了她,唤了一声:「娘。」 又对着后面紧跟过来的几人唤道:「爹,大哥,二哥,我回来了。」 薛氏已经说不出话,抱着女儿哭得险些站不住,颤声道:「烟儿......我的儿...你受苦了...」 林父在后面扶住妻子,向来面不改色的他也红了红眼,另一只手也想去抱抱站在面前活生生的女儿,伸出去的手却只在女儿肩上拍了拍,安慰道:「阿柔,别太伤心,烟儿回来就好。」 林玉宸和林城站在一旁情绪也很激动,见母亲和妹妹哭得伤心,别开了脸悄悄拭去眼中的晶莹。 稍稍稳定了情绪,林玉宸哑声道:「母亲,外头风大,带着妹妹先上马车吧。」 林轻烟放开了薛氏,刚才注意力都在薛氏身上,带着母爱的怀抱令她不想放开,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也很舒服。 这时看到在侧首的林父,高大沉稳的像一棵永不倒下的万年松,面上严肃,眉间威严,看着她的眼神却是柔和疼惜的,忍不住也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爹,让你们担心了。」 不同于薛氏身上女子的薰香,林父身上的是淡淡的檀木香混着墨香味,宽厚温暖的的胸膛让人安心。 林鸿祯没想到她会主动上前,揽着女儿,眉宇松了松,欣慰道:「烟儿,上车吧,回府再说。」 林轻烟听话的放开了林父,又看了看紧紧盯着她的两位哥哥,他们脸上露出的期待神情溢于言表,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又分别抱了抱这两个哥哥。 一家子这才上了马车,薛氏拉着林轻烟的手坐了最大最华丽的那一辆,其余父子三人一人一辆,一行四架马车浩浩荡荡地进了城门,直奔林府而去。 第61章 回府 马车里, 薛氏已经止住了眼泪,却还拉着林轻烟的手不放, 眼睛盯着她的脸不肯挪开, 林轻烟注意到她的嘴唇发干,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娘,喝水。」 此时靠的近了才发现这位端庄贵气的夫人此时未施粉黛, 脸色还有些憔悴, 显然是为了来接她没有睡好,她心下软了软,心中的距离感又散了大半,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态度,心里的紧张不安都消散了一些。 期间薛氏几次欲言又止,想跟她说话,但都没有问出口,她心里好笑, 知道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却又怕惹她伤心, 出声安慰道:「娘,回家了我会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 薛氏握着女儿的手,见女儿这般体贴,心里越发堵得慌:「烟儿, 不怕,无论发生了何事,有爹娘和你两个哥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京城和府里的人都不知道详情, 都以为你去了青山庙养病, 如今你回来了, 也绝不会有你的流言蜚语传出去。」 林轻烟点点头, 笑着道:「娘,我不怕,让你们担心了。」 薛氏差点又落下泪来,哽咽道:「烟儿,你受苦了,是娘没有看好你,让歹人钻了空子把你带走。」 林轻烟连忙递上帕子,又顺了顺她的后背。 两人也没说几句话,马车就停了下来,打开车帘扶着薛氏下马车,才发现这不是林府大门前,马车不止进了林府,还直接进到了主院门口。 下了马车进入垂花门就可以直接走到主院正堂,甫一进去里面几个丫鬟就迎了上来,齐齐向几位主子福身行礼,看见林轻烟都很吃惊,又很快收起脸上神色,恭敬地低下头唤四小姐。 等一行人到正堂入座,丫鬟端上茶杯又躬身退下,林轻烟坐在上首挨着薛氏,林父轻咳一声,???*端着茶杯试探开口:「烟儿,吃过早饭吗?饿不饿。」 第100页 薛氏忙道:「对对,摆早饭,烟儿该是饿了。」急忙吩咐外面的丫头摆饭。 林轻烟其实还不饿,但也没拒绝,也不知道他们一大早出来吃了饭没有。 丫鬟很快端着许多盘子进来,速度很快,应该是早就备好了,随时等着主子吩咐。 于是,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吃了早饭,饭桌上满满当当摆满了一桌菜,还有各色点心,期间薛氏不停给林轻烟夹菜,就连林父和两个话少的哥哥都给她夹了好几次,虽然厨子做的味道的确很好,但林轻烟本就不饿,又不好意思拒绝,他们夹多少吃多少,吃的她撑得难受,早知道就不吃了早饭出来了。 落在众人眼里,就是女儿吃了大苦了,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大的饭量,一时间心下怜惜,就夹的越发勤快了。 林轻烟叫苦不迭,含泪吃下盘里堆得高高的食物,好不容易结束了这顿饭,感觉胃都顶到了嗓子眼。她在心里感慨,原来古今都一样,有一种饿叫父母觉得你饿。 吃完饭丫鬟进来撤走碗碟,又送上热茶。 林鸿祯挥退屋里所有下人,只剩下屋中五人,还吩咐人在门口把守,谁也不许进来。 林轻烟知道他们已经憋了一个上午了,再不开口是不行了,不等他们问,主动开口道:「爹,娘,哥哥,其实我在几日前就到了京城,只是听到京城中的传闻,知道不敢贸然进府,这才想着给爹送信,只是送了好几天到门房,都没有动静,所以才拖了人换了个法子给爹送信。」 几人听得认真,神情肃穆,林父点头,询问道:「你又是如何到的京城,这几日住在哪里?」 林轻烟垂下眼睛,回道:「这几日都住在客栈。」 然后把自己当初被拐上马车,带到了千里之遥的宣城,后来又是怎样逃出来,这一路如何逃到京城的事情说了一遍,除了隐瞒了宋凉夜,其他捡着能说的都说了。 还把自己画的户籍和路引拿出来给他们看了,又把玉佩掏了出来,带上了一点哭腔道:「娘,醒来时,那些贼人把我的首饰和髮簪都拿走了,就剩下贴身带着的玉佩没被收走。」 「他们先是把我关了起来,我逃跑了一次,没有成功,然后把我丢到了奴隶营,日日都要天不亮去干苦力,还有管事在一旁挥鞭子,动作慢了就要挨鞭子,住在茅草屋,下雨了还要漏雨,一夜睡不了觉。」 「这次我没有急着逃走,我怕抓住后又是一番毒打,后来发现要离开奴隶营不难,但离开那个县,过城门必须要检查户籍和路引,我为了逃得一线生机,又想法子做了假,这才一路到了京城。」 「我不敢表明身份去求助官府,爹,我怀疑是京城的势力要害我,我不知道哪个官员是他们的人,所以才没有声张,自己悄悄进了京。」 屋里几人听完齐齐震惊,为她的遭遇心疼气愤,也为她的果敢机敏大为震撼,以前怎么没发现女儿、妹妹这样聪慧。 千里之遥,竟然就这样生生逃了出来,还一路上了京城回了家。 同时也恍然路途之远,难怪找了这许久也没有任何音讯,前不久,找去宣城的人才回来復命,结果自然是没找到人,不提那些人办事不力受了怎样的惩罚,只说这结果又让他们失望了一回,还断了之前所有的线索。 只是没想到,没过几日,峰迴路转,烟儿自己回来了,怎能让人不欣喜。 薛夫人率先反应过来,又揽她到怀里,泣声道:「烟儿,你受了大苦了,娘心里疼得难受。」 「早该想到你遭了罪,没想到受了这样的苦。你放心,我们绝不放过那些害你的人,让你爹去查,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林鸿祯心里也难受,女儿再是聪慧,逃了出来,那也是受了磨难的,压下心中的怒气,点头道:「烟儿放心,回了家就不必害怕,先在家中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养好身子要紧,其余的不必忧心。」 林玉宸也放下茶盏温声劝慰道:「是的,烟儿,外面的事有父亲做主,一定会找出幕后主使,我林家的姑娘岂能随意让人欺负。」 林城本就是武将,不善言辞,心疼妹妹之余又夸赞道:「妹妹真聪慧,比一般男子都厉害。」 可不是厉害吗?一个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凭着一股韧劲,愣是逃离了魔窟。 在场人都比林轻烟了解奴隶营是个什么地方,那就是个人间炼狱,住着最低贱的奴隶,鱼龙混杂,不说人人都失了人性,但终归是失去了道德的约束,没有理智可言的。 林轻烟被他们安慰的有点心虚,其实她也没怎么受苦,饿也没饿着,冷也没冷着,除了刚开始那段时日去干苦力,还真没有受累,最惨的应该是被打了一顿,差点丢了小命。 但她也不好说这些,说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也就默认了。 薛氏脑子清明些了又担忧起来,与林父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对方想问什么,她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几次又咽了下去,几次过后,到底是抵不过心里的焦急,轻声问道:「烟儿,你有没有...被...」 虽话语不详,但看她这样纠结,她也瞭然她的未尽之语,摇了摇头,毫不迟疑道:「没有,我没有被人欺负,现在还是清白之身。」 又怕他们觉得是自己强撑着不好意思承认,在那样的环境下竟然还能脱身,一本正经道:「虽有人打我的主意,但都被我侥倖逃脱了,平日里干活,我也是一副邋遢模样,从不收拾,蓬头垢面,一身脏污,与乞丐也并无两样。」 第101页 薛氏越听越听不下去了,心如刀绞般难受,眼泪珠子就没断过,好好的首辅千金,怎会沦落至此呢,为了保全自己,还日日扮作乞丐。 不过几人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烟儿说的应该不是假话,保全了清白,那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娘,你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虽受了一些惊吓,但好歹没有大碍。」林轻烟拿着帕子给薛氏擦眼泪,这样哭下去,眼睛还要不要了。 其实她说的话还是有很多漏洞的,比如她身无分文哪里来的银子赶了一个多月的路,还有银钱住客栈。再比如,她现在分明被养的细皮嫩肉,肌肤白皙,脸颊红润,比之前在林府时的精神气还要好,这哪里像是受了折磨,又颠沛流离这么久的状态? 还有,她哪里找的人来送信?又是如何结识的这样危险的人物? 林鸿祯的书房是林府重地,平日里,几个主子没事都不会去,府中的姨娘下人更是不能靠近,林鸿祯本人更是清楚自己书房四周都有暗卫把守,那人却如此轻松,躲过府中护卫,潜入院子不说,还悄无声息不惊动暗卫送了信进来,最后还能做到全身而退,暗卫追出去连片衣角都没看见。 那样的高手,如果不单单是送信那样简单呢?破窗刺杀他也不是不可能。 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虽还有诸多疑惑,但都没有再询问出声,如今女儿平安回来是好事,还请了府中大夫前来把脉,得知她身子并无大碍,皆都放下心来。 第62章 烟柳院 就在一切说完之后, 林轻烟茶都喝完了两杯,薛氏让她先回烟柳院休息, 顺便洗漱一番, 到晚膳再过来世安苑一起吃。 走前薛氏还重新给她配了两个贴身丫鬟,说是之前那些不够贴心,被她发卖了, 后面再陆续给她的烟柳院添置一些小丫鬟。 林轻烟也无法, 她先前凭着记忆说了被拐当日发生的大概情形,当初跟她一起出门的有一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她也不知道那丫鬟有没有参与这件事,但无论怎样,小姐弄丢了,薛氏应该不会对她有多仁慈。 现在听她的意思似乎是要给烟柳院大换血,以前在烟柳院伺候的下人都给送走了。 林轻烟现在刚回来,也没发言权, 便默默应了一声, 而且换一些不熟悉她的下人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两个丫鬟,大概十三十四岁的样子,一个看起来稳重些,清丽的瓜子脸, 叫冷香,一个看起来活泼一些,圆圆的脸,一双眼笑吟吟的, 叫暖玉。 林轻烟带着她们出了世安苑准备回自己院子休息一下, 折腾了大半天, 说了那么多话, 再陪着薛氏哭了一会儿,刚吃撑的肚子好像又有点饿了。 才刚走到院子门口,前面就匆匆过来一行人,带头的是一个梳着妇人髮髻的年轻女子,穿着大红色绣花开富贵纹褙子,头上带着累丝金凤???*钗,簪子华贵,珠翠亮闪闪的,五官明艷大气,十分耐看,这应该就是她的大嫂佟氏了。 旁边步伐轻快,打扮简单利落,浑身几乎没有什么首饰,头髮高高梳起,眉间一股英气的就是她的二嫂郑氏。 目前大哥大嫂有一个一岁的儿子池哥儿,长得白白胖胖,玉雪可爱,刚学会跌跌撞撞地走两步,很是得薛氏喜欢。 二哥二嫂刚成婚一年,目前并无子嗣。 见人走到近前了,林轻烟先笑着微微福身行礼:「大嫂,二嫂。」 郑氏快人快语,最先出声,高兴道:「还真是小妹回来了,病可痊癒了?」 林轻烟见她性格爽朗,心里也高兴,点头道:「好了,多谢二嫂关心。」 佟氏一脸惊奇,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可算是好了,之前说你要去青山庙养病,着实吓了我一跳,怎的就病的这般严重了,本想着得空去城外看你去,你哥非拦着说不要去打扰你养病。」 林轻烟笑意盈盈的听着两位嫂子说话,在记忆中,她们待她这个小姑子挺好的,或许是这两人本身性子就和善,又或者是看公婆和夫君都重视这个四姑娘,又是府上唯一嫡出姑娘,所以对她也有两分疼爱。 但原身是个安静沉闷的性子,等闲也不出自己院子,所以跟两位嫂嫂相处也少,在一处说话的时候就更少了。 后几步出来的林玉宸,见自家夫人拉着小妹说话,出声道:「小妹回来也累了,让她先回去休息吧。」 于是林轻烟也不再多留,笑眯眯与两位哥哥嫂嫂道了别就带着丫鬟走了。 郑氏看着远去的倩影,直言感嘆:「小妹这一回来,怎还变得爱笑了。」 佟氏也贊同,点点头:「爱笑好,小妹就该多笑笑,瞧瞧笑起来多鲜嫩呀,看了就让人心情舒畅。」 —— 林轻烟一路观赏着园中景致走到烟柳院,这里离主院不算远,院子里打扫地干干净净,就连花草树木都开得正好,绚烂夺目,甚至比刚才在府中看到的景色还要精緻两分,十分养眼,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就算女儿不在府中,也不忘叫人来打理的她的院子,这份用心,很难得。 院子里一株梅花开得正好,一阵风袭来,冷冽梅香阵阵,沁人心脾。 林轻烟很开心,立即叫了暖玉去摘两支来插瓶,白瓷红梅,相得益彰,放在屋中,肯定好看。 暖玉应了一声就跑去叫婆子拿剪子来,仔细挑了几支开得最艷的梅花小心地剪了下来。 第102页 烟柳院如今就只有一些洒扫的粗使婆子和几个照顾花花草草的粗使丫头,还有就是今日带回来的两个一等丫头。 林轻烟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暖玉剪梅,有些手痒,想去自己剪,身后的冷香低声道:「小姐,外头冷,进屋吧,奴婢去打水来给您洗漱。」 林轻烟回过神嗯了一声,她还从来没有被下人伺候过,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缓步走到正房,上房有五间,其中四间相连相通,正中间是摆饭用的正堂,也可待人接客。 左手边是日常居所,靠窗立有罗汉床,上面铺着浅色绣红牡丹纹样的丝绸毯子,北面还摆着一副很大的绣架,上面框着一块很大的绸缎料子绣布。往里走的一间屋子就是卧房,一张大花梨木拔步床很是显眼,上面还有精美的雕刻,从床顶处还挂着帐幔。 雕花菱木窗旁设了一张软塌,不远处有套梳妆檯,上面堆满了各种妆匣,再往里连着耳房。正堂往右手边的房间摆满了书架,还摆了一架古琴,一些字画,一张案桌,上面笔墨纸砚齐全,像是用作书房。 屋子里的摆件很多,各种花瓶瓷器看着就很名贵,布置的精心,颜色娇嫩,一看就是女儿家住的闺房,就连床褥被子都是玫粉色。 院子很大,除了正房,东西两边还各有三间厢房,几间下人住的倒座房。 烟柳院是有小厨房的,配有厨娘,随时都备有热水,林轻烟进屋刚观察几眼,还没来得及坐下喝杯水,那边就有壮硕的婆子提了热水进来,一桶接着一通。 林轻烟走进耳房,冷香麻利地去柜子里找了新的衣裙跟着进去,洗浴房里热气氤氲,空气中浮有淡淡的香气,中间一个大大的浴桶,里面已经备好了水,旁边沐浴用品摆放整齐。 她正准备脱衣,见冷香还没出去,大有帮她洗的架势,她诧异道:「不用你,我自己洗。」 末了,又添了一句:「以后沐浴都不用你们,我自己就可以,我有事会叫你们的。」 冷香毕恭毕敬地退下了,伺候主子的第一日,还不知道小姐的习性嗜好,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听什么,顺便默默记下这些规矩。 暖玉进来找了一个没有花纹的白瓷瓶把梅花插进去,放在小几上,准备进去伺候小姐沐浴,见冷香从耳房中退出来,她不解问道:「怎的出来了?」 冷香摇摇头:「小姐说沐浴不需要人伺候。」说完就站在门口候着。 冷香一脸惊奇,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沐浴就没有不需要人伺候的,有那繁琐讲究的,还要三四个下人才行,没想到四小姐这样好伺候。 林轻烟每日都洗澡,所以就只简单沖洗了一下,主要是为了换身衣服,她也看见了,府中为她准备的衣服,无论是料子还是样式,颜色还是做工,都比她从街上买来的好。 起身出了浴桶,擦干身上的水珠,拿起旁边放置的衣衫,从小衣到中衣,再到外衫,统统都有。手触摸到料子柔软光滑的浅蓝色肚兜上,上面还绣着几朵山茶花,绣工精湛,鲜艷欲滴,就跟真的开在枝头似的。 这肚兜着实舒服又好看,她有点心动,忍不住穿上身试了一下,没想到束缚效果还行,包裹性很好,还能聚拢,又试着跳了跳,晃动也不大。 她有些惊喜,这还真是厉害,果然贵的东西啥都好,这也不比内衣差了,还没有钢圈,穿着比内衣舒服些。 林轻烟穿上了就没脱下来,以后就穿肚兜也不错,又舒适效果又好,关键是绣了花的真好看。 又拿起雪白的中衣和外裳,里三层外三层的可算是穿完了,舒了一口气,走出了耳房。 冷香和暖玉看着小姐走出来,都怔愣了一瞬,很快就收敛了表情,她们早知道四小姐长得好,如今这一稍稍穿的鲜亮些,就如画中的美人儿似的。 只见小姐上身穿着浅红集套广袖提花圆机深衣和浅梅红绕针子晕繝锦玉锦,下身是朗窖红珠针八吉祥锦罗裙,身姿曼妙。乌黑的长髮松松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有几缕垂落的髮丝沾了水汽,贴在鬓边,添了几分慵懒。 脸颊红扑扑,泛起一层淡淡的粉,水嫩的像三月清晨的桃花,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水雾雾的,透亮的犹如山泉水洗过一般。 两人收回视线,连忙上前服侍,林轻烟坐在梳妆檯前任由她们给她挽髮髻,暖玉手巧,没几下就弄了一个好看的髮型,还钗上了两只精巧的髮簪和一只坠着流苏的步摇。 林轻烟偏头左右瞧,转动间步摇轻轻晃动,她满意极了,总算是有正经的髮型了,要知道,这么久以来,她都只会梳的一个简单的样式,大致像一个古代女子髮型,用缎带绑了不脱落就行。 冷香在一旁打开耳坠匣子,挑了一对编丝文石玉耳坠给林轻烟戴上,又挑选着搭配些了首饰。 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戴着点翠水头手鍊,腰间繫着黑宝蓝半月水波腰带,上挂了个绣双喜纹杭缎荷包和扣合如意堆绣香囊,脚上换了一双色乳烟缎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睡鞋。 脸上略施粉黛,画上柳叶眉,额间点了花钿,梅花状,林轻烟看着铜镜里的人都看呆了,这真的是自己吗? 镜中的人儿肌肤娇嫩,明眸皓齿,美目流盼,桃腮带笑,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小姐,您真好看。」暖玉站在一旁满脸惊艷的赞嘆道。 第103页 林轻烟看着这样好看的自己心情都飞扬起来了,臭美地不想离开这面铜镜,真诚道:「你们俩的手艺可真好。」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谢谢』二字咽了回去。 冷香和暖玉得了夸赞,相视一笑,眼里都是微微的放松之意,看来四小姐不是一个挑剔的主子。 第63章 林安莲 林轻烟起身走动了两步, 看着裙摆微微晃动,心里高兴的同时, 恨不得立刻就去找宋凉夜, 好让他瞧瞧自己现在的装扮,肯定得把他看呆了去。 接下来林轻烟在罗汉床上坐着喝茶休息,上面摆了一张楠木梨花纹炕桌, 桌面一整套汝窑的茶具整整齐齐, 看起来特别想让人喝上一杯茶,冷香还去厨房端来了几样点心,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茯苓糕,吉祥果。 每盘分量不多,做???*工细緻讲究, 摆盘精緻, 光是看着就让人有食慾,林轻烟忍不住捻了一块放入口中,入口绵密细腻,口感微甜, 吃几口再配上茶水的清香,真真是唇齿留香。 林轻烟边吃边在心里感嘆,这首辅大人的府中就是不一样,吃穿用度样样上乘, 拿出来的东西个个精品, 随便一个糕点都这样好吃, 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是什么? 怪不得寒门学子十余年寒窗苦读也要挤破头的往上爬, 有的还举全家之力供养一个读书人,只要有朝一日考上科举当了官,那不止是改换了门楣,还能过上富足优渥的生活。 吃着点心喝着茶,优哉游哉惬意无比,但看到对面立着的绣架时,视线忽的飘忽起来,有点心虚。 林轻烟走到绣架旁,一块光滑的料子绷在绣框里,嫣红色,上面光秃秃的,还没有绣上纹样。她上手摸了摸,这么好的绸缎,拿来给她练手太可惜了。 她虽有原身的记忆,记得一些花样子和穿针引线的技法,但刺绣这个东西,是实打实的手艺活,她原本就一窍不通,如果不强加练习,光凭记忆是行不通的。 但她现在也没有长时间一个人待着的机会,走哪都有丫鬟跟着,总不能当着两个丫鬟的面,从基本的理绣线开始学吧,那样不出一天,基本也就露馅了。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最好是找到藉口永远不碰绣花。 吃完了点心,肚子也填饱了,她也没事可做,刚想去书房看看书,顺便找找有没有合适宋凉夜看的书,收进空间,下次带给他看,这些可是正宗的古代书籍,都是繁体字,不会有缺胳膊少腿的情况了。 刚走到正堂,就见一个婆子进来禀报,说三小姐来了。 三小姐?她来干什么? 林轻烟皱着眉头,林府一共有四个姑娘,她头上有三位姐姐,只不过都是庶出,大姐姐和二姐姐分别嫁了人,府中只剩三姑娘和她还没说亲。 这位三姑娘是金姨娘所出,说是叫她一声三姐姐,其实只比林轻烟大了几个月,两人都已经及笄了,原本薛氏打算今年就开始给两人相看起来,想把三姑娘嫁出去,才轮得到她,结果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 三小姐林安莲虽是庶出,但她的生母金姨娘争气,生下了府中唯一的庶子林博艺,今年才堪堪六岁。 林鸿祯三十出头才得来的么子,在这个三十几可做祖父的时代,算得上是老来得子,自然是有几分看重的,光看这取的名字也不难看出他的期许,希望么子博学多艺。 水涨船高,母凭子贵,生下儿子的金姨娘自诩比府中各位姨娘的地位要高许多,原本在前几年与其他姨娘并无区别的她自然显出了头来。 而作为她女儿的三小姐林安莲,也就是三少爷的亲姐姐,自然而然也认为比其他庶女尊贵些许。 林安莲受金姨娘的影响,不仅在两位庶姐面前针锋相对,也喜欢跟林轻烟暗暗攀比,凡是林轻烟有的她也想要,不拘是什么衣裳料子,还是金银首饰,都要争上一争。 但一个是嫡女,一个是庶女,嫡庶有别,吃穿用度都有规矩,就连每个月的月银都要高出一半,况且薛氏也不是吃素的,几次对母女俩的打压之后,老实了许多。 然而表面是老实了,暗地里林安莲却越发嫉妒林轻烟的嫡女身份,凭什么同样是爹的女儿,待遇相差这么多。 就连出府做客,就算身为首辅家的姑娘,她也只能去庶女圈子,结识同样是庶女身份的各家小姐,而嫡女圈子是无论如何都挤不进去的,凑上去还会受那些小姐的白眼。 林轻烟则不同了,首辅家的嫡亲姑娘,母亲出身国公府,姑姑是宫中皇后,在京城,除了皇室公主郡主外,在这个圈子,就数她最尊贵,到哪都受到礼待。 林安莲每每看到各家贵女众星捧月般对这个四妹妹,而看她则跟个隐形人似的,心里就暗恨不已,以前不敢表露出来,但自从她有了弟弟之后,自觉有了靠山,虽碍于薛氏的手段,不太敢明目张胆,暗中却经常与她别苗头。 好在原身是个安静性子,对于林安莲私底下的这些小动作,她是不予理会的,也不告状也不争锋。 心念几转间,她见婆子还躬身等她回话,不情不愿道:「让她进来吧。」 也不知道她来干什么,虽原身不与林安莲的行为计较,但这两姐妹的关系着实也不亲近,她这刚回来不到半日就得了消息急着赶到烟柳院见她,肯定不是什么出于关心的之类好心。 第104页 原身的脾气好,她可不惯着,若是敢招惹她,她才不会任由她蹦跶,反正对外宣称她是刚养好病回来,若是再把她气病了,这不就是现成的理由吗,直接去跟薛氏告状,看她还有好果子吃没。 亲娘是当家主母,这么好的告状条件,她不用都可惜了,更没有义务替心思不纯的林安莲遮着掩着。 她坐在正堂好整以暇地等着,就见院子里进来一个着绿衣的柔弱女子,肌肤白皙,容貌秀丽,楚楚可怜,弱质纤纤,莲步轻移,身后带着两个丫鬟款款而来。 林轻烟以为自己够瘦了,所以在吃饭时从不节制,那是能吃两碗绝不吃一碗半,没想到这位的身材更纤细几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 林安莲缓缓走进屋中,看到了几个月不见的四妹妹,眼神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番,没想到病了一场,气色倒是越发好了,下意识扬起嘴角笑道:「妹妹,你何时回来的,怎的一点消息也没有。」 自顾自走到林轻烟旁边坐下,不待她回答,又明目张胆看着她,柔声道:「你的病可是痊癒了?妹妹应该在庙里再多养一段时日,那里环境清静,对养身子最是有益,若是身体没养好,那是一辈子的大事。」 「看你病的那样重,把父亲都吓着了,这段时日愁的心情不好,都不去后院了。」 林轻烟离得近了,越发觉得如果她穿一身白衣,身上首饰再减几分,倒是别有一番令人怜香惜玉的柔弱气质。 特别是眉眼低垂的样子,更是娇弱柔媚。 拥有这样的先天条件,那为啥要走尖酸刻薄的路线?这样暗地里针对她有什么好处?老实安分些,不惹薛氏不痛快,到了说亲的时候,自然不会随意找一门亲事打发了她。 薛氏管家强势,但本就不是一个会苛待庶女的主母,虽比不上林轻烟,但的确没有立规矩为难她们,光看她为前两个庶女找的婚事就知道她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 大姑娘嫁给了富庶地知府的嫡子,二姑娘嫁给了林鸿祯门下的举子,来年一举得中进士,便可入朝为官,有林鸿祯的扶持,进翰林院,将来入六部,甚至是入内阁,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知道,作为庶女,能嫁去这样的人家是一门顶好的亲事了。 薛氏虽不喜庶子庶女,但也不蠢,这些都是首辅府中出去的姑娘,嫁得好了,对府中也有助力,只要不惹得她实在厌烦,她是不会在这些事上为难拿捏的。 林轻烟看了那么多小说,自然知道古代女子存世艰难,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其中亲事就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若是找一个好夫家,不亚于第二次投胎,重要程度堪比生老病死。 林安莲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在这个重要关头,找到一门好亲事才是顶顶要紧的事,不把心思放在好好侍奉嫡母,却还惦记着与她针锋相对,还在这里做这些无意义的拈酸吃醋,若是惹恼了薛氏,还会给欺负女儿的庶女用心相看好人家吗? 凭心而论,让她来站在处处掣肘的庶女位置,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跳脱出来,大环境如此,任凭你再聪慧再机智,再有见识,也只能是尽全力保全自己罢了,在有限的条件下,选择对自己最好的,才能把日子过好。 别说是庶女了,就算是嫡女又怎样?没看她现在也不知道如何跟双亲说她和宋凉夜的事吗?光说出来是简单,但要说服他们同意,只想想就难如登天。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薛氏还会不顾她的意愿就给她定下亲事。 林安莲说了一大堆,抬眼却发现对面的人在发呆,眼神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一时间气恨不已。 本来她不在府里的这段日子她是很高兴的,她走了,府里就只剩她一个姑娘了,只觉得空气都比以前清新了,加上嫡母也不让去请安了,日子真是哪哪都好,巴不得这个妹妹再也不回来才好。 结果好景不长,这才几个月呀,她又回来了,当初不是病的快死了吗?怎么这么容易就养好了,还不如病死算了,又回来做什么? 得知她回来的那一刻,当即就坐不住了,带了丫鬟就赶了过来。???* 没想到,病了一场回来,愈发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最恨的就是她这副不屑与她计较,不争不抢的模样。 如若她不争不抢别人也会上赶着把好东西双手奉上,她也能大度宽容,岁月静好。 不就是好命投身到嫡母的肚子里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自认才华容貌都不输给她,她又凭什么做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与她为伍的嘴脸。 第64章 团聚 林安莲越想越生气, 手里的帕子都搅成了一团,脸上再也维持不住笑容, 音量拔高:「四妹妹, 你在听我说话吗?」 林轻烟被她这一嗓子叫回了神,见她满是不忿,有些意兴阑珊, 本想着她若是找茬, 就给她个没脸。现在她同情自己还来不及呢,有这时间跟她废话,还不如想想啥时候跟双亲坦白她有心上人的事。 她不欲多说,摆摆手送客:「林安莲,你别来招惹我,我生了一场病,脾气变得不太好,惹得我郁结于心, 再病一场, 你估摸一下母亲会不会放过你。」 「何况这次生病后我也看开了,啥都没有自己身体要紧,谁要是让我不痛快,我就让谁不痛快, 自己不方便出手,告状我还是做得到的。」 第105页 林安莲想出口责怪的话堵在嗓子眼,气得一张涂了胭脂的红唇张张合合,她满脸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这个直唿她姓名地妹妹只让人觉得陌生了许多, 无论是容貌气质还是脾气, 似乎都有些不一样了。 但眼前的确是她相处了十几年的四妹, 不会有错,难道真是病了一场,改变了脾性?按照她以前的性子,是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她还要说什么,却被林轻烟更快的打断,扬声喊道:「冷香,送客。」 于是,林安莲连同她的两个丫鬟就被送了出去,从进去到出来,甚至茶都没给她上一杯,就样无功而返。 林安莲很不甘心,原本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呢,总共还没说几句。但她也不敢再留,嫡母的厌弃不是每个庶女都能承受的。 等人送走了,林轻烟起身去了书房,看着满面墙的书架,心里高兴,手指轻轻划过这些古籍,仿佛闻到书里飘出来的淡淡墨香,她挥退了两个丫鬟,仔细找了几本涉猎不一样的书,放进了空间。 然后找了一本关于大周朝风土人情的话本子坐在书案前看了起来。 读这种游记通俗易懂,不若其他书一般晦涩严谨,既轻松又能大致了解这个朝代的现状。 这一看就过去了大半日,没人进来打扰,很是安静,屋中就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偶尔掠过天空不知名的鸟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冷香脚步轻缓走到书房门口轻声禀告:「小姐,世安苑那边派人来说快到晚膳时辰了,请小姐过去一同用膳。」 林轻烟坐了这么久也累了,放下书揉揉眼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凉了,她也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凉茶一路顺滑到胃里,脑子都清醒了几分。 冷香看见了,询问道:「奴婢重新去端一杯热茶进来?」不是她们做下人的不周到,而是见主子在书房看书看得投入,没有吩咐,她们也不敢进来打扰。 林轻烟摇摇头,收拾了一下桌面,看到兴起处,她还拿了宣纸记了一些笔记。 出了书房,带着冷香和暖玉往世安苑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在脑中思索,翻了一下午的书,她也顺便看了看大周朝的史书,已经确定了这是一个不存在在歷史书上的任何一个朝代,他有自己的一套完整的传承和体系。 从始祖建国以来已经数百年,经歷了十几代人的换朝更迭,有的东西被保留了下来,有的已经隐没在歷史的长河里,其中始终不变的包括了歷朝歷代都有奴隶,从古至今都没有取消掉奴隶籍和贱籍。 贱籍已是社会地位最低的一等,且世代相传,不能和普通百姓通婚,一般是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和花楼中的女子,分为奴籍和乐籍,虽脱籍很困难,但也不是没有摆脱贱籍成功换籍的。 比如有得主子看重,被主子放归的下人,消了奴籍放出府去,或者是贱籍虽不能与良籍通婚,却可以与人做妾,有那心思的女子,跟对了人,生下了孩子,得了欢心,看着孩子名下,求了改籍也不是不可能。 贱籍想要改籍还有几条路可以走,但奴隶籍是比贱籍还低等的,根本就无路可走。甚至有的衙门称职些,还有一个花名册记录在案。 有的地方就直接没有登记在册,连个奴隶籍都没有,就知道这个群体是多么可有可无了,出生没有人在意,死了也没有人在意,没有一头耕牛来的重要。 且自建国之初到如今,还没有奴隶翻身变成良籍的先例,可以说,几百年以来,一例都没有。 林轻烟越想越头疼,下午翻书,越看心越凉,她知道这很艰难,但没想过如此艰难,如果她爹不肯帮忙,真的就没希望了。 不改户籍,她与宋凉夜连婚书都领不到,那是她不愿看到的,她还想与他光明正大,长长久久呢。 林轻烟沉默地走在前面,手上捧着的暖炉传来温热,路过一片池塘,本来应该是种了满塘的荷花,不难想像夏季开花之时的盛况,但现在已是冬日,此时满是残荷败叶,看起来有些萧条。 池塘中央还有几个下人站在小船上打捞清理,夕阳的光辉洒进池塘,为满池的泥泞污浊添了一分色彩。 冷香和暖玉跟在后面见小姐一言不发,似乎情绪还有些低落,她们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为何先前还好好的,看了半日的书就这样了,不敢多问,只得低着头默默跟着。 好在,世安苑就在前面不远了,进了垂花门,就有丫鬟进去禀告四小姐来了,到了正堂,守在门口的丫鬟掀开厚厚的帘子让她们进去。 屋子里暖烘烘的,冷香帮她脱了披风,上首坐着的薛氏满脸笑意地让她坐到身边来,丫鬟立时上来了热茶和点心。 「饿了吧?少吃一点点心垫垫,待你爹和哥哥嫂嫂到了就可以摆饭了。」目光放在她身上,看着她这一身打扮,又夸不愧是她女儿,就是花容月貌。 林轻烟下午吃了许多点心,这会儿还想留着肚子吃晚饭呢,别的不说,府里的厨子手艺真的不错,饭菜都挺好吃,她想看看晚饭还有什么大餐。 「娘,今儿有什么菜色呀。」她只端着茶喝了两口,没去碰点心,好奇询问。 薛氏先是宠溺的睨了她一眼,随即就想到女儿怕是许久都没吃过好的了,以前她可从来不关心吃什么。 她心里酸楚,面上不露:「今日我们一家团聚,当然得让厨房那边安排丰盛些,鸡鸭鱼肉样样都有,烟儿,你若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现在添上。」 第106页 林轻烟还真就不客气地点了一个水煮牛肉,还特地嘱咐前去厨房传话的冬荷叫厨子多放辣椒,做成红彤彤的最好。 转头又对薛氏撒娇道:「娘,之前那地方潮湿,下雨就泥泞不堪,还要睡在地上,所以我就有些嗜辣,吃了辣浑身冒汗,暖洋洋的。」 薛氏闻言,低下头去拭去眼角滑落的泪珠,把林轻烟揽入怀中,轻拍她的肩背:「我的儿,你想吃什么就尽管吩咐,府里没有的就让人去採买,不用拘着自己。」 「好,我记下了,娘,你不用难过,我能平安回来,能再见到爹娘和哥哥,已经很感谢上天了。」 薛氏听了这话也觉心里好受些,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女儿,如今好好的,那就是好事,至于之前受的苦,她会加倍补偿给女儿的。 「今儿下午我已经向宫里递了话,你姑姑很是担忧你,这段时日也是操了不少心。明日一早,我带你去向她请安。」 林轻烟一愣,她有些不安道:「娘,这几个月以来,我都在想着怎么保命和保住清白了,那种环境也不容许我再顾忌礼仪和仪态,所以现在也不如以前的规矩好,人都变得随性了许多,我知道爹娘疼爱,不会嫌弃我,可进了宫,若是我的规矩不好,姑姑会不会有些微词。」 薛氏摸摸她的发,笑着道:「傻孩子,娘没觉得你哪儿不好,在家放松些也是应该,女儿家不必太过束缚自己,况且你姑姑最是疼爱你,她也不会挑你的礼。」 两人说着话,外面打帘子进来一行人,林鸿祯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两个哥哥嫂子。 林轻烟起身一一向几人福身行礼,众人落座,屋里多了几人,顿时就热闹起来,尤其是两个嫂子,你一言我一语,绝不会让场子冷下来,有时问到林轻烟这边,她也笑???*着回答。 没过一会儿,丫鬟来禀,饭菜一摆上桌,一家人又移步到饭堂,林轻烟坐在薛氏旁边,大大圆桌上果然摆了满满一桌菜,道道色香味俱全,那道水煮牛肉专门放在了林轻烟面前,红彤彤的辣油,面上飘着一层红辣椒和花椒,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佟氏见了不禁好奇,府里厨子何时做过这样辣的食物上桌? 薛氏笑的宠溺,主动给众人解惑:「是你妹妹,她如今喜好吃辣,专门让厨子做来的。」只这一句,其余的也不必解释太多。 佟氏试着用公筷夹了一片薄薄的牛肉,放入口中,辣的她差点呛咳起来,连忙喝了一口茶压了压,只觉无福消受:「爹娘,你们怕是吃不了,小妹,这一份都是你的了,我们全家都不与你争。」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一顿饭下来,大家吃的其乐融融,气氛很愉快。 饭罢,一家人又围坐着喝茶聊天,期间有奶娘抱了餵完了奶的池哥儿来,池哥儿正是好玩好动的的时候,咿咿呀呀,不时蹦出一两个单音节字来,逗得众人乐不可支。 池哥儿手脚并用爬到林轻烟这边时,看着面前面团一样的小人儿,小脸胖乎乎,一看就很好捏,她也忍不住把他抱起来逗弄,池哥儿使劲蹬腿,兴奋地咯咯笑,张着小嘴哇哇流口水。 第65章 进宫 时辰不早, 众人起身告辞回自己的院子,林轻烟也出了世安苑, 两个丫头提着灯笼一边一个照着前路。 回到烟柳院, 也不耽搁,洗漱上床,两个丫头本想在外间守夜, 被她拒绝了, 并言明自己日后都不需要守夜,到了晚上就安心回屋睡觉。 此时,房间安静了下来,只剩她一人,冷香走时也帮她吹灭了烛火,林轻烟躺在软软地床上,盯着帐幔顶出神,也不知道宋凉夜在做什么? 这才过去一日, 就开始想念他了。 林轻烟想着何时找个藉口出府看他, 不知不觉就沉入了梦乡,睡梦中的林轻烟不知道她的院墙外站着一人。 宋凉夜在黑夜中如一片柳叶一般轻巧地掠到院子里,落地几近无声,眼看着屋里的烛火熄灭, 有丫鬟退了出来关上房门,屋里没了动静,他踟蹰半晌,还是没有进去。 在院墙外徘徊几息, 提气一跃, 飞上了屋顶, 踩着瓦片, 找到刚才亮烛火那间屋子的正上方,仰躺了下来,面朝天空,一抬眼便看到繁星密布,星月交辉。 宋凉夜竖着耳朵细细辨听房屋下女子的唿吸声,浅浅的,均匀顺畅,已是入睡。 北风凛冽,夜晚更甚,宋凉夜却不觉寒冷,半阖眸子假寐,就这样守到了后半夜,直到院子里有了下人起身干活的动静才悄声离开。 —— 林轻烟一夜好眠,这么舒适的床当真是睡得香,一大早起来便觉神清气爽。 洗漱吃完早饭后,便去了世安苑,她可没忘记,今日要去宫里拜见那位身为皇后的姑姑。 她今日穿着一袭蜜色野五彩媒染染料十样锦和碧绿绒线绣琵琶袖彩毡大袄,穿了一件海洋绿广绣壁衣棉裙,下衣是一件浅红结子针扁金线子裙,身上是水绿纳纱凸版印花披帛,耳上是填丝黑曜岩玦,云鬓别致更点缀着玉叶金蝉簪。 手腕上带着白玉雕绞丝纹手镯,腰间繫着光暗紫红蝴蝶结子长穗五色绦,轻挂着折枝花的荷包,脚上一双色乳烟缎宝相花纹云头鞋。 这一身是冷香专门挑选搭配的,进宫见皇后,不失礼节又显活泼,见长辈最合时宜。 到了世安苑,薛氏也收拾整齐,母女出了外院大门,一起上了马车,往宫里而去。 第107页 说实话,要见这位姑姑她还是有点紧张,但马上就可以亲眼见到货真价实的皇宫,又有点激动。 行驶的马车缓缓停下,林轻烟扶着薛氏下了马车,发现已经到了一处宫门门口,高大巍峨的建筑出现在眼前,门前有士兵把守,那边很快小跑过来一个穿着灰衣的公公,恭敬地在前面请他们进去。 薛氏笑着道谢:「有劳公公带路。」顺势塞了一个荷包过去。 夏公公不着痕迹收入袖中,笑的像朵花:「夫人客气了,娘娘正等着呢,请随奴才来。」 走过朱红色大门,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宏伟壮丽,白玉石栏,飞阁流丹,林轻烟步伐稍稍坠在后面,见没人注意自己,眼神不受控制的四处扫视。 看着这样的雄伟的建筑,胸中不由升起一股豪迈之气来,又不禁感嘆先辈们的能工巧匠。 没走多久,前面停着两顶小轿,夏公公示意他们坐上去,薛氏见状,心下更满意了。 一路到了坤宁宫,轿子停下,林轻烟掀开帘子,入眼金瓦红墙,牌匾上大大的坤宁宫三字,尽显作为中宫的雍容尊贵。 进去便是各种珍贵的花草树木,争奇斗艳,假山堆叠,美轮美奂,让人应接不暇,殿宇跟更是雕梁绣柱,碧瓦朱甍。 跟随公公走进大殿,他就止步于前,由一个小宫女代替引母女俩进去。 宫殿富丽堂皇,雕樑画栋,宫女带着她们一路走进了一个偏殿,相比之前所过之处的金碧辉煌,这里虽华美,但明显布置的居家许多,应该是皇后的日常居所。 在这里终于看见了今日要见的人,一个穿着轻便,打扮简单的清丽妇人坐在主位,五官与林鸿祯有几分相似,但却比林鸿祯精緻许多。 林舒兰一见她们进来就豁然站了起来,急切向正暗暗打量她的林轻烟招手:「烟儿,快过来,让姑母好好瞧瞧。雨晴备茶,雨琪,吩咐御膳房备午膳。」 一叠声的吩咐,林轻烟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正想屈膝行个礼叫一声姑母,人还没动,这位皇后就上前一步一把把她揽入了怀中,鼻尖一阵梅花薰香传来,清香不粘腻,还挺好闻。 「烟儿,你受苦了,回来就好,你别怕,有姑母在,没人敢传你的流言。」 林轻烟感觉对方声音都带着哽咽,她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姑母,我没事了,我好好的。」抬起手拍拍她的后背。 薛氏也上前劝道:「小妹,你别伤心了,仔细哭伤了你的眼睛。如今烟儿回来了,我们所有人放心了。」 林舒兰放开手,立即就有宫女上前递了一块温热的帕子,她边敷眼睛边拉着林轻烟坐下,还不忘招唿:「嫂子,你也坐。」 林轻烟也看出来了,这个皇后在哥哥的家眷面前相处融洽随意,与薛氏的关系似乎也不错。 接下来就是一阵问答时间,大部分是林舒兰关心她的话语,林轻烟也不知道说什么,基本就是她姑母问什么,她就斟酌着回答。 对林舒兰说的跟那日在林府对众人的说辞差不多,偶尔薛氏也在旁边接两句话。 正说着话,有宫女来禀:「三皇子和六公主来了。」 皇后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在皇子中排行老三,女儿在公主中排行第六。三皇子周子昂年十九,已有正妃,娶的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女姜氏,刚听姑母聊天说皇子妃已怀有身孕,月份尚浅,不宜声张,得好好养着。 六公主周乐安过完年就十七,已定下亲事,婚期就定在明年秋日,夫家是魏国公府的嫡次子魏安澜,嫁过去就分家。 作为二儿媳,既不用像国公府大儿媳那样维繫各家关系迎来送往而操劳,还能自己当家做主,只要小两口和和美美,日子就能平安顺遂。可见选这门亲事,皇后对女儿的一番慈母之心。 没一会儿就进来两个年轻男女,男子器宇轩昂,气质高华,一身的贵气,女子长相艷丽,娇俏可人。 「母后,舅母。」两人恭敬行礼。 林轻烟也站起来福身一礼:「三表哥,表姐。」 六公主周乐安率先开口,上前拉着她的手:「表妹,你许久都未进宫了,听说你病了,母亲可担忧你了,今日看你气色不错,是痊癒了吗?」 「嗯,已经好了,多谢表姐关心。」 「本想去看你,奈何母亲不许我出宫,非要让我绣嫁妆,我快憋死了,现在你好了,记得常进宫来找我玩。」 林轻烟笑着点点头。 皇后拍拍周乐安手臂,佯装气恼:「快成亲了还整日疯玩,还不快让你表妹坐下说话。」 一旁的三皇子也开口关心了几句,语气温和,神态自然,就像对着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林轻烟面对时也没那么拘谨了,也把他当做自己大哥,甚至说话间还能光明正大偷看几眼这位皇子表哥了,这可是皇帝的儿子啊。 几人气氛和谐,皇后宽待,薛氏也是会说话的,两人聊些家常,说说府上的事,周乐安不耐烦听这些,时不时找林轻烟低声说话,基本都是问些???*宫外的热闹。 林轻烟对此也不熟悉,但她一路走了几千里到京城,去的地方也算多了,就捡着一些有趣的风土人情说了。 周乐安惊奇,听得认真,问她怎么知道这些,林轻烟就推说是书上看来的,笔者行云流水般的笔触如真,犹如身临其境。 第108页 三皇子闲适喝茶,一会儿与母亲舅母这边聊两句,一会儿侧头加入两姐妹的话题,说到各地风貌,他也被皇帝派出去在外公干过,把他去过的地方跟两姐妹细细描述。 「哥,之前怎么没听你给我说过?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城呢。」周乐安表示不满。 「你也没来问过我啊。」三皇子闲闲道,还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周乐安拿起一个小金枕砸过去,三皇子偏头躲过,嘴上还不饶人:「你想出京城,明年嫁出去了,叫妹婿带你去,他也去过不少地方。」 提到即将要嫁的男子,周乐安脸色涨红,有了女儿家的羞窘,瞪着他道:「你少调侃我,小心我告你的状。」 林轻烟:「......」这对怕不是什么兄妹。 但不得不说,这个轻松的氛围她还是喜欢的,还以为皇子公主都是高高在上,很难相处呢,没想到这两个表哥表姐性子挺好的。 正笑闹间,突然一声高亢的男声从殿外传来:「皇上到!」 几人立即起身准备迎驾,皇后上前两步站在最前面,林轻烟正整理衣裙,余光瞥见一抹明黄缓步进门。 皇后三人福身微微行礼,林轻烟正踌躇该不该跪下,就见旁边薛氏已经跪地行大礼,她忙不迭也跟着照做,口中还跟着喊皇上万岁。趴伏在地的林轻烟,感觉有一双靴子路过,脚步稳健,黄色衣摆翻飞,带起一点微微的风。 「起。」男人声音威严,且听着中气十足,明显身体康健。 一行人起身,林轻烟跟着落座,就见主位上坐着的换成了皇上,她这次不敢偷看了,微微低着头垂下视线,听着皇后轻言细语地与皇上说话。 皇上还问了一些三皇子最近的差事办得如何了,关切了六公主两句,声音严厉却不失对儿女的关心。 接着林轻烟正飘忽的脑子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瞬间就有一阵威压向自己袭来。 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打起了精神,果然就听到主位上男人的声音提到了她,说话时不疾不徐:「四姑娘身体可好了?若是还不见好,我让太医给你诊诊脉。」 林轻烟心里叫苦,语气这么严肃,皇上来了,连表哥表姐都不笑闹了,动作却不慢地起身屈膝,声量不大不小,垂眸回答:「回皇上的话,臣女已然痊癒,多谢皇上关心,臣女感激不尽,不敢再劳烦太医。」 「坐着回话吧。」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谢皇上。」林轻烟顺势坐下,不管皇上如何想的,今日他说的这翻话,算是帮了她,就连皇上都亲口说了林轻烟是病重休养,那就没人敢传她失踪的内情,就算有别有用心的人有所怀疑估计也不敢乱说话了。 女子的名声最是要紧,这样被皇上一锤定音,算是强有力的效果了,与她往后议亲并无阻碍。就算林轻烟日后不打算议亲,但谁也不想毁了名声,被人议论纷纷,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接下来皇上就再也没往她这边看过来,转而客气地与薛氏说可以陪皇后吃了午膳再出宫,多陪皇后说说话,又随意与皇后说了几句后,就起身说要批阅奏摺,大踏步出了殿门。 几人起身恭送,待皇上走后,林轻烟只觉空气都新鲜了,唿吸都顺畅许多,背嵴都微微放松下来。说起来,长这么大,真的还是头一回见到活生生的九五之尊,之前看电视剧里面演员演的,那时还没什么感触,现在知道了一国之君的气势真不是假的。 至少从皇上进来到离开,她都没敢抬眼看清楚这位皇上长什么样。但不得不说,对于她这个只能从歷史书上翻阅这些千古人物的现代人来说,今日真是大开眼界的一天啊! 乐安公主见了她这副松口气的样子取笑道:「你何必这样紧张,父皇虽严肃,但也没那么吓人,再说了,你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父皇了,瞧你那点胆子,芝麻点大。」 林轻烟与她相处这半日,知道她的性格好相处,至少对她这个表妹是善意的,也逐渐随意起来,斜她一眼,悠悠回她:「表姐不怕,那你坐那么端正做什么,也不敢嬉笑打闹了,还笑不露齿,真贤淑呀。」 周乐安噎住,这表妹嘴上功夫怎的还厉害起来,她虽在几位公主中算得上是得父皇宠爱,但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啊,若是连基本的皇家规矩都学不好,那还不得被训斥啊,说不定还会连累母后被说教子无方。 身为自小在宫中长大的公主,尤其母亲还是皇后,自然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女子,在这后宫之中,别说最基本的礼仪了,就是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表情那都是有数的。若是连最简单的伪装都做不到,那在这吃人的宫中简直寸步难行。 不过表妹向来单纯,在府中爹宠娘爱,舅母治家有道,能压得住下面的姨娘小妾,也没人不长眼睛的在府里明目张胆与表妹作对,她不知道这些后院龃龉也无可厚非。 说起来,她还挺羡慕表妹的,谁不想活的纯粹一点呢。 第66章 想他 在宫里和皇后母子三人吃了一顿午膳后, 薛氏母女俩就出了宫,走时皇后还让宫女捧了一个小匣子让林轻烟带走, 里面是不同颜色样式的三支珠翠, 十分精美,林轻烟徵得薛氏同意后高兴地收下了,还与周乐安约定好了下次进宫找她玩的时候给她带外面的小玩意儿。 第109页 坐在回府马车上, 林轻烟还在回味御膳房的美味佳肴, 那不得不说无论是卖相、口感、摆盘都是极为讲究的,就连使用的餐具,随便拿一样出来都是上品。 林轻烟只得不着痕迹的尽量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稳摔了碰了,就算桌上的菜色再好吃,吃相也不由斯文起来,没看这一桌人都吃地很优雅吗? 无论如何,这次进宫还是挺顺利的, 特别是感受到了姑母与表哥表姐对她的的善意和随和, 她真的挺开心的,谁也不想多一个人讨厌自己。 现在林轻烟的亲人她基本都见完了,不得不感嘆原身的好命,本身出身就高, 遇到的家人还都是疼她的,若是不出这次的意外被拐,她这一生都能过的顺心如意。 林轻烟也不知道哪路神仙吃饱了没事干,把她弄到这里来, 人家过得好好的, 她自己在现代也没出什么事故, 睡个觉就穿了。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 原身就算在路途上撑了过来,被丢到奴隶营那样的污糟之地恐怕也是活不下来的,很有可能没命等到林府找来的那一日。 林轻烟闭上眼睛靠在马车壁上,既然她都来了,还遇到了宋凉夜,那就努力把日子过好,想这些也无用。 —— 就在她回府的第二日,京城就传遍了首辅家的四姑娘养好病从青山庙回林府的消息,众人也不觉奇怪,首辅家也不缺银子,好汤好药地养着,病好了,那不是很正常吗?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兵部尚书府中,彼时范姝玉正满心欢喜地绣嫁妆,还时不时眉眼带笑地与边上丫鬟讨论花样和绣线。 丫鬟也识趣,小姐心情好,她们下人才过得好,自从小姐定了亲,这段时日,她们不仅没挨骂,还得了不少赏赐。 「小姐绣的这样好看,到时姑爷见了定然喜欢,夸小姐心灵手巧呢。」 范姝玉脸上绯红,佯装斥道:「没规矩,还没成亲呢,叫什么姑爷。出去被人听见了没得叫人笑话。」 丫鬟做样打了个嘴巴:「是奴婢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但这也是实话呀,陈世子这样的谦谦公子,很快就是我们家的姑爷了。」 主僕俩一个会说,一个愿意听,正高兴间,婢女沉香从外面匆匆进来,唿吸还没喘匀,就急切道:「小姐,林府四姑娘回来了,今日还进宫去拜见了皇后娘娘。」 范姝玉闻言愣住,满脸的笑容消失不见,豁然起身,手中绣到一半的大红盖头掉落在地,声音尖利:「你说什么?那贱人回来了?何时的事?」 一叠声地问话,沉香白了白脸色,强压下心里的害怕,理了理思绪:「我找人打听了,说是有人看见了林府的马车,就在昨日回府的,首辅大人和她两位兄长亲自去青山庙接的人,现在外头人都在说林四姑娘病养好了,自然是要从青山庙下来回府的,不...不甚稀奇。」 说到后来,眼看自家小姐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也说不下去了。 范姝玉脑子嗡嗡,忙活???*一场,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急忙问道:「哥哥呢,我要见他。」 话音刚落,也不等回答,抬了脚步就往前院奔去,沉香与沉画对视一眼,急忙追了上去,就耽搁了这一会儿,小姐已经出了垂花门。 范姝玉到了前院书房,不顾下人的阻拦,嘭地推开书房的门,动静颇大,引得屋中的范承允讶异回头,见是她,皱着眉没好气道:「你这么粗鲁做什么,都是要嫁人的人了,不知道学点规矩吗?到了婆家可没人再惯着你。」 范姝玉这会根本没心思听哥哥说教,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焦急打断他的话:「哥,你听说了没,林轻烟回府了,她是怎么被找到的?」 「你急什么?林府势大,人脉遍布,找到人是必然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范承允不像妹妹那样惊慌,反而端起茶杯轻啜,放下茶杯又道:「而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时间,你不是顺利与陈国公世子定下了婚事吗?既然目的已达成,她回不回来还有什么要紧?」 范姝玉哑然,是这样没错,但她就没想要林轻烟再回来呀,当初把她送去那么远,还费了番功夫送去那种畜生堆里,就没想过她这辈子还能回到京城。没想到她不仅回来了,还活地好好的回府了,都这样了,名声竟然一点没受损。 「哥,你找人把真相传出去。」人回来了,名声休想要,她就要让她在京城待不下去! 范承允听到这话,站起身看着她的眼睛严肃道:「玉儿,我知道你不喜她,但你应该也听说了今日她进宫的事,皇上可是亲自开口承认了林四姑娘是因病去青山庙休养,还想让太医为其诊脉,就是为了不让人在此事上作文章,这时候若是传出流言,不是打了皇上的脸吗?」 「我们虽为兵部尚书府,但也不敢与皇上作对,此事不可为,你就别再提了,爹若是知道了你为一己私慾惹皇上不快,就是爹也饶不了你。」 见妹妹气得胸口起伏,面色发白,他嘆了口气,缓和语气道:「你何必执着于她的事,这门亲事已经落到了你的头上,陈国公府权贵,陈世子也年少有为,你就安心备嫁,来年嫁过去好好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别整天把心思盯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况且,她也已经越不过你去了,无论怎样,她已经遭受过那样的遭遇,说不定清白已不在,饶是瞒的再好,也不好说亲事了,没有哪个权贵人家会接受一个失去清白的女子。」 第110页 范姝玉听了哥哥的一番劝,没有了刚开始的极度不甘,渐渐冷静了下来,是啊,她已经如愿以偿,即将嫁入国公府,将来陈世子袭爵,她就是国公夫人,受人敬仰追捧。 而林轻烟经歷过那一遭,已经毁了一生,失去了贞洁,哪还有什么以后?这辈子也别想嫁人了,就算是父亲内阁首辅又怎样,再有权势也不能逼着别人娶他女儿吧。 「我知道了,哥,我不会再做什么的。」 范承允点点头,摆了摆手让她出去,神情疲惫,今日刚办完差事回到家,还没坐下来歇一口气,就要顾着说服妹妹。 其实他没说的是,别说现在再去找林府的麻烦了,如今是要防着林府不放过他们,那边已经有所怀疑,这个关口,再主动跳出去,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兇手是谁吗? 之前首辅大人虽与兵部尚书不和,但那也是仅限于两人政见上不一致,朝堂之上,各方意见相左很正常,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立场不同,各执一词,自有皇上来定夺。 如今范府在私下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为了拉拢陈国公府,波及到人家的女儿,女子被拐走这么久,等于是毁了别人的一生,别说失身,丢命都是有可能的。 这是奔着要人家血脉亲人的命去的,那就是生死大仇,性质已然变了,两家不可能再是纯粹的政见不和了。 别看他们这一次做的隐秘,得了实惠,但林鸿祯十八岁的状元及第,在同届考中进士的官员还在各地区苦苦熬资歷的时候,凭一己之力进了内阁,而立之年就能坐到内阁首辅这个位置的,真的是百年一遇了。 他爹已经年过五十,做到兵部尚书基本也到头了,很难再进一步,而林鸿祯才年近四十,凭他的手腕,只怕是还有大造化,他可还有个妹妹是当今皇后,有个侄子是当今三皇子,离那位置可就一步之遥。 范承允待妹妹走了,他也坐不住了,起身去找父亲商量对策,现在这个时机,还是不宜和林府早早就敌对起来。 —— 这日傍晚,林轻烟照常去世安苑用了晚膳才回到自己的小院,今日同桌吃饭的还多了两个人,那就是林安莲和她的弟弟林博艺。 林轻烟第一次见这个庶弟,不由多瞧了两眼,长得倒是乖巧,六岁的年纪已经知道规矩,也不要奶娘伺候吃饭,自己安安静静捧着碗吃饭,一本正经的可爱模样比林安莲瞧着顺眼多了。 其实原身与这个庶弟更加不熟悉,本身年龄就相差很多,又不是薛氏生的,她当然不甚关心这个便宜弟弟,平日里总共也没见过几面,只在有时去薛氏那里请安的时候会碰上。 不过后来他三岁开始启蒙时,请安的时辰变了,虽都住在一个府里,还真是许久都见不到一次,后来就只有节日团聚时在一起吃饭才能碰到。 再过一年,待林博艺七岁搬去外院住时,可能更加是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再有,林轻烟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嫁出去了,这个弟弟还未长大,两人相处几近于无,能有什么感情? 难道大家族就是这样?哪怕是同一个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作为亲姐弟,感情也很淡薄。 这就是古代三妻四妾的弊端了,别说感情淡薄了,就是亲兄弟互相残杀的事那也是有的,谁让他们虽拥有同样的爹,可母亲却各不相同呢,各自都站在各自的立场,谁不想为自己争取呢? 就是他爹林鸿祯,身为朝廷命官,无不良嗜好,而且也分得清嫡庶之分,对待正妻也很尊重,绝不会宠妾灭妻,对嫡出的子女也多有爱护之意,这在别人看来,在众多男子中,是顶好的夫婿人选了,许多世家夫人都羡慕薛氏的命好。 可在林轻烟的眼里,这个她初见时印象很好,气质儒雅,有文人风骨,对她还不错的爹,也是跟这世间所有男儿一样,有了妻子,还会有别的女人。 就算是这样光风霁月的男人根本也做不到一心一意,不能专心对待妻子。今日跟妻子同床共枕,明日又去别的院子与其他女人同榻而眠。 就连两个哥哥也不例外,大哥二哥房中也有两个妾室和通房丫鬟,在她眼里,两位嫂子都很年轻貌美,性格也很好,为何就非要再纳妾?两个人和和美美相守一生不好吗? 虽他们是自己的亲爹和哥哥,但她就是为薛氏和两位嫂子感到不值,觉得这也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女子就要一心一意为他们生儿育女,勤勤恳恳打理家中事物,还要操心别的女人的吃喝和一应用度,而他们就能纳一个又一个的妾,把一颗心分为七八瓣,留给妻子的可能就只那一小瓣。 林轻烟回到院子里,却不肯马上去洗漱,坐在廊下靠着柱子看着高悬的月亮发呆,回想今日在饭桌上的氛围,明显没有昨日的和谐。 有了那两个庶子庶女在,薛氏明显兴致不高,虽还是笑盈盈地为她夹菜,但眼神就没往那两人身上看过,就连薛氏这样大度的人,心里也都是膈应的。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希望自己夫君有别的女人吧。 她摇摇头,想甩掉这些庸人自扰的东西,无论她怎么想,这个环境如此,社会风气如此,稍微有点家底的人都推崇三妻四妾。 说白了,这是个纳妾合法的朝代,就连皇上都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谁又能置喙什么? 第111页 想着想着,思绪又飘到了宋凉夜身上,别人她管不着,但她的夫君,是一定不能纳妾和有什么通房丫头的,是绝不能有二心的,有了她就绝不能有别的女子。 她其实挺相信宋凉夜对她的感情的,也了解他的心性,但都说人心易变,不到死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而且世事难料,不知道明日和意外哪个先来临,就算感情不变,万一碰上其他的天灾人祸呢? 所以,世间千千万万人,遇上喜欢的人,还能在一起不容易。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珍惜彼此,全心全意付出,不要杞人忧天,好好享受当下。 将来无论是初心变了,还是遇到天灾人祸,如若真的有一天到了非要分开的那一步,至少曾经的感情是真的,两人???*是真的相爱过的,就算不能白头,也不会有太大的遗憾。 林轻烟用手揉了揉眼睛,望着夜空中那一轮残月,不知为何有点伤感,杂七杂八想这么多,其实她还挺想他的。 林府虽热闹,家人都很好,她也尽量在慢慢融入进去,但一句话要思量一二才能出口,别人的一句话下暗含几种意思,也是挺累的。 如果他能在她身边抱抱她就好了。 第67章 见面 正想得出神, 冷香拿了披风给林轻烟披上,轻声道:「小姐, 回屋吧, 夜里外头温度低,兴许要下雪了。」 一旁的暖玉藏不住话,笑着道:「小姐一回来就坐在廊下发呆, 看着月亮在想什么呢?难不成有什么心事?」 冷香侧头瞪她一眼, 示意她别乱说话。 暖玉也不害怕,虽伺候主子时日尚短,但做下人的心思敏锐,最是会察言观色,对这位四小姐的脾性心里已经有了数。 「小姐,您说出来,兴许奴婢还能为您分担。」 林轻烟的确也不怪她多嘴,反正她也没人说话, 回头看那丫头一脸好奇, 戏嚯道:「那你先说说你能分担什么?」 暖玉一本正经答:「若是小姐不开心,奴婢能讲话本子给小姐逗趣,小姐若是有烦心事,还能给小姐出出主意。」 林轻烟来了兴致, 也不吹冷风了,起身回屋坐下,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 笑着对暖玉道:「那你给我想一个由头, 明日我想出去。」 「小姐想出府玩?」 「嗯, 只是母亲可能不会同意。」今日晚饭后她隐晦的提了许久未在京城走动了, 想出府逛逛,薛氏就不着痕迹的挡了回来,说缺什么衣服首饰胭脂就让铺子里的管事带进府中,任她挑选。并不愿意让她出门。 其实想想也理解,女儿就是在街上丢的,这刚回来,怕是不想再让她一个人出去了,哪儿都没有待在府上安全。 暖玉还真认真想了想,随即拍掌道:「小姐,你就说去郊外的庙里还愿,如今身子康健,去多捐一点香油钱,感谢神佛庇佑。」 林轻烟无语,这女子出门就只有上香这一个理由了吗?她明面上可是刚从青山庙里下来,这招肯定不行。 她摇摇头:「不行,换一个。」 「那小姐有没有相熟的闺中密友,您可以给她们发帖子,一起出来赏景逛绣楼。夫人见您有邀约,应该就会同意出府了。」 林轻烟仔细回忆一番,原身的确有两三个亲近一点的小姐妹,都是高门贵女,从小的手帕交,但林轻烟跟她们也不熟啊,到时候见面说什么聊什么啊?况且她想出府的目的是去找宋凉夜,跟别人有约还怎么去找他? 「不行,再换一个。」端着茶杯,一杯茶都快喝完了。 冷香上前又续上一杯:「小姐,您是想出府做什么?」 「随便去街上逛逛,买点胭脂首饰,也想去酒楼里吃一顿饭。」 「夫人不许您一人出去,要不您叫上二少爷陪您一起去,或者让两位少夫人陪您去。这样夫人放心了。」 林轻烟哀嚎一声,瘫倒在罗汉床上,无力道:「算了,我自己再想办法,明日再跟母亲说说。」她就不信,多提几次,难不成一次都成不了吗? 两个丫鬟见小姐情绪低落,想开解一二,可她们也没法子,林轻烟起身道:「不早了,备水洗漱吧。」 两人忙不迭下去准备了。 —— 外面北风唿啸,风声呜咽,月亮隐没在云层间,给人一种恐惧感,街道上已经没了人影,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燃起了火盆。 郊外北边的树林中,几名黑衣人疯狂往前奔,树木高大,人烟罕至,此时月光被云层遮住,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却不管不顾,用尽毕生的内力运着轻功,借着树梢提气飞奔。 无法,后面追着一个煞神,再不跑快些,今晚就得交代在这。十几个兄弟,如今就只剩下这几个了。 宋凉夜不紧不慢坠在他们身后,眼看离跑在最后一名的黑衣人不足十米了,他不再拖延,稍一提起,飞掠到近前,眨眼间就到了那人的前面。 抬手挥剑,直指要害处,霎时血光飞溅,那人在半空中被迫落地,嘭地一声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前面的黑衣人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心中惊骇不已,暗自咬牙,眼中已经充满了血丝。 原本他们今日的任务是刺杀城中的某一富商,得到消息今日那富商会出城,早早就埋伏在郊外,谁承想就在看到富商的马车,一行人飞身出去打伤了富商带的护卫时,眼看此行就要成功。 第112页 突然不知从哪儿杀出来一个着黑色劲装的男人,带着黑色蒙面,一身打扮堪比他们职业杀手,身手出神入化,剑锋凌厉,出手就是杀招,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回过神来,人手已经倒下了大半。 见势不妙,剩下的人只能转身就撤,哪知那人还不肯罢休,紧追在后,一行人逃命的同时只觉晦气,还有些恼怒。 一般在这行的人都知道不成文的规矩,又不是生死大仇,双方都是拿钱办事,只要任务成功,可以适当放对方一条生路。 毕竟都是同行中人,谁能保证次次都能完成任务,来日也给自己留条后路。 心中恼恨,脚下却不慢,但还是跑不过身后那人,眼看人越来越少,后面不时有落地声传来,领头黑衣人再也忍不住,扬声喊道:「敢问仁兄是哪家派来的?我们已经任务失败,回去必会受罚,何必下此死手?」 风声唿啸,此话传入宋凉夜耳中,他抿唇不语,也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因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从属哪家。 机缘巧合下,他碰到了一个组织,具体做何他不甚清楚,只知道可能存在着某种交易,有人会出钱请他们办事,比如拿钱买命。 此次是他第三次领到的任务,酬金最多,足足五百两,之前那两次上面的人不知他的深浅,派的任务简单,所以银钱也少。 杀完人就拿钱,单线联繫,简单粗暴,至今他也没见过与他联繫的人长何模样,当然了,那边也不可能知道他的信息。 杀人这事他最在行,没想到出了奴隶营,外面还有这等好事,杀人还付酬劳。 宋凉夜对那人的追问和求饶声充耳不闻,一个起跃间就追到了他的身后,黑衣人见这人油盐不进,只得转身应战,以求获得一线生机。 两人在夜色中翻转腾挪,短兵相接,树叶被凌厉的剑锋带的刷刷掉落,黑衣人心中慌乱,对方地剑招来势兇勐,他多出受伤,渐渐不敌。 下一瞬,森冷的剑意直逼心脏位置,他连忙抬剑隔档,却还是没躲过,胸腔一阵闷痛,蹬蹬蹬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却吐出大口鲜血,没来得及调整气息,剑光袭来,脖颈一痛,彻底没了知觉。 宋凉夜解决了最后一人,立时飞身往回赶,一刻不停,终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到老地方领了银票,在城里饶了几圈,彻底甩掉了身后的尾巴,回到了喜糖街的小院。 推开门暗黑一片,一室的冷清铺面而来,与前几日她在时完全两样,若不是没有灰尘,像是久不住人一般。 宋凉夜心里发沉,不过短短时日,空气中似乎都已没有残留她的味道了,他眼眸一暗,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唇,一日未吃东西,熟悉的胃部灼烧感又来了。 站在小院里,有些茫然无措。 怔愣一瞬,打水快速沖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又奔出了小院,直直往林府而去。 到了地方,熟门熟路跃进她的院墙,正准备飞上屋顶,发现那间屋中还燃着烛火,透过窗纸散发出温暖的光,他眼神亮了亮,仿佛已经看到了她坐在屋中的场景。 摸了摸怀中的一千两银票,这是他这几次赚来的,她应该会喜欢。 不再犹豫,抬步上前轻轻扣了扣窗棂,又轻又缓,却足以让屋中人听到。 林轻烟吓了一跳,她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盯着窗户那边的动静,丫鬟已经被她打发去睡觉了,而且她们要进来也是走正门,这里是林府内院,再安全不过。 她不敢上前,突然又传来一丝声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会有鬼吧?小声道:「谁?」 然后就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传入耳中:「轻轻。」低沉沙哑,像是一日未开口说过话。 听在林轻烟耳中却犹如天籁,她瞬间惊喜无比,几步奔过去推开窗户,果然一张精緻的脸映入眼帘,她几乎兴奋地尖叫出声,不可置信地抬手捂住嘴巴,满眼放光地看着眼前站着的男人。 宋凉夜灵巧地跳窗进去,指尖一勾,带上了窗,关严实了,林轻烟扑上???*去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声音激动:「宋凉夜,你怎么来了?我好想你啊,既然你能进来,为何昨晚不来看我?」 「我真的好想你,想跟你说说话,想抱抱你。」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抬头看着他,明明才不过几日,怎么就像分别的几年? 宋凉夜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屋中点着火盆,她穿着单薄的寝衣,怕她受了寒气,稍稍分开了些,听见她最直白的思念之语,心中渐渐升起暖意。 「轻轻,去多穿些。」 林轻烟有些懵,她心情正激盪呢,穿什么衣服?就见宋凉夜扫视一圈,找到挂在衣架上的披风,过去取下来给她披上了。 「你干嘛,我不冷呀。」她抗拒想脱掉,屋里暖烘烘的,穿单衣也不冷。 「披上,外面飘雪了,我一路过来,身上带着寒气,别过给你了。」 「哦哦,真的下雪了呀,那你快来火盆边烤烤,可别得风寒了。」又去摸他的手,果真一片冰凉:「你怎么不穿厚一点出门呢,我不是给你备了许多厚衣服吗?好歹也披上斗篷呀!」 宋凉夜被拉到火盆旁坐下,里面烧着炭,点点星火,却不见一点炭烟,听着她的娇声责备,看着她鲜活的眉眼,除了周遭环境不同,眼前人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样。 第113页 林轻烟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快喝,暖暖胃,对了,你这两日有没有好好吃饭,我给你留的瓜果吃了没?」眼神狐疑地扫视他的神情,像是十分不信任他会照顾好自己似的。 宋凉夜的确也饿的难受,在她面前并不掩饰,摇摇头,吐出三个字:「我饿了。」 林轻烟气得一时无言,伸出手,捏住他的脸,还使劲扯了扯,咬牙道:「宋凉夜,我有没有说过,你的胃不好,要好好养着,我给你调理了这么久,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按时吃饭是头等大事!」 宋凉夜被扯地头往这边偏了偏,见她脸都气红了,眼睛也水汪汪的泛起晶莹,知道她真生气了,心下一紧,赶紧开口:「轻轻,下次不会了,我好饿。」 林轻烟放开手,宋凉夜脸上被掐红一块,她也不看,瞪他一眼,从空间找立马能吃的东西。 鸡蛋,牛奶,面包,烧鸡,馒头等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催促他:「快吃点垫垫肚子。」说着把牛奶包装撕开,倒进牛奶锅中放在炭盆上热了热。 热好了才倒进玻璃杯里端给宋凉夜,这时宋凉夜已经吃完了一个馒头,接过来就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一下肚,暖了整个肠胃,浑身的每个细胞都被激活了。 这东西他喝过很多次了,味道已经十分熟悉,基本每天如果不喝人参汤,林轻烟就热牛奶给他喝。 三两口仰脖喝完,放下杯子就见面前的女人在剥鸡蛋,白皙的手指不紧不慢的在白嫩嫩的鸡蛋上面剥壳,动作小心细緻,不留一丝蛋壳在上面,也不会弄得坑坑洼洼,最后她把一整颗光洁滑嫩的白胖鸡蛋递到他眼前,示意他吃掉。 宋凉夜的心脏,一点点升起了温度,只觉得这屋子里果然比外面温暖了许多。 林轻烟一言不发,看着他把东西吃完,又拿了一点水果出来,等所有东西都吃完了,一应用具收拾好后,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宋凉夜启了启唇,却不敢说话,只点了点头,随即看着她转身上床的背影,大有不理会他的架势。他垂了垂眼睫,明明刚才还抱着他说很想他,想和他说话。 突然有点后悔,也不知是后悔没吃饭,还是后悔把没吃饭告诉她。 气氛有点凝滞,林轻烟板着脸不开口也不看他,宋凉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用眼睛紧紧追随着她。 看着她掀被,看着她脱鞋爬上床,看着她拿起书,就是不理他。 林轻烟打定了注意好好治他一回,不收拾妥帖了,永远不长记性,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所以只看着手中的书,眼神都不往他那边瞟一眼。 第68章 最重要的人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林轻烟见他还沉得住气,悄悄挑了挑眉, 本想来点狠的, 刚要开口说一些赶人的话,没想到那边就有了动静。 宋凉夜右手捻了捻衣服布料,看着床上坐着的女子, 终是坐不住了, 起身走到拔步床前,颀长的身躯顿时挡住了大半的烛光,笼出一片阴影,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始终没发出声音。 林轻烟心里本来还在期待他会说出什么,但等了半天,一句话没有。她撇了撇嘴,指望这木头说点甜言蜜语, 比她学会轻功还不现实。 她装模作样咳了咳, 口气随意道:「你挡住我的光线了。」抬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无措,她胸口一闷,实在见不得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 眼里波动着可能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情绪。 这样的反差,实在让人心疼,活了这么久,委屈也做不来吗? 她吐了口气, 拍了拍床沿, 示意他坐下, 见他不动, 她弯了弯唇,扬起了笑脸,拉了拉他的手,待他坐下,动了动身体上前抱住了他,脑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眼睛盯着床里侧的床帐,缓缓开口。 「宋凉夜,我不是不理你,是想让你知道,你要学会爱惜你自己的身体,饿了要吃饭,冷了要加衣,受伤了要看大夫要吃药。」 「你在这世上再也不是一个人,会有人担心你,会有人牵挂你,会希望你好好的。」 「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我想和你一起白头到老,我想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不受病痛,不受伤痛。」 「你愿意答应我吗?」 林轻烟声音轻轻的,却含着万分真挚,这也的确是她心中所想,在这个世界上,宋凉夜是她最重要的人,连薛氏和林父也比不上他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她希望他能学会珍重自己。 宋凉夜听到响在耳畔的这番话,犹如千金重,像闪电一样噼进他的脑海,不断地迴荡盘旋。身体也僵硬的如一块石头,根本不能动弹。 好半晌反应过来,发现眼睛涩疼的厉害,他悄悄抬手揉了揉,喉间似堵了一团棉絮,难受地上下滚了滚,但他还记得没回答她的话。 愿意,他当然愿意答应她。 无论是一起到白头,还是她说的要爱惜自己,他都立马想答应。 他从没去想过他在她心里的分量,他想,只要有一席之地,哪怕是一个角落,他已经会隐隐的欢喜。她的家人那么多,他怎会妄想和她的亲人比个高低? 却没想到她说他是她最重要的人,这样的奢望,是真实的吗?他真希望这一切都不是幻听。 但她的话那样轻柔,却掷地有声,在这狭窄的四方拔步床上,显得尤为郑重,他是愿意相信的。 第114页 自己在她心中,比想像中更重要。 闭了闭眼,压下胸腔中翻涌奔腾的情绪,再睁开时眼底已猩红一片,抱着她的双臂缓缓收紧了些,暗哑的嗓音终于挤出了几个字:「轻轻,我答应你。」 林轻烟把搁在他肩上的脑袋换了个方向,脸朝向宋凉夜,视线里出现了一只红耳垂,像樱桃一样挂在耳朵上,耳垂上还有一颗殷红的耳垂痣,这场景,还真是不知如何形容了,只能说十分诱人犯罪。 她当即无话可说,再也不想说多说一句话,微微挪动脑袋向前凑近,试探地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自觉不过瘾,含住了那颗红艷艷的樱桃,就这样用唇齿细细摩挲。 空气再次静谧下来,却不再是凝滞,而是带着一份微妙的旖旎,四周的温度节节攀高,两人都觉得有点热,但谁也没心思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林轻烟在他的耳垂上咬了一个小小的牙齿印,捧着他的脸颊,寻到他的嘴唇就印了上去,双唇相碰时,才真实地感受到对彼此的想念。 原来,宋凉夜也是想她的呀。 气氛暧昧地浮动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让人心悸,偶尔还有一声微微的喘息,男人带着女人的后背渐渐倒在床上,你上我下,头脑逐渐混沌起来,再也无法再思考其他。 良久,林轻烟脸憋得通红,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微微使劲,两人稍稍分开,她偏过头去唿吸新鲜空气,胸口上下起伏,嘴唇水润润的,已经红的充血,杏儿眼里含着水,已是动情的模样。 宋凉夜看着她这副甜香四溢的模样,本就紊乱的心脏,更是跳个不停,幽深的眸光如暗夜中行走在森林里的狼,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侵略性再也掩饰不住。 他低头想再次锁住那柔软的唇瓣,被女人瞪着眼睛挡住,「宋凉???*夜,歇会儿,喘不过气了。」嗓音都似涂了蜂蜜,甜的让人耳朵发软。 宋凉夜翻身仰躺在她旁边,盯着上方的床帐,逐渐平復躁动的心。 过了一会,林轻烟侧身看着他,提议道:「宋凉夜,要不你别走了,洗漱了就在这里睡吧,明日天亮之前出府就行。」 宋凉夜也侧过头看她,嘴角轻轻划出一个小小的幅度,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 待两人都洗漱好,清清爽爽地上了床,宋凉夜还换上了空间里准备的寝衣,他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林轻烟。 林轻烟好奇接过来,自然而然地数了数,整整一千两,她又数了一遍,这数额让她不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宋凉夜,这么多银票,哪来的呀?」声音里满是激动,好大一笔银子。 「赚来的。」 「银子这么好赚的吗?你何时去赚的?」 「来京城的这段时日。」 「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她放下银票揪住他的袖子,仔细询问。 宋凉夜踟蹰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在他的内心,是不想让她知道的。可看女人不问出来不罢休的架势,他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有个组织,领任务,完成就能拿钱。」 「什么任务?」林轻烟一头雾水,这么高的酬劳,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营生。 他犹豫一瞬,抿了抿唇:「杀人。」 林轻烟惊了,靠近一点,急切问道:「杀谁?」 「不知道,不认识,会给画像和详细信息。」他摇摇头。 「这,这,你接了几次任务了?受伤了吗?」边说边寻摸他的身体,发现没有填新伤才松了口气。 再次摇摇头:「三次,没有受伤。」 她坐在床上,一脸担忧对他道:「你别再去了,很危险,这种组织一般都有大人物做后台的,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况且,这种钱,咱们不赚,那些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了银钱去杀他们,不可取。」 宋凉夜想说,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只要有人出钱买那人的命,那他就活不成了。 但他还是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 林轻烟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把银票放进了空间,这才吹灭了房间的烛火躺下睡觉。 一室昏暗静谧,林轻烟抱着宋凉夜入睡,手搭在他劲瘦的腰身上,耳朵贴在他胸膛,听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宋凉夜,晚安。」 —— 第二日林轻烟睡醒起来,已是日上三竿,旁边已经没有了温度,宋凉夜啥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坐起来慢慢穿衣,向外面喊道:「冷香。」 冷香立马推门进来,见小姐起床穿衣了,连忙上前帮忙穿最外面的厚衣裳,暖玉也端了盆热水进来,洗漱完,又上来早饭,有粥,有小食,和几样开胃小菜。 「小姐今儿要出去吗?」暖玉站在一旁问。 「不出去。」既然宋凉夜都能进来,她还出去干嘛,反正母亲也不会答应她出去,她还懒得费那嘴皮子央求。 吃完早饭,本想就在院子里逛逛,再看会书,没想到薛氏旁边的大丫鬟春柳就过来了,后面还跟了一熘串的人,粗粗一看也有十几人,浩浩荡荡地进来了。 林轻烟就站在院子里,春柳一进来就看见了她,蹲身行礼:「四小姐,这是夫人命奴婢带来的十几个丫头,其中四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丫头,还有两个放在小厨房,其余地您可自行分配。」 第115页 随着她的话音,就有不同的丫鬟站出来行礼,个个都长得水灵灵的,有的年纪还比较小,大的可能与冷香暖玉一般大,小的看着就十岁左右。 林轻烟真的佩服薛氏的行动力,这么快就选了十几个人过来,她点点头,待春柳走了,便吩咐了边上的冷香暖玉先带她们去后罩房安置,收拾好了再来上工。 下午,所有丫鬟都出来干活了,大家各司其职,把烟柳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人一多,明显感觉到院子里都热闹了几分,不过也没人敢大声嬉笑说话,特别是林轻烟在书房看书的时候,整个烟柳院都静悄悄的。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几日,林轻烟整日都待在院子里不出去,除了去世安苑走一趟,陪薛氏说说话,现在就连晚饭都不去那里吃了。 日子过的安逸宁静,上午睡到自然醒,下午看书练字,累了就去园子里看花赏景,林府后院的花园子她也去看过两回,那里不仅有各种花草,还有亭台水榭,假山流水,若不是又下了两场雪,天气太冷,她估计能天天都去转悠。 林轻烟还去厨房找来了一些瓜果蔬菜的种子种在了空间里的后院地里,包括开满花的前院,寻了一些空余的土地都种上了,哪怕一些边边角角都给撒了些小葱、香菜、薄荷种子。 令人没想到的是,不过才几日功夫,有些易活的菜种竟然都冒出了一点嫩芽,这样的情形,又让她得知了一个空间的用法。 原来这空间与外面的季节根本不相关,无论外面是什么季节,空间永远都是不变的,就像现在是冬日,空间里也可以种菜,且生长速度还比外界的快。 或许,空间里根本就没有春夏秋冬。 林轻烟也不管那么多,反正只要可以种东西就行。 因为看到了这个结果,她还为了腾出更多的地,拔了一些月季花,种上了一些姜和小米椒。作为无辣不欢的人,恨不得顿顿都有辣椒,若是这些小米椒长起来了,那不得直实现小米椒自由? 林轻烟这几日一有空都在空间里忙活着种地了,期间林安莲来找了她一回,她连接待都没接待,直接让冷香说她头疼需要休息给打发了。 在林府住了小半个月,她也见到了那位生了儿子的金姨娘,比薛氏年轻,再加上保养,一身细皮嫩肉,看着像还不到三十。 长得也貌美,还很会打扮,并没有收拾得妖妖娆娆,说话还很和气,在薛氏面前伏低做小很老实,弯得下腰沉得住气,看不出什么不对劲,若是不知情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位的心思可大着呢。 之前还没见过她的时候,林轻烟还以为金姨娘是个外露张扬的人,说三句话定有两句都带着阴阳怪气,仗着三少爷与主母作对,在其他姨娘面前也是趾高气昂,处处树敌。 但这个女人与她想像的完全不同,逢人就笑,出口的话处处得体,对主母恭敬有加,与其他姨娘姐妹相称,对她这个嫡女也是关心居多,真的看不出她藏着别的心思。 这样的人,是林轻烟最不想接触的一类人,她们的心思很深,处处周到妥帖,找不出一点把柄。 平日里一副笑模样,放得下姿态和身段,有了龃龉和委屈从不摆在明面上,但背地里只要一找到机会就毫不犹豫出手至对方于死地,就像时刻跟在你身后的一条毒蛇。 还不如和那些外放张扬,嚣张跋扈,一点火脾气就炸的人相处起来轻松。 金姨娘处处不露马脚,显示自己没外心,但她最大的破绽就是在教导儿子上,林博艺她也见过几面了,尽管才六岁,她也不得不说,是个优秀的小孩。 学业上进刻苦,颳风下雨一节课不拉,夫子经常夸赞有加,规矩礼仪样样不差,说话不害羞怯场,性格不急不躁。听说最近还请了武师傅,天不亮就要起来练武。 为这个,还提前搬去了前院,单独住了一个院子。而金姨娘也不心疼孩子,主动为儿子收拾行李,送去了前院。 照这样养下去,真不比她的嫡亲大哥二哥差了。 若不是不合时宜,她都要感嘆一句,真不愧是首辅,朝廷高官,找的女人都这样聪明能干,随便一个姨娘都能有这样的谋略心智,更遑论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 这要是把这些女人放在现代,那还不得是光芒四射,大放异彩的事业女性? 只困在这一方后宅,真的是可惜了。 第69章 坦白 又过了几日, 守在外面的二等丫头蓝衣进来禀报世安苑的人来请小姐过去。林轻烟正在书房调画料颜色,她准备将从宣城到京城一路过来看到的美景都画下来, 这也是一段奇特的经歷。 这段时间, 她也算是与这些丫鬟熟悉了,蓝衣是个话很多的丫头,平日里最是喜欢满府跑的结识其他院子的小姐妹, 然后从她们口中听得一些各家院子的私房笑料。 她不仅自己去听, 还回来讲给烟柳院的丫鬟们,有次被屋里的林轻烟听见了,就叫她进来说给她听,打那以后,蓝衣知道自家小姐爱听这些,只要打听到什么一星半点的八卦,都来说给林轻烟。 还真别说,有了这个小喇叭???*在, 她知道了不少林府众人的事情, 什么大少爷院子里的秋姨娘最爱吃的是豆沙糕,一个月里有十天半月都要点这道点心。 二少爷院子里的兰姨娘不得二少爷欢心,几月都不去她屋里一次,整日不出门半步, 生怕受府中下人的笑话。 第116页 二少夫人日日在院子里练剑,有时二少爷回来还和她一起提剑比划,两人看着恩爱无比,羡煞旁人。 各种有用的没用的信息, 林轻烟了解了不少, 她也从中筛选一些有意思的记下, 说不准有朝一日就能在无意间用上。 冷香对蓝衣的行为看在眼里, 倒是不反对她包打听的行为,但也严厉警告过蓝衣,外面的消息可以带回来,烟柳院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透露,特别是关于小姐的。 蓝衣性子机灵,连连点头保证。 其余三个二等丫鬟红衣,轻衣,彩衣,都各自有自己的特性,林轻烟根据她们的性格,分别分配红衣去管理库房,轻衣管理几个三等丫头和洒扫婆子日常工作,彩衣管理小厨房一日的吃食。 这几个丫头只在有空的时候才来她身边站岗,一般贴身服侍她的主要还是两个大丫鬟冷香和暖玉。 且她本身也不是事多的主,一天也没什么需要吩咐的,所以这些丫头个个都感到很幸运地被分到她身边做事。 林轻烟听到了蓝衣的禀告,知道是薛氏找她过去可能有事,于是放下手中的画笔,带着冷香就出了门,看着蓝衣那眼巴巴的眼神,她也同意让她跟上了。 出门前,暖玉还给她披上了兔毛斗篷,包了手炉让她拿着在路上暖手,当真是虽在过冬,却是一点也不冷。 到了世安苑,进门果然就看见薛氏在上首等着了,自从回府,她日日都要来这里报导,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无论是环境摆设,还是茶水的味道,还是服侍薛氏的几个贴身丫鬟,她都看顺眼了。 还有那个总是站在薛氏身后的田嬷嬷,听说那是薛氏在娘家时就伺候她的老人了,嫁人时也把她带过来了,主僕两人都已相处几十年了,感情自然是深厚,薛氏对她很是信任。 可以说对现在林府的人,她最熟悉的就是薛氏了,其次就是经常一起来正院坐坐,说说话的两位嫂嫂。 林父和两位哥哥毕竟每日都有公务在身,早出晚归的,只在每询休沐日时才被叫去世安苑一起吃顿饭。 林轻烟走进了向薛氏屈膝行礼,还没出声,就被薛氏打断叫起来了,「你这孩子,都说了到娘这里来不用这么多礼。」 林轻烟走到她旁边坐下,放下手炉,拿起一个橘子剥起来,笑着道:「那不行,你看表哥表姐去姑姑那里也是要请安的,我得跟他们学习。」 薛氏眉梢眼角俱是笑意,一旁的田嬷嬷打趣道:「夫人好福气,姑娘这是孝顺。」 田嬷嬷长得稍显富态,是个面容和善的人,嘴角和眼角都是皱纹,其实她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出府买上两个丫鬟伺候养老了,薛氏也是这样打算的,但之前「林轻烟」失踪,薛氏心力交瘁,田嬷嬷不愿意走,自愿留下来为主子分忧。 「嬷嬷说得对,烟儿就是个孝顺的,看这些天日日来陪我说话,不像那两个臭小子,忙得不见人影,稍有空闲就陪自个儿媳妇去了,哪还想得起我这个娘。」 薛氏拍拍林轻烟的手,「还是烟儿贴心,我都不捨得烟儿嫁人了,她日后若是嫁了人,我可不习惯。」 林轻烟听了这话,本要递过去的橘子差点滚落,嫁人? 见她一脸惊诧,薛氏好笑,哟了一声,玩笑道:「怎的听见嫁人是这反应?你是大姑娘了,嫁人是迟早的事,虽娘捨不得你,但爹娘是留不住你的。」 「你放心,娘会好好给你挑挑,选一个你喜欢的如意郎君。」 林轻烟分一半橘子放在她手上,放了一片橘子瓣到自己口中,汁水酸酸甜甜,在放了火盆,有些干燥的屋中,很是解渴。 「娘,怎么突然提到这个,我还不急呢,你看三姐不是还没说亲吗?」 「快了,娘会尽快给她订一门亲事,过不了多久,就该轮到你了。」 薛氏继续道:「过两日大长公主办赏梅宴,前几日下了雪,被雪滋润过的红梅最是好看,你和安莲都去瞧瞧。」 这事林轻烟略有印象,大长公主是当今皇上唯一的亲姑母,也不知是年纪大了喜欢热闹,还是有那当红娘的癖好,一年到头最是喜欢找由头办各种宴会。 春日里有春日宴,夏日有赏荷宴,冬日有赏梅宴,给京城能排的上号的各家夫人小姐都发上帖子,还邀请许多年轻后生参加。 各家夫人们也喜欢带着自己姑娘参加,因为这是好事啊,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带上家里到了适婚年纪还没定亲的闺女,小子,一起热闹热闹。 且不说能不能让年轻人看对眼,就说这些夫人们,来的个个都是京城里达官贵人的夫人,多交交好,聊聊天也是可以的。 所以,这大长公主办的宴会,明着是赏花品美食,实则却是给各位适婚的小姐、公子们相看的。 这几来,还真有几对在宴会上促成好事的,两家在初步的满意后,回去继续了解,觉得合适就欢欢喜喜地结为了亲家。 这事说起来还是有点好处的,让那么多年轻的男女自己相看挑选,有缘分的挑个自己喜欢的,比那掀盖头时才见第一面的盲婚哑嫁好太多了。 但也是有弊端的,比如有的嫡出看上了庶出,家里长辈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再比如提前知道男子或女子身份高贵的,那种长得好,出身高的扎眼抢手货,那是一出现,恨不得有一半的人眼睛都扑在那人身上。 第117页 女子都想往高了嫁,特别是宴会上如若来了皇亲国戚的贵公子们,或者公爵侯府的世家公子,那绝对是可以俘获大半女子的芳心。 林轻烟知道了这宴会的实际性质,那当然是不想去的,她都有结婚对象了,还去凑什么热闹? 古代的优秀男儿她也见了三个,她的两个哥哥和表哥三皇子已经是货真价实的人中龙凤了,长相气质,谈吐举止,出身和才能,在京城都是排的上号的优质男子。 但她还是对她的宋凉夜感兴趣,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她认为宋凉夜并不比这些出身高的京城公子哥差。 薛氏那边吃完了手上的橘子,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受了一遭罪,害怕出去见人,便好言劝慰道:「这次主要是给三丫头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青年才俊,你就当是去散散心,顺便看看有没有合你眼缘的,你俩年纪都不小了,许多人家十五就定亲了。」 「你也别怕,就凭你爹在朝中的地位,哪户人家不想与我们结亲?就是侯府伯府的世子都任你挑选。」 「何况我儿长得这般出色,才貌品性那是没得挑,只要是有眼光的人,都会想要娶你回家做儿媳。你及笄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上门探口风,但我和你爹都想再留你两年,我们就只你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捨不得你早早去婆家伺候公婆的。」 「女子嫁人都是重新投胎,若是遇上那讲理的人家还好,若是遇上那家里关系复杂,糟心事理不清的,嫁过去就是受罪。」 薛氏说着说着也觉伤感起来,女儿这才受了惊吓,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从那么远的地方找回家来,眼看着却又要嫁人了,嫁了人能有在自己家过的舒心吗? 可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为人父母的再是不舍,也只能在婚事上好好把关,找个人品好的,家事清白的,尽量让女儿将来少受些委屈。 薛氏苦口婆心,说得句句在理,林轻烟欲言又止,薛氏的心思明显就要在翻过年就想给她订亲,现在已是年底,她是真怕突然有一天就有哪家夫人进府来拜访。 她再也忍不住,看了看身后的田嬷嬷,语气认真道:「嬷嬷,您能出去一下吗?我想与母亲单独说几句话。」 两人都被她认真的表情怔了怔,薛氏点点头,田嬷嬷躬身退下,屋子里就剩林轻烟和薛氏两人。 薛氏惊疑不定,看女儿这神色,一副仿佛要说什么大事的样子,她在心中忍不住猜测起来,难道是还有什么关于失踪的要紧事没跟他们说? 林轻烟清了清嗓子,整了下思绪,开口就直奔主题:「娘,我有喜欢的人了!」 为显示她的态度,她语气郑重,眼神坚定,直直看着薛氏的眼睛,不闪不避,落落大方。话音落下,眼睛还弯了弯,露出一点点女孩子透露心事的欢喜。 薛氏表情惊讶,不等她说话,林轻烟又接着道:「他是我在宣城认识的,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都说古代的救命之恩比天大吗???*?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说明古代人很看重这个。 果然,薛氏就变了神色,再也忍不住,微微倾身接过话头:「怎的没听你说过?为何回来时不说,我和你爹也好正式感谢人家,最好是上门拜访一下,你这丫头......」 「娘,不是我不说,是我怕爹会反对。」 薛氏也反应过来女儿说的看上了人家,立马打听道:「他是哪家的公子?宣城?远是远了点,宣城什么人家,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年岁几何?你仔细说来听听,若是家里官职不高也无事,找个机会叫你爹提拔提拔,最好是调到京城来,也当是还了恩情。」 「他家里没人了,就他一个,比我长几岁。娘...其实我是在仓阳县认识他的。」 「县里?没长辈了?那他在做什么营生?」薛氏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女儿嫁去那么偏远的县城吧。 林轻烟咽了咽口水,觑着薛氏的脸色:「具体...我和他在奴隶营遇见的,他就是在那里救的我...」 闻言,薛氏脸色都变了变,一双美目微微睁大,声音都有些飘忽:「烟儿,你说清楚点,这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怎的会在奴隶营?难道是个管事?」她有点不愿意深想,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林轻烟咬咬牙,都说到这里了,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这就是事实,定了定神,一鼓作气道:「不是管事,他出生就在奴隶营。」 「娘,他很优秀的,我很喜欢他,你见了就知道...」 薛氏脑袋阵阵发晕,扶住旁边的扶手,再也听不下去,厉声打断她的话:「烟儿!你是女子,怎能随便把喜欢挂在嘴边,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自小学的闺秀规矩到哪去了!」 林轻烟听到这一声厉喝,声音戛然而止,身子都抖了抖,从回来相处这么久,薛氏对她都是关怀备至,事事顺着她,从来没见过她脸色这么难看,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脾气。 原来当家主母的气势真不是假的,她坐在离她这么近的距离,明显感觉到气压变了。 林轻烟慌乱的眸子飘向薛氏敛起的表情和盛怒的眼睛,只觉得这条路好难。 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光是听到身份就立马变了脸。 第70章 哭诉 林轻烟心里有些难过, 但只慌乱一瞬就打起了精神,若如连这一关都不能过, 那她爹那边, 没有娘去游说,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第118页 她也不管薛氏的脸色有多难看了,硬着头皮想继续给薛氏说说宋凉夜的优点:「娘, 您别急, 你先听我说,他叫宋凉夜,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出生在哪并不是他的错,这也不是他能选择的呀。」 「他是一个很刻苦很上进的人,虽环境不堪,但从小努力练武,现在已经...」 「烟儿!你是不是疯魔了!这样的人, 不必再说!」 薛氏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一般, 眼神严厉得盯着她,语气没有起伏:「你最好是从现在起不要再提起此事,否者让你爹知道了,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你别惹他生气。」 扶着额头,也不想再听她说话,闭上眼睛挥挥手:「回去吧,不要胡思乱想, 好好准备一下过两日宴会要穿的衣裙。」 林轻烟见她态度坚决, 一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的架势, 她坐着没动, 抿了抿唇,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娘,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他救了...」 薛氏睁开眼,再次打断她道:「报恩的方法何其多,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会派人走一趟,送点银钱就得了,一个奴隶,还需如何报恩?」 林轻烟第一次直白的当面感受到当朝的人提到奴隶时有多么的轻蔑和不屑,那轻飘飘的语气,仿佛那就不是和他们一个物种的。 她的心渐渐往下沉,从里到外的透着一股冷意,这样的薛氏,向她看到了这不是单纯的父母不同意儿女亲事的问题,而是相隔几千年来跨越不过去的观念上的鸿沟。 这不是谁的错,宋凉夜生在奴隶营没有错,她喜欢宋凉夜没有错,薛氏看不上奴隶也没有错,这是从古至今的一个观念,一个毫无理由可言的观念。 奴隶就如一块地皮,是被世人践踏的。 但,她是不想放弃的。 林轻烟红着眼圈,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低着头哽咽道:「娘,您知道我那段日子过的有多苦吗?是你想像不到的暗无天日,我不与你们细说,就是不想让你们担忧我。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又何必让你们徒增烦恼。」 「但我今日,想和您说说心里话,说完,想必我也能松快些。」 「当初我被人药晕带走,一路上都餵了药,脑子都快痴傻了,那些人根本不会管你死活,给口喝的吊着一口气能卖钱就行,我命大,到了地方,想法逃跑,逃跑不成,反被打了一顿。」 「后来被扔到奴隶营,那地方,您光通过想像也知道有多危险,我两眼一摸黑,连个遮风避雨的草棚子都没有,还是宋凉夜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庇护所。」 「后来去修河堤,整日半夜就起床干苦力活,分得一口黑馍馍,根本吃不饱,他就把他拼命挣来的包子给我吃。上茅厕也不得自由,每次去报备,那管事还色眯眯地打量我,吓得我根本不敢去茅厕。后来还是宋凉夜带我去人少的地方如厕。」 「还有一次...」说到这,她哭得越发厉害,肩膀都抖动起来,还掏出帕子擦眼泪,一副不想哭却忍不住的模样,更惹人生怜了。 她也不去看薛氏是何反应,继续道:「那一次,好几个大汉围着我,把我拖进小树林,要...要...」 「我不从,死命挣扎,却挣脱不开,那些人恼怒,对我拳打脚踢,扇我巴掌,力道极大,我当时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就在绝望之际,宋凉夜来了,是他救了我,把那些人全部打趴下了,还抱着浑身是伤的我回去照顾。」 林轻烟诉说着,第一次缓缓抬起头来看薛氏的眼睛,就看到薛氏眼睛通红,已泪流满面,眼里也含着沉痛。 林轻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直直望着薛氏:「娘,那时我真是怕了,以为再也没命见到你们了,就算苟延残喘,我也没脸再回来见你们。林府,应该不需要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儿。」 薛氏再也抑制不住,呜咽出声,抱着女儿哭道:「烟儿,别说了...」 「娘,当时出现救我的宋凉夜真的犹如一束光亮,把即将堕入深渊的我拉了回来。我怎能不心动?」 「我浑身痛的手脚都不能动,是他细心照顾我,给我打水擦脸,连上茅厕都是他背我去的,不然我又哪里再有勇气活下去。那样艰难,不如死了算了。」 「后来也是他带我逃出来的,一路护送我回京城,途中还遇上了一帮海盗,杀人抢劫,也是他保护我,才倖免于难,平安到京。」 林轻烟字字肺腑,轻轻推开薛氏抱住她的手,面对面看着她的脸,眼带期许,一字一句恳切道:「娘,他真的救了我多次,他那时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凭什么救我呢?就那样的险境,哪怕我再有坚韧的意志,凭我一个十几年养在深闺的弱女子如何生存得下来?又如何凭我自己千里迢迢找回家来?」 「没有他,我是万万活不成了的,您能不能暂且放下对他的偏见,给我们一个机会先了解了解他?」 「女儿拼了命地想回来,想回来见见亲人,为此,我是真的努力了。我受了这番苦难,当时也害怕极了呀。有时我也在想,女儿命苦,京城中这么多贵女千金,为何就是我?为何偏偏就是我!」 「这些场景还歷歷在目,每每夜晚想起时,害怕之余,总能庆幸一回遇到了宋凉夜。」 林轻烟抽噎几声,把眼泪擦干,缓了一会平復心绪,看到薛氏也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伸出手也帮她擦了擦眼泪,就这两下,素净的帕子都已打湿了。 第119页 薛氏是真没想到女儿经歷了这么多,回来时只说过得苦,人完好无事,也没受伤,只当是女人福大命大,菩萨保佑。 没想到还有这许多的曲曲折折。 林轻烟端起高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哭得太狠,还打了几下哭嗝。 「烟儿,是娘对不起你...」薛氏此时心绪复杂极了,脑子里乱闹闹的,既为女儿的遭遇感到悲痛,又忍不住想,这什么宋凉夜的,真的对女儿如此重要吗? 林轻烟脑子也哭得有点懵,她其实也是真情实感的有点委屈,既替「林轻烟」委屈,也为自己委屈。 「林轻烟」一个高门???*贵女,却平白遭遇这样的祸事,自己一个好好的大学生,却平白穿过来,生生改变了人生。 但好在在这里遇到了宋凉夜,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抓住的,不然来这里啥都没捞着,喜欢的人都不能在一起,那岂不是也太冤了? 不然来这里图啥?图一个当首辅的爹吗?她自己也有爹娘,她爹还是可爱可敬的人民英雄呢,虽因公牺牲,英年早逝,那也是她的亲爹。就算给一个皇上爹也是比不上的。 她把一盏茶都喝了个精光,不再打嗝之后又说道:「娘,反正我是不去那什么宴会的,我已经有了心仪的人,再去也不合适。」 见薛氏张嘴要说什么,她又赶忙道:「我知道您要说什么,你想让我嫁个权贵人家,但我想问问您,我在挨打受欺负,在逃亡害怕时,那些贵公子在哪?」 「在没出事之前,我也想如你们所愿,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可我现在遇上了他。」 「且女儿如今还适合嫁去那些世家吗?我的遭遇,别人可以瞒得住,还能瞒得住以后的婆家吗?有心人仔细查一查,就知道我有没有去青山庙养病了。让婆家知道了,他们会不会嫌弃女儿?就算碍于爹的身份,和他们的脸面,不敢在明面上说出来,难道心里不会膈应吗?」 「到那时,婆婆刁难,妯娌看不起,夫君不亲近,我的日子能过得好吗?我不想苦苦挣扎逃出了泥潭,好不容易挣来的一条命,最后又跳入了苦水。」 薛氏听罢这一席话,虽不想承认,但的确也有几分道理,烟儿虽保住了清白,但失踪这几个月是不争的事实,还真经不起细查。把女儿嫁去谁家,以后被发现了,都不会当做无事发生,若是再因此苛责女儿,这两家就不是结亲了,这是结仇。 但这也不能作为接受那什么宋的理由,她的女儿再是如何,那也是他垫脚也够不上的,「不能嫁高门,可以在你爹的门生中选一户好的,总之,嫁给那奴隶,是万万不能的,那人的身份,实在是不堪...」 林轻烟的手一顿,她说了半萝兜的话,中心思想都是在围绕着让薛氏对宋凉夜的印象有所改观,知道她的坚定不移的决心,想让薛氏的态度哪怕动摇一点点,但这人咋还这么排斥呢? 她胸口起伏一阵,不免加重了一点语气:「娘,身份有那么重要吗?身份再低,那没有他,我早就成一捧黄土了。」 「且,我身份是高,那是因为我会投胎,投身到娘的肚子里,在这一世与娘有了母女缘分,那是我的福气。但也不能拿这个作为我比他优秀的证据,不能说他配不上我啊。」 「他虽然出生不好,但他也没有选择,生来就是奴隶,也不是他的错啊。」 「他在那样的环境下,凭藉自己存活下来,在贫瘠的条件下,还习得一身好武功,这份坚毅和心志,是多少人比得上的?」 「京城这么多公子哥,他们的资源有多好就不提了吧,基本府里都给请了有名的武学师傅,但他们有几个是学出头了的?」 「不说远的,就说我二哥,自小只干一件事,专研练武,现在还是一名不错的武将,但我敢拍着胸脯说,二哥的武功绝没有宋凉夜的高强。」 「您也知道爹的书房周围有暗卫,那些暗卫个个都是爹精挑细选的,实力肯定不弱,但宋凉夜就是能避开他们把信送进来。不然爹哪会看到我写的信,从而来接我?在那之前,我也给府里送了好几日的信,愣是一点音讯也无。若不是他,哪能这么顺利让爹来接我?」 噼里啪啦一通砸,说得薛氏一愣一愣的,从不知道女儿口才这般好,以前不是挺不爱说话的吗? 林轻烟也是没法了,苦肉计也使了,声情并茂哭诉一番,嗓子都哭哑了,眼睛也哭肿了,是赢得了薛氏加倍的心疼和悲痛,但她似乎对宋凉夜的事油盐不进,只能拿出以前在学校辩论赛的精神,心里只有压倒对方的信念。 她站起身来,决定今日到此为止,说多了,薛氏也消化不了,反正慢慢来,只要开了一个头就好,她也不指望能一次取得成功,这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母亲已经知道了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林轻烟整了一下头髮,最后丢下一句:「娘,反正我已经认定他了,其他谁我也不稀罕。」 她大步跑出去,不理会后面薛氏叫住她的声音,出门就看见田嬷嬷一脸担忧的站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也不怕天寒地冻。 田嬷嬷见小姐红肿着眼睛跑出来,脸上泪迹斑斑,不停留地一路跑出了世安苑。 她焦急地掀帘子进屋,打眼一瞧,薛氏也是一副哭过的样子,她连忙叫人打热水来,亲自投了热帕子给薛氏敷脸。 第120页 田嬷嬷在外面听见这娘俩说了挺长时间的话,内容倒是听不太真切,听得时清时不清,也不知到底说了什么,有时还传来呜呜的哭泣声,她也在外面越等越着急,但也不敢进去。 现在一看这场面,主子这样伤心疲累,妆容都花了,歪躺在罗汉床上精神气都没了,虽心里不停猜测,也只默默在一旁服侍,不敢询问出声。 —— 林轻烟一路跑回小院,身后跟着的冷香和蓝衣也随着主子跑起来,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小姐状态不对,就连多话的蓝衣也不敢多问半句。 回到屋里,她脱下披风,丫鬟们主动端来热水,她自己动手洗了一把脸,敷了敷干涩疼痛的眼睛。 心里还在胡思乱想,这副哭成猪头的样子,晚上怎么跟宋凉夜解释?不解释清楚,他肯定不会放过她。 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今日是调不成颜料了,林轻烟干脆挥退丫鬟,把衣服一脱,直接扑进床里,拉过被子蒙过头顶,放空脑袋休息。 哭了这么久,也是很耗费元气的。 —— 晚上,宋凉夜熟门熟路进屋,看到她的尊荣,果然蹙眉询问,神色都冷了几分,那张本就没有多余表情的脸,更是阴沉的骇人。 林轻烟知道躲也躲不掉,老老实实把经过说了一遍,末了瘪瘪嘴说了一句:「可难受死我了。」 宋凉夜听完了心里无比复杂,糅杂着各种情绪,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既高兴她向长辈介绍自己,又担忧她与长辈争执起来。 看着她原本明亮的杏眼,现在只眯缝成一条线,又心疼又好笑,最后直接压抑不住弯了弯嘴角,从胸腔处传出一丝闷笑。 这时,他也终于理清,无论再多繁杂的情绪。 汇总下来,大抵是开心居多。 林轻烟那眯缝眼见他笑了,先是新奇,后反应过来,一拳砸在他胸前,气恼道:「好啊你,你竟然笑话我。」 「知不知道我今日流了多少眼泪,恐怕泪水都快枯竭了,比我上次被那只黑煤炭打哭的程度也不差了。」她沖他张牙舞爪地咆哮出声,又是咚咚两拳砸下去。 宋凉夜嘴角弧度越扯越大,并不阻止她那不痛不痒的两拳砸在胸口,眼睛里也溢出笑意,在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林轻烟最后不管不顾地翻身起来坐在他身上撒泼打滚,又是去掐他脖子,又是揪他耳朵,还气喘吁吁地叫道:「宋凉夜,我跟你拼了!」 又气唿唿瞪他:「凭什么我在哭,你在笑,平时也不见你笑一下!」 后来许是翻滚地累了,停下来哼了一声,躺下来拿背对着他再也不理他了,还把被子全部卷了过来,盖到自己身上。 宋凉夜怕真惹恼了她,手肘支起来去看她,另一只手也去拉她,就看到一张红扑扑地脸蛋,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林轻烟转向他,向他翻了一个白眼。 正要说话,余光瞄到他松垮下来的衣衫,露出了一点肩膀,他又面向着她衣襟大敞,敞开的领口正好对着她,看到了肩膀上的一些红痕。 她顿时顾不上原本要说的话,也不生气了,坐起来直接上手拉开他的衣襟,彻底把衣服拉下肩膀,这才看清楚,左肩上有好几道红痕,都连成一片了。 她一言不发去看右边,也是如此,甚至比左边还严重些,都有些瘀紫了。 「宋凉夜,这怎么弄得?」 宋凉夜见她问了也不隐瞒,语气随意:「在码头扛货。」 「你去干苦力?几日了?我们又不缺钱用,你干嘛要去呀,弄成这样,也不知道上点药。」 「我今日若是没看到,你是不是还要瞒着我?」 林轻烟十分心疼,立马从空间里找药,拿出棉签给他涂药。 宋凉夜觉得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搬货这个活对他来说不累,一日二十枚铜板,管一顿午饭,但也是做了这个才知道,与他之前杀一个人就几百两银票真没法比,误打误撞赚的那一千两是又轻松又快捷。 不管有多少铜钱???*,他也想去赚,慢是慢了点,多做几日不就可以给她买一个曹贵说的那什么女人都喜欢的金手镯?越粗的越好。 「没有要瞒着你,我总要赚银子的,不能让你饿肚子。」他还想多赚些银子去把她之前当的东西赎回来。 林轻烟哭笑不得,她哪里会饿肚子?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养家这一套,才出来多久啊,已经把世俗规则的概念理解到了精髓。 男人养家她还是支持的,不过,这方式,是不是有点太笨拙? 这种力气活,又累钱又少,他们又不是没有本钱,随便盘间铺子做点什么生意也好呀。 但他们两个都没有做生意的经验,不清楚京城的市场,也不知道卖点什么好,更不知道货源从哪来?一时间,林轻烟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这个活这么辛苦,要不你别去了吧?另外找一个。」 「不辛苦,就是搬东西。」末了又加了一句:「工头不看户籍,有力气就行。」 林轻烟哑然,京城找一个正经的活,定是不容易的,哪怕是店小二,掌柜应该也是要了解你的底细的。 「那你真的不累吗?」伸手去按摩他的手臂肌肉,微微用力,想给他放松放松。 宋凉夜仰躺着在床上微抬目光看着她的脸,白白净净,抿着红唇在他身旁专注地捏着他的手臂。 第121页 他摇摇头,怎么会累?比起年幼时练武的奄奄一息,这根本不值一提。 「那你中午吃的什么,能吃饱吗?」 「馒头,管饱。」离开了奴隶营,才知外面的世界大不相同,在那里卖命才能吃个半饱,这里只需出点力气就能吃饱。 「只有馒头吗?这样多没营养,你记得早上和晚上回家自己煮点东西吃。」介于上次发现他不老实吃饭,现在她每日晚上在吃晚饭的时候,都会打发丫鬟出去,然后在她的饭菜里各留一点起来,夹进碗里,再留大碗米饭,放进空间,等他来了,给他当宵夜吃。 「嗯,会煮粥。」他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按,拉着她也躺下来。 林轻烟顺势躺进他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轻轻——」 「嗯。」 「在府里开心吗?」 她诧异地抬起脑袋,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目光相撞,发现他也在看她,眼眸微垂,长睫在灯光下留下一片阴影在眼底。 林轻烟见他注视着她的专注眼神,心口怦怦跳,忽地笑了,倾身靠近,亲了亲他的嘴角,觉得不够,又啄了啄他的唇,两人气息交缠,她的眼里溢满欢喜。 「你放心吧,除了出门有点困难,一切都挺好的的。」然后又给他讲了林府大概有哪些人,分别是什么性格,还把从丫鬟那里听到的八卦也叭叭地讲给他听了。 这期间宋凉夜就认真听着,只时不时配合她嗯一声。 「我在这里好吃好喝,你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 抬手捏捏她的耳垂,拉了被子给她盖好,「睡吧。」 夜已深,屋外冷风唿唿,刺骨寒风,屋内暖意融融,温馨瀰漫。 第71章 春心 次日, 宋凉夜如往常一样天不亮就醒来,此时万籁俱静, 伸手不见五指, 林轻烟还抱着他睡得正香。 他轻轻把她的手拉开,打开了放在床头小小的圆形夜灯,微弱的灯光散发在床帐内, 像黑夜中的一片萤火。 借着那片微光,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那双会说话的杏眼此时乖乖地闭着,长长的眼睫小扇子般垂下,看起来稚嫩乖巧极了。 他又仔细瞧了瞧她的眼皮,红还是有点红,但似乎没那么肿了。 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翻身下床,拿着小夜灯去了浴房。 洗漱一番, 换好衣服, 回到拔步床前,挑开纱帐和帷幔,见她睡得安稳,俯身亲了亲她红润的唇角, 趁着夜色悄然出了林府,回了喜糖街的院子。 —— 到了上工时间,换了一身干活的粗布衣衫,到了平日搬货的码头。 这里已经有很多早起的力工们在忙忙碌碌, 扛着一袋袋的货物来来往往看着混乱, 却井然有序。两旁有很多摆摊的小贩, 有卖汤面的, 有卖煎饼的,有卖馄饨的。 小摊上三三两两的坐着穿灰布衣衫的工人们。 「阿夜——这边。」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小伙在右前方向他招手,肩上还扛着一麻袋货物,三两步跑到他近前,喘着粗气抹抹汗珠。 「今儿咱们跟方管事搬南边运来的大米,这玩意还挺沉。」说着还掂了掂肩上的麻袋。 宋凉夜点点头,也不与他多说,径直去排队领货。 曹贵这些日子早已习惯这位新来工友的冷淡,以习为常地扛着货去了指定的位置存放。 宋凉夜每次都两袋两袋地搬,扛在肩上,步伐稳健,搬了一趟又一趟,除了喝水,一上午就没停歇过。 大冬天的,所有人都淌着汗水,浑身发热。 到了午休时间,半个时辰的吃饭歇晌,大家都排队去领刚出锅热腾腾的馒头和热汤。 这边的馒头做的极大,一个抵一般馒头的两倍,宋凉夜照常拿了两个,没有拿碗打热汤。 虽幼时被人欺凌,与狗抢过食,但不知怎的,看着那一摞摞堆起的供人随取随用喝汤的碗,他就不想用。 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着吃馒头,再打开自己带来的竹筒喝两口水,曹贵又跑到他身边,一手拿着馒头,一手端着冒着热气的汤碗。 「阿夜,你今日肯定又不止领二十文工钱。」曹贵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羡慕地说道。 他瞅瞅旁边这个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身高腿长,五官精緻漂亮,就是一双眼睛没什么温度,让人不敢与之对视。看着不魁梧,但力气倒是极大,比那些一身腱子肉,干了几年的力工领的工钱都多。 这人刚来的时候,一点也不像是做这种苦力的人,光看那张脸,就与这里格格不入。可干起活来,一点也不比他们逊色。 曹贵边吃边犹豫,想着妹妹交代的事,他是真拿不准怎么与阿夜开口。 这样寡言少语,冷冰冰的人真的是良配吗? 他来做工也有一段时日了,可一共也没听他说过几句话,其他工友也不敢靠近他,头两日还有想与他攀谈的,可碰了几次冷脸之后,都渐渐开始疏远他了。 曹贵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也注意到了,每次都是自己跟他打招唿,自己主动来找他说话,他从没有主动开口与他说过话。 曹贵私以为,妹妹嫁给他不合适,一看他就不会疼人。 但转念又想,这人长得俊俏,力气大,干活卖力,挣的工钱又多,能养家,妹妹喜欢他,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122页 他这边犹犹豫豫不知道如何开口,宋凉夜倒是注意到了每日来找他说话的这个工友的眼神,他本就敏锐,在他身旁几次打量地视线,怎会感觉不到? 他沉默地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又喝了一口水,放下竹筒,转头瞥了他一眼,又撞见对方飘忽地眼神,微微扬眉:「何事?」 曹贵也吃完了馒头,尴尬地挠挠头:「那个,阿夜,你家里有几口人啊?」 宋凉夜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他会打听这些,但想了想,还是开口回道:「两口。」 曹贵以为他家里只剩父亲或者母亲了,心里略带同情,不过想到这样妹妹能少伺候一个人,也是好的。 「那你家住在哪?」 「喜糖街。」 「你们家的房屋吗?」 「嗯。」 曹贵心里一喜,城里有房子,还行还行。 他也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再接再厉道:「那你说了亲事没?」 宋凉夜起身想走,这人今日也不知出了什么毛病,平日都是他在他耳边自说自话,今日问题可真多,回答了三个,他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有耐心了。 曹贵跟着站起来,着急地跟在他身边,边走边说道:「阿夜,你到底说亲了没有啊?」这个最重要的问题,他一定要帮妹妹问到,早知道,一开始就问出来好了。 宋凉夜皱起眉头,转头漫声反问:「这与你何干?」 曹贵对上那双黑沉的眸子,像是裹挟着冷冽的寒冬,毫无温度可言,血液顿时冷下了一半,发热的头脑也凉了下来,使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子。这一刻,他迟钝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人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连他都憷他,与他说不上两句话,更何况他妹妹? 他再也问不下去,不管这人有没有定亲,都不是一个可以过日子的人。 一整个下午,他都没有再往宋凉夜身边凑。 —— 傍晚收工回到家,曹贵拖着一身的疲惫,又累又饿地推开院子的门,幸好他家距离搬货的码头直相隔两条街。???* 妹妹曹翠雪正在院子里的井边洗衣,看样子脚边还堆了一大盆没洗,有女人的有小孩的,蓝的绿的。大冬天的,井水冰凉,冻得手通红。 曹翠雪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就看到哥哥走进来,她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把手上的脏污用水冲掉,在衣服上拍了拍,起身就跑到曹贵跟前。 「哥,你问到了没?」 「问了。」曹贵看着兴高采烈地妹妹,心里嘆了一口气。 「如何?」曹翠雪不顾他哥身上的满身汗味和灰尘,拉着他的手问。 曹贵走到堂屋,他媳妇李氏从厨房中探出头来,沖外面喊了一句:「赶紧洗洗,饭快好了。」 曹贵他娘曹母从房间里出来,见儿子回来了,对闺女道:「给你哥端盆热水来,让他洗洗,看这一身累的。」 曹田氏在场,曹翠雪不好再问,只好忍住心中的急切,跑去厨房打了一盆热水。 待曹父也回来,一家人围坐在堂屋开饭,两个菜,一荤一素,一个炝炒白菜,一个韭菜炒鸡蛋。 曹父和曹贵干了一日的活,早就累了,不想说话,曹翠雪心里装着事,时不时瞟哥哥一眼,也没有心情说话,桌子上,只曹母和李氏说些琐碎的事。 吃罢饭,李氏收拾碗筷进厨房洗,曹翠雪再也忍不住,拉着哥哥到了院子里,用眼神催促他。 曹贵想到男人冰冷如井水的眸子,就不得不劝妹妹打消这个念头:「阿雪,这人不合适,你就别问了。」 「怎么就不合适了?你快给我说说你今日都问了啥?」 曹贵把今日问出来的三个问题和没问出来的一个问题都说了。 曹翠雪心里更加满意了,没想到那男人还在城里有房,喜糖街她知道,那里的房子不便宜,最差最小的也要上百两。 「哥,他有房子,我嫁过去就有地方住,多好呀?怎么就不合适了?」想到她见过两次的那张年轻俊俏的脸,她就忍不住心脏乱跳。 「而且他肯定没定亲,若是定亲了,怎么一次也不见有姑娘给他送饭?」曹翠雪就是偶尔给哥哥送饭过去,这才瞧见的他。 曹贵见妹妹一头陷进去,非要坚持的样子就头疼,她妹妹也是这条街上出落得漂亮的姑娘,能干又勤快,嫁去谁家,人家都会欢欢喜喜地迎进门。 可偏偏前几日送饭过去,见过了那人,就被迷得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他说不听,可该说的还是要说:「阿雪,不是我泼你冷水,那男人真不适合你,性子太冷了,不是个会疼人的,你嫁过去,怎么把日子过的红火?」 「哼,你别管,你又了解人家多少?真担心我,就帮我再打听打听,他家具体住在喜糖街哪一户?」说着就坐到井边,趁着还有天光,搓起衣服来。 曹贵气恼地摸摸脑袋,见她如此油盐不进,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娘,让娘来劝劝。 曹翠雪洗着一件灰布衣衫,也不管哥哥是怎么想的,反正她觉得挺合适,那人长得好,气质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反正从小到大她也没见过这样的。 虽只是苦力工,但听哥哥说了,他力气大,踏实肯干,一日也能得个几十文钱。加上她自己每日领回来的给别人浆洗衣服的活,能赚个十文钱。 第123页 他俩若是成了亲,两人每日加起来都能得大几十文,每月勤快点,能有一两银子呢。 且不说这些过日子的东西,就说嫁人,能嫁个喜欢的,岂不是美事一桩? 喜欢的人,光看着心里就热乎,心里得劲,就有使不完劲,劲往一处使,还怕日子过不红火? 曹翠雪想着那人的脸,搓起衣裳来越来越有劲,竟不觉得井水有多冰冷刺骨了。 —— 第二日早上曹贵吃过早饭要去上工的时候,曹翠雪把他送到院子门口,笑着对他道:「哥,晌午我给你送点好吃的过来。」 曹贵先是高兴,后反应过来,哪还会不明白妹妹是何用意?要说以前送饭还只是单纯的送饭,现在去送饭可就不只是单单送饭那么简单了。 也好,让妹妹去接触接触,知道那人什么样,受不住他的性子,也就知难而退了。 于是曹贵也没阻拦,沖妹妹点点头,出了院门上工去了。 又卖力干了一上午的活,转眼就到了中午,曹贵领了馒头,就看到了妹妹的身影,已经等在了一旁。 曹翠雪已经搜寻了一圈,却没找到那人的身影,上前羞赧道:「哥,我带了挺多的,你一个人吃不完。」 连曹贵这种心大的人都听出了这句话的话外音,他有些为难,昨日才因为怕他打了退堂鼓,难道今日又要往前凑? 可看到妹妹因为期待而脸颊泛红,为本就娴静温婉的脸添了几分颜色,他就不忍心说出拒绝她的话。 何况,他看得出来,今日她应该是特意打扮过一番,穿了一身八成新的粉色棉袄,头髮梳的整齐漂亮,头上戴了一只蝴蝶髮钗,描了眉,画了口脂,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曹翠雪去了宋凉夜每日坐着吃午饭的地方,既希望男人依旧冷脸,又害怕男人丝毫不留情面,伤了妹妹的心。 没走一会儿,来到一个僻静的转角处,果然看到宋凉夜靠坐着墙壁拿着竹筒在喝水,这里有一块大石,长期风吹雨打,已经打磨的光滑平整。 曹贵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笑着招唿道:「阿夜,今日我妹妹带了些吃食来,带过来给你尝尝。」 曹翠雪一眼就看到男人喝水时稜角分明的侧脸,滚动的喉结,和握着竹筒修长的手指,顿时脸颊更红了,她紧张地不敢出声,默默地坐在了哥哥的旁边。 曹贵示意曹翠雪把篮子打开,里面果然有两盘菜,一盘青椒炒鸡蛋,一盘酱肉,切得整整齐齐,码成一圈,色泽漂亮。 当菜端出来摆在石头上时,看到这两道菜,特别是那盘酱肉,大片大片的肉,曹贵惊讶极了,咽了咽口水,不可思议地看向妹妹。 曹翠雪看懂了哥哥的眼神,但她这时候没做解释,家里当然不可能让她带这么好的吃食来,鸡蛋是她在家里炒的,酱肉却是她用自己的私房钱买的。 她只往那边示意了一下,眼神暗示性地眨了眨:「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曹贵也反应过来,心里感嘆妹妹是真捨得啊,同时还有些酸熘熘,认命地把盘子端到他与宋凉夜之间,大喇喇地用筷子夹了一块酱肉到嘴里,又接过妹妹递过来的另一双筷子,递给宋凉夜道:「阿夜,一起吃点,这肉可真香。」 宋凉夜喝完了水,也看到了两盘热腾腾的菜,但他没有接递过来的筷子,三两口吃完剩下的馒头,起身道:「你们吃,我搬货去了。」 自觉把空间让给这两兄妹,人家吃肉,他凑什么热闹? 刚站起身,还没抬步,边上的曹翠雪就站了起来,鼓起勇气对他道:「那...那个...」她也不知该如何称唿他,索性跟着哥哥喊阿夜,「阿夜,你留下来吃点吧,哥哥他一个人吃不完,我带了挺多的。」 她不敢直视他的脸,目光停在他的胸膛上,脚下踢了踢哥哥的脚。 「对对对,阿夜,你快坐下来吃点,尝尝张记铺子的酱肉,百年老字号了,他家的酱肉真是没得说。」曹贵放下筷子立马符合,热情地叫宋凉夜坐下。 宋凉夜摇摇头,扔下一句吃饱了,拎着他的竹筒大踏步走了。 曹翠雪傻眼了,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泄气般坐了下来,脸上的笑也落了下来,摸了摸头上的髮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是她唯一的一根簪子,平日里她都捨不得戴,今日特地戴着它来,还借了嫂子的胭脂打扮一番,结果那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扫过来一下。 曹贵倒是早就有心理准备,夹起一筷子鸡蛋吃,语重心长对妹妹说:「你看到了吧,这人的性子有多难伺候,当哥的不会骗你,他是真的难相处。整日冷着一张脸,一天都不见有一句话,你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人都没有再往他跟前凑的。」 看着妹妹低下去的头,他劝道:「阿雪,你听哥的,别再想着他了,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你又贤惠又漂亮,何愁找不到一个好人家?」 「这人就不是一个过日子的人,难不成嫁过去,整日看他的冷脸?你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家里冷冷清清的,没有热乎气,新鲜劲一过,你会后悔的。」 曹翠雪咬着嘴唇,想到男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她就有些难受,也有些畏惧于他疏离的眉眼,她看得出来,那不是刻意装出来的,并不是特地针对她的,但正是这种长在骨子里的东西,让她不敢再上前一步,诉说她的女儿家心思。 第124页 可...她实在是,实在是,不甘???*心。 听着哥哥担心地话语,她低落道:「哥,我知道了,你快吃吧,吃完我就回去了。」 —— 这两日林轻烟都会往世安苑那边跑两趟,上午一趟,下午一趟,颳风下雪都去,她知道薛氏生她的气了,也不再好说话地事事都依着她,也会给她脸色看了。 但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不能因为人家的冷脸,就任其事态发展,何况,薛氏也算是她的娘了,态度殷勤地哄着,也是应该的。 这日到了世安苑,丫鬟打了帘子让她进去,薛氏坐在罗汉椅上,看了她一眼就撇过脸去,不再笑眯眯地让她坐在身边。 林轻烟脱了披风,髮丝被风雪吹得有些凌乱,发顶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了一点,鼻尖冻得红彤彤。外面又簌簌下起了小雪,明明出门的时候还没下,走到半路就开始飘雪花。 她像看不懂脸色似的,拍了拍衣裙,自动坐到薛氏手边,拉起她的手,嗓音像山涧飞跃的黄鹂鸟:「娘,您看看我的眼睛,还肿不?」 其实她来之前照过镜子了,这两日她用冰敷过眼睛,红肿已经消下去了,此时是故意找的话题。 薛氏转过来看了一眼,就见到女儿的眼睛倒是不肿了,可鼻子和脸颊都被寒风颳红了,进了这暖烘烘的屋子一熏,更加染上了一层绯红。 她心里虽气她的任性,但还是不落忍,板着脸道:「外头既是下着雪,又何苦过来走一趟,你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为娘的还不清楚吗?」 「娘,女儿就是想过来看看您,陪您聊聊天。爹和哥哥整日忙于公务,没时间陪您说话,女儿再不来看您,您岂不是该要伤心了?」 「哼,你的两位嫂嫂会过来陪我,你也不必日日跑几趟的来。」 「大嫂要打理府中事务,还要带池哥儿,忙都忙不过来,二嫂整日练剑,也少有过来找您说话,且她们是她们,我是我,难道您不欢迎我过来尽孝?」 薛氏也发现了,女儿这次回来之后,性格是开朗爱笑了,但嘴巴也变利索了,你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她也不想与她掰扯。 慢条斯理喝口茶,放下茶杯道:「你的眼睛是不红肿了,既然恢復了,那明日就跟我去参加赏梅宴,今日下了雪,明日的梅花必定开得更好。」 林轻烟哭笑不得,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茬,她是喜欢赏梅,尤其是雪中梅花,一片雪白中点缀着粒粒红梅,不用想也知道是养眼的盛景。 但她也不想去参加这种宴会,刚想拉着她的袖子拒绝,那边薛氏似知道她要说什么般,又开口了。 「你不用说那些没用的,这次主要是让你三姐姐去看看,你呢,就跟着去露露脸,好让人知道,林府的四小姐病已经痊癒了,并且身体康健,免得被人误以为林四姑娘还是个病秧子。」 林轻烟嘟嘟嘴,已经无可奈何了。 薛氏斜她一眼,「怎么?还不愿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敢怎样?不情不愿道:「行,我去。」 薛氏满意了,这几日以来第一次给她好脸色,「今晚就留在这吃饭吧。」 林轻烟摇摇头:「雪停了我就回去,走之前吩咐了小厨房熬了羊肉汤,不回去吃就浪费了。」 薛氏也不强求,不再继续留她,笑话她道:「你倒是会吃,听说你的小厨房整日换着花样来弄吃食。」 「娘,您就别取笑我了,我现在可珍惜粮食了,顿顿不剩饭。」 薛氏的笑容顿了顿,心中嘆气,转移话题道:「明日你早点起床,收拾好先到这边来吃早饭,吃完了,娘再带着你们俩一起出门。」 「林安莲也到这边来吃早饭吗?」 「嗯,我打发人去跟她说了。」 「好吧。」 两母女又聊了些别的,喝完了一杯茶,吃了一盘子点心,待雪停了,林轻烟就告辞带着丫鬟走了。 薛氏看着女儿身姿玲珑的背影,心里含着一丝希冀,希望明日她能开开眼,看上了哪家的好儿郎。 她也不拘是什么家世背景了,但能出现在大长公主的宴会上的,家势都不会太差。 —— 到了晚上,林轻烟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头汤端到宋凉夜面前,献宝似的:「快喝,我专门叫厨娘加了一些药材,冬日喝了可以暖暖身子。」 乳白色的汤面飘着嫩绿的葱花,汤下面满满都是羊肉,散发出的香味除了羊肉特有的味道,的确有一丝药材的药香味。 宋凉夜拿着汤勺,舀一勺汤送进口中,鲜香浓郁,热意滚到肠胃,暖到了四肢百骸,尤其他刚在天寒地冻的外面走了一遭。 「怎样?好喝吗?你快吃点肉,我给你弄一个蘸碟。」林轻烟摆出一个蘸料碗,一样一样的往里面放调料,除了油辣子没放,其他的都放了。 其实吃羊肉汤还是得蘸干碟才好吃,那种辣椒面,又香又辣,一块羊肉蘸一点,那味道,简直了。 林轻烟想着,默默地吞了吞口水,但宋凉夜不吃辣,唉,没办法。 男人挟了一筷子羊肉片到女人嘴边,见女人摇头不吃,他抿抿唇,嘴角似染上一点笑意,语气悠悠:「我看到你咽口水了,真不吃?」 女人愣然,没想到他吃着饭还观察这么细緻,红着脸瞪她一眼:「吃你的吧,我都刷牙了,况且我晚上也吃了一大碗呢,才不是嘴馋。」 第125页 林轻烟不理他,起身去衣柜里拿了一套衣服出来,在他面前展开,声音雀跃:「宋凉夜,你看,这件衣衫好看吗?我明日要穿这件。」 她也想通了,既然是赏梅宴,那她就在女眷堆里赏梅就行了,又没有人规定去了那里就必须得找个对象回家。 那么多闺秀也不都是抱着看男人的目的去的,她就当做是一个普通的聚会宴席就好,看看梅花,吃吃美食,顺便还能看看能不能结交一些合眼缘的手帕交。 所以第一次参加传说中古代的宴会,这种见世面的机会,她当然有些期待加高兴。 衣服是海棠红缎面绣白色玉兰花的对襟褙子,虽有些张扬,但配明日的雪景算得上是相得益彰。 她和两个丫鬟选了一番才选的这件,她肤色透亮白皙,穿这种红,更衬得眉眼娇俏明艷。 连同明日戴哪只簪子,戴什么耳坠子都已经选好了,兴奋地像一个即将春游的小学生。 林轻烟用眼神催促他,还把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两下,一副恨不得穿给他看的模样。 「明日要出门?」宋凉夜没回答好不好看的话,只奇怪她这股兴奋劲儿。 林轻烟抱着衣服在铜镜前转来转去:「是啊,明日与母亲,还有三姐姐去参加赏梅宴。」 眼眸一转,侧过头来笑吟吟对他道:「你不用羡慕,我会折几支最好看的梅花给你带回来,晚上你也可以看到啦。」 说着走到他面前,再次问道:「你就说这衣衫好不好看嘛,我穿上它好不好看?」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 第72章 梅花宴 林轻烟一大早就起来了, 梳洗好就去了世安苑和薛氏一起吃早饭,没想到她到的时候林安莲已经到了, 林安莲今日打扮的也是像一朵花儿一样, 一朵开在枝头的洁白栀子花。 她就说嘛,林安莲穿浅色衣裳肯定好看,把她的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柔弱堪怜。 三人吃过早饭, 坐上了一辆马车,出发去长公主的梅园。 从进了林府,这还是她第一次出来,手忍不住想去掀开帘子看看路上的光景,但看看薛氏和坐得规规矩矩的林安莲,她就按捺住了。 马车大约行驶了两刻钟就停了下来,梅园到了,林轻烟先起身掀开帘子, 下了马车后转身去扶薛氏下车。 梅园门口已经停了几架马车, 陆陆续续都有人下来,待各位夫人小姐下了马车后,车夫再把马车牵走,免得把门口堵住。 薛氏应是认识很多贵夫人的, 还没进门,就开始了各种寒暄,与在门口碰面的各路夫人打招唿。 林轻烟安静地站在薛氏身后,提到她的时候, 她就沖各位夫人微笑。这种场合, 她还是挺像个大家闺秀的。 进门后, 只有丫鬟在前面带路, 引着她们进入女眷们的暖阁中,现在天寒,不适合在户外久坐,所以就把她们安排在了烧了地龙的室内。 梅园是真的漂亮,一路上穿过幽静的小道,不仅是有大片大片的梅树林,夺目地盛放在寒冬中,还有各种其他植物,比得上一个公园了。 林轻烟深深吸一口裹着冷冽冬雪的梅花香,冷空气进入肺腑,脑袋都清明了几分。 到了暖阁,已经有许多人在坐着喝茶聊天了,薛氏进去,又是一番你来我往,场面一阵热闹,林轻烟扫了一圈,一个人都不认识,但个个都打扮的光鲜亮丽。 那些夫人们就不说了,里面坐着的姑娘们,是真会打扮呀,穿各种颜色的衣衫都有???*,蓝的绿的黄的,水灵灵的,俏生生的,真是养眼。 林轻烟不认识她们,可里面好像有认识林轻烟的,有两位姑娘在她看过去时都向她点头微笑,林轻烟在脑海搜索一番,应该是原身说得上话的几位姑娘里的其中两个。 她赶忙把笑容扩大几分,更显热情一些。 林安莲早就去找她的小姐妹了,已经坐在一位穿粉色衣裙的女子身边说起了话来。 林轻烟倒是不想去找那两位,跟在薛氏身后找了个位置坐下,奈何没过一会儿,那两位姑娘就过来了。 穿绿色衣裙,手腕上戴金镶玉手镯的圆脸姑娘叫孟秋,穿浅黄色衣裙,头上簪玉叶金蝉簪的长脸姑娘叫蒋听雨。 二人过来林轻烟身边坐下,也不见生疏,首先关心林轻烟的病情好转,林轻烟也笑呵呵的,她们问什么就答什么。 孟秋脸颊肉嘟嘟的,身材也比一般姑娘圆润一些,看着挺可爱的,说话也俏皮清脆,林轻烟渐渐放松下来。 「阿烟你知道吗?范姝玉订亲了,与陈国公世子陈公子,估计明年就得成婚。」孟秋跟林轻烟悄声说道。 林轻烟还在搜索范姝玉是谁,旁边蒋听雨就接话道:「阿烟怎会知道?她都多久没出门了。」 孟秋见林轻烟没说话,挤眉弄眼道:「我还以为陈公子会和咱们阿烟订亲呢,唉,可惜她不争气,生病给耽误了。」 「可不是吗?陈公子多玉树临风啊,让给阿烟我没话说,没想到被范姝玉抢了先。」 林轻烟睁大眼睛,这是什么话? 「诶诶诶,你们乱说什么,什么陈公子,我可不喜欢他。」她用绣帕打了孟秋一下,示意她闭嘴。 她也想起来了,范姝玉也是跟她们一个圈子的,每次见面就看她不顺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没来,估计就是因为订亲了。 第126页 至于那陈公子,也就见过两面,说过几句话客气话而已,具体长什么样也都记不清了。 「你真不喜欢?那样的玉面公子,家世好,又有才能,还温柔,谁不喜欢呢?」蒋听雨捏着手帕红着脸道。 林轻烟看出来了,喜欢陈公子的是这位蒋姑娘吧,她揶揄地看着她:「我可不喜欢那种斯斯文文的,什么玉面公子,还温柔?你知道他就温柔了?你可收收心吧,人家都与范姝玉订亲了,以后就是范姝玉的夫君。」 孟秋在一边噗呲笑出了声,附和道:「是啊,听雨,陈公子是没机会了,可今日来的男子也不比他差,待会儿你可得好好看看,说不定就有你喜欢的呢?」 蒋听雨被两人笑话得有些脸热,伸手要去掐孟秋,林轻烟在中间拦,三人正笑闹间,门口又走进来一人,孟秋望过去惊讶叫道:「范姝玉?!她怎么来了?」 打闹的动作齐齐停下,都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打扮的光彩照人,首饰金钗珠光闪闪的姑娘走了进来,眼神扫了一圈,看到她们就径直走了过来。 蒋听雨气鼓鼓地小声说道:「都订亲了,怎么还出来现眼?」 林轻烟也看着那姑娘走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还直勾勾地上下打量她,眼神意味不明。 感受她的眼神,林轻烟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她也没招惹她呀? 刚准备开口问一句,孟秋出声道:「范姝玉,你不在家绣嫁衣,来这里干嘛,不怕陈公子不高兴啊?」 范姝玉没理她,看着林轻烟,收起了那副打量的神色,她也不傻,做得太明显,不是明摆着她知道内情吗,笑着问道:「阿烟这是恢復好了?都敢出来见人了。」 今日打听到林轻烟要出来参加宴会,她可是小小的惊讶了一番,一般女子遇到那种事,恐怕再也没脸出来见人了,恨不得一辈子躲起来才好。 所以她迫不及待想出来看看她,看她是怎样郁郁寡欢,强颜欢笑的,结果一到这里,就看到她笑靥如花,眉眼不见一丝阴霾,不仅如此,脸蛋似乎还更明艷了几分,气色更红润了。 林轻烟简直莫名其妙,果然与记忆里的一样,这人就是看她不顺眼,说话阴阳怪气的,她怎么就不能出来见人了? 既然是不喜欢她的人,她也没必要去交谈,这姑娘虽长得不错,但性格实在是与她合不来,谁喜欢说话带刺的人? 于是直接就忽视了对面的姑娘,起身去一边的案几上拿了三个红彤彤的果子,过来分给了孟秋和蒋听雨一人一个,这里面虽然暖和,但也干燥,吃点水果润润喉正好。 范姝玉见三人其乐融融地吃水果,把她当空气一般,面色难看,心里气得直咬牙。 总是如此!虽看似几人一起玩,在一个圈子里,但这些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把她排除在外,就像她多不受待见似的,明明大家的身份都是差不多的。 她自认为除了林轻烟,其余两个人还没有她容貌出色呢,凭什么就要排挤她? 她好不容易让林轻烟跌了个大跟头,跌到了泥地里,本以为她会受人唾弃,素日里这些与她交好的闺秀会像躲瘟疫似地躲着她,结果呢,这些人什么都不知情,还这般与她说说笑笑。 范姝玉指甲掐进肉里,哥哥虽再三嘱咐她不能说出去,可她心里烧着一团火,刺激着她恨不得立马告诉这里的所有夫人千金们。 若是她们和另一边的公子哥们都知道了林轻烟的真面目,谁还会靠近她?谁还会看得起她? 范姝玉原本带着看戏的心情来的这里,却气得自己心梗,凭什么林轻烟都经歷过那么不堪的遭遇了,却还笑得出来?不应该在家要死要活的吗? 林轻烟不喜欢那双不善的眼睛盯着她,藉口出去上恭房。 出了暖阁,空气都新鲜了不少,耳边的交谈声远去,清静了许多,她也不知上厕所的地方在哪,随便拦了一位端着盘子的小丫鬟,请她带路。 左拐右拐,又是小径又是岔道,到了地方,丫鬟就告退了,林轻烟自己进去上了一个厕所,不得不说,富贵人家的洗手间都这么有雅调,干干净净不说,还熏了香,插了花,摆了屏风。 出来净了手才发现一个问题,带路的丫鬟走了,她上哪知道回去的路怎么走? 左右张望一番,只认得刚才是从哪边过来的,但这里到处都是梅树林,遇到一个三岔路口她就晕了。 林轻烟也不着急,反正只要再遇到一个丫鬟,叫人带路不就行了。 她干脆踏进一片开得旺盛的梅树林,挑挑选选,踮脚摘了枝头最红的几株,梅花上面覆盖着一层白雪,没有剪刀,枝丫不太好折断。 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折断六枝,手指都被勒红了,不时还有冰雪掉下来,簌簌落在她的头上和肩上。 林轻烟鼻尖都出汗了,梳得整齐的头髮也被横出来的枝丫勾出几缕髮丝,她抬手擦擦汗,指尖冰凉,不用看镜子也知道,现在这副样子指不定有多狼狈。 林轻烟心里有些汗颜,摘梅花这么风雅的事,竟然被她做得这样吃力又滑稽。她记得上次叫暖玉摘院子里的那株梅花,人家的动作好看又轻松。 不管怎样,看着手上这一大捧梅花,朵朵都开得红艷艷,散发着阵阵幽香,被雪水润过的花瓣香气愈发浓郁,心情还是很好的。 第127页 想到晚上宋凉夜就能看到她摘的寒梅,心情就更加飞扬起来。 原本想把梅花直接塞进空间,向四周望了望,虽没看见人,但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她不敢大意,只好忍住了这个念头,捧着梅花出了梅林。 还没走几步,就隐约看到前面林安莲的背影,身后还跟了一个年轻男子,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另一片梅林。 林轻烟心脏微微跳快了几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林安莲今日就是穿的那一身衣服。 和一个男子单独进隐秘的梅林? 她觉得自己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的燃烧了起来,八卦因子蠢蠢欲动,驱使她脚步比脑子快的闪身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树,树干粗壮,树枝高大,树叶繁盛茂密。 她现在也没心思去管这是什么品种的树,总之能掩藏她的身形就是好树。 这里的位置很是不错,小心地探出头就能看到里面的那片梅花林,不过林安莲可能太谨慎了,进到了林子深处,借着梅树的掩映,只能隐约看得见有两个人影站在一处,根本看不清楚脸长什么样子。 这还是她提前看见有人进去,知道那里有两个人,否者根本注意不到那里的人影。更可况她刚看了看四周,这里的确有些偏僻,都这么久了,也不见一个丫鬟的身影。 林轻烟眨了眨眼,尽量撑大眼睛辨认,还是没能看清男子的容貌,她也不气馁,这两人说完话总是要出来的吧。 刚才看见男子的背影好像还不错,身量高,穿着很???*富贵。 等了好一会,只见两人的身影越靠越近,都快要抱到一起去了,林轻烟心里更痒了,抓心挠肝的,恨不得进去到两人身边去听听他们说了什么,这种明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却听不到说什么的情况,真是闹心。 林轻烟伸长了脖子,趴在树干上努力往外探,却无济于事,她往左右瞧瞧,都没有一个距离更近且适合躲藏的地方了,她更不敢进梅树林,被发现了多尴尬。 脖子酸的刚想收回脑袋,头顶上方就传来一点动静,她惊悚地还没来得及仰头看是不是蛇,边上就跳下来一个人,从树上跳下来的,一个男人。 她受了惊吓的脑子第一反应是,还好不是蛇! 第二反应是连忙用另一只没拿梅花的手捂住嘴巴,阻止自己即将惊唿出声的尖叫。 然后才按下狂跳的心脏,缓缓转回脑袋,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的人。 男人长身玉立,长相俊美,唇红齿白,沖她笑得开怀,眉眼笑地像天边的一抹骄阳。 卫濯的确笑得很开心,甚至从胸腔中发出低低的笑声,今日外祖母叫他来,他不情不愿,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他待在树上有一阵了,这姑娘一身红衣很是扎眼,眼睁睁看着她在小径中迷茫地四处张望,又不慌不忙地钻进梅花林跳起脚来摘梅花,又眼睁睁看着她缩头缩脑地躲在树下偷窥别人幽会。 乐得他再也忍不住,在树上待不下去了,径直跳了下来。 此时她捂着嘴,只露出一双满眼惊慌泛着水汽地眸子瞪着他,像一只雪地里受惊的兔子,生动又可爱。 林轻烟看着这人笑得停不下来,笑声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她虽然不知这傢伙从哪突然就冒了出来,还着实吓了她一跳,也不知他在笑什么,但若是声音大的惊动到了里面的人,那就露馅了。 她渐渐平缓下来被吓到的心跳后,放下手,竖起一根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然后不理他,又趴回去看向里面,一会没注意到,这两人竟抱在了一起!这么大胆的吗?真看不出来,这朵洁白的栀子花林安莲竟然这么令人刮目相看。 她在这边看戏,殊不知道身边的男人在看她。 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吹落了林轻烟被梅花枝勾下来的髮丝,一缕乌黑的髮丝贴在了那张白嫩莹润却又因长时间吹拂冷空气而沁出一层淡淡樱粉的小脸上。 此时她怀里捧着一束娇艷的梅花,穿着红衣的姑娘与怀里的梅花交相辉映,使得脸庞越发娇艷欲滴,她专注地看着某处,长睫一眨不眨,周围萦绕着梅花的幽幽冷香。 卫濯觉得自己再也笑不出来了。 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缩,漏跳一拍,而后,像疯了似的要跳出胸腔。 他按了按不舒适的心脏部位,微微移开视线,正要受不住地挪开一点,刚动了一步,旁边伸过来一只小手抓住他的衣袖,往里扯了扯,并小声示意他别出去。 林轻烟见林子里的两人终于说完了话,眼看就要出来了,先走出来的是林安莲,快要走到他们这边时,她又把站着的男人往树干里边拉了拉,用气音道:「你过来点,别被看见了。」 然后就微微猫着腰等着林子里的男子出来,她是真想看看与林安莲约会的人到底是谁。 待林安莲走了,又等了一会儿,男子才缓步走出来,出了梅林,林轻烟就看清楚了男子的长相,五官清秀,皮肤白,单眼皮,一副书生模样。 林轻烟惊奇,在脑海里想像林安莲站在他身边的样子,一个娇柔,一个斯文,倒也般配。 没想到林安莲喜欢这种类型的,还以为她会喜欢身材比较魁梧的。 等人都走过去了,她还在心里啧啧感嘆,之前她还在想林安莲这般不急着找个好婚事,也不去嫡母那里走动献殷勤,原来是早就有了成算,已经找到了如意郎君。 第128页 看来过不了多久,就有人来府上为林安莲提亲了吧。 正想地出神,一道男音闲闲入耳:「喂,人都走了。」 林轻烟回过身看过去,就见男人抱着手臂倚着树干,身姿懒散,站没站相地看着她。 她一下就想起,这人刚才吓了她一跳的事,还差点暴露了她,但此时她也不想计较了,开口问道:「你看见刚才那男子了吗?」 「怎么?」 「你认识他吗?知道他是哪家公子吗?」 「知道又如何?」 「知道就告诉我呗,还能如何?」林轻烟摊手,心里暗暗翻个白眼,就打听这么一点小事,还要收好处不成? 「若是不告诉呢?」卫濯笑起来,一副无赖样。 「你别忘了,刚才你吓到我了,我还没找你赔银子压惊。」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姑娘?」 林轻烟服了这人的傲娇,眼看问不出什么,不再理会他,径直绕过他走了,反正等人来提亲的时候,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身后男人叫住她,她回头,就见他扔来一个东西,她条件反射接住,低头一瞧,见是个藏蓝色缎面荷包,上面绣着精美的云纹,荷包鼓鼓的,应该有不少银子。 林轻烟疑惑地看向他,他似乎很爱笑,这会儿笑地如春光灿烂般扬扬下巴沖她说了一句:「赔你的银子。」 林轻烟可不想随便要一个人的银子,她又随手把荷包抛回去:「比起银子,我更想要知道那人的名字。」 卫濯轻巧接住荷包,「那就用你的名字换,如何?」 「不如何,你不说就不说呗。」 林轻烟懒得再说,转身就走,在外面看戏不说,冻了半天,腿都站麻了。 抱着梅花枝往刚刚林安莲消失的方向走,应该没错。 果然,走出一条小道,就看见了有丫鬟来往行走,她又请了一位丫鬟带路,顺利地到了暖阁处。 先把梅花放在外面厅堂的案几上,掀开帘子进屋,就看见屋里一大半的妙龄闺秀都不见了,坐着聊天的都是些夫人们,感觉屋子都空了下来。 薛氏还在原位置上喝茶,两人视线相碰,她沖她咧嘴笑了笑,眸光流转,果然看到了已经回来的林安莲,光看外表,看不出什么异样,仿佛刚才没有和心上人约会拥抱过,她收回视线又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孟秋和蒋听雨也不在了,就剩范姝玉坐的稳稳噹噹,她也不奇怪,这人都订亲了,自然是不好再出去结交男子的。 范姝玉见她坐下,来了精神,看先她问:「去恭房用得着这么久吗?」 「嗯,肚子不舒服。」 范姝玉一脸不信,撇撇嘴道:「莫不是去与哪个男子幽会了?」 「你很好奇吗?」林轻烟现在手冰的难受,闲闲地回了一句。 范姝玉一噎,她的确好奇,好奇谁那么倒霉看上她这种失了清白的女人,娶回家也是祸害。 但她更关心的是为何这女人一点也看不出受了折磨和苦难的样子?难不成她根本没有遭受过那些? 不可能!都去了那种地方了,不可能逃得掉魔爪,一定是她装出来的,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难受地要死了吧。 若说她哪里有变化,那就是性子好像变了一点,变得话多爱笑了,还能刺她两句了。 范姝玉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发展的方向好像不对啊。 看着她明眸善睐,顾盼神飞,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的样子,更加不理解了。 她亲眼看见她被带上马车的啊?也实实在在失踪了这许久。而且她亲口吩咐过要送她去那种腌臜地方,不可能出岔子。 范姝玉转了个话题,装作不解地问道:「你之前到底患了何疾病,如此兇险吗?还要去青山庙休养。」 「这种私密的事不好与你说吧,我也不想再提,反正已经痊癒了,不然今日我也不可能出来。」林轻烟端起温热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茶,身上那股子寒意才渐渐驱散。 范姝玉在心里嗤笑一声,这人还挺会装。 「莫不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吧,这才不好与人细说。」 「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只是单单不想与你说,」末了,还满眼困惑地看着她加了一句:「我们很熟吗?」 范姝玉看她好似一副真诚发问的模样心里发堵,罢了,反正她再怎样嘴硬,也改变不了她是残花败柳的事实。况且她已经把最有竞争力的她踢走,成功与陈世子订了亲,这辈子她都与陈国公世子无缘了。 站起身,理理鬓髮,与主人家告了一声罪,提前离席了。 林轻烟见她走了,没人来与她搭讪了,心里更放松,刚才已经听丫鬟说大长公主来过了,坐了一会与夫人们聊聊天又走了,年纪大了,这种场合也待不了多久。 她还挺好奇大长公主长啥样的,听说已经年过五十了,这么热衷于撮合小年轻的人,内心一定是喜欢八卦???*的。 —— 待宴席结束,已经是下午了,回到林府,三人也有些乏了,薛氏没多细问她们什么,说了几句话就放她们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轻烟也是挺累的,回了烟柳院叫暖玉找了个花瓶把她带回来的梅花插瓶,她自己洗漱一番,拆了髮髻和耳饰,换了身居家的衣衫就痛快躺倒床上休息去了。 第129页 扑到舒适柔软的被窝,摸着光滑细腻的绸缎锦被,忍不住喟嘆一声,才觉得,回家是真舒服啊。 就像以前出去旅游,在外面玩倒是玩得挺开心的,但每次结束回到家,卸下一身的疲惫和风尘,隔绝了一路上的喧嚣与吵闹,才像是活过来一般,有种灵魂归位的安宁感。 日薄西山,日月交替。 在残月如钩时,宋凉夜进屋,一眼就看到了花瓶里一捧红的晃眼的梅花,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他想起她昨晚说过的话,要带梅花回来给他看。 空气中一阵幽香,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漠然冷肃的面部线条都柔和几分。 林轻烟见他来了,立马丢开手上的书,跳下床扑进他怀里,双手挂在他脖子上,脑袋在他脖颈间蹭啊蹭,闻着他身上的气息,令人安心又舒畅。 「宋凉夜,今日在外面玩,我都想你了。」 「梅园果真很漂亮,好多大片大片的梅花林,富贵人家真奢侈呀,用那么大的宅子,只为种梅树来观赏。」 「但冰雪覆盖在红梅上的雪景真的很好看,尤其是看一整片的时候,凌霜傲雪,视野特别好。」若不是手机不能用,她是真的想拍下来给他看看。 宋凉夜托着她的细腰,耐心地听她趴在他肩头诉说她的心情与见闻,嗓音细细柔柔,娇媚婉转,好似在通过这种方式向他撒娇。 他心里涌起一片温热,他喜欢她亲昵的肢体触碰,也喜欢她在夜色里,在烛光下,融融地与他说话,潺潺的温泉在五脏六腑徜徉,眼帘放松地半阖着,手指轻轻在她腰间摩挲。 私密的空间,亲密的举止,烛火跳跃,花香怡人。 一室温柔。 第73章 送饭 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吃过晚饭还赖在这不肯走的外孙。 卫濯像没骨头似的歪在圈椅里, 两条长腿支出去,大喇喇地坐姿简直没眼看, 手里拿着一个圆润饱满的橘子悠闲地抛上抛下, 他也知道外祖母在看他,但他就是不开口,等她老人家忍不住的时候自然会先开口。 果然, 还没数几个数呢, 长公主就问他:「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常你最不耐烦待在我这,你今儿个倒是稀奇。」 「我可不相信你是留下来陪我这老婆子的。」 她也不管外孙坐没坐相,只拿眼睛斜他:「说吧,有甚事?」 卫濯身子稍稍坐直了些,轻咳一声,也不打马虎眼,直接道:「外祖母,今日来参加宴会的都有哪些府上的小姐?」 「呦, 那可多了, 基本京城适龄的姑娘都来了。」她先是顺口答了,后又觉得不对劲,反问道:「你不是一向都不耐烦我办的那些宴会吗,哪次叫你过去不是摆着一张臭脸?」 「外祖母那是害你吗?你的年龄也大了, 别让你母亲操心,让你去见见那些闺秀没坏处。」 「于其让你母亲着急为你乱挑一个,还不如你自己选一个喜欢的。」 大长公主说起这个话题来就没完没了,主要是女儿时不时找上门向她诉说这个外孙如何如何不肯听话, 迟迟不肯定亲, 给她相看的姑娘, 不是嫌弃别人不好看, 就是嫌弃别人声音不好听。 实在是,都十九了,婚事还没着落,过了年就二十了,有些人家这么大的年龄,孩子都会翻身了。 卫濯头疼地看着外祖母,打断她源源不断的话:「那您可知今日是哪家的姑娘穿了红衣?」 大长公主闻言一愣,旋即手指隔空点着他呵呵笑起来,笑得褶子都出来了,「你小子,还有今日?」 「这是开窍了?」大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尤其是看着外孙耳根渐渐发红,哪还有半分当初死倔死倔的样子。 「难得我们濯儿开窍了,外祖母一定给你打听出来,若是姑娘品性不错,就叫你母亲去提亲,在年前把婚事定下来。」 说着又笑睨着他:「也不知今日是谁给外祖母摆脸色,口口声声不肯去那劳什子梅花宴的。」 卫濯被调侃了,也不害臊,反正他脸皮厚,只要知道那姑娘是谁,随她老人家怎么说。 事情说完了,他也不多待,嬉皮笑脸说了两句哄人的话,逗得大大长公主笑出了眼泪花,连连答应给他找出那姑娘,这才拿着橘子大摇大摆告辞离去。 —— 转眼就过了年底,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林轻烟每日雷打不动的去薛氏那里报导,每次聊天,都会有意无意地带上一两句暗含宋凉夜的话。 林轻烟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她知道人都是习惯性动物,当一个你不接受的东西或事物整日在你面前晃,或者有些话听多了,在不知不觉间,这种牴触感就会慢慢减弱。 这就是习惯使然。 又或者可以称之为洗脑。 就像在现代的时候,她原本非常不接受榴槤的味道,可舍友整日在她耳边念叨榴槤之美味,还时不时在她面前吃,一副吃到榴槤就是幸福的模样,她终于也忍不住尝试了一下。 结果,她自己就变成了榴槤爱好者。 还会经常买回家吃,一开始她爷爷奶奶嫌弃极了,可在她极力游说下,也跟她一起变成了榴槤爱好者。 千万不能小觑这种一日日被腐蚀的力量。 反正,她有的是耐心。 林轻烟对于自己想做的事,一向是肯下功夫的。 第130页 小时候在放假期间,全小区的孩子都在外面玩闹奔跑时,她坐在家里练习画画,练习书法。也不全是因为奶奶对她严格的教导,也有她喜欢画画和想写好毛笔字的决心。 这日,她陪了薛氏一会儿后,就提出明日想出府逛铺子的打算。 这次薛氏没再阻止她,女儿回来这么久,出了那次出去参加宴会,还从来没有出过府。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要让两个护卫跟着。 「娘,有冷香暖玉她们陪着,您就放心吧,她们会寸步不离的。」 薛氏还在犹豫,林轻烟又提了一个要求:「我好久都没吃过京城酒楼的饭菜了,明日我想去酒楼吃了午饭再回来,我上午晚点出门,吃了午饭就回来,绝不多逗留。」她举手保证道。 薛氏见她乖巧的样子,也无法再说出拒绝的话,想着女儿确实在府里闷了许久,就答应了下来。 林轻烟高兴极了,抱着薛氏声音甜甜地说一定给她带好吃的回来。 —— 翌日她收拾好刚要出府,就碰见了二嫂郑氏,郑氏见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主动提出来要陪她逛街,林轻烟连连摆手,说不敢劳烦二嫂,怕耽误了她的时间。 郑氏也看出了小姑子想要自己单独去逛逛,也就不再勉强,笑着让她路上小心点。 林轻烟挥别二嫂,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外面的空气可真好呀,就算是大冷天,她也是高兴的,在府里装了这么久的乖乖女,整天世安苑、烟柳院两点一线的跑。 真正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都佩服自己。 林轻烟坐在马车上,看到了久违的市井和街道,看到了林立的店铺,听到了小贩的吆喝声,心情好到不行。 她先带着两个丫鬟去了京城最有名的珠宝首饰楼,流萤阁。 流萤阁足足有四层楼,据说这里的首饰钗环有萤火虫那么多,款式风格最齐全。 踏进大门,立马就有小伙计热情地上前询问,微微弯腰,态度恭敬,却不过分谄媚。 林轻烟在心里暗暗点头,这服务意识很不错,她也笑着回应,直接说明来意:「我不看什么首饰,我想找你们掌柜的,定制两只手镯。」 「那您二楼请,我这就去叫我们掌柜的。」 事情谈妥,林轻烟脚步轻快地出了流萤阁,只等着日子,师傅做好后,伙计把货送上门。 这会儿还不到吃午饭的时间,她就在街上逛了逛,看到感兴趣的店就进去看看,买了不少东西,大多都是吃的,还给宋凉夜买了一双黑色靴子。 三人逛累了,就找了一家三层楼的大酒楼进去点了几个招牌菜,原样装进食盒打包带走。 冷香和暖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林轻烟看到二人的小动作,转了转眼珠,开口道:「我要去办点事,要不你们在这里吃着饭等我?」 二人齐齐摇头:「夫人叮嘱我们要跟紧小姐。」 「那待会儿不管你们看到什么就当做没看到,更不许回去跟夫人禀报,不然我再也不会不信任你们,以后去哪也不带着你们。」 冷香暖玉急忙应下了。 提着食盒,林轻烟叫车夫前往???*码头。 到了地方,马车停在路道口,不能再往里面进,掀开帘子一瞧,前面就是码头了,靠岸停着几辆偌大的货船,这里热火朝天,许多小贩正忙得不可开交,工人们来来往往,还挺热闹。 这次她语气加重了些,命令道:「你们就在马车里等我,先把饭吃了,不必等我,我约莫半个时辰后回来。」 暖玉还想再跟着下去,被冷香一把拦住了,对着她摇了摇头,再跟着,只怕小姐会生气了。 林轻烟独自下了马车往前面走,心里有些打鼓,这么多人,怎么才能找到宋凉夜?若是等一中午都没看到人,岂不是白跑一趟? 她边走边拿眼睛寻人,装了几盘菜的食盒又重,提着有些费劲。 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她昨晚特意没告诉他今日要出来,没想到这地方这么大,早知道就直接告诉他,让他在路口等着她了。 眼神一晃,恍惚看见人群中一个挺拔的身影,身形高挑,虽与周围的人同样穿着不起眼的粗布短褐,但他身高腿长,穿什么都好看,是她的宋凉夜没错了。 心里惊喜,刚想迈步过去,就发觉有点不对劲,这场景,怎么有点怪异呢? 只见宋凉夜身前还站着一位着素青色衣裙的姑娘,对,就是姑娘。她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女子还仰着头与他说着什么,倒是看不清宋凉夜的神情。 林轻烟怎么也想像不到宋凉夜与别的女子站在一处说话的场景,不是说他不能与女子说话,只是他总是太冷了,让她下意识就觉得,他就不是一个会和人搭讪的人,无论男女。 今日看到的这一幕倒是让她有点稀奇,怎么看怎么违和,她真有点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宋凉夜此时心里十分不耐,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眸色漠然地看着面前正说话的女子。 这段时日总是莫名其妙地看见她,次数多了,他也知道了这是曹贵的妹妹,经常来给曹贵送饭。 但他发现这女子总是有意无意地找他说话,说些有的没的,他不耐烦应付这些场面,连带着对曹贵也有些不喜。 第131页 他本就与曹贵没多大交际,就是看个脸熟,没想到他的家人如此不知礼数。 「阿夜,你们男子一般都喜欢些什么啊,我哥哥生辰快到了,我想送他一个生辰礼。」曹翠雪好不容易找到了与他单独说话的机会,心里雀跃。 她这段时间几乎日日都来,送饭十分频繁,但都有哥哥在场,根本说不了什么话。 而且她也体会到了这人的性子是真的难相处,基本都没有理过她,偶尔会回应一两句哥哥的话,却从来不搭理她的问话。 他就像冰山上一朵艷丽的花,看着诱人,想触摸,却堪比登天。 「我怕随便挑的东西,哥哥不喜欢,那不是浪费银子了吗?」曹翠雪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此时两人的距离隔着两步远,也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光明正大地看他,害羞又紧张,觉得这人好看极了。 今日曹贵被管事叫去送货了,她抓住这个机会,特意叫住他,找了一个正当的理由,托他把食盒转交给哥哥,这么简单顺手的小事,他应该不会拒绝。 宋凉夜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声调平淡:「食盒给我。」 曹翠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把食盒交到他手上,宋凉夜稳稳提着手柄,上面还残留着被女子紧攥过的温度,他有些不适,不动声色挪了点位置。 耐心全无,抬腿就要转身走人,曹翠雪先一步叫住他,似乎还有话说,他蹙了蹙眉,眸子更加冷了几度,平淡地语调都冷了下来:「还有事?」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佳,曹翠雪也有些害怕,委屈地咬咬唇,却也不敢再纠缠,正想说句谢谢他的话圆过去。 却在此时,一个娇娇软软地女子声音向这边喊道:「宋凉夜。」 嗓音似泉水叮咚,尾音上扬,带着不自觉地轻快,语气熟稔又理直气壮。在嘈杂的人声中特别清晰。 宋凉夜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俏生生站在那边的人儿,他眼睑抬了抬,眸子骤然透出几分光亮,长腿已经垮了出去。 曹翠雪也跟着转头看过去,就看到男人大步走到那姑娘跟前,那姑娘穿着一身藕荷色撒花百褶裙,头上戴着碧玉金步摇,耳朵上是白玉耳坠,还有些是她认不出的首饰,但一看就通体富贵,价值不菲。 不说打扮,就是那姑娘的脸也极为出众,面若桃花,柳眉杏眼,肤若凝脂,光是站在那里就明艷动人,俏丽多姿,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看了都知道这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娇小姐。 宋凉夜避开人群,几步就到了女人面前,黑眸锁定她的脸,低低问:「你怎么来了?」 林轻烟哼了一声,噘了噘嘴,瞪他道:「怎么?我就不能来了?」 当她看见宋凉夜接过那姑娘手里的食盒时,再也忍不住,但她也不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不动,开口喊了他一声。 宋凉夜眼里不自觉带了一丝笑,想摸摸她的头,「能来,不知道你出府。」她这么久没出来了,更没想到她会来看她。 「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昨晚才没告诉你的。」女人寻着他的眼睛问:「我来给你送饭,你开不开心。」 「嗯。」她来找他,他自然是欣喜的,看到她的那一刻心跳微快。 林轻烟看到他眼里波动的流光,知道他定是开心的,终于沖他笑了起来,笑容明朗,嘴上却道:「可我看见已经有人给你送饭了。」 她下巴点了点男人手上提着的食盒,眸光流转,越过他身体向后看,就看到刚才站在那里的女子正看向他们这边。 不仅她在看他们,周围还有一些时不时向他们打量过来的眼神。 宋凉夜知道她说的什么,轻声道:「不是我的,是别人的,托我转交。」 「那你站那么远做什么,离我近点。」 「身上汗,熏着你。」 「你怎样我都喜欢。」 「嗯。」 「嗯什么嗯?不是应该说你也喜欢我吗?」 「喜欢轻轻。」 「行,晚上给你亲。」 女人笑得眼睛弯如月牙,男人不再说话,桃花眼却紧紧盯着她,耳根微微发热。 曹翠雪站在原地倔强的不肯离开,她在心里祈祷,这女子一定是阿夜的什么亲戚。 但亲眼见他们站在一处说话的样子,她实在无法再欺骗自己这两人的关系。男人虽克制地站得离女人并不亲近,但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情意与契合。 她心里黯然,脸色难堪地一路跑回了家,曹母看她面色苍白地回来,担忧询问,她径直越过曹母,推开了房间的门,进去后一把把门关死。 扑在床上呜呜哭了起来,从小到大,她也是受人喜欢的,有不少男子献殷勤,但她没有一个喜欢的。 见到他,她一见倾心,之前觉得他再冷漠,再难以接近,她也是可以坚持的,她相信总有一天能打动他。哪怕哥哥也劝说,不支持她,她也鼓足了一股劲。 可如今知道他已经有了女人,这叫她难以接受,鼓起的那股劲在见到那个云容月貌的姑娘时彻底卸了个干净。 那女子长得那般娇媚,穿着那般富贵,却还来码头给他送饭,她一开口叫他的时候,曹翠雪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听得出来,那姑娘虽叫的全名,但语气中的亲昵让人无法忽视。 第132页 这一次,不用哥哥再劝,她也知道自己没希望了,她拿什么与那女子比?她哪里比得过人家! —— 林轻烟和宋凉夜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把食盒里的菜一一摆出来,两人一起吃午饭。 林轻烟给男人夹了一块红烧肉,似不经意般问道:「刚才与你说话的姑娘是谁啊?」 「一个工友的妹妹。」 「你与她很熟吗?」 「不熟。」 「那你觉得她长得好看吗?」 宋凉夜终于顿了顿筷子,抬眼看了女人一眼,女人被看得有些心虚,仍装作若无其事,强撑着脖子等着他回答。 奇怪于女人的问话,却还是想了想,摇摇头答道:「不清楚。」 「真不清楚?」 「嗯,没注意。」 「哦,多吃点肉。」 林轻烟满意了,低头偷偷笑了一下,殷勤地给男人夹菜。 第74章 提亲 日子不紧不慢, 平静愉快地度过了一月,即将迎来春节。 这一个月里, 林轻烟没再出过门, 宫里的六公主倒是给她递过帖子,邀请她去宫里找她玩,她以天寒, 她大病初癒, 畏寒容易生病拒绝了。 皇宫虽恢弘富丽,但规矩也多,危险系数大,如非必要,她也不想再去。 然而就在她以为可以安稳迎接在古代的第一个???*春节时,一个重磅炸弹砸中了她,炸得她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有人叫媒婆来林府提亲了。 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林安莲相好的来向林安莲提亲。 而是来向她提亲的!媒婆明确表示是给武安侯府的二少爷向林府的四姑娘提亲。 武安侯府二少爷卫濯, 家世显贵, 长相俊俏,虽性格顽劣了些,看着有些不着调。 但爹疼娘宠,有个侯爷爹, 还有个连皇上都要敬着的大长公主外祖母,前程还能差得了? 这是媒婆嘴里夸赞的话。 还说明了为何来提亲的缘由,原是在前儿个自家外祖母举办的梅花宴上看中了林四姑娘,一回去就禀明了长辈, 要求娶四姑娘。 林轻烟听到丫鬟的传话, 人都傻了, 甩下手中喷香的糕点, 急匆匆就往世安苑赶了过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媒婆已经走了,喝空了的茶盏都被丫鬟收走了。 林轻烟气喘吁吁地看向坐在上首悠闲品茶地薛氏,心跳个不停,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真有人来府里向她提亲了,若是薛氏不顾她的意愿答应了,那她要怎么办? 她回想了一番,那日在梅园,她就遇到过一个男的,就是在她看林安莲八卦的时候那个突然从树上跳下来吓了她一跳的男人。 记忆里这人是挺好看的,这一点媒婆倒是没有吹牛,但这关她什么事?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该好奇心那么重,巴巴地去看林安莲的八卦。这男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就见过一面,就要上门提亲? 那天看着他也挺正常的啊,看着还是个爱笑的,嘴巴还严实,问了半天林安莲对象的名字都问不出来。 「娘,您答应了?」她一屁股坐在薛氏身边,急急问道。 薛氏瞥她一眼,哼了一声:「怎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里边有你的事吗?」 「怎么没我的事?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我有知情权和决定权吧。」林轻烟瞪着杏眼。 「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打哪里学来的。」 「您就告诉我嘛,您到底跟媒婆怎么说的?」她开始摇晃薛氏的手臂。 薛氏还是没回答她的话,只道:「武安侯府是个不错的人家,府里情况不复杂,人口也简单,后宅不龌龊,侯夫人呢,我也是打过交道的,是个讲理的。至于那二少爷,虽贪玩了些,但品性不坏,成了家应该会懂事的。」 林轻烟见她说了一大通,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道:「娘,您在说什么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您该不会真想答应这门亲事吧?」 「我今日倒是没把话说死,这事还得与你爹商量商量。我与媒婆说了,再怎么也得等年后再给答覆,年前事情太多。况且还有你三姐在前面挡着,你先订亲了,说出去还以为我苛待庶女。」 「答覆什么答覆?您明日直接拒绝了,我不管您和爹怎么商量,反正我不同意。」林轻烟急了,还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 「你急也没用,若是你爹满意这门亲事,这事没准还就成了。」 林轻烟快被气死了,「我这才回来多久啊,你们就急着把我嫁出去了?那我死里逃生回来就是为了嫁一个你们满意的婚事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这是在怪爹娘?」 「我不是怪你们,我只是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想嫁自己喜欢的人。我死过一次了,捡来的新生命,我想做我自己的主。」 「烟儿,你这样说话,不是在剜娘的心吗?爹娘会害你吗?什么嫁自己喜欢的人,你不就是想嫁给那个奴隶吗?」薛氏声音严厉,直直得看着女儿:「我告诉你,就算不嫁给这个侯府二少爷,你也休想嫁给那个野男人!」 薛氏头脑一股气血上涌,连刻在骨子里的教养都不要了,咬牙切齿地说了难以入耳的粗话。 这段时间女儿的勤恳和目的显而易见,时不时在帮那什么姓宋的说好话,她看在眼中,但只要不触及这个话题,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听到。 第133页 毕竟是自己疼爱的女儿,不想与她争执起来,弄得两人脸红脖子粗。 她也没想到女儿不仅沖昏了头脑,还如此有毅力。 林轻烟听到这么难听的话,眼圈立马红了,是气的,也是愤怒的。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薛氏,想张嘴反驳,但看她胸口起伏,知道她心绪不稳,正在火头上,她不想在这种不冷静地情况下说服对方什么。 但她还是很难受,什么野男人?凭什么说宋凉夜是野男人?难道必须是他们同意的结婚对象才不是野男人吗? 同时她心里也有巨大的失落,没想到她努力了这么久,日日不落地来小意伺候,比上学打卡还勤快,下雨下雪颳大风也要来。 然则成果呢? 几近于无。 林轻烟低下眼睛不说话,待薛氏平復下来了才轻声说道:「你不就是看不上宋凉夜的身份吗?」 「然而出身又能证明什么呢?大周朝的先祖打下江山之前是草莽出身,我的首辅爹是穷书生出身。」 「你不看一个人的品性,不看他的心性,不看他的能力,不看他是否爱我,不看他是否对我好,你就盯着那一点身份看!」 林轻烟抬起垂着的眼帘,不再以女儿面对母亲的姿态与薛氏对话,她以一种站在与薛氏平等的台阶上,心平气和地说出自己心里所想。 她想用这种郑重又理智的态度,把薛氏当成谈判者,把自己放在一个双方对等的关系来引起薛氏的重视,告诉她自己并不是瞎胡闹,并不是一时的头脑发昏。 薛氏怔怔然,女儿强硬的态度让她一瞬间觉得女儿长大了,那个糯糰子般的女儿长大了。 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哭不闹不绝食相逼,却也坚决不放弃,只用自己的方式来跟你周旋。 或许是那段经歷太过深刻,使得女儿再也放不下。 她嘆了一口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酸涩闷痛,一切都是命。 第一次认真思考起来,看着女儿清澈明亮的杏眼,认真道:「你真就如此喜欢他?非嫁他不可?」 林轻烟轻轻嗯了一声,却坚定无比。 「你口口声声说他人不错,我也没见过他,全凭你一面之词,如何有说服力?」 「那娘要是愿意,我安排他来见见你们?」林轻烟心里稍稍激动,使劲按捺了下来。 「这个倒是不急,等过了年,开了春再说吧。」 「嗯,不急不急。」 尽管这样,也很让林轻烟开心了,至少能感受到薛氏的态度有些软化了,有了一点希望不是吗? 薛氏瞧着女儿上翘地嘴角,还是没忍住,打击道:「你别高兴地太早,他那个身份始终是个问题,你爹倒是可以帮忙弄个户籍出来。可这也得让你爹同意啊,他那关可不好过,别怪我没提醒你。」 「嗯,我知道,娘,您真好,爹那边有您呢,他肯定听您的。」林轻烟伸出手抱着薛氏撒娇道。 薛氏觉得女儿是真变了,这变脸的功力,刚才还一副严肃脸,现在又是软软地小女儿模样。 「这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也怕你爹,何况这事非同小可,改奴隶户籍简直前所未有,你别抱太大的希望,我看啊,他不会同意你们的事。你爹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他不同意的事,可不会像娘这般好说话。」 林轻烟也有些不安了,林鸿祯可不是像薛氏这样的后宅妇人,他若是不同意,会怎样? 「娘,您就帮帮我吧,帮我跟爹说说好话,他最信任您了。」林轻烟之所以想先拿下薛氏这边,一直磨缠薛氏徵求她的松口,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林鸿祯那边太难啃了,若是有薛氏帮着说话,肯定有很大的效果。 「怎么?这会儿倒是畏缩了?你怎么不亲自去与你爹说?」薛氏睨着她。 「我倒是想与他说,可他整日不见人影,恐怕都没耐心听我说什么,开口第一句就要惹他不高兴,还怎么去说?」 「这么听来,倒是怪我太清闲了,让你日日有机会来歪缠我?」 「不是的,娘,跟您说说心里话,我没压力,觉得您能理解我的心情,能听懂我在说什么。爹爹一个男子,与他说女儿家的心事,他能体会到吗?」 薛氏没忍住笑了出来,点点女儿的额头:「越发伶牙俐齿,在娘面前倒是耍起心眼来了。你是长大了,心思早飞出去了。」 「娘,我好开心呀。能得到您的支持,我真幸福。」 「我可没说支持啊,没有你爹的首肯,我可不敢支持。」 「反正我就当您同意了,您是站在我这边的。」顺杆爬,做得倒是顺熘。 随即她又想起什么,开口道:「娘,那武安侯府的提亲您就尽快回绝了吧,让人家心里也有个底,别拖着人家。」 「这事不该你管,我自有章程。」 「行,我相信???*您。」 —— 冰天雪地,天寒地冻,在屋外走一趟都要冻得人耳朵发红。 却挡不住林府上上下下的人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从主子到下人都不得清闲。 年关,主子们忙着一年的迎来送往,给各个府上备上节礼,下人们打扫园子,屋里屋外的焕然一新。 厨娘们鸡鸭鱼肉的准备大展身手迎除夕夜,让主子们欢欢喜喜地吃顿团圆饭。 第134页 林轻烟的屋子和院子也被丫鬟婆子们大扫除一番,不仅各种家具擦拭了几遍,角角落落也不放过,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被休整一气,看着精神极了。 府里开始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除夕的前一日,众人终于可以缓下来喘口气,一家人都聚在一起吃晚饭,林轻烟也见到了早出晚归的爹爹和两位哥哥。 回来这么久,她统共也没与他们见过几回面,不是不想见,实在是这些人太忙了。 尤其是年底这两个月,不止一次地听嫂嫂抱怨过自家夫君没时间陪她们吃饭,日日天黑了才回府。 一大家子围坐在圆桌上,林鸿祯和薛氏坐在主位,连一岁多的的池哥儿也上了桌,由奶娘照看着,拿着他的小勺子小碗,小嘴吃得油乎乎。 当然,她也看见了林安莲和林博艺两姐弟。 她在府里平时无事不出院子,出院子也是去世安苑,所以府里的其他人,尤其是各位姨娘,还真是很少打过照面,至今还认不全乎。 她想,明日是除夕,这种大团圆的日子,应该所有人都会出来,到时可以好好地认一认。 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各回各院,好好休整一番,明日好高高兴兴精精神神过除夕。 林轻烟借着冷香提着的灯笼散发出来的暖黄光线,看着脚下的路往烟柳院的方向走。 灯笼照亮一方方窄窄的路面,虽府里廊檐下到处都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但这些幽静的小路在植被的掩映下还是有些黑漆漆。 一路无话地回到烟柳院。 林轻烟迫不及待地叫人备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浴桶里还奢侈地加了玫瑰花瓣,滴了精油。 洗地皮肤光滑白嫩,关键是还香喷喷的散发出诱人的花香味。 她还在空间找出了一件粉色丝绸吊带睡裙,布料单薄柔软,用料也少,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了大片大片奶白水嫩的肌肤。 林轻烟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在心里暗自点了点头,在外裹上一件长袍出了浴房,早早地打发了丫鬟下去休息,自己独自坐在床上静静等着。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思绪无意识飘远,不知想到什么,脸颊泛出一层绯红。 第75章 生辰礼 宋凉夜来的时候, 就见床上的女子散着一头乌黑的长髮,靠坐在纱帐后面, 面若桃花, 眼带水波,漾着丝丝情意地望向他。 美的似一只妖精。 他目光紧紧盯着女人,不知怎的, 心里泛起一丝慌乱, 口干舌燥,理智让他稍稍移开眼神,大踏步去了浴房洗漱。 出来时,女人已经下了床,在梳妆檯上捣鼓着什么,背对着他,即使披着密不透风长袍也掩不住那凹凸有致的身段。 他还没缓过神,女人回过头来, 手里捏着一个精緻的小盒子, 笑着向他走来,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 林轻烟到了他面前,对上他的墨色的眸子, 笑的妩媚动人,上前一步靠近,伸手抱住他劲瘦的腰身,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坚硬的身躯。 「宋凉夜, 生辰快乐。」 她抬首, 亲了亲他的唇瓣, 动作温柔, 吐气如兰,媚眼如丝。 宋凉夜终于知道女人今日哪里不一样了,此时的她,就像一只汁水饱满粉嫩嫩的蜜桃,令人心痒难耐。 他不知道,这是林轻烟故意在诱惑他。 宋凉夜悄悄按捺住紊乱的心绪,低低嗯了一声,声线低迷,却不敢再开口,视线落在她脸上挪不开半分。 林轻烟放开他,退后了一步,低头打开手上的小盒子。 男人轻轻松了一口气,绷得板直的腰背略微松懈。 林轻烟葱白般的手指取出了盒子里的两只银手镯。 一大一小,一模一样。 说是手镯,更像是手环,宽度很窄,不符合当今厚重的审美,纯银打造,光滑无一丝花纹,简单轻便,只隐隐泛着银白的光。 她拿给宋凉夜看,邀功似的得意道:「我特意去找工匠师傅打的,送你的生辰礼,怎么样,好看吧,里面刻着我们彼此的名字,你戴一个,我戴一个,这样谁都看得出来,我们是一对儿的。」 宋凉夜垂眸一瞧,果然看到大的那个内圈刻着一个「烟」字,小的那个内圈刻着一个「夜」字,小小的,却很清晰。 他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甘甜,就像那晚吃的那一颗红红的草莓,汁水清甜,进入肺腑。 林轻烟直接抓起他的大手,把大的那个镯子套进他左手腕,大小刚好合适,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戴上这个泛着银光的手镯,意外的好看。 她又把自己的套在手腕上,如玉般的白瓷肌肤,衬得这个素淡的手镯都清雅起来。 把手并排放在男人手腕边,一个结实有力,一个柔弱无骨,腕子上却带着同样的银手镯,透出一种无形的牵扯,和谐得紧。 林轻烟抬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宋凉夜,与他对视,两人心里都是喜悦的。 「你喜欢吗?」 「嗯。」 林轻烟泛着淡粉的指尖放到肩上的衣料上,轻轻一拉,长袍滑落在地,堆在脚边。 男人勐地唿吸一滞,僵在原地,眼眸波动,喉咙发紧,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女人裸露在外的白腻肌肤在烛光下晃得耀眼,身姿曼妙,冰肌玉骨。 第135页 此时身着薄薄的一片布料,少的可怜,下摆只到大腿根,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肩上两条细细的带子支撑着布料,细白的脖颈和胳膊暴露在空气中。 最关键的是,女人里面什么都没穿,胸前有隐约起伏的轮廓。 宋凉夜觉得此刻他腹中的火再次腾烧起来,就像走火入魔时真气在体内乱窜。 林轻烟见男人站着木木地一动不动,她也有些羞怯,轻咳一声,小声喊道:「宋凉夜?」 男人狼狈地把目光移到她脸上,指尖发颤,似艰难地从喉间吐出几个字来:「把衣裳穿好,冷。」声音已经暗哑。 边说还弯腰从地上捡起掉落在地上长袍,摊开准备披在她身上。 林轻烟见此,那股子娇羞散了大半,她怎么也没想到男人会是这反应。 在她的想像里,看到这一幕,就算不是饿狼扑食,也应该忍不住对她做点什么吧? 她挣扎的挥手丢掉披在肩上的袍子,娇声道;「宋凉夜,抱抱我。」 女人理直气壮地要求,瞪着水润润的杏眼,他上前一步,把她揽入了怀里。娇躯入怀,触感明显。 「把我抱到床.上去,上了床不就不冷了吗?」 宋凉夜脑子已经浆煳了,一听一个指令般,打横把她抱起来,迈步往拔步床走。 把她放进被窝,自己也躺进去,身边女人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宋凉夜,你亲亲我。」林轻烟撒娇道,声音绵软,说出来的话魅惑无比。 宋凉夜咬肌鼓了鼓,脑袋里的那根弦再也绷不住,勐地翻身压在女人身上,黑色瞳孔里含着幽芒,低头在那张要人命的红唇上咬了咬。 林轻烟嘤咛一声,抬手抱住他的脖颈,微微仰着头配合他。 两人唿吸交.缠,唇齿相依,沉溺在其中。 宋凉夜的手放在女人的腰间慢慢摩挲,裙子被推了起来,堆至不盈一握的细腰上。触及到滑腻娇嫩的肌肤,眼里的火焰燃烧地更旺。 男人渐渐低头往下,唇瓣触碰到女人细细的脖颈。 灼.热的唿吸喷洒在林轻烟颈间,她觉得自己置身在火场。 感受着男人的亲吻,她脑中一片混沌,眼神渐渐不再聚焦,朦胧迷离,情不自禁地仰起天鹅颈。 宋凉夜躬起腰背,避免压到身下的女人,嘴唇将她的脖颈亲了个遍,当碰到绵软时,他的手顿了顿,想要拿开。 「别走。」林轻烟呻.吟一声,扭了扭身子。 男人唿吸加重一瞬,亲在了她漂亮的锁骨上。 林轻烟手臂下滑,两条细嫩的胳膊攀上他的嵴背,指尖紧紧抓住他后背的衣服。 男人宽阔的胸膛和臂膀牢牢地笼罩在她上方,带着微微的重量和压迫感。 酥麻的触电感流遍全身,令她的脑子昏昏沉沉。 她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宋凉夜...」 嗓音又娇又软,像是裹了一层桂花蜜。 「嗯...」男人应声而答,抬眼去看她。 只见女人乌黑的髮丝铺在枕上,双颊像是喝醉了般,泛着红晕,大眼中水波荡漾,迷离地看???*着他。 香肩上细细的带子已经滑落,白瓷般莹润的肌肤也沁出一层薄薄的红粉。 妖艷又妩媚。 「亲亲...」女人感觉到男人停下来了,还娇声提醒。 宋凉夜双手撑在她的两侧,黑眸紧紧盯着她,狭长眼底透出一丝红,额头滚出一滴汗珠,咬肌绷紧,他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就控制不住了。 闭了闭眼,低下腰,勐地揉了一把她的腰肢,低头在她脖颈间狠狠吸了一口,馨香入鼻。 而后放开她,翻身下去,无力地躺在床上,看着床顶,运起内力平復那股燥意。 林轻烟都懵了,脑子都清明了几分,侧首看向仿佛入定般的男人,明明额上青筋凸.显,浑身冒着热气,明显就是憋得难受。 她与宋凉夜也同床了这么久,有时两人身体相贴,自然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她也无可奈何,只能假装不知道。 除了害羞,古代的避孕条件差,她也不想在婚前怀孕,古代名声大过天,她想与他名正言顺,堂堂正正地在一起,并不想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语。 今日是他的生辰,她不仅想送他情侣手镯,还想送他另一份礼物。 ... 林轻烟侧躺着面对他,纤纤素手往下,摸上了他的腹肌,打了个圈。 男人浑身一颤,脑海里轰地一声炸开了,不可思议地瞪圆了桃花眼,缓缓侧头看向女人。 林轻烟咽了咽口水,对上了男人惊慌地眼眸。 「咳...这...」她眨巴眨巴眼睛,水光晃动,结结巴巴解释道:「这是我想送你的第二份生辰礼...我想让你开心。」 ... 作为一个现代女大学生,没谈过恋爱,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被电脑教会了。 虽不能真正的做那事,但其他纾.解的方法也有很多。 今日正好,既可以让宋凉夜舒服,也可以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毕竟光是学习,不学以致用怎么能行呢? 宋凉夜从原本的震惊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而再也顾不上其他,他唿吸急促,喉结滚动,额上的汗只增不减。 实在难耐的时候,还会压抑不住地从喉间溢出一点喘.息声。 第136页 林轻烟听到男人那一声粗.重的喘.息,性.感撩人,再配上那一张清隽精緻的脸,她也忍不住口干舌燥了。 看他似痛苦又似享受的表情,平时冰冷淡漠的脸哪还有半分疏离。像只妖精似的勾引着她,她耳根发烫。 舔了舔唇,半边身体压向他手臂,对着那张平日里总是紧抿,此时却因为情.欲而微张的薄唇亲了下去。 丁香小舌灵活地伸出来一点,舌尖细细描摹他漂亮的唇形。 ... 宋凉夜瞳孔漆黑,像一团浓的化不开的墨,却不再黑沉无光。 反而在林轻烟一边吻他,一边握着他时,眼眸骤然亮起,迸发出一丝惊人的亮光。 他伸手揽住女人,扣入怀中,微微按压住她的脑袋,仰头咬在了她香甜的唇瓣上,舌尖湿.润了两人的唇,滑滑嫩嫩,轻而易举地滑进了女人的嘴里。 室内温度节节攀升,两人身体都热的不行。 在寒冷的冬夜,在这个除夕的前夜,一对相拥的人儿做着令人面红耳赤又亲密的事。 长夜寂静,只偶尔从拔步床里传来一两声细微的闷.哼。 林轻烟的手忍不住抖了抖,心里一阵尖叫。 这男人!太招人稀罕了! ... 女人眼里泛着水光瞪着男人。 男人只是抿着唇,并不回答,甚至还阖上了眼皮装死。 林轻烟真的无奈了,再不结束,她的手臂就要废了,明日除夕夜宴,她恐怕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但她知道,这种事,要么不做,要么就要让男人纾.解出来。 她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坐到男人的腿边,被子下的风景暴露了出来。 这光景,让她挪不开眼。 男人的里衣已经松垮,露出胸膛和紧实的腹肌,那腹肌和劲瘦的腰一看就富有强劲的爆发力,排列整齐的腹肌往下,是两条漂亮的人鱼线,隐没在三角区。 ... 她看一眼手心,果然红了一片。 林轻烟调整姿势,换了一只手,鼓起一口气,打起精神,就在自己眼皮子下面重操旧业。 宋凉夜知道她掀开了被子,过了一会儿,微微抬了抬眼帘,向下瞄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僵住了,脑子里炸开火树银花。 ...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到女人手上的东西,他立即坐起来,脱了里衣,拿起她的手擦拭起来。 收拾好了,再次躺到床上,林轻烟滚到他身上,轻轻吻了他一下,看着他的眼睛,嗓音甜软:「我爱你,宋凉夜,希望你生辰快乐,年年快乐。」 男人今日被刺激的不轻,但听到她在他耳边说的这句话,心里触动,又盪起一片涟漪。 这个生辰,是他二十年来,最好的生辰。 「谢谢你,轻轻。」他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上一吻,宛若在亲他的珍宝。 林轻烟乖乖在他臂弯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夜已深,今日连残月都没有,熄了灯就黑漆漆一片,廊檐下的红灯笼随着夜风微微晃动。 怀里的人唿吸均匀,睡得香甜。 宋凉夜却怎么也无法入眠,睁着眼睛看帐顶,摸着左手腕上的镯子,小幅度的转着圈,回想起女人的大胆举动。 黑夜里,他无声地笑了。 笑的肆意又张扬,带着一丝从不曾有过的少年气。 被人珍重的滋味,他竟也能体会到。 作者有话说: 看评论 第76章 除夕 林轻烟第二日醒来, 除了胳膊有些酸软,其他倒也还好。 意识回笼, 脑海里跳出昨夜旖旎的画面, 手上的触感似乎还尤为清晰,脸颊有些止不住地发热。 她不受控制地把手放在鼻尖闻了闻,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屋外有脚步声传来, 她赶紧把手放下来, 在心里唾骂自己神经质。 今日是这一年的最后一日,她不想起晚了,迅速爬起来穿衣下床洗漱,草草地吃了早饭,就去了世安苑。 进去的时候,她算是去的晚的,所有人都到了。 其中薛氏和两位嫂嫂还有二哥,坐在一桌打牌九, 古代的牌九跟现代的麻将很像。 其他三位女性面带笑容, 二哥倒是像被人强迫似的,眉头紧皱。 大哥则坐在大嫂后面观战,优哉游哉喝茶吃瓜果。 让人没想到的是,她爹林鸿祯也在, 就坐在薛氏后面,薛氏的笑容就没落下过,时不时转头与他说两句话。 似乎一年到头,就今日有这份难得的清闲, 夫君儿女都在身边。 众人一见她来了, 招唿一声, 二哥林城看见她终于松了眉头, 见到救星般:「小妹,你终于来了,快来,顶替你二哥。」 「我也没玩过这个呀。」麻将她会打,这个她确实没玩过,不知道规则。 「没事,二哥帮你看两把,打着打着自然就会了。」他是真不想再玩这种女人家的游戏了,若不是为了陪老娘妻子,他打死也不会上桌。 林轻烟不再推迟,主要是,打牌这种事亲自上比坐在一边看别人打要过瘾多了。 这一轮结束,她坐上了二哥的位置,笑嘻嘻道:「娘和嫂嫂手下留情,我技术不好。」 大嫂佟氏坐在她左手边,相当于她的上家,一口答应:「行,看你是新手,就让你两轮。」 第137页 二嫂郑氏坐在她对家,毫不客气道:「上了牌桌,就不兴让啊,各凭本事。」 薛氏笑呵呵,催促道:「赶紧搓牌吧。」 林轻烟也不啰嗦,码好了牌,前两轮的确不熟练,二哥在后面指导,可二哥一个武将,牌技堪忧,出牌看心情,哪张顺眼就出哪张。 她毫不意外地连输两把,但却也差不多懂了规则,她赶紧挥手让二哥去二嫂那边:「二哥,你去给二嫂当军师,你别来祸害我了。」 郑氏道:「让他当军师,我今日的金豆子都得输光。」 桌上的人齐齐笑出声。 后来几轮,靠她自己,有输有赢,渐渐牌技越来越熟练。 她运气也着实不错,起手牌就很好,摸的牌也是她想要的那张,赢得多,输的少。 佟氏看着自己手边渐少的金豆子,打趣林轻烟道:「小妹,你这手是摸了财神爷吧,你一来我的金豆子就哗哗往你那儿掉。我可没放水啊。」 薛氏也附和道:「烟儿今日手气确实好。」不得不说,女儿打牌挺认真,从不餵她这个下家的牌。她的金豆子也在掉。 牌桌上,就郑氏和林轻烟两家赢得多。 郑氏是个直肠子,就像她说的,牌桌上没朋友,各显本领。不管是婆婆还是大嫂,她都没客气,从不作假。 而林轻烟呢,她虽知道这牌怎么打了,可也仅限于此,她的牌技还没有高超到能算牌,和猜别人牌的地步。 放水都不知道从哪???*入手,这种技术活,她实力也不允许啊。所以只能管自己这一摊子,管不了别人。 在现代打麻将也是如此,脑子只要这么大,只能管自己面前这一拢牌。说实话,她打牌能赢,全靠运气,技术含量真心不高。 几人玩到了中午吃饭才收摊,林轻烟赢得最多,二嫂郑氏也赢了一点。 薛氏和佟氏齐齐输了,尤其是佟氏,带来的金豆子输的只剩孤零零地两颗了。 林轻烟笑眯眯,一副捡到宝的神情:「谢谢娘和大嫂发的压岁钱,明日就去买好吃的去。」 郑氏也在一旁起闹,得了便宜还卖乖。 薛氏和佟氏输了也不生气,扬言说先让她们得意一回,下次一定让她们输掉她们的私房银子。 林鸿祯和两个儿子刚开始在后面观战,后来实在觉得无趣,三人就去一旁坐着下棋去了。 热热闹闹吃过午饭,下午请了戏班子,府上的所有主子都在戏台下坐着看戏。 包括各位姨娘,林鸿祯的姨娘来了四位,大哥林玉宸的小妾来了两位,二哥林城的小妾也来了两位。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爹的姨娘,除了见过的生了儿子的金姨娘和生了二姐的梅姨娘,其他两位都很面生。 有一位年纪看着较大,应该是生了大姐的安姨娘,还有一位就是膝下无子,很少露面的胡姨娘。 哥哥这边的小妾,她就更不熟了,看着倒是都挺养眼的。 连二哥那个据说从不出院子的兰姨娘都长得挺不错的,穿着一件蓝衣,面庞清秀可人,年龄也不大,看着就与她同龄的样子。 林安莲就坐在林轻烟旁边,注意到她不专心看戏,一双眼睛倒是暗搓搓地打量人家,她好奇看过去,没什么特别值得稀奇的啊? 她倾身过去,用帕子掩着唇,小声问:「四妹妹在看什么?戏班子不好看吗?」 林轻烟立马回神,见她靠过来,瞅她一眼,「没看什么。」总不能跟她说她八卦瘾犯了吧? 说起八卦,她又在心里猜测,林安莲的对象到底啥时候来提亲啊? 直接问她吧,她肯定不承认。她俩也不是能互相诉说心事的好姐妹。 林安莲被四妹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这人清亮的眼里含着话。 林轻烟突然发现,这段时间林安莲好像变了。 没有记忆里那副什么都要争的样子了,好像变得温婉安静了,也不来找她的茬,说话也不三两句带刺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还是她因为要嫁人了,所以性子收敛了些。 但不管什么样,林安莲若是真的变了,林轻烟也愿意与她和平相处。 毕竟林府就只剩她们两姐妹了,又是同一个父亲,关系好点多一个能说话的人,自然是好的。 她也学林安莲那样用帕子掩唇,小声试探她:「三姐姐上次去梅花宴,我看你离开挺久的,是不是看上哪位公子了?」 林安莲一愣,而后脸颊可疑的红了,还要强装镇定道:「不曾看上什么人。」她也没想到这个与她不亲近的四妹妹会留意到她。 「真的?那你出去干什么了?」林轻烟做狐疑状。 「出去看看景。后来太冷就回屋了,也没看多久。」 「哦,那没有你喜欢的,下次春日宴你要去吗?」林轻烟也不拆穿她,点点头,似乎是信了她的话一般。 林安莲松了一口气:「嗯,要去。」 这次换林轻烟惊讶了,怎么?明年开了春男方还不打算上林府提亲吗? 她更好奇了,这两人都抱在一起了,肯定是有情意的,那为何不商量着男方上门求娶。早日来定下这门亲事? 她张了张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末了说了一句:「你若是有喜欢的人,可以叫他早早来提亲呀,我会在娘那里帮你说话的。」 第138页 林安莲闻言,看了她一眼,就不再说话,转回头去看台子上唱戏的了。 林轻烟眨了眨眼睫,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刚才在她转头的瞬间,好像看见林安莲脸上竟有一丝苦涩? 不应该呀,曾经在她以为林安莲好事将近的时候,她还羡慕过她一把呢,不用讨好谁,男方来提亲,事情自然就顺利。 而她呢,别看她亲娘是嫡母,但她的婚事是真不容易。 别说宋凉夜来提亲了,就连让家人接受这么一个人,她都得每日花心思,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 提亲?想都不敢想! 万里长征,如今才迈出第一步。 莫不是她的情路也不顺?如若不然,干嘛春日宴的时候还打算去?直接在家安安心心待嫁不就完了。 若真像她所想的这样,那她俩还真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灵光一闪,难道,这个三姐姐就是因为这个才变得沉寂许多的?女子总是会因为感情的事波动许多。 瞬间,她看林安莲都顺眼了许多,总觉得因为这股子相同的可怜,她俩站在了同一阵营里。 到了晚上,正式的家宴开始,下人们端着各色精美摆盘的美食鱼贯而入,好菜好酒一大桌,林轻烟几乎筷子不停。这厨房的人是把自己的看家本领全拿出来了吧! 男人们几乎都喝了酒,就连薛氏和两个嫂嫂都来了兴致喝了一杯,气氛热烈。 这顿饭几乎吃了一个时辰,吃的林轻烟觉得自己吃下了三天的份量,实在是撑到嗓子眼了才放下筷子。 结束宴席,外面响起了『嘭』『嘭』『嘭』地剧烈炸裂声。 林轻烟好奇往外瞧,天空中居然放起了烟花,大朵大朵地闪烁在天幕中,在高空中亮如白昼,而后像流星似的迅速陨落,五颜六色,绚烂无比。 一看方位,才知道那是皇宫的方向。 几乎所有人都出来站在院子里看烟花了,毕竟一年就一次,实在是不可多得。 林轻烟站在廊檐下,仰望着星空,绚丽的烟花在最高点时最为明亮,落在她的眼底,使得一双圆熘熘的杏眼里盛满了烟花的盛景。 烟花这么漂亮,也不知道宋凉夜看了没有,今日是团圆的日子,他却是一个人。 她忍不住想,他今晚吃的什么?不会又是毫无新意的粥吧? 对这人来说,只要能饱肚,干硬饼子和烧鸡没区别。 林轻烟忍不住扑哧笑了一下,弯起的眼睛像上方高悬的月牙儿。 接下来就是守岁,林轻烟象徵地坐了一会,就提出昨夜想着过年太兴奋没睡好,现在太困要回去休息了。 不然明日大年初一,起不来可不好。 薛氏看她时不时用帕子掩唇打哈欠,眼睛里都泛起泪花了,毫不犹豫地放行了,还叫其他小辈也回去睡觉,别跟着熬着守岁了。 林轻烟回到烟柳院,今晚全府上下都亮堂堂。 主院还有薛氏他们会守岁到很晚,也不知道宋凉夜什么时候会来,会不会被府里的暗卫发现? 她早早地拆了头髮头髮,卸了妆容,洗漱完,趁时间还早,打发了丫鬟,第一次坐在了绣架前。 她拿起笸箩的工具,找了一小块布料,在灯烛下试着一针一线的找感觉。 这针线活是真的很繁复,林轻烟觉得,她学个缝补衣服还勉强能行,若是要绣出一朵花来,恐怕她自己都不能想像。 这线的颜色也太多了,线头换来换去,粗细还不一致,真的理不清。 林轻烟坚持了一刻钟,摸摸鼻子,把绣了一颗单薄的草绿色小草的布料扔进了空间雪藏,默默地拿起了桌上的游记看起来。 大概翻了十页的时候,宋凉夜终于来了,她连忙上前投入他的怀里:「新年快乐,宋凉夜。」 待宋凉夜吃过林轻烟为他准备的丰盛宵夜,两人收拾好躺到床上时,林轻烟却兴奋地睡不着。 她在他怀里滚来滚去,跟他聊天,东问西问,又跟他说说府里的热闹。 最后,她干脆把那本没看完的游记扔给他,要求道:「你给我读故事。」 宋凉夜其实已经有些睏乏,他昨夜就一夜没睡,现在就想闭眼睡觉。 但他见她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精神奕奕地望着他,他拿起那本书,低低地开口读了起来。 还以为今日要读到很晚,在床上翻滚地似一条小鱼儿的姑娘才会睡着。 没想到一页还没读完,身边的人就没了动静。 他在翻页时,声音顿了顿,就听到了她唿吸均匀,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凉夜半靠在床头拿着书,低眸瞧了一眼,吵着听故事的姑娘睡得正香。 他不禁翘了翘唇角,眸色被烛火染得柔和,把目光收回来放在书页上,指节捏着薄薄的书,又读了一页。 除夕,皎月,寒冷的夜。 男人的声音低润清越,如空谷山涧的潺潺溪流,慵懒又平和。 第77章 灯会 初一这日一大早, 还没吃早饭,林轻烟就迫不及待往世安苑赶。 不为别的, 心里很是期???*待今日有没有新年红包。 早上刚睁开眼, 就发现床头有一个荷包,是她没见过的荷包。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些铜板, 一共一百枚。 她明白了, 这是宋凉夜给她的新年红包,瞬间眉开眼笑起来。 第139页 然后又想到了他爹娘和哥哥们应该也会给她发红包吧,毕竟她还没成亲。 她一到了世安苑,跨进正堂,就喜气洋洋道:「爹,娘,新年快乐,女儿来给你们拜年了。」 颊边的笑意掩饰不住, 笑得像只报喜的喜鹊, 飞扑到薛氏身边:「娘,新年好,祝您身体健康,年轻十岁。」 「爹, 新年好,祝您万事如意,笑口常开。」 而后,隐晦地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向两位比划。 薛氏与林鸿祯相互对视一眼, 都乐了出来。 薛氏今日穿着大红色, 气色绝佳, 脸上挂着笑, 是个美妇人,她笑嗔着林轻烟:「烟儿,你是送祝福来了,还是要红包来了。」 林鸿祯也难得穿的鲜亮,一身崭新的袍子,显得更年轻儒雅。 丝毫看不出这两位昨晚熬过夜。 林鸿祯也笑眯眯开口:「烟儿,一大早跑过来,吃早饭了吗?」 「没呢,就是想跟你们一起吃,娘这边的厨娘,手艺最好了。我今年第一顿,就要过来蹭饭。」 薛氏从田嬷嬷那接过一个荷包,递给她:「拿去吧,免得你惦记地饭都吃不好,娘希望你每日都快快乐乐的。」 林轻烟接过,欢喜得道谢,悄摸打开瞧了瞧,金闪闪一堆,里面有金瓜子,金花生。 她笑嘻嘻地搂着薛氏胳膊一个劲地夸赞,从美貌到衣衫,哪哪都没放过。 一旁的林鸿祯咳嗽一声,从袖中也拿出一个荷包,「爹这份不想要了?我看你又拿什么来夸我。」 林轻菸丝毫不带不犹豫的接过来,又转到爹那边,从气质到心胸,从才华到才能,夸了个遍。 因为她捏了捏,发现荷包里薄薄的,肯定是银票,她爹出手,一定是大面额的。 而且她也不是胡编乱造地夸,她这个便宜爹,确实是一个优秀的政客,其中的睿智,她是高不可攀。 可在外他是高高在上,令人敬仰的首辅大人,回到家来从来不对子女摆首辅的款,只有作为父亲的威严和宽和。 没过多久,哥哥和嫂子们都来了,见林轻烟喜笑颜开地收红包,一边笑着打趣她,一边给她发红包,都是大嫂二嫂给的,她笑盈盈地道谢,说着吉祥话。 见到在乳母怀里的池哥儿打扮的红彤彤的,像个福娃娃,黑眼珠骨碌装,好奇的瞧着这边。 她这个当小姑的,自然也大方,拿出给池哥儿准备的红封,她亲自包的,上面还画了一只小老虎,到池哥儿面前逗他,「池哥儿,金子,想不想要呢,可以买糖哟。」 小傢伙看见在眼前晃来晃去红色的东西,瞬间被吸引了,伸出小胖手,嘴里无意识地发出啊啊的声音,小身子也往这边倾斜过来。 林轻烟继续道:「叫小姑,叫小姑就给你,买的糖要分给小姑吃,听见没。」她把红封放到小傢伙不安分的小手上,嘴上还在诱哄。 全家人看见这一幕,都乐得笑出声。 春节基本都是吃了玩,玩了睡,这段时间打牌居多,林轻烟赢了不少钱。 她有点蠢蠢欲动,赢来的钱就应该花掉,买点好吃的好玩的。 于是,在元宵灯会上,林轻烟和林安莲相约出门看灯会了。 原本她是想单独出门,然后就和宋凉夜一起过元宵,哪知薛氏死活不同意她一个人出门,说是人多拥挤,这种日子最容易出乱子。 两人坐马车到了京城最繁华的主街,她们在小巷子口下了马车,每条街四通八达,灯火通明,林轻烟一脚就踏进这光明处。 头顶上方和店铺门口,悬挂着各色各样的灯笼,遮挡了明月,喧嚣热闹,小贩们抓住今日的商机,卖什么的都有,吃的玩的观赏的。 她站在一片光亮里,回头装作不经意寻找。 尤其把眼睛放在屋檐上,有光影浮动,映在她白嫩的脸颊上,明明灭灭,眼眸里也落下了灯笼晕黄的光。 搜寻一圈,自然没有收穫。 也不知宋凉夜有没有来,有没有看见她。 昨夜她与他说了,元宵要去看灯会。 林安莲见她四处张望,不由奇怪问:「四妹,你在找什么?」 林轻烟面不改色,随意回:「找找有没有形状新颖的灯。」 这里的灯千奇百怪,有南瓜的,兔子的,双鱼的,仙女的,四四方方的。 基本罗列了瓜果,动物,人物和传统的。 还有那些造型精緻繁复的,殿宇形状的,嫦娥奔月的,这盏灯上面的东西可多了,有仙气飘飘的嫦娥,有兔子,有圆月,这些灯一看就很贵。 林轻烟问她:「你喜欢哪些形状的?我可以买一盏送给你,反正我赢了不少钱。」 林安莲看着这个笑靥如花的妹妹,有些受宠若惊:「你愿意送我灯笼?」 「昂,怎么?不可以吗?」 「没有,就是觉得你好像变了。」林安莲仰望着通街的灯光璀璨,神色复杂。 「那你也变了啊,你没发现吗?」 林安莲闻言一愣,闭嘴不言了。 林轻烟看她有些落寞的侧脸,在星星点点的亮光下对比尤为明显。 她在心里嘆口气,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估计就是她猜测的那样。 但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也没给她透露什么,她贸贸然提出来,显得有些奇怪。 第140页 林安莲眉间带了一点愁绪的样子,还真有点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味道。 林轻烟抓住她的手腕,避开周围的人群,跑到前面的一个小摊前,豪气道:「老闆,来二十只烤串。」 老闆笑呵呵地取了二十串串得整齐干净的羊肉串,动作麻利的放在架子上烤起来。 签子上的羊肉被炭火烤的滋滋作响,油脂都被烤了出来,滴在炭火上,使得火更加旺盛。 老闆最后洒下一把点睛之笔的辣椒面,烤串变得红彤彤,十分诱人。 香气扑鼻,林轻烟接过一把羊肉串,肉香味直窜鼻尖,吞了吞口水,分出十串给林安莲。 林安莲看傻了,目瞪口呆,她虽是庶女,但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礼仪规矩一样不差,这种当街拿着油乎乎的烤串吃的行为,从来没发生过。 林轻烟不管她,率先拿起自己那份就咬了一口,羊肉味很浓,调料刚刚好,很入味,她还站在小摊前没走,趁现在老闆不忙,她递过去:「老闆,再撒点辣椒面。」 「好嘞,小姐真能吃辣。」老闆爽快又在羊肉串上撒了一把,辣椒面附着在肉上,让人食慾大增。 林轻烟满意了,边吃边走,见林安莲还不肯吃,她催促道:「快吃呀,嫌弃啊?真的好吃,你看着老闆烤的,挺干净的,这种节日,就不要讲究什么大家闺秀了,你看街上的人,多放松,多肆意啊。」 「这时候就好好享受,谁放不开谁就是傻子。再说了,这里也没有认识我们的人呀,没人在乎你做啥。」 林安莲在她的说服下,试探的拿起一串放在嘴边,咬下一小口,咸香入味,意外的好吃。 两人拿着肉串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一边看灯,一边吃肉,看见卖小吃的摊子,还要停留一番。 后来,肉串吃完,林轻烟又去买了十串炭烤鱿鱼,鱿鱼很大一片,两个女孩一人五串。 其实林安莲吃了羊肉串,已经饱了,拿着鱿鱼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在她磨磨唧唧吃完一串的时候,林轻烟已经又跑到卖元宵的摊子前坐下了。 点了两碗混合口味的。 「这时候就该吃点热乎的下肚,浑身暖洋洋的,根本不怕冷。」 「可是,我真的吃不下了。」 「你这饭量也太小了吧,这么点东西,就够我垫垫肚子。难怪你这么瘦。」林轻烟一脸嫌弃道。 她为了浪费,把林安莲实在吃不下,剩下的三串鱿鱼拿过来吃了,吃的那就叫一个享受。 林安莲见她吃的津津有味,突然来了一句:「我记得你以前吃的也不多啊。」 林轻烟闻言,勐地呛咳一下,这时候元宵端上来了,她不顾烫的喝了喝了一口汤。 「以前是吃的少,这不,身体不好,就生病了,然后我就发现,人就得多吃饭,身体康健,比什么都好。」 她还一本正经教育她:「所以,你也得多吃点,就你这身子,刮一股大风,都能给你吹倒。咱们女子还得生产,鬼门关走一遭,若是太过虚弱,那还不得留在鬼门关啊?」 「那你的孩子谁照顾?若孩子他爹再不负责,娶个后娘回来,你的孩子还有好日子过啊?」 林安莲听着她说这么多话,带着一点关心的意味,有些新奇,又有些暖意。 之前她不大喜欢这个四妹,嫉妒她嫡女的位置,嫉妒她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最好的,事事想与她争抢。???* 如今,她没心思与她针锋相对了,却没想到,四妹妹竟是一个妙人儿。 拿着勺子轻轻搅了搅碗里白胖可爱的元宵,舀起一个送入口中,糯叽叽,甜丝丝,美味极了。 林轻烟也吃的欢快,吃了辣的,再吃点甜的,妙哉。 两人在小摊前坐着,一边吃,一边看外面的人来人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有许多像她们一样的年轻姑娘。 还有一对对年轻男女走在一起的,虽不敢靠得太近,但也一眼可以看出他们是一起的。 大家手里提着心仪的灯笼,脸上都洋溢着节日喜庆的氛围。 真好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这是一个年富力强,繁荣昌盛的朝代。 正在林轻烟走神的时候,听见了林安莲一声小小的惊唿声,她侧头去看她,发现她是眼睛直直得看着某处。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街对面,也正望着她们这边,显然是在看她们,准确地说是在看林安莲。 林轻烟仔细辨认一番,这人,不是与林安莲一起进梅林的男子吗? 他也来逛灯会了? 她捅捅林安莲的胳膊,故意道:「怎么?你认识啊?」 林安莲虽红了脸,却摇头否认了。 「可我怎么看那男子像是认识你,直勾勾地看着你呢?」 林安莲低下头,小声道:「我也不知。」 「去吧,你真能忍得住?你就别装了,人家公子再等一会儿,可能就要直奔你走过来了。」 林轻烟怂恿她:「这种日子,你看好多人都成双入对呢,你看了就不羡慕?」 「你放心去,我自己一个人逛逛,半个时辰后,在马车那里汇合,放心,我绝不告诉母亲。你若是怕被人看见,就戴上面纱。」 林安莲明显犹豫了,抬眼看看对面文质彬彬的男子,又看看四妹笑眯眯的眼,她有些羞赧道:「那多谢四妹了。」 第141页 「不谢不谢,去吧,注意安全哈,保护好自己。」 林安莲放下手中的汤匙就迈着小步子过去了,林轻烟吃着元宵,看着他们并排走在一起的背影,郎才女貌。 直到看着那对有情人隐没在人群里再也看不见,她三两口吃完剩下的元宵,付了银钱就往那边的河边走去。 河面上有一座拱桥,此时上面没什么人,因为这边相对灯火辉煌的主街,黯淡了不少。只有些微能照亮路面的零星灯光。 她此时站在河面这边一颗柳树下,借着灯光余晖,能看见这边一排排柳树下站着一些男女隐没在阴影里。 她也有些犹豫,想过去桥那边,那边的人要更少一些,若是宋凉夜真的在,也方便他出来。 可那边黑漆漆的,若是今日宋凉夜没来,她一个人过去还是有点害怕。 正当她望着拱桥一筹莫展时,感觉身后悄摸站了一个人,她惊喜回头,果然看见了她想见到的人。 林轻烟顿时放下心中的大石,想尖叫出声,又怕惊扰到人家,只能扑到他怀里蹦跳几下,高兴道:「你真的跟在我后面吗?我怎么都没找到你?你又是怎么出来的?你跟了多久了?」 宋凉夜搂住她,稍微挪了一点位置,换到了树下的背光处,借着树干的掩映,这里位置偏僻且昏暗,轻易不会被人看见。 其实他在她们的马车从林府出来时,就跟在了后面,后来到了灯市,更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不远处。 看见了两个姑娘在灯火处乱窜,这里看两眼那里瞧一眼,像两只翩跹的蝴蝶,在热闹的烟火里飘来飘去。 也看见了她们吃羊肉串,鱿鱼串,糖葫芦,大元宵...... 他把目光放在手里拿一把肉串边走边吃的姑娘身上,那享受恣意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一个大家闺秀,就好似她自小就长在市井中,如今才会这般如鱼得水。 谁也没他家的姑娘吃得多,人家吃不完的串,她二话不说就能接过去解决了。 现在抱着她,还能闻到她裙子上的一丝炭烤羊肉味。 宋凉夜默了默,对于她一长串的问题一个也没回答,他记得她最后吃的是香甜的元宵,嗓子发干,声音低哑道:「元宵好吃吗?」 「好吃啊,馅料放得可足了,甜的发腻,若不是...」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声音戛然而止。 宋凉夜微微弯起腰背,低头就吻上了这张软嫩嫩的唇。 这张小嘴在灯会上一直动个不停,贪吃到不行。 林轻烟先是沉溺在其中,后来实在唿吸不上来了,就用手推他。 两人分开后,那男人还不忘评价一句:「元宵果真是甜的。」 林轻烟脸发烫,觉得这男人,真是变得厚脸皮了。 自从那晚他生辰,用手帮过他之后,他就像触发了机关似的,不再克制自己,会主动亲她了。 不仅会时不时亲她,还越发大胆了。 就跟开了窍似的。 林轻烟拉着他走出阴影,他们已经好久都没在外面见过面了,这次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好好逛逛。 欢乐的气氛本就浓烈,加上身边走着的人是宋凉夜,她就更加开心了,基本是哪里热闹往哪钻,还买了两盏花灯,提在手上晃悠。 这是她在古代过的第一个年,过得还挺好的。 从这条街逛到那条街,兴奋到不知疲惫。 直到月亮越发升高,她才依依不捨与宋凉夜分开,结束了这趟让她满意的元宵灯会之旅,去了停马车的地方。 上了马车,发现林安莲已经坐在里面了,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约会了,竟然一次也没碰见过他们。 林轻烟精神亢奋的走了半个时辰,先前不觉得,一坐下来就发现腿好酸,好疲累。 于是,一路上她也没精神开口问林安莲什么,只想安静歇一会儿。 马车骨碌碌行驶在路面上,林安莲搅着手帕,一直在等着四妹问点什么,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已经想好如何回答了。 可直到马车停在了林府门口,两人进府,在岔路口分开回各自的院子时,她也没问过她什么。 林安莲看着她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带着疑惑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78章 刺杀 三月初的温度开始回暖, 好多植被都已经开始抽条发芽。 宋凉夜今日照常去码头上工,这段时日他攒下了不少铜板, 拿去换成了银子, 一共都有二两多银子了。 下工时,他揣着这二两银子踏进了一家首饰铺。 伙计像看不见来人身穿一身粗布衣似的,热情介绍, 他沉默着看向柜檯, 几乎看个遍。 倒是找到了柜檯里分量足够的金镯子,的确喜庆,金光闪闪的,派头十足。 但他怎么瞧都觉得那东西十分笨重,女子那细瘦的胳膊能承受得住吗? 宋凉夜眉头紧锁,瞥了一眼自己左手腕上半遮半掩的白银镯子。 越看越觉得那些金镯子粗笨,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看不上眼。 于是,他打消了买金镯子的念头, 那目光放在了其他物件上。 最后, 选了一对小巧精緻的兰花蕾形耳钉,花形逼真,恍若已经散发着兰花的香气。 「客官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店的老师傅亲自打造的, 绝对独一无二。二两银子,不议价。您要的话,我就给您包起来。」 第142页 这对耳钉虽做工精心,但到底用料不多, 所以大头是在手工艺钱上。 宋凉夜也不多说, 直接就付了银子, 拿着包好的盒子就出了店铺。 走出这条街, 刚要拐进巷子,步子略微停顿了一下,不过只一瞬,面上就毫无波澜地继续拐进小巷。 进了巷子,眉头却轻轻蹙了起来。 刚才他看见,在街头那家布庄门口,牌匾旁边迎风招展着一面紫色的布,上面还带着一个『七』字。 紫七,是他当时在暗杀组织,那些人为了方便联繫他取的一个代号。 没想到,他这么久没出现,今日倒是在这里看见了他的代号。 —— 初春来临,林轻烟换下厚棉衣,穿上了薄薄的夹袄,这时还不能完全穿上春衣,春寒料峭,早晚温度也是有些凉意。 院子里的梅花也只有零落的几颗了,春花开始登上烂漫的舞台,蝴蝶也在花瓣中蹁跹起舞。 开得早的桃花也隐隐有了粉色的花蕊。 昨晚收到了一份礼物,她开心极了。 今日一早就迫不及待的戴在了耳朵上,把头髮全部盘在脑后,把耳朵完全暴露出来,露出了那对在春日开得正好的兰花。 兰花在小巧白皙的耳垂上绽放,更加高洁清雅。 宋凉夜的眼光可真好! 林轻烟喜滋滋的对镜自赏,又用手去摸一摸,爱惜极了。 —— 昏暗密闭的房间里,宋凉夜听着屏风后的人说出的话,眼皮略微抬了抬,不动声色地问了任务的时间和地点。 而后径直走出了那扇门。 刺杀当朝首辅? 还真是下了血本了,几乎这个组织的顶尖高手都停了手中的任务,就为了这场秘密暗杀。 上头传达的命令是,务必做到只???*许成功,不许有任何闪失。 宋凉夜手指捲曲摩挲了一下,招他去,应该是看上了他上次追杀,没给对方留下一个活口的狠辣与果决。 他没有见过组织里传说中的那一批顶尖高手,更不知道有几个。 首辅大人身边的暗卫倒是略有所知,但也没交过手。 —— 月明星稀,风影婆娑。 今夜註定是个不太平的夜。 宋凉夜一身利落的黑衣劲装,黑色蒙面,只露出一双没有情绪的墨色深瞳。 他身姿轻盈的如猫儿一般起落在屋檐上,渐渐离城内越来越远,到了荒郊野外。 这里一片荒林,漆黑渗人,他却选了一棵树木做遮掩,停了下来。 屏主唿吸,仔细听了听,能听见周围有细小的唿吸声,辨认一番,大略能数出二十几个。 这里便是埋伏刺杀首辅之地,之所以选在今日,选在此处,就是因为首辅大人今日出了内城办公务,这片荒林是回城的必经之路。 内城有巡逻兵,在那里动手,动静大了引来官兵,难度加大,显然不明智。 没等多久,果然有骨碌碌的马车车轮声传来,由远及近。 然周围的黑衣人却一点动静也没发出,只静静做好准备,显然训练有素,经验丰富。 宋凉夜眯了眯眼,首辅身边的暗卫不足十人,而这林子里的,足有二十几人,且都是精心挑选的业内高手。 他来了京城,没与真正的高手交过手,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深浅。 马车到了林子下方,一阵风颳来,叶子落了一片,飞旋一阵,轻飘飘落在马车顶上。 林鸿祯听见动静,闭着的眼睛睁开来。 惨澹的月光下,几名黑衣人直冲而下,直直往中间那辆马车奔去。 马车前后各有两名护卫,反应过来拔剑隔挡,剑身相碰撞发出了「铛」的一声。 接着就是打斗的声音,明面上的四名护卫渐渐不敌,两死两伤,马车暴露出来。 一名黑衣人趁此机会刺破车帘,绸缎车帘立即变成破布条,险险挂在马车上,摇摇欲坠。 另外两名黑衣人摆脱了护卫,同样把剑逼向马车里坐着的人。 却受到了一阵强烈的阻碍,隐没在马车四周的暗卫现身了,双方打斗起来,高手见高手,一交手就知深浅,场面更加激烈。 树林里血腥味加重,首辅暗卫心里隐隐吃惊对方的身手,心里打气十二分精神。 而黑衣人也预料到有暗卫的存在,否者也不会聚齐他们二十几名以黑色排列序号为代号的所有顶尖者。 在那些暗卫现身时,树林中又俯冲下来五名黑衣人,第二批下场了,加入战局。 八名暗卫在打斗间隙匆匆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已经现身的黑衣人就有十名了,现在都毫髮无伤,凭他们的实力,尚且有把握一搏。 可谁能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个没现身的? 这种心里没底的打法,实在是不知道该用十成功力对付眼前的十人,还是留点力气对付后来的黑衣人。 首辅暗卫实力的确不弱,和刚才的四名护卫完全不同,风声伴随着刀剑凌厉的破空声,使得漆黑的夜更加毛骨悚然。 眼看着死了两名黑衣人,一名暗卫也跟着倒地不起,一片血泊中,已经死了好几人。 树上又俯冲下来五名黑衣人,不声不响,极有默契,第三批下场了。 这时,十三名黑衣人对上七名暗卫。 第143页 且这七名暗卫已经消耗了一些体力,有的还受了一些伤,而对面的黑衣人却是轻装上阵。 林鸿祯始终坐在马车里,一动未动,外面激烈的动静和刺鼻的血腥味也没有让他动摇半分。 甚至那双平和睿智的眼还缓缓闭上了,仿佛老僧入定。 在朝堂宦海浮沉几十载,什么没经歷过?大大小小的刺杀,也不下十几次。 这些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的那些刀光剑影,又何尝消停过? 然,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他若是怕过,就活不到今日。 哪怕几次面临九死一生,依然不足为惧。 一个人,站得愈高,阎王爷的生命簿,离你愈近。 风沙沙吹过,初春的风温柔似水。 却在这片荒林中显得格格不入。 十几人缠斗在一起,血光飞溅,身上和脸上的血迹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七名暗卫,已经有两名受了重伤,三名受了轻伤,还有护在马车旁护得最紧的两名暗卫,虽不曾受伤,但也已经耗尽大半体力,一旦有人靠近马车,就要提剑作战。 而第一批黑衣人虽战斗力减弱,也死伤几人,但后来下来的两批,战斗力依旧不减,甚至在他们越发不敌时,又下来了第四批黑衣人。 车轮战,对方永远有新鲜的血液加入,光是耗体力,也要耗尽他们。 尤其是在不知对方还有几人的未知中,更显吃力。 暗卫几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功力,十二分的打法,能快速解决几个是几个。 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实在不适合他们人少的一方。 果然,虽内力消耗过快,但效果明显,原本还有十五名的黑衣人,瞬间死了四名,只剩下十一名。 但七名暗卫也变成了五名。 外围只剩下三名暗卫在战斗,原本守在马车旁的两名也要分心加入战局。 死了三名黑衣人,却又补了五位下来,第五批黑衣人强势加入,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定下了局势。 暗卫支撑了这么久,终究是抵不过十几名顶尖杀手联手,耗尽最后一丝内力,拼死解决了几人,前后都倒在了血泊中。 树林中,月色下,就只剩下那辆马车和最后站着的十名黑衣人。 不愧是首辅的贴身暗卫,以八人之力,解决了十五名黑衣人。 剩下的十人,都是第四批和第五批武力值最强的人,体力也没消耗多少,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绰绰有余。 领头黑衣人黑十九不敢耽搁,刚想提刀上前,就发觉了一丝不对劲,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怪异感来。 他脑海里划过头儿说过的话,今夜明明有二十六位兄弟,然而从始至今,下来的只有二十五名,还有一位从未现身。 他做了个手势,拦住想靠近马车的弟兄,仔细辨认一番,黑夜如常,空气静谧。 不再犹豫,飞身进入马车内,锋利的刀刃直奔马车里的人而去。 就在刀尖即将碰到林鸿祯脖颈要害之处时,千钧一髮之际,一股强劲之力破开车顶而下,席捲而来,震得黑十九的刀柄歪斜,连退三步,退出了马车外。 他心里惊疑之余,看见站在马车顶上与他们做同样打扮的黑衣男子,终于破解了自己心里的怪诞之处。 黑十九恼怒又不可置信,做杀手十几年,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形。 叛变?不怕主上责罚吗? 就算侥倖活了下去,出去也会被永无止境的追杀,天涯海角也给找出来。 干他们这行,武功是其次,首要的是忠诚。 他看着那个高瘦挺拔的人影,仍觉得这人是个怪物。 不过那不是他能管的,完成任务要紧,务必不能失手。 十名黑衣人早已把马车团团围住,马车里的林鸿祯和车顶上的宋凉夜被围在正中间。 林鸿祯此时心里也有些波澜,本以为今日就要命丧黄泉,他知道自己的暗卫都已殒命,心里嘲讽,也不知是哪位贵人,豁出去这么大手笔也势必要他的命。 没想到竟还有转折余地! 荒林寂静无声,连夜风都停了下来,场面温度降到了冰点,气氛凝滞,打斗一触即发。 那十名黑衣人率先出手,飞身靠近,几柄冒着寒光的利剑齐齐围攻站在马车顶的男人。 宋凉夜黑眸一动,黑衣人的离开正好让出了前方道路,他一剑噼开马车,速度极快地拎起马车里的人甩在马背上。 斩断套在马车上的绳索,剑尖一挑马屁股,马儿吃痛,扬蹄嘶鸣一声,像离弦的箭般沖了出去,狂奔不止。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眨眼间,黑衣人见状,瞬间掉头想追,宋凉夜的黑剑利落出招,寒芒四射,迅速阻挡住了几人的追人的意图。 他在树梢上观战半天,早已摸到了每个黑衣人的路数与破绽,速战速决,招招致命,其中两人立即倒地。 然,这几人也是默契有加,五人留下来对付他,分出五人运起轻功追马而去。 林鸿祯在马上颠簸,马速极快,他立即调整好姿势,知道眼前情形紧迫,稳稳抓住缰绳,驾马前奔。 回头一望,竟看不见人影了。 耳边风声唿啸,他心绪难言,也不知这突然冒出来救了他的,是何人? 第144页 待宋凉夜解决完困住他的三人,也立马往前追去,身上已有了两处剑伤,一处在手臂,一处在后背,血迹沁出衣衫,濡湿一片。 前面五人轻功上乘,已经追到了距离飞奔的马儿不足百米,飞身在树梢上可以看到下面马背上的???*人影。 然而宋凉夜的轻功更快,在他们出手之前,带血的黑剑就已经飞了出去。 眼看马儿就要进入内城,一旦进了内城就不好得手,黑十九提起一口气,速度加快,飞掠直下,奔到马儿身后,刺出一剑,刚好够到那人后背。 林鸿祯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感觉后背一阵凌厉劲风袭来,他弯腰一避,衣料破碎,闲闲避开。 黑十九再次勐地上前,剑身刺向后背心脏位置,却被斜刺过来的一把黑剑隔档开来,『铮』的一声,激烈撞击声刺耳。 电光火石间,宋凉夜与黑十九交起手来。 后面两名黑衣人也赶过来了,局势焦灼。 打到后来,两名黑衣人逐一倒地,血流不止,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夜色中,只剩下宋凉夜与黑十九,两人的速度极快,只看得见出剑的残影。 黑十九心里震惊不已,他最是清楚弟兄们的武功如何,可最后十人,竟只剩下他一人。 而这人的实力他也摸不透,每一个剑招对方都能接住。 眼看大势已去,任务失败,他也多处受伤,还想保住自己的命在,不想在此处纠缠。 晃了个剑招,准备脱身而去,可眼前人始终步步紧逼,杀意不减。 黑十九胸口刺痛,喷出一口鲜血,体力不支,眼里血红,死死盯着对面的人。 宋凉夜眼神无波无澜,腰上的伤口血流蜿蜒而下。 这人内力高深,的确是黑衣人首领,比其他人更难对付。 但对方现在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两人对立而站,一句话没说,四周的气息却令人窒息,连觅食的鸟儿都盘旋着飞走。 宋凉夜不再给对方喘息时间,提剑掠近,招招狠厉,不留余地。 黑十九提气死命隔挡,却被一股劲气压得喉头腥甜,头皮发麻,耳中发出剧烈的嗡鸣声,『嘭』的一声,瞪大眼睛向后倒去,死不瞑目。 颈间一个大豁口,断了半截,汩汩往外冒血,争先恐后。 宋凉夜站定,踉跄一步,险险稳住身子才没跪倒在地,眼前一黑,吐出一口鲜血,黄泥地上一摊血迹。 他苦笑一声,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血腥。 今夜,怕是不能去见她了。 第79章 受伤 林轻烟这夜等到了极晚, 好几次昏昏欲睡,又再次醒来。 屋内除了她, 还是没人。 林轻烟心里困惑, 却也无法,想着他可能不来了,就熄了灯躺上了床。 她困顿的不行, 意识陷入黑沉时的上一秒, 脑海中想的是她明日一定要好好问问,他今夜为什么不来? 然而,这个答案,第二日林轻烟并没有问到,因为这一日他同样没来。 林轻烟皱着眉头,他究竟有什么事?为什么不来?难道出什么事了? 她有些担忧,看着外面的天色,皓月当空, 繁星密布, 却始终不见他的身影。 第三日,她早早去了世安苑,准备找薛氏随便编个藉口出府去。 却没想到,一大早, 竟看到了极少在这个时间段看到的爹爹和两位哥哥,几人气氛还挺凝重,丫鬟婆子们都退到了门外。 她叫了人,眼神询问薛氏, 薛氏拍拍她的手, 让她坐下。 「爹, 您猜测是哪家?」林玉宸神色隐含怒气, 明显压着火气。 林鸿祯摇摇头:「今日把你们叫过来,就是想提醒你们,这段时日行事多加小心。京城有人按捺不住了。」 林城皱眉思索着开口:「爹,会不会是兵部尚书范家?毕竟之前小妹被...」 「应该不是他们,他们之前出手,是为了拉拢陈国公。但要说派人来刺杀我,他们还没那个胆子。」 林轻烟听了这几句话的功夫,都听傻了,好像懂了,又好像哪里没懂。 不过,刺杀她倒是听懂了,看一眼薛氏,又看向林鸿祯,急切问:「爹,谁刺杀您?怎么回事啊?」 她又转向林城:「哥,你把话讲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玉宸见小妹着急,示意她别紧张,三言两语解释了一遍。 林轻烟这下听懂了,知道了三个重要信息。 一是,之前害她的人查出来了,是兵部尚书范家,原因是权势之争。 二是,前日夜晚,她爹林鸿祯办完差事回城,途中遇到歹人刺杀,阵仗不小,险些丧命。 三是,她爹之所以现在还好好的,没丢命没受伤,是因为当时被一个高手救了。 这么多信息涌入脑海,她真是不知道该先顾忌哪一个了。 脑中思绪飞转,在这些劲爆的信息当中,一个微小的碎片在她脑海一闪而逝,她努力提取,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关联线索。 倏地,她瞪大双眼,抓住了到底是哪里违和。 林轻烟蹭的站起身,眼神焦急看向林鸿祯:「爹,您说是前日夜里被刺杀?有人救了你?」 见他点头,又问:「那你可看到了是谁?那人有没有受伤?」 林鸿祯虽疑惑女儿为何关心这个,但还是摇头答道:「不曾看见,黑衣黑面,但那人气势极强,武功非比寻常。应是不会有大碍,我已经让人去打探他了。救命之恩,应当好好感谢。」 第145页 林轻烟听了这些并不能静下心来,她为什么有点心慌? 爹前夜遭人刺杀,而宋凉夜也是前夜没来的。 按理说,若是他没出什么事,他不会不来的。 那个救了爹爹的人,会是他吗? —— 因为这个消息,她连得知之前害她的兇手是谁都忽略了,她想立即出府去看看。 然而,被薛氏拒绝了。 当今首辅被刺杀,京城不太平了,薛氏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出府。 林轻烟深深感觉到了古代闺秀身份的限制,连出个门都不得自由,这是什么日子啊! 她焦急地在屋里转圈圈,有没有可能偷着出去呢? 她看电视里也有很多偷跑出去玩的千金小姐,爬墙角的狗洞出去的。 可林府这么大,不说有没有传说中的狗洞,就算有狗洞,也得找半天吧。 她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咕噜灌了一杯茶水,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皱着小脸,脑海里想着早上听到的信息。 再根据原身的记忆,把京城的局势拼凑了个大概。 当今皇上年过四十,登基十几年,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迟迟不立太子。 大周朝如今一共有五位皇子,其中已经长成的成年皇子有三位,还有两位尚且年幼。 而这三位皇子当中,二皇子的生母身份最为低微,宫女出身的她把二皇子教的懦弱自卑,没有个正经皇子样,不堪大用。 所以这些年,太子之位唿声最高的当属大皇子和三皇子。 大皇子周子业是钟贵妃所出,占着一个长子之名,钟贵妃娘家也是百年世家,有雄厚的家族底蕴。 大皇子本人呢,才名远播,温文尔雅,礼贤下士,颇有贤名,朝臣中有一半的人是支持立大皇子为太子的,这是立皇长子一派。 三皇子周子昂,就是她的皇后姑母所出,是她的表哥,有中宫嫡出之名,名正言顺,也是唯一的皇上嫡子,且还有一个做首辅的舅舅。 三皇子不如大皇子那般会经营自己的名声,但常年领了差事各地奔波,是个干实事的人。 一部分朝臣看在眼中,极力推崇三皇子为太子,一个肯为百姓做事的人,一定可以做个胸怀民生天下的好储君。这是立嫡皇子一派。 林鸿祯从没在朝堂上表明过自己的立场,但明眼人根据血缘关系,自动把他当成了是三皇子一派,且因为地位过高,隐隐把他奉为这一派系之首。 而害她的兇手范家,兵部尚书,就是典型的立皇长子一派,也可以说是皇长子最大的支持者。 而他们都想结交拉拢的陈国公,并不是因为陈国公此人有多么香饽饽,而是陈国公的爹老国公爷,是前朝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他征战四方,战功无数,虽死后兵权上交,兵马悉数回归朝廷,但也有人传这位老国公爷为子孙后代留下了五万私人兵马。 因为这是人们毫无根据的传言,皇上也找不到理由收回这些没摆在明面上的兵马,也做不到搜查明抢,这万一是空穴来风,岂不是得一个不好的名声,毕竟还要顾忌皇室颜面。 这些年,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太子之争越发明显,朝臣上谏的奏摺也越发频繁,毕竟皇上再身强力壮,儿子也渐渐长大,都已娶妻生子。 国不可一日无君,可储君同样重要,储君就是江山未来的根本。 国无储君,则根基不稳。 说句大不敬的,若是皇上突发不测,没有储君出来主持大局,国将生出乱象,周边虎视眈眈的邻国也会趁势而动。 三皇子这边最大的倚仗,其实就是他的舅舅,他母后的娘家总共就只有林鸿祯一人,再也没有别的族人了,不像一些世家大族,光族人就上百人。 若是林鸿祯这个靠山没了,皇后一个后宫女人能做什么?那三皇子的胜算还剩多少? 林轻烟转着茶杯???*,思绪万千。 所以,其实她爹是被谁派人刺杀,即使不查心里也有数,她爹没了,谁是得益者,必定与他脱不开干系。 那她就没必要为这些朝廷上的争斗而忧心了,她爹自然是比她清楚。 —— 林轻烟直到晚上也没能想到出府的法子,但到了深夜,她再次失望熄灯时,窗棂那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她眼睛一亮,往窗户那边走去,却又没了动静。 外面还是黑漆漆静悄悄的,她拿出电筒,推开窗户,往外一瞧,没有人。 但余光看见了一把匕首嵌在窗户旁,上面有个信封。 她赶紧取下来,打开一看,是宋凉夜的字迹,上面短短几个字『十日内不便前来,勿忧勿等。』 林轻烟瞪大眼睛,捏着薄薄的信纸,立即跑出门,去院子里左看右瞧,若不是怕惊扰到下人,她都想大喊一声。 这个混蛋,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肯见她? 她看了半天,没一个人影,气得跺脚。 到底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不便的?她怎么可能做到勿忧? 这人,真是气死人了! —— 第二日,林轻烟不管薛氏同不同意,她一定要出去看看。 这次她没再报备,也没去大门,连丫鬟都没带,直接从一个角门熘了出去。 熘出来的自然是没有马车坐,一路步行去了码头,走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走得她额头冒汗,两腿发酸。 第146页 她拿出手帕擦擦额头,望着人流如潮的码头,两眼冒金星,坐马车时还不觉得,原来这么远。 林轻烟喘着粗气,没有像之前无头苍蝇一样盯着来往的人群找人,一路打听到了一个姓邱的管事,邱管事正拿着一个本子,忙得不可开交,许多货物需要登记在册。 林轻烟缓了两口气,笑着上前:「邱管事您好,我找一下宋凉夜。」 「宋凉夜?没来。」邱管事头都没抬,手上的笔写个不停。 「啊?没来?昨日呢?」 邱管事听着女子的声音拔高了一度,显然惊讶不已,他终于抬头,看到了面前站着的长得跟天仙似的人物。 邱管事愣了愣,宋凉夜那小子还有这样的福气? 宋凉夜这个人他当然有印象,力气大,肯干活,话不多,长得俊却是个冰疙瘩。 自从他来了这几个月,他这边的货是卸的最快的一批,可把别的管事给羡慕坏了。 没想到这寡言少语的穷小子竟然还如此深藏不露?一看这女子就是富贵窝里出来的。 他稍微耐心了些,回了一句:「几日没来上工了,你不知道?」 「哦,谢谢邱管事了。」林轻烟脑袋发懵,机械的道谢后走了出去。 「麻烦带个话,让他早日来上工。工钱好说。」邱管事在后面喊道。 林轻烟跟没听见似的,抬头看着瓦蓝瓦蓝的的天空,今日是个好天气,初春的风吹得人凉爽极了,搬货的汉子们都很有干劲。 她却有些心慌,找不到宋凉夜,她能去哪里找他? 灵光一闪,她突然想给自己一脚,他们不是还有个家吗? 真是被焦急蒙蔽了双眼!脑子都不转了。 她也不顾疲累,抬脚就往家的方向走。 走到大街上,车水马龙,终于想起可以租马车,于是,她毫不犹豫地雇了一辆马车,快速赶到了喜糖街。 终于到了自家门前,发现门是从里面锁着的,心下一喜,抬手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果不其然看到了宋凉夜。 宋凉夜见是她,也不怎么意外,可眼睛却可疑地移开了一点,好似不敢与她对视。 林轻烟不说话,先是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进门后,关上门,再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圈,发现没什么异样,这人还是站得挺拔笔直,与往常没什么两样。 「进屋。」林轻烟丢下一句,径直往里走。 宋凉夜松了一口气,跟着进去。 可进了卧房,又听见她硬邦邦地命令他:「脱衣。」 宋凉夜额角清晰地跳了两下,他抿唇不语,也站着没动。 林轻烟见他这幅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若不是有问题,会这样心虚吗? 「脱衣。」她声音提高了一些,语调带了一丝冷,脸色也不好看。 宋凉夜手指动了动,眼帘低垂,卷长的睫毛都仿若耷拉了下来,慢吞吞地解开了外裳,又站着不动了。 「继续,脱光。」 男人终于启唇,叫了一句:「轻轻...」 她也不着急,只是拿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他,仿佛他不脱,就永远等下去。 男人咬了咬牙,咬肌鼓了鼓。 三下五除二就把上衣脱光了,只剩下下半身的裤子没动。 男人精壮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林轻烟一眼就看到了他身上几处包扎的纱布。白色纱布几乎占了半个身子的皮肉。 她心里一哽,气得眼眶发红,也心疼的滴血,她就知道! 若不是伤得厉害,他怎么可能十日不来见她! 她看见信纸上的十日就已经预料到了。 「轻轻...」宋凉夜立即穿上衣服,上前想拉她的手。 林轻烟躲开了,红着眼睛瞪着他:「你不好好解释一下吗?这伤哪来的?」 宋凉夜默了默,终究还是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 只不过讲得着实简洁,平铺直述,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仿佛这是件多么轻描淡写的事件一般。 林轻烟听完后,果然如她猜想的那般,是宋凉夜救了父亲。 她凝着眉担心地问他:「那你会不会被人发现,被那边的人发现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没留一个活口,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你别再跟那边联繫了,若是知道你没死,肯定会疑心你。」 「嗯。」 林轻烟心里大石总算是放下了一点,又叫他坐下,她帮他换药。 「你真是让我担心死了,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清楚吗?我不清不楚的,只会在心里胡乱猜测,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所以才那么久不来。」 「我想出来找你,可我娘不同意我出府,我今日是偷偷熘出来了,等会儿得赶紧回去了。你这样瞒着我,我还会更为你担忧。」林轻烟边拆白布边抱怨道。 「嗯,下次不会了。」 宋凉夜因失血过多,往日的红唇失了血色,变得苍白,林轻烟看得心疼极了。 汤汤水水的费劲心思为他补了这么久,受一次伤,一顿血就给她流光了。 她心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为救她父亲而受的伤,她的父亲该救,但是她也不希望宋凉夜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件事。 心里既感动他的做法,又实在心疼他的做法。 第147页 「那你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吃饭,你受了伤,必须多补点营养。」 宋凉夜这回没有答话。 林轻烟心里又是一气,这人,肯定又是随便吃点能填饱肚子就好了,哪管什么营养不营养的。 更何况,她也想到了,他受着伤,现在行走都是勉力,做饭还是有点困难。 「等下我出去,到酒楼给你定制一日三餐的饭食,让他们准时给你送过来,你要好好的养伤。」 「嗯。」 林轻烟熟练地为他换了一遍药,当亲眼看到那些狰狞的伤口时,那种感觉又不一样,她用手背抹掉眼角滑下来的眼泪,吸吸鼻子,这么重的伤,她都能想像到当时的情景有多么惊险。 他还能好好站着出来给她开门,简直就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她小心地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侧脸,认真道:「宋凉夜,谢谢你救了我爹。」 这样一件天大的救命之恩,她才不会像他一样做了好事不留名,让她爹还不知道救命恩人是谁。 她一定要立马告诉她爹这件事。 宋凉夜抬手摸摸她的脑袋,沉默了一下,只是看到他的伤口就哭鼻子,她若是没了爹,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低声安抚:「轻轻,别担心,这伤不重。」 「宋凉夜,你能不能别受伤了,我害怕。」林轻烟心里是真担心,一个肉身凡体,经受得住多少风吹雨打? 频繁受伤流血,若是伤到了元气,会不会影响寿数?老了后遗症会不会很多? 他身上已经布满了伤痕,从小到大就没过过安宁的日子。 林轻烟心脏像是泡在柠檬水里,酸涩难忍,憋屈极了,替他憋屈,怎么会有人经歷这么多磨难? 简直得不到老天爷的一点偏爱,真真是用血肉在为自己挣一条命。 「轻轻,别哭。」宋凉夜抿抿唇,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就是因为知道她会难过,他才选择不去见她。 宋凉夜替她擦掉脸颊上晶莹的泪水,白皙的小脸上鼻尖红红,总是漾着喜乐的杏眼也蒙上一层水光,雾蒙蒙,看不清里面的神采。 「别害怕,这些伤不算什么。」 本来林轻烟还在掉眼泪,闻言,火上心头,怒瞪着他:「什么叫不算什么,这么多伤,流这么多血,还要怎样才算是算什么!」 见她这么恼,男人自知说错了话,也不辩驳了,只???*动手给她顺背,让她消气。 林轻烟也不跟他多说了,甩开他进了厨房,快速地弄了两个菜和一个排骨汤。 「你把饭菜都吃了,多喝汤,我先走了,你这段时日就在家好好养伤,哪都别去,别再奔波了,也别去码头了,我会找机会出来看你的。」 「我又放了许多药在药箱,你记得每日换药,乖乖的,我还给你带了书,无聊了就看书,尽量别走动。」 「别再用凉水洗澡了,伤口也不能沾水,你烧热水擦擦身子就行了。」 林轻烟实在不放心,叮嘱了又叮嘱。 但再晚回去恐怕就被发现了,走的一步三回头,眉头都皱紧了。 生怕宋凉夜不把这伤当回事,不老实养伤。 她站在院子门口,又回身看了看他,踮脚轻轻吻在了他苍白的唇上,松开后又说:「记住我说的话,我会来检查的。」 说完就打开门跑了出去,她没再回头,但她知道宋凉夜一定就站在门口目送她。 林轻烟加快速度,跑出了这条巷子,风吹起她的黑色髮丝和头上水蓝色丝带,飘飘扬扬。 绣着荷叶边的裙摆也在脚边打着旋儿。 等拐过了弯,出了巷子,确定后面的人不可能再看见她后,她喘着气弯腰扶着墙壁停了下来,捂着因突然奔跑而抽筋的腹部,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春风怡人,和风拂面,却吹不散她心中的闷痛。 第80章 若我不呢 林轻烟到酒楼订了每日的饭菜, 与掌柜的约定了由一名伙计每日派送,付了银子后马不停蹄地回了林府侧门。 她偷摸进去, 缩头缩脑左右观察一番, 见没人,刚想松一口气。 就见薛氏身边的田嬷嬷带着一帮膀大腰圆的婆子不知从哪出现在拐角处。 她吓了一大跳,见这阵仗, 就知道自己偷熘出府的事已经败露了, 她也不想狡辩,识相地立马认错:「田嬷嬷,我知错了,但我是有原因的,我马上就去向母亲认错。」 田嬷嬷脸色还算缓和,面露为难道:「小姐,您偷偷出府,夫人知道后又惊又怕, 实在是动了怒, 现在您平安回来了,她也放心了。」 「不过,为了让小姐长长记性,不再如此任性行事, 命奴婢们来请小姐去佛堂抄写佛经,七日不得出佛堂,好好静静心。」 「啊?」林轻烟傻眼了,这怎么还关禁闭呀, 至于嘛? 还关七天, 至于嘛! 她倒是想反抗, 但那些婆子个个有蛮力, 她也不想弄得场面难堪。 只勉强笑道:「田嬷嬷,您通融通融,让我去见母亲,我会跟她解释清楚,您就说我有事情要跟她说。」 「小姐,别让老奴为难了,您这次偷跑出去,让夫人担惊受怕,夫人这次铁了心让您思过,为了您以后的安危着想,是一定要让您去佛堂反省的。」 林轻烟听了这话,知道薛氏是因为那次被拐的事情刺激到了,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才限制她出府。 第148页 这次她一个人也没带就偷跑出去,可能真的让她生气了。 她嘆口气,迈着沉重的脚步跟着田嬷嬷去了佛堂,待她进去了,外面啪的一声就关门上了锁,当真是把她当犯人关上了。 林轻烟转身环顾四周,佛堂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黑暗阴森,反而窗明几净。 正中央一尊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的佛像,慈眉善目的,前面摆着条案和香火,还有各种供奉的点心。 东次间是一间卧房,里面摆放着床和卧榻,家具摆放十分简洁,西稍间就是抄写佛经的地方,笔墨纸砚应有尽有。 林轻烟回到佛像前,规规矩矩跪在了前面的蒲团上。 闭眼合掌心中默念,向佛祖祈祷,希望宋凉夜的伤快点好起来。 —— 日光西斜,地板上割裂的光影随之移动。 林轻烟写下最后一笔,放下这篇写完的佛经,甩了甩酸软的手。 这几日每日都写这些东西,手都快断了。 薛氏让她禁足,倒是没断了她的饭食,那些婆子一日三餐到点了就会给她送饭进来,只不过一句话也不闲聊。 任凭她怎么跟她们说让薛氏放她出去,她知错了,那些婆子跟没听见似的,让她们带个话让冷香暖玉来陪她,也没用。 这几日,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完全就是寂寞如雪的状态,实在无聊了,就去跟佛祖聊天打发时间。 她先前还不觉得,后来越想越不对劲,不就是偷偷跑出府一趟吗? 薛氏不至于这样生气吧,关个一两天,足够用来惩罚警醒她了吧。 这样禁足七日,何苦来哉? —— 春光明媚,晴朗的天空一览无垠,大片大片的白色云朵飘飘悠悠。 春日气息瀰漫,春花开尽山头。 这一日,宋凉夜刚刚吃完了酒楼小二送来的饭菜,两荤一素,还有一盅养生补血的汤。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辰,想到来人是谁,黑眸不自觉亮了亮,起身就去开门。 一开门,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门口,看着像是哪家的小厮。 他捏着门板,颦起剑眉,等着对方开口。 那小厮也不啰嗦,直接道明了来意:「敢问是宋公子吗?我家主子有请。」 「你家主子何人?」 小厮偷偷看他两眼,毫不犹豫道:「当今首辅林大人。」 宋凉夜瞳孔一缩,眼眸深了两分。 「还请宋公子尽快随小的前去,大人已经等着了。」 宋凉夜坐上马车,过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地方,显然已经出了内城。 下了马车,发现这处是郊野,景色绝佳。 漫山遍野的桃花,粉嫩的开在枝头,在微风中招招摇摇,空气里都带着淡淡的花香。 林鸿祯坐在一处桃林中,面前是木头雕的桌椅,桌面一套齐全的茶具,正悠闲地烹茶。 宋凉夜一步一步踏入桃林,踩着掉落进泥的花瓣。 走近了,看到了木桌前坐着的儒雅男人,穿着浅褐色的锦袍,既有上位者的威严,又有文人的风姿。 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从容不迫,处处自带一个雅字。 「来了。」 林鸿祯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头也未抬地开口。 宋凉夜一言不发,在日光融融中站定,身姿笔挺的立在一片桃粉中。 林鸿祯放下茶杯,察觉对方静默不语,这才抬起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默立而站的年轻男子。 他微微有些讶异,这张脸倒是生的精緻。 随即又觉在情理之中,若不是有个好皮囊,烟儿又怎会被勾了心神昏了头? 他也不叫人坐下,开门见山道:「知道今日叫你来是何用意吗?」 宋凉夜声音平淡:「不知。」 「你知也好,不知也罢,今日就明确地告诉你。」 「人贵在自知,摆正自己的身份,做事才不会行差踏错。」 「想必你也清楚你的身份,有些事可为,而有些事不可为。」 「你配不上烟儿,你与她天差地别,我女儿天真不谙世事,被人哄骗了去,一心只以为找到了心爱之人,殊不知外面人心险恶,处处陷阱。」 宋凉夜听到这里,垂下了眼睫,遮住眸中的冰冷。 林鸿祯似乎格外不想与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了最后一句:「离开烟儿,离开京城。」 他连一些威胁的话都不屑说出口,俨然当他是一只低到尘埃的蝼蚁。 说罢,他起身就走,在转身之际,宋凉夜终于开口,吐出几个字:「若是我不呢?」 林鸿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奴隶还有这样的胆子,眼睛微眯,常居上位者的官威自然而然显露出来。 年轻男子垂着眼,在铺满桃花花瓣的泥地里依然站得像个雕塑。 林鸿祯再次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年轻人,然后他才发觉,这人似乎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一个奴隶面对官员该有的害怕与卑微。 林鸿祯不像关在后宅的薛氏众人,从没有接触过奴隶。 他在朝为官,自然是见过许多奴隶的,无一不是见了他们就龟缩着瑟瑟发抖,恨不得蜷缩进地缝中。 他微微一笑,理了理宽大的袖袍,不紧不慢道:「你说不?」 「想必也没有人同你说过,一个人在没有说不的资格时,他是没有说不的权利的。」 第149页 「既然没有人教你这个道理,那本官也应当让你知晓说不的后果,不是吗?」 微笑消失在脸上,眼神肃然,扬声喊道:「出来吧。」 几乎话音刚落,周围就闪出几道人影,都是年轻力壮配着剑的暗卫。 宋凉夜心中冷哂,首辅大人果真神通广大,暗卫可真多,死了一批又来一批。 「既然有说不的勇气,也让我瞧瞧你有多大的能耐。」林鸿祯挥挥手。 十来个暗卫齐齐动了,直奔宋凉夜而去。 花枝拂动,开在枝头的簇簇桃花颤颤晃动,花瓣飞舞,形成一阵桃花雨,扑簌簌飞旋而下。 宋凉夜黑色瞳孔倒映出凋落盘旋的粉色花瓣和急速刺向他的剑尖。 他眼眸暗了暗,左右躲闪地往后撤,并不出手与???*之对抗。 然而对方人数过多,且实力不弱,没躲过斜后方刺来的一剑。 噗呲一声,剑身入肉,刚好刺中他未癒合的伤口,尖锐的疼痛袭来,血染红了衣衫。 他不想多作停留,寻了一处空隙,飞掠出包围圈。 身后的人却紧追不放,他身上多处伤口未愈,刚才又被刺中旧伤,速度减慢,还没出这片桃林就被追上。 宋凉夜咬咬牙,不再一味避让,夺过一人的剑柄与对方打斗起来。 到底寡不敌众,旧伤在身,伤口裂开,又添新伤。 随着流的血越多,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出剑的动作稍有迟缓。 没一会儿就感觉眼前一黑,拿剑的手渐渐有些吃力,没了阻挡,暗卫趁机又是几剑刺中宋凉夜,血流如柱。 他踉跄一步,嘴角溢出鲜血,身体一软,『嘭』的一声,直直倒在了洒落满地粉嫩花瓣的泥地中。 这一刻—— 他想,他的确有些累了。 几名暗卫似乎没有要取人性命的意思,见男人奄奄一息躺在被血侵染的泥地中,速度很快地就撤离开了。 仰面望着辽阔无垠湛蓝纯净的天空,映入眼帘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瓦蓝的天,白净的云,浅粉的桃花,美的像一幅梦中的画卷。 干净纯粹,温暖明亮。 是他短短十几年生命中,从未观赏过的风景。 在春花烂漫里,宋凉夜突然想起他永远也不想去回忆的场景——他在奴隶营的擂台上,决不允许自己有倒下的那些时刻。 因为倒下就意味着输了,输了就意味着死亡。 血腥,残暴,尖叫,吶喊,嘶吼,一幕幕地席捲脑海。 他以为这些记忆离他很远了,也妄想他已经逃离了那些晦暗。 如今才惊觉,这些东西已然牢牢印刻在他的骨血中,他想遗忘的,他想摒弃的,他想摆脱的,却是他生命里最熟悉的。 是他身上最深的烙印! 首辅大人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人去接近他的女儿? 宋凉夜浑身发冷,冷的几乎全身战慄,世界很静,静的能听见自己血液流逝的声音。 他动了动染血的手指,麻木的心脏跳地缓慢又微弱。 「轻轻...」 苍白的嘴唇低低呢喃,想起那个如三月春花般鲜活明亮的女子,悲凉疮痍的心里,突然就涌起一股委屈。 第81章 触目惊心 林轻烟终于渡过了寂寞的七日禁闭, 抄了一大摞佛经,那扇门也被打开了。 薛氏的丫鬟春柳来了, 直接就把她带到了世安苑。 一见到薛氏, 她不再热情的扬起笑脸脆生生地喊娘,站在她面前就像一个木桩子,不喊人也不说话。 薛氏见她这般赌气样, 倒是笑了, 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语气温柔道:「你这般样子做什么?难不成还生气了?」 「我不该生气吗?不明不白就关我这么久,有必要吗?」林轻烟别过脸,硬邦邦说了一句。 「烟儿,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了,你也别怪娘,这不是娘的意思,是你爹, 你爹知道了你的心思, 十分生气,让我好好地管教管教你。」 薛氏轻柔地安抚道:「娘不想违背你爹的命令,也不想你受委屈,这不, 我吩咐下去了,绝不能让你冷着饿着...」 林轻烟心下意外,惊讶地转头看她:「娘,爹知道了?」 「是啊, 他知道了, 发了好大的脾气, 所以才让你去佛堂静静心。」 「您是怎么说的?爹又是什么意思?」 「我原是不想与他说的, 可你爹关心你的婚事,问我为何拒绝了武安侯府的提亲,我想了想,还是同他说了你的心思,这种事,你爹越早知道越好。」 「那爹是什么态度?」 林轻烟紧张地盯着薛氏,虽然心里也隐约知道他不会同意,不然不会关着她,但还是想亲耳听她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氏嘆口气,眉宇间也有一点愁丝:「你爹听后,气怒交加,态度强硬,恐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娘,您就没说说好话,劝一劝他吗?」 「我试着多说了两句,他就要发火,你爹那人,你知道,他轻易不发火的。这么多年了,也没跟我说过几句重话,但他一发火,谁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薛氏说着,又嘆了一口气,她握着女儿的手:「烟儿,真的不能改变心意吗?这人的确不合适。你再执迷不悟,会毁了你一生的。」 林轻烟抽回手,摇摇头:「娘,我不会改变心意的,一个人,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又怎么能轻易的说变就变。」 第150页 薛氏不理解:「喜欢就那么重要吗?京城的儿女嫁娶,哪一对儿不是看好了家世人品成就的好事?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日子过的也和和美美,你看你两个哥哥嫂嫂,他们过的不好吗?」 「感情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等你嫁了人,自然而然就会喜欢上你的夫君。你就听娘的劝,年少慕艾,娘也是从姑娘家过来的,也曾经幻想过自己的梦中人。」 「但那只是少女怀春的心思,不一定就非要嫁给他,不是吗?或许,你嫁给了想像中的那个人,日子还不一定过得舒心呢。」 「人是会变的,感情是会变的,咱们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牢牢掌握自己的嫁妆,管理好家中的事务,生儿育女,至于其他的,不必奢求。」 「男人的宠爱固然可以锦上添花,但他能宠爱你,自然也能宠爱别人。」 「情情爱爱,看得太重,最终伤害的是你自己。」 薛氏心里有些后悔,现在才教给女儿这些后宅的为妇之道,女子嫁人,若是太过在意男人的情爱,那是过不好日子的,轻则郁郁寡款,重则香消玉殒。 林轻烟听了薛氏这番掏心掏肺的话,心里知道她说的有道理。 若是她没遇到宋凉夜,穿过来就盲婚哑嫁的嫁了人,这些话自然是对她最有用处的。 不用说她也知道,嫁进高门大户,夫君今日一个小妾,明日一个通房的,若要为此生气,那会被活活气死。 「娘,我知道您为我好,您说的话我也听讲去了。可世上最没道理可讲,最没逻辑可言的就是人的感情。他只要站在那里,我就喜欢,怎么控制自己的心?」 林轻烟也是肺腑之言,认真地跟薛氏说:「世间姻缘奇妙,我和他是月老精心牵线,不然我一个没出过京城的贵女,如何认得千里之遥的他?」 不止如此,把她从现代拉来,隔着千年的时空距离,这牵红线的月老,真的是煞费苦心,她说什么也要领下这份情。 薛氏哑然,这女儿,她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了,倔的就跟地里犁地的黄牛似的,一根筋,也铁了心。 「这事你爹已经知道了,我给你个醒,你说那人同你一起来的京城,如今可是在京城?你最好让他尽快离开。你爹看着是个文人书生,手段狠着呢,他能把你关七日了事,对那人,可就不好说了。」 薛氏斜眼睨着她,这头倔牛,也不知道她爹能不能让她死心。真不知这丫头是随了谁,还是个痴情种。 林轻烟坐不住了,面带焦急,登时站起来:「娘,你说爹会做什么?」 「说不准。」 「我要出府。」 薛氏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倒也没阻拦:「去吧。」 —— 林轻烟出了世安苑,连烟柳院都没回,直接往林府大门奔,几日没去看他了,也不知他有没有老老实实养病。 冷香暖玉早就来世安苑的垂花门候着了,见她出来,却不是去往烟柳院的方向。 暖玉叫了一声小姐,疑惑问:「不回烟柳院吗?」 林轻烟边走边回:「不回,你们先回去,不用跟着我。」 暖玉还想问小姐这是要去哪,刚出了禁闭就要出去。 原以为这位四小姐是个脾气好,好伺候的主子,没想到是个会自己偷熘出府的大胆人儿。 冷香拉住了她,两人停下了脚步。 这段时日她们也看出来了,这位四小姐好说话归好说话,不是一个挑剔的主子,却是一个有自己主意的主子。 林轻烟坐着马车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喜糖街,街道两旁绿树成荫,扑面而来的都是春日的气息。 此时已过午,阳光普照却不燥热。 林轻烟让车夫在巷子口等着,她小跑进了小巷。 到了家门口,发现门边石阶上放着两个食盒,她蹲下来打开,里面的饭菜都没有动过,已经冷掉了。 她拧了拧眉头,这怎么回事? 站起来敲门,里面没有动静。过了好一会儿,她又敲了敲,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林轻烟心里发慌,怎么会没人?门是在里面锁着的。 她快步跑出了巷子,叫车夫去借了一户人家的木梯子,搭在院墙外,她直接翻了进去。 坐在高高的墙头,墙这边却没有梯子,她又不敢往下跳。 叫车夫把梯子递给她,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梯子安在墙内???*侧。 林轻烟顺利爬了下来,已经是一头的汗。 她开了门,把梯子拿出去,叫车夫拿去还给人家。 关上门后,直接进了屋子。 堂屋的门紧闭,院子里静悄悄,她刚才在外面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宋凉夜都没有出来。 她推开门,进了卧房,室内光线昏暗,窗边的帘子拉着,密不透风,鼻尖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林轻烟先过去拉开了窗帘,推开了半边木窗,日光铺洒进来,春日的风徐徐吹进屋里。 这才看到床上的帐幔也垂的严严实实。 她一把拉开,挂在挂钩上,眼睛往床上看,喊他:「宋凉夜——」 手一抖,惊得手里的帐幔滑落,又遮住了视线。 林轻烟哆哆嗦嗦重新把帘子挂好,看着床上的人,脸色登时煞白,眼里是止不住的震惊与害怕。 床上的人安安静静,闭目躺着,脸上潮红,唇色苍白。 第151页 身上一片狼藉,泥土混着血迹,还有几片不成样子的粉色花瓣,粘在带血的衣服上,凌乱不堪,床单上也有一团一团晕开的血痕,已经干涸。 毫无生气,一动不动。 这个场面直往林轻烟眼睛里沖,沖的眼睛瞬间红了,红血丝布满了眼底,再顺着血液横冲直撞地冲进脑子里,凝固住的身体才像是有了反应。 她僵硬着手去触碰他的脸颊,冰凉的指尖摸到了一片滚烫,烫的惊人。 林轻烟腿软地根本站不住,跌倒在床边,木讷地去摸他的心脏,手心下微弱的跳动和起伏让她回了魂。 擦了一把飈出的眼泪,她扭头就跑出了家门,跌跌撞撞找到了车夫。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堵得说不出话,光有嘴型,却发不出声音。 林轻烟急的使劲掐了一把自己,冲车夫大喊:「大夫,快,请大夫!」声音焦急嘶哑。 车夫见四小姐惊慌失措,双眼惊惶,惨白着一张脸,满脸是泪,髮髻都跑乱了,也有些慌了神。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立马架着马车往医馆去了。 林轻烟忍不住哽咽出声,心脏紧缩地让她喘不过气,站在春光融融的大街上,四肢冰凉,如坠冰窖,身体绵软无力,扶着墙才没有摔下去,强撑着踉跄着往回跑。 「宋凉夜...宋凉夜...」 压抑的呜咽迴荡在屋内,她一边抖着手帮男人脱掉衣服,一边试图叫醒他。 却始终没有人回应,躺在那里的人,长睫都未动一下。 血液凝固后,衣服粘连着皮肉,她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把衣服剪开。 敞开的衣服露出胸膛,林轻烟再次控住不住情绪地崩溃。 男人的身躯遍体鳞伤,不堪入目,原本包着的白纱布已经全部血红,有的已经破碎,没包纱布的地方有看得见外翻的伤口,血肉模煳。 刺目的红,刺激的她险些昏厥。 到底受了多少伤? 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轻烟死死咬着牙,才没有嚎啕大哭。 外面传来脚步声,车夫领着大夫来了。 大夫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头,头髮已经半百,进门就看见了床上伤得不轻的人,二话不说,放下药箱就开始处理伤口。 「去烧些热水,老夫写个药方,先去抓药,熬给他喝下,退烧。」大夫动作麻利,刷刷写完药方就递给车夫,车夫手里还拿着马鞭,一熘烟就跑了出去。 林轻烟愣愣地去厨房点燃柴火烧热水。 把水烧得温热就赶紧盛出来端进了屋。 「拧干帕子把他身上的血污擦一下,不要碰到伤口,帕子拧干一些。」 林轻烟听指挥的上前,就看见宋凉夜身上的旧纱布已经全部被清理了下来,之前的旧伤还没好,又叠加了新伤口,有的还有撕裂。 她的心像被放进了搅拌机,绞得她难受,泪水模煳了视线,她狠狠抹掉断线的泪珠子,动作轻柔地避开伤口擦拭那些暗红的血渍。 「大...大夫...他腿上好像也有伤...」 老大夫在那边调配药粉,闻言,头也不抬:「那就把他裤子也脱了。」 林轻烟放下湿帕子,利索地去扒男人的裤子,只给他留了一条亵裤。 果然,左边大腿处也有一条伤,不深,但挺长的。 老大夫见这木愣愣的姑娘脱男人的裤子,说脱就脱,没有半分忸怩,倒是有些诧异。 把配好的药粉洒在伤口上,包扎好后,给他翻了一面,把后背的伤也处理好。 林轻烟在一边搭把手,嘴里直念:「轻点,大夫,轻点...」 老大夫也不恼,到一边写药方,顺嘴问道:「这是你什么人?怎的伤的这般重?」 林轻烟给宋凉夜盖好被子,又给他擦拭手背上的血渍,哑着嗓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回:「我未婚夫。」 「大夫,他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 「失血过多,引发高热,请医不及时,若明日还不醒,再去叫老夫过来看看。」 大夫递过去一张药方,又道:「三碗水煎一碗水,今晚最好留人看守。另还留了一些药粉,记得换药。」 林轻烟接过来,连连道谢:「嗯,我记得了。」 把大夫送到门口,车夫正好拿了退烧药包回来,林轻烟让他帮忙,两人合力换了一床干净的床单和被褥。 车夫是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叫王四方,个不高,长得普通,扔在大街上会瞬间找不到人影,是个驾车的好把式,话不多,到现在仍然没有多问一句话。 林轻烟又麻烦车夫去厨房煎药,她打来热水替宋凉夜全身都擦拭一遍,又拿出酒精擦拭手心,脚心进行物理退热。 不管是上药,还是搬动,宋凉夜始终没有一点反应。 林轻烟心里像是盛满了一池子的冬日冰碴,又像是装了一个火山的喷薄火焰。 极致的冰与火,灼烧着五脏六腑,折磨地她不得安宁。 她把煎好的药给宋凉夜餵下,还好,宋凉夜全部乖乖吞咽下去了。 林轻烟轻轻摸了摸他垂着的眼睫,又看了一眼他闭着眼睛昏迷不醒的样子,清凌凌的杏眸里升腾起一股不灭的怒火。 她攥了攥拳,指尖都捏地泛红。 掖了掖被角,转身就出了房门,车夫就站在院门外等着,她声音沉沉:「走,回府。」 第152页 王四方见小姐出来了,一张白净的小脸脸色难看,双眼通红,有一种大杀四方,一往无前的架势。 预感到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王四方更加不敢开口说话了,小心翼翼跟在后面,上了马车,拿起马鞭一挥,马儿小跑起来。 马车四平八稳,出了小巷,往林府的方向去了。 第82章 大闹书房 马车刚停下, 林轻烟就跳下马车,冲进了大门, 直奔外院林父的书房而去。 书房外, 白叔站立在门外,随时等候主子的差遣。 折腾了一下午,天边一轮瑰丽的晚霞铺了一层金黄, 落日的金光晕染出层层叠叠的橘黄和浅紫色。 红日西坠, 在一日中天空美的时辰下。 林轻烟脚步生风,裙摆叠叠翻飞,眸光燃着簇簇火焰,不顾白叔的阻拦,『嘭』地一声推开了首辅大人的书房门。 林鸿祯听到动静从笔墨中抬头,见小女儿像一只发怒的小兽般盯着自己,后面跟着急急进来想拦人的白叔。 「老爷,这...」白叔满脸难为, 四小姐非要闯进来, 又身娇体贵,他一个男子,着实拦不住。 「无事,退下吧。」林鸿祯放下手中的毛笔, 用镇纸压在宣纸上。 白叔退下了,不放心的叫了一个小厮去请大夫人过来一趟。 书房中就只剩下林轻烟和林鸿祯两人。 林鸿祯面色如常:「找父亲有事吗?烟儿?」 有事吗? 当然有事! 林轻烟不说话,怒火灼烧着她的理智,眼神冰冷地看着书案后这一世她的父亲。 端方儒雅, 文人气度, 就是不干人事儿。 她三步并作两步, 抓起小几上的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摔, 『咣』的一声,乳白色的瓷器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不仅如此,手一掀,整个小桌掀翻在地,上面的茶壶茶杯茶具全部落地,哗啦啦碎了一地,瓷片迸溅开来。 里头的动静不小,白叔听得心肝直颤,想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又不敢,急得团团转,又叫来一个小厮,语速很快:「快,快去把两位少爷叫来。」 林轻烟从进门到现在一个字也没说,哐哐就是砸东西,能砸的不能砸的,通通砸的稀碎。 噼里啪啦,咣里啷噹。 书房地上一片狼藉,字画,瓷器,砚台,香炉,书籍,桌椅... 横七竖八,势必要把这书房拆了的架势。 林鸿祯还稳稳噹噹的坐着,也不阻止她,看着从小贞静贤淑的女儿,此时却张牙舞爪,贵女的形象全无。 「烟儿,你这是在做什么?」他沉声喝问。 林轻烟没回答,踩着一地碎瓷片,来到了书桌前,抄起上面的笔架就是一甩。 笔架摔在墙上,???*瞬间散架,毛笔四散,掉落在地。 薛氏急匆匆往书房赶,还没进门,就听见哐啷声,她一把把门推开,看清里面的场景,书房凌乱不堪,已经不成样子,甚至没有一个下脚的地。 后面赶来的林玉宸和林城见此情景也惊呆了,愣愣地不知作何反应。 他们林家,还没有一个敢在林鸿祯面前撒野的。 小妹这是,吃了豹子胆了吗? 薛氏艰难地避开一地狼藉进去,脸上神情焦急又严厉:「烟儿,这是怎么了?你在做什么?」 她拉住女儿还在摔东西的手,林玉宸和林城也踢开脚边的椅子,进来见父亲好好的坐在书桌后,松了一口气,是真怕这个发狂的小妹连父亲也一起砸了。 林鸿祯面上看不出喜怒,神情平和:「烟儿,现在可以解释你的行为了吗?」 到底是上位者,尽管语气没有起伏,但一身气势不怒自威,让人听了汗毛直竖。 但林轻烟现在不吃那一套,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允许有人动宋凉夜。 她双眼气得通红,双手已经被震得发麻,在刚才摔东西时勒出了几条红印子。 环视一周,对面坐着林鸿祯,旁边站着薛氏,林玉宸,林城。 薛氏还抓着她的右手不放,少有的疾言厉色:「烟儿,你这是在发的什么疯?」 她抽开自己的右手,退后一步,胸口上下起伏,平缓了唿吸才缓缓开口:「父亲,你做了什么?」一出声就是质问。 不等人回答,声音加大,眼神逼人:「你做了什么?!」 她把手心里攥得死紧的一个小玉兔玉质摆件狠狠砸在书桌上,『哐啷』一声,玉器应声而裂,玉片飞溅,弹跳起来,四散掉落,有一片直直往林鸿祯脸上飞去。 林城瞳孔一缩,一个箭步扑上前打掉了那片碎玉,尖锐的一端割到了手心,划开了一条血口子。 「老爷...」薛氏上前,焦急查看,见他无事,回身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林轻烟的脸上。 「烟儿,你闹够了没有!」薛氏虽然生气,但也没用全力,那白嫩的脸颊却依然迅速起了一个巴掌印。 她心里又气又急,气女儿怎的就突然发疯,也急老爷会不会发火。 林玉宸把母亲拉开,安抚地顺顺背,他也不知怎么就闹到现在这个局面,但也不能再让这个场面火上浇油。 林轻烟挨了一巴掌,脸上一阵火辣辣,她不看薛氏,就只盯着林鸿祯看。 「烟儿,你想说什么?」林鸿祯也肃了神色,女儿这般胡闹,是他没管教好。 第153页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派人打了宋凉夜?」林轻烟声音嘶哑,一字一句却无比清晰。 书房内一共五个人,一坐四站,这会儿却安静的出奇,几人神色各异。 薛氏微微瞪大眼睛,惊疑不定的看看老爷,又看看女儿。 林玉宸和林城都有些听不懂,但都是聪明人,虽搞不清状况,也能猜到小妹这一番发作,皆因这位叫什么宋的人而起。 这姓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惹得小妹为了他敢掀了父亲的书房。 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唿吸都放轻了。 林鸿祯倒是里面最淡定的一个,他默了片刻,歷尽千帆的眼让人捉摸不透,倒是没否认,直接承认了:「是我。」 林轻烟气得头髮丝都要炸了,脑袋嗡嗡作响,她就知道,一定是他。他刚知道这件事,那边宋凉夜就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她大吼出声,死死憋住要流出眼眶的眼泪:「你凭什么?凭什么那么做?!」 林鸿祯看着女儿那双像是受了伤的小兽,浑身带刺却又泪雨朦胧的双眼,嘆了一口气:「烟儿,他配不上你。」 林轻烟不想再讨论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 「你说配得上就配得上,你说配不上就配不上。配不上就要去要人的性命,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我是你爹。」 「你不是!」 薛氏听到这里,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诧异老爷的动作这么快,但女儿出言不逊,她忍不住出声制止:「烟儿,怎么对你父亲说话的?」 林轻烟转头看向薛氏,眼睛里都是失望:「你说过会帮我的,你帮了吗?」 她又转回去看林鸿祯,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字字泣血:「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小心呵护的人,你们却这么欺辱他,践踏他,看不起他。」 「你们高高在上,掌握着生杀大权,想取谁的命就取谁的命,就可以随意左右别人的人生。」 「高贵的首辅大人,谁都配不上你的女儿,你尊贵无比,你端方自持,为何还要别人去救你的命?」 「你不是在找你的救命恩人吗?你的救命恩人是你不屑看一眼的,是你嫌弃至极的人,那你是不是会怪罪对方多管闲事,他那样的身份,根本不配救你?」 林鸿祯终于皱了眉头:「烟儿,你说的是何意?」 「何意?你还听不懂吗?你的救命恩人,因为你的一己自以为是的私心,被你打得半死,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林轻烟沖他吼。 「他武功那么高,若不是救你时受了伤,又怎么会让你的人打成那样!」 林轻烟心痛得又想摔东西,瞳孔都红了,恨不得把这里点一把火烧了。 她当真动了,捡起倒在一边的圈椅就往墙上砸,嘭地一声响,黄花梨木四分五裂。 林玉宸赶紧上前拉住小妹:「小妹,你冷静些,有什么话好好说。」 「我没法好好说,我要怎么说?你们听得进去吗?你们满脑子都是自己贵重不可侵犯的身份,谁也不许做降低你们身份的事。」 林轻烟现在看见林家的人都不顺眼,声音都吼的沙哑了,带着鼻音:「那你们还找我做什么?我被拐走,坏了名声,会给林府丢脸,我不配再做林家的女儿。」 她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气愤,甩开林玉宸禁锢住她的手,眼里都是愤然:「你们可真让我失望,我千辛万苦的逃回来,我担惊受怕,把宋凉夜带到了京城,不是为了让你们跟我说不配的,不是为了让你们肆意欺负他的。」 「他救了我,我想让你们感谢他,结果呢,你们全然不顾救命之恩,全去看他的身份了。怎么?奴隶就不配被感谢了?奴隶救了你的命,还要反过来被你打死!」 「这就是你们林府的做事风格吗?!」 林玉宸和林城都有些震惊,奴隶? 怪不得,怪不得一向只喜欢玩阴谋手段,不喜欢真刀真抢的父亲,都忍不住出手了。 小妹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奴隶!这怎么行? 林鸿祯得知那奴隶是救他的人,的确有些惊讶。但那又怎样,感谢归感谢,要把女儿嫁给他,最好是死了这条心。 他稍稍沉了脸,语气也有些重:「烟儿,你的礼仪规矩呢?举止粗鲁,说话口不择言,哪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 「闹了这么久,也该消停了,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你也应该知道分寸。」 「为了一个外人,理智形象全不要了,这像什么话?」 「阿柔,带她回去清醒清醒。」 林鸿祯是个古板重规矩的人,在家就是一言堂。 虽从不轻易对妻子儿女发火,在小事上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只要他开口发了话,没有人敢不听。 薛氏知道事情轻重,再惹他,老爷真要生气了,那时,她也保不住女儿。 上前要去拽女儿:「烟儿,先回去...」 林轻烟被气得不轻,什么叫不与她计较?她还没和他计较,他倒是好意思跟她说计较? 礼仪规矩? 她装了这么久的乖乖女,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个府都要报备,不就是想求个户籍吗? 现在户籍没有,反而差点丢了命,她还有必要做这个大家闺秀吗? 林轻烟沉默下来,侧头望了望窗外,原本橘红色的霞光慢慢变淡,最后一丝金光被抽走,窗棂下投射的阴影消失了。 第154页 她也不想再吵下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谁再欺负他,就是我的仇人。」她声音很平静,不再发泄般的怒吼,却是掷地有声,音量不大,足以让屋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说完这句,转身就往外走。 「你知道逃奴的下场吗?」 身后,林鸿祯的话带着一丝怒意。 林轻烟脚步停顿,转头,红了一圈胭脂色的眼眶里是黑白分明的眸子,她脸上没有表情。 「逃奴?」 「我也是逃奴,父亲何不把我送去官府?哦,对了,京城的达官显贵们知道林府有一个逃奴女儿吗?」 林轻菸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外面,静悄悄的,白叔还在守着,其余下人一个也没看见。 「小姐...」白叔想拦住她,她只管往外面沖,后面薛氏也追了出来,焦声喊烟儿。 又叫:「宸儿,快去拉住你妹妹。」 今日的事来的太突然,信息量太大,林玉宸被惊得不轻,根本???*不知从哪边劝,父亲,小妹都不像是能被劝得住的人。 他三两步就追上了林轻烟,拉住了她,「小妹,你要去哪?」 林轻烟看他:「大哥,你也要拦我吗?他受伤了,昏迷不醒,我要去照顾他。」 林玉宸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坚决和伤心,拉着她的手松开了。 小妹唿之欲出的伤心是因为那人的伤势,还是因为他们身为家人的态度? 林玉宸看着她背影,眼神复杂。 薛氏还要去追,林玉宸长臂一揽,揽住了母亲,看着母亲眼泛泪花,温声哄道:「母亲,让她去吧,不要再刺激她了,不然小妹可能真不认咱们林府了。」 「让我们都冷静冷静,好好想想这事该怎么处理,父亲和小妹的关系不能再恶化了。」 薛氏捂着嘴,伏在林玉宸的肩头呜咽出声。 第83章 养伤 林轻烟回到喜糖街, 天幕已经降下来了,暮色四合, 小巷里的各家各户都点起了烛火。 外面的灯笼也亮起了一片, 只有自家的门外还是暗黑着的,独显冷冷清清。 林轻烟也去把灯笼点亮,冷清的房门瞬间有了一丝烟火气, 融入了万家灯火。 大门边又送来了一个食盒, 她拎起来进门。 屋内,宋凉夜还是她走时的模样,只有心跳和唿吸显示他还活着。 她摸了摸他的脸颊,灯光打在他的长睫上,在下眼睑投出一小片阴影。 暖黄的光线柔和了他冷硬的面部轮廓,凌厉的线条也被模煳,平日里总是没有温度的桃花眼这会儿也紧紧闭着。 关住了眸中泛寒的三千冰尺,根本就是一个长得漂亮精緻的少年郎。 然而这长相与他的经歷完全不符。 世道待你太不公平。 林轻烟心里有些无力, 坐在床头手指无意识扣着被褥。 宋凉夜以前是从不救人的, 可以说,他那一身的本事,学的都是怎么战斗,怎么杀人。 世间待他冷漠, 他也冷漠回之。 从宣城到京城,路途遥远,路上自然也遇到很多事。 有遇难的人,有落魄的人, 有遇险的人, 向穿着还算富贵体面的他们求救, 宋凉夜从来都是漠视。 他没有一颗慈悲心肠, 更没有同理心。 世上的一切悲欢离合好像都与他无关。 然而,这一次,他却救了林鸿祯。 为什么? 是因为那是她的父亲吗? 除了这个原因,别无它因。 但他唯一一次救的人却转头伤害了他,林轻烟难受极了,心脏像钝刀子割肉般的疼,疼得她眼圈又红了。 他会不会失望? 这操蛋的世界,若是她,她一定会失望透顶的。 林轻烟拖着沉重的步子去厨房煎药,奔波了一下午,情绪起伏太大,精气神都被耗光了,嗓子也不舒服,肚子饿地咕咕叫。 她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吃了,饭菜已经冷了,她也不想再热了,机械似的往嘴里塞。 厨房里的药罐咕噜噜冒着热气,一股浓郁的中药味瀰漫了整个空间。 给宋凉夜餵了药,她又去厨房熬粥,把粥熬的软烂迷煳,面上浮出了一层薄薄的米粥油。 把那一层米油打起来,再添了一勺子浓稠的米粥汤,端着碗到床边,一边轻哄,一边把汤匙送到男人嘴边:「宋凉夜,喝点米汤,这个很有营养,喝了好的快,很香的。」 春夜风清月明,繁星闪闪,星斗变幻无穷,春花悄然绽放。 小院静谧,墙角的桂花树发了新芽。 亮着灯的屋内,女人的声音低低软软,绵言细语,似在呓语。 —— 林轻烟守了宋凉夜大半夜,坐在床上迷迷瞪瞪,手上的书一滑再滑,『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惊得床上打瞌睡的人睁开迷濛的双眼,暖黄的烛火摇曳晃动,晃进雾蒙蒙的杏眼里,水光潋滟。 林轻烟打了个哈欠,眨了眨眼睛,挤出了两滴睏倦的泪水。 扭头去看旁边的宋凉夜,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原本烫人的温度降下来了,喜得林轻烟瞬间不困了,不烧了,不烧了。 窗外的天色昏黑一片,乌云遮月,寂静无声。 林轻烟拿出手錶一看,凌晨四点。 她理了理头髮,下床去了厨房,熬药,熬猪肝粥,熬鸡汤。 第155页 厨房里很快就传来一阵乒里乓啷的声音,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药罐煎药的咕噜声,菜刀与菜板碰撞的玎珰声。 乌漆嘛黑还带着湿气的深夜,整条小巷都还在安睡,就连狗都不吠。 这些声音格外清晰,格外有烟火的气息。 宋凉夜就是在这样有烟火味的声音里醒来的。 闭了许久的桃花眼睁开了,一时还找不到聚焦,摇曳的烛火立马找到了舞台,又妖妖娆娆的晃进了浸着一池桃花水的眼瞳里。 浮光入眼,眼皮动了动,长长的黑睫跟着轻轻抖动,这才看清了室内的情况。 是他的家,他的床。 是他的厨房在发出动静。 浓浓的苦涩药味,香气四溢的鸡汤味,争先恐后的飘在小院上空。 浑身疼痛,脑袋发晕。 宋凉夜觉得自己变娇气了,以往也不是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没药治,没人管,也挺过来了。 如今有药治,有人管,反而还难受起来了。 动了动唇,想喊厨房里的女人。根本没思考过,就觉得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人一定是她。 试了好几次,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如蚊讷。 他想坐起来,一动,牵扯到四处的伤口,撕扯着痛,火辣辣的,撕裂般的刺痛袭来。 唿吸不自主的加重一分,缓了口气,又慢慢躺下了。 右手手臂也包着纱布,雪白的纱布沁出几点血红。 厨房剁菜板的声音停了,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宋凉夜转头去看,穿着随意的女人端着一个小碗走了进来,边走还边吹,吹起一片热气氤氲,白嫩嫩的小脸在白烟后眉眼如画。 「宋凉夜!你醒啦!」女人终于看向了他,并惊唿出声,立即放下那个捧在手心的小碗,猫儿扑蝴蝶似地扑到了他的床前。 眼里迸发出比烛火还耀眼的光,圆熘熘的葡萄眼就那样喜上眉梢地直直盯着他,带着热气的手摸上了他的脸。 宋凉夜也笑,薄薄的眼皮往下压了压,眼尾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眼里落了几点星光,像沙漠里荒凉夜色下冉冉升起的几颗孤星,寥落却夺目。 林轻烟刚想说点什么,就发现他手臂上的几点殷红,顿时收了笑,皱眉问:「你动了?」 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 因为她出去时还特意检查过,所有伤口都好好的,没有崩裂的迹象。 男人面不改色,半睁着桃花眼摇摇头:「没有。」 病恹恹的,有气无力。 林轻烟再想追究也捨不得了,只虎着脸说了一句:「你不能动,听到没?」 男人老实地点了头:「嗯,不动。」 她起身端来被她放在一边的小碗,里面是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又凑过来问他:「想先喝药还是先喝粥?饿不饿?」 「渴。」 「好,我去倒水。」 林轻烟慌忙去倒了一杯热水,从空间里拿了一根吸管,放到他嘴边。 「我想坐起来,轻轻。」 「不行,你伤的太重,必须躺着不能乱动,不然伤口会渗血。」她坚决拒绝。 宋凉夜不喝,闭紧嘴唇看着她。 犹豫三秒,她妥协了:「好吧,我给你垫枕头,就起来一点点,好不好?」 折腾一阵,总算是半坐起来了,林轻烟脑门都冒汗了,生怕牵扯到哪里的伤。 喝了水,林轻烟一勺一勺的餵粥,猪肝粥,香喷喷的,带一点咸味,好吃又开胃。 才餵了几口,那人又不干了,「轻轻,我想自己吃。」 「不行,你手也受伤了,尽量不要用到手。」果断拒绝。 那人又用漂亮的眼睛瞧她,标准的桃花眼,眼尾微翘,面色是病态的苍白。 偏偏眼尾四周略带粉晕,眸光里的冷然褪去,含着一汪撩人的春水,像只勾人的桃妖。 林轻烟的心啊,就这么毫无原则的软趴趴了。 为何她觉得这人生病了,就变得哪里不一样了呢? 才刚醒来就不消停,她根本把坚守不住自己的阵地啊。 男人长得太好看也是一个问题,人家话都不用说,只那么瞧你一眼,你就得丢盔弃甲。 「行吧。」林轻烟没出息的拿出小桌板撑开,放在床上,把粥碗放在上面,「吃吧。」 她餵的不是挺好的吗?干嘛非要自己吃! 于是,她就看到那个男人三勺五勺的就吃完了一碗粥,并且把碗推了过来,意思很明显,还要。 哦,是嫌她太慢了吗,行叭。 最后,宋凉夜这个病人,吃了三碗粥,一碗鸡汤,还喝了一碗药。 胃口这么好,她总算是放心了一丝丝。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破晓,远处的云彩慢慢显出形状,沉睡了一夜的小巷渐渐有了动静。 宋凉夜躺了这么久倒是睡不着了,可林轻烟困得不行了。 熬了一夜,眼皮直往下耷拉,她把之???*前在烟柳院书房给他带的书拿出来,一股脑统统塞给他:「想看哪本看哪本,我先睡会儿,你就坐在这里乖乖的,不许下床。」 「好。」 听到了他的回应,下一秒,林轻烟就沉入了梦乡。 宋凉夜翘了翘嘴角,细细看了她一会儿,才拿起手边的几本书翻看。 才过去两个时辰,林轻烟就醒了,心里装着一个病患,根本睡不踏实。 第156页 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是去看身边的人。 还好,那人还是那个姿势,手里拿着一本书。 「看了这么久,躺下休息会儿了。」 男人听话的放下书,慢吞吞地躺下了。 「想上茅房吗?」 趁她睡觉,已经下床去上过茅房的某人:「......」 避开她的目光:「不想。」 「那我去给你做饭,你睡一觉,这段时间多睡觉,伤口好得快。」 「嗯。」 「宋凉夜。」 「嗯。」 「快点好起来。」 「好。」 「宋凉夜。」 「嗯。」 「可以亲你吗?」 「......」 「嗯。」 林轻烟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亲了一口,就像是一个祝福之吻,希望他身体康健,无病无痛。 两人都没有提起这次受伤的原因。 她不问,他也没有说。 第84章 清明 春季多雨, 多是绵绵细雨,春日下的雨都是温柔的。 春雨贵如油, 今日是春分, 也是林轻烟的生辰。 桃花红,梨花白,桃花红了杏花开。 现下各处一片奼紫嫣红, 是桃花梨花开得最好的时节。 宋凉夜已经在家老老实实养了大半个月的伤, 有些伤口浅的已经癒合。 期间还请了两次大夫,仔仔细细把了脉,又重新开了方子。 林轻烟还重金买了祛疤药膏,管它有用没用,厚厚的涂在了宋凉夜那些疤痕上。 这伤痕累累的身躯,她看了心疼。 这段时日,林轻烟一次都没回去过林府,林府那边倒是派了几拨人来请, 她都不为所动。 今日又派了人来请她回去, 说是为她准备了生辰宴,林轻烟把人关在外面,连门都没开。 来古代的第一个生辰,因为这件事, 倒是可以顺理成章的与宋凉夜一起过。 今日是她正式满十六岁的生辰,她也不准备大过,做了几道她爱吃的菜,还做了一个蛋糕, 两人就简单又快乐地吃了顿生日饭。 宋凉夜还去厨房给她煮了一碗长寿面, 里面卧了一个荷包蛋, 几根青菜, 虽然清汤寡水的完全不是她的口味,但她也把面给吃完了。 最后到晚上的时候,宋凉夜拿出了一个根簪子,桃木做的,上面雕刻着一朵桃花绽开。 虽做工不如匠人们做的精緻,但通体打磨得很光滑,显然是用了一番心思。 「这是你做的?」林轻烟惊喜了。 「嗯。」 林轻烟还以为不会收到礼物,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惊喜,「你什么时候做的呀?你怎么还会做这个?」 「做的不好。」 「谁说不好了?我很喜欢,谢谢你,我超级喜欢。」林轻烟喜滋滋地把簪子插在头上,抱着宋凉夜的脖子就是重重一个吻,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 这边薛氏急得嘴边起了燎泡,晚上林鸿祯回府时,她似埋怨似商量地对他说:「老爷,要不就遂了烟儿的心愿吧,她实在是可怜,从小到大都听话乖巧,温婉知礼,从不跟我们要什么东西。」 「这次她遭了罪,那人救她于水火,兴许她是认真的。这般执拗,恐怕不会罢休。今日还是她的生辰,她也不肯回来。」 「就当是我们弥补她,她想要什么就答应她。」 林鸿祯思忖良久,吩咐白叔:「去把两位少爷叫来。」 林玉宸也才刚回府,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过来了世安苑。 林城晚了一步到,坐下后,茶都没上,就听父亲开口了:「今日把你们叫来,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关于你们妹妹的事。」 下人上了茶,齐齐退出了正堂。 没人说话,都在揣测父亲的意思。 「宸儿,你先说。」林鸿祯抬眼看他。 林玉宸被点名,也不管父亲是怎么想的了,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贵女下嫁奴隶,的确前所未有,一旦传出去,必定会成为京城的笑柄。」 「但也不是没有可操作的余地,给他一个身份,也没人知道那人的来歷。虽没有富贵显赫的名头,闲人顶多也就议论一句,小妹这是低嫁了。」 「介时多给一些嫁妆,两人日子也可以过。」 薛氏听了也贊同,喊了一声:「老爷...」 林鸿祯没应她,看着林城问:「你呢?」 林城话少,舞刀弄枪他在行,这些个弯弯绕绕他头晕。 不过,别的他不知道,但他可以从小妹的意愿出发:「爹,我觉得,小妹喜欢谁,就成全她呗,管它那人是谁,只要对小妹好,小妹开心就行了。 「您那日也看到了,从不大声说话的小妹,为了那人,又伤心又愤怒,跟变了个人似的。她不是说那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吗,说明真的不一般。」 林鸿祯反问:「你又怎知那奴隶会对烟儿好?」 林城想也不想的就接道:「那还用想吗?娘不是说过吗,那男人救了烟儿好几次,而且他还救了你,不是冲着小妹还能是冲着谁?」 林城一张俊朗黝黑的脸,一点也不像京城的官二代,倒像是哪个武将家的儿子,他瞅了瞅自家父亲和大哥,似是有些纠结。 林玉宸坐在他旁边位置,见他一副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的样子,不客气地踢了踢他:「有什么你就说,磨磨唧唧像什么样?」 第157页 「之前小妹托我办了一件事,让我派个人去宣城走一趟,到仓阳县的奴隶营去买几个人,给他们找个好主家。」 还让他顺便把吴府的人套麻袋打一顿。 林玉宸疑惑了:「烟儿有事怎会托你?」 「她说要派个会武的人去。」 「这不是重点,哥,重点是,小妹对只是同住在一个屋子里的人都念着几分情,那她千方百计带进京城的男人,恐怕是在她心里位置很重要。」 薛氏是最知道女儿心思的人,女儿在她这里磨缠了这许久,不就是为了那个男人吗? 「老爷,你快些拿主意吧,烟儿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整日在外面不着家,日日跟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再拖下去,不成样子。」 「爹,您见过那个奴隶,人如何?」林玉宸问。 他们几人都没见到过人,真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小妹这么痴迷。 林鸿祯瞥他一眼:「一个奴隶,能如何?除了一张脸能看,哪儿都不行。」 林玉宸更加好奇了,连父亲这种只看能力不看重相貌的古板人都说脸能看,那得能看成什么样? 林城在一边不过脑子的接话:「不是说武功还行吗?」显然他对这个更感兴趣。 林鸿祯完全不理这个一根筋的儿子,一锤定音道:「行了,这事儿我有分寸,你们别跟着掺和了。」 转头对薛氏说:「阿柔,你多派几个人,先把烟儿接回来,低调行事。」 薛氏应下了。 —— 这日,清明节,薛氏派了嬷嬷来喜糖街。 天气阴沉,飘着小雨,洋洋洒洒,空气中氤氲着湿气,混合草木香。 请她回去的理由很充足,祭拜先祖。 林轻烟很犹豫,这样的理由她若是再拒绝回府,那不孝的帽子就会被戴上。 古代重孝,她虽然不想再承认自己是林府人,但想来与林府分割开来是件异想天开的事。 「去吧,我晚上去见你。」 宋凉夜的伤已经养了一个多月了,在林轻烟费尽心思,坚持不懈的滋补下,所有伤口已经癒合结痂,流出去的血已经被她给养回来了。 她现在是发现了,宋凉夜的生命力的确挺顽强的,受了那么重的伤,换作其他人,恐怕命早都没了。 既然宋凉夜能去找她了,林轻烟就跟嬷嬷回了府。 「你再养一阵子,不可以出去干活。」林轻烟抱住他的腰,让他保证。 「嗯,不出去。」 她笑,星眸里都是他的倒影,踮脚亲了亲他的唇角:「晚上见。」 林轻烟走了,坐上马车回林府了。 时隔一个多月,距离上次去林府书房闹的那一日像是已经很遥远了。 她在外面住了这么久,其实在当下的人看来是万分出格的。 但她有她的私心,一是必须照顾宋凉夜,二是她也想让他们看到她的决心。 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和一个男子在同一个屋檐下,同住了一月有余。 说这两人没什么都没人信吧,她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她得把他们的关系坐实了。 也许是那次在书房的确颠覆了他们对她的印象,所以这么久也只是派人来催,并没有使用什么强硬的手段来把她带走。 这也让她看到了一点希望,或许,他们还是有一点在乎她的感受的。 —— 到了林府后,她还没想好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们,结果一众人跟没事儿人似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对待她的神情和方式,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好吧,既然大家都选择忽视这段记忆,那她也忽视好了。 不愧是京城的勛贵人家,个个都是聪明人,演技也精湛,不漏一点破绽。 关于之前的事,只字未提。 「烟儿,你快来,今儿新到的枇杷,可甜了,快来尝尝。」 林轻烟在烟柳院洗漱一番后,就带着冷香暖玉来了世安苑。 这两个丫鬟也是嘴紧的,一个多月没见主子了,见到她回来,也只是尽心尽力做自己该做的,不多问一句话。 「嗯。」林轻烟顺从地拿起果盘里黄澄澄的枇杷,又大又饱满,皮也薄,慢慢地剥了一个出来,露出的果肉金黄水润,递给薛氏:「娘,您吃。」 薛氏就笑了,保养得极好的脸都笑出了一条眼纹,显而易见的高兴。 大少夫人佟氏打趣道:「瞧把您高兴的,烟儿剥的枇杷一定甜。」 「可不是嘛,小妹一来,母亲眼里就只看得见小妹了,我刚也给母亲剥了枇杷呢,也没见母亲给我一个笑脸。」二少夫人郑氏接话道。 薛氏就直接承认了,半真半假玩笑般:「在我心里呀,谁也比不过咱们烟儿。」 林轻烟只听着,笑笑不接话,又去拿了一个枇杷撕去果皮。 后面林轻烟就跟着一大家子人去祭了祖,为首的是林鸿祯,站在林鸿祯身后的是林玉宸和林城,还有六岁的林博艺。 祭了祖,一家人围坐着吃饭,今日人到的很齐,因为没有人敢不来孝敬祖先。 就连染了风寒的林安莲也来了。 许久没见到林安莲了,这次一见她,脸上没什么血色,也没什么精神气,整个人好像又瘦了,更加弱不禁风,弱柳扶风。 第158页 时不时还捂着帕子咳嗽一声,也不敢咳太大声,脸都憋红了。 林轻烟坐她旁边,见她这样了还要注意形象,实在是替她憋得慌。 她稍稍倾身过去,悄声说:「你若是难受就咳出来。」 「不难受。」林安莲细声说。 「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了?春寒料峭,就不知道多穿点吗?为了美温度都不要了?你看看你这件衣衫,薄薄一层,今日阴雨,能抵住寒吗?」 林轻烟捏着她的衣衫料子直摇头,也不知道她的丫鬟怎么伺候的,主子都风寒了还穿的这么少。 林安莲笑了笑,看她:「四妹妹这是关心我?怎的以前不知道四妹妹这么会关心人。」 「哼,你不知道的事就多了。」 「要不你回去吧,在这里你也吃不了几口饭。」 「不成,不能走。」 「这有什么不能走的,你以前不是挺厉害的嘛,在我面前也没见你这么胆小怕事,什么都要与我争上一头。」 林安莲面上有些窘迫,没想到她直接大喇喇地说出来,尴尬一笑:「那是我年少不知事。」 「我管你知不知事,反正你也没赢过。」 林安莲不说话了,扭过头捂着帕子就是一顿压着声的咳。 「诶,真的,你回去歇着吧,我帮你跟母亲说。」 林安莲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的人就直起了身子:「娘,您让林安莲回去吧,她一直咳,吃不了饭,还会把风寒传染给我。」 林轻烟才不管桌上的人怎么看她,反正自从在书房闹过以后,她就做不成温婉娴静的淑女了。 薛氏也注意到了这边林安莲的脸色,没说什么,就吩咐林安莲的丫鬟把她扶回去了。 林博艺担忧地看了姐姐两眼,又不敢下桌追过去,身子还规规矩矩坐着,眼神却怎么也收不回来,平日里板板正正的包子脸,这会儿也皱了起来。 林轻烟注意到这个小豆丁的动作差点没把她笑死。 突然有点羡慕林安莲是怎么回事,有个这么乖巧可爱还关心她的弟弟。 第85章 送礼 四月底的天气已经转暖, 春暖花开,是踏青的好时节。 大街小巷里爱俏的姑娘们都穿上了新置办的春衫。 今日天气一直不错, 晴空万里, 蓝天白云,夜里却阵阵雷声轰鸣,下起了暴雨。 林轻烟坐在窗前看屋檐下的条条雨帘, 原本已经脱掉的薄外套, 现下又默默地拿过来穿上了。 外面不仅下着暴雨,还吹起了阴风,不时还带着几条闪电。 院子里开的花都被雨水打落,凄悽惨惨,花瓣散了一地,摇摇晃晃好不可怜。 闪电划破天际,让夜幕瞬间亮如白昼。 林轻烟不是不想关窗回被窝里躺着,她虽然不怕打雷, 但这种鬼哭狼嚎般的架势, 她也不是很想欣赏。 忽明忽暗的闪电亮光照在那张写满担忧地小脸上,惨白白的,披头散髮,特别有电影女鬼的氛围。 她现在就是有点后悔, 早知道今晚要下雨,就不让宋凉夜出去了。 —— 暴雨里,雨水哗啦啦砸落下来,打在瓦片上, 芭蕉叶上, 叮叮咚咚。 一个穿黑色劲装, 戴着斗笠的黑衣人, 脚步飞快地在屋檐上飞驰,身子矫健,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掠过了好几个房顶。 闪电从他身后噼下来,骤亮骤息。 照得斗笠下的那双眼睛也明明灭灭,光影变幻,像暗夜里行走的幽灵。 「莺莺...莺莺...」风声,雨声,间或还夹杂着男子猥琐的叫唤声。 男子年约三十几,意识不清,发面馒头似的脸上两团明显的红晕,嘴里无意识地喊叫着,满头满脸的雨水,湿透了的全身更显富态,整个身形圆润的不行。 此时却被人像拎死鱼一样拎在手上飞奔在雨幕中。 黑衣人拎着这块肥硕的死鱼依然不减速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兵部尚书的府邸,范府。 根据之前探查过的地形,拎着这条鱼掠进了后院中的某个小院。 跳下屋檐,推开门进入了室内。 室内一阵甜腻的薰香,黑衣人不适地皱了皱眉,加快脚步,直奔最里的床帐而去。 『轰隆』,又是一声响雷闷在高空。 「莺莺,快来...」男子的声音愈加急切,似再也不可忍耐。 黑衣人把人一甩,甩进了挂着彩色珠子的帐幔中。 而后出了房门,一跃跳上了屋顶,在漫天的雨声中屏息凝神细细分辨下面屋子里的动静。 「啊...来人啊...」 忽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和不断地求救声,尖厉的叫声淹没在了瓢泼大雨和雷声中。 没过一会儿,尖叫声停了,变成了哭声和痛苦的呜咽声,其中还有男子的污言秽语。 听到这里,黑衣人就没了兴趣,转身之际,一道闪电如一把利剑般划破了天空,那道闪亮的圆弧从黑灰的云里一路奔下,直到天的边缘。 光芒覆盖风雨的那一瞬,投在黑衣人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脸上,明暗交替,模煳不清,只看得清那是一双桃花眼。 眼里凝着化不开的泼墨,漆黑渗人,像是结着三千寒潭的冰凌子,比这夜幕里凉沁沁的雨水还冷几分。 那条肥硕富态的鱼,是他刚从醉生楼的温柔乡里抓来的。 第159页 有变态嗜好,吃了两倍春.药。 —— 回到烟柳院,一眼就看到了窗户前趴着的女子。 此时他浑身的雨水,站在廊庑下抖落两下,滴答滴答,脚下积了一滩水迹。 林轻烟已经看到他了,站起来招手,用气音叫他:「宋凉夜,快进来...」 黑衣人脱掉斗笠,闪身进了屋。 林轻烟见他淋了个透,心疼地直接把他往浴房里推:「快去泡泡热水澡,浴桶准备好了。」 跟进浴房,慌手忙脚地帮他脱衣服,又端出烫烫的姜茶让他喝。 男人喝了一杯滚烫的姜汤,喉咙都差点烫到麻木。 亵衣亵裤都脱了,只剩一条底裤,女人的手还要摸过来,他放下杯子抓住了那只白嫩柔软的小手,压着麻麻的喉咙,含煳道:「轻轻,我自己来,你出去等我吧。」 林轻烟本来没想这么多,被他一提醒,也有些脸热,不自在地哼了一声:「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现在又不让看了?」 她装模作样瞪他一眼,熘了出去。 过了一刻钟,男人出来了。 「怎么不多泡会儿,感冒了可不行。」 「不碍事。」他皮糙肉厚,哪里这么娇贵了。 「快进来,暖和缓和。」 林轻烟跃跃欲试,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她等了一个晚上,还有话要问呢。 她挪了挪位置,待人上床后,抱着他的胳膊,再也忍不住,期待地问:「蛇放进去了吗?」 「嗯。」放是放了,只不过放的不是蛇,是男人。 「那你有没有听到尖叫声?」 「嗯,听到了再走的。」的确有尖叫声,只不过还有别的不同寻常的声儿。 林轻烟闻言高兴了,自从她得知害她的罪魁祸首是兵部尚书范家,她就记下了这个仇。 虽尚书大人还没法撼动,但推波助澜,把她丢进奴隶营的范家小姐,???*想害她又失贞又丢命的恶毒女人,她还是有办法收拾一下的。 怪不得那女人上次在梅花宴见了她一副奇奇怪怪的样子,原来是因为她知道所有内情,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偷笑暗爽呢。 在林轻烟看来,就没有女人不怕蛇的,许多女孩子都谈蛇色变,她本人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叫宋凉夜放一条菜花蛇到那个恶毒女人的床上去,虽毒不死她,吓掉魂还是可以的。 若不是世上没有鬼,她都想放一只鬼去吓死她。 没办法,长在红旗下的姑娘,真让她杀人放火,谋财害命,她还真不敢。 而且,她觉得,让一只蛇爬上床,比要了她的命还恐怕。 光想想,她就要昏倒了。 反正谁若是这么整她,她能当场去掉半条命。 林轻烟脑补着那女人连滚带爬花容失色的狼狈样,心里乐开了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等了大晚上,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也困了,带着笑意入睡,很快就睡着了,今夜的梦里都是花开富贵。 宋凉夜搂着她,抚摸着她绸缎般丝滑的长髮,瞧着她开心的小模样,心里也有点好笑。 欺负了她的人,她却只想用一条蛇去吓吓人,还是一条无毒的菜花蛇。 她下不去手,他却可以。 既然那么想男人,送什么蛇,送男人岂不是更合人家心意。 —— 过了几日,蓝衣急匆匆地跑进来:「小姐,小姐,大消息...」 林轻烟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正在砸核桃,核桃壳碎屑已经堆了一桌子。 旁边有一盘剥好了的核桃仁,这是她准备囤起来给宋凉夜吃的。 「怎么了,什么大消息?不会又是谁和谁吵起来了吧?」林轻烟手里用劲,小锤子砸地邦邦作响,这丫头还能有什么惊天八卦,还不是府上这些鸡毛蒜皮吃喝拉撒的琐碎事。 「不是的,小姐,兵部尚书范家您知道吧?是范家二小姐出事了。」蓝衣语调有些高,噼里啪啦,生怕小姐没兴趣。 林轻烟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有了猜测,隐隐有些幸灾乐祸,不会是被吓得起不来床了吧? 「嗯,知道,她怎么了?」耳朵支棱起来,嘴角忍不住往上仰。 「她啊,与人苟且,被国公府退了亲事,听说要给承恩伯府三老爷做妾了。」 「啊?」林轻烟惊讶地锤子一歪,砸在核桃上打滑了,核桃骨碌碌滚下了桌。 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没碎。 她抬起头,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世纪新闻:「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蓝衣见小姐吃惊成这幅模样,很有成就感,仿佛这个八卦就是她一手促成的:「这个范二小姐,前几日在闺房与人苟且,早上被下人撞破,尖叫声引来了更多的下人,这事就瞒不住了,本与她订了亲的陈国公世子坚决退了亲事。」 随后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与她苟且的男子就是承恩伯府的三老爷,听说,下人们看到的时候,床上折腾的一片狼藉,还有一滩血迹,范二小姐身上青青紫紫,没有一块好肉,险些丢了半条命,那个胖胖的老爷还趴在范小姐的身上呢。」 「啊?」林轻烟觉得自己大脑宕机了,除了呆愣地张着嘴巴啊啊啊,没有语言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了。 这走向,怎么有点不对劲? 第160页 不是被蛇吓掉半条命,而是被人折腾掉半条命。 那蛇呢,蛇去哪了? 蓝衣话还没说完:「那个三老爷是出了名的贪花好色又蛮不讲理,一月里有半月是宿在醉生楼的,而且那老爷已经有妻有妾,还有了儿女,又不能娶她,只能过去做妾了。」 说完,还一番感嘆:「这范二小姐怎么这般奇特啊,放着年轻俊杰的陈世子不要,干嘛要那个又老又肥的三老爷。」 反正以她一个当丫鬟的脑子是怎么也想不通的,在她看来,这位千金贵小姐,就是眼瞎。 不仅蓝衣想不通,林轻烟也想不通,范府费劲心机,不惜作恶,得罪林府,把她牺牲掉,为的就是与陈国公府结亲。 如今他们已经如愿,为何还要这般把亲事作没了? 不对劲,着实不对劲。 苟且就算了,为何还要在自己的闺房,为何还要让下人看到,那范小姐真有这么蠢吗? 「蓝衣,你有没有听说他们是哪一日被发现的?」 蓝衣想了想,这不在她的关注点上,还真没怎么注意是哪一日:「就是前几日,没过去多久呢,好像是头一日晚上下着大暴雨,雨声太大,所以那两人就仗着雨声没人听见,在屋里胡搞瞎搞。」 嗯,外面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她听了都觉得这两人可真大胆,真刺激,没想到贵女千金们也有不矜持的。 大暴雨? 这些天除了那一日电闪雷鸣,下了特大暴雨,就没有再下过雨。 —— 晚上,宋凉夜过来了。 林轻烟坐在软榻上抱着手臂,板着脸瞧他。 宋凉夜见她这幅神态,兴师问罪四个字都写在了脸上,原本每日的吃食也没有准备。 他垂了垂眼,捻了捻指尖,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还是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也不敢离得太近。 他不看她,敛着眼睑看地面,地面光洁,一尘不染,他却是像要看出一朵花儿。 「宋凉夜,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轻轻,我饿了。」男人的眼睫颤了颤,声音低低的。 林轻烟像个铁面无私的包公,不为所动:「你那日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你都不问问我问的哪一日?」 「哦,哪一日?」他老实地跟着问。 「就那日下暴雨,我让你放蛇的那一日,你放了吗?」 「放了。」他点头。 「没放其他的?」 「没有。」他摇头。 「你看着我。」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宋凉夜,是不是你干的?」她把他的脸转回来,看着他的眼睛。 对上女人的视线,他就说不出话了,沉闷不语,默不作声。 挪不开视线,眼帘就慌乱的往下耷拉,长长的睫毛跟着抖,像一只怕被人抓住,惊慌失措扑闪着翅膀欲飞走的黑蝶。 林轻烟见他这样,不敢与她对视,也不再忍心逼问。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说这是不对的吧,那个恶毒女人确实毁她在先,用她最在意的亲事报復回去也是应该。 但毁了一个女人的贞洁,这手段还真有点毒辣,在这个名声大过天的古代,这打击面实在是太大。 她不认同以德报怨,但她也不想变成凝视深渊的人,不想与那些烂心烂肺的人为伍。 她知道宋凉夜没有什么好的价值观,做事极端,不择手段,杀人都在不眨眼之间,更何况只是毁人清白。 可能在他的观念里,没有直接要她的命,都是放过一马。 这是所处环境和从小经歷的一切,组建成的一套自我保护的价值体系,残缺又牢固,他不这样狠辣与果决,活不到今日。 林轻烟自始至终就知道他们两个的观念和价值观差异极大,但她从没想过去改变他什么。 她的那一套五好青年,三好学生,只适用于国泰民安法律完善的新世纪,不适用于在他的世界。 但她实在是说不出鼓励他这事做得对的话,也说不出批评他的话,那女人和范府的人的确是害的原身丢了性命。 就算是原身命大活了下来,去了奴隶营,也没有好下场。就算是她,不也差点被歹人抓进小树林吗? 所以,她并不同情范家小姐。 她只关心宋凉夜,捧着他的脸,正色道:「宋凉夜,你以后不要瞒着我,任何事都不能瞒着我。」 男人听到这句,堵在嗓子眼的心这才缓缓下落。 垂着的眼睑也往上抬了抬,视线齐平,他看到了清透明亮的眸子里装着烛火和他的倒影,除此之外是显而易见的关心和担忧,里面并没有责备和厌恶。 放松绷紧的神经,嗓音轻缓应了一声:「嗯。」 第86章 茶楼 大长公主果然没有放过春暖花开的好时光, 又举办了一次宴会,春日宴。 各家都收到了请帖, 林府自然也收到了, 但这次林轻烟打定了主意不去。 不管薛氏说什么也坚决拒绝,这次可能因为看到了林轻烟砸书房和不归家的壮举,薛氏并没有多说什么, 也不再坚持让她出去参加这种宴会了。 让林轻烟惊讶的是, 她不去,林安莲竟然也没去。 所以,这次林府的人干脆就一个也没去赴春日之宴。 第161页 这边,卫濯一早就去了大长公主府,根本没有像以往一样,让大长公主派人来三催四请。 上次求亲被拒,虽失落,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姑娘就见过他一次, 拒婚也正常。 外祖母每年办这些莫名其妙的宴会,他都觉得是她老人家闲的没事做。 这次外祖母办这个春日宴,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认同过。 「哟,濯儿这一身看着可真精神吶。」大长公主刚用过早饭, 饭菜还没撤下呢,就见外孙长身玉立,大踏步地背着光走了进来。 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锦缎长衫,腰束玉带, 腰间挂着一枚碧绿玉佩。 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形象都收了收, 板板正正地站在那, 眉目俊俏, 嘴角带笑,还真有一种世家贵公子的矜贵气度。 大长公主看了欢喜,濯哥儿在孙辈中最是没个正形,如今有了这般变化,她自然知道是为了哪般。 「外祖母,宾客几时上门?」 「你猴急作甚?早食用了没?坐下来用碗鸡丝粥。」 卫濯也心知时辰还早,他的确没用早膳就过来了,早起的时间全用来挑衣衫挑配饰了。 用罢早饭,宾客陆陆续续上门。 丫鬟婆子忙碌起来,穿梭在走廊小径上,带领着来往的宾客游园赏花,端茶上点心。 天朗风清,美景怡人,茶香扑鼻,夫人小姐们欢笑声不断。 不过,某些人註定要在这些欢声笑语中失望了。 卫濯等了一日,直到宴会结束,宾客散去,都没能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不仅没看到那姑娘,连林府的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他爱笑的唇角落了下来,星眸像是被迷雾遮住了,颓丧地一屁股坐在圈椅上,又恢復了没有骨头的懒散样,斜斜地靠着椅背。 大长公主把这一切都收入眼中,见外孙绷着脸不说话,心里好笑,端起茶杯遮了遮翘起的唇角。 「许是今日人家府上有事,便没来参宴。」 卫濯听着,还是没说话。 「你呀,总算是有人治你了。」平日里濯哥儿总是一副散漫样,像是什么也入不了他的眼,浑身的懒骨头,比京城的那帮子纨绔也好不到哪去。 人家好歹还时不时聚在一起花天酒地,赛马斗蛐,总有个兴趣,他却连这些也提不起兴致。 「你若是真喜欢人家,不如直接把那姑娘约出来,吃茶赏花。多接触接触,自然就熟悉了。」大长公主也不逗他了,见他这幅样子,总是不忍心的。 以前搞不清楚孙子想要什么,现在知道了,她也是想成全的。 卫濯耷拉下的眼皮这才抬了抬,星眸亮了一度:「如何约?她定是不肯的。」 这一看就是愣头青,她没好气道:「好人家的姑娘当然不会直接赴一个男子的约,礼部尚书孟大人的姑娘不是与林四姑娘交好?」 卫濯也不是蠢的,一经点拨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孟大人的妹妹嫁给了他二叔,也就是他二婶,说起来两家也是姻亲关系。 他嚯地一下站起身,一个箭步就往门外沖,边走还边喊:「外祖母,您歇着,我回府了。」 「这个泼猴,得了主意就拆桥。」 —— 这一日,林轻烟正在画画,先前她想画的歷经山川河流系列已经完成了一半。 南方的小桥流水,垂垂青柳,北方的重峦叠嶂,绿水浮江。 清贫的小镇,繁华的街市,挑着担子的白鬍子老人,箩筐里整齐排列着黄橙橙小灯笼似的红柿子,旁边铺子冒着白雾热气腾腾地包子笼屉。 一切场景跃然于纸上,仿佛途经的那个江南小镇又鲜活了起来。 冷香在书房门外探头瞧了瞧,见小姐正专注在纸笔上,便又轻着脚步退了出去。 晚上饭菜上桌,冷香才拿出一个绘着花纹的请帖:「小姐,这是孟府姑娘送来的帖子,邀您去茶楼听戏。」 林轻烟接过来一看,帖子精緻,还熏了花香,显然是用了心思的:「孟府?孟秋?」 边说边打开:「果然是孟秋,她邀我去茶楼品尝听戏,行啊,去吧,我也没去过呢。」 可以出门去玩,自然是好的。 到了日子,林轻烟早早就爬起来,特地打扮了一番。 她也挺开心的,之前一直闷在府里,现在可以出去逛逛,心情高涨。 化了妆,戴了首饰,穿了金丝软烟罗裙,粉妆玉琢,艷若桃李。 到了约定的茶楼,林轻烟下了马车就见到了等在大堂的孟秋,她赶忙过去,笑着与她打招唿。 两人见面一番寒暄后,一同走上三楼,林轻烟还在与她说笑:「秋娘怎的想起来喝茶,这个时节去踏青岂不是更好?还可以叫上听雨一起。」 对她来说,春游可比坐在这里品什么茶有趣得多。 「你还说呢,你想踏青,倒是给我们递帖子呀。」孟秋长得圆润一些,穿衣喜欢穿些看着遮肉的,今日就穿了一件暗花细丝褶缎裙,显得纤瘦些。 林轻烟就避开这个邀约的话题,开始夸赞起了她的衣裙,又夸她身形看着瘦了。 这是孟秋最爱听的话,笑得苹果肌都鼓了起来,正要反夸回去,就到了三楼。 「卫表哥,这么巧,你也来听戏?」孟秋上了台阶,一眼就看到了三楼栏杆旁的男子。 第162页 一身锦衣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剑眉星目,闲闲地倚靠在栏杆上,风流又随性。 林轻烟闻声望去,就看到前面一个男人正看向她们,仔细看还有点眼熟。 「这是你表哥?」她疑惑问孟秋。 孟秋点点头,拉着她兴致沖沖地就走过去。 走近了才想起这人她确实见过,在冬日的梅花宴上,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还向她提过亲。 顿时她就有些尴尬,看着与孟秋交谈的男人侧脸,这什么运气? 回过神来,就听见孟秋邀请男人一起喝茶,而那人毫不犹豫地笑着应下了。 她悄然伸手过去想掐孟秋,想提醒她这不合适。 结果这个圆乎乎的姑娘,不知是不是缺一根筋,一把就抓住了她伸过去的手,以为她想牵手,拉着她亲亲热热地就进了一边的包厢。 还畅快地叫小二来要茶要点心,一熘烟地报了一长串糕点的名字。 满足地说完了自己想吃的糕点,又去问林轻烟想吃什么小吃,林轻烟知道她点了不少,摇摇头拒绝了。 待小二出去了,孟秋笑嘻嘻地向两人互相介绍。 林轻烟此时就坐在八仙桌临窗的位置,稍稍偏头就能看见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孟秋坐在她的右手边。 卫濯就坐在她对面,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面,她抬眼就能看见他。 想移开目光又觉得不礼貌,待孟秋说完了两人的名字,她就点点头笑着说:「卫公子,你好。」 卫濯也嘴角上翘地看着对面的女子,拇指摩挲着白瓷茶杯:「林姑娘好。」 孟秋圆熘熘地大眼睛来回地瞧着这二人,其实她与这位卫表哥也不熟,之前还不知他的用意,如今倒是瞧出了一点端倪。 屋里总共就三个人,林轻烟被两人用眼睛瞧着,突然就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这种出去聚会,突然成为众人眼神的焦点这种尴尬时刻,有种立马要她出来表演节目的错觉。 她只好没话找话:「卫公子是哪个卫哪个濯?」 「精卫的卫,濯清涟而不妖的濯。」卫濯也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太过直白,对面的姑娘有些不自在,垂了垂眼眸,曲起手指去勾边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其实他早早就等在茶楼的三楼,她一进大堂,他就看见了,一身湖碧烟沙罗裙,玉貌花容,灿如春华,一进门就为熙攘的大堂添了一份色彩。 眼睛跟随着她上了楼梯,看着她表情生动地与旁边人说笑着上来,眉目流转间妍姿俏丽,像极了那日她捧在手里的艷艷红梅。 林轻烟在心里拼凑起来:「哦,原来如此。」 孟秋干咳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心里大致明白了自己是个什么作用。 这时,小二端着托盘上来了,把茶和点心都上齐了,登时把八仙桌堆得满满当当。 林轻烟看到这些糕点眼睛都挪不开了,果然是京城排得上名号的茶楼,点心花样繁复,做工精緻诱人。 有些是她在林府从没见过的样式,她以为林府的厨子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山外有山。 直到现在,她才觉得这趟出门来值了,怪不得孟秋一连串地点了那么多,原来是早就知道这家茶楼的妙处。 孟秋也比较兴奋,带头拿了一个离她最近的点心,不客气地开吃。 林轻烟见她动了,悄悄咽了咽口水,拿了一个她觉得最好看的红色糕点。 即使这盘点心离她最远,在她的对面,摆在卫濯的面前,她也顾不上装作矜持了。 这盘点心做成了兔子的形状,惟妙惟肖,她毫不怜惜地一口咬掉了这只兔子的头,绵密馨香,甜度适中,好吃到她想尖叫。 这古代的厨子也太牛了吧。 小小的一个,两口就吃完了,瞄了一眼,一盘就三个,并不多,她就不好意思再去拿兔子点心了。 每盘点心的味道和形状都不一样,颜色也不一样,还有晶莹剔透的,有咸口甜口的。 林轻烟吃着点心,也没空说话了,对面的卫濯却一个???*也没吃,姿态悠闲地喝茶,茶汤清香,清新爽口。 「你不吃吗?」林轻烟吃了点心,也没那么不自在了,问对面的男人。 卫濯还没说话,孟秋就接话道:「阿烟你别管他,卫表哥经常来,想来已经腻了。」 林轻烟就投去一个羡慕的眼神,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吃到腻,有钱又有闲,奢侈的公子哥儿呀。 孟秋也羡慕,她是女子,出门自然不比男子容易,这顿又有人请客,她才敢点了满满的一桌,把以前没吃过的,死贵死贵的都点了。 果然,贵的就是相当可口。 吃到一半,孟秋站起身,擦了擦手:「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林轻烟正捏着一个茶花点心往嘴里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孟秋开门出去了,还把门给带上了。 这人,要去哪呀? 转头就对上卫濯的视线,这才意识到这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喝了一口茶把点心咽下:「你真不吃吗?这都快被我们吃完了。」 卫濯摇摇头。 「这里的视野还挺好的。」她看向窗外。 卫濯没接话。 林轻烟也就不知道说什么了,端起茶杯战术性喝茶。 第163页 「为何拒绝提亲?」 林轻烟一口就被茶水呛到:「咳咳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惊讶于他的直接,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呛死人。 因为咳嗽,脸颊浮上一层薄红,宛如女子害羞。 林轻烟缓下来后,也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何提亲?你我就见过一面。」 卫濯就笑,星眸熠熠生辉,眉眼舒朗,俊俏非凡。 林轻烟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人长得确实挺不错,又爱笑,有股子风流不正经的气质。 「就不能一见倾心?」卫濯目光灼灼。 这话换作旁人也许会觉得对方在说谎,在耍流氓,但林轻烟见过一见倾心的爱情,她是相信世间的这种可能性的。 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我相信你的说法。」 卫濯嘴角越发上扬,就听见对面的女子接着道:「因为我可能同你一样。」 「我也对一个人一见倾心。」 「对谁?」 「我喜欢的人。」 「何时?」 「去岁秋。」 卫濯彻底听明白了,一个女人对男子直白的说出她喜欢的另有其人,这是不留余地的拒绝。 一颗心直直往下坠的同时,也震惊于她的大胆,闺阁女子能毫不顾忌地说出自己心有所属,整个京城大约也没有几人。 「真的没机会了吗?」 「你值得更好的。」林轻烟认真与他对视。 卫濯心里泛起一点苦涩,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我能知道他是谁吗?」 「现在还不能。」 「你还没嫁给他,我是不是还有一丝机会?」 「我会嫁给他的。」 卫濯沉默了,突然觉得外面的日头有些刺眼,低眸转着手上茶杯,杯中的茶水已经冷却,茶汤随着他的动作微漾。 林轻烟注意到对面男人的动作,自然而然地把视线放在了他握着茶杯的手。 这双手可真好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光洁如玉,没有一点瑕疵。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贵公子的手,平日里可能最多就拿拿毛笔。 看着这双手,脑海里不自觉想起宋凉夜的手,虽手型好看,但粗糙,有茧子,有细小疤痕,是一双拿剑的手,是吃过苦头、受过磨难的手。 她却记得那双手的温度,宽大,干燥,有力。 「你们在聊什么?」孟秋推门进来了,好奇地打量着两人,这气氛,怎的有些低迷啊? 林轻烟朝她笑,站起身道:「秋娘,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啊,戏还没看呢。你不留下来听戏吗?可好听了。」 林轻烟摇摇头,头上的步摇微微晃动:「不听了,我不喜欢听戏。」 「那好吧,我送你下去。」 林轻烟回头对卫濯道:「卫公子,再见,谢谢今日的点心。」 卫濯终于抬眼看她,抬抬下巴算是回应。 待孟秋送林轻烟上了马车,回到包厢,就见卫濯靠着窗台,目光盯着街道收不回来。 她刚想问点什么,他就站起来从荷包里取了一锭银子丢在桌上:「你吃着,我还有事。」 孟秋懵头懵脑地坐下来,面对剩下的点心盘子,默默地把手伸过去拿了一个酥脆卷放进嘴里。 这么好吃的东西,怎能浪费。 第87章 不许去 当日夜晚, 林轻烟就发觉宋凉夜有些不对劲。 格外沉默不说,两人躺进被窝的时候, 宋凉夜一改以往的克制。 主动把她压在身下搂着她亲个不停, 像一只觉醒的野兽,气势放开,压迫感十足, 亲得林轻烟双眼迷离, 双颊酡红。 本想问问他怎么了,却已经没了力气,只晕乎乎地记得最后男人在她耳边滚烫的唿吸和一声声压抑地唤她轻轻。 翌日一早起床,就发现枕头边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宋凉夜的字迹,苍劲有力,力透纸背。 只短短的几个字,让她今日去喜糖街找他。 虽不知这是何用意, 但林轻烟是十分愿意出府去见他的。 她以为宋凉夜想带她出去玩, 所以一番打扮比昨日去赴孟秋的约还要用心,涂了口脂,戴了花钿,还簪着宋凉夜给她雕的桃花簪。 选了一件冰蓝色的烟云蝴蝶裙, 耳朵上戴了蓝宝石南洋珍珠耳坠,整个人看起来翩跹又灵动。 春风拂面,风清气爽,一户小院里的蔷薇探出了墙头, 艷红花瓣迎风招展。 阳光暖洋洋的晒在人身上, 不冷不热, 天边慢悠悠移动的云像一个个棉花糖, 白胖胖,软乎乎。 林轻烟高高兴兴地坐了马车到了喜糖街,让冷香暖玉两个丫鬟坐在马车上等她。 她自己一个人进屋,就看见宋凉夜坐在堂屋里等着了,拿着一块布在擦拭着他的黑剑。 兴奋地扑过去,趴在男人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笑着问:「宋凉夜,你叫我出来,是要带我去哪里玩吗?」 宋凉夜放下布,黑剑入鞘,『铛』的一声,声音清脆。 他沉闷不语,垂着眼敛神色紧绷。 林轻烟弯起来的眼睛收了收,发现了他的异样。 其实他一贯是没什么表情变化的,但她可以在细微之处敏锐感觉到他的情绪。 「宋凉夜,你怎么了?不开心吗?」林轻烟坐下来,捧着他的脸。 第164页 宋凉夜声音很轻,但离得近的林轻烟还是听到了:「轻轻,我有话与你说。」 林轻烟见他这幅神情,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么郑重,到底要说什么? 她没说话,等着听他要说什么。 宋凉夜遮住眼里一片晦涩,艰难启唇:「我要去参军。」 林轻烟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问了一句:「你要去什么?」 男人终于抬起眼与她对视,眼眸深黑,平铺直叙:「参军。」 林轻烟站了起来,气血直冲脑门,觉得自己头脑晕眩,不然怎么简单的两个字都听不明白了。 「谁让你去的?」她虽是这么问,但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宋凉夜低眉敛目,薄唇紧抿没有回答,却无意识回想起那人的话——『给你一次机会,去战场,活着回来就让你们成婚。』 成婚啊,这是多大的诱惑。 几乎是一秒都没犹豫,他就答应了。 「说呀,是谁让你去的?是不是我爹?」林轻烟已经红了眼眶。 宋凉夜也站起来,想拉着她安抚,但被她躲开了。 男人看起来有些无措,先前的决绝好似被打散,手都不知往哪里放,最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她看。 林轻烟接过来,是户籍,崭新的户籍,带着官印。 上面是宋凉夜的名字,还有她一眼就看到的珍贵的两个字——良籍。 良籍,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如今猝不及防真实的拿在了手上,总感觉有些不真切。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他:「这是要挟你的条件?他要你去参军。」 「不是。」 「那是什么?不是他安排的,你又怎么可能去!」 「轻轻,我想去。」 「你知道战场上多危险吗?」她目光直直得盯着他,眼里似有晶莹。 林轻烟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不许去!」 又红着眼重复:「我不许你去!」 女人的瞳子像水洗过的葡萄,轻而易举倒映出他的模样。 宋凉夜上前一步,想摸摸她的脸,他知道她会反对,但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 「轻轻...」 「你别叫我。」她打断,冷着一张脸,心脏紧缩地难受:「若是你执意要去,我们就分开。」她哪会看不清楚他已经做好了决定,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难过。 宋凉夜眼尾蓦地一红,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慌乱地震颤两下,眼眶发红地看着她。 林轻烟看了却不心软,愤然吼道:「你委屈?我还委屈呢!」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就没见过要把女婿送上战场的父亲,他这是要你去死啊!」 宋凉夜还在她上一句话里出不来???*,那句话就像一根尖锐的钢针,刺进他心脏。 脑子已经无法转动,面对她的愤怒,他只能木木然回一句:「轻轻,我不会死。」 「你不会死?你是铜墙铁壁吗?你要不要数一数你身上的伤?」她气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林轻烟还能想起她第一次看见那一身纵横交错的伤痕时候的心情,也忘不掉他在斗兽场上与野兽厮杀的血腥场景。 她绝不能接受他去战场上送命。 「我想与你相守,过安宁的日子,不想要一个去战场上拼杀,生死不知的夫君。」声音变低,却清晰无比。 林轻烟说完这句,不想再说,也不想再看他,眼睫动了动,一滴眼泪猝不及防滑了下来,她伸手抹掉,鼻尖已经红了。 空气凝滞,她逃避似的拔腿就跑出了小院。 她不想与他争吵,她看见了他苍白的脸色,知道他难受,但她也无法同意他的决定。 宋凉夜想叫住她,嗓音艰涩无比,茫然地站在原地,一颗心像是直直得坠入深渊。 不要他了吗? 轻轻不要他了吗? 指尖发颤,浑身的血液凝固,冷若三九寒冬。 宋凉夜想起昨日看到的那一幕,三楼临窗对坐的两个人,男子贵气,女子娇俏,相谈甚欢,言笑晏晏。 当时他在想什么? 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那一瞬间他又像是被钉在了泥泞里,有一双无形的手把他拉回了血腥残暴的斗兽台上,激发出最原始的兽性和战斗欲,暴露出了他骯脏的本性。 他想把那男子从四方窗户里拉下来,像野兽一样撕碎这幅刺眼的画面。 迈出去的脚却胆怯了,宛若暗夜里出没的猫头鹰,不敢碰触这样的春光明媚。 所有的情绪爆发又熄灭,最终狼狈地揭露出心底深处的一丝渴望—— 他也想和那个坐在窗边娇艷如花的女子光明正大地临窗品茶,在耀眼日光下,在熙攘人群里。 宋凉夜闭上双眼,遮住眸底的一片猩红。 —— 林轻烟跑出去,坐上马车就再也控制不住,趴在软垫上哭了出来,眼泪肆意横流。 冷香暖玉两人都被吓懵了,暖玉试着去安抚:「小姐...」 「小姐,别哭了,夫人看到了会心疼的。」 「是啊,小姐若是不开心,奴婢给您念笑话集。」 两个丫头束手无策,快要到林府时,林轻烟才坐起身把眼泪擦了,眼睛肿了,鼻子也红了。 到了晚上,林轻烟比往常更早的打发了丫鬟躺进了被窝,晚饭都没吃多少,并且把所有窗户和门都锁死了。 第165页 所以宋凉夜来的时候,根本就进不去。 他也不敢破窗而入,怕林轻烟生气,在门外徘徊几圈后,黯然地掠上了屋顶。 皓月千里,满地银辉,花园子里的花传来阵阵幽香。 纷乱的思绪终于静下来时,便听到屋嵴下传来细微的抽泣声,细细小小的,听得人登时心里一阵抽痛。 繁星闪烁,漂亮的星光银河,倾洒在宋凉夜眸子里,却是一片暗淡荒芜。 接下来几日,宋凉夜都进不去内室,只能一夜又一夜地游荡在窗外,看着星河变幻,日月交替。 —— 终于,这一日再一次伸出试探地手去推窗户,『咔哒』一声响,竟然有所松动。 顿时心跳加速,心脏急剧跳动,伸出去的手像是被烫到的猫爪,畏怯地往回缩了缩。 当他终于进到屋子里面时,四周昏暗,只床头散发出一点橘黄的暖光。 他知道,那是小夜灯。 也不知是夜夜吹了冷风,还是日日与残月银霜作伴。 原本有些冰冷苍凉的心,在看到这盏小小橘灯时,陡然涌入了一大片暖洋,整个漂浮不定的心瞬间沉静了下来。 拔步床上的锦被隆起小小的一团,女人背对着他躺着,墨发铺满了整个枕头,他不敢去碰她,只能探出手去触碰她的髮丝。 髮丝微凉,像是她对他漠然不理的态度。 「轻轻...」 一室静谧,最终他还是受不住这份被她漠视的压抑,沙哑着嗓音低低地唤她。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却还是没回头,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对不起。」男人低下了头颅,在光影下看不清表情。 女人终于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又移开目光,追问:「错哪了?」 男人却又不说话了,静默许久都没在开口。 林轻烟快被气死了,这块死倔的木头! 火气蹭地一下冒上来,勐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想推开他,又下不去手。 生了几天的气,到头来,什么也没改变,还自作自受的折磨自己一番。 「一定要去吗?」 「嗯。」 她撇开目光不看他,过了会儿又问:「几时走?」 「尽快。」 林轻烟从来到这里,遇到第一个在意的人就是宋凉夜,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过,更别说现在在她心里,他有多重要。 如今他要走了,此去还十分艰险,生死未卜。 一想到这,心里难受委屈,眼圈发红,鼻子酸涩,喉头哽咽。转过身去,悄悄拭去眼角湿润,别扭的不想让他看见。 宋凉夜哪会不知她的低落,心中也泛起一丝郁色,缠绕在心里的藤蔓像是爬到了眉间,挥散不去的阴霾。 他可以吃尽天下所有的苦,也不愿轻轻受丁点委屈。 但他迫切的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天下人认可的身份,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一个能见光的身份。 不然他拿什么来娶她?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娶她?一个奴隶的身份吗......不可能,他不可能让轻轻跟着她受世人耻笑,因他而受京城贵女们的轻视。 「宋凉夜,你答应我,保护好自己。」声音里还带着泣音。 男人终于敢上前,慢慢揽住她的肩膀,带到了自己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轻轻,我答应你。」他在她耳边低喃。 感受到他的温度,林轻烟使劲忍着的眼泪憋不住了,伏在他的肩头,哭出了声。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男人的衣衫都打湿了,林轻烟才抽噎着止住了声儿,然后就开始胡思乱想。 她在现代听过一句话,男人在开车的时候,不要跟他吵架,以免心神不宁发生车祸。 那同理,这句话放在现在也是合适的吧。 男人去打仗,心里装着事的话,也容易分心,万一就慢了一拍没躲过敌人砍来的一剑呢,这可是动辄要命的战场啊。 所以她也不敢再哭唧唧,再这样哭下去,他哪里走的放心? 擦干净眼泪,想到刚才自己嚎啕大哭的模样,有点难为情,也不好意思去看他,推开他就缩进了被窝,把脸埋了进去。 没想到那人还凑过来,想拉她的被子,她死命拽着不放,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恼道:「干嘛呀,还不快上来睡觉。」 紧接着,被子外就传来了他的笑声。 这人,真烦! 外头星光朦胧,风影婆娑,几株新开的芍药上沾了几滴晶莹的露珠。 露珠滚动,滴答一下,滴在了叶子上,瞬间销声匿迹。 —— 床帐里。 林轻烟搂住宋凉夜的脖子,吐气如兰,像只精怪一样魅惑山下的书生:「宋凉夜,你想不想要一个送别礼。」 生辰有生辰礼,送别自然有送别礼。 气氛逐渐暧昧旖旎,空气静谧,仿佛能听见男人滚动喉结的细微声音,温度节节升高,两人都觉得绸缎被子里有些热。 女人的手往下滑,滑到了男人的腰侧,若有似无地磨蹭着他腹部结实的肌理,男人顿时感觉到了一股电流漫过全身,又痒又麻。 作者有话说: 看评论 第88章 噩梦 宋凉夜走了, 离开了京城。 林轻烟也没想到他说的尽快,竟然时间这么紧迫。 第166页 临走之前, 她想把他送到城外的十里亭, 他却坚决拒绝她出府送他。 林轻烟只好在头天晚上,把自己脖子上的吊坠取下来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是一条白玉玉佛吊坠,通体莹白, 光滑润泽, 晶莹剔透,小小的弥勒佛憨态可掬,用一根红绳挂了起来。 是她在现代一直带着的,跟了她十几年,她穿来前,取下来洗澡,放在了厕所的洗漱台上。 她穿来后拿出来继续戴在了脖子上。 「宋凉夜,这是我从小戴的, 它可以保佑你。」 林轻烟低头小小声对他说, 开口时竟有些不自觉地哽咽。 宋凉夜不信神佛,却被这小小的玉佛塞满了心脏,仿佛这东西真能保佑他似的,抬手摸了摸脖颈间的玉白, 触手温润:「嗯,它会保我平安。」 林轻烟又拿出一个荷包,里面鼓鼓囊囊,全是糖果, 五颜六色的糖纸亮闪闪的, 五彩缤纷, 热热闹闹。 「这个你贴身放着, 甜的,若是疼了,就吃一颗。」说起这个,她更想哭了,红着眼圈不肯看他。 战场上危机四伏,刀剑不长眼,她当然是祈祷他不要受伤,可又怎么可能那么好运的一点不受伤? 各色药丸药膏???*的,她准备了一大包,都放在了他的包袱里,还有许多可以长期保存的肉干面包,恨不得把包袱都撑破。 想了想,她还是不放心,爬起来,下床拿出了一个小荷包,放了些重要的止血消炎的药,嘱咐他贴身带着。 又拿出了所有的大面额银票,摺叠好想放进去。 宋凉夜阻止她,只抽了薄薄的一张塞进怀里,其余的全部放在了枕头下,拉着她躺下,揽在怀里安抚道:「好了,轻轻,别担心。」 伸出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明明没有温度,却烫得他指腹发疼。 这一夜,他明明想说很多话,想让她在京城好好照顾自己,却胸口发闷,喉咙发堵,说不出一句关于离别的话。 宋凉夜是习惯别离的人,或者说,他本身就不惧别离。 幼时,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鲜活生命离去,那些弟妹还不会说话就已经断气,他是麻木的,根本来不及悲伤。 他还需要裹腹,还需要给躺在木板上流血不止的母亲求来一点药渣。 后来,母亲也离开了他,他彻底与这种无关紧要的情绪没了关系。 如今,他真切体会到了这种在他看来是世人无病呻吟的东西。 钝痛难忍,万蚁噬心。 一夜难眠,睁眼到天明。 —— 宋凉夜走后没几日,林轻烟的二哥林城也出发了,听说也是去边关,这次是因为休战了几十年的燕赤国又捲土重来。 边关战事起,派去了许多将士和武官,领头的是镇国大将军,带领着二十万兵马前往讨伐燕赤。 外边不安宁,京城似乎也在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除了安稳过日子的百姓,这些权贵们之间的暗流涌动连后宅里的林轻烟都能感受到一二。 因为,她的大哥和爹两个人,回来的越发晚了,基本月亮不上树梢,他俩不会回府。 这种焦灼,不仅她,就连丫鬟们都有所感受,然而薛氏下了死命令,不许府里的所有人嚼舌根,否者拖出去杖毙,连发卖的机会都没有。 薛氏也禁止了她出府,除了她,主子们都是无非必要不能出府。 林轻烟现在也不用出府了,整日闷在烟柳院哪也不去,画画,写字,看书,赏花,吃美食。 六月的花,品种繁多,开得旺盛,迎来许多蝴蝶在花园里飞转,她时不时会去摘点新鲜的花来插瓶,放在卧房,鲜亮又好闻。 除了担心宋凉夜,她的生活过的很平静。 原本以为这种日子要持续很久,没想到在六月下旬,林府接到了帖子。 此时距离宋凉夜离开已经近一个月了,她经常会去世安苑问询边关战事的情况,薛氏见她如此关心,还以为她是关心二哥林城。 见此情景,林轻烟猜测,爹并没有把宋凉夜去战场的事告诉薛氏。 也是,如果人没了,那此人便可以顺其自然的揭过,可能在林鸿祯眼里,这事也没什么好提的,在他心里,宋凉夜可能是没那个本事回来的吧。 又或者,他根本就不希望宋凉夜活着回来。 林轻烟垂了垂眼睫,心里刺痛,却不得不弯起嘴角笑着同薛氏把送喜帖的宫中嬷嬷送出去。 这份喜帖是皇后送来的,内容是乐安公主要在七月中旬完婚。 林轻烟在这份喜帖中也看出了一点不寻常,她明明记得之前进宫,听到的是表姐乐安公主的婚期定在今年秋日,为何提前到了夏日? 怎么会提前了这么多?大周朝的公主成亲,按理说婚期定了就不会改,那是什么原因导致提前了呢? 待嬷嬷走远了,她皱起双眉,疑惑地看向薛氏。 薛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别开口。 林轻烟就不问了,她估计也是跟京城里的局势有关,总归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是了。 —— 七月,已经入了盛夏,林府里的荷花池已经开出了大片大片的荷花,绿色的圆盘荷叶间开着大朵大朵的粉色花瓣,好看又解暑。 林轻烟十分喜欢看荷花,荷花的花瓣粉嫩又大片,有些是□□渐变,还带着一丝清香。 第167页 今日她带着丫鬟摘了许多莲蓬回来,冷香暖玉手里捧着莲蓬,她则捧着一大捧荷花,回去放在屋里睁眼就能看得着。 把荷花插在花瓶里,她又去书房写信去了。 这段时间,她写了很多信,基本每日只要想他了,她就会去写几句,把当下她看到的景色,她的想法,她的思念,统统写进去,待集满了厚厚的几页纸,再寄出去一次。 日光飞逝,转眼就到了乐安公主成亲的日子。 林轻烟和薛氏在头天晚上就进了宫,皇后姑母让她晚上陪陪周乐安,免得她太过于紧张。 周乐安也不知是不是明日就要嫁人了,异常的激动,兴奋到大半夜还睡不着,躺在床上拉着林轻烟说了一晚上的话。 「表姐,你不紧张吗?」林轻烟好奇道。 「紧张是有一点,但更多的是高兴,嫁人了就可以出府居住了,不用再关在这高高的宫墙里了,也没有人管束我了,多还好的事呀。」 林轻烟哭笑不得,看着马上就要做新嫁娘的表姐道:「看来姑母是白担心你了。」 「烟儿,我还是有些忐忑的,不知道将来的日子会怎样。」 「表姐,你以后一定会过的幸福的,表姐夫那么喜欢你,肯定会对你很好的。」 「他现在是喜欢我不错,但谁又能保证他能喜欢我多久?男人都是多情的,如今喜欢我,保不齐今后就喜欢别人了。」在宫里看得多了,就没有男人是不变心的。 林轻烟知道她说的什么,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即使心里对你有几分情,也不妨碍他们纳妾。 「那表姐就珍惜当下,即使将来对方变心了,你也拥有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待那日真的到来了,你就把心思花在孩子身上,把对男人的感情也收回来,免得自己伤心伤身。」 「嗯,我早就有心理准备,知道怎样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周乐安看着为她担心的表妹,转移话题道:「烟儿可有喜欢的人了?」 林轻烟突然听到表姐这样问她,有些怔愣,脑海里不自觉想到男人的脸,有些脸红,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周乐安本是随意一问,没想到还真问出了什么,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盯着她兴致勃勃道:「快点说说,对方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这京城里的男儿还有我不认识的?」 林轻烟嘆了口气,幽怨道:「表姐,我可真羡慕你,明日就可以嫁给喜欢的人了。」 周乐安听闻这句话,笑着打趣了一句:「怎么?舅舅和舅母不同意?」 「是啊,为了这事,我没少费劲。」想着发生的那些事,想着还在战场上的宋凉夜,林轻烟的脸就皱成了包子。 周乐安看着表妹愁眉苦脸的,当真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能让表妹喜欢,而舅舅又反对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不会吧,舅舅和舅母十分疼爱你,你喜欢的人,他们又怎会不同意?他们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 林轻烟不愿意多说,拉起被子盖在脸上,闷声闷气道:「快睡吧,表姐,明日还有得你累的,今晚还是多休息。」 周乐安也的确是有些困了,翻过身躺了下来,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外面就热闹了起来,宫女们鱼贯而入,把乐安公主叫起来梳妆用早膳。 没过多久,皇后和薛氏就过来了,皇后和周乐安单独说了一会儿话,又和薛氏走了,许多命妇已经进宫了,她们要出去接待。 这一日,周乐安的寝宫里热闹极了,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年轻的姑娘们来添妆,陪着乐安公主说话。 林轻烟在这期间倒是认识了不少的大家闺秀。 到了傍晚,迎亲的队伍来了,乐安公主已经穿好了喜服,盖好了红盖头。 公主成婚,场面自然是不小的,在人群中,她看到了这位表姐夫,浑身的红色喜服,器宇轩昂,喜气洋洋的,脸上始终带着笑。 看外表,气质温和,眼里清明,应该是一个为人正派的男子。 看着他把盖着红盖头的表姐拉着,两人一起拜别皇上皇后,皇后含泪嘱咐了两位新人许多的话,皇上虽没说几句,但那双含着威严的眸子盯着新郎已经说明了一切。 随后新郎就抱着新娘上了花轿,吹拉弹唱的出了宫,新郎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喜轿,后面跟着一百多台的嫁妆箱子,浩浩荡荡地绕着内城走了一圈。 场面热闹非凡,十里红妆。 一时间,许多的百姓都在街道两旁围观。 第一次看古代的婚礼,盛大又繁琐,礼数也很多。 不过林轻烟看到这一幕幕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羡慕,由衷的为表姐开心,同时也在心里期待,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和宋凉夜有这么一天? 婚礼结束的时候,不知道表姐???*这个新娘怎样,连她这个观礼的人都累的不轻。 回到林府时,躺在床上就不想动弹了。 也许是日思夜想,她晚上做梦了。 梦到了宋凉夜。 本以为今日看了一场喜事,会做一些和宋凉夜的美梦,没想到却做了噩梦。 林轻烟从梦中惊醒,心跳如擂鼓,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细细密密,头髮都打湿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 第168页 她摸着心口,气喘不已,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 四周昏暗,外面的天色还是深黑的,寂静无声。 林轻烟睁着大大的眼睛,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回想起刚才的梦,惊怕不已,再也睡不着了。 她梦见宋凉夜在遍地横尸,血流成河的战场上,被人从后面射了一箭,冒着寒光的利箭『咻』的一声刺入他的后背,贯穿了胸膛,然后他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梦到这里她就吓醒了,没有看到后来怎么样了。 林轻烟不知道这只是梦境,还是老天意有所指,她心慌的不行。 红着眼睛熬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眼角一滴晶莹滑落,没入鬓髮。 她好想宋凉夜。 掀开被子,撑着发软的身体借着窗外朦胧的天光去了书房。 抹掉眼睛的湿润,点燃烛火,提笔写信。 第89章 来信 边关军营 刚结束一场与燕赤的战事, 所有士兵都拖着血腥和疲惫的身体回到帐篷。 有的人胳膊断了,有的人脚跛了, 有的人头上缠着纱布, 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经过这一次小型战役,许多人出去了就没能再回来。其中一个士兵帐篷内,原本三十人的大通铺, 回来的只有十几人。 帐篷里除了两边的长长大通铺, 中间摆放的几张木桌,再没有其他摆设。 整个空间凌乱不堪,被子袜子,鞋子,杂碎物品随地可见,空气不流通,飘着一股熏人的汗臭味和酸臭味。 不过没人在意,十几人陆续回来后, 有直接穿着鞋子躺下的, 有小声说话的,有处理伤口的。 角落靠墙的位置一个空床位,是整个屋子里唯一一个较为干净整洁的,薄薄的深褐色被子叠的整齐, 同色系的床单上少有皱褶。 这个床位的人迟迟未归,刘大山对着刘小山往那边抬抬下巴示意道:「小山,你看,那人是不是不回来了?」 刘小山正在脱鞋袜, 一股难言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立马懂了兄长的意图, 瞟了一眼那个铺位, 接话道:「哥,你说得对,那人肯定死在战场上了。」 眼睛一转,视线放到屋内一个大块头上,又把刚脱掉的鞋子穿上,意有所指道:「哥,那人虽看着是个狠角色,但他包袱可不小,鲁哥不是一直惦记着吗?」 刘大山也懂了弟弟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起身和刘小山一起去找鲁四。 鲁四站着和周围的人吹嘘自己的战绩,正说到砍下敌人一颗头颅的激动之处,两个瘦巴巴的人挤了过来,在他耳边言语了几句。 他闻言看向那个简洁的床位,果真没人,双眼微微一闪,狞笑着摸摸下巴,转身就往那个角落走。 刘大山和刘小山赶紧跟在他身后,眼看着鲁四从床下和床上收刮出不少好东西,包袱里各种药丸。 吃的用的,都是上等之物,还有一些见都没见过的,三人瞪直了眼,伸手就抓了起来。 一边的人见此也围了上来,有大胆的人,见三人都在拿东西,也趁机拿了一些肉干。 隔壁床位的徐盘腿上被砍了一刀,痛的他死鱼一样躺在床上,见到几人在翻包袱,甚至还有争抢起来的,看不过去提醒了一句:「我隔壁这位兄弟可是个不好惹的,你们最好是掂量掂量。」 他虽从没与那人有过交流,但他们这里的都是排头兵,上战场沖在最前面的那一批,是死伤最多的兵。 能回来的是少数,回来的或多或少都带着伤,可他观察这许久,这人不仅每次都活着回来,竟还无一丝伤,令人惊奇。 刘小山听见了,在抢东西的同时不以为意的切了一声,回了一句:「怕什么,这人指不定死在哪了,他的东西不用不是可惜了吗?」 徐盘正想再劝一句,帐篷的帘子被人掀开了,进来一个穿着士兵服的男人。 离门口近的人看见他进来,本来在观望那边热闹的人都不自觉地收回视线,歇了想要上前凑热闹的心思。 帐篷内的说话声突然变小了,气氛有些凝滞,角落里抢东西的那几个人也注意到了气氛的变化。 刘大山回头一看,就见到了几步之外站着的男人。 男人视线定格在被翻得乱七糟八的包袱上,脸色阴沉,压着的眉眼狠厉,浑身的戾气宛如蓄势待发的野兽。 刘大山对上那双漆黑淬冰的眸子,只一眼就觉自己嵴背发寒,他抖着手,手里的药瓶子掉在地上,颤抖着去拉鲁四的衣袖。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有机灵的已经缩着脖子熘了,整个帐篷十几个人,这一刻却没人说话,噤若寒蝉。 宋凉夜的视线从包袱上挪到地上,泥地上散落着各种颜色的糖果,花花绿绿,颜色鲜亮泛着光泽。 然而现在这些漂亮的彩色糖果滚落在地,糖纸上沾满了泥土。 黑湛湛的瞳孔又黑了一分,里面翻滚着深不见底的沉沉杀气。 鲁四转过身见正主回来了也浑不在意,想带着怀里的东西回自己的床铺,刚踏出一步,一股强劲的风突然袭来。 速度快到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下一秒,鲁四的脖子已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扣住,魁梧壮硕的身体离地。 那双手用力收紧,鲁四唿吸逐渐困难,脸憋地通红。 猝不及防被扼住咽喉,他有一瞬的怔愣和慌乱,濒临死亡的可怖感让他回神,能明目张胆拿东西,他的实力自然是有所倚仗的,反应过来后迅速做出应对。 第169页 宋凉夜把剧烈挣扎的人甩到地上,『嘭』的一声,地面扬起灰尘。 他抽出黑剑,稳稳站立垂眼看着翻身而起的人,眸光锐利森冷,掀起视线一扫屋内看好戏的众人。 他来战场,目的只为立功,本无意招惹这些是是非非,可若不拿一人开刀,恐怕日子难以清静。 鲁四摔得不轻,浑身骨头髮痛,心中惊骇此人的力量,心下也有些后悔,这次估计真踢到了铁板。 但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是孬货,自然是得拼上一拼。 帐篷内其余人或明着看戏,或暗中留意,都在好奇会发生什么,刘大山和刘小山躲在角落不敢露面,缩在一边面色发苦。 鲁四站起来摆好招式,待他拿起他的大刀想叫嚣两句时,宋凉夜再无耐心,压着黑剑犹如离弦的箭一般闪身而至。 手腕轻抬,凌厉的剑风一扫,不过两招的时间,地上突兀的滚落出一个血红的东西。 伴随着一声惨叫,泥地上划出一条血迹,看清楚那东西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齐齐屏息,神色各异的盯着那个收剑入鞘的阴郁男子。 或惊诧,或畏惧,或惊恐。 鲁四疼的浑身冒汗,黑红的一张脸瞬间苍白无血色,他抬起左胳膊,只见自己的胳膊上已经没了手。 小臂上断口齐整,宛如一个血窟窿,正不断往外飙血,血滴在地上积了一小摊。 而他的左手掌滚落在地,鲜血淋漓,场面异常可怖。 刘大山和刘小山早已被这一幕吓傻了,虽都是上过战场见过死人的,但他们根本没料到这人会如此兇残,直接砍断了鲁四的手。 当兵的,没了手,等同于送命。 「拿出来。」声音冰凉如大雪将至的夜,轻飘飘响在落针可闻的帐篷里。 刚才抢了东西的人都慌了神,想动又不敢动,那男人犹如煞神般站在那里,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是目标。 只得把东西都掏出来,快速归还到角落的床铺上。 亲眼看见这人不过两息就让鲁四没了手,对他的身手都有了揣测,心中多少有所忌惮。 鲁四抱着自己的左胳膊,额头滚落滴滴冷汗,眼神带着恨意死死盯着宋凉夜。 刘小山再不敢留一件东西,还了自己身上的,又哆嗦着靠上前,小心翼翼道:「鲁哥,我帮...帮你拿。」 说着就去摸索鲁四怀里的东西,他拿得东西最多,一样一样的掏出来,肉干,药瓶,吃食。 甚至还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绸缎锦帕,这颜色,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东西,鲁哥拿人家这东西作甚? 刘大山识趣的去捡地上散落的彩色糖果,一边捡一边心中升起怪异感,一个大男人来打仗,包袱里还带这么娘们儿唧唧的东西,着实看不透。 所有东西都被归还到宋凉夜的床位上,他不理会隐隐向他投来打量的目光,径直走到自己位置上重新归拢好这些散乱的物品。 尽管心中戾气难消,但他还没忘记这里是军营,纪律严明,不比外头。 找出巾帕,把沾了???*灰的糖纸一个一个仔细地擦拭干净,拂去灰尘泥土,恢復先前的鲜亮,放回了荷包中。 帐篷里十几号人,一时之间都没人说话,做事也轻手轻脚的,气氛异常诡异,直到外面响起了火头兵叫喊打饭的声音。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冲出了帐篷。 —— 和燕赤的战事已经持续了三个月。 镇国大将军亲自领兵,打得燕赤人驻扎地退了三百里。 宋凉夜在大大小小多次战役中,凭藉果决狠辣的武功,杀敌无数,取得突出的战果,从大头兵升了小旗,管辖十名士兵。 从三十人的大通铺帐篷里搬到了小旗所住的十人帐篷。 紧接着在跟随千户出关退敌的一次以少胜多的险峻战役中,不仅迅速突破敌人的围困,还干净利落地取了对方将领的首级。 可谓是逆风翻盘,绝地反击。 正因此次获得了正千户孔孙的赏识,破格把宋凉夜从小旗提升到了总旗,下辖五个小旗,兵员五十六人。 又从十人的帐篷中搬到了总旗所住的五人帐篷。 这升迁的速度,让周围人没有不闻之感嘆艷羡的,可奈何人家实力如此,没有人敢妄议。 然而,令众人艷羡的宋凉夜却远远不满足于一个总旗,总旗连一个正经的官阶都算不上。 以前在斗兽场拼杀只为活命,现在上战场拼杀不再是纯粹的杀戮,不再是为了一口饼,不再是他人的赌注。 当然,也不是为了守卫国家,保卫百姓。 他想要守卫的从始至终只她一人,也想要正大光明站在她的身边去保护她。 爬,只能不断地往上爬。 —— 初秋,又是一个桂花飘香的季节。 军营地处偏僻,附近只有几棵长势不太好的桂花树。 枝丫上只有几株稀稀落落的金黄色桂花,花瓣小小的,却也传来淡淡幽香。 宋凉夜绕过各个帐篷,一路往僻静处走,怀里是刚拿到的信件,只觉胸口那处一片滚烫。 「总旗,郭百户叫您过去一趟。」徐盘从一边跑过来,对着宋凉夜说道。 宋凉夜点点头,脚步不停,越过他走向那棵几乎凋零的桂花树下。 坐在大石上掏出了怀里的信封,看着封面上的娟秀字迹就已柔和了眉眼。 第170页 徐盘是一路看着宋总旗从排头兵升上去的,当初在一个帐篷的士兵还活着的所剩无几,他现在归在宋总旗下辖的小旗下。 即使当初在一个帐篷同为排头兵,现在又是他管辖的兵,日日都能看见,也没见这人说过几句话,和其他人更没有什么往来。 他似乎除了上战场杀敌,其他一概漠不关心。 经过这么久的观察和接触,徐盘发现宋总旗的确武功高强,但不仅难以接近,人更是薄凉冷血。 他亲眼见到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他不会救任何一个同伴。 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士兵愿意跟着他上战场。 因为每次战役之后归来的人数的确是他们这一队的士兵更多,几乎比别的小队多出一半。 不知为何,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看着前方那个一往无前,招招毙命的利落身影,心里会莫名生出一股浴血奋战的勇气和安全感。 冷的让人不敢靠近,又强大到让每个士兵热血沸腾。 这样一个矛盾的人,今日似乎心情很好? 徐盘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个坐在树下的男人拿出了一封信,光是盯着黄皮信封都看了许久,低垂的眼睫都稍显和顺,周身的黑色雾气散了大半。 徐盘有种错觉,此刻的总旗应该不难接近。 他不禁好奇,那封信是何人写的?竟有如此大的作用。 徐盘忍住想要过去问一问的冲动,强行自己挪动脚步,转身离开了。 宋凉夜摩挲着信封,厚厚的一叠,打开来,信纸十几页,敛神凝目,细细读了起来—— 五月二十四,今日是你走的第一日。 宋凉夜,我好像已经想你了。 你会保护好自己的。 对吗? .... 五月三十日,院子里的芍药花开得最好,引来了好多蝴蝶,五颜六色,冷香说抓些到琉璃瓶里观赏,我拒绝了。 今日我做了好多事,画了画,看了书,吃了三盘点心。还学着自己泡了一壶茶,一股子苦涩味,一点没有茶香。 .... 六月八日,游记上说,塞北风光波澜壮阔,大漠,孤烟,落日。 现在你应该到了吧?那里漂亮吗? ... 六月二十日,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宋凉夜。 今日的水煮鱼不香,辣子鸡不香,双椒兔不香,炸藕合不香。 我想去见你。 ... 七月七日,今日是乞巧节,牛郎织女都相见了,我却见不到你。 荷花开满了池塘,粉红的花瓣,碧绿的荷叶,还有莲蓬可以吃。我摘了好多回去,放在屋子里,花香清淡,好像屋里都凉爽一些了。 这几日天气好热,我吃了好多冰碗,冰镇的瓜果真的好解暑气,我想把每只瓜都放在冰盆里镇着。 ... 七月十六日,大吉,表姐今日大婚,我去观礼了,表姐穿上红色嫁衣的样子很美,表姐夫丰神俊朗,郎才女貌,两人真的好般配。 婚礼热闹极了,皇后姑母还掉了眼泪,我也掉了眼泪,为表姐开心的眼泪,一个女子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真让人羡慕。 当日夜里我就梦到你了,是不是因为太想你了? 我梦见你打完胜仗归来了,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铠甲,平平安安地回来了,我还跑去十里亭接你了。 然后你抱着我,说想我了,还变得更好看了。 ...... 林林总总十几页纸,几乎每日都有几行字。 有些是无厘头的,有些是一些日常小事,有些仅有我想你三个字。 宋凉夜从头至尾,一遍又一遍地字字入眼,仿佛看到的不是黑白色笔墨,女人的音容笑貌全部跃然纸上。 指尖缓缓划过薄薄的宣纸,上面早已经没有了她的温度。 他却能想像到姑娘伏在书桌前提笔蘸墨,低头神情认真地写下一笔一划,侧边脸颊垂下的髮丝柔软,清亮的杏眼半垂,长睫随着眨眼地动作上下浮动。 宋凉夜轻轻把信页摺叠好放回信封,塞进怀里,抬手摸了摸脖子上藏在衣领里的白玉吊坠。 这才起身踏步往郭百户帐篷里去。 第90章 生死一线 从郭百户帐篷里出来时, 外面的天色已近黄昏。 秋日的边塞寂寥,傍晚落日却是壮丽奇美的。 宋凉夜微微抬眼望了望天边那一片瑰丽的金黄霞光, 万丈光芒折洒下来, 将云染成凄绝的艷红,铺满了整个荒漠。 辽阔,又震撼人心。 想起信里女人提到的这里景色美不美? 不由在心里轻轻答了一句——很美。 —— 夜里躺在帐篷里, 其他四个人都已经鼾声震天, 宋凉夜还在想白日里郭百户叫他去说的那件事。 燕赤虽被打退三百里,却也没有撤兵地迹象。 且燕赤能人辈出,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结束这场战役的。 据这几日打探到的情报,燕赤那边已经换了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领兵。 恐怕不日就会有不小的动静。 这些宋凉夜都不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只要燕赤那边有所动作,他就有趁势之机。 这一次,那边气势汹汹捲土重来, 显然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宋凉夜翻了个身, 闭上眼睡了过去。 第171页 果然,没过多久,宋凉夜就领命带兵前去凤北山埋伏突击。 据探子所报,燕赤的新将领郭越近日会带着几个亲信途径凤北山抵达驻军地。 千户孔孙怕人多走漏风声, 特命宋凉夜带着十人小队埋伏在这必经之地。 边塞秋风萧瑟,一小队兵马迎风疾驰在山间小道上,马蹄四起,带起一片白雾般的尘埃, 吹散在众人身后。 前方领头跑地最快的黑马上是个年轻男子, 黑色劲装, 眉目冷厉, 气势如锋锐的剑。 几人快马加鞭,用了近半月才到达凤北山。 凤北山绵延百里,植被茂盛,常有野兽出没。 宋凉夜一行人到了后又蹲守了几日才看到燕赤人的身影,因植被遮挡,隐隐约约能看清有五六人朝这边来。 打马走在最前面的魁梧男子一手拉马僵,一手提长.枪,威风凛凛。 「总旗,人来了。」梁广悄声靠近宋凉夜,小声道。 宋凉夜打了个手势,众人四散开来,训练有素地隐匿在各处。 燕赤国将军郭越带着亲信走凤北山,是因从这座山翻过去行程会缩减一半。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自然不怕什么狼豺虎豹。 山里地势不平坦,不能跑马,郭越的亲信洪雄驱马上前,左右张望一下,警惕道:「将军,似有异样。」 长期征战沙场的人对危险之境尤为敏锐。 郭越也嗅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虎目望着前方,高声喊道:「前方有异,恐有勐兽,提高警惕。」 六人手持武器,浑身绷紧,精神高度集中,马蹄哒哒哒,???*慢慢离埋伏之地越来越近。 宋凉夜隐匿在遮阴蔽日的冠树上,狭长双目半敛,蓄势待发。 风淌过丛林,带起轻微沙沙声。 另一边的梁广率先动了,『咻』的一支冷箭射出,直逼马上魁梧之人。 郭越眼皮一跳,闪身躲过,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箭羽向他们射来。 「有埋伏,保护将军!」洪雄脸色大变,急急吼道。 几人驱马将郭越围在中间,纷纷抽刀挥掉嗖嗖冷箭。 洪雄一边打掉箭羽,一边回头对郭越道:「将军不若先行一步,属下看来埋伏之人必定不多,这里就交给属下,稍后与将军汇合。」 郭越点点头,冷哼一声:「区区几个小毛贼不足为惧,你且速速将其斩杀。」 说完就一夹马腹沖了出去,看这深浅,还不足以让他出手。 梁广等人看也不看郭越的去向,放完了箭通通现身与留下来的五个燕赤人打了起来,丝毫没有要去追的意思。 那人自有他们总旗收拾。 郭越跑出十里之外才觉出一点不对劲,狐疑地回头望了望,总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然而后方除了山风浮动,枝叶微晃,并无任何异样。 皱着眉转过头来,突地瞳孔一缩。 只见前方十米开外站着一个黑衣男子,直直看着他,目光凛冽,神情冷漠。 郭越不曾想过还有人追上来,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你们是何人派来的?」握着长.枪的手收紧,指关节咔咔作响。 话问出口却没等来回答,那个年轻男子脚尖一点,飞身而起,拔剑出鞘,发出『铮』地清越之声。 眨眼间就到了近前,郭越心中升起愤怒,旋身下马,持枪应战。 安静的丛林中传来一阵兵器交击之声,原本郭越虽戾气横生,心里却不以为然,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功力应对。 不到一刻钟就明显感觉到状况不妙,这陌生男子看着年轻面嫩,使出地剑招却尽显狠辣,招招致命。 这人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郭越再不敢大意,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轻敌。 他敛起心神,气运丹田,拿出了真本事。 一人持剑,一人持长.枪,两人势均力敌,寸步不让。 一人是在鲜血淋漓的斗兽场上练就招招毙命的凌厉杀招,势如破竹,剑招锋芒且刁钻,让人难以招架。 一人是征战沙场的将军,经验老到,防守绝佳,不漏一丝破绽。 过招约一百回合后,都没碰到对方要害之处。 郭越越打心里越发谨慎起来,哪里来的小子?竟能接下他所有的招式。 他如今已年过四十,再这样拖延下去,自知耐力恐是弱势。 郭越用余光扫视了一圈,瞥到他的马还在,一个晃招,几步掠到马背上,风一般飞奔了出去。 耗在这里打下去不是上策。 宋凉夜提气施展轻功踩着树梢一路追过去,到了一空旷之地,飞出一把匕首砸在骏马的后腿上。 刀刃带起凌厉的破空之声,几个飞旋,直直刺入马腿。 噗呲溅起血花,马儿刺痛,仰头嘶鸣一声,后腿软倒,轰然翻转在地。 郭越腾身而起,离开马背,心中恼火万分,这人不仅武功了得,轻功也上乘。 他也被这穷追不捨激起了好胜之心,这回是拼着你死我活的架势再次应战。 他还真不信他一个征战沙场,骁勇善战的将军会打不过一个毛头小子。 虎目里凶光尽现,燃起了熊熊争斗之火。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这一次战况却明显更加焦灼,双方都受了伤。 宋凉夜手臂处和腰腹被捅了一个血窟窿,他却像是悬崖上盘旋的雄鹰,展露利爪,锋芒毕露。 第172页 越战气势越发锐不可挡,剑锋快得飞出了残影,带起骇然的风声。 郭越被击地连退三步,胸膛处传来阵阵剧痛,低头一看,剑身没入了半个身体。 他面色发白,强行咽下口中溢出的腥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爆出血丝。 心中不禁升起一丝荒诞之感,他一个堂堂燕赤大将军,威风赫赫。 领军十万前去与大周交战,势必要夺得大周城池。 难不成要交代在领命的路途中? 如若是这样的结局,那将会是燕赤的耻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料。 他郭家满门也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几代人的心血和积累将一遭倾覆于此。 他怎么甘心?如何能甘心? 郭越怒吼一声,忍着撕裂之痛,挑开剑尖,带起一抹血光,面露狰狞再次欺身上前缠斗起来。 宋凉夜额间已沁出丝丝冷汗,漆黑瞳仁开始涣散,眼帘无力地半敛起来。 他仍面不改色地与对方做最后的搏斗,手上的剑气无半点松懈。 宋凉夜想起无论哪种野兽,在濒临死亡之际,都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殊死一搏。 这个燕赤人被激发出三倍的力量,胜败应当就在这一刻了。 在实力相当,双方都受了重伤的情况下,最后紧要关头比的就是韧劲。 宋凉夜最不缺的就是韧劲,他的韧劲都是跟无数只勐兽搏斗练就的。 可以说,若没有比肩兽中之王的韧劲,是不可能在斗兽场上活着下来的。 他的意志力远非常人能比! 显然,燕赤的这位将军已是强弩之末,提着最后一口不甘之气咬着牙撑了几十回合后,渐渐应付不及,动作滞缓,终是没避开要害。 剑尖利落扫过脖颈,鲜血喷涌而出,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直挺挺倒地不起了。 血水从他脖子处蜿蜒流出,那块土地很快就积了一小片红色。 燕赤将军虎目圆睁,死不瞑目。 这场硬仗,终是结束了。 宋凉夜捂住腰腹处汩汩冒血的血洞,嫣红的唇色褪去,变得苍白。 此时他满身血污,伤口剧烈绞痛,狼狈不堪。 脖颈上白玉吊坠从衣领处滑落出来,玉佛早已被溅上了斑斑血迹。 滴滴鲜血在洁白无暇的白玉上红得刺眼。 宋凉夜想用手抹去玉佛上的血渍,抬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满是血红。 他强撑着要闭合的眼皮,在燕赤人身上找到了燕赤国的将军令牌,放入怀中。 踉跄着走到了先前马儿倒地的位置,突觉眼前阵阵发黑,喉头一甜,噗呲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宋凉夜弯腰在马腿处抽出匕首,收刀入鞘,脚步虚浮地往山下走。 走了不知多久,视线一片模煳,眼睛眩晕得看不清脚下的路。 四周郁郁葱葱的树变成了重影,身体体温逐渐下降,寒意席捲着全身。 宋凉夜一脚踩空,滚下了山坡,天旋地转中,最后一丝意志终于支撑不住,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91章 多谢 「喔喔喔——」 一声声高亢嘹亮地公鸡打鸣响彻在南溪村的一个农家小院里。 「小红, 消停些,吵着东屋里的人, 我就拔了你的毛炖汤。」 女子的训斥声刚落, 那边踱步地大公鸡果然停歇了,熘熘达达钻进了鸡棚。 「噗呲,这鸡都被你家养成精了, 竟能听懂你说的话。」孙小莲一边穿针一边笑着道。 「是啊, 年节我都不捨得杀它炖汤了。」惠采柳嘆口气,理着丝线,手上动作不停。 竹篱笆围着的小院里,两个妙龄女子坐在院子中间一块儿绣着荷包丝帕,绣好了拿到镇上去买,多少能换点体己银子。 今日日头足,外面光线好,两个小姐妹凑在一处做针线活还能讨论花样子。 顺便也能守着东屋里昏迷的男子。 孙小莲抬起头来, 用手肘撞了撞惠采柳的胳膊, 向东屋那边努努嘴。 压低声音道:「柳儿,你家东屋的那人还没转醒?这都昏迷几日了,我见胡郎中都来过几次了,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惠采柳随着她的视线看向紧闭着房门的东屋, 秀眉不自觉担忧地蹙了起来,嘴上却回道:「呸,小莲,你说什么呢, 他肯定能醒过来的, 只是失血过多, 要多养几日罢了。」 「哎哟, 柳儿,瞧你那模样,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难不成你瞧着那人生得俊俏,心疼了?」 惠采柳收回视线,放下荷包伸手作势要打她,面色涨红:「你胡说什么,这也是能乱说嘴的?」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就是担心你家吃亏嘛。村长请了几次郎中,花了不少药钱和诊费,若是那人迟迟不醒,岂不是白白花了银子?」 「诶,你仔细想想,当时发现他的时候,伤的那样重,该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吧?村长这样把他带回家养伤,就不怕惹上什么麻烦吗?」 惠采柳也知道小莲是真心为她家着想,也不瞒着她,重新拿起荷包绣了起来。 「这个你不必担心,那人不像是个穷困之人,我见他左手腕上戴着一个银手镯。虽样式简单,可却是纯银实心的。」 「还有他的脖颈上戴着一个白玉吊坠,通体莹白,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个不俗之物。若是那人醒来,应当不会让我爹白白垫了药钱。」 第173页 她想了想,又说道:「我爹发现???*他的时候,那地方除了他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躺在那,周围并无任何打斗迹象。他还四处查看了一番,也没发现异样。我爹应该是有分寸的。」 孙小莲点点头:「也是,村长心里应当是有数的。」 她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好奇道:「那人真像你说的那般不缺银子?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活着。」 「三日前我看见村长从山上背着个血乎乎的人下来,可真真是吓死了,晚上还做了噩梦。」 惠采柳点点头,当时见爹背着个血人进门,她也被吓得不敢动。 「应该是吧,就那块玉吊坠都值不少的银子。」 孙小莲又看了看东屋的门,沖惠采柳挤眉弄眼,悄声道:「柳儿,你今年也十七了,我看那个男子的确长得好看,比我们村的谢童生都俊俏。」 「恐怕十里八村的男子都找不出这样的了,人还不缺银子。若是他醒来,你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你不是看不上我们村的男子吗?惠伯母为你的婚事都找了几个媒婆了?况且你长得也水灵聪慧,你家还对他有救命之恩,不怕他不答应。」 「你再不说亲,你娘可能要被你气病了。」 孙小莲对着惠采柳眨眨眼,觉得自己替小姐妹出了一个好主意。 惠采柳红着脸低下了头,避开了小莲打趣地视线,捏着细细的绣花针,半晌才支吾道:「等他醒了再说吧,如今连他姓甚名谁,家在何处都不知。况且,也不清楚他是否成亲。」 「柳儿,看你的样子,你还真喜欢上这男子了?」 孙小莲连忙放下绣到一半的手帕,拉了拉凳子离得更近些,拉着对方的手臂,瞪大眼睛询问道。 「小莲,你就别问了,快些绣,绣完这几个好早些拿去镇里卖了。」惠采柳微微侧过身,转移话题并不回答。 之后任凭孙小莲怎么歪缠,惠采柳都闭口不答她的问话。 到了正午,日头升到了最高处,干农活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家了。 村子里家家都冒起了炊烟,孙小莲已经拿着自己的笸箩回家做饭了。 惠采柳站在灶台前翻炒着白菜,出锅前撒上一些粗盐,再翻炒几下就盛出了锅。 旁边小灶上熬着一小锅米粥,咕噜噜冒着热气,大白米在水里翻腾,是专门给东屋里的人熬的,仅有一碗的量。 她摘下围裙,出了厨房拍了拍衣裙,几次往东屋的方向张望。 虽这几日她进去过几次,但都是跟着爹娘哥哥或者郎中进去的,还不曾单独进过那间屋子。 南溪村虽地处偏远,庄户人家也没那么多讲究,她爹却也不让她随意进男子的卧房。 一上午了,她很想进屋去瞧瞧那男子醒了没,有没有动静。 这时,院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高大的青年人。 惠采柳眼睛亮了亮,高兴喊道:「爹,娘,哥哥,你们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我都端上桌了。」 然后跑过去拉着青年人的手道:「哥,你快去看看东屋的人醒了没,我上午坐在院子里没听见动静。」 惠朗到院子里的井边打了一瓢水洗手,点点头就往东屋走去。 惠母见两兄妹进了东屋,对着惠父皱眉道:「他爹,你说这都三日了,他怎么还不醒,伤得那样重,别不是醒不来了吧?」 南溪村村长惠承志甩甩手上的水渍,掏出旱菸点上,吧嗒两下,摇摇头道:「胡郎中说能醒,该就在这两日了。」 惠母撇撇嘴,白他一眼嘀咕道:「花出去多少银子啊,就你是好人。」 说着就进了堂屋坐下拿着粗面饼子吃了起来。 惠采柳和惠朗推开东屋的门,床上躺着的年轻男子面色苍白无血色,双眼紧闭,黑色长睫安静的垂着。 还和早上出门时见到的一样,没有醒来的迹象。 「哥,他还没醒,我去端碗水来餵给他喝,药我都煎好了,你吃过饭再来餵吧。」惠采柳心里失落一瞬,出门去端水了。 「嗯。」 她端着温水再次进屋时,惠朗已经离开了。 捧着碗走到床前,正要拿起汤匙,一抬眼,对上一双黑湛湛的冷眸,墨色瞳仁毫无温度。 惠采柳的心勐然一跳,手抖地端不住碗,『啪』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一地,温热水流四溅打湿了她的裤脚。 「你...你醒了?」她结结巴巴地开口,却不敢直视男子的那双眼睛。 空气静谧良久,久到惠采柳再也站不住,想出门去叫人进来。 「你是谁?」男子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无波。 「我...我爹在后山见你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就把你带了回来,我去叫我爹。」 惠采柳说完就抬脚跑了出去,面红耳赤,心脏砰砰跳。 出了门才觉稀薄的空气回到鼻腔,唿吸顺畅了起来。 「爹,那人醒了!」惠采柳跑进堂屋,对着正吃饭的三人急切道。 惠承志面露诧异,放下手里的筷子就起身要去东屋。 「终于醒了,让你爹把药钱收回来。」惠母听着人醒了也松了一口气,再不醒,她家的银匣子都要空了。 又推了推儿子,「你跟过去看看,若是你爹不好开口,你就提一提。」 第174页 惠朗一噎,看了一眼他娘,放下面饼子就进了厨房,把药端进了东屋。 屋里爹和小妹站在床前,却没人开口说话。 他把药碗放在床头,对着诡异的气氛有些不解,抬头就见撞上男子的视线。 惠朗心里突地打了一个憷,难怪没人说话。 这男子闭着眼和睁开眼睛时的模样,截然不同,哪里还有先前气若游丝的样子? 惠朗看了看爹和小妹,干咳了一声,正准备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微妙的气氛。 「多谢。」 那男子却看向他爹道了一句谢。 惠承志此时心里正有些后悔,刚才他进来打眼一瞧,就觉这人来歷恐怕不简单,身上阴郁的煞气不是良善之辈能有的。 他一个小小的偏僻之地村长,不敢引火上身。 「你醒了就好,要不,我再把郎中叫来给你瞧瞧?」 宋凉夜摇摇头,再次道谢:「多谢老伯相救。」 「行了,醒了就好好修养,郎中说你受伤太重,且得躺一月呢。」 惠承志也无心询问这人的来歷,又是因何缘由重伤昏迷,挥挥手出了门。 当时一条人命躺在面前,奄奄一息,他也做不到眼睁睁见死不救。 惠采柳不安地搅着手指,看看她哥。 惠朗摸了摸头,犹豫一下还是对宋凉夜说:「既然你醒了,就自己喝药吧。」 说完他也出去了,对着一个大男人,他自觉没什么好说的,跟宋凉夜无意间对视的那一眼,他就把娘嘱咐的话忘得干干净净。 惠采柳瞪着眼睛,眼看着爹和哥哥都出去了,她站在原地有些无措,想跟着出去,又有些迈不动脚。 「你...饿不饿?我去端碗粥来?」惠采柳想起厨房熬好的米粥,终于找到了话说。 宋凉夜浑身无力,腹部钝痛难忍,嗓子干涸难受。眼帘早就想阖上,可屋里还站着一位陌生人,他点点头,道了一声谢。 待人走后,他掀起目光看了看右手边的汤药碗。 喉咙干得冒烟,却也不想开口要一碗水,无奈地端起了滚烫的药碗,把苦涩的汤药当水喝了下去。 动作间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额头渗出了冷汗。 吃力地躺了回去,就有人端着一个碗进来了。 「你...要起来吃点吗?要不...我...我可以餵你。」惠采柳低着头不敢看他,颤着声儿道。 「你放那吧。」 宋凉夜被苦水汁子浸地嗓音更显喑哑,抬手摸了摸脖颈上温热的玉佛,疲惫地阖上了双眼。 惠采柳悄悄抬眼,见男子像是又昏睡了过去。放下碗,悄声退出了东屋,带上了房门。 站在门口唿出一口气,脸颊滚烫似火,用手拍了怕,这才去了正堂吃饭。 惠母见女儿也两手空空,哼了一声,白了桌上的三人一眼。 没一个有用的,明日还是得她亲自去说,她可不是活菩萨。 第92章 京变 第二日一大早, 惠采柳端着药碗推开东屋的门。 进屋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被子叠地整整齐齐, 像是从来就没人睡过一般。 床边的粥碗空了, 床上躺着一个显眼的荷包,鼓鼓囊囊。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把不大的屋子来来回回地看了个遍。 人不见了! 急忙放下药碗, 摸了摸床铺, 触手冰凉,早已没了温度。 惠采柳心慌地跑出去叫人:「爹,娘,人不见了,那人走了!」 惠母听说人跑了,「什么,跑了?」赶忙放下手里的木勺子冲出了厨房,跑进了东屋。 环视一圈, 果真没人了。 刚想开口叱骂烂好心的惠父, 眼尖地看到整洁地床铺上有一个陌生的荷包,抓起来打开一看,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有整个的银锭子,???*还有不少的碎银, 明晃晃的,晃得人眼花。 惠母燃起的怒火一下子就熄灭了,笑着道:「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娘, 他伤还没好呢, 昨日才醒来。」惠采柳心里一团乱麻, 心情复杂难言, 却也不知如何对人言,怎么也没料想到这人刚醒来就走了。 惠承志也没想到那人的动作如此快,伤都不养就走了。 不过,人走了,他的确隐隐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定时炸弹放在家里养伤,他心绪难安。 惠朗也看到了他娘手上的一袋子银子,想到那人冰冷的脸,唏嘘道:「没想这人看着让人发憷,人还挺大方,这袋子里都有几十两了吧。」 惠母把荷包收进怀里,眉开眼笑地出了东屋,回了正房的屋子,把钱放进钱匣子里锁好。 谁也没料到,老头子发善心救了一个人,家里一下就得了这么多的银子,都可以买几亩上好的水田了。 家里的人都心情大好,得了银子,没人关心那人带着严重的伤势适不适合挪动。 只有惠采柳心里不是滋味,看了看那碗冒着热气黑乎乎的药汤,是她天不亮就起来熬的。 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咬着嘴唇回了自己的屋子。 以后恐怕是再也见不到那人了。 —— 宋凉夜再次醒来时,夜幕降临,天色昏黑。 端起旁边的碗,喝了早已经冷透的米粥,咬着牙坐了起来。 第175页 低头看了看腹部包扎的地方,神经痛得突突地跳。 穿上衣服,从荷包里取了一锭银子放进怀里,剩下的全留在了床上,趁着夜色,出了篱笆小院。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沉沉夜色下,静谧又安详,高悬的月亮透着莹白光辉。 宋凉夜就着月光,沿着去镇子上的路出了村。 天亮时,宋凉夜站在一家医馆外,刚打开木板门的伙计猝不及防看见一个白惨惨的人吓了一个趔趄。 那人脸色白的几近透明,瞳仁却极黑,站在清晨的薄雾中,着实渗人得很。 伙计一熘烟去后堂叫了大夫来给宋凉夜换药。 宋凉夜出了医馆,去了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请了一个车夫,立时就出了这个小镇。 马车速度不比骑马,近一个月才到军营驻扎地。 不过,趁着这段时日,他的伤倒也养得七七八八了,至少行走坐卧都能自如了。 到了军营,所有人看到他都一副惊吓不已的模样。 千户孔孙听闻宋凉夜活着回来的消息急匆匆赶来,一眼就看到活生生站在那里的宋凉夜。 他大笑着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拍拍宋凉夜的肩膀,激动道:「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宋凉夜抱拳一礼:「千户。」 从怀里掏出燕赤国将军的令牌,双手奉上。 孔孙接过一看,哈哈大笑,声音浑厚,越发高兴:「就知道是你小子,好小子,这次你可立了大功了。」 随后,一行人进入帐篷。 一番交谈后,宋凉夜才知道一个月前他们前去的埋伏小队,一个也没回来。 没人回来报信,军营这边没得到任何消息。 但燕赤那边却传来了大将军突发疾病不治去世的消息。 这一个月里,没有领头羊,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役都败北,燕赤已有退兵之意。 「燕赤已不成气候,估计不日就会撤兵退回老巢。我军也能大获全胜,班师回朝。」孔顺心情大好,看宋凉夜的眼神都带了欣赏之意。 原以为这人虽杀了燕赤将军,但自己也丢了性命。 没想到竟然活着回来了。 「镇国大将军很也听说了你立了功,很是赏识于你,叫你去他的营帐里问话。你不必紧张,将军问什么你如实回答便是。」 「是。」 宋凉夜退出了千户营帐,先去了军医那里换药。 路上遇到一个年轻将领,皮肤黝黑,高高壮壮。 两人视线相碰,对方眼里带着明晃晃地打量之意,看他的眼神很是复杂。 宋凉夜回想一番,确定记忆里从没见过此人。 他目不斜视越过此人往前走。 林城大喇喇地站在原地目送他走远,看着前方男子高挑挺拔的背影,心情复杂难言,不过好歹是松了一口气。 先前听说前去凤北山的人无一人归还,还替小妹难过了几日,根本不敢想像回去该如何面对小妹。 如今又听说这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还立了功,总算是替小妹松了一口气。 如此看来,小妹看中的人的确有些真本事。 但愿战事结束回京时,父亲能放下一些成见,成全了小妹才好。 —— 秋去冬来,霜降过了就是立冬。 今年的冬日来得格外突然,似睡一觉起来就迎来了冷空气,寒气遍布每个角落。 刚换上厚厚的棉袄,就下起了雨夹雪,吹打在人的面皮上刺刺地疼。 初下雪时雪片不大,如柳絮随风轻飘。 随着风越吹越勐,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落在身上能清晰地看到六瓣晶莹剔透的洁白雪花片。 园子里的柳树上渐渐挂满了银条,娇嫩的花骨朵也披上了银装,一眼望去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 京城。 林府外院的丫鬟慌慌张张,跑地跌跌撞撞进了各个内院里报信。 「小姐,不好了,外院有人来说,府外围了许多穿铠甲的官兵,把守着府门,不许任何人再出府。」蓝衣从外面冲进来,髮髻都乱了,唿哧带喘的。 林轻烟画画的手一抖,划出一条突兀的长线。 她搁下笔,听清楚了蓝衣话里的内容,立即起身往内室跑。 「冷香暖玉,别慌,冷香去把库房里值钱的箱子都搬到卧房来,暖玉,去把烟柳院的下人召集起来,千万别自乱了阵脚。」 「所有人都别跟着我,自去做自己的事。」 林轻烟火速跑到卧房,把梳妆檯上所有的首饰盒子全部往空间里扒拉。 屋里的金银珠宝,银票,值钱的摆设物件,全部搬空了。 随即领着冷香暖玉脚下生风地往世安苑那边赶。 「娘,怎么回事?府外的官兵...」 林轻烟冒着风雪疾步赶来,没来得及抖抖披风上的雪沫子,一踏进世安苑的正堂就急急叫娘。 见薛氏端坐在上首,屋里一切依旧井然有序,连丫鬟都没一个有慌张作态。 她稍稍按下心里的不安,坐到薛氏旁边,拿眼睛询问。 薛氏面上看不出什么,只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门外又有人打帘子进来,是大嫂和二嫂。 同样的惊疑不定,到婆母这里来寻个心安。 薛氏见人都来了,缓缓出声道:「都不必惊慌,吩咐下去,府里的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176页 「你们父亲和宸儿都不在府上,没个男人,我们女人也要守好门户,尤其是你们做主子的,约束好各自的下人,谁若是敢在这紧要关头生事,别怪我不近人情。」 「田嬷嬷,去把三小姐和三少爷都带到世安苑来,再到各个院里都走上一圈,传我的话,告诉几位姨娘,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安分地待着,哪也不许去。」 田嬷嬷恭敬应声退了出去。 林轻烟看着薛氏小声问道:「娘,爹和大哥在外面没事吧,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要不我们派个人悄摸出去打探一番?」 「现在外面到处都围着官兵,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派人出去恐怕有些困难。」大嫂佟氏皱着眉,显然也是担心丈夫的安危。 「这些龙子风孙也真是的,说逼宫就逼宫,造反就算了,把我们圈起来算怎么回事?」二嫂郑氏一向心直口快,不满抱怨道。 「住口!」薛氏严厉喝斥。 「这不是我们该议论的,不想给全家惹祸就给我警醒些。」薛氏警告地扫视一眼屋里的众人。 郑氏脾气率直,被骂了也不介意,撇撇嘴不再说话了。 心里犹自不服气,她的夫君在外捨命为朝廷征战,朝廷内里却自个儿打起来了,很难不让人生气。 「娘,是我们一家被圈禁起来了,还是所有官员府上都被围起来了?」 薛氏笑了笑,语气暗含讽刺:「当然是谁不听话,谁不随那位的意,谁家就是眼中钉。」神情颇为意味不明。 林轻烟瞬间瞭然,这时候谁不站在造反那位皇子的那一边,谁就是他的敌人。 若是他造反成功,登上皇位,那与他对立面的这些官员都会遭殃。 应该就像小说里的那样,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还很有可能是成年男子统统砍头,女子贬作教坊司的官奴。 林轻烟为脑补的画面打了一个寒颤,现如今她家被围着,岂不是就摆明了她家就是那个与造反皇子对立面的那个? 她不由在心里祈祷,千万别让那造反之人逼宫得逞,不然她家可就惨了。 她不想去当官奴,也不想被流放千里。 林安莲和林博艺被下人领了进来,两人大气不敢出,规规矩矩的找个了位置坐了。 一屋子的人都没再作声,也没人离???*开。 她们被困在府里,也做不了什么,就静静地坐着等。 似乎都心知肚明,在等那个结局。 外面的官兵虽没闯进来抄家,但也一直守着没撤。 只要这官兵不撤,就没人能放得下心,搞得人心惶惶。 林府的主子都在世安苑的正堂守在一处,气氛沉闷,压抑,不再有往日聚在一起时的花团锦簇,欢声笑语。 虽大家面上都算镇定,但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天空中一直飘着融融小雪,天色黑得很快,早早就黯淡了下来,灰濛濛一片,景物都看不真切。 有下人进来点亮烛火,屋子各个角落都摆了灯罩,趋于昏暗的室内瞬间亮堂起来,莫名增添了几分暖意。 林轻烟肚子也饿地咕咕叫,本来心里就紧张,能量消耗大,别看只是干坐着啥也没干,但这即将到来还不知走向的命运犹如一把大刀悬在人头上,着实不好受。 「娘,要不,摆饭吧,无论怎样,先填饱肚子。」林轻烟轻声开口,就算是流放,吃饱饭再上路也比饿着肚子上路强。 薛氏闭着眼睛,手上握着一串佛珠,大拇指不停地转动佛珠。 「好,摆饭,做几个好菜。」 几人围坐在饭桌上,除了偶尔碗碟碰撞的清脆声,简直鸦雀无声。 就连爱说笑的二嫂郑氏被骂之后,也不再随意开口说话。 林轻烟左右看看,大家都默不作声吃饭,她也默默地夹菜往嘴里送,不由在心里想宋凉夜。 京城乱成了一锅粥,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将士在前线为朝廷卖命退敌,守护江山。 生在江山里的人却为了那把龙椅起了内讧。 真是讽刺啊。 吃完了这顿艰难的饭,林轻烟看看外面乌漆墨黑的天色,拉着薛氏的手臂问:「娘,姑姑在宫里不会有什么事吧?」 薛氏摇摇头,她也预料不到。 突然,皇宫方向传来震天的厮杀声,林府离皇宫不算远,隐约能听见一二。 沉寂了一下午的京城,终于都有了动静。 正堂里的几个女眷都抖了抖,气氛肉眼可见的凝固起来。 郑氏吩咐婢女拿来她的长剑,紧紧握在手上,面色凝重。 林轻烟跑出去站在廊檐下,眺望皇宫的方向。 那边已经是火光沖天,灯火染红了半边天,亮如白昼,与四周飞雪的茫茫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捏紧手中的帕子,就算没有身处在现场,也能想像到此时的皇宫里是怎样的血流成河。 林轻烟心里慌乱成一团,不仅担心爹和大哥,也担心身为皇后的姑母和三皇子表哥。 一旦大皇子谋朝篡位成功,林府将面临的是全家抄家流放。 那么姑母和表哥的结局...... 很有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 细细柔柔的雪花粒子在微微晃动的灯笼光线下打着旋儿飞舞。 第177页 这时,垂花门外突然传来动静,似有凌乱脚步声走近。 林轻烟蓦地转头看向那边,眼睫不受控制地上下颤动,嘴唇发白,手指渐渐攥紧。 莫非外面围守的官兵进府了? 一同站在廊檐下的林安莲也听见了,同样看向垂花门,腿止不住地发软。 第93章 惊喜 先是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 看见两位小姐站在院子里,哆哆嗦嗦行了一个礼。 眼神怯怯地瞄向林轻烟, 手指颤抖地指着外面:「小...小姐, 有人说...说...找四小姐...那人往这边来了...」 林轻烟听了小丫鬟结结巴巴的话,心里恐慌又惊疑。 找她?谁会找她? 「你说清楚......」她皱眉想问仔细些,话还没说完, 就见垂花门外高挂的灯笼下转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雪花飞絮, 光影绰绰,来人一身黑衣,身形峻拔,是一个男子。 林轻烟晃眼一瞧,唿吸停滞了一瞬,似看不真切般眨了眨眼睛。 待看清从风雪中踏步而来,迈进橘色光晕下的男子脸部轮廓时,瞳孔骤然一缩。 心脏勐地怦怦跳了起来。 她不可置信地微张着红唇, 像是陷入了梦境里, 周遭地景色都变得模煳起来。 廊檐与垂花门相隔的这一方院子里,漫天飞雪,树影斑驳,灯影摇曳, 门边的海棠树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 林轻烟就这样直直地看向海棠树下的身影,捨不得眨眼。 直到那人低低开口唤了一声:「轻轻...」 林轻烟恍然回神,被按了暂停键的一切瞬间鲜活了起来。 杏眼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惊喜,勐地朝那人扑了过去。 林轻烟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想念了大半年的宋凉夜! 她百米冲刺似的冲进男人的怀里, 一个跳跃, 双腿挂住了男人的腰身, 双手死死攀住男人的脖颈。 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悦几乎要淹没了她。 「宋凉夜!宋凉夜!」 林轻烟挂在宋凉夜身上,捧着男人的脸颊,低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扯扯他的耳朵,又摸摸他的嘴唇。 男人双手稳稳托着她的臀部,微微仰头任由她四处摸索,只一双狭长黑眸紧紧凝视着女人。 林轻烟摸着活生生的宋凉夜都快哭了,杏仁眼里蓄积了泪水。 她拍掉宋凉夜肩上零星的雪花,激动地说不出话,索性对着他的薄唇轻轻啄了一下。 两人鼻尖相碰,视线相交,唿吸交缠,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浓浓思念。 宋凉夜腾出一只手给她擦拭泪珠,轻柔缓慢,凝视着她的眸子墨黑深邃,仿佛沉淀着星河。 「轻轻,我回来了...」男人薄唇动了动,嗓音低哑,尾音带着缱绻。 林轻烟顿了几秒,忽地转头沖正堂大喊了一声:「娘,你女婿回来了!」 她从男人身上跳下来,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牵起他的大手带着他往正堂走。 旁边的小丫鬟早已看呆了眼,木愣愣地杵在原地。 廊檐下站着的林安莲也惊得掉了下巴,她眼睁睁看着四妹妹一阵风似的扑进一个男人怀里,挂在男人身上,两人亲密无间,毫不顾忌。 林轻烟拉着宋凉夜进了正堂,里面坐着几个女眷,几人齐刷刷盯着宋凉夜看。 宋凉夜左手被女人拉着,右手握着黑剑,被几双直白的视线紧紧盯着,握剑的右手不自觉攥紧了些。 「快来,见过你的岳母。」林轻烟眼里还含着泪花,脸上却笑得合不拢嘴,又接着向宋凉夜介绍两位嫂子。 宋凉夜在正中央站定,恭敬地弯腰行礼,没有女人的厚脸皮,喊了一声:「见过伯母。」 薛氏脸上几经变幻,这男子的名字她听得耳朵快起茧了,真人倒是第一次见。 此番一见,总算是明白了女儿为何如此执着于此人。 这样的容貌,怕是世家公子都难有。 薛氏在两人脸上来回几次,见女儿喜得眉开眼笑,到底不忍为难,点了点头:「坐吧。」 又吩咐丫鬟上茶。 林轻烟和宋凉夜挨坐在一起,林轻烟把高几上的点心盘子都端到他们这边,推到宋凉夜手边。 佟氏和郑氏互相对视一眼,眼里是遮不住的八卦之火。 小妹之前为了心上人大闹公爹的书房,她们可都有所耳闻,没想到今日突然就见到这位的真容了。 林轻烟笑嘻嘻地眼珠子一转,把目光放在了最小的林博艺身上,对着他道:「博哥儿,快叫姐夫,让姐夫给你买糖。」 林博艺小小的身子从椅子上下来,一本正经沖宋凉夜抱拳行礼,板着脸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姐夫。」声音清脆,毫不含煳。 林轻烟听了笑得乐不可支,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余光偷偷瞄向薛氏那边。 宋凉夜耳根子发热,面色紧绷,对这声姐夫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薛氏坐在上首,瞥了一眼女儿的小动作,没理会她的小心思,看向正襟危坐地男子没忍住问出了声:「你这是...如何进府的?府外的官兵...?」 宋凉夜悄悄吐了一口气,立马回道:「府外的官兵已经撤了,宫里的局势已然平定,大皇子与钟贵妃已伏法,首辅大人和两位公子还在宫中处理后续事宜。」 他没说的是,当时大将军带着人马赶进宫时,大皇子已经挟持了皇上,正逼迫皇上写下传位诏书。 第178页 皇上胸口血迹斑斑,伤得不轻,局势将要大定。 而首辅在内的几名官员正被大皇子的人绑着动弹不得,旁边已经躺了有好几个倒地不起的老头,血水流淌,漫过了无暇的大理石地砖。 大皇子神情癫狂,剑尖指向林首辅那一排官员,威胁皇上若是再不肯写诏书,拿出玉玺,就一个一个砍下他们的脑袋。 是他出其不意飞身进殿给了癫狂的大皇子致命一击,大皇子当即倒地,睁大眼睛,口中汩汩吐血。 他这一动,所有人都动了。 大皇子的人,大将军带来的人,打斗在了一起。 正当他准备一剑挑了大皇子的脖子时,林鸿祯???*大喝一声:「不可!」 阻止了他的剑尖。 宋凉夜顿了顿,剑尖一转,刺向了旁边持剑砍来的士兵。 后来宫中局势一定,大皇子一派已然不成气候,他担心林轻烟,就先出了皇宫,赶来了林府。 现下想来,林鸿祯阻止他的那一剑,应是不想让他担上杀戮皇子之名。 薛氏和佟氏郑氏听了这话齐齐大松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薛氏很满意宋凉夜的知情识趣,知道她们心里想知晓宫里的局势和家人的安危,说的全是她们关心的事,不拐弯抹角,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现在知道宫里没事了,心情大好,看宋凉夜的眼神都柔和了些许。 「还没用饭吧?不如去客房洗漱一番,用些饭菜,也好休整休整。」薛氏回头吩咐田嬷嬷:「嬷嬷,带宋公子去竹院安顿。」 薛氏一番话,听得林轻烟眼睛亮了亮,她也想和宋凉夜单独相处。 而且薛氏的这话也隐隐算是表了态,她怎么能不高兴? 立马起身谢过薛氏,不客气地拉着宋凉夜就出了世安苑。 两人在前面走着,宋凉夜撑着一把伞在两人头顶遮挡风雪。 冷香暖玉脑子跟浆煳似的机械地跟在后面。 突然多出来一个姑爷,怎么看怎么魔幻.... 到了去竹院的分岔路口,眼看田嬷嬷要往那边拐,林轻烟及时喊住她:「嬷嬷,不如就让宋凉夜去我院里吧,用罢饭我让丫鬟送他去竹院歇息。」 田嬷嬷欲言又止:「小姐,这不合规矩。」哪能让一个男子进姑娘的闺房,让夫人知道了还不怪罪她。 「没事儿,他是我的未婚夫婿,没那么多规矩,他刚从战场上回来,我想好好和他说说话,母亲会理解的。」林轻烟抱着宋凉夜的胳膊,沖田嬷嬷笑。 这次,她不把关系坐实坐牢她就别混了。 「那老奴就不在前带路了,小姐雪夜行路慢些走。」田嬷嬷微一犹豫,点点头施了一礼就往回走了,她得赶紧回去告诉夫人一声。 林轻烟仰起脸对宋凉夜眨眨眼,笑嘻嘻道:「走吧。」 到了烟柳院,宋凉夜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这个院子他已经来过许多次,很是熟悉。 林轻烟吩咐丫鬟上了热水,热饭热菜,推了推宋凉夜,叫他先去沐浴换身衣服。 待宋凉夜沐浴出来时,林轻烟已经坐在饭桌前等他了。 林轻烟原本不饿,但她想陪着宋凉夜吃点东西。 她吃一口,给宋凉夜夹两筷子菜,吃一口,又给宋凉夜剔鱼刺,吃一口,又给宋凉夜剥虾。 东西没吃多少,两手倒是挺忙的。 她笑弯了眼地看着宋凉夜大口吃饭,心里欢喜地不行。 今日算是跌宕起伏的一天了。 吃完饭洗漱过后,林轻烟终于能好好跟宋凉夜说说话了。 两人进了卧房,屏退了所有丫鬟,关上房门。 「宋凉夜,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这也太惊喜了吧!」 林轻烟像只撒欢的小狗,扑到宋凉夜怀里,抱着男人劲瘦的腰身撒娇,鼻尖还不停嗅嗅男人身上的味道,语气娇软里透着轻快。 杏眼里映着烛火灿灿的光,抬起小脸看着男人的眼神满是喜悦与爱慕。 「嗯,战事结束就回来了。」宋凉夜护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揽,视线与她相碰。 「宋凉夜,我好想你,吃饭想你,睡觉想你,走路想你,看花想你,画画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想。」夜夜都想。 「那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哼,把衣服脱了,我要亲自检查。」林轻烟直接上手扒他的衣服。 「冷。」手被男人的大掌捉住。 「那到床上去脱。」 上了床,林轻烟又伸手去脱男人的衣服,不想男人却翻身压着她低头亲她的唇瓣。 温热的唇带着他的气息覆了上来,直接让林轻烟心跳漏了一拍。 男人研磨着她软嫩嫩的唇,手指游走在她的腰间,异样的酥麻感蔓延而至。 脑海里飘着绵绵的云,再也想不起要做的事。小手抵着他滚烫的胸膛,整个人被他的气息笼罩,晕晕乎乎。 林轻烟被亲得眼里雾蒙蒙水润润的,脸颊两边像开出了三月桃花,晕出粉红粉红的光泽。 「轻轻...很想你...」男人气息不稳,嗓音里带着一丝颤意,在昏暗狭小的帐幔里才道尽心底情意。 他不停亲吻日思夜想的女人,从眉到眼,从唇到脖颈。 浑身浓烈滚烫的朝思暮念无处宣洩,犹如化成实质的火星子落在女人身上,辗转流连。 第179页 「嗯...热...」林轻烟嘤.咛一声,白皙如玉的肌肤泛起了红潮,仰着头喊热。 水润迷濛的杏眼睁开了一条缝,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红唇微微张着。 双手攀附着男人的肩,鲜嫩粉红的舌尖去舔近在咫尺的耳垂痣,嫣红的挂在耳垂,耳垂红红的,像樱桃。 雪夜,风寒,烟柳院的娇花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雪水浸透花枝,更加娇艷欲滴。 正院里的拔步床帐内,时不时传来一些细细碎碎的娇吟与喘.息声,淹没在簌簌风雪中。 第94章 得偿所愿 翌日, 林轻烟一大早就起来,去竹院找宋凉夜吃早饭。 世安苑的薛氏也正吃早饭, 边搅着粳米粥边问旁边的田嬷嬷:「昨夜宋公子可是回了竹院?」 「回了, 今儿一早,小姐还去竹院吃的早饭。」 「这丫头,当真是一刻也离不得。」薛氏夹了一筷子小菜佐粥, 摇摇头, 语气无奈。 「夫人可是要同意了这门婚事?」田嬷嬷试探道。 薛氏转头看她一眼,似觉得这话问得多余:「不同意还能怎么着,那丫头自从一回来,性子倔得像头牛。这事已经歪缠了我许久,她爹那里,她也是不怕的。」 「况且你也不是没看见她那样,一来就说是她的未婚夫婿。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矜持些。」 薛氏不想再对女儿的行为有什么评价, 只道:「好在那人还不算是无能之辈, 昨夜听老爷说,这次战场上立了功,应该能封个武官。不管几品,总算是有些看头, 不至于沦落为京城的笑料。」 「听老爷的意思,也是有所松动,烟儿这回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不枉她念念不忘这许久, 只愿那人能对得起烟儿的一番情意。」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 嫁给心上人, 日子过得美满, 她也跟着高兴。 田嬷嬷脸上露出一丝笑,安慰道:「夫人放心,我瞧着宋公子面上虽冷了些,内里也是心疼小姐的。」 「昨夜风雪大,两人共撑一把伞,那人生怕风雪吹着了小姐,伞面全倾斜在小姐那边,宋公子的肩膀都湿了。」 薛氏抬抬眉,看向田嬷嬷:「当着?」 「自然是真的,老奴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看得真真儿的。」 「昨夜还有亲眼看着宋公子进垂花门的丫鬟,说当时可把小姐高兴坏了,两人感情可好着呢。」田嬷嬷听到丫鬟的描述,简直没眼看,都不好说与薛氏听。 「你去叫厨房备些燕窝粥,老爷昨儿半夜才回府,现下还没起呢。做好了也给宸儿他们送些过去。」 「诶,老奴这就去。」田嬷嬷应声便往外走。 —— 竹院。 「宋凉夜,你昨晚竟然耍赖。」林轻烟杏眼一瞪,脸颊气鼓鼓地看着宋凉夜。 这样遮遮掩掩,肯定有事。 「你今日别想煳弄过去,脱衣!赶紧的。」 端着茶盏从门外进来的丫鬟闻言手一抖,险些打翻了茶盏,惊讶地张大嘴巴看着面对面站着的两位主子。 小姐气势汹汹,双手抱臂,把未来姑爷逼退到角落。 林轻烟侧头,摆了摆手:「出去吧,把门关上,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丫鬟麻熘地退出了屋,关上了房门。 宋凉夜垂着眼帘,看着寸步不让的女人,微微低头把气势嚣张的她揽入怀里,轻轻捏了捏女人的后脖颈,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咪。 林轻烟挣脱开男人的怀抱,啪一下打掉他的手,气恼道:「你别来这一招,我不吃这一套!」 「你不脱是不是?好,我来。」 她不管不顾就去拔男人的衣襟,扯开前胸的衣服,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还觉不够,命令道:「抬手。」 宋凉夜眸色暗了暗,抿抿唇,抬起了胳膊。 林轻烟很快就把上衣全部扒拉了下来,扔在旁边软榻上,围着他双眼仔仔细细把男人身上的伤痕扫了两遍。 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宋凉夜身上原本就有许多旧伤,但她早已经不知看了多少遍,几乎哪里有条口子她都数得清清楚楚。 所以,即便伤痕交错,她也在遍布的旧伤中看出了新添的几道伤。 其中最显眼的是腹部那个已经结痂的圆形伤疤,比硬币大许多,可以想像当时被利器所伤时是个多大的血洞。 林轻烟咬着牙一言不发,不去看宋凉夜,也???*不问这是怎么伤的,用什么东西所伤的。把视线从那个伤疤上挪开,继续在他身上逡巡。 末了,低着头转身去拿衣服给他穿上,径直就往门外走。 宋凉夜心下一紧,长腿一迈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揽她的嵴背,小心翼翼地顺了顺,试探着开口:「轻轻?」 林轻烟吐出一口气,其实她自己也心知肚明,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 万幸的是,他活着回来了。 放开紧咬的唇瓣,终于肯抬头看他一眼,就撞上他慌乱紧张的黑眸。 她心下一软,上前一步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胸膛前,情绪低落,闷闷道:「没事,我就是出去给你请个大夫,好好给你看看。」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知道她不开心,面对这些伤,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过了几秒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不疼,已经癒合了。」 第180页 心念一转,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林轻烟,嗓音轻缓道:「轻轻,你看。」 林轻烟松开宋凉夜,接过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有银手镯,珍珠耳环,玉镯。 乍一看,有些眼熟。 她拿出来仔细一看,惊讶抬头看向宋凉夜:「这些是我的东西耶!可不是把它们都当了换钱了吗?」 随即想到什么,双眼发亮,不可思议道:「你把它们赎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去了仓阳县?」 林轻烟着实有些惊喜,虽然她不在意这些东西了,可自己的东西被当出去了又回到手上的感觉还是很奇妙的。 「回京城之前。」 军队回京时,他特意饶了一圈,绕路去了一趟仓阳县,随后才快马加鞭赶上大部队。 想起吴府一家子咽气时,看着他惊恐瞪大的双眼和不可置信的表情,宋凉夜心里就划过一丝讽刺。 「轻轻,那些琉璃杯找不到了,已经被当铺卖了。」说到这里,他有些歉疚,到底还是他去晚了,琉璃杯那种稀罕物件被人买走了。 林轻烟忍不住要笑了,杏眼都弯了起来,抬手捏了捏男人的脸颊,觉得这一刻的他可爱极了。 走到红木圆桌旁,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然后把空间厨房的玻璃杯一个个摆出来,放在红木圆桌上。 拿到最后,透明亮堂的杯子摆满了整张圆桌,各种奇形怪状的都有。 一个桌子已经摆不下了,她还没拿酒柜里那些喝红酒的高脚杯。 沖他得意地摊摊手,显摆道:「你不用在意那些,诺,你看,这种东西我还有好多呢。」 笑嘻嘻地踮脚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眼眸明澈,声音婉转愉悦:「谢谢你,宋凉夜,你能把它们赎回来我很惊喜。」 林轻烟把杯子收回空间,随即想到一个问题,又侧头问他:「你去仓阳县真的只是去赎这些东西的?」 她的眼神狐疑,心中猜疑恐怕不止是这样吧? 「嗯。」 宋凉夜脸上神情并无任何变化,只说是为了这些物件,别的,再怎么问也问不出来了。 林轻烟懒得再做纠缠,她还想赶紧去请个大夫来给宋凉夜把把脉。 踏出门,还没到院门口,就迎面碰见一小厮进了竹院,沖她弯腰行礼:「四小姐,老爷叫宋公子去书房一趟。」 「我爹?叫宋凉夜去书房?」有没有搞错?林轻烟真的很讶异,这是怎么个事? 「是的,白叔亲自吩咐奴才到竹院来请人的。」 林轻烟愣愣然点点头,说了一声知道了。 转身就进屋去告诉宋凉夜。 这怎么这么魔幻?不会又要欺负宋凉夜吧? 宋凉夜见她一脸紧张,眼眸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像清泉的涟漪,极淡极轻。 「你别担心,叫我去应是有事说。」他没忍住伸出手,捏了捏女人白皙小巧的耳垂上微微晃荡的兰花耳珰。 「那好吧,你去吧。若是他为难你,你直接告辞,可别再让步了,听见没?」 「好。」 林轻烟还是不放心,和他一道出了竹院往林鸿祯的书房走去。 竹院和书房都在前院,所以离得并不算远。 到了书房外一个歇息的凉亭时,林轻烟沖他笑道:「你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出来。」 「外面冷。」宋凉夜不贊成,今日雪虽停了,但温度依然很低。 「不冷,我穿得厚,裹着披风,抱着手炉,很暖和,快去。」林轻烟进了八角亭里坐着,朝他摆摆手。 宋凉夜见她铁了心要坐在凉亭里,只得无奈加快脚步进了书房。 书房里,林鸿祯已经坐在书案后等着了。 见他进来示意他在一旁的圈椅里坐下。 林鸿祯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有些复杂。 隔着香炉飘起来的裊裊轻烟,看着眼前冰冷沉郁的年轻人,目光渐深。 他也没料到,这奴隶竟真有那样的本事。不仅能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活下来,还能捞一个武将噹噹。 林鸿祯收回视线,起身绕过书案,对着宋凉夜弯腰一礼,语气诚恳:「老夫从小女口中得知那日出手救我之人,还未郑重表感激之情,在此多谢宋公子的救命之恩。」 宋凉夜从椅子上站起来,被他的动作给惊到了,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他眼帘微低,语调没有起伏,与林鸿祯对视,不欲探究对方真心还是假意,神色平淡:「大人无须言谢,救你并非为你。」 林鸿祯直起身体,看着他笑了笑,并不介意他的言语,却绝口不提桃花林的事。 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此次平定燕赤,大获全胜,皇上甚慰,论功行赏。现有意封你为昭武校尉,正六品,你意欲何为?」 宋凉夜闻言一愣,定了定心神,抱拳道:「无异议。」 林鸿祯转身坐回书案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慢悠悠道:「虽官职不高,但武官升迁本就艰难。且你的身份,有此造化已是古今第一人。」 「行了,过两日就去点卯,出去吧。」 「是。」 宋凉夜转身刚走两步,还没走到博古架前,身后又传来一句话,情绪难辨:「皇上受了重伤,眼看身体亏空,若是有何不测......本官作为朝中大臣,不宜大肆宴请宾客,饮酒作乐。」 第181页 「你若是真心求娶,烟儿今年虚岁已十八,恐是耽搁不得。」 林鸿祯看着他的后背,嘆了口气,到底没忍住提点了一句。 想着他那个任性胡闹的女儿,心中万般无奈。再不遂了她的心意,恐怕日日不得安生。 幸而这奴隶还算争气,不至于让林府成为京城的笑柄。 宋凉夜顿了顿脚步,心脏勐地收缩一下,又怦怦怦地热烈跳动起来,脑袋有些眩晕。 他最终没回头,声线平缓地嗯了一声。 大踏步出了房门,站在书房门外,这才轻缓吐出一口气。 桃花眼轻轻弯了弯,无声地笑了起来,幽黑眼眸如点了漆,宛若一颗晶莹剔透的黑宝石。 望向那边凉亭里的身影,层叠堆积的雪花覆盖了天地。 瓦楞和滴水檐下凝结出参差透明的冰层,顺着朱红色的亭子垂挂而下,被上方明晃晃的日光一照,折射出七彩耀眼的光芒。 一片白雪皑皑中,只有坐在亭子里百无聊赖的女子和周围迎风绽放的点点梅花是红色的。 雪后初晴,冬日慵懒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影,映照着厚厚的冰雪,显得熠熠生辉,光影斑驳,空气中隐约飘荡着清幽的花香,令人心神俱醉。 注视着这幅冬日雪景图,和画中鲜艷明亮的女子,胸腔中抑制不住奔腾起滚滚岩浆。 终于!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求娶心尖之人。终于握住了这一束无意间跳进他生命的光。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过往的灰败与残酷都可以既往不咎。 苦难过后,上苍并没有赶尽杀绝。 女子似有所感,停下歪头编发的动作,转头望过来。 见他已经出来,立时露出一个笑容,眉眼弯弯,理了理头髮,沖他招招手。 宋凉夜踩着浅浅的积雪走过去,发出轻微咯吱咯吱地响声。 进了凉亭,才发觉四面灌风,女人白皙如玉的脸颊都泛起了两团浅红,小巧挺翘的鼻尖更是艷红如梅。 本想分享喜悦的他,拉起她的手摸了摸,手炉已经不暖和了,手指几近泛冷。 宋凉夜抿了抿唇,他今日没穿披风,无法取下来给她避寒。 对上女子好奇泛光的杏眸,知道她想问什么,握着她软乎乎的手捏了捏道:「先回去,再与你说。」 林轻烟在风里吹了小半会儿,眼睛都半眯起来,揉了揉鼻尖。 以为有些话在这里不好说,当即答应:「好吧。」 宋凉夜帮林轻烟拢了拢披风,牵着她的手往竹院走。 到了竹院,宋凉夜亲自打来了一桶热水,让林轻烟脱了鞋袜泡泡脚。 「干嘛呀,我不泡脚,你快跟我说说,我爹找你去说了什么?」 林轻烟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忍了一路,哪还管什么泡脚。 宋凉夜蹲下身来捉住她的脚踝,褪去鞋袜。 手指轻轻一勾,把厚实裙摆下还穿了两层的裤腿???*卷了起来,露出一截匀称光滑的小腿。 眼眸不禁划过一丝笑意,这姑娘裹得真厚实。 握着白生生的脚丫,触手滑嫩微凉,直接放入微烫的水里,晃荡的水直接漫过了小腿。 甫一入水,林轻烟就娇唿起来,挣扎着往外抬脚:「诶诶诶,宋凉夜,太烫了!」 果然,入水的白皙肌肤立即泛起了一层薄红。 「那轻轻兑些凉水进去?」 林轻烟鼓了鼓脸,从空间打了些凉水加进水桶里,这才把脚放进去。 宋凉夜把手伸进桶里,捏着她软乎乎的脚轻轻揉了起来。 他蹲在水桶前,低着头,动作认真细緻。 从林轻烟的角度只看得见男人的头顶和小半张精緻的侧脸,神情专注,指尖温柔。 俯视着这样的他,林轻烟原本着急想问询答案的一颗心顿时有些躁动起来。 不知是不是脚上的热意顺着血液传到了脸上,竟觉得脸颊也有些发热。 见男人只默不作声洗脚,她踢了踢脚,晃起一点水花,示意他:「你赶紧说。」 宋凉夜低头看着清澈水波纹里白得晃眼的脚,知道她再也按捺不住,抬起头来对她对视,轻缓道:「轻轻,我今日就要离开林府,回喜糖街。」 「啊,怎么这么急呀?」她有些不满。 忽而,就见仰着头看她的男人有了表情变化。 桃花眼里荡漾起那夜她在奴隶营说喜欢他时的璀璨星光,宛若暗黑天幕下闪过的流光,珍贵又夺目。 林轻烟正看得入迷,男人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说出来的话像是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因要回去置办聘礼,向林府提亲。」 林轻烟懵了一瞬,消化了一下这句话,倏地瞪大杏眼,一双眼睁得熘圆。 似被什么重磅消息砸中,『蹭』地一声站了起来,水花四溅,难以相信地看向他。 宋凉夜怕她踩在水桶中滑到,扶她坐下来,抬起她的脚擦拭水珠。 林轻烟快速穿好鞋袜,站起来扒拉着他仔细看了又看,急急问道:「宋凉夜,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提亲?你要来提亲!」 「嗯,林大人已然默许,林夫人那边......」 「天吶,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宋凉夜!」 林轻烟兴奋地无以復加,眼睛瞬间亮了一个度,跳上他的腰际,捧着男人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而后疯狂在他唇瓣上印上几个吻。 第182页 喜悦来得太突然,努力争取了许久的东西终于得已实现,砸地人脑袋有些晕晕乎乎。 她已经快语无伦次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声音轻快如空谷的鸟儿,叽叽喳喳:「我娘那边不用担心,她基本被我攻下来了。主要是我爹,他就是老古板,封建,有门第之见。」 越说思路也跟着出来了,好奇看着宋凉夜:「这次他怎么就默认了呢?对他来说默认就算是答应了吧?」 「嗯,许是我立了军功,被封了正六品校尉?或是为了遂你的愿?」宋凉夜搂着她,认真答道。 林轻烟只听到了前半句,哗啦一下从他身上跳下来。 今日的惊喜简直糖份超标,让她变成了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儿。 「哇,宋凉夜,你也太厉害了吧!我就知道我夫君是最厉害的,你的官职比我二哥都高诶,他是从六品。」林轻烟双眼亮晶晶,语气里是满满的赞赏和骄傲。 又忍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今日还真是魔幻的一天。 她今晚还能睡得着吗?! 宋凉夜怔愣一瞬:「你叫我什么轻轻?」 「夫君啊,怎么了?难道不是吗?」林轻烟歪头笑嘻嘻地又补充一句:「那不然是未来夫君?」 宋凉夜见她笑得如此开心,心尖慢慢柔软下来,眸底深处都带着一丝暖意。 第95章 备聘礼 宋凉夜不到晌午就离开了林府, 有了提亲的大事在前,林轻烟很痛快的就放人了。 他回到喜糖街的小院, 看着门上挂着的门锁, 在身上找了找,才发觉钥匙可能已经弄丢了。 左右看了看,见小巷没人, 一个起跃翻进了围墙。 进入院内, 地面有积雪,墙角那棵桂花树又只剩光秃秃的枝丫了。 今年金秋时节开花之时,他们谁也没见证。 推开堂屋的门,尘埃的味道扑面而来,八仙桌上的灰尘积满了一层,冷冷清清。 宋凉夜进了卧房,床上的被褥都有些发潮,抿了抿唇, 看着女人的漂亮碎花被子落了灰尘, 花色都不亮了。 他把床单被罩都撤下来,找了一个盆子装好,端去院里的井边准备洗干净。 冬日井里的水已经结冰,表面厚厚一层冰面。 宋凉夜找来一根木棒, 一用力砸了个稀碎,冻结的冰面咔咔裂开,变成了细碎的冰碴子。 打了一桶带着冰碴子的水上来,倒在盆子里, 浸湿被褥, 手一入水, 冰得刺骨。 低眸看了一眼被水刺得泛红的手指, 这双手本就有老茧和伤痕,若是再有冻疮... 顿了顿,提了一木桶的水去厨房,点燃火摺子,烧了一锅沸水。 用温水洗了床单被套,晾在院中,又把所有家具都擦去灰尘,看了看日头,已经过了正午。 宋凉夜又翻墙出了小院,一路出了城门,在城郊的一个林子里停了下来。 挖出先前随军入京时埋藏在此的一个包袱。 抖了抖包袱上的泥土,折返回城,买了一些馒头和一把新铜锁。 回到小院,把锁换了。 到堂屋里的桌上,三两口把馒头吃了,打开包袱。 里面有几个匣子,匣子里装的都是一沓一沓的大额银票和银锭,还有两匣子金晃晃的金锭,其余的是珠宝首饰。 这些都是他在吴府顺的,只是简单的搜了搜,就搜出这许多来,吴府这些年靠着斗兽场赚了多少银子可想而知。 宋凉夜大概清点了一下,这里面加起来应该有不下十万两。 单是一千两面值的银票就装了满满一匣子。 这些年,他在斗兽场上也该值这个数。 宋凉夜淡淡勾了勾唇角,黑眸里点燃了两簇火焰,有了这些银子,应该就可以给轻轻做聘礼了。 —— 林轻烟在宋凉夜走后立马就去世安苑找了薛氏,直接冲进去,杏目亮闪闪道:「娘,您知道吗?爹已经同意我与宋凉夜的婚事了!」 「娘,他若是上门来提亲,您可一定要答应啊。」 「不若您派个嬷嬷去帮宋凉夜准备聘礼吧,他一个人,什么也不懂。」 薛氏低眉执笔作画,对于在她身边转来转去说个不停的姑娘,眼皮都不抬一下。 林轻烟才不管薛氏理不理她,自顾自说道:「婚期可以定在年前吗?反正喜服里三成外三层,很厚实,也不会冷。」 「然后过年我们可以回林府跟你们一起过。都在京城,我也可以时常回来看您。」美滋滋畅想生活。 薛氏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就没见过如此恨嫁的姑娘。 搁下笔,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慢悠悠泼冷水道:「就算是同意这门婚事,婚期也不会这么快,你三姐姐可还没定好人家,还轮不到你。」 「娘,我和林安莲虽说是姐妹相称,可我们是同一年的,我比她早出门一步也不是不行吧?」 薛氏不接话。 说起林安莲,她又想起她有一个相好的对象,那男子她还见过呢。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至今还没来提亲,当事人不急,她都要替他们急死了。 林轻烟看着薛氏的脸色,试探道:「您给林安莲看了好几家,到底挑好哪一家没有啊?」 「先前本是选好了一家,各方面都挺合适,本想私下探探口风。谁料后来京城一直隐隐不平静,你爹又让我等等,等过了这个关口,京城勛贵人家可能会有所变动。」 第183页 「现在尘埃落定,也是要尽快给她定下来了,眼看就要十八了,再不让她出门子,就是我这个嫡母的不称职了。」 「那你有没有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林轻烟瞅着她。 「自古婚姻,父母说了算,尤其是高门贵族,你以为个个闺秀都跟你一样任性?」 若不是这是她的女儿,她都要嘆一声哪家养出来的姑娘,不知羞。 林轻烟噎了噎。 默默地转头捏了一块桂花酥吃,反正她的目的达成了,您说任性就任性吧。 林轻烟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世安苑,走到花园,想了想,脚步一转,往林安莲的院子里去了。 林安莲坐在绣架前剪花样子,别说,这幅贞静贤淑的样子,再配上古色古香的背景,还真有古代仕女图的韵味。 对方见到她来很是诧异,连忙叫婢女端茶上点心。 林轻烟直奔主题,让她挥退屋里所有下人,她单独有话与她说。 「今日来意就是想让你跟我说说你和你的那位如意郎君的事。」 林安莲顿时愣住了,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还这样直接。 她脑子有些混乱,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 「你别紧张,我问这个没有别的意思,是想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这么久了,那男子还不来提亲,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做点什么。」 「既然你们两情相悦,自然是想成亲的吧。」 林安莲低头掩饰地喝了一口茶,犹豫半晌才问了一句:「你真的会帮我?如何帮?」 「真的,你先告诉我是什么情况,我再想办法。」 为了让她相信,林轻烟还加了一句:「想要嫁给喜欢的人,自己也要做出努力啊,我跟你说,我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订亲了,夫君就是昨夜你们看到的男子。」 「但是你却不知道为了这一刻,我们为此做出了多少努力。有些事我不方便跟你说,我们能成亲,真的比大多数人都要艰难,先前父亲和娘亲都极力反对,现在也都松动了。」 「所以,幸福不是等来的,而是自己争取来的。不论有多曲折,只要能有好的结果不就好了吗?」 「你试都不试一下,怎么就知道不成了呢?」 林轻烟像一个感情谘询师,不断地突破对方心理防线。 林安莲果然有些摇摆,拨弄手边的花样子,喃喃道:「可你是嫡出,我是庶出,母亲自然是疼你的。」 「哎呀,这不是还有我吗?母亲那边若是需要我出马,我保证尽力。」 林安莲抬头看了看她,心绪复杂,未料到从小不对付的人,如今却是唯一能诉说心事的人。 最终,她还是开口了,盯着手上绣得惟妙惟肖的喜鹊,缓缓道:「他姓童名岳,工部侍郎家的庶子,排行第二,姨娘在生他时难产死了,十岁前在嫡母手下讨生活。」 「十岁开始到外院读书,日读夜读,不敢懈怠,现已经考取了举人功名。」 「之前他斗胆向侍郎夫人提过他想求娶之人,可他的嫡母视他为眼中钉,本就不喜他考了功名,又怎会肯给他找一个好的岳家?」 「虽说我是庶出,可爹是首辅,侍郎夫人自是不答应的,要给他订一个举人之女,还是他去找他爹,说考了进士再说亲,这才把这件事拖了下来。」 「可他已到弱冠之年了,怕是也拖不下去了,或许不久就会传来他定亲的消息吧。」 林安莲所有的苦涩都化为了简洁的言语,三两句话就讲完了事件起末。 「就这?」林轻烟听完,有点懵,先前她还以为是什么不可跨越的鸿沟呢。 「嗯。」 「这事你姨娘知道吗?」 林安莲摇摇头,她没告诉过任何人。 「听你说起来,这个童公子还是一个挺上进,值得託付的一个男人?」 「嗯,他是个好人。」 「你真的想好了?真的要嫁给他?他那个嫡母可不好对付。」 「我知道。我也不是好拿捏的。」 也是,之前的林安莲的确不是一个吃亏的性子。 「那这还不简单,既然侍郎夫人不来林府提亲,那林府向童府提亲,她还能拿大不答应?」 林安莲从未想过她说的这种可能,震惊地抬起直勾勾的看向她。 「这...这...」 「当然了,不是说直接去童府提亲,而是派人去童府透口风,告诉他们林府有意与童二少爷结亲,他们不蠢的话,自然会请媒婆来林府求娶啊。」 「你爹可是首辅诶,这时候不拿出来用还待何时?他们敢拒绝首辅大人抛的橄榄枝吗?」 「可......」 「哎呀,我知道,母亲那里我去说,不过你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林轻烟笑得像只小狐狸。 「什么?」只要能让她与童公子相守,她什么都可以答应。 「我帮你说服母亲,让她派人去童府说项。你让我排在你前面,先你一步出门子。」 林安莲闻言,愣了一瞬笑出了声,这算什么条件? 「四妹妹怎的这么着急嫁出去?」她揶揄道。 「唉,你别管,既然眼见希望在前,就要牢牢抓住,免得夜长梦多。机会来的太不容易,我都怕了。」林轻烟装模作样哀嘆一声,眉宇似蹙非蹙。 第184页 「怎么样,你答不答应?」 「行,我答应。」 两人达成了一致,相视一笑,端起茶杯碰了碰,一饮而尽。 林轻烟出了林安莲的院子,只觉风轻云淡浑身舒畅。 视线所及之处万物可爱,空气中都散发着清甜。 好心情地跑到冷嗖嗖的池塘边去欣赏一池的残荷败叶。 第96章 定亲 林轻烟也没料到宋凉夜的动作这么快。 在皇上授封了这次战事所有立功将士之后, 宋凉夜就立马买了一个三进的宅院。 宋凉夜不仅被封了六品的昭武校尉,皇上还赏赐了一些金银布匹。 宅子刚买好, 这边宋凉夜就带着官媒和十万的聘礼上了林府的门, 提亲。 动作那叫一个迅速。 此时,林轻烟坐在前院正式待客的正堂里,眼睛瞄瞄上首坐着的林鸿祯和薛氏。 又瞄瞄穿一身簇新锦缎衣袍, 正襟危坐的宋凉夜。 心里是紧张又有些想笑。 一旁的媒婆笑得喜气洋洋, 刚喝完了一盏茶,蓄足精力准备夸夸其谈时。 薛氏先开口了。 「烟儿,你回你的院子去,这种场合,你待在这不合规矩。」 林轻烟立马抬起头,向她娘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宋凉夜,他也示意她先出去。 撅了撅嘴, 起身就往外走。 本想听听他们会说什么的计划落空了。 回到烟柳院心不在焉的摸摸书本, 扯扯花草,不知道过了多久,就有小丫鬟来说媒婆和未来姑爷走了。 林轻烟听闻立即放下小锄头,拔腿就往世安苑那边奔。 进院就喊道:「娘, 你们谈了些什么?结果如何?」 薛氏见她急切那样,也不想卖关子:「你总得让我喝一口茶吧。」 「我帮您倒。」林轻烟麻熘地到了一杯茶双手奉上,笑得讨好。 薛氏喝了茶也不拿乔,直接了当得说了一句:「抓紧绣嫁衣吧, 婚期就定在来年二月十二。」 林轻烟的心先是稳稳的落了地, 紧接着就是担心:「娘, 时间这么紧, 要不,您请个绣娘帮我绣嫁衣怎么样?」 薛氏瞥她一眼:「你这是懒到连嫁衣都不想绣了?还好你嫁过去头上没有婆婆,若是有个长辈,见你这样,还不得说我们林府不会养女儿?」 说起这个,她像是又想到什么,看着林轻烟问道:「小宋给的聘礼可不低,你可知他是哪儿来的这些钱?」 「多少?」 「整整十万两。」 林轻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她也不知道呀,他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我也不知道,回头我问问吧。」 「行了,看来他对你也是上心的。」这件事尘埃落定,薛氏心里也放下了一件事。 虽女婿不是他们想像中的贵公子,但这人对烟儿还算是不错,家里人口单一,头上也没有长辈压着,烟儿嫁过去自己当家做主,也算轻省。 林轻烟把想知道的问清楚之后就出了世安苑。 望着头顶的融融日光,覆盖的冰雪世界,只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心里的喜悦不知道要跟谁分享,她这时是很想见见宋凉夜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跟她一样,高兴地找不着北。 从此,他就是她的未婚夫了。 他们已经有了婚约了,以后见面都不用偷偷摸摸了。 —— 首辅林大人家的四姑娘订亲了。 这个消息在第二日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未来姑爷是谁? 听说是姓宋的。 宋家?哪个宋家,没听说过京城有哪个姓宋的勛贵人家啊? 那这个姓宋的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竟然能和首辅家结亲。 众人一阵打听,才打听出一些细枝末节。 原来这人是皇上新封的昭武校尉,是个六品武官。 接下来就是一阵唏嘘,六品的小官也能攀上首辅家的千金? 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听说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啧啧啧,这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有个首辅当岳父,从此不是走上了青云路? 就是可惜了林四姑娘,皇亲国戚哪家嫁不得?偏偏嫁了个没有根基的毛头小官。 众人纷纷猜测,这林府的四姑娘先前重病缠身,身子骨弱,莫不是不能有身孕? 所以林大人才挑了一个这样的人做女婿。 没有背景没有势力,就算生不出孩子也好拿捏。 关于这件事,众说纷云。 讨论这件事的,还是坐在茶楼里闲得抓耳挠腮的那一批吃瓜人。 就连林轻烟之前认识的两个小姐妹,都递了帖子上门打探消息。 实在是,林轻烟的定亲之人太过匪夷所思。 他们这些管家小姐,再怎么低嫁,也不会嫁得如此之低。 她们既惋惜林轻烟嫁得不好,又羡慕林轻烟没有公婆妯娌小姑子。 —— 京城除了首辅家四小姐的婚事令人津津乐道,更有一件大事够人们说上个半年的。 关于皇室之事,虽不能拿到明面上议论纷纷,但三五几个好友私下聊???*聊天还是可以的。 经过那晚的血雨腥风,京城的风向完全变了,连城中的百姓都有所察觉。 第185页 之前还有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两派两党,如今大皇子气数已尽,大皇子党也成了一盘散沙。 特别是以兵部尚书范高逸为首的立长派,如今也夹起了尾巴做人。 不是皇上不想收拾这一干人等,而是这些人毕竟是朝中栋樑,一动牵连甚深,伤筋动骨。况且他自己的身子骨欠佳,着实也分不出多余的精力。 如今三皇子在朝中辅佐皇上批阅奏摺,协助皇上上朝,处理朝中事物。 先前薛氏进宫去看过皇后娘娘,除了打理后宫繁忙些,一切倒也步入了正轨。 皇后姑母还隐晦地向薛氏透露,皇上最近的食慾越来越差。 —— 林轻烟还没去宋凉夜买的新宅子里看过,她最近都在烟柳院里埋头绣东西。 绣的自然不是嫁衣,嫁衣在她强烈的央求下,薛氏给她找来了两个绣娘帮忙绣。 她现在自己绣的是宋凉夜的贴身衣物。 薛氏说,新嫁娘要为自己的夫君和未来公婆小姑子绣两身新衣服或鞋子,要在新婚第二日敬茶的时候奉上。 她没有公婆,绣的东西也拿不出手。 所以打算绣两件贴身穿的里衣里裤,不管绣成什么样,反正穿在里面的,针脚怎么样也看不到。 林轻烟每天都把丫鬟打发出去,自己关在屋里研究。 这一件里衣,一绣就绣到了除夕。 —— 除夕的前一日,林轻烟终于出了一趟门。 出门找宋凉夜,为他过生日。 这一日,两人去了京郊有名的寺庙,青山庙。 正值冬季,又是年节,青山庙人烟罕至,幽静无声。 上山的一路冰天雪地,青石台阶被冻得硬邦邦的,周围松针林上挂着一片白茫茫的晶莹雪粒子,空气中都是冷冽的清香。 「宋凉夜,这里好冷呀。」林轻烟抬头望着高高的石阶,她穿着斗篷,爬着台阶上山后背有些发热,可脸颊却被吹得通红。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宋凉夜,杏眼里蓄着渴望的水光,像只在桌边期待骨头的小狗。 今日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去庙里烧香祈福,而是想去青山庙的后山。 青山庙后山有一片梅林,梅林的尽头是崇山峻岭的悬崖。 从山脚爬到山顶,着实要走很长的石阶。 宋凉夜看懂了她眼巴巴的目光,忍着眼底的笑意,从怀里摸出一张素色锦帕,伸出手系在了女人脸上挡风。 然后屈膝半蹲了下来,示意她上来。 林轻烟摸了摸跟口罩似的面巾,果然不似方才那么冷了,弯眸笑了笑,跳上了男人的背。 趴在男人背上,揽着他的脖颈,女人微微歪头,隔着面巾轻轻亲了一下男人的侧脸。 「宋凉夜,你冷吗?这样背着我,刚好可以给你暖暖。」林轻烟杏眼眯了眯,笑嘻嘻强词夺理道。 「嗯,很冷。」男人唇角勾起,顺着她的话说。 宋凉夜背着她,踏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稳稳地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往山顶而去。 到了最高处,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隐约可看见东边有一片红艷艷的梅树林。 「哇,我看见了,那边好大一片梅花,快,快放我下来。」林轻烟直起脑袋,兴奋地指着那边喊道。 山顶的风景自不必说,两人沿着小道进入梅林,走在一片花海中,闻着幽香阵阵,神清气爽。 林轻烟拉着宋凉夜的手,慢悠悠地穿过梅林,走到尽头处就发现那边景致别有洞天。 她眼睛亮了亮,放开男人的手欢快地跑了过去。 只见一片火红的梅林尽头深处是高高的悬崖,从上往下看,下面山峦起伏,悬崖峭壁,是被冬日阳光照耀的雪山。 「好美呀,这里太美了。」林轻烟站在悬崖边缘,眺望着远处,不禁感嘆道。 宋凉夜把她往回拉了拉,顺势又握住了女人柔嫩的手。 林轻烟抬手指着一处让他看:「你快看,那边的雪山好像在发光诶。」 宋凉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眯了眯眼,被光折射下的雪山隐隐泛出光泽。 打眼一瞧的确像是在发光,他嗯了一声,回道:「在发光。」 「宋凉夜,要不我们试试这里有没有回声?」林轻烟兴致勃勃,侧头看向他,俏生生的小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不等他回答,林轻烟清了清嗓子,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蓄积一口气,对着辽阔的群山大喊道:「宋凉夜,生辰快乐!」 话音刚落,林轻烟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好似没有回音,又好似隐隐约约传来一点细微的回音。 根本听不真切,几乎忽略不计。 她嘟了嘟嘴,放下手对宋凉夜道:「好像没有声音?」 宋凉夜眼里早已有了一丝笑意,桃花眼直直锁住面前灵动的姑娘,无暇顾及回声不回声的问题,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再试试?」 林轻烟点点头,再次向山喊道:「宋凉夜,我超喜欢你的!你知道吗?」 喊完杏眼亮晶晶地看着身旁的男人,似乎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提起一口气,继续道:「宋凉夜,我们要成亲啦!我好开心!」 「宋凉夜,我会好好爱你的!」 最后一个字音拉的老长,终于能够清楚的听见一丝迴荡在山谷的女声,清脆又空灵。 第186页 林轻烟高兴的拉着男人的手臂摇晃,眉眼飞扬:「你快听,听见了吗?」 男人的桃花眼灼灼,黑亮如星子,嘴角弧度上扬,情不自禁弯腰对着女人那张粉嫩的唇瓣轻啄一下,而后轻声回道:「嗯,听见了。」 听见了,听进了心底。 林轻烟脸颊红了红,被他这样蜻蜓点水般温柔的吻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望着男人的眼神羞涩又明亮。 山顶的风比山下更烈,贯地唿唿作响。 林轻烟的披风被吹得翻飞起来,站在悬崖边,腮凝新荔,肌肤胜雪,像是要乘风欲飞的宫阙仙子。 宋凉夜为她拢了拢披风,把她带进了梅花林的避风处。 「宋凉夜,我有一个生辰礼物要送给你。」 林轻烟从空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她甚至还用精美的盒子包装了一下,外面还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诺,送给你,我亲手做的。」她看着男人骄傲的扬了扬眉,清眸流盼。 宋凉夜接过来看着上面像模像样的粉嫩蝴蝶结,再看看女人得意洋洋的俏丽模样,弯了弯眼。 指尖摩挲手上这四四方方的东西,心里不由期待起来这里面会是何物? 他轻轻拉动蝴蝶结的带子末端,把盒子拆开来,只见盒子里躺着一本画册。 封面是他的侧脸,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他的样子。 尤其是那双眼睛,形似桃花,惟妙惟肖,黑色长睫更是增添了几分绝色。 宋凉夜第一次看自己的画像,感觉有些新奇,但他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了底下那一排娟秀的小字上。 ——送给我夫君的生辰礼。 宋凉夜的目光在夫君二字上停了停,垂着的眼睫轻颤,耳根微微有些发热。 指尖不舍地翻到下一页,入眼的是他熟悉到骨子里的地方,奴隶营。 泥泞交错的小道,挤挤挨挨破败的茅屋,其中画的最显眼的右边那座小木屋。 宋凉夜往后翻,一页一页全是他走过的地方,看过的景色。 奴隶营的后山小溪边,两人从宣城到京城途径的城池和小镇,经过的山川和河流。 一幕幕全部跃然纸上,仿佛当时的场景重现在眼前,两人颳风下雪赶路的记忆都涌现了上来。 宋凉夜的心脏怦怦加快,犹如擂鼓,看着这些她亲手描绘下来的记忆,心里是难以形容的滋味。 再往后翻,还有几幅他的画像。 有闭眼睡觉的,有他赶着马车驰骋的,有他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他眼里带笑的样子,有他满身血污挥剑斗虎的样子,有他低垂眉眼看书的样子...... 宋凉夜越看心跳越快,墨色眼眸深处翻滚着浓烈的情绪。 这是他从未收到过的礼物。 从这一张张画纸上,他能感受到强烈的被珍视和爱意。 宋凉夜缓缓的动了动眼睫,挥去眼中的涩意。 半晌才抬起头来,凝视着身旁笑意盈盈回望他的姑娘,黑眸里闪烁着掩饰不住的黑曜石般的浮光,在深沉墨色的眸底浅浅的晕染。 他有很多话想表达,却又觉浅薄。 说什么都感激不了她带给他的这份坚定的爱意与呵护。 宋凉夜伸臂把女人一把捞入怀中,紧紧的,不发一言。 「怎么了?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欢?」林轻烟抱着他的腰,侧头想去看他的表情。 「喜欢。」 「那你觉得我把你画的好看吗?」 「好看。」 「那是自然,因为你生来就好看,招人稀罕。」林轻烟有些得意,又有些莫名的骄傲。 她看上的人,就是世间最好的男儿。 「宋凉夜,以后每个生辰我都要陪你过。」 「嗯。」 「宋凉夜,你开心吗?」 「开心。」???* 「那你要不要亲亲我?」 高山,冬雪,梅花林深处。 男人捧起女人的脸颊,低首,微凉的薄唇轻轻的印在了温软的唇瓣上,缱绻旖旎。 风轻掠,日头正好,梅香依旧。 第97章 成亲 今年的春节是林轻烟最期待的。 因为过了年, 就意味着离他们的婚期不远了。 除夕夜的团圆宴,林府像往常一样热闹, 林轻烟的心情也格外的好。 她坐在林安莲身边, 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只红彤彤的虾。 在林安莲回视过来的时候,林轻烟对她悄悄眨了眨眼。 环视一圈,见众人都在说笑谈趣, 没人注意到她们。 林轻烟微微倾身小声道:「别担心, 快成功了。」 对于林安莲的事,她一直没忘记,这段时日跑世安苑都在为这事努力了。 林轻烟都觉得自己太有毅力了。 定亲之前,一直在为自己的婚事跑断腿,现在又为别人的婚事跑断腿。 若是前世学习能有这份决心,那她还不得考上个最好的大学? 林安莲的事,经过她的一番游说加磨缠,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薛氏原本就不是恶毒主母, 且只要庶女的夫家对林府有益, 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 年前就已经让人去童府探口风了,两家通了气,估计快的话,年后童家就会上门提亲。 林轻烟都能想到当时童府当家主母的脸色了, 不想答应,又碍于林府的势力不得不硬生生吞下这口气。 第187页 林安莲听了这句耳边之语,拿筷子的手都顿了顿,楚楚动人的清丽容颜上染上一抹惊喜之色, 原本白皙的脸颊都浮现出一丝嫣红, 如枝头的白色栀子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她眼里带着感激, 对林轻烟说了一句:「多谢四妹妹。」 林轻烟笑看着她:「不用谢, 你多吃些,你太瘦了,把身子养得结实些才好。」说着又给她夹了一块牛肉。 一家人吃完了饭,宫里又放起了烟花。 一朵朵炸响在天空,璀璨如星。 林轻烟站在院子里,对着烟花许愿。 许下对来年的期许。 —— 过了年,日子转眼就一天一天接近成婚的日期。 林轻烟手忙脚乱的终于做好了一套里衣。 日子越接近,她还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是人生中第一次成亲,还是嫁给心仪的人,这种兴奋又紧张的羞涩感真是令人无法形容。 尤其是薛氏还给她请了一位教习嬷嬷,整日都会教她一些婚后如何打理府中事务,如何管理下人,如何与外界交际,还夹杂着一些夫妻相处之道。 时时都在提醒着她,她在古代真的要嫁人了,要为人妇了。 更要人命的是,这位嬷嬷还能面不改色的在她面前提起房中之事。 说什么新婚之夜,新娘要听夫君的,夫君想怎样就怎样,这是每个新嫁娘都会经歷的一遭。 女子的第一次都会疼些,咬牙忍过去就行了。 看着嬷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说出这种让人面红耳赤的话,林轻烟只想挖个缝把自己埋了,赶紧消失在这位嬷嬷眼前。 可现实是,她非但没能逃离现场,对方还波澜不惊地拿出一本古代画册,翻开细细讲解女子用什么姿.势更容易受孕。 林轻烟脸色爆红的拿眼睛瞟了两眼,上面活灵活现的小人图让她再也不敢小瞧古代人在这方面的造诣。 耳朵和眼睛同时接收着这种令人心跳加速的刺激东西,林轻烟终于受不住了,强烈要求薛氏她不需要教习嬷嬷,让她在出门子前清静两日。 她已经好几日都没见过宋凉夜了,也不知他从哪里听来的迷信,新人婚前最好不要见面,否者就是不吉利。 所以,这人现在即便晚上会来林府,也不进屋来找她,就在屋顶守一晚上不露面,到天亮再走。 林轻烟都无奈了,怎么说也不听,索性随他去了。 反正她知道,他一定就在屋顶。 —— 二月十二,已过立春。 林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吉。 今日是林府的四姑娘出嫁的日子。 由于听说新郎那边无父无母,又是名不经传的小小武将。 所以众人自然而然的都到林府来贺喜,既能跟林府拉进一些关系,也能在讨杯喜酒的同时结交一些平时见不到的官员和夫人们。 薛氏和两个儿媳忙得不可开交。 今日要接待的宾客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年前才发生了一次宫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鸿祯这个首辅的地位怕是又要上一节。 连带着不由都对首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婿有些好奇,究竟是何人,才能以六品武将的身份娶到林大人嫡出的四姑娘。 按理说,这样的品阶,就连林府的庶女也是够不着的。 林轻烟天不亮就爬起来了,从起床的那一刻,就没停歇过。 应该是,下人们就没停歇过折腾她。 吃饭,洗漱,洗头,洗澡,修眉,修面,上妆,梳头,染指甲。 从头髮丝到脚指甲盖,统统都不放过。 泡澡都泡了两遍。 林轻烟还没被抬上花轿,已经累得不行了。 这程序也太多了! 期间在她梳妆时,薛氏在百忙之中进来看了她一次。 摸着女儿光滑顺熘的黑髮,薛氏笑里带泪地看着铜镜里的花容月貌正值妙龄的女子,用手帕擦了擦眼泪道:「娘的烟儿今日真美。」 「昨日娘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与你听了,娘最后再嘱咐你一句,嫁了人就收收你的性子,莫要再像当姑娘时那般任性,凡事三思而后行。」 「若是宋凉夜欺负你,你只管回家来,有你爹在,他不敢造次。」 林轻烟回头拉住薛氏的手,哭笑不得:「娘,您别担心了,我又嫁的不远,就在京城,又不是不能回来了。」 「我若是想你们了,随时都能回来看您,到时候您别嫌我跑的太频繁就行。」 随后两位嫂嫂也来了,简单的说了几句,就把薛氏劝走了,外面可还有许多女眷等着呢。 林轻烟梳妆完毕的时候,表姐周乐安,三姐林安莲,还有几个手帕交小姐妹也来给她添妆了。 一屋子都是她们的笑闹声,热闹得不行。 当她终于穿好里三层外三层繁复精美的火红嫁衣时,听到了外面丫鬟来报迎亲队伍再过两条街就到林府了。 让赶紧给小姐把盖头盖上。 林轻烟在红艷艷的盖头里想像着宋凉夜穿着大红色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往林府而来,心里就有一分悸动。 「姑爷还有一条街就到林府了。」 「姑爷已经进林府大门了。」 「姑爷到二门了。」 「姑爷快到烟柳院了。」 随着丫鬟跑进来激情的播报一声,林轻烟的心就紧张一分,手里捧着的平安果都快被她捏熟了。 第188页 心脏也开始怦怦直跳。 宋凉夜昨晚一夜未合眼,半夜悄悄到了烟柳院的屋顶,伴随着寒风和寂寥的几颗星子坐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 此时脑子一会儿清明,一会儿混沌,骑在马上随着迎亲队伍到了林府。 宋凉夜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身姿笔挺却僵硬成一块石头的站在林府大门前。 所有感官都乱成了一团浆煳,甚至视线一片模煳,只觉周遭天旋地转,天地都恍惚起来。 漆黑眼眸望着朱红色大门上高高挂着的牌匾上的林府二字,还有门前一众热闹的围观人群和堵门要求新郎拉弓射箭才能进门的起闹声。 红色的绸缎和灯笼挂满整个林府,一眼看过去,一片喜气洋洋。 宴请的宾客络绎不绝,热情恭喜的声音不断传来。 这一切传入宋凉夜的听觉和视觉,瞬间回笼,到达脑海,头上明晃晃的日头和周围的喧闹声都提醒着他。 这一切是真实的。 就是真实的。 他真的来娶轻轻了。 不仅如此,还有许多人为他们说着祝贺词。 祝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宋凉夜的指尖微颤,抬步就往大门里面沖。 却被挡在门口的一众小子们和婶子们拦了下来。 「拉弓射箭,让我们看看新姑爷的本事。」 「瞧瞧这位姑爷,性子可真急。」 「新郎这么着急做什么,新娘子又不会跑。」 「不射箭不能进......」 宋凉夜刚想伸手去拿弓,被后面跟着的军营手下抢了先,几个军中糙汉武夫,齐齐上去三两下就格挡开了众人。 一络腮鬍汉子拿过弓箭:「诶诶诶,就这么点距离,何须我们校尉亲自出手,我来我来。」虎目瞥了一眼远处的箭靶,不以为意道。 「让新郎官先进去,免得误了时辰。」 「对对对,就让大鬍子来,让他射多远都奉陪。」几人为宋凉夜生生开出一条缝隙,使眼色让他进去。 宋凉夜快速跨过去,大踏步往里走,迎面就看到他的二舅哥站在人群的最后方,意味深长的沖他笑。 林城也不啰嗦,直言道:「妹夫,早就想找你过两招,今日可逮着了机会。」 「接我十招,赢了就让你进去,如何?」 宋凉夜???*抿了抿唇,看着这位直肠子二舅哥,还未说话,后面挤进来的几个武夫见此场景纷纷扶额,好不容易进了林府的大门,怎的这位林府的二少爷还来捣乱呢? 还想不想让新郎去接你妹子了? 宋凉夜无视周围的起闹声,眼看林城蠢蠢欲动的脚步,抱拳一礼道:「承蒙二哥看得上,今日恐怕不便,日后必定奉陪到底。」 话音一落就提气飞身掠过林城,直接到了二门。 速度之快,众人看得齐齐唏嘘。 「果真是武将啊,看这身手,多利落。」 「没想到这突然冒出来的林府女婿还挺有本事的。」 「那还用说,没点真本事,凭他那官职,林大人能看得上吗?」 「你别说,这新姑爷长得也挺俊俏的,那长脸,光看着都能高兴。」 「先前还为四姑娘可惜呢,怎么?这会儿倒是羡慕了?」 「羡慕倒也不至于吧,六品官确实小了点,还是个武将,啧啧啧,约莫也就这样了,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到头什么到头,人家有个当首辅的岳父,升迁可容易多了。」 众人在后面议论纷纷,都在看这个突然从京城里冒出头的林府新姑爷,只觉稀奇。 宋凉夜却在二门又遇到了拦门的。 林玉宸含笑看着他,如一个偏偏佳公子。 「对诗,对上了就放你进去。」 宋凉夜的注意力却全然集中不了在笑得温润如玉的大舅哥身上,他此刻犹如沉浮在湍急的海水里,耳膜鼓譟,唿吸艰难。 一想到轻轻就在里面,和他一样,穿着喜服,他的心脏就紧缩着疼。 「这,校尉,这我们可帮不上忙。」终于在大门外对付完皮小子匆匆挤进来的大鬍子挠挠鬍子道。 后面几个也面面相觑。 对诗?对什么诗? 让他们讲讲武学招式兴许还有戏。 宋凉夜眸子动了动,抬起目光看了眼垂花门的高度,进了这道门,就进了内院了。 「大哥,我不会对诗,抱歉。」不会对诗,他也是要进去的。 脸上诚恳道歉,内里却开始运起内力,又用轻功作弊,轻飘飘掠过了垂花门。 到了烟柳院的时候,院门外倒是没有人再阻拦了。 宋凉夜一路进去,眼看着有丫鬟见他进来了便跑进去报信,激动地喊道:「姑爷来了,姑爷来了!」 从院子到里屋的这一段路,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迈步的。 只凭着本能机械地迈腿,像只木偶,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他看到了屋子里穿着火红华丽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子。 心脏不受控制的漏了一拍,而后又加速跳动,黑眸紧紧凝视着那抹红。 「瞧瞧我们新郎官,还没揭盖头呢,就看傻了眼。」一屋子人都好奇的打量着穿着喜服,容貌出众的年轻男子。 有那还没出阁,害羞的女子都以扇遮面,只拿眼睛去瞧。 第189页 林轻烟听着周围人的戏嚯声,知道宋凉夜就站在不远处,视线里一片红,也看不真切。 她还真有些想看看他此时的模样。 「快把新娘子背出去,拜别了父母,就上花轿,别误了时辰。」喜婆站出来,提醒这位看起来已经冰冻住的新郎。 哪有人接亲是如此呆的? 宋凉夜终是出声了,嗓音又低又轻,像是要被一阵风吹走,透出一种不真实感:「轻轻,我背你上花轿。」 「嗯。」脑袋小幅度的点了点,绣着吉祥如意纹的红盖头也跟着微微晃动。 林轻烟趴在宋凉夜的背上时,触摸到他真实的身躯,那种熟悉感袭上心头,心里的那点紧张也散了大半。 她在他耳边小声道:「宋凉夜,你终于来接我了。」 「我想你了。」 女子绵软甜糯的嗓音像只藤蔓一般缠上心尖,让男人的心尖发颤。 宋凉夜的手臂收紧,牢牢的背着女人,稳步向前。 林轻烟趴在他肩膀上继续用气音道:「宋凉夜,我今日打扮得可漂亮了,还很香。」 「你闻到了没?」 「嗯。」怎会闻不到?刚才一靠近她,就有幽兰般的香甜袭来,令人心悸。 林轻烟本想再跟宋凉夜说几句悄悄话,问问他紧不紧张。 没想到边上的喜婆就说到了,让她下来叩谢父母。 林轻烟也看不清楚场内状况,只得跟着宋凉夜做。 倒是能听见上首薛氏细细的啜泣声。 待拜别了父母,林轻烟终于被迎上了花轿。 两面开道,锣鼓喧天。 除了花轿外的喜乐声,周围终于是清静下来了。 林轻烟安静的坐在花轿里,被盖头遮住,啥也看不见,生生忍住了想去先掀盖头的手。 索性闭目养神。 脑子里想到了她的爸妈和爷爷奶奶。 虽然她出嫁,他们看不见了,但她还是在心里告诉了他们。 她想,他们一定会祝福她的,也会为她开心的。 林轻烟又想到上次看到表姐成亲,她还羡慕来着,想着自己的婚礼遥遥无期。 当晚还做了一个噩梦,把她吓得不轻。 没想到今日就实现了,怎么像在做梦一般? 宋凉夜在前面骑着马带着花轿围着城内转了一圈。 十里红妆,满城繁花失了颜色。 就在林轻烟胡思乱想间,花轿终于停下了。 轿帘被掀开,一只手递了进来,并低低唤她:「轻轻。」 林轻烟赶忙牵住那只手,由他牵着出了花轿。 两只手相握,林轻烟用手指挠了挠男人的手心,心里疑惑,这人的手怎么这样冰? 「跨火盆。」喜娘高声喊道。 林轻烟闻言抓住裙摆,抬起脚大步跨了过去。 终于到了拜堂环节,林轻烟心里还有些期待。 拜了堂,他们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喜婆的声音高亢,激情彭拜。 只不过两个新人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上面。 林轻烟在为看不见对方而抓耳挠腮。 宋凉夜眼神紧紧锁住在对面女子的身上,黑色瞳孔里倒映的全是火红的身影。 「礼毕,送入洞房——」 林轻烟坐在婚房的床上,又开始紧张起来。 「新郎揭盖头。」 宋凉夜拿着喜秤的手微微颤抖,缓缓挑起了女人的红盖头。 盖头下一张芙蓉面霎时间露了出来,双瞳剪水,唇若点樱,美目流盼。 尤其是今日的新娘妆,更为女子添了几分艷丽之色。 宋凉夜眸光灼灼,几乎要化为实质,目光渐渐幽深,燃起两点不易察觉的火苗。 林轻烟微微仰着头去看他,突地看到亮光还有些不适应,稍稍眯了眯眼,杏眸里泛出一点水光。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彼此的目光相撞,全然忘记了房间里还有别人。 林轻烟看见穿着红色喜服的男人,眼里的惊艷和喜爱根本掩饰不住。 这人平日里很少穿颜色鲜艷的衣服,没想到竟还有别样的景致。 她望着他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宋凉夜,你真好看。」 男人还没说话,屋子里的其他人包括喜婆都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盖头也揭了,我们出去吧,别耽误了两位新人。」喜婆把所有睁大眼睛看热闹的人都请了出去,自己走在最后,还体贴的把门给关上了。 房间里顿时走了个空,一下子清静了下来。 林轻烟见没人了,站起来上前一步抱住了宋凉夜的腰,头上的珠翠摇晃出清脆的玎珰声。 「夫君,新婚快乐!」 澄澈杏眸亮晶晶的看着他,闪烁的都是喜悦的光彩。 男人眼尾不自觉发红,幽谭般的眸底泛起潮意,染湿了眼睫。 双手紧紧箍住女人,声音发紧,艰涩道:「轻轻...」嗓音发堵,再也说不出话。 他本想也同她说一声新婚快乐,却在低喃出她的名字后,消了声。 「宋凉夜,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难受?」她林轻烟捉住男人的手询问,当真凉的如一块冰。 随后又追问道:「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第190页 「我就很紧张,但是又有些兴奋,又有些期待,想看你...」 话音戛然而止,男人低头吻上了那张涂了嫣红口脂,色泽饱满诱人却又喋喋不休的小嘴。 「唔唔唔,有口红...」女人含含煳煳道。 林轻烟艰难的稍稍往后挪开一点,然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眼睛看着宋凉夜唇上淡淡的红痕,乐不可支道:「你现在也涂了口脂了。」 她伸出手去帮他擦拭,问道:「你不出去陪他们喝酒吗?」 宋宅这边来喝喜酒的人不多,刚刚凑了两桌人。 都是他在军营里认识的糙汉子,有些他都叫不出名字,纯粹就是听说这里有喜酒喝就跑来凑热闹了。 宋凉夜抬手碰了碰女人步摇上的金穗子,摇摇头道:「不用去,他们喝完了酒自己会走的。」 女人眼睛一亮:「那你帮我拆头饰?」 「好。」 「我今日漂亮吗?」林轻烟凑到男人眼皮子低下,左右侧脸,水灵灵的眸子里写满期待。 「漂亮。」 「我们好像还没喝合卺酒?」 宋凉夜去桌上拿来两个小酒杯,递给林轻烟一杯???*。 林轻烟踮起脚尖,手臂穿过男人的手臂,两人喝了交杯酒。 待林轻烟拆了头髮,卸了首饰,洗了脸,只感觉到一身轻松了。 她敢保证,今日是她戴钗环首饰最多最重的一天,通身的富贵逼人,那也是要用些力气去承受的。 林轻烟走回拔步床边,一下子瘫倒在床上,累到根本不想再动弹。 「宋凉夜,我今日都泡了两次澡了,不想再洗澡了。」她欲哭无泪,再洗都要脱皮了。 「好,不洗。」 林轻烟躺在大红的喜被上,刚想翻个身与他说话,就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硌人。 起来掀开被子一看,居然有满床的红枣桂圆花生莲子。 「哇,这么多东西,早生贵子耶。」 林轻烟回头去看宋凉夜,指着铺满一床的东西给他看,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 女人笑得像只小狐狸,问他:「宋凉夜,你想早生贵子吗?」 本想逗弄对方,哪知自己说完后,想起嬷嬷给的画册,里面各种活.色.生香的小人图,脸颊就不自觉有些发烫。 再去看男人时,眼神就飘飘忽忽起来。 今晚...好像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第98章 洞房花烛 夜色渐浓, 红烛摇曳。 蜡油滴滴堆叠起来,屋内温度节节攀升。 林轻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里雾里就倒在了大红的床帐里。 就在她不知死活地说出那句早生贵子的话后, 男人的那身红艷艷的喜服就掉落在地。 那双被今夜的喜烛和喜被晕染得黑亮眼眸里蓦地燃起两簇幽暗之火,潋滟光华,勾人又压迫。 林轻烟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肝乱颤, 只觉口干.舌燥, 无处可逃。 空气里的氧气仿若被抽走,导致大脑无法正常转动,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红帐落下,圈出一方小小密闭的天地。 女人在初春微凉的夜里香汗涔涔,卸掉口脂依然红润的小嘴无意识的微张,目光涣散地盯着帐顶的那一抹旖旎的红。 纤细胳膊攀住男人结实的嵴背,瓷白肌肤在艷红喜被下被衬得更加光滑细腻,泛出一片片战慄的胭脂色, 宛如被蒸气薰染过般。 男人的眸色愈加浓郁, 好似要凝结出一团浓墨,唿吸渐渐紊乱。 林轻烟无意识地扭.着柔软的腰.肢,视线晃.晃荡.盪,娇声嘤.咛, 如坠云端。 飘飘渺渺,浮浮沉沉。 「宋凉夜...」女子微弱的呢喃一声,稍稍扬起脖颈,在男人唇角印上一吻, 星眸里水光闪动, 魅惑迷乱。 「宋...凉夜...」 这一夜, 百花绽放, 花香浮动。 斗转星移,星月交挥。 —— 翌日清晨,光线明亮,柔柔的晨光铺撒进窗扉,洁净的地面上映出格子状的光影。 床帐内,一对新人相拥而眠,女人唿吸绵长,脸颊粉红,睡得香甜。 翻身之时锦被滑落,露出的香肩雪白莹润,纤纤锁骨上几个令人遐想的红.痕。 男人随手一捞,又把女人捞进怀中,一扯锦被,把女人裹得严严实实。 宋凉夜强行压下眼底的意动,清明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女人的睡颜。 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是昨夜的沉.沦和悸动。 这一切都不可思议,又那么妙不可言。 看着看着,突然间对上了一双迷濛的杏眼。 娇娇的人儿,眼里还没有焦距,身体却向他怀里拱了拱,嘴里还嘟囔了一句:「夫君,早安。」 随后小幅度地动了动,眉心微蹙:「唔,怎么这么痛。」 意识渐渐回笼,记忆被拉回到喜烛燃尽的夜,脸色瞬间爆红,香腮桃粉,眸光羞涩的偷偷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男人。 察觉到此时两人肌肤相贴,没有任何衣物遮挡。 眼神更加不知道该往哪处飘。 林轻烟把脸埋在被窝里,支支吾吾提醒没有起床意愿的男人:「咳咳,你还不起床吗?你先出去。」 说着被子下面的手还推了推男人硬实的胳膊。 然而男人非但没动,伸手把她的脸蛋从被子下抬了起来,还不知羞地大喇喇询问她:「轻轻,哪儿疼?」 第191页 林轻烟脑袋发懵的眨了眨眼,这...这....哪儿疼? 还用问? 她鼓了鼓脸,原本害羞不好意思的情绪散了一些,瞪了男人一眼,翻过了身去不看他,离他远了一些,被子下空出好大一块空隙。 「捏捏?」男人跟着她挤过来,声音低低的,不自觉带着一丝暖意。 不等女人的回应,大掌已经在嫩滑的腰肢上轻轻揉按起来。 带着薄茧的指节强劲有力,力道适中,按得林轻烟全身酥麻,一阵电流窜过,舒服的脚趾都舒展开来。 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终于肯转过头来看他。 林轻菸嘴角往上翘起,眼里闪着星光,戳了戳男人的腹肌,像是羞于启齿的扭扭捏捏道:「宋凉夜,你昨晚开心吗?」 「嗯。」 「我,我也...挺开心的。」 男人的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看着雪肤红唇又娇羞香甜的女人,心里流动着潺潺温泉,满满涨涨。 —— 冷香和暖玉在正院门口站了半个时辰了,眼看头顶日光越来越烈,就要日上三竿,可里屋的主子没有半点动静。 她们做下人的,也不好去打扰。 只能庆幸府里没有婆母长辈,不用请安敬茶。 否者,小姐新婚第一日就赖床不起,传出去,估计林府的名声也别想要了。 冷香和暖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厨房里的早膳都热了三回了。 —— 林轻烟再次推了推男人,催促道:「你快起来,我饿了。」 男人亲了亲她的凌乱的鬓髮,这才掀被翻身而起。 林轻烟眼前一晃,看到了不得了的一幕,想闭上眼不看,又有些控住不住。 就在她纠结时,男人已经利落的穿好了衣衫。 长腿一迈,几步去了衣柜,给她找了一套衣裙。 林轻烟探头四顾,打量着新房的布置。 昨日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这时才看清楚了。 他们的婚房还挺像模像样的,家具样式简洁却齐全,光线极好,干净明亮。 「宋凉夜,这都是你布置的?」 看着房间里的红烛和红色双喜剪纸,处处都透着新婚的味道和温馨。 「嗯。」 宋凉夜把里衣和外裳一併递给女人。 林轻烟拥着被子坐起来,纤细手指翻了翻衣服,对着男人道:「你没有拿肚.兜。」 「还有,我不穿这件,我要穿那件绣着海棠的红色衣裙,显得喜庆。你找找在不在柜子里。」 宋凉夜打开另一边柜子的门,里面整齐的堆叠着各种颜色和绣样的肚.兜。 最上面的是一件绣着鸳鸯戏水的桃红色肚.兜,薄薄的面料上面吊着两条细细的带子。 宋凉夜抿了抿唇,长睫扇了扇,耳根忽的有些发烫。 手指触摸上去,质感丝滑柔软。 和女人的肌肤有相似之处。 捞过这件桃红色小衣,在转身之际,不着痕迹地理了理衣袍,竭力控制住眸底的波动。 慢吞吞地找到她口里说的红色衣衫,返回床榻之时,目光却不敢再看女人一眼。 林轻烟拿到衣服,放下帐幔,穿衣服的时候,看见身上的红红紫紫,在奶白如玉的肌肤上尤为显眼。 她轻轻用手指按了按,疼倒是不疼了,但是看着就像被打了一般严重。 她回想一番,已经不记得这些是怎么来的了。 目光不经意间瞄到床上那方白帕上的一抹红,脸颊热了热,伸手过去捡起来就扔进了空间。 还特地藏进了她房间的衣柜最里面。 穿好衣服出去时,发现宋凉夜在外间的小榻上等她。 「没叫上早膳吗?你不饿吗?你先吃,我还要洗漱梳妆呢。」 林轻烟开门出去,叫冷香和暖玉上热水和早饭。 「不必,等你一起吃。」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那快些给我梳妆,弄完了再摆饭。」林轻烟转身回了里屋,坐在梳妆檯前挑选起了今日要戴的首饰。 —— 待两人吃过早饭,林轻烟提议去逛逛园子。 她也是第一次来新的府邸。 三进的宅子,自然是比不上林府宽敞气派的。 不过,林轻烟和宋凉夜两人都觉得十分满足了。 「花园里可以多种些花草,还可以搭一个鞦韆架。」 「嗯,明日我去买种子回来。」 林轻烟闻言,突然想到刚才冷香与她说的话。 「宋凉夜,这个府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亲自拾掇的?」她歪头看他,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冷香告诉她说,她们昨日跟来林府,结果发现林府没有一个下人。 所以,现在这个三进的宋府,所有的下人都是她出嫁时带来的陪房。 在此之前,整个府上,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就只宋凉夜一人,连一个厨娘都没有。 不仅冷香他们惊讶了,就连她也觉得十分诧异。 这么大的地方,一花一草,一桌一椅,都是宋凉夜弄出来的? 还有整个三进宅院的卫生?也是他一???*个人打扫的? 这也太大的工程量了吧。 「嗯。」 「天哪,宋凉夜,你也太厉害了,你一个人怎么干的?这要做多久啊?」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林轻烟站定不走了,面对面的看着他。 第192页 随即又有些瞭然,恐怕他还没有形成请下人帮忙做事的观念。 是了,就算他如今的身份有极大的转变,但他可能自己还没意识到身份变了,更不用说有使唤下人的举动了。 林轻烟靠近一步,仰头与他对视:「你累不累呀?」 「不累。」宋凉夜摇摇头,并不把此当回事。 看他一幅无关紧要,眉头都未动一下的表情,林轻烟鼓了鼓脸颊,忍不住说道:「宋凉夜,你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叫下人去做,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 「你要试着适应现在的身份,习惯现在的生活,住大宅子,吃美味佳肴,有人使唤。」 「出去被人欺负了也不要忍气吞声,你现在好歹是个正六品,是你流血流汗换来的,是你凭本事挣来的军功,咱们也是有底气的。」 「虽说京城处处都是达官贵人,我们不去主动惹事,但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你也是有后台的,要灵活运用自己的身份。」 「你是我夫君,是林大人的女婿,必要时也可以拿出来用一用,不用白不用,知道没?」 宋凉夜看着女人一脸的一本正经,郑重其事,教他如何如何,各种为人处世之道,心里又暖又好笑。 眉梢动了动,压下脸上即将浮现的笑意,认真地点点头,回视那双水灵漂亮却为他担心的眼,答应道:「嗯,知道了。」 「那你这次假期有几日?」 「三日。」 「刚好够陪我回门?」 「嗯。」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放假?初春来了,天气不冷不热,我们正好可以去京郊逛逛,很多花应该都快开了。」 「十日一旬,一旬休沐一日。」 「啊?十天才放一天?」 那岂不是一个月才三天假? 「所有人都这样吗?」 「嗯。」 怪不得她在林府的时候,老是碰不上她爹和大哥。 「那你放假了咱们就出去玩?不坐马车,牵两匹马,你教我骑马?我学会了驾马车,还不会骑马呢。」 「好。」 第99章 回门 晚上, 林轻烟通好了头,抱着两个黑木匣子乐颠颠的上了床。 她坐在床上, 喜上眉梢地向宋凉夜招招手, 催他道:「你快点上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林轻烟迫不及待地打开两个匣子,并且发出一声没见过世面的惊嘆声。 没想到啊, 她林轻烟摇身一变, 也成小富婆了。 匣子里都是薛氏给她准备的嫁妆,有店铺,有田产,有体己银票,还有陪房下人的身契。 她喜滋滋的抬头看宋凉夜,眼里的喜色遮掩不住:「宋凉夜,你看,我们现在有好多好多财产。」 薛氏甚至把宋凉夜提亲的那十万银票也给了她。 「你说, 我们要怎么去经营这些铺子?」他们两个都没做过生意, 林轻烟很怕本来开得红红火火的店,到她手上,没过多久就因经营不善倒闭了。 那这样她也太丢人了。 「原来的管事伙计走了?」 「没有,还是那一批老人, 只不过之前是我娘在管。」 「现在当嫁妆交给我了,帐本都交到我这里了,我不知道怎么管理呀。」 「那先按照之前的规矩管理,既是老人, 做事娴熟, 交给他们应是不会有差错, 也不必有太大的变动。」 「嗯, 我就是怕若是一直不懂的话,时间长了,那些个管事跟人精似的,会有异心。至少我要先把帐本看懂吧,不然被欺瞒了都不知。」 「轻轻,别着急,慢慢来,多回林府向岳母请教管理之道。」 「好,我不急,突然变有钱了,还有些不适应是怎么回事?」林轻烟笑盈盈的,眼角眉梢得意地挑起。 看她这幅模样,宋凉夜明白了,这姑娘并没有不安,而是在变相的炫耀。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仰躺在床上看她把银票全部拿出来,分成一份一份的,摆了一排,精神头十足的一张一张地数。 「十,十一,十二......」 「轻轻...」 那人埋头未理。 「十六,十七...」 「轻轻...」 「十...你干嘛呀,都打乱我了!」林轻烟抬起头来,杏眼圆睁,小脸上写着明晃晃的不满。 「睡觉...」男人的眼神直勾勾,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睡。」 刚要低头继续数钱,烛光忽的灭了,视线陷入昏暗。 「光怎么...」 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只手臂揽腰倒在床上。 「诶,等下,我把匣子收起来...」 察觉身上的里衣有滑落的趋势,她一把攥住领口,急忙道:「宋凉夜,不行,还疼呢...」 男人动作停顿一瞬,林轻烟立马投诉道:「我早上穿衣时发现身上好多瘀痕,疼得不得了,你说,你昨晚是不是打我了?」 黑暗中,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却能感受到禁锢住她的身体肌肉紧绷起来了。 空气静谧良久,气息温热,低低的声音响在她耳畔:「没打你...」 听这声儿,似乎还含有一丝委屈。 「哦,没打,是我说错了。」林轻烟慢吞吞地接话,掩盖嗓音里的笑意。 在男人脸颊上亲了一口,结束话题:「睡觉。」 殊不知男人窸窸窣窣的起身,她一把拉住他,问道:「你去哪?」 第193页 「拿药膏。」 「我不擦药。」 「疼。」 「我不疼。」 「你刚才说疼。」 「那是骗你的。」 林轻烟上前抱住他的腰,撒娇道:「快回来,睡觉了。」 寂夜无云,星朗月明。 夜风习习,带着淡淡的茉莉香。 —— 到了回门日那天,林轻烟早早就起床吃饭。 穿了一件明兰色绣蝶纹的云丝长裙,鬓角缀以几朵闪烁珠花,圆润饱满的面颜如花鲜艷,活泼娇俏。 和宋凉夜一起坐了马车去林府。 到林府时,时辰尚早,却有下人等在府外迎接。 一路进了世安苑,发现正堂里坐着满噹噹的人。 除了林鸿祯和薛氏,两位哥哥嫂嫂也在。 都直勾勾地看着他俩,从进门到行礼。 待两人坐下后,林轻烟忍不住问道。 「呃,娘,你们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不认识了?」 薛氏把视线从女婿身上收回来,笑眯眯地看向女儿,回道:「可不是不认识了,嫁了人了,长大了。」 「娘,我看小妹可不像嫁了人的,瞧她这身打扮,还跟未出嫁的小姑娘似的,水灵灵的,鲜嫩着呢。你说是不是啊大嫂?」二嫂郑氏打趣道。 大嫂佟氏一边掩面好笑,一边又点头符合二弟妹的话。 「你们干嘛呢,嫂嫂,我一回来就拿我说笑。」 「行了,让你爹他们去书房说话,我们娘几个说说体己话。」 林父把两个哥哥和宋凉夜带走了。 林轻烟眼神追随着宋凉夜,直到看不见人影。 「瞧你这齣息,他都是你爹的女婿了,你爹还能把他怎么样?」薛氏伸出食指点点她的额头。 「那谁知道,反正我爹是有前科的人,哼。」 「过去的事就少提,如今你也如愿了,还不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了,现在做梦都笑醒呢。醒了就能看见宋凉夜,更高兴了。」 「啧啧啧,小妹,你也矜持些。」佟氏听不下去了,酸的牙都要倒了。 「他是我夫君,还那么矜持做什么?难道大嫂睁眼就能看见大哥不高兴?」 心里高兴归高兴,谁跟这大咧咧的小姑子似的,啥话都说得出来。 「听你这么说,女婿对你还不错了?」薛氏关心道。 林轻烟随手拿起一个点心,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早就跟你说过了,娘,他对我可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今日中午都有些什么菜式啊?让宋凉夜也尝尝林府厨子的手艺。我觉得那个水煮牛肉好吃,但他不能吃辣,再上些别的菜吧。」 「整日都想着吃,怎么,宋府的厨子做饭不好吃?吃不习惯?」 薛氏见女儿还这样无忧无虑,稍稍放了心:「娘给你的陪房里不是有两个厨子吗?娘还特地挑选的擅长做辣食的。」 「没有,这几日在家都是吃的他们做的饭,娘选的人自然是好的。」 随即想到什么,抿唇一笑,咳嗽两声,抱着薛氏的胳膊就是一顿夸:「娘,您都不知道,还好你想得周到,给了我两个厨子带过去,不然我们可就惨了。」 「怎的?」三人都好奇的看着她。 「说出来你们都不信,宋凉夜新买的宅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别说厨子了,一个洒扫的婆子都没有。」 「就连之前收拾宅子,都是他一个人弄的,三进的宅子啊!里里外外多宽呀,这活得多累。」 「什么?」 婆媳三人齐齐震惊,简直不敢相信。 这种事,闻所未闻,实在是开了眼界。 「这,这..???*.」薛氏转头去看佟氏,又转回来看看女儿,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小妹,这是真的?」佟氏和郑氏面面相觑,都觉得小妹在说笑。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冷香暖玉。」 「现在宋府所有的下人,都是我的陪房。还是娘给我挑的呢。」 「怎的先前不说?」薛氏皱眉。 「说什么说,我之前也不知道,忙着绣嫁妆,也没想到那里去。宋凉夜也没跟我提起过。」 「他怎么就不知道买几个下人?」 「可能没那个意识吧,时间长了就好了。」林轻烟嘆口气,一脸心疼,期盼的看着薛氏道。 「娘,你们以后可不可以对他好些?你也知道他以前...多可怜呀。现在你们是他的爹娘了,你们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多了一个儿子,多好的事呀。」 「好不好嘛,娘,他现在也有亲人了,你这个当娘的,多疼疼他,别把他当外人。您也劝劝爹,让他对宋凉夜和蔼些,多关心关心。」 林轻烟摇晃着薛氏的手臂,娇声撒娇。 「行了行了,原是在这里打算盘。」 「没有,我没有打算盘,娘,您最好了,你就答应我吧。他在这世上也没个亲人了,有你们做他的亲人是他的福气。」 「他一定会好好珍惜,好好孝顺你们的。」 薛氏摇摇头道:「我们也不指望他孝不孝顺我和你爹,只要他对你好,你们好好过日子,娘心里就安心,自然不会薄待他。」 林轻烟得了这句话,又转头去看两位嫂嫂,讨好地笑道:「大嫂,二嫂,你们也去帮我和两位英俊潇洒的哥哥说说,拜託他们在外多照顾照顾宋凉夜。」 第194页 她殷勤地跑过去帮她们倒茶:「宋凉夜初来京城,又是刚刚任命的小官,若是有人欺负他,让哥哥们多护着他一些。」 「小妹,今日你回门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妹婿说好话?」佟氏睨了眼跑前跑后端茶倒水,拿瓜果点心的小妹。 「是啊,平日里怎的不见你这般积极主动,给嫂嫂们倒杯茶水。」郑氏跟着起闹,悠闲地端起刚倒好热腾腾的茶。 「哎呀,两位嫂嫂,宋凉夜是咱们自己家人,还需要我说好话吗?不需要我说啥,爹娘和哥哥嫂嫂都会对他很好的。」 「以后我常回府陪你们打牌九,不赢你们的金豆子,嘿嘿。」林轻烟傲娇的挑挑眉,谁让她牌技一般,手气绝佳呢。 「哈哈哈哈,小妹,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郑氏爽朗大笑。 薛氏也跟着笑起来,指着林轻烟直喊鬼精灵。 —— 书房里,不同于世安苑的说笑嬉闹。 四个男人各坐一方,相顾无言,鸦雀无声。 林鸿祯专注烹茶,眼皮也未抬。 林玉宸倒是想与妹婿交流交流,奈何对方坐如雕塑,气场如冰。 对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觉得他的七窍玲珑心都失效了。 林城倒是没那个顾忌,在军营,见过太多那种有一身本事却寡言少语的闷汉子了。 他端起林父烹好的茶,吸熘一口,对着宋凉夜道:「妹婿今日可有空,去切磋几招?」 「不知,要问问轻轻。」 「这还需要问小妹?你不能做主?」林城像是看稀奇动物似的看着他。 宋凉夜抿抿唇没回答。 「二弟,你是不是整日就想着这些事?」 「我听说妹婿的武功好,还一直没见过,这不是好奇嘛。」 转头去问林鸿祯:「爹,你不是见过吗?你给我们讲讲,上次妹婿救你的时候......」 「咳咳...」林玉宸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两声,眼神悄悄向二弟这个愣头青瞪去。 林城止住话头,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去问宋凉夜:「妹婿,你们奴隶营像你这样的人才多不多?」 「二弟,喝你的茶吧!」林玉宸扶额,他这个弟弟,要么憋不出一句话,要么说话要人命。 宋凉夜端起茶杯,垂眸抿了一口,遮住唇角微扬的弧度。 林玉宸见弟弟闭嘴了,看了看林父,皱眉问道:「爹,皇上那边...情况究竟如何?」 林鸿祯微一摇头:「不成了。」 「估摸还有...?」 「太医没给准话,你姑母那边说时日不长了。」 「那安排好了吗?虽说表弟机会大,保不住皇上最后摆咱们一道。」 「你姑母盯着呢。」 林鸿祯啜了一口茶,看着林玉宸补了一句:「吩咐下去,这段时间咱们府上行事都尽量低调。」 「放心吧爹,我们有分寸。」 外面白叔敲门进来,躬身道:「老爷,太太那边来传话,要摆饭了。」 「知道了,走吧。」 —— 林轻烟见宋凉夜回来了,悄悄挪着脚步过去,沖他眨眨眼,小声道:「你们在书房聊了什么?」 「二哥找我比武。」 「你想去吗?」 「不想。」 「为什么?」林轻烟扑哧一笑。 「赢了他会生气吗?」 「不会,二哥性子敞亮。」 「欸,你怎么知道他就打不过你?二哥自小习武,还有厉害的师傅教导呢。」 宋凉夜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指,没作回答。 众人落座,林轻烟非要挨着宋凉夜坐。 少不了又被两位嫂嫂打趣。 林轻烟都习惯了,反正她脸皮厚。 饭菜上桌,道道精美诱人,色泽鲜亮。 林轻烟就负责给自己和宋凉夜夹菜,偶尔给林父林母夹一筷子。 「林府厨子的手艺是不是还不错?」林轻烟夹了一片水煮牛肉到碗里,笑嘻嘻地问宋凉夜。 这碗水煮牛肉还是放在她跟前,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吃。 「嗯。」 宋凉夜从没和这么多人一起同桌吃过饭,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这种氛围。 「宋凉夜,你想吃鱼吗?」 宋凉夜看了眼摆放在正中间的清蒸鱼,还没有人下过筷。 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吃,捏着调羹慢慢地喝碗里的人参乌鸡汤。 林轻烟却不理他,用公筷向那只肥鱼下手了。 夹到自己的白瓷盘里剔了刺,然后把盘子向他推了过去。 并对他做口型道:「吃。」 男人默了默,看着盘子里白生生的鱼肉,无奈的伸出了筷子。 林轻烟弯眉笑了笑。 「娘,要不我们晚上就不走了吧,住一晚再走。」 「胡来,回门日哪有留宿的,太阳下山前就给我回去。」 「爹,你呢?要不要我们住?」 「听你娘的。」 林轻烟嘆口气摇摇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待林轻烟他们走的时候,薛氏把她叫住,让田嬷嬷挑了十个下人让他们带走。 「娘,不用,现在府上就我们两个人,用不了那么多下人。」 「像什么样,下人都不齐全,后宅打理不好,家不像家,住着舒心吗?」薛氏摆摆手赶人道:「赶紧走,再耽搁都快摆晚膳了。」 第195页 「嘿嘿,那谢谢娘,下次再回来看您。」 林轻烟上前抱了抱薛氏,挥挥手坐上了马车。 第100章 正文完 草长莺飞, 春暖花开。 凌霄花缠在院墙上,一朵朵在春风中摇曳生姿, 空气里都瀰漫着淡淡的香味。 宋府的花园里又新栽培了不少品种的花, 如今都开得灿烂。 林轻烟在花园里盪鞦韆,旁边摆着瓜果点心,冷香在一旁读话本。 声音轻柔和煦, 像春日里一缕清爽的微风, 好听舒缓地让人昏昏欲睡。 林轻烟耷拉下眼皮,眼看就要随着鞦韆的晃动睡着了。 园子外跑进来一丫鬟,正要说话,被暖玉用手示意给阻止了。 「唔,怎么了?」林轻烟睁开眼皮换了一个坐姿,半眯着眸子看向穿着绿衣的小丫鬟。 丫鬟见小姐醒了,蹲身行礼道:「小姐,林府来人传话, 林府有喜。」 林轻烟瞬间精神了:「什么喜?」 「三小姐定亲了, 与工部侍郎家的二公子。」 「婚期呢?」 「这个暂时还不知,来传话的人未说。」 「嗯,知道了。」 —— 傍晚,宋凉夜回府。 红灿灿的余晖铺满院落, 蹲在院子里不知在鼓捣什么的姑娘都被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晕。 宋凉夜停下脚步观察一阵,发现这姑娘满手的泥,在摆弄一盆栀子花,样子极为认真。 站了一阵, 她才终于肯抽空抬头看他一眼, 沖他笑得明媚, 杏眸在耀眼的落日里干净剔透。 「宋凉夜, 我三姐定亲了,我想送她一个礼物。」 她歪着脑袋仰头看他,思索道:「她锦衣玉食,珠宝首饰都不缺,且送这些也显示不出我的心意。」 「我就想了一个办法,你说我亲手种一盆花送给她怎么样?」 「这样,她就可以把花盆放在窗台上,只要看见这盆花,就能想起我的好来。」 「嘿嘿,而且这花我可不是随便选的。」 林轻烟拨了拨栀子花的花枝,白花绿叶,清香怡人:「你看见没,这是栀子花,我就觉得我三姐挺像栀子花的,长得白白净净的,弱柳扶风,看着就让人怜爱。」 「栀子花还有香味呢,放在屋里,闻???*着心情也会变好。」 她站起来,靠近宋凉夜,想得到他的认同:「你说这个礼物是不是挺好的?」 宋凉夜拉过她脏兮兮的手拍了拍泥土,点头应道:「是挺好的。」 「那你想不想在我们的屋子里也放一盆栀子花?」 「你不是放了一盆迎春花了吗?」 「那个好像不香,香味有些淡?你闻到了吗?」 「闻到了。」 「我没闻到。」 「嗯,的确有些淡,换一盆吧。」 「好,我明日就换。」林轻烟开心了,伸手抱住了男人的腰,仰头亲了他一下。 —— 晚上,春雨落下。 细细密密的小雨下地缠缠绵绵,令空气都湿润几度。 两人躺在床上,灯还未熄。 林轻烟滚进男人温热的怀里,跟他商量:「宋凉夜,明日我想回林府一趟,想亲自祝贺一下三姐姐。」 宋凉夜搂着她,顺着她浓密的黑髮,手上的动作又缓又轻:「轻轻,明日你不要出府。」 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这段时日都尽量别出府,有什么需要的叫下人去买。」 林轻烟抬头惊疑地看着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无事,你别怕。」他拍拍她的背安抚。 「皇上...恐怕就在这几日了。」 「啊?」之前就说皇上不行了,但到底有一太医院的太医顶着,加上宫里不缺珍贵药材。 所以迟迟没传出皇上时日不多的传言来。 林轻烟还以为皇上就要挺过去了呢,毕竟已经挺了这么久了。 没想到,这一天突然就要来了。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岳父和三皇子都准备好了。」 「那你呢,你会有危险吗?要不,你请几日的假,跟我一起待在府中。」 宋凉夜轻笑出声,亲亲了眼巴巴望着他的姑娘:「我无事,你别担心。」 「在这节骨眼请假,太招人眼。」 「岳父若是有事需要帮忙,我还能去帮帮。」 林轻烟支起头来,笑着看他:「没想道你还有这觉悟,你现在都成了我爹的好女婿了。」 男人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没有回答。 岳父和两位哥哥在外面都挺维护他的,这种有亲人关照的感觉的确挺奇妙。 「轻轻,你在府里不必忧心,有事我会让灵山回府传话。」 「嗯,我知道了。」 灵山,灵水,两兄弟是宋凉夜的随从。 是林轻烟之前专门去牙婆那里挑的。 自从成亲时得知宋凉夜没有用下人的习惯,她就打定主意给宋凉夜好好挑两个随从。 帮他办事,供他差遣,才能慢慢让他有使唤下人的意识。 刚开始宋凉夜还不适应有两个人随时跟在他后面,但在林轻烟的威逼利诱加劝哄下,他总算是肯留下这两人了。 如今证明了她是对的,宋凉夜现在吩咐人做事都挺顺手的了。 第196页 别看灵山,灵水两兄弟年龄不大,但一个机灵跳脱,一个稳重老实,对宋凉夜倒是都很忠心。 「轻轻,可以吗?」宋凉夜的手渐渐往下,触到柔软一片。 唇瓣在女人的脖颈处轻啄,气息滚烫,唿吸灼热,引起肌肤一阵战慄。 「不可以。」 林轻烟一边轻哼一边躲避,听到否定的回答男人的手却没停下。 她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浑身软的似水,渐渐忘却了推拒,条件反射般地回吻着他。 男人的手似乎有种某种魔力,指尖所到之处如电流穿过般酥麻。 「宋...唔...」 女子的娇.喘绵软无力,两人的气息交缠,密闭的床帐里瀰漫着旖旎的香甜味道。 沉寂的夜空乌云流动,月亮被短暂的遮住又散发出莹莹光辉。 皎白的月光流泻而下,轻柔地洒向寂静无声的夜。 —— 皇宫内的钟声长鸣。 周康帝驾崩,新帝登基。 京城内的百姓朝天跪拜,哀嚎声一片。 皇城内外穿着甲冑的士兵巡逻戒严,皇亲贵胄,各级官员齐齐进宫跪拜弔唁,以示哀悼追思。 林轻烟在院子里浇花,听到这钟声,手抖了抖,喷壶里的水滴洒在裙摆上。 愣愣然了半晌,颤着声音吩咐旁边的冷香道:「快,把府里颜色鲜艷的东西都收起来,全部都挂上白色布头,在大门口也挂上。」 「是,小姐。」 见冷香跑远了,林轻烟放下喷壶,机械般地走进正堂,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目光呆滞的喝下去。 一代帝王,就这样没了? 没想到她不仅穿越了,还在古代经歷了一回帝王驾崩,皇朝更迭。 还记得当初她第一次进宫时,在姑母的宫殿里,皇上突然来了,她连头都不敢抬,根本不敢去看皇上的尊荣。 只从余光里瞥见一抹代表至高无上的明黄。 原来,死亡对世间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无论你是升斗小民还是九五之尊,到最后都是时光长河里的一粒尘埃。 林轻烟不愿意去想这么深沉的东西。 她只知道,人还活着的时候,就应该珍惜现有的一切,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物。 更要不遗余力地表达爱和珍惜。 人死如灯灭,当闭眼的那一刻,一切都化为虚无,你再想去表达你生前有多么浓烈的情感都将是虚妄。 —— 夏季蝉鸣声四起,空气燥热,流动着的风都带着一股炙热烫意。 「我今日非要把这些个东西给抓下来!」 林轻烟从美人榻上翻身而起,小脸通红,鬓角上滑落两滴晶莹的汗珠,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热的。 她抓起花匠用的长杆兜网,气沖沖地冲进外边院子的两颗榆树下。 树木高大繁茂,叶子郁郁葱葱,绿的像翡翠,站在下面还有一阵阵清爽的风,清凉舒爽。 烈日的光线穿透叶面缝隙,打落在地,形成一个个斑斑驳驳的光圈,单看好看极了。 可就是它不止好看的吸引人,还好看的吸引大量的蝉。 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闹得她想眯个午觉都不得安宁。 林轻烟举着兜网,使劲地向罪魁祸首挥舞而去,拿下来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一只也没落网。 反而树上的蝉鸣声更大了,仿佛在嘲笑示威。 她不死心,又挥了几下,一无所获。 「好,你们等着,我请帮手来。他来了,你们死定了!」 林轻烟又气沖沖地冲到书房,还没到门口就叫喊道:「宋凉夜!宋凉夜!」 风风火火地进门,就见一个武将在大中午的不睡觉,而是在提笔认认真真地练毛笔字。 神情专注,坐姿端正,那双拿剑的修长手指此时握着笔桿,一笔一划都遒劲有力。 林轻烟走进一看,抄的是一本兵书。 「别写了,别写了,你快去帮我把那些恼人的傢伙赶走。」她摇晃着他的手臂,往外拖拽。 「轻轻,最后一行。」男人头也未抬,即使被拉着手臂也稳如泰山,笔触都没丝毫影响。 「宋凉夜,你是不是不关心我了!午觉不陪我也就算了,现在我被吵得睡不着觉你也不在意。」 林轻烟扁扁嘴,一脸委屈,眼神控诉。 男人耳朵动了动,立即搁笔起身,转身去看她。 见女人热得额头冒汗,脸颊绯红,先去脸盆里投了一块凉水巾帕,替她擦了擦脸。 「我这就去,然后给你打扇,你再睡会儿?」男人嗓音又低又缓,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哄。 「嗯,快点。」林轻烟被湿面巾拂面,脸上一阵清爽沁凉,拂去了夏季的燥意。 两人到了榆树下,宋凉夜提着兜网,飞身上树。 树上的蝉鸣声更甚,简直像在耳边嗡鸣。 他蹙了蹙眉,利落出手,一网一兜,知了在网兜里瞬间安静如鸡,仿佛也预料到大事不妙,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两棵树上的知了很快被解决,院子里顿时清风雅静,只剩下徐徐吹来的夏风。 林轻烟耳朵清静了,见此得意一笑,抱臂嘚瑟道:「哼,早就跟你们说过,你们死定了。」 「走吧,轻轻,回屋。」 待林轻烟再次躺在内室里的美人榻上时,没了恼人的蝉鸣声,困意袭来,眼皮沉重。 第197页 宋凉夜坐在塌边,拿着一把绣着粉红桃花的团扇轻摇。 随着宋凉夜打扇而来的清凉柔风,林轻烟翻了个身,眯缝着眼对宋凉夜嘟囔了一句:「宋凉夜,你要一直扇哦,不然会热。」 「好,一直扇。」 林轻烟半眯着的迷濛杏眼弯了弯,手指无意识地拉着宋凉夜的衣角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窗外日头高照,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 那道金灿灿的线,暖暖的照进内室,把整个房间映成金色。 熟睡中的姑娘被笼罩在窗棂下的这一方金色光辉里,肌肤透白红润,乌黑长睫卷翘浓密,睡颜乖巧安宁,宛如被阳光眷恋的仙子。 男人看着这一幕,久久挪不开视线,黑眸里是浓烈到化不开的爱意。 苍穹万丈,天空碧兰如洗。 园子里的百花热烈地绽放,五颜六色的花瓣在阳光下闪烁着繁星般的光芒,引得蝴蝶翩跹???*。 宋凉夜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玉佛吊坠,心中虔诚感念神佛。 他生来低贱卑微,命不如狗,却有幸遇见此生唯一的光,愿诸位在天神佛庇佑轻轻一世安康,永无忧愁。 午后空气静谧,花香肆意浮动。 古色古香的室内,男人始终摇晃着手里的团扇,没有停歇。 直到熟睡中的女人微颤着眼睫,有醒来的迹象,还未睁眼便慵懒着嗓音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句:「宋凉夜...」 男人倾过身去,轻轻应了一声:「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