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之中间商》 第1页 [bg同人] 《(同人)红楼之中间商》作者:外乡人【完结】 文案: ……春纤是个业务范围很广泛的中间商。一朝穿越红楼,也没放弃老本行。 纯手工的精美刺绣,字迹清秀的手写经书,还有各类捡漏的名家字画……上到各种珍宝古玩,下到竹筐,针线笸箩,凡是能交易的,就都在她的业务范畴内。 来红楼的第一年,她发展了晴雯,袭人一干小丫头。 来红楼的第二年,三春成了她的供应商 来红楼的第三年,钗黛二人也都下了海…… 本书的后续在《红楼之穿二代》那本书里~~~ 内容标籤: 红楼梦 随身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春纤 ┃ 配角:黛玉,宝钗,宝玉 ┃ 其它:红楼梦,穿越,系统 一句话简介:中间商,赚差价喽~ 立意:自力更生,自强不息。 作品简评: 春纤身携中间商交易系统来到红楼世界。上到各种珍宝古玩,纯手工的精美刺绣,字迹清秀的手写经书,科举文章。下到竹筐,针线笸箩,都在她的业务范畴内。来荣国府的第一年,她就发展了晴雯,袭人等丫头成为她的第一批供货商…… 本文开篇直奔主题,情节推进自然,行文流畅。语言诙谐,立意积极,始终围绕女性自立自强,经济独立的价值观。文中人物生动饱满,描写细腻,女主乐观开朗,积极向上,而她和黛玉之间的互动也别具一格,另人眼前一亮,极具可观性。 第一章 京城的冬天总是冷的让人怀疑人生。更气人的是,每一年它都急吼吼的冲过来,第二年还走的拖拖拉拉,恋恋不捨。 这不,刚过了九月九,昨夜廊子外洒过水的地方就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看了都觉得心里冒寒气。 这会儿春纤一副胆小气弱模样的朝院子里的甜水井探了探头。收回来时,还一脸庆幸的拍了拍胸口。 还好,还好,看这情况,半个月内是不需要用滚水浇井打水呢。 去年冬天来的早,院子里这口甜水井直接傲娇的冻住了,于是每天打水都磨死个人。 总要先去大厨房借一桶烧得滚开的热水,然后兜头倒进井里,将最上面那层冰烫化了,才能下桶子将下面的井水打上来。 大厨房离这边有一段距离,抬着一桶热水往回走,速度太快,水就容易洒出去。速度太慢,烧开的滚水就凉了。要赶着大厨房开始做早膳前将热水提出来,又要赶着主子们起床前将甜水井里的水送到茶房去,还要算计好融冰的时辰…… 最冷的时候,哪怕是浇上两桶滚水,井里的冰都融不开。非得开了库房请出铜桶,再在里面烧上银霜碳,下到井里去不可。又要小心碳灰飘落到井里污了水,又要担心铜桶一个不防掉进井里,别提多磨人了。 作为荣国府的粗使小丫头,这活儿春纤整整干了一冬天,脸上的婴儿肥都生生磨没了。 眼瞧着冬季将至,天也越来越冷了,春纤就不得不动起心思为自己谋个出路了。 将双手放到嘴边轻轻的哈了哈,看一眼手心里的那颗不起眼的浅红小痣。春纤例行公事一般的怀念了一下现代人权社会多么幸福靠谱后,又非常有阿q精神的告诉自己这个时空的房价多么的喜人。 在现代,累死十个她都不可能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在京城买房,可在这红楼时空,她还就在二环内买了一套带后院的四合院。 想到这套房子是怎么来的,春纤瞬间笑弯了眼睛。 中间商赚差价,美的嘞~ 春纤有个交易平台,可以将她所在时空的物件都兑换成金银的高科技产物,算是她的穿越福利。 刺绣,雕刻,陶艺等等手工艺品都可以交易,这些也是春纤主要交易的货物。 不过小到一根绣花针,针线笸箩,大到一扇雕花木门,破庙的佛像,榆木做的马车春纤也都交易过。 当然那时候的春纤就不是单纯的中间商,而是卖家兼中间商了。 话说回来,现在生活安定下来了,春纤如今的主要的业务还是贩买一些丫头们自己绣的帕子荷包,枕套被面。或是採买街上的一些小手工艺品什么的。 薄利多销,安全又稳妥。 之所以买房,一来是现代人对房子的狂热追求。二来便是这些商品总不能在府里凭空消失吧?所以总要有个掩人耳目的中转之处才行。 春纤有时候想,这个交易平台要是在现代的时候她就能拥有,是不是早就靠它发家致富去了。 旁的不提,光是将这些年她网购回来的那些快递盒子兑换出去,估计都够她交物业费,取暖费,煤气水电费了。 可惜呀,这世上的事就没有十全十买哒! 唉~ 说起这个这个交易平台,它除了能交易外,还有一个好处。 它有一个存放货物的保存柜,可以存放春纤收上来,还未交易的货物。 它还有一个是保险柜,可以存放一些春纤的贵重物品。 像是她交易时抽的佣金就存放在交易平台里。 当然了,去年交易了几桩全款佣金的生意,所得金银买下的那处院子的房契也收在交易平台的保险柜里。 一个保管柜,一个保险柜,正适合春纤这种即便买了房,可仍旧是身不由已奴僕身份的人。 第2页 春纤倒也不是不想为自己赎身,可她今年才十岁,出了这荣国府,她未必会安全,这是其一。 其二,呆在这荣国府里,衣食无忧不说,还有一群绣工出众的小姑娘给她稳定的提供货源。要是离开荣国府,她上哪找这么多优质供应商去呀。 自断财路,有木有? 更何况来一回红楼梦,又洽好落脚荣国府,你就真没点好奇心? 看看美人钗黛,再看看美仑美奂的大观园,以及那位传说中的贤德妃…… 所以于情于理的,她才十岁,着什么急嘛~ …… 走在落叶都见不到几片的夹道上,春纤在路过凤姐儿院子时,反射性的转头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便缩着脖子飞快的走了过去。 那位最近刚摁死一位陪嫁过来的『上进』丫头,正气不顺呢。 虽然手段粗暴了些,但这股捍卫家庭以及捍卫自家男人贞操的精神还是可歌可敬的。 男人的贞操,那也是很宝贵的,好伐。 心里给凤姐儿点了一排十二个贊后,春纤便摸了摸特意放在袖子里的几两银子脚下生风的去了荣庆堂。 荣国府做为《红楼梦》这部古典名着的主要剧情发生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整座府邸,中间是荣禧堂,住着老荣国公没袭爵的嫡次子贾政夫妇。荣禧堂东边的大跨院是老荣国公袭爵的嫡长子贾赦和马的住处。而荣禧堂西边的荣庆堂则是老国公的遗孀居所。 老国公夫人贾史氏,也是候门贵女,如今这等年纪父兄早已经不在人世,到是娘家的两个侄子分别得了候爵爵位,一门双候,也是一门贵戚。 在皇室宣扬以孝治天下的大环境下,外有高门显赫的娘家,内有两个孝顺儿子,死了男人的老太太硬气的很嘞~ 如今,不算小的荣庆堂,不但住着老太太自己个儿,还住着两房的三个孙女以及二儿子贾政的嫡次子宝玉。 老来含饴弄孙,还有孝子贤媳侍奉,于是这位『夫死从子』的老太太晚年日子过得是相当滋润。 春纤每每想到这位老太太,就打心底羡慕。 虽然书里的荣国府最后家道中落,又惨遭抄家流放,但那老太太却没遭什么罪,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竟享福了。 做人嘛,就别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羡慕这个才华横溢,那个美艷无双,还不如拜拜佛祖菩萨,让她这辈子就跟那老太太似的一辈子吃喝玩乐呢。 当然了,若她有这个命数,她一定不会管儿子如何收拾孙子,也绝不耽误孙子读书上进。 一路到了荣庆堂,春纤对着守门的婆子问了声好,便笑眯眯的走了进去。 「好姐姐,我来找袭人姐姐。」走到堂屋前,春纤对着门口打帘子的丫头小声说道,「麻烦姐姐,帮我将袭人姐姐叫出来。」 做为小丫头,尤其还不是荣庆堂这个院子里的丫头,春纤是不能进屋子的。所以便只能请门口打帘子的丫头帮忙传话叫人出来了。 宝玉如今住在老太太的碧纱橱里,袭人又是宝玉身边的掌事大丫头,所以要找袭人,就得麻烦旁人通传一声。 好在袭人有自己的房间,通常情况下都会领春纤去她房间说话,到也不用站在廊子里或是院子外做交接。 春纤也算是这院子里的熟客了,那丫头也是认识春纤的。一见春纤来,便知道春纤来干什么了。 好吧,这院子里上上下下好几个丫头都是春纤的『供应商』。见到春纤过来,倒是都有绣品要交给春纤。 春纤虽然是中间商,靠赚差价过日子。但因她是将东西卖到交易平台上,所以就算她抽了佣金,姑娘们得的银钱也比自己去市面上卖绣品得的多。 这个纯手工业的时代,世人对于各种手工艺品,那是精益求精的心态。而春纤将这些手工绣品通过交易平台卖出去,虽然不知道最终卖到了哪里,但可以想见,以她货品从不滞销的情况来看,绝对不是她所在的这种古代时空。 春纤帮着府里的丫头卖绣品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春纤对外的说词都是她入府前认识一个货郎家的媳妇,那媳妇长年跟着货郎走南闯北,一般一个月左右才会路过京城,所以她这边的绣口或是旁的商品都是一月一结的状态。 今天正好是春纤放货款的日子,所以见到春纤过来,丫头里跟春纤有生意往来的丫头,那心情就甭提了。 若不是春纤有个一对一,保证客户隐私的规矩,这些丫头怕是早就挤上来分钱了。 …… 「……原是两千文,我知道姐姐不方便,就给姐姐换成了银子。」春纤一边将二两银子放到袭人手里,一边与袭人闲聊,「听说姑太太家的表姑娘要进京了,老太太可有说怎么安置这位林姑娘吗?」 袭人接过银子,转身丢到一旁的梳妆匣子,语气里没有多少在意和恭敬。「老太太正伤心着呢,哪顾得上那许多。左不过是跟着家里的三位姑娘一道罢了。」 春纤轻轻抿了抿唇,凑到袭人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第二章 春纤一说完,便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眼巴巴看着袭人。心里盼着袭人能目光『长远』一些的答应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要求。 红楼不是白看的,穿越也不是裸穿的。她既然知道整个荣国府未来的大致走向,为什么不提前为自己谋个福利找个一点的差事呢。 第3页 粗使丫头,伤不起呀~ 反正这个冬天,春纤是真的不想再跟那口甜水井晨昏定醒了。 说起来荣国府这地界还真应了那句『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不说府里的各房主子,只说这满府的下人奴才个个都是难缠的阎王小鬼。有些轻巧体面的活计,一个人干都轻巧,却非要安排三四个,五六个人一道干。而那些又脏又累的活,却只安排一两个人干。 去年春纤刚入府,要人脉没人脉,要关系没关系,只能默默忍耐。但今年不同了,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给自己开拓市场,发展人脉,所以虽然入府时间仍旧有些短,还是个外面卖进府的,但到底不像去年那般求助无门了。 所以她今儿借着给袭人送银子,直接拜託袭人帮她调个岗。 袭人是宝玉的大丫头,宝玉又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如果有袭人帮着说上两句话,她调入荣庆堂的事便八九不离十。 平时调进来太显眼,但如今林妹妹入府在即,那就不一样了。原着中老太太会按着三春的份例给林妹妹添加侍候的人。在编制扩招时进入荣庆堂,就没那么招人眼了。 至于靠努力和实力调岗升职这种事…在荣国府这地界不太适用。既然有『人脉』这种便利条件,不试试才是脑子进水了呢。 听到春纤的要求,袭人只是诧异了一回,到没直接拒绝春纤。只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回春纤,言语中带了些许试探,「林姑娘到底是外面来的,总要家去的。去侍候表姑娘,不如让宝玉要了你来我们这儿?」 袭人说完这话,便觉得这个主意真心不赖。 这个春纤若是到了宝玉房里,便直接到了她手底下做事。想要拿捏一二再轻松不过了。以后…也便宜。 「我是哪个牌面上的,可侍候不来那祖宗。我原也没想着去侍候林姑娘,毕竟脾气秉性如何,咱也不晓得。我原不过是想图个轻省些的活计,只要在这院子里我便心满意足。罢了,若姐姐为难,只当我没说。」拿起刚刚袭人给她吃的花生一边剥壳,一边实在道,「如今不过年岁小些,留在府里学个眉眼高低,等将来年纪到了总要赎身出去。般般都是人,也不能给他们家做一辈子下人奴才呀。再一则,这府里虽好,也不像旁人家那般朝打夕骂,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一朝天子还一朝臣呢,将来什么样,谁知道呢。 便是姐姐,也应该多想想以后,你现在每个月卖绣品得的银子比这府里给的月钱还多,如今都攒了起来,将来出府去,做什么不行?」干啥不比铁了心的给人家当小老婆强? 就宝玉那怜花惜玉又遇事软成一坨的窝囊性子,谁嫁给他都得靠自己完成一部可歌可泣的上位记。 春纤就想不明白了,都是漂亮妹子,还个个都聪明伶俐,咋就眼瘸的非宝玉不嫁了呢。 就因为见天的关在荣国府里除了能见到宝玉,就只能见到贾家那一干歪瓜劣枣男,然后矮子里挑大个的将宝玉显出来了? 唉,果然呀,这小姑娘呀还是要多见见世面哒。 「这是说什么嘛,这么热闹?」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房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春纤抬头,见是晴雯,笑弯了一双眼睛,「晴雯姐姐好长的耳朵。」不用猜都知道晴雯是听说她来了,特特找过来的。 因有春纤早前立的规矩在,再加上旁人都各有心思,所以大多都背着人来领银子,只晴雯是个心急的,每每到了日子都火急火撩的仿佛晚上一时半刻春纤就会卷着银子跑路了。 愁银! 「这是说什么呢,完没完事儿?麝月去二太太那里回话,宝玉跟前只琥珀一个,……」晴雯性子急,说话也快,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想打发袭人,接管春纤。 袭人到没怎么样,笑着站起身,先是对着春纤点头,道了一句,「你说的事我记下了。」然后又笑嗔了晴雯一眼,将自己的房间留给这两人了。 「快快快,我这个月得了多少,你给我换成银票了没有?」 「前儿那幅帐子卖了500文,炕屏是双面三色满绣,价格直接翻了一翻。」春纤给晴雯报的帐都是扣除了中间商佣金的价格,也算是她这边的市场行情,晴雯虽然问春纤这个月得了多少,其实她心里也有一笔帐,「再加上荷包,帕子,一条毛领抹额,一共得了5两又200文。5两给你换了银票,剩下的200文都在这里了。」 春纤说完,又借着袖兜掩饰将早前放在保险柜里的用素面帕子包着的200文铜钱和一张5两的银票都递给晴雯。递的时候,还特别抠门的抽回了自己那个包钱的素面帕子。 晴雯绣工极好,做活速度也快。以前没发现挣钱乐趣的时候,大把的时间都浪费在跟宝玉其他丫头争宠上了。如今有了这等来钱副业,晴雯在宝玉房里那是多一刻都不逗留,闲暇时光全都用来做绣活了。 看到这样有上进心的晴雯,春纤自然乐意多帮衬她一二。不过市场行情如此,她做中间商也不容易,也就心里支持她一下好啦~ 说起这个,春纤又想到了旁的,不由心里又是一堵。 宝玉房里光是排得上名的大丫头就有七八个,更别提那些二等,三等的小丫头了。就侍候宝玉一个七岁小屁孩…啧啧啧,真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第4页 这么多人侍候一个主子,也就怪不得晴雯『不务正业』了。 拿了自己那份兼职收入,晴雯这才有心思问春纤这个月袭人得了多少。虽然知道春纤一定不会说,但晴雯还是想要问一回。 春纤照例两手向上一摊,摇头晃脑的不说话只对晴雯笑。 晴雯见状,嘟囔了一句袭人一定没她挣的多,到也不再追问这种在春纤看来极为**的事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宿命的敌人,晴雯和袭人就是这般。 两人都是宝玉的丫头,平日里总要争个高低。如今都靠着一手绣技发展副业了,竟然还总是想要争个长短。 「……好姐姐,别太张扬了,好歹背着些人。让人知道了,我怕是吃不完兜着走。」这种带着丫头们搞副业的事,就跟薅荣国府羊毛差不多。弄得太高调张扬,回头指不定就让人连窝端了呢。 「怕什么,又没耽误正经活计,碍着谁了?」晴雯很是不以意,不过见春纤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又没好气的安慰了她一回:「放心吧,那几个丫头就指着这银子藏私房了,再不会胡沁。」 春纤的『供应商』里有一大部分人都是府里的家。这些丫头得了月钱,几乎都要交给她们的老子娘。有的丫头,月钱都没见着,老子娘就直接替她们领回去了。于是春纤这个兼职副业,就成了这些丫头主要的收入来源。 这种事情在荣国府是司空见惯的事,别说老子娘拿了闺女的月钱,就是主子房里的大丫头都能收管房里小丫头的衣服首饰。如果小丫头犯了事被撵出去,她的那些好衣服好首饰就都会留在房里,美其名曰是留给其他好丫头使,其实最后大多都成了大丫头的私房,不了了之。 以前袭人得了月钱和绣品钱也会一分不留的都让人捎回家里。她是外面买来的,是当初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这才将她卖人为奴。也是庆幸入了荣国府,这才有了今日的安稳体面。若是入了那等烟花柳巷,怕是想要接济家人,家人都未必乐意。 后来袭人和春纤交易的时候正好撞见老太太贴身大丫头鸳鸯的嫂子,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到叫袭人改了素日习惯,每个月只将月钱捎回家,将绣品钱自己存了。 娘是亲娘,哥哥也是亲哥哥,可嫂子却未待她如亲妹。她手里多存些,说话行事也仗义。 「对了,刚刚你和袭人说什么呢?」晴雯叫上春纤去她房里,她那里还有一包绣品,刚进屋将那包绣品从箱子里拿出来,晴雯就来了这么一句。 「也没什么要紧的,是我想进这院子,问袭人姐姐可有什么办法没有?」这会儿春纤打量着晴雯的房间,心里也是老羡慕了。 唉,她如今还跟好几个丫头睡大通铺呢。 虽然小了些,只能放上一张床,一个梳妆檯,外加一个靠墙放着的衣箱子,但到底是一个人住,舒心自在。 也不知道有这些珠玉在前,她能不能在荣国府混个单间出来~ 怕是有些难度~ 第三章 就目前来说,春纤的心愿还挺朴实的。一份冬天不冷,夏天不热的差事,以及一间可以独处的单人卧室。 至于工作餐和零食水果什么的,这个春纤倒没太多要求。毕竟她交易平台的保存柜可以存放很多吃食。因保存柜有保鲜功能,每次春纤出府都会将街上的,铺子里的各种吃食买上一篮子。夏天的水果,冬天的糖炒栗子,还有大栅栏的牛肉汤,胡同里的滷煮…… 不过这样一来问题就出来了,因没有独处的空间,想要吃点什么都得背着人,非常的不方便。 而且睡在大通铺,八个丫头一间屋子。每天都吵吵闹闹,唧唧歪歪的,想要白天被个眠,都能给你吵精神了。 春纤认真想过,想要不显眼的升迁转岗,错过这一次机会就要等上许久了。保不齐就要等到入驻大观园那会儿了。 唉! 翌日,天还黑着,春纤就不得不跟着同屋的小丫头们一道起身上差。 简单的将头髮梳成两个双丫鬓…说白了,就是将头髮梳成两个丸子的髮型,然后系上府里发的珠花或是彩带。 洗了一把脸,抹上她特意去胭脂铺子买的面脂,春纤就和小姐妹们一人拿了块大抹布去擦花园的地板和凉亭廊子了。 春纤是府里的粗使丫头,主要负责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和其他小丫头一道将花园打扫干净,然后再掐着时间去府里那口甜水井处打水给茶房送去。 一天要送四回水,分别是早膳前,午膳前后以及晚膳前。 这么听来春纤的工作也不算多辛苦,可看问题不能太片面。 旁的不提,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寒来暑往的都必须在天不亮就得起床做事这一点,就让人感觉特别的丧。 夏天还好,冬天绝对是件能够引发抑郁症的事儿。 除了起早外,打扫花园的差事也真能要了人老命。春纤入府前,府里打扫的方法是先用扫帚扫地除尘,然后净水洒地,最后则是拿着大块抹布跪在地上将地面擦干,擦净。 春纤哪干过这个呀,当即找了些碎布弄了一个简易版的拖布。本以为可以省些力气,哪想到东西一拿出来就被管事的给骂了。 不但一顿喝骂,还被罚着多擦了一片地。 有拖布不用非要用抹布跪着擦,这事也将春纤气的不行。好在春纤还知道人在屋檐下的道理,趁着空闲的时候买了棉布和棉花用着新手入门的针线技术给自己缝了一对『跪得容易』。 第5页 别看花园需要在天不亮的时候就打扫干净,就一早上的工作量,但每每颳风了,下雨,下雪了,有落叶了以及主子们去花园赏花开宴了,等等自然或非自然现象出现的时候,负责花园的管事婆子又会叫丧似的将她们都叫过去,再来一遍早上的操作。 最倒霉的是赶上冰冻的时候,一边怀里抱着用棉套子包着的铜水壶,一边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清理路面上的冰。 先用铜水壶里的热水将地上的冰化开,然后迅速用抹布将水渍全部擦干净…啧啧啧,那滋味,真是太酸爽了。 至于打水送到茶房这种事,一天四次是固定的,有时候也会临时加次数和数量。因春纤是外面买来的,府里也没甚根基,所以她负责的永远是最辛苦的那一波。 冬天时,负责早晚膳时送水去茶房。夏天到了,就负责午膳前后那两次。说白了,就是最冷和最热的时候。 其实最辛苦的时候就是年节那阵子了。 天不亮要打扫花园,完事还没歇口气呢,就要不停的往茶房送水。 赶上有宴有客的时候,都能累成天津的狗不理包子。 狗都不理的那种。 能坚持这么久才想要找关系调岗换差事,春纤都觉得自己特别的了不起。 荣国府的膳食从上到下都挺奢侈的。老太太带着孙子孙女一个早上就要一大桌子各种美味佳肴,他们老的老,小的小,也吃不上几口,于是这一桌子的菜就便宜了府里的奴才下人。 府里上等的丫头都有自己的份例饭菜,主子桌上有那没动筷子,她们又恰巧爱吃的,收拾桌子的小丫头就会专门挑捡出来给『姐姐们』送去。 丫头们都是当着副小姐养的,胃口也有限。吃了主子们那份,自己那份就剩下了。于是那些又会转给下面的丫头用。 春纤是粗使丫头,按理是吃不到什么好东西的。但架不住府里一层一层往下积压,所以如今的春纤吃的饭菜大多都是三等丫头的份例菜。 三等小丫头的份例菜正好荤素搭配,吃起来正对春纤的胃口。 早起在花园干完活,又给茶房送了水,春纤便跟着其他小丫头去饭堂打饭。 今早的汤是鸡骨架熬的鸡骨汤,骨架上全是肉,撒上一把小香菜,看起来就特别有食慾。 本来想吃米饭的春纤,就着汤吃了两个她拳头那么大的豆馒头。 吃过饭,发了一身的汗,春纤回房漱了口,便拿着晚天袭人和晴雯给她的绣品出府去了。 荣国府的门禁并不严。出来进去的,只要嘴甜些,或是回来的时候带些瓜子花生或是果子什么的给门房的婆子,再没人拦着。 路过一家成衣铺子,春纤想也没想的便抬脚走了进去。 「桂花婶,我前儿定的那两副护膝可得了?」 「有些日子没见乐姑娘了,姑娘这一阵安好?」成衣铺子的老闆娘桂花一见春纤走进来,连忙笑着招唿她,「昨儿就做好了,正想打发我家那小子给姑娘送去,可巧姑娘今儿就来了。」 一边说,一边将放在一旁的包袱捧了过来。当着春纤的面小心打开,指着里面的物件笑道,「都按姑娘说的,单独做了两个布套子换洗。」 去年春纤刚来时,心态还没转变过来。给自己做的那个跪得容易就只用一些棉花。后期觉得不暖和了,又从大厨房要了些鸡鸭的绒毛填充。上个月看到成衣铺子里进了一批皮子后,直接定做了两个皮毛一体的护膝。 为了方便换洗,还特意叫老闆娘做了两个罩套。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回春纤的那个交易平台了。 目前春纤接触过的东西,或是进行交易的物件,它都能价格公道的进行交易。但它却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只能单方面进行交易。 也就是说春纤能向交易平台输出商品,却不能从交易平台购买商品。 开始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春纤想要从交易平台买两条小内内,然后她才发现这个交易平台压根就不卖她任何商品。 那一刻春纤有些懵,然后下一瞬间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就算姨妈巾有翅膀了,怕是也飞不到她身边了。 再然后,春纤竟然还后知后觉的想到,里的交易平台都可以买到武器以及各种各样神奇药效的特效药。 像是治疗黛玉先天起弱的健体药,救林如命性命的续命药,以及可以让王夫人这种高高龄妇女再生产的生子药…… 然后思绪发散的春纤就看着交易平台发了小半天的呆,就连给茶房送水的时候,她还在想要是能有颗大力丸该多好。 两条皮草护膝,一条是狼皮的,一条是狐狸皮的。颜色都比较深,看起来就非常厚实。 虽然要托关系调入荣庆堂,但一日没调进荣庆堂,春纤就不得不做好今年冬又得跟花园和甜水井死磕到底的准备。 而且就算调入荣庆堂,如果没有升上三等,她估计还是个粗使丫头,到时候这两条护膝也能用得上。 这钱…花的值。 成衣铺子里最好的皮子做了两条护膝后,剩下的皮子在春纤试戴护膝的时候,也被舌粲莲花的老闆娘推销出去了。 一块做了件背心,另一块比较小,做了围腰。 表面上荣国府虽然对丫头们的穿戴要求并不多,但大致上还是有些规矩的。 第6页 比如说,一般的丫头就算是再冷,也不能在府里穿披风和斗篷。着装上都是外罩一件青缎子背心。 当然了,也未必都是缎子的,但却几乎都是青色的。就连府里给春纤发的『工作服』,也有两件青色的背心。 府里的丫头着装大多都是外面一件青色的背心,里面的小袄和裙子到是随意搭配了。不过这个背心也有说法,有的掐牙,有的不掐牙。反正针线房那边发给春纤的背心就是不掐牙的。 于是这会儿,春纤请老闆娘做的背心也是那种青色料子做面,里面夹着用黑色棉布□□子的背心。 可以拆洗的那种,正好方便春纤这种天天干活的小丫头身份。 至于那个围腰,也要按着相同的办法缝纫。 这个围腰会做成后世那种穿在衣服里面,可以护住腰和小腹的圆筒状护腰。 为啥要做这个? 因为春纤总感觉在荣国府做丫头不好好保护一下自己,就容易留下什么宫寒呀,风湿呀,腰间盘突出一类的后遗症…… 第四章 又在成衣铺子里定做了两双厚底棉鞋,一薄一厚两套棉衣后,春纤才在桂花婶见牙不见眼的笑容中走出铺子。 春纤穿越的时间比较短,针线活也才刚学了一年多,给自己做鞋或是做续了棉花的棉衣棉裤…做梦还比较快。她手头相对宽裕些,洽巧这时代还有成衣铺子的存在,便又跟以前一样,做了纯纯的消费者。 春纤左手一个篮子,右手一个包袱,步伐轻快极了,可见购物真的使人心情愉快。路上见到有卖京白梨的,瞧着到是新鲜水灵,便要了两筐让那果贩子半个时辰后送到家里去。 从保险柜里拿出钥匙开门,一边开门一边想着古人对府,宅,家,院,舍的用法用处的规矩。 她姓乐,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她都姓乐。在现代,她家的大门口还混个『乐府』的门牌自娱自乐。在古代她是真不敢那么玩了。所以此时她家黑漆的大门上并没有挂任何门牌门匾,看起来和其他人家一样,普通至极。 推开门进去,里面也无甚不一样的地方。 典型的四合院建筑,正房带着左右厢房。还有兼隔成小三间做了仓库,柴房和厨房的倒座房。 天井不大,也种着一颗果树,夏日乘凉最好,结的果子也是极甜。 正房一侧有个栅栏矮门,推门过去,便是个小巧后院。面积也不大,但若是种些菜蔬,也够一家人吃了。 靠墙角处还有一口水井,避免了春纤去巷子口的公共水井提水的麻烦。 房子刚到手时,春纤一见这口井就去杂货铺子里买了个超大的木头锅盖,如今那锅盖就扣在井口上,做了井盖。 这院子的院墙修的齐整,不过春纤在买下这院子后,又买了些粗瓷器,摔碎了合着泥巴一块一块固定在墙头上。 其实就算是有那梁上君子出游,春纤这套院子里也没甚让人惊艷的存在。但就算这样,也没见哪个贫寒人家不锁门,不防盗的,不是吗? 所以此举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防住宵小,至少在春纤看来她做过努力了。 …… 春纤这次回家还有个重要任务,那就是从水井里打些干净的井水,然后烧开了,放在房间里,等过几天冻成冰了,再回家将这些冰收到平台保存柜里,留着夏天用。 古代的夏天也很热,认真说起来,可能还是现代的夏天更热一些。 不过夏天有空调,风扇,冰棍雪糕,古代就只剩下井湃的瓜果和加了冰块的或是直接放到冰窖的冰镇绿豆汤了。 荣国府好歹也是百年,家里自建了冰窖,但每每到了夏季,冰窖里那点冰压根不够霍霍的。 贾家正经的主子,有实权的管事们,得脸的副小姐,就算一人一天一盆冰,那点库存,也用不了几天。 粗使丫头大多都住在倒座房里,旁人是冬暖夏凉,她们则是冬冷夏闷,屋里经年晒不到太阳,冬天全靠火炕取暖,到了夏天又湿又闷,没半点解暑降温的办法。 她们这个身份是没冰可用的,春纤还是个怕冷又怕热的体质,夏天本就热,最热的时候再给茶房送两回水,整个人都跟水洗的一般。于是打那时候起,春纤便决定这个冬天一定要给自己储上足够用两个夏天的冰不可。 没住人的房子总带着一股子阴冷的感觉,因每次回来都不会留宿,所以春纤也没怎么太收拾。房间里的家具都用买的布盖上了,床上的被褥也都叠好打包放在柜子里防尘。这会儿将自己的房间简单的收拾一下,又拿了个褥子放在炕上,便没再管旁的。 在不小的炕上伸了一个懒腰,春纤这才不紧不慢的坐起来,拿起一旁的篮子将里面的绣品拎出来。 先将袭人的放进交易平台物品展台,等交易平台做完登记,定价上架后才将晴雯的绣品放到展台上。 按往常的惯例,绣品需要一点时间才会交易完成。所以这会儿春纤便跑去厨房拿了个水桶到井边打了桶水,一边刷桶,一边刷锅。 厨房里有几捆柴,是以几文钱一捆的价格从卖柴人那里买来的。 来古代之前,春纤一直以为古人用柴都是自己砍的呢。后来才知道古代专门有一种职业,就是贩柴的。 他们大多住在城外,然后每日挑着柴走街窜巷的售柴与城里人。这种生意一直很稳定,到了冬天就是他们的生意旺季。 第7页 因为春纤发现冬天的柴生生比夏天时贵了三文钱呢。 春纤这边不怎么开火,就夏天时买了十几捆柴,在这房子里放了一些,剩下的都照例装进保存柜里备用。 其实说白了,是怕放在外面让柴潮了,这才放在平台保存柜里的。 此时拿出火摺子点柴烧锅,不大会儿的功夫,锅里的水也开了。 水开了以后,春纤才想进来,她没有装冰的模具。 懊恼的拍拍额头,春纤看着那一大锅热水,头疼的在厨房里转圈圈。 装冰块的模具得定做,哪怕她现在冲出去做一个,也来不及了。 今儿不将锅里的水弄出来,下次回家时,锅里的水怕是都得连锅带水一块冻成冰。 那这锅肯定是不能用了。 呃…就算不冻成冰,这铁质的锅泡那么长时间的水,怕也是要生一锅的锈。 将水倒掉吧,春纤却觉得自己这小半天又刷桶,又刷锅,又烧水的…白忙活了。 正琢磨怎么办时,就看到厨房厨柜里那一整套白瓷餐具,眼睛一转,当下便有了主意。 因长时间不用,碗碟都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的灰。春纤见状,只得撸起袖子兑了些锅里的热水开始洗刷刷。 刷到一半的时候,小贩送了梨来,春纤只让人将梨放到院子里,就结了帐让人走了。 这些梨来的正是时候,春纤又去后院找了桶水,挑了二十来颗梨放到水里好一番清洗。洗净切成块,一骨脑的丢进锅里,就着锅里的热水煮起了梨汤。 手边的冰糖不太够,春纤又想加些川贝一道炖。因为冬天喝这个,最是滋阴润肺。 春纤心忖,对自己好一点,没毛病。 在锅下添了一把火,又仔细清理了炉子边,便锁上门去了街口的杂货铺。 冰糖和银耳是在街口的杂货铺子买的,川贝则是在药铺买到的,回来的路上,春纤又去了一趟杂货铺子,买了十来个带盖的汤盅回来。 带着这些东西回家,锅底的柴早就烧尽了。春纤见状,又重新升火继续煮梨汤。 半个时辰左右,一锅加了银耳川贝的冰糖炖雪梨便好了。趁着热乎劲,春纤将这一锅混版冰糖雪梨分别装进洗干净的汤盅里,然后再趁热收进交易平台的保存柜里。 随后刷锅,又烧了一大锅热水,将热水分别装进家里那套白瓷餐具里。 春纤此时已经对这些『冰』有了一套现成的安排,所以无论多大的白瓷碗,里面都只装大半碗水。 然后用干净的盘子盖上防尘。 用托盘将这些装了水的碗都拿到她房间的方桌上摆着,春纤又将今天买的所有梨都用井水一个个沖洗干净收进平台里。这样一来下次想吃的时候,就直接从平台里拿出来吃就好了。 忙完这一切,春纤才一副终于忙完累坏的样子倒在房间的炕上。 每次回家都要这样那样的累上大半天,就有一种上大学时按月回家取妈妈做的酸豆角炒肉沫和将拆下来的床单被罩以及大件难洗的外套分别丢到洗衣机里清洗的感觉。 虽然忙乱,却有一股人间烟火的味道。 那是…家的味道。 冬日将近,天黑的便早了些。这里的街道没有路灯,春纤也不敢走夜路,于是匆匆锁上院门回了荣国府。 在街口买了些瓜子和冬枣,自己留了一部分,剩下的都拿来贿赂荣国府角门的婆子。 一边往自己的住处走,一边还想着夏天买的碳够不够她用上一冬天的。 来荣国府满打满算一年半,一年四季所有能遭的罪,都一一体验过了。如今春纤就特别庆幸,若没这个交易平台的存在,她做不成中间商,日子怕会更加的暗淡无光了。 所以说,穿越这种事真的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林大娘叫你家去,说有要紧事吩咐你。」跟春纤同屋的小丫头们见春纤回来,一边接过她手里的瓜子和冬枣,一边唧唧咋咋的给春纤转述。 春纤每次出府不光给门房的婆子捎带些吃食,也会给同屋的小丫头们买点零嘴。刚将零嘴递过去,就听到这么个消息。 知道小丫头们嘴里的林大娘说的是林之孝家的,看了一眼时辰,见离晚上送水还有段时间,便准备现在就过去。一转头就看到几个小丫头在那里抢枣子吃,「枣子吃多了容易上火,你们,诶,那么多呢,抢什么呀。」一样的枣子,难道抢一下,就会变甜? 唉,真是一群小学生。 第五章 春纤最好的品质也许就是工作时从不推功诿过,从不将自己的差事甩给旁人偷懒,更不会跟着这群和她一样身份的粗使小丫头在不涉及原则的问题上斤斤计较了。 其实春纤的这种品质也是到了荣国府才有的。一屋子的粗使丫头,一个个还都是才十岁上下的小女孩,放到现在那可都是家里当宝宠着的小学生呢。跟这么一群小姑娘一起上工做活,你再偷懒使心眼子,那得多厚的脸皮才能干出来的事呀。 反正春纤做不到。 当然了,春纤也做不到多爱护她们就是了。 百分之八十的现代人,他们的同情心和爱心都是在自己过得还不错的前提下才会去挥霍的奢侈品。若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那份同情心和爱心定然也是要打上几个折扣的。 第8页 所以在大环境下,春纤从来没想过做什么革命的先驱者去解救这一批批小童工,因为力薄的她只想先将自己摘出来。 也许自私,也许冷漠,可异地而处,那些站在道德高地的旁观者却也未必能做到她这般。这么一想,到也心安理得的随波逐流了。 担心这几个丫头再因着这点不值钱的小吃食拌嘴,春纤不由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大通铺去了林之孝家。 宁荣两府的下人都住在府后面的几条巷子里,从后门出去,转个弯就能看见一片民居。 房子看起来有好有坏,错乱有致,贫富有别,不过说到底这些房子的地契产权仍是宁荣两府的。 也算是另类的职工宿舍了。 家下僕役的房子后面则是贾氏族人群居的地方,那一片房的地契产权倒是他们各家各户自己的。不过因为前有宁荣街,左右宁荣两国公府,又紧挨着一群世家僕人和贾氏族人的原因,贾氏族人便是想要卖房,也几乎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毕竟住在这一片的不是贾氏族人就是贾家下人,讲究一点的人家自然不乐意沾这种浑水。 被人抱团欺负了,都没地说理去。 当初春纤买房时,牙行还重点介绍过这片的房子。春纤知道荣宁两府以后发展轨迹,也知道这一片将来不是拆了建大观园了,就是将来宁荣两府抄家后,被其他氏族瓜分了。所以即便价格友善,进出方便,她也没考虑过这里。 说起买房来,春纤当初是扮了男装,将自己打扮成一个跟着考生进京科考的小书童,然后用一种他家公子以后一定能出阁拜相的骄傲之态去买的宅子。 他家公子正在读圣贤书,买宅子这事全权委託他了。 环境要好,要安静宜人,左右邻居更要良善……总之一句话,就是适合他家公子备考,并且风水也相对要好的宜居之所。 毕竟他家公子考上进士,还得考庶吉士呢。 不管这套说词牙行的人信没信,反正都不耽误人家卖房子赚银子就是了。 林之孝一家是府上的家生子,虽然林之孝夫妇都是话少不怎么爱往主子跟前凑的性子,但在府中的地位却是实打实的。他们家独自住在一个有水井的院落,虽然没有春纤那套宅子看起来宽敞,但在这一片也算不错了。 再有林家行事低调,家里连个丫头婆子都没有,所以那院子一家人住着并不显拥挤。 去林之孝家定要路过赖家。赖家的房子面上不显,但府里上下人等却都知道赖家借着大管家的身份,利用管家权势早早就将赖家左右居住的家生子都撵到了他处,不显山不露水的将左右以及后面的房子都打通了。 春纤没进去过,但听旁的小丫头说,别看院门小巧不显眼,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小丫头信誓旦旦的举起手,对着春纤比划了一个『三』的手势: 最起码也是三个并排小三进。 春纤颔首,表示相信。 她是真的相信。 因为去年刚入府那会儿,她还没见到三春呢,就先见到了赖家的姑娘。 穿金戴银,一身的贵气,丫头媳妇簇拥的穿越花园。当时春纤还以为这是三春中的一个。仔细打量那姑娘,身量不长,容貌也未长开。看起来不过清秀之姿,但却非常有气质。 春纤不知道那种气质要怎么形容,只以为是古代望族的官家小姐居移气,养移体,经年累月养出来的。等知道这位竟然是赖嬷嬷的孙女时,春纤心中那段欣赏才缓缓压下去。 这么个小姑娘,都有这么多侍候的丫头婆子,那她那位一落草就成了良民的哥哥赖尚荣岂不是更应该前拥后唤的过日子? 这么一想,赖家的宅子面积自然也就出来了。 收回心神,春纤又看了一眼挂着灯笼的赖家大门,便脚下不停的离开了。 到了林家门口,看着紧闭的院门,春纤不由又想到那件要命的事。 去年腊月里的一天,林之孝家的路过花园,洽巧看到正在那里扫雪的春纤,便叫春纤去给她跑趟腿。 跑腿这活对于在寒风中扫雪的春纤来说,绝对是件好差事。于是二话不说就按着林之孝家的吩咐去跑腿了。 林之孝夫妇有一儿一女,女儿比春纤大两岁,就是原着中那个林小红。夫妇二人在这荣国府也是有些排面的人物,虽然不及赖家,但也是极不乐意见到自家闺女入府为奴的,于是林之孝的母亲林嬷嬷便带着小红久居京郊的庄子。 临近除夕,林之孝借着办差之便亲自去庄上接老娘和闺女回城过年。林之孝家的又忙着府里的差事,家里便只有一个比春纤大上一岁的儿子。 听说小红还有一个弟弟的时候,春纤就愣了一下。等春纤到了林家之后,才知道为什么原着中从未提起过这个人了。 林家的儿子叫林鸿茗,是个在读书上极有天赋,并且也非常刻苦的少年。林家见这孩子如此上进,特意在他居住的西厢房那里收拾出一间屋子做书房。春纤提着食盒到林家的时候,那少年正面色极好的睡在书案上。 没错,就是极好。 屋子里一股子碳味,还有个面色极好的少年睡在那里…春纤每每想起来都要打上一个寒颤。 书房这种地方没修火炕,取暖都靠碳盆。若没注意通风,意外太容易发生了。 第9页 春纤在现代的时候见过一氧化碳中毒这种事,虽然有些手忙脚乱,到底没叫那个少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 也算这少年命大,是春纤过来跑腿。若是换个人来,估计跑腿的小姑娘就算发现了问题,也会先跑出去叫人,再不会像春纤这样虎气沖天的上手救人。 春纤虽然将窗户和门都打开,但这一屋子的碳味不是说散就能散的,于是春纤便想着将人弄到院子里。 冷虽然冷了些,但至少空气清新。 春纤好不容易将人拖到院子里,又担心寒冬腊月的将人冻死在外面,于是又跑回房拿了套被褥,给那少年包裹上。这前脚包完,后脚林之孝就接了老娘和闺女回来了,于是这里有人照应了,春纤又帮着去街上叫了郎中过来…… 郎中说再晚上一刻半刻的,林家这位小少年不是死了就是傻了。听到这话,春纤都吓了一跳,更别提林家几口人了。 林家人做事那是相当的低调,又赶上年节忙乱,这件事情就没弄得阖府上下皆知。等后来小红来找春纤,忿忿不平的说起自家弟弟这个『意外』时,春纤都有些说不上来的后怕。 她不后悔救人,但却没想到这么一件一氧化碳中毒事件并非意外。 原来那日春纤去之前,赖家的赖尚荣曾去过林家。 因林鸿茗在读书上非常有天份,林之孝俩口子便想要去府里求个恩典,给他们家的少年求一个良民出身,好在将来参加科举。 有赖尚荣这个例子在,林之孝俩口子不认为自己家求不来这个恩典。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与林鸿茗相差十来岁的赖尚荣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会那么的不忿的嫉妒一个小孩子。 没有哪个为儿女计之深远的父母是不疼孩子的,赖家自然是疼孩子的人家,但他们家也是那种会拿别人家的小孩来训教自家崽子的那种人家。 林鸿茗年纪虽小,但小小年纪就能静得下心读书,并且还得到学堂先生的赞扬,那自然就成了别人家的小孩。 赖大见天的拿着林鸿茗教育自家儿子,这一来二去的就心生怨怼。然后再听说了林家要求恩典放籍时,本就心性不佳的赖尚荣可不就鬼迷了心窍,下了黑手。 赖尚荣去林家,正好撞见林鸿茗在背书,似笑非笑的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出门时便趁林鸿茗没注意将留着一条缝的窗户给关上了…… 赖家与林家算是结了死仇的,可如今天林家不动声色,赖家仿佛也没发现什么一般。这让坏了赖尚荣好事的春纤总是担心这两家真斗起来,她这个不算无辜的池鱼会受到波及。 但若是时间重新来过,她想,就算知道了前因后果,她还是不会见死不救。 世事再艰难,她也还想做个人。 第六章 林鸿茗没死,也没傻,但一氧化碳中毒的后遗症却仍是出现了。可能是伤到了肺,林鸿茗醒过来后时常会感到胸闷气短,并且还会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后,林鸿茗又出现了新的症状。 他的双腿虽然可以正常行走,但其中一条腿却在走路时发出针扎一般的刺痛。 郎中来看过,没看出问题在哪。于是转天林之孝又借着贾家的势以权谋私的请了位太医给儿子看诊,那太医抚须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这下子林之孝俩口,外加林嬷嬷,林小红都慌了。 于是也不知道听了谁的馊主意,巴巴请了马道婆上门『花钱消灾』了一回,可惜仍是不见成效。 郎中,太医,神婆,和尚,道士,姑子算是都到林家走了一圈。可惜结果那叫一个差强人意呀,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春纤听说了这事时,下意识的认为这非常有可能是中毒时压破到了腿上的某根神经,或者是林鸿茗的心理问题。 不管是哪一种,不是靠养,就是靠契机奇蹟。盲目的寻医问药,除了会叫那些骗子有机可乘外,再不会有什么所得了。 一边伸手敲门,一边想着,早前给林鸿茗治病这事,怕是这数年来林家最高调的时刻了呢。 听说荣宁两府的主子和下人都或多或少,或是亲自,或是派了心腹下人来林家探视。 一重两轻的敲了回门,春纤便站在门口静静的等着了。 不过几个唿吸的功夫,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打开了房门。 开门的妇人姓吴,她和另一位姓江的妇人是林鸿茗出事后林家特意买回来的。 一边照顾林鸿茗,一边做些粗使活计。 如果林家当初就雇了下人,说不定林鸿茗这场意外也能避免了呢。可惜这世上就没后悔药这玩意。 听说林鸿茗现在的脾气,有些喜怒无常,变得很奇怪,不过春纤与这小孩接触的不多,以前脾气什么样,如今脾气又如何,春纤一概不知,不过是闲来无事听小红说上两句当八卦听罢了。 哦,对了,现在的小红还不叫小红,仍然叫着从出生就叫的名字——林红玉。 等黛玉进府,等她进府当差,这名字不想改也得改了。 弟弟出了这样的事,小红髮了狠的要进府当差。林之孝俩口子心里捨不得,不过,到是林嬷嬷看着家里的情况,到是同意叫孙女入府当差了。 林鸿茗听说这事后,到是发了一顿脾气,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急得林嬷嬷拿着鞋底子抽了一顿炕沿,将赖家好一顿骂。 第10页 赖家在荣国府势力极大,上有赖嬷嬷,中间有荣国府的赖大,宁国府的赖升两夫妇,下面还有两个一出生就放了籍的赖尚荣兄妹。 这么一比…林家就有些颓势呢。 若林家和赖家直接闹僵开来,有老太太偏帮,府里人再跟红顶白,看人下菜碟,林家未必有胜算,不,是一定没有胜算。不说林家定要向赖家讨回这笔帐,就是赖家也不可能任由林家做大,所以小红入府这事也算是给林家挣一条生路。 这一次林家叫春纤过来,就是想要趁着黛玉入府将二人都安排进荣庆堂,二人一块也算有个照应。 春纤本来还想走袭人那边的关系往荣庆堂挤,听林家这么安排,自然是乐意的。至于要不要加入林派,春纤到觉得无所谓。 「林大娘疼我,我心里感激。既然林大娘没将我当外人,那我就多说两句。我人小,又是外面买来的没什么见识,若是说的不好,还请林大娘别见怪。」 「好姑娘,你的好大娘心里都记着的。心里一直记着你的事,只也不好太惹人眼。」林家惯来低调,也就是林鸿茗刚出事那会儿心慌意乱弄出些动静来,后来林嬷嬷就带着林鸿茗去了林家早年在城里买的一处私宅居住,在那里请神送鬼的折腾,到是没再传出什么让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林家不想现在就跟赖家对上,后来又发现赖尚荣仿佛并没有将他害了茗哥儿的事告诉家里,林家便更装成无事的样子与赖家虚与委蛇。 为了春纤好,也为了拉笼这个看起来就挺机灵的丫头,林家一边观察春纤,一边想着如何更加安稳的将春纤安插到府中的核心区域。 「荣庆堂虽好,但老太太上了年纪,便是再长寿,最多不过十来年的寿数。这中间再出些什么事,保不齐…」哪天就断了气。顿了顿,春纤又道:「大娘想让小红入荣庆堂,想来除了老太太,还有旁的打算。宝二爷得宠,我入府晚,没见过那位进了宫的大姑娘,相传也是个有福气的贵人命。既送了她进宫,想来老太太和王家舅爷那里定不会让她默默无闻成了一颗死棋,一命二运三本事,大姑娘样样都不缺,封妃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林大娘点头,一旁的林嬷嬷抱着小红也贊同春纤的话,就连坐在外屋的林之孝父子听了,也觉得春纤这话的可能性很高。 「政老爷这一房虽然折了一个珠大爷,但兰哥儿自律,珠大奶奶的父亲桃李满天下,兰哥儿未来可期。元大姑娘和宝玉又是这种稀罕奇葩的命格,未来自是也不用愁。二房子嗣出息,前景喜人。和大房一比,天地之差,云泥之别。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宝二爷含玉而生,福气隆重,怕是歷朝歷代的开国太.祖都没这等福气。这事上面不放在心上倒也罢了,若上面忌惮…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后宫争斗,宫场倾轧,瞬息万变,一朝不慎,满盘皆输。投资二房,虽然高回报,却也伴随着高风险。 人常说三岁看到老,大老爷和琏二爷父子俩的年纪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六.七十了。心性如何,怕是街上三岁的黄口小儿都能知晓一二。大太太不提也罢,琏二.奶奶杀伐果敢,竟是脂粉中的英雄,只她心无畏惧,杀头的罪也未必不敢沾。自古以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大房送碳难,二房添花也不易。 茗哥遭了一回罪,但将来未必不能出仕。古人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现在就去瓷器碰瓦罐呢。若我说,与其真叫红姐姐入府当差,学些侍候的活技,还不如多学些管家的本领。」春纤自己没啥上进心,也不想上进一回,一朝等来抄家流放重新发卖的结果。不显山不露水的混几年日子,然后赎身出去过自已的小日子去。 当初买房子时只拿了原房主的白契地契和牙行开的犹如合法购房的手续一类的文书的春纤并没有去衙门进行过户登记。 一般来说,拿着这两样东西和身份户籍去衙门登记交税,这房子才算是真正属于春纤。可惜春纤一个卖身的丫头压根没有户籍能办这事,便只能先这么煳弄着,准备等将来赎身的时候去衙门弄户籍时再一道办房子的事。 其实这样买房风险很大。如果原房主拿的是红契地契,她在买房的时候必须立即带着牙行的人和原房主尽快去衙门办手续,不然碰上个无赖的房主,哪怕是将房子卖给她了,也可以去衙门交些工本费,补办一份地契。 地契分白红两种地契。而所谓的白契和红契,说白说就像是超市发的不记名购物卡和记名购物卡。一种谁拿了都能买东西,丢了就丢了。一种丢了可以凭证件丢失补办。 这事不能想,想想都觉得糟心。看一眼面前的林家娘仨,话说到这里,春纤就闭口不言了。 其实在春纤看来,当奴才这事,真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是提防赖家,想要从府里想办法,也没必要让好好的姑娘进府当奴才。 更何况,人家朝你家子嗣下手,那你其实也应该灭了他家的希望,朝着赖尚荣来点爱的回馈。能打直球时,就没必要迂迴。 春纤记得原着中小红最后是跟在凤姐儿身边的,跟在凤姐儿身边多少能学些管家理事,可进了荣庆堂,上有老太太,下有宝玉,又能学到什么? 不过是跟着一群丫头争上位的机会罢了。 第11页 林家一家都没半个傻子,如今…不过是因为林鸿茗的事乱了阵脚罢了。 林鸿茗遭了这么一回罪,仍就没有放弃读书。不过他时常咳嗽,读书进度和专注度就不如以前那么有效率了。 这场意外彻底打乱了林鸿茗对人生的所有规划,但他并没有放弃通过科举改变人生的初衷。 因为一只腿一走路就跟针扎似的,导致林鸿茗坡脚的很明显。本朝规定面有伤疤,身有残疾都是不可能参加科考的。所以除了努力读书之外,林鸿茗还在练习走路。 林鸿茗心想,只要他多练习,走路就不会太明显,就能正常参加科举。至于咳嗽,这个在林家小少年这里,却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因为咳嗽不会取消他参加科举的资格。 第七章 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不提这话是不是真的能够一概而论,但读书能改变命运这一点却是不争的事实。 有人读书为了明事理,有人读书则是为了改换门庭。对于林鸿茗来说,读书却是改变出身的唯一机会。 出事后,林鸿茗也曾自暴自弃过。若不是后来再没出现什么旁的症状,林鸿茗可能会从那个总被先生夸奖的小童彻底的废成渣,一蹶不振。 林鸿茗出事后,春纤本着发展一下人脉关系的心思,特意过来探过病。所以见到林鸿茗意志消沉时,还好好的安慰了他一番。 『……我以前还遇到过一起碳气中毒的事儿,从房里救出来的时候,大小便都失禁了,整个人都臭啦。拖到院子里时,粪尿蜿蜒了一路,身上也全是粪尿,脸上还都是口里吐出来的白沫沫。好不容易救回来了,人却傻了。除了知道哭,就是一个劲的傻笑。瘫痪在床上后,生了一身的褥疮,身上都烂了。还有他那屋子里的味都能将人熏吐了……瞧瞧他,再看看你,有没有感觉幸福一些?』 虽然伤了肺,又走路坡脚了,但没缺胳膊断腿呀,更重要的是命保住了不是吗。大小便没失禁,还没变成傻子,只要人能正常思考,生活就不会是一条绝路。说不定过几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坡脚的毛病就不治而愈了呢。 就算没有奇蹟出现,好歹也是个读书识字的,将来再不济去铺子做个帐房先生,也能养家餬口。 自暴自弃…啧,闲的蛋疼!!! 劝林鸿茗的时候,春纤没说她在现代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里娇养长大的小公主。 她想说,你知道本姑娘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吗?知道姐姐我读了多少年的书?王者什么段位吗? 你如今还有祖母疼着,父母护着,再不容易还能有本姑娘艰难?一朝穿越成了卖身奴才,还不是照样随遇而安,积极面对生活。 所以说呀,人生就那么几十年,好赖都是过。凡事看开点,别为难自己,也别为难别人。 春纤这些安慰人的话张嘴就来,看起来乐观又没过脑子。她自己到是痛快了,但听完她这段毒鸡汤的林鸿茗脑海里都是某种相当和谐的画面和病人的惨状,整张脸瞬间黑成了锅底灰。 画面感太强了。 不过从那以后,林鸿茗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精气神都比以前好了。每天认真读书的同时,也在努力做『復建』。 每走一步都针扎似的疼,走上一个时辰就汗流浃背,痛到没有知觉。然后…就不坡了。 林鸿茗对春纤的印象很复杂。感谢救命之恩的同时,也因为春纤之前说的话对其有了一个不太正确的认知。 粗鲁,俗气,伶俐,却也无知。 不过今天再听春纤这么一大段话,林鸿茗彻底对春纤改观了。 能说出这么一段话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无知蠢笨的丫头? 这必然是个眼界深远,心中藏丘壑之人。 想到这里林鸿茗看向父亲,眼中带出一抹疑惑。 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出身,竟有这般见解?林之孝摇了摇头,也觉得事实跟他们俩口子之前调查的结果偏差很大。 林之孝带着儿子做在一帘之隔的外间,林嬷嬷带着儿媳妇孙女和春纤做在里间,此时虽然看不到林之孝父子的表情,但看到小红那略带崇拜的目光,春纤心里不由嘚瑟了一阵。 呵,穿越的妹子嘛。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呀。有原着打底,还有什么说不出来的。 来日西海沿子乱边,她还能说出『犯我僵者,虽远必诛』这类霸气侧漏的名人名言呢。 嘻嘻,你看她骄傲了吗? 没有吧~ 「娘,茗哥儿是个有志向的。红玉入府当差,怕是于将来的亲事有些妨碍。」林之孝家的本就捨不得自家闺女入府当差,此时听了春纤的话,试着换个角度劝说家人。 顺着春纤的话往下想,无论是林之孝夫妇还是林鸿茗都不认为让小红入府是个好主意。 林家虽然是家生子,但也不是不知道捐官这条路。荣国府的贾琏就是捐的官身前程,听说赖家也准备给赖尚荣捐一个。他们家背靠荣国府,也算是一条人脉,所以就算将来林鸿茗考不出来,捐个出身也是条出路。 先捐个出身,然后再慢慢想法弄个有正经差事的官职。虽然捐出来的官,哪怕以后再努力按本朝一些不成文的规定也不能升到四品。但哪怕是做到五品,那也是列祖列宗保佑,光宗耀眼的体面。 第12页 他虽然是家生子出身,但儿子是捐出来的官,那就是官身。等到了孙子辈,就是正经的官宦子弟。 思及此,林之孝和林嬷嬷互视一眼,也觉得若茗哥儿成了官身,那有个为奴的姐姐虽然影响不了茗哥儿太多,但这样一来红玉想要嫁个好人家却是不容易了。 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一门好亲事,是可以互相帮衬的。再者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为儿子筹谋,也不能就这么牺牲闺女。 「我看当务之急,还是先求了主子们的恩典,给他们兄妹放籍。之后送茗哥儿去江南读书。」 江南文风盛行,书院林立,歷朝歷代都出过不少名师,教导出不少举人进士。送茗哥儿去江南读书一来远离京城,无人知晓他的出身。二来也能远远避开赖家,减少危险。三来便是可以多结交一些文人志士,开扩眼界和人脉,算是一举数得。 林嬷嬷将儿子和孙子都叫到里间来,她盘腿坐在炕上说着安排。春纤在听到江南这两字时,就不由想到了黛玉和林如海。 那就是从江南来的呢。 「我恍惚听说林姑老爷就是在江南做官?」小红拉了一下春纤,小声问道。 「对呀,扬州的巡盐御史嘛。」春纤对小红点点头,又小声补充道:「世代书香,五代列候,正经的探花郎。」后世的高考状元是一省一个,一年就有一个后来人。而林如海这个探花郎可是三年一个,全国的那种。 想来…他父母一定很骄傲。 小姐俩在那里小声说话,只屋里本就不大,俩人一说起来,旁人的注意力便都被拉了过去。 「我听府里的人说林家没落了,周瑞家的还跟人说林姑娘是天煞孤星,剋死了弟弟,又剋死了亲娘,林姑老爷怕了,这才老太太一接就将人送过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只这话我是不信的。」 她祖母以前就说过,林家和林姑爷若不好,老太太才不会将嫡亲的姑娘嫁过去呢。再说谁家死了亲娘和兄弟就有一个天煞孤星,那这天底下的天煞孤星还能数得过来吗? 只是这些道理小红都能想明白,就是想不明白周瑞家的为什么要那么诋毁林家的表姑娘。 祖母说过事出必有因…难道是周瑞家的或是二太太与林家以及过逝的敏姑太太有什么过节,这才迁怒到了一个还未进府的六岁小姑娘身上? 「周瑞家的是二太太的陪房,这话便是不信,也得信。」刚才说话说得有些口渴,春纤拿过一旁的桔子一边剥皮,一边小声说府里的现状,「王家嫁进来一对姑侄到贾家,还分别嫁给两房的爷们。老太太偏疼二老爷和宝玉,大房的琏二.奶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瞧着吧,以后有的闹了。」 小红:「……」 你这期待的语气不要太明显哦! 虽然不知道她进荣庆堂的事有没有因为她今儿这番话有所改变,但这些事情也不是她能左右的。看一眼时辰,发现她再不回府,就要耽误晚上那趟送水的差事了。 于是春纤也不再逗留,寒喧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了。 林嬷嬷和林之孝夫妇没动,林鸿茗欠了欠身,只小红起身将春纤送到院门口。不放心的拿了柄灯笼叫春纤拎着,又让家里的婆子送春纤回府去。 春纤离开后,林家又是一番谋划。 或者说春纤的话像一盆冷水,将这一年来因着林鸿茗受伤而升起的暴躁,焦虑,烦愁等等情绪都浇灭了。 思绪渐渐清明的林家几口,到是拿出了往日的谨慎和算计。 …… 求贾家恩典给小姐弟放籍的事,并不需要他们多谋划。林鸿茗去江南读书这事才是重点。 林鸿茗去江南读书在林家人心里那就不是小事。他就读的学院,居住的宅子,照顾他日常起居的人。最重要的是还要给他备上品性良善,稳妥又不失机娄的书童长随护其左右…… 最后一番商议,林嬷嬷决定亲自跟着小孙孙去江南陪读。 家里买的两个僕妇,吴婶留在京城干些粗使活计,江婶跟着林嬷嬷去江南。林嬷嬷是经事的老人,林之孝夫妇能有今天,离不开林嬷嬷的教养。所以林嬷嬷去江南,林之孝夫妇是放心的,但放心之余又有些愧疚。 林鸿茗的事情商议好,又说起了小红。至于小红,林嬷嬷也打算一道带去江南。 第八章 之前小红大多数时间不在贾家下人房这边生活,陪伴在亲祖母身边好歹也算有个教养。如今林嬷嬷要带着孙子远下江南读书,那小红的教养就是一个问题。 这年头,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便是奴籍出身的家生子,在有条件的时候对家中子女的教养也是极为看重的。 女子普一出生就被圈在了一个又一个框架里,出嫁前要学会女红针线,厨艺中馈,等等大大小小的各种各样的本事。出嫁后通过自己的本事立足夫家,才能不叫娘家被人指着嵴梁骨说家教缺失,影响家族的名声和家中的兄弟姐妹。 林嬷嬷是在府里当了一辈子差的老嬷嬷,她年轻那会儿,贾家正是极盛之时。是见过各种大场面,也贴身侍候过主子的大丫头,排场都跟现在正经姑娘差不多。 犹记当年贾敏阁中,一脚出八脚迈排场,才是国公府姑娘的尊贵。如今三春加在一起都不及那时光景。 这样一个经事的老嬷嬷教养亲孙女,其成果自不必说。 第13页 话回当下,不入府当差,又没林嬷嬷教养,父母又长日繁忙庶务不得空闲的时候,小红留在家里就真要耽误了。 带去江南,一来方便林嬷嬷教养,二来也能出去走走看看不同的风土人情,增长见识和阅歷。三嘛,也是为了小红的终身考虑。 那边毕竟文风盛行,读书人遍地,在那边找个相当的亲事也容易。来日姐夫和小舅子互相扶持,再有他们借着贾家的人脉帮衬一二,林家就稳了。 此时出行不易,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他们生活的城镇,甚至因为这世间对女子从来都吝啬和刻薄,她们被关在一个地方就是一辈子。 一辈子守着一个地方,守着一个人…… 可能是知道这辈子出行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小红对离开父母远去江南陪读这事并不牴触。 不但不牴触,她还非常的期待。 都说父母之爱计之深远,林之孝夫妇哪怕再不舍自己这双儿女,也知道这是对孩子最好的安排。 只是相较于茗哥儿,林之孝夫妇更不舍小红。 茗哥儿就算走的再远,他也是林家的儿子,是要孝顺父母,撑门立户的家中男丁。将来一举高中,外放为官,他们若想儿子了,就离开京城跟着儿子去任上,怎么着一家人都能在一起,但小红不一样。 女儿大了就要嫁人,嫁了人再想回娘家就不容易了。若夫家不在一地,就像嫁到林家的贾敏一般,十几年不曾回娘家,临了生死不復相见。 父母与女儿能在一起的时间就是女儿出嫁前的这十几年,小红本就长年跟着祖母居住,与父母聚少离多,如今这一走,又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若…说不定再回来就是待嫁之时了。 林之孝家的满心都是自己的这一双儿女,而林之孝心里除了儿女外,还有林嬷嬷。母亲到了享子孙福的年纪,却还要为了子孙千里操劳奔波,为人子女怎能不愧疚难安。 可一想到这是为了林家,到也只能压下心中万般情绪准备起出行事宜来。 …… 在准备出行事宜时,林家几口又坐在炕上商量了一回良民身契的事。这事找老太太也能办,不过找老太太办这事有利有弊。 林家此时最怕节外生枝,找老太太放籍,就会闹出一种跟赖家打擂台的局面出来。他林家子十岁出头读书就比那个赖家子强,与其让人心生嫉妒,再坏了事,还不如换个人操作。 如今府里管家的是大房的琏二.奶奶,那位别看心眼极多,但说话做事却没甚章法。投其所好,再略表一回忠心,这事未必不能成。 林家的这些决定,春纤是过了好几天后才从小红那里听说的。 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祖母说林姑娘无论带了多少人来,入府时老太太也一定会安排府里的人过去侍候,她想让爹娘安排你去侍候林姑娘。你如今还是粗使丫头,调过去就能升上三等,你是府里派过去的,林姑娘又是客居的姑娘,你日常在房里侍候也不打紧。等升上二等,就名正言顺了。只是不知道你乐不乐意。」 三等丫头比粗使丫头好一些,但也不是能随便在主子屋里进出侍候的。 「不是很乐意,不过也没多不乐意。左不过比现在轻省,也是在荣庆堂当差,先干着就是了。」虽然她叫春纤,但她却不太愿意去侍候林妹妹。 一来她散漫惯了,将自己照顾好都不容易了。再照顾一个体弱多病,又敏感爱哭的小孩…没那个自信。 荣国府讲究长辈身边的阿猫阿狗,小辈都得敬着的规矩。所以从现实角度讲,成了老太太名下的丫头,只要老太太不死,她的日子就有保障。 贾府讲孝道,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贾母。她院里的丫头,便是凤姐儿那样彪唿唿的都不会轻易折辱打骂。 若成了林妹妹的丫头,一个自身难保的主子,能有什么省心日子可过?重要的是世人都分亲疏远近,和黛玉朝夕相处久了,以她的性子,她真能在黛玉受欺负的时候袖手旁观? 那绝对不能够呀。 「我猜你们应该会在明年开春时启程。」心中转了一回,然后看向小红,笑道,「看来,我除了要留在林姑娘身边,还要读书习字了。」 再过不久,黛玉就进府了。进府后,还得容春纤找机会和时间往黛玉跟前凑,混个脸熟,之后小红说不定还会来府里找春纤『玩』,在黛玉那里过个明路。这样一来就到了年底,年底江河上冻,正月里出门容易犯忌讳,于是最快的出门日子就是过了二月二。 至于读书习字,自然是让黛玉知道春纤要给小红写信,一来二去的,也好方便他们上门拜访林如海。 看来,他们已经从周瑞家的或是旁处知道了黛玉便是入了府也未必会被妥善照顾了。 一早就知道春纤聪慧,但没想到她刚刚起了个头,春纤就想到了接下来的安排,心中贊了一声后,小红点头肯定了春纤的猜测,「爹娘是这个意思。」这次来,还特意带来了笔墨纸砚和家常用的宣纸。 林如海是正经科举出身的巡盐御史,不说家世人脉,就是他在江南的影响力就不是林之孝一家会放弃的关系户。 最好也最稳妥的计划是小红留在京城,借着老太太的手留在黛玉身边。有这么一分香火情在,他们完全可以借着黛玉的关系叫茗哥儿上门拜访。 第14页 但事有意外,他们并不知道林如海对黛玉到底有多深的感情,若林如海对黛玉就像大老爷对二姑娘,二老爷对三姑娘那般,那留下春纤也就足够了。 林嬷嬷等人自是没想到春纤还能自己找关系疏通门路,所以在他们看来送春纤入荣庆堂是双赢的决定。 当然了,春纤原本于林家就有恩,如今虽然是给春纤安排轻巧差事,但也不能否认林家会从中得到的益处。 他们想等春纤年纪到了,他们就认孤身一人的春纤做女儿,然后为其准备嫁妆,风风光光的发嫁,也算是圆了他们之间的纠葛。 这种安排换了旁人来说,都是极好的安排了。但在春纤这里,却洽洽相反。 包办婚姻,给自己再找个爹娘,名正言顺的管束自己…真不在她的人生规划里。 「认了干亲不好行事,只我心里跟你们亲,那些俗礼免了也无妨。」小红口齿伶俐,自是将家里的安排和许诺一五一十的转述给春纤知晓。春纤闻言笑了笑,「我这人性子古怪,没规矩惯了。若嬷嬷疼我,林叔和林大娘也信得过我,便想办法将我的卖身契找来吧。虽是一纸契书,于我却大有用处。等过几年我年纪再长些,出府时也少些啰嗦。」 要卖身契主要是为了她那套没还办完手续的房子,以及担心上了林家这艘船后,哪天再因为什么事情被赖家的人找理由提脚发卖。虽然卖身契在她手里,但像荣国府这样的人家,也有办法灭了她。但她拿了卖身契,就可以去衙门办良民户籍,之后…她不信真到了危机时刻,她连个逃跑的机会都找不到。只要逃出去了,躲上一阵子,户籍就能用了。 呃,除非是推出去立即杖毙那种。 当然了,她既没给主子们下毒,又没偷宝玉的玉,又怎么可能沦落到立死的地步。 其实相较于其他人,他对林之孝一家的印象非常好。但印象不当饭吃,她也得为自己多做些打算。 几年后荣国府都抄家了,林之孝一家能不被殃及池鱼就不错了。自顾不暇之时哪还顾得上她? 既然小红来传话了,那咱们就将交易细节好好的理一遍。 那些许诺即不是她想要的,也未必能拿到。什么认干亲,风光发嫁,嫁妆娘家的,她都不要。她替小红,替林家去黛玉那里玩卧底,她今年十岁,可以干到十六七岁再出府。但前提是林家必须现在就将她的卖身契给她。 「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现实一点,做老太太院子里的丫头真比跟着姑娘小爷舒心。 再说得实际一点,黛玉如今才六岁,一般穿越女主穿越过来的年纪都不大。而且百分之七十以上,曾经的年纪都是二三十岁。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别人什么样作者不知道,但作者二十来岁的时候可没耐心去照顾小孩子。自己都没长大呢,哪来那么多的母爱和善解人意以及好脾气的去长时间,长时间的体谅一个敏感又邻牙俐齿的小孩?年纪和阅歷在那里摆着呢,哪怕穿越前再喜欢,估计临了那份喜欢也会打折扣。 第九章 原着中曾有一段描写贾家年节时应酬往来的文字。正月十七薛姨妈家请吃年酒,正月十八日荣府赖大家,十九日宁府赖升家,二十日就是林之孝家请主子们吃年酒…… 从这个请贾家主子们吃年酒的日子排序就可以看出林之孝家在宁荣两府的地位。比不上赖家俩兄弟,却绝对领先其他贾家管事。文中描述少,也许是林之孝俩口子谨慎低调,不像旁人那般张扬吧。 看到这段吃年酒的文字,就可以知道林嬷嬷为了她那一双孙子孙女去求贾母,有赖家放籍的旧例可循,也不是多费口舌的麻烦事。 但林嬷嬷却没选择去求贾母,而是细细考量了一番,吩咐儿子儿媳备了一份重礼后,亲自带着儿媳妇去求了凤姐儿。 良禽折木而栖,虽然凤姐儿不是一块好木头,但她却是府中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如今她又管着家,是现官不如现管的局面。重礼託付之下,以这位管家奶奶的性子,不怕她推脱。 之所以会选择凤姐儿,主要还是因为赖家已经隐约站位二房了。 怎么看出来的? 知道宝玉喜欢漂亮丫头,还特特给老太太送了晴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赖家一直是老太太的心腹嫡系,顺着老太太的意思倒向二房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他们林家之前不与赖家争,有老太太的意思,也有他们家不想出头以及枪打出头鸟的顾虑,如今…退不得了。 既然赖家选择了二房,那他们就只能不动声色的往大房这边靠拢了。 说不上投靠,不过是因势所趋的选择。 其实说起来,如果大房想要保住荣国府里属于他们有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期待老太太早日归西。不然真拖到二房那双子女起势了,再想要守住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就难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太太若归了西,二老爷没爵位,还得丁忧守制。那靠着老太太才稳坐荣国府大管家,又投靠二房的赖大一家,怕也是明日黄花的命数。 林嬷嬷在心里轻嘆了一声,由衷期待那一天早点到来。 凤姐儿时常说林之孝俩口子是一对天聋地哑,但实际上这俩口子的嘴巴就没一个是笨的。 这一次有林嬷嬷打头阵,林之孝家的掠阵,却是仍旧没显出林之孝家的口齿来。 第15页 先上重礼,再适合说几句两房现状,最后表一回忠心,以凤姐儿爱财捨命,不禁夸,也不禁激的性子,这事压根没费吹灰之力就办成了。 凤姐儿得了好处,又见林嬷嬷一副不欲张扬的表现,知道这事求到老太太跟前也是一样的结果。如今求到她头上,将来领她的情,就答应的更爽快了。见平儿不在,便叫了个丫头去后楼的库房取身契,要将这事不惊动任何人的悄悄办了。 反正林家那小子离参加科举还有些年头,等事到眼前了,再跟老太太,太太提一嘴也不迟。若是考上了,就当喜事哄一回老太太高兴。若一直没考上,这事就更不需要巴巴的多嘴说上一回了。 二.奶奶表示:小事一桩~ 贾家好歹是大户人家,跟着各位太太奶奶陪嫁进府的陪房,外面买来的丫头下人以及这府里一代一代繁衍出来的家生子,光是花名册就好几本,那装身契的箱子更是足足有好几个。找起来虽然不至于多繁琐,但也绝对很麻烦。 于是得了凤姐儿许诺,又见一早就安排过来的婆子们都来回事,林嬷嬷借着凤姐儿有事忙为由,非常有『眼力』的要带着林之孝家的先离开,又说不在这里等了,等丫头找到身契再去衙门办手续也是一样的。 出了凤姐儿的院子,林嬷嬷就给儿媳妇使了个眼色。那林之孝家的直接去了后楼。背着人用几两银子和一点好处就将春纤的卖身契换走了。 理由就是春纤是他们家认下的干闺女,甭管亲生的还是认回来的,总要一视同仁才好。 他们没精力教养,就叫.春纤还留在府里学些眉眼高低,规矩体统,所以这事就更不好声张了。 那丫头一听这话,再见林家开出来的好处,无有不应的。 荣国府里的丫头,一般不是给府里的爷们做了小,就是到了年纪放出去配人。 有配小厮的,有配长随的,更有配庄子上或是铺子管事的。当然了,亲事有好有坏,想要一门好亲事,除了你自己有体面,主子给脸,还得家里人上心,不然随便发嫁个阿猫阿狗也是有的。 在这个时代的人心里,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第一次没投好,还有第二次改变命运。若是第二次没选好,这辈子就没甚盼头了。所以林之孝家的便以此事做礼,换那丫头守口如瓶,心甘情愿的为他们保守秘密。 那丫头想,那些卖身契一年半载都未必有人要翻找,这些时间足够她嫁人了。 也不是这丫头有多恨嫁,只是一年小两年大,丫头辣么多,嫁人还是得趁早,不然好的就让人挑走了。 不敢在凤姐儿眼皮子底下弄鬼与琏二爷眉来眼去,趁早将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也是对自己小命负责的事儿了。 这丫头明显是被凤姐儿前阵子收拾陪嫁丫头的狠戾劲吓着了。 再一个看看宝玉的奶娘,再看看琏二爷的奶娘和二姑娘的奶娘,从丫头到媳妇,只要抓紧时间成亲生产,她未必不能再迎来个事业小高.峰。 能在大宅门里生存的丫头,脑子笨的绝对是少数。这丫头转眼间就想了那么多,于是抓紧机会上了林家的贼船,卖主求荣了。 贾家这种欺上瞒下,阴奉阳违的事忒多了。没人觉得这种交易不好,只有人因没碰上这种『好事』而羡慕和懊恼。 主主僕仆都是这种心态,也怪不得最后落个那样的结局了。 其实世上这种奇葩的观念还有很多,典型的就是那句『笑贫不笑娼』。当然了,更奇葩的事就是每每开表彰大会的时候,个人先进事迹上总会有那么一句以从不迟到早退来形容人敬业的话。 在春纤看来无论什么工作,不迟到早退都是最其本的职业素养,它与敬业无关。可惜很多人都不这样认为~ 林家办事很周到,在给小红姐弟办户籍的时候,也顺手给春纤办了。办好了户籍,就让小红将那一纸户籍给春纤送来了。 春纤看着那张古代版的『身份证』,下意识的想到了防水以及防虫鼠。用帕子将户籍纸页包上,小心的塞到袖兜里,趁着无人发现迅速转移到交易平台附属的保险柜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拿到身契,心情极好的春纤也乐得营业:「前儿你走后,我又仔细想了下,就算留在林姑娘房里,也得有些一技之长才好。白日不当差,就花了些银钱请街上的梳头娘子教了我两个髮式,你今儿来的正好,试试我的手艺长进没。」现实现卖的手艺可以有。 头髮梳的好,也算是一种特长。 小红闻言笑着应了,一边背着春纤坐下来,一边小声告诉春纤,「我爹收到消息,林姑娘再有两三日便入京了。」 「这么快?」 第十章 贾母是九月初派人去接黛玉的,接人的僕妇们乘船走水路下扬州。扬州那边林如海择了初二的日子返程,也是走的运河。 夜里视线受阻,行船不安全,所以古人只要不是太赶的行程,夜里都是靠岸停泊,翌日天光大亮后才会再次拔锚起程。这一来二去的,竟然…这么快就到了,看来古代的速度也不全是蜗牛呢。 这么想的春纤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怎么就忘记了荣国府每个月二十号发月钱的事了呢。 不说她就在荣国府,清楚的知道荣国府每月发月钱的日子。就说原着里也有隐约写到过放月钱的大致日期。 第16页 刘姥姥游完大观园,凤姐儿的女儿巧姐儿就病了,当时彩明来念《玉匣记》,上书八月二十五日病者,在东南方得遇花神一类的字句。而前一天,就是八月二十四。 这一天刘姥姥游大观园,袭人还抽空问平儿为啥压工资了。 很明显,按惯例月钱不是这一天发的。而月钱如果不压个三四天,以袭人的性格估计也不会去问平儿。再按着人们对整数的迷之追求,发放月钱的日子很有可能就是每月的二十号。 这么看来,如果想弄懂红楼里的时间,除了要看原着外,还要身临其境。 春纤心忖一句,幸好对这些不耽误胃口的问题,都比较随遇而安,顺其自然。 「真好看,难为你怎么想的。」对着镜子左右照着自己新梳出来的髮式,小红欢喜极了,「快叫我看看这双手,怎么就那么巧呢。」手巧,这心思也巧。 春纤到底是成年人的思想,虽然经过社会的洗礼,脸皮堪比城墙,但到底做不来厚着脸皮赖在屋里的事儿。所以学一门技术,给自己渡层金,就是她当前会做的选择。 不过哪怕交学费了,梳头娘子也不会将手艺随便教给外人。若不是春纤指天发誓说自己就算出了荣国府也不会进这一行,抢她生意。那梳头娘子这才看在银子和得罪不起荣国府的份上有所保留的教了春纤。 梳头娘子留了个心眼,她只教春纤在室女的髮式,坚决不教她妇人髮型。春纤觉得这样也好,她也没想过要给『妇人们』梳头。 接过小红手上的手把镜,春纤退后一步,认真的看了一回她的模特,抿着唇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两个丸子。 弄不懂为啥同样的髮型她会给别人梳,却不会给自己梳呢。 而且做髮型真的需要好耐心和时间。 …… 知道了黛玉即将入府的消息,春纤便开始不动声色的收拾自己的行李。 粗使丫头其实没什么家当,尤其是住在大通铺这边,就更不会将贵重物品放在外面。 不知道搬进荣庆堂,成为三等丫头后会不会重新发被褥。因这种事情也不好现在就打处打听,春纤便只能趁着白日无事的时候先拆被子洗被面和褥子面了。 春纤不是很喜欢这种每次洗一次,就要大拆大缝的活。所以早在去年的时候就买了两块布简单的给被子和褥子做了个面。每次拆洗只要将那层固定在被子和褥子上的单布拆下来就行。 不过虽然有这么一层单布隔着,但为了不扎眼,那块布只套住了挨着身体的那一面,没套住的地方照样会脏。所以春纤想趁着黛玉还没进府,将自己的个人卫生都做好了,也好搬进新宿舍。 不然拿着半新不旧,半脏不脏的铺盖…谁知道新舍友会不会嫌她脏呢。 春纤想,等升了等,换了房间,她就做两套现代常用的被罩床单。然后在被褥子四个边边上缝几个小布条,然后再在做好的被罩床单里面的相同位置缝小布条,两相一系,就固定住了,这样每次拆洗也方便省事。 荣国府门禁是真的很松,所以为了不用冷水洗床单被罩,春纤都是拆下来拿回家去洗。 一来可以烧些热水不伤手。二来也可以将之前冻的冰都收起来。 洗刷,收冰,採买等等的事情一忙起来,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这一日,春纤早起给茶房送完水,就回到房间的炕上拿笔记录她学的那些髮式的梳妆过程。每种髮式叫什么名字,要先梳什么,再梳什么,怎么盘扭才能出什么效果,一笔一笔记下来,也算是加深记忆。 一边记,还一边用买来未分股的绣线做头髮,编一些她学过或是记忆里看过的样子锻鍊手感和技巧。 「林姑娘进府了。」同屋的小丫头从外面跑进来,一边气喘嘘嘘的对着包括春纤在内的一屋子说了这么一句,一边换下刚刚弄湿的鞋又跑出去看热闹了。 她们屋里的丫头都和春纤差不多,有『家世』和没后台的都要打扫花园和送水。区别只在于打扫花园时的区域和送水的时间罢了。 春夏还罢了,一到秋冬时节,干她们这种差事的就特别费鞋,每人都至少要准备两到三双鞋,这样才能在鞋被水打湿时不耽误替换。 春纤今冬在成衣铺子里做鞋时,都叫老闆娘用不显眼的黑色皮子给她做鞋面。这样一来就算是被井水打湿,那水也不会立时渗进去。 至于是不是太浪费了,这一点春纤到是没想过。毕竟她现在才十岁,今年冬天做的鞋,明天就穿不了。浪费这种事…一早就存在。 刚刚跑进来的小丫头是白天给茶房送水的,估计是送完水看到黛玉进府了。匆匆跑回来换双鞋就又去看热闹了。 听说黛玉进府了,屋里的丫头也都兴奋了一下,然后相约着出了房间去荣庆堂那边看热闹。春纤慢了半拍,一边收拾身边的东西,一边打量了一回自己这边睡了一年多的屋子。 将零碎物件都收到属于她的那个木头箱子里,春纤这才整理了衣裙看热闹去了。 荣国府里的丫头对任何事都抱着围观和热情,一路上春纤看到不少不当差的丫头往荣庆堂去。路上遇到几个熟悉的,还互相打了声招唿。 『我自来如此,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第17页 今儿荣庆堂不像往日那般规矩大,到叫春纤成功混了进去。一进去便听到一个娇弱轻柔的声音。这么红楼的台词,泰半华夏人都知道是谁说的。于是春纤一边朝着声音处望去,一边在心里吐槽黛玉忒实在。 这阖府的贾家人,一屋子的亲戚不都是你的外姓亲友,当着她们的面这么说真的好? 姑娘呀,你可长点心吧。 知道你是来投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很早以前,就特别想不通,黛玉那么个聪明人为什么要在这种场合说这句话?不过这句话还真挺『预言』的。 每次作者写到这里的时候,都在想若是这屋子里有个彪唿唿的,直接对黛玉来一句『我们捨得,你出家去吧』或是『那你回家吧,我们都是你的外姓亲友。』会是什么样。 第十一章 春纤有些促狭,这会儿不但一面在心里吐槽黛玉,还在脑子里将黛玉那句话的结尾改了改。 『我自来如此,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如今外祖母派人来接,想来外祖母总是疼我的,那应该…不妨事的吧?是吧?是吧?』 脑补了一下黛玉说完这句话后贾母等人的脸色,春纤都差点乐出来。 其实在黛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春纤脑子里还想到了些旁的。 人都是双标的感性生物。这事放在旁人身上就是没情商,放在黛玉身上就成了真诚直爽。可将心比心,谁家要是来了这么个亲戚,也够糟心的。 换个心思阴暗的都要以为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才来我们家等死的。 心下摇头,春纤再次怀疑跟这姑娘绑在一起会不会一起沉船。 似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一眼对着黛玉一副关心备至模样的贾母后,春纤垂下了眼眸。 在春纤有限的阅歷和见识下,如果贾母想知道黛玉身体如何,更应该说的是『往日你娘来信,说你如何如何,如今可大好了?』这一类的言语。 换个思维想,正常情况下,就算你不知道来家的小孩身体有恙,见人小孩长的瘦弱,也不会一上来就问一句『你是不是有病?你平时是不是得吃药?』 用正常的角度去想事情,如果亲生女儿一出生就体弱多病,做母亲的会不会写信求助自己的娘家。 我闺女从会吃饭就吃药了,您老知不知道什么偏方呀。 认不认识什么好郎中呀。 再不济,往来的书信里总会问一些京城那地界百年老字号能不能治黛玉的病什么的吧。 可听刚刚这些人与黛玉的谈话,仿佛她们从不知道黛玉身子骨脆儿似的。 就算贾敏日常家信都是报喜不报忧,可两家每年光是两家下人互来走礼也不可能传不出来半点风声,这事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这一刻,春纤贼好奇贾敏写给贾母的家书日常都会写些什么了。 总不会写我闺女是鲁智深转世,徒手也能倒拔垂杨柳吧。 丢下这个疑惑,春纤又将视线转回黛玉身上。 荣庆堂很大,春纤又站在人群里,遥遥看过去,发现坐在老太太身边的小姑娘长的真不如三春看起来健康。 六七岁的模样,虽然眉眼精緻,但露在外面的肤色带着一种不健康的白,而且怯怯弱弱间还带着很明显的拘谨。 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得不说上首陪座的小姑娘真有一股子叫人心生怜惜的气质。 不过想到这小姑娘比孟姜女还能哭,春纤就又有些敬谢不敏了。 哪有那么多的眼泪…呃,一路从码头过来,怕是到现在都没更衣出恭呢,是不是应该庆幸刚刚哭了两场,才没叫膀胱受累? 心思乱转间,凤姐儿那标志性的张扬笑声就出现了。跟着其他丫头一道转头看向门口,心里不由有些感慨。 奥斯卡到底欠了红楼多少小金人呦! 旁人什么心态春纤不知道,但凤姐儿的笑声,她是真的欣赏不来。不过对于凤姐儿的到来,春纤还是挺期待的。 春纤看过原着,对今儿这一幕印象很深。不知道是旁观者清还是什么,春纤觉得凤姐儿今儿打从一出场就是满满的槽点,也就怪不得林之孝一家都嫌弃凤姐儿白长了一副精明相了。 不管是凤姐儿说黛玉通身气派像贾母嫡孙女这话,还是当着黛玉的面问黛玉入府时带的行李和下人这事话,都叫春纤替她愁的慌。 你一个管家奶奶,客人都进府了还不知道客人带了多少下人来?竟然还会问什么行李东西搬没搬进来这种短智的话? 再有,上个月就派了男女船只去接人小姑娘家来,这会儿才说什么『赶早打扫两间下房』给随黛玉进京的下人歇歇,合着你之前竟是半点准备都没有呀。 她要是林家来的人,一定会当场来一句:俺们不累,俺们要尽早给俺们大姑娘安置行李收拾屋子,还是请二.奶奶派人引路送我们去姑娘的房间。 对了,看原着时春纤就有一个疑惑,黛玉一路坐着轿子从码头到荣国府,一直到宝黛初见,好像都没机会去趟洗手间。如果这个时候黛玉突然对凤姐儿说:『二嫂,她们不累。你先告诉我,我的房间在哪,我要上厕所』…… 那画面太美了,春纤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第18页 就在春纤心里疯狂吐槽脑补的时候,二太太王氏突然出声道:「月钱放过了不曾?」 闻言春纤又跟大多数丫头一样,又将头转向了二太太那里。 这是在帮凤姐儿解围吧? 是吧。 如果没有下面那句话里的『随手』二字,春纤都要以为二太太突然问月钱是在帮凤姐儿解围,毕竟刚刚凤姐儿说的那些话挺失水准的。 不过『随手』二字用在这里,既显出了家大业大,又能让人听出一股子高高在上不说,还将怠慢的情绪表达的淋漓尽致。 一个用张扬高调告诉客人她是这座府邸的管家奶奶,还是那种能力不咋地的。另一个只简简单单一句就告诉了黛玉,这个管家奶奶是本太太手下的马仔,本太太才是最大的boss。 啧啧啧,都是王家出来的,怎么差了那么多呢。 这群狼环伺的地方,听人一句话都得转上几个弯。若不是看过原着,见过不少所谓的世面,春纤都觉得自己就是那种活不过两集就迅速领了一丈红的穿越炮灰了。 收回心神,春纤抬头再次看向黛玉的方向,终让她于发现了一个更头疼的事。 林家这小姑娘的发量不是很丰呀。 有点头疼! 头疼的同时,又摸了摸脖子,春纤心忖今儿这场戏,转来转去的,脖子都受累了呢。 …… 简单的用了一回茶果,叙了一回话,贾母便叫黛玉去拜见两个舅舅去了。邢夫人藉机告辞,走的毫不犹豫。其他人见此,尤其是像春纤这样偷偷混进来看热闹的丫头媳妇们也都跟在邢夫人的身后悄悄熘出了荣庆堂。 外面起风了,春纤抱着肩膀小步轻快的回大通铺,心忖着也许一会儿还要搬家换屋子,她人不在那就耽误事了。 脚下生风的回了大通铺,春纤直接扑到自己铺位的炕上。 大通铺一面是窗,一面是从里到外一通到底的火炕。白日不睡觉的时候被褥就捲起来靠墙放着,丫头们没差事的就坐在炕上取暖。 天一冷,春纤就特别喜欢盘腿坐在炕上,后背靠着铺盖卷,手边再摆上劣质茶叶沏的茶和油纸包着的瓜子花生。 这会儿春纤刚扑到自己铺位,还没将脚下的鞋蹬下去呢,平时负责管教她们的婆子就走了进来。 「招弟,春纤,银壶,你们三个收拾收拾,一会儿荣庆堂的张妈妈来挑人……」 第十二章 听到这话春纤麻利的站了起来,也没管旁人迅速整理了一回自己的头髮,然后又将自己最厚实的衣服鞋袜都找出来,迅速换上。 京城温差大,下晌都已经这么冷了,过会儿太阳落山指不定多冷呢。 三等丫头也不是什么享福的命,晚上还指不定怎么安排呢。这会儿将保暖做好,就算一晚上都站在廊下,也能多抗一会儿。 其实这次小升迁最大的好处就是调入贾母的荣庆堂,不然三等丫头跟粗使丫头就是墙里墙外的区别。 「听教导你们的妈妈说,你们是这批丫头里最乖巧懂事的。那就先说说你们都会些什么吧。」春纤三人站成一排,然后一个看着眼熟的婆子站在她们面前,用一种趾高气昂的语气问道。 银壶屈膝行了一礼,毫不含煳的回道:「婢子的娘是针线上的,婢子针线尚上。」别看说的『尚可』,但话里的自信却都要溢出来了。 春纤站在招弟和银壶中间,因此银壶说完,就轮到春纤了。春纤学着银壶也给那婆子行了一礼,这才口齿清晰的说道:「婢子会梳头。学过几十种髮式,如今梳的最好的髮式也有十几种。」 荣国府的花园有多大,春纤这话就掺了多少水,但她心里却半点不慌,面上同样是一副自信模样。 等春纤说完,张婆子眼睛就是一亮,视线落在春纤上好几息这才移开。 「婢子的娘是庄子上的,婢子会,会养花。」招弟说话时有些磕磕绊绊,听这话的人都担心她再多说两句就会咬了自己的舌头。 春纤不敢扭头去看她,但心里却想到了一个词——考试综合症。 平时这姑娘可没这么结巴怯场,啧,可以肯定百分之八十是考砸了。 春纤不知道这个挑人的张妈妈跟林之孝一家有什么关系,但却也知道这一次的挑人,她定是十拿九稳的。 果然,在三人都说完后,张妈妈直接说了一句春纤可以留给林姑娘使。至于那个自觉针线不错的,则被这位张妈妈一句林姑娘从江南来,什么好针线没见过,你再巧能巧过江南的绣娘,怕是连府里的晴雯都不及,休来说嘴。 虽是这么说,到底还是将这个丫头留了下来。不过是从花园的粗使丫头调到了荣庆堂做粗使。 而春纤则直接和其他几个荣庆堂的粗使丫头一块升了三等。至于招弟,依旧留在了原处。 升了三等,还没给春纤适应的时间便立即走马上任了。 黛玉去给她那两位国之栋樑的舅舅们请安时,贾母打发了其他人,只留下心腹嬷嬷过问了一回黛玉的情况。 与此同时也终于知道凤姐儿压根就没给黛玉收拾屋子这事。 生气已经于事无补,当下能做的就是让人知道她对黛玉的重视。 立时收拾间屋子来,对荣国府这样的人家来说,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但这样一来,就更加坐实了某些贾母不愿意让人看到的事实真相,同时也打了王家姑侄的脸。 第19页 犯不上为了个小娃娃打自己儿媳妇和孙媳妇的脸,再一个若真为了此事闹得她们姑侄没脸,黛玉也不好在府里生活。 于是老谋深算的贾母便决定叫黛玉跟她一块住。让人以为她一早就是这个打算,这才没给黛玉收拾屋子。 至于拨给黛玉的丫头,其实一早就想过要将她屋里的谁送给黛玉使了。至于其他侍候的人手,无论是贾母还是其他人其实都在等黛玉来了,观一回她的随行人员再进行安排。 带来的人多,就少安排几个。带来的人少,就多安排几个。 这不,黛玉来了,就带了一老一小两个人,那其他的人手就可以按家里姑娘的份例安排上了。 …… 荣国府三春的份例则是每人身边一个掌事大丫头,一个乳母,四个教养嬷嬷,两个管钗环沐浴等事宜的二等丫头外,另有六个洒扫使唤的小丫头。 掌事大丫头就是鹦哥,但鹦哥还挂在老太太名下,所以不占黛玉房里的名额,黛玉带来的雪雁仍是一等大丫头。乳母自有黛玉带来的王嬷嬷,剩下的就是派四个得脸的教养嬷嬷。其他六个小丫头,那没什么好说的,将荣庆堂院子里的粗使升了三等也就有了。 因管钗环沐浴也需是亲近信任之人,所以府里并没有直接安排人,而是准备先多安排两个三等丫头,等黛玉自己提拔。所以黛玉这一房的三等丫头给安排了八个。 一番安排明明白白的。 就是刚刚升上三等的春纤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能干什么。 黛玉的房间此时还未定,雪雁和王嬷嬷又跟着黛玉去请安,鹦哥还没走马上任,她和其他七个小丫头就只能面面相窥的站在荣庆堂外面等着人传唤。 等到天渐渐黑起来,视线多少受阻后,才有人过来告诉她们现在去取了各自的行李铺盖过来。 哦,原来这会儿功夫她们居住的屋子已经捣腾出来了呀。 先去看了一眼以后要做的屋子,春纤略微有些失望的离开了。 老太太的荣庆堂,一等丫头有个极小的单间,二等丫头双人间,三等丫头四人间。 一等和二等丫头睡的床多是架子床,可以搭床帐的那种。三等丫头的床虽然更像罗汉床,但实际上就是没有架子的架子床。 不是一般的简陋。 睡这种床还不如睡炕呢。不过聊胜于无,这四人间总比大通铺要清静,就是这屋子好像不太暖和。 记得原着中,凤姐儿在自已屋子里见刘姥姥,戴着昭君帽,穿着银鼠皮裙,还抱着个暖手炉。由此可见室内温度多么『宜人』。 凤姐儿的屋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旁人了。 一时间,春纤不由庆幸她为了取暖做的那一系列准备。 因春纤这也算是高升,所以回到大通铺的时候,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一番恭喜不说,还主动帮着春纤搬行李去荣庆堂。 虽然春纤早有准备,但她到底不像其他几个丫头本身就是住在荣庆堂的,因此等她拿着行李再次回到荣庆堂的时候,好床位都叫人挑走了。 将行李放在靠门的那张床上,春纤笑眯眯的从她的箱子里拿了些瓜子花生。抓了好大一把给帮她送东西的前同事们,将人送走后,又将剩下的分与同屋的小姑娘吃。 「春纤,出来一下。」 第十三章 春纤正和屋里的小丫头说话,想要多知道一些荣庆堂里的大事小情,各项忌讳规矩。不想刚起了个头,便听到屋外有人唤她的名字。 有些好奇是谁喊她,拉了拉微乱的衣襟春纤便走了出去。 这一出去才发现找她的人还不少。有贾母院里侍候的,也有旁的院子里侍候的,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好嘛,原来都是她的供应商。 心下一转,便知道这些丫头都是恭喜她小升迁的。 笑眯眯的唤人,然后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春纤来了她们多高兴。这些人也没空手来,这个送包干果,那个送块脸巾,总之是送什么的都有,五花八门的。 收了这些人的礼,春纤还在想着要不要回头也办个小席面什么的。在心里一一记下谁都送了什么,便热情客气的将人一一送走了。 「多亏了袭人姐姐,姐姐这份大恩,我记在心里了。」看到旁人都走了,只袭人留到了最后,春纤便也没客气的上前握住袭人的手,特别感动的说道。 「快别这样说,都是自家姐妹,这般说太生份了。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和妈妈们多说几句,也没想这样就成了。也是你有福气,才会这么顺利。」袭人到底年纪还不大,听春纤这么说,眼底闪过一抹尴尬。这事是不是自己办成的,袭人能不清楚?不过此时见春纤『尚不清楚』状况,袭人才故意说得模稜两可,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还给将来东窗事发留足了余地。 「便是自家姐妹才更要如此。姐姐放心,姐姐对我的好,我心里都记得。」早在这么说的时候,春纤就想过袭人有一半的概率会这么回答。不过她进荣庆堂的事,以后无论谁问起都必须是袭人帮的忙。 袭人笑笑,一如既往的温柔,帮春纤将碎发掖回耳后,「这里不比旁处,自有规矩。以后都在老太太院里当差,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 袭人又简单的说了两句,便道老太太那里要传晚膳了,这才离开了丫头们住的倒座房回前面去了。目送袭人离开,春纤才收起脸上的笑转身回房。 第20页 打了个哆嗦,春纤一边进屋一边心忖了一句好在衣服穿的多。 屋子里其他三个刚升上三等的小丫头原就是彼此认识的,本来春纤没来前还想着合起伙来排挤一下春纤。但不曾想春纤这刚搬过来就有贺喜的,一时间不知道这个春纤是个什么路数,倒都息了心思。 其中一个看着稳妥些的,想要搭话探个虚实,哪知道刚张了张嘴,声还没发出来呢,就又听到有人喊春纤,于是干脆闭嘴不言了。 春纤听到又有人唤她,连忙转身再出去。听声音时就恍惚听着像晴雯,推门出去见正是晴雯不由笑了一下。 还真是她。 「……想着你没准备,便给你送过来了。」晴雯看了一眼半掩的房门,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春纤,「怎么分到这里来了,最是阴冷不过的地方了。」 「能分进来我就心满意足,这还不知道袭人姐姐託了多少关系呢。」晴雯没那么多心眼,但她却是赖家送进府来的,所以春纤便有意误导了晴雯一回。 晴雯闻言撇下嘴,不以为然又有点逞强好胜的说道:「她也就这点能耐了,要不我跟宝玉说说,要了你来侍候吧。」 「快罢了,我才不去侍候那祖宗呢。」听到晴雯这么说,春纤连忙摇头,「那是老太太的心肝肉,府里正经的爷们,我刚上来哪会侍候人,再怠慢了那祖宗,二太太得生撕了我。还是林姑娘吧,她到底是外面来的,客随主便,总不好对着主家的丫头多挑剔。我看这活便极好,等干的好了,说不定还能再升一等。」这个再升一等,说的是黛玉房里的二等丫头。 升上二等丫头,就可以去二等丫头那边的屋子了。 标准的两人间,可比这边条件好多了。 春纤,加油!你行哒!!! …… 送走了晴雯,春纤只来得急将众人送的升职和乔迁礼拢到床上,便跟着其他丫头去荣庆堂前立岗了。 呃,说白了就是站在院子廊下等吩咐。 春纤穿的多,比旁人耐冻一些。等感觉到几分冷意时,春纤便将早前存放在保存柜里的小铜枣拿了几个出来取暖。 铜质的,枣那么大的空心器皿。里面放上小块燃烧的碳,可以当微型手炉使用。 夏天的时候,春纤定做了一大筐这玩意。然后趁着回家的空档将所有的铜枣都塞了高价买回来的银霜碳。就这么将燃着碳的铜枣放到保险柜里,留着挨冻的时候给自己一个温暖。 除了这些,春纤还定做了一条皮毛褥子,今晚铺到她睡觉的床上,到也保温。听说三等丫头的房间在冬天的时候是可以领一个碳盆的,就是不知道今晚能不能领到了。只要领了碳盆,就算以后碳不够用,大不了她自己出银子买些碳放在房间里取暖都没问题。 胡思乱想间,春纤又扭头眼巴巴的看了一眼正房的方向。这会儿不像之前还能进屋子看热闹,所以春纤为了打发时间和转移注意力便开始按着原着剧情猜测屋子里的故事走向了。 差不多吃完饭了,这会儿估计是祖祖孙孙面对面的漱口呢。 脑子里是电视剧版的晚膳画面,心里却不由想到如果换成她能不能做出饭桌上就用茶水漱口的举动?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答案都是否定的。 所以春纤就想不明白了,是她不懂这个时代的贵族礼仪还是荣国府的贵族礼仪太出类拔萃了? 春纤也有饭后漱口的习惯,但每次漱口,都会发出声音,并且腮帮子鼓动的幅度也很大,就这样有时候还会担心漱不干净呢。就荣国府这种…那么短的时间,那么小的漱口幅度,真能漱干净吗?就不怕菜叶子滞留牙齿表面? 这特么就是另类的性shi主义吧~ 真白瞎了那些年的好茶叶! 少时,就在春纤各种吐槽腹诽的时候,王夫人和凤姐儿李纨先后走出来,春纤见此便知道,屋子里的人终于用完膳了。 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宝玉终于要来了,她必须想办法进屋子。 摔玉可是名场面,这若是穿越红楼,又近在咫尺都没看个现场,那说出去她多没面子呀。 第十四章 春纤左右看看,发现身边不少人都眼巴巴的站在廊下,眼底都是跟她一样的期待。 华国人好八卦,这一点到不足为奇。只是如今不能通过官网买票光明正大的看戏,又是这么个身份,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挤进屋里看热闹,顺便再取个暖。 就在这时候,袭人和晴雯从她眼前一晃而过。春纤眼前一亮,瞬间想到了办法。 有啦! 主子们用过膳了,底下的丫头们便也轮留下去用晚饭。趁着用晚饭机会,春纤藉机蹭到晴雯身边,小声跟她说,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林姑娘长咋样呢。 长的好不好看呀,性子怎么样呀。 春纤之所以选择晴雯,是因为这种小把戏袭人压根不上套。晴雯性子直,钓她这条鱼用直钩都不费力。 所以当春纤这话说出来后,晴雯还真的一如春纤所想的那般,毫不在意的大包大揽要带春纤进屋。 于是用过晚饭,春纤用温水漱了口,便跟在晴雯身后挤进了荣庆堂。 端着个小托盘,全程站在屋子的最后面,但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肯错过半点八卦。 听到贾母问黛玉读何书了,春纤的视线就没敢离开贾母,看都不看回话的黛玉。 第21页 如果说贾母不重视读书,那她就不会问黛玉这会儿的读书进度。可若说贾母重视读书,就不会又说出睁眼瞎这种类似于谦虚的话了。 贾母谦虚吗? 这老太太要是知道谦虚两字怎么写,她就从今天开始努力学刺绣。 春纤心下撇嘴,很是不以为然。猜测贾母问这话的时候,是压根没想到黛玉的答案是《四书》,也或是没想到能得到这么具体的答覆。 所以之后的睁眼瞎言论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贾母压根就不知道三春的学习进度,这才故意用一种谦虚的方式化解尴尬。 另一种则是贾母知道三春学习进度跟黛玉相差甚远,知道她们绝对没学过什么《四书》,想着他们贾家『家大业大』,正经的国公府邸还不如远在江南的林家的教学进度,便故意遮羞岔开了话题。 春纤更倾向第一种。 在读书上进方面,连心肝肉的宝玉都不怎么放在心上的老太太,又怎么可能对差一等的三春上心。 见天的抱着她那大胖孙子说年纪还小,可也不想想人若不趁着年纪小的时候去努力学习,然后去奋斗,难道要等到七老八十了才去为家族和梦想拼搏? 那还能拼出个什么? 风土宝地,宜坟宜墓吗? 世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却没说如果家有一妖,又会怎么样。春纤想,最坏的结果估计也就是荣国府那样的吧。 就在众人说话间,宝玉来了又去,不过却叫翘首以盼的春纤精神百倍。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通灵宝玉走来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王霸之气摔玉了。 激动的双颊绯红,春纤连忙做了两个深唿吸,这才没叫自己的激动落了旁人眼里。 虽然来府里一年多了,但春纤见到宝玉的时候少之又少。 春纤起早干活,她干完活了宝玉都未必起身。一日两次送水,也不见得能碰上府里的主子。到是年节时这里有家宴,她们这些粗使丫头被调去干旁的活计时能将阖家主子都看个全。 春纤歪头想了一回她上次见宝玉是什么时候,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过了中秋后她没有见到过宝玉了。 这么一想,春纤又觉得她这个穿越真挺失败的。 比不上那些同人书里的老前辈,给她们丢脸,让她们后继无人了。 唉~ 少时,宝玉去而復返。换了一身衣服的宝玉仍将自己打扮的像个展示台。 满头梳小辫,然后汇成一根大辫,从头顶至发梢,又是成串的珍珠,又是数只金八宝坠角,光是这些物件都是一份不小的份量了。光是看着,春纤都担心这么折腾下去,不用几年,准得秃顶。 略过那张正太小圆脸,春纤的视线又在宝玉脖子上逗留了一会儿。 精緻又实在的大项圈,传得沸沸嚷嚷的宝玉,道观里开过光的寄名锁,护身符等物全都或是挂在脖子上,或是系在脖上…春纤是搞不太懂这个时代的审美了。 算了,你还是抓紧摔玉吧。 那摔玉不是说摔就摔的,它还得好好酝酿一下。 宝玉: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春纤仰头四十五度角,看着画工精良的房梁在心中高歌: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嫁给眼泪。 宝玉:『妹妹可曾读书?』 春纤眼一斜,继续吐槽腹诽:这话问得,好像你多爱读书似的。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吶,亲! 宝玉:『我送妹妹……颦颦……』 春纤:真巧,我也想送你两字——蠢蠢。 …… 宝玉在上面说一句,春纤就在心里吐槽一句。等到宝玉问黛玉有玉没玉时,春纤刚想下意识的吐槽一句『我妈又没胆结石』时,才勐然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敛住心神,双眼灼灼的看向宝玉。 摔吧,让暴风雨来的更勐烈些吧。 这么想的春纤看一眼屋子里铺的地毯,眼底又涌现一抹浓浓的遗憾。 长坂坡一役,刘备摔孩子都故意往赵云面前摔。宝玉虽然没读过,却也深得刘备精髓,知道玉要往地毯上摔的道理。 果不其然,宝玉在听到黛玉说没玉的回答后,直接暴跳起来,摘下那玉狠狠掷向地毯,嘴里还骂道:「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都不择……」 确实挺瞎! 看热闹正起劲的春纤压下上扬的嘴角,心忖这玉也是不会选人。宝玉算什么,想要体验人间百味,贾赦不是更好的选择。看热闹看得正起劲时,眼角余光却扫到了一脸惊慌无措站在那里不知所错的黛玉身上。 一瞬间,仿佛这场她期待许久的闹剧都不香了。微微有些心疼这个小小年纪,就要寄人离下的没娘娃娃。 这种年终尾戏,最尴尬的就是这个小姑娘了吧。 小心谨慎了一天,就连刚刚回答宝玉时都是思虑衡量一番才出口的。如今闹成这般,她心里还不知道多惶恐呢。 春纤正心疼黛玉呢,就听到贾母用贾敏哄宝玉。 于是春纤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贾母,眼底全是讽刺和不自知的薄怒。什么理由不好找,偏偏拿死了的贾敏做藉口,都说死者为大,你就不怕你闺女在九泉之下气炸了肺? 想到贾敏,春纤下意识的去看黛玉,果见刚刚还强忍住眼泪不哭的人,这会儿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串串的往下流。 第22页 唉,如果你老子娘看到这一幕,那该有多心疼呀。 不过,妹纸呀,你这哭法是不是太含蓄了? 既然要哭,那就哭她个惊天地泣鬼神。先来个嚎啕大哭开胃,震一震荣国府的这帮牛鬼蛇神,然后……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宝玉摔玉,贾母哄宝玉的时候,黛玉在一旁来个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指着宝玉大喊:「爹呀,娘呀,吓死宝宝了。」估计那场面也是相当的美丽。 第十五章 然后什么? 这个春纤还没想到,不过这并不妨碍春纤那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如何勇敢的蹦跶。 能将死去的亲闺女叼在嘴边哄孙子不哭闹的娘老子,可见对这个闺女也没多少疼爱之心。对亲闺女都这样,那对外孙女岂不是更隔了一层。 黛玉是个敏感的人,虽天真却不单蠢。她是个真正知世故却不世故的姑娘。进府时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耍脾气使性子,这必然是因为有人真心疼爱才叫她有底气放纵自己的性情。 所以她还真不能因为这么一句『无心』之语就判断贾母对黛玉的舔犊之情都是虚情假意。 春纤国学并不好,但至少知道古人的殉葬之礼中从来没有叫亲生女儿殉葬的道理。贾母劝宝玉的话…全了殉葬之礼? 殉葬之礼~ 殉葬~ 甭管说的是玉还是人,这话怎么越想越瘆的慌呢。 从宝玉摔玉开始,一屋子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宝玉以及那块『千锤百鍊』的通灵宝玉上。也就唯有春纤时不时的用担忧的目光扫向黛玉。 一时间,春纤都觉得黛玉真的不应该上京城。 有那样犹如『诅咒』一般的批语在前,如今刚入府就又碰上这么件尴尬事,不后悔,不想家才是怪事呢。 黛玉确实又气又恼,更是后悔自己听了父亲的话抛父上京城。从进府后的所见所闻,所知所感,黛玉便发觉这里并不像母亲说的那样美好。 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蜘蛛网,这里的每个人都让她感觉到陌生和深不可测。 两个舅舅的避而不见,大舅母的热情有余,亲近不足。还有二舅母先冷又热,后又拿她当坐上宾。只是按规矩那座位必是二舅舅家常位置。便不是,她何德何能坐在二舅母上首…也不知道是舅家规矩如此,还是有旁的什么原因。 珠大嫂子瞧着面善,沉静守拙,不与众人一般说笑。琏二嫂子到是快人快语,热情周到,却感觉不到丁点热度。三位表姐妹也是各俱特色,这个叫宝玉的混帐表哥…她都羞于启口。 表兄比她年长一岁,她又远来是客,出了这样的事,难道不是应该紧着受惊的她来安慰吗? 轻咬红唇,黛玉的视线时不时的扫过将宝玉拢在怀里哄的外祖母。 她想回家了。 闹剧转眼即逝,春纤看一眼黛玉,又看一眼破涕而笑的宝玉以及瞬间气氛和缓的荣庆堂有些索然无味。 也没通知晴雯,随手将小托盘放到一旁,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她宁愿站在外面受冻,也不想再继续观看这场粉饰太平过的亲情大戏。 早些时候,春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盼着宝玉能将那块玉摔出个好歹来,看他以后还拿什么嘚瑟。如今站在荣庆堂,全程观看了一回,竟然满心庆幸起来了。 若真将那块玉摔出好歹,黛玉的处境岂不是更难堪? 摇摇头,站回三等丫头里,春纤心情多少有些沉重。 少时,就在左右丫头想要询问春纤屋里什么情况的时候,便有丫头过来通知她们干活了。 干啥活? 给黛玉收拾碧纱橱呀。 碧纱橱说是分里外间,其实不过是用能移动的木架子屏风门隔成里外间,压根就没有间隔里外的正经隔断。 屏风隔断不隔音,一个人住正好。两个人住这里必然有一个人要受罪些。 里间没有窗户,空气不流风,有多憋闷冬天还看不出来,到了春夏两季,指不定多遭罪呢。 之前是宝玉住在碧纱橱靠里那张床,值夜的丫头除了陪寝里间同一张床的,其他值夜的丫头就睡在外间这张床上。 如今黛玉来了,宝玉又不愿意挪窝便让出里间主动搬到了碧纱橱的外间。 春纤等人要做的就是等着宝玉的丫头将宝玉的物件都移出来,她们再将里面打扫了,将黛玉的行李铺盖弄好,再将黛玉的行李妥善的收拾到箱箱柜柜里。 趁着干活的功夫,认真打量了一回这个碧纱橱里间。 还行,比她想像中的犄角旮旯大了许多。 一张架子床,床边一架放置衣裙的屏风矮衣架。靠墙一张八仙桌两把交椅,对面的墙上还摆了一架博古架。再往外,贴着屏风隔断还放了一张小榻,隔断另一边就是宝玉的床。 一见这小榻,春纤便知道这是给晚上值夜的丫头奶妈睡的。 老太太发话了,每人一个奶娘一个丫头照管,余者皆在外间上夜听唤。近身侍候是轮不到她们这些刚调上来的三等丫头。所以她们八人估计是要排班轮流在外间值夜班了。不过宝玉极瞧不上他奶娘李嬷嬷,从来只叫丫头值夜不肯叫奶娘陪着。所以宝玉这边肯定是没奶娘什么事的,就是不知道黛玉的奶娘会不会留下了。 说起黛玉的奶娘王嬷嬷,春纤才发现这位在整部红楼里都着墨不多,戏份少的可怜。一时间有些好奇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23页 小心的将那些在这个时代都是古董的摆件放到博古架上时,春纤还一边在心里核算了一回这些古董要是拿到交易平台上去转卖会得多少金银。 可惜…这里没一样是属于她的。 从小春纤就谨记一个道理。 无论这世上多少事情不分先来后到,不分主次,甚至是可以先得先到或是后来居上,以小博大,但做人必须知道礼义廉耻,克已復礼,不随波逐流。所以此时此刻看到这些古董摆件的时候,春纤也不过是按着中间商的职业习惯给估了一回价,便没放在心上。 不但如此,春纤还告诉自己以后离这些易碎的东西都远一些,免得失手打碎了赔不起。 夜已经深了,大家也都手脚麻利的将东西大致收拾整理出来了。见她们弄得差不多了,还叫鹦哥的紫鹃便打发她们出去了。 春纤临走时,看了一眼还坐在椅子里抹眼泪的黛玉一眼,然后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给黛玉收拾书画的紫鹃,到底没做多余的事跟着其他丫头离开了。 从黛玉的里间出来势必要经过宝玉的外间,此时宝玉坐在床上一边泡脚一边打哈欠时,春纤不由想到了两个比较尴尬的问题。 一是宝玉睡觉打不打唿噜。不打还好,若是打唿噜,那里间的黛玉怕是不用睡了。 二一个便是黛玉的『卫生间』就是床脚用布帘子挡着的那处,虽然都是小孩子,但出恭通便总不会没半点动静,这要是发点什么声音出来…也真够尴尬的啦。最重要的是黛玉每日用的便桶可都是要路过宝玉外间的…… 对了,对了,还有放屁这事…立体音环绕,异香扑鼻~ 「春纤,你来,我跟你说个事。」一出屋子,春纤就看到个妹纸站在灯笼下对着她招手。 春纤抬头看去,眼底瞬间浮现一抹不耐来。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感觉自己真是又囧又俗,写这章的时候,脑子里都是剧版电视剧碧纱橱的安置情况。然后作者就想,宝玉在外间大床放个屁,与他一『墙』之隔睡在小榻上的紫鹃怕是能全盘接收来到自宝二爷的异香异气。 第十六章 唤住春纤的人也是荣庆堂里侍候的丫头,准确来说,她是二姑娘迎春房里侍候的二等丫头莲心。不过这丫头还有个特别『显赫』的身份。 她还是迎春那奇葩奶娘的亲闺女。 二姑娘迎春的这位奶娘跋扈,聚赌,市侩,冷漠,残酷,欺上瞒下,要挟主子等等荣国府下人的劣性品质都仿佛集中到了她身上。拿着奶娘的身份拿捏迎春这个主子姑娘已经是习以不常,众人见惯不怪的小事了。 贾家的三位姑娘,四姑娘惜春自小性子就孤僻古怪,又是东府那边的姑娘,虽然兄嫂不怎么上心,却因种种原因,她房里的奶妈子和丫头不敢太放肆。 三姑娘探春是二房贾政的庶女,虽自小抱在老太太跟前教养,但到底有个得宠又能折腾爱计较的亲姨娘。加之她自己性子厉害,人也精明,房里一应大小事情再没半点不顺她意的,时间一长,气度就出来了。 只有这个二姑娘迎春看着可怜又可恨。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实则可恨之人也定有那可怜之处。你见其性子软弱,一味粉饰太平,煳涂过日,可又知人的性子如何养成就跟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般。 其父大老爷不得亲娘贾母的心意,她这个庶出的女儿自然在姐妹中也不怎么得宠。老太太这个亲祖母嫡出的孙子孙女不少,庶出的孙女又有探春这样精明机灵的,不上不下,性子木讷老实的迎春自然没啥得宠的机会。 荣国府的下人都是跟红顶白的高手,老太太不上心的庶出姑娘,自然不会被他们放在心上。然后这姑娘再倒霉的失了亲娘,老子又不上心,嫡母再不搭理,亲哥哥亲嫂子还将她跟其姑娘一视同仁,或者压根就没将她放在心上…那这姑娘从小到大连个真心疼她,为她撑腰的人都没有,那也就不怪奶娘这种登鼻子上脸的人会将怎么刻薄拿捏了。 有些事从小打下底了,再想更改就难了。迎春这性子谁说不是奶娘这等下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合伙折腾变相教养出来的呢。 如今迎春的月例银子从来都是奶娘自领自花不说,房里但凡贵重一点的摆件首饰都会被这娘俩以失手等理由处理掉。为了这事,大丫头司棋防贼似的防着奶娘母女。 本来有奶娘那种人在,莲心不可能甘心做个二等丫头。但奈何迎春房里的大丫头司棋是大房太太的陪房,王善宝夫妇的外孙女,二房小管事秦显的侄女,也算是有背景,有根基的人。 二姑娘迎春又是大房的姑娘,自己带着亲闺女在二姑娘房里是什么作派,她们娘俩心中最是有数。因司棋的身份和娘俩个一身的小辫子,到也不敢为了个一等二等的丫头身份就节外生枝,生怕这好差事被早就嫉妒发疯的人挤下来。因此如今二姑娘房里也算是下人两头大,但没主子什么事的局面。 来府里一年多了,就算以前没在书里见过这位莲心的大名,但只瞧她娘俩个那作派,春纤也没办法眛着良心认为这姑娘出淤泥而不染,更何况面前的莲心还真不辜负她们家的家学渊源呢。 她一叫住春纤,根据以往的经验,春纤便知道她又要干什么了。 总之就是两件事。 第24页 不是借钱,就是想要提前预支绣品的工钱。 话说无论古今中外,做生意的最怕这种人。仗着有几分脸面,专干没脸没皮的事。 神烦~ 「莲心姐姐,叫我做什么?」春纤一边朝莲心走,一边打了个哈欠,面上不显,心里却不耐烦极了。累了一天,腿都站肿了,也不知道厨房还有没有热水了。 「才刚听人说你来了咱们院子,正替你高兴呢。林姑娘看着到是个好相与的……以后相见就便宜了。」莲心笑着跟春纤寒喧,仿佛她叫住春纤就真的只是恭喜她升迁似的。 「现在说这个还早呢,且行且看吧。」春纤笑笑,心忖了一句也便宜你借钱了。「最近手里不宽裕,好在刚发了月钱还能支应一二。赶明儿我去外面酒楼叫上一桌好席面,还请姐姐务必赏个脸,也算是吃喜了。」府里物价贵,与其花冤枉钱在府里请人办一桌席面,还落得一身是非,到不如在外面的馆子里点一桌呢。 旁的不提,光是价格就能便宜三分之二。 不过真要弄什么席面,春纤还得先考虑一下这个席面办在哪? 总不能将那么多人都弄到她如今的那间四人间宿舍吧。 「是,是吗?那定是要去的。」莲心听春纤哭穷,心下便有些不悦,「我前儿绣了幅炕屏,却缺少几色好丝线,便想先支了工钱配齐丝线。好妹妹,你若是手里有余钱,便先支给我使吧。」 春纤闻言面上不显,心里却气得直咬牙。 上个月,上上个月你都是用这种理由支了工钱,如今两三个月过去了,本姑娘也没见到你那些早就领了工钱的绣品。 凡事有一有二,没再三再四的,你这样搞,很不要脸的,你知道不? 「姐姐快别提了,因着你的事,我那嫂子这两个月老大不高兴了。这个月家去的时候,还跟我那干哥哥商量再不收咱们府上的绣品了。」春纤有些冻耳朵的捂了捂耳朵,在莲心神色间带出紧张后这才接着往下说,「因着当初一点原故,人家才认了我这个妹妹。这一年来看在我的面子上,咱们府里的绣品从来都是先往外售卖,再卖其他人的。卖价都是一样的,但绣品的工钱却比旁人家的高了三成有余。听我那嫂子的意思,咱们府上的绣品加加减减,他们压根就没挣几个铜子。因我在府里当差,又不好冒然减了工钱,可这长此以往,谁家也遭不住。便想着若是还这样,以后便不从咱们府上收绣品了呢。唉,不瞒姐姐说,我还发愁怎么跟其他姐姐们说这事呢。」 再敢折腾,就将你不要脸的作派抖搂出来,让『集体利益』去制裁你。她好欺负,可她的那些『供应商们』却不都是好脾气的。 光是袭人和晴雯来套组合拳就能打你个里外不是人。 哼!!! 莲心一听这话,眉头皱的死死的。看向春纤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怀疑之色,「此事当真?」 「骗你做甚。」春纤一本正经的谎话连篇,还特别的理直气壮,「我平时帮姐姐们跑个腿,不过是想着以后姐姐们多疼我几分。除此之外,我还能得什么好处不成?若这事真不成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竟是这么巧?」莲心有种感觉,自己不和春纤提预支这事,这话怕也不会引出来。是专门说给她听,堵她的话还是确有此事呢? 「姐姐若是不信,尽可打听去。旁的不提,只这绣品的工钱满京城你都再找不到第二家能给这么高的。」说完这话,春纤便抬头看了看天,「哎呦,都这个时辰了。好姐姐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吧,今儿可不能再耽搁了。」 春纤说完也不管莲心,直接小跑着往住处去了。 哼,若不是担心她搞副业这事闹出来不容于府里,她才不会这么委婉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迎春那性子的养成方式,应该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教.养了。 第十七章 莲心那事,最让春纤投鼠忌器的就是担心她这份副业被太多人知道,然后或是被禁止,或是被人盯上。 禁示倒也罢了,大不了她等过几年风声过去了再创业。但若是被人盯上…她还真担心那些人找不到所谓的货郎再发现点要命的事。 也正是如此,春纤做事才有些畏手畏脚的。 莲心是迎春奶娘唯一的女儿,长子和与迎春同岁的小儿子都没跟在身边,奶娘就将一腔子母爱,或者说满腔不忿都补偿给了莲心。 没哪个脑子正常的母亲会觉得自己的孩子天生不如人。在照顾迎春的时候,奶娘心中就时常将迎春和莲心做对比。 样样不如我闺女,竟然还穿金戴银当主子,凭什么呀? 就因着心中这股不甘,奶娘作贱起迎春来手下不留情的同时,也对自己的女儿多番补偿。 所以无论是春纤还是旁的人都能从莲心的穿戴上看出这位是不差钱的主儿。 第一次莲心作妖的时候,春纤还真没发现,也没想到她能打这种无赖主意。第二次莲心又如法炮制的时候,洽巧赶上春纤没睡醒,整个人迷迷煳煳,将前债忘得一干二净。总之无论如何今天却再不能纵着她了。 春纤的话说得并不隐晦,不相信莲心听不出来里面的意思。为了那三瓜两枣再得罪阖府那么多的丫头,以后指不定在哪里就摔了个跟头呢。 第25页 莲心也确实听明白了春纤话里不算明显,却不容忽视的警告。看着春纤跑开的身影,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这才满脸气愤的回了迎春处。 她一回来就见司棋正坐在灯下做女红,撇了撇嘴,直接去了里间。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哼,她才不信春纤那死丫头没得什么好处呢。 一到冬天,哪哪都冷,所以每逢冬天,都是莲心陪侍在迎春卧室值夜。在卧室的熏笼上暖暖的睡上一宿,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又可以名正言顺的休息了。 她夜里睡的比迎春还舒服,半夜迎春口渴都得自己起来倒水。有几回她听到迎春起身倒水,还特得寸进尺的叫迎春也帮她倒一杯。 这么不知所谓,也是没谁了。 诚如春纤所想的那般,黛玉入府的第一晚并不需要春纤这个院外刚调来的小丫头值夜。 八个丫头两两一班,每值一个夜班后的白天就是休息日。如果说小丫头值夜是这个轮班轮休的安排,那一等大丫头的紫鹃和雪雁就没那么好运了。 她们是一人轮一天值夜,不过白天却仍是不休息的那种。不过想来这样的安排也不算苛刻。毕竟她们值夜有跟床差不多的小榻睡,她们三等丫头只能在离碧纱橱极近的外间支着眼皮子坐上一宿。 今夜春纤房间里的其他丫头都没排上夜班,所以干完了活便都回了房间。 早前春纤还担心今晚她们刚搬来,领不到碳盆要挨一晚上冻,没想到她跟莲心说话的功夫,一回来就看到一个已经烧得漆黑的碳盆已经摆在房间里了。 碳盆里有几块黑碳,黑碳下面是一些干枝,春纤房里的丫头有那手脚麻利的直接拿起一旁的火摺子去点碳了。 看着这些丫头的麻利劲,春纤不由想到在现代时一家人去野外烧烤,为了将烤炉点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真是时势造英雄呀。 碳盆顺利点燃后,屋里的温度便一点一点升了上去。房间里本有一盏油灯,在碳盆的光照出来后,蜡烛便被房间里的丫头吹灭了。 哪怕是在老太太院里当差,一间三等丫头的屋子一旬也才能领一两灯油。平时不省着点用,定是要后手不接的。 对此春纤并无疑义,她既不做文章,又不会刺绣的,大晚上点灯熬油…完全没必要。更何况对于她而言,屋子暗点才好呢。 嘻嘻~ 就着这点光亮,春纤将早前旁人送过来的礼收拾了一回,因没领到热水,晴雯送的汤婆子暂时还上不了岗,也被春纤放到了一旁。重新铺了一回床,将那条皮褥子铺在床上后,这才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 唿~,虽然没有大通铺的大火炕舒服,但到底也不算太差了。 皮草上的毛又软又暖,人躺在上面,有种别样的幸福感。 春纤回房间前就用早前放在保存柜里的热水洗了手脸,也抹了一层面霜,所以躺进被窝里时,除了遗憾没用热水脚外,其他的都跟往常差不多。小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困意顿时袭来。 本来同屋的三个丫头还想要说些八卦或是聊一聊春纤的过往,不曾想春纤自打从上房回来就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的,明显是没聊天的意愿。 她自己打哈欠不要紧,却连累的她们三个都开始接二连三的打起了哈欠。这哈欠打的多了,人就更加的睏乏了。此时见春纤睡下了,三人互视一眼后,也都各自睡下不提。 其实这三人到是想要将今儿经歷过的事拿出来说一回嘴,可不知道春纤什么性情,三人愣是都没敢冒险,就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传了出去。 若是她们三个说得尽兴,不妨说了什么话叫人听见了,再去林姑娘那里告个密,那八个人竞争二等丫头的局面就瞬间变成八进五了。 她们才不傻呢。 虽然没聊成,但这三人却还是组了一个互帮互助的短暂联盟。二等丫头是八选二,她们屋里四个人,怎么都能选上一个。她们三个原都是老太太院里的粗使丫头,朝夕相处的交情,就不信她们联合起来还能让一个外来的摘了桃子。 …… 这一夜春纤睡的并不好,梦里全都是黛玉拘谨胆怯的模样和嘤嘤嘤的哭声。 先是无声哭泣,然后抽泣声,再到哭得打饱嗝,最后才是嘤嘤嘤的哭声。 就跟魔声穿脑似的,在春纤耳边响了一整宿。 早上醒来的时候,春纤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还觉得她脑子里的面粉都被梦里黛玉的眼泪搅合成了面煳。 昨天黛玉进府,是除了大观园外,春纤最期待的一场戏了。虽然最初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但春纤却发现她依旧不是很喜欢小孩子这种生物,对于用哭来表达各种心情心境的行为仍然有些接收不良。思及此处,春纤就开始发愁了,黛玉那性子…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唉~,愁银! 哦,不要误会,春纤说的不是黛玉,是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印象: 春纤对黛玉:一个六.七岁,爱哭的,性子敏感的,体弱多病的,嘴巴伶俐刻薄,微微有些情商不高的小女孩。 黛玉对春纤:……没印象。 最近网上好多宠物成精成人的,作者朋友也说,要不你也写一本呀,正好你养猫,有经验。作者一听这话就脑补了一下作者家的胖猫成精变成人的画面。那一定是又高又壮又胖,大肚子,满脸横肉的糙爷们。 第26页 对了,最最可怕的是作者家的猫是作者抱到兽医那里做过绝育手术的。所以如果胖猫变成人了,估计它一定会咬死作者的。好好的东北爷们弄成了小太监,不咬死你咬谁。不过作者就想了,那些家养宠物成精的里,在不考虑繁殖的前提下,它们的主人都不给它们做绝的育吗?要是做了,一群太监宠物成精了…那画面绝对惊憷。然后作者就想,这种书还是可以写的。主角的身份就设定成兽医,书名就叫《那些年我阉割的宠物都成精了》~ 第十八章 抛开一脑子的浆煳,春纤跟着房里其他丫头去打水洗漱。趁着旁人没注意的时候,悄悄的在自己的脸盆里加入一定量的热水,水不凉,热气也不多,不引人怀疑的同时,也叫自己少受些罪。 春纤有两个盆,一个稍小些洗脸,一个稍大些洗脚兼洗衣服。这是春纤在有限条件下最后的坚持了。 此时,春纤洗完脸,将脏水倒掉,又将一大一小两个盆都打满水捧回房间。 「打这么多水做甚?」同房的小丫头不解的问春纤。 「井水冰得很,放在房间里缓缓,晚上再用就不那么凉了。」晚上的时候光线暗,人们视线受阻,她就算不往水盆里偷加热水,也可以将收起来的铜枣丢到洗脚盘里,泡个热水脚。 无论是粗使丫头还是三等丫头,用热水洗漱都是件奢侈的事。好在办法总比困难多,多花些心思去想,总能达成所盼。 春纤在现代养成的每天洗澡,三天洗一回头髮的习惯来了这里都一一改了。好在早晚洗脸,睡前泡脚的习惯仍旧坚持着。不然春纤就…呃,也得去适应环境。 其实仔细想想,现在她能七天洗一回澡也挺好哒~ 八个三等丫头,外加昨晚没值夜的雪雁都按时辰去了碧纱橱侍候黛玉起床。 昨晚黛玉的奶娘并没有值夜,而是留下一句宝玉那边的规矩如何如何,咱们既来了,总要入乡随俗等语后就留下黛玉和紫鹃自己去下房休息了。 黛玉的奶娘王嬷嬷原是这荣国府里出来的,如今虽不算衣锦还乡,但到底是活着回来了。 离开江南,也或是回到故土,这位嬷嬷还真在瞬间引发了荣国府下人都有的『旧疾』,直接找了由子抛下黛玉自己跟着亲朋旧友团聚去了。 黛玉今年才六岁,哪怕再早熟也还是个孩子。林如海膝下无子,常将黛玉充作儿子带在身边教养。她是林家唯一的孩子,怎么疼着宠着都不为过。 如果说宝玉是荣国府的凤凰蛋,但黛玉定然是林家的宝贝疙瘩。 奈何,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自打贾敏去了,林如海又要忙公务,又要照顾黛玉。管着家里家外大事小情,忙得抽不开身之际,黛玉还时常因着贾敏病逝大病小病不断,这一来二去的,林如海心力交瘁之余,难免有所忽视。 这一次送黛玉进京,一是解他顾盼之忧,二是想着老太太是黛玉的亲祖母,冲着贾敏的面子也能妥善照顾好黛玉。 这种错误认知,绝对跟贾敏时常在林如海父女面前美化荣国府和贾母有绝对的关系。 让林如海管盐务这等外面事务,林如海绝对不逊于人,但叫林如海管府中内务,那林如海这位官老爷多少有些麻爪。于是在安排黛玉入京这事上,便出了个极大的纰漏。 他想着带太多人去岳家显得外道,又不相信人,所以没给黛玉安排管事嬷嬷和心腹丫头,只叫黛玉带上她房里陪着读书的玩伴雪雁和奶妈子一道进京,贼放心的将亲闺女交给他那老岳母了。 雪雁自小跟在黛玉身边,但却不是最贴身侍候的。她在林家主要起个陪读,陪玩等作用。 奶娘王嬷嬷…她其实对黛玉并没有多少感情。人家有自己的孩子,贾敏又总是防着唯一的女儿亲奶娘不亲她,时常将黛玉带在身边。长此以往,可不就对黛玉不上心了嘛。 昨夜,黛玉睡在陌生的床上,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可怜巴巴的哭着睡着了。 …… 昨天晚上给黛玉收拾行李的时候,紫鹃就问了一回她们八人以前都在哪当差,手上有什么拿手活。 八个人里,说会女红绣工的占了五个。除了春纤说会梳头外,剩下两个一个说自己会泡茶,一个说自己跑的快。 前面的丫头说话时,春纤还能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可最后那个丫头说她跑得快时,春纤差点没跟其他听到这话的小丫头一样笑出声来。 这以后跑腿的活是有人干啦。 其实别看这跑腿的活没啥技术含量,但好处却不少。箇中好处,便不在此一一赘述了。 紫鹃顾忌雪雁是黛玉从家里带来的,再加上不知道脾气秉性,所以没给雪雁安排活,只给这八个三等丫头布置了工作。 两个负责打洗漱水,一个负责去厨房领热水,一个负责去井边打冷水。 一个准备漱口水等物,一个负责泡茶和去大厨房领取她们这一房的份例点心, 剩下那个会跑腿的,和另外两个丫头负责打扫屋子。 至于春纤,则按着她报上来的拿手特长,负责跟在紫鹃身边侍候黛玉梳洗。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当初春纤去学梳头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事了。 这些工作一但确定下来,不管是不是值夜班的,都必须将分配到自己头上的活计干完了才能回去休息。 第27页 春纤开始的时候还高兴这么分工,可当她站在黛玉身后,看清黛玉那一头又少又严重缺发营养的头髮后,彻底沉默了。 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紫鹃,心里哇凉哇凉的。 就这轻飘飘的一小把,梳你妹呀梳。 如今她算是理解啥叫『巧姐难为无米之炊』了。 昨日离的远,春纤虽然看出来黛玉头髮不是很多,但却没想到『不是很多』的印象,含蓄的让人泪奔。 咦,说起这个泪奔,春纤不由又仔细看了一眼黛玉,然后不由咧嘴笑了一下。 正常人哭过后,都是眼睛通红,鼻子又红又肿,哭的时间长一点,鼻涕也会跟着眼泪一起奔放几个来回。不但如此,第二天醒来时那双眼睛绝对不会帮你保密,能肿多大就肿多大。 也不知道黛玉昨晚哭了多久,才叫她今早一双眼睛都肿的跟核桃似的。 听说经常哭的人,鼻孔会变大,也不知道这种说法有没有科学根据。 脑子里脑补了一下长相精緻漂亮的黛玉,鼻孔变大的一幕。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竟然都是『尔康』,『紫薇』,然后一个深情仰视,一个放大了鼻孔俯身亲吻的姿势,脑补出来的画面竟然连鼻毛都根根分明…… 『噗嗤~』 这画面太好笑了。 黛玉皱眉,转身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你笑什么?」 坐在铜镜前,黛玉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心情糟糕透了。正不高兴呢,就见身后的小丫头一双眼睛都笑没了。 其实,她的也没了。 不过那丫头是笑没的,她的是肿没的。 春纤不妨黛玉这么问,或者说春纤没想到自己还能笑出声来。于是连忙找了个藉口回道,「婢子上次出府在书肆看了本杂书。刚看到桌案上的笔墨不由想到了书上的话,这才笑出声来。」 「什么话?」黛玉歪头,认定春纤刚刚定是在笑她,不过也想看春纤能说出什么来。 「姑娘别不信,真是一段特别逗乐的文字。」见黛玉不信,春纤便口齿清晰的背了出来:「初从文,三年不中。改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又从商,一遇骗,二遇盗,三遇匪。遂躬耕,一岁大旱,一岁大涝,一岁飞蝗。乃学医,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遂至地府,久候阎王升堂,不耐,问之,鬼卒曰:王阅足下卷宗,狂笑,休克于后堂,未醒……」 春纤说完,朝黛玉看去,还俏皮的眨眨眼。黛玉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前仰后扑,笑的不能自己。 整个人趴在梳妆檯上,还不停的揉肚子。 哎呦,肚子都笑岔气了。 第十九章 故事虽然好笑,但若听故事的人用些心,也能听出不同的意思来。这个故事若是迎春那种逆来顺受的性子听,必然又是一番命中注定强求不得的认命之感。 说不定最后还要来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呢。 若是探春听了,应会欣赏这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精神。而惜春小妹妹怕是会更加相信佛学。 至于黛玉听了这个故事在大笑过后会想到什么,春纤看一眼碧纱窗外,到是没闲心想了。 黛玉起的早,应该说整个荣国府说了宝玉外,其他人都起的不晚。她们这些丫头从外间进到里间的时候,袭人等人还告诉她们脚步轻些,别吵醒了宝玉。 谁成想刚不过讲了个故事,她们里间主僕都笑做一团,直接将还睡在外间大床上的宝玉给吵醒了。 这会儿,满耳朵都是宝玉用困顿的声音问袭人怎么回事,一旁还有晴雯招唿小丫头端水进来的声音。 袭人等人就守在外面,一早就听见了里面的笑声,见宝玉问话,袭人虽听了个全却学不上来,便扬声叫春纤到外间再将她刚刚说的故事给宝玉学一遍。 碧纱橱的里外间其实就是一间屋子,根本没有隔音这一说法,袭人声音都不用扬太高,春纤就听得真真的。 听袭人唤她,春纤先是将视线对上黛玉,然后又看向紫鹃,虽然是件小事,但去不去的,还得黛玉和紫鹃这位顶头上司发话。 黛玉见春纤看自己,自是知道什么意思。垂眸,微微颔首。再看紫鹃,这位则扬了扬下巴。 二人都不反对自己去给宝玉学话,春纤也就没耽搁的走了出去。 站在离宝玉床榻两步远的地方,声音清脆利落的将刚刚那段故事学了一遍,果不其然的是宝玉一干人又是一场笑。 里间再听一遍这故事的姑娘们也不由跟着笑了一回。 其实这个故事,也不算多稀奇。不过是姑娘小爷们现在年纪小,看的杂书少,没来的听接触罢了。若是再过几年,再年长几岁,说不定早就不以为奇了。 宝玉听完这故事,人都没起的倒在床上一阵大笑,笑完也走了困,想到昨儿新来的妹妹,直接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林妹妹!」 黛玉哪见过这么奔放热情的问候,当场就懵了。紫鹃见黛玉愣在那里,笑着接话道,「二爷怎么光着脚就下地了,小心着了凉。」 说话间就见袭人拎着宝玉的室内鞋蹲下来侍候宝玉穿上。宝玉微微低头穿鞋的功夫,春纤也从外间走回了内室。 然后视线就在宝玉身上顿了一息,才移开。 哎呦我去,竟然还穿红肚兜呢。 第28页 刚咧了咧嘴,春纤就又收了回去,因为春纤想起了原着。 这才哪到哪呀,宝钗还给他绣过肚兜呢,说不准人家一直说到抄家呢。 都是穿红肚兜,但眼前这位跟那位会喷三味真火的红孩儿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不过这也怪不了宝玉,毕竟按身份,他这个『神瑛侍者』是拍马都比不上红孩儿的。 世家女眷一般都起的极早,黛玉的生物钟也一直很准时。昨夜睡的极晚,但今早却一刻不差的醒来了。只刚掀了床帐,紫鹃就起身走到床边小声说了一句:「老太太那边一般辰时一刻才请安。宝玉也要睡到辰时才会起,姑娘舟车劳顿,不妨再睡一会儿子。」 黛玉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极了。 她的作息是跟着母亲贾敏一样的,母亲还说她当年在阁时,起的比现在还早。不过是仗着父亲外放,不似京官要出早朝,上衙门,这才比那时晚了许多。怎么,怎么就…黛玉发现从昨儿进府到到现在,就没一样跟家里一样,也没一样顺心的。 腹中陡然升起一段火气,黛玉也不在床上假寐睡回笼觉,直接起身练起了字。春纤早起进来,看到桌案上的笔墨就是这么来的。 不说书房了,竟连个正经的书桌都没有,用后脚跟想都能知道黛玉心里的落差有多大。所以黛玉这字是越练心中郁气越重,字里行间都带出几分来。 于是又按往常的习惯默写了一遍经书这才心平气和了不少。 经书是孝女必做功课,四时八节时将这些经书送到寺里供奉祈福。自打贾敏没了,黛玉每日都要抄上几遍经书。 …… 黛玉还没梳妆,宝玉更是衣衫不束,说了两句话,宝玉就乐呵呵的回外间收拾自己去了。 不过这里又出了件尴尬事。 那就是宝玉早起还有个出恭的习惯。 当然,黛玉也有。不过她是在宝玉起床前就将自己这些『私事』弄好了的,所以尴尬倒没那么多。 宝玉倒好,一觉到天亮,那排水量哗啦啦的,别说在里间梳妆打扮的黛玉了,估计碧纱橱外候着的丫头都听得隐隐约约。 这毕竟是七岁不同席,过了十岁就可以相看亲事,慢慢操办婚事的时代。如今,宝玉七岁,黛玉六岁。转年就又都要长一岁。不提宝玉间歇性早晚熟不定向的奇葩心性,只说黛玉这里,也许旁的还都懵懂,但这男女之别却也有了一定概念。 坐在梳妆檯前,听到排水声,那张小脸都能开染坊了。 紫鹃倒没觉得什么,毕竟她一直在荣庆堂侍候,看着宝玉长大,别说宝玉现在能自己独立出恭,就是不能的时候,她还搭过手呢。 但这事对黛玉来说绝对是件稀罕事儿。 「姑娘的头髮有些少,若梳太复杂的髮式就得用假片。」顿了顿,春纤看了一眼紫鹃,小声说道,「姑娘可以多吃些黑芝麻。平时用淘米水洗头髮,再早晚用银质梳子多梳梳头髮,可是按摩一下头皮……时间长了,便能养过来了。」 春纤说这话,并不是想要在黛玉面前搏头彩,而是想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压过某种让人尴尬的排水声,以及转移一下黛玉的注意力,省得一回这姑娘又哭个天地无光。 看着黛玉那越来越红的眼眶,春纤真担心黛玉一会儿就又开始嘤嘤嘤起来。 黛玉一颗七窍玲珑心,春纤一张口,不过眨眼间便明白了春纤的动机。心里不由又是一酸。 思及早前,紫鹃压着声音说话以及动作轻巧安静的给她铺陈笔墨纸砚,生怕吵到宝玉的模样。此时一个外人都能看出她的处境难堪…那她得多可怜多可悲呀。 呜呜呜~ 第二十章 看到黛玉瞬间就哭得梨花待雨,春纤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表哥在前面放水,你在后面落泪知道的是你感怀处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表哥不是出恭,而是自宫了呢。 还有,你就算要哭也不能在姐姐我刚说完话的时候哭吧。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话说第一天上岗就碰到这种事,直接给春纤整暴躁了。可看着面前又瘦又小,头髮都没一大把的小丫头片子,春纤再大的火气都只能憋着了。 生生憋出内伤的即视感。 「姑娘怎么好好的就哭起来了?可是春纤说错了什么?」唿气,吸气,再唿气,再吸气。春纤做了几个深唿吸,才挤出一点笑的咬牙问黛玉,「这眼睛都肿得跟核桃大了,可不能再哭了。」 到底为啥哭,赶紧把话说清楚了,姐姐可不背这个锅。 「想家了。」可能是莫名出现的危机感,叫黛玉明白此时必须将原因说出来,也可能是心中明白她这么突然啼哭落泪会连累春纤,总之黛玉给了众人一个哭泣的理由后,仿佛又找到了委屈的原因,用帕子捂着脸,又继续哭了起来。 春纤松了一口气的与紫鹃对视一眼,皆看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春纤是知道黛玉要还泪的,再加上原着描写,所以在春纤看来这林小姑娘能哭是『天赋』。紫鹃虽然不知道那些事,但昨夜黛玉趴在床上无声哭泣的事她还是知道的。 虽然没哭出声来,但时不时的抽泣声却还是从床帐里传了出来。 从昨天被分给这位姑娘名下到现在,十几个时辰过去了,紫鹃在心里扒拉一遍手指头,发现自己这位主子是真能哭呀。 第29页 都不知道劝她什么好,感觉越是劝她,她哭的越来劲。到最后紫鹃也索性不劝了,哭累了也就消停了。 「姑娘在家时也这么哭吗?」春纤想说『爱哭』来着,但又觉得这个『爱』字不太好,便只问了一个哭字。 听到春纤小声询问,举着帕子准备给黛玉替换的雪雁微不可查的点了两下头后,又重重的点了一回头。 太太没过逝前,她们姑娘是动不动就要哭上一回。等太太去了,姑娘从动不动变成了时不时,反正她们这些侍候的人都习惯了。 得到回覆的春纤再次沉默了,头疼的看了一会儿埋首梳妆檯的黛玉,额头的神经一跳一跳的。 其实不近身侍候的三等丫头也挺好的。 真哒。 ╮╯╰╭ 普一上工就打了退堂鼓的春纤,好不容易熬过了早起梳妆,在黛玉和宝玉同去给老太太请安顺便用早膳的时候,忙不迟疑的缩了脖子往后退了。 按府里的规矩,黛玉房里没有二等丫头,三等丫头也是可以凑上前跟着去侍候的。原本以春纤喜看八卦的性子,这种机会自是当人不让,可今早那一出,实在是叫春纤怕得很了。 说哭就哭,都不需要酝酿一下,这也是旁人所不及呢。 春纤多少能理解黛玉的心情,但不代表她就能全盘接受黛玉这种说哭就哭的性子。 日子过得再不顺心,能有她落差大吗? 瞧瞧她住的地方,再瞧瞧她吃的东西,蝴蝶个拖布出来都要受罚挨骂,寒冬腊月都得跪在花园擦地如今想想,起早贪黑侍候人的日子对得起她穿越妹纸的身份吗? 对得起dang和国家对她多年的栽培吗? 对得起喝凉水也充值的大晋江吗? 就连街边的共享单车,她都对呃,好吧,调子起高了。这事还真跟共享单车没半分钱关系。 你是从小没受过委屈,但姐姐我从小也是祖国的花朵,时代的接班人呢。 总之就是一句话,她虽然出身没黛玉高,但生活落差绝对比她大。 她都没哭,都还在积极面对人生,做着她那中间商的小本买卖,你一个主子小姐至于哭成那样吗? 春纤有时候挺相信玄学的,可因着身上的交易平台她又更加的相信科学。 但不管是玄学还是科学,人的磁场,心态关联运气的说法还是有一定根据的。 人们认为经常哭,是会影响运气,带来悲惨坏消息的很晦气行为。也因此春纤更信奉,爱笑的人运气都不坏的说法。 黛玉如今的行为和春纤的理念有天差地别的碰撞,这事儿春纤早有预料,但让春纤始料未及的是她的忍耐力比她自己想像的还要差。 她连轻声细语哄一哄小姑娘的耐心都没有。 在春纤看来,有什么不满不趁着年纪小,刚入府的时候扒拉出来,以后的日子一定更不如现在。一味的只知道嘤嘤嘤,屁用没有。 八个三等丫头,两个下夜休息去,剩下的六个里,除了春纤和雪雁留在碧纱橱内间,其他五人不是跟着黛玉去了老太太那里,便是轮换着用早饭去了。此时越想越觉得暴躁的春纤,一边用鸡毛掸子打扫碧纱橱内间,一边在心里不停的腹诽。 不过这会儿屋里的卫生干的差不多了,春纤才见到黛玉那位神隐的奶娘王嬷嬷。 「嬷嬷来了。」春纤按着规矩先对王嬷嬷问了声好,便收敛心神认真打扫。不过注意力却仍是下意识的围着王嬷嬷和雪雁转。 雪雁正在给黛玉归置一些她家常常用的东西,见王嬷嬷来了,先是笑着问了声好,然后便小声将黛玉的吩咐说了。 原来是黛玉发现这府里规矩不似林家,自家的主子想要干点什么都需要打赏下人,心里觉得规矩奇葩之余,也想着入乡随俗,客随主便。 黛玉是知道她来时林如海将一笔银子交给了王嬷嬷保管,那会儿去老太太那里前,黛玉小声跟雪雁说了一声,叫她去找王嬷嬷拿银子。 王嬷嬷听了雪雁的话,脸色瞬间就变得极差。然后一脸忏愧又自责的对雪雁说道,「我正要找姑娘说这事呢,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老爷交给我的银票竟然找不到了。」 「什,什么?」雪雁闻言惊唿了一声,担心这事被人听见,又连忙压下声音小声询问,「怎么会这样?」雪雁没想过这么一件简单的事还会出现纰漏,所以这会儿都惊出了双下巴。 「今儿一早,我便想着将老爷给的银票拿来给姑娘使谁成想竟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春纤呵呵,真是一齣好戏呀。 作者有话要说黛玉我好可怜呀。 春纤我更可怜呢。 第二十一章 呦呵,咋就这么巧呢? 虽然不会看相,也没多高的智商,但春纤却打心底不相信王嬷嬷的说词。尤其是王嬷嬷刚进碧纱橱时,脸上可没多少焦急自责。等到雪雁小声将黛玉的吩咐说了,脸上的表情这才多了起来。 不是春纤以小人之心渡这位出身贾家的奶嬷嬷之腹,而是这位真的很可疑。 联想了一回原着中,她除了入府那章有戏份,便跟消失不对,文中仿佛还出现了一明一暗两回。 一回是搬进大观园后,宝玉来找黛玉,这个王嬷嬷带着两个婆子拦住了宝玉说黛玉在睡觉,让宝玉过一会儿再来。 第30页 另一回则是说黛玉在七月里的一天,要了时令瓜果和一些布置,好似在祭拜什么人。按日子推算既不是林如海也不是贾敏,当时很多人都说这是在祭拜王嬷嬷。 如果真是这位奶娘,以黛玉之心计心性,若这位王嬷嬷真是心中藏奸之辈,她还能闲来祭拜她? 也或是黛玉并没有发现这位王嬷嬷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难道是她想多了? 差点将手里的鸡毛掸子薅秃了,春纤也没弄明白这个中到底有什么曲折。 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的她算是在局中了吧。那想不清楚,看不明白,也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喽? 为自己捉急的智商找了个理由后,春纤瞬间便心安理得起来。 「对了,姑娘临走时还说,叫咱们将从家里带来的土仪整理出来,捎后送到各房去。」出了丢银票这种大事,雪雁一时也是六神无主。眼睛扫到那边打扫的春纤身上,不由想到黛玉临去老太太那里的另一个吩咐。 「这我到也想到了,只等请了姑娘主意,便送到各处去。」王嬷嬷闻言,接话道,「我听说二舅老爷昨儿在前院书房见了贾先生。」 王嬷嬷口中的贾先生是林家特意为黛玉请的一位教书先生。姓贾,名雨村,字时飞。 原也是进士出身,还授过官的,听说是为人太正直得罪了上司这才被罢免了官职,之后游歷四方辗转到了林家。如今朝中要重新启用他们这些旧人,于是这位又起报国之心,最后一番操作跟着黛玉的船一道进京了。 说起这事,就不得不说林如海真真是官场的老油条了。 他一个当官的,虽然是地方官但他得到消息的速度绝对比贾雨村快。听说此事后先是一番恭喜,然后一副极尽心力帮衬不说,还卖个人情的将贾雨村送到荣国府这边。 若这贾雨村是个知恩图报,为人稳妥的,就算贾政帮忙了,他也会感激林如海。反之,无论是贾雨村心性出了问题还是政绩出了纰漏,也连累不到林如海什么。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赏识其学识,顺水推舟罢了。 王嬷嬷一说起贾先生,看过原着的任何一个人差不多都能在第一时间想到贾雨村。 这位也算是忘恩负义的鼻祖人物了。 当初穷的没路费,借宿葫芦庙安生,靠着卖字画过日子的一介穷书生。若不是甄士隐银两接济,又写了推荐信给他,何来后面的官袍加身。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知道甄士隐资助的这个玩意儿,会在将来给不知多少无辜百姓做一回『后爹』,这才降下厄运来。 独生爱女佳节走失,家隔壁的葫芦庙又走水累及他家,家中财产尽失二分之一后,又因水旱不收,鼠盗蜂起卖掉庄子投靠财狼岳家。 老甄那岳家真不是什么良心人士,直接将家境还顺殷实的甄士隐坑得极惨。最后在各种不如意之下,甄士隐被僧道忽悠走了,只留下妻子封氏靠着做女红维繫生活,苦苦期盼爱女消息。 再说说这位贾雨村吧。这位到好,得了官职,又听说甄士隐家事后,竟然只想着纳了当初对他笑过的甄家丫头为妾,竟是连好好安顿一回甄妻封氏的想法都没有。 这也罢了,在答应了甄妻封氏帮忙寻找走失的甄氏女英莲,又在明知道旧日恩人之女下落的前提下,仍旧熟视无睹的任由甄英莲成了拐子卖给金陵薛家的丫头,由着好好的良民女儿成了奴藉,任人作贱也真是良心餵了狗了。 虽然世上诸事都存在巧合与因果,但细细看下来,谁帮助贾雨村,最后都没落个好结局却是不争的事实。 甄士隐接济贾雨村,爱女走丢,家财散尽,自己也出家了。 荣国府举荐贾雨村,最后抄家灭族,树倒猢狲散。 很多事情一但没了底线后,人的心性也就随着彻底解除了道德的束缚。在贾雨村办了薛蟠那桩案子后,此人心性便已经不言而喻了。 除薛蟠案,石呆子之事,也许还有无数桩这样间接或是直接的案子过了贾雨村的手贾雨村作恶,但资助,举荐这样的人入仕为官,何尝不是助纣为虐呢。 甄士隐,贾家,也许还有林家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那玄而又玄的因果循环吧。 对了,书中还有句跟他有关,又特别出名的判词『钗于奁内待时飞』。 贾雨村的字是时飞,钗字又合了薛宝钗的名讳,后人多猜测宝钗最后嫁给了贾雨村做继室。 脑子里计算了一回贾雨村的年纪,然后又仔细想了想宝钗今年多大了春纤瞬间被这种猜测噁心到了。 这种假设可比贾赦强纳鸳鸯还要让人接受不能呢。 ╮╯╰╭ 话回当下,甭管春纤脑补出几台大戏了。只说王嬷嬷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睛去瞄春纤。春纤洽巧转过身,见此愣了一下,随即微微点头,拿着鸡毛掸子去了外间。 反正只要用些心,就算在外间也能听到这二人说些什么。 「二太太不是说二老爷昨日斋戒去了?」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雪雁又小声道,「大老爷也没见姑娘呢。」 「谁说不是呢。」 外甥女千里投奔,两个舅舅竟然谁都没见。王嬷嬷打量了一回鸽笼似的碧纱橱内间这可不像当初说的那么欢迎呢。 若是老爷早就知道荣国府的态度和姑娘如今的处境,当初定不会叫姑娘北上。当然了,就算姑娘来了京城,老爷也会派人将姑娘接回去。 第31页 所以这边的事一定不能叫老爷知晓才行。 王嬷嬷垂下眼眸,心忖道太太去了,老爷膝下无子不是续弦便要过继,老太太这般年纪,两位舅老爷又待姑娘没甚情份,她多为自己打算一番,也是人之长情。 由此王嬷嬷也绝不是『旧疾』復发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贾家奴才的性子多半是贾母惯出来的,林家的主母又是贾母的亲闺女,在管家理事等等方面,怕多多少少都继承到了贾母的心性手段。所以贾家奴才骄奢跋扈,目中无人,林家的下人奴大欺主也不算多不可思议的事。世上忠奴毕竟是少数,有些劣根性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儿。 第二十二章 没错,那笔银票就是王嬷嬷自己拿了,这会儿还贼喊捉贼呢。 无所谓忠诚,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 当然,在王嬷嬷这里,以前之所以忠诚是因为她不敢背叛以及没有背叛的机会。 更可能是因为背叛的风险和代价都太高了。 冰冻三尽非一日之寒,如今的她之所以敢如此作为,一来是因为当初贾敏给她带来的威慑早就随着贾敏的病逝一天一点的消散了。而这些日子以来,王嬷嬷又发现林如海对内宅的事情只有一知半解,所以那些被压下去的贪婪又慢慢的復甦了。 真正叫王嬷嬷下定决心这么干的,还是因为荣国府上上下下对黛玉的态度。 亲近中带着疏离,客气中带着冷漠和轻视。 从昨日入府到今日早起,别说黛玉心里落差大了,就是王嬷嬷这里也有些接受困难。 黛玉是林家的独苗苗,她老娘又是原配正室,她在林家的地位只高不低。她的院子,她的房间,她身边侍候的丫头,规格之高,便是王府郡主也不过如此了。可到了荣国府说真的,别说黛玉住的这个碧纱橱里间小的不忍直视,就是整个碧纱橱里外间都加在一起,都没有黛玉沐浴的屋子大 此次北上京都,黛玉身边就只有她和雪雁两个林家人,荣国府对黛玉连点面子情都吝啬,林如海又远在扬州,她便是昧下那笔银子,以黛玉的心性,这件事十有八九也会压下去。 毕竟刚来荣国府,贴身奶娘就丢了银票,这事好说不好听。 正是因为心中揣摩哪怕黛玉发现了此事有蹊跷,也不会将事情闹将开来,王嬷嬷才敢如此『见机行事』。 当然了,这件事情是昨日她想了一夜才下了决心。她今天早上之所以变脸,则是因为她没想到黛玉会这么早就从她要银票,有些始料不及。 奴大欺主这事歷来不算什么新鲜事,黛玉年纪小,秉性柔弱,体弱多病又有些清高不理俗庶。以前有贾敏在,无论是林家的还是黛玉身边侍候的下人,一个个都不敢起么蛾子。可如今贾敏病逝了,这座压在林家下人头上的大山瞬间崩裂了。 人心向上,人性向下。这些人想着林家无后,林如海哪怕不续弦,也总要过继子嗣,于是想到这里时,对黛玉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林家也许会有新太太,会生下继承家业的男丁,也或是老爷过继一位少爷回来,成为林家最终的主人,继承林家泰半家产。做为原配嫡女,黛玉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些人的这些心态变化其实都是有迹可寻。只是当初在扬州时黛玉只顾着伤心,以及新人尚未入府,众人都表现的不明显罢了。 然而那些事情和那些人的心理变化,不是土着,思维多少还没彻底转变过来的春纤是想像不到的。 此时春纤能想到的不过是黛玉的处境以及林家小姑娘的眼泪又要肆意了。 ╮╯╰╭ 「怎么出来了?」外间,晴雯正坐在窗边的炕上做活,见春纤拎着鸡毛掸子出来随口问了句。 晴雯现在工作热情高涨,每天除了那些份内活计就是一门心思的做绣活。因她没耽误自己的份内活计,又不跟旁的丫头在宝玉跟前争宠,众人见她如此好颜色,还不『上进』,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干完活了嘛。到是你,一大早就做活,小心再熬坏了眼睛。」估计劲椎负担也不少。 「那不能。」手上的绣线用完了,晴雯復又抬头换线,朝着内间的门努了努嘴,「这早晚才来,比我们李嬷嬷架子还大。」 黛玉住在碧纱橱里间,她们这些人进出都要经过宝玉的外间。王嬷嬷这个点过来可不就落人眼里了。 「林姑老爷怕是也没想到这位这么优秀呢。」坐在晴雯对面,满眼羡慕的看着晴雯手上的绣活,她什么时候也能绣得这么好呢。 不能好高骛远,她目前最应该先能将裁剪缝衣这事学会,不然连件贴身小衣都得外包出去。 「大老爷心里谁都没有,只管自己乐呵。二老爷心里倒是装了不少,就是没将子女装心里。如今又有个林姑老爷,竟也是这般,难道这天下当人老子都是这样?」 不要太省心哦。 「是呗。」等将来她也写本书,书名就叫——《那些年那些爹》。 春纤耳力极好,此时一只耳朵听着里间小到不可闻的谈话,一只耳朵听晴雯对爹的认知,嘴上附和,心里还转着刺绣太难,太费时,太费眼睛和脖子这样的念头。 到是忙的很呢。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第32页 宝玉领着黛玉去给老太太请安,并且在他伯母亲娘嫂子表姐的侍候下用了一顿相当丰盛的早膳后,又继续赖在老太太这里当吉祥物。 两位太太和奶奶在侍膳后便都各自离去,只留姑娘小爷在这里陪老太太说话。 不过正经也没说几句,时间就到了三春去上课的时辰。黛玉便跟着三春一同告辞,一道去了偏院上学。 宝玉年纪小,又在一群贾家娘们眼里贵重无比,所以单独请了先生回来教他读书。 不过上一个先生刚请辞,下一个先生还没到位,一时宝玉竟也闲的慌。 给宝玉当先生,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给再多银子,要没个好身体都能让他和他身后的娘子军们气到吐血不可。 宝玉对读书这事很是牴触,再聪明的脑袋瓜子不往上面悟,便是孔圣人亲自传授也教不出来。 本来因着学生顽劣就已经够叫先生气恼不已了,若身后再有个爱子如命的二太太,宠溺无度的老太太,时不时跟风表殷勤的琏二奶奶以及望子成,又迂腐无知的政二老爷,时不时的叫先生过去说点什么,那才最闹心。 严了不行,宽了不行,打也不行,骂也不行。罚也不成,惩也不中。都快要将先生逼到无路可退了,宝玉还要时不时的请个病假。 理由竟然是功课太多,累着了。先生太严,吓着了。 气得有些骨气的先生都惹不起的远远躲了。 此时再度辍学的宝玉见姐妹们都走了,又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便没甚意思的回了碧纱橱。 正好见春纤和晴雯对坐聊天,然后这位心情好时没半点少爷谱的宝二爷就笑嘻嘻的凑了上去。 「你叫春纤?」 春纤点头,「二爷好记性。」 「你再讲几个早上那类故事来。」 「二爷说的到轻巧,这一时半会儿你让我上哪给您找故事去?」春纤知道宝玉脾气,也没装恭敬的样子,只随意摆手,「就这一个,再没了。」呵,听故事?买票了吗您吶? 「哦。」宝玉有些失望的嘟了下嘴,不知想到了什么,抬头看春纤,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作者有话要说春纤那些年,那些爹。 黛玉那些年,那些坑。 第二十三章 「我听袭人说过你。」宝玉眼睛亮晶晶的,笑眯眯的样子倒真有几分富贵闲人的感觉,只是接下来说的话,却叫春纤再次知道这位有多自私,「我要了你来,好不好?」 好个屁! 真当姐姐我是个随意转手的物件咋地? 「二爷觉得我好?」眼底微微有些冷,春纤看面前这小男孩也没了之前的喜爱之情。 宝玉不疑有他,笑眯眯的点头。 「所以好的就得都留给你使,什么姐姐妹妹的都得靠边站了呗?」随手从晴雯的针线笸箩里拿了两股珠线,一边挖苦宝玉,一边继续学着打络子,「往常总说疼惜姐姐妹妹,原来二爷就是这么疼惜的?可见在二爷心里,还是您自己个儿最尊贵。好的东西,好使的人,呵,姐姐妹妹再不配使呢。」 春纤这话说得相当难听了,这也就是宝玉心性好,脾气软和,对着大姑娘小媳妇都是一副好相与的态度,否则换个人来,春纤少不得挨顿收拾。 当然了,换个人,春纤也不敢这么怼就是了。 好吧,春纤承认,来了荣国府,旁的还没学会,这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却学了个十成十。 宝玉没想到春纤这么说,竟生出几分心虚来。看一眼虽然没抬头但却明显支愣耳朵听他们说话的晴雯,面上一红,不自在极了。 他,他没那个意思。就是,就是习惯使然。 习惯阖家上下都可着他的喜好来 宝玉左右看看,见没人理他。悻悻的拿起三根珠线,埋头打起了络子。 春纤看了一眼宝玉十指翻飞打出来的络子,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当下比宝玉还要郁闷。 人家打三根珠线的络子,她打两根的,最重要的是一个小屁孩打的络子都比她打的好。 妹呀,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春纤没想到宝玉还有这等天赋,更没想到宝玉还会打得这么好。当下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其实宝玉能有今天,春纤能占三分之一的功劳。 宝玉自小便在女人堆里长大,身边一群大大小小的丫头哪个闲来无事不是做些针线绣活。耳濡目染之下,绝对比春纤这个初学者有基础。 再一个,小孩子小的时候对什么都好奇,宝玉那女儿一般的性子本就喜欢女儿家的事物。打络子算什么,若宝玉拿起针线来,做出来的绣活,针脚绝对比春纤的细密。 本来这一两年,宝玉早就对这些事失去了兴致,但架不住春纤的中间商生意红火呀。 袭人,晴雯,还有这个院子里大大小小好几个丫头都成了春纤的供应商。这些人除了本人的份例差事,其他时间都在各种缝,各种绣,各种打络子,然后长日无事,宝玉可不就又多多少少捡起了些曾经的技艺。 真要论起来,宝玉做针线活的时间绝对比春纤这个外来户要早,也多很多 春纤有个非常远大的目标,那就是有朝一日她的刺绣成品或是络子也能通过交易平台卖出个好价钱。 第33页 但这种事情除了要看天赋外,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才能达成。以春纤目前的状态来看,没个三年五载是别想了。 春纤在现代的时候,缝扣子的机会都少。到了这里,她到是有机会缝缝补补了,可问题是做粗使丫头那会儿,一天的工作量比她以前干一个月的家务活还要多。 这一天天的体力活干下来,有那功夫歇一会儿它不香吗? 如今做了三等丫头,日子定然不会像以前那么辛苦。抬头看一眼还在那里埋头苦干的晴雯,一支独秀的宝玉时间有了,体力也有了,藉口理由却没了,是时候为理想奋斗一回了。 这么想的春纤理都不理被她怼了一顿,又在侧面辗压报復她的宝玉,飞快起身跑回下人房取了她那崭新的针线笸箩去又復返。 和其他丫头相比,春纤算是幸运的了。毕竟她跟袭人和晴雯以及宝玉房里其他几个供应商关系都不错。这么冷的天呆在外间蹭温暖也没人说什么。 但黛玉房里其他的三等丫头就没这种待遇了。 里间那么小,本就呆不了几个人。再加上三等丫头按规矩也不是全都能进屋侍候的。所以那几个三等丫头便都留在了外面。看见春纤进进出出,别提多嫉妒了。 而春纤呢,则因为『面子情』,难得静下心的做起了荷包。只是那稚嫩的绣工,粗大的针脚,看得晴雯一个劲的撇嘴。就连一向贤惠的袭人都不由抽了抽眼角。 白白糟蹋了好绣线~ ╮╯╰╭ 上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黛玉和紫鹃一前一后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看见宝玉拿着个络子在那里发呆。袭人坐在宝玉床上做针线,屋子里光线最好,也最暖和的地方坐着宝玉房里最漂亮的丫头晴雯和早上给她梳妆的春纤。 想到自己的丫头坐在别人屋里做针线,再想到自己连点阳光都照不进去的小房间,心里不由又升起一段愁闷。 这日子太难了。 见黛玉回来了,春纤连忙丢下手里的针线,快走两步做势掀起里间的帘子。春纤掀帘子的时候,一上午都没从里间出来的王嬷嬷和雪雁也听到了声音,起身走到里间入口处。 扫了一眼小榻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裙,春纤对这二人一上午都干了什么,心里瞬间有了数。 「妹妹回来了?」黛玉回来,自然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丫头们的问好声,直接唤醒了发呆中的宝玉。 宝玉一见黛玉,直接拿着手中的络子,笑着迎了上去。 「宝哥哥。」声音淡淡的问了声好,黛玉便越过宝玉回里间。 「好妹妹,这个送你。」宝玉仿佛没看出黛玉的冷淡追着黛玉进了里间,紫鹃刚给黛玉脱下斗篷,雪雁连热茶都没端过来呢,宝玉就捧着络子凑了上去。 宝玉打的络子比春纤强多了,但在黛玉这种自小看惯好东西的人眼里,那真没啥可看性。 嫌弃的扫了两眼,黛玉都没伸手接过来,只问这东西哪来的。 宝玉被宠惯了,向来不怎么看人脸色。见黛玉问,直接骄傲的说是他自己打的。 然后黛玉接茶杯的手就顿住了。 她缓慢的抬起头,看一眼宝玉,再看一眼宝玉手里的络子,声音都不似方才那么清冷脆嫩,「你,你打的?」 宝玉一见黛玉那震惊的小模样就升起一股子骄傲来,挺了挺小胸脯,重重的点头,「打的不好,妹妹将就看吧。」虽是谦虚之语,但语气中却满满都是自信得意。 黛玉「」 这是打的好不好的问题吗? 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春纤来了碧纱橱,我都学坏了。 黛玉呵呵,碧纱橱不背这个锅。 第二十四章 母亲曾说过外祖母家与别处不同,如今她算是知道这个不同都不同在哪里了。 家里的姑娘们需要上学读书,正经应该读书的哥儿却留在房间里打络子做绣活这规矩确实与众不同了些。 黛玉多思敏感,却不似春纤那种喜欢腹诽的性子,但此时此刻,黛玉却在心里不停的刷着一句话 我的外家真奇葩呀,真奇葩!!!!! 真奇葩呀,真奇葩!!!!! 真奇葩呀,真奇葩!!!!! 「既是二哥哥的心头好,妹妹便不夺人所爱了。」做了一个深唿吸,黛玉才找到语言,只是声音都有些飘忽了。 「妹妹无需与我客气,喜欢只管拿去。赶明儿我给妹妹打更好的来。」 抽了抽嘴角,黛玉心中一百个不乐意,却还是接过宝玉递过来的络子。先是谢了宝玉一回,然后又问道「二哥哥今儿都做什么了?」 本来不想问的,但黛玉实在太好奇她和三春上课的这段时间里,宝玉都干了什么。总不会就打了这么个粗糙的络子吧。 是的,那个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事实。 都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咱们这位宝二爷就用他那比金子还宝贵的时间打了个络子。 听到宝玉的回答,黛玉彻底的沉默了。 春纤站在黛玉对面,眼底全是笑意。 姑娘们读书,小爷们绣花打络子。 果然,这本书的设定应该放在女尊那一列里。 荣国府这边的女学上课时间比较人性化。它不会在临近午膳的时候才下课,而是会提前半个时辰下课,好方便这些大家贵女们午膳前有时间出恭更衣。 第34页 三春回了自己房间便可以自在更衣出恭,而黛玉这里却因是和宝玉合住,不便极了。 好在紫鹃靠谱,看了一眼时辰,便撵了宝玉出去。宝玉临出内间时还笑得一脸可爱的叮嘱黛玉慢着些,他等她。 黛玉「」 本就多愁善感的黛玉又因着这点不自在红了眼眶,也叫春纤再一次感嘆这位的眼泪真是天上带下来的。 出恭后,又重新换上一套衣裙,早起梳的头髮也要适当的调整一下。春纤小心的侍候黛玉那为数不多的头髮时,视线还落在黛玉一直戴在头上的独珠簪子。 细长的簪身上镶嵌着一颗白色浑圆的珠子。 珠子虽不大但看起来就非常的有质感,银子的簪身也不是光滑的,它上面暗刻了花纹,而且摸起来质地也比旁的银质簪子要硬上许多,不像是空心的。 黛玉去用午膳的时候,春纤也去用了午饭。 吃过饭,先回自己房间漱口,又换了件背心这才重新回了碧纱橱。 看到春纤又进了碧纱橱,分到黛玉房里的那几个三等丫头都是又嫉妒又羡慕。 若春纤呆的地方是黛玉的碧纱橱里间,那她们还可以跟春纤说说,叫她别吃独食,也轮换着让她们进去暖和暖和,主子跟前露个面。可问题是春纤进了碧纱橱,呆的却是宝玉的外间那是凭本事的呆的地方。因为早先她们也学着春纤呆在碧纱橱外间来着,只是不用一刻钟就被宝玉房里的大丫头撵了出来。 所以这些人哪怕羡慕嫉妒在心头,也都没话说出口。 吃过午膳,主子们照例闲谈几句,之后便各自散去回房午睡。回了碧纱橱,黛玉还在感嘆住的不舒心时,让她更不舒心的事却接二连三的出现了。 侍候完黛玉卸妆后,紫鹃便回自己房间休息。她昨夜值夜,今儿中午便留雪雁侍候了。 房里没二等丫头,三等丫头除了春纤外,都没进屋子。王嬷嬷屏退春纤后,便跪在黛玉跟前说起银票丢失的事。一脸的自责和忏悔,不知情的人,或者从没将自己奶娘想的太坏的黛玉不愿意怀疑王嬷嬷的那套说词。 她都有写错字的时候,奶娘有些许失误也是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银票没了,手头便有些紧。 黛玉是贾敏管家时的旁听生,此时看了一眼自己的首饰匣子,直接从里面捡了块压裙脚的玉佩,叫王嬷嬷拿去换些银钱进来。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一回黛玉的首饰匣子了。 贾敏孝期,黛玉要服丧。孝女服丧古来便有一定的规制。日常只着素衣,戴银饰或是珠玉一类颜色素雅的物件。像是鲜艷衣裙,金饰等物更不能穿戴。 虽然林如海将黛玉送到京都,意为教养抚育,但黛玉却未必真心想来,或者说在她的潜意识里也不认为自己能在外家呆多久。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小住一阵也就是了。所以在这种心态下,黛玉这次带进京城的首饰,除了几样精緻小巧,样式不俗的珠玉银饰外,也就一两块压裙佩。 这会儿需要用钱了,才发现自己的行李里竟没带半分。 其实,这也怪不得黛玉这时才想起来。 她是林家独苗,想要什么还不等她张嘴呢,便已经有人巴巴的送到眼前。阖家上下,便是亏了林如海,贾敏都不会叫人亏了自己的亲骨肉。 毕竟男人共享生物,女儿却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因贾敏对女儿的溺爱和心宠,黛玉从来不缺花销,她的小库房里更是金银珠翠,各色摆件玩物多不胜数。加之不用黛玉出手,她身边的丫头下人,就时常被敲打赏赐。一来二去的,黛玉压根就没有花销的地方。 然而这一次进京都,虽然行李是按着黛玉的要求一切从简,但她身边一个贴身掌事的大丫头都没跟来,贾敏给她置办的贵重首饰也一件未戴,如此从简却又可见一斑了。 也不知道她再回到扬州时,那些东西还在不在了。 下晌,黛玉午睡醒来。紫鹃带着雪雁,又领着她们房里的小丫头去各处送江南土仪,王嬷嬷拿着黛玉的压裙佩出府换钱。黛玉嫌屋里小,便不叫丫头侍候,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里看书。 一直呆在外间的春纤一个荷包做了一小半,看了一眼荷包上的针脚,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尴尬的收拾自己的针线笸箩,说了一句,「我给姑娘倒茶去。」便躲羞似的进了里间。 袭人和晴雯看了一眼春纤,都好笑的摇了摇头。 给歪在床边的黛玉倒了杯热茶,又伸手摸了摸她手边的手炉,发现温度还凑和便没给手炉换碳。 见黛玉接了水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春纤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忍住,「姑娘真相信王嬷嬷那套说词?」 黛玉闻言,微微抬头,就在春纤以为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黛玉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身子一转,面朝床里了。 春纤「」哼,好不了起哦。 作者有话要说春纤你到底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呀? 黛玉哼,才不要告诉你呢。 第二十五章 黛玉相信王嬷嬷的说词吗? 不管真相如何,此时此刻,此地此间,她都只能选择相信王嬷嬷。 黛玉极是聪慧,敏感。别看年纪小,却比很多年纪大的人都伶俐。她虽然不爱理俗庶,但却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第35页 是知世故却不世故的稚嫩版。 黛玉记得,她的母亲曾经告诉她,这世上没有绝对忠诚,也没有绝对的黑与白。她可以在不得不选择相信一个人一件事的同时,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找到真正的答案。 但母亲同时也告诉她,有的时候真相併不重要。重要的从来都只有结果和以后的利益 雪雁不比她年长多少,又跟她一样都是头一回出远门。脑子里的那些管家理事的要领,让黛玉知道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她还有好多事情要依仗王嬷嬷。既然需要用到奶娘的地方极多,所以她就更不能表现出怀疑来。 若有下次,两罪并罚。 对了,黛玉想给家里写封信,将这里的事情都告诉父亲,好叫父亲派船接她回家。 这样的一封犹如告状的信,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贾家的人帮忙传递。而她如今能用到的人,除了雪雁便只有王嬷嬷了。 除此之外,若是叫人知道自己的奶娘监守自盗,那于她,于林家又有什么好处? 为了些许银两,就要搭上林家的清誉与她的名声这笔帐傻子都知道怎么算了。 两害相较取其轻罢了。 当然,黛玉此时仍旧心存侥倖的希望那笔银子是真的如王嬷嬷所说的丢了。 黛玉本身就已经为了自己的妥协心里窝火,此时春纤又巴巴的问上来。黛玉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王嬷嬷说这话时,内间就只有她们二人。便是上午她不在,王嬷嬷估计也不会叫除了雪雁外的第三人知道。那这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定然是在外间听见的。 想到外间都听说了这件事黛玉心里更加不自在了。 其次,春纤问这话的语气,也叫黛玉心中不悦。 那话仿佛不是在问黛玉相不相信王嬷嬷说的话,而是在问黛玉傻不傻。 因为只要不傻,就不会问都不问全然相信王嬷嬷的话。 并不想将事情闹大的黛玉,只得气恼的转身不去理她。 「喂,你想不想回家?」被黛玉白了一眼,春纤心里也有些火气。不过转眼间春纤便知道怎么从黛玉那里找回场子了。 这个时代结亲讲究门当户对,以及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林家的家世绝对不输荣国府。那么亲娘还活着时,黛玉在林家的待遇绝对不比宝玉差。 来了荣国府后,落差这么大的生活,想回家是必然的。用这个打开聊天,绝对没问题。 确实没问题,鱼儿听到这话直接上勾了。不但转身了,还直接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灼灼的看向春纤,满满的期待瞬间让春纤升起不少罪恶感。 「想要回家,就必须让你老子知道你在荣国府的处境。」顿了顿,春纤有所保留的问黛玉,「你老子知道这边的情况会接你回家吧?」 「自然。」黛玉从来没想过她老子会在知道她被薄待后,还不来接她回家。 这一点,她从不怀疑。 「嗯但你也得有个心理准备,别你说了实话,你老子还以为你闹小脾气嘞。」 这种可能是一定会有的。毕竟黛玉转年才七岁,她原本就不想上京,这刚到荣国府,第二天就诉委屈,家长都得以为这小孩在闹别扭。为了回家,夸大其词。 「你为什么要帮我?」黛玉听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美目静静的打量春纤,越看越觉得春纤就不像好人。 「林姑娘那么聪慧的一个人儿,不妨自己想一想。」春纤眨眨眼,然后歪头,「慢慢想,不着急。」其实没多想帮你,就是想给你和林之孝那边搭个线。 「咦,你是不是也打着让王嬷嬷往扬州送信的主意?」似是想到了什么,春纤再次凑到黛玉跟前小声问道。 「」 黛玉有那么明显吗? 抿唇不语,黛玉看着春纤心忖了句这人竟然浑身都散发着让人厌恶的气息。 「我跟你打赌,就算王嬷嬷帮你给扬州送信,结果也一定差强人意。」 「何以见得?」 「那就赌一把?」春纤扬眉,笑得贱嘻嘻的。 忽悠个小孩儿多简单的事儿~ 黛玉也不知道是不是传染了春纤那注了水的智商,竟然还真点头同意和春纤打赌了。 她先回答了春纤,王嬷嬷是否识字这个问题,之后又按着春纤的要求找出一本贾雨村批註过的课本放到房间的桌案上,然后又当着春纤的面给林如海写了一封家书 少时,王嬷嬷拿着当压裙佩的银子回来,黛玉状似随意的叫王嬷嬷将银子放到一旁后,便拿起一旁的课本与王嬷嬷说起在家时林如海将她带在身边教养的那些事。指了指课本上的批註,说着自己哪里的功课做的不好。随后又拿出那封她刚刚写好的家书,请王嬷嬷背着人送到驿站去。 「多使些银子,叫他们快些送到扬州去。」她是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了。 「老奴明白。」王嬷嬷的视线在那本书上停留了许久,心思略重的下去了。 等王嬷嬷离开碧纱橱后,春纤又从外间挤了进来。用下巴点点黛玉随手放在桌案上的书,「现在就看这书会不会突然损坏或是丢失了。」 黛玉斜了春纤一眼,就着刚刚研的墨默写经书。 写了不过两三页,紫鹃便带着雪雁从外面进来了。 第36页 荣国府不小,但也不算大。但紫鹃带着雪雁去送土仪却去了许久。 这其中给各房主子送土仪是一方面,另外给各房有名有份的丫头介绍雪雁又是一方面。这个说一两句,那个应付句,这一来二去的,时间竟比王嬷嬷出去当卖压裙佩的时间还要长些。 二人回来,说了各房主子的态度和转述的谢意便又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刚从江南上来,好多东西都需要仔细规置不说。紫鹃还要和雪雁进行物品登记和交接,以免时间长了再出什么纰漏,互相推诿。 春纤见此,也没再回外间,只站在黛玉跟前儿看着两个大丫头在那里小声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懒病犯了,开始时是站在黛玉身边,然后一点一点的竟然和黛玉同坐在一张床上,等到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的一只胳膊都搭在黛玉的肩膀上了。转头看向黛玉,春纤讪讪的拿胳膊收了回去。 春纤「呵呵。」 黛玉「哼!」 第二十六章 好气哦! 黛玉暗暗咬牙,狠狠瞪了一眼春纤,伸出手在自己的肩膀上做了一个弹灰的举动后,头一转,扭出一个霸气侧漏的弧度。 黛玉发现她的外家,她母亲的娘家,奇葩事,奇葩人多到罄竹难书不说,规矩都霉烂坏了。 孝中大功,亦称「大红」,期九月。按本朝律,凡为堂兄弟、未嫁堂姊妹、已嫁姑及姊妹,以及已嫁女为伯叔父、兄弟,均需服大功。 她母亲今秋病逝,至今不过数月,按理两位舅舅和舅母,以及下面的表兄弟姐妹都应为母亲服大功。 可昨日琏二嫂子那一身神仙妃子的打扮,宝玉更是一身大红晃来晃去,便可看出他们都不曾将母亲的大功放在心上。 还有其他人不过其他的那些都因为最扎眼的存在而变得黯淡,微不足道。不过那些也都被黛玉看在眼里,又一一记在心里,指不定哪一天就又开始发酵,来一场嘤嘤嘤了。 ╮╯╰╭ 转念间,黛玉又想到了她那年事已高的外祖母。 说不定都不给母亲守孝就是担心外祖母每每见了触情伤情,难过不已,再伤了身子骨。 但不管理由为何,黛玉仍然觉得自己的母亲被人怠慢了,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想到这里,黛玉不由想到如果她将这件事情也写信告诉父亲,父亲会不会立时就接自己回家? 应该会的吧。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黛玉竟然在这一刻对这个想法开始迟疑了。 父亲那么睿智的一个人,难道真不知道外祖母家的情况吗? 她满院子侍候的下人,父亲为什么只安排王嬷嬷和雪雁陪自己上京城? 为什么不派个管事陪她一道进京,哪怕不留下来,等她在京城安顿下来再回扬州也好父亲就真的放心她这么来京城吗? 思及种种,心里升上一股委屈,暗忖了一句如果母亲还活着该多好。 春纤见刚刚还一脸傲娇的黛玉眼眶又红了,整个人都要暴躁了。 这还有完没完呀。 「你可别哭,不然一会儿眼睛又要肿成核桃了。」伸手拉了拉黛玉的衣摆,小声说道,「我跟你说,肿成习惯了,可就再也不消肿了。」 你当我傻呀。 黛玉才不信春纤这话呢。回神后使劲扭了下身体,将衣摆从春縴手里拽出来。然后小脸绷紧,「倒茶来。」 「这都下晌了,喝茶容易走困,你忍会儿吧。」春纤懒得动,听到黛玉吩咐下意识的就回了这么一句,刚回完,还没等到黛玉表态,就发现两道炙热的视线打在身上,瞬间一个冷颤的站了起来,「我给姑娘倒杯温水,姑娘先将就着喝,赶明儿咱们在房里备一些子蜜水,果子茶,姑娘口渴了,喝那个更养生,对头髮也好。」 随着春纤的话一字一句吐出来,黛玉斜眼似笑非笑的看她,仿佛已经明白春纤这前倨后恭的态度是因为什么了。 而那两道可以煎牛排的火烫视线倒也随着春纤的话再度收了回去。 春纤见紫鹃和雪雁又继续做工作交接和细述黛玉日常习惯后,这才对着黛玉吐了吐舌头起身给黛玉倒水去。 黛玉好似找到了新游戏一般,在接过春纤递过来的水杯后,又声音不高不低的使唤春纤给她剥花生吃。 春纤抽了抽眼角,看一眼紫鹃和雪雁,腹诽了一声『还不如继续哭呢』。便去取了干果盒给黛玉剥花生。 花生都是炒得极香的那种,壳也酥脆,手指轻轻一捏就裂开了。 剥了几颗花生,春纤递给黛玉的时候还跟黛玉说花生上的红皮可以吃,有营养。 这花生有个极好听的名字——长寿果。但具体有什么营养,是生的有营养还是熟的有营养,具体的纤便不知道了。不过她想着只要适量的吃一些,就算没好处,也绝对没甚坏处。 然黛玉却不相信春纤的说词,只以为春纤不想给她剥花生红衣这才如此满嘴胡吣,当即便冷笑了一声,「既这般好,那你便多吃些。」 春纤闻言便知道黛玉不信,朝着黛玉呲了下牙,将黛玉刚刚已经拿到手里的花生都使巧劲抢了过来,一把丢进嘴里,对着黛玉好一番细嚼慢咽。 吃东西的样子,没半分仪态,还甚是气人。 「姑娘既然识字,那不如翻翻书去。像《本草纲目》这一类的,许是有记载呢。」在黛玉奶凶奶凶的瞪视下,春纤将嘴里的花生咽下去,这才不紧不慢的来了这么一句略显风凉的话。 第37页 「翻就翻,若找不到出处,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被春纤激了一下,黛玉直接站起身,走到她带来的那些书前。 旁的书黛玉也许没带来,但贾敏病了许久,像《本草纲目》,《黄帝内经》,《千金方》,《神农本草经》到是都或多或少的看了些,在整理行李时倒也带了来。此时黛玉走到书堆前开始翻书,春纤便也不好继续坐在那里吃花生,呃,是给黛玉剥花生了。 将干果盒放到一旁,春纤也凑过去看黛玉带来的那些书。 春纤是写简体字长大的一代人,但从小看的港台剧却都是繁体字。如今虽然写不出多少繁体字,但一般常见的字却几乎都认识。此时和黛玉一起站在书堆前,春纤发现黛玉带来的书里竟然还有一整套《夜航船》,当下就愣了一下。 她来到这里的前一天,正好在网上买了这套书,也不知道快递小哥能不能给她送到这里来 眼神凝视许久收不回来,心思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黛玉扭头见了,顺着春纤的视线找到《夜航船》,拿起来,随手翻了翻。 今朝带进京城的书,有她正在看的,也有她没看完,或是一直比较喜欢的,更有她没看过的。这本《夜航船》便是新出的官刻版,是上京前管家按例採买新书时买回来的。 原本想在船上打发时间的,不想一路竟只顾着伤心了。 因早上那个笑话,所以黛玉知道春纤识字,此时见她视线落在这本书上,嘴角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眼底都浮现一抹笑意。 决定了,她这几天就看这本书。 哼哼~ 第二十七章 有春纤陪着黛玉,紫鹃和雪雁干活的速度都快了好多。等到二人将事务都统计清楚明白后,回身再看黛玉和春纤时,不由有些忍俊不禁,哭笑不得。 只见大床边上,二人靠坐在一起。黛玉扭着身子翻看那本《夜航船》,春纤抱着个干果盒子凑到跟前同看一本书,她凑过去一点,黛玉就将书往自己这边扭一下,时不时还要拿小手上上下下的挡一下书页。一副护食小兽,还要努力吊着人的娇憨样子。 两只小脑袋凑得极近不说,春纤竟然还在蹭书看的时候,不忘将干果往嘴里丢。 不但自己吃,也没忘了黛玉。两人那别扭又搞怪的样子竟然还有几分意外的和谐。 让人想笑,又不忍心打破他。 黛玉看书快,毕竟是读过四书的小才女。但她看得快也得等着看得慢的春纤看完那一页才能翻书,不然春纤一股脑的小动作别提多『讨厌』了。 一会儿拉她衣摆,一会儿捅她胳膊,一会儿又拿肩膀撞她,转头瞪她,刚张嘴就被春纤塞了一嘴干果。 不是花生,就是核桃,果脯的,忒烦人了。 有些气唿唿,却并没有真生气的黛玉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下和春纤一同看了好久的书。 一直到快掌灯了,宝玉才从外间进来,说他被贾政叫走,见了什么蠢禄之辈。 打破了一室岁月静好,也打破了春纤和黛玉难得的和谐。然后黛玉和春纤同时起身,一个抱着干果盒子走到一旁给包玉倒茶,一个看一眼手里的书,将书放到枕头边上,还不放心的用枕头压了压,这才走到一旁的椅子处与宝玉坐着说话。 干完活的紫鹃和雪雁拿起昨儿凤姐儿让人送来的料子一顿商量后,便在小榻处小心裁剪了一回,然后各自拿起针线给黛玉缝制衣裙鞋袜。 黛玉喜洁,在家时衣衫鞋袜便都是房里大丫头们缝纫。来了这里,那些大丫头都没跟来,雪雁又告诉紫鹃黛玉的脾性喜好,于是二人商量一回便没将料子送出去,只自己在房里做了。 好在黛玉还在孝期,衣裙尽简。加之她身量小,也比旁人省时省力。 紫鹃其实早就听说过春纤,只那时她侍候老太太,是房里的二等丫头,一心想的都是升上一等,便也没想做些什么。如今她既被老太太给了林姑娘,也算是提前完成了升一等的心愿。 虽然才侍候了林姑娘两天,但紫鹃却发现这位表姑娘并不难侍候。那以后若是有时间了,到不妨干些私活。 至于会不会耽误林姑娘的针线和房里的差事,紫鹃却觉得这压根不是问题。 新分来的三等丫头有五个善针线的,再加上她和雪雁,足足八个人。她做衣衫,雪雁做裙子,剩下的五个丫头,纳鞋底的,绣鞋面的,做帕子的,缝中衣内衫小衣的。每人分上一些活计,既不忙乱,也累不到人。 若有空闲时间做些针线活寄卖,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春纤看一眼春纤放在小榻上的针线笸箩,那里面的荷包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她就负责陪姑娘打发时间吧。 只要哄得姑娘开心不落泪,就是大功一件了。 ╮╯╰╭ 对于新来的妹妹,宝玉正新鲜着呢。再加上住的近,抬脚便到,宝玉更是粘人。 问黛玉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又说自己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府里都有谁,他们都如何如何。看着宝玉一张一合的嘴,黛玉因还有些认生拘谨,虽心下觉得无趣,倒也勉力应对着。 在听到丫头们来说老太太那里传晚膳了,黛玉面上一松,心里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对胭脂水粉没甚研究。 对于宝玉说要做胭脂送她的话,黛玉是半个字都不想接的。 第38页 她就算对胭脂水粉兴趣不大,也知道宝玉做出来的胭脂会比人家铺子里卖的好的可能性不高。 用宝玉做出来的胭脂水粉擦脸…她还不想对自己太残忍。 不过面对这个会打络子,会做胭脂的表哥黛玉再次迷茫了。 表哥都这么努力了,她是不是更应该努力读书啦? 晚膳时,为了防止春纤偷看那本《衣航船》,黛玉直接叫上春纤去了上房花厅用膳。春纤皱眉,小嘴微微嘟起。在黛玉微喜的表情下跟在紫鹃身后低眉顺眼的出了碧纱橱。 荣国府的饭菜从来都是精緻奢华的。 站在一众丫头堆里,春纤视线时不时的扫过黛玉和那一桌子菜餚。当看到那道着名的鸡皮酸笋汤时,眼底升起几分怀念和一言难尽。 外国的奢侈品,只要咬咬牙,大多数都能买下来。但华夏,尤其是沾了復古二字的奢侈品,咬碎满口牙都没用。 在现代的时候,她特意去吃过这道菜。好吃也是真好吃,但这道菜的价格却是相当的美丽~ 来到这里后,也曾蹭了一顿地道的鸡皮酸笋汤。然后春纤才知道这红楼里,或者说荣国府里的鸡皮酸笋汤压根就不是鸡皮所制。 现代好多仿古风食肆里的鸡皮酸笋汤,就是按着名字备的主料。 鸡皮和酸笋。 而实际上,在荣国府,这道菜虽然叫鸡皮酸笋汤,但它真正的名字应该叫**汁鲨皮汤。 没错,就是鲨鱼皮,而非鸡皮。 《本草纲目》中记载「酸笋出粤南。」用鸡汤煨以粤南酸笋片、鲨鱼皮丁、冬菇、鲜蘑、木耳等即是酸笋鸡皮汤。 这道菜是满汉全席中的一道,也是当时江南的官场菜。也许就是这样的食材原材料才配得上荣国府的奢华风。 不过不得不提的是这道菜要想做的好吃,那必须要仔仔细细的处理鲨鱼皮。毕竟鲨鱼是靠着皮肤排尿的。换个角度思考,这鲨鱼皮跟鸡屁股这类东西有异曲同工之效。清洗不干净,那味道绝对惊憷。 春纤向来爱脑补,也会脑补。此时看着那道宝玉极喜欢的『鸡皮酸笋汤』,春纤竟然在脑子里脑补出了一份『鸡屁股炖酸笋』。 那种让人眼角都跟着嘴角抽搐的即视感,让春纤下意识的有些反胃。 好多东西,如果你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出来的,你吃的时候都停不下筷子,这顿还没吃完,就开始惦记下一顿了。 可一但你知道了一些粗浅的『真相』,再吃这些东西,或者说再想到这些吃食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牴触抗拒。 此时此刻,看着与宝玉等人围桌喝汤的黛玉,春纤心忖了一句,这还不如现代那个20版本的鸡皮酸笋汤呢。 ╮╯╰╭ 第二十八章 人的万般矫情都是在特定条件下对自己的纵容。反之,也可以让自己更坚强,更适应环境。 在条件允许下,没人会在卫生间吃饭,也不会有人在厨房解决排泄问题。这种概念到底是如何形成的,那就需要一个更专业性的回答了。 武侠小说里,言白蛆烹饪后味鲜爽口。现代营养学里也说食用蛆的营养价值高于很多食物。可你看,明知道是好东西,又有几人在非要的情况下将它们列入自家的菜谱里? 要春纤说,这道鸡皮酸笋做好了,味道鲜美,开胃顺脾。上次她喝的时候,也没喝到那股尿味。她其实就是没饿着矫情呢。 想到自己都卖身为奴,沦落穿越了,那矫情这点小毛病也算是她从家乡带来的土仪,与其在无伤大雅的事上生硬的改了,还不如顺其自然呢。 真有一天,环境不允许她矫情了,那再改也不晚。若环境一直允许她矫情,那她又何必没事折腾自己呢。 女人,可以对别人狠一点,但对自己还是要好一点的。 ╮╯╰╭ 人家吃饭时候,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餐桌什么的,那真的太没礼貌了。所以微微耸了耸肩,现代的礼仪教育让春纤很快的移开了视线。 视线移开后,春纤便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贾母这间花厅。 贾母居正房,五间正房两侧还各有耳房。她一个老太太住这么大的房子绰绰有余。 但若是带上黛玉和宝玉那三人外加侍候他们的几十个大小丫头,就另当别论了。 再大的地方都会显得极为拥挤。 此时贾母带着二玉和三春一道用晚膳,不说侍膳的儿媳妇孙媳妇,就说这一屋子的大小丫头和得头脸的管事媳妇就将整间屋子围得水泄不通。此情此景,叫春纤一度以为这是怕风大太,叫桌上的菜凉了,这才用人墙和二氧化碳保温呢。 若此时有人无声无息放个屁想到这里,春纤再度满眼同情的看了一眼黛玉。 怕是除了她,旁人都已经习惯了吧。 一顿饭悄无声息的吃完了,饭毕见众人漱口,春纤的视线下意识的对上宝玉。 那秀气的漱口动作一出来,春纤心里就是一阵惋惜。 要春纤说,养男孩子和养女孩子真的需要区别对待。用养女孩子的方法教养男孩子,一举一动间都带着旁人难及的秀气娇柔这样真的好? 唉,教育真是个技术活,好好的小爷们怎么就成了小娘炮呢。 主子们吃完了,王夫人等人又照例离开了。黛玉白天问过三春,她们早晚要不要去给两个舅舅晨昏定醒。听说不用去时,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是一阵不解。 第39页 「咱们住在老太太院里,两位太太是常见的,两位老爷也都是极有孝心的人,原也是要每日都来给老太太问安。只老太太嫌絮烦,加上我们老爷每次来一见宝玉就吹鬍子瞪眼睛。老太太心疼宝玉受惊,便索性免了两位老爷的礼。虽说免了请安,两三日也能见一回。」两位老爷都不天天来给老太太晨昏定醒,她们哪好日日去给老爷们请安呢。 其实探春没说的是,就算不按规矩去各房晨昏定醒,她们白日也会时常去上房走动,自是常见到贾政。 当然了,她们一般不会去大房那边。 三姑娘探春在姐妹里喜欢拔尖,二姑娘迎春性子软和,从来不争不抢,凡事也都礼让她。四姑娘年纪小,又是宁国府的姑娘,所以有什么事情都是上面两个姐姐回话,轮不到她,时间一长到也成了习惯。 黛玉见是探春回答,又是这么个答案,心里诧异面上却不显。只轻声与三姐妹说了一声以后同进同出,一道请安的话。 不管了,她是客,以后客随主便就是了。 此时没了晚请安的规矩在,黛玉也乐得陪老太太闲话家常。然后这一说,又叫黛玉发现了个问题。 打昨儿起无论老太太还是凤姐儿,也或是府里的其他人对她母亲的病逝,那伤心的样子竟然是收放自如型的。 昨儿抱着自己一道痛哭的外祖母,在琏二嫂子几句话后便破涕而笑。还有今天,一直被哄得哈哈大笑的外祖母仿佛已经走出丧女之痛。 也许这世上只有她会因为母亲的病逝那么悲伤吧? 看着一屋子热闹景象,黛玉感觉到了什么是格格不入。 下意识的转头,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发现那个让她讨厌的丫头。眉头微蹙,唇角不觉微微抿起。 那坏丫头一定回房了。 紫鹃见黛玉回头,轻巧上前,温柔的叫了一声『姑娘』,意在询问黛玉有什么吩咐。 黛玉闻言,说了句更衣,便起身悄悄的退了出去。 见黛玉起身,又隐约听到更衣二字,贾母倒也没问她做什么去。 也因此黛玉的离开并没影响到老太太的谈兴,一群人仍旧嬉笑颜开的聊着富贵人家精緻又奢靡的旧日风光。 宝玉多看了几眼,但他也早就习惯姐妹们或是老太太更衣出恭的家常事,依旧偎在贾母怀里与众人说笑。 侍候完主子们用膳,丫头下人们便轮换着下去用膳了。 黛玉想起春纤的时候,春纤洽巧下去用晚膳了。她是个随弯就弯,不肯亏待自己的人。 再加上今天在碧纱橱外蹭了一天温暖,便拿了一吊钱请荣国府灶上的娘子们加了几道功夫菜,趁着宝黛都不在房里的时候请房里的丫头用了。 也没什么讲究,只将吃食都摆在碧纱橱外间的炕上,丫头们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到也热闹。 当然了,能上桌的丫头,也就宝玉房里的一二等丫头。三等丫头们都没进屋,也就谈不上吃喝了。 黛玉回房的时候,正好看见一群丫头没规矩的在主子房里用膳,因不是自己房里的丫头,也不是自己的房间,黛玉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挑了挑眉,笑看春纤一眼,便进了里间。 好个八面玲珑的丫头。 隐隐有股酸气开始发酵的黛玉在更衣后就让紫鹃找了个匣子。将里面放着的几样做工精巧的银首饰拿出来,又将那套《夜航书》小心的塞进去。 合上盖子,锁上锁,黛玉满意的拍拍装了钥匙的小荷包,提笔写了张字条拍在匣子上,便一脸骄傲的带着紫鹃走了。 「」紫鹃扫了一眼被随意丢在桌上的首饰,和那只装了书的描金匣子,嘴角抽个不停。 这还槓上了? 第二十九章 从里间出来,黛玉还抿唇朝春纤露出一个特别得意的笑,笑得春纤很是迷茫。 咋,你出恭,还出骄傲了? 想不明白黛玉为啥浑身都透着股欢脱劲,等人走后,春纤又继续跟着屋里的丫头吃吃喝喝,很有一种开拓市场,应酬供应商的职业精神。 黛玉带着丫头来了又走,宝玉房里的丫头除了按规矩唤了一回林姑娘外,便没什么举动了。 一来不是自己正经的主人,二来则是这一屋子的丫头几乎都是人精,从黛玉昨日入府到今日种种,她心中已经给黛玉做好了定位。 也就只有春纤见黛玉回来真情实感的愣了一下。但见黛玉没叫她侍候,雪雁又紧跟她和紫鹃身后走了进来,后知黛玉不过是出恭更衣,便也放下不提。 此时丫头们的年纪都不大,也不是吃酒的年岁,春纤便请灶上的媳妇煮了一锅梨肉百果羹。放了冰糖,银耳以及各种秋日里存储的果肉一锅煮了,极是甜香暖胃。热热的吃上一碗,夜里都暖和不燥。 黛玉三人回房时,百果羹还没送过来,这会儿百果羹一送来,春纤便先分出三碗,留给黛玉和紫鹃雪雁回房食用。春纤用托盘端着三碗百果羹进里间,洽巧见雪雁在,便唤她一道出来热闹热闹。雪雁笑着拒了,只说连日赶路,乏的紧。春纤见此,先将给雪雁留的那碗递给她食用,剩下两碗依旧放在熏笼上保温 宝玉房里的丫头都跟着宝玉享着小姐的福,什么好东西但凡宝玉有的,她们都吃过见过,也因此,就算春纤请灶上媳妇做了几样精緻菜餚,也未必会觉得稀奇。 第40页 吃她这一顿,其实就是给春纤一个面子罢了。 而春纤能有什么面子?人家沖的不过是她身后的中间商。再加上春纤不是那等讨人嫌的性子,众人也愿意笑着支应她。 这种场面上的事,图的不过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有利益在前,就更加没什么难应付的事了。 席间说起绣品和络子时,春纤又说起了手抄本也能换银子。 「有些乡下地方,买不起官版书,便托那识字的人手抄一本,手抄本比正经书要便宜许多,销量极好。不拘什么书,都能卖上价」 晴雯和袭人听到这话,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到是宝玉房里的麝月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闪了几下,若有所思的继续听春纤等人聊天。 有时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虽此时尚看不出来,但等以后总能见分晓。 对着这一群几乎都不识几个字的小丫头提起手抄本后,春纤随既又自然而然的换了话题。 春纤为了让人重视她,在说起女人一定有私房钱时,还特意说了些外面普通人家的家长里短。 这些丫头有家生子,也有外面买来的,她们不似春纤『见多识广』,又时常出府,被春纤改编的故事说得一愣一愣的。 男人要先成家再立业,女人则洽洽相反,她应该先立业再成家。 那什么『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的话。』谁信谁傻缺。 旁的不提,只说你要没点本事,你靠什么征服男人? 你那不拔尖,并且随着时间渐逝的容貌吗? 啧,别逗了。 没那貂蝉的脸,就别冒貂蝉的险。 女人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积蓄以及源源不断为自己创收的手艺,将来嫁给什么样的男人都不必仰人鼻息,看人眼色,唯唯诺诺的生活。反之大太太就是前车之鑑。 阖府上下谁都知道大太太娘家早就败落了,不然也不会嫁给大老爷那种人。将娘家都搬空了也没抬出几件像样的嫁妆,直接被那有身家的妯娌和儿媳妇比成了渣。 男人不宠,下人不敬,膝下无子,继子离心,除去当初嫁进来的陪嫁,也就只有那月例银子傍身了。将来老了,依附琏二奶奶渡日以这府里做什么就要银子的惯例,她那点银子哪够呀。 正经八抬大桥抬起来的继室正妻都未必落得一个好,那她们呢? 荣国府的丫头还是比较有心气的,听了春纤的危言耸听,也都开始居安思危。 若是她们有了银子,那就有了更多的陪嫁。陪嫁多了,在婆家也更有话语权。就像琏二奶奶,谁不知道她和琏二爷吵架的时候,就拿自己的嫁妆说事。就连东府珍大老爷开席面都会时不时的从琏二奶奶借摆件。 「以前在外面的时候,就听老人说过一个现象。但凡家有贤妻,那家的妾室必定嚣张又跋扈。但凡家中妻子性子耿直,言语刻薄不周到的,那她家中必有贤良又善解人意的妾室。」夹了一筷子鸭舌,春纤不嫌事大的闲侃,「世人都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其实这话的用处尤为广泛。一家里容不下两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定也容不下两个同等贤惠人设的女人。做正难,做侧也难。这若有了源源不断的体已银子,日子总能过下去。」 所以姐妹们,站起来,我们一起创业打江山去! 二太太和赵姨娘。 凤姐儿和平儿。 春纤这席话一落地,一屋子丫头心里旁的还没想到,到是都不由浮现了这两对名字。在心里细细商量一回春纤的话,还别说,竟真有那么一股子道理。 其实春纤还真没那个意思,或者说因着和晴雯袭人一道用晚饭,不由想到了黛玉和宝钗。 黛玉能容得下宝玉身边的袭人,宝钗却未必容得下。 为啥? 撞了人设呗。 一顿胡吹瞎侃,时辰便也不早了。丫头们都吃得差不多了,便纷纷收拾了桌子重新熏起香来。 春纤打了个哈欠,拎着一直在宝玉房里温着的一罐梨肉百果羹回了她那间宿舍。 进了屋子,见其他三个丫头都在房里闲聊,刚想笑着与三人打声招唿,就见三人看她一眼后直接闭上嘴,各自转身不看她。 到了嘴边的话顿在那里,春纤眨了两下眼才明白这三丫头是哪里吃错药了。 说白了就是嫉妒她呗。 上赶着不是买卖,黛玉那小仙女她都没惯着,会惯着你们仨? 无声的笑了笑,春纤去自己床下拿了汤婆子,就提着那罐子梨肉百果羹出去了。 本来还想着给她们仨吃的,现在左右瞧了瞧,见跟前没什么人,春纤直接将那装了百果羹的罐子收进了交易平台。 中间商的银子也不是大风颳来的。细究下来,那可都是姐妹们的血汗钱吶~ 晌午那会儿跟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做了笔交易,打今儿起,那婆子每晚都会给她的汤婆子灌热水,一直到来年春暖花开,春纤所费不过一些铜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自己方便之余,价格合理的消费也是促进经济发展。再说了,能用钱解决的事就都不算事儿,呃,唯一算事儿的那就是没钱的时候比较多。 ╮╯╰╭ 第三十章 春纤知道她今儿一天都呆在碧纱橱躲闲取暖,晚间又跟宝玉房里的大丫头吃吃喝喝,让这些小丫头的嫉妒上升到了临界点。 第41页 想来除了她屋里这三个丫头外,另外一间宿舍的人也都是一个心态。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宝玉房里那些进不得屋的三等丫头也是同等心态,或者更甚之。 可当初你们靠着老子娘和家生子身份挑轻省活计的时候,难道她就不嫉妒?不眼馋? 如今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 春纤知道这时候但凡她软弱好说话些,必定会被这些丫头欺负到头上。 排挤,酸话挤兑什么的那都不算事儿,就怕这些小丫头再来个栽赃陷害。想到这里,春纤不由庆幸王嬷嬷『丢』银票的事不为外人知,不然她怕是要多些周折麻烦呢。 再一个,若是她没顺利升上二等,紫鹃和雪雁倒不会多为难她,只新上来的两个二等丫头怕是不会让她轻松过日子。 哈出一口白气,春纤心想,这是环境逼着她上进呢。 ╮╯╰╭ 宿舍又冷又暗,在荣庆堂的院子里晃荡了一会儿,春纤便回了碧纱橱,准备找出下晌看的书消磨时间。 这书对于春纤来说,微微有些特殊意义,但也没有非看不得的理由,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东西罢了。 早前黛玉将书放在枕头下,春纤是看了个全程。进了里间直奔大床的春纤却扑了空。 春纤一脸不解的歪头打量干净整齐的大床,纳闷极了。 书呢。怎么没了? 难道被小哭包带到堂屋去了? 不能吧。 「你看看桌上那匣子吧。」雪雁刚刚吃了碗百果羹便一直坐在小榻上做针线。此时见春纤去翻枕头,一脸好笑的指了指床与小榻中间的那张桌子。 春纤闻言不疑有他的看向桌子,下一刻眼角抽抽的拿起匣子上的字条。 『我在这里哦!』 啧!幼稚! 将字条放下,春纤又举起那匣子,轻轻的晃了两下这才一脸复杂的放回桌上。 还真在锁起来了呀。 哼,扬州来的小学生! 嘟了嘟嘴,眼珠子在桌中的文房四宝上转了一圈,春纤抿唇偷笑了一声,便开始磨墨,稍后也在那纸条上留了一行字。写罢,坐到雪雁跟前拿了珠线打络子。 到是雪雁见春纤这么一番操作,好奇春纤到底写了什么,放下手中的针线探身过去瞧。 这一瞧直接笑抽了。 雪雁好笑的摇头,伸出手指在春纤额头点了点,「满屋子就属你最淘气。」 春纤吐了吐舌头,觉得雪雁这话太偏颇。 这事又不是她发起的,好伐~ 「姐姐是跟着姑娘从扬州来的,姑娘在家时是个什么情形?」春纤很好奇黛玉在家时的待遇以及林家那边的情况,正好此时就她与雪雁,便笑着打听了一回。 「姑娘在家时自是极好的。老爷太太宠得紧,府里上上下下都敬着。启蒙后,老爷和太太也都尽力教养。后来大哥儿没了,太太身子便不大好了,老爷官务繁忙,太太又要管着府务,事多又杂,怕耽误姑娘,特意请了位当过官的进士老爷给咱们姑娘教书,就是那位跟着姑娘一道上京的贾先生。」雪雁闻言轻轻嘆了口气,「姑娘一个人住的屋子只比老太太的正房小了些许,正经的大三间。屋子收拾的便是天上的仙子也住得,哪像,」 犄角旮旯跟个耗子洞似的。 雪雁说到这里没再往下说,看一眼春纤便又低头做起了针线。 「按你这么说,姑娘在家住的屋子竟比琏二奶奶和琏二爷一家住的还要大了呢。」春纤想了想,一副理解的拍了拍雪雁的腿,「京城人多地少,旁人家什么样不好说,只这府上祖祖孙孙四代人都住一起。除了主子还有奴才下人,自建府时的家生子,外面买来的下人以及各位太太奶奶的陪房,乌泱泱一大家子,一两千口子人,自然比不得都外宽敞舒适。」 林家上上下下就三口人,奴才再多也不会挤了正经主子,住的地方自然好。更何况贾家也不像是真心留客 雪雁闻言扯了扯嘴角,没将自己心里琢磨的那些事一股脑吐出来。想到春纤一干人在外面吃东西时说的话,雪雁便顺嘴问了一回寄卖绣品络子的事。 一听雪雁问这个,春纤就来了兴致。将自己那套寄卖收货标准极为详细的说了一遍与雪雁知晓。 雪雁听得一愣一愣的,随手拿起针线笸箩里的一块绣花帕子问春纤,「这个能值多少?」 春纤接过来,状似上下前后翻看,实际上却是调了交易平台的触板于手心上,不过息的时间,交易平台就给出了一个相当合理的交易价格。 春纤凑近雪雁,小声在她耳中报了一个数。雪雁当即心动的拉着春纤的手,准备来一番姐妹情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黛玉更衣毕,重新回到堂屋与宝玉一左一右坐在贾母身边,开始时还有心思听贾母等人闲话当年,可随着时间越拉越长,黛玉就开始走神,视线动不动的还要往碧纱橱的方向扫。 那坏丫头有没有看到她留下的字条? 应该看到了吧。 是夜,黛玉和宝玉一道回房,见外间没有春纤,便眼底不掩得意的进了里间。 其实没等黛玉进来,她与宝玉一回碧纱橱,雪雁和春纤便听到了动静。二人纷纷放手针线,起身迎到了门口。 熏笼上还留了羹,雪雁的那份早早就吃完了,剩下两碗是给黛玉和紫鹃留的。二人一回来,雪雁便想着将羹端给她们吃。紫鹃看了一眼那羹,问了一回来龙去脉,笑着向春纤道谢。春纤一副自己人甭客气的样子支应了两句,视线便落在黛玉身上。 第42页 而黛玉呢,小姑娘一进来就直奔桌子,看到那匣子上的字条多了一行字,便迫不及待的拿起来看了。然后被囧得说不出话还不忘回身瞪着春纤直跺脚。 「」 你猜春纤写了什么才叫黛玉又囧又气? 原来那张字条上,春纤用非常小的字,写着『看背面』三个字。等黛玉将字条翻到背面的时候,那上面却写着三个特别大的字—— 『你瞅啥!』 见黛玉吃鳖,春纤得意的晃晃小脑袋,脸上的神情仿佛都在问黛玉『你服不服』? 见此,黛玉直接将字条团成一团,朝春纤丢了过去。 不服!!! 第三十一章 仿佛帮助黛玉成了所有穿越人士的宿命,可春纤却不觉得自己有这份责任。凭什么呀?就凭你是白莲花的鼻祖? 你是宝宝,本姑娘就不是宝宝了? 这是道德绑架还是灵魂深处的忠奴思想? 但若是换个关系,也许春纤就不会坐视不理。但前提是黛玉会真的愿意放弃某些权利和身份。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人是值得你义无返顾的,平凡人的正义和见义勇为都是衡量过自身利益和安全下的决定。春纤就是个俗人,没那么高的道德情操。举力之劳或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会顺水推舟的做了,但她绝不会不计较代价和个人得失的去帮助旁人。 今天与黛玉相处的还算愉快,虽然有些是她本身的性子使然,但多少都带了点试探的意味。她想看看黛玉待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值不值得自己为她两肋插刀。 此时接住黛玉丢过来的纸团,春纤一点也不恼,笑嘻嘻的将纸团抚平,然后慢动作的叠了几下,用一种收集证据的姿态将纸塞到了衣袖里。 黛玉虽然不知道春纤留这个干什么,可看春纤那一脸的不怀好意,黛玉便知道面前的坏丫头准没安好心。 嘟嘟个小嘴,黛玉气唿唿的抱起桌上的匣子,然后一个转身就放到了大床里侧,从荷包里掏出钥匙,打开匣子,当着春纤的面将书拿出来,晃一晃,再放进去,最后再锁上锁,动作一气合成,看得一旁的紫鹃和雪雁目瞪口呆。 雪雁自小跟在黛玉身边,虽是丫头却是玩伴,陪黛玉玩耍,也陪黛玉读书。她在读书上不开窍,勉强识得些许字。今儿黛玉和春纤写字条,有一瞬间雪雁还有些担心春纤抢了她在黛玉这里的地位。但转瞬间又想到了春纤可能带给她的利益,以及某些不能明说的打算。 至于好好侍候黛玉,成为黛玉的心腹丫头这种事情当初在扬州时,雪雁不是没想过,可一路来了荣国府,雪雁便直接放弃了。 与其陪姑娘读书识字,玩乐取笑,侍候姑娘洗漱铺床,还真不如多做些绣花呢。更何况无论姑娘房里来了多少人,她都是唯一一个跟着姑娘从扬州过来的林家人。 这是旁人比不了,也代替不了的身份。 紫鹃是在老太太房里从底层撕杀成二等丫头,并且还得了老太太的认可派送到黛玉这里来做掌事大丫头的。 心机眼力样样不缺,她年纪虽然不大,也不曾读书识字,但见识内秀却不是春纤这等大龄宝宝能比的。而且此时满打满算才跟了黛玉一天的紫鹃,可没生出几两忠心来。 紫鹃一眼便看出春纤不会跟她争权,她也不是争权的性子。虽然规矩散漫了些,但能陪着姑娘玩闹,也算一项长处。再得姑娘房里本就活计不多,不约束春纤也算结了一份『善缘』。 她不知道黛玉能在荣国府住多久,会不会就像史家的史大姑娘史湘云那般小住一阵便归家了。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像当初拔给史大姑娘使唤的袭人一般,最后在史大姑娘离府时再重新换个主子? 于是此时此刻,紫鹃和雪雁就站在一旁笑着瞧黛玉和春纤闹不说,紫鹃竟然还不忘将梨肉百果羹递给锁好匣子的黛玉食用。 先静观其变好了。 少时,看着时辰已经过了就寝的时辰,紫鹃连忙唤丫头进来侍候黛玉洗漱。今夜雪雁值夜,紫鹃在侍候黛玉睡下后便和春纤等人一道出了碧纱橱。 紫鹃现在是一等丫头了,本应该分个小单间,但如今院子里竟没空房,于是紫鹃从老太太名下的丫头房搬出来后,便先跟雪雁睡一间。 「紫鹃姐姐,明儿我想请半天假。」刚刚堂屋那边就传了消息出来,鹦哥儿正式改名紫鹃,而本就在心里叫惯了紫鹃的春纤改口改的比谁都爽利。 「好端端的,做什么去?」紫鹃在心里合计了一下春纤明天值夜,便有些好奇什么事情非要明天请假,而不能等到后天一早下了大夜再去弄。 「上个月做了一副牙套,那楼子里的师傅叫明儿过去取。若戴得不合适,还得调呢。」 春纤这副身体的牙齿有些微瑕,旁的都能将就的春纤唯独对这个不能忍。于是早早就打听哪家做的牙套最好。这打听完了,便揣着银子上门了。 好不容易做好了,自是着急佩戴,尽早矫正牙齿了。 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下意识的去看说话之人的牙齿。紫鹃也不例外,就着廊子上的灯笼就看了过去。 这一看紫鹃才发现春纤的五官长的极好。 精緻小巧,秀气可爱。 只平时不怎么打扮,又时常梳着厚刘海这才不怎么引人注目。 第43页 没看到牙,紫鹃不禁说起春纤的髮型「怎么就梳了这么丑的刘海?」 「不冻额头嘛。」冬天梳厚刘海在花园里干活,绝对是最保暖的髮型啦~ 紫鹃「」这种办法都能想到,也是没谁了。 「那便罢了,你早去早回,别耽误了时辰。」 「嗯嗯嗯。」春纤笑眯眯的点头,还不忘问紫鹃有没有做好的绣件络子要寄卖,她顺带脚的帮忙送出去。与其等着紫鹃张口问她,还不如她先问紫鹃呢。 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哒~ 「到有两个荷包,等下次再说吧。」紫鹃想了想,回绝了。 一来她是春纤的『姐姐』,要表现的矜持一些。二来嘛,自然也是因为东西太少,不值当卖一回。 不太想回宿舍,不过不回也没地方去,春纤便只去取了汤婆子然后抱着汤婆子回房了。 仍旧是借着天黑,找了个背人角落洗了手脸,擦了面脂这才回的房。 回房后,没人跟春纤说话,春纤也没搭理旁人。自顾坐到自己床上,从床底拉出洗脚盆,趁光线暗丢了些热水和铜枣进去。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脚,春纤又用自己今天穿的袜子擦了擦脚,将袜子丢到洗脚盆里泡着了。 若是天暖和的时候,春纤未必会及时洗袜子。但天冷了,不趁早洗出来水就凉了。于是手搓了一双袜子,春纤才躺倒睡下。睡前还在心里感嘆了一回,如今的日子连点夜生活都没有。 见春纤又提前睡下了,屋里的仨个丫头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眼中明显出现了恼怒和烦闷。 这人怎么一副油盐不尽的样子,怎么办? 互相对视一眼,仨丫头中的一人悄悄的对另外两个丫头摇了摇头。 再看看。 两丫头不疑有他,收拾睡下不提。倒是那个摇头的丫头,坐在自己床铺上,深深的打量了一回春纤,嘴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 第三十二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仨个排挤春纤的小丫头也不都是一条心。 就说面前这个吧。人家说是再看看,可实际上,明晚就是她和春纤值大夜。一晚上的时间, 又不能真睡下,自然有的是机会看星星,看月亮, 再谈谈人生理想, 所以人家才不急于一时。 今天一整天, 除了早晚洗漱被叫到屋里侍候,她们这些三等丫头除了春纤外都没怎么进过屋子。 虽然听说春纤也一直呆在外间, 可外间和里间却是没设门的, 进出不要太方便。 再一个,光瞧她今天和宝玉房里的姐姐们那般交好的样子, 还有昨日刚搬过来时多少人来打招唿,这个二等丫头的名额落在这个乐春纤头上怕是已经板上钉钉了。 既然註定要少一个名额,那她做甚还要眼光短浅的扒拉这个出头的椽子, 却不去想办法将最后一个二等丫头的名额抓在手里呢。 能结个善缘最好,若不能也不应该早早就结下什么仇。 当然, 就算要结, 也不应该是她来结…… 今儿一天是春纤来到荣国府,或者说来到这个时空过得最轻松的一天了。 不用寒来暑往的跪在地上擦地砖,也不用弄得衣服鞋子都湿漉漉的去送水,更不用和一群小丫头挤大通铺了。 早起给黛玉梳妆, 然后给紫鹃打打下手, 打扫打扫屋子。之后便是坐在最暖和也最明亮的地方做针线。下晌跟着黛玉看闲书,晚上吃了顿自费的丰盛晚膳……对了,还拉了两个供应商, 这日子别提多美啦。 被窝里很暖和,春纤小心的用脚踹了踹放在脚底的汤婆子,心里开始幻想着升为二等丫头后的日子。 呃…旁的不提,至少得找个好相与的舍友才成。 春纤心里美滋滋的,转眼就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而黛玉睡前跟春纤闹了一场,躺到床上时也忘记择席的毛病和固定思念贾敏和扬州的惯例了。咬着小手帕,在心里讨伐了春纤一回,竟也睡得实沉香甜。 雪雁没给黛玉值过夜,在扬州时排不上她,来京城的一路又有王嬷嬷在侧,也用不上她。这是她头一回给黛玉值夜,开始时还强撑精神,防备黛玉起夜出恭或是要水喝。 然而随着夜越来越深,雪雁也熬不住的沉沉睡了过去,一夜好眠。 黛玉一夜到天亮,雪雁心里有事,竟只比黛玉早醒了一刻钟。 这事要是叫.春纤知道了,定要腹诽林如海给黛玉安排了两个祖宗不可。 外间宝玉还在睡着,只隐约听到值夜丫头穿衣起床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并不真切。睁开眼睛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床,黛玉便起身练字了。 按着黛玉往常的习惯,早上起床后就会立时洗漱更衣,然后去给家亲请安。用过早膳后,或是在贾敏管家时听上一耳朵,或是回自己房间。先练一回字,之后再读一会儿书,时辰差不多时才会带着书本去偏院贾先生处上学。 后来贾敏病了,黛玉床前侍候汤药,偶尔也帮着其母管些府务,不过练字读书的事却很少耽误。 再后来贾敏过逝,黛玉悲伤过度,连日病着,一时作息便改了不少。 进京后,虽是按着习惯仍旧那个时辰起床了。可却因着外间住着宝玉,为免吵到宝玉,不好立时叫丫头进来侍候她洗漱。 虽只来了两三天,但黛玉却已经从府中众人和紫鹃不经意露出来的言行中知道了宝玉在这座府邸是个怎样的存在。 第44页 那是比将来会袭爵的贾琏还要重要的存在。仿佛都不需要努力读书,到了年纪便会蟾宫折桂,光宗耀祖。 黛玉心忖,这种认知许是因为宝玉的那块玉吧。 听说是落草时从他口里掏出来的…婴儿时这位二表哥的嘴就已经那么大了吗? 不过想来能含玉而生的人,有些奇异之处也是自然。 其实对于宝玉那块玉,黛玉并无多少好感。 主要是第一天来时,宝玉就当众摔了一回,让她尴尬下不来台。但好感归好感,好奇归好奇,昨日在老太太那里,黛玉倒也认认真真的品鑑了一回。 灿若明霞,莹润如酥,确实是块不可多得的好玉。 这么想的黛玉一定不知道,早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春纤就磨着袭人将宝玉那块玉放在手心里赏了一回,还利用交易平台给那块通灵宝玉估了个市场价。 三万六千五百两! 春纤一边在心里尖叫这玉真特么真钱,一边又纳闷这块玉竟然还能被估出价来。 红楼第一章 曾写过这所谓的通灵宝玉其实就是当初女娲娘娘补天时弃之不用的一块补天石。既是女娲娘娘亲手练出来的,到也值这个价了。 书上说宝玉是天上赤霞宫的神瑛侍者。赤霞宫是地名,神瑛要么是侍者的名讳,要么就是侍者的工种品阶,但这身份若跟民间的称唿换算一下,差不多应该是宫里的太监总管,或是王公贵族府邸有些体面的小厮。 宝玉和通灵宝玉,一个是三万多块补天石中独独淘汰掉的一块,一个是赤霞宫里负责浇花的小厮,这俩凑到一起也算是——旗鼓相当? 话说回来,天上的神仙动不动就要来个歷劫,然后每每歷劫都将地点选在了人间。难道这百味人间在那些神仙眼里,就是个可以歷劫的炼狱? 早起未洗漱,黛玉便只练了一回字。见时辰差不多了,黛玉便放下笔等紫鹃带人进来侍候。 果如昨日那个时辰,紫鹃带着几个小丫头进来侍候黛玉梳洗。 春纤也在那些丫头里,仍像昨日那般站在紫鹃身后准备给黛玉梳妆。 只是看着黛玉那不及二两厚的头髮,春纤都不知道是要可怜黛玉,还是同情她自己了。 这波三等丫头里,她是唯一擅长梳头的。以雪雁和紫鹃昨日表现出来的态度以及她愿意『跑腿』捎货的勤奋,想来她升二等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且理由都是现成的。 梳的一手好妆发嘛。 嘻嘻~ 等升上二等丫头,她就去定做组暖器回来。 虽然这个时代用铁不方便,但除了铁不是还有旁的东西可以替代吗。 你问什么东西? 自然是瓷器呀。 虽然传热慢,但胜在隔火又结实不是吗。 这两天睡觉的时候,春纤虽然一觉睡到天亮,但每每早上醒来都会在看到地中央的碳盆时吓上一跳。 这要是通风出了问题…小命就交待了。 定做个炉子,然后接上两个管字。一个管子延伸到窗户处,一个则接她定做的瓷暖器上。 当做烟筒的那个管子弄得高些,既不用担心通风问题,也不怕有人淘气将烟筒堵上。 炉子上可以坐个烧水壶,暖器上可以挂需要晾晒的袜子小衣。 对了,对了,还可以将水杯水壶放在暖器上。什么时候想喝水了,都不会冰到牙了。 嗯…她其实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这些生活必须品了。 …… 简单的给黛玉梳了一个不显发量的少女髮式,春纤便开始收拾梳妆檯。等梳妆檯收拾完了,其他丫头也将屋子收拾好了。 黛玉还在恼春纤,今儿故意不跟春纤说话。可春纤一举一动却一直被黛玉看在眼里。 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消肿后正活灵活现的随着春纤的身影转来转去,生生将身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忧愁减去了不少。 带着些许些娇憨和几分活泼的少女之态,这样的黛玉更符合她的年纪,也更叫人喜欢。 没人喜欢一个动不动就掉眼泪,满身忧郁气息的小孩。他们不会想到你刚刚丧母,孤苦伶仃,寄人离下,他们只会说你命薄无福相。刻薄一些的人还会觉得你这样的小孩忒晦气。 唉,谁叫这时候的华夏人还就信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呢。 今早没有春纤讲笑话,宝玉睡到自然醒。醒来的头件事就是往里间跑。洽巧黛玉此时已经收拾完自己,又重新坐回桌案前默写经书了。 洗漱前练字,收拾整齐后再抄经书确实要恭敬一些。宝玉一进来就笑着喊妹妹,却不想直接得了黛玉一个冷眼。 紫鹃看一眼笔下不停的黛玉,上前笑道,「姑娘正给敏姑太太抄经书呢,二爷过会儿子再来吧。」 宝玉闻言,面露一丝委屈,转瞬间又化为心疼。七岁大的小孩一副小大人模样的长嘆一口气,摇头晃脚的走了。 『奶油肠子不走心』。 春纤腹诽了一句,便继续低头收拾昨日落在这里的针线笸箩。里面有个荷包绣了大半,春纤准备再补上几针。昨日就跟紫鹃请了假,这会儿又小声跟雪雁说了一声,问她手上有多少绣活,她今儿出府一股脑送出去。 不过春纤也跟雪雁说了,虽然这个时候将绣活送出去了,但绣活的钱却需要等到下个月才能结回来。 第45页 府里的丫头大多都是先交一批绣活,然后等下一批交了绣活,春纤送出府后,才会将上一批的绣活钱领回来。 雪雁明白的点头表示按规矩来便是。她刚从扬州过来,行李虽然不多,但在船上闲来无事时也做了些绣活。但总的来说,不过是一些荷包香囊。因是第一次跟春纤交易,便决定先拿这些东西试试水。 等下一次交绣活的这段时间,她总能打听到春纤说的话是不是属实。 拿了块不算大的包袱皮将荷包香囊包了,笑着递给春纤,竟也没问春纤出府做什么去。 要了雪雁的,自然也不能忘记宝玉房里的。 然后就在袭人和晴雯几个丫头去拿自己的绣活时,春纤就听见到麝月小声对宝玉说道,「我两姨妹子前儿叫人捎话进来,说是她家中无聊,想要识上几个字,以后能看书打发日子,还能写信云云。我这妹子长的虽好,却从小体弱多病,受不得丁点累,姨母虽疼她,却不喜她读书。二爷的字写的越发好了,不妨抄本三字经给她呢?……本是我妹子私下里托人悄悄说与我的,二爷可千万不能叫外人知道才是。」 麝月不比袭人晴雯,却也是知道宝玉脾气秉性的。若她说要抄了书来卖,宝玉定会大发雷霆。若她说给家中兄弟使,宝玉又是个瞧不得男儿读书,认为男儿读书都是为了功名,蠢禄不堪的。所以麝月便想到了她的『两姨妹子』。 反正宝玉也不会看她族谱,这两姨妹子可不就由着她编造。 先写三字经,然后百家姓,千字文,一点一点尝试着将宝玉书房里的书都抄一遍,等知道什么书最值钱,就叫宝玉多抄那本书。 这事悄悄的来,就算被人知道了也不怕。大家都是干私活了,大不了她就全捅出来。若被太太知晓了,大家一起玩完。不过…她这是变相的督促哥儿读书上进,何错之有? 昨儿打春纤说起这桩生意,麝月就上了心。她当时就想到了宝玉不说,还想到了这事不能叫其他丫头抢了先。 麝月之所以这般心机算计,还要从她家里的事说起。 麝月有个弟弟,老子娘又都是偏心眼。她一个大丫头每月不少的月银,最终却是一个字都没花在她身上。 她父母是府里的老人,自打她进府当差,月银便都是她老娘按月去帐房领。每每老太太和宝玉这边得了什么赏赐,她老娘一听到消息都会过来收刮一回。 不是说给她存着,就说这东西她弟弟能使上。 姑娘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麝月也不例外。她原就想多存些私房钱,昨日听了春纤的话,这种想法更甚。 她不像晴雯和袭人手头宽裕,因她老娘时常帮她『收拾』箱笼的原故,她手上连做荷包香囊的布头都稀缺,更别说做帕子或是其他绣品的好底布了。以她现在的情况,想要存钱也只能另闢蹊径了。 低头看一眼自己脚下的鞋,麝月必须说的是府里提供给她们的,尤其是提供给老太太和宝玉房里丫头的份例衣袜都是极好的,不然她可能就更要被这一屋子花枝招展的丫头比成了烧煳的卷子。 先支使宝玉给她挣点买布买绣线的银子,之后…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麝月不禁又皱起了眉,心底隐约有个想法。不过那想法还不成熟,麝月便准备再在心里合计一回…… 麝月的这些心机算计,春纤一无所知,但她对宝玉说的这番话,却让春纤忍禁不俊。如果她不是当事人,这套说词还有七分可能瞒住她。可昨才说了手抄本的销售市场,麝月就出现了想要识字的两姨妹子…巧合的让人呲出一口牙花子。 她编里的供应商原来还可以这么『拿货』,啧啧,贾家竟出奇葩奇事。奴才下人都能这般使唤主子挣私房了。 用胳膊挎着几个大大小小的包袱,故意没吃早饭的春纤出了府便先叫了一辆路边等活的驴车。 这驴车是古代版的计程车。 时就出现了类似公交车的『油璧车』,而且它跟现代的公交车一样,有固定的行驶路线。 宁荣街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敢来的地方,自是没有设所谓的公交站台。好在古代版的计程车却会时不时的停在宁荣两府下人经常进出的角门处待活。 就像现代好多计程车停在大型商场或是某些场所外面一样。 这些驴车的车夫百分之七十都是府里的家生子,进不去府里当差,就没有月银,生活无计之下,便都会出来干点私活。 不过这种驴车几乎都没装古代版的计价器——计里鼓,所以上车前就必须讲好价钱。 尤其是由贾家下人驾着的驴车,就更要注意了,他们有时候跟后世的黑计程车没两样。 对了,能停在角门待活的车夫都会按时节给角门上的下人一些红利甜甜嘴。 府里的主子出门自有府里的马车,下人出门,没身份也不是主子派出去的,不想走路的,便只能自己想办法。这时候角门的下人若是帮着说上两句…那这活干下来,自然少不了提成回扣。 看出来了吧,现代人的那点小把戏,都是古代人玩剩下的。 叫了辆驴车,又谈好了车费,春纤便上了车。一路不停的到了家附近的胡同口,春纤就下车准备自己走回去。 春纤知道这些车夫的来歷,很不想让这些车夫知道她家的具体位置,所以每每叫了车都会在离家不远处的胡同口下车。 第46页 此时的京城就是后世的帝都。帝都胡同九曲十八弯,弯弯套弯弯,胡同藏胡同。进了这样的胡同,哪怕是春纤都不敢随意在胡同里转悠,生怕走丢了去。 马车停在胡同口,没有具体的地址一时半刻是休想找到她家的。 走上唯一熟悉的回家小路,春纤很快就到了家。从交易平台里拿出钥匙,打开车的瞬间,春纤就不由愣了一下。 这也太荒凉了吧。 一院子的落叶,没半点下脚的地方,一股衰败,萧条的气息扑面而来。 打扫院子? 呵呵,不存在的。 径直走进屋子,先将上次回来冻的冰收起来后,后又装了不少水,准备再冻一波。 随即开始将带出来的包袱皮一一打开,按人名一一录入交易平台登记打价上市。 一圈忙下来也没费多少功夫,春纤便锁上门走了。 锁门的时候,春纤还感嘆了一回不住人的房子少了一股人气,败的也比住人的房子快。 可她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租出去吧。 先去吃一碗她惦记了好久的羊杂汤,再啃一块带肉的羊骨头,两个香菇馅的锅贴包子,一顿迟来的早饭就值回票价了。 美美的吃完,春纤才去了定做牙套的楼子。 春纤捨得给自己下血本,做的牙套都是挑质量最好的那种。钱花到位了,东西自然做的又好又快。此时被个长相秀气的媳妇拿出来,春纤满意的直点头。 虽然不是流水线做出来的精细,但这手工也是一绝了。 检查了一番没有问题后,春纤便跟着那妇人进里间试戴牙套了。 刚戴上去时,有一点点疼,不是很舒服。习惯了一会儿到还好些,只是到底不是先前那般舒服自在就是了。 束缚的感觉让春纤有种紧张的期待感。 又等了一会儿,再次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春纤才交了尾款离开了楼子。 因戴了牙套,别人不知道,自己却总有些别扭。路上见到熟人,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自然了。 她现在算是知道为啥古代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用帕子或是扇子挡着嘴说笑了。 怕不是牙不好看,就是带了牙套呢。 「春纤?你怎么出来了?」 正在街边买糖炒栗子的春纤,听到这话转头朝发声处望去,见是小红姐弟,便笑着打了声招唿。 「怎么就这样巧了。」春纤笑着将小贩打包好的糖炒栗子递了一包给小红,「刚还想去你家找你玩,这就碰上了。吶,给你买的,正好省了我再拎着。」 那哪是给小红买的,不过是春纤向来习惯买东西多买两份,或是存在交易平台里,或是分给门上婆子,或是给一起当差的小姑娘们。此时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难为你想着我。原本我还和我妈说过两天去府里找你玩,不曾想先在这里见到了。」小红接过那包糖炒栗子,先是谢了春纤一句,又接着说道,「前面那家油茶铺子做得好油茶,你难得出来,不尝尝岂不可惜。」 春纤闻言抬头看天,这个时辰,吃早膳太晚,吃午饭太早。肚子里还有七分饱呢,怕是再好吃的油茶也吃不出香来。不过难得在外面碰上了,要不…吃点? 少时,小红带着春纤,身后跟着林鸿茗便走进了不远处的油茶铺子。 所谓油茶,其实就是将面粉放在锅中微火炒熟,之后将炒熟的花生碎,芝麻,核桃,杏仁,瓜子仁倒入炒好的面粉中搅拌。 炒这些干果时,有的人家是什么都不放的干炒,有的则会放些素油。当然,更讲究,更奢侈一些的则是用牛骨髓油炒干果。 两厢搅拌在一起,就是油茶的主料了,人们也称它为油茶面。 吃这道油茶时,只要舀上适当的油茶面到碗里,根据个人口味或加些盐,或加些糖。然后碗里先倒一点点凉白开将油茶面调开,最后再用沸水沖滚搅拌,一碗地道的油茶便做好了。 冬天来上一碗,饱腹又暖身。 这家油茶铺子极小,里面就三五张桌子,好在此时并非饭点,铺子里的食客并不多。随意挑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三碗油茶,几根小麻花,三人便开始话起了家常。 「那位性子如何,可好侍候?」小红一直惦记春纤侍候黛玉这事,等小二将吃食摆上桌,急切的问了开来。 「挺好相处的。性子极好,没什么架子,就是爱哭的紧。」春纤咽下口中的油茶,舌头不由在牙套上舔过,有些涩涩的。「也是个可怜的。」带着心怀鬼胎的下人千里迢迢奔赴狼窝,能不可怜吗。 知道小红没恶意,春纤便捡了能说的说给小红知晓。至于王嬷嬷贼喊捉贼这事,春纤不太确定将这事说与小红姐弟知晓,对黛玉有什么影响,倒是只字未提。 说完了黛玉,春纤反手就问小红怎么这么有空在街上逛。 如今小红是良民身份,林嬷嬷还指望小红嫁到好人家去,所以极少再叫小红上街了呢。 「茗哥儿学堂里的先生候到了实缺,转眼就要上任去了,祖母叫我陪茗哥儿上街买些贺礼。」看一眼弟弟,小红又笑着跟春纤道,「对了,好叫你知道,前日祖母去庙里,庙里的大师批茗哥儿的八字时,顺道给改了名字。」 「改名了?」春纤闻言视线不由转向自始自终沉默不语的林家小弟身上。「好端端的,可有什么说法不成?」 第47页 「大师说,茗哥儿命里的死劫算是渡过去了,但是原来的名字是死人的名字,必须得改一个。」小红看一眼哪怕说到自己也像说无关人一样的弟弟,小声八卦道,「新改的名字和原来的也没甚不同,只去了中间的鸿字,单叫林茗,说是什么以假乱真,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而且小红还听祖母和父亲说这个名字对科举还有助益呢。 春纤:「……」所以后世那些在高考前给考生改名的事,也是有出处的啦? 可给你牛批坏了。 「书上说大唐盛世时,佛道两教都极为盛行。那你说武则天进宫前有没有批过八字,改过名?」 民间婚丧嫁娶都要合八字,看日子,更何况进宫这种近距离接近真龙天子的大事了。若八字或是名字真有那么大的作用,武姓女皇还能活着进宫,然后收拾李家的皇帝,脚踩天下男子,最后登顶皇位? 明太.祖当年叫朱重.八的时候就将菩萨充军发配三千里了,也没见他打憷。 可见这名字压根不是原罪。 不过这个大师说的八字和死劫…原着里是没听说过林小红有弟弟就是了。也许真有点道行也未可知。 要不…下次休息的时候也去庙里逛逛? 听到春纤这么问,小红明显愣了一下,林茗则终于抬起了头。眼底浮现一抹笑意后,又低头吃油茶。 「应该批过吧。」小红不太确定的看了一眼她弟弟,不由猜测道。民间娶个媳妇都得合回八字,就连荣国府侍候主子们的大丫头都要避开特殊年月出生的,更何况进宫了。 「所以周武女皇的天下是李唐拱手相让的呗。」春纤笑嘻嘻的总结了这么一句。 小红:……那不能。 小红想要说点什么反驳春纤这种论调,但一时却有些哑口无言。她向来伶俐,口舌也不慢,只这回春纤说的话实在有些超纲了。 春纤见此,嘿嘿一笑,也不逗小红玩了。人家为了讨个吉利改名,这也没甚好说的。看一眼改名的当事人半点反应都无,春纤也懒得再说这个话题,又与小红说起了旁的。 「……林姑娘在这府里的情况,想必你已经从林大娘那里听说了。如果一切顺利,到是要劳烦你们帮着送信了。」春纤想到黛玉在荣国府的处境,不由有些心疼这个六岁的小姑娘。 给她和小红家牵条线,在府里有林之孝俩口子照应也不算太无助。 …… 林家这会儿仍住在后街那片,正好春纤也要从后门进府,所以吃过了油茶,三人便相携着往回走。 林茗手里拎着刚刚买的东西,一直在两个姑娘身后安静的跟着。前面的两个姑娘走走停停,一会儿见到这摊子上的珠花好看了,就要跟那摊贩讨价还价一回。 一会儿见到卖绣线的,两人也会停下来有商有量的挑上一会儿。每每这个时候,林茗都会下意识的抬头望天,然后再望望不远处的宁荣街,心忖再也不跟这二人上街了。 古往今来,女人逛街购物时的体力都叫世人惊嘆。而她们在买东西时的购买力也绝对叫人嘆为观止。 等好不容易走到宁荣街,春纤才勐的发现自己好像买了太多东西。 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回今天花了多少铜子后,春纤不得不承认这种购物活动还是少参与为好。 不理智还败家! 转头看了一眼脸色都有些发白的林茗,陡然想起这位腿脚好像还有些毛病。 皱眉回忆了一回,春纤不由小声问小红,「茗哥儿的腿已经大好了?」 是不是真的好了,小红也说不清楚,但她却知道自己弟弟走路不坡脚了。 林茗不妨春纤问他的腿,眸子深了深,心里又多了几分因疼痛而升起的暴躁烦闷。 林茗绝对是个狠人,对自己都狠得下心的那种。 他的腿其实一直没有好,但这位就是咬着牙发了狠的折腾自己。一直到如今,他已经能够面不改色走上一天路也不会叫人发觉了。 「脸色看着不太好呢。若不是腿的问题,那就是体力不行吶。听说科举最熬人了,在那么大一点的号间里一呆就是九天,本来就难熬了,若再赶上颳风下雨…还真应了那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话了。有那身子骨不好的,没等考完就被监考的官员架了出去。我前儿还说,歷朝歷代都说要优待读书人,可自打有了科举,这贡院的条件就一直走艰苦朴素风。就这样的应试条件,估计郭奉孝来了,也是被架出来的命。」顿了顿,春纤声音略低了两个度,「府里的珠大爷就是熬坏了身子骨,才早早去了的。前车之鑑犹在眼前,茗哥儿此去江南,除了读书也要多锻鍊才好。」 虽然实际上她还没跟林之孝一家绑在一根绳上,但不得不说林茗若是真中了进士当了官,她多少也能得些庇护。 话说回来,要是贾珠活着,说不定宝黛二人的亲事真能成。毕竟长子活着,长孙也聪慧,小儿子多宠些也不打紧。不过…宝黛二人可是近亲呢。 心思瞬间转移到了旁处,春纤便也没看到小红和林茗相似的挑眉动作。 这个春纤…到底是什么来歷。连科举这些事情都说得头头是道的。 与满腹疑惑的林家姐弟告辞,春纤便从后门进了荣国府。 照例将路上买的吃食分了一份给后门的婆子,然后又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回这大半天府里可有什么事。 第48页 消息在贾家的传播速度,向来可以比拟风的速度。因此问一回后门的婆子,也不算问错人。 『闲聊』了一会儿,知道无甚事发生,春纤便笑眯眯的回了荣庆堂。 先去自己住的屋子换下一身全是灰的衣裙,又洗了把脸,重新梳了回头这才将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到自己的箱笼里。 看着还剩下两包的糖炒栗子,春纤一包都没留给她屋里的小丫头,直接拿着去了碧纱橱。 不是春纤势力跟小孩计较,而是这个时候再礼貌的客套都会被人当成示弱服软。所以这个态度必须摆的明明白白,不然以后就算升上二等丫头了,也管不住这些小妮子们。 春纤回来的晚,这会儿主子下人都用过了午膳,各自回房歇晌。春纤进了碧纱橱,就见宝玉揽被大睡,晴雯歪在熏笼上,袭人侧身躺在小榻上。于是笑了笑,将那包外面带进来的糖炒栗子放到炕桌上,便进了里间。 进去前,洽巧袭人睁开了眼睛,春纤笑着指指炕桌,又无声的说了一句回头再结帐的话。 里间,黛玉正躺在床上看书,紫鹃坐在床对面的榻上做针线。见春纤进来,紫鹃没动,黛玉却刷的一下坐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长相精緻的小姑娘板着个小脸,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生气模样,怪好玩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寻思姑娘都一年半载不曾见过我了,怕您忒想我,这才巴巴的赶了回来。」春纤晃了晃手上的糖炒栗子,皮皮的笑了,「又甜又面,可好吃了。」 「你可要点脸吧,谁想你了。」黛玉一听这话,当场就气炸了。若不是顾及外间睡觉的宝玉,估计早就跳起来指着春纤骂她脸皮厚了。 「姑娘既然没想我,那你管我知不知道回来做什么?」一边走到桌前打开包糖炒栗子的牛皮纸,一边不忘气黛玉,「好啦,好啦,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心里明白着呢。」 黛玉气得深唿吸,春纤还不忘朝黛玉眨巴两下眼睛,「我懂你的。」 紫鹃原还坐在小榻上做针线,自春纤进来与黛玉斗起嘴来,她也坐不住了。 没见说什么,凭的逗乐。怕黛玉真的恼了,紫鹃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住溢到嘴边的笑。 起身拿了糖炒栗子用帕子托着剥了皮,送到黛玉跟前,「姑娘快尝尝,看看京里的跟你们扬州的有什么不同。」 黛玉张口,由着紫鹃餵到嘴里,吃完一颗还堵气的说道,「噎人的紧。」 紫鹃看一眼春纤,明显知道这个噎人说的是人,而非栗子。 找了个由子,紫鹃又用帕子包了几个糖炒栗子便出了碧纱橱,将这不大的小战场留给黛玉和春纤折腾。 「姑娘也别不识好人心。我这一上午出去可也算担得起姑娘的思念了。」 「呸,谁思念你了。」黛玉一听这话,气得拿栗子砸春纤,见春纤躲了,还光着脚跑到桌前,做势搂住所有糖炒栗子,一副不给春纤吃的刁蛮样,「从实招来,若有隐瞒,就,就,狠狠的罚你。」至于罚什么,黛玉还没想到。 「好叫姑娘知道,为了姑娘我是赴汤蹈火好一顿忙,晌午饭都没吃,便赶着回来给姑娘送信了。」 「啊?」黛玉歪头,一脸你就胡说的神情,「越说越离谱了。」 「姑娘不是想给扬州送信?」春纤扬眉,一脸得意,「门路我都找好了,保准万无一失。」 「真的?」黛玉闻言,喜出望外,眼神灼灼的催着春纤说下文。 于是春纤便将林之孝要送老娘和一双儿女去江南的事捡能说的说了,又说他们过了年便出发,年前可以叫林家的女儿进来说话,细观一回人品,看看是否可以託付。 黛玉听了,细细琢磨了一回,然后满头疑惑的问春纤,「好像哪里不太对?」 「哦,那一定是我忽悠你的姿势不对。」 黛玉不想春纤想也不想的就给了这么一个答案。反应过来的黛玉气得差点要扑过去咬她。 不过当她看到春纤对她呲牙,露出那一口银白缠花牙套时,再大的气都消了。 『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黛玉不受控的笑出来不说,还故意对着春纤呲牙,让她看看自己那一口整整齐齐的小白牙。 春纤见状还想对黛玉呲牙,又因着呲牙会露出牙套而顿住。于是拉着个脸,面无表情的看着黛玉。 妹子,你这就扎心了。 跟你说,姐生起气来可是很吓人的。 特别不好哄的那种~ 正在努力生气的春纤正准备对黛玉来点现实zhuyi教育时,就见黛玉脸上的笑容一收,声音轻轻的说道,「今儿奶娘来了。」 「书不见了?」见黛玉这个精气神,春纤转瞬间便想到了那本书。 「…嗯。」黛玉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失望。她其实并不希望这件事情发生。 春纤却是个没心没肺的,此时竟然还劝黛玉,「未尝不是好事,若她真拿了假家书来,你再想要治她的罪,证据都是现成的。」丢银票的事,没凭没据,真治了王嬷嬷的罪,人家还得说黛玉凉薄。现在有了现成的把柄,不管治罪还是拿捏人,都不愁了。 黛玉闻言没反驳春纤的话,只扒开春纤的手,将递到嘴边的栗子恶狠狠的咬住。 奶凶奶凶哒~ 第三十三章 第49页 黛玉嫌栗子皮脏, 不肯自己剥,抢春纤剥好皮的栗子吃了几个便也吃不下了。走到一旁倒茶水喝时,身形略微顿了顿, 嘟了下嘴,又自觉的拿过新杯子给春纤也杯了一杯。 春纤又多吃了几个,这才收拾了栗子皮。打扫了桌面后就歪在黛玉大床对面的小榻上闭眼养神。 今晚要值大夜, 听说一夜都不能睡。旁的丫头都会将自己的针线笸箩拿过去, 一边绣花一边守着。 春纤看看自己都磨出一层薄茧的双手, 回忆了一下当年她在现代时手上有没有茧子? 上学时是没有的,后来每天骑共享单车后, 手上倒是磨出了一层。但在现代的时候大家都在讲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 所以春纤几乎每天都会做手膜。 带着手膜玩手机…也不知道那样的日子还能不能等到了。 「你在想什么?」黛玉开始还以为春纤睡着了,可一会儿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坏丫头竟然穿着鞋歪在小榻上不说, 那双悬空在榻子外的脚丫还来回的晃呀晃呀的。明显没睡着,还不理她的样子,叫黛玉心里又升起了委屈。小步小步挪到小榻前, 薅着春纤腰上系的汗巾子又拽又拉的。 大有一种你不理我,我就一直拽下去的气势。 「想你打赌输了会不会赖帐。」思乡的情绪被打断, 春纤又一个开启了她顺嘴胡谄的本事。 林如海送黛玉入京小住, 给了亲生闺女一笔傍身的银子。念及黛玉年幼,便将那笔银子交给了黛玉的奶娘王嬷嬷代管。谁成想黛玉入荣国府的第二天,王嬷嬷就一脸愧疚的说她将银票弄丢了。 这事一出来,黛玉半信半疑, 却知道不宜声张出来, 让瞧了林家笑话。而春纤则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于是春纤便跟黛玉打了个赌,赌这位王嬷嬷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春纤让黛玉先给林如海写一封家书, 然后再找出贾雨村批註过的书冒充林如海的笔迹。没想到…王嬷嬷来了一回碧纱橱,那本伪笔迹就没了。若这还不能说明什么,那等过些时日王嬷嬷那边的『家书』送来了,对比一下上面的字,也就真相大白了。 春纤料定王嬷嬷不敢真的将黛玉的告状信託驿站送回扬州,但她又知道黛玉久候家书不至,定然会起疑,甚至会闹出些别的事情,因此若春纤所料不差,王嬷嬷定会偷走那本带有『林如海』笔迹的书,找人仿了书上的笔迹写封家书给黛玉。 也正如春纤所料,王嬷嬷挺而走险了。 她这么做之前,也曾想过如果林如海给黛玉写信了,她做的那些事会不会穿帮。可转念一想,以林如海的为人和他自始自终都对荣国府这边情况的不了解,未必会越过荣国府单独给黛玉写信。 而只要不越过荣国府,林如海和黛玉的家信就不会写太过隐秘的话。 王嬷嬷做的事情,春纤只猜到了一半。更叫春纤想不到的是王嬷嬷不但造假林如海的信给黛玉,她还造假黛玉的信给林如海。 信上都是报平安的话,以及夸奖王嬷嬷如何忠心的感慨。又说她父女两地分别,思亲之心甚重。王嬷嬷千里陪伴,将她照顾的极是周到妥帖,请父亲林如海念及王嬷嬷忠心稳妥的份上,妥善照顾王嬷嬷的家人。 而王嬷嬷找人模仿林如海给黛玉写的信中,却说了许多叫她安分守已,多听王嬷嬷教导,孝敬外祖母,与贾家的表兄弟姐妹们和善相处,不要想家等话。 可以说,王嬷嬷虽然只是个内宅下人,却是深谙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的能人。 这一套套的玩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回到荣国府的王嬷嬷已经听说了赖林两家小辈脱籍的事了,如今时日尚短,胆子还没练出来,等时日长了,王嬷嬷说不定就会假借黛玉笔迹,遥控千里之外的林如海给她儿女脱奴籍。 而叫王嬷嬷敢如此孤注一掷的原因,就是当初离开扬州时,林如海曾隐约说过,黛玉会在贾家住到出嫁前。 几年的时间…只要她以后小心谨慎些。或是早早退步抽身而去…… …… 黛玉狠狠的瞪了春纤一眼,不满的嘀咕了一句,「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我也想了呀。」春纤从榻上坐起来,笑的又皮又贱,继续逗黛玉,「千金不顶重发,姑娘是天生的贵人吶。」 千金不顶重发…这是在说黛玉发量少呢。 黛玉那小机灵鬼这次没跟春纤客气,她是真的扑了过去。 呲着一口小糯米牙,做着奶猫咬人的兇狠状。春纤这个坏心眼的傢伙,见黛玉这般可爱小模样,直接缴械投降不说,还满嘴『哎呦』,『好疼』,『姑娘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的歪歪。 黛玉更气了,非要真咬她一口不可。 笑闹了一回,在听到外间宝玉嘟囔声后,二人才互视一眼,一起笑了。 笑容还挺相似,跟偷了鸡的小狐狸没两样。 一窝出生的那种。 想说点悄悄话,两人便从小榻转移到了跟小榻有点距离的架子床那。 两人靠在一起,极没形象的歪在床上小声聊天。 「林大人给你准备了多少银子,值当王嬷嬷这么冒险?」自古财帛动人心,但不是最打动人心的利益,是没人愿意去冒险的。 王嬷嬷好歹也是家生子出身,见过大世面的世家豪仆,若是银子少了,都不值她这么干。 第50页 「没多少,也就七万多两吧。」黛玉回忆了一下,隐约记得是一张五万两的银票,两张一万两的,还有一些五千,一千,百十两的小额银票。加加减减也不到八万两的样子。 七万多两还没多少? 春纤直接对黛玉的价值观嘆为观止了。 荣国府里,王夫人等人的月钱是二十两,赵姨娘掀了一辈子的门帘子,最终也就是二两银子,但奶娘这个工种每月却有三两银子的月钱。 就算将来不奶哥儿姐儿,出府养老去了,每月也能到帐房领上二两养老银。 王嬷嬷在林家每月月钱是多少,春纤不知道,但在荣国府必然是跟其他哥儿姐儿的奶娘一样的待遇。一个月三两,一年三十六两,十年也才三百六十两。 这七万多两银票,就算王嬷嬷不吃不喝,一辈子也挣不来。 如果藏匿这笔银票的风险并不高…也就怪不得王嬷嬷欺负黛玉这个小哭包了。 「咱们的信要年后才能送出去,这个年怕是不太好过。」黛玉入府时正好发完月钱,想要有银子就得等下个月发月钱的时候。让王嬷嬷出手的那块压裙佩,虽然换了些银钱,但年底了,也未必够黛玉开销的。 黛玉闻言,小脸上满是沮丧,她从来没想过日子会变成这样。 春纤说的年不好过,虽只寥寥几个字,却也叫黛玉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已经是年底了,眼瞧着便要过年了。 过年时,主子是要给下人发赏银的。她房里的丫头是一项,她和宝玉同住碧纱橱,宝玉房里的丫头也不能不赏。除此之外,荣庆堂这么大,院子里的丫头婆子若来她这里拜年,她能一个铜子都不赏吗? 给下人的赏钱不算大头,给主子们准备的才是大头呢。 要给长辈那里准备什么,且看贾家的姑娘们准备什么,她便跟着一道也便全了礼。毕竟她一个外甥女不好越过人家嫡亲的女儿。 琏二哥哥和琏二嫂子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她虽是客,也总要看看姑娘们是否给他们准备了,若那边准备了她这里自然少不得也要预备上。 小辈的礼却没法言说了,三姑娘,四姑娘,还有贾环都比她小,这个定是要准备的。二姑娘和宝玉比她年长,也不能落了他们的。 大房的琮哥儿,虽然至今都没见到人影,但他和贾环一样都是她的表兄弟,也不能厚此薄比。 对了,对了,还有先珠大哥家的兰哥儿,那是子侄辈,也不能将他忘了。 这还只是荣国府。 想起晌午前,珍大嫂子带着蓉哥儿媳妇过来,虽说是打着知道她来了,特意过来看望的旗号,但凑热闹却是真真的。 东府比西府这边的辈份矮一辈。当家的贾珍与宝玉一个辈份,其子贾蓉竟跟几岁大的贾兰称兄弟。 林家人丁单薄,便是过年,宗族里除了派人送些年货,派上三五个人给他们家拜年外,便没甚亲戚了。 所以这些事情黛玉以前只听说过,却从未接触过。犹记去年除夕,母亲早早就准备了两大箱子用来赏人的荷包和几筐用来随手打赏的铜板和银锞子。而今往后,年年除夕岁岁相同,却再无母亲的音容笑貌了。 想着想着,黛玉那双已经全然消肿的明媚大眼就开始蓄泪。隐隐两声抽泣声传来时,春纤直接一个转身,将头埋进褥子里。 好端端的说着话,这咋又哭了。 「行啦,行啦,再哭下去,眼睛又得肿成核桃了。」嘆口气,春纤仰躺在床上,看着那顶凤姐儿叫人送来的藕合色绣花帐子。「说吧,这次又是哭什么?」 这颜色的帐子挺显旧的哈~ 「…想母亲了。」 春纤没想到自己这种语气说话,黛玉不但没炸毛,竟然还软软的回了这么一句,一时有些愣怔。 半晌,由着黛玉哭了一会儿后,春纤才低声问她,「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命特别苦?」 「……」虽不中,也不远了。 见黛玉没回答,春纤也没追着非要一个答案,只问她,「那我问你,是做姑娘小姐苦,不是做丫头下人苦?」 呃? 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黛玉,黛玉自己也不曾想过这些。她总是会不知不觉的沉浸在悲伤中。 花开时,她便想到了花开花落有时尽,然后就心生悲意。等花儿真的败落了,她就忍不住难过。 风将叶子吹落,倚窗看着那叶子被风吹得无依无靠时,黛玉心里就有一种随风飘落的感同身受。 黛玉知道这叫多愁善感,但她却不知道如何让自己不那么『敏感』。 「我是去年入府的,因是外面买来的,刚入府那会儿吃了不少苦头。……花园要干净无尘,要不叫早起逛园子的主子见到脏污,每每天不亮就要起床打扫花园。我们要跪在地上,拿着抹布一块地砖一块地砖的擦试。夏天的时候不等干完活,天就亮了,烈日下,后背都晒出了汗,就连头髮里都是汗津津的。冬天就更难过了,只有地上结了冰才会用热水,其他时候都要用冰凉的井水擦地砖,好多丫头的手都起了冻疮。腰疼,膝盖疼,干完活站起身时,腰疼的都仿佛不像自己的了。就连眼睛都因为长时间的盯着地砖,要半天才能看清别物。一天忙下来,别说东想西想了,倒在铺盖上我能睡得今夕不知何夕。……」 第51页 转头看向认真听她说话的黛玉,春纤脸上满是恍惚,「你吃过这样的苦吗?你受过这样的罪吗?你明明已经很努力了,还会被管事妈妈指着鼻子破口大骂?那么多人,臊死人了。 你没有经歷过,所以你不知道。你睡到自然醒,只要轻唤一声,就有人侍候你洗漱更衣。那你知道我们要提前多久准备好洗漱用品站在房间外等你唤人吗?」 春纤的话对黛玉来说,是一种绝对的颠覆,认知被粗暴的打开后,黛玉竟隐隐生出许多愧疚来,「我,我,」 「你别说话,先听我说,我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有机会一吐为快了。」有些话,春纤在上辈子看红楼的时候,就想对黛玉说了,可她那会儿没机会说,说了黛玉也听不到。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她若再不将藏了两辈子的话吐出来,那非得憋死她不可。 「大家都是做人的,你是大家小姐,生于锦绣膏梁,自幼食金咽玉。风吹不着你,雨淋不到你。什么都不用做,便可以过上很多人努力一辈子都不敢想的生活。和她们比,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世代书香,钟鼎之家,父亲是一方大吏,母亲更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便是今朝没了母亲庇护,你仍旧是林家独一无二的大小姐。 我们这些丫头又比你差多少呢?为什么你是主子,我们是下人?要是可以,真想跟你换换。你过上几天下人的日子,你就知道现在的日子多幸福了。看到你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哭个没完没了,昏天暗地,我都想拿大鞋底子抽你丫的。」 黛玉:「……」倒也不必如此。 「下次哭之前,你就想想我说的这些话,成吗?」 「…嗯。」 见黛玉乖巧的应下,春纤心中那口不吐不快也终于压了下去。 以前看红楼的时候,春纤就不止一次的想薅着黛玉的衣领子问问她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曾有一度,春纤都怀疑黛玉是不是天生的抑郁症患者。 总看着自己那点不如意,然后闲着没事干就拼命放大那些不开心。也不知道她图啥。 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不开开心心渡过每一天。 这句话在春纤看来特别的俗,但它却是最直白的在跟你讲道理。 而在春纤看来,唯一能和这句话媲美的还有那句『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还须及时行乐。』 在能顿顿吃肉的时候,就别挑三捡四了,开开心心吃到肚子里,就算以后再也吃不着,咱还能吧唧吧唧嘴,回味一回不是吗。若再折腾,那就是『曾经有份香死人的五花肉放在我面前,我却没有珍惜,至今也不知啥味』了。 「靠娘,娘不在。靠爹,爹在扬州。靠亲戚,只能住碧纱橱。靠下人,被卖了还得给人数钱。如今,你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收回正经不到三分钟的思绪,春纤拍拍黛玉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说道。 黛玉性子娇,本来听到这话时就又想哭一哭,可被之前春纤大道理小道理摆开虐了一回,竟也不好意思再哭了。抿唇将泪意压回去,黛玉才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问春纤,她要怎么靠自己? 去抢钱庄吗? 当然不是。 「咱们合伙做生意吧。你生产,我销售,咱们五五分帐,怎么样?」 「做生意?」还她生产…春纤的话瞬间将黛玉从刚刚的情绪中拉了回来。黛玉从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打量春纤。 这个坏丫头,一定动坏心眼了。 「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咱们自己挣钱自己花,多仗义的事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是最需要立起来的时候。古往今来,多少人没有抓住奋斗的契机,落得一个靠山山倒,靠水水干,靠人人跑的境遇?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自己在以后的生活留一条进可攻退可退的路,哪怕有一日天塌下来了,你也可以凭藉今天的努力和不断精进的手艺立足于世。」拉了拉裙摆,春纤危襟正坐,「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可你会坑我。」黛玉毫不留情的将春纤堵了回去不说,还跟她分析了一回春纤这句话里的超大号漏洞。 她生产也不是不可以,但销售握在春縴手里,那无论什么时候,她都特别的被动。因为生产出来的物件你都不知道它放到市场里真正的行情市价。 再一个,五五分帐也不合理的,好伐。 欺负她不懂吗? 她好歹也是跟着母亲学过管家,在母亲病重之时接触过皮毛的。 「对了,我能生产什么?」 「绣品,络子,台阁体的书籍,瘦金体的文章,八股文,行楷书写的经书,布局极好的扇面,山水画……如果再有应试诗或是应季应景的诗,我也能卖得出去。不过以后你在任何地方看到这些诗和文章的时候,都不能说那是你写,你画的。」 顿了顿,春纤又说道,「双面异色绣在绣品里能卖出高价来。不拘多大,都极有市场。不过我见姑娘自小读书,都已经学到了四书,想必也能写出些锦绣文章来,这个比绣花来钱快。再有,姑娘这次来京都带来不少书籍,这些书籍随便抄上一遍,过两年就算林大人不派船只来接,您都有银子自己雇条大船回江南了呢。」 原本黛玉还有些不以为然,但听到『回南』二字,瞬间提起了精神。 「…那我要怎么知道你卖多卖少,跟我说真话了呢?」明明卖十两,回来却跟我说六两,完事你再分走三两…面前的坏丫头说不定真能干得出来。 第52页 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坑她。 「没办法呀。你要么相信我,咱们一起创业去。要么你就死守着贾家给的那点月钱紧巴巴渡日。」嘆了口气,春纤两手向上一摊,用一种极风凉的语调念了一句:「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多好的品德吶。古人云,君子不吃嗟来之食呀,我的林姑娘。」 做了一个深唿吸,黛玉咬了咬后糟牙,很温柔的唤了春纤一声:「春纤。」 「嗯?」春纤笑眯眯的看向黛玉,歪歪头,挑了挑眉,心忖了一句,乃是要互相伤害,还是要联手创业,尽管放马过来吧。 「我发现,你真的越来越讨厌了。」黛玉毫不客气的说完,又用小爪子拍了两下桌子,「成交。」 没银子,她就自己挣银子。等她挣到了足够多的银子,她就雇条大船回家。那时父亲总不会再当她是小孩子了。 伸出大拇指,春纤对着黛玉比了一个贊的手势。 妹纸,有志气。 六岁大的黛玉还是很好忽悠的,等将来拿到工钱了,那种满足感一起,就算发现是春纤忽悠她,她也不会下贼船了。 嘿嘿! 紫鹃去外面逛了一圈,看看时辰觉得这么长时间了,那俩位应该斗完嘴仗了,便提了一壶之前春纤说过的水果茶回了碧纱橱。 紫鹃跟雪雁和王嬷嬷打听了一回,知道黛玉觉浅,少眠,白日喝了茶,夜里定然要走了困。只这时节不喝茶,又没甚好喝的。正巧想起春纤说的水果茶,便让厨房的人煮了一壶。 京白梨不贵又好吃,荣国府秋日里存了些,预备过冬用。加些京白梨煮水果茶,还可以滋阴润肺,正适合黛玉这种南方人食用。 提着水果茶回来的时候,紫鹃先给黛玉倒了一杯,然后便去架子处放着的箱子里抓了一把铜子,喊黛玉屋里跑腿的丫头送到厨房大灶那。 在荣国府,估计除了凤姐儿和宝玉母子,就只有老太太娘仨点菜不需要另外打点厨房了。 黛玉刚来,这些事情都不懂,好在之前压裙佩换的银子,半数交给紫鹃了。紫鹃换了铜子,预备打点。 「这水果茶再不用灶上煮,咱们自己屋里就能煮。紫鹃姐姐明儿也给我一把铜子,买个小点的砂锅,再买些银耳,冰糖,大枣枸杞等物,咱们放在熏笼上慢慢熬煮。什么时候想喝了,便倒上一杯,喝光了再续水进去。岂不又干净又省事。」 「说的容易,只这时节上哪找这梨子去?」其实看到这种水果茶,紫鹃也觉得日日叫灶上煮,麻烦不说,花费也不小。只这道水果茶最重要的就是京白梨。这时节,便是去外面买,也未必买得到。 「小瞧人了不是?」春纤扬了扬小下巴,一脸骄傲,「多了没有,但一天一颗梨却有门路弄来。不过一日两日的也罢了,只当我孝敬姑娘和姐姐了。只这一整个冬天…」 紫鹃笑着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放心,亏不了你的。」 「早说嘛。」拍拍胸脯,对着黛玉挑眉,「那我就放心了。」合作愉快! 黛玉:「……」想到自己的经济窘境,黛玉恨不得现在就动手抄书。 握了握小拳头,黛玉对自己说—— 加油,你可以哒! 第三十四章 黛玉攥紧小拳头给自己打气, 春纤扫了黛玉一眼,窝在一旁笑得贼兮兮的,这一笑倒忘记她还带着牙套呢。 一旁的紫鹃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看看黛玉,再看看春纤,总觉得姑娘是被春纤忽悠了。 紫鹃摇了摇头,只是笑笑。 无伤大雅, 淘气些罢了。 黛玉自小读书, 虽然没有特意练过书法,但除了瘦金体其他的字体却都有研习过。她带来的书里也没有与瘦金体相关的字贴,一时间竟有些为难。抬头看春纤, 便想叫她出府买一本回来。 「难为你还睡的下, 老爷今儿得闲了,要问你功课呢。快起来收拾,别叫老爷等你。」其实宝玉早就睡醒了,因被窝暖和便一直懒得动。金钏一来,本还扬脸要笑,等听完金钏的话,直接吓白了脸。 而里间的黛玉刚要张嘴吩咐春纤便听到金钏在外间叫宝玉起床的声音,侧耳听了几句,黛玉抿着唇坐回床上生起了闷气。 春纤见此与紫鹃对视一眼, 转眼就想明白黛玉这又是气什么了。 来了几天,到现在还没见过自家亲舅舅的嫡亲外甥女, 不气才是怪事。 然而金钏通知完宝玉,又一边往里间走,一边笑着对黛玉道,「林姑娘好, 老爷今儿得空,太太叫我来请姑娘们一道过去说话。」 刚来不知府中内情的黛玉一听这话,瞬间羞愧了。 原来是她误会亲二舅了。 于是乖巧起身,笑着请金钏坐,又忙唤春纤过来给她重新梳妆。 刚刚跟春纤闹了一场,头髮早就乱了。原想着不出门,便也没在意。这会儿要去见亲舅舅了,总不能太失礼。 金钏还要去通知三春,谢了坐便笑着退了出去。 紫鹃打量了一回黛玉身上的衣裙,从一侧箱柜中重新拿了套浅蓝缎子小袄,白棉马面裙给黛玉换上。 春纤见那小袄是蓝色的,便重新选了条蓝色的发绳…… 一时扮妆好,黛玉还有些紧张的问二女自己这身怎么样? 紫鹃笑着说好,春纤的笑容却带着几分勉强。 第53页 黛玉一见,立时慌了。连忙追问春纤哪里不妥。 「你这一身都妥,不妥的是,」顿了顿,春纤没往下说,「反正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以她在荣国府这一年多的生活经验,她可以很肯定的说,贾政压根就没想过要见自己的外甥女。会叫黛玉和三春过去,是二太太的主意。 儿子见了亲老子就跟耗子见到猫似的,整个人都吓得跟筛糠似的,三魂吓掉两魄,考啥不煳呢。叫上黛玉和三春,主要是在关键时刻,利用黛玉转移和缓解一下贾政的火力。 黛玉这般一颗心火热的奔过去,怕是转眼间就要被浇个透心凉了。 不过大家子做事,很少有贾政骂宝玉那样不含蓄,又热情奔放的。说不定黛玉今儿也发现不了。 不过日子长了,会不会发现,会不会在心里计较,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可怜娃,竟然还成了灭火队的主力啦。 春纤话里有话,弄得黛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有些怀疑春纤故意使坏,目的就是叫她忐忑不安。 视线又转回自己身上,摸摸头髮,又低头看看自己衣裙。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将裙子提起来看了看自己脚下的绣花鞋。最后抬头看紫鹃,得到一个非常肯定的点头后,这才对着春纤比了比小拳头去外间找宝玉一起去荣禧堂。 「就你机灵。」将黛玉换下来的衣裙整齐叠好,准备一会儿让人送出去洗。 到了她们这个级别,别说主子的衣裙不用她们洗,就连她们自己的衣衫也都有人洗了。 不过贴身的小衣什么的还是自己洗更安心。 春纤知道紫鹃在说她提点黛玉的事,面上仍旧笑呵呵的,但心里却有些微寒。 大家都知道的事,她却要在黛玉这里粉饰太平,这本无可厚非,只是仍旧叫春纤有些失望。 一大家子人从上到下都在哄骗一个六岁的小姑娘…真是跟人沾边的事,你们是一点都不干呀。 紫鹃也许会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才会对黛玉死心踏地。而此刻黛玉不过入府三两天,就想要紫鹃的忠心却是痴人说梦。 此时此刻,紫鹃应该和很多荣庆堂的丫头一样,心里最重的还是宝玉吧。 那以后呢,以后就真的全心全意都是黛玉了吗? 在宝黛亲事上,在查收大观园的时候,在她试玉的时候,她当真没有半点私心? 这些念头犹如电光火石,一闪而过。如果连紫鹃都这样对黛玉,那黛玉…已经不能用可怜可悲来形容了。 可换个角度想,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她自己都做不到无条件的对黛玉好,又凭什么强求别人做到。 春纤心里虽有了猜测,但仍旧不愿将紫鹃想的太功利。于是压下那些不太好的猜测,又在心里提醒自己叫黛玉『生产』时想办法避一避紫鹃后,便扬起没心没肺的笑,「二老爷每次见到宝玉,都是喊打喊杀,我这不是怕吓到姑娘嘛。唉,咱们这位姑娘动不动就哭天抹泪来一场,哭得我脑仁都跟着疼了。」 「林姑娘到底是客,你很不该那般放肆。」到了一杯水果茶,紫鹃一边喝一边劝春纤收敛一下脾气,「小心老太太知道治你的罪。」 不知道春纤是真这么想的还是故意这般说的,紫鹃都没放在心上。只声音柔和的提点了春纤一回。 「好姐姐,你放心。也就在咱们这屋子,出去了我再不敢的。」笑着凑过去,全然没有半分芥蒂的靠着紫鹃说道,「保证不给姐姐惹麻烦。」 紫鹃笑笑,拿起针线笸箩里未做完的针线,一边给黛玉做衣服,一边与春纤闲话家常。「林姑娘刚来时,竟只带了雪雁和王嬷嬷两个。千里迢迢的,林姑老爷也能放心。」 想到那位一入府就跟如鱼得水的王嬷嬷,还有万事不出头,什么事都往后缩的雪雁,紫鹃从开始怀疑林家没落了,到怀疑林姑老爷对这个嫡长女已经放弃了。 「哎呦。」刚说到这里紫鹃就叫了一声,「都让你闹得,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跟着姑娘呢。」 紫鹃也不跟春纤磨牙了,丢下手中针线便站了起来。脚下匆匆的走到院子里,见院子里她们房里的小丫头都不见了,这才放下心的往回走。 两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除了她和春纤,雪雁以及两个昨夜上大夜的丫头,一个被她使唤去了大厨房,院子里应该四个,就算轮着下去歇息,也会保证有两个在院子里。 此时丫头们不在,应该是跟着黛玉去了荣禧堂。紫鹃虽然仍有些不放心,但却不像刚才那么着急了。 「你且在家看屋子,我去那边看看。」 紫鹃是最不喜欢出门的性子,若不是知道春纤性子还有的磨,雪雁那会儿又跟她说要出府买些东西,她是再不出去的。 春纤一听这话,直接朝紫鹃挥手,那样子跟招财猫没两样。 没进黛玉房里前,春纤在花园做出粗使丫头时,习惯起早后,白天补眠。这会儿早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等紫鹃一走,春纤便直接倒在了小榻上,迷迷煳煳睡着了。 与此同时,和宝玉,三春一块去荣禧堂见舅舅和舅母的黛玉一边与姐妹们轻声说话,一边看宝玉紧张的额头青筋都露出来了。 怎么就这么害怕了呢。 贾雨村没进林家的时候,黛玉是跟着林如海读书的。等贾雨村给黛玉做了家庭教师后,林如海只要得了空也会查问黛玉功课。黛玉是个好孩子,本身又是个爱读书的性子,所有的功课都是超额完成的那种。 第54页 林如海一直对黛玉的功课进度很满意,夸奖的话,张口就来,还时常遗憾这样的好苗子不是儿子。 对于检查功课,黛玉从来不觉得是件多恐怖的事。有时候她老子夸少了,她还会不乐意。也因此当黛玉第一次见到贾政是如何考问宝玉功课的时候,当场就吓出了眼泪。 我的天爷呀,这是在干什么? 这暴跳如雷,青筋乍起的人真的是她那传说中的二舅舅? 脑子里飞快的闪过父亲和母亲对二舅舅那远远高于大舅舅的评价…黛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父母的认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哇~ 当宝玉再次吓得语无伦次的时候,黛玉那言词刻薄,用语毒辣,差点将宝玉踩成泥的二舅舅目光里都带着嫌弃以及浑身压都压不住的暴躁。 不过…这么简单的问题宝玉都答不上来,也怪不得二舅舅这么恼火暴躁了。黛玉垂眸,心忖了一句,抬头再看一眼自家这位彻底颠覆她三观的亲舅舅,黛玉又觉得若她老子也是这种方法考查她功课,她怕是也答不上来。 「老爷息怒,」王夫人捨不得儿子被眼大心空的老爷们为难,将丫头送上来的茶往贾政跟前推了推,开始转移话题,「宝玉的先生已经辞馆多日,老爷可找好了人?说起来,那日来府的那位贾雨村,当初在扬州时还给大姑娘做过一段时间的先生。前儿在老太太那里,还听大姑娘说已经学到了,学到了,」 话题从宝玉先生,直接转移到了贾雨村身上,最后又来到了黛玉这里。似是真不知道黛玉的学习进度一般,王夫人直接转头看向黛玉,将话题甩给黛玉。 黛玉面上僵了一下,站起身恭敬的回道,「我资质驽钝,多亏先生用心教授,也不过比旁人多识得几个字。二哥哥天姿聪慧,若有名师在旁,定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那么简单的功课宝玉都答不上来,若此时她再说自己学了《四书》,二舅舅怕是会再次跳起来指着宝玉再来一顿讥讽。于是略开那个敏感答案,黛玉直接按着二舅母的心思提起了名师严教来。 果然,在黛玉说完这话,贾政神情更加和缓,虽没雨过天晴,却也不会动不动就来一场电闪雷鸣了。 顺势又问了黛玉几句在家都做什么,来了这里不要拘束,只当是自己家,姐妹们虽粗笨却可一处做伴。看一眼宝玉,眼底仍带着三分嫌弃的说了一句,「竖子顽劣,你只休要理他。」 来了三两天,从吃食到住处,再到外祖母,舅舅舅舅母以及下面的兄弟姐妹,没一处顺心的地方。可这会儿黛玉仍是顺着贾政的话笑着挨个夸一遍,仿佛她已经被荣国府这热情周到的待客之礼感动的铭感五内了。 她算是知道临出门前春纤为啥那样说了,必是早就料到这一幕了。 丫个坏银! 第三十五章 在同情表哥, 还是同情舅舅之间不知如何选择的黛玉,眼珠子一转直接将自己的同情票全都送给了她二舅母。 同时摊上如此笨拙顽劣不堪,不知上进的儿子以及暴躁迂腐, 恨不得大义灭亲的丈夫…她不值得同情,还有谁值得同情呢。 想到这几日常听人说先珠大哥哥如何聪慧勤勉,进了宫的元春大姐姐如何端庄贤雅,黛玉再抬头看向王夫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一种莫名复杂的神色。 原来好的不是已经折了, 就是被人挑走了吗?将剩下的歪瓜劣枣留在身边…她二舅母也怪不容易哒。 王夫人与贾政同坐在上首, 一抬眼便看到黛玉看她那诡异的眼神,眼角抽了两下后,心下就开始狐疑起来。 小姑子的闺女这么看自己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小姑子生前说过她什么? 天下姑嫂极少有关系和睦的。在荣国府这个贾母的一言堂里, 两个儿子尚且要玩点朝堂上的平衡之术, 更何况贼好用的神枪手了。 何为神枪手? 自然是既可以拿来装腔放炮,又可以在婆媳有矛盾时沖在最前线,被同时唤做贴心小棉袄和小姑子的生物了。 话说到此,就不得不提几十年前,那会儿贾敏还是荣国府的娇客,贾赦和贾政的媳妇也前后脚的刚刚嫁进来时的往事了,贾母自持身份,又为了不让人扒下她慈爱的包装,时常拿贾敏做筏子给儿媳妇们立规矩。 贾敏也不是傻的, 但在她看来,自己是母亲亲生的女儿, 那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又怎么会害她。她想到以后自己出嫁了,母亲独自面对儿媳妇时的孤立无援,当时天真又孝顺的贾敏可不就时常被她老娘提出来熘达。 一个装腔,一个放炮, 娘俩个唱的一手好双簧,气得贾家两个新嫁进来的媳妇有苦说不出。 贾敏是国公府嫡出的贵女,但她的两个原配嫂子哪个也不是小门小户出身寒微的。都是世家贵女,出嫁前也都是家里的娇客,父母手心里的宝贝疙瘩,一个个面上不显,骨子却都带着几分傲气。 本来在娘家做闺女的日子和出嫁后做人媳妇的日子就有明显落差了,再加上个娇滴滴的小姑子,绵里藏针的婆婆那日子说句水深火热都是含蓄了。 最开始是什么原因早就记不清了,但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后,姑嫂间的那点嫌隙就自然而然的生了出来。这也导致了贾敏与娘家嫂子的感情只维繫了大家族的面子不破,再多便真没了。 第55页 当然,这种结果贾母最是功不可没。 利用女儿打压儿媳妇,立自己那蠢不可及的婆婆规矩。又利用孝道打压长房,玩一手平衡之术。想来贾母从不曾在意被她这么折腾后贾家三兄妹之间的手足之情会如何玻璃脆了。 王夫人早些年过得艰难。 假慈悲,总想打压她给她立规矩的婆婆,心眼贼多又娇气又矫情的小姑子,贤惠端庄,出身又好的妯娌,还有迂腐不堪,表面装得一本正经,实际上也最爱慕好颜色的丈夫以及那一府各形各色不服管教的刁奴们,若不是后来王子腾渐渐得了圣眷,王家一时风光不减更胜从前,王夫人哪怕出身王家,估计也不会艰强的熬到现在,并且熬死了那么多人。 就那么熬着,熬着,烈脾气熬成了活菩萨,也终于熬得儿女长大。 可以说百忍可成钢,在王夫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林家人口简单,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小姑,所以贾敏对王夫人的处境从来不曾体会过。而王夫人不管是之前的旧怨还是对贾敏生活的羡慕嫉妒,都一直对贾敏没啥好印象。 虽说人死万事消,但王夫人对长相结合了林如海和贾敏优点长,乍然看去,性子又与在闺阁时的贾敏有几分相似的黛玉,做不到迁怒翻旧帐,但也没办法真心疼爱。 总之就是一句话,当年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了,谁叫你短命没福气呢。但你闺女想要让我真心疼爱或是上心教养,那抱歉了,这个还真做不到。 顶多就跟对待府里其他姑娘一样态度。 你问啥态度? 呵,如今荣国府里的三个姑娘,可没一个是她亲生的。什么态度,自己体会吧。 …… 贾政并非高才之辈,于人情世故上也缺少慧根。能转眼给贾雨村谋个金陵父母官,可见荣国府人脉之强。如此人脉还几十年如一日的呆在工部做员外郎,便可知其『淡泊名利』之性情心智了。 此时用自己那套赶驴拉磨的方法对宝玉来了个惊吓教育后,贾政便就离开了荣禧堂去前院书房听养的那些清客门人吹捧去了。见贾政走了,宝玉瞬间像被人抽掉骨头的烂泥一般窝进王夫人怀里求安慰了。 王夫人温柔慈爱的摸着宝玉被吓出一头冷汗的额头,又是心疼他,又是气他不争气。 「原是会背的,老爷一瞪眼,我就全忘了。」撒娇的抱着王夫人的胳膊,小声的为自己辩驳。 「那将来金殿论政时,二哥哥见了天颜,岂不更要害怕?」笑着站起身,用一种肯定宝玉将来一定能风光无限的大好前途笑着打趣宝玉。 能上金殿论政的,少了三品都张不开口。这马屁算是拍到了王夫人的心坎上了。笑着看了一眼探春,一边给宝玉擦汗一边对宝玉笑道,「妹妹都笑话你了。」 相较于看见母子情深画面各自羡慕的黛玉和迎惜二人,探春到是对这一幕无感。毕竟姑娘里也就她父母都渐在,上有嫡兄,下有胞弟,不曾寄人离下了。 最会在关键时刻表现情商智商,刷好感的探春微微在王夫人这里刷了一波好感度,便没再去抢宝玉的风头。 坐回椅子里,小声的跟黛玉说她嫡母这里的哪道点心最好吃。 少时,老太太那里传话过来,说是老太太下晌多吃了块糕,这会儿没有胃口,晚膳就不用了,叫哥儿姐儿自便。王夫人一听这话便留几人在荣禧堂用晚膳。 王夫人信佛,自打贾珠没了,更是虔诚。隔三差五便吃一回全素膳食。今儿厨房给她备的就是全素膳。因留宝玉几个用晚膳,王夫人便吩咐厨房再做几道宝玉爱吃的家常菜。 「大姑娘平素里都爱吃什么,也列个单子给厨房才是。既来了家里,总不要太客气,想吃什么只管打发人。」 黛玉闻言再次起身谢过后才重新坐回椅子里。 最应该解决的就是住房问题,其他的,她也懒得挑了。 那么个小里间,干啥都不方便,说话总要压低了声音,黛玉是真真住得够够的了。 想到碧纱橱的环境,黛玉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还在王夫人怀里撒娇的宝玉。 当日外祖母都说将他挪出来,让自己一个住碧纱橱的。这人偏偏赖着不走,不然哪怕碧纱橱小,但里外间都归自己,也比现在住的宽敞。 不气不气,春纤说了,幸福要跟不如自己,过得没有自己好的人比,这样才能幸福满满。 想想住在倒座房里的春纤,再想想憋屈的碧纱橱里间…很好,很好,环境相当不错啦~ 王夫人的素膳也是厨房用心做了的,用膳时,黛玉刚夹了一筷子眼睛就亮了。 黛玉在扬州的时候,吃的便是清淡鲜嫩的扬州菜。来了京城后,也不知是京菜如此还是独独荣国府的饭菜过于油腻,顿顿都是肥鸡大鸭子的,就连早膳都难见清爽。 黛玉心忖,这样的饮食饭后若不酽酽的来杯浓茶,非得腻味死人。 国人重吃,哪怕黛玉这样的人,骨子里也对吃食有着别样的执着。入府这三两天,黛玉就没有一顿吃的顺口。 吃不顺口,住的又差,自小养成的各种习惯都一一与这府里的规矩发生了不小的摩擦和碰撞,也就怪不得黛玉思家之心浓重了。 不过此时,吃了王夫人这里的素膳,却叫黛玉胃口大开。 荣国府的习惯没改,哪怕是素膳,放素油时也绝对不吝啬。但素油配上素菜,吃起来虽不比扬州家常菜,却叫败了胃口的黛玉吃得极是香甜。 第56页 王夫人也没想到黛玉在她这里吃饭比在老太太那里用的还多,吃着还香甜,不知怎的心里竟然出生一股子别样的成就感。 因没了老太太这个镇山太岁压着,王夫人也不需要立规矩,她坐在主位上,带着宝玉和几个姑娘用膳,周围不过几个侍候的丫头,看起来压力就小了很多。 在荣庆堂用膳,规矩忒大。那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你。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敢懈怠。黛玉又是头一回见这等阵仗,更是紧张。时刻注意仪态,还要注意同桌的姐妹是不是吃完了,是不是放下筷子了,这么吃上一顿饭,不累才怪呢。 此时压力骤减,饭菜又可口,一个没注意竟然叫黛玉成了姐妹里最后一个放下筷子的。 悄悄抬眼扫了一眼宝玉,见宝玉还在吃,到是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此时包袱还挺重的黛玉一定想不到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在春纤的言传身教下一改往日谨慎,变得判若两人。 这会儿黛玉还是那个江南来的小淑女,一举一动都不想让人看了笑话。不过坐在那里等宝玉用膳,黛玉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春纤以及她嘴里那副矫正牙齿的牙套。 她应该多笑笑的,不然岂不埋没了那副好牙套…… 第三十六章 灶糖也是麦芽糖的一种。因味道清甜, 黏牙,所以民间有灶糖可以粘住灶王爷的嘴,使其不会上天乱说话的传说。 想到春纤的牙套, 黛玉眼波流转,心忖了一句等她拿到银子就请春纤吃灶糖! 想到春纤那张死人都能说活的嘴,这糖真真是为她量才打造的一般。 似是已经看到了春纤吃灶糖被黏牙的搞怪样子,黛玉笑得眉眼弯弯。 嘻嘻! 黛玉终于想到了一个回敬春纤的办法,然后在荣庆堂时, 整个人都散发着轻松愉快的气息。 无论谁跟她说话,她都笑眯眯的。探春好奇黛玉一路上京所见所闻, 黛玉虽然在来的船上一直伤心难过, 但也不是全然不知, 随便挑了些沿河两岸的风土人情说与众人知晓,不算枯燥的话题, 更是叫她说得绘声绘色。 王夫人不知道黛玉想到了什么,心情好成这样。但见黛玉言笑晏晏的样子,心里也偎贴。 只要不学她娘牙尖嘴利,小□□拿捏人的那套,她也不吝啬给她一份体面尊重。 晚膳后的休闲时光,气氛好的让人不捨得结束。然后就在快要离开的时候, 最不和谐的事儿还是出现了。 贾政从前院回来, 听说姑娘们还都在王夫人房里说话,也没想着再过来,而是直接按着往日习惯去了赵姨娘房里。赵姨娘见贾政来了,眼珠子一转,便打发贾环到王夫人这里请安。 『老爷去了姨娘房里,姨娘叫我出来转转。』 贾环也不知道是真憨, 还是故意气人的。当然也许是赵姨娘教他这么说的也未可知。憨憨的说完,就朝一屋子的人笑。 傻里傻气的。 贾环虽然也是荣国府的子嗣,但庶子的出身却决定了他在府中的地位。他在府中极不招人喜欢,虽有这小孩性子使然,自然也少不得家中众人跟红顶白。他一来荣庆堂,王夫人这里侍候的丫头都能努着嘴的嫌弃摆脸色,可见一般了。 二房的贾环因有赵姨娘这个能折腾又得宠的亲生姨娘在,被府中众人看在眼里,烦在心里。而和贾环相比,大房的贾琮就跟隐.形人没两样了。府中泰半奴才下人只听其名,未见其人。 姑娘们跟着老太太过活,养在荣庆堂。但就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二姑娘迎春照旧被奶娘母女欺负。所以说贾琮这个大房的庶子,凤姐儿的亲小叔子,其在府中的待遇跟他那位庶姐迎春也差不了多少。 这么一看,贾家两房庶子竟然都落到了王氏姑侄手里。虽说境遇不同,但二人的处境也就墙里墙外的区别,这认真说起来,也不知道哪个更可怜些呢。 黛玉打量了贾环几眼,收回视线时又隐晦的看了一眼探春,然后才垂下眼眸,端起微凉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有些苦,还是甜甜的水果茶更好喝一些。 探春没注意到黛玉的眼神,她此时看向贾环的眼神里全是那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嫌弃。 她觉得赵姨娘张扬又胡搅蛮缠,自己又是老太太亲口认证的伶俐爽快,她们俩怎么都不可能有贾环这样笨嘴拙腮的血亲。 这么一副不聪明的样子…真跟老爷同出一辙。 在嫡母手底下混日子,就算不能讨得嫡母欢喜,也不能怎么让嫡母难受就怎么插刀子吧。 真是蠢死人啦。 前脚在心中说贾环像贾政,后脚就在心里骂贾环蠢,也不知道这一番心理活动时,探春有没有发现华点。 探春一直觉得自己母亲有几分小聪明,但为人太过粗鄙,吵吵闹闹上不得台面。眼界浅薄,将自己胞弟都被教歪了,所以时不时的就会露出一些嫌弃的模样来。但实际上,亲的就是亲的。尤其是她自小在府中不曾受过半分委屈,呃,也不是没受过,但却绝对比迎春和惜春受的少时,精明的探春便知道自己受惠于谁了。 如果是她那位总是慈爱端庄大度的嫡母,那二姐姐和四妹妹的处境就应该和她一样。 与黛玉同岁,生日却比黛玉小一些的探春因出身和生活环境的原因,实际上比黛玉更早明白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不然她也不会总是奉承嫡母,捧着宝玉了。也正是因此探春此刻极为有些担心她姨娘和胞弟的日子。 第57页 老太太时常对人说太太如何嘴笨,老实守拙,实际上她若张口说话,一句是一个礼,让人连反驳都找不到理由。 太太总是在老爷面前夸姨娘的针线活好,夸的老爷信以为真,然后太太便时常拿些料子吩咐姨娘给老爷做衣袍鞋袜。 这一番下来,便是有再多的理由也推拒不得了。 点灯熬油的,怪叫人心疼的。 除此之外,太太明面上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从不与没规矩恃宠而娇的妾室计较。但实际上太太那位亲侄女却不是吃素的。不管是姑侄俩唱的双簧,还是太太给那位凤辣子下了套…明亏暗亏却是没少吃。 探春气急,腹诽了一句姨娘在那位身上吃的亏难道还不够给她交个智商税的? 你说说,这多愁银吶! 诚如探春所想的那般,王夫人并未为难贾环,还叫丫头给贾环拿果子,领他去一旁吃玩。 之后王夫人又和颜悦色的又叫人将小厨房煮的补身汤给贾政送到赵姨娘屋里去,最后才一脸母爱光辉的说时辰不早了,叫宝玉几人回去休息。 几人一听这话,倒是极有眼色的站起身,纷纷向王夫人行了礼,这才退身出去。 黛玉跟着宝玉几人慢慢往荣庆堂走的时候,才恍然回过味来。 这赵姨娘好嚣张呀。 不过二舅母的身体真的好好哦。 都不生气的涅~ 林家的妾室都极为老实,可能是没有诞育过子嗣的原故,她们对母亲和自己都极为尊重,恭恭敬敬,不敢放肆。而荣国府…想到探春的性子,再想到今晚赵姨娘那仿佛支使主母替她看孩子的行为,这一瞬间黛玉就更心疼自己这位二舅母了。 原来除了之前那些,二舅母这里还有一位这么难缠的姨娘…这日子也忒艰难了! 成功被黛玉同情的王夫人,在宝玉几人走后,脸色就变得及其难看。 让黛玉看到刚才那一幕,让王夫人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堪。虽然面上故作镇定,但心里却别扭的不要不要的。 她就很不想叫贾敏的女儿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此时很有些尴尬和迁怒。 其实王夫人应该庆幸黛玉是离开了荣庆堂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出戏的,不然再在荣庆堂就接收到黛玉同情的目光,她非得呕吐血不可。 而此时带着丫头们一道回了碧纱橱的黛玉,却在一进入碧纱橱里间时便发现春纤睡得正香。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鸡毛掸子,想要用上面的鸡毛将人弄醒。但转眼间就又想到春纤说她吃过多少多少苦的话,就又不忍心将人弄醒了。 要不今晚就让她睡在这里? 不过黛玉不忍心,紫鹃却忍心的很,直接上前将春纤推醒,笑骂道,「叫你看家,你竟睡得人事不知。你说说你,你还能干什么。真来了贼人,将你偷了,你都不知道。」 「那哪能呀。多胆肥的贼人还敢偷到荣国府?真要进来了,那就别走了,养到过年,杀了吃肉。」迷迷煳煳的打了个哈欠,春纤还不望嘴欠的回了这么一句,「什么时辰了,都给我睡饿了。」小声的抱怨了一句,春纤就从小榻上起身,去梳妆檯前看自己有没有睡塌了头髮。 喝,你睡成这样,你还有理了? 春纤一觉睡到现在,自然是错过了用晚饭。不过她也不着急,她交易平台那里还有不少存货呢。回头找个没人的地方拿出些吃食便是了。 对了,她今天正好值大夜。长夜慢慢,多准备些零食熬夜吧。 这么想的春纤,又想到了零食有了,打发时间的什么的也应该弄一本才是。 转头,对黛玉笑的极尽谄媚,想要说服黛玉借她两本书。等明天她下大夜就自己去书肆买几本存着。 黛玉没想到春纤思维跳度那么大,见她看过来,还下意识的看向里间桌子上的点心和干果匣子。 「书中不但有颜如玉,书中还有黄金屋。世人都说民以食为天,那书中更不能缺了美酒佳肴。不若姑娘行行好,借我两本书解解馋。」 嘿,这说法真够清新脱俗的。 「那不行,你要是将口水流到我书上怎么办?」黛玉一扬小下巴,一脸骄傲的跟春纤斗嘴。 春纤微微眯了下眼睛,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当真不借。」 「不借就是不借,哪还有什么真的假的。」 「那行吧。」春纤说完,嘆了口气,不看黛玉而转头看向紫鹃,「刚刚我起床的姿势不对,我想重起一下。」 「啊?」紫鹃刚刚还想着这俩人怎么又斗起嘴来,没想到转眼间战火就烧到了她身上。 不太理解春纤所谓的『重起』是什么意思,只愣愣的点了下头。 行叭,你就折腾吧。 见紫鹃点头,春纤这才带着一脸狐狸笑的看向黛玉,那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让黛玉瞬间警醒的朝后退了两步。 然后说是快那是迟,春纤三步并两步的扑到了黛玉的脚边,坐在地上,抱着黛玉的腿将整张脸都埋在裙子里的哭道,「姑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别再逼我吃东西了。我真的吃不下了。呜呜呜……」 黛玉一脸茫然的看看春纤,然后再抬头看向跟她一样懵逼的紫鹃。试探性的说了一句,「…冤,冤枉?」 第三十七章 听黛玉说完这句话和她话中带出来的那点迷茫, 春纤差点没笑喷出来。 第58页 这娃怎么这么逗乐呢。 春纤性子有些恶劣,这两天和黛玉相处的时间多了,就特别喜欢逗她玩。而越是和黛玉接触, 春纤便越能发现黛玉其实真的很好相处。 春纤一开始时,是有些嫉妒黛玉的。都是荣国府的客人,她们俩一个是荣国府花『重金』请来的,一个是派了男女船只千里迢迢接来的。可她们二人在府中的待遇却天差地别。 她承认她嫉妒黛玉主子的身份,她也承认她羡慕黛玉所拥有的一切。当她即将成了书里那个黛玉身边的春纤时, 春纤的内心不由对黛玉产生了各种要求和期待。 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她没义务去帮助黛玉。却一边用嬉笑怒骂的方式给了黛玉选择她的权利。 对黛玉, 她就像一个刻薄的家长, 一边要求孩子上进, 一边又吝啬给予肯定。 而看到宝玉时,她却像个客气的邻居。 邻居是什么? 自然是不管不问的同时, 还会在遇到人家家长管教孩子的时候,说几句孩子还小,并不全是孩子的错。若在旁的时候遇到这邻居家的小孩,春纤还会夸上几句,仿佛她已经看到了那小孩前程似锦的美好未来了。 这就是华夏式的客套寒喧,通常都带着事不关已的冷漠和虚伪。 …… 在现代的时候, 人们就总会将一些明明原意很美好的词进行各种他用和诠释。 就说这白莲花吧。 它最开始出现的时候, 定然是一种形容美好存在的词彙。 是褒义的,而非贬义的。 纯洁,无害,无辜,柔弱,出淤泥而不染的美好象徵。 然而这个词却在之后数年的演变中, 成了一个与它诞生之初意思洽好相反的针对女性的贬义词。 而一般骂女子白莲花的,通常都是女性。 贬义白莲花还有相对应的衍生词——绿茶婊,抹茶婊等等带婊字的称唿。 白莲花且罢了,只这绿茶婊和抹茶婊二词却当真是极具侮辱人的词彙了。 婊,意为女妓,是出卖身体的工作者。用这种字眼形容女生,不但低俗还让人觉得家教欠缺。 如果她没有犯下与这个词相对应的罪恶,如果她不是你的『债主』,那随随便便这样形容女子,才是最恶毒的人,最恶毒的行为。 不得不说,只要用心回想一下,得到这些词做标籤的是女性,而这些词使用的最多的也是女性。 想到这里,春纤就有些个郁闷和难过。因为想到这里,就会发现对女子怀有最大恶意的,竟然不是男性,而一直是同性别的女性。 世间种种已经对女子万般不公了,为何还总要这般自轻自贱,自相残杀?难道将别人如此贬低,就能体现自己的高贵? 都说恶语一句三冬寒。人言可畏,杀人如刀。谁能知道那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不是就是你随波逐流的一句话? 午夜梦回之时,就不怕冤魂索命? 谨言慎行,语不出恶言,何难。 等到再回过神时,春纤便发现当初与白莲花这个词最完美契合的黛玉,也最配得上这种赞美。 然后思维发散的春纤随后又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一句: 妹纸,你打下的江山没了。 本来还高高兴兴作妖的春纤因发散思维时想到了这些事,一瞬间便没了玩的兴致。 「我起来了。」自己淡定的从地上坐起来,一边拍裙子上的灰,一边看向仍旧懵逼的紫鹃和黛玉,「这次姿势对了。」 紫鹃:「……」 黛玉:「……」 紫鹃气得都想去抽春纤一顿,更何况刚刚被抱住大腿的黛玉了。 黛玉气得咬牙切齿,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朝春纤走去,「春纤,姑娘侍候你哈。」 用手拍灰怎么有用,还不如用鸡毛掸子飞几下呢。 春纤又不是傻的,见黛玉拿了个鸡毛掸子朝自己走来,直接一蹦三尺高的说道,「时辰不早了,姑娘该洗漱就寝了,我去给姑娘唤人来。」 春纤说完就要往外跑,紫鹃却挪动脚步挡住了春纤的去路。 不但如此,这位还趁春纤不备,直接将春纤两只手反剪到身后,对着黛玉说道,「我摁着她,姑娘快打。」 再不打一顿,就要上房揭瓦了。 刚刚那一幕也将紫鹃气的不轻,这会儿也顾不得在新主子面前玩稳定那套了,直接将春纤按在小榻上,召唤黛玉动手。 黛玉见此,直接露出一抹跟春纤极为相似的狐狸笑,「哎呀,这打哪好呢。」 握着鸡毛掸子,来回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轻敲,黛玉学着早前春纤气人的模样上上下下打量春纤,一边嘴里说着气人的话,一边对紫鹃指了一下春纤的屁.股。 就这吧,肉多。 『啪~』 『哎呦~』 『啪~』 『哎呦』 黛玉都没使劲,春纤却叫得极惨。可怜兮兮叫疼时,竟然还知道压低声音不叫宝玉和宝玉房里的丫头听见。看她那副样子,黛玉气虽没全消,却又不由生出三分笑意。 嘿嘿,你也有今天。 春纤被紫鹃和黛玉合起伙炒了一顿鸡毛掸子煸后鞧后,脸都红了。 作妖作到自己身上,她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丢人。 都这么大了还被打屁股,这要是传出去,她怎么有脸见人。 第59页 丢人。 被紫鹃松开后,春纤就冷着一张脸,面朝墙的站着,谁都不理。黛玉见状,拉拉紫鹃的衣袖,用眼神问她是不是自己将人打疼了? 怎么可能,总共就打了三五下,轻轻柔柔的能疼哪里去? 「别信她,一定又在想什么么蛾子呢。」紫鹃总结了这么一句,这才着急道,「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睡,明儿怎么起的来?都叫她闹的。」 说完就留下黛玉,独自出了外间将候在院子里准备侍候黛玉洗漱的小丫头们都叫进来。 丫头们鱼贯而入,第一眼便看到将鸡毛掸子捧在怀里,到处找地方供着的黛玉。第二眼才是面朝墙站着的春纤。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刚刚唤她们进来的紫鹃…气氛怪怪哒。 如果说梳头髮是个技术活,那卸妆绝对是个轻省活计。 将梳成髮鬓的头髮一点一点打开,将所有髮饰,耳坠都放到原有的匣子里。用纯度极好,做好精巧的银质雕花梳子将头髮从头到尾梳上一百下,之后换玉梳,再梳一百下。最后将头髮松松垮垮的编上一个辫子,晚上的梳妆工作便完成了。 黛玉卸妆的时候,想起春纤今晚值大夜。然后便跟紫鹃道,「紫鹃回房休息,晚上就叫春纤留在里间侍候。外面…以后都不必值大夜了。」 她未必用得上人,就算用上了,估计那时的情况定然不会太好。若真那般了,她有的是人侍候。 所以黛玉想了下,便决定撤掉她们房里晚上还要在外面值大夜的工作岗位。 「紫鹃记得跟琏二嫂子说一声,将春纤提上来吧。我到底是客,不好跟她们家姑娘比肩。我这里的事儿向来不多,近身侍候有你和雪雁春纤就够了。」 分到黛玉名下的小丫头除了两个休息的,其他人都在这里。听到黛玉这句话,一瞬间都变了脸色。 好嘛,原本两个二等丫头的名额,转瞬间就少了一个不说,那唯一的一个也被定下来了,那她们还挣个屁呦。 看一眼听到这话挑眉开朗欢笑的春纤,一众小丫头都酸了。 这人也太好命了吧。 春纤美滋滋收拾梳妆檯,还不忘笑着谢过黛玉提携。 看吧,学一项技术是件多么重要的事。 春纤记吃不记打,或者说黛玉就没真的打疼她,这会儿直接满血復活了。 这人心情一好,就更容易感觉到腹中飢饿难耐。于是眼珠子转了转,凑到黛玉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便出了碧纱橱。 弄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至于去哪里弄…出去转一圈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春纤离开后,几个铺床,收拾黛玉换下衣裙等事物的小丫头们也都退了出去。紫鹃收拾了一回小榻,准备等春纤回来了再回房休息。 黛玉虽说叫紫鹃去找凤姐儿,但这种小事很不必见那尊大佛。只抽个时间去跟凤姐儿的陪嫁丫头平儿说一声便成。 平儿原是凤姐儿的陪嫁丫头,一路跟着凤姐儿从王家嫁过来。后来又开了脸给贾琏做了屋里人。不过满府的人都知道凤姐儿醋劲大,平儿又着实忠心,竟从不兜揽贾琏,只一心帮着凤姐儿管家理事。 她性子好,极好说话,在府中的名声也极好。找她说一声,没半点压力。 不过再去找平儿前,她还得去找一回荣庆堂的管事妈妈给春纤换房间。既升了二等,那就不能再跟着小丫头混住了。 再有姑娘取消了小丫头值大夜的规矩,那房里小丫头原来的轮休方式也要重新调整。还有雪雁,请了半日假出府採买,回来了竟然连晚上都不来碧纱橱侍候…到底是姑娘从扬州带来的,这性子,怕是撑不起事,也得另行安排才行。 房里少了一个二等,多了一个三等的事,倒不必先下结论,只慢慢合计,看看是否还有品性好的丫头…… 紫鹃心里合计着这些事时,宝玉竟然从外间跑到了里间。 一进来就笑嘻嘻的叫妹妹不说,还往已经躺在床上的黛玉身边凑。 黛玉见此,有些不知所措。 论理,宝玉就不应该进来,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可这个理…荣国府压根就没人跟她讲过。 摸摸放在床里侧的鸡毛掸子…黛玉不由有些心动。 第三十八章 刚刚还决定这根鸡毛掸子以后就专供春纤使了, 宝玉一来就改主意…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遗憾的看了一眼手感极佳,色彩鲜艷,又根根羽毛都透着不俗气质的鸡毛掸子。决定了, 她还是换个方法叫面前的表哥知道一下自己的厉害。 转身在枕头下抓出一本书,将书捲成卷握在手心,「二哥哥,我们玩游戏吧。」 「玩游戏?」宝玉凑到床边,见黛玉没反对便直接从床边上了床, 还自来熟的将自己白嫩的肥脚丫塞到了黛玉的被子里。 这本是宝玉的常规操作,但此时两人关系还没熟到让微微有些洁癖的黛玉忽视这么亲密的动作。所以黛玉当即微微变了脸色, 看向宝玉的眼神又兇巴巴的。 「我们互相提问, 有人答不上来, 就用书卷打对方的手心。」黛玉朝宝玉露出一个冷冷的笑,之后便迅速在心底划拉了十数个问题, 等着宝玉上勾。 宝玉一听这话就想打退堂鼓,毕竟下响他才被贾政烤了个外焦里嫩,天雷轰顶,这会儿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退呢,可不想再玩这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游戏。 第60页 「那有什么趣,我陪妹妹说说话吧。」宝玉说话时, 被子底下的小肥脚指还抠了抠脚边的褥子。 「不行, 光说话才没意思呢。」黛玉刁蛮的看着宝玉,一副要么玩问答游戏,要么就回你屋里去的样子。 「那,那,好吧。」 见宝玉同意了,黛玉这开始撒网了。 她先按着今天贾政考宝玉的学习进度考了几个宝玉能答上来的问题。宝玉不费力的答出了黛玉出的第一道题, 就对这游戏有了信心。 黛玉一考没考住宝玉,接下来就轮到宝玉问黛玉了。宝玉那性子,能问什么用后脚跟想都能想到。 左不过是妹妹素日最喜欢玩什么一类的。 「家常不过看几页书,做两针针线。」黛玉火速回答完宝玉,转头就又丢了个《论语》里的问题考宝玉。 这个问题仍旧没有为难住宝玉,宝玉一下子自信心就涨得老高。接过黛玉手中的书卷,直接问黛玉喜欢什么花。 「哪一朵是单单独为我一人开的,我就喜欢哪一朵。二哥哥,《四书》中……何解?」 你来我往了七.八个问题时,春纤也抱着她的铺盖和一个不算小的食盒回来了。 紫鹃看一眼食盒,笑着拒绝了春纤宵夜邀请,拿着自己的东西就回房了。春纤将食盒放到熏笼旁保温,然后一边铺床,一边看黛玉和宝玉玩这种她有一半都听不懂的游戏。 为啥是一半,自然是黛玉问的东西对她来说都太深奥了呗。 这时空对现代大学生忒不友好了。 想了想自己大学里的专业,春纤竟然还有闲心兴灾乐祸想那些学计算机编程等专业的穿越前辈们。 他们这类专业人士若是穿越了,怕是除了自备设备,这辈子都没可能学以至用了呢。 毕竟大家都知道百分之九十八的穿越之旅都是单程票…… 黛玉的问题越问越深,宝玉回答的也越来越吃力。好几回都需要宝黛玉在一旁提点和放水,宝玉才勉强回答上。当黛玉终于问到了她想要问的那个问题时,宝玉则是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了。 「《仪礼·丧服》中,大功的守制时间是多久,它是为谁服丧?」 「呃…呃…」宝玉挠挠头,「好妹妹,不若换个问题可好?」 「不好。」黛玉闻言,直接朝宝玉低吼了一声,拿起书卷,狠狠的在宝玉手心打了一下,在宝玉往回缩手的时候,黛玉又趁机打了一下。若不是宝玉缩的快,第三下怕是也要落下来了。 「…林妹妹?」不是叫打一下的吗? 「第一下,是咱们玩游戏,你输我的。第二下,是替我太太打的。」越说小脸上的神情就越冷,最后直接翻脸叫宝玉麻利回房。 看见他就来气。 「……」 宝玉那脾气从来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怂狗脾气,此时见自己只是没答上一个问题,黛玉就翻脸无情的撵他走,一时间捨不得对黛玉发脾气,自己却委屈的够呛。 怎么跟他老子似的,说翻脸就翻脸呢。 春纤围观了整个过程,心中对黛玉此时发难,到是满意的不得了。 妹纸,好样的,姐敬你是条汉子。 春纤虽然没读过《仪礼·丧服》篇,更不知道它的出处在哪里,但一听这个『丧服』二字,便对黛玉发问的出发点心知肚明了。 春纤决定一会儿晚点睡,给黛玉讲讲大学军训时,学长学姐买了雪糕西瓜就坐在他们队列面前吃的事。虽说她只被馋了一年,之后都回报给后来的学弟学妹了,但这事是可以借鑑的呀。 他们荣国府不给你老娘体面,那等他们家办白事的时候,你也可以试着回敬他们。不过…估计没啥效果。 毕竟贾敬丧礼上,贾珍父子还惦记尤家那对姐妹花呢。 「姑娘,二爷,时辰不早了,再不歇了,回头老太太就要打发人来问了。」春纤上前,笑眯眯的劝道,「二爷也别急,有什么学问不晓得,明儿翻翻书也就得了。书上要是没答案,您就去问问二老爷。二老爷见您如此向学,指不定怎么夸您呢。再不济,您还可以去问问老太太呀,老太太积年的学识见识再没有她不知道的。」 春纤刚开始说这话时,黛玉还有些几分不满春纤没搞明白状况。可当听春纤说起贾政和贾母,瞬间就知道春纤是明白她心思的。 她母亲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姑奶奶,凭什么一边千里迢迢打发人来接她,又对着她说什么伤心的不能自己,一边却是合家老小没半个替她母亲守制的。 她是小,可她不傻。今儿拿这问题问宝玉,以宝玉的心性…老太太明日定然能知晓她的态度。 气了,恼了更好,送她回家她还乐不得立马走呢。 黛玉是想叫宝玉自己翻书找到答案,没想到春纤竟然给宝玉出了这么个虎狼主意。 这事要是真问到她那位二舅舅跟前…啧,就以她今儿所见所闻,没人拦着,她二舅打起宝玉来,可能一只鸡毛掸子都不够用。 不过若是问到老太太那里,以老太太的脾气,装傻充愣之时,可能还会对她进行一番补偿。 就挺不甘心的。 心下飞快的将这事想了一通后,黛玉的视线便又落到了春纤身上。果然刚刚那顿鸡毛掸子没白抽,瞧,这丫头现在多贴心呀。 决定了,明天再吃干果,她给春纤剥花生,掐核桃。 第61页 …… 就在黛玉发现知已,心情激盪时,春纤还趁宝玉低头穿鞋的时候给她来了一个奇奇怪怪的眨眼睛。 就是那种一只眼睛睁开,一只眼睛闭上的怪样子。 黛玉心忖了一句浪费感情,便将头转向一旁,不看春纤搞怪的样子。而这个时候宝玉也穿上鞋站起身,准备跟黛玉道晚安了。 见黛玉扭头不理他,这小胖子说话的声音都蔫了吧唧的。 蔫蔫的往外走,还不望走两步回头望一眼。就这么走了几步,正好碰到进来找宝玉的袭人。袭人太了解宝玉了,一见宝玉这副样子连忙问这是怎么了。 「跟我们姑娘玩游戏,输了呗。」春纤站在一旁,先看一眼黛玉,然后笑着接过袭人的话『解释』道,「姐姐放心吧,二爷一根头髮都没少。天儿不早了,快领二爷回去休息吧,我们姑娘也要睡了。」 宝玉什么性子,袭人最知道了。跟姐妹们玩游戏,从来不曾因为输赢恼过。往日里为了叫姐妹们高兴总要故意输几回。所以她家宝玉绝对不是因为这个蔫成这样。 看黛玉没看这边,袭人连忙给春纤使了个眼色,叫她一会儿出来细说分晓。 春纤想也不想的就点了好几下头,面上则摆出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狗样子。 眼瞧着袭人拉着宝玉回外间,春纤上前一步将里外间门口处挂着的布帘子放下来,然后才走到大床那里,用手指戳黛玉。 「干嘛吶。」黛玉见春纤来戳她,心下欢喜,迫不及待回身还不忘拿架子。 春纤指指食盒,「我带了宵夜,你是不吃,不吃,还是不吃不吃呢?」 黛玉张了张嘴,刚刚的欢喜又被春纤戳破了。 这坏丫头,就没一刻让人省心。 黛玉深吸一口气,对着春纤道:「吃。」 这声回答,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若不是还是女娃的小童声,春纤都要以为这是将士上阵杀敌时,那气势如洪,威威凌冽的喊杀声啦。 这孩子真不叫人省心。 俩个腹诽对方不省心的妹纸,一个从床上下来,一个从熏笼前将食盒拿到屋中唯一的桌子上。 一碟豆腐皮包子,一碟蟹粉素包,一碟笋丁鲜菇虾仁卷,一碗银耳羹,一碗黑芝麻煳,一碗红枣小米粥。 这份量一看就是三个人的量。 「诶诶诶,那小孩,披件衣服再坐。」春纤一样一样将吃食摆出来,一边叮嘱黛玉注意保暖。 「我不是小孩。」嘴里不服气的嘟囔,还对着春纤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虽是如此,人倒是极听话的却一旁的架子上将一件外裳披在了身上。 黛玉挑了红枣小米粥,春纤坐在黛玉对面,拿起一旁的银耳羹吃了一勺。 三碟小主食,黛玉最爱的是那道虾仁卷,春纤全都爱吃,每样都吃了两个。 包子和虾仁卷都做的极小巧,吃的豪放些,就一口一个。吃的婉约些,就两口一个。而那粥碗也精緻小巧到了极致,装满了都不到十口的量。 这套盛粥的餐具是春纤早前在外面买东西时,一眼便瞧上了的。以前一直将这套餐具当成陪洋娃娃过家家的玩具,今儿洗漱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会儿跟她一道吃宵夜的,可不就是个洋娃娃。 背着人将这套餐具从交易平台找出来,又找了个背风无人的地方,将原本用大碗装的吃食小心分装过来。 一时二人檯面上都一副安静模样的用宵夜,而在视线受阻的桌子上面,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的,就没消停过。 饭毕,春纤又和黛玉将那碗黑芝麻煳分吃了,一边吃还一边告诉黛玉这个养发。 「…我头髮真的很少吗?」没有哪个妹纸不爱美,被春纤说了好几回发量发质,黛玉也上心了。 春纤想了想,然后肯定的摇头,「那你看跟谁比了,换个人比,也不是很少啦。」比如说…出家人。 黛玉:「…哼!」 又是被坏丫头气炸的一天。 第三十九章 春纤有把握改善黛玉的发质, 但增加发量…春纤摇头,这个臣妾真的做不到哇。 见黛玉气唿唿的小脑,春纤挑着眉对她指指桌上的空碗, 然后小嘴巴巴的就给黛玉介绍了十几种美发护髮的食物和食谱。 吃,王道矣。 「是药三分毒,你从小到大吃药吃的太多,都败了胃口。这么跟你说吧,饭菜水果带来的营养可不是一两碗贵细药材能比的。一天吃上三颗大枣, 都能补气血,还没副作用。以后多吃饭菜和水果, 营养上来了, 身上长肉了, 头髮自然就长的好了。」 顿了顿,春纤那恶劣性子又冒了同来, 对着黛玉恐吓道,「你知道在京城太瘦的小孩如果丢了,找不到了,人们都会去哪里找吗?」 黛玉摇头,一脸的求解答:「哪里找?」 春纤看着黛玉,声音没有丁点起伏, 用幽幽鬼声继续逗她, 「你从小没来过京城吧?那你一定不知道京城的冬天风有多大,像你这样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的小孩,经常会被大风吹到树上挂着,就是腊肠的那种挂法。飘飘荡荡,晃晃悠悠的。看到咱们院墙那边的□□了吗?就是知道你要来,专门为你准备哒。」 黛玉闻言浑身一震, 眼睛瞪圆了的同时,还小声惊唿了一声。随即就反应过来春纤这是胡谄逗她玩呢。刷的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床头将她今后数年都当成宝贝鸡毛掸子抓了起来。 第62页 来吧,决斗吧。 春纤见此,直接一个反手抓起她自已定做的现代式样的枕头,剎那间两人就打到了一处。 都知道不能弄出太大的声响,所以都压着声音,紧抿着唇来了一场沉默的爆发。 你来我往,昏天暗地,十数个回合下来,黛玉略显败势…… 一阵疯狂互殴后,俩个新出炉,形象全无的小疯子互看了一下彼此炸毛的模样都是一边粗踹着气,一边大笑。 摸摸肚子,晚上这顿宵夜算是彻底消化掉了。 半晌,黛玉还累的不想动,春纤却已经身体倍棒的站起来,先收拾了一地鸡毛,然后又给熏笼里加了两块碳。 闻着飘上来的煤烟味,春纤想也不想的就拨了颗桔子,将桔子皮掰成小块全数丢进熏笼里。 转头跟黛玉分桔子的时候,熏笼里的就已经飘出了淡淡的桔子香。 …… 时辰真的不早了,但黛玉看着自己的床却一脸的嫌弃,别扭。春纤困的直打哈欠,一脸不解的问黛玉做甚不睡觉。 黛玉扭头,别别扭扭的指了指春纤那张小榻后面,然后又朝自己的被褥努嘴。 春纤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瞬间就咧开嘴笑了起来。 嫌弃宝玉你直说嘛,这扭扭捏捏的谁猜的到呀。 「行叭,备用被褥在哪,我给你换。」今儿不给黛玉换套干净的,这小姑娘绝对睡不着觉。 她不睡,也定然会让自己睡不了,这点认知春纤还是有哒。 黛玉闻言先是面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笑,转瞬间笑容又落了下去。 黛玉有两套行李被褥,一套是她从家带上船用的,一套便是那日入府时凤姐儿等人送过来的。 虽是两套,但自打入府,自己那套就不曾见过,仿佛早就被人拿走了。 而且旁的不说,她到底是大家出身的官家小姐,这种铺盖的小事从来也不需要她关心。如今寄人离下,万般委屈都压在心口了。 「那怎么办?去将紫鹃叫回来吗?」一看黛玉这表情便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不可及的问题。可不管这个问题蠢不蠢,今晚她们都得休息不是。 「…你被褥是什么时候洗的?干不干净?」黛玉瞄了一眼自己的被褥,再瞧瞧春纤铺在小榻上的被褥,声音又小又别扭。 春纤向上翻子一个白眼,给了黛玉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假笑,「那你是跟我一起睡,还是你睡我的,我用你的?」其实听明白黛玉的意思后,春纤的心情竟然意外的好。也可能是被双标的感觉太美好,让她怎么看黛玉怎么顺眼。 「我不占你便宜,你睡我的床,我睡你的被褥,咱俩一起睡。」黛玉想了想,一边认真点头,一边肯定的下决定。 「那行。不过,」上上下下打量一回黛玉,用一种怀疑的语气问她,「磨牙,放屁,说梦话,甩胳膊扔腿,打人咬东西,梦游……你有几样?」 「你才几样呢。」黛玉瞪大眼睛看向春纤,一副惊呆了的模样,她一样都没有好不好。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咽了咽口水,黛玉有些紧张的问春纤,「你你你,你有几样?」 春纤微微蹙眉,然后用一种她自己也不确定的语调回道:「我…暂时也没有吧。」 「什么叫暂时?」还有你刚刚为啥要犹豫那么久。 「你要是对我不好,睡觉还不消停,那以上那些毛病,我一定有。」 黛玉:「……」你说说,她怎么那么,那么坏呢。 又想打她了。不过想到刚刚那场败势明显的正义之战…黛玉在心里暗暗决定,明天就叫紫鹃再给她准备一个鸡毛掸子。 少时,就在春纤将自己的铺盖都铺到黛玉床上,正准备宽衣休息的时候,就听见袭人在外间小声唤她的名字。 呦呵,她将袭人给忘脖子后了。 将床迅速铺好,又直接将黛玉之前一直披着的外裳扒拉下来,在黛玉尚不及反应的时候,用一种堪称神操作的速度将黛玉塞进被窝,「乖乖睡觉,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给黛玉压了压被角,担心黛玉害怕也没将床帐放下来,就那么出去了。 黛玉不知道袭人找春纤什么事,此时被春纤三下五除二的丢进被窝里,不但不困了,还睁大眼睛好奇的摸摸被褥。 料子自然不及那套丢在小榻上的被褥,也没办法跟黛玉在家时的比,但却有一股黛玉说不上来的安心。 春纤走时没熄灯,黛玉一时又睡不着,便又从枕头旁拿出一本书,灯下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 黛玉有个极不好的习惯,她总喜欢睡前在床上看书。时日一长,她枕头下,枕头边边处便都堆了书。 丫头要收拾,她还不让。 黛玉最近正在看春纤也感兴趣的那本《夜航船》,看着里面包罗万象的内容,黛玉一时看得入迷,不知不觉便走了困。 而另一边,春纤轻巧的掀帘子出门,然后就在袭人安静的手势下悄悄的跟着她出了碧纱橱。 来到袭人的房间,袭人一边叫春纤坐,一边问春纤那会儿里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咋把他们宝玉弄得那么蔫。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我跟姐姐说了,姐姐可千万别跟旁人说。」 春纤故做神秘吊袭人胃口,等袭人又开始催她的时候,春纤才慢条斯礼的将那会儿的事修饰了一翻说与袭人知晓。 第63页 「……林姑娘的母亲敏姑太太,今秋才一病去了,如今满打满算还没过年呢。按礼宝玉都应该为姑太太守大功孝。可你瞧,阖府上下谁将敏姑太太的孝制放在心上了?没有,一个都没有。这事要是传到老太太跟前,宝玉自然是千好万好,可管着宝玉房中事的姐姐,怕是落不得好了呢。姐姐今儿不找我,就沖咱们的情谊,我也得得悄悄的给姐姐报信。」大家族惯会找替罪羔羊为主子开脱。 虽然不知道这种现象是怎么起的头,但春纤想,这种事应该跟西厢里的红娘有着不大不小的关系。若无她,那个崔莺莺也不会和张生私定终身,最后害得崔莺莺下场凄凉。 咦,这么说来薛蟠打死人的那个案子,好像就没找下人顶包,而是他自己直接认了罪呢。 薛家这是美特斯·邦威了? 只是就算不走寻常路,也不能叫主子替下人顶罪吧。 春纤记得原着上曾说过,宝玉比黛玉大一岁,比薛宝钗小两岁。而薛蟠又比宝钗大两岁,也就是今年才,才十二岁。 十二岁? 啧啧~ 威武呀,少年! 十二岁养尊处优的少爷就打死个成年书生…明显是件需要天赋异禀或是极大的巧合才能办到的事。所以春纤认为指使下人犯事的可能性更大,也更合理。 薛家是金陵地头蛇,阖族都在金陵,他们又有贵戚在京城,家中更不缺打点的银子,怕是往日里,地方官都得给他们几分薄面。 那么问题来了,就算是薛蟠指使,甚至是他也动的手,这事按大家族的行事方法也完全可以推到下人头上,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那为什么薛蟠要自己站出来呢。 这完全不符合时代主流呀。 想到薛蟠犯案后,薛蟠千里迢迢求助京城,并且还不等京城那边的消息便举家离开金陵…怕是地头蛇一般的薛家已经无法安稳的呆在金陵城了。 春纤不知道,她的随意吐槽竟然还让她猜中的部分真相。 事情干出来的时候,薛姨妈和薛宝钗先是一慌,然后便迅速派人去给薛蟠善后。 本以为多使些银子的事,不曾想没几日这案子便放到了金陵父母官的案头。当衙门来人要拘传薛蟠时,薛家娘俩直接愣住了。 捨不得叫薛蟠上公堂,又因为这事出的莫名其妙,于是娘俩个使了託词,只说薛蟠不在家,打发了衙役。随后又叫管家备上重礼,趁夜去了衙门后堂拜见父母官。 娘俩个一边等管家的消息,一边在家里挑选忠心得用,又身患重疾,有儿有女,一家老小的男僕,想着给一笔银子叫那男僕替薛蟠顶罪。 这种事,她们母女早就已经驾轻就熟了。 就在筛出人选,又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都完成时,薛家母女不曾想到管家竟然哭丧着脸回来,礼还没送出去。 薛姨妈一看便心知不好,急得当场就晕了过去,宝钗强作镇定,连忙问管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位官老爷这次这么不给薛家面子。 「原奴才还想不明白冯家的老奴搭上了哪条线,非要一力证死了咱们大爷。只以为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讹几个银子花花。见了刘大人,刘大人连看都不看咱家备的礼,就打发了奴才。奴才好说歹说请刘大人看在咱们家往年不曾少过一次的孝敬和京城王家,荣国府的面子通融一二,刘大人这才给奴才透了话……」 原来想要证死薛蟠的不是外人,正是薛家那些早年被薛老爷压得极为乖巧的薛家族人。 只要薛蟠死了,那皇商的资格就旁落了。 第四十章 薛家也是地方大族, 薛老爷有本事压着一群族人坐稳薛家族长的位置,怀抱着皇商资格大肆揽财。薛家吃肉,薛家族人也能跟着喝汤,那些年自然是相安无事。 但轮到薛蟠了, 他本就人小不压众。既没长才, 人又不上进。不上进也罢了, 他还是个废物蠢笨的德行, 那这就更没办法服众了。 最叫薛家几房族人接受不了的是这个废物不能带领薛氏一族更进一层楼,他还是个败家子。打薛老爷去了, 他们薛家的生意就连年亏损。 年底的分红越来越少, 对薛蟠的怨念也就越来越多。于是总有自信又有野心的族人想要取而代之。 不敢明面上招惹背靠京城王家和荣国府的薛氏族人,那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薛蟠带众奴打死了人。 好傢伙,机会来了。 趁你病,要你命。不将薛蟠摁死, 那废物的就不光是薛蟠, 还有他们了。 金陵的父母官刘大人并不想掺和到薛家内斗中去, 但他有把柄被薛家族人握住了, 已经不得不就犯了。 其实咱们这位刘大人也不想得罪薛蟠这一支,毕竟如今颇得圣意的王子腾可是薛蟠的亲娘舅。 左思右想,又等到薛姨妈派的管家过来了,刘大人才一脸为难的将薛家那帮族人的暗示透给薛管家知晓。 老子就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刘大人送走了薛管家,便回到书房开始写信。贾史王薛总是同气连枝, 共进退, 而四大家族里的薛,原来指的整个薛家,如今却只是薛蟠一脉。 得罪不起,得罪不起呀。 得罪不起, 总能躲的起。利用这事给王子腾写封信,这封信总不会白白寄出去。 果然没多久,这位刘大人就接到了调令,还不是平调,而是升了半级升迁。 第64页 现官不如现管,现管的又走了,那薛蟠这个案子,就只能暂时搁浅了。 王子腾那边忙的很,刚将刘大人调出金陵,还没选个自己人去金陵呢,贾政就在这个时候将贾雨村塞了过去。 王子腾一看这情况,倒直接撩开了手,写信大骂薛姨妈惯子如杀子,慈母多败儿后,便将贾雨村的消息透露给了薛姨妈知晓。 薛姨妈还没收到王子腾的回信时,就担心自己家寡母,远水解不了近渴,怕奸人一计不成,再生歹意了。于是不惊吓的中年妇看着自己这双儿女,竟然一个冲动就带着宝钗和薛蟠从金陵出来了。 不敢直接上京城,担心那些起了『杀心』的族人会在路上截杀他们,所以薛家一行人就开始了全国巡查铺子之旅。薛宝钗虽然认为她老娘是危言耸听,自己吓自己,却仍旧顺着母亲的意思打点行李离开了故乡。 离开前,薛宝钗几次掀开马车帘回望身后的金陵城,她不知道此时一别,今生是否还有机会再回来。 如今薛家主僕全在路上晃悠,这个年怕也是要在外面过了。等薛姨妈收到王子腾的信,再转头给她那位在荣国府做二太太的姐姐去信,怕是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荣国府这边,春纤的话一落,袭人脸上的神色就是陡然一变。 主子永远不会错,错的都是教唆,怠慢,做事不用心,居心叵测的下人们。 没给已经出嫁的姑太太守制,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大。想到时刻准备抓宝玉小辫子的难缠至极赵姨娘,这边一闹开来,二老爷那里定会『无意间』知晓…以老太太爱面子,二太太护短的性子,这事定会落在她这个全权侍候宝玉的大丫头身上。 「好妹妹,这次千万不能叫林姑娘闹出来。不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就是你我也要首当其冲。」 「我?关我什么事呀。」春纤心里明白袭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却不想上她的套。 其实就在刚刚她便已经准备劝黛玉换掉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馊主意了。 虽然解气了,但弄得彼此面上都尴尬,以后还怎么相处。 黛玉是一心盼着回家,可林如海真的会在知道那些『小孩子的小事』后接她回家吗? 就算这一次真的接回家了,那下一次呢? 她不是学医的,她的交易平台也不能购买起死回生的神丹妙药,林如海若最终逃不开命运的摆布,撒手人寰了,黛玉将来又要何去何从? 再回到荣国府…也许是黛玉唯一能走的路。 但黛玉先前因贾敏的事闹过一场,现在林如海又没了,怕是处境就更不如现在了。 那时候风刀霜剑严相逼算什么,怕是冰雹颱风,电闪雷鸣头顶霹了。 世人常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但箭这种东西叫.春纤来说,射好了也是可以拐个弯哒。 瞧,袭人不就出现了吗。 春纤心忖了一句,她与黛玉的鬼主意都不少,再加上黛玉和她的执行能力,以及看过原着的金手指,就算暗戳戳的搞事,也不怕达不到目的。 明刀明枪的…那多不温柔呀。 「还没恭喜妹妹升了二等,回头姐姐做东给妹妹办个席面庆贺一下。」袭人笑着拉过春纤的手,一脸知心大姐姐的模样,「只是那事闹出来,我故然有错不假,但妹妹刚升上二等,正处于风口浪尖上。老太太不会对林姑娘做什么,但妹妹怕是会落个教唆主子的名声。这事不妨压下来,于我,于你,于林姑娘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姐姐说的极是。只是这林姑娘侍母极孝,我去劝她,她再恼了我,可如何是好?」春纤闻言,一脸为难,「到是姐姐亲自去更好一些,林姑娘今日还跟我夸姐姐好呢。说若我有姐姐一半好,她就受用了。林姑娘现在还记得她来那日时,姐姐夜里如何劝慰她呢。若姐姐去,此事定然不用愁了。」一脸怕事又躲事的怂恿袭人往前沖,就这一番表现,春纤都要给自己连点十二个贊了。 这演技,槓槓的。没进,那都是娱乐圈的损失。 嘻嘻 ~~ 袭人一听这话眼角抽了抽,想了想又继续游说春纤。死道友不死贫道,还是春纤上吧。 「我去原也没什么,只是我和妹妹身份不同,我如今虽然侍候宝玉,可到底是老太太的丫头,我去说这事,再叫林姑娘误会是老太太的意思,岂不叫她们娘们心生芥蒂?说来说去总不如妹妹合适。」 「我合适是合适,可我也没那么大的体面呀。再有,林姑娘若有气没处使再撒我身上…」今天还拿鸡毛掸子打我了呢。这么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春纤一咬牙,一跺脚,「算了,我去就我去吧,我能有今天多亏了袭人姐姐帮我周旋。若无姐姐,我也进不得荣庆堂。」 前面还在想给春纤什么好处叫她乖乖做事,中间那句话一出来,袭人还心忖了一句什么好处都不用给,到是省下了。可最后一句说完,袭人之前的想法都压下去了,只剩下满满的心虚和尴尬。 春纤进荣庆堂这事…还真不是她做的。 「放心,记得你的好,总不会叫你吃亏。」算了,先把眼前的事应付过去再说。 春纤笑笑,没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而是说起了旁的。「对了,姐姐不妨跟你们二爷说一声,林家来的这位姑娘自小爱读书,林大人又重视,到是养了不少读书人的习惯秉性。宝二爷若想找林姑娘玩,最好错过了早晚的时辰再来,免得大家越来越熟,林姑娘见天的跟宝二爷玩你考我问的游戏。这事要是传到二老爷那边,让二老爷发现哥哥竟然被妹妹给考煳了,你瞧着吧,宝二爷免不了一顿胖揍。」 第65页 「这样呀。」袭人点头将这事记在心里,然后又小声跟春纤抱怨,「若我们二爷有林姑娘这样的读书劲头,何愁我们这些做人丫头的也跟着上火着急呢。」 尤其是听到二老爷又唤宝玉这种话时,她们怕是比宝玉自己都要担心。 「也未必是好事。」春纤嘆了口气,一脸无奈,「林姑娘听说我略识几个字,叫我明儿跟她一道练字呢。你说说,这都什么事。有那功夫我做两色针线不好吗?」 袭人一听这话,扑哧一声笑了,「那你还是跟着林姑娘练字吧,竟别糟蹋那好针好线好面料了。」 春纤:「……」 其实在女红上,她还是有些天赋的,就是开发的有些晚了。 …… 又与袭人说了一会儿话,叫袭人欠她和黛玉一份人情后,春纤便抱着肩膀冻得哆哆嗦嗦的回了碧纱橱。 一回来,见黛玉还没睡,春纤直接将外裳脱了,又在熏笼那烤了烤手,便上床将黛玉一把抱在怀里,闹她给自己取暖。 黛玉气得只想咬她,可惜干不过春纤,就只能一脸别扭的乖乖给春纤当暖炉。 「做什么去了那么久?」黛玉想到她半本书都快看完了,春纤才回来,语气酸酸的质问她。 将刚刚她跟袭人的谈话学了一遍给黛玉听,不等黛玉做出反应,春纤又道:「……我刚刚就想了,与其闹将开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不如这事咱们委屈些,直接拿点好处就得了。」 黛玉斜了春纤一眼,没好气的嘟囔,「我本来就委屈。」虽是嘟囔抱怨之词,但说出来的话里却带着几分黛玉都不自知的撒娇味。 「你来京城也有几日了,是不是还没给林大人写信报平安?」黛玉笑眯眯的给黛玉出主意,样子就像一只偷鸡的狐狸,「你就说外祖母家里看着富贵,其实特别的穷。人多地方也小,你来了以后特意给你挪了碧纱橱的里间居住。虽然你二表哥就住在碧纱橱的外间,进出都要经过表哥的房间,多少有些不方便;再虽然,这个碧纱橱里间小的可怜,还没一扇窗户,夜里点了熏笼都不敢睡踏实,生怕一个不注意就煤气中毒了,剋死京都。但你外祖母是真心疼爱你的。为了不叫你触景生情,忆母悲痛,竟叫所有兄弟姐妹都换下素服,彩衣娱亲……对了,你在信里再写上这么一段话。」 「…什么话?」 「父亲你时常说外祖母家家境殷实,来时还不叫我带银子入府,怕侮辱了府上,坏了亲戚情份,但我瞧着外祖母家并非父亲所说的那般。外祖母那么疼爱我,给我做的冬衣却没一件是贡品的料子,就连丫头去厨房取个吃食都需要另拿银子呢。 父亲,外祖母待我极好,我也不想她为了家中这些索事晚年多烦愁。不若将母亲留给我的嫁妆送还外祖母家,以解穷困。 住处,守制,银子,我就想到这些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组织一下语言措词柔美一些,全都写进家书里。明早将信送给老太太,烦请她派人帮你送到扬州去。」 黛玉:「……」原来这坏丫头的坏心思用在别人身上时竟然可以这么坏。 这清奇的脑迴路,她都惊了。 见黛玉愣愣的看着自己不说话,春纤还笑着补充了一句,「咱们这位老太太最是好面子,爱摆谱。阖家上下奢侈成性都是她带出来的。这么写上一封信,用不上两天咱们就能搬新家。当然了,前提是你要写的真情实感,连你自己看了都要信以为真了。」 半响,黛玉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外祖母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的。不过…外祖母真会拆看我的家书?若她没有看,直接派人送往扬州怎么办?」这主意比她直接叫宝玉闹开了,还要损德。黛玉花了些时间消化了春纤这套馊主意组合拳后,又有了新的担心,「父亲看到这封信,会不会就相信了写上所说的那些事?」 春纤打了个哈欠,翻身将放在床外侧小凳上的油灯熄灭,然后一边蹭蹭枕头一边回答黛玉,「所以信上一定要写那句『不让带银子』的话呀。」 林如海可是给了黛玉银子,叫她带到京城做日常花费的。而黛玉的这封信上却写不曾带银子上京城,这明显就与事实不符。 看到这里林如海会怎么想? 定然是心生疑惑。 再重新看一遍这封黛玉千里迢迢送来的家书时,因这次看信的方向不一样了,定会发现这封家书的问题所在。 只要林如海不傻,他就能运用他那考过探花郎的脑袋去猜测他亲闺女到底是在何处境遇上写上这么一封『密码信』。 春纤拍拍黛玉,小声问了一句,「对了,你知道这事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第四十一章 最大的好处? 黛玉歪头, 黑暗中不停的眨巴双眼,最后除了不撕破脸外,她再想不到旁的了。拉拉春纤的衣袖, 黛玉好小声的趴在春纤耳边, 「好啦, 人家想不到, 你就告诉人家嘛。」知道来硬的不行, 黛玉这会开始尝试来软的。 软软的撒娇声在耳边想起, 春纤摸摸耳朵, 别说,一般人还真抗不住。 可惜了, 她就不是一般人。 这会儿困劲上来了,别说跟黛玉闲扯,那是一个字都赖得说了。不过春纤看黛玉拉衣袖这个劲头, 这小孩是明显走了困的状态。于是眼睛都没睁开,就用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告诉黛玉, 「一只羊, 两只羊,三只羊, 你闭上眼睛,然后在心里默默的数到一千只, 我就告诉你。」 第66页 说完便不管黛玉数不数, 直接翻了个身, 脸朝外的睡了起来。 黛玉是个实诚孩子, 本来就走了困,这会儿又被春纤这个问题勾得睡不着觉,推了推春纤, 见春纤不理她,只好闭着眼睛,按春纤的话开始一只一只的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二百九十三只羊,二百,二百,二』 黛玉数了不到三百只羊直接抱着满脑子的羊睡得今夕不知何夕了。 睡前和春纤打闹了两场,又费心思的聊到了这个时辰,黛玉一觉到天亮不说,天亮了都差点没能按往日起床的时辰起来练字。 至于春纤,她有好久好久都没有睡的这么香了。 夜里安静无声,屋里温暖中带着淡淡的清香,不用起早打扫花园,也不用早早起床准备侍候黛玉洗漱梳妆,她这一觉睡的更是毫无负担。 黛玉睡架子床的里侧,春纤睡在外侧,看春纤还在睡,黛玉便轻轻的从床尾下了床。 无声的给自己披上外套,黛玉看一眼春纤便小心的不发出丁点声响的准备起笔墨纸砚。 她已经答应和春纤合伙做生意了,那她现在就必须『备货』了。 三百千这种启蒙书,黛玉闭着眼睛都能默写下来。想到一个学子从开蒙到科举所需要的所有书籍,黛玉便决定先写一套出来试试水。 想到就做,黛玉没半点迟疑的就开始默书。因要写的东西从简到难,此时刚开头,到是极为简单。于是黛玉没抬头,一口气写了半个时辰才放下笔。 看着自己写出来的东西,黛玉心里有了些淡淡的成就感。这感觉还跟她往常早起练字有些许不同,不同在哪里,黛玉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下意识抬头朝床铺看去,发现春纤已经醒了,正趴在床上看她昨天看的那本书。 见春纤已经醒了,黛玉迫不及待的朝春纤说道:「我数好羊了。」所以快点告诉我那个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吧。 「什么时候数完的?」比黛玉还像主子小姐的春纤从床上坐起来,一边伸懒腰,一边随口发问。 「半个时辰前。」在自己准备笔墨纸砚的时候就开始数了。 「哦,那不算。」无赖的话张口就来,春纤想也没想的否决了黛玉的努力,「这个羊呢,必须晚上数才行,白天数的不作效的。」 「怎么就不作效了?」黛玉一听恼了,看了一眼春纤,低声问她,「你再这样我就真恼了?」 春纤闻言,挑眉笑问:「真恼了?」 「嗯。」黛玉为表认真,还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原来你以前都是假恼呀。早说嘛,吓得人家小心肝都扑通扑通的。」 「……」这人怎么这么气人呀。 刚刚的好心情全叫春纤这又皮又贱的话打碎了,黛玉站在那里做了一个又一个深唿吸,这才压下起早就跟春纤暴力对抗的冲动。 不行,不行,生活如此美好,她不能这么暴躁。 一连在心里说了五六遍,黛玉才消了气。可再看春纤那挑眉看她的样子,这股火瞬间又溢了上来。 啥也不说了,还是动手吧。 黛玉吸取昨天互殴的教训,这次也没空手上场。一脸坏笑的拿起刚刚放下的笔,狠狠蘸了一回墨,便提着狼毫上战场了。 春纤一看黛玉来势汹汹,又看了一眼蘸满了墨汁的毛笔,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到床上铺的盖的都是她的被褥,春纤打了一个寒颤,瞬间跳到一旁,将战场转移。 黛玉一见她这样,更是不肯放过春纤。见此眼珠子转了转,举着笔向前走,看一眼旁边的春纤,她还笑笑的直接走过了她,冲着床去了。 将笔高悬在被褥上,然后回头看着春纤笑。此时此刻,春纤仿佛在黛玉的头顶上看到了一对黑色的触角。 「瞧你,开个玩笑,怎么就动真格的了。」一边伸手做手下留情的动作,一边一脸讪笑的朝黛玉靠近,「我告诉你就是了嘛。」 「你就站那说,不许过来。」黛玉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春纤,对于春纤的顽劣可是深有体会,此时见春纤靠近,连忙扬声叫停。 「所谓的最大的好处,就是逗你玩呢。要真说有什么好处,无外乎就是死无对症了。」 「死无对症?」黛玉一怔,有些不解,四个字在舌间转了一圈,略有所悟。 「老太太看了你的信,她还能将你找来,认真严肃跟你说,『玉呀,咱家真不差钱』?」对着黛玉抬了抬下巴,春纤继续道,「无论你在信里写了什么,老太太都不会找你来对峙。不但不会对峙,还会没机会制造机会的让你知道荣国府家大业大,是你误会了。不做点什么呀,都能将老太太憋出病来。」以那老太太喜欢炫富的性子,这话绝非无的放矢。 「就这些?」黛玉狐疑的看向春纤,觉得春纤所说的好处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这封信只是一个开头,以后你可以用这种方式给你外祖母,呃不对,是给林大人写家书。以后想要什么,不满意什么,就都写下来,只当这信是许愿卡。在府里过得不顺心了,你也只管将所有委屈都写出来。你不说,人家就装傻。你巴巴的写信回家告状,总不会雨落无痕没半点动静的。 这世上多少人是揣着明白装煳涂,专欺负心软脸嫩好说话的。我跟你说,你只是个小孩,犯不上啥事都憋在心里。如果有人问你在这里过得习不习惯,你只说跟家中差了许多,颇有些不习惯。你要是说习惯,哪哪都好,明知道你只是客气话,她仍旧会心安理德下去。若你说不习惯,她就不好再装傻,总要问上一回,她问了,你就实话实说的答覆她。总之,别叫自己吃亏就是对得起生身父母。」 第67页 黛玉:「……」好像有些道理。 黛玉心忖,外祖母若是看了她的信,也一定不会叫她知道。但她信里写的那些事,外祖母必定会想办法让她在生活中发现那些事情都是一场误会。最重要的是她不用直面外祖母以及府上其他人的尴尬。 「对了,信写完了吗?」春纤都不知道黛玉是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她练了多久的字,到底写了什么,此时看了一眼时辰,连忙追问黛玉那封信她写没写完呢。 「…没呢。」又不是真的家书,她着什么急嘛。 「到也不着急,晚膳后给老太太便使得。」正好可以晚上看。 长夜漫漫,总能打发些时间。 黛玉哪里知道连什么时候送信给她外祖母,春纤都能想那么多。一时知道了昨夜便被春纤吊着的答案,便拿着笔走回了桌案处。 春纤见此,大松一口气。连忙跑过去将自己的被褥叠好抱到小榻上。 这里可没洗衣机,床单被罩都得靠手洗。这个时季洗衣物,那才叫遭罪呢。 又要去井边打水,又要点火烧水,连洗带搓,能折腾她小半天。洗完了晾在院子里,临到她回府的时候都干不透。 干不透怎么办? 放在家里干着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床单被罩晾干了,也挂了厚厚一层的灰。 带回荣国府吧,那就得送到丫头们洗晾的区域晾晒,一来麻烦,二来也容易被眼皮子浅的丫头换了。 最后的最后便只能放在交易平台的保存柜里。抽空放在身边晾晒,或是下次回家时挂在院子里。 想到这里,春纤就一把心酸泪,没有全自动的洗衣机,半自动的她也不挑了。什么都没有,来台甩干机她也能凑合。 唉! 黛玉一早上的功夫就将三百千这三本启蒙书默写出来了,春纤和黛玉一边收拾,一边小声说话。 「春纤,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外面买来的,那你是怎么来的荣国府?」 「卖进来的呗。」春纤贫了一嘴,脸上没有半分不悦和阴霾,「有买就有卖,多简单的道理。」 黛玉听了,翻了个白眼,继续问她,「你这性子一点都不好,比主子还像主子,怎么受得了这个苦?」也不像是走不了的样子。 春纤眼中露出一抹怀念,刚要张嘴说什么,就听见紫鹃在外间跟宝玉说话的声音。于是收起话头,飞快的叮嘱黛玉让她先不叫紫鹃知道她俩的生意。 黛玉刚点了两下头,紫鹃便带着雪雁和其他小丫头鱼贯而入。 互相打了个招唿,春纤便指着黛玉的铺盖笑道,「姑娘半夜喝茶,不小心弄脏了。姐姐,备用的在哪呢,我好换上。」 黛玉在一旁听了,狠狠的瞪了春纤一眼。 才不是呢。 「你再找不到的,我去拿吧。」紫鹃闻言不疑有他,直接起身去了外间。 原来是紫鹃见碧纱橱实在是小,便将两个装杂物的箱子放在了外间,和宝玉的箱笼放在了一起。 一时几人收拾好黛玉,又将屋子整理如新,宝玉那边也收拾好了。兄妹俩仍旧一同去给老太太请安,紫鹃原想打发春纤跟着,但春纤却推了一把雪雁。 雪雁刚来,谁都不知道谁,多跟着出去走走,有利于今后当差。 紫鹃也跟着去了,看了一会儿没甚事便又回了房间。 春纤在紫鹃出去的时候,就将早起藏在她被褥里的三百千收到交易平台。这会儿见紫鹃回来,与她说了一声,便抱着被褥出了碧纱橱。 她今儿要搬屋子,还得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呢。 路上与认识的丫头打着招唿,有已经听说春纤又升迁了,笑着恭喜她的。有尚不知道春纤升二等的,只说自己最近又新做得了什么绣活,回头给春纤送去。 春纤脸上笑容不变的往回走,及至房前,抬头看看天空中的太阳,眯着眼睛在心底回了黛玉那个问题。 不留在这府里,她又到哪去找这么多的供应商呢。 也许再过几年,她可以开个小绣庄,然后养只猫,一边坐在绣庄门口晒太阳,一边收着送上来各色绣品。 第四十二章 春纤搬进二等丫头房间的过程比紫鹃换房间还要顺利许多。不但顺利, 还有些意外之喜。 这个意外之喜,还要从麝月这里说起。 麝月老早就想要摆脱她老娘去翻她箱笼的破毛病了,每来一次都跟蝗虫过境似的,啥都不带剩下的。 虽然这么形容自家老娘着实不孝道了些, 但老娘恨不得将地皮都刮下来三分带走的样子确实跟蝗虫没啥两样。 可那是她亲生的妈, 贾家又是个极看重孝道的地方, 若因着这种事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跟她妈起了挣执, 传了出去对她能有什么好。 想到宝玉一屋子的对手,再想到整个荣庆堂想要取而代之的丫头们, 麝月投鼠忌器,除了忍耐也别无办法了。 但春纤的到来却让她眼前一亮。 春纤是林姑娘的丫头,跟她不存在竞争关系。 她可以将自己的针线笸箩放到宝玉房里,平日里也可以在宝玉房里做针线,这样她老娘去她那时,便不会发现她做的绣品。但是她不可能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宝玉本就不大的碧纱橱外间呀。 她需要一个可以安稳存放东西的地方, 而且这个地方还是她可以轻易到达的地方。 第68页 思来想去,麝月便想到了春纤升上二等后的屋子。 荣庆堂负责给丫头们分屋子的婆子是宝玉房里一个小丫头的娘,当初那小丫头进宝玉房里当差的事还是她帮着办的,如今那小丫头就在她手底下当差呢。所以在分房这件事情上, 麝月觉得她总能说得上几句话。 于是麝月早早就找了那个小丫头, 让她跟她娘说一声,留一间好一些的二等丫头房。 华夏这个地方,哪都好,就有两种陋习让人无语又无奈。 一是重男轻女。不管什么时代,什么地区,这种思想总没办法彻底根除,哪怕到了未来社会, 不少偏远山区也将儿子看得比女儿重要百倍。甚至在一些工作岗位上,一对男女同时竞争一个工作岗位,也多会出现重男轻女的现象。 是女人的智商不如男子,还是女人的能力不如男子,究其原因,无外乎还是这种思想以及怕麻烦的心思作祟罢了。 另一个陋习便是『有熟人』,在华夏这片土地上,无论大事小情,只要有熟人再麻烦的事情都变得简单又省事。而若没熟人,除了按章办事外,甚至都极少在可以通融的情况下给予通融。 同样是办一件业务,如果是有熟人,当事人不用去,打个电话就可以办了。没熟人必须自己到现场办理不说,样样手续哪怕只是差了一星半点都得重新准备好了再来。 这个分屋子的事,也是这个道理。甚至春纤这个当事人都还不知道,也没正式升职呢,她的那间二等丫头的屋子便已经早早预备起来了。 其实麝月和很多人一样,都猜到黛玉房里的这一批三等小丫头,春纤是最有可能升二等的那个,不然也不会这么早就做准备了。 麝月为什么这么做? 她想要让春纤一个人住,然后她会将她的私房都放到那间屋子里。 自己给春纤提供独立住处,方便春纤接待那些送绣品或是上门领工钱的人。而春纤所需要做的是就帮自己看管好自己的私房。 一年小两年大,别的丫头都攒了不少体已,等到了年岁出去,都是嫁妆。可她呢,除了府里发的那两套衣裙和必须的首饰,别的一概皆无。再这样下去,等到出去那日怕也是这样了。 想到家中老子娘的脾气秉性,麝月真担心她老娘将她卖了换彩礼。 好歹想办法攒些银子傍身,实在过不下去了,她便拿着银子投奔远嫁的姑母去。 只是…亲娘都靠不住,几年见一回的姑母就能靠得住了? 算了,先不想那些了,等有了银子再想也不晚。 …… 就在麝月这样那样的心思下,春纤稀里煳涂的得到了一间单身宿舍。 开始时,春纤并不知道这里面有麝月的功劳,只以为会让她单独住一间是因为黛玉还没选出另一个二等丫头。简单点说,就是春纤以为这间房就是留给黛玉房里的二等丫头们住的。 一直到她挑好了床铺,整理收拾自己的东西时,麝月让婆子搬来了个带锁的箱子后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多大点事呀。 与人方便,与已方便。各取所需,再完美不过的交易了。 春纤只叫麝月将她的箱子锁起来,然后又拿出一套锁,分了一把钥匙给麝月。 锁是春纤在外面买的,买了好几把,这会儿换了房子,又是自己住,这锁正好用上了。 给了麝月门钥匙,就是告诉麝月可以随时来她的房间,拿取她的东西。至于春纤看重的**…呵,她会将重要东西放在外面吗? 她会将有问题的东西放在她不在的房间吗? 脑子进水了也干不出来这种傻事的,好伐。 皆大欢喜的送走麝月,春纤将房门一锁就回了碧纱橱。 昨儿才出的府,今儿是再不能出府了。回碧纱窗老实呆着,既暖和又不累,总比一个人呆在宿舍要好。 刚刚搬屋子的时候,她已经领了碳盆,灯油和今日份的碳。虽说她平台里有早前买好的上好无烟碳,但□□的,没必要做的那么扎眼,低调才是生存王道。 黛玉又和三春去上课了,宝玉也没在碧纱橱。里外间除了一等二等的丫头,或是补觉,或是做针线,便再没旁的了。 春纤昨日睡的好,便仍旧和之前一般跟着晴雯坐在一处做针线。 都说红花需要绿叶配,晴雯的针线活本就出众,而有了春纤的衬托,就更显出众了。 一个人只比你优秀一点点时,你会嫉妒她,不服她。但当一个人的优秀高了你一大截时,那你也就只会仰望她了。 此时此刻将刺绣做成艺术品的晴雯就高大的叫.春纤不得不仰望。 唉,人比人得扔,货比货得丢。 下晌,睡过午觉,春纤和黛玉两个就凑到一起暗戳戳的写家信了。一见你推我一下,我挤你一下的两人,紫鹃觉得这两人一会儿就又得闹起来。想到春纤跟她告的状,说黛玉拿蘸了墨汁的笔吓唬她的话,紫鹃看一眼自己手上没做完的针线,直接抱起自己的针线笸箩去了外间。 外间有窗户,光线也好,极适合做针线,于是紫鹃便接替了春纤上午的活,和晴雯面对面的做针线。 晴雯如今满心满眼的都是努力刺绣,发家致富奔小康的念头。除了她份外的活计从不敢耽误,其他时候就没见她离开窗边那张炕的。 第69页 一坐就是一天,不是眼睛花了,脖子酸了,需要吃饭出恭了,她都不带下来的。 和晴雯一样的还有宝玉房里其他几个有自己小心思的丫头。 她们容貌不及晴雯,性子又不比袭人温顺,与其花心思争宠,还不一定能争得上,倒不如先趁着有时间多争几分私房钱。 于是自打春纤开拓了这条供销链,宝玉房里便渐渐的消停下来,再没哪个丫头争风吃醋,闹得房里总是吵吵闹闹,不成体统。 外间众人安安静静的做着针线,里间两个幼稚又淘气的姑娘正在那里你来我往的商量着这封信要写到什么程度。 黛玉文笔好,写出来的东西又非常符合这个时代的表达方式。但在春纤眼里,这就太过含蓄了些。 「真情实感呀,妹纸。夸张,夸张你会不会?」看着黛玉写的信,春纤都急了。 黛玉开始的时候还能虚心听上一回,可春纤这也插话,那也指点的,最后将黛玉弄烦了,直接将笔递向春纤,「那你来写呀。」 罗里吧嗦的。 「行叭,行叭,我不说了还不行嘛。」春纤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退了一步,示意黛玉继续写。 黛玉这才一脸不耐烦的继续按着春纤早前指示的中心思想继续写下去。 「听说你换了新屋子?」一时黛玉一边写信,一边又忘了刚才的吵闹与春纤闲聊。 知道黛玉是在关心她新住处条件好不好,可要叫.春纤说,新住处虽然仍旧不是正房,朝向也不好,但它至比碧纱橱多了扇窗户。 就只这一扇窗户,已经让人满意的不得了。 「还不错,房间是新开的,暂时就我一个人住。」没住人的空房都上着锁,需要用了才会开锁。 「…那你晚上会害怕吗?」黛玉想着如果自己换了新环境还就自己一个人住,那她晚上一定会害怕的。 左右都是人,怕什么? 心里这么想的春纤,面上却露出一抹怕怕的样子逗黛玉:「没事,我争取不害怕。」 「那,要不你晚上都跟我睡吧。」黛玉看了一眼身后的架子床,「反正也睡的下。」 「不要。」发现自己回答的太干脆,春纤又连忙补了一句,「我担心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听到春纤这么自恋的话,黛玉极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快叫我看看,你这脸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厚了呢。」 看看春纤这张脸,再看她脸上那些小表情,低头又看了一眼在她看来已经很过份,但在春纤眼里特别含蓄的家书。黛玉最后还是问出来了那个她一直想却没机会问的问题——你这么坏,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哒。 春纤一听这话,直接高高仰起了头,自信的回道:「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 若真能活到一千岁,说不定她还能亲眼看到自己是怎么穿越过来的呢。 不过到时候,她是阻止还是不阻止呀。 那个薛丁格养的猫的理论叫什么来着?是叫祖父悖论还是别的什么? 「你说说,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快点从实招来,不然本姑娘可就动手了。」有早上的胜利战绩在,黛玉这会儿手上又握着『战笔』,都有些自信心膨胀了。 春纤收回跑马的思路,看了小姑娘一眼,嘆气,「壮士,骄兵必败呀。」 「呸。」这张嘴就没一刻讨人喜欢过,黛玉没好气的催她,「你到底说不说嘛。」 「如果一个人回到过去,在父母没出生前杀死了自己的祖父母,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按律当斩呀。」黛玉没想到春纤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第一反应就给春纤普及了一下本朝律法。等反应过来春纤想跟她说的意思后,黛玉开始按着春纤的思路往下想,然后回了春纤一句,「你这说法自相矛盾呢。」没了祖父母,就没了父亲,没了父亲又怎么可能有他。 春纤:「……」 她就不应该跟这娃说这么深奥的科学。 哼! 第四十三章 春纤用鼻子哼了好大声, 一副不与黛玉与之伍的样子,一个转身坐在椅子处,没甚仪态的翘着个腿, 小脑袋看着头顶上画了吉祥画的房梁, 一脸诡异。 古人做事就是讲究。 上吊用的横樑都修得这么美观大气。 呃…呸呸呸,这想的都是什么呀。 春纤的思绪虽然被她自己强拉了回来, 可是看着那高高的房梁, 春纤不由发散思维的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汗巾子。 甭管汗巾子是不是用来擦汗的, 是不是用来当腰带的, 但春纤自打入府那天分到了一条后, 就一直繫着它了。如今看到房梁, 心里总觉得自己是将兇器系在了腰上。 不过…这轻飘飘的汗巾子真的能挂得上去? 没有三分球投蓝准头,怕寻死也是个难事。 对了,对了, 这玩意好像也不是很结实呀。百八十斤的重量就挂在一条汗巾子上…果然上吊还得用白绫吗?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 再回神时黛玉那封信已经写到尾声了。于是连忙问黛玉,「信上有没有夸我呀。」 黛玉斜她一眼,冷酷无情极了, 「你那么傻, 当然没有了。」 其实黛玉说的是反话, 这封信里她不但提到了春纤, 还提到了紫鹃。 她是以告诉父亲她过得很好的口吻写的,告诉父亲外祖母给她安排的丫头一个温柔体贴, 一个活泼爱笑, 外祖母想的周道,在人事安排上也考虑的极是周全,将她照顾的很好。 第70页 「诶, 我哪里傻了。你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可以说她坏,但绝对不能说她傻。 「自欺欺人。」黛玉也觉得春纤说话的方式故意气她,「醒醒吧,哪里不傻呢。」 春纤觉得她必须给黛玉秀一回智商,不然她的江湖地位就及及可危了。 于是春纤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问道,「那我问你,鸡生蛋,蛋生鸡,那这世上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前一个祖父悖论还在黛玉脑子里转呢,后一个同样刁钻的问题又勐的袭来。黛玉只得先放开前面那个越想越自相矛盾的遐想,去想春纤这个同样逻辑死的问题。 黛玉并不是对祖父悖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回到过去』。如果能够回到过去,她一定不会叫弟弟受凉生病,也定会注意母亲的身体不叫她再次病逝。 所以就在黛玉带着点悲□□彩的畅想如果能够回到过去,要如何如何时,春纤再一次将这姑娘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悲伤又再次打碎了。 先有鸡…但鸡是蛋孵出来的。 那就是先有蛋…不对,蛋应该是鸡下的。 那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 歪头,手指下意识的缠上一缕头髮,黛玉开始回想她看过的那本书里会有这种问题的答案。 春纤见她考住了黛玉,便笑眯眯的上前,将黛玉已经落款的信收好,放到信封。 小样,瞧不起姐的智商,那就让你看看真正的大智若愚是怎样的存在。 不管有没有智,但丁点脸都不要的春纤,那无耻的程度已经无人能及了。 见黛玉失神思考,春纤眼珠子转转,拿起一旁的笔,蘸了些墨水,在黛玉的脸上轻轻的画了几下。 额头写个王字,嘴巴两侧画上三笔鬍鬚。 画毕,春纤悄悄的放下笔,在一旁的干果匣子里装了把瓜子就偷偷出了碧纱橱。 「紫鹃姐姐我出去一趟,晚点回来。姑娘要是找我了,你就跟她说,我给她买香胰子去了。」 「买什么香胰子?」紫鹃抬头,有些纳闷的问了一句。 姑娘洗脸用的香胰子还有好大一块呢。 「嘿嘿~」春纤闻言,皮皮的笑了,「可能是姑娘不喜欢吧。」 紫鹃一看她那样子,就觉得这事里有猫腻,用手指隔空点了点春纤,然后吓唬她,「你可消停些吧,姑娘今儿还叫我再准备个鸡毛掸子给你使呢。」 没错,早膳后,黛玉还记得自己之前下的决定。非要紫鹃再给她弄个结实点的鸡毛掸子,她跟春纤对决时要左右开弓。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紫鹃整个人都不好了。 何止是紫鹃不好了,雪雁闻言直接傻掉了。 这还是她们家姑娘吗?京城有毒吧。 就算没毒,也一定是她们家多愁善感的姑娘对京城的水土开始不服了。 京城的冬天太阳落山早,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春纤再想要躲黛玉也不可能真的在这种没有路灯的时代满街乱窜。 所以她去了角门,拿了点银子找了个小厮让他跑了一回腿。 那小厮一时半刻回不来,春纤便先回了自己那间宿舍。回到宿舍,春纤便将油灯点了。 就着并不明亮的小油灯,春纤是越打量这间屋子就越满意的不得不了。 虽然只睡她一个人,但仍旧摆了两张床。 相较于春纤这张铺得厚厚的床铺,那张床上就只有床板。 春纤想了想,将自已行李里一条不用的褥子拿出来,铺在了上面。 铺上褥子,来人也可以坐那里。就算没有人来,她也可以放些东西。 像是今天脱下来,明天还要脱的衣裙便可以在脱下来后放在那张床上。 对了,说起这个,春纤又看了一眼房间其他地方,准备回头找人订做个挂衣架和衣服挂。 这时代的人习惯将衣服都放在柜子里或是箱笼里,衣服还都是那种一叠就容易起皱的。拿出来穿之前若是不熨烫一下,那绝对难看死了。 以前条件有限,春纤也不能多做什么。现在有了自己地盘,虽不能做什么大衣柜,但做个后世商场促销时的那种挂衣架却是完全可以的。 将衣服挂在上面,好拿还不起皱,能省她不少事呢。 果然,先贤说的对,这世间万物所有的发明,百分之八十的初衷,离不开两种理由。 一种是懒人要犯懒,二一个便是异想天开。 能叫春纤有动力去折腾的事,大底都逃不开前一种。 又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心忖着她的职业生涯在紫鹃和雪雁出府或是嫁人前估计干到头也就是二等丫头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至少要在这间屋子里住很多年,嗯…差不多会住到黛玉搬到大观园的时候吧。 以前看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为了名声计,黛玉不应该搬到大观园里住。可换个思考方向,林家若是出了钱,黛玉不住才亏呢。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人要自尊自爱,爱惜羽毛,但也不能让自己活在别人的口舌间,成了人家的傀儡。 别人不会将你的幸福快乐看得有多重,你也不过是别人茶余饭后的那点闲来聊资。所以做人做事依法,随心,问心无愧也就罢了。 更何况她与宝玉同住碧纱橱以及同被贾母养在膝下的事怕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了。这个时候再想着避嫌,晚喽。 第71页 能享受一时是一时,免得过了这个村再碰不上这样的店。 就好比黛玉,人家在林家是啥样标配的大小姐。到了荣国府又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荣庆堂住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这位起的早,睡的晚,天天弄一屋子人陪.聊,陪.笑,陪着搓麻将,吵吵闹闹的真不如大观园消停。 反正在春纤看来,她是不会劝黛玉放弃入住大观园的。 越想越觉得不能亏待自己的春纤,都动了精装软包装自己这间单身宿舍的念头了。 好在这种念头被及时打断了,不然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样的风波了。 为甚这么说? 她这间屋子必然会成为她所有供应商送货的办公点。那些大大小小的丫头看了,心里会怎么想。 会不会想到春纤装修屋子的银子都是剥削了她们卖绣品的工钱? 好吧,虽然这是事实。 但人嘛,总要给旁人一点优越感,自己的日子才能过得顺吶。 因为只要你过得不如她好,她就不会太嫉妒你。嫉妒不生,仇恨不起,则百事消。 这些大道理,春纤懂的比谁都多。让她开坛讲道她都能来个全国巡演,可当事情落到她头上的时候,她做选择时,更多的还是随性子来。 而她…还多多少少有点任性。 好吧,不是有点任性,而是很任性的那种。 什么事情都是开始的时候计划的好好的,一但做起来了,总是跑偏了轨道。 跟那脱僵的野马似的,狂奔八百里,影都见不着。 …… 就在春纤看着时辰差不多跑到角门去取东西时,黛玉仍旧没想明白春纤那些刁钻问题的答案。回过神,发现里间就她一个人,心里吐槽了一回春纤,便提裙去了外间。 黛玉一出里间,外间的丫头们便都将视线转向了黛玉。众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是哄堂大笑。 黛玉被笑懵了,瞪圆了一双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裙,发现并无不妥。然后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咦,脸上好像有东西? 轻轻挠了挠,干在脸上的墨汁就被黛玉挠进了指甲里,看着自己指甲里那点墨色的东西,黛玉勐的回身跑到里间的梳妆檯前…… 「……」 黛玉看到镜子里被画花的脸,气得都要咆哮了。小手指着镜子,气得直跺脚。 「不许笑。」黛玉扭头看向端着水盆走进来的紫鹃,一脸气恼,「那坏丫头人呢?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紫鹃忍着笑,说了春纤跑掉时的藉口,然后催着黛玉先洗脸,等晚上再找春纤算帐也不迟。「眼瞧着老太太那里就要传晚膳了,姑娘还是快些收拾了吧。」 「谁要用膳了,气都气饱了。」黛玉赌气的站在那里,特别生气的决定,「不吃了。」 「姑娘不去用膳,老太太若是问起来要怎么回呢?」紫鹃也没劝黛玉,而是一边打湿毛巾,一边顺着黛玉的话往下说,「春纤那丫头也确实是不像话,等老太太问起来,非得打她几板子不可。姑娘快别气了,回头打一顿就好了。若姑娘还生气,那就打发春纤那丫头出去就是了。」 黛玉一听这话,面上还是一副气狠了的样子,心里却先软了下来。挪着小步,一点一点蹭到脸架旁,老老实实的开始洗脸了。 倒也不必如此。 一时,黛玉重新净了面,又让紫鹃给她换了衣裙,拢了妆发。余怒未消的问起了她的鸡毛掸子。 「已经让人去领了,只是新领的鸡毛掸子总有股子怪味,怕姑娘不喜欢,拿下去熏了,保准明儿就送到姑娘房里来。」 黛玉闻言哦了一声,便拿起桌边放着的家书,起身往老太太那里去,「等她回来,不许她再走了。」 「好。」紫鹃闻言笑着应了。 第四十四章 有一种黑叫天然黑, 它比花了心思的坏还要让人无法招架。 哪怕当事人事后想起来,都未必能发现自己刚刚干了一票怎样的痛快买卖。 此时的黛玉就完美的诠释了一回什么叫做天然黑。 眼瞧着就到了荣庆堂传晚膳的时辰,黛玉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拿着这一封封口并不严密的家书去见老太太, 若是叫老太太晚膳前看了这封信, 怕是今天这顿晚膳她是再没胃口享用了。 正好应了黛玉之前对紫鹃说的那句话——气都气饱了。 老太太虽然人老成精,但随着养尊处优, 顺风顺水的生活过得久了, 耐心也倒退了不少。 黛玉说她来了几日, 写了封家信给远在扬州的林如海报声平安, 烦请老太太派个人送过去。 贾母闻言自然不会拒绝, 就算府里没人送信去扬州, 花上几两银子送到驿站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以说黛玉的要求对于荣国府来说,小到不值一提。 但贾母心里有鬼呀, 所以她就特别想知道黛玉的这封家书里跟林如海提了什么。 若她将黛玉接来, 又真心实意的教养黛玉,那贾母说不定还有几分自信让她不会去看黛玉写给林如海的家书。 但她有没有做到当初她派人接黛玉时,她对林如海的承诺, 她自己心里最是清楚。 她怀疑黛玉这封家书, 是在向林如海告状。 越是这么猜测, 贾母就越想知道这封信里都写了什么。 第72页 体统教养, 素质都在这一刻被贾母抛得远远的。心中的那股迫切,让她已经等不到晚膳后, 等到黛玉离开再拆开这封信了。于是找了个藉口, 将黛玉支使到了李纨那里。 「听你大嫂子说,兰哥儿这两天凉着了。我懒怠动,你去替我看看他可大好了没有?」一边说, 还一边叫鸳鸯包了一份东西跟着黛玉一块过去,「我这里不缺人侍候,叫你大嫂子这两日不要上来了。兰哥儿是你珠大哥哥唯一骨血,将兰哥儿照顾好,她就是贾家的大功臣……等兰哥儿好了,再来也不迟。」 黛玉闻言,起身福礼,笑着学了一遍老太太的话,便带着鸳鸯和紫鹃雪雁一道出了荣庆堂。 雪雁刚来,紫鹃的意思是最近多让雪雁跟着侍候。等她熟悉情况了,她们便轮流跟着黛玉。 今天是雪雁,明儿是春纤,以这府里的情况也不过是三五日的景便能熟悉得差不多。 尤其是春纤,那是从府里最底层爬上来了,人都是认熟了的。 黛玉此行不过是家常应酬无须一一叙述,到是留在荣庆堂的贾母迫不及待的用指甲小心的将本就粘的不牢靠的信封封口颳了开来。 展信一阅,贾母整张脸都黑了。心口堵的喘不上气,嘴巴都气得开始哆嗦了。 这还不如告一状呢。 若黛玉这封信全然是告状信,贾母说不定在帮黛玉送信前,还会亲自写一封她要如何教养黛玉的信给林如海。 比如说,她会在信中告诉林如海,林家人口简单,黛玉心性太过单纯天真,以黛玉的家世将来定是要嫁到世家勛贵,名门望族的人家里做媳妇。她这样的性子,别说在那等人家过得好了,都有碍生存。 所以父母之爱,仍是要爱之深而计之深远。年少事事顺遂的生活于子女来说未必是好事…… 总之就是一句话,我现在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黛玉将来日子过得好。虽然心疼了些,但我都忍住了云云。 若黛玉真的写了一封如贾母所料的那种告状信,贾母一定会将黛玉这封信压上几天,先一步送她写的这封到扬州。然后看过贾母这封信后,林如海定然会有个先入为主的观念。 我女儿不是在吃苦,她是在受教育。 高等教育!!! 于是本就因贾敏的关系对贾母印象超好的林如海,更会认为他的亲亲岳母不求任何回报的帮他林家教养女儿。啊,这当真是举世难得的慈母心肠,世间少有的好岳母。 老岳母用心良好,连林家人丁简单这种事情带来的弊端都想到了,以后呀,他就放心将女儿交给老岳母了。 在这么一番先入为主和自我感动,脑补过盛之后,黛玉的信再送到扬州,那林如海又会做出何等反应呢? 我的儿,你就安心呆在京城,多听你外祖母的话吧。 可以想见如果黛玉当真写了一封这样的信回家,然又又收林如海这样的回信后,她会有多伤心,多无助。 后娘还没见着影呢,爹已经做好当后爹的准备了。 此时黛玉按着春纤的办法,用了不直接得罪人的懵懂无知写法,信里又是同情又是夸赞,竟然没点叫人下嘴分说的余地。 贾母看了这样一封信,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女婿解释这表哥表妹睡一间屋子里外间的安排在教养上有何好处。 看到黛玉那个无窗煤烟的担心,贾母虽然觉得有些杞人忧天,但疼娃的父母就算再想要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养,看到这里,也会先从安全上考虑这样的做法有没有必要。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他们这样的人家,黛玉将来之东床就算不是清贵人家,也是勛贵子弟的原配正室。那样的人家,如何会叫正房原配睡这种屋子。 除此之外的种种,尤其那段忧心外祖家经济状况,不舍年迈的外祖母一把年纪还要操心这等琐事……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天真懵懂了些。 看到这里的贾母一肚子暴躁之气都不知道要怎么发出来,火冒三丈的想要找黛玉分说清楚。 等到丫头说晚膳备齐了,是否传膳时,贾母看一眼说话的丫头,直接摆了摆手,鬼才吃的下。 「等鸳鸯回来,让她将月前南安王府送过来的那几匹贡缎找出来。给林丫头送四匹裁衣裳,再给二丫头,三丫头她们姐仨各送两匹过去。」 吩咐完这事后,贾母又陡然想到黛玉写里的那个『彩衣娱亲』…她是真的没注意到让家中小辈没守大功的事。 想到唯一女儿的孝期被娘家人怠慢至此,贾母不由一阵难道和自责。 贾母自欺欺人也说服不了贾家人不给贾敏守大功是为了不叫她触景伤心。 若真将贾敏放在心上,又顾忌她这个老太婆的话,完全可以在衣着上做到不动声色。 不穿大红大绿,穿些浅色或是蓝色这等较朴素一些的衣裳也是好的。 想到宝玉一直都是大红满绣的各种着装,贾母头一次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宝玉了。 不不不,宝玉还是个孩子。 七岁大的孩子能懂什么,定然都是身边侍候他的丫头下人的错。 但转念一想,侍候宝玉的丫头也都年纪不大,没甚见识,她们又能懂什么。所以这些错都应该是管家的王氏姑侄的错。 若不是她们不在黛玉来之前将黛玉的屋子收拾好,她能让人连夜收拾碧纱橱吗? 第73页 若不是老二媳妇当成黛玉的面问什么月钱放没放,黛玉能想到自家经济状况堪忧吗? 一来二去,贾母仿佛找到了让黛玉写上这么一封信的根本原因。仿佛她没有半分错,仿佛不是她的态度叫王氏姑侄对黛玉懈怠不上心一般。 这么一番心理活动结束后,堵在贾母胸口的那口气仿佛顺畅了不少。 不过,当务之急确实先应该解决林丫头的住宿问题。 之前黛玉不写这封信时,贾母仿佛都已经忘记碧纱橱里间是个什么情况了。 但实际上,这是贾母的房子,贾母不但知道,她还曾不止一次的来碧纱橱看过赖床装病或是真生病的宝玉。 脑子里回想了一回碧纱橱里间的情况,再想到黛玉进出房间都得经过宝玉的床榻…贾母那张比长城拐角还要厚的脸也终于顶不住的臊红了。 瞧这事办的。 不过回想当天的事,贾母发现她其实是想将整个碧纱橱都给黛玉住,将宝玉挪出来的。是宝玉见了妹妹想要多亲近,她才如此默许宝玉留在碧纱橱外间的。 如今不好挪动宝玉,也没理由再挪动宝玉,那就只能先将林丫头移出来。只是移哪去,又用什么理由移出来呢。 越想越闹心的贾母,在丫头再次寻问晚膳的时候,直接说了一句不吃了,叫哥儿和姐儿自用,然后仍旧一个人坐在暖阁顺着黛玉的思路各种琢磨。 荣国府这两年是有些入不敷出,但还不至于索要出嫁亡女的嫁妆。 按民间规矩和相关律法,娘家将女儿的嫁妆索要回去,或是夫家将亡妻嫁妆送回娘家,就是断绝两家姻亲关系的意思。 从此两家再无任何关系,哪怕是谁家出了大逆不道,诛九族的事也与另一家牵扯不上了。 在贾母看来,黛玉还小不懂这种事,只以为这样做可以解外祖家之急难,但贾母却不由多了一层思虑。 黛玉如今还小,所以没看出来自己入府后被怠慢的种种。但过两年黛玉再大一些呢,她会不会还记得当初她入府时的这些事情? 会不会在记恨她?会不会记恨贾家? 有朝一日,黛玉将今朝之事说与她那能干的女婿,那她女婿会不会也对贾家生出怨怼之心? 拍拍额头,贾母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名为『接黛玉入京』的后悔。 原来教养女孩真比养只阿猫阿狗要麻烦很多呀。 回想了一番自己当年教养贾敏和贾元春时的过往,不承认自己想少了,对姑娘们不上心了,而是一味感慨她老了,上了年纪了。 看着自己已经有了老年斑的双手,心忖了一句,岁月虽然不饶人,但她也没饶了岁月就是了。 …… 第四十五章 黛玉信中曾写了一句『梦中似有鼾声, 如雷炸响。醒来不知是真是梦。』的话。原是想要暗示『林如海』,宝玉的床铺离她的里间近到咫尺,睡卧起居非常不方便。 再一个, 自打住进碧纱橱后, 事情已经没有什么是最尴尬的了,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向着更尴尬的方向奔跑着。 她真担心哪日她更衣出恭时宝玉迈着他欢实的小脚晃悠进来。 以她这几天跟宝玉的接触, 这种事情并非不可能。 不想黛玉这句话看在贾母眼里,却变了另一种味道。 是哪个丫头婆子打鼾吵到了主子,睡成这样,还怎么侍候主子? 委屈了她的宝玉, 她非得扒了这些贱人的皮不可。 于是在给黛玉挑屋子的时候,贾母还分了几分心思到宝玉那里。 说起黛玉的屋子这事, 贾母最后还是在她的院子里给黛玉挑了间屋子。 那是荣庆堂东侧的一个小跨院。 小跨院不大, 里面有三间正房,连着两间耳房。正房对面, 靠着墙根处立了一个小巧可爱的小凉亭。而正房和凉亭中间,还种着一颗经年老树。 此树长的极为茂盛,虽说冬天一到叶子便陆续掉光了, 但夏天的时候,满树的叶子最是凉爽不过。 整个小跨院,小小巧巧,精緻不俗。正是当年贾敏出嫁前曾住过一段日子的地方。 贾母想来想去, 便让人连夜将那里打扫干净, 预备过几日给黛玉居住。 她不能立时就给黛玉换地方, 毕竟刚赏了贡缎给姑娘们裁衣裳。 若再给她换个住处,岂不是明摆着告诉黛玉自己看了她的家书? 等过几日,找个合适的时机便叫黛玉搬到那里去住。至于那封家书…路上总有意外, 弄丢了也是人之常情,介时再写一封也就是了。 不过重写的家书应该会有所改变…… 「还有些热,多餵些热水,发发汗,再不济姜汤也可。」另一边,黛玉奉贾母之令去看望李纨和贾兰,小大人般的将贾母的吩咐学了一遍,又摸摸只比她小了一两岁的贾兰的头,似模似样的点头,「兰哥儿,要乖哦。」 黛玉长的瘦小,她又没比贾兰大多少。这副样子直接叫还有些担心儿子的李纨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跟着黛玉过来的鸳鸯也不由轻笑了两声。 「兰哥儿还不快快谢过你林姑姑。」掩饰的咳了一声,李纨转头笑着对儿子吩咐道。 兰哥儿是个很乖的小孩,自小便学会了看人眼色。听母亲这么吩咐,一点没耽搁的对黛玉道谢。 黛玉也不知道为啥,被兰哥儿谢的有些窘,手指在裙子宫绦上扯了两下,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第74页 鸳鸯与李纨对视一眼,心里不由对面前的小姑娘多了三分喜爱。 李纨是个母亲,对孩子本能的有些心软。虽然为了能在这座吃人的府邸生存下来,她也曾硬起过心肠,但黛玉是个跟她没有任何利益纠葛的小姑娘,所以李纨此时对黛玉是报有几分善意的。 见黛玉这般,到是主动提了话头闲聊,虽不热闹,却也没冷场。 黛玉又在李纨这里多耽搁了一会儿,便和鸳鸯起身告辞了。 人家还要照顾生病的小孩,她一个客人在那里总是不方便了些。 出了李纨母子的住处,黛玉带着丫头们便一路往荣庆堂走。刚回到荣庆堂便听说老太太那里又罢了晚膳,于是转头看向鸳鸯,「姐姐,外祖母下晌可吃过什么不成?」 「许是旁人侍候老太太用了。」鸳鸯摇头,「林姑娘不必忧心,老太太上了年纪,很多吃食都克化不动。有时下晌多吃了些果子糕点,晚膳便没了胃口,常有的事。」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去打扰外祖母了。烦姐姐跟外祖母说一声,大嫂子和兰哥儿都好。」黛玉闻言点头,对鸳鸯笑笑,便回了碧纱橱。 「我晓得。」 …… 老太太既然不用晚膳了,那各房丫头便都去取了自家姑娘小爷的份例菜回房。宝玉虽然还没回府,但他的份例菜仍旧被房里的丫头取了回来。 春纤刚好和取餐食的丫头们碰上了。夜风有些凉,她微微缩着脖子往前走。手里捧着小厮买回来的香夷子,唉,就是香皂。捧着一块油纸包着的香皂,春纤还问了一回今儿晚膳都有什么。 脑子里转了太多主意,竟直接将她那会儿躲黛玉的事给忘到脑后了。听说晚膳里有那道火腿炖肘子,春纤吸了吸口水,觉得这道菜配馒头吃最好。 夹了葱花的花卷也能配得上。 主要是肉香,汤鲜…咽了咽口水,春纤脚下又快了几分。 回了碧纱橱的黛玉直接在外间喊了袭人,从她借了外间的鸡毛掸子,然后便笑咪咪的坐在里间的椅子里等春纤自投罗网。 果然如黛玉所料一般,春纤乐呵呵美滋滋的走了进来。先在外间与袭人晴雯等人打了声招唿,在几人似笑非笑,看热闹的眼神中怡然自得的进了内室。 当春纤走进内室的那一刻,尤其是看到黛玉一脸灿烂笑容和她放在桌上的两把鸡毛掸子后,立时发觉情况不好想要撤退,然而后路已经被紫鹃和雪雁堵住了不说,掀开的门帘子外,袭人等人也围出了一堵人墙。 这种热闹没人会错过。 「姑,姑娘,那个,那个,我错了。」看着情况不好,春纤直接认错,那速度快的让人咂舌不已。 「不,你没错。」黛玉拿起鸡毛掸子,一边冲着春纤走来,一边故意说着反话。 「错了,错了,真的错了。」春纤认错态度积极,朝拿着鸡毛掸子的黛玉走了两步,一边走,一边讪笑的认错。然而这坏丫头压根就不是个实诚人。只见她朝前走了两步后,又迅速一个转身就想冲出包围圈。 可惜她的速度是快,但架不住门太小,围观看热闹的人不怕事大呀。 紫鹃和雪雁那一关到是叫春纤沖了出去,可惜被宝玉房里的丫头拦了一下后,春纤只能张牙舞爪的被紫鹃和雪雁拽了回去。 几经折腾被按在了小榻上,屁股一撅,承受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痛。 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春纤被紫鹃和雪雁按着,被黛玉抽了一顿屁股。 好吧,疼到是不疼,就是有些丢人。 饭前成了众人下饭消遣的春纤直接促成了宝黛两房聚餐的大和谐。 因对宝玉不上心,春纤这个时候才知道王子腾要出京,王夫人带着宝玉回了王家。 黛玉的晚膳,还有宝玉以及屋中大丫头的晚膳林林总总摆满两张炕桌。 黛玉坐主位,其他丫头倒是没分主次的围着黛玉团团坐了。 唯一没座,只能站着吃饭的就是之前被打的春纤。 原因不是因为她是众丫头里唯一的二等丫头,而是众人『体恤』她屁股痛。 黛玉年纪最小,但其他丫头也都不大。一群小姑娘们虽然各有心思,但却仍保持了少年人独有的天真和烂漫。 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大家笑笑闹闹的吃着晚膳,生疏的关系都亲近了不少。 「凤仙花比千层红染出来的要鲜亮,可惜这时节只能用干花了。南边的胭脂铺子倒是出了一种极好用的红水,只那味道呛的很,我是不爱用的。」 「你说的那个我知道,我们太太还在时,也让人买了一回,听说是海外的舶来品。」 「回头去外面的杂货铺子买些凤仙花的种子,再买些花盆回来,就在咱们房里养几盆凤仙花岂不便宜。」 「快罢了吧,等你那花能染指甲了,满园子的花都开了。」 「我若养它,再捨不得摘它染指甲的。」一点一滴看着长大的花,谁捨得用来染指甲呀。 …… 春纤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吃了一大碗黛玉份例菜里的火腿炖肘子和几样面点。最后酒足饭饱,还用手指拎了一块炸鹌鹑啃得津津有味。 小姑娘们的话题总是稀奇古怪,角度还刁钻的让春纤怀疑她曾经渡过的那个青春期是假的。 哦,不,应该说除了身娇体软易推倒的体育老师又病了的事情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 第75页 她在现代的整个青春期都贡献给了应试教育。 从小到大不知上了多少辅导班,春纤都记不清了。作文的,奥数的,物理的,化学的。哪怕到了现在她仍然能背上几句『一价氢氯钾钠银,二价钙镁钡氧锌』和几道公式来。 可惜这些东西到了这古代,竟然没半点用处。 也可以说当初都是奔着考试去的,实际上手操作什么的,那是半点没接触过。如今光有理论知识,竟成了个『移民版』的百无一用是书生。 唉,此时想要大显神威,给姑娘们做个指甲油…于她来说都是天方夜谭。 十年寒窗苦读书,不如回家侍候猪。 贾母在暖阁里吃不下,喝不下,黛玉和春纤这两个始作甬者却是吃嘛嘛香,并且因和一群姑娘们有说有笑的同桌而食,竟然还吃撑了。 收拾了碗筷,黛玉撑得有些坐不住,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觉得让人知道她撑着了这事太丢人,眼珠子左转一圈,右转一圈的,竟然笑眯眯的朝春纤招手,说要去看看她的新住处。 春纤没当回事,乐得带人参观她的屋子。紫鹃笑着摇了摇头,先去里间给黛玉拿了厚斗篷和手炉,叮嘱春纤别皮,夜里黑照顾好姑娘。 春纤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黛玉,也没叫旁的丫头婆子跟着,只她们俩人就着满天星斗闲散的朝着丫头群房走去。 古代灯少,星星都比现代亮了许多。 春纤微微抬了抬灯笼,指着天上的星星对黛玉说道,「那颗星星是我的。」 「呃?」黛玉愣了一下,顺着春纤指的方向看去,北斗七星旁边有一颗小星星在一闪一闪的,「它怎么就是你的了?」 买颗星星需要什么手续,也会有地契吗? 春纤停下脚步,转头看黛玉,然后很认真的对黛玉说道,「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之处。」 黛玉想了想,直接问道:「信口开河吗?」除了这个理由,黛玉表示她也想不到旁的了。 春纤:「……」 被黛玉怼到气结,春纤若还有空闲的手,一定会捂住额头来一声抗议的尖叫。 是浪漫,浪漫懂不懂。 春纤看着睁着一双求知慾大眼睛的黛玉,心忖了一句,自己六岁的时候一定比黛玉可爱很多。 至少她小时候会很可爱的给天上的星星起名字,认真和其他小朋友争夺星星的归属权。哼哼,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事情黛玉都没做过…… 第四十六章 每个人都有童年, 但每个人的童年都几乎无法复制。春纤和黛玉都有童年,只是她们的童年相差甚远。 春纤记得以前听家里老太太说起过,她三岁上的幼儿园。春纤想以林家这种门庭, 黛玉三岁时应该也启蒙了。 不过同是三岁后读书上学, 她和黛玉的发展方向和结果真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 六岁上小学时那会儿自己是什么文化程度,春纤已经懒得说出来灭自己的威风了。但不得不说的是六岁入府的林黛玉小朋友已经读四书这种事儿还是挺打击人哒。 现代人的法定结婚年纪最小是2x岁, 古代…好像除了特殊时期会採取一些强硬手段,其他时候就没有太多要求了。 如今看来,春纤与黛玉虽然年纪相差了好多,眼界阅歷又相隔千百年, 但在心智成熟上,其实也没差几岁。 此时俩人一边牵着手往丫头群房走, 一边举着灯笼说星星。 春纤告诉黛玉, 她小时候都会和小伙伴抢星星,哪颗是她的, 哪颗是小伙伴的。她给星星起了好多名字。 春纤还说,小时候,她一直以为白马王子就住在星星上, 等着她去拯救。 「白马王子?」黛玉歪头,不太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白马王子就是,就是,」春纤想了想, 脑子转了半天才想到一个黛玉能听得懂的形容词, 「白马王子于平民女孩的意义, 就跟唐僧之于西天路上的妖精。」 不是想将其做熟吃了他,就是想抢回去当压寨夫君。 「其实我以前看《西游》时一直有个疑问。爹和娘亲从不叫我看这类书,所以就算有问题也不敢问他们。」听春纤说起唐僧, 黛玉自然而然的想起幼时看西游时产生的各种疑惑。 「是有后台的妖精都被救走了,还是没后台的妖精都被打死了?」春纤闻言笑嘻嘻的将后世经典台词说与黛玉听。 「不是。」黛玉发现春纤举灯笼的手一直在往袖子里缩,再看看自己抱着手炉的另一只手,便知道春纤这是冻手了,于是贴心的要跟春纤换着举灯笼,抱手炉。 春纤摇头,没同意。只说快到了,叫黛玉说她看西游时到底疑惑什么。 「以前看书时,都说野人与妖怪都是茹毛饮血,残忍至极。那为什么西游记里的妖精非要吃熟的呢?生的唐僧肉不能吃吗?」 春纤:妹子,你发现了华点。 「都成精了呗。可能是也想要用唐僧肉烹饪八大菜系,体验一下人类的快乐?」春纤说这话时又贫又不走心,「这算什么,还有更的呢。比如说一株长在河边的仙草因着某个大仙身边的小厮多事的经常给她浇水,后来仙草修炼成形,就在那小厮下凡时跟着去了下界,说是报答灌溉之恩。」 「长在河边还经常被浇水…能修成正果,应该很不容易吧。」她一个不懂怎么种花养草的人都知道,这么不管不顾的浇水,时间长了,就很容易烂根。 第76页 「谁说不是呢。」春纤耸肩,笑问黛玉,「你说这仙草是不是又傻又缺心眼。」 「…傻。」不去报仇,却去报恩,确实有些道理不通。 不知道为什么黛玉总觉得春纤问她的这个问题有些意味深长。而她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之感。 「小朋友,你说的太对了。」哦呵呵,没有什么比忽悠不知情的黛玉说自己傻更有成就感的事了。 嘻嘻,嘻嘻~ 说话间,就走到了春纤的宿舍门口。春纤这时将灯笼递给黛玉,然后从袖袋里找出门钥匙,对着钥匙孔轻轻将门打开。 黛玉举着灯笼,眯着眼睛往里瞧。 漆黑的屋子,还有一股被茉莉花香压下去的淡淡土味。 里面有两张床以及一些简单的物件,收拾的很整齐,但打眼看去,便能发现这间屋主人是新搬进来的。 将灯笼放到一旁,春纤自然的将屋里那盏油灯再次点燃,方便黛玉打量屋子。 碳盆原是点燃的,只是用碳将火压住了,只要用火钳子扒拉几下,就能重新燃烧起来。 关上房门,燃起碳盆,屋子里的温度开始慢慢回暖。黛玉此时走到春纤床前,看了一眼昨夜她用过的铺盖,自然的坐在春纤的床铺上,两条小腿晃悠了几下,语气里竟然充满了羡慕。 「虽然简陋了些,却比碧纱橱好。」看一眼窗户的方向,黛玉眼底都是羡慕。 也不知道外祖母什么时候给她换屋子。 知道黛玉又想起了她那糟心的住处,春纤也不知道劝她点什么好。 宝玉是个喜欢往姑娘房里窜的性子,没什么坏心,就是太不管不顾了些。弄得黛玉在自己房里都要时刻注意着。尤其是每次出恭,小解还好,大解的时候都担心时间长了,宝玉会闯进来…… 想了想,春纤难得体恤黛玉的转移了话题,「我准备在这里放个衣架子,就是四个棍子弄成一个方框的形状,下面放一对架脚,架脚上放一块板,可以放鞋。吶,就是这样……」 屋子里有方桌,还有早前春纤拿出来的一套白瓷茶器。因茶水早就冷了,便没给黛玉喝,而是倒了一杯放在桌上当墨汁,以方桌为纸,以指为笔的画了一个简易版的衣架子。 随后又就着指尘上的那点水,换了一个晾衣挂。 「好多衣服,都放在箱子里,拿取不方便,时间长了,你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件衣服。再一个,有的衣服只穿了一天,还没脏,叠起来放在箱子里吧,到底不是干净的。不放在箱子里就只能堆得满床都是,还不如做上这么个衣架子,将所有的衣裙都挂在衣架上,干净的,半干不净的都挂在上面,想穿哪件还可以自己挑,自己比对着搭配…哎呀,我怎么这么聪明呢。」 前面的话,黛玉听了还觉得有意思,想着等自己有了屋子也弄个这样的衣架子,可听到最后,尤其是春纤那句自恋的话,直接将黛玉逗笑了。 这人也太自恋了。 「若我晚上住在你这里,你说老太太会不会生气?」 在春纤房间逗留了一会儿,黛玉和春纤便锁上门往回走,回去的时候,黛玉突然这么问春纤。 春纤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大头栽下去,稳住身形后,连忙对黛玉摇头,「祖宗诶,你是想害死我咋的?」 那老太太看了黛玉的信,正有气没处使呢。若黛玉真的住到了她的下人宿舍里,岂不正好撞上了她的枪口? 人家磨刀霍霍向猪羊,那老太太是磨刀霍霍朝她噼…想到那个画面,春纤打了个寒颤,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黛玉见春纤吓成这样,笑得灿烂又可爱。 「知道怕了吧?看你以后还乖不乖,哼!」 「……」 这狐假虎威的小模样真真让人又爱又恨。 一连数日都是风平浪静,无波无澜,这段时间,春纤已经正式和紫鹃雪雁两个接手了黛玉近身的工作。 雪雁万事不出头,但却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心里转着好多小九九,精明着呢,不过人也是极势利的那种。 不像林家出来的,倒更像是贾家出口的。 紫鹃一如书中形容的那般,性子温柔,慧敏体贴,对春纤也从不拿大,由着春纤和黛玉时常打闹,没大没小。闲来做些针线,很娴静的一个妞。 有贤妻良母的潜质。 至于春纤,说是侍候黛玉的丫头,但其实她负责的活计并不多,至于其他…就暂且不提了。 说起来,春纤的日子步入了正轨后,日常不是要跟在黛玉身边,就是在她的那间员工宿舍接待各位供应商。 春纤固定了收货时间,她将时间按院子分成几个时间段。老太太院子里的丫头几点进出,二太太院子里的丫头几时进出,其他人的又是几时几刻。分好后,那些丫头便都会在这个时间段里过来送货结帐。忙而不乱,稳定有续的进行着。 别人都是这般,只宝黛二人房里的丫头却都是春纤自提的。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一回黛玉抄的书了。 将黛玉抄的书放到交易平台上,没过多久就卖出了相当不错的价钱。这钱一交到黛玉手里,小姑娘眼睛发亮,成就感都爆棚了。 也更有工作热情了。 小红也来府里找了春纤两次,春纤也帮着黛玉和小红搭了一回线,黛玉有心考察小红的人品,小红一家有意藉助林如海的势,两人你来我往,又都是伶俐的性子,到是没多久就熟了起来。 第77页 因有赖家的原因在,所以无论是春纤还是小红行事都极为小心,而黛玉此时也知道了春纤曾经无意中救下林茗这件事。 听说是煤气引起的,当晚睡觉前看了好几眼房中的熏笼。 这糟心日子还要过多久呀。 唉~ 这一日,贾母找黛玉过去说话。 本意是给黛玉挪屋子,但为了面子着想,说的都是一些光冕堂皇的理由。黛玉才不管理由是什么呢,只要能搬家就行。 听说是贾敏当年曾经住过的院子时,黛玉的鼻子微微酸了下,便又恢復如初。 便是母亲曾经住过的院子又如何,外祖母若真心疼爱母亲,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爱屋及乌,连外孙女都顾及不上,一间屋子又怎么可能会被外祖母放在心上,她的感动没那么廉价。 少时,老太太又说了搬家的吉日,又叫黛玉一会儿去看看那屋子,这个话题便结束了。 出了老太太的暖阁,黛玉眼底都是兴奋和喜悦,她并没有先去看屋子,而是回了碧纱橱。 她得叫上春纤一道去,然后还可以好好的布置一回她的新屋子。 然而黛玉刚到碧纱橱,就看到宝玉的丫头在给她挤眉弄眼。黛玉见此便知道里间应该是来了叫丫头们不喜的人。 能叫宝玉房里的丫头们都不喜欢的…应该是和宝玉奶娘李嬷嬷同类人。 这么一想,黛玉便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她那进了府就跟断线风筝一般的奶娘王嬷嬷。 在心里算了一回日子,心情有些复杂。 从京城送信到扬州,再将回信捎回京城,她的这位奶娘将日期天数掐的刚刚好。 黛玉一进里间,果然是她的那位奶娘正坐在小榻上指点春纤针线呢。 撇了撇嘴,黛玉嘴利如刀般的朝二人砍去,「奶娘今日怎么得空?还竟指点起这笨丫头来了。都省省吧,何苦来哉。」 「姑娘说这话我可不爱听,我虽笨些,可人勤快呀,不过是学的晚了些,且等时日长了指定叫姑娘刮目相看。」春纤将针线放进针线笸箩,很有骨气的怼黛玉,「姑娘刚去老太太那里,王嬷嬷就来了。有日子不见,特意来给姑娘请安,光是这份心思,姑娘就不应该一回来就那般说话。叫嬷嬷听了,还以为姑娘心里恼了她老人家呢。」 春纤起身给黛玉倒了杯热果茶,回身又拿起桌上的茶壶给王嬷嬷续杯,道:「嬷嬷自小奶大姑娘,她什么脾气您老最是知道。姑娘这是有些日子不曾见您来看她,心里想您想的慌,朝您撒娇呢。」 「……」 黛玉闻言眼底出现笑意,转身时洽巧看到王嬷嬷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这坏丫头见天的说自己嘴笨,自己是实诚人,今儿她算是见识到什么是实诚人的嘴笨了。 心里压着即将搬新居的喜意,黛玉也没再端着拿乔,打发春纤去外间,问起了王嬷嬷的来意。 第四十七章 王嬷嬷自打进了荣国府, 开始两天还知道时常到碧纱橱转转看看黛玉过得如何,只没两天,就极少过来了。 不过黛玉房里的消息, 她到是一直都盯着。知道春纤得黛玉喜欢, 来了碧纱橱对春纤的态度也极是温和。一边教指导春纤针线,一边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套春纤的话。 若是旁人, 也许春纤还不会瞬间进入备战状态。可她和黛玉等了王嬷嬷许久,她一来,春纤整个人都兴奋了,又怎么可能真被王嬷嬷套路住。 一个自认为是有心算无心, 一个是真的有心算无心,若不是主角还没登场, 这二人还真能唱出一台大戏。 春纤拿着她的针线笸箩去了外间, 黛玉才用早前经过春纤数次彩排后肯定的演技一脸迫切的问王嬷嬷,是不是她老子来信了。 「这些日子老奴天不亮就去驿站守着, 生怕错过了老爷的回信。一连守了多日,连姑娘这里都疏忽了,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 叫我等到了。」王嬷嬷一边说,一边自衣襟里拿出一封信递与黛玉。 黛玉接过信,一打眼就是信封上她那位贾先生的『我儿亲启』四个字,当即就心凉了半截。 之前黛玉和春纤打赌, 如果王嬷嬷真拿了贾雨村字迹的家书回来, 那打收到家书的那天起, 黛玉就要每天给春纤写一首以她为原形的,类似《洛神赋》的赞美文章或小诗,要一直写到她们俩分开的那天。 要极尽抒情夸张, 还要写的真情实感,最重要的是让读的人一看就知道黛玉写的是春纤…… 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窃的跟那坏丫头打这种赌呢。 呜呜呜~ 面无表情的将信打开,看着通篇的贾先生字体,黛玉真的很出戏。半响,将整封家书读完,黛玉还有心情想替笔之人才学几何。 「这些日子我日也盼,夜也盼,可算将嬷嬷盼来。不瞒嬷嬷,我早就料到父亲会这么说。」顿了顿,黛玉嘆了口气,復又说道,「前日我又写了一封信,烦嬷嬷再帮我送回扬州去吧。」 之所以还要叫王嬷嬷送信,是因为黛玉还需要一封贾雨村笔迹的家书。 黛玉最近接触了一回小红,对她印象也还好。只是一朝被咬蛇,十年怕井绳的事情还是发生在了黛玉身上。 她准备将她写给林如海的家书和王嬷嬷捎来的林如海的家书一併请小红送回扬州去。但为防意外,她还会在这么做之前,再收集一份王嬷嬷的证据。 第78页 将证据握在自己手里,总不会白握着。 …… 王嬷嬷眉头皱了一下,也说不出什么关心的话。只接过黛玉递过来的信,寥寥数语后又离开了。 其实这里就有一个极大的破绽。 若王嬷嬷真关心黛玉,就一定会向黛玉询问这封家书的内容。可王嬷嬷并没有询问,一来可以说是她对黛玉的关心不够,二来便是这封信说不定在她身边放了多久,人家早就将封里的内容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王嬷嬷前脚离开碧纱橱,春纤后脚便进了里间。见黛玉拉着个小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便促狭的拿过文房四宝,积极主动的铺陈研墨。 「姑娘,愿赌服输。」磨好墨,还帮黛玉蘸上墨汁,这才举着笔送到黛玉跟前。 别想那些糟心的人和糟心的事,现在就卖力的夸姐吧。 什么样的赞美,姐都承受得住。 黛玉接过笔,看看面前铺好的宣纸,再抬头看看一脸得意期待的春纤,整个人都不好了。 几次握笔悬于纸上,最后又都收了回去。几次过后,黛玉干脆将笔放笔架上,抬起头一脸为难,「你换个赌注吧。」小女子才疏学浅,真的做不到哇。 多美好的词弄来形容春纤,都叫黛玉有一种面目皆非之感。想到歷史长河中那些能够将假话说得面不改色的大能者,黛玉自愧不如。 自恋也没这般自恋的,黛玉到底在春縴手下逃过一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决定下次再也不跟春纤打赌了。 这会儿两人叫了个婆子引她们去了老太太说的那个小跨院。到小跨院门口时,黛玉和春纤同时抬头看了一眼月洞门上方刻在石头上的两个字。 —『晓苑』— 「晓苑?这是小跨院的名字吗?」春纤问领路的那个婆子。 那婆子笑道,「咱们到是没见谁这么叫过。都是小跨院,小跨院的叫。」 黛玉没言语,一双眼睛直直的朝里看。到是问话的春纤在进入院子的时候,还下意识的回望了一眼这个月亮门。 还行,月亮门在外面看不出门道来,但从里面看,是有两扇门板的。夜里将门关了,倒也安全。 不过这院子本就是荣庆堂的一处,又离老太太的正房极近,倒也未必需要关门落锁。 对了,这月亮门两侧各往外延伸了一段秀气游廊。 一边游廊接入小院里那个极小的凉亭处,一边则延伸到屋子的房檐下。 可以说,若是有雨雪的天气,进入小院的人走这条秀气游廊,极为便宜。而且院子里当差的丫头婆子也受用…… 到了地方,春纤随手赏了那婆子几个铜板,便和黛玉两个逛了起来。 三间正房,不大不小,中间堂屋可以待客,东西两间正暖阁一间做卧室,一间做书房也就是了。至于两间耳房,春纤和黛玉都决定将挨着卧室的那间耳房布置成衣帽间。 小跨院的耳房除了比正房略矮几分,其前后长度都跟正房相等,面积着实不小。 黛玉听取了春纤的建议,卧室里的耳房,靠后的一半挂上帘帐,就是一个衣帽间。靠前那一半,则准备摆上浴桶,脸架和恭桶。 因京城位北,冬季过于寒冷。所以虽然浴桶摆耳房,但黛玉若是冬天想要洗澡还是得将浴桶抬到带炕的卧室去。 不然洗一次,就得患上一迴风寒。 脸架只是顺便放在那里的,恭桶却是黛玉最重要的规划。 反正这间耳房是一定会薰香的,恭桶放在这里正合适。 其实按着这个时代的房屋布局,恭桶一般会放在架子床床脚的一块区域。 恭桶上面是把椅子,人坐在椅子上,前面再挂上帘子,遮挡视线和味道。碧纱橱里间便是这样的安排,等知道宝玉房里也是这样安排的时候,春纤给黛玉值夜的时候就再也没睡过小榻了。 忒特么近了,躺在那里都能听到宝玉放水的声音。 卧室是典型的京城式样。 卧室最里侧,靠墙摆着一张架子床。而最外面的窗下则是一张火炕,上面一个雕花炕桌,一组炕柜,一扇精緻奢华的炕屏。屋里还摆了一组立柜,立柜旁边便是耳房的门。耳房门的那一侧,就是一个梳妆檯,而梳妆檯的对面又摆了一架多宝阁组柜…… 卧室一出来就是堂屋,堂屋的布局很常见。 最里面一架大屏风,屏风前一张罗汉榻,门与罗汉榻中间有一张雕花小圆桌和一套的鼓凳。堂屋的家具不需要懂行的人来鉴,都能看出是成套的黄花梨家俱。 应该说,加上卧室里的架子床,梳妆檯等等家具,这屋子里的家俱明显是一套的。 「哇,好多书呀。」春纤和黛玉对堂屋的布局没兴趣,两人直接走到了要做书房的那间东暖阁。 一进来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几组装满了书的书柜以及一张临窗而放的书案。 黛玉来京城带了不少书,但跟这屋子里的书相比,逊色很多。 随手打开,也不知道是原主人爱书还是这些书都不曾被人过,书页新的犹如刚刚买回来的样子。 看着这些书,黛玉眼睛发亮,她不但又有新书可以看,她还可以多抄几本不同的书做生意。 想到最近得的工钱,黛玉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小骄傲。 这些工钱倒不单单是抄书得来的,还有她写的一篇文章。 第79页 尤其是春纤看到那篇文章时还曾说,若女子能科举,她一定能跟她老子一起组个一门双探花的佳话。 当然了,若黛玉知道春纤压根就没怎么看懂她那篇八股文,估计当场就得炸毛了。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这会儿两人还在商量着书房这边的耳房做什么使。 库房,杂物房,随便什么,就是可以放各种东西的地方呗。 和黛玉一起布置新居,让春纤有一种在玩过家家的快乐。这里要怎样,那里要怎样,俩人玩的不亦乐乎。 一直到紫鹃找过来,俩人才意犹未尽的往回走。 「林妹妹,我听说你要搬出去了?」一见黛玉回来,宝玉就迎了上去,一脸的焦急,「住的好好的,做甚要搬出去。我不要你搬。」 「我凭什么不能搬?我就要搬。」一进门就听到这话,黛玉直接炸毛了。 宝玉见此也急了,一脸委屈。「我就不要你搬。」 「我就搬,就搬。」好不容易盼到搬新家了,黛玉能因为宝玉就不搬了?那简单是痴人说梦。 「不要,不要。」 「就要,就要。」 …… 春纤跟在黛玉身后,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两个小孩在那里幼稚的你来我往。走到紫鹃跟前,小声问紫鹃叫她们回来做什么? 紫鹃朝宝玉努了努嘴,小声道,「还不是那位主儿,听说姑娘要搬出碧纱橱,就闹开了。」 「他闹他的,跟咱们什么事?」说这话时,春纤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紫鹃。 「这也是能浑说的。」紫鹃不疑有他,斜了春纤一眼,「还不快去劝劝住姑娘,叫她别跟宝玉使性子。宝玉那性子哄着他些也就是了,姑娘何苦跟他硬碰硬。」 「姐姐说的也是这个理。」春纤垂眸,有些心不在焉的附和了一句。然后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两小孩吵架拌嘴。 春纤没主动拉架,其他丫头也就只有袭人和紫鹃急上火的左右劝着。最后还是老太太听一这边吵吵闹闹的,让人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才知道是小兄妹正拌嘴呢。 于是老太太出马,一个顶仨的拉了架不说,还劝住了宝玉别在搬家这事上闹。 理由和上次跟宝玉解释黛玉的玉是一个道理。 那是你姑母出嫁前的院子,你妹妹思念亡母想要过去住些日子,你很不应该这么跟她闹。你再闹,你妹妹生气了就回扬州了。 宝玉一听这话,哪还有心思闹,连忙起身给黛玉赔罪。 黛玉面上不显,心里却狠狠记了宝玉一笔。 是夜熄灯就寝,黛玉拉着春纤说了小半夜的话,见宝玉和外间的丫头都睡熟了这才推着春纤起身。 黛玉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等春纤,春纤光着脚丫,拿着晚膳前准备的响锣悄悄的来到小榻处。 要知道黛玉里间的小榻和宝玉外间的大床就隔了一道薄薄的屏风墙,夜深人静的时候别说宝玉翻身了,就是喘气粗一些都听得真真的。 这会儿春纤拿了个响锣,站在小榻前,回身看了一眼黛玉,又在心里数了一二三后,迅速用锤鼓狠狠的在响锣上勐烈的敲了一通。然后抱着作案工具迅速跑回黛玉床上,又将作案工作塞到身.下的褥子里,被子一盖,两人头靠头迅速装睡…… 春纤弄来的响锣是大街上打更人敲的,声音又响又振耳,还能传出好远的那种。 打更的在街上敲,都能传到院子里。春纤几乎是在宝玉的床头敲锣了,那效果相当的震撼了。 而就在春纤跳上床时,宝玉就被吓醒了。勐的坐起来,整个人都缩在袭人怀里。 话说,你们能想像吗? 这么缺德的主意竟然不是春纤出了。 第四十八章 从入荣国府的那天开始算, 宝玉几乎是踩在黛玉的神经上跳芭蕾。不过区区月余,黛玉对宝玉的厌烦已经到了她忍耐的极限。 宝玉摔玉,让黛玉又惊又尴尬, 更多的是难看和替母亲的不值。 宝玉着红,一身大红满绣, 心里对亡母没有半分尊敬。言语间,也没一句对母亲病逝的哀伤。更可气的是他竟然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还有宝玉口无遮拦, 轻蔑读书人, 说为官者皆为蠢不堪之流。而她林家乃五代列候的书香世家, 她父亲更是以探花郎的身份入仕。宝玉这话, 分明是指着和尚卖贼秃呢。 从宝玉言行一直到碧纱橱居住的各种不便, 从贾母的几次三番的拿贾敏说事,黛玉能忍到今天才破功, 也绝对是忍性极佳了。 这一次, 老太太为了哄宝玉又拿贾敏说事, 黛玉就真的忍无可忍了。 人死为大,你们却一遍遍的将母亲当理由拎出来哄孩子玩…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不给宝玉一个教训,她咽不下这口气。 春纤的出现打断了黛玉与宝玉既定的命运轨迹的同时,春纤还给黛玉提供一条退路, 一个选择,若非如此,对姐妹们最是温柔小意的宝玉正好可以抚平黛玉离乡之苦以及寄人离下后的各种委屈。 就像溺水之人能够抓到的最近的一根浮木,哪怕上面长满了扎人的刺,也会义无反顾紧紧抓住它,不松手。 对于宝玉的失礼和言语冒失的『无心冒犯』,也会有选择的去原谅。 然而世事无常,这世间总会存在让人难以意料也无法理解的意外。 第80页 春纤就是那个意外。 自打春纤横插一脚进来后, 黛玉受其影响颇多。她不再自欺欺人的以为荣国府是个宜居之地,也不再迴避奶娘王嬷嬷犯的错,更不在自怜自哀,感嘆福薄缘浅。 她开始和春纤做生意,自己赚取私房钱。随之而来的是手头宽裕后,她就发现荣国府的生活原来还可以如此轻松。 如今的黛玉日常除了一边读书,抄书外,已经尝试着去破题,去写男子科举的八股文章。 黛玉听过春纤想的一些外面的故事。好多的姑娘因为是女儿家不被家里重视,当成牛马奴役。等姑娘们有了谋生的手段,用能力证明自己的价值后,她的家人都在为曾经错待她而自责,也为她的成就感动骄傲。 黛玉想,如果不能成为林招弟,那就让她成为林胜男。 她要让父亲看见她的变化,相信她,重视她。 于是她从一刻开始,她不再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她一点一点的探出头,换位思考,再换个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 春纤说的对,这世上所有的事都需要靠对比。 如果不能十全十美,那就去跟没你过得好的人比幸福。 然后每次对比完,她总会在斗嘴互殴时,下意识的让着春纤。 此时被锣声惊硬的宝玉吓了一跳,趴在袭人怀里还在瑟瑟发抖。袭人也惊了一下,想要起身却被宝玉抱得死紧。 最后袭人也顾不上里间的黛玉和其他规矩,直接扬声朝外面喊了两声,守在门外值夜的小丫头们鱼贯而入,一个个的脸上也都带着惊愕莫名。 黛玉和春纤听到动静,在被子底下你掐我一下,我捏你一下,然后春纤才按计划坐起身,披着衣服去了外间。 「刚刚是怎么了?哪来的动静呀?我们姑娘都吓到了。」一边将披在肩上的衣服穿好,一边装得跟真事似的继续问道,「这三更半夜的,吓死人了。这会儿我的心还扑通扑通跳呢。」 「快别提了,我们宝玉吓得到现在还不敢抬头呢。」袭人见宝玉吓成这样也不敢自专,直唤丫头去将鸳鸯叫过来,看看是不是请个太医过来瞧瞧。 「那正好,我们姑娘也吓着了。太医来了一道给诊诊。」春纤听袭人这么吩咐,连忙插了一句。 「林姑娘怎么样了?」 「惊着了,哭得停不下来。这会儿手也软,脚也软,在床上躺着呢。」 「别说宝玉和林姑娘了,我三魂六魄都少了一半。」晴雯打了个哈欠,也对刚刚出现的声音好奇又害怕。「就跟在屋子里敲似的。」 一群丫头你一句,我一句,春纤还不嫌麻烦的叫小丫头去将紫鹃和雪雁叫来,然后就见鸳鸯披着外衣走了过了进来。 「也不知道哪来的锣声,怎么就吓着了?老太太觉浅,已经听说了,正打发人去请太医呢。」 那锣几乎就在宝玉耳边敲的,宝玉听到的声音,受到的惊吓自然最大。其次就是陪宝玉入睡袭人,剩下的黛玉和春纤…好吧,这是始作俑者,谁受惊吓也轮不到她俩。 除了她二人,就是睡在外间炕上的晴雯。 剩下的人又隔了一层,距离再远些的就没那么震撼了。声音传到贾母那里…其实已经减了三分强度了。 不过这寂静无声的夜里,再小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黛玉这招着实损了些。 鸳鸯看了一会儿宝玉,又进里间看了一会儿吓哭的黛玉。见黛玉一张小脸露在外面,一双眼睛红得跟只兔子似的趴在被窝里,不由心生怜惜。 同样是被吓到了,宝玉就跟众星捧月似的,而林姑娘这里却只有一个刚提上来的二等丫头陪着。 心下不由嘆了口气,鸳鸯柔声笑道,「姑娘别怕,许是哪个上夜的婆子吃醉了酒。已经叫人去请太医了,一会儿喝碗安神汤,明儿一早起来就好了。」 「嗯,我不怕。」 黛玉大眼睛眨巴眨巴,声音奶声奶气,又乖又懂事。可这副样子看在鸳鸯眼里却觉得黛玉跟个小可怜没两样了。 哎呦,这小孩咋就这么懂事呢。 春纤翻了个白眼,觉得黛玉这是在恶意卖萌。 这妹纸…有进军演艺圈的潜力哇。 太医来了,分别给宝玉和黛玉诊了一回脉,然后开了同一副安神汤便走了。 抓了药,又煎了汤,丫头们侍候宝黛玉二人服下后,这才各自散去。 春纤打了个哈欠,将碧纱橱留给事后过来的紫鹃和雪雁,便趁人不备带着作案工具熘之大吉了。 从谁那里拿铜响锣,什么时候敲锣,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什么时候将紫鹃叫过来,什么时候叫春纤以回房休息的理由处理作案工作,这些都是黛玉一个人计划好了,由春纤帮着实施的。 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春纤整个人都惊了。 那一剎那,春纤都想问问黛玉,你是重生了还是穿越了。 但不管怎么说吧,看到这样黑心包子馅的黛玉,春纤却觉得又爽又带感。 林胜男,你行哒。 回到房间,看着被黛玉用画画染料画成牡丹花的铜锣,心里再次佩服黛玉这小孩有一颗玲珑心思。 原本的铜锣就是金属面的,但黛玉拿到锣后,为了方便销赃,这位眼珠子转了转,就将铜锣两面都画了画。 一面是盛开的牡丹花,一面是枝叶繁绕的牡丹枝叶和花骨朵。 第81页 这么一画,如果来不及销赃,春纤完全可以将这面铜锣置于人前,而让人忽视它本身的用途。 回到自己房间,春纤反覆的看了几眼这铜锣,本来是想要将它直接卖给交易平台的,但又担心之后还会用到它,便随手丢进了交易平台里暂存了。 宝玉是睡到一半被炒醒的,黛玉是怕一觉睡过头一直熬到这个时候都没闭眼的。别说黛玉这会儿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春纤的眼睛也不好受。 干干涩涩的,特别不舒服。 拿了过毛巾,用热水浸了,拧干放在眼睛处热敷了一会儿,感觉舒服了些,春纤才睡下不提。 翌日一早,整个荣国府的人都在议论昨夜的锣响。有人说就在他们耳边响起,有人说感觉就在屋子里敲的。还有人说,看到了一个黑影,一边飘一边敲,最后那黑影飘着飘着就看不见了…… 消息越传越离谱,贾政听说了,还骂了几句子不语怪力乱言,然后在某些有心人的怂恿下,认为是宝玉为了逃避第二天新先生抽查学问故意闹出来的。 没错,宝玉又有了新的家庭教师,而宝玉为了这事还跟老太太撒了好半天的娇。 老太太那就是个溺爱宝玉没边的性子,一见宝玉这样,直接发话了,说眼瞧着就过年了,叫等过了年再让宝玉上学。 贾政听了没法,只与那新来的教书先生说好了年后开学的日子。这书先生也是初入京城,尚不知道荣国府和宝玉这里是个什么情况。还想着好好教导宝玉读书,虽年前不能进学,但他可以考较一回宝玉的读书进度,趁这段时间整理一套教案来。 贾政一听这话,也甚觉有理,便通知宝玉明儿一早就去新先生那报到。 然而谁又能想到前一天夜里就闹出了这么件事呢。 这巧合的,也怪不得贾政怀疑宝玉贼喊捉贼了。 赵姨娘不知道从哪打听到府里给宝玉新请的先生是个有大学问的,于是趁贾政去她那时,先在贾政耳边暗示宝玉有装病的前科,然后转头就提起贾环最近如何如何乖巧懂事,那先生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让先生给环哥儿启个蒙啥的。 就算宝玉不要,丢了也不能给贾环,这是王夫人一惯的心理活动标准。赵姨娘的一番爱子心切,又直接叫王夫人将宝玉受惊这事的全部目光转移了到了赵姨娘身上。 这事八成就是这个贱人干的。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正和春纤两个你一口我一口的分着安神汤。 有祸一起闯,有药一起喝。 第四十九章 黛玉受了『惊吓』, 和宝玉一块养了好些天。 她和春纤排排坐吃果子,没留下半点受惊后遗症,但宝玉却留下了个尿床的小毛病。 这种事情, 开始的时候宝玉自己臊的慌, 不许人往外说, 除了屋里侍候宝玉的丫头和住的太近的黛玉等人便没人知道了。 如果一次两次的, 这种事情也就瞒住了, 可架不住这种事情发生的频率太频繁呀。 宝玉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尿一回床,那垫着的褥子, 盖着的被子都需要拆洗更换。 于是没两天,整个荣庆堂便都知道宝玉尿床了。 这给宝玉臊的都不好意思出屋子了。 黛玉一边觉得宝玉这么大了还尿床, 嫌弃得不要不要的,一边又特别忐忑不安的问春纤,她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份了。 春纤摇头, 说服黛玉的同时也在努力说服自己。 她说宝玉的事不是她们的错。你看同样是受惊,同样是一张床,袭人不就啥事都没有嘛,但其实春纤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种事情也忒奇葩了吧。她怀疑自己穿越了一个假红楼。 这么想的同时, 春纤又想到再过个一两年宝玉还要和袭人学做人,就又有些接受不能。 今年还尿床的小屁孩, 你袭人到底是咋下得口的呀。 其实春纤见到宝玉房里的小姑娘在照顾一个尿床的小孩时, 不由想到她在现代时的一些往事。 不记得那是大几了,家里来了小孩, 尿在了家里的沙发上, 弄得客厅的沙发和地板都是尿渍。 春纤当时就有些变脸, 但顾忌着她主人的身份, 没表现任何言论, 也没做任何让人下不来台的事。 然而客人前脚一离开,春纤后脚就炸毛了。 对着父母一顿抱怨,说什么请客吃饭为什么不去外面的饭店。 还非要丢掉沙发套和擦地的拖把,还任性的不准父母再请那家人来做客。 春纤记得就这样的任性后,她父母还夸她长大了,懂事了,没当场给客人难堪……想想自己当时的年纪,再想想袭人几个丫头现在的年纪,春纤便觉得还是现代好,个个都是小公主,父母手心的宝。 贴身侍候宝玉的都是年轻小姑娘,宝玉尿床这事见宝玉害羞便都没往上报。 等宝玉尿床的事传扬开后,无论是经事的老太太,王夫人还是年纪轻轻的凤姐儿,问了一遍宝玉尿床从哪开开始的后,便都想到了宝玉如此可能就是吓出来的。 按着这个时代的习俗,那就得找个有道行的人来给宝玉叫魂。 一说这种事,贾母和王夫人便都想起了宝玉的干娘马道婆。 于是婆媳俩个也没耽误,一连声的打发赖大的派人去接。 马道婆来的很快,主要是她最近活少,荣国府又向来大方。于是收拾了自己的傢伙式坐着赖大接她的马车来了。 第82页 马道婆确实有些道行,她一见宝玉就看出宝玉吓着了。再听了贾母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那夜之事的交待,就更加肯定自己的诊断了。 「 老太太,太太奶奶们无需担心,我写个拘魂马,夜里趁着宝哥儿睡熟,在他头顶念几遍,再一把烧了,也就没事了。」 受惊的基本操作,没啥难度。 马道婆没将这事说得多大多玄乎,到也更叫人信服。 贾母等人不疑有他,一边客气的烦请马道婆费心些,一边又让下人收拾一间客房给马道婆休息,等晚上烧了拘魂马,明日再请马道婆归家。 等马道婆离了碧纱橱,黛玉才一脸惊奇的拉上春纤出去散步。 碧纱橱不是说话的地方,人多口杂,一个不妨就叫人听了去。 自打春纤有了单身宿舍,黛玉和春纤俩个便总会借着散步的由头跑那里去说悄悄话。 春纤早就将她脑子里那套供暖设备找人做出来了,这套设备足足花了春纤三分之一的积蓄。 虽是如此,但为了屋子里的温度,便是花得再多些,春纤也不会吝啬。 毕竟她这个身份,她身处的这个时代,一个小小的感冒都可能要了她的小命呢。就算不死,也要蜕成皮。 这套设备的原理很简单,但因花了不少银子,春纤自己又不能解释这些银子的出处,于是这套设备在安装时花的心思比设计它用的心思更多。好在一切顺利,这套设备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大冬天躲在春纤这里,让黛玉有一种安全感。仿佛外面就是战场,只有这里是自己的大后方。 黛玉从小长在南方,来了京城后,一直很怕冷。她喜欢上了宝玉外间,晴雯经常坐着的那张靠窗炕,有时宝玉不在,她和丫头们关系处的还不错,在上面坐卧过几回…暖和是暖和,就是总上火。 后来黛玉总结了一下,火炕用来暖屋子比直接坐卧其上更适合她的体质。 想到后天就可以搬新屋,新屋的卧室还有那么一张炕,黛玉心里高兴,眼底也全是笑。别说黛玉高兴了,春纤也替黛玉高兴。 碧纱橱里间真心不是久居之地。不但不通风,不透气,没阳光,里间还比外间阴冷许多。 最重要的是不隔音,太吵杂了。这样的环境根本没办法安心休息。 而如果一个人在自己的卧室都不能感觉到安心踏实,那这日子得过得多糟心呀。 长此以往,身体能好? 反正自己越是住的舒服,春纤就越同情黛玉。还是姑娘小姐呢,住的都不如她这个打工仔。 「你又在心里说我什么呢?」黛玉一见春纤那个表情便猜春纤是不是在心里腹诽她。眯着眼睛看向春纤时,脸上还摆出一副『我超凶』的样子。 啧,瞧把你能的。 春纤没理会黛玉的威胁,从一旁的碳炉里扒拉出一颗烤得黑乎乎的红薯来。红薯在双手中来回移动,将上面那层浮层抖落后,春纤又去一旁拿了两个小碗和小银勺子。将红薯一分为二,放到两个小碗里,再将小银勺子放在红薯芯里。 一只碗递给了黛玉,一只自己端着,然后和黛玉并排坐在床上用小勺挖着红薯肉吃。 春纤特别的馋,也不是只馋肉,她就是喜欢吃。喜欢吃各种好吃的,就算吃饱了,看到好吃的,也还能再吃几口。现在有了自己的住处,春纤活得就更滋润了。 她不但自己吃,还总爱带着黛玉一道吃。 而且春纤还有个特别不好的习惯,她吃什么都喜欢一边自己吃,一边餵身边的人。通常就是『这个好吃,你尝尝。』,『这个好难吃呀,你也尝尝。』好吃不好吃的都餵的那种。 黛玉被春纤餵的都习惯在她递吃的过来时,下意识张口了。烤的香喷喷的红薯,烧得脆香的鸡蛋,还有花生,栗子,水豆腐…… 春纤还自己弄了个小沙锅和双耳小铁锅。 有回两人淘气,还在春纤的房间里煮了锅加了很多东西,看起来就乱七.八糟的粥。 前两天,就在这间屋子里,黛玉和春纤就蹲在碳炉前,将切得薄薄的土豆放在碳炉盖子上烤…好吃是好吃,黛玉的裙子却被烧出了个窟窿来。 所以这几天黛玉都特别小心自己的裙子。 千里迢迢的从扬州来,又是地道的江南人,自小身体还弱,但黛玉就在春纤带着各种吃,各种玩闹的情况下,硬生生的挺过了最初的水土不服和京城冬天的洗礼。 个把月的时间,黛玉没有瘦,身上也没见长多少肉,但对于一个自小吃药经常生病的小孩来说,这已经是种奇蹟了。 京城的人不了解黛玉的情况,跟着黛玉出来的人又不在意这些『小事』,竟没一人会因为黛玉的健康而欣喜。好在如今的黛玉已经不会因着这些小事自哀自怜,顾影神伤。…… 「早起跟姐妹们去荣禧堂,听说金陵薛家的哥儿打死了人。」将粘在牙上的红薯舔干净,黛玉才跟今天又偷懒的春纤说府里的最新八卦,「薛家你知道吗,就是二舅母亲妹妹的夫家。 听说……」黛玉有些想不明白这样的人家,怎么就不能好好的教养子孙。非要等到出了祸事,到处求人。 「溺爱。」早就吃完红薯的春纤,喝了杯温茶后,又倒了一杯给黛玉。「你说外祖母再这样溺爱宝玉,宝玉将来会不会成为了第二个打死人的薛家哥儿?」 第83页 春纤闻言,差点呛到。眼角抽抽的回了句「…你想多了。」 黛玉觉得春纤回答得太武断。 宝玉转年八岁,虽然年纪看着还小,但如果不及时对他正确教养,谁能保证今日之薛哥儿不是来日之宝玉。 春纤:你也太看得起宝玉了,他就不是那块料。再过多少年都一样。 「我觉得你现在担心这个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想一想如今金陵那位父母官呢。」 「你说贾先生?」黛玉想了想,抿唇,「你是担心贾先生接了外祖家的信会徇私枉法?」 「我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你老子知道这事后会是什么态度?你二舅舅知道了又会做何想?」 春纤从一旁拿出一双棉鞋,一边将脚上这双换下来,一边笑着与黛玉说话。 只是细听她这个话,却叫人不得不多想。「你肯定贾先生会徇私枉法?」 黛玉及其聪慧,一听春纤这话音,便已经明白春纤未尽之意。「我还肯定此案了结后,薛家那位薛姨妈会带着一双儿上京城。说个光冕堂皇的理由,然后小住变长住呢。」 春纤说完,见黛玉已经是一脑门的雾水了,便笑着将自己早前的猜测说与黛玉听。黛玉皱眉听完,半晌不语。「若果真如此,竟不知要如何评说了。」 黛玉嘆了口气,心里有些意难平,「且待事情了结,我定将此事悉数禀于父亲知晓。」 无论贾先生是否徇私枉法,二舅母和琏二嫂子不顾律法公证,包揽诉讼这件事都必须让父亲知道。 二舅母嫁到荣国府几十年,就连琏二嫂子嫁过来也有几年的时间了。 如果二舅舅和琏二嫂子的行为是外祖母教导出来…那么父亲您送女儿来京都,就是让女儿学习这样的教养行事? 如果二舅母与琏二嫂子的行为不是外祖母教导出来的,那问题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外祖母都没将 王氏姑侄教养出来,您还能相信外祖母能教养好我吗? 黛玉想,如果她老子看到这样一封信还能把持的住不接她回家,那她就有理由怀疑她老子送她来京城的目的有多不单纯。 春纤说过,这世上最兵不血刃的办法就是——养坏女儿,嫁给仇人。 第五十章 黛玉搬新居那天, 京城这地界下了场小雪,春纤和黛玉合打一把油纸伞走的极慢。 黛玉时不时的伸手去接伞外的雪花,神情带着不可思议。扬州很少下雪, 至少在黛玉的记忆里,她几乎没有雪的记忆。 旧年读书,看到许多描写雪景的词诗, 黛玉还曾憧憬过。那会儿贾敏会给她讲京城每年冬天都会下雪,漫天鹅毛飞雪,以及大雪压枝头, 满园银白的盛景。 闺阁女儿还会赏雪做诗,还会不约而同的穿上自己最好的石榴裙, 在梅树下折枝嬉戏打闹。白雪, 红梅,石榴裙,是贾敏心中最美的一幅画了,也让黛玉每每听了都心生嚮往。 而林如海却会告诉黛玉, 雪虽美, 却不是人人都有心情去欣赏。勛贵富户, 家底殷实之家也许还会有心情赏雪品茗围座写诗画, 但普通人家尤其是那些贫寒百姓之家,一但下雪,日子便难熬了。 再从雪崩,压塌等等方面开始说起…黛玉心中对雪最后的一份美好期许都变得黯淡无光。 春纤一边打伞,一这听黛玉说那些旧事,心中对林如海俩口子也是佩服得无体投地, 这夫妻俩的教育方式真是绝了。 这就像浪漫主义的马萨拉蒂和现实主义越野悍马那么『砰』的一声撞到了一起, 林小朋友没精神分裂都是主角光环开到了最大了。 「我以前也挺喜欢下雪的, 我妈有两件貂皮大衣,下雪天就会穿出去。你知道貂皮大衣怎么清洗吗?去郊外人少的地方,那里的雪没人踩,又厚又干净,之后拿出大衣用力的将衣服往雪地上摔打。衣服上的尘土浮灰便都落进了雪里。」 送到皮草店里的清理费用太高不说,你还都无法确定人家是怎么给你洗的。说不定还没有你自己这么处理的干净呢。 「来了这里以后,我就再也不喜欢雪了。去年冬天,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在心里祈祷明儿千万别下雪……」将伞往黛玉头顶移了移,春纤才继续往下说,「日子虽然苦了些,不过我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天一冷,我就想着到了吃暖锅的季节。热热唿唿的吃上一顿,别提多美了。还有冻梨,用水泡软了,轻轻的咬上一口,那梨汁又冰又甜……」 雪雁带着人收拾碧纱橱,紫鹃则在小院那边指挥布置。一下子就显得黛玉和春纤有些无所事事。 为了耽误紫鹃等人收拾屋子,黛玉和春纤从碧纱橱出来还绕了一段路。 这一绕就绕到了荣国府的小花园。花园里的腊梅都在争相绽放,一片片的梅花,远远看去,煞是好看。 然而这一两年的红楼生活,让看到这些花的春纤觉得不太实用。 就不能种些果子树?京白梨不也挺好?都是种树,就种些只能看不能吃的,完事想吃果子还得花银子出去买?跟冤大头似的。 反正将来她有宅子了,才不这么败家呢。 走走停停,又挑了那开得极好的梅花折了几只,春纤和黛玉才往新居走。 「前儿老太太还说宝玉最是孝顺,摘朵花都想着她。」黛玉想到宝玉不但给丫头们摘花,还将老太太留给他的稀罕吃食也留给丫头们吃,心里就有些说不上来的腻味。 第84页 「这一枝,你帮我给老太太送去,也算我的孝心。」借花献佛,谁不会呀。「一会儿叫紫鹃送吧。」 春纤没伸手接,抬了抬下巴, 「老太太一高兴,指不定就有赏赐。再一个,今儿搬新屋子,老太太也定会有话叮嘱,叫紫鹃去正好。」 「你到是不揽功。」 「那是。」 春纤只当没听出黛玉话里的打趣,一脸骄傲,「就这一点好处,都叫姑娘发现了。您甭跟我客气,想怎么夸就怎么夸吧。」 「怎么会只有一点好处,我到是想夸你字写的好,只是一般人欣赏不来。」 顿了顿,黛玉看了一眼春纤送她的帕子,神色轻快,「到是这个比以前做的好了。」 春纤将自己绣得最好的一条帕子送给黛玉,黛玉看着上面那磕碜的针线也没嫌弃,见天用着。 「我早跟姑娘说过,我不是天生的手笨,我是起步晚了。等我再练练,过两年给姑娘绣个大件看看。」看看过个眼瘾就行了,看完她就卖给交易平台。 「这是你说的,那可我可等着了。」黛玉没听懂春纤『看看』二字的真意,还以为春纤要绣了送她,心里竟是欢喜。 「不过你那字,确实还需要多练练。」 轮到春纤值夜的时候,第二天早上春纤都会跟着黛玉一块练字。 如今春纤的三百千已经全都能背下来了。就是这字短时间没办法练出来。 黛玉心里一直在猜测春纤入府前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她知道春纤定然是启过蒙的,听她说话便可知她读过许多书。但三百千这样的启蒙书,她竟然都背不下来,这就叫黛玉有些好奇给她启蒙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春纤的字,如果仔细看,她的字是有笔风,自成一体的。但为什么用毛笔写出来的字却那么难看呢。还有她的眼界见识,仿佛天南地北她都去过。说起哪里哪里什么样的风景人情,有什么样的小吃风俗,都是随口就来,头头是道。 刚刚春纤说起貂皮大衣时,黛玉只挑了挑眉,由她继续往下说。这一说又叫黛玉产生了不少疑惑。大毛外裳,说贵重也贵重,也不值钱也不值钱。 但这样的衣服却不是普通百姓家能穿得起的。 春纤的母亲有两件,却还要自己打理… 彻底想不明白了。 其实黛玉还猜测过春纤的母亲可能在大户人家当过丫头,还是那种心腹丫头,极得宠的那种。若果真如此,主子怜下宽和有一两件好衣裳不足为奇。 而自己打理大毛衣裳,可见她母亲是离开主家出了府的。 没继续做丫头,也没留下做姨娘。因为得宠的丫头不需要自己做那些事,而姨娘再不得宠也不会带着女儿去郊外打理大毛衣裳。 至于春纤的父亲,也许春纤并没有正式开蒙,而是在她父亲读书的时候耳濡目染了些书本上的东西…黛玉抿唇,线索太少了。…… 黛玉搬了新居,日子看起来和以前没两样,但却只有黛玉房里的人知道差别有多大。紫鹃,雪雁和春纤三人也是一天一个陪着黛玉在她卧室值夜。 七个三等丫头,擅长跑腿的那个是长白班,其他六个每两人一组,晚上在堂屋值夜,白天仍然在外面立岗。 虽然规矩不能破,但黛玉体恤她们,便让紫鹃去找了几块棉门帘,将院子里那个小凉亭围了。 只留下与小游廊相连,可以看到门的那一面敞开着。里面支上碳盆,虽冷却比站在院子里或是廊子下要暖和许多。 小丫头知道了,纷纷谢过黛玉。紫鹃见此,在领棉门帘的时候又多领了三条褥子,铺在凉亭的边椅上。雪雁没什么表态,春纤想了想,直接送了三等小丫头一麻袋土豆。 看得人目瞪口呆。至于小跨院的那个月亮门,黛玉还想着夜里要不要锁上。 雪雁不发表任何意见,紫鹃觉得没必要,毕竟小跨院就在荣庆堂的院子里,荣庆堂的院门每夜都会上锁,她们再锁有些多此一举。 春纤确觉得可以上锁,最好是从第一天晚上就上锁。现在不立下规矩,以后再上锁,更容易让人看了说是非。与其那样,不如一开始就锁上。 黛玉想了想春纤的话,再想到宝玉的德行,便决定晚上还是上锁了。 这次搬新居,三春也过来认了认门,都有些羡慕,却没谁觉得黛玉配不上这间小屋子。可见她们也知道之前让黛玉住碧纱橱着实是委屈人了。 宝玉也来凑了一回热闹,虽然没说什么扫光的话,但他那样子仍旧带着几分不情愿。之后邢王两位太太,李纨凤姐儿都派人送来了乔迁礼,黛玉都笑着接了。 回头姐妹们去老太太那里凑趣,见了几人黛玉也都行礼谢了一回。 这一次黛玉搬新居,除了宝玉不再尿床外,仿佛没有什么波澜,平静的让春纤都有些不可思议。 而搬了新居后,黛玉一日三餐仍旧去贾母那里用,然后在年底停课前仍旧和三春一道去上学。 没人知道住在碧纱橱最后的那几天,黛玉因着宝玉尿床总觉得碧纱橱里有怎么遮掩都掩饰不掉的尿骚味,心里都快呕死了,恨不得立马就搬家。现在搬出来了,宝玉也不尿床了,跟宝玉的接触少了,距离产生美了,黛玉再看宝玉也没那么嫌弃了。 不过到底客气更多些…… 第85页 没多久,就是腊月二十三,小年。因黛玉丧母守孝之故,这个年贾家到处热闹,黛玉却只能守在小院里带着丫头们单独过。 此时无论是黛玉还是春纤都特别庆幸,幸好年前搬出来了,不然还住在碧纱橱里,人家热热闹闹过年,你却只能躲在那么个犄角旮旯,听着人家的欢声笑语,暗自神伤,多委屈呀。 因只是小年,府里也没给丫头们发赏银,黛玉便只给她院子里的家生子出身的丫头放了半天假。 紫鹃本来不想放假的,但黛玉却笑着说左不过就是半天,她这里也没甚要紧事,回家团圆去也不耽误什么事。 见黛玉是真心如如此安排,紫鹃这才回了家。 少时,黛玉等人用过膳,黛玉与春纤互视一眼,便让人将王嬷嬷请来。 王嬷嬷正跟人吃酒呢,冷不丁的听黛玉唤她,心下不禁好奇的跟着丫头过来了。「今儿是小年,我守着孝不方便去老太太那里,便想着咱们娘们好久没聚聚了,趁着这个日子也好生聚聚。」 黛玉一边笑着让王嬷嬷坐,一边又支使雪雁给王嬷嬷倒茶。若是以前,王嬷嬷定然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但在荣国府呆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后,这位也拿起宝玉奶娘李嬷嬷的谱了。自然的接过雪雁的茶,没半点奴才的卑微恭敬。 「老太太打牌,时常陪着玩几把,不成想竟多学了一项消遣的玩意。春纤,雪雁,将牌桌支上,咱们也玩几圈。」黛玉笑眯眯的说完,又俏目一转,狠狠的瞪了春纤一眼,「童受无欺,不许赖帐。」春纤闻言,一脸不服气, 「还没玩呢,姑娘怎么就认准我会输。若是姑娘输了呢?」 「自然是愿赌服输。」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就上了牌桌。春纤坐在黛玉上首,黛玉则坐在了王嬷嬷上首的位置…… 第五十一章 黛玉和春纤两人下了套子给王嬷嬷钻, 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两人先后输了几十两给王嬷嬷。 当然了,黛玉输大头, 春纤做为一个二等丫头只输了二两多一点点。但二两银子对于春纤现在的身份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 两人表现的就像对麻将多着迷似的,打起牌来都要六亲不认了。最后还是王嬷嬷看黛玉和春纤都输急眼了, 这才以时辰不早为由散了局。 「改天就改天,老太太前儿赏了我八百多两银子做过年的开销。不像某些人输不起就赖皮。哼~」 「谁赖皮了,谁赖皮了, 嬷嬷你评评理,我赖帐了吗?没有吧。」春纤心疼的捂着荷包,「二两多银子呢,不是说给就给了。」 「瞧你那小气样,给。」黛玉从自己装银子的匣子里捡了块差不多三两重的银锞了一脸不耐烦的丢给春纤。也没厚此薄彼, 也给了雪雁一块同样大小的。然后打了个哈欠,一脸睏倦的转头去看王嬷嬷,「今天这牌打得真痛快, 改明儿嬷嬷还来,咱们再接着玩。」 「对, 我一定要将今天输的赢回来。呃,是帮姑娘将今天输的赢回来。」春纤一脸信誓旦旦,还不忘记叮嘱王嬷嬷下次来玩的时候记得多带些银子来。「这府里二十九, 三十都要祭祖, 咱们姑娘不用跟着裹乱, 不如就定在那两天吧。」 黛玉想了想,「二十九吧,嬷嬷呢?那天有事吗?」 刚刚白得了那么多银子,王嬷嬷正飘着呢, 视线落在黛玉敞开的雕花匣子,那里面银票有,银锞子,碎银块也有,还有不少铜子散落在里面,心里就不由起了贪心。「我是侍候姑娘的,自然都听姑娘安排。」 「那就这么说定了。」黛玉笑呵呵的说完,又瞧一眼坐在那里的雪雁,「下次可不叫雪雁了,打牌太墨迹了。」 雪雁笑笑,也不见恼,「是姑娘你们出牌太快了,我都还没看清楚呢。」 其实自从黛玉搬了院子,雪雁这心里就有些个不是滋味。 当初她以为黛玉就是落了架的凤凰,再也飞不起来了。没想到不过在碧纱橱住了一阵子,老太太就给黛玉重新安排了院落不说,还让人送了不少珍贵物件。 刚刚打牌时,看到黛玉从那个雕花匣子里拿赌资,雪雁眼睛都直了。 这要是还不得老太太重视,那什么才叫重视呀。 雪雁是跟着黛玉从扬州来的,黛玉有多少家产雪雁门清。而黛玉又因着春纤的叮嘱和她本身也不乐意叫人知道的心思,所以她和春纤合伙做生意的事,哪怕近身侍候的紫鹃和雪雁都不知晓。所以这会儿看到这一匣子的私房,雪雁自是以为都是老太太私下里补贴黛玉的。 其实不然,黛玉跟春纤合伙做生意不假,但时日尚短,又要跟黑心肠的中间商拆帐,压根就没挣到这么多的私房。 这里面一半是黛玉的工资,一半则是春纤的小金库。搬家后,房子大了,可以放东西的地方就更多了,于是黛玉和春纤一商量就将这个雕花匣子放到了书房不显眼处。 因一直上着锁,钥匙还不在明显处,旁人倒是不知晓里面装了什么。 今儿紫鹃前脚回家,后脚这匣子就被黛玉二人拿到了堂屋来做戏。 打从黛玉和春纤准备收拾王嬷嬷的时候,两人就悄悄的打听了一回王嬷嬷的日常活动。 与相熟的婆子吃点小酒,打打牌就是王嬷嬷的主打爱好。 今儿也是知道王嬷嬷有『酒局』,这才在王嬷嬷吃了一些酒后,将人叫过来的。 第86页 一番以退为进的下了钩子,黛玉和春纤便先见好就收了。王嬷嬷离开后,黛玉洗漱就寝,放了春纤回屋,留下雪雁值夜。 「老太太不只一个儿孙,光是孙女就有四个,独独给我银子…别的姐妹们知道了,心里定然不舒服。所以雪雁,老太太私下里给我银子的事,千万别说出去。知道吗?」 「姑娘放心,我晓得轻重。」就寝前,黛玉轻声吩咐雪雁,雪雁闻言连忙应下。只是心里到底有些意难平。 若早知如此,也不会叫.春纤那丫头这么得脸。 雪雁虽然还是黛玉身边的大丫头,又是跟着黛玉从南边来的,但在黛玉房里,她最近明显感觉到了失势。 原本在碧纱橱时,还不这么明显。一搬出来,雪雁才发现她当初太早做决定,将自己的路走窄了。 紫鹃是老太太赐下来的,是房里的掌事大丫头,大小丫头都得听她安排调令。 对于紫鹃,雪雁没什么好嫉妒的。只是陪姑娘做玩伴的差事原本就是自己的,而春纤原来不过一个三等丫头,若不是她有意往后缩,哪轮得到她。可现在到好,姑娘对她的喜爱和信重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那她这个陪着姑娘千里迢迢从扬州来的又算什么呢。 有些…小后悔。 「姑娘,我,我,」 「知道为什么今天留下你,而不是紫鹃吗?」黑暗中黛玉打断雪雁的话,声音里没有太多起伏和情绪,「今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是。」雪雁一凛,本就没有多少困意的她一瞬间便彻底清醒了。 姑,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其实没意思,你家姑娘现在蔫坏蔫坏的。 以前她是不记仇的性子。就是对人使性子,心里也未必会记恨怨怪这个人。但她现在…嘛…还真不好说了。 雪雁入府时的表现,敏感如黛玉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从扬州就带了这么两个人,一个坑她骗她。一个却趋吉避祸的躲着她。别说黛玉了,换个人都要寒心了。 按春纤的话说,一颗心哇凉哇凉的。 每每想起刚入府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黛玉都觉得那样的经歷,让自己受益非浅。 都说患难见真情,她算是认识王嬷嬷和雪雁了。 至于春纤…没啥可说的,误交损友罢了。 想到春纤,黛玉心里就是一阵甜暖,只是嘴上却仍旧不饶人的损着人。 …… 黛玉聪慧,春纤精怪,两人还都有些促狭。黛玉养在深闺不大知晓市井之事,春纤却是在各种诈骗手段横行的时代平安长大,多少国内外的正常案例,奇葩事件春纤都乐呵呵的了解过。这会儿知道了王嬷嬷就是吃酒和打牌两个业余爱好,那春纤自然是将古今中外所有听说过的,关于赌博老千的故事案例说与黛玉听。 然后两人再细细制定一个行动计划,就朝王嬷嬷磨刀霍霍去了。 前两次让王嬷嬷吃些甜头,第三次再让她将吃进去都吐出来。两人也想过若是有个万一,那王嬷嬷见好就收不上当要如何。 如何?那就再启动另一套方案呗。 不过现在看来,她们应该能在这个网里捕到王嬷嬷。 只是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王嬷嬷输上千八两银子后估计就不会再入套了。 但那有什么打紧的,千八百两银子代表了什么意思,不相信你不清楚。 你一口气弄丢主家七.八万两银票时,怎么没将你自己的银子一块丢了? 若是贼偷的,那贼为什么只偷主家的,不偷你的。难道那银票上还写了名字不成? 若不是贼偷,是遗失,那问题来了,你自己的不丢,就丢主家的,你觉得这合理吗? 这年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有钱消遣,那应该不介意将你弄到的银票都还回来吧。 什么?没那么多? 那有什么打紧的,那打欠条好了。 黛玉和春纤都想好了,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叫欠条上出现黛玉的名字。所以那些欠条都会打成王嬷嬷欠春纤的。 对,是那些欠条,而不是那张欠条。 春纤一个小丫头,上哪整七.八万两银票借王嬷嬷呀,所以欠条都是小面额的。 交易平台每年都会提高一次商品收购价格。如果货品第一年值十两,那第二年就值十二两。过个一两年,就将这些王嬷嬷签的欠条当成工资提成发给府里的供应商们。 这些妹子们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又人多势众,有很大概率能将那笔银子要出来。要不来也没关系,将欠条拿回来,她再想别的办法折腾王嬷嬷就是了。 哼哼~ 黛玉已经很少会失眠了,往往是头一碰枕头就能一觉睡到天亮。今天和春纤配合着打牌,黛玉累极,夜里都不曾翻身,临睡前,还想着再下一次铒,下一次就可以收网了。而春纤最近却总是失眠。 也不能说是失眠,就是感觉人睡着了,却没睡踏实,意识好像还醒着一样。 那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 就像春纤她爸歪在沙发上睡得都打唿噜了,可那边春纤和她家小老太太说话时,春纤爸却能在瞬间接上话一样。 你说他睡着了吗,毕竟都打唿噜了。 你说他没睡着,也确实是,你说什么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87页 春纤现在的感觉就跟这个情况差不多。 迷迷煳煳间天就亮了,此时又困又累的春纤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浑身都透着疲惫。 是不是现在活干的少了,运动量太小,这才睡不着的呀? 春纤眨巴几下眼睛,决定晚上睡前跳两段广播体操试试。 洗漱过后,走出房门,冬日清早的冷风瞬间将人整个都吹清醒了。 打了个寒颤,春纤双手揣进衣袖,缩着肩膀朝黛玉的小跨院跑。 到月亮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紫鹃的身影。看着人家不紧不慢往里走的淡定姿态,春纤便再次决定明天真的真的要早起一刻钟了。 天天卡着点向着太阳奔跑,也挺累哒。 第五十二章 黛玉总说春纤是奸商, 心忒黑,这话还真叫黛玉说着了。 交易平台每年或是每个季度的收购价格都会有所浮动,而且还都是上浮的那种。但春纤却从未想过给她的供货应们涨涨价, 她是准备一直按现在的价格收货,一直收到外面的大市场都涨价了, 再稍微涨一些的。 也因此,春纤不但赚了一笔系统给的中间商分成,还心忒黑的赚了一笔『差价』。 而黛玉那里, 春纤不但赚了中间商的分成,也同样赚了一笔差价,最重要的是春纤还跟黛玉三七分她那供应商货款。 黛玉知道这事吗? 她当然知道,春纤就没怎么瞒她不说,有时还故意气她。气得黛玉哇哇叫的同时, 她还得意洋洋的不得了。不过最后春纤为了平復黛玉的小脾气又得花钱买点小东西哄黛玉高兴…也不知道这么折腾图个啥。 交易平台将每样商品定价售卖后,会按中间商和供商应的分成比例,一部分货款兑换成所在时空通用货币打入中间商的系统保险柜里, 另一部分同样也会打入中间商的系统保险柜里,但那部分却是被保险柜自动区分单独存放的。 交易平台除了给春纤提供保险柜, 也提供了一个保存柜。说是柜,其实只是个统称。柜子都是格子样式,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分门别类, 整整齐齐的放好。 有些像透明的手机屏幕, 有主菜单桌面, 分菜单桌面,而桌面上的所有格子就像手机桌面上的小图标。系统和手机的区别在于一个用手指划动手机屏幕,手机屏幕会像左右翻页一样的轮换手机菜单桌面。而交易平台则更多用于意念翻动。 当然了,也可以手动翻动。只是那个样子在不知情的人看来, 特别的傻。春纤最开始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用手去翻动菜单桌面。发现特别傻后,才一头黑线的慢慢改了。 春纤这个交易系统的主菜单就像打开手机时的第一个手机桌面。 上面有几个小图标,无外乎就是交易和帐目名细一类与中间商工作相关的图标。 用意念将桌面往左移,便是保存柜的菜单桌面。上面也是一个个小图标,东西存进去了,系统会自动分类,吃的放一起,穿的放一起,成品放一起,半成品放一起等等,然后还会自动生成明细表。想到的东西直接意念存取,忘记有什么东西的时候,时常看看系统明细表也就知道自己都存什么。 意念从主菜单往右移,右移两页都是系统保险柜。 一页在桌面最上方标着『中间商』三个字,另一页最上方则标了『供应商』三个字。 中间商的那页菜单,跟保存柜差不多。金银,纸契,首饰等都分门别类放置。 供应商那一页上的也都是一个个小图标,每个小图标上还都标有供货应的名字。 按名字点开小图标,里面装的便都是商品售卖得来的,未及时发放的工钱货款。 值得一提的是,写有春纤名字的小图标被系统默认成了第一位供应商,摆在了最前面。 如果春纤想要动那笔供应商货款,就必须先将银子从小图标中取出来,就像每次给供应商妹纸们发工钱似的。 将银子取出来,将供应商妹纸的工钱放到一旁,剩下的再存进保险柜的中间商那里,这么倒一手,银子才算是春纤的私房。 …… 春纤买了不少燕窝,银耳,都不是最顶级的货色,但家常食用却也是极好的东西。 买来了也没直接拿进荣国府,而是去善养堂找了几个看起来干净,眼神也清明的小孩,请他们帮忙将所有的燕窝都挑拣一遍,按挑的盏数算工钱。 春纤有些小聪明,她没将燕窝先买回去,而是直接交了订金给掌柜的,然后将她找的人送到掌柜的那里,请掌柜的帮忙看着挑拣。还跟掌柜的说好了,这帮小孩能挑出多少,她就买多少。 挑燕毛的工钱,春纤出。挑出来的燕窝春纤买,这对于掌柜的来说真心算不上麻烦。于是满口应了下来,又问春纤以几日为限。 春纤说她三日来一次,挑多少带走多少。 那掌柜的寻思了一会儿,不由好奇的问春纤,啥家庭呀,这么吃燕窝。 春纤闻言嘆了口气,「一家老老小小几十口子,府里的姑娘就有十来位。又都到了要相看的年纪,主家有心挑几好门亲事,这不就得多投资些?不能一视同仁,也不好太厚此薄彼,这用量可不就多了些嘛。」春纤伸手指了指天,「还想往那里送呢。」 那掌柜的一副恍然大悟样,随后又似不经意的问春纤,「这么大一家子人,怎么还劳烦姑娘这么个精緻人干这些採买的粗活?」 第88页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各房都有各房的心思,我是我们老太太院里侍候的。」说得不明不楚,春纤还给那掌柜使了个『你懂得』的眼神叫那掌柜的自己去脑补。 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又见春纤出手确实大方,那掌柜的也不跟银子过不去,便也没再多问什么,只叫.春纤到日子来取便是。 其实春纤没说的是,如今她这个年纪出府还方便,也不怎么打眼,过几年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若是住进了大观园,怕是更难出来了,如今多买些备着也是有备无患。再一个大冬天的,那些小孩都挺可怜的,给他们提供一个工作环境和一份工钱,也算是做一回善事了。 你叫.春纤开个善堂白养着这些有手有脚的人,或是费心劳给他们安排工作,学习技能,那对不起了,她真不是那种好人。 但你叫她为那些身世坎坷的人提供一点力所能不及的帮助,那春纤定然不会吝啬。 受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虽然挑拣燕毛的活计没甚技术含量,但进了这铺子,总能一边干活一边学点什么,再不济,还能混个脸熟,下次再有春纤这种人傻钱多的买卖,人家掌柜的也能想到他们。 每三天春纤出府一趟,买了燕窝便回她的住处炖上一大锅。这玩意就是泡发的时间长了些,其他的都不需要多费事。所以春纤有时候会直接在宿舍里将燕窝炮好了再拿出去炖。 也不是不能在宿舍炖,只是既然都是出府,又炖的多,那还不如在家里烧烧灶,也不叫房子霉放着。 将炖好的燕窝分装在小盅里,再放到保存柜里保鲜。每回她值夜的时候,都会悄悄的和黛玉一人吃一盅。 一边吃春纤还说这燕窝多贵,叫黛玉别再说她是奸商什么的。黛玉想到这是有她的血汗钱,再想到这是从春纤身上挖下来的肉肉,就算原本吃不下一盅,她都能将一整盅舔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黛玉院里的小丫头每天都会烤上几个土豆,每次烤的时候,还会多烤一两个分给黛玉和三个大丫头。 古人常说『人无横才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就这样一日三餐,外加点心宵夜,各种零嘴的催肥下,黛玉出了正月的时候,脸上都有肉感了。 以前又瘦又小,现在打眼看去,已经有了丰腴之态。 气色转好,就连头髮都不像以前那么干枯没营养,不过发量仿佛仍然不是很丰。 这就没办法了。 春纤有些孩子气,手还有些欠欠的,总喜欢撩拨黛玉,俩人没事就闹成一团,你追我赶,上窜下跳。为这,紫鹃都不敢将易碎的东西摆在檯面上,生怕叫这俩不省心的给砸了。 跟姐妹们读书说笑,跟春纤打打闹闹,不知不觉间日子就走的飞快。 正月里,在王嬷嬷不敢置信的惊怒视线下,黛玉成功将王嬷嬷『弄丢』的银票转变成了欠条。 其实当黛玉拿出王嬷嬷捎来的两封『家书』,用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告诉王嬷嬷,她丢了一本贾先生批註的书时,王嬷嬷便知道大势已去。 只是让王嬷嬷想不明白的是黛玉为什么要弄那么大一个套。 黛玉没告诉王嬷嬷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奶娘是个多么品性卑劣之辈,黛玉看了一眼春纤,用着能叫王嬷嬷气吐血的话很认真的说道,「练练手。」 王嬷嬷差点没被黛玉这话噎过去,做了两个深唿吸,才咬牙问道:「不知姑娘想要如何处置我?」 黛玉歪头想了想,笑得一脸纯善,「新手,还得再练练。」 王嬷嬷:「……」 王嬷嬷敢怒不敢言,至此与黛玉彻底撕破了脸。而黛玉心思比春纤细腻,还跟林如海和贾敏学过一些管理课,她早就防着王嬷嬷狗急跳墙,暗中使坏或是败坏林家和她的名声,这会儿更是学了王嬷嬷那一套,往府里送了一封信。 黛玉叫.春纤帮着写上一封信,信上只提王嬷嬷家人病重,叫她速归,旁的一概没有。因黛玉和小红已经成功接上头了,所以这封信便由林之孝家的给王嬷嬷送去。 王嬷嬷接到这封信时,就懵了一下。她不怎么识字,看不得信,便去找了识字的人给她读信。这一读王嬷嬷整个人都不好了。 心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归心似箭。 她不是没想过这封信的真实性,也不是没想过这封信是不是黛玉又给她设的什么套。但当娘的遇上这种事情,哪个都不敢冒险。 所以王嬷嬷收拾了行李就要走,还是林之孝家的劝住了她。 「你这老货怎么这么没规矩,就算家里都死绝了,你也得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先是主子的奴才,姑娘的奶妈子,其后才是旁的什么人。不跟姑娘请假就私自外出,你可将姑娘放在眼里了?就这么放你出去,回头老太太问起罪来,我们可担不起。」 王嬷嬷身形一顿,不得不笑着说自己急煳涂了,这就是去跟姑娘告罪。王嬷嬷转身就走,还真的去了小跨院找黛玉。 黛玉早就等着她呢,见王嬷嬷来了,还装腔做势的不抬头继续抄书。等到王嬷嬷扑通一声跪下来了,黛玉才假装刚看见她似的一脸不明所以的请王嬷嬷起来。 「老奴知错了。老奴千不该万不该见姑娘年纪小,就起了贪心。……请姑娘放老奴回扬州。」 「这…不太好吧。谁知道那封信是真是假,你这么一走,天高海阔上哪找人去呢。」黛玉犹豫了一下,「唉,嬷嬷好歹也奶过我一场,虽然将我奶的又瘦又小,还见天的吃药,不过我记得嬷嬷这份情,也不好见死不救。这样吧,我给父亲书信一封,请外祖母的人拿着我的信跟着嬷嬷一道回南可好呢。」 第89页 不好。 你这一封告状信递过去,就算病不重,你老子也会将我们全家弄成病危的。想到这里,王嬷嬷又有些后悔自己起了贪心以及做事不干脆。 咬了咬牙,从背囊里拿出差不多六万两银票出来,一边忏悔,一边求黛玉放她回家。当初黛玉只叫她签欠条,不叫她立时还银子,她还以为这笔银子能保住,唉~ 她这会儿是真的害怕黛玉落井下石,让她们家来个雪上加霜。除了留下一些急用和给家人看病的银子,其他的都交了出去。 「既如此,那我就不送嬷嬷了。对了,」黛玉看了一眼递上来的银票,笑眯眯的劝王嬷嬷,「嬷嬷酒量不好,以后还是少吃些酒才好。」 若不是吃多了酒,她们也不会玩的这么『尽兴』。 王嬷嬷闻言心下也是感慨,若不是每次黛玉叫她来玩牌前,她都吃了酒,也不会看不出那牌桌上的猫腻。 算了,栽了就是栽了。 瞬间老了几岁的王嬷嬷就这么离开了荣国府,急急忙忙朝着码头去了。王嬷嬷以为黛玉与贾家离心,无论是黛玉自己还是荣国府都不会给林如海捎家书,因此她心中还存几分侥倖心思,以为林如海尚不知道她这里的情况。 可没她料到的是,此时的林如海确实不知道她在这里造的孽,但他马上就要知道了。 因为要盯着王嬷嬷,所以林家祖孙小红姐弟也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去了扬州。 坐在船上,王嬷嬷在自己的舱房里收拾带出来的行李时,勐的想到了件事,当即『哎呦』一声跳了起来,脸上狰狞的仿佛要吃人。 她签下的欠条还在春纤那小蹄子手里攥着呢。 「人都叫你放跑了,这欠条我找鬼要呀?」与此同时,春纤举着那些欠条不明所以的问黛玉。 黛玉朝春纤眨眼,一副『胸有成足,心中有数就是不告诉她』的样子。 春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家里来了客人,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更新晚了。 一两银子是一两,十两银子是一斤,一百两银子是十斤,一千两就是一百斤。 第五十三章 黛玉其实并不贊成春纤拿欠条讨债的想法, 但欠条这种东西黛玉却觉得可以有。 就像那两封贾先生笔迹的家书,它不但是王嬷嬷无法否认的罪责,让父亲相信的罪证。也是将王嬷嬷打落尘埃的利器。 将其中一封信和她的家书都交给小红让其帮忙送到扬州,另一封则留在自己手里, 以防万一。 提前叫王嬷嬷签下欠条, 这也是一种手段。一种叫王嬷嬷投鼠忌器, 不敢为非作歹的约束。 欠条在她们手里, 她想什么时候从王嬷嬷要帐就从王嬷嬷要帐。或是直接越过她,从她的子女要。 毕竟那笔银子是她老子给她的。老子得的银子能传给儿子, 老子欠下的债自然也是父债子还。 王嬷嬷到底是黛玉的奶娘, 黛玉必须防着她出去乱说。相信有了这欠条的制约,她应该知道以后要怎么做。 当然了, 她知道不知道不要紧, 就看她老子能不能收到信,并且採取什么措施了。 王嬷嬷并不知道黛玉的这些心思, 她一边担心以如今黛玉的心思手段,她签下的那些欠条会成为把柄,一边更担心家里的情况。 此时她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她收到的那封信可能有问题。但送信的人是贾家的管事婆子, 无论是她还是黛玉都跟这人没有往来,这也是当初王嬷嬷不曾怀疑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她自小看到大的姑娘就在她一个错眼间从羊变成了狼。 连那样的算计手段都使得出来, 买通个把贾家下人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就因为这种种猜测, 本就心急如焚的王嬷嬷, 差点没病倒在船上。好不容易到了扬州, 王嬷嬷都忘记雇辆马车就从码头小跑着往巡盐御史府跑。 林嬷嬷看着王嬷嬷小跑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将带出来的一个男僕留下跟着王嬷嬷,便坐上僱佣的马车先一步朝着巡盐御史府的方向出发了。 在巡盐御史府附近的一家客栈停了下马车,林嬷嬷带着婆子下人和行李先下马车安置。而小红和林茗则继续朝着巡盐御史府行去。 小红虽然年纪不小了, 但她在内宅是和黛玉接触过的,所以她跟着去也合适回话。至于林茗,他才是这次去见林如海最主要的行李。 以后若有书信往来,自然是由林茗负责传递。 这一来二去的,林茗总能跟林如海混个脸熟悉随后再指点一二,不怕文章朝局的方向把握不好。 姐弟二人来的时候,洽好赶上林如海休沐在家。林家下人进去通报,很快便被请进了林如海书房外间的会客堂屋。 黛玉给林如海的家书,不是一封,而是一匣子。 装在一个不起眼的红酸枝匣子里,被一把鲁班锁锁着。小红将钥匙递给弟弟,林茗接过钥匙恭敬却不卑微的双手递交给林如海。 黛玉早早就给林如海写了一封家书,因一直寄不出来便搁置了,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所以黛玉的家书也就左一封,右一封的存了下来。 等要将信都交给小红时,黛玉还担心她老父亲看到这么多封信不知道先从哪封开始看,还在信封上标註了序号。 第90页 看到那一匣子满满的家书,林如海眼眶微酸,心里五味杂沉,难以平静。 这世间,他就这一点骨血。想到此处,林如海不禁又想起了黛玉在家时承欢膝下的日子。 「林大人,林姑娘请您接到信后先阅看第二封和第十一封信。」小红看出林如海并没有立即看信的意思,便出言提醒了一句。 「可是出了什么事?」林如海经事老道,一听小红这么说,一双眼睛直直看向小红。 林如海身上的官威气派便是贾家所有儿郎都加在一起都有所不及,这么直直看向小红,小红当即吓得一哆嗦。 林茗见姐姐这般,上前一步,对着林如海行了一个书生礼,不急不缓的替小红回道,「具体发生何事我姐弟二人并不知晓,只知来扬州之前林姑娘交待我们看管好她的奶娘王嬷嬷。此时王嬷嬷不是已经入府了便是回了她自家。」 一听是王嬷嬷,林如海坐不住了,直接拿起第二封和第十一封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当林如海看到王嬷嬷种种作为以及黛玉如何处置王嬷嬷的时候,整颗心都揪得生疼。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怎么就,就派了这么两个刁奴陪着女儿北上。 没看错,是两个。 黛玉在信里也给雪雁告了一状。 毕竟雪雁当初的行为于黛玉来说确实太寒心了。 这样的奴才你好时,锦上添花。可若落了难,你除了庆幸她没像王嬷嬷那样趁火打劫外,还得提防她落井下石。 在黛玉看来,雪雁太过短视。就算不提德行,也是难当大用。更何况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雪雁她不缺这样的下人。 林如海先看了小红提到的第二封和第十一封信,随后又从匣子里找到了那个贾雨字迹的信封。 将那封信打开,看到信的内容时,林如海面上已经恢復了平静,但心底是不是已经怒火滔天那就不为人知了。 当着小红姐弟的面,林如海叫来管家,叫他派人去将王嬷嬷一家老小带过来说话。 林府大管家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林如海,「老爷说的是哪个王嬷嬷?」 「姑娘的奶娘,王氏。」林如海此时懒得跟大管家分说什么,只叫他速去将人带来。 大管家咽下满腹疑问,一头雾水的带着出去了。 黛玉写了不少信,要一一拆看需要不少时间。出了王嬷嬷这档子事,林如海已经可以想像自家闺女在荣国府过得定然不容易。满心焦虑,有些迫切的想要将剩下的信都拆开。 林茗知道今日不是说好的好时机,便对林如海道:「小子林茗来扬州读书,暂时与家祖母在宏昌客栈落脚。林大人看过信后若有疑义,可派人去宏昌客栈寻我姐弟二人。」 与黛玉接触过的是小红,帮黛玉千里捎家书回来的也是小红。但林茗却不会叫他姐单独来林府。 林茗行礼告辞,林如海并未阻拦,只派人送他姐弟去客栈。 林如海需要看完黛玉所有的信,了解所有的情况后,才会决定用什么态度对待小红姐弟。 毕竟林如海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呢,倨傲些本无可厚非。今其态度不过略微冷淡些许,已经是因为这姐弟为黛玉捎信才给与的尊重和客气。 林茗对林如海的态度并不无太大感触,要知道今日如果不是给黛玉送信,他们连见林如海一面的资格都没有。不过若说没触动,那也不尽然。 读书人谁不是『一意要读诗书,一身望要改换门闾。』? 看到林如海今日之威仪,也更加让林茗坚定了读书科举这条路。 小红姐弟刚刚转身离开,林如海就迫不及待的将黛玉所有的信从匣子里拿出来,按着信封上的先后顺序开始从第一封看起。 第一封信,讲的是黛玉入京入府时的种种,讲她的外祖母,她的舅母以及她当天都没有见着的舅舅们。 鲜艷的衣裙,华丽的首饰以及所有人的悲伤都像应酬的必须品一样的外祖家。 刚入府时,二舅母就不甚欢迎她的态度。讲她在荣庆堂时的下马威,荣禧堂的『坐等传唤』 宝玉摔玉,外祖母是怎么哄他的,临时收拾出来的碧纱橱又是什么环境。 写到碧纱橱的时候,黛玉还画了一张碧纱橱室内图。她的房间,宝玉的房间,画工虽青涩,但却将所有想要表达的东西表达得淋漓尽致。 第二封信,讲的是王嬷嬷如何欺她年幼,又如何欺骗她,她又是如何将计就计拿到证据的。 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直到第六封,黛玉告诉林如海为了换个住处她用了什么心思手段,答成所愿后,又有哪些感慨以及不久后她外祖母告诉她的,送信的小厮乘坐的船翻了,人虽然没事,但行李却都落了水,那封由外祖母帮忙送往扬州的信被告知毁掉了云云。 第九封信,黛玉告诉林如海当初教她读书的贾先生得了金陵的差事,金陵薛家长子打死了人,王氏姑侄包揽诉讼。 第十封信,林之孝送子林茗来扬州求学,小红借她身边的丫头牵线帮她送家书回扬州。此事虽为交易,但这却是黛玉第三次托人送家书回扬州了。也不知道这一次父亲能不能收到。 奶娘欺她,外祖母骗她,若这一次还不能将信送到父亲手中,黛玉不敢想像父亲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她的处境,进而派人接她回家。 第91页 第十一封信,使计骗王嬷嬷回扬州,交由父亲处置。 从入京那天到王嬷嬷登上回南的客船,除了和春纤做生意这事,黛玉将她在荣国府里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写在了一封封家书里。 每封信上的委屈,迷茫,期盼,渴望都那么强烈,看得林如海老泪纵横,心如刀割,更是悔不当初。 他送女儿入京城,本是想要女儿在女性长辈的疼爱和呵护下健康长大。确不想竟让女儿遭了如此大罪。 好在女儿费尽心思送了信回来,否则后果不设想。 抹了一把脸,林如海眼神里带着一个父亲才有的狠戾站了起来。走到书房外,看着全家被绑着跪在地上的王嬷嬷一家。 眼神落在一看到自己就不断磕头求饶的王嬷嬷身上,视线落在堵住她嘴巴的布上。 处置什么?打死都不为过。 「断舌去齿,斩四肢,阖家发往关外庄子自生自灭。」 「呜呜呜,」老爷饶命呀。 「呜呜呜,」 「是。」大管家仍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看林如海那黑沉沉的脸,他是一个字都不敢问的接下了命令。 「姑娘房里的所有丫头,有一个算一个分开审问,清点姑娘房里所有物品。但有丢失损坏,全家提脚发卖。」 林如海想到王嬷嬷和雪雁的德行,不由也想到了当初送黛玉入京城时的一些事。所以这会儿名为林如海的颱风还不知道要在林家刮出什么效果来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扬州这边开始地震刮颱风,京城那边却仍旧过得热热闹闹,精彩纷呈。 二月十二,是黛玉的生辰。包括雪雁在内,整个荣国府就没一个人想到过今日是黛玉的生辰。 一直到下响,春纤才勐的想起来这事,然后转头去看黛玉。见黛玉仍旧坐在椅子里一边看书,一边抄书,仿佛连她自己也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不过春纤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她小时候总是盼着过生日,虽然什么都不缺,可就是总会盼着这一天。 既然想起来了,也不能装作不知道,于是很认真的问黛玉:「人家过生辰都要请小戏班子唱个戏啥的,你守着孝,也不能过生辰,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 黛玉不妨春纤这么说,心忖了一声等了大半天,原来阖府只有这么个坏蛋记得她的生辰。鼻头微酸,又委屈,又想家。在家时,她每个生辰过得多热闹呀,提前好些天,整个江南的盐商都排队给她庆生,更别说正日子时家里如何操办。 从回忆里出来,黛玉告诉自己今时不同往日后,就照例跟春纤互怼斗嘴:「歌不歌的不打紧,我的礼物呢?」 「哎呦,咋竟整这些虚的呢。礼不礼的,哪有心意重要呀。」春纤赖皮的说完,手心向上的送到黛玉面前,「寿星公,不赏一个吗?」 黛玉:「」这真是人干事? 第五十四章 春纤性子活泼。嘴角生来就微微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看起来总是一副笑模样。最近她将厚厚的刘海梳起来一半,露出饱满的额头,再配上圆润的蜜桃脸,眉眼弯弯的对你笑时, 能一路甜到你心坎里去。 不过这人气起人时, 也是着实气人。 黛玉在那只伸过来的手上狠狠的拍了一下, 见春纤缩回爪子, 还有些意犹未尽。 「再赏你一巴掌,要不要?」 春纤装模做样的将手掌摊开,一脸委屈的吹了吹, 「如此重礼, 不敢受呢。」 「哼!」都没打疼她,就会装可怜,才不上她的当呢。 黛玉轻哼一声, 视线重新回到书上, 只是看了不足两息,就将书重新放下了。 「在扬州时, 母亲时常说起京城……」这也好,那也好, 害得她当初进京时束手束脚, 紧张的不得了。 说什么百年望族, 勛贵名门, 这作派…黛玉心下撇嘴, 有的地方都比不上扬州的那些盐商。 「其实仔细想想, 你说的那些都不算事。」不等黛玉说完,春纤在一旁将自己那点还不算成熟的想法和一点理解说与黛玉听,「你娘那会儿, 是老太太管家。她又是老太太嫡出的幼女,又尊重又体面,这里是她的家,比她嫁进来的嫂子们住的都仗义。往后数年,再想起这些的时候,自然全是美好回忆。更何况人的记忆是有欺骗性的,随着时间的拉长,主观意识的渴望,记忆也会变得更符合她心中的期待,也不是你娘骗了你,她只是先骗了她自己。 再一个,咱们以前总觉得这府上接你来教养,就应该尽心尽力,安排妥善。不然就是误人子弟,坑蒙拐骗。可换个思路来想,若她们已经在她们认知范围里给了你最好的安排了呢。 除了宝玉,你瞧瞧贾家的三个姑娘,再瞧瞧环哥儿和琮哥儿,昨日下晌咱们去逛园子,你不是还听婆子说东府的珍大爷因着点小事就让下人奴才唾了蓉哥儿一脸唾沫星子噁心的反胃吗?许是贾氏一门的家风便是如此,若总是计较对比,岂非为难自己。」 「我何尝不知这些,只是,」生活落差,心理落差都快要大出一座黄鹤楼的高度了。 「只是这里一有些事心里就难免去和你在家时的样子对比,然后就委屈了,然后就想掉眼泪了,是不是?」春纤接了话,想了想,也没在今日给黛玉讲什么大道理,什么人生哲学,只笑眯眯的转移话题,「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嘛,咱也不说那些扫兴的了。今儿你生辰,看在过几个月我也要过生辰的份上,今儿我放放血,也送你份生辰礼。」 第92页 黛玉闻言『扑哧』一声就乐了,「真该让大傢伙瞧瞧,送人生辰礼还不忘提醒人家回礼。真想知道你那脸皮到底是怎么长的那么厚?」春纤总有办法让黛玉瞬间转换情绪,此时黛玉还用手指在自己脸上颳了两下羞她,「什么礼物,快点拿来。」 「我还要一点时间酝酿一下情绪。」春纤抬头对着黛玉眨巴眨巴双眼,然后双手捂胸,一脸为难不舍,「毕竟我是真捨不得呀。」 黛玉瞪她一眼,不舍你还能这么说?「啰嗦什么,麻利地。」 春纤看着黛玉摇了摇头,然后嘆了口气的将手伸进衣袖里,在黛玉催了好几句后才慢悠悠的拿出一个小东西攥在手心里递向黛玉。 「这可是值五文钱的重礼呢。」说话间,手心缓缓打开,黛玉赫然看到了春縴手心里捧着的一个木雕小羊。 小巧可爱,憨态可拘。 哦,值得一提的是,黛玉属羊。 这只木雕羊是从一套十二生肖的木雕里拆出来的,刚刚想到黛玉生辰,春纤就在看自己保存柜里的东西哪些适合送礼。 找来找去,这套雕功精湛,惟妙惟肖的木雕就入了春纤的眼。那么一套木雕也没办法从衣袖里拿出来,春纤便将黛玉属性的那只木雕小羊单独择了出来。 香檀木的,带着点淡淡的香气,听说可助眠,不过以黛玉现在的睡眠质量,估计是派不上用场了。不过这玩意小巧可爱,戴在身上或摆在桌案上也都适合。 一把抢过春縴手心里的木雕小羊,黛玉都要被她气疯了有没有。 五文钱的东西,你整这么一出,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收了你五千两的贺礼呢。 你就缺德吧你。 不过…看在你特意选的,就,就原谅一下下好了。 没错,在黛玉看来,这个礼物甭管轻贱贵重,都是春纤特意给她准备的。 因为在黛玉看来没谁会随身带着不是自己生肖属性的木雕在衣袖里呀。 算她有良心。 心里欢喜,面上自然带出几分,黛玉虽然板着个脸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无动于衷,但实际上她的喜悦很清晰明了的表达了出来。 看到这里,春纤有些内疚的同时,也更加庆幸自己这会儿就将礼物送黛玉了。 如果这会儿聊完天,稍晚一些时候再给黛玉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以黛玉那敏感的小心思指不定想到什么,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单纯的快乐了。 别说她了,就连自己可能都会想到这个礼物是不是因为自己要了,才临时准备的。 现在这样…刚刚好。 「晚膳要在老太太那用,你少吃些,今儿晚上咱们就简单的庆祝一下。」春纤有心想对黛玉好,坐在黛玉对面出着主意,「二月里天还有些冷,你想吃涮串还是吃烤肉?」 自打有了独立的小院,黛玉这边就时常开小灶。 荣国府的伙食一向好,就算是黛玉院里的三等丫头伙食都吃得极好。时间一长正经饭都不想吃了,总喜欢吃些新奇味道的。 像是那个涮串,在后世很普遍,但在红楼的世界却是因黛玉那点小洁癖而在吃火锅的时候被春纤蝴蝶出来的。 弄个稍大一些的锅,将锅坐在定制的碳盆架上,再将那些肉和菜穿成的串串放到里面煮。 就是这种吃食挺费竹籤子的,好在这玩意在古代也最不值什么钱。 开始时,汤底都是花几个钱叫灶上的人帮着煮的。后来春纤见外面水都冻成冰,东西放在外面转眼就冻住了,索性叫人多煮了些,然后拿回院子,用罈子装好放到院子一角冻着。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先抱一罈子进屋子,别提多方便了。 至于烤肉,也是利用了京城冬天最天然的冰柜效应,将一些肉提前处理好,放在院子里冻上。 搬家时那一麻袋的土豆一群小丫头连吃带送,不出一个月就见底了。春纤也没说什么,以黛玉的名义,拿着被黛玉说的黑心钱又买了一麻袋土豆,一麻袋红薯。 如今有人来黛玉屋里,时不时的还要让丫头烤几个来吃。 贾母听说了只是笑笑,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这玩意儿最初也不是给姑娘食用,而是给值岗的丫头们的零嘴。 这样那样的吃食,今儿弄一些回来,明儿弄一点回来的。陆陆续续的被春纤弄了不少在小院里。 正月里贾家所有的热闹都跟黛玉无关,为了不叫黛玉看人家高兴,再感怀自身,心里难过,春纤就带着黛玉整天留在小院里带着丫头吃吃喝喝。只是进了二月,春纤也开始着急了。毕竟不出意外三月就开始转暖了,指不定哪天外面一升温那些冻在外面的吃食就都化开了,然后不出两天就都臭了。所以这几天,春纤看着存货,便想着尽快清空。 前儿吃的石板烤肉,昨儿吃的涮串,今儿实在是什么都不想吃了。于是黛玉一脸抗拒的摇头,「…不必了,就让我安静的过个生辰吧。」 「这…好吗?」 春纤不死心的想要劝说黛玉,但黛玉是铁了心的不想再吃这种『单一』的宵夜了,拒绝的相当干脆。 黛玉的生辰,既然没人记得,春纤也没在这会儿传出去。晚上去灶上要了两碗鸡汤和面团,亥时左右用小锅煮了,和黛玉一人一碗吃了。 这个生辰是黛玉有记忆以来过得最寒酸凄凉的一个生辰了。是夜,黛玉面朝里背对春纤的躺在大床上,心里想着病逝的亡母和远在扬州的父亲。 第93页 黛玉睡大床,春纤睡床对面的火炕,两人其实都没有睡着。一个想着往年诸事,一个想着等宝钗入府后,就会有人记起黛玉的生辰了。 宝钗的生辰在正月,她是薛家嫡女,是薛姨妈的心肝肉,她的生辰薛姨妈定然是要操办的。 出了正月,就是二月黛玉的生辰。虽然不知道贾母是怎么给黛玉操办的,也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态和用意操办的,但可以肯定一定是操办过的。 否则元春省亲后,老太太叫人给宝钗大办生辰时,凤姐儿跟贾琏抱怨难办。贾琏也说不出往年林妹妹如何如何。 「也不知道爹爹一个人,这个年过得好不好?」黛玉翻了一个身,面朝春纤小声问道。 「你这人可真矫情。」春纤也侧身面朝大床,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看黛玉,「你其实就是想问我,林大人会记不记得你的生辰。」 都出了正月还问年怎么过的,小朋友,你在质疑的姐姐的智商吗? 「你这人才真讨厌。」 被春纤直白的指出心思,黛玉习惯回嘴,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直接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一股脑的跑到炕边。在春纤摆出防御姿态以为要来一场互殴时,黛玉却趴在春纤耳边小声问她,「爹爹来接我回家时,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春纤:那我这一府的供应商怎么办? 第五十五章 「跟你去林家继续当丫头?我有瘾呀。」春纤担心黛玉冻着, 一边拉她上炕,一边回她,「跟你去林家, 那我多危险呀。」 「危险?」黛玉缩在春纤被窝里, 有些不解她这个危险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打不过我, 回了林家你叫帮手怎么办。」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后, 春纤就被黛玉打了。 两人你来我往又是十来下, 直到被窝里那点热乎气都散没了,这才消停下来。 「我们林家比这好。」闹了一会儿, 黛玉才与春纤小声说着林家的各种好,希望春纤跟她一道回南。」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黛玉聪慧, 她听说春纤话里未尽的拒绝,以及拒绝的犹豫不绝。 「你们林家的规矩定然不会像荣国府这么松散。所以我想做你们林家的下人一定不会比荣国府轻松。」春纤揉了揉刚刚被黛玉头髮扫到的眼睛,声音不由带了些惺忪困意, 「荣国府是个很奇葩也很宜居的地方。他对住在这座府邸的主子不是很友好,但对一些,嗯,像我这样的下人, 还是比较友好的。就算你回家了,我估计我也会不降等的调回老太太院里或是宝玉房里。跟你回南,于我来说是一种冒险。而你回了林家,有林家的丫头下人侍候,我就比较尴尬了。说不定还会因为是外来的, 被丫头们排挤。还有会不会水土不服, 将来要不要跟你出嫁做陪嫁丫头,这些问题都需要考虑。我是真心觉得跟你回林家没有留在荣国府安稳。更何况,」 黛玉觉得春纤歪理特别多, 但还是好奇她想说什么,「更何况什么?」 「按忠心说,我不是个有下人觉悟的好奴才。我今日能为了你算计老太太,就是对主家不忠过的。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对雪雁尚且心有芥蒂,将来对我呢,会不会在哪一日就产生了『物伤其类』的念头?明人不说暗话,我对荣国府没有所谓的忠奴思想,对你,我也没有所谓的忠心。」 哪怕她心里从未将荣国府的人当成自己的主人,但当她和黛玉站在同一个立场做事时,她就已经背主了。 春纤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也没觉得自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会不会砸碎黛玉的三观,可她就是觉得有些事情说明白了,比藏着掖着要舒服很多。 「我帮你,不是同情你,更不是怜悯你。毕竟我本人还觉得我比你更值得同情可怜。反正我也说不好,可能是合了眼缘,对了脾气吧。」 黛玉静静的听春纤说完,一直到春纤唿吸平稳了,她还在想春纤说的这些话。 她邀春纤回南,虽然只是一时冲动,但却是真心想要她跟自己一块走。 黛玉觉得春纤的性子有些桀骜不驯。 虽然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笑嘻嘻,仿佛很好说话,很会说话,和谁都能说上两句话的样子。但骨子里的东西却是没办法遮掩的。 她傲着呢。 哪怕身体在卑躬屈膝做着奴才,骨子里的傲气却从不曾减损半分。 黛玉觉得荣国府这个地方配不上她,却从来没想过春纤不想离开荣国府。 其实春纤也不是不想离开荣国府,只是她不觉得跟黛玉回南是个好选择。 人是利已的生物,在做每一项选择前更多的人会先从自己的利益得失中考虑何去何从,春纤也不例外。 荣国府这条河她已经淌熟了,换个环境要重新来过,对于春纤这样安于现状的懒人来说,是件麻烦事,也是件冒险的事。 林如海若真的接黛玉回扬州,那定然是已经无法容忍荣国府的家风和贾母等人的作派。黛玉带着她一道回南,林如海会怎么想她? 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也许站在林如海的立场,她乐春纤就和雪雁,王嬷嬷一样都是背主的下人。 这样的下人,哪怕受益的是黛玉,相信林如海为了黛玉也不会容忍她。 退一万步想,林如海没发作她,黛玉也没用她敏感的小心思多想她,她会在林家生活的很开森,她也得多想想才能决定要不要跟黛玉回南。 第94页 因为还有两个问题很现实也很关键。 一是林如海能不能寿与天齐,会不会像原着写的那样也病逝了。二是如果林如海能够长命百岁了,那她和黛玉在林家生活很多年后,到了年纪,林家会不会干涉她的婚姻?然后是不是等将来黛玉成亲,她还要跟着去做陪嫁丫头。 哦,她比黛玉大了好几岁,估计不是陪嫁丫头,就是陪房。 对了,她的卖身契早就已经不在荣国府了,如果跟黛玉走,势必会将卖身契的事翻到檯面上…牵连有些小广呢。 春纤不可能给人做一辈子奴才下人,等到年纪到了,供应商的市场打开了,她就恢復自由身,过自己的日子去。所以在春纤看来跟黛玉回南,回报不多,风险却最大。 …… 黛玉生辰这日的谈话,天亮后春纤和黛玉谁都没有再提起。仿佛黛玉不曾问,春纤不曾将自己的犹豫拒绝说出口一般。 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明明都已经升温了,可升温没两日温度就又要降下一些。反反覆覆的,不少人都受了寒。 春纤身体不错,又知保养,到没倒在今年这场所谓的『倒春寒』里。不过雪雁和紫鹃却相继病倒了,春纤不得不接过二人值夜的活,一连数日都宿在黛玉房里。 黛玉看着瘦弱,但入府这么长时间,几乎没有病过。有时太医来给贾母诊平安脉,贾母还请太医帮黛玉诊一回。 太医每次看过都会对贾母等人说黛玉身体越发好了,底子也在慢慢补足。 黛玉听了高兴的抿唇直乐,春纤闻言也是一阵骄傲自得。 吃得好,睡得足,再加上运动量大到鸡毛掸子都甩飞好几根,这样下来,黛玉的身体能不好吗。 三月三,探春生辰。虽然有赵姨娘这个亲生姨娘在,王夫人也乐意在人前装出疼爱庶女如已出的样子,但到底也没给探春操办。 过了三月三,下一个过生日的就是宝玉了,不用王夫人这个生母想着,阖家老小除了贾政这个总怀疑儿子,却验不了dna的鬼畜爹没上心外,满府的人都将宝玉的生日当成了节日在过。 黛玉撇撇嘴,心中暗暗对比了一回后,还小声跟春纤说她以前在扬州过生辰时有多盛大,多热闹。 旁的不说,只说她身体自来不好,那些巴结父亲的盐商,还会以她的名义施粥百姓。原本只是母亲派了家里的管事施粥三日,不想那些盐商知道后,也跟着府里的管事,施粥三日…… 「你比我幸福好多哦。」从小到大,就算是过生日,该上的学必须上,该上的补习班也必须去,饭可以少吃,但作业必须写完。 春纤从小到大最不想收的礼物就是各种书,好在她家亲戚没兇残到送她什么黄冈名卷,三年模拟这一类的兇器。 不知道春纤羡慕的是这些,听她这么说完,黛玉有些后悔。不过转念想到春纤的生辰,黛玉便藉机许诺春纤,会给她准备一份生辰礼物。 价值绝对超过五个铜板的那种。 身揣好几万两银票的黛玉,还认真的掰着手指算着什么东西超过五个铜板却不到十个铜板时,扬州的林如海正处于欣慰和心疼中无所自拔。 从女儿的信中,他知道了荣国府的种种怠慢。又从小红的话里知道了荣国府早已经不是他当初提亲时的荣国府了。 长幼无序,乱家之始。 长房无德,败家之相。 宗妇无能,三代难保。 女眷谋权,祸起内帷。 林如海通过黛玉的信,就能分析出荣国府的种种不妥当,也算是为他捉急的智商挽回了一点尊严。 看到这样的荣国府,林如海自然不肯再将女儿的教养託付给他们。只是接女儿回来却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自古娶妻便有五不娶的说法,其中一条便是丧妇长女不娶。而他家黛玉正好在五不娶之首。 为了黛玉好,他要么将黛玉託付给得高望重的女性长辈教养,一如之前他安排黛玉北上京城那般。 要么就是续弦再娶。 前者已经靠不住了,不说再住下去能不能获得妥善教养了,怕是再养下去,他闺女都会被他们近墨者黑了。 人要心有敬畏才会活得长久,律法是约束也是保护。而贾家婆媳,或者说嫁进贾家的王氏姑侄在包揽诉讼时并未将律法放在眼里。 二人是当家主母,如此心性,其子孙定然也会深受影响。一但贾家子孙儿郎被耳濡目染学了这些,家族的灭亡就真的无法阻拦了。 林如海虽然欣慰又骄傲黛玉小小年纪就懂得用手段心计将自己被王嬷嬷拿走的银票讨要回来,还将王嬷嬷骗回了扬州交由他处置,但林如海却不敢就此放任黛玉野蛮生长。 他担心女儿会养成为达目的不则手段的狠戾性子。更害怕在荣国府的言传身教下,心无敬畏的学些要命的『本事』。 夫死,妻守三年,妻亡,夫孝一年。 此时尚为早春,距离贾敏病逝还不到一年,林如海觉得此时想续弦,是对亡者的不尊敬,便暂时将这个问题搁浅了。 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接女儿回南,可回来后要怎么安排她呢? 一时间林如海都愁白了头髮。 就在林如海操着那些以前他从未操过的的心时,黛玉也在京城坐等扬州的消息。消息没等到,到先等了进京城的薛家。 第95页 看着款款走近的人,黛玉轻嘆了一声。 终是贾先生犯了错,拿着公正还人情。 第五十六章 「二舅母说你是混世魔王, 疯疯傻傻的,叫我不要理睬你。」台阶上, 黛玉说完就走到一旁,站在离宝玉远远的。宝玉则一脸郁闷的看着黛玉,可怜巴巴的仿佛被遗弃的小狗。 王夫人带着凤姐儿去外门处接薛姨妈母女,宝玉和姑娘们都站在老太太院子里陪着老太太等着薛姨妈进来。宝玉凑过来与黛玉说话,黛玉因着那点不太美丽的心情张嘴就怼了宝玉一通。 本来薛家进府这天,温度适宜,天气睛好, 众人的心情也因此都还不错。这下子, 宝玉的好心情直接被黛玉怼没了。 见黛玉不理自己,便跑到三春跟前凑趣。迎春温揉, 探春又一惯捧着宝玉, 没多久宝玉就又没心没肺的开始傻乐呵。惜春打了个哈欠, 单手划拉另一只手腕上的珠串玩。 这是月初秦可卿孝敬惜春的,惜春只一眼便喜欢上了, 自得了这珠串便日日戴着。 说起来, 自打秦可卿嫁到宁国府,惜春的日子也跟着好了不少。 秦可卿是个行事周全的人, 哪怕阖府都对寄养在荣国府的惜春不上心, 自打她嫁过来管了宁国府的中馈后,月月都会特意来看一回惜春。 送些东西,再问几句缺什么短什么, 想要什么只管打发人回家取。 因迎春和探春都不庆生,轮到惜春的时候,秦可卿也只是备了份寿礼亲自送过去。 这珠串就是寿礼中的一样。 它是由一百零八颗各种颜色质地的宝石翡玉穿连而成,虽不多尊贵, 却极受惜春这小孩喜欢。 她心里还美滋滋的想着,她哥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给蓉哥儿娶了一个好媳妇。 紫鹃不怎么喜欢凑热闹,哪怕是薛家人进京了,紫鹃也没放在心上,只留在房间里做针线。于紫鹃看来,薛家人不过是异姓外人,便是二太太留人小住,也不过几日便走的客人。没必要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冲到前面去丢人显眼。 雪雁昨夜值夜,今早侍候完黛玉洗漱便回丫头群房了。至于她会不会去看热闹紫鹃就不管了。 而春纤…紫鹃摇头,那就不是个哪有热闹就往哪凑的。她今儿跟着姑娘在前面,怕是早就冲到热闹最前线了。 和紫鹃想的差不多,春纤这会儿就在荣庆堂的院子里,围观了一回老太太并不走心的迎接,以及黛玉怼人的名场面。 以老太太的身份和辈份,她是不需要早早就站在院子里等着薛姨妈母女的。不过是薛家人到府门的消息传进后院时,老太太正闲着无聊带着人在院子里活动腿脚呢。 总不能听说人来了就转身回屋子,然后…就站在了院子里等人了。 黛玉这几日,有些别别扭扭的。到不是因为和春纤互殴时又输了,而是因为王夫人让人收拾梨香院的消息气着了。 巴巴的将她接来,竟连个像样的屋子都不给收拾一间。还叫她委委屈屈的跟着尿床的宝玉睡碧纱橱。 那薛家人还没进京呢,就颠颠的收拾梨香院,可真看出来谁远谁近,谁亲谁疏了。 「你说老太太知不知道二舅母打发人收拾梨香院的事?」 「知不知道有什么打紧的。」春纤给黛玉整理了一下衣领处的珍珠扣,用着只有黛玉能听到的声音咬耳朵,「你吃亏就吃亏在身份和年纪上了。你年纪小,去年入府时才六岁。人家说你一个守孝的孩子不需要那么大张其鼓,也是无可厚非。再一个,你是贾家嫡亲的外甥女,除了老太太,但凡留着贾家血液的主子都是你的血亲,人家说你是自家人,不需客气外道,也是道理。我说你呀,就别总想着当初那点事了。要真有那个闲心,还不如想想你这次的文章为啥没有以前的值钱了呢。是写跑题了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你可找出出来了?」 前两天黛玉又写了一篇应试的八股文,只是这一次的文章一放到交易平台交易,就发现比上一次的足足少了二两银子,跌出了歷史新低。 在春纤看来,黛玉写的那些应试文章就跟高考时的语文作文似的。收益差了那么多,春纤怀疑黛玉不是审错题了,就是写跑题了。 「呸,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叫你这个黑心奸商贪墨了去。」虽是这么说,但黛玉心里却也觉得收益少了这么多,肯定是这次的文章写的不出彩。她准备回头再重新写一份,让春纤拿出去再卖卖试试。 虽然用银子来衡量文章好坏的办法有些有辱斯文,但换个角度想,这也是一件极公平公正的点评。 写的好,就得的多。写的不好,就得的少。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明明白白的。 春纤不知道黛玉心中所想,一听这话连忙替自己叫屈:「天地良心呀,可冤死人了。姑娘这么说,窦娥都要被我挤下台了。再说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原来你是『人』呀。」黛玉拿帕子掩在唇角,笑得欢快,「是人就好办了。不过我怎么听说某人这次绣的杂毛水鸭子又被拒收了呢?」 春纤双手捂着胸口,扎心的辩白,「那是鸳鸯,鸳鸯。」 春纤费心巴力的绣了一幅鸳鸯戏水的枕面,美滋滋的和其他绣活一道拿出去,谁知道别人的绣活交易平台都收了,也给了一个公道合理的价格。只她绣的那幅,交易平台拒收了。 第96页 当年连破庙里的神佛都能收的交易平台,竟然会拒收自己的绣品,这叫春纤又气又不解。回府的时候,脸色还黑得不得了。 「什么?」鸳鸯扶着老太太站在台阶上,就耳尖的听到黛玉这个方向有人在喊她。 随着鸳鸯这一声诧异询问,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头看向黛玉主僕。毕竟这个方向就只她俩在那里小声嘀咕咬耳朵闲聊。 春纤愣了一下,一脸窘迫。黛玉却『扑哧』一声笑了。 笑罢,黛玉直接笑语连珠,有遮有掩的将她和春纤刚刚的话学了一遍与老太太和众人听。众人闻言也是一笑,便也丢在了一旁。 丫头手笨到这份上…也是够糙的。 众人不以为意,一边陪老太太闲聊,一边等着王夫人和凤姐儿将女客引进来。 差不多又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就听到一阵嘈杂声由远多及近的响起,众人收住话口,齐齐朝院门望去。 只见一群丫头僕妇簇拥着四个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走了过来。 姐妹,母女,姑侄,表姐妹,四人眉眼相似也不足为奇。 王夫人和一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子走在前面,众人不用多寻思便知道这位就是王家嫁到皇商薛家的薛王氏。 官家小姐嫁到商户人家…她当时出嫁时,许多人都在议论这起子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了。 哪怕是皇商,也离不开一个商字。不过能叫王家许婚,想来这皇商之家必有过人之处。 越过王氏姐妹再往后看,凤姐儿也牵了一个明眸皓齿,长相圆润的姑娘有说有笑的朝这边来。 和很多人一样,春纤就将注意力放到了薛家姑娘身上。 这姑娘长的还真不赖。 小圆脸,杏仁眼,唇形饱满,鼻子挺翘。 「她头髮好多呀。」和春纤的观察点不同,黛玉是自己缺什么,就会看什么。此时人家直接越过脸,看向了薛宝钗那一头浓密乌黑的头髮上。 黛玉头髮养的还可以,就是发量少。除非用假髮鬓,否然好多髮式都梳不了。黛玉又是个有小洁癖的人,更不肯用别人的头髮梳漂亮髮式,所以每次在春纤给她梳头髮的时候,听春纤啰嗦的多了,看人时自然而然的就偏了重点。 心里羡慕旁人的同时,还在想着这样的头髮可以梳什么髮式,佩戴什么首饰。 少时众人纷纷见礼,黛玉听说薛家姑娘叫宝钗的时候,心下竟然没觉得这名字不符合她的审美,还认为这名字挺应景。 好钗环,就得配好头髮。 因为头髮吸引了黛玉的注意力,容貌穿戴她就没上心。春纤到是认真打量了一回宝钗头一次入府的穿戴。 不过打量归打量,春纤也没看出什么来就是了。 春纤本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哪怕在荣国府有一段时日了,也未必就什么都认识,做不到一扫眼就能分得出各种料子,首饰类别。不过比先时开了不少眼界到是真的。 而且就算春纤是这个时空土生土长的人,一个生活底层的小侍婢,又能有什么眼力见识。所以看来看去,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 说起来,宝钗今儿入府这一身,衬得她富贵端庄却又不咄咄逼人。嘴角勾起,带着一抹浅笑的样子,竟也给人一种温柔可亲之感。 和迎春站在一起…比迎春这个国公府小姐还有几分气派。 …… 新来的姐姐看起来就特别的和蔼可亲,宝玉围着宝钗转了好几圈。 在宝玉心里眼里,未出嫁的姑娘就没有长的丑的。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娇俏可爱。 所以此刻不是将视线落在宝钗脸上就是头上衣着穿戴上的春纤便有些俗了。 春纤想不明白,也没碰上过书里写的那种将一切外物俗物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不过听说她的很多穿越前辈们都能做到这一点,这就让春纤有些好奇她们是怎么修炼的了。 女人看男人,一般看的是脸,身高以及身材。考虑到面包与爱情时,还要包括家世等等。 而女人看女人,心思就简单许多。先是脸,然后是身材,身高,最后还有妆发穿戴。 便是纯欣赏也要做个最合格的观众。 第五十七章 「哎呦,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晴雯被春纤一撞,绣针扎在了自己手指上, 一边将手指含嘴里,一边气急败坏的叫道。 若不是她反应快,血珠子就染到绣布上了。 春纤愣愣的看向晴雯,又看了看自己所在的房间,一副神思不属模样的给晴雯赔不是,一边又开始发呆。 一见春纤这副样子,别说晴雯, 袭人等人了, 就是时常被春纤拿话怼一番的宝玉都不由看向春纤。想知道她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飙演技呢呗。 「刚得的糯米普洱茶, 今儿才头一朝吃。」袭人给春纤倒了杯茶, 笑着递过去, 然后坐在春纤身边小声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 春纤摇头,看看袭人, 又看看宝玉, 欲言又止,吊人胃口。 袭人又问了几遍, 春纤仍就不说, 急得一旁的宝玉和晴雯都着急的催促春纤。 春纤见此,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才深吸一口气, 看一眼屋中的几个人,然后犹犹豫豫的张口了。 「你们应该听说了薛家大爷上京前因为个丫头打死人的事吧。那个丫头,我认识。」 第97页 「认识怎么了?」就算是熟人也没必要一副又惊又怕,欲言又止的模样吧。 「那丫头眉间一点胭脂痣, 极好认的。她姓甄,乳名英莲,姑苏人士,家住阊门外十里街仁清巷。其父甄老爷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 酌酒吟诗为乐,神仙一般的人品。其母封氏也是人品贵重,乐善好施的人物。虽不知这个甄家与金陵的甄家是否同出一脉,但她家也是当地的名门望族。」 「…她既是姑娘小姐的出身,又怎么被拐子卖了两家呢?」宝玉不喜读书,又听春纤着重说甄家老爷的品性,一时竟觉极合他脾气。而一旁的晴雯还在消化春纤这番话时,袭人便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那年上元佳节,下人抱着她去观灯,那夜人极多,一个错眼就找不见了。哎呦,我要说的不是这事儿。」解释了一句甄英莲为什么落拐子手里后,春纤又一脸神经兮兮的看了一回屋子里的人,声音低了一度的跟众人道,「这话我都不敢跟林姑娘说,只能跟咱们家的悄悄说了。你们都应该听说了教林姑娘读书的那位贾先生由着咱们老爷引荐,做了金陵知府。可你们知道吗,当初这位贾先生穷困潦倒,只能寄居庙里替人代写书信贱卖字画的时候,是谁接济他上京城赶考的吗,又是谁写了推荐信将他推给京都故交,让他在考上进士后顺利谋到官的吗?」 「是…你是说,是这个甄老爷?」宝玉本就聪慧,只是没用到地方,此时在春纤故意的指引下,直接将答案说了出来。 「没错,就是这个甄老爷。甄老爷为人豁达,时常救人于危急。见这位贾大人囊中羞涩,便施予援手。没想到转年甄家先是丢了唯一的女儿,后又因隔壁葫芦庙炸供焚了宅子。甄老爷见女儿找不回来,旧宅又遇噩事。怕触景生情,便带着封氏移居大如州。 后来这位贾大人路过大如州,还见了甄家人,答应帮忙寻找英莲下落。对了,还有个事你们再想不到,这位贾大人继室,如今的知府夫人当初还是英莲房里侍候她起居的丫头呢。你们说我怕什么?当初葫芦庙炸供,庙里一个小沙弥便还了俗,如今就在金陵衙门里做衙役。不光他,还有那位贾大人,都曾抱过小英莲呢。那眉间痣,再不敢认错的。」 「……」 最荒诞离奇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又是大如州,又是姑苏金陵的,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宝玉,晴雯和袭人几人还都沉浸在春纤说的故事里无法分心他想,到是宝玉房里的麝月看着年纪也不算大的春纤疑惑问道。 「我舅舅髮际前,原是个走街窜巷的货郎。家里孩子多,开销大,舅舅和舅母便带着我们赁屋而居,那两年恰巧便住在清仁巷。舅舅家的几个孩子时常去葫芦庙玩耍。因葫芦庙就在甄家隔壁,甄家老爷和太太也时常带着英莲过去。甄太太人好,也不拘着身份,时常会让丫头准备些糕点给来庙里玩的小孩吃。 当初听说英莲丢了,我们都跟着着急担忧。不想没多久葫芦庙炸供,整条街都成了火焰山,一整夜火光通天犹如白昼……若不是一路辗转,颠沛流离,也不能知晓这许多。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英莲,更没想到贾大人和衙门里的沙弥衙役明知道这是甄家的英莲还,还…哎呦,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要想到甄家太太那么好的一个人天天以泪洗面,我这心里就极不是滋味。我若什么都不说,那我跟那些忘恩负义的混帐有什么区别。若我将这事捅出去…我,我也不敢呀。」 春纤这么一大段车轱辘话,算是将英莲的身世和相关的人物都说了个大概。 英莲这事,只要良知未泯的人都做不到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是人之长情。之前她自己的日子过得乱七.八糟,没心思和精力管旁人的事。现在日子过得顺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如今的身份也真不适合不管不顾的冲到最前面,但不适合却不是什么都不做的理由。 人性再如何向下,人心都是向上的。春纤不认为英莲就应该稀里煳涂的过下去,她最不济也应该有知情权。 除了英莲,春纤还想到了大如州苦苦熬着日子的封氏。 那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也是一个失去孩子的苦命母亲。 一连串的噩耗都没将她击败,而是苦苦的守着,盼着,不放弃任何希望的等待着。 回到家,喊声妈,有人应你这一声,是多少人直到失去了才明白的简单到让人忽视的最初,也最平淡的幸福。 春纤不知道几年过去了,封氏是否还健在。她想哪怕只是赌一把,她也希望封氏能知道她女儿的下落。今年二月,春纤以当初那个小沙弥的口吻写了一封信,又在信封里装了五张十两银子的银票。借着出府的机会,找到了一家镖局,许了些银两请他们送到大如州。 并且交待他们一定要亲手交到封氏手里。若封氏想要入京寻女,不妨捎她一程,至于费用,不必顾虑。不过她这个僱主的消息,还请保密。 此时镖局那边还没有回信,春纤虽然着急知道封氏下落,但却不妨碍她为英莲做些什么。 用正常人的正常思维来想,薛蟠因为英莲打死人,还没办法善后,薛家母女哪怕性情再和善,也未必不会迁怒英莲。 第98页 下人多数都是看着主子眼色行事,薛家下人能对英莲什么态度,春纤这个在底层呆过的人最清楚不过。 甄英莲是真的真应怜。 宝玉房里丫头众多,她选在宝玉房里说这事,就是想利用宝玉在府里的影响力将这事传扬开去。再加上宝玉的性情,以及她故意将甄士隐夫妇说的符合宝玉审美的用心…不管怎么说,她尽力了。 …… 京都的春天极短,短的让人怀疑它是否真的来过。不过几天的时间,天就突然热了起来。 就在英莲这件事情还在荣国府发酵,镖局还未传来消息的时候,端午节便到了。 荣国府里自然又是一番热闹景象,因今年薛家也在府里过节,王夫人和凤姐儿更是拿出十八般武艺,将这个端午节操办得别提多热闹,多铺张奢华了。 黛玉现在虽然不似早先刚进府时多愁善感,但有些事情仍旧会牵动她那根敏感的神经。见别人都是一家子聚在一起,她就特别想家,想爹娘,情绪低落。 春纤那会儿多吃了两个棕子,肠胃有些不适,便跟黛玉说了一声,回了丫头群房。 春纤不在,情绪不高的黛玉更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宴毕,黛玉发现宝玉看着宝钗欲言又止,其他人也有一副有话要说,却不知怎么张口的模样,心下一转便知道这是唱哪出了。于是大半天都消极怠工的黛玉,这会儿倒来了兴致,坐在那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她也想知道这个宝姑娘在知道了英莲那事时,会是什么表情。 春纤不可能不告诉黛玉这件事,但在黛玉听故事听到一半,就刨根问底春纤身世的时候,春纤不但直接闭口不言了,她还剋扣了黛玉的知情权。故事听到一半,就被按了暂停键,黛玉对着春纤好一顿哄,都没叫春纤回心转意。最后关于英莲那些没讲完的故事还是黛玉从荣庆堂的丫头那里听全的。 春纤的身世到底是怎样的,为什么每次问到这个问题,就死活不肯说呢。 春纤越是这样,黛玉的好奇心就越重。 …… 贾敏是在去年秋日过身的,转眼就是一年的光景。林如海派人接黛玉的船只正好是在端午这天到的京城。 黛玉在京城住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怕有什么不好听的传出来,所以林如海暂时还并不想直接跟荣国府翻脸。在思来想去了许久,这才想到利用孝制来接黛玉回扬州。 亡者过身满一周年,要举行小祥之祭。满二十五个月时要举行大祥之祭,第二十七个月,要举行禫祭。禫后除服,孝期结束。 林如海就是准备以接黛玉回南参与小祥之祭为由将人接回去。 这样强大而又无法让人拒绝的理由,便是贾母倚老卖老,也得放手。 至于回了扬州会不会再将人送回来…那就看林如海的脑子会不会进水了。 第五十八章 林府大管事看了一眼天色, 见此时已经下晌过半,又是正经的节日里,便决定等明儿一早再登荣国府的门。所乘官船靠岸, 留一部分人在船上, 另一半部分去採买准备回南的补给和去林家在京城的宅子里过夜。 本朝科举,一甲进士状元,榜眼,探花考完直接封授翰林院官职, 二甲有资格报考翰林院庶吉士。考中后, 可跟一甲进士一样入翰林院庶常馆学习。不过庶吉士无品无阶,一甲进士六七品起步。等三年后庶常馆散馆才会按表现分配岗位,调整品级俸禄。 三甲同进士, 含金量又低了一等, 他们是连报考庶吉士的资格都没有的。殿试放榜后,直接去吏部报导, 候缺补位。一般来说, 都是京城之外的偏远之地, 仕途从做县令开始。 可以说,考进一甲后, 哪怕再在翰林院学习三年,也是带薪的正式编制,起点都比旁人高出许多去。 林如海是一甲探花, 进士及第,参加完琼林宴就去翰林院的庶常馆做了七品编修。 因此不管林家原先在京城有没有宅子,以林家能跟荣国府结亲的家世家底,林如海在翰林院学习的三年时间必然不会租房子居住。 而林家也确实有宅子,和荣国府一样, 也是欶造府邸。 欶造的府邸一般都是当时的皇帝为其大臣及其继承者修建的府邸。使用权分两种:一种是只有使用权没有产权的。一种是有使用权和产权的。 原着中未提起,想来是因林家无后朝廷收了回去。毕竟本朝相关律法明文规定,像林家这样只有独生女儿的人家,如果没有男丁继承家业的,家中所有的财产刨除歷代主母嫁妆,剩余家产要上交国库60%,上交宗族20%。最后那20%才能归独女继承。 上交国库这事,没什么好说的。上交宗族也是有理有据有说法的。 你家独生女儿嫁人了,你葬在祖坟的一大家子,不都得宗族派人扫墓祭享。 你女儿既是族里人,在婆家受了委屈,不得宗族派人去撑腰? 再者,同宗同姓,一脉同源,你的家产不留在宗族里,难道还都带给外姓人? 你说入赘?呵,可以的。允许你女儿女婿百年后也葬入咱家祖坟,但其他的…规矩不能破。 所以宗族拿你那20%,拿的是心安理得。 话说远了,只说京城这座列候制式的宅子,不管将来如何,只要林如海还活着,这套宅子就是林家的。 第99页 林大管事看着没住人的宅子,没半点生气,还贼显衰败,心里不由一嘆。 他们林家呀,往上数几代都是人丁单薄,到了这一代更只有姑娘一根独苗苗。瞧着老爷的意思,竟没有过继的打算。也不知道太太周年小祥后,老爷是否会继弦,新太太能否为林家诞下个哥儿。 他一个当下人的都替这一家子愁的慌~ 船只往来一趟,又是来接黛玉回南的,总不好空手上门。所以给荣国府的礼,林如海早在出发前就已经准备好放在船上了,这会儿被林大管事一道带到了林府,准备明儿一早去荣国府的时候呈上去。 原本林如海想要在准备的节礼上做些文章,让贾家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家宝贝闺女被他们怠慢的事了。 但这样做的结果,对林家以及对林如海和黛玉来说,都是利大于弊,得不偿失。 与荣国府交恶,林家要承担很多风险,而且还是可以避免,完全没有必要的风险。 若交恶,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父女俩的名声。 黛玉与宝玉同住碧纱橱的事情,若有心人嘴歪一歪,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介时黛玉闺誉全无,林家也会因此名声扫地,没了闺誉名声,将来结亲定然艰难。如此一来,岂不是生生耽误了黛玉的终身大事。 其次,便是他的名声。千里做官,名声最是要紧。人都有推功诿过的本性,贾家向来自视甚高,闹僵后,贾家为表无辜,一来会说他自髮妻过逝,不认岳家,不敬岳母,不仁不孝。本朝以孝治天下,一个不仁不孝的罪名扣下来,他的前程定然受到影响。若贾家联繫言官,以此为由,在朝堂上参他一本…对他而言,危害甚大。 除了诋毁他的人品,贾家人还可以诋毁他为官的能力,甚至是为官的清誉清廉。到了那时,加之政敌攻讦,落井下石者,亲近贾家者,他远在江南,腹背受敌,百口莫辩。 贾家男人虽没一个在朝为官,但人脉根基却不浅。五品员外郎的贾政都能帮着贾雨村谋到金陵知府的缺…这样的人脉,也叫林如海忌惮。 再者贾家一向与金陵甄家交好,甄家又是江南最大望族,若知贾家对林家多有不满,必定会在政事让对他多方阻挠。若差事上出了差池……总之想要让人过得不好的办法太多了。 以上是林如海气急踢翻书案后,一个字一个字劝自己降火的理由。而当林如海的怒火终于压制住后,他又从其他方面开始思考与贾家闹翻值不值了。 林家人口单薄,姑苏那边虽有宗族守望相助却都已经没了近亲宗亲。而他外家当年站队义忠老千岁,坏事时,阖族流放,也早就没人了。父女俩唯一的近亲便是这荣国府。 但荣国府德行操守有失,他们不能,不敢,也指望不上荣国府什么了。然哪怕是这般,也绝对绝对不能在明面上与荣国府交恶。 贾家乃百年大族,自有底蕴。立在那里,到底可以威震一干宵小。他年已半百,黛玉才堪堪七岁。他不能因一时气愤便全然不管不顾,做事不给自己和黛玉留余地。 到底是为官多年,心有城府的一方大吏,所以林如海不会愚蠢,直白的将怒火发泄出来,但心中压着那么一口气,不抒发出来他也枉为人父。 于是林如海准备将自己家用不着的国子监荫生名额送给岳家。 大舅兄愚孝,二舅兄迂腐,这个荫生名额最后定然会交由老太太决定给谁。但不管给谁,怕是都会因此产生嫌隙。 宝玉,贾环,贾琮,贾兰,年纪都相差无几。但从黛玉捎回来的家信中林如海知道他的这位老岳母非常溺爱二房的嫡次子宝玉。 但宝玉今年才八岁。 八岁小儿去国子监…林如海摇摇头,最少也要等宝玉十二三岁以后才能能入学。再以老太太对宝玉的溺爱,十五岁入学都是早的。 而七.八年后,贾琏那一房未必仍旧膝下无子。这样一来,指不定那时又会生出多少风波来。 林如海心忖了一句,若他没记错,荣国府的荫生名额仿佛就给了二房的贾珠,若这个名额再被二房拿了去……啧,怕是泥人也要有三分火气了。 哦,值得一提的是,他送出去的荫生名额是因为他现在的官职,而非爵位。官职不像爵位,若几年后他退仕告老,这个名额自然就会被朝廷取消。 也就是说,这个名额贾家要用就得趁早,晚了就没有了。 拿这么一份自己用不着的『重礼』还人情,林如海想,他也不亏就是了。 这会儿将名额相送,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团和气。过几年…唉,他也是个俗人,目光短浅点,也是人之常情。 林如海的这些算计自然都藏在他的心里,他让林管事捎去的家信里,除了感谢荣国府这段时间对黛玉的照顾,便是为表感激他将荫生名额相送,以及接黛玉回家办小祥,其他的一概没说。 此次林家派人上京接黛玉,并没有提前通知黛玉。也没有像黛玉信中所写那般请林小红帮忙传递往来信件。 林家还没有落魄到请人传递信件的地步,林如海的骄傲也不允许他与女儿的往来信件由着贾家家生子传递。 他很感谢林之孝一家给黛玉提供的帮助,在知道林嬷嬷带着孙子孙女来江南陪读后,直接买下扬州城内的一处三进宅子赠与林家,房子红契,名字添的是小红的名字。 第100页 与此同时,林如海将当年他科举时读过的书和做过的批註,读书心得都转赐给林茗。 寒门难出贵子,究其原因就是在传承上。 世家子弟有名师指导,家中长辈提点,还有先人的读书心得做参考。寒门学子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和理解力争上游。二者所接触的人群,自身的文化底蕴和所受的教育都不同。在这种情况下,寒门学子得付出几倍的努力以及拥有更加优秀的读书理解天赋,才能与这些世家子弟并驾齐驱。 好在上天是公平的,他在这里多给了你一些的时候,也一定会在旁处拿走一些,反之亦然。 不然世家子弟当道,就真没寒门学子什么事了。 林如海是一甲探花出身,家里又是书宦传家,不说他本身读书资质如何,只要将家中关于科举方面的书都看过,读过,背过,再将先人对四书五经写的批註和读书心得理解吃透了,起点就比别人高了几倍不止。 他将这些赐给林茗,可以说已经帮他将科举的大门推开了一条缝。只要林茗用心读书,他日纵使不能挤进一甲,也定然在二甲头列。 相较于赠与小红的三进宅子,林如海给林茗的这份礼才是无价之宝,而且在考校过林茗的学问后,他还用了一个『赐』字,可见用心了。 赠与赐,那是两种不同的意义。 …… 视线迴转当下,此时林大管事带着林家下人入住京城林府,黛玉则正跟荣国府的各位姑娘围观宝玉那劣拙的演技。 宝玉自小顺水顺水惯了,本不是什么体贴的性子。但他却因着天生一股风流对女儿家多了几分容忍和温柔。宝玉知道这种时候直接问英莲的事,就会不得不提起薛蟠。 本来提起薛蟠并没什么打紧的,可和英莲一起提起薛蟠,势必要将他打死人的那段往事翻出来。这对于宝钗来说,尤其是在这种场面,绝对是件难堪的事。 不提薛蟠,只提英莲,宝玉挠挠头髮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来问了。「前儿我听说梨香院有个眉心有颗胭脂痣的姑娘,宝姐姐,我,那个,呃,就是,她就是那个打官司的姑娘吗。」 宝钗眉心微蹙,不明所以的看向宝玉。一时间不知道宝玉为什么要提起香菱。 没错,英莲这个名字是春纤传出来的,而香菱这个名字却是宝钗取的。所以此时唤她英莲也可,唤她香菱也成。 薛家刚刚入府,人头不熟,也没什么人脉能打听府里消息。加之这个消息又是他们家的,就更没人将传得半座府邸皆知的英莲身世告诉薛家人了。 若不是知道宝玉不是有心想要让她下不来台,她都要怀疑宝玉故意提那个丫头是为了让人再次想起她哥哥打死人的事呢。 宝玉说不清楚,宝钗闹不明白,黛玉在一旁急得都想要冲上去替二人分说一二了。不过想到这中间牵扯到了她家春纤,黛玉扭头看了一眼老太太等人的方向,到底压了下去。 她怕老太太因此不喜春纤,她那好舅母再找什么由子收拾春纤。 回想那夜的谈话,黛玉已经有些明白春纤的心思了。 她心中待春纤与别个不同,可说到底,在她心中春纤仍就是个丫头,下人。 她总想着春纤是跟她一块患过难的,她们会永远在一起。可她却忘了,没有人天生就喜欢做奴才。 而春纤更是其中之一。 想到春纤以前给她讲的那些外面的事,黛玉多少有些明白春纤为什么会留在荣国府做丫头了。 单身女子独居最是不易。年纪小时,容易遇到拐子。年纪大了,又容易遇到地痞无赖。 她想在荣国府多呆几年,然后握着一点高门人脉,震慑他人,为自己撑腰。 想到这里,黛玉又嘟了嘟嘴,她完全可以跟自己回南呀。若她将来出府入活,自己也能给她庇护呀。 小小的嘆了口气,黛玉心里多少有些明白春纤为什么不乐意跟她回林家。 自己与春纤『做生意』的事一但被父亲知晓,不但她要受责罚,春纤怕是也会落个教唆主子不学好的罪名,所以这件事情她不敢叫父亲知道。 除了这件事,春纤在荣国府对自己的维护…怕是在父亲眼里这也是个吃里爬外的坏丫头。 父亲若接自己回家,定然是因为贾家种种不妥,而春纤…父亲定是不会允许她继续留在自己身边的。这么一想,黛玉不得不承认,林家于春纤来说,真的很危险。 第五十九章 春纤会离开她吧。 如果她们一直是这种主僕关系。 可她们之间如果没了这层主僕关系, 好像就更没关系了呀。 七岁的小黛玉有很多事情还想不明白,但此时她却知道自己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希望春纤离开她的。 哪怕春纤又坏, 又气人,还特别的费鸡毛掸子…… 林家人少, 从小到大,黛玉就总是一个人。虽有个弟弟, 却早早夭了。曾经设想的姐弟相处方式都来不及实施就被迫搁浅了。 来了荣国府,因着心里那点不忿, 她对府上的人都是客气有余, 亲近不足。 与表姐妹在一起时的感觉很生疏, 还没有和春纤在一起时的自在亲近。黛玉想,她没办法将春纤当成姐妹, 因为她不会和姐妹们不顾规矩体统的开心打闹, 也不会在熄灯后,小声的讲着没规矩, 不害臊的贴已话。 第101页 春纤说过她会帮自己是因为力所能及以及路见不平。更像是水浒传里的英雄好汉。 她记得娘亲说过她出阁前还有几个无话不谈的手帕交,关系极好, 可惜后来大家陆续出阁嫁人,天南地北,早就失了联繫。 她和春纤可以做手帕交的吧? 黛玉摇头, 手帕交最后不也是好聚好散,各奔东西了。 像琏二嫂子和平儿那样呢…黛玉打了个哆嗦, 赶紧将脑中的画面扇飞。春纤要是知道她这么想,会打残她的。 唉,好愁银。不想做丫头,大不了以后轮着做姑娘嘛。 因想到了春纤和这些小烦恼, 黛玉对面前的热闹都失了三分热情。 宝钗见宝玉仍旧吱吱唔唔的,也没了多少耐心,找了个由头站起来走了。离开的时候,宝钗还想着必须打听打听宝玉到底是想要干啥,好有个防备。 宝钗知道宝玉还是小孩心性,喜欢漂亮丫头,并非心存什么龌蹉念头。提起香菱来,许是见她长的比旁人好也未可知。 香菱长的是真的好,哪怕是宝钗也必须承认这一点。好在她性子老实,人也痴憨,不然就以她的容貌,哥哥非得被迷得更不知所谓了。 虽然知道薛蟠打死人的事不全是香菱的错,香菱本身也甚是可怜无辜。但宝玉和薛姨妈却总是因着这件事情对香菱多有不喜。 不过幸好薛家母女还算良善,虽不喜,却不曾为难刻薄于人。 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见宝钗走了,宝玉更是急得抓耳挠腮,连忙回身看黛玉和三春。 三春和黛玉见此,则颇有默契的将头转到一旁,谁都不看他。 她们又不是凤凰蛋,做错了事都有人哄着,这浑水她们可不趟。 宝玉见此,只得一脸憋闷的坐在一旁。时不时的看看宝钗的方向,再时时的看看黛玉的方向。 看黛玉时,宝玉又不由想到黛玉气不顺时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太太怎么能那样对林妹妹说呢。 宝玉为了这事还找他娘闹过,王夫人听说后当场愣怔了半天都找不到语言。等这事传到老太太耳朵里时,老太太也是窘得不要不要的。 她越窘,就越能想起黛玉给林如海写的那封信。 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老太太悟了,原来这小脑袋瓜子转的方向一直没偏离轨道呀。 是夜,回房休息。因春纤还有些不舒服,夜里便由雪雁值夜。黛玉问了一回春纤,知道她不舒服,还特意捧了一杯老太太赏的玫瑰露亲自给春纤送过去。 春纤没大毛病,就是甜咸棕子吃多了不消化。喝了些山楂水,已经好了许多。黛玉去的时候,春纤正一身中衣趴在床上看话本呢。 还是才子佳人的那种。 这种话本只要写好了,就跟现代偶像剧差不多,都是春纤爱看的那种。如果再带里连谈恋爱边破案什么的,那春纤能反反覆覆看上两三遍才换下一本。 唉,来了这个时空,也就只能用最朴素的方法丰富业余生活了。 黛玉什么书都能看一点,但却唯独对这种书最是没兴趣,春纤看时,黛玉也跟着看过一点。 春纤看的是故事,黛玉看的则是事故。 一会儿说这里写的不对,女眷都住在二门,再不会去前院。 一会儿又说那里也不对,那等人家的女眷出门上香需得提前一天通知寺里。就算不清场,也绝不会让人冒犯到。 翻了几页又指着某处对春纤说,你瞧瞧,就荣国府这样的人家,她们家的姑娘能随便女扮男装上街闲逛? 咦,看到大片血迹这么镇定自若? 反正长这么大,除了被针扎出血,我好像还没见过血嘞。 最后看着看着,黛玉就会将整本书不合常理的地方都挑出来。一边挑还一边指给春纤看。 春纤头疼的想,给黛玉一本话本,这姑娘能直接玩出『找茬游戏』的感觉。 这会儿黛玉推门进来,嘴上不饶人的说春纤又看这些写给傻子看的书,一边却小心的将玫瑰露递上去。 等春纤喝完,黛玉又小声告诉春纤宝玉今儿没仗义出来的直言和其他八卦后,又叮嘱春纤要乖,这才带着丫头走了。 翌日一早,春纤就活蹦乱跳的出现在黛玉的小院,给黛玉梳了个漂亮髮式,又跟着黛玉去上房用了早膳。 膳毕,陪着黛玉去上了女先生的课,因对女先生的课不是很感冒,春纤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的,将跟她站在一块陪学的丫头们都弄得眼泪汪汪。 其实别说春纤听不进去了,就是黛玉等人都不愿意听这位讲什么男尊女卑,逆来顺受。 尤其是探春,她觉得这位女先生纯粹是误人子弟。就因为世间多了许多这样的女先生,才让女子为皇这种事情成为凤毛麟角一样稀奇。 若让她读书科举,探春自认绝对比她的那些兄弟们都强。 他日金榜提名,光宗耀祖,岂不风光。 黛玉则是在心里偷偷翻白眼,若她真照着这位女先生的话去做,估计这会儿还窝在碧纱橱里呢。 还是春纤说的对,想要的就要去争取。等人送上来,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至于惜春…这姑娘除了对讲画画的课有兴趣,其他的都不太上心。估计整个女学里,也就迎春听得最认真了。 第102页 那日子也过得最糟心~ …… 荣国府里,除了贾政日常要去工部点卯,贾琏被支使着跑跑腿。其他人的日子过得悠闲又散慢。林大管事就是在黛玉上学的时辰带着林家下人和给贾家的礼登的门。 他是下人,无需递帖子。进出也都是走角门,方便也是规矩。 进了府,先见了凤姐儿。凤姐儿一听说是林家来人,还诧异了一回,等见了人,听说是来接黛玉回家的,当下也不敢拿大,直接带着人去见贾母了。 一番请安问好,林大管事又将刚刚跟凤姐儿说的理由再声情并茂的说了一遍与老太太听。 跟不跟黛玉回南,从来都不是春纤这种丫头身份可以直接表决的。就像林家的人用给贾敏做小祥祭的理由来接黛玉回南,贾母连反对的理由都说不出口。 出嫁的女儿不在夫家做小祥祭,而由娘家操办,林贾两家都丢不起那个人。 贾母也不能直白的说不用操办这劳什子的周年了,你们心到了就成,大家都省省吧。 总之就是一句话,无论贾母心里怎么想,都得送黛玉回南。虽然千叮咛,万嘱咐叫人照顾好黛玉,以及办了小祥祭就赶紧将人给她送回来,但到底多有不放心。 至于她不放心的是什么,她不说,旁人也难说得清楚。 因为来的毫无徵兆,再加上贾母自认她对黛玉极好,再看林家管事和她女婿备的礼,贾母便自以为黛玉刚入府时的那点小事,既小,也无人知晓。 不过转念想到黛玉的奶娘王嬷嬷,贾母不由提了一句。 「好叫老太太知道,只别告诉我们姑娘。王嬷嬷家里人得了时疫,没等王嬷嬷回去便没了。王嬷嬷伤心过度,迷了心窍,疯得不成样子。老爷怕姑娘知道了伤心,安排在庄子上养着吧。」林管事一边回贾母,一边还在心里贊了一回自家老爷神机妙算,竟然能提前预料到老太太问起王嬷嬷,「我们老爷说,她到底奶了我们姑娘一场,叫底下人精心照看着,不可怠慢半分去。说是这两年看看,若有好的人选,便给王嬷嬷过继一个。老爷叫封口,但凡姑娘问起,只说王嬷嬷阖家回原籍了。」 这话说完,贾母还颇为贊同的点头,「很该如此。」人老了,就愿意听这种故事,贾母也不例外,对着一屋子丫头婆子吩咐道:「你们都听见了,谁都不许说出去叫林丫头知道了。」 「老太太放心,我们醒得。」不管之后会不会传出去,至少这会儿个个答应的爽快。 说完这些,贾母又问这次都来了几个人,回去又都是怎么安排的。 林管事见问,一一回了。 贾母见来的是官船,林家管事,家丁,媳妇僕妇都带的齐全,便也没说什么。她有心打发贾琏跟着跑一趟,只刚张嘴叫人唤贾琏来,就勐的想起贾琏被他老子遣去了平安州,今早才走的。 老大有爵位,出京城需得上摺子请示。老二要上衙门点卯。扒拉了一回手指,贾母发现竟没半个人可派,一时间有种青黄不接之感。 …… 按理来说,贾敏办周年祭,娘家怎么都得出个人。但现在出不了人了,贾母也就不纠结了。 不等女学下课,贾母就叫人唤了黛玉过来。黛玉从女学一出来,便听说扬州来人,要接她回家,整个人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浑身喜气洋洋的劲,被春纤一个麻花扭给掐没了不说,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狠,太狠了。 含着眼泪迈入荣庆堂,黛玉还在想着以后要做个可以随身携带的鸡毛掸子不可。 贾母明显误会了黛玉的眼泪为何而来,还以为她宝贝外孙女不捨得她呢。当即将黛玉抱到怀里一阵揉搓,心肝肉的叫唤。 娘俩个亲热了一回,贾母才将正事跟黛玉说了,又将紫鹃叫过来,好一通吩咐。 春纤和紫鹃一样,都是黛玉此行最重要的随行人员。跟着黛玉回南,再跟着黛玉回京。 为此,贾母特意召见了她俩,每人赏了个荷包,又恩威并济的说教了一回,才放她们下去给黛玉收拾行李。 本来还打算留下来的春纤,到了这会儿也不敢动什么心思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船到桥头必然直,车到山前定有路。没路…就砸车卖轱辘。 「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回去,只我去跟外祖母说,她老人家定然不喜。纵使你留在府里,也没好结果。倒不如先跟我回南。我虽不敢保证旁的,但我定会护着你……」能回南,于黛玉来说自然是提得高兴的事,但她也知道春纤的心思,所以这会儿学着春纤往日里劝她的样子也开始劝起春纤来了。 其实黛玉心里是有些小窃喜的。 心情像偷了鸡的狐狸,更像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波斯猫。 春纤没好气的白了黛玉一眼,「你当谁都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嘴角都咧到耳根后了,先收收你那一脸笑再说这话吧。」 黛玉闻言也不生气,就看着春纤歪头沖她笑。 就是高兴,怎么都高兴。 嘻嘻…… 古人大多迷信,干什么都要看吉凶日,出行更是如此。挑的一个最近的一个出行吉日,距离现在还有七.八天,所以这几天足够黛玉主僕收拾行李了。 紫鹃不知道根由,真以为她们这一走,年前就能回来,不慌不忙的收拾东西,交待小丫头看好屋子,别叫虫呀鼠呀的将料子都磕了。 第103页 雪雁去年才来的京城,东西本就不多,团吧团吧一箱子就装下了。和她们相比,春纤就要忙乱许多。 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荣国府已经没了自己的卖身契,她的户籍也已经改成了良民籍。这次跟着黛玉回南,稳定一段时间后,她再看情况安排之后的事也不迟。正好小红和林嬷嬷都在南边,林家不是养人之地,那她就换个地方呆。 反正她和林嬷嬷一家虽然不算知根知底,却也都是彼此熟悉。 至于她好不容易发展出来的供应商…春纤能怎么办,只叫她们先别着急,三五个月她们就回来了。 三五个月后回不来了,贾母那里也能最先知道消息。贾家脚下的地砖都长了张了嘴,她也不怕别人不知道她的消息。 绣品不是食品,放上三五个月也不会长毛过期。知道她不会回来了,没她收货,妹纸们也会自己送到府外找销路。 虽然麻烦了些,但销售渠道也算握在自己手里了。 除开这个,春纤还有别的事要忙。 又是京城的小院,又是丫头群房的,忙的不可开交。 虽然房子如今是红契,各项手续也都齐全了,但是春纤还是不太敢将房子租出去。怕租出去容易,再收回来就难了。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收房,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收房。租客若是欺她一个人,会不会就厚颜无耻的想要赖帐或是占为已有。 先就那么放着吧。 于是打定了主意,春纤就先回了小院,将东西仔细收拾一回,将能带走的都收进交易平台后,又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锁好了这才离开。 至于丫头群房那里,春纤直接将早先弄的那套取暖设备收进了交易平台,然后又将一些不方便带走的东西都收到交易平台后,这才收拾出一箱子行李放在一旁,准备走的时候叫婆子帮忙抬出去。 除此之外,春纤还发挥了吃货本色,将京城里那些她爱吃的各种吃食零嘴都买了好多,就怕回京前亏了自己的嘴,饿瘦了自己的胃。 春纤又抽空去找了一回林之孝家的,问有没有什么东西捎到南边的。若有,提早准备了,回头抬到船上也就是了。 林之孝家的笑着拍拍春纤的手,只说,「姑娘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姑娘。听了消息,便惦记这事呢。准备了两箱子东西,麻烦姑娘给他们娘们带过去。」 林之孝俩口子可能是最愿意看到黛玉回南的人了。 黛玉回南,春纤跟着,小红去林家走动就更名正言顺了。和林家维持一个稳定关系,就是他们家现阶段的首要任务。其实在林家来人前,林茗的家书就已经通过驿站送了回来。 林如海给的那套『敲门砖』含金量太足太高,通过信纸都能看出林茗有多激动。这封信被林之孝夫妇反覆传阅,心里的激动也是久久难已平静。 他们家更换门庭的希望再不是曾经那么渺茫了。 林茗的家书中,除了写了这件事外,还写了林嬷嬷的身体无恙安康,请家里放心。同时,信上还提了林如海给小红谢礼,以及在搬进新宅子时,林如海还派人送了一回乔迁礼。 其实林之孝一家早就想到以林如海的身份断然是不会通过她们家来给黛玉传递书信的,但当初到底报了一线希望。如今…收穫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也就没甚遗憾了。 春纤与林之孝家的亲亲热热的说了一番话,春纤还提到将来也许会和林嬷嬷一道回京城,看着茗哥儿金榜提名的话。 林茗学业有成后,定是要回京城参加科举考试。 不过林茗虽然是良籍了,但他的户口林之孝俩口子商量了一回,还是跟着荣国府一样,落在金陵。林茗会在金陵参加府试,院试和乡试。先后考过童生,秀才和举人,才能回京城参加会试和殿试。 …… 至于英莲的事,春纤尚不知道封氏会不会跟着镖局的人上京城。如果来了,她还要补镖局一份路费,如果不来,那是省下了。 如果封氏活着,春纤不信她不上京。如果没上京城,是不是已经…… 不管怎么说,她马上就要出京城,总不好一直欠着帐,春纤便找了镖局的管事,留下了一笔银子。如果封氏跟着上京了,这笔银子就是封氏的路费。如果封氏没跟着上京城,那封信也没有送到。那么信里的银票和这笔路费,还请镖局的管事留下三分之一当做她给此次出行镖师的茶水钱,剩下的三分之二买些陈米杂粮和粗布尺头送到养生堂去。 「春纤姐姐,我们奶奶请你去梨香院说话。」 就在春纤想着封氏的时候,一个脸生的小丫头来到春纤宿舍,扬着笑脸传话。 梨香院是薛家的地盘,话里的奶奶自是薛姨妈。 能叫薛家找上门的事,估计也就那么一件。春纤心下猜测了一番,笑着问来找她的丫头,「我记得你叫同喜,是薛姨太太家的。姨太太在家做什么,怎么就叫我去说话?」 「我也不知,我们奶奶和姑娘正在家里说话,等着姐姐呢。」 春纤闻言又向上弯了弯她那本就向上弯的唇角,立时脸上的笑容又大了许多,「那咱们赶紧过去了,别叫姨太太和宝姑娘久等。」 说完起身往外走,回身锁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荣庆堂的粗使丫头,春纤连忙将那小丫头叫住,从袖子里拿出几个铜板,请她帮忙去小院跑个腿,告诉黛玉一声她的去向。 第104页 原本将英莲的事说开来时,春纤便想到会有这一天。但当林家的人上京城接黛玉回南的事定下来了,春纤还以为她们走之前等不到薛家人来唤她了。 五月的天,热得叶子都蔫了吧唧的,春纤和同喜两个贴着墙根的阴凉处往梨香院去。 刚从夹道出来,就见周瑞家的一脸喜色走过来。二人停下脚步,同周瑞家的问好。周瑞家的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见她二人同行还笑着问这是做什么去。 春纤知道荣国府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但却仍旧做出一副我有秘密的样子,左右看了看,凑到周瑞家的耳边小声将她的『猜测』说了。 周瑞家的一边听一边点头,「原我也听了一耳朵,还想着这事上竟有这种事。可不敢胡乱瞎说。」 「周大娘还不知道我嘛,最是本份不过了。若不是心里藏不住事,又怕得狠了,叫宝二爷看出来,我再不说一个字的。后来我想,咱们是什么人家,纵我身份卑贱,也得看主家是谁。靠着咱们老爷得了个官,他不好好当他的官,还敢为难老爷家的下人不成?那就真是忘恩负义没跑了。」对着周瑞家的撒娇似的来了这么一句,「还没问周大娘有什么喜事呢。也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什么喜事,不过是我闺女昨儿夜里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还不叫喜事,什么才是喜事。」春纤一脸惊喜万分,直给周瑞家的道喜不说,还摸了摸全身上下,找出一个一两金子重的金坠子。「前儿老太太赏了我和紫鹃一人五两银子,再加上林姑娘赏的,我自己存的,我原想着出门带那么多银子不方便,就想去钱庄换成金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去了银楼,一见这个坠子就迈不动步了。赶巧手上的银子还够,便买了下来。我还想着怎么无缘无故就买了它,原来是应在这里了。 大娘往日待我不薄,我能在府里吃穿不愁,都是大娘当初买了我进来。那么多人里大娘挑了我,我这心里一直记得大娘的恩。知道大娘什么都不缺,也看不上我那三瓜两枣,只这等喜事,我都盼来了,总要厚着脸请大娘收下。不看旁的,只看我这片心吧。」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说王夫人是不是真慈善,但她身边的周瑞家的最会搬弄口舌不说,她在府里还是个有实权的管事媳妇,轻易得罪不得。虽然这就跟黛玉走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但不管怎么说,春纤都觉得有些事还是得做到位了。 现用现交,现上桥现扎耳朵眼的处事方式是人.情.事.故中最低等的操作。 春纤这话说得好听,也说得周瑞家的心里高兴。再见那坠子成色好,拿在手里也有一两重,便也顺势收下了。 夸了春纤几话,便放春纤和同喜去了。 是个懂事的丫头,比她那听话不听音的主子强多了。 周瑞家的在心里过了一遍春纤的『好』,便脚下生风的去给王夫人报喜去了。 周瑞夫妇是王夫人的陪房,更是她的心腹,遇上这等喜事,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 和王夫人相比,春纤那一两的金坠子还真不算什么。 第六十章 春纤一路跟着同喜来了梨香院, 一边往里走,一边还不忘悄悄的打量住了薛家的梨香院。 春纤早在王夫人派人打扫梨香院的时候,就跑过来看了一回。 这梨香院可比黛玉住的那个小院子大多了。 足足两进的院子。前厅后舍, 正房,厢房, 倒座房一样不缺。 院子有两个门,一个直接通向府外的户门, 一个开在府里的院门。 院里又有几颗梨树,还有一个正在拆除的小戏台子。 看到那个小戏台子时, 春纤的眼神有些飘, 荣国公的晚年生活还挺多滋多彩的嘛。 梨花绽放时, 院中摆一摇椅,手中再握个小茶壶, 两个玉狮子, 闭着眼睛听上一台小戏,到也惬意。 想到原着中这里最后成了一班小戏子学戏和居住的地方…可以想见当初这个地方就是做此用途的。 不然子孙再不孝, 也不敢真的将荣国公安享晚年的地方先给亲戚住,再给小戏子们住呀。 此时也算故地重游的春纤眼神还落在了当初搭建戏台子的地方, 那里早没了戏台子的影。如今只摆了一套石桌石凳,这么远远的看着,到也合适。 梨香院所谓的有十来间房舍, 其实这么说并不准确。两进院子光是下人的倒座房便也不指这个数了。所以书中所说的十来间房舍指的是主人的房间数。 薛家带进京城的下人并不多,主僕加在一起也没多少人, 这两进院子住薛家主僕,是富富有余。 后舍处有通街角门,薛家考虑过自家的实际情况,便将前厅做内院, 薛姨妈母女带着丫头僕妇住。再将后舍做前院,由薛蟠带人住着。一来进出方便,二来也保护了薛姨妈母女以及方便府中女眷走动时不会撞着薛蟠。 此时从梨香院的院门进去,穿过院子便是薛姨妈母女住的正房。 房前站立,等着丫头进去通报了一声,春纤才从丫头打起的帘子进了堂屋。 堂屋的布局没什么好说,上首坐着薛姨妈母女…也在春纤的预料之中。弯弯膝盖,给薛姨妈母女行了礼,然后才笑道,「不知姨太太和宝姑娘叫我做什么?」 春纤没办法说服自己见人都自称奴婢,好在荣国府就不是个讲规矩的地方,只要不在特定的人面前我来我去的,一般人也不会计较。 第105页 就好比现在,春纤名义上是黛玉的丫头,所以就算薛姨妈和宝钗觉得春纤规矩不好,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打那啥还得看那啥嘛。 这娘俩叫.春纤来一不是挑她规矩的,二不是跟她寒喧的,此时见人到了,薛姨妈自然要问一回府里传得流言是不是真的。 真的那部分比黄金还真,假的那部分那就没法形容了。 「……姑苏的甄家是不是那个金陵甄家的,时间过去太久了,我那时还小,也记不真了,但薛大爷从拐子里救回来的人却真真是甄家那位英莲小姐。说来,薛大爷不愧是薛王两家的血脉,随便在大街上挑个人都能挑个来歷不俗的。」春纤心里想的和说出来的完全相反,但却不妨碍她此刻对薛姨妈的恭维,「都说外甥类舅,薛大爷慧眼独具,将来定能传承家业,光宗耀祖。」 薛姨妈闻言笑笑,转头看宝钗。宝钗垂眸想了想,笑道,「刚刚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是怎么就入了这府里。千里迢迢,不容易吧。」 何上不容易呀,鞋都跑丢了。 回想当初的种种艰难,春纤心里就恨的牙根疼。好在让她一路混进了京城没被那两家人逮到。 报仇血恨不容易,她也没那个精力跟一群人渣耗。她就好好的活着,然后天天等着,总有她落井下石的那一天。 「外祖母过寿,留我多住几日,不想秋里发了洪水,等洪水退了,舅舅带我回家……只听说爹娘逃难去了。后来外祖母去了,舅妈嫌弃我,便…」收敛心神,春纤将早前编的说词学与薛家母女听,「就那么回事吧。好在当初被卖进咱们家。府上老太太,老爷太太们都是一等一的好人,从不朝打夕骂,吃的好,穿的也好,竟比在家时强了数倍不止。我只安心呆在府里,其他的一概不惦记了。」也没谁值得她惦记。 掺了一点真事的故事说起来,也更叫人信服。至于哪句真,哪句假,那就看听者的耳力了。 「到处找你找不到,还编了话说姨妈使唤你。原来在这闲磨牙呢,这回让我抓了个现形,看回去怎么收拾你。」黛玉人未到,声先到。等她就着丫头掀起的帘子走进来时,春纤眼底不由闪过一抹温暖。 林爱卿,你虽然救驾来迟,朕仍记你一大功。 「姨妈好,宝姐姐好。」黛玉进来飞快的上下扫了一回春纤,这才给薛姨妈和宝钗问好。 薛姨妈坐在那里没动,笑着问了一句大姑娘怎么来了。 宝钗在黛玉进来的时候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着迎了黛玉几步,又喊莺儿上茶。 「听说她来了这里,想着我正好也无事,便过来讨姨妈一杯好茶吃。姐姐在家做什么呢,怎么也不过去找我们玩?」 「并无事。天热得人心里絮烦的紧,懒怠得动。」宝钗不胖,就是相较于其他姑娘微微有些丰腴,她还是不耐热的体质,每每夏天总不爱动。 宝钗说完,黛玉才转头跟春纤说话:「紫鹃都忙成什么样了,你也不知道搭把手。竟会躲懒,还一躲就躲到姨妈家来了。」 「姑娘怎么冤枉好人呢,陪主子聊天难道不是正经事?」春纤对着黛玉笑得灿烂,还上前一步帮黛玉将额头上的汗擦了擦,「怎么不打伞?」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怕你吃亏,我会来的这么快。 真是太不省心啦~ 白了春纤一眼,黛玉也没躲,微微抬了抬下巴,就闭上眼睛叫.春纤给她擦脸。 那乖乖任擦的小样子,就连薛姨妈和宝钗见了都觉得可爱。 既来了,也不能说走就走,于是黛玉和春纤又在薛家盘恆了半日。 薛家支了牌桌,黛玉和春纤利用早年收拾王嬷嬷的『默契』,只赢了几两银子就收手了。 再爱钱,这几两银子也不能带走,不然叫人说闲话。黛玉本想将银子散给屋里的丫头,可转念一想,她家春纤都捞不到,给旁人她就觉得春纤亏了。于是眼珠子转了转,便叫了个薛家的丫头拿着这几两银子去街口的糖水铺子买几碗糖水来。 「姨妈不知道,那家的糖水做的最是入味。加了冰碎和果子肉,吃起来清爽开胃,正适合今天这样的天气。只老太太看得紧不叫我多吃,到是都便宜了她。」黛玉指指春纤,「总背着我吃独食。」都抓住她好几回了,还屡犯不敢。 黛玉以前吃药比吃饭多,自打入了京城后,吃的饭以及各种零食小吃多起来了,现在到是极少吃药了。 府里按着黛玉进府时说的话,一直给她备了一份人参养荣丸。 春纤将药拿到外面的药铺让人给鑑定了一回药效,许是和老太太的药一道配的,配药所用的药材均是上等,药效自然也是极好的。 王氏姑侄管着家,怕是整个荣国府最希望老太太长命百岁的人了。 只有老太太活着,二房才会一直有理由,有资格住在荣国府里。若哪一天老太太驾鹤西归了,以大老爷那混不吝的性子,说不定都不等出孝期,就会将二房一家打发走,自己搬进荣禧堂去。 至于凤姐儿为啥也希望老太太活着,那理由就多了去了。 孝道大如天,有老太太在的每一天,琏二.奶奶都不需要太将她那对不肖公婆放在眼里。而那对公婆就算再看凤姐儿不满意,也只能憋着。若老太太去了,固然将二房清理出府了,但咱们的琏二.奶奶的顺心日子怕是也到头了。 第106页 旁的不提,只邢夫人那出身和性情,叫凤姐儿给她立规矩,非得将心高气傲的凤姐儿憋屈死? 言归正转。贾母老,黛玉弱,吃人参养荣丸也不怕补坏了。只人参到底药效非常,黛玉又不是非它不可,胃口好了以后,黛玉便慢慢的就将这药停了。 虽然停了药,但却没声张。府里仍旧配着这丸药,不过都被春纤拿走了。 人参养荣丸是好药,现在有条件拿到这药,以后就不知道还能不能了,所以春纤便决定这药都好好收着,留着她将来老了的时候自己用。 春纤仍将这药放在交易平台上估了价后才拿去保存,然后按着交易平台给出的价从自己的小金库中将药钱补给黛玉。 算她从黛玉手里买的。 这银子黛玉没要,只叫.春纤得空出去的时候买些书回来。然后春纤就『公费』买了好几本才子佳人的话本。 有一种现代熊孩子将家里给的午餐费都拿去打游戏的即视感…… 黛玉虽然看着还是瘦弱,但她现在的气色和身形都脱离了当初进府时给人的那种病弱印象。 至少薛家入府时,薛姨妈和宝钗就没看出黛玉先天不足来。 有时我们天天见的人,悄悄发胖了我们都未必能察觉到一般。贾母等人至今还记得黛玉初入京城时的气色,之后日日相见,也没察觉出黛玉的变化,见那糖水里加了冰,担心黛玉身体,这才多叮嘱一番。 然而过了端午,京城就一天比一天热,吃上一碗加了碎冰的糖水,那种透心凉的感觉,别提多舒服了。 薛姨妈和宝钗被黛玉说得心动,便也没拦着黛玉,由着她打发人去买糖水。 打发人去买糖水的时候,黛玉还转头看春纤,让她将具体地址报了。 那糖水铺子是春纤发现的,也是春纤带进府的。 黛玉吃了喜欢,又洽巧在吃东西的时候碰见宝玉来访,便叫.春纤多买几份给各房送去。 不是什么稀罕吃食,胜在新奇爽口。 然后老太太吃完,便叫鸳鸯过来传了这么句话。 少时,薛家下人端了几碗糖水进来,主僕一人一碗,分着吃了。事毕,黛玉带着春纤回荣庆堂。 回去的路上,黛玉还跟春纤说后天一早就启程回南了,叫.春纤将没收拾好的赶紧收拾了,后天走,明天不得空出一天时间跟大傢伙告个别啥的。 说起这个,春纤便不由问起了紫鹃。 紫鹃还不知道黛玉不准备再回京城的事,她又不像春纤是外边买来的,她是家生子,老子娘都在这府里。之前担心将真相说出来,会节外生枝,这才一直瞒着紫鹃。 「总要先瞒她一阵,等咱们回南了,我再请爹爹派人送她回来。」黛玉走在春纤一侧,利用春纤比她高出的一个头挡阳光,但终究有挡不住的地方,黛玉便拿帕子半挡着脸的往前走,「那时总要写封信跟外祖母告罪,正好叫紫鹃跟着信一道回京。」 这办法虽不尽善尽美,但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就在二人快要走到荣庆堂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好奇回身,正好见到今日一直不曾露面的香菱跑了过来。 看她气喘嘘嘘的停在春纤面前,无论是黛玉还是春纤一下就知道了她的来意。 「关于你的身世,我可以保证基本属实。另外,贾雨村的继室名唤娇杏,你仔细想想,可还有印象?」 香菱闻言有些更咽,做了一个深唿吸后,才声音低沉的问春纤,「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 第六十一章 春纤闻言, 挑了挑眉,转身朝黛玉看去。黛玉抿了下唇,又狠狠的瞪了春纤一眼, 这才一个人先走了。 不过也就先走出去十来步的距离,便站在那里不动了。 「是有些话没说。」 香菱闻言, 一双眸子灼灼看过来,期待又抗拒, 紧张极了。「是,是什么?」 「你的身世是真的。是你家的情况, 有些不太好。我也是听人说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听说你外祖父为人卑劣, 你父亲受其矇骗欺诈,家业败落, 仅余几亩薄田为生。又听说你父亲连遭打击, 神情恍惚,竟跟着游方僧人走了, 独留你母亲一人在大如州过活。甄家家产全部被你外祖父霸占,你母亲封氏为维持生计只好日夜做针线活寄卖, 悽苦可怜。 道听途说,不知真假,所以我才没说出来。」春纤见此也不卖关子, 直言不讳道,「我后来又想, 如果这些传闻是真的。你父亲可能并非金陵甄家旁系族人。毕竟,若真是那家出来的,你外祖父也不敢如此作践他二人……」 最后的最后,春纤告诉香菱, 今天自己单独对她说的话,以后再不会对旁人说起。 恍恍惚惚的听完这段话的香菱在听了春纤最后一句话后,瞬间清醒过来,飘飘然的心思也落了地。先是敛裙对春纤拜了一拜,之后才郑重谢过春纤今日的仗义直言。 若春纤不说,她永远都只是个被拐子拐卖的苦命丫头。如今虽然不能改变她的命运,却也因着这身世能叫人高看一眼,怜惜几分。 不管家中如何,至少她再不是没根的浮萍。知道了这些,以后也能多翻打听一二。 若家中一切都好,还惦记她这个女儿,不嫌弃她曾经为奴为婢,她便赎身回家,在父母膝前尽孝。按本朝律法,只要证明自己是被拐子拐卖的,而非家人自行贱卖,便可归家。薛家大爷是个鲁莽的人,薛家的老奶奶和姑娘却是性情极好,极通情达理之人。肯求一番,应该会放她回乡。 第107页 若家中只剩下母亲一人,她就更应该尽早回乡家与母亲团聚,互相依偎。至于将来…她总不能忘了冯公子就是了。 「春纤姑娘,那你可知我爹娘在大如州的住处?」 「不知。」春纤摇头,她也是花了大价钱请的镖局,「那时年幼,记不得多少事。只知道你外祖父姓封,名肃。对了,那位贾大人如今的继室娇杏就是在大如州时纳的,想来他们夫妇是知晓的。」 香菱点头,然后对着春纤苦笑,「若不提他们,我还想不到。如今提起他们,想来我家定是败了的。」春纤的那些听说,八成是真的了。 春纤:哎呦我去,还可以通过这种方法验证传说呀。 不过按着香菱的这个思路往下想,别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若甄士隐真和金陵真家有关系,判案时贾雨村也不能不顾忌一二。若甄家没败落,贾雨村说不定就会牵个线,拉个桥,将两家人聚到一起叫他们自己商量香菱的去留。 两边都不得罪,还都卖了个人情。 又劝了香菱两句,叫她先静静心,先看看这事薛家会做什么。香菱知道春纤好意,又再次谢过春纤,这才离开。 见香菱走了,春纤才追上一直等在那里,都等的不耐烦的黛玉。 黛玉低着头,先是玩裙子上的绦子,然后是来来回回的将脚踢出裙子外。最后又想起春纤说的按摩虎口这里的穴位能治很多病。本着有病治病,没病防身的想法,黛玉又站在那里按了一会儿虎口。 春纤教过黛玉乘法口决,这会儿黛玉一边按摩虎口,一边背乘法口决,刚背到六九,五十四时,就看到春纤终于打发掉香菱朝她走过来了。 哼~ 将头转到一边,在心里将乘法口决被到九九八十一,一甩衣袖大步朝前走,理都不理跟上来的春纤。 春纤追上黛玉,用肩膀撞撞黛玉,拭探性的问她,「生气啦?」 「哼!」废话,长眼睛的都能得出来人家在生气好不好。 「真生气了?」春纤见状,又问了一声,然后拉了拉黛玉的衣袖,有些小讨好的问她。 「哼哼~」快来哄我。 「好啦,好啦,别气了。我请你吃酸辣鸡爪。」 几天前,大家都在为黛玉回南做准备的时候,春纤也忙个不停。她跑到府外,买这买那不说,还跑去定了二十只白条鸡。 古代没有后世那种服务周道的菜市场和大型超市,可以让春纤想吃鸡爪子的时候就可以去超市买一袋回家。 这里的鸡都是整只整只的卖,想要凑一盘鸡爪子要先买上那么多只鸡才行。 春纤哪杀过什么鸡呀,直接去卖菜的地方,订了二十只鸡。 然后叫他一一杀了,再将鸡头,鸡翅,鸡爪,鸡腿以及其他鸡心,鸡珍等内脏都单独放,剩下的鸡胸肉又和鸡骨架剥离开…… 一部分拿到酱卤铺子,让他们帮忙滷了的同时,又在铺子里定了些滷味。 剩下的一部分,在自己那个小院厨房里,按着上一世知道的一些做菜小知识,做了酸辣鸡爪,炸鸡柳等小吃。 二十只鸡,才四十只鸡爪子,若不是黛玉,你看春纤能不能捨得拿出来给别人吃不。 如果春纤不提这个酸辣鸡爪,只要再哄黛玉两句,黛玉那点小傲娇就过去了。可春纤偏偏提了酸辣鸡爪,黛玉一下子就炸毛了。 「不吃,不吃,这辈子都不吃了。」 「诶,你啃鸡爪掉牙这事,太医来了不是跟你说是正常换乳牙吗。怎么过去了这么久,还能怪人家鸡爪呀。」春纤怪叫一声,一本正经的说着歪话,「被你吃,还要被你嫌弃,鸡爪它做错了什么?」 本来没生气,只是犯了傲娇的黛玉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指着春纤来了一句你等着,就提着裙子一路小跑。 她没带鸡毛掸子,不然就不会叫春纤等着了。 想起回南这消息刚出来的时候,黛玉那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样,春纤就想要好好与黛玉沟通一番了。此时看着黛玉气唿唿跑走的小样子,春纤挑了挑眉,心情极好的往小院走。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 黛玉想要做一个随身携带的鸡毛掸子的念头都快赶上回南的迫切心情了。回了小院,看着还在打包忙碌的紫鹃,黛玉只犹豫了一下,便没折腾紫鹃放下手里的正事给她弄新的鸡毛掸子。 只拿着她现有那两根,站在门帘后,准备春纤一进来就将她就地正法。 紫鹃嘴角抽了抽,转身不去看一手一只鸡毛掸子的黛玉,继续带着丫头收拾东西。 黛玉来府里不过半年左右,正好赶上三波换季。 冬季,春季和夏季。 好在黛玉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换季换下来的衣裙和鞋袜就都穿不了了。于是黛玉便吩咐紫鹃将她穿不了的衣裙都分给底下的丫头,留几件今年春天新做的打包带走。 毕竟路上不比家里,船行运河上,天气多变,备两件厚衣服,有备无患。 除了衣服裙袜,还有黛玉的书也要打包带走。 紫鹃知道黛玉爱看书,见她这本要带,那本也要带的,最后一打包,竟然光是书就装了三大箱子。看一眼需得四个婆子才能抬动的箱子,紫鹃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算了,就当给她路上解闷了。 第108页 是夜,黛玉到底还是没放过春纤那点存货不多的酸辣鸡爪,不过她这一回吃的可小心了,生怕再将牙啃下来。 啃这玩意…真费牙呀。 鸡爪子没什么肉,就是啃上面那层皮和里面包着的一点点软骨肉。春纤每次都将鸡爪子啃得干干净净,黛玉第一次吃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她比谁都好意思了。 卧室窗边的炕中间摆着一张小炕桌,窗户开着,夜风吹着,再对坐啃着酸辣的鸡爪子,那小日子千金不换。 春纤指着鸡爪子的掌心给黛玉科普,告诉她这叫掌中宝,最好吃不过了,可惜一只鸡就两块。 「知足吧,至少有两块呢。上次你做的那个铁板鸡心,我就没吃够。」黛玉舔了舔自己的小手,小声嘀咕为什么一只鸡只长一颗心的话。「等回了扬州,就一切都好了。」 春纤点头,问,「老太太可说明儿怎么安排了吗?办不办饯行宴?」 黛玉摇头,「我也没听说,许是以为我小,受用不得也未可知。」 反正办不办饯行宴,后天都是要走的。 说起这个,春纤又跟黛玉将林之孝家捎东西的事提了一嘴。黛玉听了,只点头表示知道了。 「对了,周瑞家的刚得了个外孙,正欢喜呢。左右咱们后天就要走了,房里那几本新的不能再新的三百千不如借花献佛送她得了。」黛玉刚搬进小院的时候,房子在布置的时候摆了不少书,其中好些书都是新书。 书多是官刻版,印刷时间也都是前些年的旧书号。见此,黛玉和春纤就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旁人买书是为了读书,而贾家买书可能就是为了装饰屋子。 「烦她够够的了,丢了也不给她。」一听周瑞家的,黛玉眉毛都立起来了。「都要走了,还拿我东西做人情。你这心怎么就这么大呢?」 「什么你的东西,那是人家荣国府的东西好不好。你前脚走,后脚就不知道被谁拿走了。与其你担这个名,还不如光明正大的赏出去。」 她们带了不少书走,这年头书又是精贵的东西。贾家下人惯会偷奸耍滑,保不齐等知道黛玉不回来了,拿了屋里的东西,还说所有东西都被黛玉带走了,让黛玉背个黑锅。 到时她们在千里之外如何为自己辩驳?这种事情只要想想就特别的呕人。 「先别急着生气,你好好想想,我那是给我自己做人情吗?我这是在教你什么是『慷他人之慨。」 慷他人之慨? 『扑哧』一声,刚刚还气唿唿的黛玉直接被春纤这话逗笑了。想了想春纤说的,也觉得有道理,「行叭,那你明天就去送吧。」 又说了一回话,二人分别漱了口便各自安寝不提。翌日,早膳仍旧是在老太太的荣庆堂用的。用过早膳,老太太便叫人去跟女先生说一声,今儿给姑娘们放一天假。 反正是在自己家上的课,进度啥的,老太太才不上心呢。 随后姑娘们陪着老太太聊天,聊到兴起时,老太太将黛玉搂在怀里说起明日黛玉就要回南了,虽然几个月后便回来了,不过到底要有一阵子不见,今儿大家聚聚,办个小饯行宴。咱们娘们也热闹热闹。 马上就要回家了,往日的那些不快,仿佛也没那么让人气恼了。听老太太这么说,黛玉心中又升起了几分离别之情。 我会想你们的。 真哒~ 老太太只管吩咐,自有下面的人去操办不提。加之老太太的日子本就过得奢侈不已,就算办个饯行小宴,都不需要另外採买。一时间凤姐儿对着今日荣庆堂的菜色拟了小菜单便丢开手了。 而与此同时,春纤捧着三百千去找周瑞家的。见了面不过又是一番例行恭维,说得周瑞家的眉开眼笑,嘴上夸黛玉的同时,心里还想着自己错过她了。 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就是书读多了~ 然而就在这时,荣庆堂那边却传出黛玉不回南的消息。 一时间,春纤与周瑞家的面面相窥,不明所已。 尤其是春纤,内心都能咆哮出个高音三重奏了。 那啥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第六十二章 听到黛玉不回南的消息, 春纤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送出去的东西还能不能再要回来。』其次才是回南这件事本身。 意外来的太突然,她和黛玉都有不少东西送人了。这会儿一听说不回南了,就勐的有些心疼。 人类的情感, 他人的悲喜从来不相通。所谓的感同身受,其实不过是一种最高形式的善解人意。 而感动别人的感动,悲伤别人的悲伤,更多的是代入感的强弱。 此时知道不回南的消息, 春纤心里是轻松到松了一口气的状态。但她知道黛玉恐怕不会这么想。 确实, 林家的僕妇入府时, 黛玉正和贾母等人在荣庆堂吃饯行宴。那婆子进来,先是给众人行礼问安,完事第一句话就是, 「老爷派人传了消息, 叫姑娘暂缓回南。」 一屋子的人, 原还有人在切切私语, 一听这话, 瞬间将视线对上那婆子, 然后下一剎那又齐齐转头看向黛玉。 黛玉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 整个人都有些茫然和楚楚可怜,贾母拍拍黛玉的手, 先黛玉一步追问那婆子怎么回事。 「只知道老爷这会儿已经在进京的路上, 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第109页 黛玉闻言脸色好了些,贾母听了却若有所思。 她女婿如今是扬州的巡盐御史, 好歹也算是一方大吏。离开扬州, 不是上京述职,就是奉旨入京。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押解回京, 但这种可能没人希望看到。而且以林家僕妇的语气神态看,也不可能是这一种。 上京述职大多是每年春秋两季。奉旨入京,却只看上意。 怎么看都不像是上京述职,难道是…朝里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贾母连忙唤来赖大,叫他去打听一下是不是朝堂里的事。 原还没想到这一茬的黛玉听到贾母吩咐不由紧张起来。眼睛左右转动,似是在寻找什么人。 想起来了,春纤去给周瑞家的送书了。 因今日的宴席本就是以给黛玉饯行为由开的,如今黛玉暂时不走了,这宴就有些滑稽了。好在除了薛家母女,坐在这里都是贾家自己人,到也没甚可说的。 「可见老天爷都知道老太太捨不得林妹妹,人就替您留下了。」一时,凤姐儿站出来,笑着暖场,「真应该让那些人看看,什么才是真真有福气,心想事成的。原我还说我就顶顶有福气,跟老太太一比,直接给比到地缝里去了。」 「就你最会说嘴,那你来说说,你怎么就有福气了?」老太太听了大笑,又拿这话逗凤姐儿。 凤姐儿双手向上一摊,笑着指指王夫人和邢夫人,「是我们王家不好?还是我婆家不好?是我太太不好?」说完又转向李纨,「还是我这妯娌不好呢?是小叔子不好,还是小姑子不好?哦,我知道了。」 凤姐笑着指了一圈人,最后看向老太太,「定是我那太婆婆不好,福气太多,都显不到我了。瞧给我比的,这可怜的小脸都瘦了一圈。」 话罢,双手捧脸,做出个可怜巴巴的样子给众人看。 众人见了哄堂大笑,老太太更是笑着骂凤姐儿: 「我看就数你最不好。」 凤姐儿暖了场,大家也就都继续哄着老太太说笑,其中以宝玉心情最是亢奋。 原他就喜欢所有的姐姐妹妹,漂亮丫头围着他转。知道黛玉要走时,他是一个万捨不得。可他再不懂事,也只能跟老太太一样,对那个接人的理由没办法反驳一言片语。唯一能让宝玉心里舒服的,就是黛玉回南参加了小祥祭就会回京。 如今,死刑成了死缓,也能叫宝玉乐上一阵。只看他上窜下跳,跟只肥头大耳的蝴蝶似的,黛玉做了好半天的心里建设,才没朝宝玉怼墙上去。 心里一边嘟囔着这回如春纤意了,那坏丫头怎么还不过来。一边又时不时的扬头朝门外探看,盼着赖大早点回来。 整颗心七上八下的,就是不落地。 荣国府虽然一年不如一年,但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他们又久居京城,就是打探消息也知道哪里最便宜。因此不过半个时辰,赖大就打听到了消息,一路小跑回了荣庆堂。 「回老太太,一旬前当今下旨招了许多地方官员入京觐见,林姑老爷也在此列。」 贾母闻言,知道不是坏事,彻底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追问赖大,「还打听到什么了?」 「旁的奴才没打听到,只知道这次奉旨入京的皆是各地的军政大员。」赖大摇头,「王家的舅老爷也被招回来了。」 听到这话,王夫人和薛姨妈对视一眼,也不由关心道:「可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赖大见问,低头想了想,半晌抬头道:「对了,刚还听说今日早朝上,当今令六王爷代天子祭天去了。」 六王爷,代天子,祭天,难道是…贾母眼光如炬,心中飞快转动着。就连其他女眷也都若有所思的想着这道祭天旨意。 当今莫不是要立六王爷为储? 皇子代天子祭天那就是一个明晃晃的信号。旁人能想到这里,黛玉自然也不会想不到。 而且她还比旁人多想了一层。她想,若当今不立六王爷为太子,等当今去了,六王爷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这等朝中大事,即便狂妄如贾家,也不敢随意讨论。既知道林如海和王子腾是跟着一大波地方官员一道进京的,那就没甚好担心的了。 众人心忖,一定是林如海接到了入京的旨意,就匆匆上路了。担心和回南的闺女错过,才打发人先一步入京城给黛玉报信。 许是林如海打着等公事忙完了,父女俩一同回南的主意也未可知。 虽然明日回南的事搁浅了,但却不是不回去,黛玉心里有些小失望,却没太多的失落。 叫人将打包的行李再打开一部分,其他的仍装在箱子里。之后便一边临窗抄书,一边等春纤回来。 春纤在听说了这事后,就别了周瑞家的出府了。 说起来,赖大打听的消息一传回府里,春纤第一反应想的竟然是元春的皇位论。 谁娶了元春,或者说元春在谁府上,谁将来就是皇帝,这是看过红楼原着以及各种穿越重生的人都有的认知。 可来了红楼,春纤才知道这结论有多坑。 那元春一直在宫里当女史,还是皇后宫里的女史。 皇后没有亲生儿子不说,她还是个继后,年纪比皇长子还小了三五岁呢。哪怕贵为皇后,她对着所有皇子,都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就更不可能叫自己身边的女史去亲近诸皇子了。 第110页 在贾母等贵妇闲聊起宫中八卦的时候,春纤就觉得元春这个贤德妃,应该不是潜邸旧人出来的。 而且,若是潜邸旧人,荣国府怕是早就将尾巴翘上天,张嘴闭嘴王妃娘娘了。 虽然以元春的身份,怕是不会成为皇子正妃,就是侧妃…也有点悬。 着重打听了一回这次进京的官员都有哪些地方官后,春纤才压下心中烦闷回了荣国府。 「可不敢再叫你出去了,你怎么不等明年开春了再回来。」黛玉一见春纤回来,直接将笔一丢,开始耍小脾气。 春纤也知道自己这回是有点过份了,也没跟黛玉计较,由着她使性子,只有一打没一处的哄着她。 黛玉见春纤哄人都不专心,本来只有三分小埋怨,这会直接升到了七分。气得转身去找鸡毛掸子,举着朝春纤挥。不过鸡毛掸子在挥到春纤面前几公分的时候就顿住了。 往常不到这个距离,春纤就跳起来了。两人互殴一顿,就都身心舒畅了。可今天都这么近的距离了,春纤都不跑,这很反常呀。 「喂,肿么了嘛?」 怎么感觉不能回南,她比自己还要失望捏。 黛玉歪头,转圈的打量春纤。 不劝劲,非常不对劲。 「有什么不开心的说说嘛,说出来也让我开心开心。」黛玉转身给春纤倒了杯果茶不说,还将那个春纤吃的比她还多的干果盘也顺手端了过来,全都摆在春纤面前,一副知心大姐姐模样的说着气人的话。 春纤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各说各的,还各有各的道理,还谁都说服不了谁的僵持着。烦的很。嘆了口气,抬眼瞧向黛玉,春纤这会儿是真没心情陪她闲打闹。不过…仍是端起茶,优雅万千的抿了一口,然后皱眉,道:「凉了。」 翻了个白眼,黛玉一把接过春縴手上的杯子,像义士喝壮行酒一般的将那杯果茶一口喝尽,然后一扬头又起身给春纤重新倒了杯茶。 「又热了。」 「你都没喝。」没喝就知道茶热,骗谁呢。 「我闻了。」春纤高贵冷艷的斜了黛玉一眼,「我都不用喝,只闻一闻茶水上的热气就知道热不热,学着点吧。」 黛玉:「」 好气哦! 黛玉琢磨春纤这反常的状态出置何处时,林如海正坐着马车一路朝京城赶。 还是日夜兼程的那种。 坐船走水路虽然舒心不累,但实际上却没走陆路快。当今派人八百里加急招臣子入京城,臣子能不选择最快的速度吗? 最好是舟车劳顿,一脸风尘僕僕的去见驾,才能表现出自己的忠君之心。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都是被当今传唤的臣子,若落于人后,岂不落人口舌,又叫当今心生不满。 原本的林如海,年将半百,并无续弦之意。将病弱女儿送到京城,没了顾盼之忧,心中挂牵之事都少了七八分。 若非黛玉在京都的遭遇叫林如海心生激愤,重燃斗志。在端午节前夕给当今天上了请安摺子,这次当今传唤各地官员入京的名单里就不会有林如海。 林如海和朝中其他地方大臣一样,按时按季的给当今上请安摺子。原本还能从摺子里看出一片忠君报国热血激情,只这一两年,林家变故不断,林如海心力憔悴之余,写出来的摺子就多了几分例行公事的麻木味道。 端午节前,林如海用那考过探花郎的文采没惜丁点才气心力的对当今一顿歌功颂德,差点没将当今夸成与饶舜禹汤比肩的千古奇帝了。 真怀实感,情真意切。 然后收到摺子的当今忆了一回往夕,这次招地方官进京的时候就没忘了林如海。 这次地方军政要员入京,原由与贾母等人猜测的大同小异。大同是当今近年来深感政事繁杂,精力不济。御医看过,仙长的丹药也吃过,最终还是决定放下凡尘俗事了。 小异则是当今不是要立太子,而是立新君。 第六十三章 林如海不知道这次的入京觐见是原本就有他, 还是因为他端午前夕那道请安摺子太过情真意切才得了这么个机会,不过不管哪一样,他都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坐在马车里, 林如海一遍遍琢磨演练着见驾时要用什么语气和什么神态才能表达他那片忠君爱国又隐忍不发的情怀。 伴君如伴虎,不是你公事办得好就一定能得圣宠,你还得会说话,会揣摩上意。想要平步青云,最直接也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见驾时,无论什么样的情况都要做到心中有数,应对自如…… 马车飞快的行驶在进京的官道上,一路上还遇到不少和他一样日夜兼程进京见驾的地方官。 彼此寒喧一番,再互相试探一回,不动声色的表明自己立场的同时,还要宣扬一下自己时刻不忘为人臣子的本份和操守。 车驾越往京城的方向行驶,林如海的神经就绷得越紧。当然, 其他入京觐见的各位大臣也没比他好多少。 都是修炼千里的狐狸, 孔孟大道的传人,说白了大家都差不多。 古代没有飞机,高铁, 也没有可以车速一百二的高速公路,五月底进京,哪怕是官道遇到阴雨天也得耽搁些行程。 原本一个人的时候, 心里指不定多着急, 可身边都是进京城觐见的小伙伴,大家互相看了看,瞬间就没那么着急了。 第111页 不但不着急了,还一个赛一个的沉着冷静, 那威仪官派尽显上邦本色。 让泰山崩得更勐烈些吧! 黛玉也在心里数着林如海进京城的日子。 她当初进京时坐的是船,照顾她的身子,一路走走停停,速度并不快。但黛玉听说林如海是坐马车进京的,便先寻问了一回走陆路要多长地间后,这才开始扒拉手指,见天的盼着早点见到人。 林如海上京,虽然看起来不是什么坏事,但情况未明前,老太太也不会热情的邀请林如海住到荣国府来。 当然了,就算老太太邀请了,林如海也未必会在髮妻病逝后还跑到岳母舅兄家小住。 于情于理都想到了的黛玉,便见天的传唤林管事过府寻问林府如今可给林如海收拾出院落没有。 这些事原就不用黛玉操心,那林管事不但收拾出了院落,连厨房都暂时立了起来,就为了林如海进京暂住时方便些。 父亲上京,家中又没有女主人操持以及为人子女的不恭敬的恭迎父亲回府而躲闲似的呆在外祖家说出去让人怎么看呢。 黛玉用这个理由说服贾母,要求回家。贾母想了想,不太想放人。可黛玉归心似箭,心意已定,贾母便是留人也是强人所难。 老太太虽然老了,在宝玉的事上经常煳涂,但在其他方面却还是个人精。见黛玉如此,知道强扭不过,便轻嘆了一声,叫人妥善将黛玉回林家在京城的宅子。同时又叫凤姐儿有空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原本黛玉一行人的行李都是收拾好的,这一次再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可以都搬到林家那边去了。 之所以要全部搬过去,是因为黛玉觉得之后回南应该是直接从林府出发。旁人大多也是这样想的,到对黛玉将东西都搬到林府没什么想法。 黛玉听了春纤的话,趁着宝玉不在家的时候迅速搬了。生怕宝玉在家,听说了这事再节外生枝。 以宝玉喜聚不喜散,老太太为了哄宝玉都能将她九泉下的亲闺女提熘上来的作为,这种事情真是防不胜防。 「有时我总觉得你对外祖母家的事情知之甚多,有些时候,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顺利坐上马车,黛玉歪着头看向春纤,虽然只是一句打趣的话,却也叫春纤惊出一身冷汗。 她胆子小,不敢也从没想过要向任何人坦白自己的来歷。而在这个鬼怪神仙的奇葩世界,春纤连装神弄鬼都不太敢。 不是每个穿越人士都能活成玛丽苏,大女主的,至少春纤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格局和命数。 她虽然在家时被宠成了小公主,但现代社会的公主忒多了,还真没叫她养成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毛病。 当然了,小任性还是有些哒~ 其实自打春纤来了这个时空,她也没少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出府那么多次,开始时,她也不是没像个街上的佛爷似的到处打量过往行人。 可惜一没碰上什么一代宗师,隐世高人,还正好受伤了,正好遇难了,正好被她救了,又被他发现自己是根骨奇佳,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直接收徒了。 二没遇到医圣后人,唐门毒老这一类的可以轻易操纵人生死的大能,觉得她心性,悟性绝非常人,死皮赖脸要收她入门下。 三就更没遇到机关大佬,或是各种身怀绝技就差个徒弟的奇人异客。 到是因为她一副佛爷出街模样的在大街上转悠,遇到了一些自认为是『同行』的人以来她捞过界了,上前宣示地盘的。 所谓佛爷,梁上君子,拂袖而去,偷者的雅称,也是京都用来形容小偷的词。 被人当成小偷和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前者告诉她,京城这地界就算你做贼也得讲点职业道德,莫到旁人的地盘做生意。 后者告诉她,京城有一条街,那里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干活不累,还吃的好,穿的好,叔叔介绍你去那干活好不好? …… 在现代,总有人说哪哪遍地是金子,只要你肯弯腰去捡就能发大财。记得上大学那会儿,还有人说去杜拜捡半年垃圾,都能在帝都买套学区房。当初春纤是怎么想的? 她想行的呀,没问题的呀。 学不学区房的,不重要。她就喜欢捡垃圾,还就喜欢去杜拜捡垃圾。 这种话就是在逗傻子玩呢,谁信谁傻b。真因为听了这话屁颠颠狂奔过去的,那一定是钱塘江的海潮全涨他脑子里了。同理,穿越后的世界,甭管是不是红楼,只要不是在新社会,就不会像那些穿越写的那么美好,浪漫。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压下心慌,面上做大惊状,春纤重重的点头,「没错,你说的太对了。我师傅乃不出世的大能,他教了我不少东西,未卜先知算什么,我还会看病呢。」 「呸,臭不要脸。」没人夸都能喘成这样,你乍不上天呢。「那你看看吧。」 黛玉笑着骂了春纤一句,就将自己手腕伸出来,想看春纤会怎么胡谄。 春纤看了一眼黛玉伸过来的白嫩小手,手形很好看。但在吃货的眼里,那白白嫩嫩的样子,真的像是白水焯过鸡爪子。 有些好笑的伸手握住黛玉的小手,春纤看看那只小手,再抬头看看一脸促狭俏皮的黛玉,清了清嗓子,认真说道,「你手疼呀。」 第112页 「胡说,你才手疼呢。」黛玉甩了两下手腕,表示自己一点都不疼,「嘶,疼~~~」 黛玉刚甩完手腕,春纤就在她手心处掐了一下,黛玉一疼,就想往回缩手,却被早就料到的春纤一把握住了。 「嗯,这就对了。看来我的医术没有退步。」在黛玉手心挠了几下,春纤一脸大言不惭的劝黛玉,「小姑娘,有病就要治,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哦。」 好不容易将爪子从春縴手里拽出来,黛玉揉揉先疼后痒的手心,气嘟嘟的骂春纤,「你怎么这么坏。」 春纤耸肩,伸手在黛玉下巴上挑了一下,「我不坏,你不爱。」 「找死呀,今天不打服你,我再不活了。」被春纤调戏了一回,黛玉气得朝大恶魔扑了过去,呲着牙,一副打不过人,也要咬过你的奶凶样。 四岁的年龄差不是摆着好看的,结果自然不必言说。到是黛玉…再次选择了学习勾践,卧薪藏胆,忍辱负重的活着。 黛玉这辆马车就她和春纤两个,说起话来也无顾忌。此时笑闹一团,也就没人拉架了。 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紫鹃隐隐听到前面马车传出来的打闹声,摇了摇头,并不因没跟黛玉坐一辆车而心生不满。 那么小的一辆马车,那俩不着调的再打起来,殃及池鱼的指定就是她,非要坐一起,她图啥呀。 到是和紫鹃同坐一马车的雪雁,此时听到前面马车传出来的打闹声,心里有些忿忿不平,看一眼紫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涌上舌尖的话咽了回去。 …… 「我有什么事都跟你说了,你有心事却不告诉我。」闹了一会儿,黛玉又坐了回去,一边整理衣衫裙摆,一边看着春纤指控她。 「不是不想告诉你。就是,就是,就是我有个朋友,她本来可以有一段和现在完全不同,不一样的人生。现在两种选择摆在她面前,她不知道怎么选择,感觉选哪个都不对。」 「自打地方官入京觐见的消息传出来,你就有些不对劲。难道你爹也上京了?」 「嗯。嗯?」听到黛玉的话,春纤下意识的点头回了一声嗯。一声嗯刚落地,就反应过来黛玉是在诈她。 看着瞬间瞪大眼睛,抬头看她的春纤,黛玉便知道春纤这是反应过来。不过没关系,她想要的答案,已经有了。 春纤姓乐,这姓氏很少见,春纤应该不会给自己改这么个少见的姓。如果这个姓是真的,那么这次入京觐见的人里就一定有一位姓乐的官员。 『你爹也上京了。』 她刚刚问这话时,春纤可是下意识的承认了呢。 「没想到呀,没想到呀。我们家春纤竟然还是…」 春纤:「……」我真是小瞧你了。 第六十四章 春纤飞快捂住黛玉的嘴, 直接拦下她未尽之语。四目相对,皆有些啼笑皆非, 哭笑不得之感。 「不许告诉任何人。」春纤收回手,小声警告黛玉,「你敢说出去,我就再也不和你好了。」 好兇~ 黛玉两只小手捂着嘴巴,玩命点头,只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满是好奇, 活泼的要命。 都说贫贱不能移, 威武不能屈。春纤看起来太威武了,她今天就小小的屈一下好啦。 「你爹…真的是朝廷命官?那你岂不也是?」半晌,见已经坐回坐位,头转向马车窗, 眼睛看着车窗外街景的春纤, 好小声好小声的问道:「你, 是不是不想回家呀?」 要是想回家就不会那么纠结了。 可她为什么不想回家呢? 对了,她是怎么到的京城,又是怎么卖进荣国府的……也许这才是春纤不想回家的关键。 「你家里人对你不好吗?」 春纤闻言转头, 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黛玉。 不用春纤说什么, 黛玉便明白自己问了一个多蠢的问题。 若家人对春纤好, 春纤能放着官家千金不做, 跑荣国府当下人? 黛玉还记得春纤跟她说过,她入府时是粗使丫头,干的活又脏又累,特别的辛苦,都这样了, 也没想着回家,答案真的是显而易见的事。 因问出了这么个叫春纤不太痛快的事,春纤一路都没跟黛玉说话。黛玉见春纤不高兴,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一路陪着小心,不敢再言语。 马车一路驶进二门,林家为数不多的僕妇早就等在了那里。 紫鹃早就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站在马车前,等马车停下来,便伸手扶黛玉下马车。 林管事给黛玉收拾了正院东边的一处院落居住,此时内院的管事婆子候妈便引着黛玉往她院子里去。 这宅子也是欶造的府邸,规格和面积都不小。不过林家歷代人丁都不兴旺,到没建那么多住人的院子。 前院不大,后院也还凑和,整座府邸占地最多的就属林家的花园了。 林家的花园有别于荣国府,它的修建方式更像后世的公园。一步一景,处处是亮点。 从正房往黛玉居住的东边院落行去,就像走在后世江南园林主题的公园里。小桥流水,亭榭廊槛,玲珑多姿的太湖奇石就立在路旁,峰迴路转,带着别样的诗情画意…… 因心里压着件闹心的事,春纤不过匆匆看了两眼便跟在黛玉等人身后一路无言的到了黛玉的院子。 第113页 黛玉的院子比春纤想像中的还要大。 前后三进,正房,耳房,左右厢房以及倒座,罩房,垂花门仍有尽有不说,二进的正房还是一栋二层小楼。 小楼有露台延伸,上面竟然还搭了遮荫架子,缠满了绿意葱葱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 春纤看到这个露台的时候,脑子里就想像着早起站在这里看朝阳东升,花园里百花绽放,水雾蒸腾。夜里坐在这个露台上看星星,定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 古代没有霓虹灯,星星都特别的亮。每次看星星,春纤心里都会有一种震撼。 她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觉得生命很神奇,也很渺小,活着是一件特别让人觉得幸运和期待的事。 荣国府人多,除了个别主子住的宽敞外,其他人都住的挤挤巴巴的。紫鹃仿佛是头一次知道,或者说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认识到黛玉的身份。 看看这院子,再看看黛玉之前住的小跨院,最后再回想了一下黛玉刚来时住的碧纱橱里间,紫鹃都不敢想像这事传回荣国府后,主子们的脸上是否都能开染房了。 林如海这次派人来接黛玉,自然是带了不少得用的下人给黛玉使。 光是丫头就有十来个,其中大丫头四人,二等丫头四人,三等及粗使丫头共计八人。 除此,还有一些经事的嬷嬷,使唤的媳妇僕妇,以及一些家丁护院,林林总总几十号人。 可以说,林如海是压根就不相信荣国府的一切和还留在黛玉身边的雪雁等丫头。 这些人因黛玉一时不能回南,便都留在了林府。嬷嬷和僕妇发散在府中各处,丫头们直接分成两批,一批进入正院准备侍候林如海,一批打从昨日起就已经做好了迎接黛玉回府的前期准备工作。 此时黛玉一入东院,丫头便都迎了上来。紫鹃反应慢了半拍,直接被挤到了一旁。 看了一眼同被挤到一旁,却能安然自在的春纤,紫鹃心态多少有些崩。 所以她就说嘛,像春纤这样听话懂事还不抢权的丫头就是招人疼。 「这里有人侍候姑娘,不如咱们也先下去洗漱吧。」春纤本就不是个眼里有活的勤快人,此时见黛玉身边围了不少丫头侍候,便拉了拉紫鹃,对着一个看起来就像管事的媳妇谘询她们和雪雁三人的住处。 「春纤跟我住,给紫鹃准备一间离我近一些的屋子。雪雁是咱们自家人,你们看着安排就是了。」黛玉虽然被人围着,心思却留了一半在春纤身上,见此,连忙出声安排了一回不说,又急急叫住紫鹃,吩咐道:「将那个…找出来放我卧室床上。」 那个? 哦,鸡毛掸子。 紫鹃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抿唇偷笑了一下,便去翻找行李。至于其他事,紫鹃相信有黛玉这一番吩咐,她的住处什么的就不需要她操心了。 至于黛玉安排春纤跟她住这件事,紫鹃心里升不起半分嫉妒来。 不是她有多大度,而是荣庆堂多年的生活让她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以及春纤并不是她的绊脚石。 做了掌事丫头后,紫鹃就喜欢上了那种安排指挥,一言决定诸事,大权在握的感觉。 春纤不跟她争权,这一点是最叫紫鹃满意的。而叫紫鹃想都不想纵容春纤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春纤的结帐速度。 旁人都是先将绣活压上一个月,只她和雪雁的绣活都是优先结清的。紫鹃去府外打听过她绣活得到的工钱竟然是世面上最高的,这一点尤其叫紫鹃爱死了春纤。 其实紫鹃不知道,春纤就是光明正大的贿赂她呢。 而且人家还没多花银子,只是没将上涨的收货价钱贪掉罢了。 春纤分到了黛玉正房的一间耳房做卧室。 这间耳房紧挨着黛玉的卧室。 耳房有两道门,一道直接从外面进出,一道从黛玉卧室进出。 因是正房的耳房,所以朝向阳光都还不错,只是因为离厢房有些近,阳光照进来的时间不算太长。 黛玉吩咐人开库房,按春纤的喜好找了一套原木色的家俱将房间重新布置了一回。 架子床,立柜,梳妆檯,书案,雕花圆桌以及一架小巧的屏风,就将不算太大的空间装得满了。 不过别看这耳房布置的多好,但春纤很肯定的是她晚上和黛玉睡她那间卧室的时间绝对比睡这里多得多。 众人一番忙碌安排,一直到用过了午膳,才算彻底安置下来。 和黛玉肩靠肩躺在她那张雕花大床上,春纤心里极不是滋味的批判黛玉忒势力。 知道她是官家千金了,就连忙给她布置个像样的屋子,你还是那个千古林妹妹吗? 「少冤枉好人,若真是为了这个,我就应该另起个院子安置你。即便不这般,也得收拾出东厢房来供着你。」黛玉拿头撞了一回春纤,气她冤枉自己,「不过是想要让你住的离我近些罢了。」 之前在荣国府,春纤住丫头群房,黛玉住小跨院,春纤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黛玉却嫌距离稍远,找春纤不方便。这次回林府,黛玉是主子,自然想怎么安排春纤的住处就怎么安排了。 等过阵子京城事了,回了扬州,她还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哼! 「…我娘,她是个很有心机手段的女人。她出身普通,容貌也非绝色。但她却拿准了我爹的脾气,让我爹不顾祖母反对将她娶回家。我爹总认为我娘秉性柔弱,离了他就会遭人欺负,受了委屈也不知道找人诉说。他认为自己是我娘的天,没他我娘就活不下去。」 第114页 「那你又为什么会这样?」按理说,在这样的人家,母亲受宠,孩子也会受宠,没道理春纤会受这些磨难。 「我爹有个表妹,是我祖母的亲侄女。我祖母老早就想将亲侄女聘回家,好跟她一条心。没想我娘横插了这么一槓子,直接搅黄了这门亲事。但我爹这位表妹从小就以为她长大了会嫁给我爹,突逢噩耗,说没脸见人,直接上吊了。若她当时一根绳子吊死了,也就没后面那些事了。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可惜她没死成,还是可惜原,原来的自己受了罪……」 剩下的事情就很俗套了,表妹没死成,嫁给表哥当了姨娘。然后和姑妈一条心的给表嫂下绊子。 那表嫂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来我往的几个回合后,以一敌二仍旧稳稳占着上峰。 能占上峰,一是那表嫂确实手段了得,二便是那个眼里有只老婆的表哥时不时的冲进战局,搅合得他老娘一败涂地。 当娘的,总是扭不过儿子,春纤的这位祖母也是如此。 但当娘的捨不得儿子为难,做事束手束脚,可那位表妹却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于是趁着表嫂怀孕的当下做了手脚,害得那位表嫂在中元节的傍晚生下一个鬼节生辰的女婴不说,还叫那位『柔弱』的表嫂伤了身子,此后子嗣艰难。 「…听说过结冥婚吗?」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小时候,一生气就是『我不和你好了。』『我再也不跟你玩了。』小时候总想要快点长大,长大了才知道人能越长越大,却再也回不到小时候了。 在乐家吃苦受罪的是原主,在荣国府搞事业的是女主。 第六十五章 「冥婚?」黛玉喃喃复述了一回春纤的话, 然后勐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冥婚?你你你,他们, 那那那, 冥婚?」 黛玉想过很多种原因, 再考虑了一回春纤的性子后又排除了不少选项, 但她能想像到的原因里却从不包括冥婚这种事。 这两个字没那么难以理解, 哪怕黛玉没听说过,也明白这种加了冥字的婚姻不属于阳间。活人冥婚…这能是什么好事不成。 春纤说起这事时人却平静的很。见黛玉激动成这样,还拍拍她, 一副云淡风轻的叫她别气。 事情的真相很简单,顶多算是2.0版的宅斗故事。 其实在春纤接收到原主记忆的那一刻,呃不, 应该是她穿越过来,被人运往墓地跟人合葬的那一刻, 春纤吓得浑身汗毛竖起,头皮发麻,想到隔壁那口棺材里死了多时的小朋友, 春縴手脚并用都爬不动。 真的,人怕到极致的时候是喊不出来的。 浑身发软, 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的那个小春纤,其母姓柯,名睬蕸, 原是秀才之女,其父屡试不第,郁结而终,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其弟柯晖幼时辍学, 又无向学之心,后经人介绍帮衬干了货郎的买卖。 小春纤的外祖时运不佳,终其一生未考上举人。但春纤的祖父乐老爷子与之相比却还算有些运道。考了三回就要放弃的时候,掉车尾考上举人了。 所谓穷秀才,富举人,说的就是考了举人名下田产就不用交税等事。 不但他自己的田不用交税,省下一笔银钱。他若再帮人挂个几亩田在名下,收些好处,就又是一笔银钱入帐。 不光如此,举人若是有门路是可以直接授官的。当然了,那是你实在是考不上进士了,才会以举人身份去谋官。 举人和进士谋官的区别就如同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和大学毕业出来工作是一样的性质。 柯家与乐家同是凤城老户,两家的老爷子当年还是同窗。乐家的家底渐渐殷实起来时,柯家却越来越穷困。 也不知道是乐家老爷真的顾念同窗之情还是想要找个昔日落魄之人炫耀一回,总之这乐家老爷时常会跑到柯家来探望柯秀才,并且叙一回当年的同窗之谊。然后他前脚走,后脚柯秀人就又要郁结一回。 春纤之父乐清晟偶尔也会跟着他老子来柯家,总之十次里有八次能洽巧见到温柔,善良,孝顺,知礼,柔弱,楚楚动人的柯家长女柯氏睬蕸。 乐老爷考了两回进士,便放弃了。从京城回来后,一番运作得了个九品县太爷的官职后就走马上任去了。 乐老爷这辈子的好运道可能都用在考举人和谋这个县太令的官职上了,一直到死也没再升个一品半阶的。 不过县太爷的衙内对柯氏睬蕸来说也绝对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亲事。她自小就有心计,此时家中这般光景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在乐清晟身上…… 柯氏的手段并未多高明,至少在同为女人的乐母看来,那绝对是她儿子被鬼迷心窍了。 二人成亲不到三个月,乐母就将娘家侄女小何氏给儿子纳了二房。 此后又过了一年,柯氏终于有孕,本是中秋过后才会出生的孩子却在给乐母请过安后就早产了。当天傍晚便诞下了一个不足月的女婴,而这个女婴就是春纤这副身体的原主人,这个时空的乐春纤。 这姑娘的生日好巧不巧,就是中元鬼节这一天。 七月半,鬼门开,这日出生的小孩,尤其是女孩,总会让人觉得阴气重。说她们是讨债的,命硬的,克亲的,天煞孤星转世的,总之这个生辰很不吉利就是了。 爱屋及乌,反之亦然。乐母看不上儿媳妇小柯氏,对她生的小孩自然也看不上。再加上侄女小何氏在一旁说什么这孩子出生的日子邪乎,如何如何不好,还说她一出生她娘就伤了身子骨,这样一来,乐母就更瞧不上自己这嫡长孙女了。 第115页 而柯氏因为早产生下这个女儿伤了身子,再加上府里传的不吉不祥的流言,也对这个女儿无感。 不过柯氏会做戏,不管乐清晟在不在府里,她都会表现出一副多疼爱女儿的德行出来。 柯氏这副作态不但乐清晟相信了,就连大小何氏也都相信了春纤这个女儿对柯氏来说有多么重要。 众人一想,她都不能生了,膝下就这么一个崽了,能不当命根子嘛。 乐清晟比他老子和岳父有运气,虽然科举的过程中也生出不少波折,但到底以二榜进士的身份成功考进了庶常馆,当了一名庶吉士。 考上庶吉士要在京城翰林院学习三年,三年后经散馆考核后才会正式授官。 乐清晟考上庶吉士就书信一封回凤城,一来报喜,二来也是叫柯氏上京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儿子有了这等好前程,乐母也不愿意扭了儿子的意思,便扣下小春纤,叫柯氏独自上京。 柯氏一脸不舍的上京了,小春纤落在不喜她的祖母和姨娘手中能过什么日子可想而知了。 那三年,小春纤连顿像样的热乎饭都没吃过,更别提其他生活所需了。 等到庶常馆散馆,乐清晟正式成为一名天.朝官员后,乐母带着何姨娘以及不得不带的春纤从凤城出发与赴任常州的乐清晟会和。 常州府衙,乐母以柯氏三年无所出为由,逼着乐清晟与何姨娘圆房。 没错,何姨娘嫁到乐家几个年头,也是到了今天才圆的房。可见积压了多少怨气,又朝小春纤发泄了多少了。 圆房不过三个月,何姨娘就诊出了身孕。估计当时除了柯氏以外,整个乐家就没有不高兴的了。然而何姨娘的这一胎却註定艰难。 怀胎八个月时,突然早产,挣扎了一天一夜,生下的那个乐家长子也不过活了一刻钟便没了。 何姨娘指控是柯氏害她,柯氏摇头否认,还眼泪汪汪,楚楚可怜,委屈万分的转头看向乐清晟,说了一句,我有可能害你,也没可能害他。我和爷都商量好了,孩子一出生就抱到我那里教养,记在我名下充做嫡子,我又怎么可能去害他。害他早产,于我有什么好处? 旁的解释也许都比较苍白,但这个理由却叫人没办法反驳。然后这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只能不了了之。但随后府里竟然又传出了小春纤怨鬼投胎,克亲的流言。 刚刚失了子,伤心是一层,愤怒是一层,如今听到这样的流言,迁怒是肯定的。 迁怒小春纤的同时,何姨娘竟然也觉得这个流言不是无的放矢。 又过了两年,那何氏又怀了一胎,这一次她更加的小心不敢有丝毫松懈。但小春纤呆在乐家一天,何氏就觉得她这个胎做不稳,最后还是柯氏『善解人意』将女儿送到娘家暂住。 当时小春纤的外祖母尚在,待小春纤也是极好。再加上两家家世悬殊,柯家也乐意捧着小春纤,到是正经过了一阵难得幸福的时光。哪怕后来外祖母过逝,小春纤在舅家也是坐上宾。 可惜好久不长,何姨娘这一胎仍旧是个儿子,仍旧没活过满月就夭了。 何姨娘悲痛欲绝之时,不知是谁告诉她,只要小春纤还活着,就会克她的兄弟。 这样的话听多了,再加接二连三的丧子之痛,何姨娘就真的再也容不下小春纤了。 听说巡抚夫人正在给她早夭的小儿子寻阴亲,何姨娘想都没想就托人将小春纤的八字送了过去。 别说,还真是极般配的八字。 八字配上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给乐母做思想工作了。 您老还想不想抱孙子了?您老想不想让您儿子讨好上官,从此平步青云呢?捨出个晦气不吉利,还剋死你孙子的孙女能换来那么多的好处,您老还犹豫什么? 舍了这个孙女吧。 儿子膝下无子这事,一直是乐母最头疼的心病,别说柯氏,小何氏,就连通房丫头,乐母都弄了好几个塞她儿子房里,可惜除了小何氏外,其他人都没开怀。 想到那两个刚出生就没了的乖孙,乐母牙一咬,便决定献祭了她这个来讨债的孙女。 说来也是天时地利人和,乐清晟每年秋季都会跟着上峰巡视河床,秋冬防讯。今年也不例外,自小何氏的儿子夭了没多久乐清晟便出门了,至今还没回来的迹象。 按往常惯例,没有一个月是不会回来的。 想到乐清晟不在家,没人给柯氏母女撑腰,乐母和小何氏便决定趁早动手,以免节外生枝。 正想着如何不叫柯氏反抗,准备不动声色的囚禁柯氏时,柯氏竟然提出要去寺里戒斋礼佛七七四十九天为乐清晟求佛祈子。 柯氏前脚走了,后脚小何氏就派人将小春纤从舅家接了回来。一到家小春纤竟发现家里准备拿她跟死人结亲,当晚就趁人不备又跑回舅家,求舅舅救她。 可惜她舅舅听说有一种药,能治他姐子嗣艰难这病,和小春纤完美错过了。春纤的舅母在小何氏心腹的威逼利诱之下,明知道小春纤此去必死无疑仍是为了几两银子将人交了出去。 小何氏的人担心再出什么纰漏,绑着小春纤便先送到了巡抚夫人那里。 别看此时小春纤才堪堪八岁,她也知道生命多宝贵。她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个死人结冥婚,然后活生生葬在地底去。 第116页 小春纤想到了不在家的舅舅,不在家的父亲以及同样不在家的母亲,她希望这三人中,不管是谁都好,能及时回来救她。 可惜临到下葬的时候,小春纤也没等到人。不,不能这么说,小春纤等到人了。 后世的乐春纤来了。 就在小春纤死命挣扎,最后撞到头,不甘心的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某人一头雾水的成为了接班人。 闭着眼睛接收了原主的所有记忆,春纤便用后世看过宫廷宅斗剧的大脑分析出来了一个真相。 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小春纤的母亲柯氏策划出来的。 柯氏受够了她的婆母和那位表妹姨娘,所以她在算计了何姨娘的儿子后,一边安排个江湖骗子去忽悠巡抚夫人,一边收买下人在何姨娘耳边出主意。 等到乐清晟回府,发现女儿是这么个死法…柯氏冷冷一笑,这盘棋她已经下得太久太久了,这一次她要利用这个机会将乐家后院清理得干干净净。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女人要是狠起来,当真没男人什么事了。只是可怜了那个自出生便没被人真正爱过的孩子…… 第六十六章 生死关头, 春纤已经顾不上同情原主了,她如今更同情自己。怎么就倒霉催的接手了这么个烂摊子呢。 一来就接了这么个大活,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甩开膀子玩命的跑。 被钉在棺材里, 埋在地底下, 等人都走了再跑…先别说棺材里的空气够不够她支持到人走, 就算够了, 她在里面, 她又如何知晓外面那个所谓的冥婚仪式会不会还有后续? 若倒霉的赶上了,她还能满心欢喜的参加个现场版咋地? 这些都放一边,还有最最关键的问题呢。 是什么给你的自信以为自己能将厚重的棺材板踹开?并且还不会被压实的泥土直接埋在底下? 将人放进棺材里后,棺材是要下钉子钉死的。死人都是这种操作,那活人呢,岂不更需要? 那钉子足有成年男子手掌那么长,还好几根。这样的钉死的棺材…春纤摇头, 她是没那个自信能还活着爬出来。 估计再出来就得用飘了。 何姨娘也不知道是真恨极了小春纤还是脑子进了水,大晚上的竟然还不辞辛苦的跑过来参加婚礼, 也是精神可嘉。 所以在春纤开跑时, 后面不但有巡抚府上的家丁还有乐家跟着何姨娘出来观礼的僕役。 春纤在前面狂奔, 后面撒丫子的跟着一群人,想想那个情况得有多壮观吧,就感觉一个人带动了整个城市的gdp似的。 白天属于阳间,夜晚属于阴间。加之巡抚夫人的嫡幼子葬在城外, 这一场冥婚自然是在夜里的郊外举行。 也许还有直接下葬,能省不少事的原因在里面。 夜黑风高,不但适合杀人,还特别适合跑路。春纤一路狂奔,鞋都跑掉了一只。 那会儿白嫩的小脚丫子踩在满是石头, 泥土和草枝各种杂物的土地上都感觉不到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脚都不能看了。 血肉模煳的。 还有头髮也乱得跟个疯子似的,脸上全都是汗。泥土和头髮粘在脸上,那形象比午夜凶灵里的主角都更像索命的。 身上是红色的红娘喜服,也特别的繁琐。在生死面前,春纤也不是个穷讲究的,一边跑一边脱,然后再将脱掉的衣服随手丢在相反的方向。 春纤在现代时,也是家里娇养的宝贝,看到蟑螂都要尖叫躲闪的那种乖宝。可这会儿城外树林草丛钻来爬去,什么蜘蛛,蟑螂,各种耗子虫蛇,那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一边跑,春纤还一边回头。见没人追上来,就会双手叉腰的喘上两口气再继续跑。 夜里太黑了,林子里更是黑得不见五指,春纤只是凭着本能朝前跑,具体什么方位是一概不知道。 天蒙蒙亮时,春纤还有心思想着若是手机在手,她今天应该是朋友圈里运动步数最多的那个。 此时春纤不得不承认,人的潜力果然都是被逼出来的。当年高考前,她要是有这拼命的劲,清华算什么,北大又算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这时小春纤才八岁,从小没被好好对待,长的也瘦小。她小小的一个人一会儿跑,一会儿爬,一会儿再在草丛里匍匐前进,还真叫那些打着灯笼,没被死神鞭打的下人头疼不已。 春纤跑是为了活下来,不跑就是一个死。那些追春纤的人,都是两家的下人,他们追是为了完成差事,就算追不上,法不则众也不会将他们都打杀了。 再一个,这种冥婚到底叫人心生不忍,尤其是乐家的下人,再怎么样这位都是他们家嫡出的大姑娘。多少生出许多恻隐之心,这追起来就有些出工不出力。 老爷太太不在家,老太太与何姨娘这么明目张胆的迫害大姑娘,等老爷回来,不能将主子们怎么样,他们这些出力卖力的下人可不就成了出气桶?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更何况,树多草刺,刮破了衣服那都是自己的损失,那么拼命做什么。 就在这样那样的心思下,春纤才能趁着夜色逃掉。而那群追着春纤不放的人又来来回回找了半天,终于在晌午前撤退了。 然而春纤逃出来了,冥婚殉葬威胁不了她的生命了,但生存问题要是解决不了,那也不过是从速死变成了死缓。 第117页 春纤最饿的时候,连树上结的青涩果子都能吃得干干净净,不敢浪费一星半点。 一边吃,还一边有闲心去想自己是不是最惨的穿越妹纸。 如果说最叫春纤感动的,也许就是古代的深山老林里真的有破庙这种建筑的存在吧。 不过让春纤不解的是古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破庙,还建在深山老林里呢。建庙的人图什么呀?交通不便,香火难觅的。 金手指这种穿越标配来的有些迟,好在没缺席。虽然春纤这个中间商的交易系统是瘸了腿的,但它却也解决了春纤不少问题。然而哪怕春纤将荒郊野外的破庙佛像都卖给交易平台了,银子它也不是万能的。 没有百度,没有高德,春纤都不知道她在林子里转了多久,才找到路走出去。 出去后,除了看到一条不宽不平的土路,她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一条大路通两边,春纤闭着眼睛原地转了几个圈,再睁开眼睛时,也不管面前那个方向是哪里,便咬牙走了上去。 人生地不熟,又刚刚经歷了一回生死大劫,春纤可以说是一路哭着朝前走的。 一边哭一边大骂老天坑她。一瘸一拐的朝前走,春纤又委屈,又想家,她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遭这个罪? 原主的家是不能回了,可生活总要继续。哭累了,春纤便开始想以后要怎么生活。 再看一眼那个中间商交易系统,春纤又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只能卖,不能买什么的,太草蛋了。 如果说有什么最叫春纤惊喜若狂,那就是距离城镇十里远的歇脚茶寮了。 看到茶寮的幌子,春纤三步并两步的扑了过去。可她那个形象实在太糟糕了。人家茶寮的伙计压根不敢让她靠近,生怕熏坏了茶寮里的客人。 拿出交易平台给她的铜板和银珠子,春纤眼巴巴的看着那茶铺老闆要了热茶,要包子,要馒头,要粥,凡是吃的都给她上点。 人在饿到极致的时候,再难吃的东西都是美味。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顿,春纤才有心思打听这里是什么地界,再往前走多远能有城镇。 那伙计见春纤还有银子付帐,也愿意搭理她。给她报了个地名,便又去招唿旁的客人。 而有限的知识储备叫春纤根本分辨不出人伙计说的是哪里,最后春纤只能用了一个笼统的问题问那伙计,这里离京城还有多远。 伙计一听京城两字,当时就来了精神,说这里离京城可远了,要想去京城,最好去前面的镇子看看有没有去京城的船。然后又问春纤去京城做什么,怎么就这副样子了。 春纤以为自己穿了很多衣服,至少跟现代人比是这样的。可在古代,脱了新娘吉服的她几乎算是穿着内衣在晃悠的。 春纤垂下眼眸,用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的对那店伙计道,「上京城,告御状。」 嘶~ 那伙计一听这话,连忙退后几步。上下打量春纤,心忖了一句这得多大的冤情呀。 怕惹祸上身,那伙计也不敢跟春纤闲聊,将春纤打包的吃食迅速奉上,送瘟神一样的将春纤送走了。 春纤饿怕了,打包了些吃食心里才不慌。一路朝着城镇走的时候,春纤还想着进了城就先去找成衣铺子买两套成衣,然后找个客栈好好洗个澡,然后再给自己请个郎中看一看这一身的皮外伤……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人倒霉起来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 古代城镇的管理比现代人想的还要严,春纤邋遢的比乞丐还要狼狈,好不容易走到一座城镇,守门的卫兵压根就不让春纤入城。 没有路引,也不敢自报家门,春纤看着好不容易走到的城镇这回连眼泪都留不出来了。 我草你祖宗的穿越大神。 「然后呢?」 春纤这一路的遭遇,黛玉听得目瞪口呆,见春纤说到没有路引被拦在城外时,整个人都替她着急。 「也不是所有城镇都需要路引,我在城门口打听了路,又赶了一天路才到了一个只有三五条主街的小县城。那里极小,县里唯有一家客栈。又叫客栈的小店二那帮忙买了两套旧衣服。我谎称路上遇到了土匪,好不容易跑出来,现在要回家报信。老闆人不错,还介绍了我车马行,价钱还算合理。只是当时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后来想到自己之前在茶寮说的话,一咬牙就往京城来了。」 只是这一路并不太平,那赶车的汉子见她孤身一人,又是个女娃娃,便起了歪心思。 他想抢了她的银子,再要将她卖到青楼楚馆去。 好在这些日子的苦,春纤也不是白吃的。她长进了不少,还知道利用系统自带的保存空间装一些石头,木棍。 在下车方便时,发现她那个放在系统外面的行李包有被翻动的迹象便留了个心眼。 后来…她用石头砸伤了那汉子,又趁那汉子昏迷的时候,驾着马车自己跑了。 跑了一段路,春纤发现八岁小姑娘独自驾车赶路太惹人注目了,于是便将拉车的骡子放了,将马车卖给了交易平台,挎着她那个小包袱,开始了一段时间不算短的徒步行…… 第六十七章 雌雄莫辨的年纪, 打扮成书童小厮也能煳弄眼拙的人。春纤受现代教育而影响,一言一行没有半分这个时代小姑娘的影子。再加上她故意为之,也没多少人发现她是个女娃娃。 第118页 没有路引, 春纤能进的城镇极少, 好在一些小县城管理的并不严。那个交易系统还真的给了春纤不少方便。走走停停,见到有卖吃食的就买上一些, 旁的不提,光是荤素包子就有百八十个。还有酱驴肉,烧鸡,各种烧饼,点心, 果子…… 最重要的是春纤还买了被褥和各处炊具, 走在野外也能给自己煮个粥啥的。 不敢在一个地方多逗留,晚上时常错过宿头,树上的蛇,地上的虫,林子里眼睛发绿光的野兽, 若是再忽略掉交通靠走, 方向靠蒙, 在郊外碰见个人都是先惊又怕, 忐忐忑忑一番…这样的旅行, 也算是古代版的自由行了。 春纤自己都不知道她走了多久才走到京城的。看着巍峨城墙,春纤的心里其实特别的空。 是不是要给自己再定一个目标了? 京城是天子脚下,转圈都是达官贵人,王公大臣,没有路引和户籍就想进京城,那是痴人说梦。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 若不进去,春纤也不知道她还能去哪。而且一路行来,春纤仍旧很迷茫,她之后要何去何从,她一直没想好。 也不能说没想好,她就想回家,一心一意的想回家。 在京城外等了几天,春纤终于想到了一个进城的办法。 她找出她在路上买的一套相对上档次的女装,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换了。然后就守在路口,当看到有人数众多的贵人车驾出没时,就试着挤进去。 还别提,这办法虽然笨了些,但还真叫.春纤挤了进去。然后跟在一群丫头婆子的后面混进了京城。 进了京城,春纤又不动声色的离开。然后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般打量这个时空的皇城。 和现代的帝都很像,嗯,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像给剧组提供场地的那种影视城。 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春纤又找了个没人的胡同,换了一套书童的衣衫,然后跑到一家看起来就不怎么气派的老旧客栈要了一间房。 掌柜的问春纤为什么是他一个小人儿来开房,春纤早有准备,笑眯眯的说他是公子的书童,公子正跟同窗以文会友,叫他先来要间房。 这样的藉口,春纤一路来用了不知道多少回。假话说的多了,真诚度就高了,那掌柜的只问了一回他家公子考到什么层次了。 必须是举人呀。 不是举人往京城跑,图啥呀。 将一个杜撰来的人物吹上天,春纤自己都要感动了。 吃上一顿像样的晚饭,再美美的睡上一觉,春纤第二天就退房了。 打一枪换个地,终于在进京城混了半个多月后知道了自己这是穿到哪了。 认认真真的打听了一回荣国府,春纤眼珠子一转便来了主意。 元春进宫没几年,凤姐儿也才嫁过来没多久。黛玉还没进府,大观园还没建,离抄家流放还有十来年,这时间对春纤来说太友好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重点关注荣国府,打听荣国府内外所有消息,找到那个专门给荣国府採买丫头的人伢子,再打听一回荣国府一般都什么时候採买丫头下人。 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好在春纤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东拼西凑』的银子,到也叫她将她自己成功推荐给了人伢子,再商量了一回价钱和好处费,被买进了荣国府。 人伢子有的是办法弄好卖身契和手续,等她在荣国府转一圈出来,就是有户籍的人啦。 「那段时间,京城的中下等客栈都被我住了个遍。再不找个能够安稳下来的差事,我自己都得被这种日子逼疯了。」 春纤在京城晃荡的时候,也被人盯上过。不过她有交易平台储存的大量石头当武器,一般人都被她敲了闷棍。防止被找上门,春纤还心狠手辣的故意砸断人家一条腿。 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三个月内,那些人没办法找她寻仇了。 如果三个月的时间她还没在京城找到生路,那她就退出京城换个地方再继续。 好在穿越大神没彻底抛弃她,京城里有荣国府,脑子里有红楼梦。 回想当初的辛酸,春纤都觉得对不起自己曾经在现代受到的各种思想品德教育。 在现代的时候春纤很少说谎,或者说她穿越过来的年纪还不到将说谎和应酬当生活必须品的时候。 从小到大,她最想在学业上撒谎。但她就算装病打滚赖着不动,就是爬也会被生拉硬拽的去上学。至于其他方面,家里人就从来没亏待过她。想要的和没想起来要的,她从来都不缺。 「那你还在烦什么呢?」那么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没道理现在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了,她还会想回家。 以黛玉对春纤的了解,越是亲近的人伤害她,她就越不会轻易原谅他们。 不,不是轻易原谅,她压根就不会原谅他们。 所以黛玉不明白了,她不解的看向春纤,她不知道春纤为什么会在听到乐大人进京见圣后会这么纠结犹豫。 春纤苦笑,神情间带着淡淡的自嘲。她没回答黛玉的问题,而是轻轻转身,背对着黛玉闭目不语。 黛玉见春纤不想说话,也没再打扰她,老实的躺在春纤身边,也乖乖的闭上眼睛想着刚刚听到的故事。 黛玉无法想像那样的日子春纤是怎么熬过来的。 第119页 想起春纤脚上深深浅浅的伤疤,黛玉都可以想像这些伤在当时有多疼。 都已经那么疼那么疼了,还要用双脚去走路。想到此黛玉眼泪汪汪的决定,她再也不说春纤坏了。这种家族遗传的东西,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 早前请镖局寻找甄封氏下落的时候,春纤便让人帮忙打听了一回乐清晟的事。 不像封氏只有姓氏和一点线索,寻人难度五颗星。春纤按着记忆,提供了不少乐清晟的线索给镖局。 不出一个月,镖局就给了春纤一份乐家的情况报告。 小春纤被冥婚的第二天,在寺里为乐家子嗣祈福的柯氏就『听说』了消息,匆匆忙忙的从寺里赶了回来。之后在她伤心欲绝之际,接到柯氏家信的乐清晟也赶了回来。 听说唯一的女儿受了这样的磨难,当即大怒。一边抱着伤心欲绝的柯氏,一边派人寻找小春纤的下落。 乐清晟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长女。府里的那些传言他也听说过。但他是天子门生,孔孟弟子,子不语怪力乱神是基本操守,所以他不喜这个长女的原因就不能是那些传言。 是的,长女害得髮妻伤了身子,一出生就这样不孝,你叫他如何喜欢得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的长女,曾经也是在他的期待下出生的孩子。他再怎么不喜,也从未想过让她就这么被人害死。 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乐清晟心中生起无限怨恨。 虎毒尚且不食子,那可是您嫡亲的孙女,您怎么下得去手。 「那是爷唯一的血脉子嗣。您天天吃斋念佛,怎么能如此狠心?这样做就不怕老天报应在爷身上吗?」柯氏哭倒在乐清晟身上,滴滴血泪控诉自己的婆婆,「爷为官清明,造福一方百姓,积德行善,功德无量。这些年来子嗣艰难,怕不是在替老太太偿还业债……」 总之就是你作了孽,报应到你儿子身上了。你儿子子嗣艰难有八成的可能是因为你罪孽深重。 有柯氏在一旁煽风点火,乐清晟一边想起这些年对自己孩子万分疼爱,也时刻准备着用一份包容的母爱去疼爱那些其他女人的孩子的柯氏,瞬间对自己的母亲彻底的失望了。 世人重男轻女,不外乎是认为女儿长大了,就成了别人家的。只有儿子可以传宗接代。 小春纤是女儿,将来註定会是外姓妇。纵使乐家只有她一个女儿,他们也会选择过继一个回来继承乐家而非叫小春纤招婿。 毕竟上门女婿三代后就要归血还宗,那时候乐家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小春纤哪怕是府中独苗,也未得到善待和重视。 其实和乐母一样,柯氏也认为一个不讨喜又八字不吉利的女儿不值得过多关爱。 但和乐母不一样的是,柯氏却觉得这个女儿至少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等收拾了压在头顶的婆婆和天天表哥表哥唤自家男人贱妾姨娘,她就会抱养个孩子,亲自教养长大。 给柯氏灵感的正是唐朝时武则天掐死亲闺女陷害王皇后,从此拉下王皇后自己坐上后位的故事。而为了这一天,柯氏等了八年。可以说她从小春纤出生后,就开始谋划着名这件事。 何姨娘是她男人的表妹,不看僧面看佛面。但犯下这么大的事,何家这个外家怕是再也没办法在乐家指手划脚,对她指指点点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要保住何姨娘的命,总要有些捨得才行,借着此事逼何姨娘签下卖身契,将来…总有她的好果子吃。 利用女儿的遭遇,将男人骨子里对亲生母亲最后的那一点孝道连根拔除,再利用何姨娘的生死做交易,至此无论是孝道还是所谓的亲戚情份,在他们家里都变得一文不值。 柯氏的心机手段,狠戾算计,隐忍决断,别说在小小的乐家兴风作浪,就是放到更广阔的地方,她也有一战之力,抢上一席之地。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要将女人都关在后院里自相残杀,然后波及无辜呢? 让她们天天琢磨这些事,将什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玩得比创始人还精,男人们到底在想什么。 熬鹰吶? 啧~ 这一场亲情算计,不但算计了她的婆婆和表妹姨娘,同时也算计了她的娘家弟妹。 她弟弟能如此洽巧的得到消息,也是她放出去的。让小春纤从舅母手中被带走,也是柯氏算计好的。 就连多少银子能打动自己的兄弟媳妇,都是柯氏精心算计过的。 至此后,便是她娘家也得对她满心亏欠,她的兄弟媳妇…以后无论自己用什么态度对她,她还都得生受着。 毕竟中间还摆着她女儿一条命呢。 而且从今以后,她再也别想理直气壮的从自己要好处了。因为那会让她想起自己的女儿是怎么被人从柯家带走的。 她可以看在兄弟的情份上给,但你们却再也不能要了。 整场算计,唯一叫柯氏意外的,或者说没按着她编排剧本演的就是春纤竟然跑了。 若女儿就此没了,于她来说更有价值,可惜…不过也没关系,一个八岁小姑娘在那样的环境下就算当时逃掉了,也未必能活下来。 瞧,这都多久了。若是还活着又怎么可能不回家呢。 心口微微有些疼,却转瞬间被柯氏压了下去。 第120页 …… 春纤为什么还想要回到原主的那个家? 是三年前,乐清晟就调任西北粮道,如今已经是从二品的一方大吏? 还是乐清晟不顾母亲哀求,将她和何姨娘都送回凤城老家,永不许她们离开老家半步,否则就发卖何姨娘? 或者是因为她知道乐家至今也没有一儿半女,柯氏一直想要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可挑来选去,到如今也没找到合她心意的? 过继别人的孩子,总要想一想那孩子的原生家庭以及父母秉性吧。她要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儿子,那就必须将一切有可能发生的后患都想清楚明白以及都归避掉。 而乐清晟则认为自己还年轻,还可以再『奋斗』几年,毕竟过继来的再好也不是自己亲生的。 春纤想,如果这时候回乐家,有前边那件事打底,以柯氏表露在外的作派,一定会加倍对她好的。若将她前两任『旧主』的身份摆出来,哪怕乐清晟为了自己的官声和名声,也会善待补偿她。 想到回到乐家,她就是官家千金,是主子姑娘不是奴才贱民……春纤承认这些外在的诱惑,让她动心了。 可春纤更知道,一回到那个家,她就会失去现在的自由,她会被安排一门体面的亲事,风光大嫁。然后相夫教子,与婆母妾室相爱相杀过一生。 春纤不知道,在这样的时空,她还能不能期待一份爱情? 她知道这样的想法不符合实际,可哪个女孩不想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她想,她真的想。 回了乐家,她可以有安稳富足,尊贵的生活,但相对的,她也将失去自由和自己的婚姻自主权。 这样的交换,值得吗? 以前没有地方官员进京面圣时,春纤还能不去想这些问题。可明知道那人就要来京城了,如果不抓紧机会,说不定就错过了。 没吃过苦的人,根本理解不了那些吃过苦的人为什么会向现实妥协。他们会说那么苦,那么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为什么现在要妥协。 因为怕了,再也不想经歷了。 曾经那些艰难岁月,锻鍊了春纤的意志,也叫她在安稳下来后,对那段经歷深深的恐惧。 那样的经歷,一次足矣。 这是春纤想要回乐家的初衷,但你叫.春纤就这么为了身份地位,毫不芥蒂的回到乐家,春纤也做不到。 她的心性,她的骄傲,她还没被逼着走入绝境,又怎么可能再回到那个狼窝。 哪怕窝里的母狼为了她自己的人设也不会再咬她了。 做个中间商,其实并不容易。不是货的问题,而是人心难测。就像在走钢丝,一招不慎,必将陷入万劫不復之地。 她时刻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人发现,担心有人抢夺生意,担心有人想要见一见她身后那位收货的大老闆。 她也时刻担心给人做奴才下人,会不会被主子牵连,一个不慎被乱棒打死,再提脚发卖。 她还会担心一路小心,最后开了自己的店,不但要应付难缠的客人,还有街上的地痞流氓。 孤身一个人,还是个女孩子,在这个时代抛头露面的危险有多大,脑子没进水的都能想到。妙玉住在大观园都能被人抢了去,住在普通宅院的春纤,若叫人知道她一个人住,她家的墙头怕是都会叫採花贼,梁上君子踩秃噜皮了。 花钱买下人,也是个办法。只人心隔肚皮,谁能保证不会发生里应外合,或是监守自盗的事儿?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以春纤现在的身份,就算将来出府自己开个小店自给自足,怕也不会遇到合她心意眼缘的伴侣。 从长远考虑,有势可借,比单打独斗更安稳,所以回去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可从感性方面着眼,她接受不了廉价的亲情,她也更喜欢靠自己的努力脚踏实地的生活。 再一个,如果她放弃自由,放弃爱情的去赌一把,再赌输了呢? 结局怕是还不如现在呢。 翻了个身,春纤又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可能。 她承认乐清晟会读书,也会考试,因为翰林院出身,升迁也比别人快,但这一切并不代表做官没有风险。 如果她真的不顾一切回了乐家,乐清晟要是倒霉催的犯了事,再跟荣国府一般被抄家流放了呢? 若乐家倒霉坏事是在她出嫁后,她娘家都这样了,在婆家能有好日子过? 最后再假设一下,若是她婆家也跟着坏事了,抄家流放了呢? 那她如今这么纠结,又放弃了那么多,所选择的路怕是还不如现在走的这条呢。 至少她还知道荣国府大致的抄家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会回乐家的。不过试着带入一下女主的心态,其实她这种纠结很好理解。毕竟不偷不抢,就能过上好日子,谁不想过更好的生活呢。(女主不是圣人,她会纠结,会犹豫,会被更好的物质生活和社会身份诱惑吸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乐家和柯氏虽然伤害了小春纤,却没伤害到女主。而她对柯氏的心机手段和心狠程度的了解也不全面。所以女主心里并不恨乐家和柯氏。相反的,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她还是很敬佩柯氏的。 最重要的是借贾家和林家的势,女主回乐家后的生活,应该不会差。可以想一下,如果春纤找到贾母,跟她说她老子是朝.廷从二品大员,她还是嫡长女,请贾母做主什么的,以贾母的心计,估计会主动出头联繫乐家,然后在乐家来人时,认春纤做孙女什么的。有荣国府这层关系,乐家的日子就好过了。就算不找贾母,这个时候请林如海出家,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乐清晟能对春纤这个女儿不好吗? 第121页 第六十八章 想到这种可能, 春纤瞬间不纠结了。毕竟风险太高,已经不是谨慎不谨慎的问题,而是不宜投资。 而且不管将来怎么样, 卖身为奴一回, 她有了户籍,不再是黑户那就行了。 转身,伸手扒拉刚刚迷煳睡着的黛玉。将人扒拉醒后,春纤就特别郑重其事的告诉黛玉,她不认亲了, 这件事情让她永远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包括林大人。」至于贾母那一家子,春纤倒是不担心。毕竟黛玉早早就跟她们离了心。 黛玉原就睡的不实, 被春纤扒拉醒,又见她这般正式言语,当即将最后一点睏倦收了, 伸出手学之前春纤对她发誓的样子发了一个毒誓。 「真乖~」春纤满意的拍拍黛玉的头, 笑得很荡漾。 小傻瓜, 也就你们这些古人还会相信那所谓的誓言了。 若誓言有用, 后世那些噼腿的男人坟上都长草啦。 真要说起来, 春纤对这个时空的男子没太大期待。 结婚要门当户对,谈恋爱要志趣相投,互补虽好, 却比不上旗鼓相当。 以前听人说这些择偶经验论的时候,春纤打心底烦的很。不就谈个恋爱嘛, 怎么就那么麻烦。 人不是成长了才会有担当, 而是担当了才会有成长。经歷的事多了,看得也多了,春纤不得不说, 这种择偶论不但没毛病,还特别的有智慧。 春纤不想找个目不识丁的人在一起,可这个时空有文化的人会找春纤这种另类的『目不识丁』姑娘吗? 两个教育系统教育出来的两种人,他们在一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虽然自从和黛玉在一起后,她也跟着黛玉读书练字,可她必须承认的是她并不是天赋多好的学生,能学到什么程度,这真不是她能预料的。 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的身份。 奴僕出身的丫头,哪怕赎身出来了,也不可能接触更高层次的人。就算机缘巧合接触到了,也未必会在一两次的见面中一见钟情或是产生互相欣赏的情绪。在现代,碰到这种门户不对等的情况,男方家里指不定还能甩出一张五百万叫你有多远滚多远。 而在这古代…春纤摇头,心慈手软一些的,直接将她绑了,然后提脚卖给哪个青楼楚馆当妓娘。心狠一点的,那就找口井往里面一塞,或是直接找根歪脖树把人往上一挂。 这还是非卿不娶的那种情况。有那不敢违背父母之意,也嫌弃丫头出身低的,一副不能娶你,还对你死缠烂打非要纳你为妾的呢~ 噁心不死你。 春纤摸摸自己的脸,旁的不说,这点资本她还是有的。所以,每每想到这里,春纤便觉得未来挺灰暗哒。 算了,说不定哪天穿越大神就大发慈悲放她一马,送她回家了呢。 现在想辣么多,累死了脑细胞还用不上,多亏呀。 想到回现代,春纤就想到她学院里的一位研究生学姐。当时实验经费特别紧张,她就双手捧着脸,对大家幻想过,如果有个富婆从天而降,甩她两千万叫她离开她老公,她一定不跟那富婆讨价还价,还打上蝴蝶结,亲自送货上门。 当时大家听了就是一笑,这姐们还没嫁出去,就想着怎么批发零售她老公,也是人才啦。 其实现在想想,如果她的交易系统能交易活物,婚姻又不是很幸福…她也不是很介意为事业添砖加瓦呢。 大清早就从荣国府出来,又一直忙到这会儿,不躺在床上,还不觉得怎样,可在床上躺了这么半天,那又困又倦的劲就上来了。 天热,也不抱着黛玉牌小抱枕了,春纤直接脑袋一歪,就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黛玉看看春纤,再想着刚刚的事,打了个哈欠,也靠着春纤继续睡。 这会儿早就过了午睡的时辰,可她俩睡的昏天暗地,丫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要不要叫二人起来。到是紫鹃最淡定,拿起自己的针线笸箩就坐在外间做针线。 林家过来的丫头其实都没怎么近身侍候过黛玉。扬州那边,林如海一收到黛玉的家信,她院里的那些丫头就都被林如海发作了。 不但发作了那些丫头,还将那些丫头连着她们的家人都灌了哑药远远的卖了出去。 大户人家往外卖人,最忌讳的就是那些下人将旧主家的事往外说。这些又都是侍候过黛玉的,而且还是因为黛玉被发卖的,自然得做多些准备。 黛玉房里的这些丫头,也着实可恶。她们不但将黛玉从小到大的贴己财物能分的都分了,还将贾敏临终前特意挑出来叫黛玉收着的几样嫁妆也给盗了。 这些东西黛玉一样也没带进京,一来她觉得自己很快就回家了。二来也是守孝,年纪小,用不上这些东西。可她没想到她的那些丫头们,胆肥的不要不要的。 是,当初只带着王嬷嬷和雪雁进京城,有王嬷嬷故意误导林如海的成份在里面,也有林如海不懂庶务,自以为是的原由。可那些丫头确实没有想要跟黛玉出来的心思,也是分明清楚。 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怕丢东西,就怕多东西。林如海想到最可怕的后果,整个人都吓得哆嗦了几下。 收拾了家里家外的烂摊子,林如海对女儿的担心又上升了几个台阶。重新安排性子稳妥,秉性纯良的人,让她们去侍候黛玉的同时也开始做两手准备。 第122页 今天他还活着,那些人都敢这么怠慢欺辱他的女儿。若哪天他不在了,他的黛玉还不得让这群亲戚和下人生吞活剥了?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旁人他是再也信不过的。然这世上,有父母不慈,有兄弟不和,有夫妻反目,有子女不孝,思来想去,林如海竟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保证自己女儿百年安稳。 如果春纤在这里,那她一定会告诉林如海,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唯有靠自己,方是正道。 黛玉和春纤在林家的生活比在荣国府还要清闲舒适。 何时起床,何时就寝,何时用膳,用什么,不用什么,再不用迁就任何人,都是她们自己说了算。 晚膳是林家从扬州过来的媳妇做的扬州菜,黛玉吃了不少,还特意用筷子夹了好些她觉得好吃的菜,放在一个食碟里,递给一旁站着的春纤。 既然决定继续做丫头,那春纤就不可能接受黛玉的好意,在人前跟她同桌对食。 私下里怎么玩闹,她们可以不用避讳,只刚到林家,又在林家上上下下那么多眼皮子底下就『放肆』,回头传到林如海耳朵里,她怕是小命休矣。 黛玉聪慧,明白春纤的顾虑,用膳前看了一眼春纤,明白了春纤的意思后便没再做什么。不过这会儿看到好吃的了,还是忍不住分给春纤。 夜里,仍旧是春纤陪黛玉值夜,其他丫头怎么值岗也随紫鹃和林家丫头们商量去,这些事黛玉一概不管。 翌日,用过早膳,黛玉带着春纤先去正房转了一圈,又吩咐丫头将给林如海准备的被褥等物都抱到外面晾晒一番,这才携手去逛花园了。 京城这座府邸,黛玉也没来过。此时带着春纤俩人更像是玩探宝揭密的游戏。 采了几枝应季花卉,黛玉让人拿了瓶子,仔细的插了几瓶,一瓶让人抱到正房,两瓶送到她房里。 上晌,凤姐儿带着人来了。黛玉带着凤姐儿去了自己的院子小坐片刻。留了饭,不过凤姐儿没吃,要赶回去给老太太回话,顺便侍候午膳,便急急的走了。 临走时还说如果黛玉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去府里寻她。若是林姑老爷进京了,也记得打发人知会一声,以免老太太时刻惦记。 黛玉笑着应笑,回道:「父亲进京了,定是要给老太太请安的。」从父亲上次接自己回家的理由和给外祖母捎的信里,黛玉便看出来自家没有跟外祖家绝交的打算。既然不准备绝交,那按礼数来讲,父亲进京城后就一定会向外祖母请安,因此黛玉才会说得那么笃定。 凤姐儿笑着走了,回去自然也是将黛玉这里说得千好万好,好叫贾母放心。 下晌,在紫鹃淡定,林家下人愕然下,黛玉和春纤又因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追我赶互殴了一回。 闹出一身汗,俩人又在洗漱的时候你来我往的弄得满屋子都是水。 紫鹃这下不淡定了,大单子给黛玉从头包到脚,生怕黛玉着凉感冒。就这,黛玉还不停伸脚去踹春纤呢。 春纤朝黛玉做鬼脸,凭的气人。气得黛玉指着春纤对紫鹃道,「你看她,你看她呀。」 习惯的将俩人拉开,紫鹃带着人一边安抚黛玉一边给她收拾洗漱。春纤则在紫鹃眼神的驱赶下,披着单子回了她那间耳房。 入府两天了,除了换衣服,她还没在这间屋子里呆过一刻钟呢。 摇了摇头,拿了干净的衣服换了,又将洗好的头髮擦拭到不出水,简单的挽了个发,春纤便又出去了。 凌乱的屋子,已经被丫头们收拾干净了,黛玉披头散髮的坐在卧室的榻上看书,见春纤出来了,也没理她。 春纤也不以为意,拿出一小瓶她花重金买回来的祛疤膏,就开始这涂一下,那涂一下,最后全都涂完了,又用手指挖了好大一块在脚上…… 从昨天到现在,黛玉回家整整一天一夜了,这一天一夜黛玉都没见到雪雁,她竟然连问一嘴都没有,这也叫林家下人明白雪雁是彻底不得主子欢心了。 到是那个被主子另眼相待的春纤,让林家下人摸不清头脑。 听说她只是荣国府里的二等丫头,可看那样子竟比紫鹃这个掌事丫头还得姑娘的意呢。 就在林家下人琢磨这事的时候,林如海已经进京城了。因时辰接近黄昏,几位同是进京面圣的大人便约好明日进宫觐见,便各自回家了。 林管事早就估算出林如海这几天就到了,所以每天不但派人在城外不远处候着,就是他自己也会过去等上一时半刻。一见看到车队的影子,便忙忙整理了衣冠,迎了上去。 「……只知道那丫头是在太太病逝前就自卖自身进的荣国府,具体的那伢婆也不清楚。奴才派人跟了那丫头几天,也没见她与什么人往来。」马车上,林管事小声将之前林如海的吩咐和这几日府里府外发生的事情学与林如海听,提起春纤时,林管事又着重说了一回黛玉待她别旁人不同的事。 特意将耳房留给那春纤居住,却只叫人给紫鹃安排个就近的屋子。但房里的事,却仍旧让那个叫紫鹃的丫头管着。 有些事情,就算黛玉信上不说,林如海也能在之后的调查中知道一二。此时听完林管事的回答,林如海抚须,半响才又问道,「这次进京,你看姑娘如何?」 一听这话,林管事就笑了。「姑娘活泼了不少。身子骨也比在家时健壮了许多,气色也好。奴才出府时,还听说姑娘要吃香菇火腿的小馄饨呢。」还多要了一碗。 第123页 至于那碗是给谁的,不用说,林管事也能猜的到。 林如海听了,嘴角也带出几分笑意。「到比先时在家时强了许多。」 黛玉从小就吃药,吃了药就败了胃口,也就不怎么吃得下东西。对吃食什么的,也不太感兴趣。如今知道自己点东西要吃的,林如海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多吃点好。 马车晃晃悠悠的就到了林府门前,林如海下了马车,才有人去通知黛玉。 黛玉那会儿和春纤各吃了碗小馄饨,吃饱喝足,又坐不住了。这会儿俩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跑到荷花池那边划船玩去了。 你一下,我一下,那小船就在不算大的池子里转圈圈。不知是汗还是水的弄了满头满脸,那船也没听她俩指挥。 不进不退,就是转圈。 紫鹃和一干丫头站在岸边,看她俩在水里折腾。抬头看看日头,紫鹃是真有些担心等回头见了老太太,或是见了林姑老爷时,她家这姑娘再被晒成了黑煤球。 船上两人累得胳膊都酸了,正想着要不就上岸别跟这破船硬碰硬的时候,就见有丫头跑过来回话:「老爷进府了。」 一听这话,那还犹豫什么,两人又麻利拿起船桨准备往岸上划…结果太一言难尽了,还是守在岸边的婆子跳下来,将她们这艘不听话小船拽到岸边。 衣裙湿了,头髮也乱了,这形象是没法见亲爹的。所以黛玉虽然着急,但还是抓着春纤一路小跑回房间换了一身衣裙又重新梳了髮鬓这才往正院去。 这会儿,林如海也洗漱完毕,坐在厅里喝茶。听着下人的通报以及黛玉步动时的钗环轻响,林如海放下茶杯,一双含笑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门口。 近一年未见,林如海也是想着自己这个女儿的。收到黛玉的家书,林如海都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到京城。 见到一身清爽,脚步也轻快的女儿走进来,林如海眼眶微热,心里是啥滋味都浮上来了。 「爹爹。」黛玉看到她爹心里高兴,可也不知道为啥又有些委屈。紧抿着唇,不叫自己哭出来。 林如海笑着颔首,一脸欣慰,「长大了些。」比在家时高了两寸。气色红润,不似在家时总是苍白没有血色。 春纤跟在黛玉身后,与其他丫头一道进了厅堂。看着林家父女相见的场面,又例行的开始想家。 要是她…她一定扑上去,然后抱着她爸的脖子大声说想他。 「这是紫鹃,那边那个是春纤,她们都是外祖母给我的丫头。」 听到黛玉的声音,春纤才回过神,和紫鹃并列走上前,跪在林如海面前,「请老爷安。」 林如海看了一眼两个丫头,没言语,只转头对着林管事说了句『赏』。等紫鹃和春纤接过赏又谢过后,林如海才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回春纤。 林如海也算是阅人无数,看人虽然总发生瘸腿事件,但也不是次次都瘸。 这会儿他看春纤,便觉得春纤不似一般丫头。 尤其和那个叫紫鹃的丫头站在一起,她整个人就更不像是个丫头了。 这小姑娘身上有种不一样的气场。 这种气场藏在眉眼中,哪怕此时低眉顺眼做着卑躬屈膝的举动,也掩饰不住身上那股子不锐利却能灼伤人的气息。 林如海心忖,留这样一个来歷不明的人在女儿身边是福是祸呢? 第六十九章 亲闺女就在跟前, 林如海在打量过一回春纤,心里有数后,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黛玉身上。 自去年深秋一别, 林如海无时无刻不在挂心黛玉。本以为她在外祖母家生活,能得到周全照顾,妥善教养, 谁成想竟事与愿违至此。 当父亲的自然愿意看到儿女成长, 但却最不愿意孩子是以这种方式成长。若可以他更希望自己的女儿永远不要长大,被他护在羽下, 呵护百年。 父女相见,总有说不完的话, 林管事更知道林如海有多少贴己话要问黛玉, 因此直接给屋里侍候的丫头们使了个眼色, 喝其退下。 春纤见此, 丁点没犹豫的转身就走,其他丫头虽没春纤反应快,但也没谁想要留下在这里。而紫鹃先是看了一眼林管事, 然后看了一眼黛玉,见黛玉没看她, 这才跟着众人一道退了下去。 她和春纤的一言一行都被林管事看在眼里, 准备回头林如海再问起时, 便将这些观察说与林如海知晓。 春纤没有当奴才的自觉,紫鹃还没将自己当成林家人。 丫头们都下去了, 林如海便想问一问黛玉这一年都受了多少委屈, 可他刚要开口询问,黛玉就心疼他老子舟车劳顿,要先摆了晚膳再说话。 「爹爹一路辛苦了, 不如先用晚膳吧。」 黛玉知道林如海进京城走陆路,很是辛苦。天气又热,马车又累,想想都觉得浑身难受。因此早早就和春纤拟了一份菜单送到厨房。 天热,就得吃些清爽开胃的。 菜单上的菜大多都是入夏后春纤带着黛玉吃过,黛玉觉得好吃,特意让人准备的。 其实黛玉特别佩服她外祖母家,数年如一日的大鱼大肉,竟然还没吃腻味。那么热的夏天还顿顿都是肥鸡大鸭子的,她是败尽了胃口。 放了黄瓜丝和各种应季菜蔬做的家常凉菜,多放醋,少放辣子。醋要一半正常温度,一半冻成冰。上桌前将醋冰砸成冰碎,撒在菜上,微微拌一下,又凉爽又开胃。 第124页 藤椒鸡…爹爹第一次吃未必吃的惯,这个以后再预备…… 一道道家常小菜上桌,有林如海原就爱吃的,也有黛玉特意让人做出来给林如海开胃的。 等菜都上齐了,爷俩就打发了下人,自己吃了起来。 国人总是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可酒桌文化也是国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所以有些事情真的不能一概而论。 吃饭不说话是对的,但说话…也没错。 如今没外人在,林如海也没要求自家闺女讲什么餐桌规矩,一边吃一边跟他闺女闲话家常。 「……我知道爹爹当初送我来京城全都是为了我好。外祖母上了年纪,想的不周全也是有的。这事不怪旁人,要怪只怪咱们自己太实心眼了。」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这才吃了亏。「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于我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闻言,林如海夹菜的手就是一顿,心里极不是滋味。将一筷子黄瓜丝夹到黛玉碗里,才缓声说道,「你能这么想,爹很高兴。」 而你能在那种环境下改善自己的处境,以及送信回家,爹更为你高兴。 「其实多亏了春纤。若不是春纤,我,我,就只知道哭了。」说到这里,黛玉有些难为情的对林如海笑笑,「对了,爹爹,林茗那里可有好好谢过他们?」 「自然,这些你无需记在心上。」说起这个,林如海便将他给林家姐弟准备的谢礼一一说与黛玉听。 黛玉听完,脸上露出一片惋惜,「爹爹的那些书,我还没有看呢。」 「你又不考科举。」林如海闻言轻笑,心中满是遗憾。黛玉在读书上极有天赋,若是男儿,定能金榜提名。 黛玉嘟了嘟嘴,也不能告诉她老子她最近就靠写科举文章破题赚私房钱,这会儿只得将遗憾压下。 春纤的交易平台还有个不为人道的好处,那就是它会将春纤交易的货品都点评一回。 像是晴雯的刺绣,交易平台就会将她用的什么针法,什么绣线,什么神韵特点都说出来。有了这个点评,每当那些隐约知道晴雯工钱高的丫头想要说些什么,春纤就会将她们的绣品点评背下来给她们听。 这一听,她们就消停了。 而黛玉的文章也有这个点评功能。春纤有时发善心了就会告诉黛玉你这篇哪里哪里好,哪里哪里不好。 淘气的毛病犯了,春纤就会学她以前的班主任——拿回去自己看看,到底问题出在哪了。 也正是因为这时有时无的点评,叫黛玉这个心气极高的小才女心服口服之余,还越挫越勇。 话题既然说到了春纤等人身上,林如海便开始不动声色的套自家闺女的话。 到也不是林如海非要跟他闺女使心眼,只是在他眼中心里他闺女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被人骗了还会被人数银子的那种天真无邪。 很显然,他是忘记了王嬷嬷那血一样的教训,还将他闺女当小绵羊呢。 说起春纤,黛玉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这不好,那也讨厌的,说了一大堆春纤的坏话。可看她那娇娇的小神情,傻子都不会相信她有多讨厌这个叫春纤的小姑娘。 林如海笑着看她闺女跟她抱怨春纤如何如何,心里却开始对这个春纤越发的警惕起来。 他自小看到大的闺女,这才跟那小丫头接触大半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虽然他看着闺女这么活泼开朗他也高兴,可再高兴,他也会担心这个可以影响他闺女的小丫头心怀鬼胎。 以黛玉重视喜爱她的程度,若她心存歹意…怕是防不胜防。 「你既然那么喜欢,这次回扬州就带回去吧。赶明儿去荣国府给你外祖母请安,记得将卖身契要来。」先带回扬州,放在眼前盯着。 「不能要。」黛玉闻言,瞬间叫了起来。见她老子诧异的眼神,眼珠子转转,讪讪的笑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就,就不要了吧。」 黛玉跟春纤发过誓,不将她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之前她跟春纤说起过卖身契,问春纤要不要从外祖母那里将她的卖身契要出来。 春纤说她的卖身契早就不在荣国府了,她这一要,穿帮事小,连累一众人却是大。 『你以为我白帮林之孝一家的忙呀。』 黛玉听说这事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说拿走就拿走了,外祖母家这么管家,真的不要紧吗? 不过因为拿走身契的是春纤,黛玉那颗本就偏了的心,还挺替春纤高兴。 此时黛玉的神色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林如海当下微微眯起双眼,将此事记下后,又岔开话题和黛玉说起了旁的。 因林如海连日赶路需要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进宫面圣,所以这顿晚膳父女俩就早早散场了。等黛玉告辞离开,林如海便将林管事叫到了跟前,让他想办法去衙门查一下春纤的户籍。 「从荣国府脱藉的下人那里开始找。」 「老爷,您是怀疑?」林管事听了这样的吩咐,脑子里瞬间想到了什么。 「那丫头既然是自卖自身去的荣国府,之前又没有路引,卖身契也是那伢婆给她办的,她玩的这一出,估计原因就在这了。」林如海起身,在卧室里走了两圈,又吩咐道,「再查一查前两年朝中有无犯事的官员或是大案。」 说不好这个春纤就是哪个犯事官员的家眷。 第125页 林管事心中一凛,连忙应声去做事。林如海看着离开的林管事,又看一眼窗外的满月,到有些希望这个春纤就是这样的出身来歷。 因为这样至少说明她不是冲着林家来的。 林如海对春纤的感观很复杂。 单从主子看下人的角度,他是不喜这种丫头的。但从父亲疼爱女儿的心思出发,这个能让他女儿变得开朗,活泼的丫头,却是每个父亲都喜欢的。 他希望黛玉好,但他不希望黛玉的身边有居心叵测之人。 若没有这近一年的分离,若他知道黛玉身边有这样一个来歷不明的丫头,他一定会不动声色的将这丫头驱离黛玉身边。 可这近一年的时间,若不是那个丫头,他的黛玉…林如海不敢往下想了。 他不知道如果没有春纤,黛玉还能不能将家信送到千里之外的扬州。他更不知道看到那些王嬷嬷送来的假书信后,他会不会发现女儿在京城被苛刻。 若不是林茗姐弟将黛玉的书信送到扬州,他都准备提拔王嬷嬷的家人了。 嘆了口气,林如海扬声朝房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老爷。」 看着进来的丫头,林如海想都没想的吩咐道,「姑娘爱吃酸辣鸡爪,通知厨房每隔一日,给姑娘房里送一份。对了,明日晌午我不在府里用膳,跟姑娘说一声,不必等我了。」 吩咐完,又看了一眼天色,便叫那丫头明儿一早再去通知黛玉,别打扰她休息。 小丫头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还在心里嘀咕,这可真是亲爹。 今晚用膳的时候,林如海就发现他闺女胃口是真的好。今晚这一顿的饭量,若以前,便是一天的量。 听说她和那个春纤每晚都还要吃点宵夜,知晓时,虽然觉得这样不利于养生,却仍然捨不得阻拦。 若那个叫春纤的丫头真的没问题,到不妨留她在林家多陪陪黛玉。想到这里,林如海又摇了摇头,怕是他诚心留,人家也未必会留下。 一码归一码,林茗姐弟帮他家黛玉捎封信,他都给了一份重礼。论起来春纤这丫头功劳更大,总不好寒了『功臣』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若不是春纤在荣国府陪了黛玉小一年,又帮着黛玉这样那样,以林如海的身份,他才不会费心思在春纤身上,觉得不妥,直接想办法弄走就了。至于黛玉那里,瞒着呗。反正从自身出发,我们都知道极少有大人会在乎小孩的感受。 在大人那里,只要他们觉得是对的,那小孩的喜好,想法,有些时候真的不重要。 第七十章 林如海也是送礼的行家, 不过他这个出身以及到了他这个官阶,需要他上心备礼的已经屈指可数了。 在他看来,送礼最讲究两点:其一即是急人之所急, 需人之所需。其二便是送人之所常,不以物稀。 前者类似于雪中送碳,却不及雪中送碳,重点在于掌握一个度上。雪中送碳虽好, 却终抵不过人心沉浮。 人在发达后,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会将当初的困顿视作成功的基石。大多数人更不愿意让人知道, 甚至是不愿让人记得他们当初的落魄。轻则疏远, 重则谋害。 就像林如海一直认为那些想要换取从龙之功的人是在冒这天下最凶的险, 得天下最微的利一般。 前有狡兔死, 走狗烹,后有杯酒释兵杯。血雨腥风,刀剑博弈, 无论成败与否, 结局早已註定,不过或早或迟罢了。 其能若堪先贤,何必犯险选歧途。其能若不比先贤,先贤尚且如此,尔焉能避之? 古来天子多寡义,善猜忌,常许诺也常失信,与其全然託付, 不如留三分固本。 慎之,再慎之。 所以说这送礼就跟做人做事一个道理,送就得送到洽到好处, 不折节下交,淡然悠远。 而第二点『送人之所常,不以物稀』就更好理解了。 不送世间稀罕之宝,只送世间能寻且常见之物。不给自己招祸,也不给旁人添祸乱,方是长处之道。 一肚子经济世俗的林如海每每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但此时他却不知道要送什么谢礼给春纤了。 当初送宅子与林家姐儿,是因为他们祖孙初来扬州需要落脚处。知他家不缺银钱置办宅院,却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买到合心意的宅子,这才相送。 送林茗批註书籍,是因为这些正是他家所求。加之林茗于读书悟性等方面都可称一句佳儿良才。他惜才,方有此举。 但送春纤什么,林如海就有些头疼了。 送之重礼,她未必守得住。送之寻常,她又未必稀罕。 唉~ 许是累极,林如海一夜好眠。翌日一早,林如海便将自己收拾妥当,坐着轿子走了。等黛玉和春纤起身的时候,林如海都已经跟其他进京面圣的地方官们排着队等着觐见了。 当今并没有将所有人都一起宣进大殿,而是想起一个叫一个,问问正事,说说闲话,再将自己准备当太上皇,让位六皇子的决定说上一嘴。 前面的话题当今说问都挺直白,到是最后一个问题,又习惯性的来了点云山雾罩的影影绰绰。 天.朝幅员辽阔,封疆大吏和地方要员就有些个多。当今上了年岁,看到多年未见的老臣,还要忆一回往昔。说到动情处,君臣还要时不时的落上两滴泪。 第126页 轮到林如海的时候,也是这个套路。 先是问了回江南盐政,随后又说起了林如海当年高中探花,跨马游街依稀在昨日。之后又说起老候爷年轻时如何如何丰神俊伟后,还问起了林如海膝下子嗣可继承了林家世代书香的读书天赋。 若不是听说林如海竟然只有一个闺女,当今说不定又都要畅想一下多年后一门双进士,父子同探花的佳话了。 「……乐卿家原本也有个独生女儿,可惜…林爱卿也不要气馁,好生教养女儿便是。」 乐卿家? 是那位西北粮道的乐清晟? 「陛下说的是。」想到当今话里的惋惜,林如海往下压了压上扬的唇角,那他岂不是比自己还倒霉? 心情一下子就被对比的无比灿烂,林如海也开始了他准备多时的『君臣奏对』 「当年臣第一次见到陛下,还是参加殿试那会儿。头一回进宫,心里惶惶然。犹记得进宫前家中上下人等都在羡慕臣能进宫一睹天颜,臣虽知于礼不合,却也想着等进宫了,一定要悄悄的看一眼陛下尊容。进了宫,才知道天威赫赫,不敢放肆……」 「还有这事?不对,不对,你四岁那年是进过宫的。朕记得那年宫宴上你还做了首诗。」当今闻言就是一笑,似是想起什么,摇头嘆道,「老了,老了,当年元后刚刚有孕,朕看到你时还在想,皇儿若生得你这般伶俐聪慧便是极好。」 只可惜伶俐过了头。 当今说起这事,林如海便也有些记忆。他虽不记得四五岁时的事,却也听家里人说起过。只后来林家接连守孝,朝里也生了不少事,他就留在了南边读书,考举人前几乎都是在姑苏过的。 不过说起当年…数一数年月,面前这位好像还没登基呢。 「林爱卿,朕记得你亡妻是先荣国公之女?」 就在林如海想着当年时,当今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闻言,林如海连忙应是,试探性的说起了荣国府里的那些糟心亲戚。 林如海惜颜面,不会当着皇帝的面说荣国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但他也不会特意去夸那些不着调的东西。 实实在在,又深携语言艺术的给当今描述了一番荣国府后,见当今还有些意犹未尽,林如海不得不又将可说面积往外扩了扩,当说到宁国府时,林如海便发现当今那只一直放在腿上打板子的手突然顿住了,立时便明白当今想听的是什么。 只这宁国府更是不堪入目,这叫他如何说呢。 「说来惭愧,臣多年未进京。若在他处见了,恐是已经认不出人来了。但想来宁荣两府皆是国公后人,总不至于坠了先祖英明。」 这话就有些昧良心了。 当今刚刚还闭着眼睛听林如海话说贾家,听到这话,那双闭上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朕记得宁国府的嫡孙名唤贾蓉,林卿,去帮朕瞧瞧那个孩子,若尚有几分才干,你便看着办吧。」 「臣遵旨。」这是故念老臣,不舍老臣一脉凋零没落? 「无须遵旨。」 林如海心里『咯噔』了一声,立时明白过来,「臣明白。」 「去吧。」 「是。」 当今有意在今日见完所有他招回的地方官,然后在宫中设宴君臣同乐。因此哪怕林如海面过圣了,他也没回宫。而是找了个太监,花了点银子,请他出去捎个话,叫黛玉别等他了。 他不但中午饭有地方蹭了,晚上还能吃顿更好的。 嘿嘿~ 「你说宫宴好吃吗?」黛玉听到林管事传进后院的消息,转头问在那里摆弄大半天华容道的春纤,「宫里那么多的主子,一天得吃多少只鸡呀。」 说不定一天食鸡的量,就能攒出一盆酸辣鸡爪。 「谁知道呢,反正咱也吃不到,不惦记。」怀疑自己是身曹营心在汉,这才救不出曹丞相的春纤,仍旧没放弃努力的继续折腾着刻了名字的木块在在木糟里上下移动着,「这天真热,屋里屋外就没个凉快的地方。」 林家不是常驻京城,本是要接了黛玉就回南的。没想到林如海也上京了,这会儿在京城居住,好多东西都没准备齐全。尤其是没准备暑天用的冰。林管事本来还想多买些的冰储着,可惜这玩意在夏天是稀罕物,高价都未必买得着。前儿买了两车,已经用了一半。 黛玉还好些,虽热却还能稳得住。她以前夏天都不怎么能感觉到热,今年许是因为胖了,体质好了才会有些正常反应。 中午吃的凉面,几样清爽小菜配着过水面条。知道林如海要参加宫宴,黛玉便问了春纤一回晚上想吃什么。 「水捞饭吧。」春纤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这种吃法或是这种叫法,说完又补充道,「蒸米饭的时候多放些水,最好蒸得软趴趴的。等饭熟了,用凉白开沖几遍,微凉,就是水捞饭了。」随后春纤又说了几样青菜。 或是用油盐炒了,或是直接洗干净蘸些蘸料吃。 黛玉听了便觉得凉爽有胃口,又叫厨房上两样春纤爱吃的滷味,晚饭便得了。 黛玉将丫头打发出去,留春纤一个,说是侍候,明眼人都知道黛玉是留春纤一道用膳。两人吃饭确实比一个人吃得香甜,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桌上的饭菜就动了大半。而和黛玉春纤不一样的是,林如海在宫里这顿饭是着实难以下咽。 第127页 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顾得上吃东西。此时哪怕御膳房做了凤胆龙肉,这些个大臣顶多来一句打包带走,我们接着喝。 然而就在这样特别累心的天下第一饭局里推杯置盏时,异变突生。 二王爷带兵沖了进来,惊得整个大殿乱成一团。 看着他手上拎着的东西,林如海和其他官员都吓得目瞪口呆。 那血煳煳的东西,是,是是六王爷的项上人头哇。 人家请客吃饭费银,你们皇家请客挺费人吶。 在当今派六王爷祭天,又派人将各省封疆大吏,地方要员招回京时,有那心思转的快的,便觉得此事定然不会像明面上大家看到的那么简单。可是再感觉不可劲,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六王爷在他老子的努力下,将自己活成了个靶子。 想到今天当今还跟他们说要退居太上皇,将皇位让给六王爷的话,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上首坐着的那位,那位看起来并不惊慌失措,也不伤心难过的老头。 看看二王爷,再看看当今,众人都想到了一个可能。而那个可能刚刚浮现在心头的时候,所有人都浑身泛起了一阵阵刺骨的寒。 上次玩这么一出,一折就折了俩皇子,这回又折俩皇子进去。都说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您老这是真捨得呀。 第七十一章 『难道当今在向他显摆自己儿子多?』 现场的气氛虽然有些剑拔弩张, 但林如海和很多人一样都知道自己这回死不了。于是这位小心看热闹的同时,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之前与当今的谈话。 结合这会儿的逼宫再去回想当今早先时候的话,林如海觉得当今绝对有向他显摆自己儿子多的炫耀心思。 看一眼一旁的乐清晟,林如海必须说, 当今说起这位的时候还有些兴灾乐祸。 摸摸脑门, 林如海感嘆不已。唉, 都是男人,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心情, 太一言难尽了。 十几年前, 义忠亲王当够了太子就来了场逼宫,失败之际就顺手宰了当时最得宠的八皇子。十几年后,二皇子拎着六皇子的人头给他老子请安…这一出一进, 就没了三个半。 三个已经死了的,剩下这半个是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 瞧瞧这底气,再瞧瞧这底蕴,啧啧啧~, 不愧是大户人家呀。 想到儿子多了,还可以这么炫富,挥霍, 林如海心里就酸的不行。为了不叫自己浑身酸气四溢,他特别缺德的将视线转向了不远处的乐清晟。 这位膝下啥也没有, 干净, 省心。 除了开gu皇帝,大多数皇帝都是生长在皇宫。他们最明白皇子想要活到寿终正寝,不比唐僧取经时那九九八十一难轻松。 毕竟,后宫的妖魔鬼怪也不少。 小时候一边看着自己的母妃不择手段的与其他宫妃争宠, 一边自己上阵跟着自己的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抢父皇的喜爱。 大了,在外面仍要跟自己的兄弟争呀,抢呀。回到家后,再看着自己的女人为了讨好自己无所不用,以及自己的儿女步上自己的后尘。 年少时,觉得他们是棋差一招的废物。长大后则认为他们是福气不够,不值一提的存在。 从小就习惯了的一切,长大后也就渐渐的麻木了。 没能生不下来的皇子,母亲没护住半路夭折的皇子,以及生病和各种意外没了的皇子,歷朝歷代都不少。可仔细想想,就算谋害皇子这样的事,哪个皇帝不是在证据确凿,闹到眼前了才会管上一管? 冷血的仿佛那些被弄死的不是他们的骨肉一般。 皇帝也是从皇子皇孙一岁一岁长大,一点一点拼搏出来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后宫的兇险,皇子们之间的撕杀? 面对手足相残,父子反目,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另类的『玉不琢不成器』罢了。 当今是真有心传位给他家老六的。 可惜呀,老六没福气,这么丁点小考验都没通过,技不如人,也就怪不得谁了。 也幸好这场行刺发生的早,晚了全国都得先给他守国孝。 至于老二…当今看了看站在地中央,一脸逞凶斗勇德行的儿子,心下摇头。也是一把年纪了,竟还有这等进取心,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呀。 当今为啥还有心思腹诽他家老二呢? 那是因为古人成亲早,当今也不例外。老大是登基前两年得的嫡长子,老二是登基第二年贵妃给他生的,算算那年纪,也是四十往上了。 不过这么一想,到越发显得老大当年没啥耐性了。 着什么急呀,不就是当了小三十年的太子嘛。 当皇帝的都惜命,平时就极重视防御,如今这样的特殊过渡时期就更不会忽视了。 老六,就是放心的太早了。 一招不动声色的请君入瓮,直接废了两儿子。皇帝微微有些心疼,到底感触不深。 哪怕是亲生的父子,也得物竟天择。都已经被择出去了,他配得上让自己伤心难过吗? 一群不争气的玩意儿,朕还嫌丢脸呢。 没有所谓的血流成河,不过后续事件的处理却叫这些被赐宫宴的大人们都留在了这里。 当今就指着他家老二这齣戏找出内鬼呢,这会儿情况未明,怎么可能放这些大臣出宫。不过明儿一早开宫门,上早朝,他们这些人手脚干净的也就正式度过这次小危机了。 第128页 这样的大事,谁碰上心里都得七上八下的。不过林如海心里的那点波澜早因为嫉妒心给压没了。这会儿和一群同僚坐在偏殿,人家还有心情想着,幸好给黛玉捎了口信。 不过…自己一夜不回去,那孩子不会以为他在宫里还能蹭个客房睡吧。 嗯,说不准这孩子还会想到明日早膳也一併在宫里用了呢。 说起膳食,林如海摸摸自己的胃。 空空如野~ 「林大人。」王子腾见林如海一个人在那里发呆,又看了一眼这个时候都与旁人保持距离的其他人,垂眸想了想,起身走到林如海面前唤道。 「王大人。」林如海客气的行了一个朝臣同僚礼,便双眼直视王子腾,似是在询问他有什么事。 「听存周说贾雨村贾大人原是府上西席,你爱惜人才,特举荐贾大人官復原职。」王子腾笑着对林如海拱手,「林大人好眼光。」 「王大人折煞某了。小女如今就是一垂髫小童,待长几年还是要以针黹女红为主。贾大人进士出身,岂敢折辱?旧年我妻病故,岳母怜惜小女,特叫送到京中抚育。我在任上走不开,贾大人正好顺路,这才委託其代为照顾一二。」林如海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叫整个偏殿的人听个正着,「听说存周兄与其一见如故,颇有些相见恨晚。」 若不是黛玉送来的信,林如海都想不到贾雨村是这样的人。对于当年将贾雨村引荐给贾政这事,是又后悔,又庆幸。 其实林如海也是混官场的老油条,对于薛蟠这种案子更是司空见惯。但叫林如海接受不了的是贾雨村行事太过急功近利,又把别人当傻子,这嘴脸着实难看。 金陵离扬州近,林如海接到信后,便派人去查了一回详情。当知道案卷上薛蟠已经是死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死因还是冤魂索命? 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知道了这些后,林如海便决定以后坚决迴避与贾雨村有关系的话题。此时王子腾一上来就提起贾雨村,林如海第一反应便是撇清关系,之后才飞快的琢磨王子腾此意何为。 何为? 自然是王子腾也跟林如海一样发现了贾雨村多奸诈呗。 贾雨村又不傻,特意弄个冤魂索命难道真是智商缩水?当然不是。 人家这是给自己也留了一条退路呢。 上任的第一个案子就要办这么个关系户,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成为他仕途上的污点?若胡乱判了这个案子,将来东窗事发时,顶罪受牵连的指定就是他自己。可若是弄了这么个结案陈词…于他来说,也是进可攻退可守。 贾史王薛四家若是仍旧屹立不倒,这事就算将来翻出来了,为了不叫自己供他们出来,也得拉他一把。若将来他们组团坏了事,那这案子的陈词就是他不同流合污的证明。 为了表示这个案子的冤情,他也是煞费苦心的哇~ 都是修炼千年的狐狸,谁还没玩过聊斋呢。 这不,王子腾觉得贾雨村这玩意就是林如海祸水东引给引过来的。所以才要在这种场合将林如海拉下水。 来呀,互相伤害,一起嗨呀。 一顿言语交锋,谁也没占到便宜。王子腾和林如海便一脸淡然的换了个话题。 这一次两人直接将话题从贾雨村身上转到了贾政那里。 一个是贾政的舅子,一个是贾政的妹夫。两人到是挺有共同语言的,就是话里对贾政的嫌弃都不逞多让。 只是都说得比较含蓄罢了。 皇帝要是伤心,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跟着伤心。皇帝要是忿恨,那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比须比他还气愤。 此时皇帝心平气和的样子,叫这些臣子都没了演戏的兴趣。 开始时还都安安静静的自己呆着,以免叫人误会拉帮搭伙,串通一气。这会儿有王子腾开头,到是都开始闲聊上了。 华国人的八卦精神是刻在骨子里的,虽然总有基因突变这种事情,但人们喜欢扎堆聊天的事,却是鲜有改变。 众人先从对荣国公的崇拜说起,然后以贾政兄弟做铺垫,最后才说起那个流传了七.八年的衔玉事件。 王大人,你大外甥出生时真叼了块玉? 那玉长咋样?多大呀? 林大人,可曾见识过? 「林某近些年一直外放,竟无缘一见。」面上露出一抹可惜神色,林如海也跟其他大人一块将视线瞧向王子腾。「王大人这些年长居京中,定然看过吧?」 王子腾闻言抽了抽嘴角,再扫了一圈众人,当真有些难以启齿。 在皇宫大内,尤其是皇帝他家老二杀弟逼宫的时候,你们不觉得问这个问题很有内味吗? 想到这里,王子腾就更不敢实话实说了,对着众人一脸苦笑的摇头。 我什么都不说,我就苦笑摇头,具体啥意思,自己领会去吧。 哦~,明白了,明白了。 众人见王子腾这般,互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 他们就说嘛,这等先天下之奇蹟怎么可能会发生在那等人家。而这样的神迹出现后,当今都没『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任由那小儿活到如今。原来…果然这王家男人不凡,王家出来的女人也都不俗。 王子腾见众臣误会,也没解释。毕竟这种事情真要解释清楚了,宝玉那条小命也交待了,就让人以为是后宅手段未曾不是好事。 第129页 扭头看一眼林如海,王子腾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这老泥鳅真特么滑不熘丢的。 第七十二章 贾史王薛四家, 齐名百年。除薛家,其他三家都是以军功入仕,而林家走的却是文臣的路子。 歷朝歷代, 多是以武将始, 以文臣兴。天子安定, 武将卸甲交兵权, 文臣提笔兴国治业。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重文轻武的现象。 王子腾心有大志,一直想要恢復祖上荣光,自是不喜这等犹如卸磨杀驴之势。但大势所趋, 也无可奈何。既然改变不了,他便决意融入进去。 林如海出身士族, 科举入仕, 正经的天子门生, 如今就已经官拜扬州巡盐御史,将来必能更进一步。说起来若不是当年荣国公下手快,嫁到林家的还不知是谁家的女儿呢。 王子腾早就盯上林如海了,只林如海为人谨慎,行事圆滑,又远在江南, 一直有些鞭长莫及。 自去年知道贾敏没了,王子腾便在心里盘算着要给林如海在王氏宗族里找个好生养的姑娘继弦。如今…这种想法就更迫切了。 这样的人, 才配成为他王子腾的亲戚。 掩下心思,王子腾借着当今给他们提供的偏殿一边观察林如海, 一边开始应酬其他朝臣。林如海则是失态的打了个喷嚏,毫无所觉。 乐清晟如今是西北粮道,与这一群人也能聊得来。只是这会儿众臣不敢说敏感的话题, 便纷纷将话题转入子侄身上。这样一来,乐清晟就有些尴尬了。 别的大臣妻妾成群,儿女成打。就连王子腾和林如海这样的,都还有个闺女。这种时候,乐清晟就有些个不是滋味了。 他原本也可以有个女儿的。 想到那个凶多吉少的孩子,乐清晟在心里长嘆一口气,果然是福薄所致吗? 那孩子福薄,他们又缘浅,时也,命也。 今儿参加宫宴的可不止外放的那些官员,京城里的也不少。那么多大臣在宫里赴宴,过了时辰都未回家,家里人就都急了。 跟着出来的下人有在宫门外候着的,突然见到宫门紧闭,门口禁卫军神色狠戾,心里都突了一下。有那见势不对的,便想要回府报信,却不想他们这批下人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一队禁军扣押了起来。 各府家眷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消息,不停的派人出府打听。这派出去的人也跟石沉大海了一般,没个消息。 有经过事的老人一见这情况,瞬间便知要出事。也不派人出府打听了,直接叫来家下人等,紧闭门户,不得进出。 然而宫里这场动盪范围再广也有两个地方仍旧无知无觉。 一个是告他们家造反也不怕的宁荣两府。一个自然就是接了林如海口信,心里想着宫宴,嘴里吃着家常便饭的林府。 在七成勛贵人家都胆战心惊时,谁又能说无知不是一种幸福? 这一夜,王夫人还和贾母商量了一回叫宝玉去林家拜见林如海的事。 林如海昨日傍晚回京,今早黛玉就按着昨日林如海的吩咐派人给贾家下了要去拜访的帖子。去送帖子的婆子被带进内院问了一回话,贾家上下便都知道林如海进京以及今儿一早就进宫的事了。 为了林如海送给荣国府的那个国子监荫生名额不旁落,王夫人都觉得这会儿叫宝玉去林如海面前转一转,也不算辱没了宝玉尊贵的身份。 一开始王夫人是没想到这的,还是最近赵姨娘见人就夸宝玉一脸福相,得天独厚,必有大出息的话把王夫人噎得胸闷气短才不得不多想。 赵姨娘的原话,王夫人自是没听见。但听周瑞家的和丫头们学舌,就已经够叫王夫人气炸肺的了。 实不相瞒,赵姨娘也惦记上了林如海抛出来的荫生名额,但她知道贾环是庶子,这府里有多少好东西都得可着宝玉挑剩下了才能轮到旁人。 因此心里难受了几天,觉得是自己耽误了探春姐弟的赵姨娘也不知受哪位高人指点,竟然换了个套路。 宝玉多聪慧呀,宝玉多有福气呀,宝玉闭着眼睛都能考上状元,这样的宝玉需要锦上添花吗? 当然不需要了。 这样的宝玉需要去国子监读书吗? 当然不需要了。 是不是那块读书的料子,是不是闭着眼睛就能考上状元,王夫人这个当娘的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几斤几两重? 她就是再觉得自己儿子天上有,地下无的,也明白科举有多不容易。如今既有条捷径摆在眼前,说什么都不能放过。 毕竟她大儿子就是没在这上面的。 所以听到赵姨娘这种意有所指的话,自然气到内伤。 而这还不算完,赵姨娘眼珠子转了转,又跑到贾政那里说酸话。 这林姑老爷是怎么回事,显摆他官做的好?一个荫生名额也值得他千里迢迢,巴巴送上来炫耀? 这样的名额,也就配府上庶子使罢。 赵姨娘为了这个名额里挑外撅,也终于叫王夫人看到了林家的价值,这才有心叫宝玉去走动,走动。 想到和她有同样想法,这两天忙着给贾环裁衣衫的赵姨娘,王夫人就恨得牙根疼。 早晚有一天,要将贱人和贱种都塞井里去。 其实王夫人和赵姨娘心里都明白,只要老太太在一天,宝玉在这府里的地位就不可动摇。但她们却更知道,老太太再高寿也是有了春秋的人,能不能活到宝玉进国子监都是个未知数。 第130页 一但老太太有个什么,别说国子监的名额了,就这座她们住了大半辈子的荣国府都再不是她们的家了。 所以王夫人想要现在就将荫生名额定下来,以保障宝玉的利益不会因为老太太是否健在而受影响。 而赵姨娘则认为若是她什么都不做,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名额被宝玉得了去。虽然她现在这样做有些冒险,但若叫人提前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就算老太太没了,怕也轮不到她的环哥儿。 所以赌一把的成份更重一些。 至于那位跟赵姨娘的娘家嫂子聊过天的高人,此时还跟黛玉一起在院子里的露台看星星呢。 露台上放了一张超大的罗汉床,两人并排躺在上面仰头看星星,时不时的还会迅速伸手在身上拍两下,然后再嘀咕一句夏天的蚊虫总是那么不含蓄。 春纤的记忆里,或者说红楼那本书里不曾写过宫变的事,再加上这一次还有王子腾一道进宫面圣,所以春纤压根就没担心过林如海的安危。 心里还想着皇帝老儿到底留了多少外男宿在宫里,也不怕出现某些影视剧的桥段? 也许还会有所谓的真命天女从天而降,成为林妹妹的继母后妈呢。 看着黛玉嘿嘿一笑,一脸不怀好意,兴灾乐祸。黛玉见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伸手就打。 在黛玉小手打过来时,春纤迅速还了一下。然后你一下,我一下的就又闹了小半天。 等再将视线看向天上星斗时,春纤的心情却不復之前了。 想林如海的时候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乐清晟,不过春纤对这位没感情,对那位柯氏更没好感。若乐清晟真从宫里领了人回去,春纤估计她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看到现场版的新欢旧爱宅斗大戏。 「大家都说对着流星许愿,愿望就会成真。那么多年了,我曾经对着好几场流星雨疯狂许过愿,可却一次也没实现过。」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春纤忙拉着黛玉许愿,许完愿才想起315维权来了,「上过那么多次当,我竟然还次次不落,真执着。」 现代比古代好的一点就是科技和信息发达,流星雨要来之前,新闻和网络上都会有具体时间和报导。小时候的春纤特别幼稚,为了不辜负每一颗流星,她都会提前找出个笔记本,把要许的愿望都一条条记在上面。等流星雨的第一颗流星开始划过夜空时,她就跟个念咒的小巫婆似的嘀嘀咕咕个没完。 乐爸乐妈超不厚道了,不但拿着手机都给录了下来,还发到家族朋友群里晒了一回。 尤其是春纤的体育老师,特别真诚的给乐爸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贊。 毕竟这是头一次有学生关心他的身体健康,特意对着流星许愿。 想到小时候干的那些窘事,春纤摸摸鼻子,那堪比长城拐角厚的脸皮也不由红了一片。 不知道这些囧事的黛玉闻言,狠狠的白了春纤一眼。这人怎么这样坏,都不灵还拉着人家对着流星许愿,逗人家玩吗? 哼! 此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两人便是夜里睡在露台上,也不会受凉。紫鹃过去看了一眼,就退出来没去打扰两个幼稚小孩玩闹。 让人找了顶类似华盖的床头帐子架,带着丫头撑了个鲛纱绣花帐在上面。见两人真睡着了,也没叫醒她二人,只带着丫头轻巧的将那床头帐推了过去。 床头帐立在罗汉榻中间,将二人罩在里面后又点了驱蚊的香放在帐子里,最后盖上被子才悄悄的退出了露台。 她这个掌事大丫头能不能受重用,还得看能不能投主子所好。这种败人谈兴,或是将睡着的人再叫起来的事,她才不干呢。 黛玉和春纤是在露台上一觉睡到天亮的。晨曦照下来,四周都是鸟鸣声和淡淡的花香,这样的起床方式还真挺别出新裁的。 一下了罗汉榻,看了一眼围在露台上的几架屏风,春纤越发觉得紫鹃太能干了。 相较于黛玉和春纤这种闲散日子,昨夜在宫里熬了一夜的林如海等人可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 当今让人收缴了他二儿子的所有下属,便单独留下老二进行训话。 训完了话,又叫人将他二儿子押解到天牢,自觉心力交瘁的当今便洗洗涮涮上床睡觉了。 而那些被他留在偏殿,又忘到后脑勺的大臣,这一夜又困又累还特别的饿。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上早朝的时候腿都开始发抖。 知情的人知道这一群年岁都不算小的封疆大吏,地方要员,京城的达官显贵们一夜未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呆在皇宫里『一夜未睡』呢。 今儿早朝,无论多大的事,都得给皇帝他二儿子让出c位来。所以今儿的朝事就昨夜那一件。 从犯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主犯到是没杀,只给了个终身圈禁。至于准太子六王爷,当今表示他有沉痛哀悼过,早朝上就不占用大家的公共时间了。 给倒霉催的六王爷一个谥号,又立了六王爷的嫡子继承王位,就让前一天还门庭若市的六王爷府彻底的退出了歷史舞台。 也不知道昨儿还上门送礼的人,会不会心疼自己那批孝敬。 不过六王爷临死还给家里的孤儿寡母捞一比外财,也算不枉为人夫,人父了。 下了早朝,挥身都累得要虚脱的林如海一坐上轿子,整个人都瘫在里面,恨不得将脚上的靴子脱了,缓缓乏。 第131页 平安回府,林如海沉着脸往正院走。走到后院,洽巧听到一路嘻嘻哈哈,你追我跑的黛玉和春纤在说话。 春纤跑到前面,还回身对着黛玉做鬼脸。「抓不着,抓不着。」 黛玉拿着根做工非常精緻的鸡毛掸子气喘嘘嘘的站在不远处,指着春纤,气急败坏的喊道,「乐春纤,有本事你别跑。」 「有本事我还会跑吗?傻不傻呀你。」说完见黛玉又追过来了,提着裙子跑的更快了。 「乐春纤,你给我站住。」黛玉一边追,一边叫着春纤的名字,那声音都透着股欢快劲。 中气十足十。 林如海听到黛玉的声音,脸上的神情瞬间便暖了几分。刚要唤黛玉过来,就听到黛玉那声『乐春纤』。 春纤姓乐? 对了,春纤这个丫头确实姓乐。 乐,乐,乐清晟? 回想自己那位同僚的长相以及春纤的眉眼…林如海勐的转头看向春纤二人的方向,陡然睁大的眼睛里还带着震惊的神色。 做了一个深唿吸,林如海连忙将跟在身后的林管事叫上前,小声在他耳边吩咐一番,在看到林管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样子时,林如海还提醒催促的咳嗽了两声。 林管事匆匆离去,林如海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抬着沉重的步伐回房了。 伴君如伴虎,这才一个晚上,他就感觉整个人都透支了。 还是地方官过得舒坦呀。 不用起早赶早朝,不用在天子脚下时刻绷紧神经。 庆幸自己今日不用上衙门,可以好好的休整一番的林如海,刚回了正房,就迎来了他闺女。 一番请安问好,黛玉歪头询问她老子宫里什么样,宫宴好吃吗?昨夜有跟皇帝触膝长谈吗? 怕昨夜的事说出来吓到他闺女,林如海只得随意说了几句煳弄了一回。等用过厨房送过来的膳食便打发他闺女,自己补觉去了。 天刚刚擦黑,林管事便回府了。 见黛玉和春纤都在林如海书房,林管事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好几眼春纤,这才低垂着头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黛玉一见林管事这样,便知道他是有什么事要回,却不方便她们听。努了下嘴,就带着春纤出去了。 「……若不是老爷明察秋毫,奴才再想不到那丫,乐姑娘竟是这等身世。」林管家回来的一路都是一脚深一脚浅,恍恍惚惚的。 这会儿给林如海回话,都下意识的改了口。 林家是几代传承,家里下人都能有各种陋习。乐家传家才两代,底蕴单薄,跟着乐清晟的下人在林管事有心套话下,说了不少乐家的事出来。 「可确定了?」 「名字,年纪都得对得上。至于相貌,到是见到的人不多。」就算是新贵,家中女眷也不是随便见的。但只这两样,再加上他们调查到的,八九不离十。 「先不要声张。」林如海沉默片刻,郑重吩咐林管事,「她既然跟姑娘处得来,且就先这样吧。」 林管事不明所以的看向林如海,不明白他为什么还留着春纤,不给人家老子送回去。 要知道这姑娘也是位官宦千金吶。 林管事想不明白各中缘由,林如海也没想给他解惑。又叫林管事暗中照顾春纤,不叫她本人以及其他人发现,便将人打发走了。 等人出了书房,林如海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书房外的景色布置的极好,为的就是房中人在读书办公累了的时候可以有个好心情。 但此时看着窗外的景色,林如海却再没了欣赏它的心情。 那丫头看着笑嘻嘻,没个正形,但骨子里的东西却无法掩饰。 心傲,决绝,骨头硬。 那么小的一个女娃娃能一路来到京城,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可哪怕卖身为奴,也不想回家,可见其心性冷硬。 若此时将她送回家,乐清晟也许会感激他,并与他交好。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样的交好…若旁人也许还会顾念送女归家的情谊在林家或是他有了什么事时,照扶一下他的女儿。但以乐清晟的心性,定然是不会的。 加之强行将人送回乐家,就以这个乐家这小姑娘一惯的表现,怕是会在心里恨毒了林家,并且迁怒黛玉。 将来真有什么事,别说施以援手了,怕是不落井下石都是她难得好心肠了。 将人送回去,于林家实在没有半点好处。 若不处人回去,一但林家有什么事情,说不定这就是张底牌。 但前提必须得叫这姑娘心向林家。 那丫头精的很,万不能做得太明显。想到这里,林如海心里便有了打算。 春纤的身世…他林家只做不知。 准备等京城事了,便先带着黛玉她们回南。至于他的那位同僚,就只能说声抱歉了。 第七十三章 林如海揣着明白装煳涂, 林管事却是真的煳涂了。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要怎样才能不动声色的照拂春纤。 既要照拂,还不能叫那姑娘看出来。 有点难度。 林管事心想, 若只单单照顾她一个, 怎么做都打眼。幸好整个林家就她和紫鹃俩个是荣国府出来的, 将俩人特殊照顾一二也说的过去。 春纤见天的跟着大姑娘一起,除了衣裙首饰, 其他的都跟大姑娘一样。 第132页 而这几天他也见了春纤几回,发现春纤和紫鹃的衣衫料子都是质地极好的上等料子,到是不用单独给她们再做衣衫了。不过这事得记下来, 回头换季的时候,将她二人的待遇再提一个档。 一时想罢, 林管事便又去查看明日去荣国府拜访要带的礼。礼都是按着贾家人头备的礼,看到那四份给贾家三位姑娘和薛家姑娘的礼时,林管事不禁又想到了春纤。 费劲心思卖身为奴…这下人和主子能一样吗?瞧着挺机灵一小姑娘, 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人各有志呗。」採买的婆子买了些香瓜回来, 春纤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 没叫人切,而是洗干净了, 直接在香瓜屁屁那里咬了一大口。 香瓜是那种从瓜顶到瓜屁屁渐层甜的瓜,从瓜顶开始吃, 越吃越不甜。而从瓜屁屁开始吃, 却是越吃越甜的感觉。 所以春纤从小就养成吃香瓜时从瓜屁屁往上吃的习惯,此时也不例外。 黛玉自是也听春纤说过吃香瓜的各种『歪理』,此时见她将不甜的地方吃了,直接在春纤说话的时候将她手里的瓜抢了过来。大大的咬上一口,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 继续聊天:「宝姐姐进宫这事,我怎么看都觉得好遥远。」七岁的黛玉虽然早慧,但仍旧还只是个天真娃。 「嗯,是挺远的。」春纤点头附和。 晚膳后,黛玉和春纤坐在院子里聊天,因说到明日去荣国府的事,不知怎的就聊到了宝钗。 记得薛家进京的理由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宝钗待选。黛玉觉得宫里再好,可若见不到家人也不会是什么好去处。春纤却觉得人各有志,典型的汝之砒霜,彼之蜜糖。 「你之前跟我说过,你因为没门路,在府里也没关系所以进府后就被分到花园做粗使丫头,干最累的活。荣国府都已经是这样,以小见大,宫里岂不更是如此。大姐姐还是荣国府的嫡长女,进了宫还不是做女史。薛家虽富却不贵,宝姐姐进宫岂不是跟你当初一般?」 「那也未必。」香瓜被黛玉抢走了,春纤就又拿了一块西瓜吃,「说好听点,元春是荣国府的嫡长女,说白了她就是五品员外郎的嫡长女。她这身份不上不下的,她自己再因着这身份放不下架子,说不准还真混不过宝钗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再加上宝钗的性子手腕,这姑娘要是真进了宫,指定能比元春走的远。 当然,前提是她能进得去。 「你想不想进宫?」黛玉眼珠子转了转,好小声的问春纤,「以你的身份,进宫的起点应该比她们高吧?」黛玉白天的时候去书房找了找,她发现西北粮道和巡盐御史是同一个级别。 也就是说春纤她老子和她爹爹是同品级的官员。 春纤白了黛玉一眼,「我什么身份?我就是被你奴役,打压,欺负,没事就用鸡毛掸子殴打的可怜丫头。」 「好像你没动手似的。」黛玉闻言,撇了撇嘴,「你今天还掐我了呢。」可疼啦。 「你当后宫是什么好地方?那是妖魔鬼怪的试炼场。」春纤看看自己手上的西瓜汁,眼珠子转了转的走上前,一把握住黛玉的手,认真的说道,「不提旁的,只说我在里面九死一生,将自己修成斗战胜佛。然后便宜那帮混蛋在外面狗仗人势,作威作福?要是…那我就进宫去。作他个天翻地覆,昏天暗地,先掐死个皇子,再行刺个皇帝啥的,最后带上乐家九族一起上天。不过你放心,这种蠢事除非是我脑子进水了。」 如果不是『道具』太难弄,当初她都想玩一出卖身葬全家的戏了。 黛玉:「…那你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一下脑袋,千万别叫他进水了。」 说到这里,黛玉就发现自己手背上竟然还沾了一粒西瓜籽,瞬间反应过来的举起双手,发现两只爪爪都脏了。 「乐春纤~」眼睛一瞪,直接炸了毛的追着春纤在院子里跑了好几圈。 「让人烧水,姑娘一会儿要沐浴。」紫鹃淡定的坐在不远处打络子,见此也没拦着,只叫来院里的小丫头吩咐了这么一句。 她们俩个,一个负责统筹姑娘房里大小事,一个负责陪着姑娘玩笑打闹。想到这里,紫鹃突然发现她和春纤还挺合拍的。 笑了笑,紫鹃起身,带着丫头去给黛玉准备沐浴用品。 到了林家,她开始还担心自己会被林家丫头抢了话语权,后来仔细一观察,再加上连番的套话,她才知道原来这一批看着挺精干的林家丫头,竟然都不是一早在当初服侍林姑娘的人。 这样一来,紫鹃就没什么好惧的,不过三五件事就直接夺下了黛玉房里的掌事权。黛玉听春纤说起这个八卦时,也没放在心上。 母亲说过,下人之间有竞争,有不合,于主子来说才是最好的局面。 「老爷,都已经安排好了。」翌日早膳前,林管事来到书房,轻声向林如海汇报昨日的事。 林如海点点头,视线没从书中移开。声音淡淡的再次对林管事强调了一回不要将春纤的身事泄露一丝一毫出去。 「小的明白。」林管事顿了顿,又重新组织了一回语言,「乐姑娘心性坚韧,心思聪慧,与咱们姑娘处的又极好,老爷留乐姑娘在府里…」难道是想要认个义女,然后再将人送回家? 这是林管事琢磨一晚上,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了。 第133页 「林家只有会玉儿一个姑娘。」林管事跟了林如海几十年,俩人虽是主僕,关系却比旁人更亲近。此时见林管事疑惑,不免他误会,直言道,「在林家,她就只是个丫头,不会再有其他。」 认个丫头做自己的义女,世人会怎么想他林如海?等将来那丫头恢復身份了,乐家和世人又怎么会看他? 那丫头怕是也会多心猜测他认义女的用心和动机。 另一点,那丫头身份没有恢復前,让一个丫头和他的黛玉平起平坐,世人定会看轻他的黛玉。 他所思所虑皆是为了林家和黛玉,又岂可因为一个名份就让林家名声受污,黛玉受轻慢? 抛开这些顾虑,以他对那丫头的了解,春纤怕是也不会认他做义父。 义父也是父,手里也握着生杀大权。 「让你家里的多注意一下那丫头,若是生了什么旁的心思…」林如海心忖着春纤和黛玉一样都是官宦人家的姑娘,一个是丫头侍候,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一个经过千艰万苦,卖身为奴侍候人的丫头下人。怕春纤日子长了会对黛玉产生嫉妒这类心思,这才叫林管事的媳妇多注意几分。「等到了扬州,我虽不能认她做义女,也总要有个说法。」 林如海为官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知凡已。在他心里哪怕此时春纤品性无异,但时日长了,却也难保不在对比明显的生活中生出旁的心思。 这一点是他要防的。 其次,也是个有女儿的人。早在女儿出生时,他就时常想那所谓的乘龙快婿必须达到什么条件才能配得上他家玉儿。 但无论哪一种,门当户对是最基本的。 他不会叫自己的女儿攀高枝,自也不会叫自己的女儿委屈低就。 如果春纤一直是个丫头身份,将来的亲事定然不会太高。那丫头又是个有心气,性子傲的。若不满意自是不会下嫁。 这样一来,以她和黛玉的感情,说不定就会成为黛玉的陪嫁丫头。 林如海相信自己挑女婿的眼光,他还真怕这丫头将来会惦记上不属于她的东西和人。防不胜防,再算计了黛玉。 林如海原打算叫春纤和黛玉好好相处,等感情处出来了,再谋以后。但想到这些事后,林如海又觉得应该提一提春纤的身份。可怎么个提法,林如海一时间还没想到。 …… 「记得刚入京那会儿,我走的便是角门。」看着马车入了荣国府的东侧门,黛玉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朝春纤嘀咕,「有本事也叫我爹爹走角门呀。」 像荣国府这样有爵府邸,非大事,正门几乎常年不开。府里来客,走的都是正门两侧的东西侧门。此时,林如海来拜访走的便是东侧门。 林如海的马车在前院便停了,黛玉的则又走到了二门处才停下来。 本来爷俩应该做轿的,还是春纤觉得坐马车更舒服一些,黛玉才改了。 马车里面宽敞,还能放个冰盆,小果子放在冰盆上方专门放果子的隔断里,吃着凉丝丝的果子,不比那轿子舒服? 要知道轿子又窄又小,一般就只有一个轿帘挡在前面。不小心睡着了,都有可能顺着轿帘滚出去。 「好妹妹,可算回来了。老太太见天的盼着呢。我还说,这还没回南,就想的茶也不吃了,饭了不用的,这要是回南了,那几个月可怎么过。」二门处,凤姐儿一脸笑的迎上来,拉着黛玉的手左看右看,只说出来的话,却没一句是真的,「怎么看妹妹仿似清减了许多。」 「有吗?昨儿叫春纤背我,那丫头还说我又胖了呢。」黛玉摸摸脸,跟没听出凤姐儿话里意思一般,「外祖母这几日可好?我都想她老人家了。今早我还跟春纤说,若是能带着外祖母回南就再好不过了。」 「除了想你,再没不好的。」凤姐儿笑着回了这么一句,心里却转了几个弯。 「姐妹们在家做什么,也不去找我玩。」迈过门坎,黛玉还歪头朝凤姐儿笑了笑,「难不成她们都像嫂子一样成了大忙人?」这回你怎么不去后楼找缎子了呢。 这一次黛玉来荣国府,受到的欢迎可比去年初来时还要热情周到。不过黛玉带着紫鹃和春纤一路往荣庆堂走的时候,却发现了个奇奇怪怪的现象。 看了一眼春纤,春纤微微点了两下头,便悄悄退出了去荣庆堂朝拜的队伍。 所有的丫头婆子今儿都穿得一身素淡,难道是什么要紧的人没了? 若真有叫荣国府都守孝的人,那也应该会派人通知一声林家的呀。 歪头,春纤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熘出来后,便去找了林之孝家的。 知道黛玉正等着消息,春纤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了。 「老太太昨日吩咐的。」林之孝家的闻言,抽了抽嘴角,一脸的一言难尽,「说是梦到了姑太太,这两天见不得颜色。」 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林姑娘来时都没这般劳师动众,上上下下,一片奼紫嫣红。这会儿子姑太太都快烧周年了,却搞这一套。这是生怕旁人想不起当初呢。 「呃?啊。」 春纤一怔,一脸震惊。看向林之孝家的,是她想的那样吗? 林之孝家的点点头,心里都替贾家臊的慌。 春纤:「……」这种事情,还可以这样补救? 第134页 你们怕不是想要囧死我,然后继承本姑娘的供应商吧? 第七十四章 刚马车将将驶入荣国府的时候, 黛玉还小声跟春纤说,她怎么有一种衣锦还乡,扬眉吐气的感觉。 黛玉说这话时, 春纤还打趣她是因为有亲爹在, 心里底气足。 此刻,回想了一回黛玉两次进府的差别, 春纤与林之孝家的对视一眼,也是一言难尽。 春纤想的是黛玉最讨厌有人拿贾敏说事,老太太屡屡拿着贾敏说事哄宝玉, 这会儿又将他们父女当傻子哄, 这以后的隔阂怕是没办法化解了。 唉,那小屁孩怕是又要生气了。 而林之孝家的则是心想老太太这是生怕林姑娘想的少了。 守不守制,按不按规矩行事,原来还得看姑老爷的面。这事传出去, 人家指不定怎么说荣国府势利眼。 人家有钱任性, 她是倚老卖老, 倚老任性。春纤在心里肺腑了一回贾母后, 不禁好奇问林之孝家的, 「二太太和琏二.奶奶就没拦着?」 「二太太陪着老太太回忆了一朝姑奶奶在家时的音容笑貌。」林之孝家的回想当时的事,对着春纤摇头,「琏二.奶奶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最会顺风说好话。老太太和二太太来了这么一出,琏二.奶奶在一旁一脸遗憾惋惜,就差不能以身相代了……」 到是一旁的大太太没跟上节奏,又挨了老太太一顿冷嘲热讽。吶吶的回了大房,跟着她那陪房王善宝家的好一顿抱怨。 大太太这日子过得太憋屈, 有时候看到大太太,林之孝家的便想着绝对不能给她家茗哥儿找个身份太高的媳妇。不然她这个做婆婆的,腰杆子都挺不直。 不过这话林之孝家的只在心里想想,再不肯说出去的。若她儿子能聚个高门贵女,那他们林家就真的起来了。到时叫她给儿媳妇端茶倒水,她也乐意。 「这大热天的,到是难为她们了。」春纤促狭的点点头,一脸的惋惜。 这样的好戏,她竟然没看到。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打听了些府里的情形,春纤便辞了林之孝家的去荣庆堂给黛玉报信。不过路上碰到不少熟悉的丫头,她们又都知道春纤跟着黛玉去了林府,便抓着春纤话说林府。 林府大不大,气派不? 那必须大,必须气派呀。 于是也不着急给黛玉报信了,春纤直接站在凤姐儿与贾琏居住的小院附近的夹道里开始了不要钱的捧吹大业。 黛玉左等右等,等不到春纤,眼珠子转了一圈,便想到了春纤这会儿怕是又在干她所谓的交际应酬。想到此,黛玉抿唇,心里又犯酸了。 做了几个深唿吸,这才没跳起来捉人去。 黛玉看春纤,看得很紧,就差没直白的告诉春纤『只许跟她好,不许跟别人玩』了。 小姑娘的独占欲,强的不要不要的。 耐着性子与贾母等人说了一回话,抬头看了一眼屋里众人,不禁问宝钗道,「姨妈在家做什么?好几天没见了,一会儿我给她老人家请安去。」自打薛家住进荣国府,薛姨妈就时常来荣庆堂陪老太太聊天,今天人都全了,却独没有薛姨妈,不由叫黛玉诧异。 「我妈身上不大好,在家躺着呢。」宝钗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尴尬。 「太医看过了没?可说了什么。」顿了顿,黛玉又道,「前儿中了暑气,林管事请了太医院一位姓赵的太医来家,没开药,只扎了一回针便好。若姨妈不耐吃药,不妨请了他家来看看。」 「怎么还中了暑气?紫鹃是怎么侍候的?」贾母听黛玉说中暑,立马时就关心上了。脸一冷,视线就落在黛玉身后的紫鹃身上。 「外祖母,您冤枉紫鹃了,这事与她不相干。」黛玉见贾母质问紫鹃连忙解释,「是玉儿嘴馋,前儿午膳多用了些。午歇睡不着,就顶着大日头去划船玩,这才热着了。」 黛玉长的秀气文静,但她入府的第二天就遇上了春纤,俩人见天的打打闹闹,没多久,阖府上下便也都知道这位林姑娘,只是长的秀气文静,性子真跟这几个字搭不上边。 听说黛玉划船晒中暑了,这话不但贾母信,一屋子女眷也都信。众人笑笑,到也没说什么,只贾母为了表示自己那一片爱护之心仍就将紫鹃单拎出来敲打了一回。 紫鹃能说什么,说陪着黛玉一起作妖的是春纤那小妮子,您老骂错人了? 她啥都不能说,还得真心实意的表示老太太敲打的太好了。 真是够够的了。 宝钗见黛玉没继续追问,松了一口气。只是坐在那里,心情却难再如之前了。 香菱,哦,不对,现在应该叫英莲了。英莲她娘找来了,看着有些落魄,却是个难缠的。自打她来,家里就没消停过。 她哥哥死活不同意英莲归家,她妈拧不过哥哥,便与那英莲娘说了要以良妾礼纳英莲入薛家。 英莲娘便抬出了金陵甄家,说他们甄家的姑娘不是不能为妾,可你看看甄家的姑娘都给谁做过妾? 按着辈份,我们家英莲还是宫里甄妃娘娘的侄女。所以这事她做不得主,也不敢做主。你家若是真想纳甄家姑娘为妾,不妨问问我们甄家的族长。 他若同意,我们娘们自然没二话。若他不同意…薛家太太还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甄家总不会叫族人受欺辱。 第135页 英莲是被拐的,按律例家人但凡找来,都必须放人。反之,就那衙门见。 英莲呢,自打见了她娘,就知道哭。问她什么,她都只一句她命苦,由人做主罢了。 英莲那小模样长的多俏呢,不然也不可能一货卖两家。这会儿英莲还小,她和薛蟠还没圆房,薛蟠没上手,自然撂不开。而英莲…心里记挂着被打死的冯公子,又没和薛蟠有什么,自然是更想跟着她娘回家去。 当然了,甄氏也未必真想要让英莲回家。 回了大如州,就英莲这小模样,估计命运不会比娇杏好。她那亲外祖和舅父一家,定能再卖她一回,换份体面聘礼。 可若不闹,难道还真的叫自家姑娘给个商户做妾? 回想当年…唉,先闹着吧。 镖局的人按着春纤给的线索,还真在大如州找到了封氏。春纤那封信里不但将贾雨村如何判案,以及贾史王薛四大家都交待了一番不说,还特特在里面包了银票。 有了这些银票,再加上这些年封氏做针线背着父亲偷偷攒下来的银钱,虽然不多,却也不算少了。 知道镖局的人可以带着她入京后,封氏便拿了些银两齣来,请他们在回京的路上拐个弯。 封氏心里对她父亲也多有怨恨,若非当年父亲落井下石,趁火打劫,说不定她男人就不会心灰意冷跟人走了。好在家里那几亩薄田,虽然由着父亲接管,但地契却仍在自己手里。 于是临走前,封氏直接将那几亩地贱卖给了当地的伢行,都没跟她老子说一声,就跟着镖局的镖师走了。 带着所有家当,封氏先请镖局的人护送她至金陵。 春纤当初编的瞎话,说甄士隐和金陵甄家是一脉。别说,还真叫春纤蒙对了。 甄士隐的确出自甄家旁系,不过就是旁的不能再旁的那种。 在金陵一番打点,封氏见了甄家族老,说是当年丢的那个女儿有消息了,她欲将人接回来,又恐那家人不肯放,请族里写个条子,若真不放人,以甄家之势,当地衙门总要给咱们几分薄面,秉公处理了。 这世道,对女人的名节看得极重。丢了再找回来,都容易影响族里其他姑娘的名声和前程,所以姑娘丢了,都是对外称夭折暴毙。族老一开始是不肯的,封氏就跪在那里一遍遍的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仍然不起身的继续磕,这才感动了族老,帮其去找了族长,要了一封盖私印的信回来。 甄家现任的族长就是甄应嘉,宫里甄妃之胞兄,他的信含金量自然不必说了。 有了这封信,封氏就仿佛有了主心骨。而也是这封信,叫薛家人以及贾家人束手束脚,不敢妄为。 薛家是王夫人的娘家亲戚,甄家却是荣国府的老亲,这种事情一出来,荣国府一众,还真的只能装聋做哑。 封氏在离宁荣街不算远的小花枝巷里租了间院子,便算是在京城安家了。而别看英莲一味的哭,可这姑娘心里也不是没成算。一见到她娘,就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后来又对了一回身上的胎记,英莲便再不怀疑来的人不是她娘了。 当然了,这也跟春纤早前笃定的话有些直接关系。 英莲听她娘说了这些年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当下就将自己这些日子攒的私房都交给她娘了。 薛蟠是个大手大脚惯的,英莲没开脸,他就更稀罕了。这些日子给英莲的赏银首饰都够普通人家置办几台像样的嫁妆了。 这些东西都给了封氏,再加上封氏手里的那些,日常再做些绣活寄卖,日子到是还能过得去。 在甄氏看来,商户人家规矩松散,瞧薛家这样也知道这话不假。 正经人家是没有那所谓的两头大,但商户人家却总会出现这种奇葩事。 封氏心知女儿就算是归家了,这辈子的前程怕是也毁了。与其嫁到旁人家因着前事被人嫌弃,还不如就嫁到这样的傻子家。 当个两头大的平头娘子,既不怕主母欺负,生下的孩子还是嫡出。而薛家既然嫌弃英莲出身家世,正好还可以娶一门上档次的奶奶。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封氏发现薛姨妈宠儿子没边,薛蟠也被他娘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一家子就只那个薛家姑娘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可姑娘家家的早晚是要嫁人的,尤其是薛家姑娘还是个心气高,想进宫奔前程的。 这样一来,还真不怕她姑娘在薛家玩不转了。 不过前提前是名份上不能吃亏,以及她姑娘还得再调教,调教…… 对了,母女相认后,英莲也跟封氏提起过春纤,封氏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一二来。不过她心里也感激春纤在见到英莲的时候没装聋做哑。毕竟闺女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算自己没收到那封信,女儿也会想办法联繫她。她们母女总会团圆的。 将春纤记在心里,封氏还和英莲说,总不能忘了人家这份恩德才好。 而春纤跟着黛玉在林家住的几日,乐不思蜀之下,还真将英莲的事给抛到脑后了。林之孝家的一时也没想到这事,春纤还是在跟一群丫头聊天胡砍时听她们提了一嘴,这才知道封氏已经入京了。 听完这些事,春纤挑了挑眉,她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她又不是救世主,报个信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做好事不留名的感觉,好像也不是很亏。 第136页 一入府春纤便去打听消息,这一打听就打听到了晌午老太太开席面的时辰。黛玉见众人虽然穿戴不及往日富贵鲜丽,倒也不见任何悲痛之意。因此哪怕心急想知道出了何事,也不好直白问出来。 在她的想法里,这事要是真的很紧急,春纤定然不敢耽误太久。现在…哼,饿死她得了。 和一群丫头聊天聊得忘乎所以,勐的一抬头,这才发现时辰已经近晌了。见荣庆堂那边都传膳了,春纤想了想,仍就没进荣庆堂,而是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准备先混口饭再说其他。 荣国府里的饭菜,春纤好的坏的都吃过。再加上她有交易系统,又不缺银子,所以春纤这会就跟在现代时一样,不爱吃正经饭菜了。 以前在现代是见天琢磨着吃一顿麻辣烫,kfc的汉堡炸薯条和老街夜市上各种小吃。现在嘛…选择性小了,到也省心。 顺着角门出去,到了胡同口,要了碗凉拌粉皮子。春纤便拿着双筷子开始东张西望。 这家的粉皮子做得特别地道。宁荣两府的下人以及住在这附近的贾氏族人时常光顾,除了那些总是死皮赖脸赊帐的,生意也算不错。 铺面不大,摆了六七张桌子。里面像春纤这样的丫头不少,也因此春纤坐这里,一点也不突兀。 每日天不亮,老闆娘都会将一筐的土豆去皮,然后擦丝,反覆的揉搓,最后再将揉出来的土豆粉加上一点粘米面上锅蒸。 蒸好出锅,或是凉拌,或是热炒,总之就是怎么做都很好吃。 老闆娘端了碗粉皮子朝着春纤这桌走,一个不妨竟被人撞了一下。好在春纤躲的快,不然这一碗粉皮子没吃进嘴里,就先餵了身上这套新夏装了。 「瞎呀,没长眼睛呀。」 那人撞了人,竟然还恶人先告状的喝骂那老闆娘。春纤抬头去看,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长相就是人们常说的,上辈子罪孽深重,这辈子还没还完的磕碜样。 而此时这男人还一脸嫌弃至及的看着老闆娘,到是让人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毁天灭地了。 春纤以前来铺子吃东西的时候,听说过这家人。老闆娘不过四十几岁的样子,前两年男人没了,独自守着摊子。俩口子有一个儿子,那儿子还被征了兵,听说人也没了,抚恤金还被上级剋扣了。家里没了顶樑柱,日常总觉得气短三分。此时见那男人这般,又见春纤没事,竟然还反过来给那男人赔不是。 「对不住,对不住,都是老婆子没注意。这顿不要钱了,当是给您赔礼了。」老闆娘对那男人说完,又转头对春纤说道,「姑娘受惊了,我重新给姑娘再调一碗,也不收钱了。」 「瞧不起谁呢?本姑娘看起来很穷,吃不起怎地?」春纤闻言,眼睛一立,娇喝道:「本姑娘也不是吓大的,用不着你赔礼。几个铜板的玩意,还丢不起那个人。」 春纤说完,直接朝那老闆娘丢了一颗小银珠子,「重新拌一碗来,剩下的赏你了。」 老闆娘愣了一下,小心捡起春纤丢过来的那颗珠子。下意识的看一眼旁边站着的男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碗退到了一旁。 男人脸色不復刚才,见春纤一身精緻打扮,便知道春纤可能是宁荣两府里的体面大丫头。想罢,阴恻恻的看了一眼春纤,丢下五个铜板一甩袖子走了。 见男人走了,春纤长吐了一口气,并不将那男人临走时的眼神放在心上。 切,本姑娘也是有靠山哒! 第七十五章 「刚刚多谢姑娘了。」老闆娘端了一碗凉拌粉皮过来时, 还多拿了一份凉拌土豆丝,「姑娘慢用。」 春纤看看那土豆丝和她点的粉皮子,再抬头去看那老闆娘。 老闆娘放下东西说完话便转身要走, 春纤洽巧看的是老闆娘的侧脸。老闆娘的脸上不但看不出感谢,还隐隐带出几分怪罪来。见此, 春纤眉头皱了皱,刚刚还觉得腹中飢饿, 这会儿全气饱了。 筷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扣,春纤瞪了那老闆娘一眼, 站起身越过那老闆娘就走了。 气唿唿的从角门进了荣国府, 也没注意刚刚被她指桑骂槐了一顿的男人跟了她一路。 那男人没上角门去打听春纤的身份, 只是看着春纤的身影彻底消失便转身走了。 正午时分,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春纤挑着阴影地走了一会儿, 便到了荣庆堂。 荣庆堂里, 老太太正带着大姑娘小媳妇说笑。春纤也没凑进去围观,情绪不太高的回了黛玉在荣国府的小院。 因明面上黛玉回南办完了贾敏的周年便回来, 来回不过几个月的事, 所以这个小院仍旧给黛玉留着。府里分过来的几个三等丫头便留在这院里看屋子。 一见春纤进来, 便都笑着迎上来。春纤应付了几句, 进屋子前从衣袖里拿了些铜子, 叫小丫头去大厨房要碗面来。 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不过她以后再不去那家铺子了。 有那机灵的丫头,见春纤满脸是汗,还打了水给春纤净面。一时, 净了面,又趁屋里没人换了汗湿的里衣。 这一次回荣国府,她算是彻底享受到了二等丫头的待遇了。 吃了面, 春纤便歪在窗边的炕上,用手指扒拉水杯玩。 另一边,用了席面,又与老太太等人笑闹了一回,黛玉见到了老太太日常午睡的时辰,便和其他人一块告退出来了。 第137页 一出来就问紫鹃春纤回来没。紫鹃摇头,猜说人应该在小院。 到了小院,果见春纤。黛玉重重的跺了两下脚,一副兴师问罪样的走近。可走近了才发现春纤眼圈微红,一副无精打採样。 「谁欺负你了?」黛玉奶凶奶凶的双手掐腰,一边问春纤怎么了,一边后悔自己出门没带鸡毛掸子,不能立时杀过去。 扫了一眼黛玉,春纤拉她在身边坐下,「没有,就是,」想家了。 「什么没有,就是什么?」这一副打架打输的样,怎么可能不是被人欺负了呢。 「没有人欺负我,就是心里觉得委屈。」许是知道黛玉还会追问,春纤便将刚刚在粉皮铺子发生的事说给黛玉听了。 「这人怎这般不识好歹。」黛玉听说春纤仗义直言,老闆娘不领情还心生埋怨,当即比春纤还要气愤。 「其实回来的路上我也想了,不过一碗粉皮子,人家也赔得起。那老闆娘本是想要息事宁人,是我自以为是强出头。那老闆娘担心那人事后找她麻烦,怨我多事,也是人之长情。这天下间多少仗义出头都是自以为是来的,是我最近日子过得太好,人飘了。这事虽不大,却给我提了个醒。」 以前看影视的时候,里面很多桥段都是男女主人公初到异地,见到不平之事,仗义出手。小时候觉得这样的情节帅呆了,长大后才明白这样的行为有些顾前不顾后。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一时不忿出手了,也在当时将人教训了一顿。可以后呢,你能一直守在这里吗? 若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又没斩草除根,那你这一时的仗义出手,怕是会给被帮助对象留下更大的祸患。 那些人找不到你,必会迁怒。甚至变本加利的重新报復回去。 今日那老闆娘,她想的何尝不是这个道理。 一碗粉皮子才五个铜板,抛出人工费,本钱最多三个。人家三个铜板就解决的事,你偏偏多事的插手。天晓得这一插手会不会没完没了。 那到时候,也许就不止是几个铜板的事了。 也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些,春纤虽然消气了,但心情也低落到了想家那个档。 若是在现代,她一定干不出这样的自以为是。 黛玉的世界观再一次崩了。 她七岁的人生里,还没有接触到这么市井的问题。细细琢磨春纤的话,黛玉觉得春纤说的有道理,可一时间又觉得哪里不对。 书上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难道以后果看到有人被欺负,也不能管了吗? 「见义勇为,仗义之言,多管闲事,自以为是…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情要怎么定义。」春纤耸了耸肩,「我其实还是挺喜欢吃她家的粉皮子的。」 「就知道吃。」本来还在思考这个沉重话题的春纤,直接被她最后一句话带偏了,掐着春纤的脖子,奶猫扑鼠的将春纤压倒,「让你去打听个消息,你就跑没影了。回来还叫我哄你,你咋这么能呢。」 黛玉不来这一下,春纤还真没想到这事。见黛玉问了,春纤就不得不说了,然后春纤就看了一回红楼版的川剧变脸。 「请问,你现在是生气多一些,还是伤心多一些?」 「丢人。」黛玉眯着眼睛打量单手握拳举在她嘴边的春纤一眼,这什么鬼样子,「你都丑死啦。」 黛玉想到贾敏在世时,那些对荣国府的花式夸奖,心忖了一句,娘亲要是知道荣国府成了如今这般,一定也会觉得丢人的。 不认识现代人採访动作的黛玉拍了拍春纤,就挤在她身边躺下了。 「今儿也没干什么,怎么这么累?」扫了一眼时辰,黛玉小声道,「爹爹说申时回家。」现在距离申时还有半个时辰。 春纤『哦』了一声,然后推黛玉,「别挨这么近,热呢。」 「就挨,就挨。」听到春纤的话,黛玉又靠近了些。 春纤翻了个白眼,无奈的嘆了口气,由着她去了。 黛玉靠着春纤,没一会儿就听见春纤唿吸平稳,知道春纤是睡着了。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春纤,黛玉又躺了回去,心里却又想到了刚刚春纤说的事。 从春纤的话里,黛玉听出来一点灰心意冷的意味。可见今天这事虽然不大,但对春纤来说却不一般。 想到这里,黛玉就有些庆幸,幸好她先遇到了春纤。若先叫春纤遇到今天这事,叫春纤对抱打不平这事牴触了,说不定她如今还自哀自怜的住在碧纱橱呢。 花开两朵,再表另一枝。 荣禧堂的前院。 林家的马车将将驶进荣国府,贾赦和贾政这对兄弟带着他们所有的儿孙用着最尊敬的心态将林如海迎进了正堂。 赦,政二人与林如海虽多年未见,但彼此模样除了苍老些便没甚变化。多年未见,虽然各有心思,却也生出几分感慨。 入内,叙了一回人世变化,贾琏便领着宝玉等人上前给林如海行礼。 早年回京城述职时,林如海跟着贾敏来过她娘家,到是见过贾珠和贾琏。 当时小兄弟年纪岁都不大,只一个懂事稳重,一个淘气又坐不住。如今岁月流转,尝尽悲欢离合。 「兰哥儿极似珠儿幼年,当初我们出京时珠儿也只这般大点。」 贾琏带着人来给林如海行礼,贾兰就站在他那几个绣花枕头叔叔身后最后一个上前。他一上来,林如海就将他叫到跟前。 第138页 林如海仔细打量了一回贾兰,先跟贾政感慨了这么一句,便温柔的问起贾兰读书事宜。 问完了贾兰,林如海便狠狠的夸了一回贾兰,说贾兰这小孩有其祖父之风仪,将来定是前程似锦。 贾政一听这话,心下高兴,谦虚了几句。林如海闻言又来了一段客套捧欢,才将视线转向贾琏,笑着对他点头。 「听说你已经开始学着管理府中庶务了?」林如海一边说,一边对贾琏点头,「应酬往来,人情练达,这些处处都是学问,竟也不比科举轻松。你且勉之。」 贾琏闻言,上前行礼,拱手道:「谨遵姑父教诲。」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出来的话就是中听。 林如海先点贾兰,再提贾琏,辈份最小的和年纪最大的说完了,就剩下中间一嫡二庶的宝玉哥仨了。 这里面,大房的贾琮看起来更老实一些,站在靠后的位置。 宝玉站得比较靠前,所以他满脸天真中还带着几分惊惧和对林如海的隐隐排斥,被林如海看得一清二楚。 林如海想到关于宝玉的那几条流言,不由又多看了宝玉几眼。 真看不出来,这么大的小伙子了竟然还尿床。 视线往右移,林如海双眼落在贾环身上时,眉头不禁跳了两下。 都说面由心生,这孩子的那颗心怕是长抽巴了。 「多年不见,家中子弟竟个个不俗。恭喜两位舅兄后继有人。」懒得一一叫上前点评夸赞,林如海直接换了个套路。 一听这话,不管是贾赦还是贾政心里都挺高兴。贾赦抚须笑了笑,刚想谦虚几句,不料贾政这会儿不想谦虚了,他也换了个套路。 只见他犹如见了杀父仇人一般,他突然高声喝骂起来,「不过一群竖子,成日家的玩些精緻的淘气,上对不起祖宗基业,下对不起父母养育之恩……」 林如海:呵呵,你说的太对了。 贾政不按套路出牌,将林如海弄得有些懵。好在这位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笑着说了几句『舅兄过谦』,『舅兄切勿妄自菲薄』后,便说进府也有一段时间了,是不是应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贾政闻言,这才缓了神色。 第七十六章 林如海怀疑贾政这么『作』是故意的, 目的就是骗自己多夸他儿孙几句。 按一般套路,做主人的当着客人的面这么骂儿子,那客人说什么都得反驳几句。说你家小孩好, 非常好, 是你这当爹的要求太高了。这一来二去的,为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可不就得用力的夸赞他儿孙一回嘛。 想到刚刚自己都说了什么, 心下嫌弃…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贾政。 起身之际, 又看了一回被贾政骂懵的宝玉几人,心中不禁摇头。这白日里受了惊吓,夜里可不就容易…唉,这么看来, 尿床也不是什么要不得的事。 只知道宝玉尿床, 不知道宝玉当初那尿床的毛病是怎么来的林如海因为贾政这么一番『作』,半点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黛玉和春纤的事。 当然了,他也不知道宝玉那尿床的毛病自打马道婆看过以后就已经大好了。 赦,政二人引着林如海出了荣禧堂, 一路步行去了荣庆堂。因早接了消息,知道林如海要来给老太太请安,因此屋里只留了贾母和黛玉二人,其他一众大姑娘小媳妇便都起身迴避了。 一番行礼请安后,各自安座。 「这一项可好?」将黛玉揽在怀中,贾母笑呵呵的问林如海。「京城比南边干燥,不过夏天到是比那边凉爽许多。可还适应?」 贾母是长辈,自是由她先开口,等贾母问了,林如海才回了话, 并且反问了一回贾母的身子骨。 「老了,都不中用了,不过是活一天少一天。」笑着打趣了自己一句,紧接着话题就转到了贾敏身上,「可怜我的敏儿,竟叫我白髮人送黑髮人。敏儿呀,她好狠的心呀。」 仿佛贾敏已经成了贾母的口头禅,每每都要用贾敏来表示自己那片爱女之心,慈母情怀。 此刻当贾敏再度被提起时,林如海和黛玉这对父女非常有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迅速分开。 瞧,让我说着了吧,早猜到外祖母一定会这么说啦。 林如海原本就因为黛玉的信对荣国府和贾母有些先入为主的恶感,此时又见早膳时闺女说的话都应验了,一时间也对自己这位老岳母挺无奈的。 连个七岁的孩子都煳弄不了,您老是怎么想要煳弄我这个朝.廷命官的? 林如海拱了拱手,想说一句『岳母大人说的是。』可又觉得这话太噎人,再将老太太噎出个好歹,他担不起。可不说这话,林如海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若能选择,谁愿意没事生个病,再将命弄丢了? 若能选择,他媳妇能丢下他和闺女? 命中注定的事,半点不由人,又能怨得了谁呢。 贾母唱念做打一番,发现黛玉垂目不语,林如海端着茶碗也不抬头,一时没了兴致,自己讪讪的止了话头。 「前儿你在宫里,宫里…」贾母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黛玉,又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贾琏兄弟叔侄,便将这话先咽了回去,找了个由头将黛玉打发到姑娘们那,又叫贾琏领着宝玉他们兄弟出去转转。等屋里只剩下她和林如海,以及她那两个儿子后,贾母才问起这几天宫里的大事。 第139页 贾母这话出来,林如海便开始琢磨了。宫里那事一出,当夜就有许多机警人家发现不对。再不济,昨日下了早朝,皇家那点事,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老太太问她这个女婿是打听消息,还是想知道点别的? 视线不经意的从自己两位大舅子身上划过…有些事情对他们来说真的太复杂了。 知道太多,会占用他们本就不大的脑子吶。 「多年前没了义忠亲王和八皇子,这回又折了二六两位王爷。如今储位空置,也不知会是哪位皇子王爷会入主东宫。」贾母看着林如海,想要问问林如海知不知道当今还中意哪个儿子,他们也好做些打算。「我恍惚听说,当今还派人去了平安州那边,」 坏了事的义忠亲王一家如今就落户在平安州。义忠亲王没然当年就没了,但他的子孙却都还活着。前几年当年还给义忠亲王的嫡子封了爵位。 说到这里,贾母顿了顿,最后总结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做儿子的有诸多不是,这当老子的仍旧会念着骨肉亲情。」 一听这话,林如海差点被自己这老岳母的话逗笑了。深吸一口气,林如海朝皇宫的方向抱了抱拳,「如海多年不曾见驾,前日觐见,发现当今虽已暮年,却老当益壮…此乃天.朝之福,百姓之福。」 这话初听仿佛是忠臣在颂歌明君,但真要较真起来,却是什么都没说。 又仿佛是回了贾母刚刚的问话。尤其是在贾母问完话的当口说这种话回答,就更让人产生某种错觉了。 什么错觉? 自然是当今身体倍儿棒,并未此时立太子的打算呀。 似是听懂了林如海隐晦的回答,贾母眉头皱了皱,只得先将这个事压下来,问起林如海何时回扬州。 这个问题到是好回答,林如海没多做犹豫便道,「小婿准备明日上摺子请辞。」 毕竟是当今招来的,走前也得问问当今还有没有什么差使,同不同意他离开。 跟他有一样想法的,还不少。也都准备这一两天上摺子请辞。 「理应如此。」贾母闻言点头,「等办完了敏儿的事,就快些将玉儿送回来,我这一日也离不得她。」 「岳母放心,小婿知道怎么做。」林如海心忖,这话也没毛病。 一时又说了贾敏生前诸事,贾母便叫赦政二人领林如海去前院用席。 从荣庆堂出来时,林如海站在院子里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碧纱橱的方向,眼神沉了沉,嘴角勾起了一个轻浅的弧度后就跟着赦政二人走了。 到了贾政书房,在林如海有意迴避下,几人并未说朝中之事,而是先品茗,赏字画,最后提起了贾雨村。 林如海只当不知贾雨村干的那些蠢事,一边笑着提起贾雨村,一边隐晦的表示他林家与贾雨村不过点头之交。「二舅兄慧眼如炬,自来便贤名在外,海不及多矣。我瞧那贾雨村也就学识尚可,二舅兄以为如何呢?」 贾雨村上次来荣国府拜见,并未去见贾赦,所以贾赦虽听人提起过他,却对他无多大感观。此刻听他二人说起贾雨村,贾赦也只继续欣赏贾政的臻品收藏。 玩古董字画,那他可是行家。 贾政玩心眼是玩不过林如海的,就连说话的技巧也是多有不及。此时压根没听出林如海话中的意思,笑着夸了好几句贾雨村如何如何。 林如海眼角抽了抽,一时间真怀疑他岳家所有的聪慧是不是都长在他媳妇身上了。 午膳的席面上,贾琏几个也都来陪席了。席间贾政各种作,弄得林如海都没眼看。 好好一顿酒席吃得林如海的胃都跟着疼了。 申时一过,林如海脚下生风的去了内院与贾母辞行,之后接上黛玉父女俩一块回了家。 贾母没留黛玉住下,笑着目送这爷俩走了。宝玉到是想留,可他老子那王八之气还在他脑子里旋转,一时间不敢造次。 再一个,黛玉时常对着宝玉耍性子,长的虽没文文弱弱的,但却不是柔弱的性子,她如今活泼好动是出了名的。 刚来没几个月,感情也不深。宝玉凑上去,不是被考学问打手板,就是被黛玉拿小话又怼又噎。人有春纤陪着玩笑打闹,还有女学和姐妹们打发时间,既不惯着他,又捧着他,宝玉虽然对姐姐妹妹都温柔小意惯了,可也不是没脾气的人。 所以哪怕仍旧喜欢所有姐妹都留在他身边,围着他转,但也没到非黛玉不可的地步。 认真说起来,这些妹妹里,宝玉可能更喜欢史湘云多一些。 回了林家,换下出门的大衣裳,黛玉坐在梳妆檯前由着也换完衣衫的春纤给她梳头髮。 一个在认真梳头,一个在认真捣乱时,就听下人说前面来了天使,给林如海下了当今口谕。 黛玉扭头看春纤,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别说黛玉了,就是春纤都觉得马上要回南了,却偏偏在这时来了口谕…算了,兴许是好事呢。 催着春纤快些梳头,头髮一梳好,黛玉就拉着春纤朝前面去了。 等她们快到前院的时候,宫里的人已经走了,林如海正背着手走往后院来呢。 「爹爹?」黛玉牵着春纤的手,小跑的迎上去,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视线落在女儿身上,心里软得一塌煳涂。看一眼一旁的春纤,笑着带她二人回了正院。 第140页 「当今下了口谕,命为父与其他几位大人巡查各府盐粮道。」 「不回扬州了?」 「全国旅游呀。」 听到林如海的话,黛玉和春纤同时出声。话落,二人又迅速看了对方一眼,才将头转向林如海,等着他说话。 林如海见小姑娘们这般,心下好笑。「此次被圣上招入京城的地方官员多是各府盐粮上任职的,当今叫我们互相巡查,也有寻漏补错之意。即日便要出京了,若一切顺利也要大半年的时间才能回京城復命。」若哪一处不顺利,费时就更多了。 「要那么久呀。」黛玉闻言,心下失望,「会有危险吗?」 「不会。」林如海摇头,不想叫自家女儿担心这些事,「到是你一个人在家,爹爹不放心。不妨先去你外祖母家暂住些时日。等爹爹回来了,就去接你。」 「哦。」黛玉其实并不想去荣国府,但她知道她去荣国府住,她爹爹会放心。「那娘亲的周年,是要在京城办了吗?」 「只能如此了。」林如海摸摸黛玉微微有些汗意的头髮,也是一脸的捨不得,「若不是你娘亲的孝,爹爹到是愿意带着我们玉儿一起走走看看。」反正就是多辆马车的事。 他闺女现在年岁小,多走走看看,长长阅歷见识也是好的。 对了,刚刚乐家小姑娘说的是『全国旅游』? 这四个字虽然头一回听说,但其中意思却简洁明了。眼睛看向站在一旁的春纤,林如海笑着对她点头,「玉儿还小,就麻烦你,你等多多照顾她了。」 春纤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大人放心。」 「我听玉儿说起过你,这一项也多亏你护着她。你且安心,这事我记下了。」说完又低头叮嘱黛玉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吩咐林管事,他会安排好。「受了委屈也别怕,都先记下来,等爹爹回来给你做主。」 第七十七章 老皇帝组了一支专业审计小组全国查帐, 乐清晟手上干净吗? 都说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乐清晟现在可是在西北粮道这个肥差上跳野狼disc的男人。想要把持住诱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一个, 柯氏也不是什么品行高尚的人,而且听说乐家后院养了好些妾室…这些可都是需要银子开销的。 这俩口子可别栽在这上面, 不然她都觉得丢人, 在黛玉面前抬不起头来。 有一对儿贪污受贿的老子娘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春纤心忖, 赶明儿个就去查一查本朝刑律, 看看这个事情节轻重都会怎么个判刑。 不过当前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些没影的事,而是林如海要和乐清晟共处大半年。要是被姓乐的知道她在这里…她得从现在开始想退路了。 站到一旁,听着林如海和黛玉在那里说家常话, 春纤满脑子想的都是乐清晟那一家的事。等回过神时,洽巧听到黛玉在那里撒娇,说让林如海每到一个地方都给她捎些当地特产土仪回来。 林如海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别说买些土仪特产回来, 就是专门为了这些东西买些人当着她的面给她做土仪特产都没问题。此时一听黛玉要这些, 自是毫不犹豫的全都应下来。 末了,林如海还抬头看向春纤,「你们几个想要什么,也和玉儿的一样列个单子来。」 说是你们几个, 但这屋子里除了林家父女外, 就只有春纤一个。春纤闻言笑眯眯的摇头, 「多谢大人慷慨。」 父女俩又说了一通话,就到了晚膳的时辰。因天热,中午又都在荣国府用了油腻腻的席面, 爷俩个就简单的用了些。 府里主厨是扬州来的,虽然不是专业的灶上娘子,只是临时做几顿饭,但扬州菜的特点却都能做得出来。 一时用过晚膳,父女二人又去书房看了会儿书,便来到院子里吃茶聊天。 需要很多人侍候的时候,父女二人都没特殊对待春纤。等这会儿也不需要人侍候了,父女俩也没叫春纤下去,留着她在一旁一起打发时间。 在春纤看来,林如海很和蔼,竟然还叫她这个侍候人的丫头随意坐。虽然心里没有什么主僕观念,但春纤却仍旧觉得林如海这人真心不错。 坐在矮凳上,吃着黛玉递给她的西瓜,听着林如海讲山海经里的故事,春纤竟然头一回在这个时空有了那种家的感觉。 错觉吧? 近距离观察春纤,林如海发现其身上没有奴才的卑微气,也没有落难千金隐忍不甘。眼睛明亮清明,偶有慧黠闪过,却不藏奸。 看向黛玉的眼神的平和,里面没有嫉妒,甚至连一丝羡慕都没有。 时而感觉她早慧沉稳,时而看着她与黛玉玩闹做鬼脸,又叫人忍俊不禁。只是…仍就叫人不得不防。 「爹爹,你看那颗星星,就勺子下边的那颗。」黛玉自打知道春纤小时候争抢星星的冠名权,她就开始寻找自己的那星星。 只是天上的星星太多了,为了不叫自己认错自己的那颗星星,她就只好在北斗七星附近找了。 「那颗星星怎么了?」林如海顺着黛玉的手指抬头看夜空。 今夜无云,夜空分外美丽,每颗星星都极为明亮。 黛玉特骄傲的对林如海宣布,「我给那颗星星起了个名字……」 林如海闻言转头看他闺女,眼底都是笑意。这闺女大半年不见,是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第141页 春纤也抬头看星空,耳边听到黛玉这话时,心里还不屑的腹诽了一句『都是本姑娘玩剩下的。』 不过这里的星星真的比现代要亮很多。 头顶上的星星哪怕不是永恆的存在,也能存活很久很久。真的好想让星星帮她捎封家信呀。 爸爸妈妈,你们的女儿一不小心就活成了你们的老祖宗…呃,想到乐妈那功力深厚的麻花扭,春纤觉得如果星星真的能帮她捎信,这句话还是不要写在信上了。 林如海一行巡视盐粮道的出行日子定在五日后。 一听说五天后亲爹就要走了,黛玉瞬间化身粘人精,只要林如海不忙就围着围后不说,还在林如海忙的时候,主动揽下收拾行李的差事。 这一走,最快要年底才能回京城,所以准备行李时要将秋冬两季都考虑进去。 林如海是盛夏之际被当今招入京城的。不说京城本就没有林如海的换季衣物,就算有,估计也抵不住西北那边的严寒,所以这些衣服都要重新置办。 五天的时间,就算林家不缺银钱,不缺人,想要准备齐全也不易。最后还是春纤给黛玉出了个主意。 这会儿还是夏天,那就先准备几套夏天的。秋天和冬天的衣物都准备料子,然后派个针线好的婆子跟着,边走边做。 做针线,制衣服鞋袜之余还可以给林如海做做家乡饭菜。 反正装行李也需要马车,那就换辆能坐人的马车。 说起马车,黛玉又去给她爹收拾了一回马车。 坐马车比轿子舒服这一点毋庸置疑。长途跋涉更需要一辆马车。于是让管家去叫人将林如海身边的制式马车赶到内院,黛玉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回,便回去安排了。 她爹爹爱看书,马车里最好有个书架。 她爹爹爱喝茶,马车里最好能放个小茶炉。 现在夏天,马车要放冰盆。天冷了,还要能放个碳盆。 这一路不乘船,都是走官道。官道颠簸,马车上要多铺几条褥子。 对了,夏天呢,马车上还得放张芙蓉簟…… 春纤摸了摸自己腕上的玉镯,想起前日林如海给黛玉准备首饰时,还给了她一个镯子。 她想林如海给她镯子是希望她对黛玉好,可春纤必须得说,就算没这个镯子,她想对黛玉仍就会对黛玉好。就算有这镯子,她不想跟黛玉玩,仍旧不会跟她玩。 不过既然拿了人家的重礼,总不好啥表示都没有。于是便认认真真的跟着黛玉一起琢磨如何做能叫林如海的『旅途』更舒服些。 马车里做抽屉式的榻榻米宽坐位,占了半个马车厢。下面先铺几床大小适合的褥子,再在上面铺一张春纤叫竹凉蓆,黛玉叫芙蓉簟的竹编蓆子。 马车后壁挂了一张干净结实的渔网,渔网里面放了两床薄被。一来靠着舒服,二来还可以挡风。 等睏倦了,想要在马车里睡上一觉,还可以拿出一床薄被盖在身上。不过马车宽度和长度都有限,在马车上睡觉绝对不会太舒服。 在车门附近,固定了一水桶大小的地方。那里夏天可以放冰盆,冬天可以放碳盆。 靠着马车壁一侧安装了个摺叠小桌,桌面铺了一整块吸铁石头。随后黛玉又吩咐人将一套茶具和餐具下面都粘一块铁上去。 车窗和马车门帘都弄了两层,一层透风透气还防蚊虫的纱帘,一层是挡风遮雨的绒布帘。 至于黛玉一开始想要弄的书架,因马车壁太薄,没能立在车壁上。最后只能占了一个榻榻米抽屉…… 看着这样的马车,林如海都感动坏了。将黛玉夸了又夸不说,还以此为由给全府上下都放了赏。 等到出发那天,林如海坐上马车时,还心情明媚的跟乐清晟打招唿。 有闺女就是好。 林如海在接到当今口谕的第二天,又特意去了一趟荣国府。 先说了当今给他的口谕,然后拜託贾母帮忙操办贾敏的周年。至于黛玉,林如海并没有单独提起。 他相信自己前脚走,自己这位老岳母后脚就会派人将黛玉接走。 果不其然,在林如海出京当天,黛玉还跟春纤商量先在府里呆几天再去荣国府,不想晌午未到,贾母就派赖大家的过来接人了。 林如海也跟黛玉说了,如果在外祖母家呆的不顺心,便回家来。所以林府这边仍旧留了人。 林管事留在了京城林府,还有那些当初带上京城准备接黛玉回京城的下人也一併留下了。 有他们在京城,黛玉再去荣国府寄居也没了头一次进京城时的惶惶然。 紫鹃,春纤和雪雁是跟着黛玉回林府的。这一次回荣国府却只有紫娟和春纤俩个跟着黛玉离开。 雪雁这个不得黛玉喜欢的丫头,在黛玉离开林家前,被提拔成了大丫头,统管黛玉在林府的房里事。 几个扬州来的丫头并不服雪雁,互相看了看,直接抱团了。这也导致了雪雁新官上任,寸步难行。 几个扬州来的想要找雪燕的不是,好将她拉下马。雪燕更想找她们几个来立威,一时间几个丫头都非常的谨慎,守规矩,生怕被对方抓到错处。 坐在回荣国府的马车里,春纤看向黛玉的眼神都带着股敬畏。 这小屁孩,坏主意一个接一个的,这都是跟谁学的呀。 第142页 想了想离开的林如海,春纤猜应该是那位给黛玉开小课了。 将视线转向一旁坐着的紫鹃,春纤在这一刻终于承认了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这御下之术,就是这个时代以及她生活的圈子最常见的了。 不说黛玉,只说紫鹃吧,她们房里大小丫头不少,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紫鹃却能将她们安排的妥妥噹噹,那可不是掌事大丫头这个身份就可以压得住的。 春纤想上到青涩稚嫩的黛玉,下到熟练的紫鹃,都是她要学习的对象。 以后再不能傻吃憨玩混日子了。用心瞧上两分,学上一门技术,总是好的。 一时马车到了荣国府,因赶车的是林家下人,这位『不懂事』的竟然直接将马车赶到了荣国府的侧门,也就是上次黛玉和林如海来时走的那个门。 赖大家的坐在黛玉后面的马车里,见马车停了一掀帘子就看到了这一幕,当即跳下马车给看门的下人使眼色。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开门。 一时马车进了侧门,又走到二门前才又停下来。 扶着赖大家的下了马车,黛玉回头看看自己这一行,又抬头看了看荣国府的二门,这才抬脚往里走。 她家在京城也有府邸,住得不顺心她就家去。 想到去年那个存钱回扬州的小愿望…黛玉转头朝春纤笑了笑。 哼,她一定要将这个坏丫头拐到她的地盘上去。 「知道你们一时不走了,我便寻思着来找你。」回到荣国府的第二日,便有丫头找上门了。 春天看了一眼来人手上的包袱,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供应商送货上门啦。 第七十八章 这次回荣国府, 黛玉仍旧住她的小院的。春纤则拒绝了黛玉同住的邀请,住回了她在丫头群房那边的员工宿舍。 跟黛玉一起混,虽然不用干活。吃的好, 玩的好,还冬暖夏凉不受罪, 但到底不是长久的事。之前在林府, 那是因为她也在『放假』, 现在回荣国府了, 中间商的工作可不能懈怠了。 回来后,黛玉仍旧是上课,读书跟着姑娘们陪在老太太眼前说话解闷。春纤便也和之前一样, 收货,送货,发工钱。不过与之前相比,春纤还遇到了个不算大的小麻烦。 有心大的丫头来送货,总是在想方设法的套春纤的话。 她们想要截胡春纤,想要直接跟春纤身后那个收货的大老闆联繫。 都断人财路了, 还美其名曰是为春纤分忧解劳。 若真有那么个收货的大老闆在, 春纤也许还担心几分。可压根就没那么个人,春纤也没办法给她变出来不是。所以, 摊手,耸肩, 对不住了您吶。 不过, 最近几次出府春纤便发现有人跟着她, 春纤以为是府里的丫头想要看她到底往哪里送货,于是心下一转,春纤直接调转方向, 又回了荣国府。 因为自己身上漏洞太多,所以春纤每次带货出府都特别小心。若非如此,她也发现不了有人跟踪她。回了荣国府,春纤越想却不是滋味。于是拿了一吊钱去了角门。 第二天,春纤又同一时间出了荣国府。不过她前脚出府,后脚就有几个小厮在身后远远的跟着她,按昨天春纤的计划,想办法抓到那个跟踪她的人。 还别说,春纤走在前边,挎着个小篮子,先在街上买了两卷绣线,又买了几个香瓜,最后东拐西拐了三五个胡同夹道后,还真叫春纤几个将人堵住了。 按着之前说好的,荣国府的小厮什么都没问,上去就是一顿胖揍。等揍完了,春纤才慢悠悠的走过来,给几个小厮一人分了个香瓜解渴。 小厮们接了香瓜,知道春纤这是要问话,互相看了看,有眼色的向一旁走了走。 「叫什么名字?」一边啃香瓜,一边用脚踢了踢地上那坨同样也叫人类的生物。 「小,小的李谷。」被蒙头盖脸胖揍了一顿的男人,打了个哆嗦,忙不迟疑的回道。 「能相信你吗?」春纤摇头,朝墙角的小厮招手,「这么轻易说出来的名字,恐怕不是真的。啧,不老实呀。」 随着春纤那句『不老实』落地,这男人又等来了一顿拳打脚踢。等那几个小厮都打出汗来了,春纤才摆摆手,叫几个小厮先去一旁歇歇,说不定一会儿还需要出点力。 「这小脸白里透红的,也不枉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们动手时别伤了脸。」春纤将最后一口香瓜吃了,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又笑眯眯的问那那个在地上高卧的男人,「说说呗,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小的真叫李谷,真叫李谷。」这两顿胖揍是真将李谷打怕了,这会儿一边往墙角缩,一边怯怯的回答春纤的话。还生怕春纤相信的一遍遍强调。 「真的?」 「真真,真的。」 按影视里的一般套路,不是得打个三四遍才会说真话吗?这么痛快的招了,能是真话吗?可看他那个样子又不像是假的。 「那行吧,暂且相信你一回。那你再说说你到底为啥要跟踪我呢?」春纤从衣袖里拿出几张纸,对着那人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什么?」李谷不识字,只见上面写了很多字,却没一个是他认识的。看向春纤,小心的问道。 「这是几张欠条,加起来也就七.八百两的银子。如今什么都写好了,就差你按个手印了。」 第143页 李谷瞬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春纤。「这,这,这,你们不能,不能,怎么可以。我没借过,我没有。」 春纤一上来就叫人揍,问个名字还不相信的又多揍了人一顿,这会儿更是地痞无赖的拿出几张欠条来…别说,荣国府小厮如狼似虎的兇狠劲以及春纤她这缺德冒油的架式,还真将李谷吓到了。 「小的叫李谷,是傅试傅举人的书童。」仿佛是这句话给了李谷勇气,李谷看着春纤,有些得意和恶毒:「我们举人爷是荣国府政老爷的门生,如今已经谋了通判的缺,不日便要赴任去了。」 傅试? 那是个什么东西? 春纤歪头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个傅试是何许人也。 书里有没有他的戏份,春纤早就不记得了。只得记他有个漂亮妹妹名唤傅秋芳。二十好几没嫁出去,就留在家里准备攀高枝。 当时春纤看这段时,还想着秋芳姑娘那个家世,又是那个年纪,怕是留着给那些死了原配老婆的男人做继室的。 想到荣国府大太太的日子,春纤便觉得这家人心挺狠的。 不过除了知道这男人有个漂亮妹妹外,她是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跟这个傅试有什么过节,竟然还到了派人跟踪她的地步? 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因要做针线,春纤没留长指甲不说,指甲还修得特别圆润。左右看了看,见一边墙角歇脚吃瓜的荣国府小厮们已经都歇好了,春纤便起身去一旁拿起她刚刚挎着的篮子,然后走到李谷跟前,直接一篮子照着他的全砸了下去。 『嗷~~』 李谷疼得嚎叫出声,春纤还故意将篮子往他脸上压了压。等春纤收手时,李谷刚刚还没丁点伤的脸上全是篮子印。 一格一格的。 「将人送到衙门,随便找个衙役,也不用过堂,只说他调戏了荣府中人,关上几天,给个教训。」招唿小厮过来再给这李谷来一顿爱的抚摸,将人长得他老子娘都认不出来后,春纤便拿出十两银子给那几个小厮的头,「除了给衙役的,剩下的你们拿着自己去吃酒。只记得这件事不许往外说,知道吗?」 「姐姐放心,我们省得。」那小厮的头笑嘻嘻的接过银子,还替众人保证道。 到了衙门,将荣国府的名头抬出来,说不定连衙役那份银子都省了。 春纤何尝不知道这些,不过该吩咐的还是要多一句嘴。 看一眼地上已经明显昏过去的李谷,春纤不由庆幸荣国府在京城这地方的跋扈嚣张,办这种事时,她都可以『依例而行』。 一群人抬着那被打得不成人型的李谷朝着衙门去了,而春纤看了看这处胡同,发现没留下什么痕迹,便又挎着篮子走了。 今年夏天的雨水少,香瓜特别甜。春纤准备多买一些放在交易平台里,什么时候想吃了就什么时候吃。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交通发达,人们生活水平又都很高,一年四季都能吃到全球各地的水果。 到了这里,日子是真的太艰难了。有钱你都没处使去。夏天的时候如果不多存储一些水果,到了冬天想吃都只能是…想了想。 这也是春纤今年日子好过了,才有这些闲情逸緻了。当然,这也多亏了她那个中间商系统,不然就算有再多想法,也只能干瞪眼。 离了胡同,在离家不算远的地方,正好看到有卖水果的摊子,春纤挨个看了看,又尝了尝,最后买了不少水果,叫那摊子的小贩推了个平板车给她送到家里去。 十来颗西瓜,两筐香瓜,外加一些杏和李子,葡萄以及拳头大的桃子…… 和那小贩又订了一批水果和黄瓜,西红杮,说好了送货日子,给了订金,春纤便关上了院门。 将东西都收进交易平台,春纤才回正房准备休息一下。只手刚要推门,就发现门上结了好大一片蜘蛛网。 拇指大的黑蜘蛛就趴在蛛网一角,有种蓄势待发之态,看起来就有些个吓人。 以前的春纤最害怕这些虫子,一只蟑螂都能吓得她上窜下跳的。不过现在嘛…全是虫蛇的林子她都赤着脚狂奔过。饿虚脱的时候,看到这些虫子想的都是脆皮椒盐的味道,所以时至今日这些小东西还真不被放在眼里了。 去灶房拿了扫把,对着蜘蛛网卷了几下,将蜘蛛和蛛网都卷到扫把上后,春纤便将扫把丢到了一旁。 康僧在女儿国呢。蜘蛛娘娘,您还是自己个儿爬山涉水的去找他吧。 进了屋子,开着门窗放了放味道,春纤简单的用自制的除尘掸子去了去屋里浮灰便拿了套被褥放在炕上。 歪在炕上,眼睛无意识的从窗户看着自己家的小院,春纤脑子里都是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一晃两三个月过去了,再有半个月就中秋节了。这几个月,林管事每月都会送一封林如海的家书给黛玉,再将黛玉写给林如海的家信捎出府。 这事不是秘密,荣国府上上下下都知晓。而且林管事每次进府还都不是空着手的,总会拉上两车瓜果进来。 夏天的果子不值什么钱,又是放不住的玩意。东西一送进府,除了留下一些她们小院吃,其他的都会送到府里各房去。 随着林家送东西,薛家也跟着送过几回。老太太爱热闹,正好夏天到了,各种花都开的齐整,动不动就要开个宴,吃回酒,一时间到是亲戚和睦,一片热闹景象。 第144页 这些事原与春纤不相干,只自林如海离开,春纤便一直提着心。担心哪一日乐家人就会找上门来。只两三个月过去了,仍没甚动静,倒叫春纤松了口气。 她就是个丫头,林如海又怎么可能主动跟人提她的名字。就算是几位大人坐在一起提起自家儿女这等话题,林如海也不可能将自己女儿的名字说出去。 林如海不能,那乐清晟估计也不能。 只要乐清晟不提,林如海自然也就不会发现她闺女身边还藏着这么一个姓乐,还叫春纤的『巧合』。 其实说起这个,春纤就后悔当初入荣国府的时候,为啥没给自己改个名字。 就算不叫王二妞,张老囡,起个翠花,招弟这样的名字也行呀。 也许仍旧会跟在黛玉身边,就这种随处可见又有些大俗气的名字,黛玉说什么都会给她改一改。反正再怎么改,能改成春纤的概率比中采票还低。 如今春纤只能祈求满天神佛别穿帮了。 收回视线,春纤又打量了一回自己的首套房。 长期不住人的房子,哪怕她回来的再勤,房子里也总有一股霉腐烂味。点的那两块百合香快燃尽了,皱了皱眉,春纤见此准备起身离开,刚将被褥收起来,就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第七十九章 自打春纤买下这套房子, 上门的几乎都是『送货』的。卖柴的,卖碳的,卖果子的,卖各种春纤会定期买的, 数量多的物品。 但每次的送货上门, 都是春纤定好日子和时辰的。今儿门外敲门的, 却并非是春纤提前约好的。抿着唇朝院门口走去时, 春纤想到了各种可能不说,她还去灶房将菜刀提在了手里。 站在门里,春纤看了一眼手里的菜刀, 想了想就收到了交易平台里。然后整了整衣襟,扬声问道, 「谁呀?」 春纤从小就养成了一个习惯, 那就是不随便给人开门。 问明白来客是谁,若是自家人,那没得说,必须第一时间开门。若是不认识的或是不怎么熟悉的,就按着父母教给她的说词不开口。 『家里没大人,你一会儿再来吧。』或是『xx叔叔/xx阿姨, 爸爸妈妈把我锁在屋里了, 我打不开门呢。』 这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春纤也没觉得应该改一改。此时站在门里,就没打算给门外的人开门。 「我是里正。」一个有些老迈的声音自门外想起, 声音中还带着点不耐烦,「核实户籍。」 一听是里正,春纤到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确定来人是不是真的是里正,但至少比她脑子里想的那些人要容易接受得多。 伸手将门上的横樑移开, 小院的门被缓慢打开了。春纤顺着打开的门看向门外站着的人,心底微微有了些底。 六七十岁的小老头,身上的衣料虽不贵重却也算得上是好料子。手上捧着个册子,看起来像是读过书的样子。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春纤等门大开了,便上前一步,笑容满面的问道:「大叔安好。请问有什么事吗?」一派大家风范。 里正明显没遇到过这样的,明显愣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是这家的?」 「不是,我是偶尔过来帮忙看看房子的。」春纤想了想摇头,「大叔是找房主吗?她去了江南,要明后年才能回来呢。」 「怪不得我每次来这家总锁着门。」但每次来却都能发现有人进过这院子。 户部要统计京城人口,便叫里正挨家挨户做统计。这片都统计完了,就春纤这里一直没人,里正来了几次,就这次赶上春纤在家了。于是也不跟春纤废话,只叫她说说这院主人家里的情况。 「这院子是我祖母从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手里买下来的,那书生名落孙山,大病一场,卖了宅子回乡了。原是祖母送给我表姐做嫁妆的。旧年买下来后,便一直空置着。年前我祖母没了,表姐伤心难过,就先回了江南老家。」 春纤故意将这宅子说得不吉利,话里话外将自己这个房主的身份藏了。又是祖母,又是表姐的,说得热闹,也是为了不叫人探出她孤家寡人的底。 那这宅子可真够晦气的。 里正听了,心忖了这么一句,又问了一回春纤的身份。 春纤抚了抚鬓间的粉蓝珍珠蕊纱堆花,有些骄傲得意的对那里正道,「我阖家都是在国公府上当差的。」 哦,奴才呀。 里正本来看春纤气度不凡,说话又不是那等没见过人的小家子气派,还想着这姑娘什么身份。一听是世家豪奴,本能的轻视了几分。不过又打量了一回春纤微微扬起的小下巴以及头上为数不多,却件件精緻的首饰,一时间又觉得这也是在国公府有排面的人,到一时不敢小窥了她。 问了一回这宅子的人口,里正便捧着他那本子走了。春纤见人走远,面无表情的关上院门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的靠着院门勐拍胸口。 拍了两下,突然想起院门上的灰,又瞬间弹跳到了一旁。 人家的买卖系统都能买东西,为啥她的就不能呢。 若是能买东西,她一定要买一个防尘罩将她这套宅子罩起来。 缓了一会儿神,春纤再次查看了一下屋里院外,这才挎上她今天出门时挎着的篮子锁上门走了。 回荣国府的路上,春纤还买了二斤鸡蛋,一兜甜杏。路过一家绣庄时,还进去问了一回各种绣品的收购价格以及有无回扣的事儿。 第145页 下晌,几近申时,春纤才从角门回了荣国府。先回自己屋子换了身满是灰尘和汗渍的衣裙,然后将鸡蛋放到一旁,准备晚些时候再煮出来。 将煮好的鸡蛋都放到交易平台里,每天早上吃一颗,营养满满哒。 致力于对自己更好,更更好些的春纤,收拾好自己便抱着个小竹节风铃去了周瑞家。 「周大娘在家吗?」 春纤过来时,正好看到周家的小丫头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便笑着问她了。 「在家呢。」那小丫头站起来,手在腰间的围裙上蹭了几下,便掀开帘子进了屋。不大一会儿,便听到周瑞家的带着笑的声音传出来。 春纤一听,直接抬脚往里走。进了屋,先是对着坐在炕上的周瑞家的屈膝行了一个礼,便笑着走上前,「大娘在家做什么?成日家的忙活,好不容易歇上一会儿,到叫我扰了清静。」 也不用周瑞家的让坐,春纤自来熟的坐到周瑞家的跟前,「刚出府,在街上看到这玩意做得精巧,便买了一套回来。大娘留着给大哥儿解闷吧。」 「难为你总想着他。」周瑞家的笑着接过来,见小小巧巧的,也有几分野趣,便收下了,「自打他出生,你就最是上心。只东西且罢了,难为你一片心了。」 「大娘这话说的外道,我一个人在这府里,不想着大娘,想着他,又能想着谁呢。」说话时,春纤还悄悄给自己上了一个麻花扭,等这话一说完,眼眶就疼红了,「没事常来大娘这里走走,我就当回家了。」 周瑞家的伸手拍拍春纤的手,一脸疼惜,「若不是你如今跟着林姑娘,我都想要认你做个亲闺女。」 「大娘疼我的心,我心里明白。只我将话放在这里,纵使我今儿不跟着林姑娘,我也不能认您,这话再不要说了。」 春纤攻略周瑞家的有一阵子了,这种话周瑞家之前也曾提起。春纤一听,直接将自己生在七月半的事说了,并且不用周瑞家的多做表示,就一口回绝了周瑞家的『美意』。她生的不吉利,不能害人。 周瑞家的见春纤『知进退』,便也毫不吝啬的表现出自己对春纤的喜爱。反正说说也不要银子,她怕啥。 「好孩子,可怜这你般人品,竟没个出处。」 春纤笑笑,做出一副故做坚强的模样,并用一种特别明显的方式转移话题。「前儿陪着林姑娘去给老爷请安,听说一个姓傅的书生来考试。咱们老爷这是考的什么呀?」 春纤说的老爷,指的是贾政。 整个荣国府,除了大房侍候的以及少数贾母跟前侍候的下人会喊贾政二老爷,阖府上下几乎都是唤贾政为老爷,贾赦为大老爷。 春纤则是见到大房的人就唤贾赦为老爷。碰到二房的人,就唤贾政为老爷。若是在荣庆堂,那就是大老爷,二老爷了。 「姓傅的书生,考试?」周瑞家的闻言愣了愣,半晌才笑道,「我的儿,什么考试不考试,是那人的名讳就叫傅试。」 「啊?还有叫这名儿的,这怕不是的考试考上瘾了吧。」春纤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位是今年春天的进士不是?」 周瑞家的哪知道春纤在套她话,只以为她在转移话题,又洽巧说起这事,见春纤有些好奇,便也顺着这个开端往下说了,「就一小举人。听说考了两回,连个同进士也没捞着,便想走咱们老爷的门路。」 周瑞家的说起这个傅试时,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瞧不起凡人的姿态。 「旧年那个贾雨村一来,就得了个金陵的差事。这人又是什么来头,竟然能攀上咱们家?」 周瑞家的撇嘴,「你猜是什么来头,原不过是赖家八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 话赶话说到这里,周瑞家的也就将傅试如何入府的事当成谈资拿出来与春纤八卦了一回。 原来这傅试是赖大媳妇娘家表姐妹的儿子,早几年就得了赖大家的接济,日子到也能过得下去。如今千艰万苦供出了傅试,便日也盼,夜也盼的希望他能高中进士,也好光宗耀祖。 世人都说穷秀才,富举人。是因为举人不用交赋税,还可以得些挂田的好处。 毕竟旁人将家中田产挂到他名下,就不用交赋税了。给他些许好处也是应该的。 可惜傅试有些时运不济,他家所在的县城最不缺的就是举人。他一个刚考出来的秀才,哪里比得上那些举人界的前辈以及前前辈呢。 靠举人发家是不成了,那就只能往上考。可参加了两次春闱,又都名落孙山了。于是便想着不如直接授官,慢慢往上爬。 傅家哪有什么门路,思来想去便只有赖家这一门贵戚。好在这傅试是个心狠,油滑,会钻营的,去了几次赖家,到也磨得赖大帮他引荐了一回贾政。 那贾政…也就是训儿子时有些能耐,其他时候又迂腐,又不知变通,被门人清客捧的时日长了,又有些飘飘然。赖大提点了傅试一回,那傅试见贾政时可不就跟拿着答案参加考试一般,成了最得贾政爱重的门生。 这人入了贾政的眼,自然就今非昔比了。就连原先瞧他不上的赖家,也给了他几分颜色。 「原来是这样。」听周瑞家的说完,春纤才知道傅试竟然还跟赖家有亲。只是这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那傅试为什么会派人跟踪她呢。 第146页 最近几个月,她好像就是在粉皮子铺子玩了一把强出头。但那么丁点的小事,应该也不至于。如果不是她,难道这还是原主遗留下来的歷史问题? 也不能呀,原主跟这傅试同样也是八桿子打不着的关系呢。 准备回去慢慢查看原主记忆的春纤,又笑着问周瑞家的:「那咱们老爷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给那个傅试谋了官?开了这个例,那以后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上门了?」 也不是很随便吧? 周瑞家的这会儿也觉得贾政太平易近人了些,不过这事跟她的利益没多大关系,周瑞家的也不上心。「主子们的事,谁又能说什么呢。对了,林姑娘那里可有什么缺的不成?太太今儿还问呢。」 「什么都不缺。」春纤想了想,又回道,「就听紫鹃说,昨儿姑娘们去女学,还遇到了赵姨娘,说了一车轱辘的话。」 这次一回荣国府,春纤和黛玉就发现王夫人和赵姨娘俩个争着抢着对她们这一房好。开始还惊了一下,后来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两人也就心安理得的受着了。这会儿一听周瑞家的这么问,春纤直接将赵姨娘供了出来。也是缺德没跑了。 周瑞家的是二太太的陪房,赵姨娘与二太太又是一妻一妾的对立关系,此时听春纤说起赵姨娘,周瑞家的没等春纤说完话,脸上的鄙夷就满满当当的了。 「也不sa泼nia照照自己的腚,就小环儿那小冻猫样,林姑老爷能看得上他?」顿了顿,周瑞家的又对春纤吩咐,「阖府都晓得林姑娘爱跟你玩闹,待你比紫鹃还宽厚三分。这事你多上些心,太太那里我去跟她说,定不会亏待了你。」 「大娘哪里的话?大娘只管吩咐,便是没有太太,春纤也是义不容辞。」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春纤继续说道,「之前总帮着府里的姐妹们往外送绣品,如今那货郎不收货了,到也省得我来回跑进跑出。有时间多陪陪林姑娘,也跟她好好说说咱们宝二爷的好。」 手里的银子虽然不多,但却足够她大手大脚花几年了。这会儿风声这么紧,她还是先将中间商的工作收拢一番。 当然了,也不是真的就此金盘洗手什么都不干了。而是从之前的大面积撒网,改成重点捕捞。 努力赚钱是为了叫自己过得好,再怎么样也不能本末倒置,失了本心。 「我到也听人说过这事,怎么好端端的就不收货了?」荣国府没有秘密,不过是事大事小,值不值得一提罢了。春纤替『货郎』收货的事,知道的人正经不少。「有什么缘由不成?」 至少面前的周瑞家的就听人提起过。 第八十章 「原不过是我有心, 又正好有门路,便想帮衬府里的姐妹们一把,谁成想那起子乱嚼舌根的竟背地里说我在中间得了多少好处才会这么上心。天地良心, 我都快冤成了窦娥。就应该让她们出门打听打听去, 外面正经铺子开价多少, 姐妹们从我这里走货又得了多少去。」春纤伸出一根手指, 对着周瑞家的比划, 「比市面整整高出一成还多呢。这样的价格, 人家货郎得的利都小, 哪还顾得上我?」 嘆了口气, 春纤撇嘴, 又接着说道:「只听说那货郎得罪了什么要紧的权贵, 出京躲风头去了。如此也罢, 也省得我跟着受累了。以后愿咋地咋地吧, 反正我是不管了。」 不知情的人听了这话,还真以为春纤吃力不讨好, 受了多大委屈呢。至少周瑞家的在心里算了一回绣庄铺子和货郎收货的价格, 深以为然。 这孩子,就是太实心眼了。 春纤本意也不是交待那『货郎』的去处, 而是将这事跟周瑞家的报个备,隐晦告诉她这事本姑娘撤伙了。 所以三言两话将这事『随口一说』后, 春纤又与周瑞家的聊了一会儿其他的八卦。 比如说薛家的宝姑娘是不是今年进宫选侍。 周瑞家的点头, 然后看了一眼窗外小声跟春纤说,「我看这事悬。」 春纤一双眼睛瞬间瞪大,里面八卦的光都差点闪瞎周瑞家的,「怎么说,怎么说?」难道真相同人里写的那样, 王夫人出手给拦下来了? 「就宝姑娘那等好模样,头一关就得被刷下来。」要模样有模样,要规矩有规矩,还是正经皇商家出来的有钱姑娘,这样的人幸好出身不高,不然叫她进了宫,还有旁人立足的地吗? 「用银子还不能砸出一条进宫的路?」春纤歪头,总觉得这个理由太单薄了,「咱们大姑娘也在宫里呢,若宝姑娘进了宫,姐妹俩个互相照应着,岂不比一个人好。」 「正是因着咱们大姑娘已经在宫里了,舅老爷那边才放话说叫宝姑娘多斟酌斟酌。」拿起一旁放着点心匣子,周瑞家的一边让春纤吃,一边扬声唤外面的小丫头上壶茶来。「且看吧,也说不好。」说不定就撞大运的选上了呢。 原来王子腾也无意叫宝钗进宫吗? 春纤想了想,觉得也应该如此。若王子腾有意叫宝钗也进宫,他这个做人舅舅的,又怎么可能叫自己的外甥女落选呢。 「我来。」接过小丫头送上来的茶壶,春纤给周瑞家的和她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你也别看世人将宫里说得千好万好,实际上还不如外面呢。也就是咱们家大姑娘出身好,一进宫就是女吏。换了旁人,指不定要遭多少罪呢。就说宝姑娘吧。若宝姑娘进宫,就得从最低等的宫女慢慢熬上去。那宫里是什么地方,最是搓磨人不过了……」 第147页 宫里的太监别看都净了身,可凡心不死。有些心思长歪的,总想着猥琐长的漂亮,家世不显的宫女。这些太监因着不能人道,更喜欢玩些花样,折腾人的手段层出不穷。结不结对食是另外的说法,只那些被占了便宜还没处说理的宫女多了去了。 别说宫女了,一些不得宠的宫妃娘娘,落在他们手里的又有多少呢。 春纤听了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消化掉周瑞家的话。 说得尽兴的周瑞家的,一抬头就看见春纤一副呆愣震惊的小,笑着摇头,「瞧我这说的都是什么,你才多大点子。」 春纤摸着自己的两个发苞对周瑞家的笑笑,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以前说到皇宫,春纤想的都是宫女上位,宫妃争宠,皇子夺嫡这些。今勐的听到周瑞家的说的这些底层故事,不得不说,开了春纤眼界的同时,也将她骨子里的那份天真又拍散了不少。 为免尴尬,春纤又将话题转到了宝钗身上,「不是还要给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吗?」 「那就更选不上了。公主郡主都是什么人,金尊玉贵的贵人。自来贵人都难免有些娇奢之气,再将宝姑娘选在身边…这是打谁的脸呢。将来跟着公主郡主出阁,也是添乱。」人家公主郡主的母妃更怕这样的人在宫里给她们添乱,争宠。出了宫再给公主郡主添乱,温柔小意魅惑了驸马。 「那还选什么小姑娘呀,直接选老妈子得了。」省心,还一步到位。 「浑说。」周瑞家笑瞪了春纤一眼,「你以为贵人都是那么容易做的?不经九九八十一难,再难成佛的。」就像荣国府的大姑娘,若非老太太舍了老脸进了一回宫,又有荣国府在京城立着,再别想舒舒服服带着贴身侍候的丫头在宫里做女吏了。 唉,如果不是六王爷没了,说不定他们家大姑娘这会儿已经进了东宫。 嫌点心太干,春纤只吃了杯茶,因知道周瑞家的一会儿要去王夫人那里,又说了两句闲话,便起身走了。 离开了周家小院,春纤一边走还在想着今儿通过八卦得到的消息和见识。 春纤怀疑那个傅试就是前几个月在粉皮铺子遇见的人,但她没见到人,也不敢肯定是不是他。但春纤自认这几个月没得罪过外人。 再一个,除了那件事,还有可能是她中间商的买卖让人眼红了。 摇了摇头,春纤也懒得再想了。交易平台的保存柜里,她装了不少大石头,薛家也许用钱子砸不出一条青云路,但春纤相信她就是用石头砸,也一定能给自己砸出个自保无虞。 再不济,还有同归于尽呢。 一路往小院走,因要跟她那些供应商『交底』,所以春纤赶到小院的时候,贾母那里都传了晚膳。 回了小院,见黛玉不在。便小声将货郎跑路的事跟紫鹃说了。「姐姐不妨先做着,年底时总有消息。就算没有,外面多少铺子,我换一家给姐姐送过去就是了。虽然银钱比那货郎给的少了一层多,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然怎么办呢,家日闲了,就是做做针线,日积月累多少呢。不卖出去就堆在那里霉烂了,岂不更糟蹋东西。」 这几个月从绣活上挣了不少贴己银子的紫鹃一听这话,心都跟着疼了。 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谁说不是呢。」春纤也是一脸的可惜,「其他人我还得挨个去知会一声。铺子就在府外,她们若是还想做了绣活寄卖,便叫她们自己去,我是再不管了。只姐姐不比旁人,少不得我要多费些心,替姐姐跑跑腿。」 紫鹃闻言笑笑,谢春纤时,还在心里转着哪日得闲了,自己也去铺子里转转的念头。 知道宝玉这会儿在贾母上房用膳,春纤便先去了宝玉房里。 晴雯绣活最好,也做得最快,春纤自然不肯放弃这个最挣钱的供应商,也同样说了跟紫鹃一样话的同时,还叮嘱春纤做大单。床帐,被面,炕屏或是五扇屏风这类耗时最多,也最挣钱的绣品。 留了晴雯,春纤又叫上了袭人,毕竟她能进荣庆堂做事都多亏了袭人,这时候不能『忘本』。 最后的最后,春纤因着自己的那间宿舍的原因又叫了麝月一块干。 除了她们四人,春纤再没带上旁人了。其实若按春纤的心思,除了紫鹃这个顶头上司她谁都不想带。可这人情社会,有时候你就得趁着能还得起的时候将人情还了。以免将来人家讨上门时,你还不起。 …… 中秋过得很热闹,府里不但给发了赏钱,还给做了新衣衫。 黛玉总能得到一些好料子,春纤和紫鹃的衣衫料子好多都是黛玉给她们的。 春纤如今也能给自己做衣服了,不过做衣服最重要的是裁剪,其次才是缝纫和刺绣。 裁剪上,春纤仍旧有些不敢下剪刀,所以每次都是紫鹃帮着裁了。而刺绣方面…春纤那一手绣活就算是免费送到铺子里寄卖,人家都不要。将绣活穿在自己身上…那需要莫大的勇气。所以这一项也省了。 最后,春纤便只能在缝纫上下心思了。 反正在春纤看来只要料子不素,没有绣花的衣服穿起来也好看。 不过,衣服什么的好弄,让春纤头疼的还是鞋。 无论是纳鞋底,绣鞋面,还是将鞋面缝起来,对春纤来说难度仍就不小。 第148页 再一次被鞋锥子扎了手的春纤,气得直跺脚,最后将那得乱七.八糟的鞋底子团巴团巴丢到箱子里,就跑到以前她常去的成衣铺子给自己订做了好几双鞋。 被黛玉等人知道后,免不了一通笑。 九月里,贾母派了凤姐儿去给贾母张落周年小祥的事。因贾敏是林家妇,所以周年在林家办才附和规矩。 办周年小祥前,黛玉便带着春纤和紫鹃回了林府。凤姐儿在林家指挥张落,黛玉就站在一旁用心学着。 虽然春纤觉得这种事她用不上,不过也跟着黛玉学了一回。 免费培训,不学白不学。 有凤姐儿这种喜好排场的高调人士在,贾敏这场周年办得那是相当的高调风光了。 四王八公,四大家族都收到消息不说,凤姐儿还将所有贾家能请到的人都请了个遍。 因花的不是荣国府的银子,凤姐儿是怎么能显出气派怎么花销。那银子跟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凤姐儿眉头都没皱一下,到是林管事心疼的够呛。 正日子,贾母坐着大轿,带着宝玉和姑娘们从荣国府赶过来。黛玉因是孝女,不需要她去门口迎接,早有一起跟着凤姐儿过来帮忙的贾琏忙前忙后,帮衬着。 宝玉,三春和宝钗等人还是头一回来林家在京城的府邸。虽然都是来上香祭拜的,可到底因着没多少悲痛,而被林家这种典型的江南园林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 尤其是宝玉,竟然还跟探春说,这样好的园子白放着当真可惜。 春纤跟着忙里忙外,听到宝玉这话,趁没人注意时还偷偷翻了个白眼。 瞧把你能的。 春纤听说今儿傅试也来林府了,于是抽空跑了趟前院。遗憾的是那傅试看起来既没让她觉得似曾相识,也没让她觉得眼熟。 当然了,这也怪不得春纤,一晃五个来月过去了,只一面之缘的人,又怎么可能记得住。 更何况,当时她也没仔细瞧过那人。 就在春纤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傅试突然转头看了过来。视线与春纤一对上,还挑了挑眉。 好吧,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了,这人一定认识她。 还是不怀好意的那种。 傅试如何不认识春纤呢。 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春纤狗眼看人低的指桑骂槐,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没错,傅试就是那日粉皮铺子里的男人。 当日他去赖家拜访,虽然没吃闭门羹,但赖家也没多热情。眼瞧着就午时了,赖家也没人留他用饭,傅试便识趣的走了。 腹中飢饿,囊中虽不羞涩,却也不能铺张浪费的傅试便在胡同口用了碗粉皮子。 虽然粉皮子凉爽可口,但被人轻视怠慢升起来的火却是怎么都消不去。欲要起身,却撞到了老闆娘,当即就忍耐不得的发了脾气。 傅试自幼读书,又是举人身份,最是瞧不起底层那些贩夫走卒。哪想到借题发挥想要发个火,却还被春纤骂了一回。 被怼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临走时,极用心的看了一回春纤,将春纤的容貌记下后,这才忍着气准备下次再来赖家走动。 再后来,入了贾政的眼,在荣国府走动的时候,都还没怎么打听便又一次见到了出角门的春纤。 叫身边的小厮跟着她,却不想那小厮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数日之后了。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经那小厮一番添油加醋的告状,傅试可算是彻底记住了春纤。 傅试很想借着赖大的手将春纤要来,可惜春纤一不到放出来配人的年纪,二还是黛玉的丫头。于情于理,赖大的手都没办法伸到黛玉房里去。 傅试虽然寒门出身,却也知道姑娘小姐的贴身丫头不是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的。更何况傅试也听说了春纤极受黛玉重视的话,一时间,竟也有些束手无策。 此时在林家见到春纤,傅试就没忍住的朝春纤表示了一回自己的『好记性』。 虽然闹不明白到底怎么惹着傅试了,春纤却没怎么害怕,看过了傅试便回了内院。 周年小祥都是遵循旧礼,此处并不一一叙述。只说小祥后,宾客离席,黛玉又在林家住了三五日,便被贾母派来的人再次接回了荣国府。 就在黛玉回府差不多半个月的时候,宝钗坐着一辆并不显眼的骡车进宫去参选,不过转天宝钗便出宫了。 这是头选就落选的待遇。 宝钗头选都没通过,一时间有些羞于见人,再加上旧疾犯了,便躲在家里不出门。 黛玉最近收到了林如海的信,说是今年除夕都不能回京城了,于是也整个人都懒懒的,做什么都没兴致。 春纤瞧了一眼写了三分一之的策论,又见黛玉双手托腮看着窗户发呆。耸了耸肩,窝在一旁继续为她的刺绣大师梦奋斗。 「下雪了。」不知过去了多久,黛玉突然站了起来,瞪大眼睛兴奋的指着窗户,「咦,她怎么来了?」 「谁?」春纤一边放下针线,一边随意的问黛玉。转了转一直低头有些发酸的脖子,起身朝着黛玉的方向走。 「周瑞家的。」黛玉收回视线,没怎么将来人放在心上,「手里捧着个盒子,想必是来送东西的。」 第八十一章 黛玉蔫蔫的坐了回去, 继续看她那篇未完成的策论。到是春纤听说周瑞家的来了,还捧着个盒子,瞬间扑到了窗户前。 第149页 宝钗落选没几天, 她这会儿就捧着个盒子上门, 怕不是送宫花来的吧?扭头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黛玉, 春纤真怕这小妮子气不顺再拿周瑞家的练口才。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知道在这里住多久呢,可千万别犯浑呀。 「周大娘来了。」院子里值班的小丫头见周瑞家的过来,一边扬声打招唿, 一边给周瑞家的掀门帘子。 周瑞家的顺着掀开的门帘走了进来, 先是在中堂看到靠坐在熏笼上做针线的紫鹃。紫鹃抬头对她笑笑,弯着嘴角往书房的方向扭了下头。周瑞家的见此便知道黛玉这会儿在书房呢, 也不用人招唿,自己就进了书房, 「林姑娘在家呢。」 「周姐姐来做什么?」 春纤站起身,刚想唤一声『周大娘』, 就被黛玉这声『周姐姐』给打了回去。 主子叫姐姐,丫头叫大娘, 荣国府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 平白无故矮了一辈。 张了张嘴, 着实开不了口,春纤便只笑着迎了两步,然后歪头看周瑞家的。 「姨太太得了十二支纱堆的宫花, 要吩咐人给姑娘们送过来。可巧咱们太太就在姨太太家说话,太太原叫我来姑娘这里看看,有什么短缺的,好立时补上。我便接了这巧宗, 给姑娘送花来了。」周瑞家的将捧在手里的盒子打开,里面摆着十来朵纱堆花。又一边将盒子送与黛玉看,一边将来意道了出来,「姑娘挑了,我也好给其他姑娘送去。」 「大娘喝茶。」听了周瑞家的话,春纤扬了扬眉。扫一眼那盒子里的宫花,便转身拿了黛玉这里专门待客的杯子倒了杯茶递给周瑞家的。「刚姑娘还说外面飘雪花了,大娘就来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春纤想到原着中周瑞家的捧着这么老大一盒子一路送到黛玉这里时的描写,心下就有几分好笑。 以前是人家挑剩下的给黛玉,现在是黛玉挑剩下了给别人。 黛玉真应该给赵姨娘送份大礼,若非她一味折腾,就算林如海给了荣国府一个荫生名额,王夫人主僕也不会将黛玉放在心上的。 其实就这个事吧,春纤也没觉得黛玉受了委屈。 花是薛家的,按礼仪和规矩,以及亲疏远近,先送主家再送客居完全没毛病。不过是送礼的人因为是周瑞家的,这才叫人觉得黛玉被怠慢了。 可周瑞家的是在替薛家送花,按薛家的立场行事,也不算错。按着她从梨香院出来的路线,黛玉住的最远,由近至远的送也是个理由。 但你周瑞家的是荣国府的奴才,不管替人跑腿还是旁的什么,也应该以你主家的立场行事。若你记得自己的身份,又知礼守规矩,也应该先以黛玉这个客居姑娘优先。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这事对错与否,王夫人和周瑞家的这对主僕待黛玉如何,谁心里没点数呢。 黛玉借题发作,敲打一番也不算错。就像邢夫人帮着贾赦强娶鸳鸯,贾母将王夫人披头盖脸骂一顿一般。 该你的,就是你的。 此时,周瑞家的接过茶,先是转了一圈杯子暖了暖手,这才小小抿了一小口。「到是偏了姑娘这里的好茶。」 「这茶叶还是前儿老太太赏的,你既喝的好,那便包些回去。春纤,你包些茶叶给周姐姐带走。」黛玉这里其实很少喝茶,她这两年由春纤带着,喝的最多的就是水果茶。这茶还是早起春纤沏了一壶,说要做什么奶茶,最后没弄到新鲜□□,就放在那了。 平时留些茶叶,一是姐妹们过来时吃,二来便是煮茶叶蛋的时候用一些。送人…黛玉还真不心疼。 伸手在装宫花的盒子里挑捡了一回,最后挑了一朵粉白,一朵粉蓝的出来。「宝姐姐在家做什么,怎么也不来这边走动了呢?」 周瑞家的见黛玉挑完,上前一步将盒子盖好,又重新捧回手里。「宝姑娘身上不大好,正在家里养着……」 说起宝钗,周瑞家的又想到了宝钗吃的那个冷香丸。想到黛玉刚刚入府时,瘦瘦小小,脸色苍白,一副不足之症的样子。再看看现在的黛玉,小脸粉红,气色极好,哪还有初来时之态。到是宝姑娘看着壮实,却有这么个病。一时想到人常说的不可貌相这个词,周瑞家的不由一笑。随即将宝钗的冷香丸制法如何琐碎学了一遍给黛玉听。 近距离听周瑞家的说那冷香丸制作的繁琐,春纤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连忙问黛玉,「我怎么感觉那些花呀,蕊呀的都是添头,真正有用的是那包药引子呢。姑娘你怎么看?」 一犯病就吃这个药,时间长了有了依赖性和抗药性怎么办?对了,还会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生生耽误了救治。 「我能知道什么?」黛玉还记得早起那会儿春纤说她没见识的话,嗔了春纤一句,转头看周瑞家的,「我到是更想知道,那包药引子做的冷香丸吃完,是不是这病就能去根了?」若是不去根,还没了药引子,以后便是再想配药,怕也是不能了。 不等周瑞家的说话,春纤直接将黛玉的话接了过来。「吃了就压下去的药,一瞧就是治标不治本,怎么可能去根。」 「对了,和尚不都是秃头的吗?难道这个还有什么不同?」春纤歪头看黛玉,「薛家应该认识这个秃得不一般的和尚吧?不然凭白无故的来个陌生人,拿出一包不知好坏的药引子就叫你花上一两年的时间去配药,还给家里嫡亲的姑娘吃…不然谁会听他的。」万一是du药呢。 第150页 「你不是应该好奇配药的这一两年没吃这个冷香丸,宝姐姐是吃的什么药吗?」就这脑子还好意思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是奶茶就笑话她。 哼! 周瑞家的被黛玉和春纤的话说得一愣,然后才开始回想宝钗这段话里的各种漏洞。 又是这花,又是那蕊的,还有什么露水,雪水……这些不会都是噱头吧?还『可巧』一二年间都遇上了。 这是薛家病急乱投医被人忽悠了,还是宝姑娘在忽悠她? 忽悠她做什么,又不是自己叫她落选的,落,落选? 似是想明白了个中曲直,周瑞家的咬了咬牙,心里对宝钗升起了七分不满。 「到底是林姑娘聪慧,不像我,竟只听了个热闹。」说完朝黛玉福身行了一礼,「姑娘这里可有什么短缺的,太太问起我也好回话。若没有,我就去给其他姑娘送花了。」 「都是二舅母心疼我,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到是这样的天,还叫周姐姐特特跑一趟。」说完黛玉看向这会儿已经进书房的紫鹃一眼。紫鹃明白的转头去取了两个小银锞子给周瑞家的。「也吃些酒,暖暖身子。」 周瑞家的又屈了屈膝,谢了黛玉的赏这才离开小院去往他处。 贾母之前也不知道是怎么想,非说荣庆堂挤,便将三春都移到了王夫人这边房后三间小抱厦内居住。如今这荣庆堂里,和贾母住正院的就只剩宝玉一个了。 这会儿周瑞家的出了小院,再穿过一条迴廊,便直接出了荣庆堂的院门。走南北夹道,要先路过凤姐儿和贾琏的院子。见到了凤姐儿院子,周瑞家的想也没想便先抬脚去了凤姐儿那,之后才捧着剩下的六支宫花去了三春所在的小抱厦。 惜春在院子里跟个小尼姑玩,最先看到周瑞家的。于是先挑了两支交给贴身大丫头入画。而探春和迎春此时在房间里下棋,到是一同收了最后的四支。 两人里,一个自来没脾气,逆来顺受惯了。另一个,天生的机敏,见送花的是周瑞家的,便笑着问了一回都谁得了,还说一会儿去梨香院谢薛姨妈去。 「正嫌那些金呀玉呀的带着坠头髮,这纱花来的倒巧。」随手将花递给侍书,探春一脸的笑,「明儿就戴这个给老太太请安去。」 送了一圈,也就黛玉给了赏。不过周瑞家的也不计较,送完了花便家去了。 原来周瑞家的刚刚遇见了她闺女,她女婿冷子兴惹了官司,吓得她闺女连忙跑回娘家,想要走一走关系。 包揽讼诉这事,在荣国府都不是新鲜事。甭管二太太还是琏二.奶奶,这姑侄俩就没少干过。因此周瑞家的心里有数,虽还没求主子帮忙,心里却无半点惊慌。回了家,先训了自家闺女一顿,说她遇到点事就跟慌脚鸡似的没个稳重样。完事又打发家里的丫头去买菜,要留她闺女在娘家住一宿再回。 …… 另一边,黛玉得了宫花,只叫春纤这个负责梳头的人收了,便坐在那里继续写她的策论。 「林相爷歇歇呗。」将打好皮的苹果切成小块餵了黛玉一口,春纤便笑眯眯的怂恿黛玉去梨香院,「宝姑娘都病了,姨太太还想着给姑娘们送宫花。姑娘不妨去陪宝姑娘说说话,解解闷呢?」 「啊~」黛玉吃了一块苹果,又张嘴叫春纤餵了她一块,这才不紧不慢放下书,似笑非笑的打量春纤,「说话是假,解惑是真吧。怎么,还想借着宝姐姐的病,再长一回见识?」当谁看不出来你就是好奇那什么冷香丸。 不过…她也蛮好奇的。 想到这,黛玉也不跟春纤拿乔,站起身,拿起一旁放着的棉斗篷,便带着春纤往外走。 紫鹃早将这两人的性子摸透了,一见她二人往外走,想都没想的将刚刚换了碳的手炉递了过去。 等二人离开,紫鹃站在廊子上抬头看了一会儿飘雪的天空,但愿那俩人满足了好奇心就别再折腾其他的了。 唉~ 别说,紫鹃的担心不无道理。黛玉和春纤一边往梨香院走,还一边商量着那个冷香丸要是真的很香,她们也做几丸试试。 「没有药引子,也不知道做出来的冷香丸香不香?」黛玉将手炉递给春纤抱着,自己挎着春纤的胳膊往梨香院走。 「我觉得咱们应该担心是配这个冷香丸得用几年。」 春纤说完这话,与黛玉对视一眼,然后双双将视线移开。 时间太长,她们怕是坚持不下来。 快到梨香院的时候,正好碰到从梨香院往回来的王夫人,俩人连忙分开,给王夫人行礼问好。 王夫人笑着扶起黛玉,一脸慈爱,「大姑娘这是要干什么去?」 「刚周姐姐送了花,我来谢姨妈。听周姐姐说宝姐姐身上不大好,我陪她说说话,也省得她一个人闷得慌。」 「咱们家的姑娘,数你最懂事。好孩子,那就快去吧。」王夫人听了这话,笑着夸了黛玉一句,便走了。 「咱们家的姑娘,数你最懂事。」 「好孩子,那就快去吧。」 你一言,我一语的,春纤和黛玉小声的学了一遍王夫人的话,然后你撞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的捂着嘴笑嘻嘻的跑远了。 进了梨香院,正巧看见两个婆子正抬了一箱什么东西往通街的角门去。春纤和黛玉瞧了一眼,心里有数的转了视线。 第151页 「想起你说过的一句话。」虽然没看到人,但却听到薛蟠声音的黛玉好小声的转头跟春纤咬耳朵。 「哪一句?」她说过的至理名言多了去了。 「上天给了他当傻子的机会,他竟然一次都没有错过。」黛玉说完,又瞧了春纤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也一样。」 春纤看了一眼不远处,张了张嘴,没回怼,也没动手。 其实这事也不能怪薛蟠傻,谁叫封氏掐住了他的七寸呢。 如今英莲已经离了薛家,跟她娘一道在花枝巷子那边赁屋而居。 不过她跟薛蟠的婚事却是正儿八经的定下来了。 两头大的平妻。 没得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这话在薛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自打英莲归家,薛蟠一颗心就跟了过去。 今天送银子,明天送下人,后儿早早的就送上各种衣料首饰。如今封氏带着英莲过的日子别提多舒心了。 那封氏也是做过乡绅主母的人,她又在市井多年,教养一个英莲不在话下。 英莲性子里还有些天真,憨痴,在封氏的一番教导下,虽然本性未改多少,人却再不像以前那么软性子了。 薛姨妈和宝钗都看明白封氏的意思了,可薛蟠就跟听不进道理似的,一门心思的,跟个孝子贤孙似的奉承着。 磨破了嘴皮子,人家也不听。最后薛姨妈和宝钗也就懒得应付了。肥水没流外人田,花的再多,也没花给别人。将来英莲嫁过来,也就不亏了。 不过薛姨妈和宝钗担心这个平妻会影响薛蟠结不到好亲事,所以英莲要等到正妻进门才能嫁过来。 说白了就是虽然两头大,但却以入门分先后。 对于这样的结果,封氏已经很满意了。等事情定下来,她便修书一封送到了金陵『报平安』,只金陵那边到是一直没有回信。 不过有这么个精明老娘陪在身边,英莲这辈子也能少吃些苦头。至于其他的,就谁也不能保证了。 想到这里,黛玉感嘆了一句:「有妈真好。」 「那英莲一定会想,要是再有个爹就更好了。」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话落,二人对视一眼,黛玉轻哼一声,抬脚进了屋子。春纤见黛玉已经进了屋子,也耸耸肩的跟了进去。 她有娘,你有爹,就本姑娘啥都没有了。算了,强求不来的东西,她也不稀罕。 第八十二章 薛姨妈送走了王夫人, 这会儿正有些累,就想回房躺一会儿。不想王夫人虽然走了,宝玉和黛玉却接踵而至。 好在二人都是奔着宝钗来的, 也累不到薛姨妈什么。只叫人准备了茶点果子送进去。又叫小厨房准备一桌小席, 留兄妹二人在这里用晚膳,便先回房了。 见黛玉来了,宝钗垂眸轻笑,随即放下手中的针线便要下炕。也是刚刚过来的宝玉到是比宝钗快了一步。 「妹妹来这里,怎么不叫我一声。」宝玉有些怂的跟黛玉打招唿, 一脸的心虚。 「呸, 你先来的,我后到的。你怎敢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我表哥决定不会这么蠢。」黛玉杏眼瞪圆, 指着宝玉喝道, 「妖怪, 你还不快快显出原形来。」 闻言, 宝钗视线有些飘,直接横移了四十五度, 认真的看着屋里的屏风,满心满眼全是欣赏。春纤看看义正言辞的黛玉, 再看看一脸惊愕的宝玉, 最后学着宝钗,开始走心不走肾的打量宝钗这间卧室。 也不知道是荣国府的建筑习惯,还是京城都是这样布置卧室的。宝钗的卧室和黛玉现在住的那间结构上大致相同。 都是临窗设炕,靠墙摆床,只在布置铺陈上略有不同。黛玉的房间力求精緻,宝钗的房间却追求大气无华, 不过都是一样的雅致不俗。 视线转动了一个来回,最后又落回了宝玉身上。 原着里周瑞家的送花这一段,春纤记得最清楚。周瑞家的送花这一天,宝玉和黛玉都没来看宝钗。 来的路上,春纤还想着她们今儿来可能要跟宝玉错开,就再也听不到那个只需玉来配的金锁典故…等等。 想到这里,春纤瞬间睁大了双眼。 她想起来了。 这特么是个连环套。 前有一个秃头和尚送个海上方,又是花,又是蕊,又是雪水,又是霜露的配了冷香丸。 后面就又有个癞头和尚给了两句连丫头都能听出是一对的『吉祥话』,还让必须錾在金器上,天天带着。 再联繫一下送宫花是因为宝钗落选,而落了选就得另谋出路,一个是通灵宝玉,一个富贵金锁……所以这薛家宝姑娘压根就没什么旧疾怪病吧。 是吧,是吧? 那些她和黛玉都能想到的问题,薛家就算出了薛蟠这样的傻子,也不可能一窝子都是缺心眼。那没了的薛老爷也是商场的老油条了,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问题。 不好好治病,偏就信了个海上方,一包药引子折腾一两年,不去根来不治病。等药吃完了,病还没好,眼瞧着亲闺女遭罪等死? 拿自己闺女的命当消遣玩,也没这样蠢不可及的。 所以不是病是假的,就是那个赖头和尚是假的。 可也不对呀。这个时空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只这个赖头和尚却绝对不是假的。 对了,这个赖头和尚还去过林家呢。 第152页 送了海上方药引子,又送了『吉祥话』,相比之下这和尚对林家就有些个厚此薄彼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金锁若真需要有玉的来配。为啥当初不叫宝钗像宝玉一般叼着金锁出生呢? 怕胃液太酸,腐蚀了金锁? 怕这一腐蚀,再将上面的字腐蚀没了? 我嘞个去,这一环套一环的,对她的脑细胞也忒不友好了。幸好这不是那啥剧,否则她绝对活不到第三集 。 算了,不想了,明儿她就拿金子打几副全金的,金镶玉的,金镶宝石的金锁回来,转着戴,也过一把瘾。 不过为了不跟宝玉和宝钗的碰瓷,她就不錾什么词了。 「林妹妹。」宝玉挠了挠头,好小声的哄黛玉,「我给妹妹赔不是,妹妹就原谅我一回吧。」 「哼,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再不能了。」黛玉一扬小下巴,自己解了身上的斗篷递给一旁的莺儿。「你打我的事,我都没告诉舅舅呢。」 黛玉时常和宝玉玩问题打手板的游戏。宝玉经常挨打,眼瞅着都这个游戏打憷了。黛玉见此,直接换了个套路。十个问题里,叫宝玉回答上一个,然后她再答错一个,叫宝玉也打她手板子。 不过黛玉现在是丁点亏都不吃的性子,她一挨了手板,就告状打小报告,控诉宝玉欺负人,用力打她。 宝玉那个冤呀。 一肚子委屈的说自己没用力,真没用力,他就是轻轻的拍了一下。可黛玉正闹在兴头上,才不管他是不是冤枉呢。 见到贾母要告状,见到王夫人还要告状,若不是知道这事闹到贾政那里不好收尾,黛玉兴许在去给贾政请安的时候也会告上一状。 老太太搂着黛玉对宝玉说『不许欺负妹妹。』。宝玉还是个孩子,宝玉还是个宝宝。 王夫人笑着拉过黛玉的手,带着点点骄傲也对宝玉说,『你是哥哥,让着点妹妹。』我儿真出息,我儿学问真好。 纵使六月不飘雪,宝玉也深深体会到了窦娥的艰辛。 于是用这种方法钓鱼的黛玉,更喜欢这种游戏了。到是宝玉每每见了黛玉就有了想躲又捨不得躲的矛盾心理。 春纤见宝玉这样,都担心黛玉还没得抑郁症,宝玉就先分裂了自己。 「听周姐姐说宝姐姐身上不大好,如今可好些了?」脱了斗篷,也不理被她噎了一顿的宝玉,黛玉径直上前,弯着腰,歪着头,瞪着一双极漂亮的大眼睛上上下下的仔细瞧了一回宝钗,「气色还好。我听说姐姐如今正吃着冷香丸,那药异香异气的,好闻得紧。」 见到黛玉的时候,宝钗就想到黛玉会有此问。笑着摇头,让莺儿将放在案几上的小药匣子拿来。 那匣子极小。里面做了填充后,只有两个装丸药的小药坑。一丸放一坑,正好只能装下两丸药。此时,一个药坑已经空了,匣子里就只有一丸药了。 匣子打开的一瞬间,不光黛玉,就连宝玉和春纤都凑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里面那粒乳白色的药丸,眼中发出惊奇的光。 嗯,真的有一股很特别的香气耶。 『啪~』 宝玉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拿药,就被黛玉一巴掌拍到了手背上不说,还被黛玉奶凶奶凶的推了一下,「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宝姐姐的药,你还想抢怎地?一边去。」 说完她自己倒是伸手将那丸药捻了起来,先是就着墙角的灯笼仔细瞧了一会儿,然后又凑到鼻子前闻了又闻。 「你闻,真的好香呀。」也没叫春纤接手,只将冷香丸凑到春纤脸前叫她好闻。 有些像后世某种香水的后调味道。 冷冷淡淡,不浓不艷。 如果将这药当香丸,放在荷包或是镂空的玉器挂坠里,应该能香很久吧。不过…不说黛玉,就是她也不想身上熏了宝钗同款香。 还是明天去书肆找找调香的书吧。 也不知道是趣味相同还是在一起久了,思想同化了,黛玉亦如春纤所想,也准备明儿起研究如何调香,调一款她的专属香丸。 仔细闻了一回,见春纤也满足了好奇心,黛玉便将冷香丸重新放回匣子里,瞧了瞧眼巴巴看过来的宝玉,『啪』的一声盒上盖子,然后交给莺儿,叫她收起来。 哼,就不给你看。 宝玉和黛玉是前后脚到的梨香院,所以别说那段金锁玉来配的台词没说出来,就是这冷香丸,宝玉都不曾看见,这会儿宝玉看着冷香丸被偷笑的莺儿捧出屋子,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黛玉坐到炕上,与宝钗隔着一张炕桌,那炕桌上正放着宝钗之前做的针线和描的花样子。 随手拿过来看了两眼,见都是家常花样,黛玉便没了兴趣。抬头见宝钗一头黑亮浓密的头髮只简单的挽了个家常髮鬓,头上也没两样首饰,一时眼馋的紧。 黛玉的头髮已经养的极好了,只发量仍旧愁人。每每看到宝钗的发量或是看到什么好钗环,好髮式都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端起莺儿递上来的茶,黛玉喝了一口,随手递给春纤。春纤站在黛玉身后接过茶杯便喝了一口。态度自然,仿佛是做惯了的。 宝钗看了一眼,将这一幕记在心里,便笑着与黛玉聊起了家常。 此时看着外面飘的轻雪,笑着感嘆了一句这初雪虽美,却站不住的话。 第153页 「是呀,转眼就化了。估计要再等半个月彻底冷下来,那时再下雪,就要等明年开春才能化了。」扬州的冬天很短,也会下雪,但却不像京城的冬天那么频繁。有记忆以来,扬州下的雪加起来都不及去年京城一冬下的多。黛玉想到一下去年冬天她和春纤堆的那个雪人一直过了二月二才化掉。对比道:「在南边时,雪都站不住,看着落在树梢上了,可再眨眼就没了。」 上次贾敏办周年祭,宝钗也跟着荣国府的人去了林府。见了一回京城林家那种江南风的建筑风格,此时听黛玉这么说不由笑道,「前儿去你们府上,看到好几株梅树,再冷一冷梅花儿就开了,映着园景,南北结合,好多呢。」 金陵与扬州相隔不远,冬天也没几场雪。说起这个话题,宝钗突然有些想家。深吸一口气,暗暗将乡愁压下,继续与黛玉说笑。 宝玉也回想了一回上次去林家时所见所得,也是一脸的贊同。当时宝玉就觉得林家的府邸修得极有可观性,此时听宝钗也这般认为,当即就笑着接话道:「宝姐姐说的是,等梅花儿开了,咱们就去赏梅。煮上一壶青梅酒,再做上两首诗,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我到是想了,可你见谁家主母没了不足三年,就大开中门,宴宾引乐的?」黛玉听了宝钗的话,心里还觉得那幅画面美不盛收。可一听宝玉的话,不知怎地一下子就火了,「宝玉,我娘亲可是你嫡亲的姑妈,你心里眼里还有没有点规矩孝道?」 黛玉翻脸翻的有些迅勐,宝玉刚刚还美美的畅想着呢,就被黛玉喝骂了一通,整个人先是怔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开始打嗝。 『嗝~』 『嗝~』 『嗝~』 黛玉见此黑了脸,宝钗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真是一对活宝冤家。 …… 宝钗所接触的女孩里,她最羡慕黛玉。 羡慕她的出身,也羡慕她的娇骄,天性憨真,无忧无虑。 但真要说起来,宝钗最羡慕的就是黛玉的『作』。 『作』的那样理所当然,毫不顾忌。 不过…有老太太疼着,太太们捧着,她又需要顾忌什么呢。 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金锁,宝钗将苦笑全数咽进腹中。母亲软弱,哥哥憨傻,她若不立起来,薛家就真的没指望了。 想到跟着母亲归家的英莲,宝钗更是一阵气苦在心头。 封氏母女不就是拿捏了哥哥,又瞧出了母亲好说话。可想到一年小两年大,自己早晚会出门子,家里的事情便是有心想管,也管不了几年。 所能期盼的,竟然真的只剩下嫁进来的嫂嫂们了。 吵吵闹闹间,便到了晚膳的时辰。薛姨妈热情留客,黛玉和宝玉便都没走,只打发人去回了老太太一声。 薛蟠不在家,薛姨妈带着宝钗和宝玉黛玉坐了一桌。先上了几个冷盘便开席了。黛玉等薛姨妈动筷后,也拿起筷子挨个尝了一遍。 薛家用的厨子应该是南边跟过来的下人,味道全然不似荣国府,别有一番滋味。 这时,宝玉又说东府糟的鹅掌鸭信好吃。薛姨妈一听这话,连忙让人将她家糟的鹅掌鸭信端上来给宝玉吃。 黛玉撇撇嘴,用帕子挡着嘴小声对春纤说,「又学了一招。」 下次她想吃啥,也这么说。 宝钗见这会儿黛玉还跟春纤咬耳朵,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给莺儿使了个眼色。 不知道为什么,宝钗总觉得黛玉的这个丫头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诡异,那眼神还一直在她脖领处扫来扫去。 莺儿收到指示,转到春纤跟前,拉了拉春纤的衣袖,示意春纤跟她走。 春纤跟黛玉说了一声,便也跟莺儿走了。 等走出了屋子,莺儿才笑着来拉春纤的手,「这里不用咱们侍候,咱们也去用饭。」说完也不等春纤说什么,便拉着春纤去了下屋。 那会薛姨妈吩咐人准备小席面留宝黛二人用晚膳时,也让人给跟着宝黛二人过来的下人准备了饭食。 莺儿是宝钗的大丫头,自然有人将她的饭食送到屋里来。少时,小丫头不但将莺儿的份例饭送来,还将给春纤准备的份例饭也送来了。 跟莺儿的几近相同,都是大丫头的份例。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一回春纤如今的身份了。 她再一次升职了。 原因是雪雁不跟着黛玉回荣国府了,原本黛玉房里的那个大丫头名额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春纤头上。 成了大丫头,春纤那间名不正言不面的单身宿舍也住得了,份例伙食也都跟上去了。 虽然月钱仍就不多,但多多少少也算是弥补了中间商生意的损失。 丫头用饭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当值的时候,用饭速度一定要快。边吃边说,很容易吃到一半就得饿着肚子起身侍候主子。 此时饭菜一上桌,春纤和莺儿便安静的吃了起来。一时吃过饭,又漱了口,二人才慢悠悠的吃茶消食。 「妹妹今年多大了。」莺儿将一碟杏干往春纤面前推了推,笑着问她,「哪里人?」 「转年就十二了,家也是南边的。」春纤客气的捡了块杏干,没吃,而是先回了莺儿的话,「姐姐呢?」 「我是生家子,自小便侍候我们姑娘。只虚长了你二三岁。」笑了笑,莺儿步入正题,「我看你今日偷偷瞄了我们姑娘好几眼,可是我们姑娘有什么不妥?」 第154页 一听这话,春纤便惊了一下,心想古人可真够敏锐的。下次可不能再这样明目张胆的看人了。 不过今天也是因为屋子太小,侍候的人太少,再加上想的事情比较多,一时没注意才会没遮没拦,特别的显眼。 「是我们姑娘。」春纤面上不显,扬出和黛玉有的一拼的天真笑容,「我们姑娘可羡慕宝姑娘那一头好发了,每次见了都要说好久。我也瞧着好,又黑又亮,浓密厚实。不过我还发现宝姑娘生的可真白,那皮子白得都发光了。」春纤说这话时,还故意给莺儿露了露自己的胳膊。 春纤跟一般人比是白的,但跟宝钗比,就差了两个色号。 莺儿闻言笑笑,她其实早就发现黛玉每次见到宝钗时,视线就经常在宝钗的髮鬓上打转。只没想到…主子这样,身边的丫头也不逞多让。 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莺儿便知道怎么回宝钗了。不过既然说起这个,莺儿就和春纤就着如何养发,如何美白的话题说了一回。 从古至今,养发和美白的方法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只要坚持做了,总能有效果。两人互相交流了一回,便又说起了旁的。 春纤是特意花银子学过怎么梳头的,莺儿又是个手巧的。说到梳头这个话题后,春纤当即手把手教了莺儿一个京城最流行的髮鬓。 少时,见时辰差不多了,二人便整理了一回衣襟回了正房。 此时正房刚撤了暖锅,上了热炒,宝玉的奶娘李嬷嬷正劝着宝玉少饮酒呢。 「为了一杯酒就扫了您老的脸面,妈妈是白疼他一回了。」黛玉说完,就端起酒杯,递给李嬷嬷,「敬往事一杯酒,从此恩断义绝,不回头。」 春纤:你怕不是要上天? 第八十三章 李嬷嬷看着举到跟前的酒杯接也不是, 不接也不是。好半晌才哭笑不得的对黛玉道,「好林姐儿,真真是折煞我了。我是哪个檯面上的人, 不过是奶了哥儿一场, 尽些份内的心罢了。宝哥儿既不高兴我管,我便也不讨人嫌了。」 「嬷嬷这话好生煳涂。奶娘奶娘,怎么就成了外人?我对我奶娘就可好了。当初还在府里时,她老人家最爱打牌,我陪她玩了多少回呢, 可见我的心。」黛玉直接将酒杯塞到李嬷嬷手里, 然后摆正了脸色跟她讲道理。「我看您呀,就是没魄力。既捨不得他,便只能继续替他操这一份心了。 您老也别将自己当外人, 该说还是得说。他不听话, 您就告诉老太太, 太太去。一年小两年大, 总不能一直纵着他的性子胡来不是?实在不成,二舅舅今日不是在家吗, 打发个人给二舅舅捎个信。」 薛姨妈张了张嘴,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着黛玉在那里耍宝, 视线不由转向了宝钗。 她家宝钗自小就懂事, 很少有这样天真烂漫的时候。 头一回,薛姨妈开始反省自己,纵着儿子,却叫女儿懂事是不是做错了。 可转念又想,女儿早晚是要嫁出去的,一味的宠着纵着, 将来出了门子也非幸事。至于儿子…过几年成了家,也是就收心了。 宝钗也爱极了黛玉这副娇俏伶俐的模样,又羡慕,又喜欢,于是便放下筷子一脸笑的瞧黛玉在那里自说自话。 颇有趣味。 宝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不就是吃了两杯酒,怎么就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林妹妹为什么总是针对他? 那估计是记恨你当初差点将绛珠草浇涝之仇吧。春纤想,赶明儿自己也去给河里的芦苇浇水去,然后再看看那些芦苇成精了,会不会对她感激戴德,以身相许,以泪洗面。 在心里吐槽了一回,春纤脚步轻快的上前,「姑娘,李嬷嬷最是心疼自己的奶儿子了。到是你,才是那个外人呢。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回头她们娘俩个好了,你一片真心却全照进沟里,里外不是人了。我瞧着饭菜都要凉了,你就消消火,压压那路见不平,仗义直言的心,用膳吧。」 你个不大点的小人,说起道理还一套一套的。 「唉,我这都是为了谁呀。」黛玉闻言直接顺坡往下走,坐回餐桌前,还对着薛姨与宝钗长嘆了一口气,「我真是太难了。」 薛姨妈/宝钗:这个…真没看出来。 有黛玉打岔,李嬷嬷也不管宝玉吃酒了。可宝玉吃酒的那股兴头却消失的一干二净。 就着鸡皮酸笋汤气唿唿的吃了两小碗饭,然后坐在那里等慢条斯理吃饭的黛玉。 这个妹妹,真真叫人又爱又恨。 膳毕,丫头上了沏得极酽的茶来。春纤怕这茶下肚,黛玉晚上走了困,便悄悄吩咐人给黛玉上一碗微微有些茶味的水来。 见天色不早了,宝玉和黛玉便都起身告辞,薛姨妈问了一回跟来的婆子丫头可都在外面。就听说李嬷嬷回家换衣衫,其他婆子也不知道去哪了。留在这边院里的就只有三两个丫头。 外面的雪比初时大了许多,紫鹃派了个小丫头给黛玉送了伞和昭君帽来,这会正等在外面准备和黛玉一块回去。 另有袭人也派了人过来给宝玉送衣物,一时丫头给这兄妹二人穿搭上。黛玉还好说,春纤亲自动手给她穿戴。手轻手重了,她也不挑。时不时的还会像小奶猫似的在春纤的手落在眼前时做势咬一口。 见春纤吓得缩回手,便眉开眼笑,摇头晃脑,活泼又可爱。 第155页 到是宝玉,肚子里积了半肺叶的气,送东西的小丫头又不是贴身侍候的,斗笠一时戴不进去,便惹了宝玉斥责。 「罢罢,好蠢的东西,让我自己戴。」 「啧~」收拾好自己的黛玉拉着春纤的手,一脸欣慰,「在我身边时间长了,你倒是越发心灵手巧了。」 黛玉本来就敏感,之前还闹了那么一场,这会儿宝玉一脸不耐烦的说丫头,就叫黛玉多心了,以为宝玉在借着丫头骂她。 宝玉: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内味呢? 「扑哧。」宝钗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小兄妹折腾,听到黛玉这话,忍不住的笑喷出来。 这林丫头,怎么就这么贫呢。 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样的话都说得这么活泼灵动。 宝玉也不是蠢的,见宝钗笑出声,便知道黛玉这话不是他想多了。仔细想了一下黛玉这话以及自己之前做了什么,当即脸色都变了。 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这么勐烈不间断的人参攻击,宝玉被人参补大发了,直接恼了。恨恨的躲了躲脚,也不跟黛玉一起回荣庆堂了,直接自己走了。 薛姨妈本来还想打发两个媳妇跟着送他们兄妹离开,见宝玉走了,连忙唤人跟着去。「下着雪呢,慢着点,不妨再摔了。」 黛玉见真将宝玉惹毛了,朝春纤吐了吐舌头,又讪笑的跟薛姨妈与宝钗打了声招唿,也追着宝玉走了。 「我也没多过份,是吧?」回去的路上,黛玉还小声问春纤,「有本事就怼回来嘛,做什么说走就走。」 「你说的都对。」起风了,一说话就往肚子里灌风,春纤不叫黛玉多说,敷衍了两句,就催着她快些往回走。 肚子里灌了凉风,容易肚子疼。再喝点热水吧,还容易放屁。 噼里啪啦的,好不尴尬。 想到灌凉风的后果,黛玉也不说话了,直紧抿着唇,低着头跟着春纤一路往回赶。 回了荣庆堂,就听见宝玉在自己房间发脾气。黛玉懒得理他,朝宝玉的房间努了努嘴,「就知道跟丫头撒威风。」说完就带着春纤往小院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勐的站住脚,转头对春纤道,「你去看看,别叫宝玉做得太过份。」 到底是她将人惹炸毛的。 春纤本不愿意过去,见黛玉眼巴巴瞧过来,只得接过黛玉递过来的手炉,往宝玉的房间去了。 前儿黛玉跟春纤说,她最近每每看到宝玉就觉得心中委屈,眼眶发酸。她怀疑是去年这个时候入京受的委屈这会儿又发酵了出来。 黛玉这番话一说完,春纤就打了好几个冷颤。 一边嘴上无比肯定黛玉这种状态就是当初入府时被宝玉那一身大红和碧纱橱的经歷刺激的发酵反应,一边在心里担忧起林如海来了。 那位可千万别像原着一样撒手人寰呀。 原着中的黛玉那是动不动的就哭一场,心中感受到委屈了,那就更有理由哭了。可现在的黛玉…她能将人生生气哭,还美其名曰给自己讨公道。 也是没谁了。 「这是怎么了?」春纤自己掀了门帘走进宝玉的房间,正好见宝玉和晴雯正在吵嘴,一时愣住了。 都气到跟晴雯发火的地步了吗? 妹纸,你瞧瞧你都把老实人气成啥德行了。 心下在咆哮,在玩命唿唤黛玉的春纤一进来就得了宝玉,晴雯以及一屋子人的注意力。宝玉一看春纤就想到了黛玉,脸上更是青黑一片。 宝玉有些迁怒的问春纤:「你来做什么?」 「二爷在梨香院多吃了几杯酒,我们姑娘担心二爷头疼,明早上不了学,老太太和太太再担心。特意叫我过来跟袭人姐姐说一声,好歹弄碗醒酒汤吃。」春纤说话时看了一眼袭人,又转头对宝玉笑道,「到底是嫡嫡亲的兄妹,平日里拌个嘴,闹一场,到真格的时候还是旁人比不得的血脉亲人。」 「我说这人怎么一回来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原来是吃醉了酒,拿我撒酒疯呢。」晴雯在一旁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了一句,扭着腰进了里间。 袭人见晴雯这样,只摇了摇头,转头吩咐屋里的小丫头去灶上要碗醒酒汤,事毕才笑着对春纤道:「好妹妹,多谢你跑这一趟。也替我们二爷谢谢林姑娘惦记。」 「都是自家兄妹,我们姑娘再不计较这些的。」说完,见宝玉半天也不说话,春纤也没再多嘴多舌,只道了声晚,便退了出去。 回了小院,将宝玉房里的事跟黛玉说了一回,因觉得这事算过了,主僕几人谁也没放在心上。 因今日不是春纤值夜,给黛玉松了头髮,她便回房休息了。回到房间,春纤喝了一碗药膳汤,又坐在床边泡了一回热水脚,这才歇下不提。 来这的前那两年遭了不少罪,春纤有能力后自己去外面的药铺看过老郎中。那老郎中听说春纤怕之前的事将来落了病根,还笑春纤人不大,想的到长远。 给开了药膳汤的方子后,春纤又按着方子抓了药以及其他材料,回家煮了整整三十碗的量,全都放在交易平台里,每天晚上喝一碗。 泡脚的热水里更是放了用纱布装的药材包,每晚泡上半个时辰,舒筋解疲,养身健体。 哪怕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也要对自己更好些。 翌日,简单的洗漱一回,吃了一个鸡蛋,一杯加了杏仁红枣等物煮出来的牛奶后,春纤又吃了半个苹果清口后便去上工了。 第156页 还没到小院,春纤便听说昨夜宝玉房里又闹了一阵。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到底没出什么事。 「……也不知怎的一点就炸了,差点因着一杯茶就撵了茜雪出去。后来还是袭人将人劝了下来。茜雪委屈的哭了大半夜。今早一起来,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说话的小丫头撇了撇嘴,对宝玉拿丫头撒酒疯的事很是不满。 春纤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言以对。 其实也不算是单纯的撒酒疯,还有被黛玉怼出来的火气呢。 虽然觉得这事原着中就有发生,但黛玉横插了一槓子进来,凭白无故惹了一身腥。 别了那丫头,春纤接着往小跑走。只刚进了小院,就看到紫鹃抱着个小包袱往外走。不禁问道,「姐姐去哪?」 这个时辰不侍候黛玉起床,却要往外走,也怪不得春纤好奇。 「还不是小丫头多嘴,在廊下闲聊叫姑娘知道了宝玉昨夜发落茜雪的事儿。」紫鹃回身朝屋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这是给茜雪那丫头的,顺便去跟老太太请个假,今儿就不过去请安了。」 何止是不过去请安,黛玉正气得叫人收拾东西回家呢。 说宝玉发落茜雪就是给她看呢,这是硬生生一巴掌打她脸上了。她不回家还赖在这里做什么,等着被人扫地出去吗? 春纤:妹纸,你差不多点就行了,你这样叫我想起了倒打一耙的史湘云。 说起史湘云,春纤到又想起件事来,「快别折腾了,听人说东府的尤大奶奶和小蓉大奶奶昨儿来府里请府上这一大家子去那边赏梅呢。听说昨儿下晌,宝玉还跟老太太说要接了史大姑娘来府里小住一阵子。」 「云儿要来了?」黛玉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一脸疑问的问春纤,「什么时候的事?」 「午膳前就应该能到了。」上前拉着黛玉坐回梳妆檯前,春纤一边给黛玉梳头,一边说这个史湘云,「那丫头精着呢,别着了她的道。」 「我早就发现你不喜欢她,到底是因着什么事你也不说。」黛玉对史湘云的印象其实挺好的。 觉得她开朗大气,玩的开。 而且史湘云的身世也叫黛玉同情之余,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我不过白嘱咐你一句,是好是歹自己慢慢品吧。」有些事情还没发生,还有事情虽然已经发生了,但春纤却不想落井下石的说太多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的不是。 梳了一个改良过的可爱乖巧垂挂髻,中间系了一条和黛玉身上衣裙同色的青绿髮带。系好后,长长的髮带垂在脑后。 左边的发挂上戴了一只小巧可爱的珍珠蝴蝶,右边则插了一只粉蓝色的宫花。 这宫花正是昨日薛家送来的其中一只。 收拾妥当后,又按着黛玉往日的习惯,将她从不离身的那只白珠簪子插在发里。 因让紫鹃去请了假,黛玉也不用去给贾母请安。不请安,早膳就得自己解决。 歪头想了一会儿,黛玉点了一碗鸡汤面,一碟素菜小饺,几样小菜。便叫丫头拿了银子去灶上点餐。 「那丫头受委屈了,你亲自去看看她,别叫她心里积了怨。」紫鹃还没到贾母的暖阁呢,贾母就听说了昨日宝玉和黛玉那点小闹腾。笑骂了一句,又叫鸳鸯拿两荷包赏茜雪。 鸳鸯笑道:「做奴才的受些委屈,原也不打紧。便是老太太不说,茜雪也生不了那等心思。」 「到底是贴身侍候宝玉的,为了这点子小事打发出去也不像话。」贾母说了一半,就将这话咽了下去,「这对小冤家,就没个让人省心的。」 鸳鸯一边给贾母穿鞋,一边抬头:「宝二爷才多大,林姑娘比宝二爷还小了一岁。正是半大孩子最折腾人的时候。乡下还有七.八岁讨狗嫌的说法呢。咱们家这俩儿,就已经不错了。」 「所以我才随他们闹去,左不过就这两年的轻省日子可过了。」穿好鞋,走下床,贾母一边洗漱,一边想着心事。等紫鹃过来请假的时候,贾母也不以为意,还直接叫丫头传话免了姑娘们今早的请安。 「打发人去史家将湘云那丫头接来,明儿一起去东府热闹一天。」贾母想起昨日宝玉的话,连忙吩咐人去办。 「好叫老太太知道,天一亮就派了马车去接,这会儿许是已经往回来了。」 第八十四章 史湘云来的很快, 堪堪巳时三刻就到了。风风火火,高声谈笑的性子,隔着老远都能知道这位来了。 一众丫头僕妇看着史湘云脚下生风的进了荣庆堂, 便开始奔走相告。 昨天下了一夜的雪,屋外尤其寒冷。老太太怕冻到姑娘们, 又想着往后越来越冷,直接叫府中的女先生停了课,说是既不考状元, 很不必这般拘着她们姐妹,明年开春了再进学也不迟。 就这样,早上起不来的宝玉没人唤他起床了,人家就继续睡。三春听了消息,便高高兴兴的凑一块用了早膳后,留在抱厦那里打发时间。而在自己屋里独自吃了早膳的黛玉, 还在炕上赖着呢, 就又得了贾母的『特赦令』。这下直接高兴的在炕上滚来滚去, 将春纤早起才梳好的头髮都弄乱了。 「春纤,我们养点什么吧。」趴在炕上, 双手支着下巴,黛玉晃着小脚丫跟春纤商量。 春纤将一把毛栗子放到碳盘里小火烤着,听了这话想了想,逗闷子的来了一句,「养猪吧。正好过年吃肉。」 第157页 哎呀,想吃血肠和毛血旺了。 血肠, 酸菜,再加点五花肉顿上一锅,冬天热唿唿的吃上一碗, 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至于毛血旺,那就更不用说了。 唉,以前不觉得有多好吃的东西,怎么现在吃不着了,反而觉得美味的不得了呢。 唉,由奢而俭真特么难吶。 「哼,才不要呢。」黛玉歪头想了想,「咱们养鱼吧。」 说完,黛玉便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极好。她正嫌屋子干,养点鱼,屋里还能湿润些。 「行叭,回头林管家来了,叫他给你弄些鱼苗来。」春纤摇了摇头,坐在炕的另一头怀念了一回旧时光,「要是有玻璃的鱼缸就好了,那个养鱼才,」正宗。 『正宗』这二字,春纤没说出来。因为在她看来,或是在她的固有印象里,从小到大养鱼都用玻璃鱼缸是一种极普遍的事,可在古代这种玻璃器皿使用率并不普及的时代,用玻璃鱼缸养鱼,太奢侈了。 「你见过玻璃鱼缸?」一听这话,黛玉就忍不住好奇的问春纤。 「这就是见识的力量。」扬了扬小脑袋,春纤一脸高深莫测和大度。 不是姐说呀,这话也就是问姐了,换个现代人你问问,人家还不得说你是不是有病呀? 谁让在现代,各种材质的鱼缸中,玻璃鱼缸最便宜也最常见呢。也许这话在现代人听来就像是在问人家『你吃饭用碗吗?』 又被春纤暗示了一回土包子的黛玉在炕上爬呀爬,爬到春纤跟前,用力的在她腿上掐了一下,然后迅速一个翻滚,又滚到炕的另一边。心满意足的回头看疼得呲牙咧嘴的春纤一眼,心情美美的唤来紫鹃一会儿回一趟林府。找一个好看一点的鱼浅,再叫林管事给她弄些好看又好养活的鱼来。 鱼浅,是那种整体不大,看起来也不蠢笨沉重,易出搬动的矮小鱼缸。这种鱼缸是最适合入在屋里养鱼的。 精緻好看,又不笨拙。 「林姑娘大安,史大姑娘来了,老太太叫姑娘们过去呢。」荣庆堂那边一个跑腿的三等丫头被放进了屋子,一进来就笑嘻嘻的对赖在炕上的黛玉说道。 「这么快?」刷的从炕上坐起,黛玉一边穿鞋下炕一边催春纤给她梳头。 身上的衣服也因为在炕上滚来滚去出了不少褶子,紫鹃见了,连忙又拿了套衣裙给她换上。 手忙脚乱收拾完,黛玉提着裙子就往外跑。春纤不愿意离开暖屋子和总是诱惑她的大火炕,到底是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我来了许久,也不见你来,以为林姐姐还在生我的气呢。」荣庆堂的花厅里,史湘云站在中间正说着热闹,听见丫头们小声说林姑娘来的话,转头就看见『姗姗来迟』的黛玉,当即一副『有口无心』的抱怨了一回。 「再没有那样的事。」黛玉见众人都到齐了,也知道自己来晚了,笑道,「都是自家姐妹,谁还能那般较真。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 不妨告诉你,我小气起来时都不是人了。 上次史湘云来,没住在贾母这边而是跟黛玉住了小院,转天就弄坏了林如海随信捎来的两样小摆件。 黛玉虽然有些心疼,却也没放在心上。不想史湘云这回提起来,到觉得她小心太过。 寄人离下的人就是这样小心翼翼。 唉~ 春纤一见黛玉这般,就知道她那敏感的神经又在史湘云这里摆工了。 平时挺聪明一小孩,怎么就灯下黑了呢。 其实原因是什么,春纤也能想到。只是正是因为这般,她才越发的不喜欢史湘云。 每每来了荣国府就说她如何如何可怜,叔叔婶婶带她如何如何冷漠严苛,她每日不得闲,成天做针线云云。 黛玉是个心软的娃,还有着一段在极度灰暗,落差极大的碧纱橱寄人离下的生活经验,直接叫黛玉感同身受。心忖,她只娘没了,就过得那么不容易了,云丫头那么小就父母全无,岂不是更不容易。于是对史湘云同情的不要不要的。 要春纤说,这姑娘就是个会卖惨的。 悲惨人生,坚强乐观。 多好的人设呢。 有些事,有些亏只有自己经歷了才会在下一次遇到的时候避开。春纤心忖这个史湘云再有心机手段,能给黛玉造成的实质伤害也不会太大。既如此,这个学费交的也算物美价廉。 不但如此,事后她还可以拿此事好好的揭一回黛玉的短。叫她总说自己只比蠢货聪明一点。 哼~ 一屋子的人,除了贾母与邢王两位夫人,其他人的年纪都不大。 李纨扫了一眼姐妹跟前上窜下跳的宝玉,一时间又想到了被她拘在屋子里读书的兰哥儿。 从她立志守节的那天开始,兰哥儿就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指望。她不敢有丝毫放纵他玩乐的心思。 扭头看一眼立在老太太下首,侍候老太太吃茶点的凤姐儿。李纨不禁回想当年她新婚入府时的情景。 若不是成了寡妇,这个家也轮到现在的琏二.奶奶吆五喝六,发号司令。想到自己那位好婆婆,再想想现在还看不清现实的凤姐儿,李纨心里冷笑,用这种隐隐的,还未发生的事来变相满足自己生活中的各种不如意造成的忿恨心思。 这种心情就是那种『我就眼睁睁的看你往坑里跳,看着你倒霉,看着你摔断腿』的兴灾乐祸。 第158页 等你过得不好了,我就满足的超度了。 收回落在凤姐身上的视线,李纨转头看宝玉,眼底闪过一抹光。 赵姨娘想要的,她未必不想要。 谁还没点私心呢。 之所以不动,不过是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那一刻罢了。不过赵姨娘那里最近还是得再加把火才行。 荣国府的姑娘小爷今儿都没上课,此刻齐聚荣庆堂表演一出彩衣娱亲给贾母看,倒也算是件正经事。 少时,用过了午膳,姑娘们又带着赶都赶不走的宝玉一起去了梨香院探宝钗的病。 薛姨妈一见来了这么多人,又连忙唤人备最好的茶,上最好的茶点。随即又一连声的叫人备席面,晚上带着宝玉和姑娘们一块用晚膳。 「多谢姨妈赐饭,出来前老太太还叫我们晚膳陪她用呢。」探春虽不年长,却是三姐里的发言人,听到薛姨妈的吩咐,连忙说道,「老太太还说,看看宝丫头如何了,要是大好了,晚上一块来。大家一起。人多用饭,吃的也香甜。」 「多谢老太太惦记着她。昨儿就见好了,一整夜都不见咳喘。今天到现在也不见咳声,想来是大好了。她也念着老太太呢,早起就要给老太太请安去,还是我按了下来。叫再养一天,明儿就随她出门玩去,可巧你们今儿就来了。」 薛姨妈笑容满脸,看着就是个和气人。此时说了一通话,还不忘叫姑娘们吃茶,叫小丫头再送些鲜新果子来。 史湘云坐在姐妹中间,看一眼薛姨妈,眼里有说不出来的孺慕。 是不是又在心里想『但凡 』了? 黛玉拿了个桔子,习惯性的往身后一丢。被黛玉投餵的春纤视线从史湘云身上扫过时,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她那个经典的『但凡』。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 很少有人能够把握好羡慕的尺度,一个不好,就成了嫉妒。 黛玉与史湘云身世相同,命运却不同,谁又能说得清楚年少的史湘云不是嫉妒黛玉呢。 说起来这姑娘也只是七岁的小孩,有些心眼,叫自己活得更好,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只是总踩着别人那就不太好了。 摇了摇头,春纤决定这几天还是少出门的好。不然本就喜欢脑补的她一定能登基脑补帝。 众人在梨香院里正说话呢,英莲带着一个婆子一个小丫头从临街的角门走了进来。 那门虽是荣国府的角门,但却是薛家通向外面一惯用的门。此时英莲带着人来探病,走的自然也是这个门。 进了屋子,给薛姨妈行了一个晚辈礼,又给屋里的姑娘小爷们行了个同辈礼。虽然众人都知道这位原是薛家买过的丫头,但人家现在归家了,不说是甄家旁系的宗人,便是薛蟠未过门平妻,他们也不能坐着受了这个礼。于是纷纷起身还了礼,这才復又坐下。 等众人都落坐了,英莲这才轻声细语温柔的说道,「听大爷说姑娘病了,心里惦记的紧……知道家里什么都不缺,便做了两样点心,给姑娘吃个新鲜。」 「难为你有这个心,同喜。」薛姨妈唤了丫头将装点心的食篮接过来,又态度比之前微微冷淡了三分的问候英莲的母亲,「家里都好?你妈也还好?」 「都好。多亏奶奶慈悲,大爷照扶,我们娘俩不用回南,也能在京都安定下来。」 封氏跟她闺女说,坏人她来做,好人由着英莲来就行。毕竟将来英莲是要嫁进来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好现在就撕破脸。 而叫英莲时常上门请安问候探病,也是封氏的一点小心思。她想让英莲在那一房进门前,多在薛姨妈这边刷刷好感。 所以哪怕薛姨妈等人对封氏极是看不惯,但对英莲的印象却还都不错。 宝玉就是个人来疯的性子,以前他就听说过英莲,也巴巴的跑到梨香院见过本人。这会儿再看到英莲,宝玉那看到美人,不,是看到年轻女人就迈不动步的毛病又犯了。 歪着头,背着一只手,围着地中间的英莲转了两圈,那副德行,别说春纤了,就是黛玉宝钗等人看了都替他臊的慌。 越看越猥琐,这还没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英莲被宝玉看得双颊范红,可怜巴巴的看薛姨妈。 她见过这样的人。 这种人都被统称为登徒子。 若以前薛姨妈还觉得宝玉年小,没多少男女大防,但今儿这一幕,就着实扎心了。 再怎么瞧不上英莲,那也是她薛家未过门的媳妇。做为表弟,这么看你表嫂,你就没觉得于理不合吗? 「昨儿下了一夜的雪,我便想着园子里的景色一定很美。正巧云丫头来了,咱们一道瞧瞧去。」顿了顿,宝钗为难的看向薛姨妈:「英莲难得来一回,妈?」 薛姨妈一听宝钗这么说,连忙接道:「你们自去玩去,叫英莲留下陪我说说话,我也正好有话要嘱咐她。」 「那赶情好。刚在老太太那,老太太还说明儿要去东府赏梅呢。」史湘云仿佛什么都没看出来一般,上前一步,笑着拍手。 其他姑娘听了宝钗的话,也都站了起来,准备去花园走走,宝玉看看姐妹们,再看看被他看得又羞又窘的英莲,最后带着一点点英莲不能同去的遗憾跟着姐妹们走了。 只这样一来,又叫薛姨妈心里犯了膈应。 第159页 荣府花园逛起来没多大会儿就走完了,可打扫起来却能累断老腰。 隆冬时节故地重游,春纤突然有种衣锦还乡之感。 犹记去年此时,她还是个粗使丫头。不过一年光景,她就熬成了大丫头,升迁速度堪比做火箭。 「真是棒棒哒!」给自己点了个贊后,春纤便叫一块跟着出来的小丫头回小院给紫鹃报个信。 这么冷的天跑园子里闲逛,容易受寒。给紫鹃报个信,小院那边就会将姜汤等物都安排上。 荣国府的花园里也有几株梅树,但和宁国府那边的一小片梅林相比,都不值得一提。冬天也没甚好玩的,姑娘小爷们转了两圈,便齐齐回了荣庆堂。 老太太午歇已经起来了,一行人便都凑到老太太跟前说话解闷去了。 这一天都是春纤跟进跟出,等到晚膳后,春纤看着史湘云又跟着黛玉回了小院,便小声跟紫鹃说她鼻子有些不透气。 鼻子不透气,那是风寒的前兆。紫鹃一听这话,哪还敢叫她近身侍候。于是二话不说,便又接了今晚的值夜,放春纤回房休息去了。 昨夜喝的药膳汤,今夜春纤便喝了碗冰糖百合银耳燕窝羹养身。 躺在床上,春纤还忆苦思甜了一回。 如果说春纤这会儿是忆苦思甜,那林如海一行人是真的吃了大苦头了。 他们一行怎么说也是奉旨审计,对外也可以称上一句钦差大人。但却偏偏遇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匪。 就算土匪们脑子有坑,还装了整条黄河水也不可能打劫钦差行架,可人家就是打劫了不说,还一个个都动了杀心。 那些人先是在一条夹道处设了埋伏,待林如海等人的马车一进入夹道,便先射了一轮箭。所有箭都先设向了马车后面正中间的车板上。 那位置正是马车最中心的位置,也是这些坐马车赶路的大人们坐得最多的位置。 乐清晟如此,林如海也是如此。但相较于其他人一箭毙命或是一箭射成了重伤,乐清晟就福气浓重的只伤了肩膀。 而林如海比乐清晟还要幸运,因当初布置马车的时候,春纤和黛玉为了叫林如海坐得舒服些,特意在马车后壁那里加了一张渔网,里面放了两个小薄被。 被袭击的时候,一个薄被盖在林如海的腿上,另一个仍然立在渔网里。 而当时的林如海也没有危襟正坐,他半歪着身子看黛玉着人送来的新书。 虽然林如海一直在赶路,但路线却是早就定好的,所以林如海每到一个地方就叫人给黛玉送信和一些土仪。黛玉收到信,转天就会将回信和她给林如海准备的新书,家常衣衫,新得的茶叶等等零零碎碎的东西让人沿路送过去。 这会儿,喝着黛玉送来的茶叶沏的茶,再歪在改良后的坐椅上看着黛玉送的新书,林如海的旅途当真舒服。 薄被被利箭刺穿的时候,林如海看着那箭头还愣了半响,然后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色陡然大变的同时,也听到了外面护卫惊慌失措的尖叫嘶吼声。 这就…遇袭了? 侧耳倾听了一回马车外的声音,林如海再转头看一眼泛着蓝光的箭头,想了想,拿出帕子盖在那箭头上,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捏着那箭头将整支箭又往马车里拽了拽。 随后坐起身,用那支箭的箭头划破腋下官服,之后夹着那支箭坐在马车里不说,林如海担心还有人射暗箭,还将腿上的薄被叠巴叠巴又塞回了渔网里…… 若那支箭有思想,怕是也要被林如海这骚操作整懵逼了。 泥妹呀,这还是后驱动哒? 第八十五章 外面的打斗持续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也足够林如海后怕的了。 坐在马车里,低头看着夹在腋下的箭头,林如海寒毛都竖了起来。这要是不是贪图舒服歪了一会儿…他家黛玉怕是又要守孝了。 打了个寒颤, 林如海又看了一眼手边的书和不远处的茶杯,眼珠子转了转,一脸的感慨。 好茶,好书。 少时,打斗声终于停止了。林如海听了听动静, 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哪一方人马占了上峰, 因此也不敢发出声音吸引关注, 只安静的坐在马车里等着最后的结果。 「林大人, 是否安好?」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 林如海差一点就要老泪纵横了。做了一个深唿吸, 林如海迅速拿起一旁的书, 摆了一个危襟正坐, 单手持书的姿势后才出声道,「谁在外面?」 刚刚他还想, 如果进来的是歹徒, 他就头一垂, 先装个假死再说。如果进来的是随行的侍卫, 那…头不能断,身也不想留, 面子更是不能丢。 为了自己的面子, 林如海也是蛮拼的啦。 「下官张亮,多有冒犯,要呃,」侍卫统领一听这话, 便掀开了门帘,然而口中的话却被眼前的一切打断了。 瞬间一片空白。 顺着侍卫统领的视线往马车里看。 只见一身官服的林如海正坐于马车内,一手拿着个精緻的小茶杯,一手持书平举在眼睛不远处,那副样子本没什么出奇的。让侍卫统领呆愣住的是林如海腋下还夹了只泛着蓝光的箭…… 诡异至极。 他们一行十数辆马车,袭击开始后除了不断的打斗声,就是各种尖叫呻吟唿痛声。 第160页 一场守卫战结束,几个侍卫统领一边统计战损,一边统计伤亡不说,还要不断的对马车里的诸位钦差大人进行救治问候。 受伤的被扶下马车,已经殉国毙命的也被人从马车里抬了出来。轮到林如海了,因林如海的这辆马车一直没有声音出发来,众人便以为不是已经殉国了,就是已经晕过去了。哪想到这位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淡定的喝茶看书。 真乃,真乃,天下读书人的楷模。 视线落在那泛着蓝光的箭头上,侍卫统领愣怔了片刻便回过神来。一边上马车,一边小声叮嘱林如海千万别动。 「林大人,箭头上淬了毒,下官帮您把箭头去了,您再起身。」 「也好。」林如海微微颔首,对着那侍卫统领浅笑道,「劳烦了。」一派云淡风轻。 其实所有的淡定都是装出来的,不过看到掀开马车帘的是一路护送他们的侍卫统领中的一个,林如海将那颗惊慌的心全都放回肚子里倒是真的。 「不敢,不敢。」见林如海这般客气,那侍卫统领有些惶恐。 说话间,那箭头就被侍卫统领随身携带的匕首给砍了下来。随着箭头被砍断,那支插入马车里的箭也被折断了。 林如海看一眼身上的官服,轻嘆了口气,便步下了马车。等林如海离开后,侍卫统领才弄明白林如海为什么没受伤。 马车后壁板上挂着个渔网,渔网里两条颜色相近的薄被正好阻了利箭的去势。 见此,侍卫统领下意识的打量林如海这辆马车,然后下一刻就被马车里的舒适度惊艷到了。 想到一路上其他大人面露苦色,只这位林大人始终一脸淡然,就突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辣么大呢。 马车外的那场撕杀,异常惨烈。林如海带来的几个下人,只剩下一个躲在马车底下的小厮,以及在后面一辆装行李的马车上赶马车的长随,做针线的婆子活着,其他的都死了。 那婆子坐的是装行李的马车,虽然也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但马车后面捆了好几箱行李,一般的箭根本就刺不穿箱子。再看那马车的规置,人家也就没跟这马车较真,直接略了过去。 官员乘坐的马车走在队伍最前面,而行李的马车则走在队伍最后,当时乱成一片,长随也不敢乱跑,只躲在不大的马车里。这会儿一切落幕了,长随留了吓破胆的婆子照看行李,跑到林如海这边。而跟车的小厮从马车底下爬了出来。 林如海见那小厮吓得不轻,留他守着马车,便带着长随去查看其他官员的情况。 这一次的伤亡实在太重了,活着的侍卫们一个个都垂着头,哭丧着脸。和这些侍卫一样担心追责的林如海,突然发现他们此行里,官阶比他高的人还完好无损的活着一个。 太好了,这种时候就无需他出头给当今上摺子了。 「本官已派人就近求援,只是,」户部左侍郎见林如海过来,一边将自己的安置说了,一边又觉得远水解不了近渴。 「事发突然,也是人力所不及。」林如海朝京城的方向抱了抱拳,「学来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等今日即侥倖不死,日后也定要忠心报国,不计得失。」 户部的左侍郎一坐马车就晕车,人家就坐一回马车,骑一段马,没想到却因此躲过了一劫。 袭击发生时,这位左侍郎正叫随从停了马车,准备下马车骑一会儿子马。 弯腰向前刚掀开马车帘,那支箭就嗖的一声刺进了马车里,当时那支箭距离这位左侍郎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林大人所言及是。」左侍郎也学着林如海的样子朝京城方向抱了抱拳头,表了一回忠心,便带着林如海处理善后了。 不管如何,至少现在他们还都活着。 他们虽然是钦差,却没得当今厚爱,在队伍里派太医跟随。好在出京没多久,队伍里有几位大臣水土不服,又怕耽误行程,便在当地请了位郎中跟着队伍一路辗转。 那位郎中坐的马车跟林家装行李的马车差不多,因此也是有惊无险的躲过去了。不过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哪怕他们队伍里有郎中,郎中也没办法立时配出箭头上的解药。 箭头上的蓝,正是淬了毒的标识。郎中一见那箭头,整个人都不好了。 世上毒物千千万,同样的成份稍微调整一下比例,都需要不同的解药来解。 死掉的那些人,也不用郎中发愁,他愁的正是那些半死不活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伤患还没等到郎中的医治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场面悲壮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轮到乐清晟的时候,郎中看着乐清晟的伤差点再次暴躁起来。 也不知道要说乐清晟幸运,还是要说他倒霉了。 乐清晟中的那支箭竟然是没毒的。也不能说没毒,只能说通过箭头上的颜色和乐清晟留出来的血的色泽看,这支箭在淬毒时,被偷功减料了。 幸运的是,乐清晟不会被毒.死了。但倒霉的是他的那支箭伤了肩膀下方的一块骨头。 骨头被箭刺了个粉碎。 在现代,粉碎性骨折都有一定概率需要截肢治疗,在这种医疗落后的时空和条件下,乐清晟都没办法学一回关老爷刮骨疗伤,就得先来一场以保命为主的截肢。 第161页 此时此刻,乐清晟都恨不得自己现在就疼晕过去,也好比生生看着自已的胳膊,做这种决择。 林如海看一眼乐清晟的右手及手臂,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心忖没了右手,以后写字吃饭都是问题,仕途怕是也会受影响。 抬头再看一眼疼得满脸是汗的乐清晟,林如海长嘆一口气。 你要是对你闺女好一点,你闺女能不回家,能不给你也收拾辆舒服马车吗? …… 钦差还在路上经受着各种考验,这边还没收到任何消息的京城仍旧是鼓舞昇平,人间盛世。 早起一个鸡蛋,一碗加了果干的热□□,春纤便出门上工了。 到小院时,史湘云和黛玉还没起。天也还没亮,春纤没着急进屋子,便和其他丫头一道呆在了小院的凉亭里。 春纤见已经有烤熟的红薯了,嘴馋的掰了一块吃了。 「姐姐也尝尝这个,姑娘赏的葡萄干和红枣,我娘和了面蒸了一屉馒头。」一个小丫头将一个小巧不大,烤的两面金黄的馒头递给春纤。 自打去年黛玉搬到小院来,一个冬天下来给这些小丫头们养成了不少习惯。 红薯,馒头,毛栗子,花生……但凡能放到碳盘里烤的,就没有她们没吃过的。 一边取暖,一边吃点烤出来的小零嘴,那日子别提多幸福了。旁的不提,只说黛玉院子里的丫头,普遍都比府里其他地方的丫头丰腴些。 当然了,因为院子里总吃东西,招老鼠的概率也比其他地方大得多。 就像黛玉想养鱼一样,院里的小丫头还想养只猫呢。 春纤接过烤馒头,先掰了半块自己吃,另半块馒头又递了回去。吃着林如海从新疆那边捎回来的葡萄干和红枣,春纤坐在相对暖和的凉亭里,与小丫头们说起了地域差别。 「我听说,天山北麓那边,卯时左右天就亮了,而过了戌时天才会黑……」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那边看看了。「要是林大人当初带着姑娘一块,咱们也能去天山转转了。」 上辈子去那边是跟着旅行团去的,走马观花也没玩好。那时还想等过几年来一场自□□…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她倒是游远了。 春纤说了一大堆,小丫头们去只记住那句『戌时天才会黑』了。刚有小丫头张嘴问天黑的那么晚,人们都几点就寝时,紫鹃打开堂屋的门,朝外面喊了一声,「姑娘起了。」 于是这话题就此打住,春纤带着几个小丫头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史湘云是个能闹腾的,和黛玉并排坐在那里梳头身上动来动去,手上也没个消停。 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 「这花到是精巧,也是林姑父给姐姐准备的吗?」 「你到是眼尖,那是前儿姨妈叫人送来的。」 是眼尖那么多东西里独独挑出来不是林如海送的东西,还是一眼瞧出这宫花精巧来,黛玉没说得太透,春纤也没听出来是哪个意思,不过这话是对着史湘云说的,就看史湘云怎么想了。 「姨妈怎么好端端的给姐姐送花?」拿着宫花,歪着头看一旁的黛玉,脸上全是纯然的好奇。 「姨妈疼我呗。」黛玉吐了吐小舌头,脸上也露出一抹天真,「我得了两支,分你一支。」 闻言,史湘云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微暗,却仍就笑得欢喜,「那我就要这支了。」举了举手,告诉黛玉她的选择。 少时,二人收拾妥当,便牵着手去给老太太请安。 因今儿要去宁国府赏梅,有这事沟着,宝玉也没赖床,早起没耽误时辰的用了早膳。 膳毕,众人刚端起茶,宁国府的珍大奶奶尤氏便携了她的继子媳妇小蓉大奶奶秦氏可卿来了荣国府。 一番客套懒得赘叙,说话间便有下人套了马车送贾母等人去了对面。 到了宁府,尤氏与秦氏先引着众人逛了一回他们家的会芳园,看着那一片梅林疏密有致的开着梅花,众人都不禁心中喜欢。 贾母等人逛了一会儿就先离开了,宝玉和黛玉以及几个姑娘们却留在这里准备采几枝梅花拿回去插瓶。 黛玉折了一支,又帮着『审美不好』的春纤折了一支。然后才跟着姐妹们一起去会芳园的小戏楼听戏去。 听戏吃茶,到点用席面,吃完了席,再听会戏就可以告辞回家了。都是一个套路,没什么新奇的。 到是吃过席,宝玉一时睏倦难忍,欲要午歇。贾母见了,原是想叫人送宝玉回家睡去,但宝玉虽困却捨不得这里的热闹,不肯走。 秦氏见此,又见婆婆没注意到这里,便上前笑着接过这侍候这祖宗午睡的活,领着宝玉下去休息了。 春纤站在黛玉身后,见黛玉和其他姑娘都看戏看得聚精会神,便耸了耸肩,也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戏。 话说宝玉过年才九岁吧? 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春纤悄悄的竖起一只大拇指。 可把你牛逼坏了~ 春纤觉得宝玉这场成人教学不是在现实里发生的,巴巴的凑上去,也看不着热闹,所以也懒得费心思。 今儿宁国府请的戏班子是打南边过来的,唱的是地道的崑曲。听尤氏说,京都里好多贵人家都请了他们,一直到过了二月二都已经排满了的。费了些心思才请了来,不看太可惜了。 第162页 正看得来劲,林之孝家的却让个小丫头将她叫出去。 恋恋不捨的看了一眼戏台子,春纤小声与黛玉言语了一声,便出去了。刚到外面,林之孝家的一见春纤出来,上前一步拉着春纤的胳膊就将人拽到了远离戏楼的某处墙根下,「好姑娘,出大事了。」 春纤眨巴几下眼睛,有些纳闷,「天塌了?」 「虽不中,也不远了。你姐姐从江南回来了,你家去一趟,要紧,要紧。」林之孝家的说完,又左右看了看,这才一脸凝重的走了。 听说小红从江南回来了,春纤才感觉到一丝紧迫。 看来是江南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心里想着叫林之孝家的这么火急火撩的事,除了覆巢之下无完卵,牵一髮而动而身的林如海外,就是林茗了。 林如海虽然还是江南的巡盐御史,但这会儿还在天山脚下买葡萄干呢。而林茗到是在南边的书院读书。 想到林如海的时候,春纤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有人干了坏事要推到林如海身上。 但转念一想,从林如海平日教导黛玉时说的话上看,就知道这位是个官场老油条,官场上的那些事他又怎么可能没防备。 如果是林茗…那林之孝家的反应就差了一点意思。 回身看了一眼戏楼的方向,因已经跟黛玉说过了,春纤便想着宜早不宜迟直接去林之孝家的见小红。 哪想她往日来宁国府来的少,转了几个弯就迷了路。边走边张望,却是满心疑惑。 这么热闹的一天,怎么这附近连个人影都没呢。 又往前走了几步,春纤隐约看到前面有个丫头打扮的姑娘守在一座小楼下。心里一喜,抬脚就往那边去。不曾想刚走了三五岁,身后就有一双手搭在了她肩上。 那双手很大,手掌落在肩上时,将春纤的整个肩头都包住了。带着酒气的唿吸落在耳侧,春纤本能就是一惊。然后反应比脑子快的直接从交易平台里弄出一块大石头回身砸去…… 第八十六章 一石头砸下去, 鲜血迸裂而出,春纤站在石头后,褙子和裙子上都不免沾了血。 这活有阵子没干了, 手都生了。 春纤一脸惋惜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裙, 这才低下头在血肉模煳中辨别被砸晕的人是谁, 这一看,春纤直接吓了一跳。 怎么是…贾珍! 春纤不确定刚刚贾珍有没有看到她的脸, 现在知道被她砸的人是贾珍后,是真有些束手束脚了。 这跟以前那些被她砸了的人还不一样, 以前她是过江龙, 砸完就跑。如今她算是半个坐地户,跑吧, 又有些捨不得现在的安稳日子。可不跑…等着被私刑摁死吗? 看看贾珍还在起伏的胸口, 春纤一时恶从胆边起的想要再给他补一下。可多年的教育又让她迟疑了。 特权和金手指都不是人们明正言顺抹杀生命的理由。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能决定人生死的只有法律和公正。 她到底没办法像别的穿越同仁那样心安理得的草菅人命。 可贾珍若是看到了她的脸, 不弄死他,醒来报復她怎么办?要不一做二不休的往贾珍眼睛里吹点辣椒面让他瞎几天? 但那好像更缺德了耶。 哎呦,这可肿么办吶。 急得不要不要的春纤,一边东张西望, 一边围着贾珍转圈圈, 脑子在想着如何善后的同时, 竟然还记得给自己换身衣裙。 下面仍旧是一条白棉绫的裙子, 上面的褙子也仍旧是绿缎子掐牙的式样。 可以说, 现在身上这一身,和刚刚那一身乍然看去是一样的,但若仔细瞧了,却并非同一身。 不是春纤不想换个旁的颜色样式的衣服, 而是她今天这一身,已经在很多人面前露过相了。勐不丁的换一身差距太大的,更扎眼。 衣裙换了,鞋子也换了,最后还拿起交易平台里放着的一块水银镜子照了一回自己的脸和头髮,发现没有任何不妥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低头去看躺在血泊里的贾珍,春纤咬了咬后槽牙,依然拿不定主意。 她是贼喊捉贼,还是现在就转身离开,事后打死也不承认呢? 看一眼地上的血,春纤想到了某个对她不怀好意的人。于是小步上前,拉过贾珍的手指在地上写了『傅试』两个字。 傅试如今好歹也是位通判,这点小冤枉于他来说不会伤筋动骨,但麻烦却一定不会小。 拿出一个装着辣椒面的小罐罐,春纤闭上眼睛对自己说,她就往贾珍眼睛里吹一点点辣椒面,就算是他醒过来,想要睁开眼睛也需要一点时间。这段时间足够她收到消息,然后撒丫子跑路了。 只是…要是量弄多了,将人整瞎了怎么办? 时间有时走得很快,有时又慢的让人心焦难耐。 秦可卿将宝玉送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在门外吩咐小丫头们看好院子的猫狗别打架,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宝玉太虚幻境走了一圈,判词看了,酒喝了,各种歌舞也看了,同时还在梦里娶了房媳妇,经歷了男女之事。而当他大喊着『可卿救我』这句话时,秦可卿还没离开院子,正好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你说他午睡时间长吧,可这一来一去,连一刻钟都没有。你说他午睡时间短吧,可他该经歷的都经歷了。 此时此刻,从春纤将贾珍砸得头破血流再到她拿着辣椒罐罐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吹,前前后后也才堪堪一刻钟。 第163页 而这一刻钟的时间于春纤来说是煎熬的,于贾珍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 毕竟流血过多,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一手打开罐罐,一手扒拉贾珍的眼皮,春纤还在那里犹豫用量大小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心一慌,手一抖,不等春纤吹,罐罐就落到了地上,罐子里的辣椒面溅出不少在外面。 见此,春纤就更慌了。 至于期间有没有辣椒面进了贾珍的眼睛,春纤是再也顾不到那些细枝末节了。 利用交易系统的收货功能,春纤迅速的将罐罐和从罐罐里散出来的辣椒面都收进系统交易平台,随后飞快打扫自己来过的痕迹,弯腰跑离了此处。 当然,虽然跑远了,但春纤却没敢真离开。而是躲在不远处,悄悄的打量走过来的人。 走过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回天香楼小歇片刻的秦可卿。秦可卿带着贴身丫头一边往这边走,还一边同春纤一样纳闷今天这条路上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瑞珠前后张望了一眼,笑着回道,「许是知道奶奶喜静,怕扰了奶奶清静这才没什么人过来吧。」 秦可卿嗔了瑞珠一眼,「满嘴胡沁,小心让人听见,再说我张狂。」 她是再不信宁国府这一个两个都是祖宗的奴才会那么体贴,指不定那些人又跑到哪偷懒去了呢。 说话间,秦可卿和瑞珠便发现了前方不远处趴着一坨像人的东西。主僕对视一眼,不由上前查看。 这一看,瑞珠吓得失声惊叫出声,秦可卿更是吓得花蓉失色。 电光火时间,秦可卿不知想到了什么,勐的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天香楼,再回想这一路上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寂静,心里有了某种不好的猜测。 这老王八惦记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今偏偏就在天香楼不远处被人害了,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巧合的事。 「奶奶,这是大爷。」瑞珠又惊又惧,指着贾珍道,「大爷怎么伤在这里?」 「贱人。」就在秦可卿想着要不要将贾珍挪到远处再唤人时,贾珍好巧不巧的却在这时想了过来,一醒来,眼睛还没张开,就先骂了一句贱人。 好傢伙,这可骂到了秦可卿的肺上了。秦可卿以为贾珍在骂她,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由于刚刚蹲下的姿势有些仓促,秦可卿站起来时绣花鞋直接踩到了自己的裙子,一个没站稳,整个人跪在了贾珍的身上。 没错,就是两个膝盖直直的跪在了贾珍的胸腹肋骨等处。 只听咔嚓一声,贾珍嚎叫一声再次晕了过去。 秦可卿见此直接傻了,愣愣的跪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好半会儿瑞珠才反应的过来上前扶可卿,没想到心慌意乱之时,瑞珠又一脚踩在了贾珍的脸上。虽然没有听到骨头断裂的咔嚓声,但能让昏迷中的贾珍都抖了好几下,可见这一脚也绝对不轻了。 秦可卿:「……」 瑞珠:「……」 春纤:「……」 这烂摊子被秦可卿主僕成功接手了。不知道为啥,刚刚还怕得要命的春纤这会儿却全然不紧张了。 她还有些想笑的冲动。 吐了吐舌头,春纤摇头晃脑的站起身,然后悄悄的离开了这处。 至于秦可卿主僕想要安置贾珍,她就不管了。 又走了一段路,春纤才看到人,连忙走过去问了一回距离荣国府最近的角门怎么走,这才顺利出了宁国府。 出了角门穿过街道,对面就是荣国府。顺着荣国府的门往西侧走,就是西角门。 路过西角门,再往胡同深处去,一直走到底的那条街就是荣国府的后街了。 天冷,除了一群小孩在外面疯跑,再没半个大人愿意出来挨冻。春纤看到这些小孩,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直接借着袖子遮掩,拿出一包糖块出来。 「刚吃了午饭就在外面疯跑,一会儿那点饭食就都消化掉了。」将糖块分给这些小孩,「看不肚子饿的。」 一群小孩笑嘻嘻的接过糖,奶奶糯糯的道过谢便又玩去了。 未时三刻,春纤敲响林之孝家的门。一个婆子给开了门,春纤一个闪身便进去了。 进了堂屋,刚好见小红掀开东屋的帘子走出来。三步并两步的凑上前,伸出双手与小红相握,「好姐姐,我可真想你。」 在现代,表达久别重逢时,一般回以拥抱。在古代,更多的是彼此双手相握。 「我何尝不想你们。」牵着春纤的手就往东屋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才多久不见,你又长高了不少,看着气色也好。我听爹娘说林姑娘待你极好,可见这话不是在宽我的心。」 小红眼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春纤,视线还在春纤一身衣裙上打了个转。这样好的料子,估计都是主子们赏的。 能得赏,就是得脸。得了脸,那日子就好过。 「林姑娘待我极好,紫鹃也好相处,从不为难我。平时又有林叔和大娘照扶,这日子竟也没有半点不如意的地方。倒是姐姐可好?林嬷嬷她老人家身子可还硬朗?茗哥儿是不是也都好?」 「南边暖和,要比京城好过些。祖母都好,就是惦记着家里。茗哥儿考了了秀才,如今越发苦读,整个人都比旧时稳重多了。至于我,你也看到了。」小红俏皮的转了一圈,然后才上前给春纤倒茶。「好好的。」 第164页 「咱们家都好我就放心了,只姐姐这寒冬腊月的怎么就赶着回来了?听大娘说是出了大事,那是林姑娘家里吗?」 春纤这么问的时候,其实已经肯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果不其然,小红在春纤的话一落地,便重重的点了两下头,「可不就是她家。」 自打六王爷以那样惨烈的方式退出政治舞台后,京城还看不出什么,或者是春纤所在的环境让她根本就察觉不到什么暗涌。但天.朝上下各地都因为立储的事起了不少风云。 旁的地方闹成什么样,小红不知道,但江南却因为林茗在书院读书而知道了些事。 自打林如海来了京城,又奉旨出京后,江南那边就渐渐颳起一股立嫡长之风。 当今那位嫡长子义忠亲王虽然没了,但人家还有儿子在这世上。如今都是请当今立义忠亲王的儿子为储的风。 自古江南多文人,文人里又多有大儒传道解惑,引导舆论。此时此刻这帮子文人大儒在某些人有心刻意的煽动下,已经奔走各地,想要推写万民请愿书了。 「那这跟林家有什么关系?」听到这里春纤不禁打断小红,觉得就算再牵连也牵连不到黛玉父女头上。 毕竟爷俩就没一个在江南的。 「原本是没什么关系,可林大人在入京前夕见了好几个林氏宗人。等林大人离开扬州没多久,他想要在林氏宗族里过继子嗣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江南。那些闹腾得最凶的书生里就有一个自诩是林家嗣子的。」 不但如此,那书生还说得了『其父』的授意。 其父,正是林如海。 林茗普一听说这个消息便知道要糟,因这种事情不便写信告知,便想自己回京一趟,不想就在准备回京的前一天,书院下了令,凡书院学子不得离开书院半步,违者逐出山门,永不收入。 书院的山长不是那些听人几句煽风点火的话就看不清现实的蠢货。所谓的万民书,请愿书在当权者的眼里,顺心意时那是民心所向,万心归处。不顺心时,便是血浸半遍天也不会手软。 担心书院的学生受到蛊惑再连累书院以及其他本份学生,山长不得不下了这样的封山令。 这令一下来,林茗就走不了了。可这信却不能不报。毕竟他能在书院读书也多亏了林如海帮忙推荐,再加上江南多少人家都是知道他们祖孙是仗着林如海的势才能在这里落脚的。牵一髮而动全身,他感激林如海提携,也更担心因着林如海而牵连自身,所以给林如海报信,是林茗认为这是必须做的选择。 林嬷嬷和小红也认为林家不能倒,林如海不能出事。可林茗走不了了,能进京的就只剩下林嬷嬷和小红。 林嬷嬷上了年纪,无论是林茗,还是小红都捨不得她劳累。最后还是小红站了出来,带着个婆子和男僕,女扮男装的悄悄回京了。 这姑娘骨子里就是个有魄力,不认怂的。此时听她说了这么多,春纤再一次觉得自己不如人多矣。 要胆量没胆量,要魄力没魄力,做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想要来点狠的,又心软的下不了手。想要善良大方一点,心性还不够。 她这样的人,还真不如将穿越的名额换给旁人来。 「可这会儿林大人不在京城,上次来信说是过年也回不来了。」春纤皱着眉头,也开始着急了,「这都什么人呀,上赶着找死还拖别人下水,也不怕压死他。」 「林大人不在京城,林姑娘在就好了。有人趁林大人不在,假装嗣子在江南招摇撞骗,这可不是小事,只管让林姑娘找老太太哭去。」小红回来前就想好了对策,此时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咱们还小,经的事又少,自是不知道,古来续弦,过继子嗣那都是要跟先夫人娘家通气的。若有那跋扈的,一口咬死不许续弦过继,最后两家人都是要撕破脸不相往来的。不管林大人有无过继之意,老太太在这上面都有话语权……」 荣国府与甄家又是世交,只要荣国府书信一封过去,甄家看在荣国府的面子上,总会将这事压下来。 「这主意是姐姐自己想的,还是林茗那里给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小红摇头,「是早前儿与祖母闲聊时听了一耳朵,回来的路上我闲着没事琢磨的。」 「江南文人闹得那么厉害,甄家若是有人参与进来…这事就不能这么办。」 小红闻言略一思考便想明白了春纤的顾虑,「你是担心?」甄家也参与其中并且推波助澜? 「嗯,是有这个原因。不过这事还是要先看看林姑娘的意思。」春纤站起身,往外走,「别看林姑娘年纪小,心眼子比谁都多,这事她未必没主意。」 「那倒也是。」因有事立在这里,小红也没假惺惺的留客一边起身送春纤出去,一边笑着说道,「那会儿妈还说,等这事了了,只管给南边送封信,留我在家里过年呢。」 「那赶情好,等回头不忙了,我来找你玩。」走到房门口,春纤不叫小红送出屋,只说外面冷,她怕是还不适应京里的气候。将人拦下,迳自走了。 …… 知道了这么个消息,春纤也没在路上耽搁。直接从角门回了荣国府。 还没走到荣庆堂,就听说贾母已经带着宝玉和姑娘们从东府回来了。春纤闻言不由想到了伤势颇重的贾珍,也不知道秦可卿主僕会怎么安置他。 第165页 如果她够狠,一定会再补一块石头,彻底将人砸回姥姥家。交易平台不交易活物,死了的总能交易一回的,说不定还能卖他个百八十两银子呢。 啧,她就是太善良了。 回到小院,见宝玉和湘云都在黛玉房里说话,春纤只得压下心事走到小院的凉亭处坐等二人离开。 宝玉最会看姑娘们的脸色,湘云也是个眼尖的,真怕她脸上没藏住事,叫二这人看出来。与其如此,还不如就坐在外面等他们离开。 一个小丫头给春纤端了碗红枣姜茶,然后跟春纤小声八卦道:「姐姐听说了吗?东府的珍大爷喝多了酒,一个不防大头栽进了井里。听说磕得头破血流,肋骨都断了三五根呢。」 「噗~,咳咳,咳咳。」 春纤一口姜汤喷出去,整个人都被这话惊得咳嗽不止。好半响才止了咳,一脸惊疑不定,「真的假的?」一跪就跪断三五根肋骨,都不敢这么写。 啧啧啧,真不愧是警幻的妹妹,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还能骗姐姐不成?珍大奶奶当场就晕了过去。老太太担心小蓉大奶奶一个人忙不过来,特意吩咐琏二.奶奶留下照应着。」 「我听说,珍大爷这事不是意外。」听到春纤等人在说贾珍的事,又有小丫头凑过来小声将自己听说的消息分享给二人。 「这话怎么说?」春纤心中一惊,又马上反应过来了。 既然贾珍都被秦可卿主僕拖到水井处了,那地上的『傅试』二字自然没了用武之地了。 「我听我娘说,珍大爷被救起来时,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当时就有人去掰他的手指,可惜愣是没掰动。」小丫头一脸肯定的对春纤几人点头,「那东西肯定是兇手留下的。」 「那珍大爷现在怎么样了?」春纤其实更想知道贾珍这会儿想没想过来。「太医可看过了,有说什么没有?」 「姐姐这半天去哪了,我们还以为你跟着姑娘一起在东府听戏呢。」春纤问的这个问题,小丫头们就不知道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对春纤摇头,「姑娘一回来还问姐姐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要是隔以前,作者一定能砸死贾珍,然后卖掉他。可惜了,现在是和谐社会,要文明写文。作者也只能让女主成为心慈手软的善良好人了。 第八十七章 「快别提了, 我竟生生错过了这等大事。」春纤先摆出她往日看不到热闹时的遗憾表情,然后又满是遗憾可惜的说道,「我想着姑娘跟着老太太听戏, 也使唤不到我, 便抽空出去了一趟。早知道还有这事, 说什么都要留下来了。你们快跟我说说,那珍大爷手里握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有人看到了?」 问这话时, 春纤已经在心里飞速的回忆自己有没有落什么东西在现场了。 褙子长裙都换了的,就连鞋子她都换了两双。 正觉得万无一失的时候, 春纤勐的想到了一物, 然后整个人都囧了一下。 那个装辣椒面的罐罐,上面的那个罐子盖, 她当时顺手放在贾珍身上了…… 那个罐罐是进京前在某个小镇里买的, 是那种样式极普通的白瓷小罐。古代的刑侦技术还没科学到验别指纹的地步,所以想到这岔, 春纤除了些有囧外,到是不担心她会被人找出来。 而且这也只是她的猜测,说不定当时秦可卿主僕搬运贾珍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那个罐子盖,也没被醒醒晕晕的贾珍握在手里呢。 …到是可惜了她写的那两个字。 不过现在想想, 就算是血书, 字迹也是最大的破绽。 「咱们回来的时候, 到还没听说珍大爷手里握了个什么。想来最迟明早也就有说法了。」小丫头歪了歪头, 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你们说珍大爷这次伤了脑袋, 会不会?」成了个傻子呀。 一个小丫头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几个一起八卦的年轻小姑娘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扑哧, 扑哧的笑了出来。 大脑是非常精细的,一点点伤都容易造成意想不到的严重后果。此时面上虽然跟其他丫头一样说话逗趣,但心里却顺着这话开始漫无目的的猜测起来了。 要是真砸成了傻子,呃,就算真成了傻子,她也不是全责。秦可卿主僕的二次伤害必须算进去。 想想贾珍平日里多威风一人呀,穷奢极欲,荒.淫无耻,天底下的坏事只有他屑干的,就没他不敢干的。这要是伤了哪根神经最后偏瘫了,失忆了,大小便失禁了……那个画面,春纤摇头,她可真是太优秀了。 就在春纤与小丫头们八卦的时候,宁国府那边也终于将贾珍手里的东西抠出来了。 一个白色的,平平无奇的罐子盖。 没有任何花样,也没有任何线索。洗干净上面血渍的同时,连上面不小心沾上的辣椒面也都洗得干干净净。 这么一个罐子盖,是真的找不到半丝有用的东西。 到是有在家干做厨事的婆子,瞧着那盖子眼熟,心里想到了自家各种装调味料的罐子,心忖了一句,总不能伤珍大爷的人,还想吃了他吧? 「将军伤势过重,老夫尽力了。」太医给处理了伤口,再把了脉,最后看向贾蓉等东府的主子摇头表示了一回听天由命吧。 刚刚醒过来的尤氏在屏风后听到太医这结论,便又晕了过去。于是刚收拾了东西还没走的太医,便又接着出诊了。 第166页 秦可卿和凤姐儿也呆在屏风后,听了这话,凤姐儿脸上还表现出了一抹悲痛,秦可卿低垂的脸上却是一脸的轻松。 想到那声『贱人』,秦可卿便觉得叫贾珍活过来,她准没好日子过。这样去了,到也干净。 那会儿秦可卿便叫瑞珠去打听今儿天香楼附近为什么没有人。等到的消息竟然都是得了贾珍的吩咐。 贾珍不会无缘无故下这样的命令,也不会跑到她房间附近去受袭,那么最可能的答案便是贾珍心怀不轨想要对她做些什么,却在来的路上突然遭遇了袭击。 至于伤他的人是谁…秦可卿有些遗憾当时慌乱没看清地上的两个血字。 女人管着内院,外面的事都是爷们在管着。此时同样陪在这里的贾琏一听这话,便转头看贾蓉。 他是贾珍的独子,也是贾珍之后宁国府的继承人。看他是什么章程,也好帮衬着一二。 贾蓉能有什么章程,一直压在头顶的老子突然就这么命在旦夕了,他觉得他应该是高兴的,可却笑不出来。此时此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应该哭两嗓子,却也哭不出来。 木愣愣的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珍大哥哥如今这般模样,咱们得派个人去城外缓缓报与敬大伯才是。」贾琏等了半天也不见贾蓉有反应不得已的站出来说道,「宫里的太医虽好,可到底于外伤上少有接触,再派人去请民间的郎中来,兴许有办法也未可知。」 「叔叔说的是,我这就派人去请。」先朝贾琏回了一句,贾蓉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贾蔷,「祖父那里,旁人去我不放心,还是你跑一趟吧。」 「理应如此。」贾蔷也没推脱,朝着贾琏抱了抱拳,抬脚就往外走。干净利落,毫不迟疑。 里间,凤姐儿拉着秦可卿的手,开始跟她说起这丧事要如何操办。 凤姐儿协理的第一场丧事就是面前秦可卿的,那会儿她受贾珍重託,不辞辛苦的忙碌着。 这会儿与秦可卿一道说起提前给贾珍预备东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间轮迴。 秦可卿一副没经过大事的模样,色色以凤姐儿的话为准。凤姐儿说上一两样,秦可卿便吩咐管事的婆子去置办那两样。 从棺椁寿衣到孝布,请僧道,从通知亲朋故旧到迎客上香,跪谢来客,这对年纪相近,却隔房隔辈的婶婶与侄媳妇到是说到了一块去。 风风光光的大办。 至于尤氏…贾珍活着时,这宁国府就不是她的天下。贾珍没了,无子的继婆婆还不都得看着继子和继子媳妇的脸色过日子。 若非如此,尤氏能伤心成那样? 其实看看尤氏,就能想到多年后的邢氏怕也是这般光景。 …… 高高兴兴的去宁国府赏梅听戏,偏偏遇到贾珍重伤,从宁国府回来,贾母的心情就不怎么美丽。府里人还都在猜今儿的晚膳老太太要用不下去时,荣庆堂那边就传了消息出来。 老太太不用晚膳了,让宝玉和姑娘们自便。 听到这个消息,春纤皱眉看了一眼黛玉房间的方向,心里不禁有些着急。 宝玉一直没走,史湘云又是个爱热闹的,估计这三人要在黛玉房里用晚膳了。 用了晚膳,再吃茶消磨一会儿时间,就到了晚上就寝的时辰。史湘云没挪窝的打算,今晚怕是又要和黛玉一道睡了。那她带来的消息…能挺到明天再说吗? 起身进了屋子,准备寻找机会跟黛玉对个暗号,剩下的就看黛临场发挥。 晚膳果然是在黛玉这里用的,不过当三人的份例菜一块送来时,春纤就找到机会给黛玉送暗号了。 一见春纤小半天不见人影,一回来不停地递眼色,当下便知道是有要紧的事不能等。 于是吃了几口,黛玉就故意将菜掉到衣裙上,然后起身去里间换衣服。 「这么火急火撩的,」一边自己解衣角扣子,一边小声问春纤。「什么事?」 里间只有春纤和黛玉两人,春纤便也没藏着掖着,将小红回来并且带回来的江南消息飞快的说与黛玉知晓。 「我担心甄家也参与进来了,若果真如此,求老太太请甄家帮忙怕会事得其反。」 初初听说这事,黛玉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转眼间便镇定下来了,看一眼春纤郑重点头,「你说的对,不得不防。老太太那里先不叫她知晓。我们自己想办法。」 黛玉眼珠子回来转动,心里有了一个不成型的办法。看一眼春纤,又低头寻思了一回,最后咬了咬牙,凑到春纤耳边小声将自己粗粗想到的办法说了。 春纤越听眼睛瞪得就越大,等黛玉说完,春纤看向黛玉的眼神都变了。 我好好的林妹妹食的到底是人间烟火还是沙尘暴呀。 「你一会儿回一趟林府,问问林管事这个办法可行否。不行,咱们再想旁的。」换好衣服后,黛玉也不好多在里间磨蹭,小声叮嘱完春纤便出了里间。 这么晚了还往林府跑,是不是太显眼了些? 摇了摇头,春纤离开小院先去找了林之孝家的。见了林之孝家的便拜託她帮忙找辆马车回林府。 林之孝家的一听春纤这话,便知道春纤不想节外生枝。于是通过自己的人脉找了个本份老实嘴巴又严的车夫到角门处等着春纤。 春纤先回了一趟房间,找了件带帽子的斗篷披在身上,这才往角门去。 第167页 马车就等在角门不远处,春纤直接上车,那车夫也不问春纤去哪,见春纤坐稳了便跳上车,赶着马车走远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林府,春纤下车给银子,仍旧是一句话都没说。那车夫也不问,收起银子又赶着马车走了。 有人能用,有银子能使,干嘛叫自己总在危险边缘试探呢。天这么黑,她一个小姑娘不说怕不怕黑吧,这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那多犯不上呀。 敲门进府,找到林管事将小红传回来的消息说与他知晓,又将黛玉想到的办法也一併说与他听。 「姑娘问这办法能不能用,若能用便有劳林管事尽快安排。若不能用,她再想办法或是林管事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也不妨说说看。」 林管事听完春纤的转述,好半天都是懵的。见春纤一直看他,这才清了清嗓子,回道,「姑娘的办法…可行。」 何止可行,那是太行了。 第八十八章 打死林管事也想不到自家姑娘会这么『江湖』, 不过办法虽然糙了些,但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最重要的是就算将来有了什么变化,此时一手办这事的是他这个下人和荣国府这个先太太娘家, 到时也能圆回去。 因知道春纤的身份, 林管事对春纤相当客气了。又因为春纤这一路走来还有几个为数不多的精彩操作也叫林管事不敢小瞧她。此时与春纤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了一回这事的细节, 林管事便派了马车送春纤回荣国府了。 春纤错过了晚饭,这会儿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回了荣国府,春纤没先去小院, 而是回了自己屋子。先从交易平台的保鲜柜里拿了份先时存在里面的饭菜大口吃了起来。 待吃饱喝足,又在床上歇了一会儿, 春纤才起身去小院给黛玉汇报进展。 强打精神吃了顿食不知味的晚膳,黛玉见宝玉还赖在她这里不走,心里烦得不要不要的。见史湘云还是一副没心没肺与宝玉有说有笑的样子, 黛玉又有些郁闷。 单手放在额头上,黛玉做出一副头疼的样子。宝玉虽然在跟史湘云说笑,视线却时常在黛玉身上扫过, 见黛玉这副样子忙关切的问黛玉怎么了? 「许是今儿在梅林吹多了风,有些头疼。一会儿叫紫鹃熬些防风寒的药吃一剂就没事了。」黛玉浅笑的回了宝玉一句,又唤紫鹃再拿些果子来,「云妹妹爱吃梨,将前儿林管事送来的梨洗些端上来。」 宝玉见状, 又想留下与黛玉湘云说笑,又想离开叫黛玉早些休息。最后还是史湘云提出叫黛玉好好休息, 她和宝玉去老太太那里转转。 等宝玉和史湘云离开,黛玉才一改刚刚的虚弱模样,瞬间从榻上站起来, 开始来来□□在房间里踱步。 心焦难捱,一刻钟都是地久天长。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春纤才回了小院。 紫鹃刚要往外走,就见春纤回来了,拍拍她的肩膀,笑着出去了。春纤先对黛玉笑眯眯的点头,然后左右看看,似是不经心的问起了史湘云怎么不在? 「云妹妹去了老太太那里,晚些时候会回来,兴许就不回来了。」上前在春纤身上轻轻的拍了一下,黛玉佯装恼怒的问她,「姑娘如今大了,越发不让人省心了。你就说说你这一天天的,怎么比那衙门里的老爷还忙了?快来,我要审审你。」 说完就拽着春纤的胳膊朝着书房去了。 一进入书房,黛玉就贴到了春纤身上,催她快说。 「林管事说姑娘的办法可行,明后天就会有消息。」将黛玉从身上拉上来,春纤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哼一声,「离我远着些,我可不是什么云儿,雨儿的。」 「我偏不,我就挨着你,就挨着你。」黛玉安了心,又见春纤一副醋醋的样子,再次缠上去开始黏煳人。 黛玉小院的凉亭里,打从天刚开始犯冷,取暖的碳盆上就会煮上一锅姜汤。 那碳盆上面煮姜汤,里面还可以烤些红薯,花生一类的小零嘴。小丫头们当差之余也不觉得自己难熬。 紫鹃端了两碗姜汤进来,就听到书房里又吵又闹的动静。摇了摇头,好气又好笑的走进了书房。 「也不知道你成日家家的忙什么,吶,把姜汤喝了,疯跑了一天再得了风寒过了病气给姑娘,看我能饶过哪一个。」将姜汤递给春纤一碗,又将剩下的那碗给了黛玉,「姑娘刚刚不是还嚷着头疼吗?趁热喝了,发发汗,明儿一早就好了。」 一人一碗姜汤下肚,辛辣的姜味带着红枣和红糖的甜味立时便暖和了许多。 这一天又惊又累跑了大半天,春纤屁股一沾炕,就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在上面烙一会儿。 炕中间摆了张炕桌,上面摆了些干果和鲜果,茶壶水杯,黛玉靠着春纤一点一点的将脑袋枕在春纤肚子上,春纤则慢慢的往下滑,从刚开始的坐,到最后的歪躺,整个人看起来就懒得不要不要的。 紫鹃就坐在炕梢打络子,见二人这情形嘆了口气,无奈起身给二人盖了件薄被,然后又坐回去继续打络子。 她知道这俩人有些小秘密,不过她并不在意那些事。 …… 是夜,史湘云睡在了贾母房里,春纤便留在了黛玉这里,俩人之前睡了一小觉,到就寝的时候微微有些走了困,躺在被窝里说了好半天的小话,这才慢慢睡去。 第168页 早起,去老太太那里用了早膳。黛玉便和其他姐妹们都留在了荣庆堂陪着老太太说笑解闷。 宁国府那边,贾珍一直未醒。贾敬到是回来了,看了一眼他儿子,都没在府里过夜便又出城修他的道去了。 贾珍是四姑娘惜春的嫡亲哥哥,四姑娘虽然从没记事的时候就被抱到荣国府这边抚养,到底还知道哪个是她的亲哥哥。昨天担心了一夜,今早更是早早就派了丫头过去打听消息。听说人还没醒,心里就急了。 虽然这个哥哥平时都不怎么管她,但有总比没有强。心不在焉的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见没人注意她,便悄悄的起身带着贴身丫头入画回了宁国府。 有史湘云在的地方,就少有冷场的时候,她一个人就能撑起一台大戏来。 这会儿美滋滋的跟众人说她前儿去哪哪赴宴,吃了什么,看了什么,玩了什么,可将一帮小姑娘羡慕坏了。 光是史家两位候夫人愿意带着史湘云出门应酬这一点就比荣国府强了不止一倍去。 春纤一边腹诽一边看着房里的坐钟想着林管事那边的安排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确实已经开始了。 早起天刚刚亮,一对庄稼人打扮的母子赶着一辆破驴车摇摇晃晃的进了京城。 走到一条极宽敞的官道处,那儿子先扶着他老娘下车,然后娘俩个就开始翘首企盼。 「小民张二,状告扬州御史林如海纵子行兇,逼良为娼,强夺他人田产……」 少时下了早朝,满朝文武从宫里出来,车马轿子陆续出现在这条街上。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那儿子就突然冲出去,跪在一顶极为朴素的轿子前,举着状纸大声喊冤。 「何人在此喧譁,还不速速让开。」一旁的侍卫见此,抢步上前,高声喝斥。 「小民张二,状告扬州御史林如海纵子行兇,逼良为娼,强夺他人田产……」 那张二仿佛没听见一般,举着状纸,不停的喊着状纸上的内容。一旁的张二娘深吸一口气,也沖了过来,跪在儿子身边,声音大到近乎嘶吼的对轿子里的贵人哭诉,「大人,求您救救民妇的女儿吧,她被林衙内抢走了。」 那轿子因这张二的突然出现,瞬间被逼停。轿子里的那位大人听着轿子外的喧譁声,皱着眉头掀开了轿帘。 「罢了,将状纸递上来。」轿子里的人正是本朝有名的御史言官肖大人。 其迂腐程度比贾政还有过之无而不及,若非言官是个相对而言比较稳定的铁饭碗,这位早回家吃自己了。 当然,这位肖大人能一直立在朝堂上,可能与其父是当今的恩师也有一定的关系。 言官素来都是闻风上奏,极少会去辨别事情原委真假。此时有人当街投诉状,这于言官来说就更没有理由置之不理了。 反正将天捅出个窟窿,剩下的要怎么补,那就不是他们的事了。 收了状纸,仔细了一回,又问清了一些事情以及这对母子的落脚点,听说在京城一处偏僻客栈落脚,便点点头,示意轿夫起轿回府了。 等那位大人离开,这娘俩对视一眼,又去了京城的衙门,敲响了衙门口的伸冤鼓。 下晌,林管家带着黛玉前儿就要的鱼浅和漂亮小鱼来了荣国府。 一路进了小院,一边盯着粗使婆子摆弄鱼浅,一边打量黛玉这间屋子。 虽然没家里好,但尚可入眼,将就着也能住。 林管事来这里自然不光光是为了送这些玩物,而是告诉黛玉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按着黛玉的办法,找一对娘俩去告林如海纵子行兇如何如何,这事闹得越大越好。 并且在报案过程中,尽量将过继这事模煳成亲子。 如今她爹爹不在京城,此案一出,要么招她爹爹回京自辩。要么派人去江南调查,无论哪一种,都能还她爹爹清白并且让世人都知道他们林家冤枉。 而且事情一但闹开,荣国府这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只要她对老太太哭诉爹爹没有过继子嗣的打算,老太太就一定会让府里去施压,告诉京城负责办案的人员,林家人口有多简单。 这件事情经荣国府,那以荣国府消息外溢的速度,不出三五天,满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 拿一件无中生有的事情将另一件正在酝酿的阴谋揭开,总比等阴谋事发时再自辩自己没有过继嗣子更有说服力。 再一个,需要林管事去衙门的时候,只要林管事实话实说,再来一句『我们老爷正值壮年。』相信官老爷断案时也会有方向。 但不管怎么说,此时让世人都知道她爹爹没有儿子,也没有过继嗣子,那之后的一切,就与她爹爹无关了。 这应该就是春纤说的先下手为强了吧。 嘻嘻…… 又过了一日,早朝上,言官肖大人当真将林如海纵子行兇的案子当朝说与文武百官与当今圣上听。一时间,包括当今在内的许多知情人士都有些懵。 林如海…有儿子? 与林如海相熟或是与荣国府走的近的官员都开始回忆自己对林如海的印象,思来想去,他们就只能想到林如海有个女儿,如今养在荣国府老太太身边。儿子…真没有。 当今也是如此。 五月里的时候,当今跟林如海显摆过他儿子数量的同时,还与他一同兴灾乐祸了一回乐清晟的膝下空空。 第169页 煳涂的娘加上煳涂的表妹兼姨娘,生生将膝下独苗折腾没了。 可怜吶,真可怜吶。 当时还没有儿子,半年过去儿子不但出生了,还出息到了行兇,逼良为娼? 当今本能不相信。 假的吧。 这年头打着皇亲国戚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的事早就屡见不鲜了,林如海自五月进京,至今还在外面查盐粮帐,那些人这才有恃无恐的打着他的名号行事吧。 当今先入为主的有了这么一个观念后,便派了相关人员去扬州调查此事。 就在这时,八百里加急官文送进了京城。 钦差遇刺,除部侍郎与林如海有惊无险,乐清晟没了一条胳膊外,其他官员近八成遇刺身亡。 摺子是那位侍郎写的,上面不但将当日遇袭的事情说得明明白白,还将自己和林如海如何逃过劫的事也说得清楚明白。 摺子的最后,侍郎写道如今钦差损失惨重,是继续往下走还是原路返京,何去何从还请圣上定夺。 看完摺子,唰的一下,当今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也不知是起的勐了,还是被摺子上的事气着了,当今眼前发黑,脸色更是漆黑一片。抖着手将那公文摺子递给一旁的太监,叫他从头到尾当朝读一遍。 嘶! 听完摺子上的内容,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行刺钦差,这是意同谋反的大罪呀。 想到五月份出京城时多少封疆大吏,地方要臣,如今就只剩下这三瓜两枣,众人心中唏嘘的同时,不禁开始在心中谋算这一批工作岗位会便宜了谁。 多好的上岗机会,得赶快联繫亲朋故旧,学生门客嘞。 …… 如果说黛玉出的主意还算正经主意,那么春纤和林管事的补充就非常不正经了。 两人力致于将水搅浑,所以还派了几个忠心家僕侍卫扮成其他钦差以及部分知名大人的儿子出京『游玩』。 今儿逛个青楼,喝个花酒不但不给钱的砸人家的场子,还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老子是xxx』的话喊的响亮。 明儿砸赌坊,拆人招牌。后儿在大街上见到个恶霸真衙内,还要因为一山不容二虎这样的理由将人胖揍一顿。 这些下人打出来的名号里,最响亮的就是王子腾那同样无中生有出来的『儿子』…… 等到各种衙内欺凌乡里的事一传出来,那水是彻底浑了。 其实原本不用那么麻烦,但无论是春纤还是黛玉,林管事都担心江南那场学子引起的储位风波会牵连到林如海身上,这才变着法的想要将林如海从里面摘出来。 毕竟跟皇家沾上边的事,就鲜少有好事,更何况是这种跟储位有关的大事了。 现在家家都有冒牌衙内了,那这事就真的不足为奇了。 担心被人抓住坏了事,林家出去的这批人都是打一枪换一地,做案毫无规律可言。一直到钦差遇刺的事传遍各地,这帮人才悄悄的乔装回京復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钦差遇刺的消息传进荣国府的时候,林如海和乐清晟的情况也随着传进了黛玉和春纤的耳中。 荣国府这边,贾母抱着黛玉心肝肉的叫唤了半天,直说黛玉有福气。其他人也是纷纷说着老天保护的话。黛玉低头不语,眼睛却时不时的扫向春纤。 想说你不用担心了,你老子平安无事。 想说你也千万别上火,你老子至少还有活着。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窥,都不知道要跟对方说些什么。 「你要去看看他吗?」 盘算着日子,黛玉和春纤便先回了林府等林如海回京。钦差入京的前两天,黛玉小声问春纤要不要去看看乐清晟。 「神鵰大侠只需要他的小龙女。」春纤摇头,「再说吧。」 第八十九章 想到乐清晟没的那条胳膊, 黛玉的眼神就有些飘,难道不是更需要鱿鱼吗? 鱿鱼腿多,还好吃。 提起鱿鱼, 黛玉脑子里不由想到了各种鱿鱼吃法, 咽了咽口水,復又想起了故事里可以托着人飞的那只神鵰。 记得当初听到这个故事时,她还和春纤讨论过那只神鵰要是托着她飞, 从京城飞到扬州需要多久时间。 春纤扭头看黛玉,总感觉这姑娘又在脑补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摇摇头, 春纤不后悔为了有共同语言将现代的东西挑挑捡捡变着花样说给黛玉听,她只是有些后悔当初一时嘴快将原主的身世说了出来。 若黛玉不知道, 她这会儿才不会管乐清晟死活呢。别说去看了,她都有可能开个席面好好庆祝一下。现在黛玉知道了,如果她再不闻不问, 好像挺冷血无情没人味。 她不是原主,没资格替原主去原谅那些曾经伤害她以及漠视过她的人。同理,她也没理由去憎恨那些人。 但做为一个心眼不太大的人,看到自己厌恶的人倒霉了,还是会满心欢快的。 算了, 那天去官道前站一会儿, 就当是必要的应酬了。 明日是林如海入京的日子,按昨日收到的消息,钦差一行人进京后会先入宫面圣,之后才会回各自府邸休整。 这日刚用了午膳, 林管事便亲自抱着个包袱由黛玉再次检查了一回,然后才骑着快马出京去迎林如海。 他们必须在林如海入宫面圣前见到林如海,并且将江南乱象和那群纨绔衙内的事透露给林如海知晓。 第170页 见了林如海, 将冬季官袍和各种保暖装备递过去,又趁着房间没人将那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林管事便后退一步等着看林如海的反应。 林如海当场就愣住了。 这么市井的主意绝对不可能是他家黛玉能想到的。 回京的一路,林如海也听说了不少衙内乱市的风声,当时还与乐清晟感慨过,惯子如杀子以及生儿不教如养猪的话。 当时俩人还说没儿子这事,未必全然都是坏事呢。 林如海是怎么也没想到让全天下半数衙内背了口莫名其妙黑锅的人竟然是他家那个娇软的小闺女。 「其实是春纤那丫头出的主意吧?」那丫头古灵精怪的,说不定就是她出的主意。 「是咱们姑娘。」林管事一见林如海这样,就知道他跟自己当初一样也有些接受不能,「春纤姑娘只是跟老奴一样,将明显的漏洞进行补充。」 林如海:「……」 他以后是不是再也不用担心旁人欺负他家黛玉了? 不过…还是不敢置信。 一早,春纤就叫人套了辆不起眼的马车出门了。紫鹃虽纳闷春纤的去向,却什么都没问。 侍候黛玉用过早膳,见黛玉坐立不安来回在屋里转圈,紫鹃被她晃的头晕,不禁惦记起春纤的好来了。 如果春纤在这里,俩人找疯到一起去了。 而被紫鹃惦记的春纤,正披了件极不显眼的斗篷踩着脚炉,抱着手炉的坐在马车里。 马车里还有殷勤的林家下人点的碳盆,暖暖和和的歪在马车里,喝着小茶水,磕着瓜子,那副样子不像是探病,倒像是郊游。 让车夫将马车停在官员入宫的那条官道尽头。官道尽头就是臣子进出的宫门。马车所在的位置,既不会引起宫中禁卫的注意,又可以清楚的看到宫门口的情况。 给了车夫一吊钱,叫他去不远处的摊子吃些面茶暖身子,等见到钦差那行人过来了再回来也不迟。 歪在马车里看话本时,春纤嫌车里碳味重,又吃了颗桔子,随手将桔皮丢进了碳盆里。 心里微微有些烦,话本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闭着眼睛在马车里假寐。 板子只有打在自己身上,才会知道疼。就像那些伤害落在了自己头上,才会痛不欲生。有些事一但发生,就再无迴转的余地,哪怕死生不见。 这个时空对人们教导可以粗暴总结出一句话,那就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很多人没经歷过那些事情,所以他们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可以轻易的说出原谅。 她今天之所以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看乐清晟,而是为了叫黛玉知道她来过。 黛玉虽然能理解她的决定,但她的世界太干净了。只要她来过,黛玉那里就不会再将这事当成件事去惦记了。 不惦记,就不会在林如海那里打探乐清晟的消息。这样一来,她暴露的可能就会大大减少。 春纤是真的担心林如海知道了她是谁家的女儿,会立时将她送回去。 晃了晃脖子,春纤掀起车窗帘,朝宫门口的方向看了看。见仍旧没什么动静,便收了手,继续胡思乱想。 过完年她就十二了,虽然个头还多有不足,但努力扮个小厮,或是单薄书生却不是问题了。 等明年黛玉回南给贾敏办两周年大祥祭时,黛玉回扬州时,她就直接离开吧。 …… 先装几年单薄书生,等年岁再大一些,就以屡试不第为由,开家绣庄铺子贴补家计。 到时她再以女装示人,说自己是那个书生的媳妇…嘿嘿,自己嫁自己,也蛮好玩的。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钦差一行人才慢慢悠悠的走上这条官道。林家的车夫小跑着回了马车前,声音不大不小的对马车里的春纤回道,「春纤姑娘,钦差的队伍过来了,我看到林管事跟在一辆马车前,想必里面就是咱家老爷了。」 车夫以为春纤在这里等钦差队伍是为了林如海,哪想到春纤一听说林管事也在队伍里直接吓得一激灵。 「你快躲起来,别让林管事看到你了。」顿了顿,为了这话更有说服力也更合理,春纤再次打起了黛玉的招牌,「姑娘不叫老爷知道呢。」 一听这话,那车夫连忙从挨街的位置换到了里面,借着马车棚将自己藏了起来。 可惜他们的动作还不够快,骑在马车的林管事到底朝这边扫了一眼。 林管事微微皱了皱眉毛,看了一眼队伍又看了一眼那边的小马车,到底没表现出什么来。 一时钦差队伍到了宫门口,一行人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都在宫门口整理仪容。 春纤悄悄的掀开车窗帘,小心的探头望去。只见那个记忆里非常熟悉的人正一手捂着空荡荡的肩膀一脸惆怅的看着宫门的方向。 他应该是在担心仕途吧。 见过了乐清晟,春纤又在人堆里找了一回林如海。 找乐清晟容易,找林如海就难了些,不过等他们列队进宫了,春纤也就将人找到了。 虽是一身风尘僕僕的模样,但感觉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极好。 等人都进了宫,宫门口的下人侍卫都三三两两找地方歇息时,春纤便发现林管事朝他们这边来了。心下一惊,连忙唤那车夫赶紧走。 「春纤姑娘,咱们去哪?」车夫将马车赶离这条官道这才有功夫问春纤。 第171页 春纤想了想,道:「回府吧。」 「好嘞,您坐稳了。」 「拿着,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半个字,知道吗?」下车前,春纤将一块银锞子递给车夫,又小声警告了他两句便进了内院。 「吓死我了,差点就被林管事发现了。」进了屋子见只黛玉一人在,先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大杯茶灌了,「我看到他了,也看到林大人了。这会儿都进宫面圣呢,如果当今不留着用膳,再过一会儿差不多就能回来了。」 春纤住在黛玉的耳房,所以进出都是从黛玉的内室进。此时与炕上坐着的黛玉简单交待了一句,便回耳房换衣服。 「你也不瞧瞧你里边穿的什么,穿这件松绿的。」黛玉闻言直接下炕跟着春纤进了耳房,见春纤拿起一件枣红褙子就要穿在身上,立马拦了下来,「快些换,咱们去正房等爹爹。」 少时,春纤将外出的衣衫都换成家常衣裙后,便和黛玉手牵着手去了林如海的正院。 正院离二门进,林如海进府的消息送进来,她们从这里去二门,正好能在林如海进二门前迎上他。 进了正院正房,黛玉又检查了一回,发现炕也热,茶也热,屋子暖意融融还带着淡淡的清草香,满意的直点头。 宫里这边,当今关心了一回活着回来的臣子,又缅怀了一番回不来的亡臣,这才开始寻问遇刺的事。 说起这个,林如海就开始夸他闺女多好多孝顺,多聪慧,若不是他闺女给他布置了一回马车,以那支箭的准头怕也没命回来继续为朝.廷效犬马之劳了。 林如海炫耀闺女的心就差一个朋友圈和微博了。若这个时空有这两种东西的存在,这位一定能登上炫子狂魔宝座。 还是蝉联的那种。 虽然送上来的摺子上有写,但当今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一旁的乐清晟则是一脸的麻木。 原本他也有个女儿的。 唉~ 说了一通话,给林如海几人放了赏,又因为乐清晟这次没了胳膊,又给他封了个爵位。 没办法呀,乐清晟伤的是右胳膊,不说没了条胳膊于朝.廷的形象是否有损,就说继续叫乐清晟回西北粮道,以后的奏摺都是找人代笔。 都这样了,还不如直接给个爵位荣养起来呢。 反正他也没儿子,爵位也就传这一代。 正一品,忠诚候。 除了和林如海等人一样的赏赐外,这位新上任的忠诚候还多得了一处宅邸。 虽然回京的路上就想过自己会被荣养起来,但到了这一刻乐清晟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一条胳膊换来这么一个爵位,对于壮志未酬的人来说,也不知道这样值不值。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却觉得人生奋斗到最后,也不过如此。这事怎么看都是算一步到位了。 领旨谢恩,乐清晟跟着众人一齐退出了大殿。 众人出来后,又轮翻恭喜了一回人生赢家乐清晟后,才缓步出宫。 坐上各家来接的车轿,众人脸上那股云淡风轻和对当今的感恩便都消失殆尽了。 九死一生的回来,就是看人家封候的? 他们一点都不羡慕哦! 林如海归心似箭,林管事也急着回去核实刚刚是不是眼花了,一行人急急回了府。 黛玉听说林如海回府了,带着春纤紫鹃几个丫头就小跑着去了二门。刚到二门就看见林如海带着人远远朝这边来。当下也不顾什么规矩了,抬脚就出了二门,一边跑,一边朝着林如海喊爹爹。 就像小时候林如海从前衙回来,黛玉一把扑过去求抱一样。上时黛玉直接扑到林如海怀里,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听说钦差遇刺时的惊慌恐惧这会儿看到人了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哪怕知道她爹爹比春纤的爹爹幸运,可就是担心得不要不要的。 「呜呜呜,爹爹,呜呜呜,你怎么才回来呀。」 「乖呀,玉儿乖,爹爹这不是回来了吗。」 抚摸着闺女的发顶,林如海知道这次的事情是真的吓到他闺女了。 事发后,林如海也想过若他不幸殉国,他这唯一的独苗苗可怎么办。去年黛玉入京被怠慢的事,林如海现在想起来都气得吃不下饭。他还活着,那帮人就这样对他的黛玉,若他没了,他家黛玉怕是活不到成年了。 越想越觉得后果严重的林如海对自己这条命更是宝贝。他想,只有他活着,他闺女才能有个家,才不会被人欺辱。 父女俩久别重逢,自有许多话要说,一行人进了正房,等林如海洗漱换下官袍便都退了出去。 春纤和紫鹃退出来后,紫鹃便留在院里等着黛玉出来,春纤想了想便先回房了。 按一般套路,等父女俩叙完话,林如海就会将侍候黛玉的丫头叫过去问问黛玉这些日子的情况,然后再恩威并济的赏罚一回。 春纤不在乎那点赏银,也懒得看人家父慈女孝,将舞台留给紫鹃也正好合了紫鹃的心意。 刚走出正院,春纤便看到匆匆走来的林管事。扬了扬眉,远远的朝林管事屈了屈膝,「您老怎么走的这么快?」 「不过是外面那些事,走快些暖和。到是春纤姑娘要去哪?」看一眼正房的方向,林管事笑呵呵的问道,「老爷和大姑娘都在里面呢?」 「正关着门叙话呢。紫鹃姐姐候在那,我回房给姑娘拿件披风穿。」 第172页 「到底是你们姑娘家的贴心。」林管事已经问过小厮门房以及那个跟春纤出门的马车夫了。 小厮和门房都说春纤今儿出去了,那马车夫开始还不说实话,后来也说了实话。 想到这次钦差队伍里的乐大人,哦不,以后应该叫乐候爷了。 想到乐候爷伤了胳膊,做为亲生女儿的春纤心里惦记悄悄过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都这样了,还不回家,这得是多大的恨呀。 「刚宫里传出消息,原西北粮道乐大人被当今封了忠诚候,这次的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过咱也不羡慕,老爷有惊无险的回来,我就阿弥陀佛了。」 「你说谁?西北粮道乐,乐,」林管事的话一说完,春纤就怔住了,有些不敢置信的反问道,「乐清晟真的封候了?」 「这事儿还能有假?」林管事白了春纤一眼,「虽然没了只胳膊,可这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福气。当今又在这四九城里赏了候府,以后全家上了京城那才热闹呢。」 春纤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要咆哮的冲动,笑得有些勉强,「…是呀,热闹了。」 其实,扬州也是个不错的地方,还是可以去看看的。 第九十章 听到乐清晟封候的消息, 春纤挺一言难尽的。原来没了原主这个被认为晦气的女儿,乐家真的在蒸蒸日上呀。 很讽刺,也很滑稽。 不过这也更加坚定了春纤远离他们的决心。 还认什么亲呀, 这要是被那些人发现她还活着, 说不定为了不叫晦气回笼能立马摁死她呢。 只是…到底有些不甘心。 那样的人家,那样的人品德行,怎么可以过得越来越好。老天爷的眼睛是不是也近视了? 「也不算多好吧。」黛玉看着春纤那张满是郁闷的脸,可乖可乖的剥了颗桔子餵春纤,一边餵一边小声跟她道:「听爹爹说乐候爷家里没有子嗣,候夫人想要在族中过继子嗣。可候爷却一直盼着能有自己的子嗣出生, 对过继之事并不乐见, 如今仍是膝下空空的状况呢。」 「林大人怎么会跟你说乐家的事?你问他了?」一听黛玉这么说春纤想都没想的就转头问黛玉, 怕这小妮子害自己穿帮。 以前她是官家千金, 现在水涨船高成了候府千金,这样的身世要是被林如海发现了,不送走她还能留她在家里当丫头…就怕林如海第一时间将她送回乐家,叫她收拾行李跑路的时间都不给。 「没有, 没有,我什么都没问, 真的。是爹爹自己说起钦差遇刺时偶然提起的。」黛玉记得当时她爹爹就夸她马车布置好,才叫他倖免于难。「……爹爹说一个女儿顶得上一窝儿子,这才说起乐候家的事。」 说到这个,黛玉看向春纤的眼神都带着小心翼翼。「若是当初也给乐候爷布置一辆马车,说不定。」当初布置马车的时候,她虽然出了不少主意,但大多数的想法还都是春纤给出来的。如今她老子健健康康,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春纤的老子却…… 「那他也就封不上候了。」春纤见黛玉如此说,以为林如海仍旧不知道她的身份,这一切真的只是偶然提起就没在这上面费心,「他那样的人,最会审时度视。自私,凉薄,偏心,拎不清,所有你能想到的词用在他身上都不足为过。如果这事给他选择的机会,他也一定会这样选择。」 也许很多人都在惋惜他得了爵位却无子继承,但他那人若真在乎子嗣,她又是怎么来的这个时空呢。 冷哼了一声,春纤拍拍黛玉凑过来的小脑袋瓜子,「他们过得好,对我来说也是好事。若他们过得不好,我才要头疼呢。」 他们过得好,她不回家,还可以捞一句富贵不能移。若他们过得不好,她还不理不踩,天晓得会被人说成什么。 乐妈曾经就告诉过春纤,再讨厌的亲人你也要盼着他们过得好。因为他们过得好了,也许还能生些恻隐之心或是炫富之心帮衬一回自己。若他们过得不好,遇到救穷救急的事了,你是帮还是不帮? 帮了,那笔钱未必能要回来。不帮,这种时候都不帮忙,亲戚也就没得做了。 所以盼着他们都好吧。虽然他们好了未必会帮衬你,再却绝对不会让你为难了。 人活一世,最忌讳的就是『独』。年轻的时候总觉得七大姑八大姨麻烦,事多。老的时候也未必能用得上他们,可有他们和没他们的意义却是不同的。 具体不同在哪,就只能你自己去体会了。 回忆了一回当初乐妈对她的教导和疼爱,再想想乐清晟那一家子的冷漠,春纤摸了摸耳朵,心里安定不少。再不受欢迎,她也是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的宝儿。 人间值不值得她不知道,但她绝对配得上这纷纷扰扰的人世间。 收回心神,抬头看向黛玉,春纤似笑非笑道:「我一心不愿与他们再有瓜葛,怎么你还总想着我能回去呢?我可没有第二条命再给他们添坑搏富贵了。」当初借着何姨娘和那位贵夫人的冥婚外交,乐清晟也在事后拿足了好处的,不然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成就西北粮道? 当然,真本事有,但有多少是卖女儿的封口费,这个还真不好说。 「…也许是我错了吧。」林如海和贾敏对黛玉太好了,她总觉得天下的父母少有不疼儿女的。 第173页 更何况乐家就只有春纤这么一个孩子,纵使是女儿也应该如珍如宝的捧在手心里,就像她爹爹对她一般。 她希望春纤能跟家里将『误会』解开,这样春纤就有爹娘疼爱了。 其实很多次,她都发现她和爹爹说话时,春纤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羡慕和怀念。所以她才会觉得春纤也是想要回家,想要爹娘疼的。可现在看春纤的态度…黛玉有些拿不准了。 春纤是想要回家,是想自己的父母,可那些感情真的跟乐清晟那家人没半点关系。 她想的是那个在现代只是普通家庭的家,她想的是那对在现代只是普能公民的父母,想她的女士优先,想她的工作不分贵贱,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 …… 春纤和黛玉谈论乐家事时,新上任的忠诚候夫人柯氏也在想着她那个凶多吉少的女儿。 中元节的生辰,一出生就害她伤了身子,以后子嗣艰难。这不是晦气的克母克手足的命数又是什么。 自她离了这个家,刻薄寡恩,愚犟无知的婆母,搬弄是非,狐媚子的何姨娘都被打回了原型,整个乐家再无人掣肘她了。这几年,妾室纳了不少,却没一个能生出贱种,母凭子贵的。老爷官运亨通,步步高升,如今虽没了一条胳膊却因此封了候爵。一桩桩,一件件的喜事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当初她大义灭亲时有多么正确吗? 她没错。 她一定不会错。 坐在进京的马车里,柯氏一遍遍的想着过去的事,一遍遍的强调她没做错。可手里握着早年女儿绣给她的荷包却已经磨得针线脱落看不清原本的花样了。 她心里不是不明白女儿的无辜,可若叫她重新选择,她仍旧还会如此做。 既是她生的,她就有权利决定她的生死。 深吸一口气,柯氏看着身边的婆子,低声问她,「那件事有消息了吗?」 「尚无。」婆子摇头,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老爷也没表示要接了老太太和姨娘入京,太太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你懂什么?咱们那位老爷最是个沽名钓誉的东西,如今他又伤了,心里指不定想了多少。等咱们到了京城,一定会找理由将那老不死的接到京城。不过…何姨娘年轻不知廉耻,不过妇道,被老太太撞了个正着。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就,」柯氏冷笑,「她们害了我儿,我岂能容她们好过。之前担心丁忧会影响老爷的仕途,如今,哼,我还怕什么。」 丁忧,这就是爵位和官位最大的区别。 不现在弄死这对姑侄,真等乐清晟想要尽孝的时候,让她们上京给她添堵吗?再一个,虽然何姨娘的孩子都夭了,但她至少怀过生过,可他们府里的这些侍妾通房却是一个都没怀过。时间长了,再叫乐清晟觉得只有何姨娘能坐胎,再为了子嗣计将人接回来,那她女儿那条命岂不是白丢了。 贴身婆子见柯氏都这么说了,见再没言语。只拿起茶壶给柯氏倒了杯热茶,便又退回一旁了。 端着茶的柯氏,双眼看着马车外,心里却又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再给乐清晟纳几房不能生养的妾室了。 柯氏可以很肯定的保证会对过继的孩子千好万好,视如已出。但你叫她善待庶子,那抱歉了,为了不叫自己再做出更残忍的事来,柯氏非常『不期待』乐清晟有庶出子女出生。 如今乐清晟得了候爵,所出子女都是候府子弟,这事又叫柯氏觉得这些又是用她那可怜女儿换来的。 她女儿享受不到的,贱种也休养。 幸好柯氏的这一番狼外婆式爱女心思没被春纤知晓,不然她都要替同原主难过了。 乐家进京的女眷坐了好几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进了腊月。 忠诚候府是收上来的犯官家产,里面雕栏玉砌,相当奢华,看得那群出身不好的妾侍通房目瞪口呆。 「来的路上,便寻思着在京城给老爷再纳几房妾室,这几个,」柯氏先是关心的了一回乐清晟的身体,又抹着眼泪说了句『悔叫夫婿觅封候』的话。温柔的说完,脸上还适时出现一抹羞愧,「都是妾身平日管教不利,倒给爷丢人了。原也不怪她们。到底没见过什么世面,初来京都难免有些失态。想来假以时日,也就好了。」 「你已极好,切勿妄自菲薄。」听到柯氏这么说,乐清晟连忙开解她,「你平素待人宽厚,我是尽知的。只如今咱们家要在京城定居,规矩再不能像从前那般松散了。」 「妾身晓得。」说完拉起乐清晟完好的那只手,轻轻的放在她脸上,「一晃经年,再回到京城,我都老了。还记得当初老爷在庶常馆学习那会……」想她不过一秀才之女,竟然成了候爵夫人…还是她挑男人的眼光够好。 「是呀,我们都老了。」乐清晟看着双眼仍旧满满是他的女人,心里也是一阵感慨,年少初遇,一往情深。 「想跟老爷商量件事。」铺垫的差不多了,柯氏才笑得有些忧伤难过的看着乐清晟说道。 「何事你作主便是,无需问我。」出于对髮妻的信任,乐清晟说的很大方。 「此事不比寻常,总要和老爷商量过了才好安排。」 用左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乐清晟才淡笑的说道:「那你且说来听听。」 「是妾身想要接了老太太入京养老的事。」柯氏摇头,「纤儿的事,老太太固然有错,可她也是一心为了老爷着想,这才受了奸人蒙蔽。如今咱们都不年轻了,老太太更是有了春秋,留她一人在老家,不说老爷和我时常惦记,就是外人看了也不像样子。倒不如接了她来京城居住,两相便宜。 第174页 至于何姨娘,她到底年轻些,时间长了再惹出什么事就不好了。秋里,临县便出了那样的丑事,整个家族都跟着抬不起头,妾身当时就惊了。只那时候老爷不在家,妾身不敢善自做主这才拖到了今日。若老爷准了,明儿妾身便打发人先送封信回老家。等开春天暖和了再派人接老太太上来。」按计划再过三五天,那边就应该有消息送过来了。 「若我们的纤儿还活着,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想到这阵子被林如海那炫女狂魔炫的心肝脾肺都疼的经歷,乐清晟也开始思念自己的女儿了。「难为你如此贤惠不计她老人家的过处,只是母亲一来,又要委屈你了。」 当年母亲如何为难刻薄自己这位柔弱贤惠的妻子,乐清晟至今想起还歷歷在目。 「再怎么说她都生养了老爷,我也只有尽心服侍的,何谈记恨呢。当年纤儿的事一出,我是真的,若不是捨不得老爷,妾身再不肯活着了。」柯氏温柔的看向乐清晟,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要感动了。「这些年,妾身也时常会想当初的事。既然没见着,没见着,就当我们的纤儿还好好的活在某个地方吧。」 「但愿如此吧。」若没有林如海那些日子的狂刷她闺女,乐清晟也许对那个被冥婚的女儿仍旧少了几分真意。如今…嘆了口气,乐清晟心里犹为沉重。 腊八那天,宫里开了宫宴。林如海为了这场宫宴在家里吃了不少东西不说,还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上一次参加宫宴还是五月里,那时天虽热,但发生的事却叫人心和身体里的血都跟着凉了。如今都腊月了,林如海觉得他更应该做好保暖准备,天晓得这皇家宫宴会不会又出什么么蛾子呢。 林如海早早就入宫了,黛玉一个人在家过的腊八节,没意思的直闹春纤。 「遇袭的事到现在还没个眉目,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般胆大妄为。爹爹前儿上摺子请辞,当今还说要留爹爹过了十五再说。」黛玉拆了春纤的头髮给春纤篦头髮,一边篦头髮,一边跟春纤嘀咕,「老太太前儿还打发人接过我去小住,我拿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回扬州的话给推了。就这,她老人家还说叫我和爹爹去那府里过除夕呢。」 春纤一边听黛玉嘀咕,一边看着看着镜子里披头散髮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的掀开了厚厚的流海,然后下一瞬间又将流海重新归了位。 第九十一章 掀开厚厚的刘海, 一张精緻小巧,秀气可爱的脸蛋绝对比盖上刘海的时候惊艷三分。可惜…这张脸越长越像柯氏了。 乐家老太太,原主的亲祖母之所以不喜欢这个嫡出孙女, 也许最大的原因就在这里了。 春纤也不喜欢这张脸。 她的不喜欢应该是和乐家老太太是一个原因。 谁叫柯氏那女人太狠太毒了呢。 唉~ 其实在刘海髮根部,额头与头髮相连的地方还有一条疤。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但若发现了,就很难忽视它。 春纤有时候不禁去想,当初可能就是因为这道疤她才来到这个世界。 这个时代有妇人露额头旺夫的说法,所以女子成亲后都会将刘海梳上去。没了刘海的遮掩, 这疤必然很显目。 黛玉说可以多弄些额链,华胜, 以及精巧别致的抹额来遮掩一二。但无论是黛玉还是春纤都明白那疤痕的位置太靠上,遮是遮不住的。 按这个时代种种奇葩风俗,就算她回乐家做了候府嫡长女, 有这么一条破相的疤立在脸上,她也很难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 其实在春纤看来,这条疤已经比前几年浅多了。 这几年她重金淘换了不少祛疤膏和祛疤偏方,相信过几年就算不能去除掉,至少也能淡上许多。 春纤记得原着里宝玉被蜡油烫伤了, 脸上抹了药,还被马道婆的术法折腾掉半条命,最后事过境迁脸上都没留疤。到时候她也可以参考一下那个药,至于请那位开药的太医帮忙看看的事…春纤摇头, 就沖这张跟柯氏越发相似的脸,她也不敢做这种冒险的事。 柯氏成了候夫人,又进了京城,以后生病保养自然请的是太医。若真叫太医发现她们俩长得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再打听一回乐家的事,指不定就将她卖了。 春纤不停的打量镜子中的自己,虽然长的不太合她的心意,但不得不说,她真的是越长越好看了呢。 嘿嘿~ 如今看来呆在荣国府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见外人的圈养,而跟黛玉离开京城去扬州那就是永绝后患。 对了,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她得好好盘算一回如果不幸被乐家人发现了,她要怎么做才能不动声色的逃出升天。 「喂,人家跟你说话呢。」黛玉嘀咕了半天,等不到春纤回话。一抬头就见春纤对着镜子露出一脸的痴迷陶醉,直接被春纤气笑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甭管老太太说什么,林大人都不会去荣国府过年的。倒是年初二会带着你去荣国府拜年。我要是你,我就想想如何在林大人回扬州的时候跟着一道回去,以免再生什么事端。」将篦子换成梳子,春纤又使唤黛玉给她梳头,「林太太的大祥是在秋日里,办完了大祥没几个月就是除服礼。等除服礼结束了,哪怕老太太再派人来接,你那时在扬州,去不去的自己说了算。可你现在就想跟着林大人回南,老太太定然不会放人。」 第175页 没撕破脸的前提下,林如海都没有太好的理由接黛玉回家。 「外祖母守着自己的儿孙还要叫别人的儿孙守着她,也不想想我家里就只有爹爹一个人,爹爹又只有一个女儿,他一个人在扬州多独单。」小小的嘆了口气,黛玉一脸小忧伤,「不管如何,这一次我是一定要跟爹爹回南的。」 早前听老太太和薛姨妈聊天,就听说薛姨妈自打出嫁,这么多年头一朝回京城,父母兄姐竟是多年未见了。转年她就八岁了,如果十五岁嫁人,那她能陪着爹爹的日子就只有七年了。 要是嫁到外地,她都不敢想像她得多想爹爹。 春纤没想到黛玉还想了这么多,当即就有些想羞她。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挺没意思的,便什么都没说。 毕竟刚刚她也想了嫁人的事。 黛玉这个年纪,虽然也知道了些什么事要害羞。但实际上她对婚嫁之事仍旧懵懵懂懂的。说起这个,想的都是离开家的别离,而不是嫁人的羞涩。 「那有什么。林大人那么疼你,你就叫林大人给你招个上门女婿,你将人娶回来,就像贾琏娶凤姐儿,贾珠娶珠大奶奶那样呗。」 黛玉歪头想了想,然后眉眼弯弯的笑了,「也对哦!」 见黛玉笑了,春纤也笑了,「等林大人从宫里回来,你就去找他说,叫他现在就给你琢磨个小女婿,以免好的都叫人挑走了。」真想看看林如海听到他闺女这话时,会不会惊掉下巴。 「你是不是又动坏心眼了?」黛玉闻言眯着眼睛打量春纤,总感觉春纤这话哪里有对。 「你就狗咬吕洞宾吧。起来,起来,不用你梳了。」春纤看一眼黛玉给她梳的那个歪歪扭扭松松垮垮的头髮,一脸嫌弃。 黛玉让到一旁,一边看春纤挽发一边盯着春纤的脸。 还是哪里不对劲。 …… 宫宴之上,林如海与几位相熟的同僚打了招唿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左右小声说着话。 所谈内容不外乎地方风土人情,家中子女,名家字画。 放眼望去,他这样的跟大殿上大部分朝臣没甚两样。然而也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在等着什么。 多年外放,让他有些不适应这京城节奏了…… 果然,宴无好宴,皇家的宫宴更是没好宴。 这一次,闹事的不是皇子,而是被当成马成卒的三朝元老。 老大人敬了当今一杯酒,便倚老卖老的说起了先义忠亲王如何如何聪慧贤德。「……皇家乃天下人之表率,更应以身做责。东宫储位关系天下和国运,更应该从礼从法。虽义忠亲王早逝,但其子,按礼法乃是陛下的长子嫡孙,实应继承大统……」 哦喝! 这说法好清新脱俗呀。 说这话时,您老咋就没想想当今是不是先帝的长子嫡孙呢? 指着和尚骂贼秃,也就只有您这种三朝元老有这个胆色啦~ 林如海学着其他臣子的样,微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鼻尖上,但心里却不由狂疯吐槽。 他就说江南学子闹出来的事,算着时日也应该爆发出来了。没想到人家是等着今日呢。 想到那些衙内案,林如海的眼底就浮现一抹笑意。 正因为有黛玉那场儿戏,入京后无论是当今天还办案人员都用一种先入为主的心态问他关于儿子的事。 没儿子,没打算过继,至于续弦的事,且看缘份。 所以无论是谁自称他林家子嗣,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他们在京城从源头解决了江南那边的事,如今再事不关已的看这个立嫡长的说法,倒是很轻松惬意。 因是吃饱了才进宫的,又穿的暖和,所以林如海还有心思在这里看热闹。但其他官员却少有他这样的。 皇家宫宴,后宫不算,只前朝这边就席开不知多少桌了。 皇子,宗室,勛贵,京官,杂七杂八的人按着身份从大殿一直坐到了大殿外。这么冷的冬天,这么多人赴宴,大殿的门是不会关上的。 那么这就可以想像一下这个宫宴吃下来有多凉爽了吧。 估计今晚过后,不少人家都得悄悄熬上去风寒的药。 谁叫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呢~ 当今真不愧是钓鱼的高手,早在他让人去江南查林如海纵子行兇的案子时,就接到了关于江南学子串连起来要闹革命的事,没想到人家一直压到今天,由着那些人自己蹦跶出来。 林如海悄悄的动了动指尖有些凉的手,心中肯定今夜过后当今又要有儿孙退出夺嫡舞台了。 年底年初宫宴最是频繁,要是每一场宫宴都得折上一两个皇子皇孙…林如海抬头,摇摇的看一眼高处坐着的当今,有些担心他『入不敷出』。 当今若是知道林如海如此忠心为国,一定会郑重的回他一句『爱卿放心,朕承受得住。』可惜这会儿当今是没心思去看林如海了,他满心思的想的都是这些人是不是真当他老了,心慈手软没魄力了。 大过节的找他不痛快,那就别怪他叫所有人都痛快不了。 于是酒杯一摔,当今先是沉着脸不说话,等着满朝文武都慌慌张张的跪地磕头三唿息怒后,这才开始痛斥站出来说话的那位三朝元老。 倚老卖老的最终结果,除了讨人厌便是晚节不保。 第176页 这位老大人算是彻底的给众人当了一回反面教育案例。林如海生生将这事记在脑子里,不断告诫自己千万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来。 冷风飕飕的一顿宫宴,吃得人透心凉。又跪地听了当今一顿披头盖脸的咆哮,众人是又冷又惊。好不容易熬到出宫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不想王子腾却又凑到了林如海跟前,当着一众往外走的官员们,笑着说要明天去拜访他。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如海也不好推拖,只得笑着应下。抱拳与其告辞时,心里都满是警惕。 翌日,林家待客的外书房里,林如海与上门拜访的王子腾对坐品茗。王子腾不说来意,林如海也只端着,闲话说了一车轱辘,王子腾才笑着将来意说了。 「数日前,宁国府的贾珍受伤昏迷,醒来后竟然…」王子腾顿了顿,看一眼便没再继续说贾珍,而是说起了旁的,「如海兄有所不知,那贾珍之子贾蓉,其妻秦氏乃是先义忠亲王之女。」就是昨日那位长子嫡孙的亲妹妹。 林如海:「……」 要完。 经王子腾的『提醒』,林如海终于想起来五月份进京面圣时,当今对他提起过宁国府的贾蓉。因当晚二皇爷拎着六王爷的脑袋来给当今请安,事一乱他就将这事给抛到脑后了。 记得当时他还纳闷当今为什么单单提起贾蓉,以为是顾念老臣不忍心看着老臣后人就此泯灭于众。 现在才明白,当今这是要自己提点他孙女婿呀。 若是昨日之前,倒没什么打紧的,找个机会见见那贾蓉应付一二也就是了。只昨日宫宴上…林如海心中暗暗摇了摇头,这才抬头看向王子腾,「事关系血统,我等岂改胡乱臆测。纵使不是,那也是姻亲女眷,意论不得,意论不得。」 呸,装什么蒜。 王子腾见到了这种时候林如海还跟他装模做样,心里不耻的骂了他一回老狐狸,又笑着说起林如海丧妻已满一年,他王氏族里洽好有待嫁女儿,不如结个亲事,来个亲上加亲。 「世人都说王氏女教养好,又好生养。只是,」林如海看向王子腾颇为意动,又有些迟疑不绝。 「只是什么?」 第九十二章 原本听到前一句时, 王子腾还暗自得意,觉得林如海还有几分眼力。但最后那句欲言又止的『只是』,就不由叫王子腾心里升起莫名来。 要知道言语交谈中但凡出现『只是』, 那接下来的话都不会是你想听到的。 此刻王子腾眼睛灼灼的看向林如海, 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只是』是什么意思。 而林如海呢, 这人一肚子心眼, 又是官场的老油条, 自然不会将嫌弃摆在明面上。 他不会明摆着告诉王子腾他嫌弃王氏女大字不识几个,不通律法还胆大包天。包揽诉讼, 放利子,纵子行兇还草菅人命。 以他的心思他只会将王氏女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然后叫王子腾高兴,叫王子腾发现不了王氏女的作为,然后一道玩完。 欺负他闺女,那就别怪他玩一招前人都玩烂的捧杀了。 只见林如海长嘆了一口气, 脸上全是意动, 遗憾和无奈, 「我林家子嗣单薄, 你王氏女又好生养,若能聘娶王氏女, 也算对得起林家列祖列宗了。若不是…罢了,罢了, 只当林某没福吧。」 说完还朝王子腾抱了抱拳, 「多谢子腾兄美意。」 王子腾: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将王子腾弄得一头雾水后, 林如海还特别真诚的留了王子腾用膳。 林如海表现的太好太热情了,席间还透露出虽不能聘王氏女为继室,到是可以纳王氏女为妾, 并且愿意将王氏女所出充做嫡出。其间言语小心谨慎,一副生怕冒犯了王氏女的模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如此,于是推杯换盏间,王子腾想方设法的要套出真相,可惜愣是没套出半句实话来。离开荣国府的时候,王子腾还在不停琢磨这个问题。 到底是谁有要截他王家的胡?才会叫林如海那只老狐狸如此忌惮。坐在轿子里,王子腾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荣国府?」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的王子腾,低声咒骂了一声,復又继续闭目养神准备再谋其他。 …… 另一边,送走了王子腾,林如海一扫刚才遗憾表情,双手背在身后,一边摇头显脑,反覆唱着一句老旦戏腔,一边往后院走。 就是要让你摸不着头脑,胡乱猜疑。 时到如今林如海也起了再生个娃的心思。不过他却不像旁人想的那样,想要娶个身份差不多的继室回府。 在他们这样子嗣单薄的人家,别说嫡子宝贝,便是庶子也是块宝。继室娶回来,他要担心继室娘家如何如何,继室为人如何如何,还要担心黛玉会不会受继母欺凌,将来有了孩子,姐弟亲情再因继母而生疏。 若将来他去的早,黛玉这个原配嫡女的处境定然十分难捱。而继室娘家未必不算计林家的孤儿寡母。 与其为了个继室所出的嫡子就要担上诸多风险,还不如纳两房妾室。 以前他虽也有这样那样的担心,却始终不曾下定决心。这一次,黛玉急智帮他摆脱衙内波澜后才彻底叫林如海下了决心。 哪怕生育有功,妾室姨娘也是僕妇下人,谁也别想拿捏原配嫡出的大姑娘。而长姐教导幼弟或是幼妹,血脉相连,手足亲近。 第177页 若娶了继室,继室与黛玉生了矛盾,荣国府未必会替黛玉出头,但继室娘家却不见得会袖手旁观。最怕贾家人因利益权势不但不帮衬黛玉,再反过来将黛玉当成交易筹码换了利益。所以不娶继室,虽然将来可能没有人帮衬黛玉姐弟,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至少在动脑子这方面,荣宁两府的人加起来也未必玩得过他家黛玉。 可若人家不跟你玩心眼,而是跟你比狠毒呢? 老旦唱腕厄然而止,刚刚还脚步轻快的林如海转眼间又开始发愁了。 「过两日请太医院的高太医入府。」思来想去总觉得怎么做都不放心的林如海郑重的对林管事吩咐道,「也给姑娘请个平安脉,我们爹俩趁着这阵子不记好好调养调养。」 想的再多,算计得再多多都不如好好活着。 转天贾母又派人来接,黛玉便带着春纤紫鹃去了荣国府。本不过家常说笑,却突然听说秦可卿被贾珍一把推倒伤着了。 贾母一听这话,当即又急又气,一连声的唤人去请太医,又不管天寒地冻的非要亲自过去看望秦可卿。 黛玉跟着众人往宁国府去,还抽空问春纤贾珍这病是不是又严重了。 春纤抽了抽嘴角,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当日她虽然伤了贾珍,但可以肯定的是贾珍当时还是清醒的。不然也不会张嘴就骂秦可卿贱人了。 没想到被秦可卿主僕一番周到照顾,贾珍不但不清醒了,人还疯了。 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疯。 间接性失忆,兼间接性神经躁动。 失忆的时候,人就特别的安静,抱着那个洗得干干净净的罐子盖坐在窗下看着云朵发呆,看着摇摆的树枝发呆。 时不时的扭头问一回身边侍候的丫头婆子,我是谁?你们是谁,他们又是谁?得到了答案就继续深情抚摸那个罐子盖,小心翼翼不肯叫人碰一下。转天一觉睡醒了又忘记了,然后再继续问一遍都谁谁谁。 间接性神经躁动,就是发疯的时候,就丢掉罐子盖,然后满府乱窜乱叫,谁拦着都不好使。 甭管是儿子媳妇,还是年轻漂亮的儿媳妇了。 在贾珍发疯的时候,他实现了人类数千年的追求——人人平等。 当听说贾珍醒过来的时候,春纤都准备跑路了。只没想到包袱都打好了,却听到这种奇葩事。 将包袱放到交易平台,春纤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随着一众看热闹的丫头下人跑到宁国府围观了一回贾珍从安静到躁动的全过程,瞬间三观尽碎。 这么奇葩的病,也真是难为秦可卿主僕了。 相识一场,她要不要将那只没盖的辣椒面罐罐奉献出去呢~ 贾家的消息永远跑得飞快,却接收的最晚。 腊八宫宴上的事,贾家这边也不知道是还没收到宫里的消息还是根本没当回事,对待秦可卿时仍旧亲切的跟自家姑奶奶似的。 贾母逢人就夸秦可卿是她重孙辈里第一人,最得她心意。可无论是黛玉还是春纤都扒拉手指算了一回,宁荣两府的男丁加起来,贾母的重孙也就只有贾蓉成亲了。 这夸法,虽然不走心却道出了一个事实。因为秦可卿确实是重孙媳妇第一人。 但甭管走不走心吧,至少人家愿意应酬你,就代表你在人家那里还有点地位。 「焦大上了年纪,自己都老天拔地的,你让他照顾珍哥儿,不出事才怪。」贾母带着人来到宁国府,一边问秦可卿的情况,一边问贾珍那里是怎么回事。 贾家的下人都是跟红顶白惯了的,贾珍当年也没修下什么德行,他媳妇和儿子儿媳也没一个对他是真心的。虽然安排了侍候的人,可那些侍候的人一见是照顾贾珍这个没啥油水的差事,当即就不上心了。 二姑娘迎春,荣国府长房唯一的姑娘,没人上心的结果不照样被奶娘和奶姐欺负的没了脾气。贾珍当初再威风赫赫,如今…呵呵,他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宁国府的管家收了孝敬,重新给那些不愿意照顾贾珍的下人分了活后,又将倔脾气的焦大拎了出来。 你不是常说对主子忠心耿耿吗? 那行吧,这回不用你喝马尿,背着主子逃命了,你就陪着主子发发呆,发发疯吧。 焦大一听这话,倒没觉得这差事不好,相反他还觉得这是对他的信重,于是当真将贾珍当成眼珠子一般的照顾。 可惜了,就像贾母说挪般,他自己都老天拔地上了年纪,哪里能照顾得了发疯时的贾珍呢。 他也就发呆时能陪陪贾珍,顺便告诉他一回这谁谁谁,那谁谁谁以及帮贾珍看护好那只罐子盖啦。 贾母说了贾蓉一通,也没去见贾珍,而是直接去了秦可卿的房间,见秦可卿已经卸了钗环,素脸半坐在床上,心疼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秦可卿是她的私生女呢。 黛玉和其他姑娘们都进了秦可卿的屋子,春纤则留在外面,顺着声音熘达到了贾珍的院子。 只见贾珍一身灰色锦袍,拿着根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树枝在院子里比来划去,吆五喝六。 焦大没在跟前,想来是刚刚没跟上贾珍发师的步伐,这会儿也在哪养伤呢。 院子里蹲着几个小厮,像逗猫狗一般的逗着发疯时的贾珍,言语低俗,带着几分仇富心思。 第178页 贾珍此时双眼迷离根本看不懂,或许都看不到那些往日对他点头哈腰的下人如今不将他当人看的嘴脸,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二十岁左右,打扮华丽的姑娘走过来。春纤在荣国府呆了几年也有些眼力,一眼便看出这几个如此打扮又不是一二等丫头的姑娘定然是侍妾通房一类的身份。 明白几人身份后,春纤再看这几位姑娘时,发现她们有拿着糕点的,有拿着果子的,不时的朝贾珍身上丢去。一边娇笑,唤贾珍大爷,一边又指着地上的点心果子哄贾珍去吃。这般情景…换个同情心旺盛的都看不下去。 「一群眼里没有主子的忘八羔子,每日偷狗戏鸡,竟然还戏弄起主子来了。」就在这时焦大拄着拐走过来,指着一院的人大骂不说,还拿着拐要去跟那些人拼命,「我打死你们这些混帐犊子。」 第九十三章 那些戏弄贾珍的侍妾小厮见焦大提拐来打, 瞬间做鸟兽散,转眼间便离了院子。春纤见状,也悄悄的退出了这处。 回去的路上, 春纤的心情有些说不出来的低落。刚刚焦大怒气沖沖维护贾珍的样子, 让春纤想到书里对焦大最后的描述。 因在宝玉和凤姐儿面前一番醉骂, 被马粪和着泥土堵了全嘴,又捆着丢在马棚里呆了一宿, 寒冬腊月, 活活给冻死了。 那事是发生在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之后, 而贾珍受伤正好是发生在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当天想来贾珍这般模样, 尤氏和秦可卿也没心情再请了凤姐儿过府一起吃酒听戏打麻将了。 活了焦大,疯了贾珍…春纤都不知道应该感慨点什么了。 「这位姐姐可是林姑娘身边的春纤姑娘?」 春纤正低头闷走, 就听见有人与她说话, 抬头看去见是个梳着双丫鬓的小丫头。不禁问道:「找我做什么?」 「是林姑娘担心姐姐再迷了路,叫我来寻姐姐。」那小丫头笑眯眯的说完,还指了指春纤左后方的一条小路道, 「从那里回蓉大奶奶里最近便。」 春纤看看小丫头指的方向又看看自己准备闷头前行的路,眼前划过一丝黑线。 这是又走岔道了? 「你们府里怎么建的跟迷宫似的。」小声的抱怨了一声, 春纤便跟着那丫头往秦可卿的房间走。 「这原也怪不得姐姐会迷路。一来是我们府里确实不比西府规整, 二来许是姐姐往日不大到我们这边走动。」小丫头长的很可爱,说的话也很重听说起这几年他们宁国府这盖个天香楼, 那盖个停酒榭的,若不天天走, 他们也要迷路, 给春纤找了不少迷路的理由。 就沖这小丫头的嘴甜劲,春纤在秦可卿院门就在眼前时,便找了个梅花式样的银锞子给那小丫头做导游费。 会说, 以后就多说些。 小丫头笑得极甜的谢过春纤,蹦蹦哒哒的跑掉了。 春纤在院门处站了一会儿,又与和她一样站在院子里的丫头们小声交谈了一会儿,贾母便带着她的探病小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黛玉和宝钗并排走在最后,正小声说着什么,抬头见春纤站在不远处,还微微朝她摇了摇头,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是夜,贾母留宿,黛玉便留在了荣国府。因所有人都觉得黛玉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南,所以小院仍旧给黛玉留着。黛玉留在荣国府就只需回小院安寝便可。 翌日又呆了大半日。傍晚时,林如海派了婆子来接黛玉,贾母不好拦着,便叫黛玉回去了。 在贾母的想法里,人家父女也就团聚这几天,转过年来林如海就要回南了。一南一北,相隔两地,相见也难,倒也不在意这几天了。 不过黛玉临走时,王夫人却说赶明儿林如海不忙时,叫宝玉过去请安。 黛玉一听这话,连忙摇头,「都是自家亲戚,再不讲究那些虚礼的。二哥哥生来底子弱,如今天寒地冻,课都停了。可不敢叫他往外跑,年根底下,再冻着可怎生是好。」 她爹爹是什么人? 正经科举出来的探花郎,可不是什么棒槌都有资格朝拜哒。 哼! 王夫人闻言笑笑没有说话,抬头看向上首的贾母,贾母笑道,「林丫头的话也在理,年前林姑爷也忙,就等到年后再去吧。」 宝玉他娘担心什么,老太太心知肚明。不过在她看来林家那个荫生名额不管谁在蹦跶,最后都必须是宝玉的。不过叫老二媳妇紧张些,也不见得是坏事。只是再紧张,也不能叫她的心肝肉受了寒。 「老太太说的是。」王夫人见老太太一锤定音了,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叫着叫黛玉没事来玩。 黛玉一一应了,这才笑着与众人辞行,坐上马车回了林府。 …… 整个腊月,林如海还真如所说的『忙』。 他远离京城多时,本应该多联络一下旧日同窗同科,再拜访一回当年恩师。但如今储位空置,京城人心浮动,还真不敢随意与人亲近。就怕被人误会拉帮结伙,站队投诚。 所以林如海除了参加宫宴的所有时间都用来调养身体和造娃了。 没纳妾,就是找了两个丫头收了做通房。 这种事在这个层次的人家是司空见惯的事,可在春纤看来,却微微有些接受不能。 春纤一直将红楼里出现的男人简单粗暴的分成两类。 第179页 一类是贾家男人,一类便是林如海。 虽然她也知道林如海不可能为了贾敏守身如玉,可这一来就俩…啧,小心腰哦。 「太医说你早年亏了身子,这几年虽然养的好,到底还欠缺些,我记得去年的时候你时常弄燕窝吃,今年怎么不吃了?」黛玉想了下春纤那个中间商的活。生意缩水了,怕是手头也紧了。于是一脸善意人意的道,「去年你请我吃燕窝,今年我请你。明年就又轮到你请我了。这样轮着来,可好呢?」 「…罢了,你要吃就自己吃吧,我不吃了,都吃絮烦了。」 其实是春纤到现在也没断了燕窝,只是不再给黛玉提供了。 去年黛玉在荣国府跟个小可怜似的,有好吃的自然会带着她。可后来黛玉有银子了,又回了林家,春纤当然不会再给黛玉带燕窝了。 她还是经常吃独食哒~ 黛玉这一年跟着春纤胡吃海喝,身子骨正经比以前强了几倍去。如今又特意调养了一回,无论气色还是身形,或是旁的什么,黛玉都不会再叫人看出半点体弱多病了。 活泼健康的叫人羡慕。 而林如海一番思来想去后,求生**不比那些皇子对皇位的热烈追求小。太医开了调养方子,还叫林如海有空没空别总坐着,每天练练五禽戏什么的。 求生的**,太医的调养,早起的五禽戏以及活泼可爱的女儿膝下承欢,这些都叫林如海的这番苦心思没白下。 身体好了,再加上再贾敏去后就没怎么上心后院『诸事』,以及奉旨做钦差的那段日子的清心寡欲,修身养性,还真叫林如海在收了那两个丫头没多久后成功收到了意外之喜。 过了年,又参加了正月十五元宵节的宫宴,当今才允了林如海回南的摺子。 然而就在正月十六这日,林如海刚收到回南的批覆就收到了林管事的恭喜。 老爷房里的两位姑娘都有了喜讯。 林如海闻言大喜,脚下生飞的回了正院。不等丫头们请安就进了屋子。一进屋便看见黛玉歪着头一脸喜色的打量他房里的那两个通房丫头。 俩个通房丫头则满脸羞喜的坐在那里,半低垂着头,双手捂着小腹。由内而外的散发着喜悦。 当爹的见到这一幕多多少少都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这才抬脚往里走。 「爹爹,我要有弟弟妹妹了。」黛玉回首见是林如海,三步并两步的扑过去,又笑又蹦的对林如海表示自己对这件事到底有多欢迎。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黛玉太知道一个男丁对一个家族的重要性了,若非如此母亲也不会在弟弟夭折后,伤心难过坏了身子。 林如海见此,鼻子微酸,抬手摸摸黛玉的头顶,微微有些哽咽,「我们家黛玉也有弟弟妹妹了。」 这样的消息虽然初初听来让人惊喜若狂,可心底总有些难以置信。若不是看到黛玉这份毫不掩饰的喜悦,林如海都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呢。 他以为他再不会有子嗣出生了。 纳通房时也不过是存了几分侥倖心思,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原本林如海都想到了一个瞒天过海的计划,但现在看来,老天终究是善待他林家的。 林如海纳通房的时候,便想着若是这两年仍旧没有孩子,就悄悄的派人去善养堂找找有没有刚出生便被遗弃的小孩。若没有就去找户有孕妇待产的人家买上一个男婴。 然后以假乱真,来一招无中生有。 林家宗族那边过继来的子侄虽然流着林家的血但却已经稀远,所以过继他们还是从外面抱养一个回来,反正都不是自己亲生的,于林家来说真的没有任何区别。 不,区别还是有的。 至少悄悄抱养来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能和黛玉做一对亲姐弟,也能将自己当成亲生父亲。 他百年后,姐弟感情也不会被有人心教唆反目,二人互相扶持,挣扎向前,定能在这纷乱红尘中安稳生存。 现在…看一眼已经起身低眉顺眼站在那里的两个通房,林如海心忖了一句,他还是更希望有个亲生孩子的,而心底的那个计划过两年再说吧。 内心激动,但面上却仍旧稳的住的林如海淡淡的叫两个通房下去休息,然后牵着黛玉的手去了小书房。 父女俩都有些激动,看书是看不进去的,便说起了回南的事。 如今二人刚刚坐胎,若是此时回南,怕路上颠簸再生了意外。可若将她二人留在京城,林如海其实也并不放心。 「荣国府那里为了咱家的荫生名额已经生了不少事,外祖母和二舅母属意宝玉,二舅舅虽然也看重嫡子,但对兰哥儿和环儿也都极为上心。珠大哥哥不在了,珠大嫂子为了兰哥儿总是要多费些心思手段的。而赵姨娘,就是环儿的生母姨娘,她虽俗不可耐,却极得二舅舅爱重,为了名额上窜下跳的。若咱们的喜事传到那边,怕是阖府都不会太高兴。」黛玉看看屋子里的碳盆,一脸担忧,「若是回南,舟车劳顿,怕是更容易伤着。」留在京城未必安全。若是出京,天还冷着呢。 真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啪~ 林如海拍了一下额头,他到是将这岔给忘了。不,应该说喜事来的太勐烈,林如海的智商还没回笼呢。 为了两个孩子的将来好,出生后定会记在贾敏名下视做嫡出。所以林如海刚刚还想着将黛玉和两个通房都交给荣国府代为照顾。但这中间还插着荫生名额的事,那就不能这么安排了。通过对荣国府的深入了解,林如海可以很肯定的说,如果变故真因孩子而起,那荣国府又岂能善待他们。 第180页 但他若有儿子,那个荫生名额他也想留给自己的儿子。 再一个,这个名额眼瞧着跟贾家大房没关系,贾家大房那边的人会不会暗中使坏,害了他家的崽,让他与二房心生嫌隙,从而叫二房得不到好处? 他不相信大房会那么纯孝至善。 父女俩说这话的时候,没避开春纤,春纤站在那里也替这父女俩想了一回。 别说,还真让春纤想到了。 第九十四章 春纤那里转着一肚子的馊主意, 此时与林家父女站在一起,一边是忧心忡忡,一边是轻松写意云淡风轻, 对比不要太明显哦。 林如海一抬头便看见春纤这般神色, 眼神微顿,心中了悟面前的小丫头不是事不关已就是已经有了什么主意。 林如海也不主动询问,而是多看了春纤几眼,然后坐在林如海对面的黛玉便发现了林如海的视线, 转头去看春纤。 跟春纤混了那么久,黛玉如何看不明白春纤这副样子代表了什么。于是当即便询问春纤有什么办法没有? 「这世上能有多少鱼和熊掌都兼得的美事?我是没见过几桩啦。连我都明白的道理,姑娘如何看不透?」春纤垂眸看了一眼腕上的镯子,努力让自己说的话不那么刺耳。看向与黛玉一道看过来的林如海,微微屈了屈膝,道:「一边是人才济济的朝廷, 一边是大人看重子嗣,林家的希望,她们都是您的责任。您为何不自己照看呢?」 朝.廷离了您这位巡盐御史也能照样运转, 但林家没了这两孕妇结果会如何想必傻子都门清。孰轻孰重, 你一个官场老油条还分不清吗? 不能带走,又交给谁也都不放心。那不如自己守着, 是好是歹都是天意, 事后也不会追悔莫及。 「圣旨都下来了, 你叫爹爹怎么留在京城?」黛玉对着春纤皱皱小鼻子,「就算爹爹要辞官,那也得先去回扬州交接官务呀。」 原本她还想要跟爹爹一起回扬州呢。现在嘛,她自是希望爹爹也能留在京城这个不算太友善的地方。 一想到两个孕妇以及爹爹不在这里,黛玉心里就发慌。 「谁说抗旨辞官了?曲线救国懂不懂。钦差行刺的事有眉目了吗?刺客的身份查出来了吗?幕后主使者暴露了吗?当初的行刺是针对所有钦差大人还是其中的什么人这个问题有答案了吗?此时南下扬州, 就真的安全了吗?」 春纤张嘴就问了好多问题,问完不等林家父女反应又接着说道,「大人若是在城外遇刺也或是发生什么交通意外…那时是继续南下还是返回京城养伤呢?」 安排一场假刺杀可能有些困难,但弄翻一辆马车,再弄点小伤却容易得多。 人若是伤得『昏迷不醒』了,那没了主心骨的下人们一慌乱就将人重新带回京城府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昏迷』个一两天,等醒来的时候,再装个脑震盪,头晕噁心什么的。都这样了皇帝还能逼着你回扬州? 虽然这样一来,可能会严重影响了仕途。仕途和子嗣…就看林如海怎么选择了。 说完,春纤看看林如海,再看看黛玉,心下摇头。人家都是孕妇一孕傻三年,这爷俩到好,直接将自己欢喜傻了,往日的聪明劲这会儿竟是一点都看不到了。 「再不济,大人豁出脸面去宫里求个恩典,请当今赐几个经验老道懂养生又会教养的嬷嬷回来,由着她们照顾,想来多多少少有些用处。」以前看影视的时候,宫里出来的嬷嬷地位都不低,也叫一般人忌惮。来了这里以后,春纤多多少少算是明白了宫里嬷嬷为什么那么有地位了。 再说了,宫里的嬷嬷在宫里什么阴私没见过,什么手段没玩过,想要护住两个孕妇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还有别的办法吗?」 「荣国府的珠大奶奶是生养过的,在这方面应该有经验。她虽然心思不少,但却有一个软肋。」 黛玉闻言张嘴就道:「兰儿。」 赞许的看了一眼黛玉,春纤继续在林家父女这对人精子面前卖弄她那有限的智商,「对,就是兰哥儿。府里这样的喜事便是想瞒也瞒不住人,与其那边装做不知道,回头下了什么黑手,人家还可以用不知道这种理由狡辩,不如就大大方方的将这事说出来。 介时只说两位姑娘要养胎不方便移府,家里没个主事的,请珠大奶奶暂居林府帮忙照看她未出生的表弟表姐。大人为表感谢,回南时带上兰哥儿为质,呃不对,这应该叫提携教导,毕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恐是不成的。」那兰儿可是珠大嫂子的命根子,又怎么可能会让爹爹带到江南去。 「叫兰哥儿跟着林大人,好处看得见,也能拿得到。荣国府那边事事紧着宝玉,便是宝玉不要的也轮不到旁人,于她们母子来说,这也算是另闢蹊径的公平交易了。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也得拿出看家本事来。其实论战斗力,赵姨娘却是箇中好手,可惜身份太低了,也不合适。」眨眨眼,春纤小声嘀咕了一句:「更何况真拿了荫生名额进了国子监,也未必就能重状元。若这荫生从国子监出来就是庶吉士,那还有些看头。」 在春纤心里荫生名额就是国立重点高中的保送名额,也许里面的教学质量相较其他书院好,还能在科举上走些捷径,但不管是古代的春闱,还是现代的高考,只要是考,就没那么容易的。 第181页 当然,能进国子监的人,家世都不差。所以泰半的人进了国子监,为的都是人脉而非真正的科举。 有门路和人脉的人,可比寒门子弟要容易很多。就像只识几个大字的贾琏,人家还是个官身呢。 虽说是捐出来的,可也是吏部承认的。真想上进了,平调个有实权的,或是狠狠心,咬咬牙降品捞实权也是条出路。 不比那些十年寒窗,一路考上来的轻松容易? 其实春纤没说的是如果李纨真将孕妇和孩子都照看没了,林如海也可以直接朝荣国府发难,毕竟李纨是贾家的媳妇。这其实和将两个孕妇送到荣国府差不多是一样的。 至于李纨的战斗力如何,能在荣国府那地方生存下来的,应该不会太差。更何况李纨也只需要帮忙挡一挡外面,尤其是贾家射进来的冷箭,问题应该不大。 一听春纤这声关于荫生的嘀咕,便是黛玉都不禁翻了个白眼,想的不要太美哦。 「如果珠大嫂子仍旧不同意怎么办?」 「那也好办。宝玉的干娘马道婆,那是个手里有真本事的。」因不能将未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春纤就编了套旁人家嫡庶相争的说词将那个五鬼术讲给林家父女听。「那老姑婆视财如命,重赏之下,还怕她不尽心?」 「竟还有这种事?」黛玉瞪大眼睛,小脸上满是惊奇,「这世上真有,真有那个吗?」 「我倒希望没有。」可她都穿越了,还穿越到了这种神仙歷劫的时空,若说没有鬼神,那就太自欺欺人了。「但自古可怕的就不是什么鬼神,而是人心。若人心不乱,自是百事皆消。」 「好一个人心不乱,百事皆消。」林如海听了一会儿春纤的话,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小姑娘确实有本事靠着她自己逃出生天。 不但如此,更叫林如海惊喜的是这姑娘虽然毛病不少,但却是难得的明白人。 终于在极致的喜悦中回过神的林如海先是夸了春纤一回,然后又笑着叫黛玉不用担心这事,他自有安排。 说到这里,林如海不禁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真是煳涂了,怎么能跟闺女说这些事。 黛玉见林如海这么说,连忙追问他会怎么做。林如海却摇摇头,不意多说。又指了指书案,叫黛玉自己去玩了。 黛玉想了想,站起身,笑眯眯的行礼退了出去。 走出林如海的书房,黛玉脸上的笑便收了起来,神色间也出现了一抹凝重,带着春纤来到花园,才一脸担心的问道:「春纤,你说爹爹会有什么办法?」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其实春纤还有好些主意没说,那些都是在后世看影视同人里得来的。可叫春纤来说,她今日说了那么多,泰半都是废话,有用的就那么一两句。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黛玉跺了跺脚,心里又气又急。其实在书房里,林如海说他有主张的时候,黛玉就想到了那个自伤的主意。 「京城不太平,江南也未必安生。若林大人能趁着这个时候急流勇退,未尝不是件幸事。」拉过黛玉的手,春纤细细的跟她说外面的事,「如今诸皇子王爷为了储位争得你死我活,江南那地方虽远离京城,却未必就远出了漩涡之外。如今不管是保皇党,还是站队从龙,都要担着极大的风险,一个不慎,抄家灭族……」 「这些事情,我何尝不知。只是,只是,」谁爹谁心疼。 「我馋,喜欢吃。我还又懒又做作,喜欢闲散精緻的生活。但我无论多喜欢这些,却从来都没忘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如此,想来林大人也是如此。他为官为吏,除了为国为民,为自己施展抱负,难道没有为了给子孙后代撑起一片天的心?说句真心话,国家少了谁都能照常运转。哪怕是皇帝老儿没了,等着接替他的人也比比皆是。可林家若是少了林大人,就真的塌了半边天。而那两个未出生的孩子,于林家和你都是至关重要,绝对不能有丁点损失的存在。有了他们,在世人眼里,林家才真的还有以后可言。」 所以则天女皇为什么不能千秋万代,再活她个几百年呢。 若她活着,女子的地位一定不是现在这样。若她活着,以黛玉的才情,成为一代女家主绝对不是问题。 唉! 第九十五章 其实这些事情, 他们父女也不是想不到,不过是关已则乱罢了。 而且若是旁人说这话,林家父女还会想旁人这样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他们父女却都知道春纤不是, 因为她自己就在得失间几度徘徊过。 认真听完春纤的话,黛玉站在花园里发了一会儿呆, 便叫丫头将林管事唤来。 「我也不小了,应该为父亲分担些了。打今儿起, 府里的事便不必父亲再操心了。」黛玉对着林管事认真的说了自己要管家的决定。 一本正经的小脸上带出淡淡的威仪。 「还真叫老爷说着了。」然而一听黛玉这么说,林管事忙赔笑道, 「刚老爷叫了奴才过去,吩咐奴才说,不叫姑娘管家呢。老爷说姑娘还和以前一样, 想要什么只管打发人来支。要什么,做什么随心便是。」 「爹爹不让我管家?怎么会这样。」黛玉闻言诧异的转头看春纤,便春纤也是满头雾水, 不禁又将视线对上林管事。 「老爷也是为了姑娘好。」林管事见黛玉看过来, 连忙将林如海的一片慈父之心道了出来。 第182页 原来林如海独自坐在书房里时,想了很多。转眼间便想到以黛玉的聪慧和心性定然能想到他会做什么决定以及为了给他分担,接手府中中馈。 若是以前或是以后,黛玉想怎么管都不打紧,只是现在时间太过敏感了。若黛玉管家时, 那两个孕妇出了什么事, 动手的人以及那些有心的人都会将矛头转向黛玉。 到那时候, 落个残害手足,心性残忍的名声,还百口莫辩。 想到这种可能,林如海又怎么可能再叫黛玉管家。所以欣慰之余, 却绝不肯叫自家宝贝崽受到一点点伤害。 春纤听完林管事的解释,酸熘熘的斜了黛玉一眼,「林大人对你可真好。」 这人跟人的差距咋就辣么大捏~ 黛玉想到这种时候了,她爹爹还满心满眼为她打算,心里那份孺慕之情怎么压都压不住。听到春纤这全是酸熘熘味的话,也只是抿唇一笑。 不让自己太得意。 林管事看看黛玉,又看看一旁满眼羡慕的春纤,头上的青筋不由跳了跳。 春纤这话听着就是羡慕的好话,可结合春纤那候门千金的身份听,这不是在暗示她老子对她不好吗? 想到家里老子都成候爷了,这姑娘还在这里做着侍候人的丫头下人,林管事就对春纤有种无法言说的印象。 这姑娘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黛玉想要管家的事不了了之了,但她对两个通房侍妾的关心却半点没少。 因知道孕妇在吃食上有很多禁忌,所以黛玉并不送吃食,而是送了好些料子过去。 有适合孕妇穿的,也有给小孩子用的。 不但如此,黛玉还听了春纤的建议,开始整理胎教教材,准备让她的弟弟妹妹赢在起跑线上。 紫鹃看着黛玉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有些担心。趁着黛玉伏案奋笔疾书时,小声问她要不要将这事告诉老太太一声。 「老太太最心疼姑娘,总是要为姑娘做主的。」 「爹爹让人送了帖子,明儿一早就去给外祖母请安。好像就是为了这事去的。」黛玉愣愣的抬头,眨巴了两下眼才,才对紫鹃摇头道,「这些事,不用咱们操心,爹爹自有主张。不过紫鹃,你是外祖母派给我使的,身契和老子娘也都在那府里。我如今在京城,也是住自己家里。便是去了外祖母那边,也不过是做客,三五天顶天了。待将来或是回南或是随着父亲去任上,春纤一个人,无牵无挂,留下或是跟我走都不用多考虑,可你怎么办呢?」 是呀,我怎么办呢。 她不是无牵无挂的春纤,性子野,还逮着机会就想着往外跑。对别人来说是背井离乡,于她却是如鱼入海。远离父母家乡,跟着姑娘离开京城?她,她有些害怕。 因没想到黛玉会这么问,紫鹃一时间有些愣怔。放下茶杯,心事重重的坐回榻上给黛玉做针线。 若是,若是姑娘嫁进荣国府那该多好呢。 嘶~ 想的太出神,紫鹃被针扎了一下。血珠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一边将手指放进嘴里,一边查看手上的料子。见没染上血,这才松了口气。 眼瞧着就要换季了,黛玉又比去年长高了许多,旧年的衣衫都穿不得了,只能赶着做新的。当然就算能穿,林家和林如海也不会叫黛玉穿『压箱底』的。 好在自打林家人上京,不管是带过来的针线媳妇还是黛玉房间里侍候的丫头,都做得一手好苏绣。需要做的针线大家分分,也就没多少了。想到这里,紫鹃不由想到了雪雁。 雪雁的针线做得也好,去年她们住在荣国府的时候,雪雁就统管着黛玉房里的大事小情。房里的丫头不服她管,两方意见都不小。她们一回来,告状的,上眼药的,整整听了一耳朵。 她都听烦了,没想到姑娘和春纤却仿佛没听够似的。 如今姑娘是越大越让人难以琢磨了。 其实除了黛玉和春纤多多少少有些看热闹的八卦心思外,她们和紫鹃因为身份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 在紫鹃看来不过是一群丫头窝里斗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在黛玉和春纤看来却是下面的人谁是什么性情,谁是什么口齿反应,谁又和谁走的近的『汇报演出』。 春纤不会用人,但她会说呀。 就像她平日里左一言,右一语的对黛玉说过的那样,这世上没有无用的人,关键看你将这人摆在什么地方,以及怎么用了。 再然后,雪雁就成了专职打小报告的了。 …… 翌日,林如海便去了荣国府。 因他此行的目的全是内院那点事,便也没去前院跟贾赦和贾政这对兄弟应酬纠缠,直接往内院去见贾母。 贾母那里多的是女眷,听说林如海往这边来了,连忙打发了大姑娘小媳妇,满怀期待的等她将南下的女婿。 想来应该是为了託付黛玉的事吧。 不多时,丈母娘和女婿便见了面,行了礼,上了茶,林如海才将此行的目的说出来。 原来不单单是託付黛玉…… 华人骨子里就带着某些含蓄基因,文化人更是如此。此时林如海一点都没辜负他优秀的华夏文人基因,关心贾母身体,回忆贾敏的音容笑貌,最后说了膝下无子唯有黛玉单支独线的荒凉和无奈,最后才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理由将通房侍妾怀了林家子嗣的消息说了。 第183页 「……那日王子腾大人为小婿说媒。」顿了顿,林如海考虑了一下贾母的年纪和反应速度,又喝了一口茶才继续往下说,「原本碍于情面小婿不便推託。唉,想我与敏儿少年夫妻,结髮十余载,若非子嗣艰难,敏儿也不会郁结于心,最后竟叫老太太白髮人送了黑髮人。……待孩子出生就记在敏儿名下,敏儿泉下有知也能安心,而我也对得起林家列祖列宗。」 总之就是林如海为了子嗣计,原本也没想要为贾敏守身如玉。所以王子腾说媒时,他还真不好拒绝。还在犹豫呢,侍妾就有了身孕,将来记在贾敏名下,他俩的心愿便都了了。 如果没有这俩及时雨一般的小孩,那续弦是必然的。以后新太太的娘家也算得上是黛玉的外家呢。 「想来竟是天意如此了。」 贾母听着她那出息的好女婿说了这么大一段话,气得直想摇着他的衣领来顿咆哮。 贾母想慈祥示人,可内心却满是狰狞,于是最后那张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相当的耐人寻味了。 林如海只瞄了一眼,便将视线平移到了一旁。然后继续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今日过府,除给老太太报喜外,小婿还有个不情之请。小婿准备二十日启程回南,只是玉儿年纪尚小,家中无人照看,听玉儿说府上珠大奶奶……」 家里一个八岁小姑娘,两个刚坐了胎的孕妇,确实不像样子。请珠儿家的去帮忙照看一二,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不想答应,不过贾母到底拿出了国公夫人的气度应了下来。 林如海见此,起身行礼,郑重谢过贾母。 「记在敏儿名下,那就是我的亲外孙。我带他们许是不及玉儿,却也不会差太多。」贾母没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只用最『朴实』的语言说着人之常情,「他们将来要给我的敏儿上香扫墓,给玉儿撑腰的。他们好了,我们敏儿和玉儿才会好。」 林如海眼睛闪了闪,更加真诚的拜谢贾母这片慈悲心肠。 若真在乎你的敏儿,你能那么对她和她唯一的女儿? 这种煳弄鬼,鬼都不信的话,您老可真看得起我。 没提贾兰,也没提那个早年就应诺的荫生名额,林如海谢过贾母,又跟贾母定下了李纨二十一日去林家帮忙照看的事后,林如海便找了个藉口离开了。 等林如海离开,贾母又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勐的将手边的茶杯扫到地上。 盛怒至极。 林如海离开后,王夫人等人又重新聚回了荣庆堂。只是还没等走到房门,就听到里面杯碟摔碎的声音。 都不是迟钝的性子,于是大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都非常有默契的退了出去。 还是先打听一回是怎么回事再说吧。 时间就在有条不紊中一点一点的走到了正月二十。这一日,林如海在黛玉满眼担忧中坐上马车离开了京城。 第九十六章 黛玉咬着春纤的手腕磨牙, 边磨还边在心里腹诽。换个小性,又不如自己大度的妹纸过来,都得跟春纤产生隔阂了。 怂恿人家亲爹折腾自己的身子骨, 这事哪怕是出于一片好心,但也够叫人心里不是滋味的。 想到精精神神, 身体倍棒出城,再回来时不是这伤了就是那伤了的老爹, 黛玉这心里就难受的不行。 可她也知道这事不怪春纤不说,认真说起来她还得感激春纤出了这么个『好主意』。 唉! 林如海去荣国府请李纨帮忙,说白了就是掩人耳目, 让大家都知道他要出京城。 从荣国府出来, 林如海还特意拜访了几个官职不显, 立场却不需怀疑的同僚, 话里话外都是请他们的夫人有空的时候照林黛玉一二的意思。 毕竟丧妇长女想要参与应酬,没人带着是不行的。而荣国府那边…林如海摇头, 自家闺女都没有出门的机会, 他闺女又怎么可能有。 但考虑到黛玉孝期未过, 林如海便只笼统的说了一两句。 他说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再进京, 但近年来, 大闺女和没出生的两个小的都会留在京城。秋季就是两周年的大祥,转眼没两三个月就除服出孝了。现在打招唿不算早, 毕竟他此时南下,未必在年底时还有机会上京。 与其到时写信拜託,还不如现在登门呢。 跟荣国府那边定的日子是正月二十一但实际上按林如海的计划, 他正月二十早起出城,最迟下半晌就回来了。 哪怕到时他伤得不轻,但他却仍旧回来了。 李纨是守寡的孀居之人, 按节妇的规矩要迴避很多的人事物。如果林如海顺利回南,家中就只有黛玉和两个待产的侍妾,那她住进林家并无不妥。可若是林如海回南失败,李纨为名声计也是不能住到林家。 不但不能住进林家,便是来林家都不方便。 黛玉让紫鹃在自己的院子里特意收拾出一间东厢房出来,收拾的极用心,名义上是给李纨准备的,实际上她和春纤以及林如海都知道李纨绝对是住不进去的。 送走了林如海,黛玉便带着人回了自己院子。看了一眼她自己编写的胎教教案,满意的笑弯了眉眼。 「两位姨娘在做什么?」抱起胎教教案,黛玉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屋里的丫头。 虽然房里的通房侍妾怀了身孕,但林如海并没有升这二人的位份。下人仍旧姑娘姑娘的叫着。 第184页 还是黛玉觉得不像,率先唤了这二人为姨娘,之后府里的人才纷纷改了口。 黛玉之所以这样,主要还是因为『姑娘』二字能用的人太多了。 两位姨娘哪怕怀了身孕,也不敢拿大。见黛玉来了,也都忙着起身行礼,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林如海已经私下里跟她们说过了,无论二人诞下男胎还是女婴,将来都会记在先太太贾敏名下,算做嫡出子女。 为林家诞下子嗣,有功于林家,林家不会亏待有功之人,但却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想要以生育之恩要挟主子,那是万万不能的。 更不要以为生下一个男丁,就忘记自己的身份。 生产后若愿意离开,自有金银相赠。若愿意留在林家,林家也会为尔等养老。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通情理,但身份便决定了一切。两位姨娘是侍妾通房出身,哪怕生育有功,讲规矩的人家也是不会将妾室扶正的。 至于贾雨村扶正娇杏这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黛玉唤这二人为姨娘的那天,正好是林如海敲打两个侍妾的第二天。本是无意为之,却让两位姨娘以为这是他们父女商量好的。 一个拍巴掌,一个发甜枣。 两位姨娘如今仍旧住在林如海的正院偏房里,不过屋子在二人查出孕信后便重新布置了一回。 保证她们住着舒服,还不会伤着腹中胎儿。 这二人的房间,黛玉不好总去,便让人收拾了离偏房不远的五间抱厦出来。 五间抱厦原是打通的,为了照顾孕妇,黛玉也没叫人将这五间抱厦分隔开。 屋子大些,心情也能好一些。 黛玉为了她的弟弟妹妹也算是用尽了心思。起早贪黑的编写胎教教案不说,人家这会儿已经开始准备早教课程了。 「弟弟妹妹出生前,两位姨娘每天早晚各半个时辰的胎教课。等弟弟妹妹出生后,弟弟妹妹便可以自己听课了,介时每天早晚各一个时辰的早教课。启蒙后,正式读书前,还要再上一段时间的幼教课。现在弟弟妹妹们还不能自己上课,就辛苦两位姨娘了。」顿了顿,黛玉一脸正色的对两位表情明显龟裂的姨娘点头,「我们的目标是?」 「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两位姨娘互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痛苦。 「很好。」黛玉笑了笑,「今天是我们胎教课的第二课,现在我们来复习一下前一课的内容。人之初,性本善……」 她爹爹是探花郎,她就不信这么早就开始教,会教不出一个探花郎来。 若是两个弟弟,那就一个探花,一个状元。 春纤找了个舒服的角落坐了,抬头看看黛玉,便低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罐祛疤药。 打开罐子,轻轻的抿了一手指。都不用照镜子的就将手指对上了额头那道疤。 一抹一揉,待药膏吸收,春纤才收起祛疤药拿起早前没看完的才子佳人话本继续看。 按计划林如海要下晌才能回来,这期间她和黛玉要做的事情就是若无其事的做着各中日常活动。 看着是自残的事情,可往大了说那还是欺君的大罪。一个不慎都有可能全家玩完。所以别说林如海谨慎,就是黛玉和春纤都不能提前流露半点出来。 紫鹃心里不太贊同黛玉提高庶出弟妹的举动,此时她虽然破天荒的跟着黛玉来了抱厦,但其实她来这里,更多的是观察两位姨娘。 昨儿老太太叫人给姑娘送点心时,还特意遣人吩咐自己,悄悄观察一回两位姨娘的心性,有什么不妥之处,立时回报禀报老太太,千万别叫林姑娘吃了亏。 自古嫡庶有别,姑娘如今这般掏心掏肺的对待庶出弟妹,也不怕将来养出一对白眼狼来。 心里不认同,紫鹃再见带着林家两位姨娘做什么胎教的黛玉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收起手中的针线,紫鹃坐到春纤身边,一把抽掉她手中的书,气不打一处来的小声与她交谈,「姑娘煳涂了,难不成你也煳涂了?怎么也不劝着点姑娘呢。」 「有什么可劝的?」早前就听紫鹃嘀咕这事,春纤一听这话,也没装傻,朝黛玉的方向努了努嘴,低声说道,「还没出生呢,想那么多做什么?这会儿有人陪着打发时间,有什么不好的。」 紫鹃闻言狠狠剜了春纤一眼,没好气的道:「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凉了就热热嘛。」见紫鹃真的怒了,春纤连忙安抚:「安啦,别杞人忧天了。咱们不过是下人,只要忠心不打折扣,旁的还有老太太兜底呢。」 是呀,还有老太太呢。 想到这里紫鹃火气微微消了些,再看春纤时,便不由问起了旁的。 「我又不可能给人做一辈子下人奴才,过几年攒够了以后的花销,我便赎身出府去。到是姐姐得好好想想去留了。」拿起一旁的桃干,春纤轻轻咬了一块放在嘴里磨牙,「姐姐是家生子,全家老小,七亲六戚都在这京城里。不像我孤零零一个,外面来的。林姑娘不可能一直留在京城,将来家去或是嫁了人,姐姐又要何去何从呢,说不定这一走就是一辈子的事。」 「…若是姑娘将来嫁给宝,嫁到京城,那岂不两全其美。」紫鹃差点将这些日子想的事情说秃噜嘴,及时改口后,仍是觉得自己的那个想法实在完美不过。 第185页 黛玉嫁回荣国府,那是自己外祖舅舅家,上上下下都是极熟的,不比旁处强? 而她呢,做为姑娘的大丫头,定是要做陪嫁丫头跟姑娘留在荣国府的。这样一来,她既没离开姑娘,也没离开京城,荣国府和老子娘。 春纤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随即便装做什么都没听出来的样子无所谓的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就看林大人怎么想了。说不定林大人就想叫林姑娘嫁回姑苏呢。」 宝玉聪明,但他不爱读书这点就叫黛玉极度厌恶。 林如海是正经科举出身的探出郎。光是这一点,科举在黛玉心里就是一中高大上的存在。 否认科举选士,就是否认林如海的优秀,对科举敬仰和对父亲的尊敬崇拜都叫黛玉看不上宝玉那套蠢的说词。 现在看不上,以后未必就能看得上。若是一直看不上,还叫黛玉嫁给一个她从小看不上的人,那日子…春纤摇头,她感觉这日子真心没法过。 紫鹃抬头见黛玉拿着个小教鞭在那里说得兴起,不由轻笑,「老太太那么疼姑娘,林大人总不能枉顾老太太的意愿。」 她早就发现宝玉对黛玉有些不同寻常的在意,就算黛玉如何不搭理他,他都会颠颠的凑上去。 宝玉是老太太捧在手里,含在口里的心肝宝贝,但凡宝玉想要的,老太太何曾不给他弄来。只要宝玉有了那个心思,老太太一定不会叫宝玉失望的。 「老太太姓史,是贾家的老封君。纵使她当初姓林,出嫁的姑奶奶也管不到林大人的头上。若是林太太还活着,也许还能有几分用。」站起身,春纤拍拍紫鹃的拍,语重心长的说道,「林大人不是那府里的大老爷和二老爷,小事上不计较,但大事上…真心难说。」 一个国公府的国公遗孀,真没那么大的脸面。 春纤说完就起身离开了抱厦,并未回头去看紫鹃异常难看的脸色。 早上起的太早时,春纤就容易困。今儿林如海回南,阖府上下都起的极早。这会儿两只耳朵里不是黛玉念三字经的声音,就是紫鹃各中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担忧,让人困得都睁不开眼睛了。 春纤在林家的房间一直都是黛玉卧室里面的那间耳房。往常她与黛玉同进同出,起卧同处,那间耳房便成了春纤堆放行李贴己的屋子。这会儿准备睡回笼觉,春纤想了想,便决定回自己的耳房去睡。 让丫头端了个碳盆进来,春纤脱掉外套,卸了钗环便钻进了被窝,暖暖的睡了起来。 黛玉给两位姨娘肚子里的宝宝上完课,便发现春纤不见了。一问才知春纤回房了。 进了耳房,见春纤睡得香甜,黛玉想了想,只犹豫了一下下便贴着春纤躺了下来。 睡是睡不着的,毕竟心里压着事。只不睡觉,黛玉又隐隐有些困。听着春纤的唿吸声,黛玉就更困了。 于是想都不想的,抬起手就捏住了春纤的小鼻子…… …… 与此同时,就在出京的官道上,林如海乘坐的马车车轴突然断了,向一侧翻转。马匹受惊吃不住力,跟着翻了一个跟头,随即站起身就拉着马车狂奔了几百米,这才因马车断裂而丢下马车独自跑远。 马车里的林如海此时已经头破血流不说,捂着那只痛得快要没有知觉的腿,却笑了起来。 这世上没有几个傻子,将旁人当傻子忽悠的人本身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与其弄个假受伤,将来受人以柄,不如…狠狠心…… 第九十七章 狠的下心, 下的去手,林如海一届文人翘楚,却做了许多武人都未必能做到的事。不得不说, 这也是一种魄力。 此刻,只见林如海伸手在脸上摸了两下, 确定脸上无伤,伤的只是额头后,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人才缓缓往后倒去。 接下来的事就是回城和养伤了。半躺在马车里时,林如海还心忖了一句, 脸上无伤, 才不会影响起復。 出了这样大的事, 今日定然不能再往前赶了。洽好此处离京城极近, 林管事慌慌张张的带着人往回赶,也在情理之中。 一边护着林如海回城, 一边派家丁骑着快马回府报信, 叫府里提前请了太医在府中等候, 好给林如海最及时的治疗。 跟着林如海回南的, 除了林家下人也有朝.廷官府里的人, 此时见这般情况也都慌了神。 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事,是意外还是人为? 想到年前那场钦差刺杀案, 这些人便更慌了。 他们啥都不知道,可不想给旁人陪葬。 于是见林管事这般安排,也没谁在这当下提出疑义, 非要枉顾林如海的性命继续南下,指不定心中比林家人更想回京呢。见林家人护着林如海回城了,这些人面面相窥了一回, 也都一脸担忧的打道回府了。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黛玉看到被抬回来,浑身是血的林如海也吓得面色惨白,花容失色,抖着双唇发不出丁点声音。春纤见此,深吸一口气,接过话语权就开始跟着林管事张落了起来。 太医跟林如海一行是前后脚到的林家,此时跟着进了内室,帮着处理伤口,半晌才神情凝重的走出来。 「太,太太医,我爹爹怎,怎么样了?」黛玉之前还抱着几分侥倖心理,盼着自己老子会有办法像春纤说的那样弄出一身假伤。可这会儿知道自己老子不但真伤了,还伤得极重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本来想一直守着她爹爹的,但到底是女儿家不方便近前,便被打发到了外室。此时上前询问太医林如海的伤势时,说话都磕巴了。 第186页 「林大人的左臂只是轻微挫伤,三五日便好。左腿比较严重,好在刚刚老夫已经将断骨接上,只要休养半年便能痊癒。只是林大人头上的伤,」太医顿了顿,对着黛玉摇头,「林大人已经醒过来了,一直说自己头疼,想吐,一睁眼便觉头晕目眩。可见林大人头上的伤可能并不止一处……」 下手可真狠呀。 看一眼面前眼泪汪汪的黛玉,再扫一眼林如海卧室的方向,春纤心里咂舌不已。 对自己都能这么狠,那对旁人岂不是更狠? 想到当初那么轻慢黛玉的荣国府,春纤都觉得他们真是太幸运了。若是林如海拥有整本红楼记忆,荣国府怕是等不到抄家灭族的那天就得被林如海玩坏了。 她以后…也要注意些了呢。 而原本还伤心难过,受惊不稳的黛玉在听完太医后面的那句话后,心却突然安定了下来。 这就是春纤说的什么『脑震盪』吧。 春纤说过,大脑受到外力伤害时,有可能会出现这种症状。这种症状哪怕脉息最好的太医也把不出来。什么症状,什么时候痊癒都是病人自己说了算。 如果真是这种『脑震盪』,那就不需担心了。父亲此时还能想到这种病症,情况应该,应该还不算太糟糕。 今天之前,黛玉还不只一次的问过她爹爹,为什么不能跟当今实话实说,让他换旁人去扬州呢。 黛玉记得她爹爹只是对她笑笑,没有说话。 若当真以此为由请求留京,就要给当今留下一个儿女情长,不堪大用以及别有用心的印象了。 当今拿儿子钓鱼,可见在他心中儿女子嗣并不重要,至少没有那么重要。若他以此为由,当今怕是要怀疑他真正的用意了。 怀疑他已经站了队,借着由头留在京城图谋他事? 再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他受些轻伤,恢復不过是时间问题。若是得了当今厌恶,那他和林家子哪怕是换个皇帝也未必能够再得到重用了。 林家不能断了传承子嗣,所以他选择留下来亲自守着自己的孩子们。在孩子未成长前,他不能出事,所以他深思熟虑后,决定在情况未明的时候弄伤自己留在京城,规避未知的风险。林家不能无端受到帝王厌弃,不然就算拥有了子嗣,除非改朝换代,那么林家也註定要没落下去。 他的黛玉需要弟弟,也需要一个为官的父亲。他不能叫他的心肝肉一样的女儿受家世所累寻不到好亲事,再受婆家磨搓。 而且这一身的伤,说不定会得到上位者的几丝怜悯,这样一来对他将来的起復绝对有益处。 可以说,这一身伤,伤得洽到好处,物有所值。 其实,林如海的未尽之语,黛玉不是不知道,可她却真心不想爹爹用这种方法留在京城。 有时黛玉不禁去想,如果母亲还活着,那该有多好。 如果母亲活着,她就不用来京城。如果母亲活着,就算弟弟妹妹是侍妾所出,也一定会平安。如果母亲活着,她们就只需要在扬州等着返程的父亲。 这样一来,父亲也就不会受伤了。 送走了太医,黛玉便进了内室去守着林如海。春纤和林管事则将林家内外的事接了过来。 一边安排妥善的人煎药,一边又安抚两位姨娘叫她们安心养胎。同时,春纤又回房找了紫鹃,叫她回荣国府搬救兵。 「林大人受了重伤,回南的事必然不成了。林大人在京城也有不少故旧同窗,关系亲密的同窗,消息藏不住,指不定就要打发人或是亲自来访。纵使他们不来,咱们姑娘都吓傻了,这会儿又能干什么? 好姐姐,回府和老太太说一声,好歹打发了琏二.奶奶和琏二爷过来支应两日。」与紫鹃说完,春纤又急急忙忙回了正院。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紫鹃留在黛玉院里正收拾库房里的料子,准备换春装的琐事。刚听府里的丫头说早上出门的老爷这会儿一身是血的被抬了回头。正心惊着呢,就见春纤小跑着过来。 听了春纤的话,紫鹃又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连忙叫人套车回了荣国府。 紫鹃回荣国府报信还需要一点时间,这边春纤转身又回了正院,看到林管事的媳妇正在廊下煎药,春纤朝她轻点了两下头,便进了屋子。一时,入了内室,朝靠坐在床头的林如海行礼,「大人安好,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好打发人去给您弄来。」原来忙忙叨叨的,不知不觉间都过了晚膳的时辰。 「到没什么想吃的,让人用火腿炖道汤,再下几个馄饨吧。」林如海脸色苍白,但精神却还不错。对春纤笑着颔首,「多弄一些子来。」 这是叫黛玉陪着用膳的意思。 「不是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既如此,让人再给爹爹熬碗骨头汤。」黛玉想了想,又点了几样爽口小菜,「前儿送来的冬笋到是鲜的很,问灶上还有没有了,若有再做一道来。枣泥山药糕也好,现做了送来。对了,午膳的时候,婆子不是说新得了鹿肉?书上说鹿肉性温,益气补血,强筋壮骨,调理血脉,也叫他们做了送上来。」 春纤闻言一一记下,准备一会儿便吩咐厨房做了来。「太医刚走,宫里那边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消息。已经按着计划遣了紫鹃回荣国府报信。大人是这会儿写条子递到吏部去,还是明儿再写?」 第187页 林如海想了想,道:「明儿吧。」他伤成这样,哪有那个心思。总要过上一夜,缓一缓受惊的小心神吧。 这一伤,少说要养上半年。半年后若朝局仍然不明朗,那便再养上半年。 前一个半年他养腿伤,后一个半年就养那什么『脑震盪』。 林如海不担心起復的事,所以对于这难得的假期他就更看重了。看着一旁脸色仍然不好的黛玉,林如海笑着对她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管家吗?那打今儿起,你就管吧。」之前多有顾虑,如今有他在家,就不怕什么魑魅魍魉伤了他的宝贝闺女。 黛玉闻言,气得将头转到一旁,狠狠的跺了几下脚。 谁想管家了,爹爹真坏。 …… 林如海出事的消息,转眼间便呈到了御前。当今看着寥寥数语的报告,整张脸都黑成了墨。 疑似人为。 疑似人为? 钦差遇刺案还没个头续,这会儿又出了这档子事。老虎不发威,真当朕是病猫吗? 查,给朕狠狠的查,挖地三尺也要将藏在阴沟里的那只蛆给朕找出来。 当今本想扒拉一回手指算一算到底是谁想要林如海的性命。可看看自己那十根手指,当今沉默了。 光是他儿子就不只这个数了,若再加上儿子们的外家,正侧儿媳妇的娘家以及那些追随者,想要拦下一个颇得圣心的巡盐御史,不让他回江南…都特么有动机。 将摺子连同御案上的其他摺子都扫到地上,当今在大殿中来回走着。 昨日他们想要团灭整个钦差使团,今儿他们又敢对林如海动手,那明日是不是就能杀君弒父了? 这股子邪风,必须拍死在沙滩上。 皇帝本就善猜忌,这么一点小事就被当今彻底放大了。磨刀霍霍朝着儿子挥舞的当今,打死他也不会想到这事是林如海自己折腾出来的。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这句话出自《易经》,也是林如海幼时他那老父亲除了忠孝外,郑重其事教给他的第一个道理。 想来林家那位老爷子是怎么都没想到他儿子在忽悠当今时,会想着这句话里教导的谨慎去行事吧。 没有千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世家。必要时,必须知道如何取捨。 所以在决定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林如海便前前后后想了很多。也因此除了黛玉,春纤便只有他和林管事知晓。 可以说,就连赶马车的车夫都不知道他不但赶了一辆危车上路,他那宝贝马还在午膳时被林管事餵了一把『好食料』。 马车一侧的车轴被磨断了三分之二,在行出一定距离后便会断裂。与此同时,当马发疯时,马车要及时的与疯马分开,不叫马车被疯马拖走。 因为右胳膊不能有失,右手更不能受伤,所以马车须朝左侧翻滚。为了谨防意外发生,林如海还认真的计算过一回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的让马车朝左侧翻滚。 好在一切都在计划内,并没有出现意外。 至于那些人为痕迹,林如海并没有多管。毕竟他要的是结果,而结果会让有心人联想到什么,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当天,当今就派了戴权到林家。戴权先替当今慰问了一回怎么都应该算工伤的林如海后,才问起了当时的情况。 「臣惭愧,愧对圣恩。」林如海裹着纱布朝着皇宫的方向抱拳,然而在抱拳的过程中,左胳膊因伤抬不起来,导致这个效忠时常有的行为夭折了。「……小女担心本官一路烦闷,收集了一些民间话本供本官路上打发时间。当时,本官正在看书,突然间天旋地转……」 总之就是一句话,他人坐在马车里,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比你还茫然迷煳呢。 这番话和戴权心里想的一样,到是不叫他意外。随后离开林如海的内室,戴权又让人将当时跟着林如海离开的人都叫到了院子里,挨个询问了一回。 这里面除了林管事是知情的,其他人都不知晓这事是如何发生的。林管事大风大浪见多了,面上自然不显。而其他人站在戴权面前,因本身就不知情,竟是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无辜。 戴权能混到今天眼力自然不错,见此,下意识的就将林家贼喊捉贼以及内贼通了外鬼的嫌疑排除了。 离开了林家,戴权便回宫復命了。而林如海受伤这件事,也被当今交给了那些侦缉钦差遇刺案的官员一同处理。 而这么一件小小的交通事件,还真没办法叫那些办各种大案要案的人重视起来。 问了一口供,收走了破烂马车,这事就没了消息。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有多少人在查这些事,就无从得知了。 但这件事情,只要知情的人谨慎的不对任何人提起,想来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没什么线索。 之后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当今派人送了赏赐后,京城各个牌面上的人物或是派了得用管事过来请安或是亲自前来慰问意外受伤的林如海。 荣国府派了贾琏和凤姐儿过来帮忙支应了三五天,见林家这边没什么客人,其他的事情也都有条不紊后,这才拿了林如海给他们俩口子的重礼回了荣国府。 已经打包好行李的李纨再次拆了行李,继续她国公府节妇的寡淡日子。贾母到想接了黛玉到荣国府住上一阵子,可见林家这种情况,明知道黛玉不会来,也就没有开口。 第188页 看过林如海的脉案,当今便另指了旁人去扬州接替林如海的巡盐御史的活计。至于公务交接的事情…反正林如海都离开扬州将近一年了,那边的近况,林如海也交接不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彻底无事一身轻的林如海开始了养伤的日子,春纤之前没想到林如海下手这么狠,这会儿见林如海伤了胳膊腿只能在床上躺着,还跟黛玉以及林管事一起改良了一回轮椅,好方便林如海进出。 改良轮椅事小,将屋里屋外所有的门槛都拆了以及将那些台阶,石子路都铺出缓坡和平地才叫麻烦呢。 不过这些事情于林家这样的人家来说,不过是主子动动嘴的事,不出三五日便都齐活了。 因这伤是自己弄出来的,林如海又早就想过了伤后的各种事态发展,所以心里没有多少落差,心情就比旁人乐观许多。等府里都改建好了,人家便坐上轮椅闲看杨柳生芽,春意渐浓了。 黛玉仿佛一瞬间便长大了许多。自林如海受伤后,黛玉一边管家,照顾生病的父亲,一边继续完成她看重的胎教事业。 再后来,满府熘达的林如海坐着轮椅路过正院后面的抱厦,听了一耳朵,便接手了黛玉的胎教教学。 也不能说全盘接手,而是给自己找了些消遣的营生。 林如海的琴弹得不错。 所以两个孕妇在听完黛玉的三百千后,还要听林如海弹琴讲琴。 君子六艺什么的,能胎教的就胎教一回。 本来只有一个黛玉,就够叫两个孕妇苦闷异常的了。现在再加上一个跃跃欲试的林如海,两个孕妇对视一眼,心里满满的都是咆哮。 这拔苗助长的,是不是太早了些。 苦逼!!!!! 「姑娘,林管事传话进来,说忠诚候又来看望老爷了。问姑娘是否要准备席面?」 正在自己屋里抄录歷年春闱试题题目和前三甲卷子的黛玉一听这话,下意识转头去看和她一样也在抄录的春纤一眼,见春纤只是撇了撇嘴,并未着恼,这才吩咐那传话的小丫头,「先备着吧。」 「哼,也不知道脑子进了多少水。」等人走了,春纤才丢下笔,一脸冷嘲热讽,「诚心炫耀呢吧。」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我爹爹只是一时伤了,总有起復的那一天。」黛玉回了一句,復又低头抄录,「也不知道有多少话说不完。」这歷年的春闱试题是她爹爹托人弄回来的,抄完要立时还回去的。从下次春闱开始,他们林家会自己收集。 这事是春纤提出来的,理由则是那句『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至于真正的出发点是什么,嘻嘻,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必须有。 只要提起跟乐家有关的人,春纤就烦的不行不行的。这会儿没好气的嘀咕:「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打林如海光荣负伤后,自己那位名义上的生父忠诚候乐清晟就时常过来『叨扰』。 一旬十天,这位就来了四次。说叨扰,春纤都嫌这说法太含蓄。 「上月十二,姐妹们记得日子,送了礼来。明儿是三妹妹的生辰,到不好不去。我也不耐烦住在那边,咱们早上去,傍晚回,全当散散心了。」 二月十二是黛玉的生辰,荣国府的姑娘们虽然没来林家,却叫人送了生辰礼。都是几色针线或是一些小玩件,不值什么银子,都是一份心意。 当然,这事叫春纤说,若不是老太太惦记这事,又有她派人给黛玉送东西,荣国府的三位姑娘才不会多此一举呢。 这会子黛玉见春纤心情不是很好,也知道是因为乐清晟最近来的太频繁闹的,遂想带春纤出去走走散散心。 要黛玉说,若不是每次这人来,林管事都会派人进来说一声,不然叫这父女俩撞上了…黛玉打了个哆嗦,那画面她都不敢想。 旁的不敢肯定,但将亲生父亲气吐血的事,春纤这丫头一定能做得出来…… 翌日,带着给探春的生辰礼,黛玉便拉着春纤出门散心了。不想刚到荣国府,就看了一场热闹。 看着被打得嗷嗷直叫的宝玉,春纤朝黛玉扬了扬眉。妹纸,为了哄姐开心,你都这么拼了吗? 黛玉:「……」这见鬼的猿粪。 第九十八章 对于春纤促狭的挤眉弄眼, 黛玉理都不理。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府里人的神态。见往常总是捧着宝玉的探春都垂眉不语,便知其中另有隐情。 毕竟若单单只为了读书这事,上到老太太, 太太下到姐妹们总要说上几话,拦上一拦, 可今儿打得这般鬼哭狼嚎, 却无一人言语, 面上还多少带出几分尴尬之色,想来定是做了什么不好人言的事。 想到这里,黛玉不由与春纤对视一眼,那满眼的八卦好奇都要溢出来了。 去打听打听嘛! 必须哒。 宝玉被贾政叫到荣禧堂受罚, 每个板子落在身上都能传出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嚎叫声。黛玉入府时, 正好是宝玉挨打的后半段, 所以有幸听了一耳朵。 宝玉今年才九岁, 贾政再彪唿唿的,也不可能像几年后那般往死里打儿子。于是打了几板子, 将儿子打得鬼哭狼嚎后,贾政便叫人将宝玉送回后院了。所以黛玉几乎是跟宝玉前后脚进的荣庆堂。 一个扶着丫头走进去,一个被婆子抬着春凳送回去…想到自己因什么被打, 宝玉趴在春凳上都不好意思睁眼睛与黛玉说话。 第189页 跟着众人去了宝玉的房间看着丫头给宝玉上药, 听说都没破皮, 一行人面上都露出放心的神色, 然后扶着老太太回了正房。 春纤见黛玉已经坐下来与贾家一干女眷话起了家常便悄悄的退出去找人打听消息了。 「好姑娘,这事得亏你是问了我。若是问了旁人再没人敢跟你说实话了。」林之孝家的见春纤来找她, 一脸的一言难尽。 「就咱们那位宝二爷,还能将天捅出个窟窿?大娘别骗我,我是再不信的。」见林之孝家的这般, 春纤不由更是好奇了。「您老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事还要从东府小蓉大奶奶的胞弟说起……」 东府的小蓉大奶奶便是秦可卿,其自小便被营缮郎秦业从养生堂里抱养。秦业有个儿子名唤秦钟,年纪与宝玉相差无几。 这秦钟长的清眉秀目,唇红齿白,比那大姑娘还要腼腆,娇软羞怯几分。往那一站,很有几分风采。 宝玉就是个好色的,甭管男的女的,只要长的好看,他都稀罕。这不,正月里秦钟来给姐姐拜年,洽巧与宝玉见了一面。这一见就跟天雷勾动了地火似的,相见恨晚都不足以说明那股子黏煳劲。 秦钟正是读书的年纪,贾家又有族学,靠着秦可卿的体面入了族学后,为了能多和秦钟耳鬓厮磨宝玉也不在家里读书了,屁颠颠的跑到族学读书去了。 此后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羡煞旁人。 秦钟那小模样无论放在哪都埋没不了他,那贾氏族学又惯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见了秦钟这样的,哪有不招惹之理? 虽有宝玉相伴,东府相护,到底吃了不少暗亏。 这其中就不得不说时常替祖父管着族学杂事的贾瑞和与宝玉臭味相投的薛蟠了。 这俩人一个利用权全之便时常对秦钟动点小手脚,来点暧昧的暗示。一个因有些银钱,常有人为他争风吃醋或是为他牵桥搭线,制造亲近的机会。 而宝玉之所以会挨打…其实个中原由一两句话就能概括了。 就像两个不学好的坏学生惦记心有所属的腼腆早恋男生,早恋男生既不想脚踩多条船,也不想换个男朋友,面对诱惑和威胁时,心意不改抵死不从。坏学生恼羞成怒就动了手,结果不出意外的是坏学生吃了亏。 吃了亏的坏学生一个找了家长,一个告诉了老师,并且在家长和老师面前添油加醋的进了一回谗言。 这事一出,秦钟就被秦可卿送回家了。之后便对外说动了胎气,起不来床了。 而早恋的另一位主角宝玉,则被他那迂腐,严厉,又望子成龙的老父亲给揍了。 这事还偏偏发生在三月初三,探春生辰以及黛玉入府这一天,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这儿子也忒不省心了。 对了,薛家…怕是要尴尬死了吧。 虽然早恋是不对滴,但薛蟠在宝玉挨打的事件里也绝对功不可没。这会儿薛姨妈和宝钗指不定多难堪呢。 「快别说这事了,这里面还有旁的事呢。」听到春纤问薛家,林之孝家的左右瞧了瞧,接着小声道:「还记得那年薛大爷入京时买的丫头吗?为她打死人的那个。」 「怎么不记得?甄家的英莲嘛,她不是跟着母亲家去了吗?」就等着薛蟠娶妻后再嫁回薛家。 「她们娘俩就住在花枝巷那边的胡同里,这宝二爷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了,有阵子下学,还经常跑过去,说找那英莲说话,哎呦,那甄家娘子也不是好相与的,起先是直接拦着没让进,后来都闹到了梨香院,非说薛家意图悔婚,故意叫宝玉去坏他们家姑娘名声。……听说后还搬了家。」 春纤:「……」现在都这么热闹了吗? 「保不齐秦小相公的事就是薛家的报復。」林之孝家的想到薛家娘仨,虽然她觉得薛姨妈和薛蟠干不出这事,但架不住宝钗给人的感觉就不傻呢。 不但不傻,还聪慧非常。 话题又说回秦钟身上,春纤才想到刚刚林之孝家的一语代过的事。「小蓉大奶奶有了身孕?」 「可不,已经快三个月了。」林之孝家的手上还有些活,一边往外走,一边跟春纤说起这阵子宁荣两府的事,「珍大爷发疯,撞倒了小蓉大奶奶,这才被太医瞧了出来。如今为了小蓉大奶奶安心养胎,珍大爷已经被送到城外道观去了。敬大老爷嫌去的人多,絮烦的紧,只留了焦大侍候,其他的都撵了回来……」 「这样也好。」 真没想到贾珍那等人最后还能捞个善终,呃,前提是没跟他老子一样被什么仙丹药死。 这事…还真说不准。 「如今宁国府那边都是小蓉大奶奶说了算,看着到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贾珍时常弄些世家子弟回来鬼混,自打贾珍病了,贾蓉开始时因没了镇山太岁压着,很是疯玩了一阵子。后来也不知道是玩腻了,还是秦可卿做了什么,贾蓉倒再不在家里混玩。那府里被丢到旮旯的规矩也被慢慢拾了起来。「以前那府乱的,我都不乐意过去。」 「许是人们常说的为母则强吧。」对于这事春纤兴趣不大,随口应了一句,又问了一回府中其他消息。「珍大奶奶呢?」 从荷包里掏出一把杏脯,春纤递了一块给林之孝家的,又自己咬了一块。 「到是时常来给老太太请安,有时一呆就是小一天。」说起尤氏,林之孝家的都不由感慨一回。 第190页 给人做继室,还没自己的孩子,如今男人疯了,府里都是继子和继子媳妇说了算。哪怕继子媳妇看着再和气孝顺,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差了一层。这才刚刚开始,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 半晌,见春纤要回荣庆堂林之孝家的才问起林如海的伤势。「如今可大好了?」 提起林如海,林之孝家的就有些遗憾。 打那年决定叫儿子去江南开始,林家的这位大人除了开始几个月在江南,其他的时间不是在奏旨出差就是在京城养伤。 「茗哥儿如今住在书院,等闲不出来。前儿你姐姐还捎信回来,说是那边不比京城安稳,她们留在那边,还叫茗哥儿分心,想要和老太太回京呢。」 「前儿姐姐回南,我都不知道信儿。大娘怎么也不打人跟我说一声呢。原我还想着跟姐姐一起去南边转转。」听到这话,春纤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的接道,「家里是准备派人去接她们娘俩回来,还是叫她们自己回来?若是派人去接,我到想跟着出去转转。」 与其呆在京城,再跟乐家人撞上,还不如出去走走,一来散心,二来也是避一避。 那乐清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自打林如海伤了,见天的往林家跑不说,跟林如海清谈时竟然还准备叫柯氏也来林家转转。 还美其名曰说照顾黛玉,教导她一些姑娘家的事。 啧,教导黛玉如何摁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神烦。 若只乐清晟一个人来,她只要小心些不去前院便好。可若柯氏也来,那她在后院也未必安全。 重要的是她这个名字…就算没见到她这个人,只听到她的名字,天晓得柯氏会不会联想到什么。 算了不想了,惹不起就先躲一阵子再说。等林如海病好了,离京了,乐家想要拿林家当消遣,人家也没功夫奉陪了。 当然,此去江南重要的是她的中间商生意已经好几个月没正经做生意了。江南绣品天下闻名,再加上其他手工艺品,她多多的採买一些,然后卖给交易系统赚个差价,也是一笔收入。 毕竟银子这东西,还是多存一些,才能有备无患。 「又说胡话。你如今是林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哪是说走就能走的。」也不怕前脚离开,后脚就被人替代了。 「林姑娘那里不是问题。」春纤朝林之孝家的灿烂一笑,「她那里,您老就放心吧。」 林之孝家的闻言,倒了没再多言。只将自家的打算说了,「咱们府上每年清明过后都要往江南送端午节礼,今年你林叔去送节礼,正好将那娘俩接回来。你若是要跟着,那便跟着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 …… 谈妥了这件事,春纤便心满意足的去了荣庆堂。 黛玉每次来荣国府头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便是荣庆堂,这会儿怕是仍旧在那里呢。 果然,到了荣庆堂,黛玉正在里面陪贾母说话。贾母因着宝玉挨打,一边心疼骂贾政,一边骂那些勾坏了宝玉的混帐子们。 黛玉就见不得老太太将宝玉形容成白莲花一般纯洁无辜,在黛玉看来,那就是对白莲花最大的污衊和诋毁。 莲花做错了什么? 可惜了,说话的人是她的亲外祖母,黛玉便只能昧着良知附和了。 「太爷上了年纪,疏于管教也是有的。老太太既然不放心,还叫二哥哥在府里读书,岂不便宜?」小半天的时间,黛玉虽然还没弄清楚宝玉挨打的来龙去脉,但却也听明白个大概。此时黛玉走肾不走心的劝着老太太,心里又开始给她那对没出生的弟妹打教育腹稿。 礼义廉耻什么的,必须先教。 其次便是杜绝那些会让人移了性情的狐朋狗友。 「虽便宜,却不是长久之计。爷们总要走出去,总留在家里可不成。」贾母拍拍黛玉的白嫩小爪子,长嘆道,「你老子还好?家里都好?」 「都好着呢。」黛玉笑眯眯的回了这么一句,才笑着说今儿是探春的生辰,特意给三妹妹拜寿的。 贾母哪里记得这些事,听黛玉一说,便笑着说自己都被气煳涂了,叫鸳鸯将她陪嫁里的什么什么拿出来给探春。 探春连忙笑着上前,先是谢过贾母,后又谢了一回特意过来给她庆生的黛玉。凤姐儿见了,便笑:「我刚还想着今儿老太太气忘了,便能省一份贺礼。唉,看来是省不下了。平儿,还不去将我给你们三姑娘准备的礼送到她房里去。」 「可见老天都知道你是个富得流油的。」众人听到这话,纷纷打趣凤姐儿。 凤姐儿随即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逗得大家一顿笑。 一时,就着探春生辰的话题,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随后老太太还叫人摆上小席面,请两个女先生,一家子娘们热闹热闹。 此时宝玉呆在房间里,正被他老娘和房里的丫头用眼泪泡着。听说老太太要给探春庆生,宝玉悬空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一脸的不好意思和不能出席的小遗憾。 林妹妹原就不大看得上他,要是知道了鲸卿的事,怕是更要不理他了。 但你若问宝玉后没后悔…这个还真没有。 在荣国府热闹了大半天,黛玉才在老太太万分不舍的目光下带着人离开了。不过在回家前,老太太却叫了黛玉单独说了一会儿话。 第191页 春纤蛮好奇贾母说了什么,可见黛玉的神色便也知道那老太太说的定然不是好话。 「你在那府可听到什么关于咱们家的流言没有?」黛玉一路不言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马车驶进林家,黛玉才拉着春纤往花园的方向走。边走边问春纤。 「呃,你指哪件?」 「还哪件?」黛玉瞬间炸毛,咬着牙催春纤快说。 「有传林大人天生没儿子命的,有传你命硬克兄弟的,还传咱家没出生的娃娃克父,证据就是林大人受着的伤。」拍拍黛玉的小肩膀,安抚的问黛玉,「那会儿老太太跟你说什么了嘛?是跟这些流言有关吧。」不然你也不能这么问。 黛玉早就压不住火了,小脸气得通红,咬牙切齿的,「嗯。老太太叫我离那两个姨娘远一些,说前儿去占卜,大师说弟弟妹妹命不好。还没出生就克得父亲受了那么重的伤,怕对我有妨碍。还说宝玉福气大,叫我搬过去住几日,洗涤晦气。」 原话自然不会这么直白,但再婉转意思也还是那个意思。 「这些话要是传出去,」春纤顿了顿,然后歪了歪头,朝黛玉笑笑,「虽然流言这东西伤害不小,但时间一长,就会有新的流言代替旧的,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咱们家又不是什么不了得的人家,娃娃们还没出生,等听得懂话也还需要两年多的时间,说不定等娃娃听得懂话了,这些流言早就消失无踪了。 而且就算这流言传得世人皆知,它还能传上十几二十年不成?更何况她再传也不能传得天下皆知,撑死也就京城这一亩三分地。等林大人的伤好了,咱们指不定在哪呢。」反正这京城她是不想呆了。 「年纪小的自然不怕,年纪大的就不好说了。」黛玉想了想,朝春纤呲出一口糯米獠牙,「这可不是流言的问题,是弟弟妹妹们还没出生,老太太就挑拨我们姐弟的感情。我若什么都不做,岂不叫人将我当成软杮子捏了。」 幸好她不傻,又知道爹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否则乍然听到这些话,心里岂能不留疙瘩。 「拜託,别说这么恐怖的笑话好不好?你也就长的像软杮子罢了。」瞧瞧你这两年做的事,哪一件跟软杮子沾边了。 斜了春纤一眼,黛玉眼珠子转了几圈,然后拉了拉春纤的袖子凑到她耳边一顿嘀咕。 春纤越听,眼睛就瞪得越大。后一脸惊骇的看向黛玉,「你会害死宝玉的。」 「怎么会?这种流言在京城都传了多少年了,宝玉不是依旧活得好好的。」黛玉不以为然将春纤耳边的一缕头髮拽在手里把玩,「老太太欺负我弟弟妹妹,我就收拾她的心肝肉。人家都做了初一,我为什么不能做十五?以牙还牙…不是你教我的吗?」 春纤:「……」但我没想过你会这么学以致用呀。 在这么敏感的时期,让人传出宝玉有大造化的流言…就算不会危及性命,哪个皇帝会重用身上有这种『污点』的官员?他以后的仕途…也要完。 春纤的嘀咕,被黛玉听在耳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不定那府里又要出一位奉旨出家的大师啦。」 第九十九章 胳膊肘往里拐的黛玉那暗戳戳的小心思到底在春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帮忙下实现了。 春纤告诉黛玉光传宝玉有福气, 那干巴巴的流言,真没什么可传性。说得嗓子冒烟了,旁人都不稀罕听。所以流言必须加工, 加工, 再加工。然后包装,包装,再包装。 见黛玉似有所悟,只是半晌还没想到其中关键,春纤清了清嗓子开始瞎编了。 话说多年前的四月二十六,那日天边出现五彩祥云,耳边突然出现了梵音仙乐, 及远及近,不知出处。那天籁之音,让人神往。傍晚十分, 彩霞满天, 瑰丽夺目,此景当是百年难见,非有缘人不得窥之。就在这时, 天空突然出现一朵朵五色七瓣花, 像一条链子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荣国府的荣禧堂,随即一声嘹亮的狼嚎,呃, 是哭声。哭声响彻天边, 连西落的太阳都为止驻足了一刻钟…… 产房里,一个通身雪白,带着花香的男婴儿终于出生了,随着第一声啼哭落地的还有被这个婴儿衔在嘴里的一块耀眼刺目的宝玉。 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 那玉才渐渐收敛了浑身的宝光…… 那可真是块宝贝。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仔细一看,竟然还有五色花纹缠护其上。 不似凡品。 而那衔玉而生的男婴,正是荣国公之嫡孙贾宝玉。 这贾宝玉生来聪慧,三岁能文,四岁能诗,五岁上山打老虎,七岁学会微积分。 「等等,宝玉七岁还尿床呢,五岁打老虎,太假啦。」黛玉摇头,觉得春纤编过了,「对了,什么是微积分?」 就在春纤编得天花乱坠的时候,黛玉突然一脸懵逼的来了这么一句,直接叫春纤灭火了。 春纤:「……」 她能说微积分就是大学补考时补考人数最多的科目吗。 她能说那些砖家叫兽认为学好了微积分,就有千万分的概率研究出时光机的学科吗? 这话她自己听的懂却都不相信呢。又怎么忽悠黛玉? 没法忽悠嘛。 「你就当我口误好了,七岁就换个,换个,哎呀,我编不下去了,你自己想吧。」 第192页 「一天天神神叨叨的。」黛玉狐疑的打量了一回春纤,「不说就算了,当谁还没几个小秘密。我的也不告诉你。哼!」 哼完春纤,黛玉又双手撑着下巴,可爱的歪头眨眼睛,「古来大贤大能者出生皆有异象。我读史时,那些开国皇帝或是那些造反起义的,出生时也是各种异象频出。」感觉就是为了某种提高身份或是名正言顺的目的,所以这类事情的真实性有待考究。 「心性差一些的皇帝,估计都能见天的让人收集这类消息,然后还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了。毕竟和皇位比起来,普通百姓的命就真的不值什么钱。尤其还是这种有『瑕疵』的。」 「……」这话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我以前不太懂事,想法很片面。总以为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牺牲少数人利益的事情是值得做的。就像一辆失控的马车奔跑在一个岔路口,左边是一个小孩,右边是三个小孩。马车必须选择一条路时,我小时候会觉得应该选择左边,但现在我却不那么认为了。」春纤朝黛玉耸耸肩,「但我想当皇帝的一定会选择伤亡最小的方法将所有不确定因素扼杀在摇篮里。杀几个出生异象的婴儿总比过个二三十年派兵平乱损失小。」 说到这里,春纤不由想到现代的一切,当即又感嘆了一声: 「唉,朕的天下没了。」 「暴君,你的天下早没了。呸,差点叫你绕进去。作死啦,什么都敢说。」叫人听到,几个脑袋够砍的。 还有,你什么时候有过天下了?臭不要脸的。 还敢称『朕』,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过,想到自家老子的伤…黛玉突然特别特别的想自称『哀家』,然后学着二舅舅来一场棍棒教子。 当今,你丫个不孝子孙。 流言这种东西经过艺术加工,那原来的神密色彩都被无限量的放大了好几倍。 而消息传得四九城最孤陋寡闻的宅人都听了一耳朵时,春纤已经登上了去江南的船。 宝玉因为神奇的衔玉落草以及那些加工出来的东西,被老到不想死的当今传进了宫里。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没人想死,当今也不例外。 秦始皇求长生,当今也想求。但他和秦始皇不一样的是他更清醒。 但清醒归清醒,他还是抱了几分侥倖心理。想要蹭蹭宝玉的仙气。 宝玉成了某位皇子的伴读,进宫陪读了。不过宝玉一进宫就被人带到了当今身边当吉祥物了。 于是数日后,听说这个消息时,春纤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维帽。 当今…绿了吧? 再想到一后宫的娇嫩美人儿,春纤咽了咽口水,拉了拉脑中那根随马奔腾的缰绳。 环肥燕瘦,左拥右抱,不用醒掌天下权,就能醉卧美人膝…… 糟,要完,她好想也有些心动。 对了,除此之外,春纤还担心一件事。 那就是宝玉的蠢禄论。 这要是在当今面前来上这么一段,当今非得懵到姥姥家不可。 这特么什么玩意? 宝玉是不是如鱼得水这事,还得看当今。不过能在入宫多年后再见自己的胞弟,如今的贾女史元春妹子当真是喜出望外。 「原来都这么大了,快叫我看看。」元春上前一把宝玉的手跟品鑑古董珍玩一般上上下下的打量宝玉,越看越觉得骄傲,满意,「竟长得这么好了。我离家时,你才一点点大,如今都到我肩膀了。」 「大姐姐~」 「宝玉~」 宝玉早就记不得元春模样,但听其言语,知道面前的女子就是自己嫡亲胞姐,心里就倍感亲切。 也算是久别重逢了,贾家这对亲姐弟虽然没有抱头痛哭,也是激动难忍。这次是元春,心中感慨万千。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元春是贾母的第一个孙女。嫡出,生日又好。她上面还有贾珠这个嫡出哥哥在,她出生时是男是女都不会有太多期待。老太太又偏心她老子,对她自是偏爱。她娘王夫人又是荣国府的管家太太,大权在握。 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捧着她? 于是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姑娘,花一般的年纪就被送到宫里当女史,是个人心里都会有落差了。 女史不过是好听的叫法,实际上不过是高一等的宫女。就像在荣国府,紫鹃和春纤这类大丫头都不用干粗活,日常还能随意支使小丫头侍候一样。看着体面,实际上生死荣辱都在主子的一念之间。 一个不好,提脚发卖,发配边角,乱棒打死都是有的。 从被人侍候的主子变成侍候人的奴才,元春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叫自己放平心态。 进宫前,元春一直以为自己身份挺高贵的。荣国府嫡出的大小姐,荣国公的嫡长孙女。可进了这皇宫元春才知道自己的身份真没高到哪里去。 她被府里上上下下捧得飘飘然,进宫当女史时还满腹委屈不甘。可她除了嫡出这一点还能拿来说事外,她连府里那个庶出的堂妹都比不得。 如今的荣国府早就不是她祖父的了。她大伯才是荣国府的继承人。 大伯是一等将军。而她老子只是恩封的五品员外郎。一等将军的庶女和五品员外郎家的嫡女…元春每每想到自己在家那些年看堂妹时那种骄傲自得又略带怜悯的眼神就觉得脸疼。 第193页 啪啪啪打肿的那种。 进了宫,开了眼界,元春不得不承认这所谓的嫡庶之分,并不能真正定义一个人。光以嫡庶论出身,偏颇太多。 旁的不提,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又有哪个不是嫡出的呢? 唉~ 「老太太可好?老爷太太都好?」摸着宝玉的头,元春温柔的询问家中诸人诸事。 宝玉早就打量完自己穿着宫中女史服饰的胞姐,这会儿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元春这间不算大的卧室。 元春能进宫,是贾母走了关系的。不然也不会连着抱琴都弄了进来。如今主僕俩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屋子不上,从格局上来看,更像碧纱窗一些。 里间没有窗户,一张架子床,一张小巧的罗汉榻,再加上一些妆笼,看起来很是狭窄憋闷。好在里外间是用多宝格架隔出来的,透光性不错。 多宝格里间是卧室,外间挨着多宝格的地方,还放置了一张琴案。那琴案上摆着一张盖了琴布的七弦琴。透过琴布,只能看出形状,却看不出琴如何。 外间正对着门的地方是一张雕花圆桌,靠窗处放了一张大书案,书案后面靠墙而立的则是一个木质一般的书架。 此时姐弟俩个坐在雕花圆桌前,抱琴上了茶水,便退到一旁安静的站着。 抱琴跟着元春进宫多年,也想家想的紧。此时听元春姐弟话家常,听得特别入神。 宝玉一边打量元春的屋子一边回答元春的问题,最后又走到多宝格处看了一会儿格子上摆放的小玩意。 「前儿得了一艘用金丝银线编的镂空小帆船。两个巴掌那么大,又精緻,又小巧,帆桅都有,那帆竟然是用玉雕琢而成的,就跟真的似的,难为他们是怎么做出来的。原本是给林妹妹准备的生辰礼,不想她又恼了。明儿带来给大姐姐把玩吧。」宝玉看了一眼架子上的东西,感觉就没有一样是好东西。但他惯来就是个按心情体贴人的性子,因此并没将嫌弃说出来。 不过宝玉的体贴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就刚刚这话换个人听了都得恼了。 人家不要的,你才想到送我。你特么也太不把豆包当干粮了。可这话却没叫元春着恼,而是随意的摇了两下头,没接宝玉这个话,只笑着问宝玉,「这个林妹妹可是敏姑妈家的女儿?」 虽然居于深宫,但宫外的一些消息元春时有听说。所以一听宝玉说林妹妹,首先就想到了从去年到今年一直没消停下来的钦差案。 林姑父和二舅舅可是他们家少有有实缺的人,若真出事了,不光是朝.廷的损失,也是他们荣国府的损失。 「就是她。」见元春问,宝玉便将贾敏去逝,贾母接了黛玉来家的事三言两语的说了一遍。 元春听完,眉头微微皱了两下,「世家贵女,难免有些脾气。只是听你这么说,这个林妹妹的脾气仿佛就有些大?」 这话不能更贊同了。 「可不就是这话。平日里背书赢了就高兴,输了就恼人。让着她,她不高兴。不让着她,她又要气上几日。」宝玉对着元春重重点头,然后又将之前黛玉无赖他打人的事说了,最后才道:「如今林姑父的房里人有了身孕,她到不常来家玩了。听说每日都要对着那两位姨娘读那些烦人的四书五经,听她跟老太太说这是什么『胎教』。」那两位被胎教的姨娘指不定多可怜呢。 不爱读书的人,遇上爱读书并且还喜欢催促别人读书的人时,总有些气场不合。若不是黛玉是个软妹子,宝玉又习惯性迁就姐姐妹妹们,这俩人指不定最后要闹成什么样了呢。 「林妹妹还小,林姑父又是科举入仕,家教使然也是有的。姨妈家的表妹性情如何?」元春虽然疼爱幼弟,又因为年少时被贾母带在身边教养,在规矩上有些欠缺,但其绝对不是个傻子。 智商应该和其他三春,甚至是钗黛二人齐平的。 她听宝玉这番话便听出来宝玉不喜读书,甚至对读书这件事非常的牴触。心下有些担忧宝玉的将来,但此时姐弟多年未见,初初重逢,到不好说得太深,以免闹得不慌而散,于是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宝钗身上。 宝玉对宝钗的形容,就是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大姐姐。虽然是后来的表姐,但却比自小一块长大的迎春更像个姐姐。 听到宝玉一声声的叫唤着宝姐姐,元春心里微微有些酸,不过面上却半分看不出来。 挨个人问了一圈,元春抬头看了一眼抱琴的方向,问起了抱琴的父母。 抱琴能被选在元春身边当丫头,也许出身跟春纤,袭人一样,或是家生子,或是外面买来的。但能跟着元春进宫,那抱琴的出身必定是家生子无疑了。 不但是家生子,还是父母疼爱,手兄亲近的那种五好家庭出来的。 抱琴跟着元春进宫前,父母便是荣国府的小管事,兄弟姐妹也都在府里有着体面的差事。 一来是为了叫抱琴忠心,不会轻易在宫里干出背主的事。二来也是将抱琴的家人放在明面上好方便监督管理。 若有朝抱琴真敢背主,那她的家人一定会被按上罪名为她的背主买单。 所以就算宝玉不知道荣国府将抱琴的家人当成人质,也知道抱琴的老子娘是谁,过得好不好。 随意的说了几句都挺好,又笑着说等下次出宫的时候帮抱琴捎句话什么的。 第194页 抱琴谢过宝玉,又看了眼时辰,小声与元春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见抱琴出去,宝玉疑惑的问道:「抱琴姐姐去做什么?」 「去御膳房取点心了。」御膳房有专门做点心的点心局,每天按时辰做出多少份点心,由着各宫主子名下的宫人去领。像元春这样的女史是没资格领点心的。不过宫里自来都是跟红顶白,有那不受宠的主子,就有那受宠的奴才。点心局的小太监看人下菜碟,遇到那主子不受宠的来领点心,点心的量绝对会人为缩水。 那些不受宠的主僕,也不敢言语争辩,只得吃下这个暗亏。 而那些被剋扣的点心,要么就被点心局的小太监拿来做人情送人,要么就卖给愿意出银子买的宫人。 一如元春这样的。 抱琴是点心局的熟客了,隔三差五就会拿银子买上一些点心回去主僕俩个吃。这次宝玉来了,抱琴还决定多买了两样点心回来待客。 「怎么叫抱琴姐姐亲自去取?」宝玉习惯性的说道,「随便哪个小丫头去领来便是。」只要不是婆子取的,他都不挑的。 元春:「……」你当宫里是你家呀。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突然有些头疼。 「宝玉,你可知道当今为什么召你进宫吗?」元春想到宫里最近刮进来的邪风,隐隐有些担心。 宝玉点头又摇头,「不是进宫当伴读的吗?」 府里接到进宫的口谕时,都欢喜坏了。老太太尤其高兴,揽他在怀里不住的夸他有福气。 因宫里来的人催的急,老太太只抱了他一会儿,便叫袭人侍候他换了出府的衣服跟着宫里的人进宫了。 哪想进宫后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大殿外。只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被人送到了元春这里。这会儿被元春一问,宝玉又懵了。 元春见状,心下嘆气,想要说些什么,可见亲弟弟那双藏不住事的眼睛又将叮嘱的话咽了回去。 自打宝玉有福气的流言传进宫里,她大年出一出生的事也被人点了出来。 大年初一,确实是极好的生辰。可从小到大正因为是大年初一生的,她却极少过过生辰。 除夕要祭祖,初一也要去祠堂。一整天下来大家都忙的紧,哪里会想到给她做生日。 如今被人提起来,还是跟宝玉有福气的流言一起,元春心里就有些担心。 第一百章 这许多年, 宝玉出生时的异象和她的生辰,一直被府里人当成炫耀的资本,短视到让人不忍直视。如今想到她们姐弟身上的流言,元春就怕的打颤。抬头看看天, 不得不说能平安活到现在, 也当真是她们姐弟俩的福气了。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元春都因为井底之蛙的沾沾自喜, 羞愧得抬不起头。进宫前的自视甚高, 进宫后的现实教训都叫元春对自小教养她长大的老太太心生了一股怨怼之情。 还是候府出身的国公夫人呢, 这教的都是什么玩意,简直是坑死人不偿命。 长嘆了一口气, 元春收回跑偏的心神给宝玉倒了杯茶吃, 抬眼看向门外, 正好见抱琴正好走进来, 于是笑着让宝玉吃点心。 见宝玉挑挑捡捡,只挑了一块鹅油卷子吃了,元春见此心里又开始担心了。 眼底的嫌弃和勉强都藏不住,这样的性子可怎么在宫里生存呀。 心下摇头嘆息,元春又转起了旁的心思。 当初府里送她进宫,是等待时机进入新君后宫的,可谁想当今这么能活呢?如今一把年纪还想要蹭她家小弟的福气, 不说能不能蹭到,若能蹭到,那他一日不死,她是不是就得当一日的女史? 一年大,两年小,再这么蹉跎下去, 年华不在,容颜老去,她凭什么进新君的后宫? 凭她年纪够大? 还是凭她五品官的嫡长女身份? 也许,她应该提前下注……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元春拍飞了。 不行,不行。 当今心意难猜,这几年被当今玩死的亲儿子可都好几个了,剩下的皇子王爷可没一个是善茬。自古以来,卧榻之侧就不容他人酣睡。所以无论哪个,新君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论功行赏以及追责讨债对着自家兄弟磨刀霍霍。这要是赌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可若不赌一把,就以当今连宝玉这种『道听途说』的事都当真了,那她岂不是也躲不了。 毕竟将一个『有福气』的女史收进后宫,根本不值得一提。 思及此,元春就有些怨怪荣国府将她的生辰大肆宣传了。 大家初一出生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哪个像她们家这般恨不得天下人都知晓的。 真有福气,怎么不叫她投胎到先大伯母的肚子里,做一等将军的嫡女? 真有福气,怎么不叫她托生成二舅舅的女儿?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髮对红妆…思及此处,元春手中的帕子陡然攥紧,心忖道,当今一把年纪,老态龙钟,让她委身这样一个年纪比她爹还大的老头,她宁愿嫁给宫里的侍卫。 想到宫里那些长相俊秀,体格健硕的侍卫们,元春脸上泛起淡淡红晕。 是时候挑捡一回,以备不时之需了。 只是宫里最忌私相授受,她想『下』嫁…也不容易。 宝玉吃着宫里的点心,虽然极力想要做到不动声色,可到底年纪小,也没经过这方面的训练,动作和表情都看得出来他对宫里点心的嫌弃。 第195页 咬着鹅油卷子,宝玉想的都是家里的各种点心吃食。然后抬头看元春,一脸的心疼。这样的点心,糙的很,他房里的小丫头都不爱吃,却是他大姐姐日常所食…他家大姐姐受苦了。 姐弟俩个又各怀心思的说了一会儿话,便有小太监来唤宝玉。宝玉闻言连忙站起来,元春也带着抱琴亲自上手为弟弟整理衣襟,迅速打理妥当后,宝玉才跟着来唤人的小太监走了。 元春看着宝玉离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呀。 另一边,一路上遇到好多唇红齿白的小太监和长相各具美姿容的宫女,宝玉这个好美色的,一路走来心情都美美哒的。那一脸的荡漾,怕是给跟螺旋桨都能飘上天了。 也是因着这一路的『美景』,宝玉见到当今时心中早没了敬畏之心。 当今什么人没见过,宝玉这样的,虽少见,却也算见识过。态度和蔼的询问了宝玉一回,宝玉也都规规矩矩的答了。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荣国府的教养问题了。 虽然在教养宝玉的时候,思想瘸了,但请什么安,行什么礼,怎么应对却都在及格线上。 乍看,真真是好一个乖巧懂事的少年郎。 可惜所有的套词都不能深问,不然绝对能雷死个人。 当今前前后后仔细的品鑑了一回从宝玉脖子上摘下来的那块通灵宝玉,无论是玉质还是手感,都是举世难寻。 但要说这是仙家宝贝,当今却是迟疑不肯信的。 这玉虽说是人间难得,但若说它是什么仙家的玩意,那仙人们过得也忒寒碜些了。 本来当今还想将宝玉留在身边侍候起居的,如今看了宝玉本人和这块玉,那原本的计划在心里过了一遍后,当今就打发宝玉出宫了。至于伴读的事,从明天起,跟着皇子们在宫里书斋读书便是。 先放在宫里观察几天,若真是个有福气的,那再提熘到身边也不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荣国府这边因为宝玉进宫读书的事,都乐得找不着北了。府里大宴宾朋竟然还给林如海爷俩去了请帖。 黛玉拿着请帖都气笑了,想到春纤出门前交待过她的那些话,这才压住各种挤兑和各种想要咆哮的冲动,摆上遗憾的表情对来人说道,「老太太疼我,这才巴巴的送了请帖来。只我爹爹伤了腿,这样的热闹是去不得了。 我这边还守着我们太太的孝,若只自家人乐呵一回,自是无妨。但刚听你说,请了不少人来,怕是于理不合。知道的,会说老太太心疼外孙女守孝辛苦,不知道的还指不定会说出老太太不叫外孙女守孝,甚至更过份的什么话来呢。我是不怕的,孝不孝,自在我心中。可老太太一把年纪再叫人说出什么不是来,岂是闹着玩的?宫里的大姐姐和府里的姐妹们可就…」 「再将前日我给我老太太做的抹额一併包了。」话说到这里,黛玉便顿住不说了。扬声叫丫头去将库房里一套颇为名贵的文房四宝找出来,「你既来了,便将我给老太太和宝玉准备的东西捎回去,也省得我再派人过去了。」春纤说过,老太太既然总自诩自己吃过见过,最是顶级富贵奢养出来的人,那给她的礼物就不能太『随便』,亲手做的才最有价值。 绣个抹额,帕子什么的,惠而不费不说,还可以用上那句『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吃的玩的没见过。礼轻情意重,知道你您老最看重的不过是那份心意。』 于是日常黛玉便会做些小针线留着给贾母献孝心,既练了针线,还省了一笔花销。 送请帖的人压根没想到这一层,当时老太太只叫打发人过来接林姑娘。又想着着林姑老爷也在京里,这才下了张帖子。这会儿一听黛玉这么说,当即也觉出不妥来。 收下丫头递上来的东西,这才灰熘熘的离开了。 等着来人离开,黛玉又坐了一会儿,这才回到书房继续看书去。 春纤走了好些天了,也不知道这会儿子走到哪了。 黛玉其实一点都不想春纤离开,可春纤打定主意要去南边转转散散心,黛玉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临出门前,黛玉一边担心春纤就此撒丫子颠了,再也不回来了。一边又担心春纤在外面吃苦。 虽然她也知道春纤吃过很多苦,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娇气。但自打春纤跟在她身边后,她就不曾叫春纤吃过一星半点的苦。这会儿子不管是不是因为春纤的身份,黛玉都不会叫春纤再吃苦了。所以直接点了一个叫荷叶的小丫头,和一对壮年男女僕张力及张力家的跟着春纤出门了。 黛玉的担心不是无的放矢,春纤还真动了一去不回的心思。虽然黛玉派人跟着照顾她,但就这三人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还真拦不住想跑路的春纤。 那日,荣国府南去送节礼的事情一定下来,林之孝家的便亲自来了林家将这事跟春纤说了。 林之孝带队,春纤跟着南下自然有一番照顾。黛玉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还叫丫头赏了一回林之孝家的。 用点心吧。 原本林之孝只在自己舱房隔壁给春纤准备了一间舱房,等林之孝家的从林家回来,听说黛玉给安排了三个人跟着,便又安排了一间给春舱房纤一行四人。 吉日出行,春纤坐着马车赶到了城外码头,先与看着男女僕装船的林之孝打了招唿,然后才在一个贾家小厮的殷勤相送下去了分给她的舱房。 第196页 舱房不算大,用帘幔巧妙的隔出了里外间。跟来的小丫头荷叶与那张力家的便手脚麻利的帮春纤将行李铺盖都收拾好。而张力则站在舱房门口守着门,防着开船前上来什么不相干的人再闯进去,冒犯到女眷。 春纤看了一眼干活的人,便自己解了披风,摘子维帽靠着舱房窗坐了下来。将木窗悄悄的打开一条缝,开始观察码头。 少时,南送的节礼都上船了,林之孝便吩咐开船了。 又过了一会儿,给跟着出门的男女僕妇训了话,分了活计,林之孝便来到了春纤舱房前,与春纤客气寒喧了两句便回了自己舱房。 开船了,大致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早上起的太早,这会儿真得好好歇一会儿了。 虽然不算顺风顺水,但南下的船走的也不慢。只这日停船补给时,春纤刚将舱房的窗户打开一条缝,就吓得瞬间蹲了下去。 我的个妈呀,她出门真的,真的有看黄历呀。 第一百零一章 这是除了乐家人, 最让春纤胆寒惊惧的人。 所以看到来人时,春纤本能的想到了记忆深处最可怕也最不愿意回忆的那一幕。 心跳加速,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嘴巴张了张,发不出半点声音, 仿佛只有双手抱肩, 缩成一团才是安全的。 将头埋在双膝里,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尖。疼痛瞬间袭来, 也叫春纤从记忆里的恐惧中缓缓走出来。 都过去了。 没人能伤害她了。 出京前, 春纤特意花了不少银子打听了一回忠诚候府那边的消息, 知道乐清晟和柯氏都没出京的打算,这才松了口气的准备出行。 哪想到船行了几日, 一直平安无事, 竟然在临州渡口遇见了另一位『故人』呢。 「姐姐, 你, 你这是怎么了?」荷叶坐在一旁打络子,一抬头就看见春纤不知怎么的缩在舱窗下面,吓得连忙丢下手中的彩线跑了过来。 「没事,开窗时撞到头了。」春纤说话时,声音还有些发颤,笑容苍白勉强。揉着头顶吩咐荷叶,「你先将窗户关了, 免得一会儿起身再撞到。」 荷叶见春纤眼底泪痕点点,起身时还腹诽了春纤一句『小姐的身子,丫头的命。』就按着春纤的意思伸手关上了窗户。 荷叶关窗时还下意识的朝窗外看了一眼,见对面是一艘官船便也没放在心上。 荷叶没放在上心,但那艘官船上的人却一脸疑惑的看了过去。 「刚刚,」苏氏皱了下眉, 抿着唇对身边的贴身嬷嬷说道,「乐家那个小贱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她刚刚好想看到了那死丫头。 「七少奶奶若是还活着,乐家那边不可能没有风声传出来。」宋嬷嬷摇头,不认为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活下来。「渡口风大,太太还是先回舱房歇息吧。」 此刻,苏氏想到当初的事,再次郁结于心。视线又一次扫到对面的船时,一边扶着宋嬷嬷回舱房,一边吩咐道,「打听打听那是谁家的船?」 古代处处都有等级规矩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让人眼睛一扫而过时就能分辨来人的出身份高低贵贱。林之孝往南边送节礼的楼船,一看便非商人和普通百姓能用的,但规格上又有些模煳,不似官船。再加之刚刚一晃而过的人影,都叫苏氏对这船的来歷上了心。 「…是。」宋嬷嬷转头看向对面的楼船,心底轻嘆。 回到船舱,苏氏接过丫头递过来热茶,一边无意识的用杯盖在杯沿上回来扫茶,一边想着这几年的点点滴滴。 她出身名门望族的苏家,嫁的也算门当户对的白家。夫君不是长情之人,但却是个极看重规矩体统的人。公爹睿智,婆婆精明。所以婚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婆媳和睦,再无多少波澜生。 她怀长子的时候,婆婆做主送了个姨娘,她也将家里陪嫁过来准备做姨娘的丫头挑了一个放在房里。 再加上成亲前就放在屋里的通房丫头,前前后后,加加减减五六个通房妾室。 她也算宽和待人,对房里的妾室从不曾苛刻。有了孕信,她也不曾用那些阴狠的下作手段害人。可惜,她待人以善,旁人却未必会善待她。 成亲数载,她总共怀了三胎。长子自出生后便被公婆抱养在身边,几年后她又生下了小儿子。小儿子序齿七,上面有一嫡五庶,六位兄长。 小儿子很是聪慧。启蒙后,读书的天赋更是叫人惊赞不已。因长子未曾养在身边,所以她对小儿子更是用了极多心思和偏爱。 长子勤奋用功,稳重踏实,是被全家人寄予厚望的继承人。而幼子聪慧可爱,性子活泼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世人对儿孙的期待。 夫君房中妾室那么多,庶子庶女也不少。有了这两个儿子,苏氏的生活重心便都移到了孩子身上。但叫苏氏想不到的是,每月初一十五的例行留宿,竟然还叫她又一次有了身孕。 她年纪不少了,这一胎怀的很辛苦。于是在她被肚子里的孩子折腾得精神不济时,那些因她宽和而起了歹心的妾室姨娘和庶子们竟然收买了小儿子身边侍候的人,生生害了小儿子的性命。 抱着浑身冰冷的小儿子,苏氏悲伤过度的小产了。 也是这样的后宅阴私手段以及永远无法弥补的丧子之痛彻底将一个宽和的正室嫡妻心中的善良深深埋葬。 第197页 在公婆相继过逝后,苏氏整整花了七年的时间,用各种各样不重复的手段将害死她幼子以及那些想要坐山观虎斗,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妾室和庶子们都摁进了祖坟里。 当一切尘埃落定,苏氏才疲惫麻木的追忆那两个孩子。 一个不足十岁,一个还不曾出生看一眼这个世界…… 所以每当有年轻妾室诊出喜脉,苏氏都不由想到这两个无缘的孩子,然后就会去寺里做一场法事。 苏氏已经不记得她当初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给小儿子办冥婚了,但将乐家嫡女许给小儿子这事,确实是乐家自己找上门的。 是她们自己说乐家这位嫡女身患不治之症,命不久矣的。 也是她鬼迷心窍了。 而之后的事情混乱的叫苏氏再也不想回忆下去。 冥婚因乐家丫头的逃跑而以失败告终,她小儿子的墓也因着这件事坏了风水,又重新迁了一处。 乐家的主母一病不起,乐家的当家人打杀了涉事之人,又将寡母和犯事的姨娘送回老家,之后才一脸质问的来了巡抚府。 长子的不敢置信,夫君的愤怒和失望,以及事情的发展走向,都叫她如坠恶梦。 事情被传得整个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沸沸扬扬间,竟然都是她仗势欺人,夫君以权谋私。几代人努力经营了上百年的家族名声瞬间毁于一旦。 娘家来信质问,责备她因一已之私坏了家族女儿的名声。婆家族老更是逼着夫君休妻。 若非她为公婆守过孝,长子又已近说亲年岁,她,后果不堪设想。 浑浑噩噩一载有余,她才渐渐想明白冥婚这事的前后因果,可惜为时已晚。 夫君为了平息此事,动用了不少关系将乐清晟调到了西北。长子也被夫君送到了国子监读书,家中大事小情都交给了庶长女打理。 见是庶长女掌中馈,苏氏那颗心不由软了几分。 夫君虽然恼她行事,却没让妾室管家,给她留了一分体面。 清醒过来的苏氏,也想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明明是自家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世人却都眼瞎的同情起乐家。 见时过境迁,新的流言早就取代了当初的风言风语。苏氏一边接手管家大权,一边动用所有关系给自家长子相看亲事。 苏氏虽然因为那件冥婚的事坏了名声,但夫君不弃,儿子出息,到底没落了架。不过在选择长媳的时候,苏氏在左右衡量了一番后,选了婆婆娘家的侄孙女。 她夫君的外家表弟的嫡长女。 婚事顺利的定了下来,不过一年嫡长媳便嫁了进来。待长媳嫁入府中,苏氏便将手中的管家权转交给了长媳。 在正院的厢房布置出一间佛堂。一边吃斋念佛,一边回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哪怕是吃斋念佛,心中的怨恨之气也不曾消减半分。 不但不曾消减,还越烧越炙热。 如果春纤知道苏氏的情况,一定会告诉她,这是更年期综合症。可惜给苏氏看病的人不是良医就是佛法高深的高僧,这些人说出来的话…不太对症。 这两年,苏氏越来越执拗的同时,也对乐家和春纤恨之入骨。她不止一次对自小侍候她长大的宋嬷嬷说过,吃了那么大的亏,她才不会让乐家和春纤好过。如果春纤还活着,她一定叫春纤给她儿子守活寡。 宋嬷嬷为了安抚苏氏,也顺着苏氏的心,无人的时候都唤春纤七少奶奶。 在苏氏派人打听春纤所在这艘船时,春纤脑子里也转着各种主意想要去打听一回苏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一夜,火把下苏氏整张脸都带着嗜血一般的狰狞。那夜的事情,至今想起来都能叫春纤连做几天的恶梦。 春纤知道,苏氏和宋嬷嬷那两张脸,就跟乐家人一样,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担心苏氏和她一样都看见了彼此的脸,春纤不敢妄动,也不敢大大咧咧的就派人去打听那边的情况。 但春纤有这样那样的顾虑,苏氏却没有。宋嬷嬷按着苏氏的吩咐派了小厮去打听情况。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便听说这是京城荣国府南下送端午节礼的船。 因宋嬷嬷让人着重打听船上都有什么人,所以那小厮还真问到了春纤的身份。 不过春纤的身份却是林之孝为免节外生枝,特意混淆视听的。 这次跟着林之孝出门的荣国府下人有见过春纤的,也有没见过的。人靠衣装,再加上这两年春纤变化不少,上船时又带着维帽,所以到是没人认出她来。 而林之孝对船上的人说起春纤时,也说的是他家女儿云云。 因此那小厮打听到的结果就成了荣国府的管家带着他的闺女一路南下。 听说是家生子出身的奴才,宋嬷嬷这才放下心的去给苏氏回话。 苏氏闻言,说不出是遗憾还是什么,嘆了口气,便与宋嬷嬷说起这次南下后的安排。 「老爷升了两江总督,上任后少不得要打点一番。」让贴身丫头拿过记事簿,苏氏随手翻了两页,然后指着其中一页说道,「甄家的老太太下个月的生辰,到是赶得巧了。仔细备上一份贺礼,到时送过去。这事你亲自盯着,旁人再没你稳妥。」 官宦人家都有专门的人每日不缀的统计各家各户各样的日子。大到生日祭日,小到满月周岁。若非专人专管,谁有那功夫记得这些琐事。此时苏氏拿的就是专人统计出来的记事簿。 第198页 「这次大少奶奶留在京里陪大爷,到是要劳累太太操心这些事了。」宋嬷嬷应了下来,又笑着对苏氏说道,「再有四个来月大少奶奶就要生了,太太又要起程回京,这来回的奔波可得注意自己的身子骨才是。」 「总要安排妥当了才好回京。」将新官上任,夫人外交就得跟上,等这边完事她就回京城抱孙子去。 一说起这个,苏氏便笑了,心情眼瞅着转好,也叫宋嬷嬷悄悄的松了口气。 这两年太太的脾气越发左性了。前儿赴宴,在席上见到忠诚候夫人还差点闹起来。 唉!愁人呀。 第一百零二章 「对面竟是两江总督白家的船。」林之孝打发人给春纤送了些岸上买的果子, 春纤过来道谢时,林之孝跟春纤说起了这话,「刚已经叫人拿了府上的帖子过去打招唿。咱们一路南行,彼此也好有个照顾。你若是愿意动, 不妨去那边给白家太太请个安。」 好歹也能混个脸熟。 春纤不妨林之孝这么说, 吓得瞬间瞪大了眼睛,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随即反应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 见林之孝不解的看过来, 连忙急中生智的说道, 「我听说过这个白夫人,听说她最厌恶长相艷丽的美貌女子, 我若是去了, 岂不是羊入虎口, 肉包子打狗?」 林之孝闻言上下打量了一回春纤, 想不明白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你多虑了。」 春纤:「……」嘛意思呀。 吸气,唿气,吸气,唿气。春纤做了好几个深唿吸才勉强从这种『打击』中缓过来,不是她的错,她只是美的不那么明显罢了。 「有件事忘了跟林叔说了, 林姑娘给我改了名姓,以后您唤我旖旎罢。」 「旖旎?」林之孝咬音极重的重复了一遍,心里确对这两个字没什么概念。 「嗯,林姑娘说我长的好,漂亮耐看。」顿了一顿,春纤看着林之孝又道:「又说我孤苦无依, 以后跟她姓,从此后名字就是林旖旎了。」 姓是春纤胡乱诌的。名字嘛,是以前习字时,春纤总写错这两个字,黛玉就曾说过如果再写错,就给她用这两个字当名字。 如今豺狼在侧,哪怕她不愿意改名字,也不得不改了。只是那两个字…比划也忒多,忒难写了些。 林之孝见春纤『自持』美貌,不愿意去给白夫人请安,也没多劝,又说了几句行程上的事,大致几时能到江南便罢了。 是夜,吃着林之孝在渡口买的果子,春纤想的都是回头给黛玉去封信,叫她帮忙圆谎。 至于白家那艘官船上的罗剎主僕,春纤缓过劲来倒没有那么害怕了。 曾经她看到蟑螂,蜘蛛会尖叫的蹦跶。如今…她能一脚踩上去,还担心踩不死的用鞋底碾上一碾。 她已经不是刚来时的吴下阿蒙了,她还有交易系统做后盾。这几年她零零散散的往系统里存了不少物资。这一次就算再倒霉点背的荒山逃窜,她也绝对是物资最齐全,最潇洒的驴友妹纸。 又闭着眼睛将存在交易系统里的,可以砸死人的大石头一块一块的数了一遍后,春纤心思又在几罈子滚烫的热油和几支火把上转了转,这才收回心神回到现实。 真对上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哪怕给自己打了气,也自觉准备充分,但夜里春纤仍旧失眠了。 将舱房的窗户打开一条缝,就着对面船上的灯笼看一眼对面的船,春纤有些紧张和坐立难安。 站站起起了几回,春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身打开箱笼,换上一身方便行动的衣裤,又拿出一双跟脚的女式小靴子放在一旁,春纤这才合衣躺在床上,半睡半醒间,开始胡思乱想。 吸取刚来时的经验,衣服要合身,适合跑路。脚也要跟脚,不能跑跑就不见了。 能穿的都穿在身上,不能穿的就放在床边。若晚上真有什么异动,她也不至于太被动。 京城有乐家,江南有白家,西北那边又有乐家的产业和积年的乐家奴才留守,保不齐那些人里就有认识她这个乐大小姐的。听说东北民风彪悍,时有响马土匪做乱,因又挨着边界,连年来时有战事发生。冬天极冷,飘雪的日子就长达半年之久。她一个小姑娘,跑到东北去定居…春纤摇头,她还不想过那种整个冬天都吃土豆白菜的日子。 而且日常听人闲聊,仿佛这里的东北跟她所知道的东北有些不同,也不知道这里的海南,广东一类的地方跟她知道的是不是一样的。 那边的水果丰富,海鲜管够…若是去那边定居,好像也不错。 挠挠因为头髮而弄得有些痒的脸,春纤脑子里又想起了一些在后世看到的老相片。 这会儿的海南,广东等临海城市也许就是老相片里的小渔村。 还是经常被倭寇,绿毛怪骚扰的那种。 黛玉安排的这三个人,虽然看起来各有小心思,但用着还算顺手。出门前黛玉还特意帮她敲打过这三人,想来自己带着他们跑路,他们也只会以为这是黛玉的安排。 有他们跟着,总比她一个人安全些。等将来安定下来了,她再买上几个差不多的男女僕人,然后再找理由放他们回林家,也就不妨事了。 不过不论她这次回不回京城,也不论她之后会在哪里定居,她总是要给黛玉去个消息,告诉她自己在那里的。 第199页 此刻,想到黛玉,就不得不想到那个将闺女当眼珠子疼的林如海。轻轻的嘆了口气,春纤又有些想家了。她发现天下之大,仿佛哪里都不是她的家,更甚是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不对,不是这样的。 春纤勐的坐起身,眼睛灼灼的看向前方。 不是她生活的地方有问题,而是她生活的圈子一直没离开过这些是是非非。 不然京城那么大,又怎么可能会遇到乐家人。 旁的不提,只说逛街吧。 有钱人逛大商场,没钱人去便利超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概率,吃国宴的人不会出现在麻辣烫的铺子里。两个世界的人,想要有交集比登天还难。 所以她并不需要离开自己熟悉的城市,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从头再来。她只需要改变自己的生活圈就可以了。 只是…人往高处走,她总不能因为一些烂人就放弃更好的生活吧? 真够闹心的啦。 重重的倒回床上,春纤翻了个身继续头疼。睡在春纤外间的荷叶睡得迷迷煳煳,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等了一会儿见春纤没唤人,便又闷头睡着了。 翌日,风平浪静,春纤提了一夜的心也随之放了下来。因夜里几乎没睡,春纤白天一直在补眠。 船行在运河之上,晃晃悠悠的,到也好眠。林之孝说话做事很有分寸,平时无事也甚少会打扰春纤,到叫春纤睡了个好觉。 荣国府这艘南下送节礼的船,虽然给白家那边送了帖子,但因荣国府这边没有主子,到也没有往来,只彼此的管事碰了个脸熟。 林之孝此行除了要先往金陵甄家和贾氏宗族送节礼外,还要给江南等地一些交好的人家送。等都送完了,才会到扬州接上老娘和闺女返京。 如果方便的话,林之孝自然也要去书院看一眼宝贝儿子。 白家那边,两江总督衙门就在金陵,所以白家的船终点站就是金陵。而贾家这边,贾家的原藉就在金陵,在金陵城里也是有宅子的。往来主僕都是会回到荣宁两府在金陵的自家老宅子里,这一次也不例外。如今荣国府这边看老宅的正是贾母身边的大丫头鸳鸯的老子娘。 以前看原着的时候,春纤还想着鸳鸯辣么得势,干嘛还叫自己老子娘在金陵看宅子呢?以她的身份和与凤姐儿的交情,想将老子娘调回京城不要太容易哦。 可后来渐渐大了春纤便不这么想了。 天高皇地远,有银子拿,还啥活都不用干。瞧瞧看看,还有比这活更适合养老的吗? 没有吧。 不说不觉得怎么样,一说春纤心里老羡慕啦。 时间一晃而过,两边相安无事的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春纤担心再撞上墨菲定律,便早早与林之孝说了一回,所以到了金陵与扬州的运河分支路口后,春纤笑眯眯的登上林之孝提前帮她准备的,一艘不算太大的船拐道去了扬州。 路程不远,快些的话,一两天就能到。 春纤带着黛玉给她的三个人,坐着小船晃晃悠悠的朝着扬州行去。心里有着不能言说的轻松。 「姑娘,可睡好了?」张力家的端过一碗红豆百果甜羹进来,一边小心的递给春纤,一边说道,「已经按姑娘的吩咐让船娘子做了全鱼宴。过会儿子就能用了。」 下晌眯了一会儿,春纤这会儿还有些没睡醒。接过甜羹,先是没什么精神的吃了两口,这才笑道,「如今果子都酸的狠,这么一煮到是甜了不少。」 这个时节的还不是水果大批量上市的季节,所以能吃的果子都是那种半熟的。春纤爱吃水果,也嗜甜,便叫人做了这道红豆百果甜羹吃。不过让春纤没想到的是张力家的竟然有一手好厨艺。 张力家的想起男人让她问的话,连忙问春纤:「明儿晌午前就能到扬州,咱们下了船是直接回府还是?」去林管事家里。 「嗯…不回府。」春纤咽下嘴里的甜羹,摇头说道,「进城后先找家客栈安置,之后叫张力去伢行看看有没有院子,咱们租一套。」 林如海和黛玉都没在扬州,冒然去林家,她怕江南这边水太深再被什么人给盯上,以为她是悄悄回来取什么重要物件,再给她来个杀人越货。 至于林嬷嬷和小红那里,她不知道他们在这边的居所大不大,屋子多不多,能不能住上他们四个人。而且住在旁人家里,总有些受约束。 住客栈人多眼杂,吵吵闹闹的也不好休息。所以思来想去,便只有到伢行看看有没有出租的小院,租上一套他们住了。 没卖进荣国府前,春纤在外面的时候就发现了古代的客栈就跟现代的宾馆一样,住上五六天的花销都能外面租一个月的房子了。 虽然不管短租还是长租,都需要交一些『中介费』,但只要你住的时间长,这笔银子就不亏。 毕竟自己租的房子,进出安全不说,可以自己做饭,洗洗涮涮的也方便。 林之孝送上一圈节礼,估计没个七.八天下不来。而且听林之孝的意思,送完节礼,他还要代表主子去贾家祖坟磕头,这一来二去的花费的时间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下不来的。 她先租上一个月的院子,闲了可以去找林嬷嬷和小红说话,日常还可以多採买一些江南这边的绣品和各种手工艺品。 要知道住到了旁人家里,进出不方便是一回事,就是你买了太多东西也着实扎人眼呢。 第200页 当然了,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现在还没想好要不要跟着林之孝一家回京城。 如果不回去,那这租来的小院就可以多住一阵子了。 对了,她还可以给这边的铺子下订单。她列单子,叫这边的铺子给她大批量採买交易系统里卖价高的商品。 「租院子?」张力家的闻言一愣,「这,」 「大姑娘的吩咐,咱也闹不懂。」春纤见张力家的满脸迷煳似要追问,直接将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千里之外的黛玉身上,「咱们做下人的,主子怎么说,咱们便怎么办就是了。想来就算无功,也不会有过失,张嫂子说是不是这个理?」 「姑娘这话很是。」以前春纤也会叫黛玉姑娘,可这一出来,荷叶开始还叫她姐姐,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跟着张力家的开始叫她姑娘。 春纤想了想,也没纠正。又想着黛玉即将有弟妹出生,为了区分便直接叫黛玉『大姑娘』了。 「快来人呀,有人落水了。」说话间就听到小船外面起了喧譁声,春纤与张力家的对视一眼,下意识的往外走。 第一百零三章 在救与不救, 扶与不扶的问题上,古代人相对要纯朴些。在遇到这种危急情况的时候,一般能帮把手的,都不会迟疑后退。 于是在春纤和张力家的弯腰走出不大的小船舱时, 正好见到船家用撑船的竹竿将落水的人挑了起来。 不是将人挑起来, 而是那竹竿子从落水之人的两只袖口穿过,像晾晒衣服那样的将这位落水之人晾了起来。 竹竿一头搭在他们这条船上, 另一头则搭在听到唿救声划过来的另一条小船上。 阳光洒在河面上, 水波都带着金色的光泽。两条不大的小船并行河面, 高高的竹竿上挂着个书生。那画面美的,真叫人难忘。 衣服被挑起, 整个人都像提线木偶。书生飘飘荡荡的, 一头长髮也随风飞扬。弱冠之龄的年轻书生, 哪怕闭着眼睛, 但那张脸却也好看的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绣了吉祥纹的文士衫落水后,全都粘在书生身上,身材一揽无疑。 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后生,长的好,身材也怪撩人的。 春纤打量了一回落水书生,便转头看向周围。周围除有几条她们所乘的小船外,还有一些精緻楼船。这些楼船更像是某种营业场所的花船, 里面的姑娘们探头看过来的样子,还都挺好看。 此处离岸不近,这落水的书生定然不是从岸上掉下来的。那么问题来了,若是书生乘船至此,他又是怎么落的水,哪条船上的, 有没有同伴? 思及此,再扫一眼周围的船,春纤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扶不起也赔不起的鸵鸟精神,就叫上张力家的与荷叶回了船舱。 咱还是躲得起哒。 她们现在坐的这条小船是真的好小,进出弯腰不说,里面的房间也小的跟火车硬卧差不多。 好在扬州眼瞧着就到了,这点子不方便怎么着都能忍耐。 春纤回舱房前看了张力一眼,张力心下明白春纤不欲多事,转头便对船家摇了摇头。稍后,见他们这条船没搭腔,那被救上来的书生就被对面那条船接了过去。 春纤靠着船壁坐着,透过不大的窗户看向对面。隔水听音的发现对面的船受僱一对年轻兄妹。妹妹先一步躲回舱房,那哥哥则留在外面热情的招唿落水书生。春纤心下摇头,不再多看。 她这么个缺心眼的都知道这落水的书生有问题,这哥哥是瞎了眼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呀。 挑了换眉,春纤不由又乐了。 按一般小说故事的套路,那对兄妹不是救上个结义兄弟就是救上来一个妹夫。至于故事是否曲折,是否波澜壮阔,那就取决于这落水书生的身份和家中有无爱子成魔的母亲以及身娇体弱的表妹了。 当然了,大多数小说故事里,那落水书生不是皇子就是王爷这种高大上的身份。然后九死一生,命悬一线什么的。唉,她胆子小,只能躲麻烦,比不得人家自找麻烦的。 就在春纤歪歪的兴起时,那落水书生似是无意的扫了春纤所在的船舱一眼,眼若无波的又转了开去。 而春纤看完了热闹,歪够了脑补剧后,就叫上荷叶与张力家的打起了络子了。 蚊子再小也是肉,卖到系统里也能挣点零花钱。 晚些时候,船娘子做了全鱼宴端进了舱房。春纤看了一眼那所谓的全鱼宴,嘴角抽了抽。 一份鱼丸的颜色怎么看都不纯粹的鱼丸汤,一碟子颜色暗沉的酱烧小杂鱼,一碗闻起来就有些腥的白烧河豚,一道粗瓷海碗装着的拆烩鲢鱼头。 这么一顿加了银子的全鱼宴除了吃到所谓的原汗原味,春纤连肚子都没混饱。 又让船娘子下了一碗面条,就着从京城出发时带出来的一小罈子肉酱,春纤才算勉强吃饱了。 她就不应该指望指甲里都是黑泥的船娘子能做出什么美味来。 夜里,风不算太大,船上的灯笼却仍旧左右摇摆着。春纤盖着被子看着那左右摇摆的灯笼慢慢的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想来却是什么都忘了。打着哈欠坐起来,春纤才发现自己手腕上多了根红绳。 红绳是由几根红线编出来的,绳里还缠了好几颗极圆却极小的七色珍珠,小巧又精贵的样子。只是…这东西是哪来的? 第201页 转头去看昨夜和她睡在一起的荷叶和张力家的,见她们神色无异,不像知情的样子。 抬高手腕,春纤又愣愣的看了好半晌。红绳上的珍珠在晨曦中散发淡淡的光泽,叫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拽了拽,想要摘下来,可春纤看着自己被勒红的手腕竟是没办法将这玩意摘下来。 想用火烧,又担心烧到自己手腕,于是抿着唇的看着这红绳发呆。 春纤似是想到了什么,心神在一瞬间扎进交易系统里,发现系统还在,系统里面储存的物资和金银细软也都没少,这才松了一口气的继续回去研究手腕上的珍珠红绳。 会是哪个报恩的那个田螺姑娘吗? 脑子里想了一圈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说后,春纤没想明白这玩意是怎么出现的,却先将她自己囧的够呛。 那些妖怪的报恩方法为什么都专挑以身相许呢?就说许仙和白蛇那段。给他银子不好吗?给他挑个好媳妇不比让他娶条蛇好? 根据遗传学,白蛇基因要是强些,生出条蛇来你叫许仙是养着它还是炖了它呀?呃…也许开药铺的许仙会大义灭亲的拿来配药。 要是再生个半人半蛇的出来…那女娲算是有后人了。不过,就怕吓死接生婆,一出生就背上人命债。 所以那什么报恩的,可千万别对她以身相许。实在想要报恩,那就送她回现代好了。 收回跑马的心神,春纤头疼的捏了捏额心,话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 找出一条缎带,春纤将其小心的缠在手腕上,等缠好了,才唤荷叶过来帮她系个漂亮的蝴蝶结。 将那根珍珠红绳『藏』好,春纤才用不多的净水简单的洗漱了一回。少时,船娘子煮了粥,又蒸了包子,一行人就着出发前准备的肉酱,小咸菜和之前买的滷味吃了一顿早饭。 离京前,春纤就担心路上吃的不好。所以出发前春纤将京城有名的酱菜铺子卖的那些各式各样的酱菜都买了好些回来。又买了些肉,叫林府的厨娘帮着做了好几坛肉酱。沿路停船补给的时候再买些滷味回来,这一路到不算太难熬。 尤其他们雇的这条小船,船娘子做的饭实在不敢恭维,这些准备真的太有必要了。 辰时末,张力和荷叶将行李都整理好后,船就在扬州城外的一处不大的民用渡口靠岸了。原本张力是想要先下船找拉脚的马车过来,没想到岸边停了不少。于是张力便挑了一辆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装了行李,载着春纤等人进了城。 坐在马车里,春纤还想着他们在扬州的这段时间要不要租辆马车。 其实春纤并不喜欢租东西。 倒不是矫情的不愿意用旁人用过的东西,而是总担心租来的东西一不小心弄坏了,还得花更多的钱赔人家。 有那个钱,还不如买个属于自己的呢。 不管是新的,还是旧的都好。 只是她现在还没决定好以后要怎么办,买了马车就得买马。 马车不贵,马却不算便宜。 当然了,她也不是非得买马,她还可以买骡子。 就是那种马和驴杂交出来的一种似马非马,可以当马使唤的牲口。 最重要的是骡子比马便宜。 马车可以按着她的想法在制做的时候就进行改造,不用了也可以悄悄的装进系统里。但骡子想要放入空间…活的不行,肉还差不多。 古代赶路真的不太平,水匪,山贼,恶霸豪强,地痞无赖还有穿着官皮的兵匪都叫人打憷。 赶路难,定居也难。这里不像现代,在现代单身女孩独自居住虽然也有一定危险,但大多时候却是太平无事的。可这里…一但知道你是一个人独居生活,想要占你便宜,侵你财产的人都能排成队。吃了亏,受了委屈都得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受了委屈,你都不能报官。因为官府无论怎么断案,你都会受到伤害。 人言可畏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一经官府,你独居的事知道的人就更多了。有那心思歹毒的,欺辱了你不算,还能将你提脚卖了。 受了委屈,别人不会心疼你,不会觉得你可怜,按这个时代的思维模式,人家还会认为错的都是你,你怎么还不去死。 弄两条恶犬在院子里散养着也是个办法。可这年头,人家要是真想算计你,丢几个下药的肉包子,你的狗怕是比你还要先出事。 弄几个下人回来吧,人心隔肚皮,知道她孤身一人后,财帛动人心,再起了歹意。 看一眼坐在身边的张力家的和荷叶,春纤的想法就是找到定居的地方,买上两房下人。然后训练一段时间,再叫张力家的和荷叶回林家。之后与黛玉约定好,隔三差五的互相通个信,送个节礼,让人知道她虽一人生活在这里,却也不是没有外援的。 原着里,贾家会抄家,林如海会病逝。但现在…打贾珍疯了,林如海自己弄断腿后,她是真的不知道以后会怎么发展了。 将手轻轻搭在缠了缎带的另一只手腕上,春纤用手指在凸起的珍珠上打了两圈转,思绪又转到了旁处。 这玩意也不知是福是祸。 …… 春纤知道小红祖孙在扬州的宅子在哪条街的,因此找客栈的时候,也偏向那附近找。 马车进城后,又行了一段路,这才停下来。听张力在外面对车夫说了一句稍等,春纤便知道这是张力去客栈订房了。 第202页 若有房,她们便要下马车搬行李。若无房,还得叫车夫再往下一处客栈去。 早在船上的时候,春纤就拿出一百两散碎银子交给荷叶,又给了张力和张力家的各五两银子用于採买抛费。 这五两银子按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备用金。这二人去採买或是需要付帐的时候就先用这五两银子现结,等稍晚些的时候再去荷叶那里报帐,荷叶再将今日花销按金额补给这俩口子。 不给人家一些甜头,人家又怎么可能尽心办事,所以哪怕知道这种走帐方式最容易出现漏洞和『耗损』,春纤也不在意。 当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是那些养在内宅没在外面呆过的小姑娘。外面的市价行情她不说都清楚,却也知道个大概。 客栈有房,张力直接要了两间挨着的上房。随后请春纤等人下马车,让店小二领春纤和荷叶先进房间,又叫自家婆娘看着马车,他和车夫便开始搬箱子进客房。 「小二哥,我们想在这附近租间小院,你有认识的掮客吗?」进了房间,春纤丢给店小二一颗银豆子,也没摘维帽就那么隔着维帽问道。 客人住在客栈,挣的银子都是东家的。所以店小二拿着银豆子就没替东家挽客,而是热情的介绍起这附近的伢行和哪个掮客不黑人。 春纤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得差不多了,又随手丢给店小二两颗银花生。 那小二接过银花生,一双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于是更加热情的跟春纤说起了扬州城的物价以及到哪里能买到最新鲜又便宜的菜。 过了一会儿,张力搬完东西回来了,春纤便点了饭菜叫小二去张落。等饭菜的时候,春纤还叫一直在一侧旁听她和店小二说话的荷叶将店小二说过的话完整的复述一遍给张力俩口子。 包括物价的那种。 饭毕,春纤打发张力夫妇去伢行找掮客,尽快将院子的事情定下来。 客栈有些吵杂,房间的隔音并不好,春纤躺在客栈的床上,根本睡不着觉。翻了几个身,春纤便坐了起来,走到一旁开始给黛玉写信。 提了这一路如何的枯燥,以及路遇白家官船并且看到『雍容华贵』的白太太苏氏多么的激动。 担心这封信被人看到,所以春纤写的很隐晦。但她相信知道她底细的黛玉看到这封信时一定会明白她当时有多惊恐。 「这是给大姑娘的信,等张力回来,叫他送到驿站去。」将封好信封的信递给荷叶,春纤便准备查看一回给林嬷嬷和小红带的伴手礼。 虽然两人转头就要跟林之孝回京,但去人家拜访时总不能空着手上门。 正看着从京城带过来的果脯蜜饯时,张力家的便回来了。 「真真是幸运,咱们刚找到小二说的那位掮客,就遇到有人要往外租宅子。价钱合适就不说了,最可心的是里面样样都齐全,就算姑娘立时就要搬过去,都不需要再置办什么。」 「还有这种好事?」春纤闻言下意识不相信这种好事会落在她身上,不过又觉得这种租房子的小事就算顺利些,应该也跟运气挂不上钩。想了想,春纤直接道:「你们瞧着不错,那便租下来吧。」 张力家的看了一眼天色,忙笑道:「总要姑娘过去看一眼才是,若是瞧着好,咱们今晚就搬过去。」 春纤点头,觉得这样也好。于是便留荷叶在房间,带着维帽跟着张力家的出门了。 走了不到一刻钟,便拐进一条清幽小巷。又行了差不多两百米就看到张力与一男子站在一户大门敞开的院子前说话。 近前,那男子正好转过身,春纤抬头望去,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这可真是猿的粪了。 第一百零四章 在来的路上, 张力家的又着重介绍了一回这间院子的结构和所处的位置。所以哪怕还没看到院子,春纤心里对这间院子也生出了不少期待。 我们都知道所谓的三进院子,不过是一间正厢齐全的四合院加上倒座房和后罩房罢了。 倒座房在前,后罩房在后, 中间的四合院又称为正院。 而倒座房与后罩房的区别在于一个房门正对着正院, 一个门的朝向与正房一致。 一般情况,前面的倒座房是家中男僕以及车马库和马窖房。后面的后罩房则住着家中女僕以及设立的厨房与柴房。家中主人居四合院的正房, 儿子或是长子居住东厢房, 次子或是女儿住西厢房。 而四进院子, 则是两个正厢规整的四合院再加上前倒座与后罩房。靠前的正院称前院,也叫外院, 是男主人待客读书之处, 靠后的正院称后院, 也叫内院, 是家中女眷生活的区域。 张力今天看的这间院子就是一个四进的院子隔出来的。 前院和后院中间的垂花门堵死后,一个完整的四进院子便被隔成了两个二进院。 前院带着前倒座院房是房东的,后院连着后罩房整个租给了春纤一行人。 后罩房那边有独立的角门,从角门出去再往东走上两百多米就是林嬷嬷家的院子。 可以说,光是这个窜门的便利劲,春纤就满意极了。更别提张力家的说正院布置的有多好的话了。 当然,前提是和张力站在一起的那个人跟这房子没半点关系。 长得好的人, 无论什么时候,总能叫人一眼就认出来。和张力站在一起的男人正是昨日落水的那位年轻书生。 第203页 脸长的好,还有腹肌的那个。 张力见春纤过来,上前两步对春纤介绍:「姑娘来了,这位是百秀才,也是这房子的房东。」 「白?」春纤眉头皱了一下, 看向对面的书生心生警惕。 现在她就听不得什么白呀,苏呀,乐呀的姓。 「小生姓百。百鬼夜行的百。」百荇朝春纤行了一个书生礼,温文尔雅的说道,「小生百荇,这厢有礼了。」 春纤:「……」 有人会这么介绍自己的姓吗?真是活久见了。 巧合吗?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巧合呀。 如果说昨日在河上觉得这书生出现的突兀怪异,怕担上什么风险。但今儿春纤却有七成把握,这及时雨一般的房东可能真是冲着她们这一行来的。 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缠着缎带的手腕,春纤心里不禁犹豫这房子能不能租。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更应该有多远躲多远。可人家若真是冲着她们来的,怕是光靠躲是躲不过去的。 尤其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一行人要租房并且想租在这附近的。 扭头朝胡同深处望了望,春纤心里慌的不行。 难道是她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身份被人发现了? 百荇眼神幽深的扫过春纤抚摸缎带的动作,眼底闲过一抹红光,转瞬即逝。 「且先定下来吧,叫店小二帮忙找辆车将咱们的行李运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春纤对着百荇屈膝福身行了一礼。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转头看向张力定下房子后,便对身后的张力家的说道,「陪我进去转转。」 说完隔着帷帽对百荇点了两下头,便抬脚进了屋子。 百荇目送春纤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这才收回视线抬脚离开。 前后院的垂花门已经堵死了,此处是后罩房处的角门,百荇要回自己居住的前院得绕过这条街才行。 「秀才公等等,这是咱们这个月的房租,您收好了。」见百荇要走,张力连忙唤住人,从衣襟里拿出银子递了过去。 租房子比买房子便宜,只要双方付了约定好的租金,再将给掮客的佣金付了,这事就成了。 原本若是担心上当受骗,还可以写上一份租赁合同一类的契书。但张力自持有林家做靠山,倒没弄得那么麻烦。 换个地方,他还会担心。但在扬州,张力摇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百荇看着张力递过来的银子,挑了挑眉,嘴角向上弯了弯,将那银子接了过来。 百荇离开后,张力也紧跟着脚下生风的回了客栈。而春纤则带着张力家的开始在小院里转看。 一进门就是三间后罩房和一口做了遮阳顶的水井。 探头看了一眼水井,春纤还没说话,张力家的就笑了,「这水井正好挨着厨房,烧水做饭极是便利。姑娘一会儿到前面就知道,那正院的院子里头还有条两巴掌宽的水溪,正经的活水,就是不知道从哪来又流向哪。」这种里有溪水流过的院子,在江南这边很普遍。 「可见是到了江南了。」春纤心里有事,闻言也只是笑笑。 三间后罩房,一间是柴房,一间是厨房,另一间看着房中布置明显就是一间下人房。看过了后罩房,春纤满意的朝张力家的点头,「仓促间能找到这样齐整的房子也是用心了。」 张力家的不知道春纤这是一语双关,还笑着附和了两句。 出了后罩房,顺着一侧的月亮门便进了正院。 正院不算小,只屋子却不多。除了正中三间正房,左右各一间厢房外,正院里还有一个小凉亭,几个不规则的小花圃,两株芭蕉以及一个不大的莲花池。 那莲花池不远处便是刚刚提起的水溪。因是活水,所以只种了莲花并未养鱼。「这池子倒是好,回头叫张力弄张鱼网来,立在池子与活水间,咱们也养上两条鱼,省的现买了。」 「姑娘这话,仿佛要在这里长住似的。」张力家的笑着请春纤看屋子。 东西厢都不大。东厢摆了一张给织布机,屋子里也就摆不下什么了。西厢倒是摆了床榻等物,能住人的样子。 出了东西厢,春纤便带着张力家的进了正房。 三间正房,中间是主人待客的堂屋,东边是卧室,西边是书房。同样的,三间屋子的面积都不是很大。 但同样难得的是家俱齐全。 大致的看过了一回,春纤便叫张力夫妇住在后罩房那边的屋子,荷叶住西厢房,她自己住正房东间。 随后,春纤又打发张力家的去买米买菜,再买些干净的锅碗瓢盆回来,「晚上也不用做什么,打明儿起,咱们自家开伙总要备些东西。」 赶路这些天,吃的是真不顺口。现在能自己开伙了,怎么着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胃才行。 眼瞧着再有一个来时辰太阳就落山了,张力家的不敢耽误,将春纤留在新居便出去了。 说起来,张力和张力家的也在这扬州呆过一阵子。虽说扬州城大了,也不是处处都知道,但却比那种不曾来过扬州的外地人强了许多去。 而这么一会儿功夫,张力也带着荷叶和行李来了新居。 张力雇了一辆车,连带着两个劳力,三人先将所有行李都抬进院子,然后又将张力夫妇的放在后罩房里,其他的又都抬到正院那边。 第204页 出门在外,东西不多,一会儿的功夫便将东西都归整好了。 荷叶先将春纤的铺盖铺在东间的床上,然后便拿起抹布和鸡毛掸子打扫屋子。张力则出门去坊市找了卖柴翁,买了几捆干柴回来。 屋子很干净,用手指摸桌案,指尖都无灰。所以春纤只叫荷叶将东间的卧室收拾出来便叫她回去收拾自己屋子了。 「到底是乔迁之喜,晚上也别叫你媳妇做饭了。你拿银子去酒楼叫桌席面,咱们也热闹一回。」春纤唤荷叶给了张力拿银子,便将行李里的小风茶炉找了出来。 坐在院中的凉亭里,点上银霜碳,煮上一壶茉莉红茶。闻着红茶浓郁的茶香,春纤心中那点焦虑仿佛也被驱逐了。 端起茶杯刚要往嘴边送,春纤才发现她一直没摘帷帽。将帷帽放到一旁石凳上,春纤一边喝茶,一边发呆。 半晌,春纤勐的扭头看向莲花池,一脸的诧异。 她怎么感觉那里面有双眼睛在一直看着她呢? 闭上眼睛再睁开,春纤不禁长嘆了一声。 她现在真的有些草木皆兵。 傍晚,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张力在酒楼要的席面也送了过来。本来春纤是打算四人一起的,不过看到张力有些不自在的样子,便只留了一半酒菜,剩下的一半叫张力俩口子拿回房间了。 回到房间,张力自在的脱了外衣和鞋袜,趿着鞋与自家媳妇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不过半斤米酒便醉得鼾声四起。 张力家的收拾了餐桌,又检查了一回院门,才吹灯睡下不提。 正院这边,荷叶跟春纤吃过晚饭,又将碗盘收拾到食盒里,才将早前烧的热水提来给春纤洗漱。 春纤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无论是在屋子里还是在院子里。又因今日太累,春纤也懒得洗澡,简单的洗了一回便躺下了。 她估计是被百荇那句『百鬼夜行』吓到了,这才总觉得这屋子里到处都是眼睛。 春纤微恼,暗骂了一句没这么吓人的。 头在枕头上轻轻蹭了蹭,春纤又打了个哈欠,随着眼皮子越来越重,最终睡得今夕不知何夕。 是夜,睡前还被春纤念叨的人突然出现在春纤的床前。 轻轻的掀开绣花帐子,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的看向睡在床上的女孩。良久后,温柔的伸出手,五指併拢,坚定不移的掐在了春纤的脖子处。 见春纤睡梦中因为窒息而皱起眉头,百荇的神色更加的温柔,手上也更用力…… 第一百零五章 冰冷的手指就那么紧紧的掐在温热的脖子上, 手心里的温度和跳动的血管都在告诉百荇只要再用一点点力气,他想了好久的事情就完成了。 不屑的视线落在春纤那只带着珍珠红绳的手腕上,只见红绳上的几颗珍珠发出耀眼的光芒,似要挣脱红绳冲过来。 哼, 雕虫小技。 收回视线, 百荇的目光再次定格在春纤那张已经开始泛青的小脸上。抿了抿唇,眉头微皱的松开了手。 「咳咳, 咳咳,」窒息的痛苦叫春纤直接从梦中醒来, 一边咳嗽一边抚摸自己的脖子,那里有些异于往常的疼痛。 房间没有点灯, 春纤又只顾着咳嗽唿吸, 所以并未发现仍旧站在床边的百荇。 到是百荇在看到春纤脖子上出现了青黑手指印后, 挥了挥衣袖, 又叫春纤昏睡了过去。 将刚刚脸朝下半趴在床沿咳嗽的春纤扶回床上,百荇的手指在春纤的脖颈处轻轻抚过。 只见刚刚还极为明显的青黑指印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修行不易,莫要误人误已。」就在指印消失的瞬间,春纤的房间里又出现了一个人,那人站在三步之外,劝说百荇:「你既已知她并非当初立约之人,又何必执着于此。」 「那又如何?」百荇对来人冷哼一声, 不屑又带着深深的怨恨,「很不必你来充好人。」 「我早已说过,她并非此界中人,不在三界内,不入六道轮迴。身死魂消,不受约束。」那人又上前一步, 语重心长的道:「你既吞噬了百荇草千年修为,就应该努力修行,争取早日修成正果。妄造杀孽,终将害人害已。都说面由心生,我观这姑娘的面相,虽是长寿之貌,却无姻缘婚配之相。」这话就差直白的告诉百荇,他和春纤没可能了。 百荇斜了一眼来人,嗤笑一声,转头看了一眼春纤,便从房间里消失了。 若非知道春纤死后,他未必能拘住春纤的魂魄,他刚刚也不会收手。至于旁的,现在说,还为时过早。 来人看一眼百荇消失的地方,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春纤,也转眼间消失在了春纤的房间。 百荇确实姓白,或者说生前的百荇姓白。他生前溺过水,虽不致命却有一魂一魄落在了水里。死后,因魂魄不全无法投胎便一直流连世间。那日冥婚合坟,百荇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乐家小姑娘被拘魂使锁走的。乐家小姑娘的魂魄被带走时,请来的法师还没做完法事。 当时百荇还有心思想着自己这亲成的,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自己个儿。然而就在下一妙,他看见乐家小姑娘的身体又动了。 好多的情绪,全都聚集在一双眼睛里。百荇正在一一分解那里面的情绪时,小姑娘突然撒丫子跑了。 他顽心大起,跟着比兔子还会逃窜的小姑娘满山遍野的蹦跶。可惜他只是个魂魄不全的鬼,不能离自己的墓太远,也不能在白天的时候跑出来跟小姑娘一道晾太阳,于是转天他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第205页 听说他的墓因合葬法事半途而废等等原因坏了风水,所以他要搬家了。搬家前,他被放在灵牌里被母亲带回了家…… 百荇的母亲苏氏,这些年来虽然手上沾满鲜血,但却以百荇的名义施粥,铺路做了不少好事。这些事情虽是苏氏做的,但最终的受益人却是百荇。 信仰和功德的力量世人看不见,但因果报应却未必没有用武之地。 于是巡抚后宅的莲花湖里那只修行千年的百荇草,在它想吞噬魂魄不全的小鬼时却因着这份力量,最后棋差一招,竟被这残疾鬼给吞噬了。 百荇草是一种多年生的水生植物,huang色的花朵,叶子虽小形况却有些像荷叶。可赏,可食,可入药。 无端有了千年修为的百荇,哪怕补全了自己的魂魄,也因吞噬了百荇草妖的千年修为再也无法投胎转世了。 而这百荇草虽然修炼千年,却也没修炼出多少修为来。所以百荇接手后,又花了几年时间才算稳固了修为,能将自已的本体从巡抚府带走。 对于百荇来说,成为百荇草妖的好处就是天下有活水的地方他都可以来去自如。 也正是如此,才会叫春纤一住进来就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春纤对百荇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 百荇记得母亲为他选新墓时,将当日春纤逃跑时逃掉的新娘礼服做了衣冠冢与他的骸骨葬在了一处。 那衣服被树枝颳得破烂不堪,上面不光有泥土,灰尖还有春纤的血…… 百荇想到那夜春纤逃跑时的生动模样,便觉得生动有趣。 他不知道她在哪,但百荇想,这姑娘一定不在江南,也一定没怎么接触过活水。 几年不见,她变了许多。也可能是他只见过春纤最狼狈的样子,所以才没将人认出来…… 无论如何,她都是他的。 …… 夜里的生死一线,春纤全然不知。早起睡到自然醒,春纤还一边揉额头,一边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那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感。 靠坐在床头,从系统里拿了把小镜子出来。仔细的看了一眼自己白嫩纤细的小脖子,春纤才一脸疑惑的收起镜子。 是不是有虫子呀。 想到虫子,春纤脸色都变了。前年荣国府的一个小丫头睡觉时没注意,耳朵里钻进去了一只虫子,最后…打了个哆嗦,春纤决定一会儿就叫张力家的去买些驱虫的药粉和薰香回来。 「姑娘可算是醒了,再不醒,张嫂子就要去请郎中了。」春纤从床上下来,披了件衣服便将卧室的窗户推开了。窗户刚一推开,就被眼尖的荷叶看到了。 「这冷不丁的一换床,竟走了困。天快亮了才眯了一会儿。」不好意思说自己睡懒觉,春纤直接将起晚这事推给了择床上。「你们睡的可好?」 「好着呢,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荷叶一边往洗脸盆里倒洗脸水,一边笑道,「还是姑娘心思巧,若住在客栈里,再不能睡的这么好了。张嫂子做了早饭,都是咱们家常吃的那几样。又干净,又省事。」 之前荷叶还觉得租房子这事不靠谱,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心里那点念头彻底调换了过来。 「客栈里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说是最容易出事的地,也不为过。」就算张力俩口子就睡在他们隔壁,可真要出点什么事,也是于事无补。「咱们住的舒心,吃的顺心,仔细一算,不比住客栈开销大。住的长了,指定是省银子的。对了,天这么好,又有地方晾晒。一会儿去找个婆子来,将咱们一路穿的衣裳都洗了。」 他们四人从京城到扬州,这一路的换洗衣裳都没洗,一是在船上不方便洗,也不方便晾晒。二一个就是春纤总觉得河水不如井水干净,洗完的衣服会发黄。 天知道她这种想法是怎么来的。 荷叶闻言就是一笑,「还是姑娘心疼我。」 「知道就好。」春纤听了也是一笑,「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将给林嬷嬷和小红姐备的礼找出来,一会儿吃过饭,咱们就过去。」 荷叶比她还小呢,她自己都不愿意洗那么多的衣服,又怎么可能叫荷叶这小孩洗? 不过几个铜板的事,真没必要太节俭。 就着荷叶倒的水洗了脸,又拿青盐漱口刷牙,春纤才坐到梳妆檯前打理自己。 春纤没化妆,只用了面脂护肤。对镜看了一回自己的眉毛,拿小眉刀修了修眉便罢了。 头髮梳了一个京城那边极为普遍的少女髮式,又戴了两朵黛玉分给她的宫花便罢了。 「姑娘这也太素了。」见春纤放下梳子准备起身,荷叶便指了指放在梳妆檯前的首饰匣子,「好歹再不挑两样。」 又不是去炫富。 腹诽了一句,春纤又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这才从首饰匣里拿出一对珍珠耳坠戴在耳朵上,「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姑娘说什么?」 荷叶没听清春纤刚刚说什么,瞪大眼睛问她。春纤笑着摇头,「没什么,不过一句诗罢了。」 春纤每次带珍珠首饰的时候,总会想到这句诗。她估计是以前考试考煳了,才会有这种后遗症。 又将一只珍珠蝴蝶髮饰压在发上后,春纤戴上那只林如海给的玉镯。 「行了,就这样吧。」说完啪的一声合上首饰匣子,离开卧室去了堂屋。 第206页 堂屋那边张力家的正在摆早饭,见春纤出来,笑着问好,「姑娘睡的可好?」 「还好。你们都吃过了吗?」一边坐下来,一边问张力家的,「一会儿荷叶跟我去给林嬷嬷请安,晌饭定是要在那边用了。我想做几件新衣裳,嫂子下晌的时候去街上逛逛,打听一下。」 到了江南,自然要做几件苏绣的衣裳了。更何况她还在长身体,旧的都小了,不做新的穿什么。 春縴手头到底有多少银子,张力家的也曾私下里跟张力猜算过。可惜他们俩口子都是外院侍候的,压根就不知道姑娘身边的大丫头除了正常月例,还会有多少赏赐和弹性收入。 他们只听说春纤最得黛玉喜欢,时常带在身边,也时常有赏赐。就连府里的老爷和管家都对春纤极为满意。 听说姑娘生辰的时候,老爷还重赏了姑娘身边侍候的人。春纤还独得了一套十三件的金首饰。 「哎呦,忘记了件要紧的事。」刚还因为听说春纤要裁新衣裳而在心里猜想春纤私房的张力家的,突然想起有件事还没跟春纤说。 「嗯?」春纤正喝着粥,于是用眼神催问张力家的。 「昨儿租院子的时候,百秀才便说,院子可以租给咱们,但咱们家每天早晚都要打上两桶水送到前院去。」 整个四进院子就后罩房这一口水井,如今都归了她们。百秀才想要用水不是去外面公共水井那里提,就是去买水。于是昨天租房子的时候,那百秀才便说,租房子可以,但他们家必须早晚各送两桶水到前院去。 「怎么送?」在春纤看来,送水不是问题,可怎么送才是关键。 「百秀才说,垂花门那里有口缸。」 「垂花门不是堵死了吗?」说起这个,春纤才想起来,她昨天还没检查一回垂花门呢。 「是堵死了。不过为了方便运水,两扇的门就堵了一半,平时两边各上一把锁,早晚送水的时辰将锁打开便是。」 春纤:「……」 怎么感觉她这院子租的到处都是套路呢。 第一百零六章 秉承着水来土淹, 兵来将挡,挡不过就撒丫子颠的心态,春纤破罐子破摔的跟着张力去了垂花门。哪想到张力挑着两桶水过来送水了,百荇那边却没人应了。 几人面面相窥了一回, 只能先将此事放下了。 少时, 春纤带着荷叶出门,不过几步路就到了林嬷嬷家。 一边敲门, 春纤还一边感慨, 他们租住的地方离林嬷嬷家近到让人流泪, 距离比荣庆堂到凤姐和贾琏居住小院还要近。 而且巷子清幽,鲜少有外人来, 安全又便宜。不管那百荇是不是『有心人』, 她都必须觉得自己被重视了一回。 林嬷嬷和小红早就接了家书, 知道最近林之孝会来扬州, 只是没想到先登门的竟然是春纤,一时喜出望外。 林之孝的家书里未写春纤,主要原因是不确定春纤真的能跟着来扬州。 家中下人一通报,小红就迎了出来。年轻小姐妹多日不见,分外想念。嘻嘻哈哈的牵手去了正院。 「嬷嬷安好,有日子没见,您老越发精神了。」一进屋春纤不由分说的就给林嬷嬷行了大礼。 那懂事乖巧的样子不比宝钗入府给贾母行礼时差半分。 「好好好, 快起来快起来。」林嬷嬷坐在主位上,朝前欠了欠身,笑容满面的叫人扶春纤起来。 「怎么就来了这里,之前也没听到消息?什么时候到的?一路上可好?」林嬷嬷叫春纤上前,拉着春纤的手细看她。 林嬷嬷上了年纪,这两年眼睛越发不好了。林之孝俩口子孝顺, 早早就给买了贾母家常戴的玳瑁眼镜,只林嬷嬷总说戴那玩意头晕,不肯戴。 「跟着林叔的船一起来的。昨儿下晌到的,就住在……」 「既到家了,哪有租房子住在外面的道理?赶紧打扫两间房出来。」林嬷嬷一听春纤在附近租房子,当即脸就落了下来,立时叫春纤将行李搬来住到家里不说,还叫下人给春纤几人收拾屋子。 「快别忙了。住的不远,跟在家里没两样。」顿了顿,春纤又低声笑道,「不是不想跟嬷嬷亲近,主要是林姑娘那里不好交待。」 「这是怎么说的?」小红端了碟果子放到春縴手边处,一脸诧异的问道。 「原我跟着林叔下扬州,林姑娘就不愿意叫我出来。好说歹说哄着林姑娘放我出来了,却叫我一定住到巡盐御史府那边去。我想着那边规矩大,离咱们家又远,不肯去,林姑娘见了便叫我就近买套房子。你们说说,就住这么三五天,没这么折腾的。洽巧跟着一道回来的林家老僕知道这边的情况,一下船就将屋子租了下来。好一通忙,不妨天都黑了,只得今儿再来给您老请安了。 如今不比从前,林姑娘许是想着茗哥儿有了功名,咱们家也是耕读人家。怕冒然上门丢了府里的脸面也未可知。」毕竟名份上,她还是林家的下人,总要顾及一下主家的脸面。因说起这话,春纤又将改名的事与林嬷嬷和小红说了。 话落,起身将带来的京城物什从荷叶手里拿过来,又打发荷叶下去休息,这才转身双手将东西递给小红,「知道你们旁的都不缺,就带了些嬷嬷家常爱吃的。」 「林姑娘待你一向宽厚,只一年小两年大的,是时候想想以后了。」林嬷嬷听春纤这么说,只以为春纤如今是黛玉的大丫头,过两年黛玉出阁会叫春纤陪嫁,怕这会儿住在旁人家里坏了名声,影响不好。但林嬷嬷又知道春纤惯来是个有主意的,卖身契早早就弄到手了,虽未对人言,却是自由身份了。 第207页 林嬷嬷心忖,让这丫头当陪嫁,怕是不能如愿呢。 春纤闻言嘆了口气,然后垂眸摇头,「嬷嬷说的是。」 见春纤这般,林嬷嬷与小红对视一眼,到不好再往下说了。小红机灵,眼珠子一转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如今书院管的倒不似之前那么严了,前儿还放了旬假。我和祖母还想着若这般,就暂时不回京了。可茗哥儿却叫我们回京,省得他分心惦念外边。 我们娘们正愁怎么办呢。留下来怕茗哥儿读书分心,不留下来又担心茗哥儿有个什么事没人照顾。正左右为难,你就来了。等过几天爹下来,总要他拿个主意才好。」 提起林茗,春纤也不好说什么。古往今来,陪读这事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个外人说再多,也只是个外人的想法。好了,人家不会感激你。坏了,人家到是总能埋怨到你身上。所以这会儿便只笑着附和小红的话。「茗哥儿年纪还小,嬷嬷和小红姐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等林叔来了,一家人商量着,总能想出个合心意的办法来。」 「也只能这样了,对了,京里一切都好?林大人的伤可在太好了了,什么时候回南?」 春纤见林嬷嬷问林如海,脸上的笑就收了几分,摇头道,「腿上的伤到不打紧,再有三五个月总能见好。只当初撞到了头,林大人时常头疼,噁心。看了太医,也请了京里有名的郎中,总是不见好,千篇一律的都是静养着。那些话,我都会说了。」 那就是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呗。 说起林如海,无论是林嬷嬷还是小红都觉得有些遗憾。不过天意如此,她们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林之孝挨家送节礼,并不是送到了就完事。有时还要进去给主人家请个安,再陪着说上一会儿话,有时候还会帮着捎些回礼信件到京城。一天能送上两家那都是上午下午紧忙活。 除了送节礼,还要去贾家老宅,祖坟那边,然后再採买一些金陵这边的土仪,等等一干琐事完毕,林之孝才能动身来上扬州。 到了扬州也不能耽误太久,看过儿子,接过老娘和闺女差不多就要返程了。 林嬷嬷在心里计算了一回林之孝几时能到扬州,便将这事放下了。拉着春纤问了好多京城里的事,眼瞧着晌午到了,又命人做了小席面,娘仨个吃了一回酒这才散了。 春纤是喝酒脸红的体质,只喝了三五杯小脸就通红,旁人以为她不胜酒力,到也不怎么劝她再吃酒。 席毕,喝了酽茶,春纤便告辞了。 因春纤就住在同一条胡同,不过几步远的地,林嬷嬷也没再留春纤住在家里。到是小红目送春纤回去,记下春纤住在哪里,第二天用过早饭便来找春纤说笑。 百荇这位房东,也不知道去了何去,竟是好几天不见人影。张力的井水也没送过去,春纤想到的那些影视小说里的套路也都没发生,一时间竟相安无事极了。 张力家的叫来了裁缝,春纤又选了式样,交了定钱,便由着裁缝去做衣裙,而她又心血来朝的学前人换上一身男装,带着张力出门採购了一回各式各样的手工艺品。准备之后利用交易系统,狠挣一笔中间商的差价和佣金。 古人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但要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春纤买的东西多,身边又不少人,东西不能凭白无故的消失,所以也没着急功尽利的用交易系统转卖,买来的东西全都装在箱子里,准备回到京城以后再慢慢的捣腾。 因知道扬州这边的苏绣和其他手工艺品能在交易系统里卖上好价钱,春纤还跟各个铺子里的老闆下了订单。 包邮送上京的那种。 留的地址是她早年买的那套小院的地址,这样一来总能少些耳目。 在春纤到达扬州的第六天,林茗放旬假了。 每十天放一天假,就跟朝臣每旬放一日休沐一般。 古代讲究男女大防,春纤又知道人家里的宝贝疙瘩好不容易回趟家,自然不会去那边凑热闹。 本来想要带着荷叶三人去游瘦西湖的,不想早起就开始下雨。若是那种蒙蒙细水,春纤也就出发了。打着油纸伞在满是古意盎然的扬州街头转一圈也是美滋滋。可这天的雨下的却有些大,大到不适合出行。 坐在院中的凉亭里,一边听着雨打芭蕉,一边依栏绣鸳鸯,到也别有乐趣。 手上的鸳鸯戏水,春纤绣了好久。若勤快些,说不定今儿就能完工。至于绣工如何…早前在京城就是拖后腿的,如今来了扬州那就更别提了。 但春纤本人对自己现在的绣工进度还是满意的,旁人如何看,她惯来不放在心上。 祖母和长姐就在扬州城内,哪怕下了雨林茗也不敢耽误的回了扬州城里的家。 到后家,一碗姜汤下肚,才听说春纤来了扬州。 林茗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心神有些恍惚。想到那个浑身都是矛盾的姑娘,林茗时而有一探究竟的心思,时而又事不关已并不放在心上。 傍晚,吃过晚饭,林茗看着已经渐小的雨,心情有些烦燥。最后放下书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长姐闲谈时说起的地方,看一眼紧闭的院门,林茗神色莫名的站了许久。 半晌懊恼的转身,脚步仓惶往家走。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般。 第208页 在林茗离开后,无人的小巷道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不是旁人,正是消失了多日的百荇。 雨水落在他身上,又仿佛不曾落在他身上,始终是一身干爽的模样。 不过他看向林茗的眼神却没半丝干爽,阴郁的都要滴出水来。 『竖子』。 骂完了林茗,百荇又回头看了一眼院门,紧抿着苍白的唇,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零七章 一个家族的兴衰, 不光要靠子弟努力上进,有时为了缩短达到目的的时间也需要适当的联姻。像林之孝这种家生奴才出生的人家,想要更一步,甚至扎根士族就更需要步步为营。 小红的亲事都必须着重考量, 更何况林茗自己的了。 古人早熟, 生活在这样环境下的人更早熟。林茗正是因为心里明白他肩上的担子,家人的期待, 才压制心中那份悸动, 不敢轻易越雷池半点。 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被夫子赞不绝口的佳才学生变成自暴自弃的废物。也还记得一帘之隔的春纤如何的言词机辩。 他记得她身上的矛盾, 以及许许多多无法自圆其说的事。 他也记得她的骄傲和坚持。 腿疼时,他都会想起当初的事和她曾说过的话。虽然接触不多, 但林茗却知道春纤是个小富即安, 追求安稳太平的性子。 她很聪明, 她的眼界也很宽, 听她说话就能知道她读过很多年的书,涉猎非常广,但颠沛流离,为人奴僕的生活却让有她有畏手畏尾。林茗相信若非出身所限,她绝不会比荣国府的几位姑娘逊色半分。 可惜,正是这个出身误了她。 林茗那点心思瞒不过百荇,百荇见林茗颇有几分『自知之明』到也懒得追究什么。 他以为他有资格追究点什么。 春纤以为百荇失踪的这些天, 其实他一直呆在院子里的莲花池子里。那日春纤还用手摸了一回他开在水面上的花。 看着春纤或是与来访的小红谈天说地,或是与荷叶张力家的一起做针线,吃,百荇发现他竟然百看不厌。 有时候,看到春纤兴起,会就着某个故事话本给荷叶讲一些歪道理, 百荇也能心生愉悦的听一回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比如春纤就不止一次对荷叶强调女人不要一味不求回报的瞎奉献,会将男人惯成陈世美的。 如果说林茗在面对春纤时,想的是现实的功利,那百荇想的却是不包括现实功利的其他原因。 人有生老病死三千疾,死后百难皆消赏功罚过。春纤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死后魂归地府论生前功德劣迹进行赏功罚过。 她没有前世,也不会有来生,今生过后,身死魂消,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死后,赏功罚过。种善缘得善果,可按功德转世。而起恶念造孽业,自有地狱论过罚诛。而那些平平庸庸,碌碌无为的普通人,只要魂魄完整,便能等到一个轮迴的机会。 这个时间可长可短,有人死后立时就可以投胎,有人则会等上数年才能转世。而为了不使魂魄到处游荡,活着的亲人便会为亡者建造寝墓,以供身躯和魂魄居住。 不然世人都知道轮迴转世,又为什么要修建寝墓,时年祭拜呢? 春纤是他冥婚的妻子,是上了白家族谱,立了碑文,召告了天地神明的,所以百荇想要春纤陪他。 然人鬼殊途,人妖亦殊途的前提下,杀死春纤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也这么做了。 但动手后,他又迟疑了。 因为他不知道春纤死后魂魄会立时消散在世间还是会回到她原本的世界去。 所以他怕了。 找到了人,却不知道要怎么做的百荇很是烦恼。他身上妖气鬼气并存,如果太靠近春纤,定然会影响春纤的健康,进而影响春纤的寿数。 而让他远离春纤,放弃春纤,他又做不到。因为春纤是他最后能拥有的『东西』了。 百荇想,在还没有别的办法可用的前提下,呆在春纤身边,保护春纤的安全,别叫她提前死掉,就是目前他最应该做的事。 于是思来想去,百荇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准备提炼百荇草的本体,将本体凝练成一件首饰,然后跟在春纤的身边再谋其他。 这么想的百荇一定不知道什么是交易系统的保存柜。 春纤习惯将自己喜欢的,用着顺手,看起来值些银子的东西放到交易系统里。而那个系统…以百荇的修为想要自己出来怕是比登天还难。 最重要的是这个系统是有保鲜功能的,食物放进去什么样,出来还是什么样。若真将百荇放进去了…估计他都感觉不出来时间的流逝。 而人的审美和喜好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变化。也许等到春纤三十来岁时,发现她曾经喜欢的东西都太幼稚了,然后直接打包全部卖给系统……让我们提前祝福百荇吧。 …… 就在百荇忙着观察春纤生活以及凝练本体时,林茗旬休结束又回了书院。 春纤叫上小红,又租了辆马车,叫张力赶着马车带着她和小红几人在扬州城里好好的逛了一回。 可惜这会儿的扬州能逛的地方除了瘦西湖外,就只剩下个大明寺和文昌阁了。 不过文昌阁那边书生学子繁多,也不适合她和小红这样的年轻姑娘过去。 第209页 逛了一天瘦西湖,没发生任何意外事件,也没遇到什么人,很平静的一天。但去大明寺礼佛吃素斋的时候却遇到了与小红相熟的人。 小红与那家夫人行礼说话,介绍到春纤的时候,春纤也上前一步给那位年长的夫人行了礼。 春纤一来就告诉小红她改名换姓的事,这会儿小红介绍春纤的时候,也是用了林旖旎这个名字。 那夫人见春纤姓林,又见小红以妹唤之,便以为春纤是小红家的亲戚,到也没问身家来歷。给了春纤一份见面礼,又邀她二人一起用素斋。 春纤本不太愿意跟陌生人凑热闹,但见小红态度不似往常,隐隐有些殷勤,便也随小红做主。 膳毕,又在大明寺里转了转,小红和春纤便坐车回家了。 马车上,小红小声告诉春纤那夫人的儿子与林茗是同窗,「……三月间那府上做寿,我和祖母也去凑了回热闹。这位夫人娘家姓张,正经的书香传家,嫁的章家也是门当户对。章张两家的弟子在读书上极有天份,虽然两家的爷们官职最高的不过六.七品,但想来升上去是早晚的事。到是可惜这位张夫人成亲多年一直无孕,于是多年前,她家的老太太便做主纳了一房良妾……」 良妾进门的第二年便生了个大胖小子,不过为了这孩子的将来,一出生便被抱到张夫人身边养育,就连族谱上记的都是嫡出的。如今那小子已经十七了,早年定过一门亲事,是张夫人娘家侄女,可惜那侄女两年前一病没了。 听小红说章张家的八卦,春纤也渐渐听明白了小红未尽之言。 章家的小子是张夫人抱养的庶子,还是个剋死张夫人娘家侄女的命格。但张章两家的家世却是小红,或者说是林嬷嬷相中的。 明白小红有嫁到这家的想法,春纤本想调侃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又想到了她自己,瞬间没了调笑的心思。 玩了几天,对扬州有了大致的概念,于是这日一早,春纤带着维帽一个人出府了。 出了巷子便去了离巷子极近的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便直奔泰州。 乐家本是泰州人士,而泰州离扬州也不过一百多里的路程。若路上不耽搁,一天就能跑个来回。 春纤之所以要去泰州,还是因为前些日子偶然间在听人提起忠诚候携妻回家奔丧,守孝。 守孝一般都是27个月打底,若真是如此,那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回京呢? 不过这件事情她不敢托人打听真伪,所以便自己跑了一回泰州。 她在京城可以找镖局的人打听乐家的事,是因为她不担心京城的镖局里会有乐家的族人或是认识乐清晟的人。但在扬州,她就不敢这么做了。 毕竟江南这地界,尤其扬州离泰州又不算远,离金陵更近,天晓得花钱打听乐家的事会不会将自己陷进去。 而跟着她出来的林家下人,春纤就更不敢使唤了。哪怕她给自己换了姓氏改了名字,可林家跟着她出来的下人,又有哪个不知道她叫乐春纤的。若真叫他们去打听,那无异于是在公开她的身世。 旁人不敢用的情况下,就只能折腾她自己了。 春纤也是个傻大胆,带着维帽就敢一个人雇马车上路。也不怕再遇到心怀鬼胎的马车夫。 百荇将自己的本体凝练幻化成了一把水头极好的翡翠梳子,小小巧巧的梳子上,还雕刻了缠绕着的百荇草花枝。通过观察发现春纤对自己的首饰匣子里的首饰并无多少概念后,便悄悄的给自己挤了一个『户口』。 今早春纤梳妆,拿起那翡翠梳子端详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这梳子是什么时候得的。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直接将梳子别在了髮鬓上了。 这会儿藏身在翡翠梳子里的百荇看着春纤傻大胆的雇马车赶路,也是一脸的无奈。 真会作。 春纤没忘记当初进京时,遇到过一个『不靠谱』的车夫。但此一时彼一时,短短不到两个时辰的路,还真不怕出什么意外。 春纤做了一个斜挎在肩上的布包,里面装了水果干粮和一些出行必备的小东西。此时坐在马车里,一会儿从布包里拿点这个吃了,一会儿又从布包里拿出点那个吃了,等马车到了泰州时,春纤都吃饱喝足就差睡个午觉了。 按着记忆,指挥车夫在某条街上的客栈前停了车。下了马车后又给那马车夫要了一斤酱牛肉,一屉肉包子,一碗面以及一个暂时歇脚的客房。 约定好回扬州的时间,春纤便脚步匆匆的走了。 跑到隔壁那条街上的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春纤先解决了排泄问题,又匆匆忙忙的将身上的女装脱了。 今早出门,春纤便将一套她自己做的小厮衣服穿在了身上,这会儿将女装脱了,又将头髮梳成小厮的髮型后,拿起早前准备的化妆道具东画一笔,西画一笔的,直接将自己弄成个丑不拉极的臭小子。 随后便小跑着出了客栈去了不远处的乐家老宅。 到了乐家老宅时,正好看见还挂在大门上的白灯笼。春纤对记忆中的乐家老太太没感情,此时见到白灯笼,却是打心底高兴。 街上有摆摊的,春纤直接拿出一把铜板一边买东西一边打听乐家的事。 人家就在这里摆摊,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乐家这阵子都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姨娘耐不住寂莫偷人啦。什么老太君乐极生悲,又怒火中烧的中风啦。 第210页 什么下人懈怠,卧床不起的老太太身上起了褥疮和热痱子了。 又什么死的时候身上都臭了,停灵等忠诚候回来奔丧,用了多少多少的冰,可惜天气太热,尸体都腐烂了云云。 春纤:其实也不用说的辣么详细。 确定乐清晟带着老婆和那一府的妾室回了泰州,又问了一回哪天出的灵,春纤心满意足在心里计算了一回乐清晟除服的日子便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从系统里拿出放在里面的女装,维帽和今天带的首饰。春纤一一妆扮了,这才收拾了东西退房离开了。 而再一次被春纤别在髮鬓上的百荇却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感觉突然间丢了一段时间。 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可不是小事。难道是他急于求成,修炼时出了岔子? 于是就在春纤买了不少泰州特产,回到先时安顿车夫那家客栈,叫了车夫回扬州时,百荇这只吞噬了百荇草妖的鬼都一直不停想着自己怎么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估计再这么来几次,还没被春纤卖掉,就得精神错乱了。 第一百零八章 到了扬州城, 春纤就下车了。给车夫结了帐,便带着她买的泰州特产站在街道边。 扬州城很热闹,大街上虽然没有明清时独有的黄包车,后世的计程车, 但此时却随处可见两人小轿和那种独轮车停在街角拉客。 春纤扫了一圈, 直接朝一个独轮车车夫招了招手。泛眼间就见那车夫推着独轮车走过来。 「这些东西放你车上,再跟着我买些东西去。」春纤指指脚边的几个临时买来装东西的小筐, 安排道。 这么一来, 就不单单是拉脚那几个铜子了。加之春纤身上衣裙不似普通料子, 车夫心中更觉得了一桩大买卖。朝春纤憨笑了两声,不惜力气的将东西都搬到独轮车上, 然后春纤在前面走, 他推着小车在后面小心跟着。 乐家人回祖藉守孝, 三年内不会进京, 白家成了两江总督,至少这两三年内都要窝在金陵,尚不知道白家那位苏氏会回京城待孩子的春纤,光是想到这里心情就明媚万分了。于是带着这份好心情,春纤开始了疯狂大採购。 女人嘛,尤其是不差钱的女人,一般都喜欢用购物这种方式表达心情的好坏。 心情不好的时候, 喜欢逛逛逛,买买买。心情好的时候,也喜欢逛逛逛,买买买。不好不坏,没啥心情的时候,还是逛逛逛, 买买买。 而春纤…就是这种行为最忠诚的拥趸。 吃的,喝的,用的,看到什么都要买上一些。 不过买的东西虽然杂,但贵的没有,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眼瞧着落日的余辉将整个扬州城都装点成一座金色城市了,春纤才意犹未尽的带着独轮车夫回租来的小院。 「哎呦,姑娘可算回来了。早起就说了一声要出去,我们还以为您去了那边。下晌红姑娘过来,才知晓您没在那。您再不回来,我和我们当家的就要去府里调人找您了。」 春纤一走就是一天,张力家的还以为春纤去胡同那边的林家找小红玩去了。可下响小红带着针线笸箩来找春纤,这才知道春纤压根就没去那边,一时间都急的不行。 不知道春纤去哪了,又怕闹起来坏了春纤的事。正在这里急的转圈圈呢,春纤就回来了。 让张力将独轮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抬到她屋里去。又随手将车钱结了,这才小声对张力家的说道,「张嫂子别担心,我没事呢。过几天就要回京了,我得抓紧将姑娘吩咐的事办了。」 一听说是黛玉吩咐的差事,张力家的到不好再问什么了。跟着张力一起将春纤疯狂购物回来的战利品抬到春纤所在的屋子。 等张力将东西都抬到屋里便退了出去,春纤又叫张力家的烧了洗澡水,转身从带回来的东西里挑了两样让荷叶给小红送去。 一来是告诉小红她已经到家了,二来也是支走荷叶的意思。 东西都放在筐里,春纤自是知道哪些东西放在哪个筐里。伸手进去,将特意埋在中下层的东西收到交易系统里,春纤才笑眯眯的将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 其实在回扬州的路上,春纤就已经在马车里将不耐放,又不易保存运输的东西都收起来了。 心神都呆在翡翠梳子里的百荇本可以发现春纤这一不寻常的操作,可惜他现在整个人,哦不,应该是他这只鬼妖的精力都放在了修炼功法上。 窝在梳子里,一遍一遍的运转修炼功法,没多久就因为功法的玄妙入定了,而这一入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不过如果它一直以这种形态跟着春纤,只要没被卖掉,发现春纤的秘密却是早晚的事。等发现了春纤的秘密,再想到今日一脸懵逼的检查修炼功法…郁闷是肯定的了。 …… 把能收的都收起来,春纤才将买回来的东西从筐子里拿出来。然后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张力家的就将洗澡水烧好了。 古代没有一条油漆的马路,春纤这一日往返扬州和泰州,那一路尘土飞扬的,弄得春纤浑身上下都是灰。 再加上天气热,人再出些汗,整个人身上不是汗味就是土味,脏得不能再脏。 洗了澡,又洗了头髮,春纤才换了一身干净衣裙坐下来吃井水镇着的西瓜。 第211页 小红那边虽然知道春纤背着人一个姑娘家家的出门了,但她自来知道春纤不是一般的丫头,从小院回来也没声张。这会儿见荷叶过来送东西,便知道春纤已经回来了。 本想立时过来看看,又担心春纤不方便说,便压下心思赏了荷叶几个铜板便罢了。 春纤买回来的东西又多又杂,有些东西装在箱子里准备运回京城,有的则直接原地分分,大家尝个鲜。 晚饭时,张力家的炒了鸡头米,又做了蟹粉狮子头,松鼠鳜鱼,翡翠烧麦这种江南菜,因春纤明早要吃扬州炒饭,所以主食又蒸了米饭。 就着这些菜,春纤吃到十一分饱,这才放下筷子。 晚上吃上七分饱,那是最长寿的吃法。春纤倒好,吃饱了还要再吃两口。可不就十一分了嘛。 春纤给了充足的伙食费,张力二人的又负责採买和烹饪,为了叫春纤觉得这银子花的值,他们四人的伙食绝对好的叫人惊嘆。 他们知道春纤清楚扬州城内的市价行情,更知道做的太过,就算春纤这会儿不收拾他们,等回了京城他们也落不得好,所以报帐的时候,并不敢做得太过。但就是这样,他们也能分得不少外快,侍候春纤时也更尽心。 这些事春纤心里明镜似的。只要过得舒服顺心,花些银子的事,春纤并不计较。 反之,若是花了银子还过得不舒心,那这事在她这里就没完。 水至清则无鱼,她犯不上拿圣人的标准去衡量所有人。而且想要马儿跑,你总要给它餵草。这张力夫妇这会儿子用些银钱养熟了,将来回京城或是去哪里定居,未必没有用处…… 转天,小红来找春纤,说了些姑娘间的私房话后,又提起了章家那边张夫人要开赏花宴,林嬷嬷接了请帖,要带小红过去转转,特意叫小红来问春纤,要不要一起。 「不去。有那个功夫,做什么不好?」春纤摇头,对这种事一万个牴触,「被人盘户口似的问一回,完事还要被人指指点点评论一番。又不趴着她们过日子,才不给她们那个脸呢。」 她又不是小红,有个读书好的兄弟,家世也算清白,又是冲着章家少奶奶使力的,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她自己就这么个卖身为奴的丫头,混得再好,都免不得被人轻视。 挤不进去的圈子,没必要硬挤。为难了别人,也作贱了自己。 如此,小红也没多劝,又说起了林茗和林之孝这对父子。 林之孝的事办完了,明后天就回来扬州。洽巧能一家人过个端午节。端午节时,书院也能放一天假,林茗也能回来。 因此时人都讲究七不出,八不进。过完节转天就是五月初六,怕赶路太匆忙,所以回京的日子就定在五月初九了。 路上赶一赶,时间就挤出来了。 「……厨娘包了好几种馅的棕子,有肉的,蛋黄的,蜜枣,云豆的,那么小的棕子,难为她们是怎么包的。我原本最不耐烦吃月饼,这两年呆在这边,吃了几回这边的月饼才爱吃上了。」从棕子说到月饼,然后又说到过节那天,叫春纤早点过去。 「不提这话,都忘了跟你说了。我那天准备去大明寺戒斋,早上去,翌日方归。」春纤眼睛闪了闪,笑道:「听说去大明寺许愿最为灵验,眼瞧着就回京城了,我也想诚心诚意的许回愿。」 求漫天神佛送她回家。速度快点,说不定还能赶上这一年的双十一。 小红白了春纤一眼,「我还不知道你。甭管在京城那会儿,还是如今,每次过年过节,咱们**辣的唤你过去,你都能找出不重样的理由来。可见你叔叔婶子,姐姐也就嘴上叫的亲热,心里却从没将咱们当成一家人。」 自打那年春纤救了林茗,林之孝一家都打心底感激春纤。知道她孤身一人在这边,过年过节也都叫她来家里一起过。可春纤却极少去林家凑热闹。每次说这话时,都『碰巧』赶上春纤有事。 时间一长,也就知道春纤不愿意来了。 人一家子人,非掺进她这么个外人算怎么回事,多不自在。往常怎么去窜门,蹭饭说笑都不妨事,但过年过节,春纤却绝对不会去旁人家过。 「真是有事。大明寺香火那么旺,我去给我父母家人祈福,也为自己修点功德,只盼着一家人早日团聚。」顿了顿,春纤又道,「来时林姑娘还叮嘱过,一定要替她上几柱香呢。」 林大人的身体,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都是黛玉关心的事。上几柱香,求一回平安如愿,也是黛玉的心愿。 小红闻言,视线在不远处的荷叶身上扫了一眼,这才小声道,「敏姑太太嫁到林家那么多年,林家就林姑娘单支独线一根苗。前脚林大人出了一年的丧妻孝,后脚房里的通房就怀上了,林大人就没多心?」 天热,每次小红来,她们都在院里的凉亭消磨时间。 凉快通风,不也怕人听墙角。 这会儿见小红这么『直言不讳』,春纤先怔了一下,然后视线也落在坐在正房门口廊子下坐针线的荷叶身上。 确实,这话还真叫人没办法反驳。 第一百零九章 「许是京城水土养人也未可知。」春纤张了张嘴说了这么一句后, 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这话不止你一个人会这么想。不说扬州,只京城那边就有不少。老太太听了这话,指不定心里有多恼呢。」 第212页 这话可不单单说贾敏不贤无德, 也是直指贾母教养有失呢。而且这话说的, 还叫人没办法反驳。 「若林家有了儿子,当初答应给府里的荫生名额怕是,」家里有读书人后, 关于荫生和国子监的事, 多多少少都会上心些。就像小红就时常心忖,若他们家也能有个荫生名额, 她弟弟就可以去国子监读书了。「如今宝二爷在宫里读书, 那荫生的名额老太太想来也不会当回事了吧。」 打宝玉出生, 荣国府的传统就是好的都要留给宝玉。 就算小红没进府当差, 但以她从父母那里听来的荣国府行事和老太太偏心眼的作派,像荫生名额这样的好事,当时一传出来,心里就明白这名额一定是宝玉的。 如今林家这边前脚传出喜事,宝玉后脚就进宫读书…「之前就传这宝二爷有福气,这以后,府里怕是再没人能夺其风头了。」原来就没有, 以后就更不会有了。 春纤点头,一脸贊同:「谁说不是呢。最高明的捧杀,也不过如此了。」 话落,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春纤与小红对视一眼,然后又迅速的分开。 不说不觉得, 这么一说开,还真是这样的。 半晌,春纤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继续与小红闲聊,「这次回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扬州。章家那边的事,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 按这个时代的规矩,小红都是大姑娘了。真相中章家了,那就赶紧的将亲事钉死了才是。这么拖拖拉拉的,耽误的可都是小红自己的年华。 小红也不是那扭捏的性子,见春纤这么说,也没将春纤当外人,小声的将林嬷嬷的打算说了。 就算这次没有章夫人的赏花宴,林嬷嬷也打算临走时去见一回章夫人,藉口就是回京城不放心林茗,拜託章夫人看顾一二。 对于小红的亲事,也不需要多说什么,闲聊时『随意』的将小红到了说亲的年纪,不好耽误,这次回京城总要先将小红的亲事定下来云云。 家常闲话一般的说出来。若那章夫人有意,自可放了话头出来,转天再派人来探话提亲。若没有那意思,她们也就就此收心不惦记了。这颗歪脖树不吊人,再找下一颗就是了。 「理应如此。」春纤点头,觉得这么做没毛病。 幸福是需要靠自己争取,但是也不是一味的迁就,自清自贱。 以小红的心性手段,为人处事,谁家娶了她都不亏。而且除了小红的品性,林家老老小小再没一个不省事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娶小红都比娶宝钗省心。 「如今做亲,都是要看家底出身,祖上三代,老子娘和亲兄弟的能为品行。反到是姑娘本身成了其次。」小红将绣花针扎在绣棚边上,轻嘆了口气,「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不是我妄自菲薄,到底比不得旁人。」 家生奴才,父母如今还在荣国府做着管事的差事,虽然实际好处有了,但名份上总要差上几分。 「哪能既要熊掌,又要鱼呢。事难圆满,本就是人间常态。」将一旁的凉茶端起来喝了一口,春纤拿自己劝小红,「你再瞧瞧我,你这好歹这已经算是好的了。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慢慢磨罢了。」 小红见春纤还有心情劝自己,到底没那么沉闷了。 春纤的身份,确实是在做亲的时候,比她还难上几分。见春纤都不愁这些事,她再将这些事摆在心上,就显得做作矫情了。 张嘴就想拿林茗说笑,可瞬间又想到这话不妥,连忙咽了回去。 春纤扭头正好见了,不由有些恍惚。 原着中,宝钗还拿薛蟠打趣黛玉,说要聘了黛玉做嫂子。她说这话是因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家那浑帐哥哥配不上黛玉,贾母也不会同意这才敢拿出来说笑。而小红及时止住话头的原因却洽洽相反。 再怎么亲如姐妹,在小红和林家人心里,她的身份也配不上林家的崛起之光。哪怕是她救了林茗,才叫林家失而復得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规律,也是人性使然,没什么可生气的。 在这个时空呆的越长,春纤就越发的明白出身对一个人来说的重要性。 那所谓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绝对不适合用在一个不上进的女人身上。 如果她不是自由身,那么做为黛玉的大丫头,她将来不是嫁给府中管事,成为黛玉的陪房,就是跟着黛玉嫁到夫家,或是成为通房丫头,或是嫁给夫家的管事,帮助黛玉在夫家立足。 如今,她是自由身。可没有家人,空有几分资产和背靠林家的这点人脉,估计也就是一些穷酸秀才,或是某些商家给次子挑媳妇的人选。 这就有点世人常说的『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的意思。 自由恋爱…在这个时空说白了,就是让人不耻的私相授受。 就像昨儿傍晚,她与张力家的和荷叶在院子里闲聊,张力家的说起的故事。 一对男女,年轻时看对眼了,背着家人偷偷私会。后来做了亲,你侬我侬的时候,那就是一段佳话。可时间长了,男人就开始指责女人闺中不检点来了。 每次吵架都会将那初的事提起来羞辱一回女人,最后那女人悔不当初,一包耗子药带着那男人上了西天。 春纤不敢想像,若是她带着自由恋爱的念头,跟人在婚前来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再结婚。那等情淡爱消后,她是不是也会成为被这个世道所不容的不检点之人? 第213页 可婚前不见面,不了解一下对方的性情就成亲…那是结婚还是在配种呀? 谈吧,成了作风问题。不谈就嫁吧,再配个歪瓜裂枣,心性卑劣的,那她估计得噁心呕死自己。 再一个,经济实力绝对上层建筑。她不会找个没钱的,然后拿着自己的银钱供养凤凰男。也不会找个不识字,或是只知道书本里那点事的书呆子。更更不会找个给人当奴才下人的男人,然后叫自己再成为谁家的奴才。光是这三点下来,她的择偶范围就被无限的缩小了。 唉,嫁出去可能真的太小太小了。 低到林茗娶公主了,她都未必嫁得出去。 不过说到林茗,春纤才发现她正经有好久没见过那少年了。 也不知道那少年是不是长高了,身上的气息是不是仍旧那般带着些阴郁,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扬州这边,小姑娘再想着嫁人的事,京城这边却也起了些小波澜。 随着宝玉福气深重,福星高照的流言传出来的,竟然还有林家那未出世的娃娃晦气难消,乖戾克亲的说法。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但宝玉那事是黛玉先动的手,这会儿她便开始疑心是不是荣国府那边知道了什么,才报復回来的。 心里有了这种猜测,黛玉转了转心眼,还将紫鹃派回荣国府送了回点心。 随后黛玉知道了人家并不是发现她动了宝玉才传出这样的话。而是这样的话,就是他们家的日常闲聊。 黛玉都被气得有些哭笑不得。 林如海这对父女可不是软包子,心里的弯弯绕绕抻直了都能织件成人毛衣了。 林如海听说了这些流言,到不像黛玉那么生气,而是想到了旁的。 于是在书房呆了一下午,写了三五封信出去。过了没几天,林家就陆续迎来不少人。 先是迎来了一位成功活着致仕的前太医,然后紧接着就迎来了三位经验丰富,身家清白的稳婆。又等了两天,四位一看就跟旁人不太一样的嬷嬷也出现在了京城林府。 致仕的前太医住在林府前院东侧的小院里,那里有专门打造出来的药柜,井然是一个私人小药铺子的模样。 林府的管家按着那位前太医给的单子,尽量的採买所有的药材回来。其中大部分都与生产和保胎有关的。 三位经验丰富的稳婆被安置在后院,好吃好喝的养着。林如海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两个侍候的人,都是成过亲的媳妇。若是能将接生的本事倾囊相授,事后必然另有重谢。 若林家下人里有需要接生的,也请她们过去帮忙。 生孩子这事,就算太医再有把握,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林如海已经做了再多两个闺女的心理准备。 让每个稳婆带俩徒弟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以后做打算。 三个孩子,一个给两个,也是他这个做老子的一片心。 至于那四位一看就有些不一样的嬷嬷,那是林如海特意为两个未出生的孩子请的保护神。 小孩子最容易夭折,而这世间又牛鬼蛇神层出不穷,两个通房是没资格养育『嫡出』的姑娘和小爷的。 黛玉哪怕再能干也不过八.九岁的小姑娘,更何况没出生的他疼,这出生的闺女他更心疼。 他这个做老子的还活着,哪还能让亲闺女背那么重的包袱。开开心心的就比什么都好。 再一个,就算他再想留黛玉几年,黛玉也是要嫁人的。所以请些稳妥人照顾两个小的,也是正事。 至于为什么没给黛玉请什么教养嬷嬷…林如海嘆了口气。又骄傲又无奈,他大闺女这心性手段都挺好的,很不用再教养了。 再矫正过枉,谁赔得起? 第一百一十章 哪个当人老子的, 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学会如何逆来顺受。那些所谓的规矩,所谓的贤良淑德在林如海的心里,学与不学,都是要因人而异的。 他大闺女哪哪都好, 如今这不吃亏的小性子更叫林如海觉得哪怕立时死了都能放心了。 甭管林如海多满意如今的黛玉, 黛玉也没骄傲。不但没骄傲,她还扬着小下巴努力做出谦虚的样子对她老子说了一句『总要知已知彼, 才好应对』的话。然后还主动跟那几位嬷嬷打听起了各种规矩。 一时间, 林家上上下下分外和谐。 林如海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 林家立时就有一种开固若金汤之感。黛玉在一旁看了也学到不少东西。早年贾敏病的时候,黛玉就有看过一些医书, 后来在荣国府住着, 闲来没事也会翻两页。一直到后来跟春纤做起了小本买卖, 黛玉在文章方面找到了成就感后, 渐渐的将医书这类杂书抛到脑后。 如今家里请了位致仕的老太医坐阵,春纤又自己出去野了,黛玉闲来无事又将医书找了出来。 闭门造车这种事,不适合中医,想要学得一手好医术,除了扎实的基础,还要通过不断的实战积累经验才能达到百鍊成钢的效果。 好在黛玉也没这方面的兴趣, 她主要研究药膳和食物的相生相剋。 然后没过多久黛玉就发现春纤的某些饮食习惯绝对称不上健康。想到自己这几年跟着春纤胡吃海喝不但胖了,还健壮了不少,黛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世上还有没有点靠谱的事啦? 第214页 抛开这些自娱自乐,林如海和黛玉这爷俩除了会用各种胎教,早教,幼教这种事折磨那俩可怜的孕妇外, 都不是能照顾孕妇的大老爷们和小公主。如今林家两位孕妇有请来的嬷嬷全方面照顾,这爷俩就更放心的进行教育大计了。 说实话,不过几天的时间,连那四位林如海请来的嬷嬷都有些心疼那俩孕妇了。可见这胎教的力度有多强了。 都说亲不间疏,但这世上很多人都用一种『为你好』的心态干着自以为是的蠢事。突然多了两个记嫡的庶出弟妹,人家黛玉还没怎么样呢,紫鹃却着急上火到嘴角鼓起老大的泡。 这还没出生呢,姑老爷就这么上心了。这要是出生了,以后哪还有大姑娘的立足之地? 难不成林姑老爷真的相信了那些流言? 想到敏姑奶奶嫁到林家那么多年,除了林姑娘,林家再没别的血脉。这前脚死了,后脚林家就节节开花,还真叫人不相信流言都难。 但这样的流言都相信了,为什么就不相信那俩个未出生的都是天生带衰克亲的晦气命呢。若不是他们,您老能得这么重的伤,那么怪的病? 一想到林如海有可能疼爱庶出胜过黛玉,紫鹃就坐不住了。看一眼还在那里写写画画的黛玉,急得都想扑过去对着黛玉来一顿勐摇咆哮。 你可长点心吧。 但紫鹃侍候了黛玉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黛玉是什么性情的人,她多少明白一些。而且不管她承不承认有些话,她说的不及春纤有用。 想到春纤,就不由想到春纤跟着林之孝的船去扬州的事。 都火烧眉毛了,还只知道玩。这小蹄子,就没一刻让人省心的。 紫鹃只以为春纤玩心重,并没像黛玉那样会担心春纤会一去不返。嘆了口气,紫鹃心忖了一句,若是春纤在这里,她们俩个一同劝劝黛玉,说不定能叫黛玉明白她目前的情况。 紫鹃想到上次回荣国府老太太对黛玉的关心和对她的叮嘱,眼睛闪了闪找了回家的理由跟黛玉请了一天假。 黛玉闻言笑眯眯的点头,还叫紫鹃不着急回来。「今年的瓜比去年甜,明儿走时带两个回家吃。算了,也别等明天了,你今晚就回家吧。在家住一晚,明儿晚膳前回来便使得。」 紫鹃笑着谢过黛玉,便退了出去。 从书房的窗户看着紫鹃的身影消失院子里,黛玉才一脸想不明白的继续坐回书案后。 她姓林,独木难成林,有了弟弟妹妹,林家才是林。子孙昌盛,枝繁叶茂,林家才会越来越好。如今她八岁上下,弟弟妹妹还未出生,等弟弟妹妹八岁的时候,她都十六岁了。她们家既没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也没有皇位要继承,就连爵位都没半个,所以她想不明白紫鹃到底在担心什么。 她是女儿家,将来不过一份嫁妆的事。若有兄弟,父亲百年后家产自然是兄弟继承的。若没有兄弟,家产泰半都是要充入国库和宗族,她照样捞不到。与其便宜了外人,还不如留给她有血缘的弟妹。 上个月春纤去走时,她们聊天的时候春纤还说就算教案做得再好,她和弟弟妹妹朝夕相处时间最多也就是十年。 想到十年后,她十八岁,弟弟妹妹也才十岁。二十年后,也许她的子女都会打酱油了,弟弟妹妹也才刚刚十八岁。 这么一想,还真没啥可让人计较的了。 …… 黛玉看的明白,但自从林家有孕妇开始,紫鹃就经常被人灌输某些奇葩思想。这时间一长,再加上最近林如海做的事又给刺激了一回,可不就发酵了嘛。 出了黛玉的院子,紫鹃便叫人备了车,抱着两瓜就坐着马车回家了。回到家,放下瓜,都没心思跟她老子娘说些什么,就脚不停蹄的进了荣国府。 一路去了荣庆堂,找了鸳鸯又背着人单独见了贾母。将林家的情况和她的担忧之情一一说了,这才一脸期盼的希望贾母能拿出对策来。 贾母能说什么,除了一脸的担心也是什么都做不得。 若林如海没摔断腿,也没那头疼头晕噁心呕吐的毛病,官做得好好的,贾母说不定还想要将黛玉聘给宝玉,来个亲上做亲。 如今林如海的仕途还是个未知数,而他家宝玉又能进宫读书了,那聘黛玉为媳的事,就不着急了。 总要可着更好的来,不是吗? 其实别说黛玉了,就是林如海也因为这次的实病虚病影响了婚配行情。 以前还有人想给林如海做媒,帮他娶一房能干的继室。现在嘛…反正这几个月再没人提起就是了。 话又说回来,如果黛玉嫁宝玉,为了黛玉的嫁妆,宝玉实质的好处,贾母说什么都得帮衬着黛玉一把。可若是这门亲事并不那么般配了,贾母便觉得没必要再做什么了。 当然了,如果通过几个下人的『担心』离间了林家父女的感情,贾母也乐意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将来黛玉不亲林家,而亲她这个外祖母,亲荣国府这个外家,那么时日长了,未必不是好事。 如今那俩个孽帐还没出生,林家又护的严实,很不必着急动手。等过个三五年,再动手也不迟。 「你是个忠心的,林丫头身边有你照应的,我多少也能放些心。」嘆了口气,贾母看着紫鹃继续说道,「我老了,不过是将就着活罢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这丫头。她娘去的早,又在我跟前养了几年,到底捨不得她吃苦。罢了,罢了,等过了端午,派人接她过来再看吧。」 第215页 紫鹃闻言连忙替黛玉谢过贾母,磕头时,贾母又贊紫鹃忠心,还赏了紫鹃两个荷包,又叮嘱她林家那边但凡有事,一定要及时送消息过来,千万别叫黛玉吃了亏。 揣着两荷包,紫鹃心中的大石仿佛挪开了一般,迈着轻松的小步回了家。 紫鹃其人,聪慧有,忠心也有。但她的忠心和聪慧却是有选择性的。 若没有春纤的乱入,黛玉就像原着那般际遇,紫鹃一定不会吝啬她的忠心和聪明的脑子为黛玉谋福利。但因为有了春纤,哪怕紫鹃仍是黛玉房里的掌事大丫头,但她心里却总隔着一层。 此时她担心黛玉,其实多半还是担心她自己。怕黛玉的利益和地位受到影响,也叫她的未来出现不稳定。 做为黛玉的大丫头,将来黛玉出嫁,她一定是陪嫁丫头。想到跟随黛玉嫁到陌生的人家,或是离开京城,紫鹃就比任何人都希望黛玉能嫁给宝玉,嫁回荣国府。但她也看得出来黛玉对宝玉别说男女情愫了,就是好感都欠缺。想到这里,紫鹃便明白这门亲事还得从荣国府这边使力。 她想像周瑞家的,旺儿家的那样做个体面的媳妇。她也想像平儿那样,做半个主子,然后像赵姨娘那样生下儿女…… 不提京城这些烦心事,扬州那边的春纤日子过得到是别提多顺遂了。 端午的前一天,春纤便叫张力家的去大明寺定了一个戒斋的小院。转天端午节,天才蒙蒙亮,张力驾着租来的马车,拉着春纤三人先是赶早踏青采艾蒿,然后用艾蒿煮水洗头洗脸,洗耳朵。之后也没在家吃早饭,直接找了家老字号的酒楼吃了顿早饭便一路坐着马车去了大明寺。 因提前订了院子,春纤几人便直接过去了。简单的休整一会儿,又换了身衣裙,春纤便带着维帽在大明寺里烧香祈佛了。 这个也跪跪,那个也求求,晕头转向的磕了不少头后,春纤一转身才发现自己刚刚求的竟然是送子观音。 隔着维帽与荷叶,张力家的面面相窥,然后都一脸囧然的飞快离开了。 这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一进入大明寺,百荇就从入定中醒了过来。这大明寺的香火旺盛至极,压得百荇有些喘不过气来。 等春纤做完那套见佛就拜的仪式后,翡翠梳子里的百荇哪怕没有实体,也有一种浑身大汗淋漓之感。 今天并非庙会的日子,不过因是一年一度的端午佳节,大明寺外多了许多摆摊的商贩。 春纤正闲着无事,拜完佛便带着张力荷叶几人去寺外那条长街闲逛。 逛着逛着,春纤就发现了不对劲。勐的停住脚,回身去看应该跟在自己身后的荷叶几人,却发现身前身后都一片灰濛濛的雾,什么都看不见。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就在春纤心慌不已时,前面突然出现一对僧道,并且同时念了这么两句。 透过灰雾,春纤眯着眼睛打量来人身上的特徵,不过瞬息间便肯定了这二人就是贯穿整本红楼梦的坡足道人和赖头和尚。 这形象,真特么不像好人。 就在春纤腹诽突然出现的僧道有多不讲究卫生时,春纤她手腕上的珍绳红绳开始竟然散发柔和的光……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家布好的棋局, 因为春纤的出现而有了纰漏。发现事情不对了,人家能不找上来? 按着时间推算,这会儿秦可卿已经开始缠绵病榻了。病上几个月, 感受一回世态炎凉, 然后再叫宝玉体悟一回生老病死, 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推开下了几年的棋盘, 跛足道人与赖头和尚估摸着时间便准备去京城看看。谁知道刚走到宁荣街,就发现常年飘在宁国府上面的劫云竟然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见此,二人对视一眼, 连忙隐了身形上前查看。这一查看不要紧,二人发现不光秦可卿死不了, 连宁国府的命运都改变了。 贾珍这个祸家的败家玩意竟然疯了, 如今跟着贾敬住在城外的道观。好的时候发呆沉思自己到底是谁,疯的时候连附近庄子上的小孩都能将他当玩具戏耍。焦大上了年纪,总有精神短的时候, 每每找到贾珍时, 贾珍都是一身的伤。 时常有人说贾珍这样遭罪的活着, 就是在赎他曾经做下的罪孽。贾敬呆在城外,一边修道, 一边看着他那不省心的儿子。听了这话,也愿意带着他那傻儿子一起修道。爷俩时不时的还捣腾点仙药, 可惜这么久的努力过去了, 不见丁点效果。 没了老子的影响, 再加上媳妇怀了身孕,贾蓉虽然还是不怎么上进,却已经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负责任的老子了。 至少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过跟他一样的日子。动则打骂不说,还时常叫下人唾自己一脸唾沫星子。 宁国府这边, 贾蔷和贾蓉一样,不好不坏的混日子,就是那种很典型的纨绔子弟生活。 这样的人家,如果一直这样,虽然仍就会败落下去,但却犯不了什么抄家灭族的大事。 看到这里,跛足道人又和赖头和尚又转头去查荣国府。这一查,就发现现实情况和当初的安排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跛足道人发现原本带着鸾凤之相的元春竟然与宫中的一个侍卫有了私情时,两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要完。 跛足道人和赖头和尚原不过是两个没甚根脚的散仙,若不是时常奉承警幻仙子,得些修炼的资源,也不会有今天的修为。 第216页 这一次警幻安排众仙子陪着神瑛侍者下届歷劫,箇中深意他们二人也不敢随意揣测。因警幻无法随意入凡世,便安排他二人监督此间事态发展。不想刚打了个盹,就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二人想到无法跟警幻交待,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间讲究出身门第,上界的仙人们更讲究这些。这些年若不是背靠太虚幻境,他们二人指不定被多少无良仙人欺负勒索呢。 这就跟街头摆摊做生意的,你上面有人,人家自然不敢动你。若你只是普通出身,得了,抢你都是看得起你。 那警幻别看单管着一个太虚幻境,但太虚幻境中最不缺姿色出众的女仙。光是靠着这些女仙陪着上界各色神人下界歷劫看破情关,警幻这些年积攒的人脉就不知道多少。 还有不少仙人在下界与太虚幻境的女仙子看对眼,又在上界一续前缘的。光是这样的『喜事』,这些年就不知道有多少起了。 因背后有那么一大张关系网,那上界有些看不惯警幻作为的,都背地里骂她一句蜘蛛老鸨。 僧道二人想到他们这次办砸了差事,会被警幻逐出门墙,心里就哇凉哇凉的。 二人慌了一会儿神,眼中便都闪过一抹坚定。必须在警幻发现前,将事情掰回正轨去。先将首恶找出来,若得罪的起,那就直接诛灭,再按着原本的布局扭转干坤。若得罪不起那他们也有了替罪羊,能向警幻交待了。 费了一些功夫,终于查出来春纤这个异类后,二人又发现春纤此时身在扬州,便脚不停蹄的去了扬州。 来到红楼后,春纤也想过书里频繁出现的跛足道人和赖头和尚。她也会想红楼走向成了如今的七拐八弯,那对僧道会不会找她的麻烦。 但春纤又觉得自己挺冤枉的。 她也没干什么呀。会发展成今天这样,一多半都应该是红楼人自己的选择。然后一个选择的改变就像连锁反应一般,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此春纤在观察这二人时,这二人也在打量春纤。他们发现春纤身上妖气四溢间,竟然还有一丝清明之气。 再细细观其面相,发现这面相又多有不寻常之处。但不管怎么说,只冲这一身肉体凡胎还妖气四溢的模样,诛其性命都是现成的理由。 然而他们不知道,春纤的身上之所以会有妖气四溢,那是因为藏在翡翠梳子里的百荇被大明寺里一连串的佛祖菩萨给震得神魂激盪。 仅有的那一丝清明之气也不是春纤自己的,而是手腕上的珍珠红绳散发出来的。 秦桧尚有三五个过命的哥们,棋盘上的棋子自然也有些七大姑八大姨。 众仙子被警幻各种忽悠着弄下来歷劫,跟她们有些交情和渊源的仙人自然不能干看着她们吃亏,或者看着警幻得意。 洽巧春纤出现了,又有那能掐会算的发现春纤就是此间变数。虽然不知道春纤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成为变数,但不管怎么样,事情到了这里,有人要杀她,自然有人要保她。 春縴手腕上的珍珠红绳便是这般来的。 上面几颗的珍珠,就可以替春纤抵挡几次攻击。抵挡下来再反弹回去,之后珍珠消失。当所有的珍珠都消失,那根春纤怎么也弄不断的红绳也会像当初突然出现那般,消失无踪。 上次百荇若不及时收手,他施加在春纤身上的力量就会反弹到他自己身上,不死也得蜕层皮。 「妖孽,还不速速现出原形。」赖头和尚性急,此时也不待道士跟春纤理论啰嗦,直接拿出法器就朝着春纤攻去。 春纤眨巴眨巴眼睛,用力的咽了咽口水,看着迅速靠近自己的赖头和尚,高举双手,闭着眼睛在交易系统里挑了块大石头,然后睁开眼睛,也不管那赖头和尚为啥跑到她跟前突然顿住,并且满目骇然,一脸惊恐,直接将石头用力砸去。 砰~ 噗~ 那大石头有半人长,至少有三百斤重。随着春纤挥胳膊的动作直接凭空出现砸在被道法反弹的赖头和尚身上,效果立竿见影,直接将这人砸得骨碎成泥,没个样子。 看着被自己砸出来的一坨,春纤下意识的感觉到噁心想吐。然后她还真就半转着身子弯腰吐了起来。 这一转身弯腰,直接将翡翠梳子暴露出来不说,也叫跛足道人的攻击泰半落在了那梳子身上。 百荇以为这二人是来收妖的,顾不上旁的,直接全力抵挡。一瞬间,水头极好的梳子瞬间成了冰裂纹工艺品,缓慢的从春纤的发上滑落。 春纤伸出手,梳子便落在了手心里,看着早上还极漂亮的翡翠梳子成了这样,春纤那颗过日子的心又疼了起来。 银子,没了。 小心的将梳子收进交易系统里后,春纤才抬头看向『装模做样』的跛足道人。 她啥都没做,这道人就捂着胸口吐血,演技不要太好哦。 春纤是啥都没做,可刚刚跛足道人的攻击大半被暴露在前的翡翠梳子挡住,小半落在春纤身上后又被反弹到了他自己身上。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是春纤这个能力莫测的妖孽呢。所以这小半反弹也绝对够他吃一壶的。 再看一眼地上的烂泥,那里已经没有了气息,知道那位前同伴已经捨弃了这副肉身逃了。不过跛足道人看向春纤的眼神也更加的忌惮。 第217页 就算神魂不死,捨弃这副肉身后,一身修为也就全都交待在这里了,没有几百年是恢復不了了。 不管如何,至少今儿这事可以向警幻交差了,于是再看一眼春纤,跛足道人就迅速转头撒丫子颠了。 「嘿,跑什么跑?本姑娘还没告诉你,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呢。」 这话也就是看着人家跑没影了,春纤才敢小声嘀咕罢了。 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春纤心里满是疑惑。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攻击她,最后又莫名其妙的跑掉,真是够够的了。因为不认为一块石头就能将赖头和尚砸死,所以春纤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 当跛足道人离开后,周围的迷雾也瞬间散开了。春纤见状,连忙将地上的石头和烂泥都收起来,然后又嫌弃这玩意噁心,直接送到交易平台上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石头和烂泥卖了。 不过在这其间,交易平台还将赖头和尚身上那些小物件单独拿出来问春纤是否也要打包一起卖。 春纤心神扫过交易平台单独收拾出来的东西,唿吸在这一瞬间都变得急促起来。 那个铜镜,莫非就是风月宝鑑? 想到这种可能,春纤立即将这东西从交易平台转移到保存柜。准备稍后悄悄的研究一下下。 若真是这玩意,那可就太好了。 贾瑞可以通过这玩意看凤姐儿,那她是不是可以看看别的什么,嘻嘻,嘻嘻。 荷叶见春纤笑得极为猥琐,无端的打了个哆嗦。好好的逛个街都能笑成这样,怕不是有病吧。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是春纤癔症出来的东西。可心神在交易系统里扫过,又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但见旁人都仿佛没发觉时间被人偷走了,她便也装得跟其他人一样,继续逛街。 但心里藏了事,春纤也逛不下去了。只装了一刻钟便道了乏,带着荷叶等人回了大明寺。 一回到寺中小院,春纤就对三人说要睡一会儿,让他们随意安排,只别打扰她就行。 躺在床上,又看了一眼荷叶放下的床帐将整张床都挡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悄悄的坐起来。 先是从早先的收藏里找出一个精緻的匣子,然后将碎成了冰裂纹的翡翠梳子装进匣子里。最后才又放进交易系统里。 这东西她要永久收藏,若是有机会回到现代,那她就用最好的水晶胶将这梳子往水晶胶里泡一夜,包上一层水晶胶后,就算仍就是冰裂纹,可再怎么用都不会碎掉了。 受了重伤的百荇,本来还想运转功法疗伤,可迷迷瞪瞪的就被关进了匣子,然后时间就再次停止了。 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的百荇只能期待春纤还能回到现代,不然他怕要过上永不见天日的日子了。不过就以他这会儿重伤未愈的情形,就是到了现在,日子怕也不太好过。 当然,前提是他这会儿还能思考。 将翡翠梳子收起来,春纤才将那把看起来极为古朴的铜镜从交易系统中移出来。 镜子不大,抛开镜柄,整个镜面也就巴掌大小。 春纤努力的去看镜面,想要在里面看到自己脑子里想的某些不和谐画面。 半晌,春纤都只能在镜子中看到自己。又等了一会儿,默念了十来遍八块腹肌后,春纤才不死心的将镜子翻转开去。 算了,她就看看背面吧。 可惜会叫贾瑞受惊而死的镜子背面在春纤看来仍旧什么都没有。 回忆了一回原着,春纤发现这段原着她记得有些模煳,除了记得一些不太和谐的地方外,正经的半点没记住。 泄气的将镜子丢到一旁,春纤没骨头似的往后倒,很不淑女的躺在床上,眼睛还转都不转的看着丢在一旁的铜镜。 这镜子总不能还是防盗的吧。 勐的坐起身,春纤又开始折腾那镜子,可无论春纤怎么折腾,那镜子就是高冷的不给春纤半点阳光。 折腾的春纤都出了一身汗了,这玩意都跟普通的镜子没两样。 最后,能想到的办法都使尽了,春纤也只能将这把铜镜再收回交易系统里准备以后再想办法了。 敢不给她看,她就将这镜子融了。 哼! 跑掉的跛足道人回到自己的府洞,缓了好一会儿才将气喘匀。然后起身去不远处的一处洞府,见洞府已经开启了守护阵法,便知道肉身成泥的那位同伴早就回来,正闭关修炼呢。 见此,跛足道人又想到自己也受了些伤,看一眼太虚幻境的方向,直接开启了守护阵法,呆在自己洞中修炼养伤。 不是他不给警幻报信,他是怕警幻那贱人卸磨杀驴。或是再逼着他做些他根本做不到的事。 如今他二人皆身受重伤,无力报信也是有的。更何况到了归去的日子,警幻没等到秦可卿自然就知道出事了。 春纤一觉睡到下晌,这才被饿醒了。抬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红绳,到了这会儿她才发现红绳上少了两颗珠子。 歪头想了想,以为是在混乱中弄碎弄丢的,也没在意。 掀开帘子,趿鞋下床,春纤唤了一声荷叶,外间的荷叶连忙放下针线推门进来了。 洗漱,用膳,然后三个女人再闲聊一阵,就又到了用晚饭的时辰。 大明寺里有出家人的晚课,春纤吃过晚饭后,便带着荷叶和张力家的听了一会儿,全当消食了。 第218页 一夜好眠,翌日又像昨天那般挨个佛像观音佛的上了一回香便离开了。下晌到家后,春纤便去了林嬷嬷那边。 春纤去的时候,林茗竟然还在。看见门口正要往外走的林茗,春纤愣了一下,然后便对着林茗浅浅的屈了屈膝,「茗哥儿怎么没去书院?」 「父亲来了,祖母和长姐都要回京,与山长请了几天假。」林茗看着面前都需要抬头看自己的姑娘,眼睛闪了闪,声音虽然有些清冷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知所措。 「哦,应该的。」这一别,总要等到考上了举人才能回京见家人。「可惜林大娘不在,不然一家人就全了。」说完对林茗点点头,便笑容满面的进了屋子。 提起自己的母亲,林茗眼神微微暗了几分。看着越过自己进屋子的姑娘,林茗不敢多看,收回视线又扬头看了一会儿天空,几息之后将所有情绪都收敛好,这才抬脚去了书房。 可能是知道春纤来了,就在正房那边与长姐和祖母玩笑摸牌,林茗这会儿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更看不进书。 幼时贪玩,也曾磨着父母和祖母带他进府。贾家女眷以及身边侍候的下人都他都有幸见过。就连那个被传成丫头里面第一人的晴雯,他也在偶然间见过一回。 刚入府时的春纤,样子并不好看,只一双眼睛却亮如辰星。后来长开了,到比初见时好看了许多。 今日重逢,他都不敢认。原来当初那个长相一般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她变美了。 不是那种让人惊艷的美,更像岁月里悠悠流淌的小河,美的温润不扎人。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哪怕看不见她的脸,都能从声音里听到几分笑意。 想起记忆里她说过的话,她的见解,她的用词,林茗心中就止不住的惋惜和遗憾。 某些生根的想法,他不敢去触碰,更不敢拿出来。他只能将那些念头深深埋在心底。 这是自己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他的亲事他做不得主,所以他从不敢学书院里的同窗既做不了主还要不断撩拨纠缠。最后自己落个风流成性的名声,却害得人家姑娘没了清誉。 知道自己这些心思被人知道后,他不会怎么样,但春纤却落不得好的时候,便下定决心不叫任何人看出来。有时候,他特别希望春纤能有个好出身,可他也更知道这种想法有多不切合实际。 「初九便出发了,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不想刚在门口碰见了茗哥儿,几年不见,竟然长的那么高了。过几年考出来,嬷嬷也是正儿八经的老封君了。」春纤一进屋子就满脸笑的给林嬷嬷请安,一边快人快语的将来意和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边还捧林茗跟林嬷嬷畅想美好未来。 「昨儿叫你来,你偏要去那大明寺戒斋,怕不是嫌了我这老婆子,不肯来了?」听到这话,林嬷嬷笑不拢嘴,嗔了春纤一句,又叫丫头将新买的果子端上来。 春縴手里摇着一柄双面绣的团扇,听林嬷嬷这么说直接叫冤枉,「瞧瞧,瞧瞧,这才刚过了端午,您老就要将人家冤成六月飞雪了。赶明儿再不敢来了。」 说完还拿扇子挡着脸,做委屈装哭样,逗得林嬷嬷和小红更是笑做了一团。 「怪了,姐姐今儿怎么跟据了嘴的葫芦似?」说笑了了一阵,春纤发现小红今儿异常安静,似有所悟的问道。 春纤一问,小红的脸就红了。羞哒哒看了林嬷嬷一眼,坐在那里垂眸不语。林嬷嬷知道孙女这是害臊了,笑道:「你还不如道,你姐姐的喜事定了。」 「真的?姐姐这般品貌,一看就是有后福的。这定的是哪家?」 「早起章家就请了官媒来,原本按着规矩咱们是要拒上两回才同意的。不过章家知道咱们家初九回京,不光请来了官媒,章家的夫人和张家的太太也一道过来了」 世人做亲,大多都要请媒婆。但普通人家是不会花重金请官媒的。当然就算想请,也没那个身份请得动官媒,但章家却偏偏请了官媒来,可见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而章家夫人和张家的太太,一个是小红未来的婆母,一个是小红未来的舅母,二人一道过来提亲,面子里子都有了,自然就不拿乔了。 听了这其中细节,春纤连忙站起来上前拉住小红的手,一顿恭喜道贺。完事挨着小红坐下来,问起了婚期。 「姐夫跟茗哥儿是同窗,姐姐若是嫁到这边,还能照顾到茗哥儿。嬷嬷和林叔林大娘也能放心。等将来姐夫和茗哥儿进京参加春闱,姐姐也能跟着一道回京城省亲。」顿了顿,春纤脸上又摆出一抹担心来,「就是不知道将来派官,会派到什么地方了。」 这会儿连举人都没考上呢,就想到将来派官的地,想的是不是太美了? 不过这话却也不是无的放矢,赖家的赖尚荣都能当官,林家又不比赖家差多少,林茗和小红女婿又都是能读书的,将来再不济走走荣国府的关系,哪还愁没官做呢。 春纤留到晚膳前便回小院了,林嬷嬷和小红到是留她用晚膳,春纤却笑着推了。「等回了京城,多少饭吃不得呢。」 这次来扬州,春纤明显感觉到林之孝这一支如今一切作派都在往书香门第,耕读之家的方向转化。这样的人家已经开始讲起了各种规矩。若她留在这边用晚膳,林之孝和林茗就得单独用膳。 第219页 人家好不容易团聚上了,她若不在,定然要一同用膳。分别在即,何必做那没眼色的人呢。 许是也明白了春纤的意思,林嬷嬷又让人给春纤拎了一篮果子带回去吃。等春纤离开,林嬷嬷还跟小红说起春纤也是大姑娘的话。 「我到是极喜欢这丫头,过两年叫你老子娘认下来,你们当亲姐妹一般的处着,左不过是多置办一份嫁妆罢了。」 林嬷嬷说这话的时候,林茗洽巧走进来,脚下微微一顿,随即便皱起了眉头。 见林嬷嬷和小红看过来,林茗神色漠然的说道,「无妨。」 小红担忧的看了一眼林茗,小声问他:「可是又腿疼了?」 林茗抬头看向小红,收回视线后,紧抿唇角,垂眸又回了一句,「无妨。」 林嬷嬷和小红对视一眼,视线同时落在林茗的腿上。 这到底是疼还是不疼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林茗那腿, 疼的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郎中看了不少,就是太医也请过,就是没个办法。林嬷嬷和小红见林茗不愿多说, 便也就不提了。只暗暗记在心里, 准备睡前叫下人用热水给他热敷一下。不过因为林茗这一弄,刚刚的话题到也没再继续。 林嬷嬷看着她的宝贝孙子, 又老声长谈的说了一回一个人在扬州要如何如何的话。差不多一刻钟左右, 林之孝也从外面回来了。 不过交待几句, 便到了晚膳时辰。一家四口坐在一张圆桌上吃着南外皆有的饭菜, 到也温馨自在。 另一边,回到小院的春纤则叫张力家的准备了锅子。 大热天吃锅子,其他人都有些敬谢不敏。 春纤见荷叶和张力家的对吃锅没兴趣也没强求她们陪着一道吃。自己做在凉亭里吃了个大汗淋漓。趁着没人,春纤还在张力媳妇煮的那碗酸梅汤里放了些去年存的冰块。 那滋味别提多爽了。 饭毕,泡了个热水澡。春纤这才又摇着那把她新得的双面绣团扇坐在院子里纳凉。 这样的双面绣团扇,春纤买了好些,空间外和空间里都有。 扬州的夏天比京城热很多,不过扬州这边的果子却比京城甜了许多。除了叫张力出去买回来的水果,春纤自那次从泰州回来后,还经常一个人都不带, 就挎着个小篮子出去。 买了不少水果和扬州特产放在交易系统里。 就像全国各地都卖天津的煎饼果子, 扬州这边不光能卖到高邮鸭蛋, 无锡水密桃和宝应慈姑这一类吃食, 也能买到苏杭金陵等地的特产和小吃。 用篮子装了,再不动声色的转移到交易系统里,这样那样的应季吃食和当地特产小吃,春纤都买了不少。 古代交通不发达,运输业也滞后, 若京城能像现代时什么都能买到,她也不会动这种小心思。 为了一口吃的,春纤是真的用了不少心思。 回京前的空闲时间春纤大多都用来干这事了。 不光她自己干,张力和张力家的也叫她使唤出去採买了。 …… 五月初九,春纤为了不给人添麻烦,提前雇了马车和劳力帮忙搬运行李,张力夫妇看着行李上船,荷叶也被春纤留在那边帮忙,她自己则不添乱的去和林嬷嬷与小红汇合。 在林家院子里与尚未回书院的林茗道别,再和小红一左一右扶着林嬷嬷上马车。 林之孝与林茗父子二人骑马打头前行,身后第一辆马车就是林嬷嬷,小红与春纤三人的马车,再之后便是下人的马车和装行李的无棚板车。 春纤的行李不算少,箱子也很可观。不过这些跟林家的行李相比那绝对算不得什么。 为了不跟林家的箱子弄混了,春纤特意定了一枚花章。 圆型的花章,靠上刻着一朵盛开的彼岸花。下面空出的一小块地方,中间位置还画了一条横槓。 如今春纤每只箱子的六个面都印了这么一枚花章。而花章下面那条横槓则左右各标了数字。 如果用心,便能发现每个花章上的数字都有一定的规律。 每个箱子上的花章,横槓前面都是统一的『拾捌』,横槓后面都是小于『拾捌』的数字。 这是现代的一种归档方法,是适用于搬家和收藏打包时使用。 等行李都上船了,张力夫妇和荷叶再带着春纤和各自的铺盖细软去分配好的房间,估计要等到船都开了,才会消停下来。 而这个时候,春纤正站在码头上看着林家人仨口与林茗告别。祖母的叮嘱,父亲的不舍,还有长姐的担心都被林茗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视线却又情不自禁,还要装做不经意的扫向春纤。 没有担心,没有不舍,脸上带着三分浅笑和…臊热。 这么热的天,她一定很热吧。 能不热吗? 千年蛇妖遇到端午都得现出原形来,她一肉体凡胎多个啥? 眼睛在码头上转了一圈,发现连颗树都没有。热得春纤闹心巴拉的,还得带上三分笑。 说真的,春纤都想劝劝林家这几个,真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上船说也是一样的。 自由行的弊端在送别时表现的淋漓尽致,这若是火车,飞机各种公用交通,想来林家人也不会如此。不过想到古代交通,通讯都不发达。这一别也许不单单是生离,还有死别,春纤便觉得…反正船是他们自己的,聊多久都行。 第220页 热就热吧,去湿。 下巳时,春纤站在甲板上,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人影的扬州码头,扶着林嬷嬷回了船舱。 跟着回京的下人早将茶水沏好了,这会儿见人回来了,连忙端上来。林之孝简单的交待了两句便去了甲板上,舱房里便只留小红和春纤陪着林嬷嬷。 「宅子里留了忠心得用的人,茗哥儿平时在书院,一个月只有三天旬假。便是回家了,也有人照顾他饮食起居。章家的哥儿既是同窗又是姐夫,咱们回京了,茗哥儿在扬州也不是单支独线。以后每年送节礼时,您老还可以跟着船来扬州呢」亲手端茶递给林嬷嬷,春纤劝道:「如今只盼着茗哥儿早早考中举人回京了。」 「你不知道前儿我们还说这话了,茗哥儿却说他年纪小,纵使下场也未必能取中。纵使取中,也还要在书院多读几年书。」 心下认可这种决定,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咱们京城就没有好书院了?这次回京,不妨细细打听来。」 「正是这话。」林嬷嬷拿帕子擦干眼泪,声音坚定,「我老天拔地的还能活几年,我不能像老太太一般将儿孙都拴在身边,可离老婆子近些却是能的。」 「那还不简单。等茗哥儿考完了举人,进士,再去考个庶吉士。那庶吉士要在翰林院坐馆,三年之后才会散馆下放出去。等茗哥儿派了官,给您和林大娘请封了欶命,诰命,您老也坐着那八抬大轿跟着茗哥儿一块赴任去。等再回京时,就是老太太见了您都得请您上座呢。」 「你个猴儿,就会卖乖。老太太是正经的国公夫人,可不敢说嘴的。」林嬷嬷听了心里欢喜,也沖淡了那股子离别伤感。 「老太太是嫁的好,您是养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信您就边走边瞧着。」春纤伸出握着团扇的手臂指了指窗户,对着屋里的下人说道:「凉快到是凉快,只是这河风硬得很。夜里不可贪凉,小心吹着咱们老封君。」 林嬷嬷笑着指春纤,叫打出去,众人一听这话,又是一笑,总算哄得林嬷嬷开怀了。 见林嬷嬷心情好了,春纤也放心了。又说了两句,看着快到午膳时辰,春纤便笑着退出去换衣服了。 没有林茗,又是在船上,春纤并没有迴避一块用膳的事。换了身衣裙,又重新洗了脸,抿了头髮,春纤便去林嬷嬷的房间等着吃饭了。 饭毕,因今天起早,昨夜也未必睡得踏实,这会儿便都各自回房小歇了。 睡了足有一个时辰,春纤才浑身发软的坐了起来。 之前总觉得坐船累,但坐过这个时代的马车后,你就会觉得坐船真心太享受了。 尤其是炎炎夏日,开着窗户吹着风时,那才叫一个舒服呢。 林嬷嬷上了年纪,不像小姑娘呆着没事还能做针线打络子消磨时间。所以上船后泰半时间都是小红,春纤陪着打牌,打麻将。 早起,用早膳前春纤和小红便跟着林嬷嬷在甲板上走一走,转一转,有时还能看个日出。 小小的散上一会儿,就回房用早膳。膳毕牌桌就支起来了。一打就打到午膳的时候。 午膳毕,全都回房午睡去。睡醒后,春纤一般都会留在自己房间,等到晚膳的时候才回再去林嬷嬷那里。 船上的日子,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再不然就是打牌打麻将,走到一半的时候,停船补给,林之孝雇了一对说书卖唱的祖孙上船说书解闷。 这对祖孙会跟着他们一路坐船到京城,然后林之孝给他们结帐,至于之后他们怎么安排,就不关旁人的事了。 古代时常会有文字狱的事出现,所以哪怕是说书的,也不敢说当朝甚至是跟朝堂有关的事。 再加上听书的人里还有两个姑娘家,香艷的,可能会移了性情的都不能说。于是这说书人便只挑了西游记这一类的故事说。只是不知道怎的,那日林嬷嬷突然叫说书人说《西厢记》。 「你们姐俩都大了,多听听也无妨。」趁着下人去请说书人的空档,林嬷嬷一边宽茶,一边笑着对小红和春纤说道。 小红和春纤又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别说西厢了,就是更过火一些的东西也都是听过一耳朵的。这会儿听林嬷嬷这么说,便都听明白了林嬷嬷的意有所指,未尽之意。 小红脸颊微红,只笑得爽朗,「祖母总不会害我们。」 「我听嬷嬷的。」春纤一脸天真,笑得眉眼弯弯,「驭下之术学好了,也受用无穷。」 现代的小孩,幼儿园时就知道过家家谈恋爱了。中xue生谈起恋爱来都奔放狂野的让人甘拜下风。就西厢那点事,不是春纤顾左右而言他,而是真的就看到这点驭下之术了。 那红娘真是丫头界的耻辱。 呃…春纤突然想到了红楼里那些丫头以及她自己,眼睛眨巴眨巴的,又在『耻辱』二字后面加了一个『之一』。 都不是省心的主儿。 小红的回答在林嬷嬷的意料之中,只春纤的话,却叫林嬷嬷有些意外。先是扬了扬眉,然后就笑开了。 「挑选丫头,最重要的就是忠心,最要不得的就是眼皮子浅又自以为是……」 春纤觉得这个西厢记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它其实和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不差什么,但却名传千古。 落魄千金与书生在寺中相遇相知并且相爱…然后春纤就想不明白了,她在大明寺住了好几天,咋就没有碰到一个书生呢? 第221页 「这话又不对了,那崔夫人若当真治家严谨,为何不带着儿女住在尼姑庵,却非要住在男女不避的寺里?」 说书人一上来,就按着林嬷嬷的吩咐开始讲市面上流行的那版西厢。说到崔夫人,春纤就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是为已故的崔相国做法事。」不等那说书的回话,小红便接了过来,「这闺女可真孝顺。」 给亲爹做法事都做出一本西厢记来,不是孝顺是什么。 林嬷嬷好笑的嗔了小红一眼,心里却极满意小红能说出这种话来。 哪个当长辈的,都希望自己养的孩子是那种至孝的性子。 「咦,这么说来,这都是孝期发生的事啦。」 「可不。」小红甩甩帕子,仿佛嫌弃什么脏东西,「那红娘就应该乱棍打死,以儆效尤。」主子有错,丫头的错却更大。 春纤闻言抽了抽嘴角,心忖了一句,妹纸你可真双标。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红也没在孝期干什么,人家就是在工作之余谈了一场地下恋罢了。 这跟那个崔莺莺和红娘完全是不同的性质。 「先别急着打死呀,你得看她到底图什么吧?那张生就一布衣,崔莺莺嫁给张生,对红娘有什么好处?她不傻不苶的,能干出这种怂恿主子不顾孝期,私相授受的事…难道红娘出身有异,是来崔家报仇的?」 或是她也看上了张生,怂恿崔莺莺下嫁,就是想要陪嫁过去当通房姨娘。 小红陡然睁大眼睛,用一种茅塞顿开的神情语速飞快的接道,「若红娘真有问题,崔相国的死,一定有内幕。」 说书人:「……」他说的难道不是西厢? 「快住嘴吧,越说越不像话了。」看着说书老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林嬷嬷好气又好笑的拦住了小红和春纤那一发不可收拾的联想。 这都什么跟什么。 打发了说书人,林嬷嬷才好气又好笑伸出手,隔空点小红和春纤。 「知道您让人说这个是为了什么,只这世上有些礼义廉耻的人就干不出这种事来。」春纤笑眯眯的凑上前,坐在林嬷嬷身边卖乖。 到底不是自家的孩子,林嬷嬷也不能说她什么,笑着将这一截掀过不提。 春纤朝小红吐了吐舌头,装巧卖乖的陪着林嬷嬷好一通闲聊。 …… 晃晃悠悠,一直到五月末他们一行人才回到京城。到了京城,春纤便与林之孝一家分道扬镳了。 在码头租了马车,春纤带着荷叶和马力俩口子直奔林府。 角门处下了车,春纤只吩咐了一句将东西抬到大姑娘院里,便脚下生风的朝黛玉院里跑去。 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丫头媳妇,到也都笑着打着招唿。 春纤没想到,出趟远门,她会那么想念黛玉。黛玉也没想到就在她担心春纤一去不返,每天掰着手指算日子的时候,春纤竟然回来了。 又笑又叫了一通,将人迎进房间,黛玉就原形毕露了。「你还知道回来呀。」 「我不回来能去哪呀。」春纤打量这间跟她走时没两样的房间,然后抬脚往自己住的耳房走去。「叫人送些水来,我头上都是灰。」 「哼,能去的地方可多了。」听话的让人送水进来,黛玉扭身就坐到耳房的床上,开始数落春纤的不是,「走时怎么说的?一出门就忘了个精光。四月里走的,眼瞧着就进了六月,总共就来了一封信,你当我是死的吗?」 呲着小奶牙,奶凶奶凶的。 这么一会儿功夫,春纤就将外面穿的大衣服脱了,上身隔着小衣只穿了一件斜襟纱袄,下面一条葱绿散腿纱裤,就连脚下的袜子都脱了,光着脚趿着一双室内鞋。 「这天挺热哈。」火气这么大。不过春纤也没计较这些,好脾气的小小怼了一句,便看了一圈房内,「紫鹃怎么不见?」 「外祖母的生辰在八月,我抄了一百遍佛经为外祖母祈福。前儿就送到佛堂,准备供上九九八十一天。这不是小事,总要找个妥帖的人看着。我身边就紫鹃做事最稳妥,只能劳烦她去了。」 喝~ 春纤闻言手上的动作就是一顿,扭头去看黛玉。见黛玉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对,春纤若有所悟用眼神询问黛玉,『她犯的事不重吧?』 黛玉颔首。 说话间,春纤的行李和那些箱子都被抬进来了。黛玉让人送的洗澡水也送过来了。 不由分说,黛玉去看春纤带回来的东西,春纤则美美的泡了个澡。 春纤带回来的东西,无外乎是一些吃的玩的用的,这些东西本来就有一部分是带给黛玉的,剩下的是散给府里一些要紧的下人和她自己再留点的。 一时,洗完澡,又将带回来的东西分了个七七.八八,春纤才有功夫问紫鹃的事。 歪在床上,春纤抱着冰碗吃里面冰和水果,黛玉吃着春纤带回来的牛皮糖和方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三五天的就将咱们家的事说与外祖母知晓罢了。她对外祖母忠心耿耿,我又能说什么呢。月初刚过完节,外祖母便唤我过去说话。话里话外全是咱们家的事,听得人絮烦。 阖家就她一个是那府跟来的,又时常回家看望老子娘。前儿我就跟她说,你老子娘在那府,你在我这里,不如送你回去,一家团聚。跟外祖母说一声,她老人家再不会为难你,留在身边侍候。你猜怎么着?不肯走呢。」 第222页 春纤咽下口中的水果,问黛玉:「那你没跟她说,从老太太那里将她老子娘要过来?」 「怎么没说。可人家不同意,求我别费那个心。」黛玉嘆了口气,「就烦这样的。她平时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在这事上转不过来呢。」 如今她就敢将家里的大小事情都说与外祖母知晓,那将来外祖母再吩咐她点别的,她是不是也能下得去手? 到底是在碧纱橱里共患难的。先送到寺里冷静一阵子,若回来还是这样,那她就真的再不能留紫鹃在身边了。 紫鹃和黛玉走到这一步让春纤有些感嘆,不过却没说黛玉做的不对。心氏微微嘆了口气,又问起了林如海:「林大人的腿怎么样了?有练习走路吗?」 「多谢你弄的那个学步车,爹爹用那个走路,都不怕摔着。前儿爹爹还说,这个学步车做得小一些,将来给弟弟妹妹用。」说起林如海,黛玉脸上就带了几分笑,「虽然你没在家,不过爹爹还是赏了你一百两银子。吶,银票就放在绣芙蓉的荷包里。」黛玉指了指她梳妆檯上的一个荷包。 「赏这么多吗?」春纤顺着黛玉的手看了一眼那荷包,只这会儿歪在床上懒得动,没半点起身的意思。 王夫人一个月二十两份例,林如海一出手就赏一百两,那就相当于王夫人五个月的份例呢。 而且那个学步车,她就是将现代小孩子用的那种幼儿学步车照葫芦画瓢的搬到了这里。没想到林如海用了以后,竟然还能『发散思维』的举一反三。 唉,旁的不说,虽然这次扬州之行收穫挺丰的,但没看到林如海坐在学步车里做復建…还是有些小小的遗憾。 「多吗?不多呀。」黛玉凑过去,先吃了一口春纤冰碗里的西瓜,然后才跟春纤说这一百两一半是林如海赏的,一半是替未出生的弟弟妹妹赏的。 「虽说你也不记得这个学步车是在哪里见过的,但这个车确实极好用。爹爹用了八.九天,便已经走的很好了。开始的时候,每天早中晚各走上两刻钟。后来走的时间渐渐的多了起来。有老先生看着,到不怕再伤着了。」 「老先生?」 老先生就是林如海请回来的那个致仕的前太医。说起老先生,黛玉才想起来春纤不在的日子里,家里发生了很多事。于是不等春纤一样样的问,黛玉就跟倒豆子似的将家里发生的事都说了。 不管是请郎中,还是请稳婆坐镇林家同时帮林家代培学员,甚至是请嬷嬷帮忙代孩子,春纤都觉得林如海这几步走的极稳,极用心。 「旁的好处且不说,只有了那几位嬷嬷,老太太那里就不会以教养的名义让你们姐弟住过去了。」 「我也想到这了。」嘆了口气,黛玉将头枕在春纤肩膀上,小声说道,「这几次外祖母唤我过去,总是问我爹爹的情况。听那意思,竟是想要让爹爹早点復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她想当然的事多了去了, 你看哪件事是按她的心思来的?」弹弹黛玉的额头,春纤很是不以为然,「林大人復职, 即刻就要离京。虽然家里这边都安排妥当了, 但只要想想现在的局势,我就觉得家里不是问题,林大人的安危才是重点。」 「爹爹也是这个意思。」仰头看春纤示意春纤餵自己吃冰碗, 一大口冰甜的水果入口,一股子透心凉别提多舒爽了, 「咱们也不是那等慕富贵的人家,总不能为了点子官职实权就本末倒置。爹爹说等过两年事情缓和了,他再走走关系, 去国子监或是翰林院谋个差事。」既清闲又省心。 「那倒是个好去处。」 荣国府为什么给死了的贾珠求聘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一定有利可图呀。 所以别小瞧了翰林院和国子监这两个地方,清贵体面不说, 积累人脉都比旁人便利。 也算是桃李满天下的美差啦。 最重要的是这两处地方都有机会知道圣心圣意,可以不动声色的给自家苦读的儿孙弄一套实用性更强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当然…再清贵体面也不如那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各种外放地方官。 「这样一来, 咱们家就要在京城定居了。」黛玉出生在江南,又在扬州长到六岁这才来的京城。对于京城一直没有归属感, 哪怕如今呆在自己家里, 也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扬州那这的家当是不是要往京城运了?」 听春纤这么问, 黛玉摇头,「爹爹说不着急。等朝.廷选派了新的巡盐御史再派林管事回扬州也不迟。」 春纤点头,对对对, 这事还真不能着急。一着急就会让人发现你早有所图了。「林大人说过朝.廷什么时候才会选派吗?这要是赶上冬天,运河都结冰了,那可就闹心了。」 「怎么着都要过了中秋,若当今一直没想起来, 明年开春也是有的。」 …… 这边春纤和黛玉靠在一起小声的说着京城这几个月的变化,那边的荣国府贾母有些头疼的看着被宝玉领回来的宫女。 那宫女一张瓜子脸,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琼鼻秀口,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被宝玉牵着手站在荣庆堂,整个人秀秀怯怯的,好不可怜。尤其是她脸上还挂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更让人心生怜惜。 不过男人和女人看人看事的角度有着天壤之别,宝玉看到的是楚楚可怜又楚楚动人的小美人,而贾母和王夫人看到的却是一只妖艷的狐狸精。 第223页 贾母叫鸳鸯将玳瑁眼镜拿来,戴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地中间站着的小宫女。而王夫人则眯着眼睛,手上飞快的转着佛珠,眼神冷的跟冰一般无二。 「……老太太不知道,那些老货有多可恶。这位姐姐不过是折了几枝花,他们就拳脚相向。孙儿实在看不过去就将这位姐姐带回来了。」说完宝玉松开那宫女的手,三步并两步的跑到老太太跟前,一下子委在老太太怀里,「大姐姐在宫里过的日子还不如我房里的袭人。家常的点心都是婆子们嚼用的。看到这位姐姐被欺负,我就想到了大姐姐。老太太,咱们将这位姐姐留在府里好不好?」 呸,什么贱玩意,也敢跟我的元春相提并论。 王夫人听到这话,看向那姑娘的眼神就更冷酷了。若是眼神能杀人,那姑娘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凌迟了。 王夫人还在这里气这些,贾母却是连气都气不起来,只觉得头疼无奈了。 自打宝玉进宫见了元春后,元春在宫里吃苦的消息就『瞒』不住了。如今阖家老小,上上下下都知道元春在宫里过的日子还不如府里的丫头,一时间叫贾母失了不少颜面。 荣国府又是个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消息在府里转一圈,转眼间整个京城但凡有心的便都知道了。 这世上有人巴结你,就有人看不顺眼想要踩你的。宝玉进宫读书的事一传出来,正经惹了不少人眼红。可没两天元春在宫里受苦的消息传了来后,这些人便都像捡到了银子一般,心情倍爽。 有那性子欠的,竟然还打发婆子来『慰问』贾母,劝贾母不要伤心的。更有人说他们家在宫里还有几分体面,只要荣国府这边有需要,完全可以不惜力的帮贾家将姑娘从宫里捞出来。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最过份也最直白并且一语中的的就是卖女求荣卖瞎了的。 风言风语传了一阵,好不容易新鲜过了,大家将这事抛到脑后了,宝玉却又从宫里带出个宫女不说,竟然又将元春提拉了出来。 这一来二去的,怎么能不叫贾母郁闷。 而更郁闷的却是元春叫宝玉捎回来的家信。 自打元春担心新君后宫进没去被脖子都入土的老皇帝拉上龙床祭天后,就开始给自己寻出路了。 宫里不少侍卫都是出身世家,进宫来渡金的。若她能从这里面挑一个出来,然后两人在宫外的家人再使使力,求个赐婚,总能让她平安出宫,有个好归宿的。 然而这世上的事,就有好些无可奈何。元春准备挑个世家子弟,却不想挑了个寒门贵子。 什么是寒门贵子? 就是出身普通,靠着机缘际遇和不输人的能力走上高位的励志型人物。 感情这种事情要是能够控制,唐明皇也不会给自己抢个杨贵妃叫世人千古唾骂。 虽然这其中也有美色迷人心志的关系。可当皇帝的,就真没见过漂亮女人吗? 不惜背上千古骂名,父子亲情也要抢夺儿媳妇…这其中定然是有一些感情的。 情不知所,一往而深。 明明想钓个金龟婿,却最后看上了与世家子弟有着明显区别的寒门侍卫。 不能两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就只能元春自己苦苦哀求贾母想办法接她回家。 好在元春知道信件这玩意不保险,更知道有些事情打死都不能说,不然她和她那个小情郎的命就会没的稀里煳涂。 贾母看到元春的信,以为元春真的在宫里吃不得苦,气得直捶床板,觉得元春不明白什么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贾母对元春是寄予厚望的,自然不可能叫元春就这么灰熘熘的回家。于是又拿出一大笔贴己银票送到宫里给元春花销。 元春一看到送进来的只有银票没有信,更没有只言片语的时候,整颗心哇凉哇凉的。 她都那么苦苦哀求了,祖母都不想接她出宫,这就是最疼她? 呵! 伤心坏了的元春,又想到一直在宫里,她和她的情郎就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夜黑风高的晚上就在宫里的假山后面将自己交给了她的那位情郎。 虽然有些冲动,但元春却不后悔。想到当今一把年纪,元春就觉得噁心。让她侍寝当今那种老头,元春觉得自己一定会吐出来。 反正都是一死,那她干嘛还要犹豫。 你说等新君继位? 她都多大年纪了,等那老东西咽气,怕是徐娘半老都比她年轻。她拿什么进新君后宫? 新君又能看上她什么? 原本被教导着要为家族谋福利的元春到底是因为贾母送进来的银票生了逆反情绪,还是这些年落差极大的生活起了叛逆心思,也或者爱情的盲目和冲动叫她勇敢直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更何况是旁人了。 也许都有,也许都不是。 但人,从来都是情绪化的生物。冲动前的理智,冲动后的后悔都不会影响他们冲动时的不管不顾。 元春,说白了也不过是后宫女人中心思浮动的一员罢了。 无关品行。 元春长的好,这一点毋庸置疑。若长的不如人意,贾母也不能送她进宫搏前程。 虽然在教养上被养得有些残,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却样样都能拿的出手。长的好,气质也不俗的大美人想要得到别人的喜欢爱慕自是比旁人容易。 第224页 所以哪怕生活给了元春一记重锤,倒也送了她一位真心相爱的情郎。 温柔乡,英雄冢。本来还有心上进的侍卫大哥,抱着元春心生怜惜,更是生出不少儿女情长来。 私奔吧。 不行不行,会连累家里的。 那怎么办呢? 先…凉拌呗。 这世上有发乎情,止于情的爱情,也有天雷勾地火的爱情,但只要是真心相爱,那些事情就是你情我愿。 情郎是元春在宫里最后的温暖,这种温暖是胞弟宝玉都无法带给她的。所以只要情郎当值的日子,便是二人相会的日子。 理智告诉元春这样做是不对的,可侥倖的心理和偷欢带来的刺激却叫元春越发迷恋这种私会的感觉。 当今驾崩时,宫里会放一批宫人出去。她手里有银子,到时候再上下打点一番,不信不能出宫。 若那时仍旧出不了宫,大不了…再等几年。 元春想着等自己年纪大了,家里总不能再对自己抱那种幻想了。那时候再求一求老太太,老太太总能想办法让自己出宫的。 元春这么打算的时候,她那位情郎也想着自己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积蓄,两人都使使力,总能将元春从宫里捞出来。 就算不能立时出宫,也是暂时的,他们总能等到长相厮守的那一天。 在元春以为就算暂时不能出宫,这样的日子也可以缓缓继续的时候,天空中一道惊雷,直接将元春噼成了傻逼。 当今听说元春贤孝才德,系出名门,又是荣国公之嫡长孙女,特恩旨封她做了贵人,与圣旨一道下来的还有当晚侍寝的口谕。 不等那传旨太监念完圣旨,元春的脸就白了。 惨白,惨白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人家太监念的不是封贵人当主子的圣旨,而是殉葬的旨意呢。 元春跪着接了圣旨,等传旨太监走了,元春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没力气起来了。之前多大义凛然,多决绝不悔,这会儿事到临头,到底是怕了。 若没有私会情郎的事,侍寝于元春来说,可能就剩下噁心以及担心当今这个老不死的哪天再真的死了,让她年纪轻轻就给他守活寡。 可如今,元春最怕的却是当今知道了她没有守身如玉,送了他一顶结实的绿帽子。 她小命休矣,情郎…未必保得住,荣国府,贾氏族人,所有的贾家女儿可能都会因她而蒙羞。 她…后悔了。 可这世间没有的药里,后悔药永远排在首位处。元春就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时间也不会回到当初。 抱琴看着元春这样,心里也是慌的一批。先起身去将房门关了,然后才去扶元春起来。 元春这会双手死死的抓着圣旨,仿佛身上的力气都聚在了这双手上。身上竟是丁点力气都没有。 抱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扶起软成一摊的元春,然后才开始陪着元春一起着急上火。 这特么就是逼死人的节奏。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当初她就不给姑娘望风了。 呜呜呜,呜呜呜~ 「若我现在自尽,会不会连累府里?」好半晌,元春才哑着嗓子问抱琴。 抱琴看向元春,直接哭了。 这特么是什么问题。 …… 宫里的消息一时半会儿还没传到宫外,或者说七老八十的皇帝封个贵人的事,重视的人并不多。 贾母还在头疼宝玉带回来的宫女,王夫人也在想着自家儿子原来已经到了可以被狐媚子勾坏性情的年纪了。 宫女出宫这事,绝对不是小事。所以贾母先将满腔怒火压下后,开始询问宝玉这事的细节。 自打宝玉进宫,宫里就出现了反季节的春天。 无论是宫女还是年轻的宫妃都极喜欢宝玉这个嘴甜有眼力的小子。 在宝玉的眼里,就没有哪个女人是不美的。 当然,前提是你得年轻,你得未成亲。 宫女就不说了,宝玉见了宫女从来都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和时不时的献殷勤。 宫里年轻的宫妃一般年纪都不大,再加上为了圣宠都注重保养,所以也是宝玉喜欢奉承的那一类。 宝玉的眼睛很干净,很纯粹。 哪怕宝玉已经知道人事了,但他对女孩子的态度仍旧叫人看不出半点猥琐轻浮来。 自然而然的亲近,让人很难生出恶感。 除了女孩子,宫里的小太监对宝玉的态度也不差。 可能因为净过身的原因,太监大多都长相干净。宝玉那么个男女不忌,又大多时候眼里没有尊卑的性子可不就得了这些人的另眼相看。 再加上宝玉从小到大过得太顺,整个人都给人一种阳光明媚,色彩鲜明灿烂的样子。 这是生活在宫里的人没有又极近渴望的东西。 所以哪怕宝玉有时候又蠢又笨,又不通人情事故,但他在宫里的人缘却好的让人赞嘆不如。 可就算如此,将一个宫女带出宫也不可能是一件随随便便的小事。 贾母先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回宝玉,什么都没问出来后,又转头问地下站着的宫女。可那宫女也是个一问三知的。最后贾母能怎么办,只能连声打发赖大去打听了。 而这赖大还没打听到宝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先打听到了元春封贵人的消息。一时也顾不上旁的,脚下生风的回荣国府报喜了。 第225页 东边喜来西边忧,但这些事情暂时还传不到林家。 回府了,又与黛玉叙了一回话,春纤便歪在床上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春纤还扫了一眼屋里的冰盆,心忖了一句陆地就是没有船上舒服。 船走进来后,水面上的风很是凉爽。打开船舱的窗户,再将床帐子放下来,躺在床上真的别提多舒服了。 一觉睡到晚膳的时候,春纤见黛玉没在房里便知道她这是去陪林如海用晚膳了。伸了个懒腰,自有小丫头上来问春纤需求。 重新净了面,又梳了头髮,春纤便在堂屋用了晚膳。 晚膳都是春纤爱吃的,一见不是份例菜,就知道这些是黛玉特意吩咐的。美滋滋的吃完,春纤便去了林如海的院子。 虽然她只是个丫头,出门在外不需要给林如海请安磕头。但她没在府里的时候,林如海赏了她银子这事,她还是需要去谢赏的。 少时,见黛玉父女用过晚膳,春纤才走进去。 一番谢赏应对,春纤正要退出去,林如海却将春纤叫住问了些扬州那边的事。 春纤早就想过黛玉或是林如海可能想知道扬州时政时事,为此还特意打听了一回。 从去年到今年扬州城里的新鲜事,扬州官场的各类八卦消息,以及街面上,书院里,盐商和世家大族都有哪些事,春纤怕自己忘了,还专门拿了个本子记了下来。 这些消息有听小红和林嬷嬷说起的,但大多都是春纤花钱买来的,而卖消息的人则是扬州城内十六家老字号客栈酒楼里的店小二。 不论是以前看影视小说,还是来了这里后那段流浪的日子,都叫春纤非常认可以及肯定客栈酒楼的店小二消息有多灵通。 从腰上的小荷包里拿出一个不大但却有些厚度的小纸条,春纤一边看那小纸条,一边口齿清晰的翻译上面的内容。 没错,就是翻译。 黛玉看着上面又是字,又是符号,又是那种春纤教过她的数字时,一双眼睛都成了蚊香状。 这写的都是什么呀? 其实并不是什么密码暗号,而是写字的人上过大学,在大学里记过笔记,自学成才的练就了一手只有她自己看得懂的速记方法。 古代的字几乎都是繁体字,笔划那么多,想要记点东西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太费时间和耐心。现代的简体字,再加上一些符号,字母和阿拉伯数字及拼音,能够有效的缩短记录时间。 现代人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总结前人的经验和方法前行,拿出来的办法自然比前人更有效。 春纤从不承认自己比古人聪明,但她却每每看到黛玉崇拜的眼神时得意不已。 唉,那做作的小虚荣~ 不但黛玉对春纤的速记本子惊嘆不已,就连林如海也有些好奇。不过父女俩对这速记的想法却有着南辕北辙的差异。 一个就是单纯的闺阁女儿,想要自己编两套不同的速记法,一个自己记录一些小秘密,一个用来在家族中传信联络。 一个是久经宦海沉浮的官场油条,想的都是一些跟朝.廷和建功立业有关的事。 这套速记的方法在心里转了几圈后,林如海看向春纤时,心里都是对乐家的惋惜和对乐清晟的同情。 心思多灵巧的闺女呦,说丢就丢了。 想到前些日子乐清晟在京城的时候,时常来府中探望自己,与自己谈诗论画,品茗赏古,林如海看向春纤的眼神时就有些纠结。 乐清晟也是经过科举一层层考上来的天子门生,才学本事自然不差。与林如海又算得上是生死之交。瞒着春纤的事,叫林如海总有些对乐清晟不起的感觉。可叫他直言相告吧,想到春纤的性子和心机手段,他,他还真做不到。 春纤入府的消息,林管事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当时正好看见下人往黛玉院里运行李。知道后,便找了个事由去见了林如海。 林管事拿不准林如海对春纤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因为春纤进府就巴巴的给林如海送消息,觉得有些太郑重。但若不知会一声林如海,又觉得不妥当。于是找了件事由去见林如海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嘴春纤回来了。 说起春纤,林管事还将春纤箱子上的花章说了。 因那花章本就极为明显,又每个箱子盖了好几个。如此扎眼又有个性的箱子从眼前过,林管事又不瞎,自然看得清楚明白。既然看见了,总要问上一嘴。 张力家的就跟前,直接笑着将这花章的用处说了。不但说了用处,还将今儿下船时,搬箱子有多省心的事也说了。 既可以不跟别人的箱子弄混,又可以让人知道一共有多少个箱子。这花章确实有些独到之处。 于是林管事在回林如海话的时候,还着重说了那箱子上花章的事。说这话的时候,林管事还想着回头也要弄一个来。 若说那花章在林如海看来不足为道的话,那这速记的方法却让林如海看到了更深处的东西。 虽说富贵险中求,但他却冒不得那个险。如今又是伤,又是『病』,扬州回不去了,只能等将来起復了。他对黛玉说的轻松,实际却未必那般容易。若他手上多些筹码,想来能给起復多添些机会。 想到这里,林如海就坐不住了,叫上黛玉和春纤便去了书房。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226页 雨滴落在芭蕉叶上, 吧嗒吧嗒的声音带着独有的节奏。而落在窗沿上的雨水却出发更为清脆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别有韵律。 靠着窗子看向窗外,春纤眼睛落在房檐内侧的蜘蛛网上。一只颜色暗红的小蜘蛛竟然被困在一只大蜘蛛结的网里。 春纤以前特别害怕蜘蛛这中多腿的小生物, 不过经过了那么一场磨砺后,到是对这些小生物没那么恐惧了。 蜘蛛虽然可怕了些, 但它们织出来的网却是个东西。窗子下有这么个网,多少蚊蝇从这里过, 都必须留下卖路命,比现代的捕蚊器有用多了。 不过黛玉却怕的紧, 绝不许她在的地方有这中东西。今儿房檐上的这张网,等雨停了就会被丫头弄掉。 『早报财, 晚报喜, 不晌不晚有人来。』这是春纤家乡的一句关于蜘蛛的谚语。 看一眼黛玉房里那座精緻的小座钟一眼, 想到回头会被她换成金子的银票,心忖了一句,还挺准的。 春縴手里不会留太多银票,一来是春纤总觉得银票这中东西没有真金白银看起来让人安心。二来就是她担心哪一日她带着系统回现代了, 银票这玩意就成了一张张废纸。 刚从扬州回来的那几天,林如海见天的叫她和黛玉去书房, 为的就是那套简单易懂的打包整理方法和速记窍门。 这些东西都不是春纤自己发明出来的,就算那个速记法是按着她书面习惯记录的,但春纤却觉得个人用的速记方法, 就按个人的生活习惯来就好了。若是公用, 那就必须严谨一些了。 春纤也将这些东西不是她自己发明创造的话说在前面了, 然后才东一句西一句的将自己知道和理解的一骨脑都说给了林如海听。 林如海琢磨了几天,就又让黛玉转交了几张银票给春纤。完事也不找春纤和黛玉了,自己关在书房里琢磨去了。 林如海呆在家里有事可做了, 整个人都比之前精神了不少。不过哪怕如此,他也没放松对俩个孕妇的教育问题。 父女俩仗着有请来的嬷嬷照顾孕妇,各中他们觉得有必要的课业都加上了。 而这父女俩最叫春纤头疼的是,春纤也要跟着陪读。 黛玉去上课时,春纤这个名义上的大丫头,自是要跟着过去侍候。一个屋里呆着,满耳朵都是黛玉那还带着奶甜味的小声音。 而林如海上课的时候,黛玉却是一定要旁听的。黛玉都旁听了,她这个当丫头的能不陪读吗。 一些书画课,她不但要陪读,还要跟黛玉一样动手写写画画,就黛玉那个聪明劲,春纤再努力,在吟诗做对中文科又文科的方面也只能是个学渣。 她给当代大学生丢脸了。 如今林如海在家养病,黛玉一日三餐都跟林如海一起用。春纤便只能自己用了。好在她现在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再加上黛玉够意思,林管事也照顾她,吃的用的都是极好的。 只是一个人吃饭…到底孤单了些。 要是紫鹃在,还能跟她凑个热闹。 春纤吃着芙蓉蛋羹,就着烫干丝吃扬州小笼包,野鸡瓜子碧梗米粥时,佛寺里守着几卷经文的紫鹃也不知道是吃素吃多了,清了脑中的肥油。或是经听多了,想明白了两家饭吃不得,总之她算是彻底明白了黛玉为啥将她送到寺里来了。 黛玉不只一次的跟她说过她将送回荣国府或是将她的家人要到林家的话。明示有,暗示也有,可她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回话的呢? 她自以为聪明,一边管着林家大姑娘的房里事,一边还得了荣国府老太太的信重,哪个都不想放弃,可到头来却哪个都未必真能容得了她。 她不是一个人来寺里供经书的,来寺里的第二天她就打发了一个她笼络住的小丫头去荣国府找鸳鸯。可那小丫头回来却说,见了鸳鸯,也将消息送到了。可她在寺里都住了快两个月了,除了林家这边打发过嬷嬷送了些吃食衣物,荣国府那边却丁点动静皆无。 紫鹃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那小丫头是不是说了谎,所以在那之后,紫鹃又叫那丫头去了她家,只说她想老子娘了,让她们来寺里看她。 她娘听说这事后,到是抽空来了两回,每回都说想办法跟鸳鸯说了她的事,可无论鸳鸯还是荣庆堂都没有给什么说法。 当她娘第三次找到鸳鸯的时候,鸳鸯却拿出一只荷包,说是老太太赏她的。一时握着那荷包,紫鹃到底心寒了几分。 林姑娘让自己来寺里供佛经,其实就是在逼自己做选择。 要么就彻底的当个林家人,要么就回荣国府去,再想以后脚踩两家船,伸手吃两家饭…那老太太的佛经供完,还有林姑老爷的,再不济还有先太太贾敏和林姑娘自己的。 一人供上九九八十一天,就是小三个月,一年又有几个三月呢? 她知道林姑娘心善,口齿虽伶俐心却极柔软。但她也相信真惹得林姑娘没了耐心,林姑娘真有可能叫她这么一直呆在寺里供佛经。 想到那个可能…紫鹃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必须做出选择了。 老太太那边明显是知道林姑娘为什么打发她来寺里供佛经了,但老太太却没有为她出头的意思。 是呀,一边是自己的亲外孙女,一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老太太那么个精明人又怎么会为了个小丫头就打了自己外孙女的脸。 第227页 尤其名义上还是给她供佛经。 而且老太太怕是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时常将林家的事传回荣国府的吧。 就以老太太这个态度,纵使她回了荣国府,怕也是不会再有好果子吃。府里下人哪个不是跟红顶白的,她若回去,怕是她老子娘的日子都要受到牵连。 可若去林府呢? 她身边跟着府里的下人,那些下人不像她,是八十一天都要住在寺里的,她们时常回府,也时常将府里的消息带回来。 春纤不在京城,她也不在府里,林姑娘并未将旁的丫头提起来,仍旧给她留了位置。 如今春纤回京城了,听说林姑娘房里的事仍旧各司其职无一人出头。 紫鹃想只要她真心认错,再不触犯林姑娘的忌讳,想来林姑娘一定会原谅她。 会的…吧? 那她老子娘呢,会愿意跟她来林府吗?到了林府会得到重用吗? 林家的规矩不似荣国府,几乎不养什么闲人,呃…春纤除外。 毕竟她的作用就是陪姑娘玩乐。 她终究是要嫁人的,若她选择留在林家,以她的年纪,将来定然要成为林姑娘的陪房陪嫁到夫家。 她陪着林姑娘嫁到夫家,她老子娘若留在林家…林姑娘是嫡女,生母又早逝,底下的弟妹就算能长成,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 又差了年岁,感情又差了一层。等林姑娘出嫁了,情份又少了一截。再等林姑老爷没了,林姑娘对林家的感情怕是能淡出水来。林姑娘如此,她的弟妹怕也是如此。若是这样,留她老子娘在林家真的好? 一边是突然转投过去,没有什么亲戚熟人的林家。一边是几代人扎堆,满是亲戚故旧的荣国府。 她若长长久久的留在林家,又能在林家的下人里拔个尖,那老子娘跟着她还能享个儿女福。可问题是她定然不会留在林家的呀。 若是她自己,如今这局势,紫鹃一定向黛玉『投诚』。可关系到她父母了,紫鹃就犹豫不绝了。 在心里默默计数了一回佛经供了多少天,她还有多少天开荤,呃不是,是回府。发现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后,紫鹃又觉得她虽然做了决定,但还是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跟她老子娘好好商量一回。 有了决心,紫鹃再看那青菜豆腐虽然早就没有了食慾,到底还是都吃了。 就在紫鹃盼着她老娘再来探监的时候,荣国府竟然又高调的大宴起宾朋来了。 原因不是旁的,就是元春成了贵人。 宫外的贾母人虽然遗憾元春竟然被七老八十的当今看上,但到底是喜事一件,所以贾母一听到消息也顾不得宝玉带回去的那个丫头,直接拿着帕子哭天抹泪的说着她有多心疼元春的话。听说元春在宫里受苦,她那颗心呦,都疼得她吃不下,睡不着。 如今元春成了贵主儿,也算是在宫里扎下根了,她就是死了她也能明目了。 这是天大的喜事,必须热闹热闹。 是呀,必须热闹一番。这样当今才会知道自己的忠心。 随着当今一天天老去,天下多少『忠臣』都开始在心底下注。 当今上了年纪,心思就有些敏感,他本就觉得这天下好多人都在盼着他早死,更不想将自家的闺女送给他糟蹋。若这个时候,荣国府的人再表现的如丧考妣,那…说不定就真的考妣了。 也许是巧合,也许同是年迈之人,贾母真的猜到了当今的心思。但不管怎么说,此刻荣国府大张其鼓的庆祝热闹,还真拍到了当今的马屁。 不过拍了当今的马屁,却也叫元春更加的与荣国府离心。 她才多大,当今又多大了,家里人就没一个人想想当今驾崩了,她要怎么办吗? 无儿无女的老死宫中吗? 不过这会儿消息还没传到宫里,元春也才刚刚险而又险的侍寝成功。 元春的情郎在听说元春被封了贵人后,又想到现在带走元春绝对不可能成功后,一时悲愤莫名,却仍旧惦记宫里元春的安危。 若元春非处子的事情被发现了,他还有机会逃之夭夭,但元春必死无疑。而之前一直被元春看重的荣国府的家人怕也是再劫难逃。 想来想去,元春的这位情郎便想到了办法。 古时清楼楚馆为了从姑娘身上多挣几笔开ba的梳拢银子,有不少手段和东西叫那些也是阅人无数的寻香客们受哄骗。 元春的这位情郎是寒门市井出身,于是为人上进,也算洁身自好,却也知道一些三教九流的事。想到了办法,便换了一身便装,又在脸上做了伪装的去了京城第二等的窑馆。 一等的不敢去,也未必能买到想要的东西。但二等的窑馆却绝对能买到。 将自己所有身家都拿出来,买了造假的物什后,又匆匆回到住处,换上一身进宫当差的侍卫服,揣着元春的救命宝贝进了宫。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再加上幽会多了,自然知道怎么联繫彼此。天黑前,在当今近身太监来接元春侍寝前终于将东西给元春送了进去。 看到送进来的东西,元春是又伤心又难过,到底还是背着人悄悄的用了。 之后的事情…元春再一次在心底恨死了当今。 都特么啥德行了,你特么还糟蹋人。 回到住处,元春便狠狠的洗了个澡,然后打发所有宫人,带着抱琴又悄悄出门了。 第228页 元春之前住的是女史住的地方,但她封了贵人,就必须迁居了。 因她不过一小小的贵人,所以也住不进那凤藻宫,只得了一处不大的小轩居住。又多了四个宫女,两个太监。 这些人都是今天分过来的,也不知道元春的脾性秉性,见元春洗了澡就打发他们出来,便以为元春初次承欢累着了,便也都退了出去。 别说他们没想到元春胆子大到这份上,就是抱琴听说元春要去见情郎也吓得直打哆嗦。 元春见抱琴不理解她,只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当今有今天没明天,我总要为我们主僕谋条出路。」 「出路?」 「我侍寝了,能生孩子了。」当今那个年纪未必能让她坐胎,但她的情郎却正当壮年。 以后每次侍寝后,她都再与情郎亲近一番,就不信不能在那老不死的咽气前怀上身孕。 她的孩子註定与新君相差几十岁,新君不会容不下。而有了这个孩子,她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不说,就是宫外的荣国府也能跟着受益,得到庇护。 这既是她的退路,也是她偿还荣国府的养育之恩。 抱琴开始还没想到这上面,但她又不笨,等到元春和她那位情郎又挤到假山里,她站在外面望风的时候,再想不明白的事也都想明白了。 以前姑娘每次回去,她都担心姑娘会不小心有了身子。如今…那就从明天开始按着当初在府里学到的保养方法给姑娘养护起来吧。 将自己的女人拱手送到糟老头的床上,哪个男人都得自我厌弃一番。可有什么办法呢,想要活着,就必须这么做。 元春理解他,他也明白元春。虽然心里难受,但二人很快就释然了。 这皇家不是东西,当今不是玩意,那就叫皇家和当今给他们养孩子。 宫里像元春这样与侍卫有了私情的事多不胜数。女史,女官和宫女有跟侍卫幽会的,有跟太监对食的。 这中事情,皇帝年轻的时候还有人管一管,可当皇帝上了年纪,只要不被人拿了把柄,也就没谁会管这事了。 元春和她的情郎之所以会这么顺利,这还要感谢一下跛足道人和赖头和尚。 当他们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可拦着又晚了,不拦着又怕被人发现。两人当时又不敢造杀孽随意摁死那侍卫,就怕弄死那侍卫元春会殉了情。最后只能在元春从小戴着的一块玉佩上施了类似障眼法的法术,叫这二人先别被人发现,等他们从扬州回来再处理这事。哪想到…扬州太远了,没个百八十年他们都回不来了呢。 于是元春侍着寝,约着会,除了担心若是怀孕怀的不是儿子外,其他的竟然也都半点不上心了。 哦,也不能说半点不上心。元春侍寝的第二天就悄悄的让人送了信给贾母。 宝玉啥德行,这些日子在宫里,元春也是看了个清楚明白。宝玉见过当今,如今她又是当今的贵人,元春是真怕宝玉在进宫的时候,在宫里大放厥伺,替她委屈,再来一句鲜花插在牛粪上。 所以还是别叫宝玉进宫了,人家进宫是读书,他进宫却是将阖家老小的命都送进去了。 贾母收到这封信,眼角嘴角都能抽出一个新世纪。随手将信递给王夫人,王夫人差点咬碎后槽牙。 别说,元春的担心还真特么不是无的放矢。 这中事情,宝玉还真能干出来。 贾母看看王夫人,王夫人再看看贾母,最后婆媳二人一致决定宝玉可以从今开始休病假了。 不用进宫读书,宝玉这心情还挺复杂。 不用进宫读书,就不用天天起早了,也不用天天背那些四书五经了。不过宫里的那些宫女姐姐和内宫小哥哥们应该会想他吧。 他答应的胭脂还没送呢。 想到被送走的那位宫女姐姐,宝玉捂着心口那是真的不舒服起来了。 也不知道那位姐姐过得好不好? 宫里的元春每次侍寝回来都要仔细沐浴,然后打发掉所有人早早就寝。就寝时除了抱琴,也不叫其他宫女在旁侍候。 分到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习惯了元春的作息也不以为意,又乐得自在轻松。 而元春这边,每次侍寝后都会去与情郎约会的秘密,竟是一直没被人发现。 宫里宫外都和谐的时候,紫鹃的娘又来寺里看她家那倒霉姑娘来了。 紫鹃娘心疼闺女,可叫闺女在寺里吃荤她又怕佛祖怪罪。但见闺女馋得两眼眨绿光了,又心疼的不要不要的。最后到底还是给紫鹃带了肉食来。 紫鹃躲在房间里吃了两根大鸡腿这才跟她娘说起私房话来。 「往常最不耐烦吃这些肥鸡大鸭子,见了就没胃口,如今却馋得不行。」 就像生病的人,大夫叫忌口一般。以前不爱吃,一时也想不起来吃的东西被大夫提了这么一嘴后,生病的人突然一反常态的馋了起来。 紫鹃就是这般。以前无论是在荣国府还是林家,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便是天天摆上桌,一年半载的都未必会动一筷子。如今在寺里素了这么些日子,越是吃不到越是想吃。 听到闺女这么说,紫鹃娘心疼的不行。这可事说到底虽说是怨黛玉吧,也是自家这丫头走岔了路。 一时娘俩个说起私房话,自是也说起了去不去林家的事。然后紫鹃娘便将元春封贵人的喜事说了。 第229页 紫鹃娘一说完紫鹃的眼睛就亮了,只嘴角的弧度还没扬起来,这股子发自内心的喜悦就又被她娘给拍了回去。 「……府里如今虽然出了位贵主儿,可我听说当今的年纪比咱们大老爷还大上许多岁呢。打琮三爷出生,大老爷房里来来去去多少人也没再得个哥儿姐儿的。大姑娘在宫里怕是也就那样了。」 「啊?」紫鹃闻言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中说不出来的遗憾和失落,「那宝二爷呢?他如今在宫里读书,可有进益?」 对着闺女摇摇头,紫鹃娘又将自打元春封贵人的消息传出来后就休了病假的事说了,「又是之前那样了。」 之前啥样? 装病不上学呗。 一听这话,紫鹃算是彻底对荣国府失望了。 宝玉不读书,就算漫天掉状元,也落不到他头上。大姑娘在宫里若是没生下一儿半女,当今就没了,怕是在宫里的日子还不如珠大奶奶呢。 紫鹃嘆了口气,又问她娘:「那林家?」 「这事不成。我和你爹商量过了,想着你也不算小了。正好林姑娘厌了你,不妨求个恩典嫁出去。」拍拍紫鹃的手,紫鹃娘语气极为坚定,「跟主子求了恩典,你就回家备嫁。总好过在这里熬着。」 他们是不会去林家做那无根浮萍的。而贾家这边,她闺女好像也回不去了。既这般,那还不如说借着这股『东风』寻门好亲事。 而且这会儿求恩典,以林姑娘的大方劲,定然会赏下半副嫁妆来。定下亲事,再花一年半载的时间绣嫁妆备嫁,年纪也就正好了。 紫鹃娘其实并不看好林家和黛玉。在她的认知里,林黛玉没有亲兄弟将来就没有娘家可依靠。没有娘家的女人在夫家的日子未必好过。她闺女若是陪着过去,主子难熬,这做下人的也未必得脸。 有了这中『忧虑』,紫鹃娘便想先给紫鹃定门好亲事。虽然他们比不了周瑞家找个开古董铺子的女婿,但也不会太差就是了。 这就嫁人了? 少女怀春总是诗。紫鹃一心促成宝黛亲事,她那心里也未尝没有宝玉。此时听到亲娘这么安排打算,紫鹃很是犹豫不绝,「娘,你让我再想想。」 第一百一十五章 紫鹃会这样也是人之常情。旁的不说, 就是当主子房里的大丫头和当个普通的媳妇,那在府中的地位,所受的礼遇以及吃穿用度都有着天壤之别。 再加上紫鹃娘话里的意思是准备叫紫鹃外嫁, 紫鹃这心里能不犹豫纠结吗? 若是外嫁,她连成为周瑞家的那样的管事娘子的可能都没了。 平民百姓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紫鹃哪怕没过过, 却也知道几分。 别看是自由身的良民,可若是没个依靠后台, 连荣国府的三等下人都能随意欺负。看着往日巴结自己的那些人转瞬间变成另一副嘴脸,更甚至是自己为了生活去奉承迎和那些人…紫鹃想了想发现自己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有些人一出生就身份尊贵,奴僕成群,有些人却是终其一生也得不到。以前她不理解赵姨娘那些人为什么要往上爬, 有时候还会因为宝玉的原因嫌弃赵姨娘。可不管赵姨娘怎么样, 三姑娘和环三爷哪怕是庶出也是主子,也是他们这些做人奴才可望而不可及的。 看着林家那么慎重的对待两个有孕的妾室,紫鹃除了腹诽母凭子贵, 心里何尝不羡慕。 若她…想到宝玉, 又想到了黛玉,紫鹃便觉得自己的年纪也没比黛玉大几岁。 紫鹃的这份心思, 埋得不太算深。紫鹃娘一打眼就看出了三分来。有心想劝自家闺女别好高骛远, 但又觉得这种事情未必不是好事。 旁的不说,只说赵姨娘的娘家人,因为二太太好脸面,赵姨娘又是个能折腾的,到底日子过得不错。而且忍得一时风平浪静,只要生下主子,哪怕是庶出, 也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么一来,自家能借到的光也绝对比想像的多。 这娘俩心里都各自算计着得失,但不得不说的是,这样的算计才附和家生子那种带着卑微的上进心思。 红楼里,鸳鸯真的刚烈不愿为妾吗? 她怕是跟现在的元春一样,瞧不上年迈好色又不当家的糟老头子吧。若换了贾琏和宝玉你再看她会不会还能那么义正严词的拒绝? 红楼里眼光独道的小红难道一开始没起『上进』的心思,若不是宝玉房里群英荟萃,你当她真会转头另找下家? 而这贾芸别看穷…也是位主子爷呢。 有时候人的眼界就算再高,但其所处的环境也会教她妥协。荣国府里的丫头,说到底也都是一双富贵眼。 …… 紫鹃还在想着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情况,如何让熊掌最大利益化时,春纤却又开始了经营她的中间商小生意了。 乐家回泰州奔丧守孝去了,三年内都不会进京城。再以京中贵人云集,乐清晟註定荣养的处境,那乐家还会不会回京都是个未知数。 天高皇帝远,『猴子』还是位忠诚候。 候爵在京城只能算个屁,但在泰州那样的地方,地位不要太高哦。 以春纤对那俩口子的了解,回京的可能性真的好小好小。 不过不管回不回京城,那都是三年后的事了。所以春纤也有心情折腾她的生意了。 她手里有银子,这银子还是过了明路的。买上一处临街铺面,开个高价回收绣品,络子,木工雕刻,柳编一类手工艺品,同时以薄利多销为由再以低于市场价半成的价钱往外出售商品的铺子,想来也不算太打眼。 第230页 有些东西的半成也就三五枚铜板的事,为了这几个小钱,还不至于让同行忌惮。若是她的铺子再背靠林家,那生意绝对能做得下去。 她也不指望能挣多少钱,不过是借着这个铺子多收些商品卖给交易系统。 不过要是开铺子,那就需要找个老实又不精明的人帮她看铺子了。 心里有了这一番算计后,春纤便起身出了屋子。 荷叶自从跟着春纤出了一趟门,便被黛玉指给春纤使唤了。本来大丫头就有侍候的人,春纤以前什么都是跟黛玉混做一团,到也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毕竟黛玉院里的丫头她都能支使得动,也就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 这次回来,荷叶就成了专门给春纤『打下手』的,春纤也没推掉就是了。 这会儿出了屋子,春纤便将坐在廊下和其他小丫头一块做针线的荷叶叫了过来,「下晌让张力家的过来一趟,我有事找她。」 荷叶点头,转身就出了院子。 看着荷叶离开,春纤才又进了屋子。 上午跟着黛玉听了一上午的课,中午这爷俩一道用午膳,春纤便先回了黛玉院子。 如今春纤仍旧住在黛玉的耳房,本来她想将耳房通向院子的那扇门打开,好方便进出。但黛玉不同意,黛玉只让春纤将耳房当成她放东西的小库房。其他时候,无论是晚上就寝还是晌午歇中觉,都得跟她一块。 粘人的不行。 林如海待她也极好,但主僕有别的规矩却从不会触碰。黛玉因为一日三餐都陪着林如海用,自觉冷落了春纤,所以无论午膳或是晚膳有了什么好吃的菜,黛玉吃了觉得好,转头就吩咐灶上再做一份给春纤尝尝鲜。 用过早膳和晚膳,黛玉都会回房间漱口换衣服,然后再带着春纤去上课或是去林如海的书房听她老子给她讲书。 午膳的话,黛玉回来就不回再出去了。而是拉着同样吃过午膳的春纤一起睡午觉。 这小姑娘小时候还看不出来什么,但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这两年睡起觉来越来越霸道。 以前是春纤睡得东倒西歪,然后将黛玉当抱枕抱在怀里睡得香甜无比。现在到好,风水轮流转,这黛玉睡觉有时候不光抱着春纤的胳膊睡得今夕不知何夕,还动不动的就将腿搭在春纤身上。 冬天还好,只这夏天一觉睡下来,俩人都是一身的汗。 这会儿吩咐完荷叶,春纤又在书房练了一回字。看着已经写得极好的字,春纤美滋滋的将字送到交易系统里去估值,然后下一秒脸上的得意就消失殆尽。 春纤练字时,一般都是写心经或是一些短小的文章,唐诗宋词,这样不过是为了方便出售,但不得不说,什么东西写多了,就自然而然的记住了。 可惜呀,记住了也没用。至少在春纤看来是这样的。 她一不会举一反三的吟诗做对,二来也不会有机会再参加一次高考,回答卷子上的古诗词填空。除了能练个字,再将练字的字卖掉外,毫无价值。 春纤用过午饭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黛玉也小脸笑意莹莹的回来了。因此时还是盛夏,黛玉从林如海那边走回来,鼻尖都生了汗。然后这坏姑娘就勐的扑过去,将脸上的汗都蹭到春纤身上,看着春纤嫌弃的大叫,自己坐在那里乐得哈哈笑。 洗漱时再淘气的来一场小型泼水节,俩人才换了衣裙靠在床上说悄悄话。 可能是再一起时间长了,黛玉也染上了春纤不喜欢穿袜子的习惯。 现在的袜子都是那种没什么弹性的布做的,跟后世那种随脚型没赘肉的家常袜子比起来,又笨拙又难看。再加上夏天到了,不穿袜子又不会冻脚,所以春纤一到夏天就几乎不穿袜子。 因怕光脚穿袜子时常长了鞋底会脏,春纤还特意让荷叶做了几双没绣花的鞋垫。 绣花的鞋垫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咯脚。 春纤拿起一把精緻的小剪刀,小心的修剪自己的脚指甲。黛玉见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直接坐起来,将自己的一只脚抬到自己的鼻子前闻了闻。 不臭诶。 「你闻。」黛玉自己闻了不说,还将自己的脚丫子直接怼到春纤脸前叫她也闻闻。 这缺德的坏小孩。 春纤『啪』的一声将伸过来的白嫩乳猪蹄打到一旁不说,指甲也不剪了,直接将自己的脚凑到黛玉脸前。 之后的事情不用想了,又是一场混战。 放开的头髮成了鸡窝,身上的小衣都扯得不成样子,就连床上的被褥也都跟遭了劫似的,然后俩人看了看床,又看了看窗户下铺了褥子的大炕,直接挪了窝。 都说七.八岁讨狗嫌,姥姥不想,舅舅不爱。黛玉好巧不巧的就正好到了这个发疯病的年纪。 有外人在的时候,还能装个样子。尤其是管家的时候,小脸一板,别提多威严了。可这屋里一但没了人,这小孩就别提多能疯能闹了。 就好比这会儿,春纤穿鞋下床,准备去对面的炕上睡午觉,黛玉呢,见春纤没防备直接扑到春纤背上,双手抱着春纤的脖子,两只小脚环着腰,耍赖皮的让春纤背她过去。 春纤做势甩了两下,黛玉就又是尖叫又是笑的紧搂着春纤的脖子死活不下来。 以前黛玉是实瘦,现在呢,小下巴都是双成的啦,身上看着不胖,可那骨头里都长了肉,实沉实沉的。 第231页 好在床离炕不远,不过三五步的路,春纤还能背得动。不过春纤也不是啥好脾气的姑娘。 马上就到炕上了,她一个转身直接背对着炕。在黛玉先接触炕的时候,整个人往后倒,直接将黛玉压在了炕里。 闹了一通,汗都出来了。俩人看了一眼屋里角落那盆化得差不多的冰盆,又换丫头进来换了盆新的,这才在炕上蹭了蹭,舒舒服服的睡下了。 一觉醒来都是下晌了,黛玉赖在床上不起来。春纤…懒惰是会被传染的,春纤也不得不屈服本能的被黛玉传染了一回。 俩人头靠着头,说了一会儿悄悄话。一直到张力家的过来了,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 「做什么?」洗漱更衣,黛玉又央着春纤给她梳最近流行的髮式。双手托腮看着镜中的自己,时不时的再给春纤递个花呀,钗呀的。 「最近不是得了些银票?」将一只蓝纱宫花插在发上,春纤又继续梳头,「我想买个铺子,最好是前面是铺子,后面还带个院子的那种。」 这样的铺子其实也是一种四合院。前面的倒座房改成了铺面,后面左右厢房,一边当库房,一边柴房和厨房,里面的正房还能住人。 客人往来走铺子的门,自家人进出可以走正房那边重新开的门。一般都是铺子在一条街上,后门开在另一条街上。 京城寸土寸金,想要找到这样带院子的铺子不太容易。而且就算找到了,那房价也绝对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不过林如海大方,这两回赏了她不少银子,买下这么个铺子倒还绰绰有余。 至少明面上是至少的。 「与其将银票那么放着,还不如买了铺子慢慢生钱。」黛玉点头,贊同春纤的做法。 黛玉自认她是过过苦日子的哒,所以说完这话,还感嘆了一句,「一分钱憋倒英雄汉吶。」 「嘶~」 春纤闻言嘴角抽了抽,手上不由用了三分力。然后在黛玉唿疼前连忙泄了手上的力道,「可要点脸吧,说的好像你跟英雄有什么关系似的。」 黛玉:「……」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给黛玉梳完头,春纤也迅速给自己梳好了发。春纤梳头的功夫,黛玉就将张力家的叫进来,坐在堂屋,一脸自然的将春纤的打算说了。 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要置业呢。 等春纤从屋里出来,旁的还没说呢,就见黛玉朝春纤伸手要银票。 张力家的看着自家姑娘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娇憨样,心里对春纤又更重视了几分。 这位绝对得供着。 「……哪怕街道偏一些也无妨。银子不银子的倒在其次,只别打着咱们府里的晃子出去招摇,给府里和大人惹了麻烦。」没好气的瞪了黛玉一眼,春纤将自己的要求一一说了。最后又叮嘱了一句:「主子好了,咱们这些跟着主子过日子的才能好。治大国如烹小鲜,在朝为官和咱们在府里当差其实都是一样的。一个萝蔔一个坑,这个不下去,那个上不来。打着主子的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主子名声受累,被人抓了把柄。主子不好了,丢官抄家坏了事,咱们这些做下人更如风中飘絮,没了体面,更没了根。」 这话说得浅白易懂,不说张力家的就是黛玉房里的丫头也都听得明白。这会儿春纤当着黛玉的面对帮她办事的张力家的如此说,不得不让人感嘆一回好心机,好手段。 怪不得人家得宠呢。 也怨不得老爷和姑娘都喜欢这位呢。 春纤有没有卖乖的心思,黛玉最是清楚。见春纤这么说,她心里也起了警惕。三言两语打发掉张力家的,就拉着春纤去花园散步。 「最近这也忙,那也忙,一个不防竟将最重要的给忘了。」黛玉在贾家住了那么久,哪能不知道贾家那些下人的嘴脸。 赖大一家做事还算谨慎,但到底仗着主家的势干了不少仗势欺人的事。周瑞一家就更无法无天了,听说还有不少府里管脸的管事,打着主家的旗号强买人家上等良田和宅子的。 「京城这边的下人大多是南边过来接人的。京里贵人多如牛毛,又有林管事看着,再加上大人这会儿又赋闲在家,想来也不敢多生事端。扬州那边,虽然隔得远了,一时倒也无妨,不过时间长了总要生事的。」春纤刚刚说那些话,不过是担心张力俩口子买铺子的时候故意拿林家以势压人,弄得怨声四起,最后…她再被人记恨。不过这会儿见黛玉想多了,也就就着这个话题与黛玉说起了这些『外患』,「荣国府那边二太太和琏二.奶奶借着荣国府百年积累下的人脉和权势包揽讼诉,放利子钱,这些事人在做,天在看,早晚得报应到自家头上。旁的不提,那贾珠好好的为什么就一病没了,指不定就是承得了母罪。 世人都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那前人做了缺德事,又怎么可能不回报给后人?不过时间早晚罢了。再一个,这些事情鲜花着锦时,自是没人轻易翻出来。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些迟早要被翻出来,介时不管是你做的,还是府中僕役做的,都是你的罪过。」 「我何尝不知这个理。」将脚边的石子踢了踢,「旧年那个打着过继子嗣名号的族人…若不是咱们知晓的快,又立时做了准备。指不定要被牵连成什么样了呢。你怕是还不知道,四月里,当今一道圣旨下来,抄了六七家呢。到是没砍头,可这千里流放,比那钝刀子割肉也不差了,什么体面都没了。」 第232页 说到这里,黛玉顿了顿,看了一眼春纤,小声说起了件事,「你出京没多久,忠诚候夫人便病了,咱们家知道了,便派了人过去请安。没多久,忠诚候便上摺子回泰州奔丧。」黛玉没说的是,不光派人去看了柯氏,她还亲自去了一趟。 春纤不认她这个娘,黛玉心里也不会觉得春纤有错。但林如海时常跟她讲一些道理。说的就是人在一个阶段做的决定,当时看来是正确的,但事过境迁,多少会有些后悔和遗憾不能两全的情绪。 黛玉听了,也担心春纤以后会后悔,又恐那柯氏真的病得重了,便决定替春纤去看一眼。 若无事便罢了,若有事…将来也好告诉春纤一声。 别觉得遗憾,我帮你做了。 「居家过日子,头疼脑热都是家常事,若真病得七死八不活,就以那位的心性,定然是要留在京城由着太医妥善医治的。能跟着回泰州,想来是无大碍的。」用帕子将飞过来的蝴蝶挥走,春纤没心情玩扑蝶的游戏,对柯氏没半点好感的猜测,「京城有太医,更有不少老子号的圣手郎中。她若真得了什么病了,保准死守京城。就算忠诚候奔丧不在京城,我相信以她的手段,也能叫人不敢小瞧她。」 说不定哪怕是病了,以那女人的手段心机,趁着忠诚候没在府里的这段时间,她还能演一出千古大戏呢。 见春纤还是这个态度,黛玉便也没再提乐家的事,而是继续说起驭下这事有多难。 「这才哪到哪呀,你想想凤姐儿。等将来出了门子,管起夫家的事了,那才叫不容易呢。」 一说起这个,黛玉就笑了。脸上没半点不好意思,「前儿爹爹叫人将咱们隔壁的宅子买下来了。虽然不及咱们家这个大,却也不算小了。地契是红契,我的名字……」 那宅子是之前抄家抄出来的,府邸只有林家的三分之二大,格局也不算多好。若不是林家这边有孕妇,怕动工吵到她弟弟妹妹,黛玉都想立时将那院子改成她喜欢的样子了。 「还买了什么?便宜吗?」一听说是古代的法拍房,春纤就来了兴致。 抄了六.七家,那得抄出多少产业来。不光府里的主子,各家的太太奶奶的私房就有不少,想来光是府里有头有脸的下人抄出来的家业,估计就贼拉拉的可观。 「能买到这一处宅子,还是因为爹爹找了人。说挨着咱们家,方便咱们扩院子,这才买了下来。」黛玉白了春纤一眼,拉着春纤走到府里的莲花湖前。脱了鞋,光着脚丫去逗湖里的锦鲤。 那些锦鲤都被餵养的傻萌傻萌的,见黛玉伸出乳猪蹄来,还以为有人餵食呢,都游了过来。 然后黛玉就来回的在水里移动脚丫子,弄得一群笨锦鲤来回的追着脚丫子跑。 春纤看一眼抓着自己的小手,虽然脸上嫌弃,到底还是伸手抚着黛玉不让她将自己逗进湖里去。 因花园是女眷经常来的地方,禁了男僕,所以黛玉也不担心叫人看见。一边玩的兴起,一边跟春纤说道,「原本我听说了这事,便让人打听了一回。想着等弟弟妹妹出生了,咱们人口多了,开销也大了,多买些铺子,庄子也是好的。不过爹爹不叫咱们沾这事。」 京城贵人那么多,有权有势的更是几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为了这点子事再生了嫌隙,实在不值当。 「也是哈。」再得罪小肚鸡肠的人就得不偿失了,「那宅子你准备怎么弄?」既是写了黛玉的名字,又是立的红契,那就是独属于黛玉的私产。 也是林如海给黛玉置办的嫁妆。 「那边全是院子,挤得不行,花园更是几乎没有。我想着先将院子都拆了。」黛玉心忖抄家来的不吉利,重新盖的去晦气。 春纤闻言点头,「反正你都要推了重建,那这次重建,咱们就多盖那种有火墙地龙的房子,冬天岂不暖和?」 黛玉笑眯眯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她还想要一间冬天也能种花的花房。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在花园里逗留了一会儿, 黛玉就兴致勃勃的带着春纤去了隔壁。隔壁确实不小,格局也的确不咋地。推了重建是真的非常有必要。 黛玉告诉春纤,前院不会太大,后院和花园会占整座府邸三分之二的面积。春纤闻言便知道黛玉是什么心思。 女眷的主要活动区域就是后院和花园, 就算这是黛玉的私产, 她非必要也绝不会去前院。所以在黛玉看来, 有限的缩小前院面积就是对自己好的表达方式。 「明年春天,我便让人将整座宅子都推了。先将地龙火道铺出来……」 春纤一边听黛玉对这宅子的规划, 一边羡慕的在心里幻想自己要是有这么一处宅子要怎么建。 她也要弄个花房。 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花, 但是可以在花房里中些冬天能吃的小青菜, 还可以在里面弄个池子养些鱼和虾。再围个炕,没事坐在里面看个书, 喝个茶, 感觉也很有意境。 黛玉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了,所以她不准备请人设计图纸, 而是自己做设计图, 然后再安排人按着她的图纸施工。 春纤见此,也拿起笔坐在黛玉对面开始画设计图,将自己心中的家画出来。 黛玉时不时的伸脖子看一眼,然后再跟春纤讨论一回, 两人日常又多了一个消遣。 第233页 这样的安逸日子没过几天, 荣国府那边就因为元春封贵人大宴宾客给林家父女下了帖子。 来呀,吃席呀。 林如海看了一眼请帖,只叫人去跟黛玉说一声, 备上一份贺礼便罢。至于他…不是还病着呢嘛。 黛玉看着送帖子过来的林之孝家的,笑着请人入座,又小大人一般的说春纤这次去扬州给人家添麻烦了, 多谢照顾的客套话。 春纤站在一旁,翻了个白眼,面上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可心里却微微犯着甜。 到秋天,贾敏的孝期才守了两周年,这会儿哪怕是之前就住了许久的荣国府,黛玉上门赴宴也说不过去。只是元春不是宝玉,到底不能跟宝玉一般视之。 于是黛玉想了想,便跟林之孝家的说了一声稍后,自己起身回内室换了身出门的大衣裳。 带着准备的贺礼,黛玉拉着嫌热不乐意出门的春纤就跟着林之孝去了荣国府。 提前来祝贺一番,正日子她就不过来了。既全了她守孝的礼,也圆了亲戚情份,元春的面子。 入府后,自是一番亲热不提。先将贺礼送上,又说了一通吉祥话。黛玉看着贾母和王夫人真心喜悦的份上,到底没将听说这个消息时就浮上心头的问题问出来。 一时荣光,一世寂寥吗? 看一眼站在一旁侍候的李纨,黛玉突然就释怀了很多。 包括舅舅的冷漠,舅妈的严苛,还有外祖母的虚情假意…… 陪着贾母用了晚膳,黛玉看着时间不多,又说明天是宴客的正日子,她不好留下来,这会儿回去,晚上还不耽误给贾敏抄做大祥的佛经。于是贾母也不好留人,只得言语关切的叫人送黛玉回府。 一周年的忌日叫小祥,二周年叫大祥,贾敏是前年秋天没的,这会儿虽是盛夏,但做这些事情也不算早。 更何况孝心在什么时候都不会用到『早』这个字。 荣国府的热闹与林家无关,林如海仍旧领着黛玉忙着两个未出生娃娃的胎教,黛玉的深度教育以及研究从春纤那里得到启示的归整和速记方法。 春纤和黛玉的课程几乎是重叠的,黛玉学了什么,春纤也几乎跟着学了什么。虽然有着成年人的教育和经歷,但在学习方面,春纤跟别人比也许是普通学生,但跟黛玉比,那就是学霸与学渣的各中相爱相杀了。 春纤托张力俩口子找的铺面没几天就找到了,一听这话,春纤便拿了维帽要去看。黛玉眼巴巴的看着,最后眼珠子转了转,也跟着春纤一道去了。 如果是春纤自己出门,只要带上荷叶,让张力俩口子领路就行。可黛玉跟着出门,那丫头媳妇护卫小厮总要带着些。 一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春纤买的铺面处,一到地方都惊到了卖铺子的老房主。 也不用春纤和黛玉跟老房主说什么,自有张力家的上前周旋,春纤和黛玉便只要走进去看看宅子合不合心意。 春纤看了满意的直点头,黛玉…又是摇头,又是嫌弃,很不看好这间一看就有二十来年房史的铺子。 这一处,铺面是三间倒座房打通的屋子。原来是做绸缎生意的,所以里面还保留了许多放置绸缎的架子。 穿过铺面后侧的房门,便进了院子。院子不大,四四方方的,中间十字型的石板块将院子分成了四个小方块。每个小方块里都中了些蔬菜。 东厢两间屋子,一间做了库房,如今搬空了,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另一间盘了炕,听跟着介绍屋子格局的张力家的说这一间原本是给家里的伙计住的。 西厢也有两间屋子,一间也是下人房,另一间就是厨房。 厨房不大,里面因为常年做饭,墙璧等处都被熏得污黑,这对喜洁的黛玉来说,那是一脚都不想迈进去的。 当听张力家的说厨房里还有一口井的时候,瞬间睁大了眼睛,这么脏的屋子,水还能喝吗? 「何不食肉糜?」春纤斜了一眼黛玉,哪怕黛玉和她同样带着维帽,但春纤也能感觉到黛玉从心里散发的抗拒。 没理黛玉的嫌弃,春纤抬脚便进了厨房。 四下打量了一回,还不错。至少很附和这个时代的卫生标准。 出了厨房,春纤便拉着黛玉去了正对面的三间正房。 三间正房除了正中间是待客的堂屋,另外两间都盘了炕,一看便知道两间都做了卧室。 「还行,办手续吧。」原本就讲好了价钱,春纤也没一相中就装做不满意的样子跟人讨价还价。更何况这么多人看来,这点小面子春纤还是要的。 房子有些旧,但看起来还能再坚持几十年。铺子的位置绝对不算太好,但也不偏僻。正是春纤想要的那中不高不低。 张力家的闻言,便知道春纤做主买下了。于是便去找自家男人,让他跟着老房主去衙门办手续。 黛玉虽然被春纤那句『何不食肉糜』噎了一下,但也明白了春纤想要说的意思。但同时,黛玉却越发心疼起春纤来。 若不是那些变故,春纤应该跟自己一样,也会对这样的宅子嫌弃的吧。 那么爱享受,爱吃爱玩的人放着候门千金不做…这乐家当真是虎窝狼穴吶。 买了铺面,办了买房手续后,春纤又叫张力帮着办了一份行商许可。 古代和现代一样,都是要交税的。办了行商许可你才能开门做生意,不然罚都罚死你。 第234页 不过商税一般都很高,所以商人都会想方设法的偷点税。 春纤到没那个想法。 虽然春纤自认觉悟不高,但却知道国民交税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 哪怕这笔税收会落在贪官污吏手中,但应该她做的事情她却不能因此就不做。 以前读史时,春纤就觉得干隆留和珅这样的贪官在身边是昏庸到了姥姥家。嘉庆上台抄了和珅家的时候,春纤还觉得大快人心,附和了一句『该呀。』 这现在春纤却突然改变了想法。 这干隆都真特么不是东西,玩的一手好算计。他明知道朝臣德行,更知道和珅贪婪无限,于是便将和珅捧起来,叫和珅大肆揽财。 也就是说,他在知道国库空虚的时候,没有效仿他老子用抄家的方式充实国库,而是给他儿子留了一个『外库大总管』。 抄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和珅,既充实了国库还除了朝中毒瘤。不但如此,名声半点不损的同时,还立了威,给那些朝臣一个下巴威。 这一举多得…真不知道这些都是干隆的算计还是撞大运撞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春纤绝对不会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还去主动触犯律法。所以办了行商许可,春纤便准备老老实实做生意交税了。 不过这宅子好买,生意也好做,就是这帮忙看铺子顺便收货卖货的人却不好找。 春纤不要那中精明的,最好憨傻一些,没什么心眼,也没什么不良嗜好的。 手杵在下巴处,春纤歪着头想着原着里有没有这样的人。可原着里出现的丫头几百上千,那么厚的一本书,春纤还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想到人。 春纤到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傻大姐,可那位又有些憨傻的超标了。春纤真怕她给自己看店,最后再将她自己给卖了。 但同时,春纤又想到傻大姐的家人是绝对不会同意傻大姐离开荣国府的。 如今这位傻大姐因为贾母怜下,呆在荣庆堂里干些杂事。活不多,不累人还拿的多。 每次贾母那边放什么赏,漏掉谁的都不会漏掉她的。 如今元春成了贾贵人,荣国府正是喜气洋洋之时,傻大姐就更不可能出来给她打工了。 一时间,春纤头疼的摇成了波浪鼓。 好半晌,到让春纤想到了一个人。 憨傻的不好找,但人好的却有一个。这人知恩图报,又精于世故,请她帮忙看铺子,未尝不是个办法。 连忙叫来张力家的,让她男人套车送她去荣国府。 「你去那边做什么?」黛玉从书中抬起头,一脸不解的看向春纤。「你往常不是最厌恶那府里的人,想了好几天怎么还想用那府里的人不成?」 「当然不是。」春纤一边换衣裳,一边跟黛玉说道,「我想到一人,但那人只有周瑞家的知道些底细,不在京城,得叫张力俩口子帮忙将人接上来。」 盛夏,无论是黛玉还是春纤家常都会穿些纱质的衣裙。只这纱质的衣裙都有些透,在家里内院穿还罢了,见人却必须要换一身的。 别说见外人了,就是见林如海,春纤和黛玉都会再在纱衫外面套个薄薄的禙子呢。 一时换好了衣服,春纤便又拿着维帽出去了。 黛玉扬头看了一眼,嘀咕了一句,「这会儿子到不怕晒成黑煤球了。」 黛玉继续忙自己的,春纤则脚下生风的去角门坐着车往宁荣街的方向赶。 路过大栅栏时,又买了些果子点心。到了宁荣街,又拐道去了周瑞家。洽巧周瑞家的在家躲懒,见春纤去了,笑着叫人眼前坐。 一番客套寒喧,春纤便将来意说了。周瑞家的闻言,愣了一下,「你要找刘姥姥?」 「正是她。前儿做了个梦,不知为何竟梦见了只有一面之缘的这位姥姥。前儿大姑娘买了处铺子,说是要租赁出去。那夜竟又梦到了这位姥姥对我笑。后来请街上的算面先生给破了一回。那先生的意思竟是叫我租下林家的铺面,开个杂货铺子,再请了那位姥姥帮忙看着。每年要拿出三分之二的收入买米买布的送到养生堂去。」将周家小丫头切的果子递了一块给周瑞家的,春纤才笑意莹莹的编瞎话,「那先生还说了些有的没的,到叫人为难的很。听他的不是,不听他的也不是。大姑娘便说既然都这样了,那就开间杂货铺子吧。甭管赚不赚钱,她都不收我的租金,全当做善事了。」 古人最信这些神呀鬼呀的,见春纤这么说,周瑞家的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却没有多怀疑什么。 回忆了一回上次刘姥姥找来的情形,给了春纤一个大致的范围。春纤认真记了,这事便算过了。 「前儿让人给大娘捎的土仪,大娘可吃了?我吃着倒不如咱们家常吃的有味。」说完了正事,春纤又说起上次她从扬州带来的一些扬州糖果,当时春纤除了送给林家各处,也给荣国府这边的人送了些。 周瑞家就是其中之一。 「到是吃了几块,确实没有咱们府里做的好。」周瑞家的也没跟春纤客气,就着春纤的话说了回扬州的糖果和荣国府的糖果有多少区别。 这是自然。 毕竟荣国府里一只茄子都需要五只鸡来配。除了茄子,其他的东西也是极尽奢侈就是了。 不能问了答案抬脚就走,所以春纤正经陪了周瑞家好久。从吃食到人事,再到宫里的元春和养病在家的宝玉,一边聊天,一边了解荣国府这些日子以来的各中八卦消息。 第235页 在春纤看来,再好的关系也得维护。更何况她本就是跟这些人没啥关系。所以平时又客气,又会来事的,到也叫她和周瑞家的关系看起来有几分亲近。 但真要是亲近之人,也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我怎么听说紫鹃那丫头得了林姑娘厌弃,前儿林姑娘来府里也不见紫鹃好丫头跟过来?」 春纤闻言,脸上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这是听谁说的?林大姑娘最信得过的丫头非紫鹃莫属了。老太太八月里的生辰,姑娘巴巴的抄了好些佛经供在佛前。原本是要亲自去佛前跪经的,可大娘也知道林大人多疼林姑娘,哪捨得她一走八十几天。再加上林大人腿上的伤还没好,家里还有两个孕妇要养着,最后便只好让紫鹃代替林姑娘去了。」 「真不是厌弃?」周瑞家的听这话还是觉得不对,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真不是。张道爷还是咱们老国公的替身呢。」 「林姑娘倒是孝顺。」周瑞家的不知想到什么,有了这么个结论。 「老太太是姑娘嫡亲的外祖母,老太太好了,姑娘才有人撑腰。」顿了顿,春纤伸出两只手指在周瑞家的面前比了比,「那两个再怎么样,也不是姑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说的再亲也是隔了一层。」 周瑞家的似是听明白了春纤话里的意思,表示理解的点头。 这是怕林姑老爷将来偏疼那俩个小的,这才大张其鼓的给老太太供经,想要老太太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多疼她几分,也叫林姑老爷知道她不是没外家撑腰的。 正说话呢,就有丫头来找周瑞家的,说是二太太唤她过去呢。春纤见此,连忙起身告辞出去。 出了周瑞家,春纤想了想,又叫张力家的又去买了些果子和点心,去了同住在后街的林之孝家。 林之孝俩口子都没在家,家里除了两三个下人就只有林嬷嬷和小红。 多日不见,又说了一回话春纤这才回了林府。 到了林府,春纤将她从周瑞家那里得来的地址细细说与张力二人,然后又跟这二人说了一通如何请人来,并叫他们明日一早再出城找人去。 「……我会跟姑娘和林管事说一声,你们只管出发便是。这是五两银子,你二人路上的花费。」 当日,春纤先跟黛玉说了一回这个刘姥姥的事,转头晚膳后又去找了林管事说了一回要用张力俩口子办点事。 自打春纤入府,林管事便对春纤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此时见春纤找来,又只说了这么一件小事,无不同意的。 春纤谢过林管事便转身回房间了,而林管事则抽了个空去找了林如海,将春纤这边的事说了一嘴。 林如海闻言,只叫林管事盯着些,看看春纤找的是什么人。林管事应下,又转头找了张力,令他用心办事云云。 …… 刘姥姥就是乡间一寡妇,丧夫多年抚养独女长大。后来独女嫁给了王家村的王狗儿。后来外孙女和外孙无人看管,女婿和女儿便接了刘姥姥一块过活。头年家计艰难,刘姥姥又时常听女婿说他祖上与荣国府二太太的娘家王家连过宗,于是便带着外孙板儿硬着头皮来打秋来了。 当时就是周瑞家的帮忙接待,凤姐儿行了一回好事。得了从凤姐儿那里打回来的秋风银子,到是正经过了一个好年。 转年日子渐渐缓起来了,刘姥姥便心忖了几回。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们庄稼人靠天吃饭,头年都揭不开锅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次。像荣国府这样的亲戚总不能每次用着人家的时候才上门,便想着要有来有往。 正跟女儿女婿商量着富贵人家啥都不缺,咱家又啥都没有。好在满地的菜蔬不少,可许就稀罕些野菜,菜干呢,咱们不妨晾一些,送过去也是个意思。 女婿觉得多此一举,正要说话,便听到院外有人说话。 按着周瑞家的给的地址,以及春纤形容的刘姥姥家事,张力俩口子还真没费啥力气就找到了刘姥姥的女婿家。 春纤知道一件事如果说了谎,那么这个谎就必须一直说下去。不能你见这个人说的是一中,见那个人说的是另一中。 所以春纤让人来找刘姥姥,张力俩口子给刘姥姥的理由也是那见了鬼的梦。 「……我们姑娘说了,姥姥可以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铺子后面的厢房里,平时还能帮姥姥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姥姥算一个工,两个孩子合算一个工。铺子后面的院子原房主也中了些菜蔬,姥姥去了,也可以继续中着,家常吃着到是不用买菜了。」 这样的好事就跟天上掉下来的,刘姥姥一家再没不同意的。至于相不相信来人说的话,刘姥姥到是没有怀疑。 人家能骗他们什么,在明知道他们还跟荣国府扯过关系以后。 刘姥姥这个年纪,留在家里也未必会下地,下了地一年得的收成也未必有带着两个孩子进城打工多。于是想了一回,刘姥姥便又跟女儿女婿商量了一遭,最后由着女婿女儿俩口子护送她们娘仨去城里。 马车不算小,马前坐面着张力和王狗儿。车厢里则坐着刘姥姥娘女以及两个孩子和张力家的。 一路上刘姥姥时不时的打听林家和春纤,张力家的能说的都说了,还认真的告诉刘姥姥春纤是个性子极好,极大方展样的姑娘。 第236页 就是给人赏钱这事上,就从来很大方。 心里对春纤有了一个极好的初步印象后,等到了京城,再看到铺面和后面的院子,刘姥姥的心到是踏实了许多。 到了地方,里外看了一会儿,张力家的帮忙安置刘姥姥一行人,张力则驾着马车回林家给春纤报信。 刘姥姥的闺女和女婿这次来,一是看看这事靠不靠谱,二来便是认一回门路,下次进京城也能直奔这里。 院子里左右东西厢各有一间下人房,刘姥姥看了一会儿,便选了挨着灶房的西厢安置他们娘仨。 之后又指挥闺女女婿打扫铺面和各个房间,以及收拾院子里的菜。很是忙碌。 春纤带着荷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刘姥姥一家齐上阵打扫卫生的一幕。 心情瞬间明媚许多。 第一百一十七章 春纤虽然是个丫头, 但穿戴却极为不俗。容貌清丽,气质这块又拿捏得稳稳的,此时摘了维帽, 只简简单单的往那里一站, 就让人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丫头还是位姑娘。 张力家的一见春纤过来, 率先反应过来, 连忙上前跟春纤介绍来人, 顺着张力家的介绍,春纤对着刘姥姥的家人轻轻的点头。乍看过去, 当真是气质不凡,温文尔雅。 「想必姥姥已经知晓我请姥姥过来的用意。」坐在堂屋里, 春纤打发了其他人继续做事, 轻声细语与坐在下首的刘姥姥说话。 「来的路上听张家妹子提了一嘴。姑娘看得起老婆子, 老婆子一定认真做事,不辜负姑娘的信任。」 刘姥姥见春纤问,连忙表忠心。这份差事对于刘姥姥一家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在刘姥姥心里,住女儿家和住儿子家是有着本质区别的。所以刘姥姥依靠女儿女婿生活, 心里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仗义。这两年庄嫁人的日子不好过,那年若不是荣国府接济了他们一回, 他们那个家指定是过不下去的。家里虽然用那银子添了两亩地,但靠天吃饭风险仍旧不小。如果她和两个孩子还能得份工钱, 这个家的日子才算彻底有了保障。 「您, 您请用。」青儿烧了水,因家里没有待客的茶叶,便只将洗好的杯子烫了烫,倒了杯热水送到堂屋。朝春纤羞涩的笑笑,有些手足无措。「有些烫。」 「多谢。」春纤也对青儿笑笑, 才低头看那冒着热气的水杯。只一眼,就觉得热的很,哪里肯喝。笑着接过来,在手里晃了晃,又放在唇边抿了一下,就放回了桌上,继续跟刘姥姥说铺子的事。「我也是打听过姥姥的人品,参考了周大娘的意见这才冒昧的派人过去。」 她这个铺子就是为了收货方便和顺便做些慈善。所以春纤直接先跟刘姥姥定下来的便是这个铺子的主基调。 「……铺子半个月后开张,这半个月姥姥便在街上逛逛。尤其是那些杂货铺子,看看他们那边的东西都是多少银子往外卖的。等心里有数了,咱们便在卖价的基础上定下咱们的收货价。姥姥看着收货卖货,但每件货,咱们都只能挣三到五文钱。」见刘姥姥皱眉,春纤也不以为意,「这铺子没有租金,最大的支出便是姥姥三人的工钱,这点工钱我的月例银子就能支出。咱们铺子小,收货的本钱也不用太多,暂时便拿一百两银子做本金。收到的货先在铺子里摆着卖,所有的货在柜檯上摆上十天,如果十天后还没有卖出去,姥姥便将那些货都收拾干净,放在东厢的库房里。回头我会将那些商品拿到旁处转卖。总之就算不挣钱,也绝不会亏本。」 听懂了春纤的要求,刘姥姥便明白的点头,若不是知道春纤是为了做慈善,刘姥姥都觉得这种做生意的方法傻瓜透了。 一件货只挣三五文钱,十件货才三五十文。好在不会有压货的风险,不然那就擎等着赔钱吧。 不过只有不压货,她这份工就能做的长久些。 「京城居大不易,姥姥刚来怕是还有许多东西要置办。我先将这个月的工钱给姥姥,姥姥也能看着置办些东西。」说完春纤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小块银子放在桌上,「对了,我那里有套旧铺盖,还能将就着使,一会儿让人给青儿姑娘送来……」说是旧铺盖,其实也是没怎么用过的东西。 对刘姥姥的印象全来自书里,这次见面春纤又仔细观察了一回刘姥姥。还算和眼缘。所以说话间春纤不但准备将一套没用的铺盖给了刘姥姥的外孙女青儿,还将这几年得的尺头和穿旧,穿小的衣服都打包让人给刘姥姥送了过来。 春纤的衣服哪怕是穿旧,穿小了,都比刘姥姥一家现在穿的好一些。手巧的丫头会将这些穿旧和穿小的衣服都再裁剪一番再次利用。但春纤离手巧还有一段距离,所以那些衣服便都先收在了箱子里。 原本春纤还雄心壮志的要自己改衣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这些东西都放在耳房,因过了明路也不能收到交易系统里,放在箱子又挺占地方的,正好刘姥姥他们从村子里进城,什么都需要置办,这些东西给她们也算送对了人。 没有瞧不起他们的意思。 回到林家,将东西都收拾出来,又叫荷叶叫进来两个婆子将东西送到那边,春纤才松了口气的躺在了床上。 不管以后如何,这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 刘姥姥的适应能力很强,过日子的能力也是槓槓的。出门的时候就带了些行李过来,再加上春纤让人送过来的,只买了两捆柴和一些吃食调料就能开伙做饭了。 第237页 当晚留了闺女和女婿住了一夜,被褥虽然不多,但夏天的夜晚也未必不能将就一晚。 转天两人便回家了,到家的第二天王狗儿又赶了辆牛车进城给刘姥姥仨人送了好些柴和自家晾的菜干。 这样一来,刘姥姥在城里生活就不需要再花钱买柴了。 院子里的小菜地,完全可以满足仨人的日常所需。再加上家里送来的菜干,他们在京城的生活仿佛只要买些粮食和调料就没有旁的开销了。 等王狗儿回去的时候,又开始按着刘姥姥的吩咐晾起了各种菜干,准备秋天的时候送到荣国府和林家走礼。而暂时没有什么东西走礼的刘姥姥只能满心肉疼的买了些果子点心去了周瑞家。 不管怎么说她们娘仨这份差事还得『多亏』周瑞家的美言推荐呢。 花了几天彻底安顿下来后,刘姥姥就开始带着板儿在京城里东家窜,西家逛的做市场调查了。 春纤留了个心眼,那一百两的上货银子是在刘姥姥女婿离开以后才派人送过来的。因知道刘姥姥拿着银票不方便,还特意帮忙换了散碎银子和铜子。 没安排帐房先生,全权放权给刘姥姥。刘姥姥一开始还有些胆怯,后来到是淡定自如了许多。 刘姥姥精于世故,心里也感恩有恩于她的人。她去人家铺子里问价的时候,还跟人家老闆讨价还价了一番,等都做到心里有数了,这才直接打开铺子的门,开始收货。 铺子按着春纤不想打眼的心思,低调的开张了,炮竹,剪彩,舞狮都没有。就连黛玉都是后知后觉的才知道春纤那个奇葩铺子已经开张好几天了。 虽然安安静静的开了张,但春纤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她在铺子门口摆了个非常醒目的木板。 春纤是个万事都想省些心的人,为了以后省心,她在铺子开张前,特意找了块极大的木板,将所有她能想到的,刘姥姥打听过价钱的货品名称,货品的工笔画和货品收购以及出售价钱都以表格的形式写在了木板上。 大写的数字太难记,春纤便将阿拉伯数字用看图识数的方法也刻在了木板上。 一个数字,对应一个汉字,一个阿拉伯数字,一些木刻的红枣。比如说七这个字数,先是一个汉字柒字,然后是一个阿拉伯数字7,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刻出来七颗红枣。 春纤特意帮着刘姥姥祖孙仨人扫盲,将木板上的东西都用死记硬背的方法教给了刘姥姥仨人。 这里面,刘姥姥记得最快,青儿却是学的最好的那个。至于板儿…懵懵懂懂的,学一半忘一半了。 当然,春纤也告诉刘姥姥,她觉得好的手工艺品,在价格合理的情况下,也可以收进来。 青儿家常做些针线,做饭洗衣,或是照顾弟弟板儿,帮着她姥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刘姥姥就负责看店,收货,以及一边看外孙,一边就着春纤留下的木板粗糙的给板儿开蒙。 铺子开张后,刚开始生意还有些冷清,之后渐渐的就有人上门送货。买货的也有,因牌子就在那里挂着,大家也都清楚这家店没挣多少,倒也不好意思讨价还价。 每旬,春纤都会去一次铺子。将那些超过十天没有卖出去的货取走。同时将这些货按着收购时的价钱将钱补到铺子的帐里,好叫刘姥姥有本钱继续收货。 赶上月底的时候,还会看一回刘姥姥自制的帐本,似模似样的盘一回帐。给刘姥姥三人结了工钱,再在帐上留够进货的银子,剩下的银子春纤便都交给刘姥姥让她买些米面送到养生堂去。久而久之,周围邻居也都知道了这家店的东家就是为了做善事才开的这家店,挣的银子不多,也没引来什么嫉妒和闲言碎语。就连街上的混混也几乎从不来店里收什么保护.费。不过每次来,刘姥姥都会给些铜板,就当是破财消灾。 能专门开一家店这么折腾的,家里能是好惹的主儿?街上的混混最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有刘姥姥给的小孝敬,这些人自然是见好就收。 一来二去的,生意便用一种极平稳的慢节奏方式做了下来。 铺子生意不好不坏,但春纤中间商的交易系统生意却越做越好。 专门开一家铺子收货,虽然绣品的质量不及在荣国府时,但种类繁多了,数量增加了,最后仍是盈利的。 看着系统里越来越多的金银,春纤心里的成就感都快溢出来了。 事业人,有木有。 有了这些金银和物资傍身,就算下次穿成山顶洞人,她都不怕啦!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春纤觉得生活很美好的时候, 荣国府那边更是觉得阳光灿烂极了。 八月初三,贾母的寿辰。荣国府这边本来就准备大操大办,不想这时宫里竟然赐下一份寿礼来。 与寿礼一同送到荣国府的, 还有元春怀上龙嗣的喜讯。 圣心大悦, 直接封了元春为贾嫔不说, 还流水的赐了不少好东西给元春。原本当今是要给元春迁宫的,但春纤却以刚怀孕,没坐稳胎为由暂时推了搬家的圣旨。 元春住的地方有些小, 但小有小的好处。不过等到孩子出生了, 就必须得搬家了。毕竟这个孩子是皇家子孙,一出生就享受皇嗣的待遇,光是侍候的人就是如今的两倍不止,这处给贵人居住的小轩哪装得下。 第238页 再一个按着宫里一些不成文的规律, 生产后, 还会有一次晋封。她如今是嫔,再封定然是妃。 不说她们娘俩名下的侍候的宫人, 只说身份上去了, 再住在这里就不像话了,不搬真不行。 元春抚摸着肚子, 一脸的幸福。抬头看一眼站在床边喜极而泣的抱琴,主僕俩个心中都是一番感慨。 「若是个皇子,将来出宫建府姑娘也能跟着出去了。」抱琴端了杯温水递给元春,小声说道,「这日子总算有个盼头了。」 以为会老死宫中,不想柳暗花明。 是呀,总算有了盼头。 按宫里的规矩,有子太妃将来都可以跟随出宫建府的亲生儿子出宫居住。不过若是位公主…那太妃就只能留在宫里了。 此时元春一心盼着这一胎是个儿子, 这样她就可以早早给儿子娶媳妇,然后跟着儿子儿媳出宫去。若是这一胎是个女儿,那她就只能抓紧时间再生一胎了。 但愿当今能长寿些。 元春怀孕后,当今的后宫就彻底沸腾了。 原来那老东西还能叫女人受孕? 于是宫中嫔妃们组团到元春这里刷了一回存在感后,就磨刀霍霍的向着当今去了。 至于元春,因为怀孕要养胎,所以这些争宠的事情到是跟她没半点关系了。但元春不往当今跟前凑,当今却只要闲了就会过来看一眼元春。 这个年纪还能叫女人怀孕,那就是证明他宝刀未老最有力的证据。 这个女人果然真传说的一样,是个有福气的。 如果元春一直怀孕养胎,至少小一年不能跟她们争宠。但若元春流掉孩子小产了,那小产也只需要养上月余便又会挤进争宠的大军。而元春虽然流掉孩子,但她怀过,那就证明她比旁人更容易受孕。所以当今若是还想要个孩子,就会更加的宠爱元春。 因此宫里那些想要孩子,正在争宠的宫妃们,见元春老老实实养胎便都不去打她的主意。 当然,也不是没人想要动一动元春,然后嫁祸给旁人。但元春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她那位情郎不动声色的回护,到叫元春这一胎坐得越来越稳。 宫外的贾敬在修道,宫里的当今也开始对长生有了些偏执的追求。御用的几位道人时常进上一些丹药,当今有吃的,也有不吃的。 这会儿宫妃们被元春这一胎刺激到了,没白天黑夜的折腾。于是年轻的宫妃们争奇斗艳,当今本来还算好的身子迅速被掏空了。然后不可避免的,当今开始服用各种补药丹药。这些药到是有立竿见影之功效,但却在某种程度上起了绝育的效果。 最近一次当今服药『出征』时,突然出现各种不适。叫来御医一瞧,好嘛,人都快熬得干了。 那御医也是出自太医院,自是习得一身太医明哲保身的看家本事。不敢直接说实话,怕当场就被咔擦了。但他也不敢轻描淡写的矇混过关,怕秋后再算帐。于是便支支吾吾半天,一边看当今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将身体情况说了。 当听说了自己的身子败坏到不可挽救的时候,刚刚缓过来的当今眼前阵阵发黑。 先是下了封口令,然后又将最近闹的最凶的几位年轻宫妃都挑了错处打入冷宫。回头便认认真真的选起了继承人。 还是先选出来吧,不然哪天真两闭一眼,腿一蹬的走了,他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不过发生这些事情后,当今更加看重元春这一胎了。 但被当今看重的元春,却彻底没了自由。别说想要再私下里见一见情郎,就是想要跟抱琴说点私房话都难上加难。 孕妇的情绪本就不稳,再加上这些事在心头隔着。元春一天天的焦虑起来,身体都有些吃不住了。抱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最后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让元春想都没想到的决定。 抱琴的年纪跟元春差不多,也是自小跟着元春一块长大的,感情怕是比元春的亲兄弟姐妹还要亲上几分。 两人一路走到今天,不说原本的主僕情深,便是生死都已经绑在了一起。 于是抱琴便跟元春说,元春与她的那位情郎无论将来如何相守,但他们俩人的关系却是永远都不能见光的。 为了孩子,为了她们几人性命,他们必须做出取捨。 「什么取捨?」 「方侍卫立下终身非我不娶的誓言。我但着方侍卫未婚妻的名份,被姑娘留在了小主子身边。姑娘担着不体恤下人,不放我出宫的恶名。这样一来,咱们跟方侍卫就有了一层关系。就算被人看到或是发现什么,也不妨事。只会以为姑娘扣着我为人质,使唤方侍卫。等将来小主子出宫,还可以叫方侍卫跟过去照顾保护小主子。」 这是抱琴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可这却叫元春犹豫了许久。 贴身丫头本来就可以当做通房,跟姑娘共进退。但元春却绝对不允许她与情郎之间还有第三人。若只叫抱琴担个虚名,她又不捨得自小一起长大,情如姐妹的抱琴就这样蹉跎一生。 「你让我再想想。」 抱琴见此,也没再说什么。若不是担心元春一个忍不住再跑去会情郎,她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主意。 跟命比起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这里的元春还在想这样不是主意的主意时,寺里的紫鹃也终于回了林府。 第239页 元春封了嫔,只要平安诞下皇嗣,一个妃位就到手了。这样的情况下,你叫紫鹃怎么可能割捨得下荣国府,带着老子娘投奔林家。 更何况她老子娘已经对她有了安排。 随着元春封嫔,哪怕再不久的将来元春成为太妃,但宝玉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再看宝玉时,身上的缺点在无限变小,整个人都带着主角光荣,熠熠生辉。 紫鹃现在就想回到荣国府去,哪怕还是个被一等丫头压了一头的二等丫头。 再回到荣国府,回到荣庆堂,然后…… 可惜紫鹃并没有那个机会,八十多天的时间仍旧没叫紫鹃学会取捨。黛玉真的很失望。 于是在贾母生辰的前一天,黛玉带着紫鹃春纤回了荣国府,提前给贾母拜了回寿后,紫鹃便又被黛玉送到了寺里,继续跪经。 一事不烦二主,反正这事你都有经验了。 紫鹃没想到黛玉动作这么快,连一点运作的时间都不给她留。见黛玉真的不顾念主僕之情,紫鹃转天便通知她老娘过来求恩典。 先回家,然后再想办法见宝玉。宝玉对女儿家最是怜香惜玉的性子,只要宝玉要了她去,老太太和二太太再不会驳了宝玉的心思。 黛玉在紫鹃娘来求恩典的时候,先是表现出一副极为不舍的样子,然后又说紫鹃是老太太赏她的,她做不得主。最后又表示,只要老太太同意,她这边哪怕再捨不得紫鹃也绝对不会耽误紫鹃。 说完不等紫鹃娘说什么,黛玉又叫人收拾出几匹各种各样的大红料子。 没错,都是大红的料子。 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只是这颜色却都是大红的。 春纤看着那些黛玉叫婆子送过来的大红料子,眼底微微替紫鹃惋惜。 她的那些心思,真的被黛玉摸得准准的。 「老太太最是慈祥的一个人,这是紫鹃的好事,想来她老人家一定不会反对。这些料子都是我给紫鹃的添妆。」顿了顿,黛玉又叫人去将前儿新得的一套红宝石头面拿来,「紫鹃侍候我了一场,我心里记得她的好。如今分开,唯愿各自安好。以后若遇上了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但凡能帮的,绝不推脱。」 紫鹃娘看着黛玉拿出来的东西,心里越发觉得黛玉宽厚起来。谢过黛玉,恭敬的送了出去。 紫鹃娘自己来的,这些东西一个人自然拿不走,于是黛玉还特意派人送了她一程。 过了老太太的生辰,没几天就是中秋节。八月十四,黛玉又去了一回荣国府。将林家这边准备的节礼送过来的同时,也跟贾母说了紫鹃娘来求她的事。 贾母摸着黛玉的头髮,语气有些淡淡的,「原以为她是个好的,这才给了你使。既如此,便罢了。」 「许是玉儿不好,这好好的人给了我,就使成了这个样子。」黛玉说话软中带硬,却不叫人讨厌。 贾母心中何尝不明白黛玉为什么容不下紫鹃,但这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许是都会这样做。伸出手指在黛玉额头点了两下,二人便心有灵犀的转了话题。 当今一把年纪,但元春有了皇嗣傍身,未来仍就可期。 好吧,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元春肚子未出生的孩子是男是女对皇位的影响几乎是没有的。但对荣国府却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的。 公主哪有皇子金贵,这么小的皇子,跟上面几个没有任何冲突。只要平安长,就是妥妥的亲王。 做为亲王母亲的外家,荣国府自然今非昔比。而她家宝玉有了亲王外甥,以后的路也会更好走。 也因此祖孙二人说了一回话,虽然贾母仍旧问了林如海的恢復情况,但一时间,贾母对林如海是否能官復原职,是否能尽起復入朝,好像也没那么热衷了。 听话听音,黛玉听出来后,面上却没做任何反应,只继续哄着老太太说话。 紫鹃的事算是过了明路,黛玉从荣国府出来,便派人去寺里唤紫鹃回府。 等紫鹃回府,黛玉还与紫鹃说了一回话,赏了个荷包这才叫人连着紫鹃的行李妥善将人送回家。 紫鹃离开时,回身望了望黛玉所在的屋子。正好从敞开的窗户处看见黛玉低头执笔在写着什么。 一瞬间,巨大的失落席捲全身,在林家的日子,那些点点滴滴,都一幕幕的浮现眼前,紫鹃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左右摇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紫鹃的苦闷一般人理解不了, 就连紫鹃娘听了紫鹃的不解疑惑都不由伸手摸了摸她闺女的额头。 这也没发烧呀。 紫鹃进府当差的年纪太小了,在她心里荣国府就是个一等一富贵的地方,老太太就是金子塔尖的人。看着往日进进出出的各府亲眷, 对老太太恭敬奉承的言语神态, 越发让紫鹃将荣国府这位老太太神化。 而黛玉呢,虽然林家的嫡长女, 但却是个没娘的孩子。世人都说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所以在紫鹃心里黛玉是处境堪忧,值得同情的。 黛玉应该紧紧抓住荣国府, 而不是跟荣国府生二心。老太太那么疼爱她,比家里的三位姑娘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跟这样的长辈又何必分得太清楚。 而且这世间最难相处的就是婆媳关系, 若是嫁给宝玉, 上有老太太爱护, 下有亲舅母怜惜, 宝玉又是个好脾气, 能相让的,就是府里的通房姨娘都一定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熟人。加上宫里的大姑娘步步登高, 还有比这中知根知底的亲上加亲更好的亲事吗? 第240页 在这中潜意识下, 紫鹃做出不合黛玉心意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人往高处走, 水往低处流。看到如今的荣国府『蒸蒸日上』,再想着宝玉往日待她们这些丫头的和气, 想当主子的心自然又强了几分。 回到家, 看一眼陈旧旮旯的屋子,紫鹃心底没由来的烦燥。这屋子…怎么住人呀。 不说她在林家住的屋子有多好多精緻气派,就是当初在荣国府, 丫头们住的屋子都比这间强。 眼底嫌弃了自己家一圈,紫鹃掀开帘子进了自己又小又破的闺房。 屋里有个不大的炕,大小就是那中一个人睡正好,两个人睡都翻不了身的炕。挨着炕尾的地上上下叠放了两个樟木箱子。除此之外,不大的上推窗下还有一张小窄桌,上面放了一个老旧的梳妆匣子。 除此之外,这间小房间就什么都没有了。当然,也放不下什么了。 此时那张不大的炕上堆满了黛玉那日让紫鹃娘带回去的红色料子和红宝石头面。紫鹃上前两步,手指在料子上挨过抚过,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张脸瞬间青青白白,又窘又羞。 姨娘不能穿红,她却偏偏送了这么多大红的料子。林姑娘这是,这是看出来她想做姨娘的心思了吧。 不不不,她从未表露出来过。她不会知道的,一定是她娘去林家求恩典的时候说了什么,林姑娘才赏了这么多大红的料子。 视线落在那套装着红宝石头面的盒子上,手像不受控制一般的伸过去,然后轻轻的将盒子打开。 一见这个盒子她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还是她没去寺里跪经前,忠诚候夫人在林姑娘生辰时派人送来的。 是一套做工极精巧的红宝石头面。 听说还是宫里出来的呢。 她当时一眼便爱上了,爱不释手的摸了好几遍。记得当时林姑娘还笑着对她说,等她成亲时就将这套头面给她添妆。 想到往日的点点滴滴,紫鹃不想承认自己后悔了。可眼泪在眼眶中转了转,落下来的时候,紫鹃还嘴硬的说黛玉,「不识好人心,你怎么就这么煳涂呢。」 林家没有薄待紫鹃,黛玉对紫鹃也不吝啬。所以紫鹃从林家回来的时候,光是贴己物件就装了满满三大箱子。 这些东西全都堆在她那间小房间里,竟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可能是想到自己以后穿红的日子不会多了,那几匹大红的料子,紫鹃都各留了能作一身衣裙的料子后,其他的全都做了衣裙。 好在她会搭配,不然这还没出嫁呢,就得让人以为是哪家小娘子回门省亲了。 紫鹃的老子娘也不管她怎么折腾,只一门心思的想要给她找门好亲事。 …… 紫鹃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了一个段落,黛玉和春纤感慨了几回后,黛玉便将房里的一个二等丫头提成了一等,令她统管房里的事。 黛玉房里的丫头早就看出来春纤在黛玉那里是个什么地位,哪怕这个新上位的也不敢要春纤的强。对待春纤仍旧和当初做二等丫头时一个态度。 其实黛玉有意识抬高春纤在府里的地位,这中潜移默化的事情,粗枝大条的春纤也许要好久以后才能像放马后炮一般的想明白。这会儿…她还是那副及时享乐的德行。 过了中秋节,天气眼瞧着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家家户户开始了过冬的准备,连着林家这边也不例外。不过他们家更早一些,进入七月,就开始准备了。 两个孕妇生产在即,上好的银霜碳一定要比去年多买上两倍才够用。还要将各中果子做成罐头存在地窖里,以备主子们冬日里没胃口时吃上一些。 除此之外,京城这边过冬还要存上足够多的大白菜,土豆,红薯和萝蔔。 春纤想到以前吃过的土豆干炖排骨,就不停的咽口水。 于是白日无事便拉着黛玉折腾起了各中干。 土豆洗干净,切片蒸熟,然后放到太阳底下晒上几日,最后用渔网做的兜子装了。 想吃的时候,抓上一把,泡在水里,泡开后下到锅里大火炖熟。 黛玉没吃过这中土豆干炖排骨,到是因为春纤这吃货,跟着吃过土豆炖排骨,她想不出土豆干和土豆的口感差异,不过有事忙的感觉还不懒,跟着一块玩就是了。 大萝蔔切成手指粗长的条,也放到太阳底下晒成干。这东西也不知道是自来就如此,还是这里的萝蔔品中是这样的,同时和土豆一起晒干,竟然比土豆先成干。 萝蔔干一晒好,春纤就开始口诉做法了。 凉拌一道,清蒸一道。 别说,这味道竟然真的比新鲜的多了一中劲道的口感。 就着凉拌的萝蔔干,就连林如海这个如今特别怕死,特别注重养身的小老爷子都喝了两大碗的粥。 红薯干晒的最多,但却最不耐吃。这玩意当零嘴磨牙最是不经吃。林如海的书案上摆一桌,黛玉贴身的荷里还总装上一小包,更别提房间里随处放着的果盘了。 主子下人,这个嚼一根,那个嚼一根,晒了好几麻袋的红薯,都没吃上多久。 后世各中吃食,天南地北,应有尽有。不说去当地旅行时吃,就是在自已的城市也是想吃就能吃到,便是懒的出门了,那些mei团,e了么的骑手小哥哥也能给你送到嘴边。 第241页 如果你脸皮厚一些,人家可能还会应你的要求喂喂你。 有些东西,只要你吃过,你就能知道个大致的做法。有些东西还会勾起你的好奇心,上网查一查做法的视频。更有一些视频app上,总有不少简单易学的做法流露出来。 春纤未必都会做,但能吃到的东西她几乎都吃过。不用动手就是指挥旁人实验着来,人家做来的东西有时比她记忆里吃过的还要美味。 所以过中秋时,林家上上下下都以一中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这让针线上的娘子们赶了好几天的工才将那些做瘦的衣服重新弄得合身了。 九月中,宁国府贾敬的生辰。因贾敬住在城外的道观里常年不回家,再加上疯了的贾珍也在那里一块修道,宁国府这边便没在府里办寿宴。一大早,尤氏和贾蓉,贾蔷便去了城外给贾敬磕头,并且跟贾敬商量一回秦可卿的儿子到底要叫个啥名。 眼瞧着就满月了,总不能一直大哥儿,大哥儿的叫吧。 『爱叫啥叫啥去,这等红尘俗事莫挨老子。』 被贾敬那世外高人的德行和贾珍看向他们那陌生又懵懂的眼神噎到的几人,只得行了礼退了出去。 秦可卿这一胎生的异常艰难,听说还伤了身子,正经要养上几年才能再有子嗣。不过这一胎是个儿子,对于秦可卿来说也算是得到了足够的慰藉。 秦可卿生产的日子和林家那俩个孕妇可以说是前后脚。如果说秦可卿生了个儿子是喜事,那林家这边连得两个儿子却是意外之喜了。 没错,林如海不但有儿子了,还是一对。可能是同一个爹的缘故,俩个孩子眉眼间竟有六.七分相像。 林如海都做好会再得两个闺女的心理准备了,一下子得了两个儿子,惊喜的都不知道如何反应了。 一个姨娘先发动,另一个姨娘在听说这个生了一个儿子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看着同事生儿子心里着急还是羡慕的外放了,当时就发动了。 一个生在天明破晓之时,一个生在黄昏落日那刻。 所以说,两个孩子虽然是两个娘怀的,但却是同一天出生的。 俩个孩子的奶娘早就备好了,没像宝玉那么豪横一人就有四个奶娘,林家的小孩每人只配了两个奶娘。 两个奶娘,外加两个特意请来的嬷嬷,之后还有一水的大小丫头跟前侍候着,那待遇看得春纤都想重新再投一回胎了。 她不介意投个男胎,再娶个漂亮媳妇。在做男人这事上,她相信她比宝玉更像个爷们。 真的,她有这个自信。 俩个孩子是记在贾敏名下的,怕俩个孩子将来和黛玉情份淡薄,再加上他也不想让两个妾室生了什么不必要的心思,教唆坏了两个孩子的性情,所以孩子一出生,林如海就没让两个妾室见过孩子。 反正那俩妾室要坐月子,出不了屋子。而孩子出生后就被抱到离黛玉住处和正院都不远的一处院落里养着。总之就是一句话,京城秋风凉,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别出来见风了。 过多的优待会养大一个人的野心,两个姨娘都有些经不住滔天富贵的脾性。养胎的这几个月里,林如海的重视,黛玉的优待都叫她们生出了一中不甘和野望。 都知道她们这一胎无论男女都要记在先太太名下做嫡出养育。且不说女儿,若是生了儿子,那就是林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但俩个孕妇,若是都生下儿子,总要分出长幼来。 自古以来,都是长子继承家业。抛开祖产,长子能继承七成家产,而次子却只有三成。而这中分法的前提还必须都是嫡出。 所以哪怕她们没表现出来,但心里都起了要先一步生下林家长子的心思。若不是身边的俩个嬷嬷手段不容忽视,这俩人说不定就要以身犯险的服用催产药了。 林如海就算再看重子嗣,也不是个瞎子,两个内宅女人的算计哪怕藏得再深,林如海也多少都有察觉到。 如今有了儿子,林如海这边就生了些个卸磨杀驴的渣男思想。 孩子会一天天的长大,从懵懂到知事。他总不能放着这么俩个女人在侧,教坏了他的孩子吧。 林如海不知道别人家的闺女要怎么教养,但无外乎就是管事和管人这两点。以前黛玉小的时候,林如海就时常将黛玉当男孩教养。现在黛玉虽然长大了,但也没改变林如海想要多教黛玉一些东西增长见识和防身手段的念头。 更何况之前他不在京城,黛玉小露獠牙,也让林如海对自己这个大闺女更加的期待。 期待她的成长。 孩子出生没两天,林如海就将自己的担心告诉了黛玉。黛玉想了想,直接建议林如海将来平分家产也就是了。 「……咱家也没什么祖产可分,不过是京城这座府邸以及姑苏老宅和一些祭田罢了。那祭田也没多少,收成的三分之一还用来维护老宅了。因咱们家常年在外,祖宗的坟茔都是族里帮忙看护,所以每年的收成又捐给族里一半。剩下的那些,当初娘亲还在时,就吩咐人每年送到善养堂和寒山寺那边积德祈福。这剩下的两处宅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姑苏的倒罢了,爹爹若有心,不妨将咱们家那边的宅子也想办法买来,将来我们姐弟挨着住岂不更好? 要我说,千万别跟外祖母家似的,到现在还不清不楚的混着。大舅舅觉得个外祖母偏心二舅舅一房,虽然这也是实情。因着这事,大舅舅总是不甘心,总是各中理由的去公帐上支银子,今儿一千两,明儿八百两,生怕支得少了,将来分家都便宜了二舅舅和宝玉。 第242页 二舅母那边,又觉得将来这个家都是大房的。花着公中的银子,半点不俭省,更是极尽铺张浪费。外祖母许是发现了什么,叫琏二嫂子管家。可琏二嫂子…那又是另一起子的是非了。」荣国府早晚有一天会兄弟阋墙,而这祸乱却是早就埋下了的。 黛玉说完又心忖了一句,外祖母既然瞧不上如今的大舅母,当初就不应该聘回来。既聘了回来又各中挑剔,不满意,既让人看了笑话,也叫母子婆媳生了嫌隙。 大舅舅一定想,挑了个她自己都各中瞧不上的女人给他做媳妇,这是亲娘能干的事? 而大舅母呢,若不是荣国府上门提亲,说不定会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不用受这等嫌弃和闲气。 大舅舅心里存了怨,大舅母心中也生了恨的时候,外祖母竟然还命二舅母管家。 而原由竟然是大舅母出身不好,跟本管不好这偌大的荣国府。 真想问问您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是什么让您派人去这等出身的人家下聘的呢? 如此一来,阖家上下都得想着是不是老太太想要让二太太名正言顺的管家才会让大老爷迎娶大太太的呀。 唉,连亲生儿子都能这么坑,她以后再也不会说外祖母半点不好了。 外祖母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只是心眼有些漏风罢了。 听了黛玉的说词,林如海还是觉得有些治标不治本。站在一旁旁听林家父女说话的春纤,却歪头回忆她到底是怎么混进这中高级坐谈会的。 这中事情,她听了真的好吗? 转念又想到,也没什么不好,更沉重的话题她不但听了,还有幸参与了。 见春纤这般,林如海不禁笑着问道:「你这丫头可有什么鬼主意不成?」 有些时候,林如海不得不佩服这些小姑娘的脑子,她们总能打开一扇他从未想过的窗户,让事情的走向变得诡异又难以估量。 尤其是面前的春纤。 那鬼主意多的数都数不过来。 这会儿见林如海问自己,春纤便挑了下眉,然后笑眯眯从黛玉身后站了出来。 春纤觉得林如海想要为了儿子和黛玉以及林家送走俩位姨娘,但又想到这俩人能生养,心里就存了再生生看的心思。所以张口说道:「林家这几代一直子嗣单薄,但府里这俩位姨娘却都是好生养的,不过大人考虑的事情确实不能轻视。要我说,同一天生的娃娃,大小都是一样的,俩个哥儿还长的那么像,俩位姨娘又都没亲眼看过抱过,想来清楚俩个哥儿身上有什么不同的就是各人的贴身奶娘了。若是故意让人将俩个哥儿的衣服襁褓都扒了,让人分不清谁是谁的混养着。俩位姨娘就是想要做些什么,难免不会顾忌认错了儿子。」 看到林如海和黛玉都有些愣怔,春纤继续说道,「至于这样一来将来如何分配那些祖产,其实也很简单。抓阄呗,谁抓到就是谁的。虽然传出抓阄的办法有些过于儿戏,但多少能让人歇歇心思。」 「……」 这办法真够浑的。 但不得不说,若真按这个办法操作,未必不能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就算俩个姨娘真的起了什么歹毒心思,也会因为分辨不出哪个是自己亲生的而不敢轻易犯险。 大多数人都有些得陇望川的心性,没有的时候想有,有的时候想要更好。有了更好的就想要更多更好的。 林如海确实存了继续生娃的心思。他觉得他能生是一回事,那俩个姨娘好生养也是极重要的。若他怕还没发生的事情就将俩个姨娘送走,那他想要再生下林家子嗣,是不是还得再找别的女人。然后呢,生了再送走?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远虑的太早,也未必是好事。这么想的林如海思忖了几息,不得不承认这个有些浑又有些没正形的主意,却是当下最容易的。 那就…先这样? …… 有了这俩个孩子,黛玉竟比以前更忙了。 胎教已经全部完成了,现在等弟弟们满月,就可以开始新一轮的早教课程了。 而说起孩子满月,林如海和黛玉这对爷俩便商量着和往常一样,不办了。 贾敏两周年的大祥就快到了,这会儿热热闹闹的办满月宴,回头再悲悲切切的办周年祭,这也忒难看了些。 尤其是这俩个孩子还是记在贾敏名下充做嫡子的。 所以不但满月宴办不得,就连百日的百岁宴也不能办了。 因为两个孩子百岁宴没多久,就是二十七个月孝期结束的除服礼。 这个时代,有条件的人家都会在小孩出生后办洗三,满月,百日及周岁宴,而林家这俩个小的,却偏偏出生在嫡母的孝期里。所以四大宴就被砍掉了三个,只留下明年的周岁宴了。 但出生在这样的人家,有了好的出身和好的生存环境,这些事情也不过是些细枝末节,不值得计较的东西。 反正俩个孩子出生后,林如海和黛玉都按规矩礼数通知了贾家和其他的亲朋故旧。让世人知道林家有嗣子出生。 和林家这边的低调相比,宁国府那边却热闹非常。 秦可卿得了这么个儿子,一颗心都落在了这孩子身上。虽然她也知道溺爱不好,但却总想着这会儿还是个小肉糰子,多疼他些也无妨。 洗三,满月都请了凤姐儿帮忙张落,场子又喜庆又热闹。抱着儿子的秦可卿笑得幸福又满足。 第243页 想到生产那日做的那个稀奇古怪的梦,秦可卿有些后怕。幸好之前没理会那所谓的仙姑,生产时咬牙挺过来了。真要是个好的不赶紧救救自己,竟然还叫自己跟她走? 呸,什么玩意。 那边,没接到秦可卿的警幻才发现事情大条了。连忙用密法联繫投靠过来的跛足道人和赖头和尚却发现怎么也联繫不到,一时间开始不停的在洞府里转圈圈。 她这些年虽然发展了不少人脉,可也树敌无数。也因此每次太虚幻境遣派女仙下凡都会受到上界各处的瞩目。她上次引神瑛侍者入梦时,对外的理由都是引绛珠上来姐妹小聚。 绛珠草是挂在太虚幻境的女仙,自己引她上来,并不算坏了规矩。但引了歷劫的其他仙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不能下凡,更不能频繁引人入梦,所以才命跛足道人和赖头和尚在下界行走。这么多年都不曾出事,偏偏就在这一次出了事。 想到这次太虚幻境下去了多少女仙,警幻就有些着急。若不按着自己给她们规划出来的路走,将来人间寿满回归上界时,可未必会再回到太虚幻境听她派遣了。 女仙们在人间走一圈,就跟后世某些单位的优秀干事下地方歷练一样,渡上一层金,再回来时身份上又怎么可能不做调整。 按着警幻划出来的道走,所得功德和隐形好处那都是警幻的。而这些女仙若是脱离了警幻划出来的道,走一条属于她们自己的路,那这一路是好是歹,是功德还是旁的,就都是她们自己的。 而有了功德和歷劫出来的心境提升,回到上界时大多都会调换工作岗位,以及换个顶头上司。 这样一来,警幻能不着急上火吗? 但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完全束手无策呀。 第一百二十章 看起来, 这边的损失已经无法挽回了,所以警幻除了干瞪眼外,就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的继续唿叫跛足道人和赖头和尚了。希望尽快联繫上他们, 好知道下界的具体情况。除此之外也就是窝在自己的洞府琢磨事情是怎么脱离掌控的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想要知道具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警幻估计还要再等上几十年, 等所有人都回到上界了才能弄个清楚明白。 不过那时候, 春纤是不是还活着就不得而知了。 警幻在这边扒拉着手指算着时间时,黛玉也在这一天看到了书里一段关于牛郎织女的描述后, 也跟春纤讨论起了『天上一天, 地上一年』的时间流速。 「按着这个算法, 天上的织女每天白天织布,晚上都能在银河那里看到自己的夫君和子女。而牛郎和孩子却只能每年的七夕才能看一眼织女。我算的没错吧?」 「……」 春纤眨巴眨巴双眼,不太明白黛玉怎么想到这个,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上天对织女的惩罚更重些。」 「何以见得?」 「一天天的看着夫君老迈, 孩子长大了又紧接着也老迈了。然后突然有一天,夫君就来不了,然后又过了十几二十天,两个孩子也都不能来看她了。别人用一生完成的事情, 她却只需要短短两三个月, 甚至更短。看着自至亲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一天天的老去,消逝。她一定很后悔。」顿了顿, 黛玉放下书, 对着春纤轻嘆了一声,「爹爹今年生了不少白髮。」 「你是不是最近没睡好?」这么多愁善感的黛玉,春纤有些陌生。 想到最近白天黑夜的魔音穿脑, 春纤下意识的揉了揉太阳穴,别说黛玉没睡好了,就是她也是严重缺觉的状态。 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醒了哭,饿了哭,拉了,尿了还是哭。仿佛除了哭就没旁的消遣可干了。 呃,他们确实也是什么都干不了。 两个孩子的住处还离黛玉的的院子不远,古代的房子又都不怎么隔音,尤其是万簌俱寂的深夜,那哭声的穿透力槓槓的。 两个小娃娃又养在一起,这个哭了,那就保准就跟着闹了。双重奏的杀伤力是叠加的。 开始的时候,春纤和黛玉还总想着是不是侍候的人不上心,还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陪着黛玉敲打了一回两个小奶娃娃身边侍候的下人,又请府里养的老先生挨个诊了一回,最后…只能说她们真俩真的没养过小孩,不知道小娃娃就是放个屁都能将自己吓到的生物。 想到这些日子缺的觉,春纤不禁打了个哈欠。 哈欠是那种能传染的神奇行为,一个人打了哈欠,紧跟着看到这个哈欠的人都会不约而同的来一波。 黛玉就是其中之一。 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的泪,黛玉也发现她最近有些多愁善感。 「我问过府里经事的嬷嬷,她们说小孩子爱哭是正常的,等再长大一些,睡的时间长了就好了。听嬷嬷说弟弟们在白天的时候睡的比晚上好,前儿嬷嬷拿着本三字经读给弟弟们听,到是都多睡了两刻钟。」弟弟们上课时总睡觉,也不知道她的早教课有没有用。 春纤一听这话,直接无力的趴在了书案上。 那可有的熬了。 日子有条不紊的向前走着。两个奶娃娃满月的时候,京城竟然下了雪。 这场雪比往年提前了至少一个月,随着大雪落下,整个京城都提前进了冬季。 第244页 因早就选好了地方给两个奶娃娃住,所以他们的这处院子在刚入夏的时候就被黛玉吩咐人进行了改造。 屋子铺了地龙,房门还设了挡风墙,避免一开门,冷风就进了屋子。又按着春纤的心思,房顶还吊了个棚,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房顶的风吹进来了。 地龙,火炕都齐全的屋子,冬天自然暖和。小哥俩呆在暖暖的屋子里,虽不会冷着冻着,但春纤又担心这么温暖的屋子过于干燥了,容易上火。还特意叫丫头每天将两块布弄湿了挂在房中当加湿器用。 正房三间,小哥俩都睡在东间,黛玉和林如海的小课堂设在这间屋子的西间。中间的堂屋放了一张圆桌,小哥俩的满月虽然没办,但黛玉和林如海还是在堂屋陪着小哥俩一块用了一顿午膳,全当庆祝。 说实话,父女俩吃饭的时候,无论多久都会想到以前在扬州贾敏还活着时,一家仨口吃东西的情景。 那个时候,一家仨口吃的都少,身体也都不怎么好。而如今,黛玉和林如海一个人的份量都是那时候一家仨口一天的量。 这还不算水果,点心和零嘴,还有春纤捣鼓出来的宵夜和下午茶。 每每想起贾敏,黛玉的心情都会低落一阵子。黛玉曾说过,『娘亲』这个词她再也用不上了。 是呀,哪个没妈的孩子在失去了母亲后,人生的字典里都不会再需要这个词了。 其实春纤也知道黛玉在对她不认亲这件事情有些矛盾心理。黛玉会替她打抱不平,鸣委屈,也觉得乐家那些人做的事太让人寒心。可有时候又因为失去母亲的遗憾和伤痛让黛玉觉得,春纤应该珍惜双亲健在的日子。 别像她似的,子欲养而亲不在。 冬天到了,室内活动都减少了许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屋里窝着猫冬。人么不是傻吃苶睡,将自己吃成二师兄的亲戚,就是多愁善感,悲春伤秋的忧郁一阵。 学好容易,学坏难,自打发现自己和黛玉最近都有些多愁善感,她们成日家的也实在无聊后,春纤便支了麻将桌。 林如海听说了,只笑着让人送来一箱新打的金银锞子,供黛玉玩乐。 男人在外面要结交人脉,女人在后宅也有自己的交际应酬。但出了孝期的黛玉,日子也没有多少变化。她想要进入京城女眷的圈子就必须有个引领人。荣国府是万万不成的,毕竟她们自家的姑娘都是圈养的,又怎么可能带着黛玉出门应酬。 而且林如海也有些瞧不上荣国府所在的圈子。 其他人家,那些林如海的故旧同僚家的夫人也不是不能带着黛玉出门。只是刚刚出孝,就撇开外家拜託外人,到底吃相难看。种种考虑后,林如海便决定过完年先带着黛玉去各家吃年酒,然后一点点打开那个圈子。 趁着年前这段日子事少,林如海也有意放纵黛玉玩乐。而提前过上退休养老的日子,也让春纤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就当林家这边自得其乐时,当今再次作起了么蛾子。 这一回,他直接立了储君,并且下了退位诏书。 新君登基的日子都跟着立储圣旨一块昭告的天下,这一回算是没人再觉得是这老傢伙又闲的无事可做的拿自家儿子『清理门户』了。 新君的登基大典定在十二月初十,年号顺孝。 这个国号是当今亲定的,等宣旨太监念完年号的时候,众人都不由囧了一张脸。 顺孝,孝顺,不就是先当孝顺儿子,再当傀儡皇帝吗。 明白了,明白了。 老爷子这是到了这一步也捨不得放下手里的皇权呢。 这事虽然不能算做改朝换代,但它对整个天.朝的影响却是巨大的。至少荣国府的气氛就有些个怪异。 元春怎么就这么没福气呢。 若是能再等半年,只要半年,她就有机会进入新帝的后宫了。可惜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进了老皇帝的后宫,成了太嫔。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进了新帝的后宫也未必就能怀上皇嗣,若怀不上,几个选秀的大浪打下来,她和那些无子的后宫女人也没两样。」 原着中的元春按册封的旨意,应该就是新帝的后妃。虽不知道她在宫里有无宠爱,但宫外的贾家却因她的势正经过上一段嚣张外戚的日子。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可惜好久不长,没过两三年,元春就病逝了。 生前无儿无女,死后贾家还被抄了家。 好死不如赖活着,太上皇的后宫相对新帝的要多几分安逸,少几分竞争。也相对安全些。 最重要的是她拿到了这个时代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一张牌。 只要在太上皇咽气前,利用太上皇对小儿子,小女儿的怜惜之情,总能叫她们娘俩有个好归处。 旁的不提,至少新皇不会对这个比他儿子还小的弟妹做什么。 想到生下女儿,有可能会被和亲,春纤不由也盼着元春生个儿子。 这个时代的女子,尤其是和亲的女子过得太艰难了,远离故土家乡,亲人手足孤零零的远嫁异族番邦已经够难的了,若是两国开战,或是有一方有了破坏和平的异动,那这位和亲的妹纸将会成为第一个祭旗的。 原着里,探春便是去和亲的。回想了一回电视剧里探春和亲的剧情,春纤摸摸有些微酸的鼻子,心里更觉委屈。 第245页 人家和亲好歹是为了国家大义,她呢? 她穿越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呜呜呜,想妈妈,想回家。 黛玉歪头打量了一回春纤,发现这个冬天不光她会无缘无故的多愁善感,春纤的心绪好像也不怎么对劲。 难道是那个来了? 还别说,这事还真叫黛玉猜着了。春纤久别多年的大姨妈在这一年又来报到了。 看着这个时代的女生用品,春纤的心情别提多糟糕了。 唉! 话再说回来,新帝登基对于林家和林如海来说未必不是好事。但这却不是林如海要等的起復时机。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从太上皇定的年号就能看出来朝.廷以后还有的闹了。 不想放权的太上皇,想要临政的新帝,一群左右摇摆各为其主的朝臣…呵呵,他还是继续病着吧。 …… 春纤有一阵子没回她早前买的那处小院了,最近正好有空闲,便想去那边看看。 没带荷叶,只让人套了车等在角门那里。先叫林家的车夫送她到刘姥姥那间铺子,然后便打发了车夫。 铺子的门开着,里面还摆了个碳盆。碳盆上支了铁架,坐了水壶。板儿被他姥姥压着描红,青儿则和刘姥姥靠在一起做针线。见有人进屋,不由抬头,见是春纤忙站起来跟春纤问好。 「不过是洽巧路过,便进来看看你们。」说完拿出一吊钱对刘姥姥说道,「我刚来的时候,在街口看到有人卖肉,姥姥多卖些回来肉,天冷也放得住。顺便再买几根棒子骨吊汤,也是好的。」 刘姥姥知道这是春纤想要给她们娘仨打牙祭,便推脱不受。春纤哪会计较这些小事,只催着刘姥姥去买来。 等刘姥姥离开,春纤又笑着问了几句青儿最近没卖出去的货是不是都在东厢房。 青儿点头,就去柜檯里翻钥匙。接过钥匙,春纤笑道:「你看店吧,我自己过去就行。」 一路去了东厢,里面到是没有多少货,春纤直接将这些货用一旁的包袱皮包了,然后锁门出去。正房一角还有一个对外的小门,那里与铺子这边正好呈一个视线死角,春纤便拎着包袱去了那边,先左右看了一眼,将包袱收到系统空间里,然后才将小门打开又关上,之后才转身回了铺子,将钥匙递给青儿。 交待了几句,春纤也没等刘姥姥回家便走了。 天虽然有些冷,但春纤穿的厚,又借着袖子和斗篷的遮掩,将早前放在系统里的暖手炉抱在怀里。 就这么走着回了自己早前买的那处小院。 小院门上的锁都生了锈,春纤都不敢想长久不住人的屋子现在如何了。 这院子果然没辜负春纤的期待,推开门的一瞬间,春纤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兰若寺。 破败的都能给鬼做生意了。 再看一眼院子里的那颗老树,春纤不由有些可惜。 虽然冬天到了,树上没有半片叶子,但春纤却知道这颗树已经枯死了。 可惜了了的。 若是系统能将这院子收起来,既不会再继续败破,她以后也能走到哪都能住自己家就好了。 随着春纤的念头落下,春纤眼前一亮,一瞬间,刚刚还在眼前的院子突然消失了。愣了一下,春纤连忙去看自己的交易系统,果然在里面看到了这间破败不堪的院子。 狂喜过后,春纤连忙左右看看,见此处仍旧无人经过,又将院子放了出来。 太好了,她可以去城外买上一块地,然后叫人按着她想要的样子盖间院子出来。等盖好了,她就将院子收到交易系统里,以后走到哪都有家了。 她要建一个大大的四合院。整个院子都要铺上地龙的那种。 对了,为什么这么大的院子也能收进交易系统里呢? 她…以前有尝试往里面收过吗? 是突然能收进去了,还是一直就能收进去而她没发现? 看一眼枯死的老树,春纤又疑惑了。这交易系统不能存活物,难道也不存有生命的植物? 算了,不想了,只要有一项达到了自己的期待,剩下那些达不到期待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心情仍旧好到爆的春纤,也不嫌弃这院子这不好那不好了,而是脚步轻快的转身,锁门离开。 这么个院子,回头还是僱人帮忙收拾吧。 一路往林家走的春纤,走到一半便走不动了,找了辆马车坐着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春纤又发现了个事。那就是她现在还不能买地,建院子。 因为按着红楼这七拐八弯的走向和时间推断,如果不出意外,宫里很快就要传下宫妃省亲的旨意,然后满京城都是建省亲别院的后妃人家。这样一来无论是地价,还是房价,以及各种建材都会涨到一个天价。 她这个时候凑热闹,不但钱没少花,可能花了也盖不起来。 毕竟建房子的工人可不会给她这个无名丫头盖小四合院。 耸耸肩,春纤嘆了口气的下了马车。给临时僱佣的车夫结了车钱,便在门房小厮的问好声中进了林府。 黛玉还想着过完年收拾她那边的院子呢,看来也得给宫妃省亲让路了。不过…春纤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陡然一亮,不过几息后,眼底的光就消失了。 她一身小辫子不能冒头,林家又是个想要低调安稳的,所以哪怕有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摆在她面前,她也不敢怂恿黛玉和她一块去捣鼓建材,发省亲的财。 第246页 春纤不敢做这笔生意,却不代表没人敢。只是现在一切还都没有发生罢了。 新上任的顺孝帝看着空虚的国库以及还没交到他手上的皇帝内库,满眼都是银子。 必须做点什么。 可是能做什么呢? 太上皇的女人并没有迁宫,所以新上任的孝顺,哦不,是顺孝帝只能将自己的女人们都安排在空置许多年的几处偏僻宫殿里。 太上皇还告诉顺孝帝,他准备在京城外修一座行宫,然后搬过去安度晚年。这事,你这个做儿子的就抓紧办吧。 顺孝帝一听这话,差点哭成傻逼。国库都空了,您让儿子拿什么给您修行宫? 国库什么情况,顺孝帝不信太上皇不清楚。可这会儿却叫自己给他修行宫。这不是为难人就是在试探人了。 想到这里,顺孝帝自然要做出一副离了老子就没有主心骨的怂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挽留太上皇莫要抛下您可怜的儿子。 当今见此,心里满意,但面上却还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罢了罢了,且先留在宫里给你掌掌眼,等行宫建好,朕是一定要走的。」 「…儿臣明白。」顺孝帝心口抽了几下,一脸孺慕的应了。 您放心,朕一定能筹措到建行宫的银子。 …… 在宫里安心养胎的元春若说对新帝这么快就登基心里没有点别的念头,那绝对是假话,但若说有多少,却还真没多少。 她是真心爱着她的那位寒门出身的侍卫情郎的,尤其是她的那位情郎也对她不离不弃的时候。 养胎的元春此时已经花重金打听到了自己腹中这一胎是男胎可能性不到三成。所以元春的心里已经开始想着如何怀上下一胎了。 只有生下儿子,她才能跟着儿子出宫。 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叫元春很是警醒。她不知道那些年轻宫妃前一日还被太上皇宠得无法无天,怎么转天就全都找了错处打进了冷宫。她怕犯了忌讳,所以悄悄的派人去打听,却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这就让元春不得不多留个心眼,万事小心着。 除此之外,便是太上皇退位,新帝登基这事。 退的这么迅速,难道是太上皇到了寿数还是另有隐情? 「姑娘,府里传了消息进来。说是让咱们想办法打听当今的喜好习惯。」抱琴匆匆从外面回来,看一眼屋里侍候的宫人,对着元春小声耳语。 抱琴嘴里的当今,指的是新帝。 元春也不是个憨的,一听这话便明白了这话里的潜在台词。 「三妹妹今年多大了?」问完抱琴,元春又自说自话道,「我记得三妹妹比宝玉小了一岁。」二妹妹年长,但老太太却未必会选她。 「姑娘好记性,过了年三姑娘就九岁了。」 「才九岁,急什么。」元春冷哼一声,心中知道这是家里看她没用了,这才叫探春也进宫搏前程的。 这大半年,元春对荣国府的感情从开始的浓烈,后来的愤恨,一直到现在的可有可无,可以说,如今的元春心里除了腹中的孩子和她的那位情郎,就只有跟前的抱琴了。 因此,哪怕收到这样的家族传信,元春了没放在心上。她一个年轻的太嫔,打听新帝的习惯喜好,让人知道了,能得什么好? 抱琴也是这么想的,她是真的只希望日子别再有什么波澜了。 于是荣国府盼来盼去也没盼来元春那这的情报,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培训探春才能叫探春刚刚好的『投其所好』。 宫妃省亲的旨意很快便发了出来,而随着省亲旨意出宫的还有二六可以探亲的圣谕。 于是这道圣谕一下来,贾母和王夫人便向宫里递了牌子要去见一见陷在宫里出不来的元春。 元春心里又怨又恨,但未尝没有想要再见一见家人的念头。所以很快的,贾母和王夫人便大妆进宫了。 这一次的见面,叫元春是又庆幸又感慨。 原来东府的蓉哥儿媳妇秦氏竟然还是位沧海遗珠,老太太原本是想要等她进了新帝后宫后拿这事邀功的。但因她进了太上皇的后宫,这件事情也就搁浅了。但她亲娘却不想探春进宫时用这个消息得宠,便又悄悄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王夫人不但告诉了元春秦可卿的身世,还顺道告诉元春林如海竟然时常叫贾蓉过去说话。 话里话外都有一种林如海有眼无珠不重视宝玉的气恼以及她猜测林如海可能已经知道了秦可卿的身世。 前一个消息足够震撼,后一个消息…元春暂时还不愿费心思。想到这个消息能得到什么好处,元春微微眯了眯双眼,在贾母和王夫人出宫后就让抱琴去请太上皇过来。 太上皇很重视元春这一胎,在知道可能是个女儿时,也因为他儿子多没有半点失望。不但如此,太上皇还向元春保证,她腹中的孩子,一定是天.朝最尊贵的公主,也一定不叫这个小女儿去和亲。 元春利用舔犊情深这种话做开头,然后又缓缓的将秦可卿的事情说给太上皇听。一边说一边观察太上皇的神情,元春心里突然打了个突,太上皇怕是早就知道秦可卿的身份了。 「……我们女人的心小,只装得下男人和孩子。听说生产时伤了身子,好在这一胎是个哥儿。如今贾蓉哥儿知道上进,他们娘俩的日子也就不用愁了。」 第247页 太上皇上了年纪也爱听这样的话,等都听完了元春这聊家常的家长里短,太上皇才又叫元春早些歇息,缓步离开了元春的住处。 翌日,元春还没起床呢,就收到自己被封了太妃,并且可以回家省亲的圣旨。 别人家的省亲别院都是自家主动建的,也就贾家的省亲别院是太上皇下了圣旨下令建造的。 元春:「……」她其实不想回。 贾家诸人:「……」他们也没想要接个过气太妃回家省亲呀。 春纤:「……」元春都成太妃了,咋还会有大观园的事捏? 话说,这蝴蝶的翅膀,煽动的力度不太强的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太上皇下了省亲的圣旨后, 便坐等元春和荣国府的人来谢恩。元春接到圣旨的当天,哪怕心里再不乐意,也一脸欢喜感恩的去了太上皇的寝宫。心里将太上皇骂得狗血喷头, 面上却还一脸的崇拜感激。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将太上皇一顿砸,最后还挖了不少好东西回来给她闺女当嫁妆。 可宫外的荣国府, 太上皇的圣旨就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过了好几天贾家那边仍旧没有半点动作。 谢恩…不存在哒。 阖族的人都为元春能成为太妃高兴,但高兴归高兴,却没一个想要接这位姑奶奶出宫省亲的。 省亲是要建省亲别院的, 建别院是要银子的。为了一个早晚要过气太妃花银子,值吗? 没人觉得应该花这笔银子接元春出宫省亲,所以接了圣旨后, 所有人都缩了头。 传说中最心疼元春的老太太,喜极而泣后,就…不管天寒地冻的带着人出府还愿去了。 相传她这些年一直为了元春求了菩萨许多回, 这一次元春封妃,她终于放心了。为此,她不但要捐一大笔香油钱, 还要在菩萨跟前多叨扰几日,好继续为元春娘俩祈福。 于是老太太躲了, 还躲得这么让人无可言语。 老太太一躲, 王夫人就麻爪了。 元春是她闺女, 元春回来省亲也是她的脸面和荣耀。别人都能躲,唯有她不能躲。而且圣旨都下了,这省亲别院不管你想不想建,都得建。可建要怎么建,拿什么建这就是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等了一天, 见府里人除了一脸喜色,谁都不曾提起省亲别院的事,王夫人就急了。将凤姐儿叫到荣禧堂,想要跟她分说分说,可凤姐儿那人虽然脑子总进水,但这么明显的坑却不会踩。 无论王夫人怎么说,凤姐儿就是不搭腔。最后见王夫人急了,凤姐儿更是来了个就地晕倒。 原本只是假晕,哪想到等太医来了,竟然还诊出了喜脉。这下子,凤姐儿就更有理由不接王夫人这话茬了。 谁家出个皇妃,那都不是一家的事,而是阖族的大喜事。想到荣国府的公库以及躲了的老太太和怀了身孕的凤姐儿,王夫人只能将希望寄託到贾政身上。 贾政就不是个能管事的人,这么大的事叫他张落,那真是太看得起他了。好在这位在听了王夫人话里话外的阖族阖家,便先叫人将贾赦父子请来,又派人去唤贾蓉过府议事。 贾赦和贾琏这对父子,那是一个连亲生闺女都能卖了抵债的老子,一个连油锅里的银子都敢伸手捞的儿子,这样的人,心性可见一般。 一个一只脚已经过气的太妃,又怎么可能让贾赦父子心甘情愿的花银子建什么省亲别院呢? 而宁国府这边,贾敬不管事,贾珍疯了,贾蓉年纪轻轻,却成了贾氏一族的族长。宁国府做为贾氏长房,贾蓉做为贾氏一族的年轻族长,这件事情一出来,他就知道自己躲不过。本来想要找媳妇商量一回这事要怎么办,可又想到媳妇自生产后,越发娇弱的身子骨,便捨不得用这样的俗事去烦她,于是直接披上外裳去了林家。 往常荣国府但凡有点事都会派人通知林家,可元春封妃这样的大事,却因为老太太躲了,凤姐儿怀孕了,王夫人也想不起来办宴席大肆庆祝,而弄得林家这边到现在也不知道元春封妃了。 贾蓉这些日子得林如海教养提携,心里很是感激林如海,也越发亲近林如海。 在贾蓉心里,父亲就应该是林如海这样,既严厉又慈爱。 这不,一遇到事,想要找人商量了,贾蓉想都不想的就跑过来了。 来的时间正好快要用午膳了,林如海便直接打发人跟黛玉说了一声。然后带着贾蓉在前院一边用午膳,一边说话。 黛玉带着春纤一块用的午膳,然后便和春纤一块知道了元春封太妃并且被下旨省亲的事。 「有那么震惊吗?」春纤由于震惊当场喷了饭,黛玉嫌弃的看一眼春纤和狼藉的饭桌,便让人撤下去重新再上一份。 一点都不淡定。 喝了两口荷叶递上来的茶,然后才对黛玉摆摆手,「必须要震惊一下才能表示我澎湃的心情。」 「听你胡沁沁。」黛玉端起没被波及的汤碗小口小口的喝着,「我估计那府里又要大摆宴席了,这回是躲不过去了。」 以前没出孝,黛玉便有理由不凑这个热闹。可现在出孝了,也就没了不去的藉口。 黛玉其实不是很喜欢参加荣国府办的各种宴席,全程就是各种自鸣得意,各种自命不凡以及满耳朵都是那种天上地下的各种吹捧。 「还是别想什么宴不宴的事了,我估计那府要建省亲别院还得从咱们家借银子。」春纤抿了抿唇,抬眼看了一圈屋里侍候的丫头,又对着黛玉无声的说了一句,「狗包子打狗,有去无还。」 第248页 「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颳来的。如今爹爹赋闲在家,俸禄都停了。家里又添丁进口,来来去去,吃的都是老本。哪来的余钱往外借呢?」黛玉其实早就看不惯荣国府的铺张浪费,这会儿听到春纤说荣国府可能会从林家借银子,当下就有些不乐意了。倒不是她吝啬,而是她管家后因为年节都要跟各家走礼便查了一回往年的旧帐,想要看看往年都是怎么走礼的。这一查就叫黛玉发现了个问题。 她老娘在时,不说年节会给荣国府送节礼,便是府里主子们过生辰,她老娘都会派人送上一份礼到京城。□□国府这边,节礼送的不如林家多也就罢了,可他们家就这么俩三个半人,也不见荣国府那边上过心。 以前的就不提了,只说现在吧。都知道弟弟们是记在母亲名下,可出生到现在,也没见他们家有谁上心过。 「可不正是这话。不借吧,心里生了怨怼,这亲戚就没得做了。可借吧,地主家也没余粮,上哪给他们张落去。便是一时有了,也借了她们。可讨的时候也是个恼。要我说,还不如不借。」 「也就咱们痛快痛快嘴吧。若真张了这个口,哪有不借的道理。」黛玉嘆了口气,看着丫头重新摆上来的午膳,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想想这事,就气的慌,气得都能吃下两碗饭了。」 德行,你本来也能吃下两碗饭的好伐? 腹诽了黛玉一句,春纤也重新拿起筷子,一边吃饭一边想着前院的林如海会怎么做。 贾蓉来找林如海拿主意,林如海能说什么,若元春是他的闺女,别说斥巨资建省亲别院了,就是将林家全部家当都添进去,他也只会告诉儿子们,男儿当自强,你姐姐一个人在宫里不容易。 呃…不对,这要是他闺女,他压根就不会送闺女进宫遭那个罪。 「……既是圣心独裁,那这省亲别院还是要建的,只是不能和当今的后妃相提并论,也不好抢了风头。若实在不凑手,不妨缓缓的建。」 实在没钱那就拖吧。 拖到太上皇咽气,这事就不算事了。 到时你看当今敢不敢叫他年轻的母妃回家省亲? 就算敢,也得过了太上皇的孝期吧。 举杯将温热的酒一口饮尽,林如海又侧面打听了一回元春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封妃,可是做了什么让龙心大悦的事。 对呀,前不久才封的嫔,怀的公主还没生,不早不晚的怎么就封妃了呢? 贾蓉闻言,也不由疑惑。手里拿着酒杯一直半举着,双眼看着面前的菜出神的想着这个问题。 林如海嘆了口气,不由在心里感慨了一声贾蓉到底被耽误了。若是从小放在他身边教养,这个问题都不用他问,保准在接圣旨的时候就会向宣旨太监打听了。 哪怕一时打听不出来,也会在第一时间想办法去探元春的口讯。也好做到心里有数。 「宫里的太妃娘娘可有传出什么口信出来?」 贾蓉回神,然后不加思索的摇头,「不曾。」 「罢了,且先用膳吧。」话说到这里,林如海也不问了。直接催着贾蓉用膳。 贾蓉对林如海还是比较信服的,见林如海低头吃饭,也没再说什么。 一时膳毕,林如海便领着贾蓉去了书房。当着贾蓉的面从书架上拿下来一个紫檀雕花的匣子。 「这里面是五万两银票,原是准备开春后…罢了,你且先拿回去应急。」说完又对贾蓉说道,「太妃娘娘毕竟是贾氏一族的女儿,你现在又是族长,总不好没作为,让人小瞧了你。给太妃娘娘建省亲别院的事,说来说去,不过两件事,一是筹措银子,二则是督造建筑。你年轻,不知这建造别院的深浅首尾,不妨挑些力所能及的事做……」 那就只剩下筹措银子了。 贾蓉闻言,在心里接了这么一句后,又认认真真的听林如海往下说。 「世间之事,总有人力不能及之事。不妨由你,挨个拜访族老和各家亲戚,将事说清楚便可,结果只看个人心意。万不可以势压人,强人所难。」顿了顿,林如海又道,「蓉儿,你要记住,长房要有长房态度,再不能像你老子那般煳涂了。你虽是小辈,又是弱冠之龄,但既接了族长之位,便要牢牢记住一点,族长之威,之权绝不是官职,诰命可以相胁的。」 「蓉儿谨遵教诲。」不是真正为你好的人,是说不出这样的话。贾蓉此刻才知道自己这个族长之前做的有多懵懂。 「原本,像王家,薛家和史家这样的姻亲人家应该由老太太或是二舅太太出面更妥当一些。看着她们的面子人家兴许也能多出一些。可你牵头做这事,一来是为了银子,二来也是向各家亲戚旧故表明你族长的身份和态度,所以银钱多寡到是其次。若那几家真有心,想必私下里也会有所表示。」 「蓉儿明白。」 先众筹一笔银子,然后宁国府再出一点,最后再以宗族的名义出一份,最后誊录一份名单,将所有为省亲别院出资的人家都写在名单上,连着银子一块在族老的见证下交给贾政一房。 名单誊录三份,荣国府二房一份,宗族一份,另一份私下留存以备意外。 「……这样一来既不会出错,也能体现了你族长的身份。之后这建省亲别院的事情就千万别再沾手了。」 第249页 因为林如海料定各家亲戚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出这笔银子的,就算出了,也不会出多少。 以他自己了解的和从黛玉那里知道的贾家下人的德行,别人家建省亲别院如果只需五十万两,那他们家就能撒出五百万两银子。而贾蓉能筹措到的银子定然是杯水车薪,若再参与到建别院的事情里,后绪的银子怕是贾政夫妇会倚老卖老的继续叫贾蓉张落。 因此林如海才告诉贾蓉,将银子大张其鼓的交过去。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张落了多少银子回来,便不要再掺和这里面的事了。 林如海是经事之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人们对数字的敏感和迟钝。 就拿旧年扬州共得了八百万两的盐税为例吧。 当你刚报出这笔银子的时候,人们普一听到这个数目都会惊嘆不已,觉得这笔银子数目庞大。可这八百万两的盐税充过国库后,都不够全国上下两个月的开销。 皇室用内务府的银子,大多数时候不需要从国库支银子。但皇帝要是想要南巡或是来场秋狩,那这八百万两银子也许都不够往返的路费。不提这个,只说这朝廷上上下下各种支出就多到无法想像。 这也要银子,那也要用银子,东一笔,西一笔,再多的银子都不经花销。 建省亲别院其实也跟这种情况差不多,初初拿出这笔银子的时候在大家的第一感观里便都觉得这笔银子够了,但用着用着,就会不知不觉的超额了。再加上办差事的人心思不纯,以次充好,以贱充贵,所以林如海可以很肯定的说,这事真不能轻易沾手。 当然了,贾蓉不能轻易沾手是因为身份和责任,但其他人,尤其是想要从建省亲别院里谋利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看一眼自己拿出去的五万两,林如海又心忖了一句,这五万两可不单单是为了给贾元春省亲用的,还有收买笼络贾蓉的呢。 他儿子小,闺女也不算大,但贾蓉却是已经成年了的。再加上他媳妇那等出身,只要不作死,体面活着的概率绝对比旁人大。 拿这笔银子给自家闺女儿子结一份善缘,值。 最重要的是,有了那份名单,这五万两银子也算在元春那里卖了个好。 元春是太妃,只冲她为太上皇诞下皇家血脉这一点,哪怕太上皇没了,当今这个『孝子』就不得不供着她。若黛玉将来遇到什么事,在不牵扯利益的时候,求到她头上,她应该能为黛玉说句话。 不管能不能吧,大面积撒网,总能捞上两条鱼的。 …… 挑着能说的,掰碎了揉烂了给贾蓉上了一堂社会心理学,便在贾蓉的感激中将人打发了。 贾蓉捧着这五万两银票,整颗心都火热火热的。 他就缺一个这样的爹。 可惜,按着辈份,林如海跟他祖父是一辈人。 揣着林如海给的五万两银票,贾蓉没回家,准备一鼓作气的多走几家。 在心里扒拉了一回史家,王家,薛家以及其他七家国公府等等跟贾家有亲旧关系的人家,贾蓉还真靠着不为难人的『诚恳』态度筹措了一笔银子。 当然了,这些人家里,最多的也就跟林如海一样出个五万两,其他的都是三万两万不等。 每家只呆上半个多时辰,再加上路上的时间,一直到第二日的掌灯时分,贾蓉才将所有人家都走了个遍。 其实在当天傍晚回府后,贾蓉便听说贾政派人唤他过去的事。因在林如海那里开了小课,贾蓉便故意装做一副酒醉不能去的样子,派了贴身小厮去回话。 也没说是去各家筹措建别院的银子,只说贾蓉一天拜访了多少人家,有多辛苦云云。 贾政见此,也只能做罢。他本想着第二日贾蓉醒了酒定然来找他,不想第二日贾蓉又起早出门,直至掌灯才回。 这下子贾政就有些恼了,不过第三日一早,贾蓉就以族长的身份派人请了族老和族中有些体面的人到宁国府。 为了让人记得他这个族长身份,贾蓉特意开了祠堂在祠堂里将他这两日的作为夸大其词的说了一回,然后拿出装银票的匣子放在一旁后,又将两份捐款名单拿了出来,一份递给族人看阅,一份直接供到了祠堂的供桌上。 等族人都看过了,贾蓉才派了贾蔷去荣国府请贾赦贾琏,贾琮以及太妃之父贾政和太妃之兄弟,亲侄到宁国府来。 「太妃是我贾氏女,如今封妃省亲也是阖族的荣耀。做为族长,我自有职责,今日开祠堂,一来告慰祖宗先灵,二来便是奉旨建造省亲别院。」 这两日回到府里,贾蓉并没瞒着秦可卿他在林家受到的恩育以及去各家各府得到的态度。 自打贾珍疯了,秦可卿又怀了身孕,整个人从里到外就散发出一种『安心踏实』以及『为母则强』的心气来。 她男人是族长,她儿子将来也是族长。她男人不想做个傀儡族长,她也不想被人踩一头。 就算辈份小又能怎么样,他们俩口子就是长房长子嫡孙,就是贾氏一族的族长。想要倚老卖老,以辈份,以身份诰命压她一头的人,都有多远滚多远去吧。 早年不敢出头,捧着荣国府,捧着那宝玉。如今整个贾氏一族,谁也别想压她儿子一头。 秦可卿能和凤姐儿处的亲密,那精明劲就绝不会输给凤姐儿。贾蓉找秦可卿说话,那秦可卿能不帮着出些主意? 第250页 这在祠堂说事的主意便是秦可卿出给贾蓉的。 往常咱们都跟下人似的,随传随到。如今想要改变现状,那就只能借势了。 贾蓉这个辈份,这个姥姥不想舅舅不爱的可怜虫借不到活人的势,那便借死人的。 所以去祠堂说事,看起来既郑重也能在此夺回一些气势。 而先叫族老和族中有声望的族人过来说话也是这般意思。 若一来便将所有人都叫到祠堂,哪怕贾蓉是族长,以太妃之父贾政自视过高的心态以及长辈的身份也会在一开场就将贾蓉好不容易奋起的气势压下去。 所以先将家世不如宁国府的人聚起来,将要表达的事情说了,然后再派贾蔷去请荣国府一干人等。 等人来了,贾蓉也不要离开上首的主位,只需原地起身对贾赦和贾政等人浅浅的行上一礼,便再坐回去。 别看只是一个座位,一把椅子,但贾蓉坐在上首,贾政坐在下首,无形之中却能打压贾政的气势。 之后再将那段光冕堂皇的话用族长的口吻和身份说了,再将名单和银票当场清点交接,这事就成了。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可这些小细节却总能跟事情的节奏息息相关。 贾蓉面上不显,心里却紧张的要命。好在那段光冕堂皇的话他按着秦可卿的要求,整整背了一百二十遍。这才能顺利的在这些习惯跟宁国府摆谱的荣国府各位爷们面前流畅的说出来。 因为银票和那位捐款名单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所以贾政等人哪怕察觉到了丝丝不对劲的地方也在随后清点银票的过程中选择了忽视。 贾政这两天找贾蓉为的就是修建省亲别院的事,如今银子到手了,贾政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原谅了贾蓉的不恭敬。 抚须点头,笑着夸了好几句贾蓉能干的话。 贾蓉没有推辞谦虚,按着早前就准备好的话从容对答了一番。 他做为贾氏一族的族长,做的都是份内的事情。 稍后,贾政又说起了太妃娘娘省亲的日子总不好落在当今妃子的后面。如今银子到位了,这建别院的事也得尽快着手了。早点建成,也好早点请旨。 「建省亲别院不是小事情,定要从长计议才可。此事一时半会儿也没个头绪,不如政叔祖先回去拿个章程出来,咱们再议。」 贾蓉对着贾政笑笑,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完全是两回事。 另一边,春纤在胡同口下了马车,挎着个小包袱散步着往林之孝家走去。刚进了后街,就听到有人喊她。 「姑娘,别来无恙?」 「……」 看到来人,春纤眯了眯眼,心忖了一句,看到你就有恙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必多礼。」春纤看着来人, 在装不认识和装无辜之间摇摆不定。最后对着来人扬眉一笑,一副高傲又目中无人的样子。 傅试摇头轻笑,看向面前姑娘的眼神很是轻蔑。 四目相对, 虽二人脸上都扬着笑,但空气里却有一种非常凝重的气压在聚拢。 都是看不得对方好,恨不得对方倒霉的那种。 天寒地冻,春纤也没了跟这人『应酬』的心思, 想必面前这人也未必有心思想要跟她说什么,于是春纤扬起下巴, 淡定的越过傅试走了。 傅试看着春纤的身影消失在胡同深处,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 背着手离开了。 想到宫里的贾太妃,傅试心忖了一句不枉他这两年在贾政那蠢货面前装三孙子。 如今林如海赋闲在家, 他大小也是一方通判, 年底了, 不妨纳个妾吧。 傅试已经想好等春纤成了他的妾室他要怎么磋磨春纤时, 春纤却想到了刘姥姥帮她看的那家店。 小说影视看多了, 开了铺子后,就总会有些被害妄想症。这会儿遇到傅试了,春纤便担心再出现小说影视里的情节, 垂眉敲响林家木门的时候, 春纤还想着稍后早些离开, 去铺子里跟刘姥姥说一声。 她的这个铺子能出事的地方也就是收到假货, 破货, 以及卖出去的货出现质量问题这种事了。 纯手工艺品的假货…也必然是手工艺品,所以假不假的,无所谓。至于破损的货, 这一点她倒是不担心,毕竟刘姥姥做事不会那么粗心大意,不当了,有心算无心的情况,就算再认真,也防不住人家算计,不过再算计也就几两银子的事,这点银子她还赔得起,所以收货这方面她是不担心的。 而卖出去的货最容易出现纷争,不管这事最后如何解决,只要吵闹起来,都容易坏了铺子的名声和招牌。 耸了耸肩,春纤满不在意的笑了。她不怕以后卖不出去货,只担心以后收不到货。不过只要银钱上不差事,收货这种事情,应该也会有太大的影响。 年底了,先放刘姥姥祖孙回家过年,等过了二月二再进城。进城后,先只收货,至于什么时候往外卖货,等省亲结束再看情况吧。 不是她高看傅试,而是缺德之人的下限总能跌破正常人可以理解的程度。明年整一年,京城到处都是盖省亲别院的『皇亲国戚』,那傅试真想要坑她,说不准真会借力打力,让别人来咬她。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林家落势了,普通的混混也未必敢跟林家叫板。可若是那些盖省亲别院的人家呢? 第251页 春风得意,谁又会将林家放在哪里?更何况为了自己一个小小的铺子,真要惹上不该惹的人,林家也未必会保她。 反正她开这间铺子为的也只是做好系统的中间商,卖不卖货还真不是什么要紧的。 脑子里转了一圈主意,春纤便将这些事抛到脑后了。当然说抛到脑后也未必真的就不上心了。 她虽然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很是信奉,但不得不说,春纤还做不来人家未动手撩骚前就迫害妄想病严重的见谁都觉得人家会害她,进而先撩骚。 不过有些事,还是先做好准备才不会太被动。嗯,回去就打发人一边盯着这个傅试,一边打听一下傅试这两年的政绩吧。 到了林之孝家,先给林嬷嬷请安,之后又与小红一起陪着林嬷嬷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跟小红去了她房间说悄悄话。 林之孝俩口子仍在荣国府当差,所以小红对荣国府的消息总是知道的比旁人多,也比旁人快些。俩人凑一起,说的最多的就是荣国府的各种八卦。 这会儿进了小红的屋子,就看见屋中绣架上的大红缎子,回头促狭的对小红眨眼,念了一句早前在船上听到的民谣:「大姑娘窗下绣嫁妆,绣一对鸳鸯,喊一声我的郎呦~」 「呸,真是什么都敢说。」小红被春纤闹得微微有些脸红,嗔了春纤一脸,给春纤倒了杯茶,道:「快来尝尝我新得的茶。」 小红态度大大方方的,到叫春纤这态度打趣起来也没甚意思。接过茶,先是放在鼻下闻了闻,随后又抿了一小口,「这茶叶里应该是用了糯米提味。」 「也不知道是谁送了半斤来,祖母和我爹妈都不爱吃,我吃着到还好。怎么样,可吃的惯?一会儿走时给你包些?」 「到是偏了你的好茶。」这种带着糯米味的普洱,春纤喝着还挺喜欢。见小红要送,也没跟她客气,谢过了小红,春纤一边喝茶,一边想着菠萝饭。 云南的糯香普洱,云南的菠萝饭。 来这里好几年,她还真没见过菠萝这玩意的,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吃到菠萝饭。 算了,晚上看看能不能弄个竹筒饭吃吧。 「上次我来时就听说婚期定下来了,等明年开春便由林嬷嬷送你回扬州那边出门子。吶,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添妆。」小红夫家的一位长辈秋日里便有些不好,前儿来信说想要看到小辈成亲。因时日无多了,又是这样的理由,林家这边也不好推拒。 林之孝家的捨不得,但早点成亲的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 旁的不提,能就近照顾林茗这一点,就足够了。 「快别提了。」接过春纤递过来的东西,小红一边打开看,一边跟春纤说家里这边的事,「当时那边来信时,大姑娘尚未封妃。我爹娘想着到时候跟府里的主子求个恩典,也能送我出门子。可这大姑娘早不封妃,晚不封妃的,偏在这时候封妃。封妃便封妃吧,她能封妃,对我也不是没好处,可却又偏偏要建那劳什子的省亲别院。这样一来,我爹娘又哪里走的脱?」 春纤送给小红的是两套十二生肖,一套纯金的,一套纯银的。小巧精緻,看着也不简薄。这会儿跟春纤抱怨完了,就一脸不是滋味的在那里摆弄这玩意。 春纤能说啥,她还真不知道要说啥,最后只笑着说道,「听说省亲很是热闹,到时候我一定写信告诉你。」 切,稀罕。 「对了,我到是想起来了。紫鹃是怎么回事?听我妈说她竟然进了宝玉房里当差。」小红将十二生肖都小心的收到原来的匣子里,将从她妈那里听来的八卦跟春纤分享。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春纤一听紫鹃到底走了这一步,心里感嘆她脑子进水了才往那等是非地里的挤,面上也多了几分不屑,「你只当人各有志便是了。」 「说起来了,你也不小了。将来可有什么章程?总不能一直跟在林姑娘身边吧。」 「我哪里不小了?我还小着呢吧?」春纤白了小红一眼,非常不认可这种话,「现在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等过几年林姑娘订了亲事,我再,我再想以后也不晚。」 那你都多大了? 小红腹诽了这么一句,见春纤无意谈及自身,便也不在说什么,只跟春纤说起了绣嫁妆和家里给她准备了多少嫁妆的话。 「我来之前,还和林姑娘说起你了。林姑娘说,回头她也要给你添妆呢。这个月初,朝.廷便派了新的巡盐御史去扬州接替林大人的差事,消息一传出来,林管事便带着人回扬州了。若是晚上几个月,你从扬州出嫁,林家那边多少能帮衬一二。」壮个声势也是好的。 话说回来,吏部的文书一出来,林家这边就知道了消息,于是林如海便派了林管事回扬州将巡盐御史衙门给新御史腾出来。 也正好可以借着各家各户建省亲别院,到处採买的时机将置留在扬州那边的家产悉数运回京城。 一听这话,小红更觉得她这件亲事到处都不顺,于是又与春纤唠叨了一回。小红有些未嫁新娘对婚姻的忐忑和恐嫁心理,与春纤说了一通,虽然没改变多少,到是疏缓了许多。见时辰差不多了,又要留春纤用了饭再走。因春纤心里惦记刘姥姥那边,便找话由推了。 从小红家出来,春纤便去了刘姥姥那边。给刘姥姥发了『年终奖』,又将正月的工钱提前给了刘姥姥。陪着刘姥姥和青儿将所有的货都收到东厢房的仓库里,说了二月初六开门营业的话,还叫刘姥姥明日便雇辆马车回村。 第252页 「二月初六?」刘姥姥一听要二月初六才营业,当下就有些愣,不由问春纤怎么那么晚。 春纤笑笑,只说她们这个铺子收的货里大多都是绣品,正月里不是实在困难的人家,女眷都不会动针线。至于其他玩意,早一天晚一天也不耽误什么。在说这卖货吧,一般人家,要买什么早就在年前买了。正月里採买的极少,尤其是她们这种铺子,生意不会太好,很不必早早营生。 「姥姥就带着青儿和板儿好好在家歇上一个正月,不耽误事的。」 刘姥姥一听这话,这才不再问什么。 帮春纤叫了辆回林府的马车,刘姥姥看着马车走远,跟青儿说了一句『再没见过这么宽厚的东家。』便带着青儿开始收拾屋子和行李。 到了冬天,地里就没什么农活了。刘姥姥家里没养猪,只养了几只鸡。因冬天干养着鸡,不下蛋不说,还一个劲的掉膘,所以上个月便都杀了。原本刘姥姥是准备等这两天春纤过来的时候跟春纤商量一回能不能叫她女儿和女婿住到铺子里跟她们祖孙一块过年。 既不耽误铺子营业,也能一家团聚过个好年。没想到春纤今儿突然过来,给了过年的银子不说,还给放了假。那这样一来,他们祖孙正好可以回村过年了。 城里到底不比乡下,干什么都要花钱。而且这几个月她们祖孙也挣了几个子,回村也能显摆显摆。 当天刘姥姥先去雇了一辆回家的骡车,定好明日出发的时辰后,便挎着个篮子去了其他杂货铺。 糖果,糕点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这才回了铺子。 一边带着青儿将这个月用不到的东西都收拾好,一边又将回村穿的衣服都打进包袱里。 转天,刘姥姥三人吃过早饭,又将被褥铺盖打成卷,带着行李以及前前后后买的过年用的东西坐上骡车出城了。 又过了两天,春纤才拿着她手里的备用钥匙去铺子里将仓库里的货都收到系统里。 然后就在铺子里将所有收进系纺里的货都卖了一个好价钱。 …… 春纤不是小钱不乐意挣,大钱又挣不来的人。一文两文她不嫌少,百两千两她也不嫌多。所以她自己收的货会卖给系统里,有时候她也在旁的杂货铺子里买些东西转卖到系统里。 小小的挣个差价。 这日从铺子里收完货,春纤又照例去了其他绣坊准备挑些针脚好的小件绣品买回去挣个中间商的差价,这一进去便看到晴雯拿着个包袱气唿唿的往外走。 「晴雯姐姐,你怎么在这?」 「春纤,你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完话,看看对方,又左右看了看,同时问道: 「你卖绣品?」 「你还收吗?」 眨眨眼,又眨眨眼,虽然都没说话,却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于是同时扭头看向绣坊的掌柜,俩人非常有默契的往外走。 天冷呀,也不可能在外面打开包袱检查绣品,春纤便『□□湖』的带着晴雯去了旁边一家客栈。 要了一间客房,便带着晴雯进了房间。 「怎么一股子怪味?」晴雯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进客栈,这会儿一边打量这间客房,一边拿帕子掩住口鼻的嘟囔了这么一句。 「这还算是干净的呢。」春纤想起她以前住过的客栈,心有余悸的跟晴雯说了一回房间脏得都叫人反胃,「……屋子里都是臭脚丫子的味,被子的被头黑的发亮,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那被子只看一眼就够够的了。」 说得晴雯一阵噁心,张嘴便想让人送些茶水来。春纤一听这话连忙拦了,「这客栈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咱们就俩个姑娘,出门在外总要小心谨慎些。又不是实在渴的受不得,且先忍忍吧。」 看完绣品,她们就各自回家。等到了家,多少茶水喝不得呢。 晴雯一听这话,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一边打开包袱,一边问春纤若是只有两个姑娘出门,那难道就一直不喝水吗? 「当然得喝呀。」春纤将胳膊上挎着的篮子放到一旁,一边走到晴雯对面看包袱里的绣品,一边跟晴雯普及这个时代出门的注意事项,「不过这个喝水也是有讲究的。你先准备一个水壶,然后去茶楼找给客人续茶的店小二,他手里的茶壶给客人续过水后,你再从他手上买水。吃的也是这样,最好是买那种看得见的。像是街边的包子铺一般都会将老大的蒸笼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你买这种包子,点心都是没事的。」 「这么麻烦?」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真叫人盯上了,药倒了,提腿一卖,说什么都晚了。其实这还是好的,那些看你是年轻姑娘上路的,有的都敢明着抢人。」 「那,那你怎么敢一个人上街?」晴雯吓了一跳,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反问春纤。 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无知大胆的出府了。那春纤呢,既然知道还敢一个人往外跑? 「各朝各代,强抢民女的事还少了?」春纤嘿嘿一笑,指了指天刚刚转冷就剪了的防冻厚刘海髮型,「不过,我长的安全呀。」 刘海很厚,一张小脸被挡了三分一。再加上春纤知道这世道不太平,所以走在外面,穿戴都不会太显眼。不像面前的晴雯,原就长的好,又爱美。出门前还仔仔细细的将自己打扮了一回。若不是出门时穿了大斗篷遮了身形,带的镶毛的帽子又将整张脸遮在了里面,再加上天冷了,街上的人少了,不然指不定多扎眼呢。 第253页 晴雯被春纤这么一说,到还真有些后怕。 京城是天子脚下,可正是因为他是天子脚下,出身世族的纨绔子弟才不会少。就她这小模样,不抢她抢谁呢? 抢别人,对得起她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吗? 「你若不说,我还想不起来,英莲可不就是例子。」那英莲先是被拐子拐,然后被货卖两家。若不是长的好,薛家的哥儿能为了她打死人。 「可不就是这个话。」说起英莲,春纤也有些同情那姑娘。若当初她没被拐,也许她家最后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至少有她在,她老子就有一半的概率不会跟着跛足道人与赖头和尚出家。 咦~,春纤勐的想到当初在扬州发生的事,不由开始琢磨被『拐』的甄士隐这会儿会在哪嘎达犯傻。 「又想什么呢,这眼睛都直了。」晴雯见春纤发呆出神,又转头看了一眼这间客房,有些冷的打了个哆嗦,然后开始催春纤赶紧忙正事。 春纤回神,朝晴雯笑笑,接过晴雯递过来的绣品看了起来。 晴雯针线活是真的好,绣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的,一点都不呆板。仔细的看了几幅绣品,春纤又查看了一回早前从晴雯手里收货时的价钱,便笑眯眯的给晴雯报了个价。 「还是你给的价钱公道。」晴雯想起自打春纤不帮着收绣品后,她的绣品就没卖出过这个高价,有些不胜唏嘘。 她找了婆子帮忙问了一回绣坊,又找了房里的小丫头出去打听,打听回来的价钱都比当初春纤给的低了许多。晴雯不甘心,正好今日得了闲,便自己出来了。 春縴手里没银票,系统里放的都是金银,在心里换算了一回,便拿出两个小金元宝递给晴雯,「也是赶巧了,身上正好带了这么多。我先垫付着,也省得再给姐姐送到府里去了。」 接过金元宝,晴雯又问春纤以后还收货吗?若是收货,还给她留着。 「这也是人家回来过年,正好叫我碰上了,听说正月初六就又起程了。若再收,也要等到年底这个时候了。」春纤摇头,「姐姐若是能等,不妨慢慢绣着,年底的时候一块卖也是一样的。」 「我想想吧。」 然后晴雯帮着春纤将绣品都用包袱皮装好,边装还边跟春纤说起了紫鹃。 「姐姐快别提了,前儿我去林大娘家,她家的姐姐也说起了紫鹃。我当时还不信,出来后又悄悄找人打听了一回。原来紫鹃真的去了你们那里。姐姐还不知道吧,当初紫鹃娘来求我们姑娘,说是给紫鹃说了一门好亲事,想求主子恩典放回家去。我们姑娘什么性子,咱们一屋住了那么久,你们也是知道的。虽比旁人伶俐些,可到底没那么多的城府。一听紫鹃娘这话,不但放了紫鹃回家待嫁,还赏了不少好料子,就连生辰时伯爵府送的红宝石头面都送给紫鹃添妆了。你瞧瞧这都什么事,我们姑娘当时气得就要过来找她理论,做什么这么骗人?」 嘆了口气,春纤继续跟晴雯胡谄,「再怎么平易近人,那也是有脾气的。好说歹说拦了下来,这不,正在家里不自在呢。其实说起来,还是林大人这一伤一病闹的。愿意攀高枝就攀去吧,只盼着旁人别将我跟她相提并论,也别让人知道这么个玩意是从我们房里出去的,就阿弥陀佛了。」 春纤说的这些事,晴雯还真不知道。普一听说,也气炸了。美目一立,双手插腰,小嘴一张就要来一顿噼里啪啦的国骂。 春纤见此,连忙捂住她的嘴,「好姐姐,可千万别在这里嚷嚷。」 这客栈人来人往的,让人听去,丢不起那个人。 收到了好质量的绣品,春纤看了越长越精緻的晴雯一眼,也不敢带她在外面闲逛,收拾好了东西便拉着她出门了。 在门口叫了辆马车,直奔荣国府角门,在那里将晴雯放下,又叫马车往林家去。 …… 贾雨村落魄时,记得娇杏那回眸一笑。后来髮际了,先是纳了娇杏做二房,之后直接扶正了。而傅试呢,他的人品与贾雨村绝对有的一拼。他自然也会记恨髮际前后与春纤发生的小摩擦。如今他又不是之前的他了,见识阅歷,心思手段也都得到了升华。 这会儿子再见春纤,自然有的是办法收拾春纤。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真将春纤逼急了,这姑娘都能一石头将他砸成肉泥。 反正论逃跑躲避,春纤就算不是专业的,那也是个业余选手了。 派人打听了一回春纤的消息,知道春纤受林家大姑娘宠信,如今赐了名字不说,还跟着主子姓林了。 傅试闻言嗤笑一声,越发瞧不上春纤。 知道春纤开了间铺子,傅试便挑了挑眉,派人去打听那铺子的事。只是打听来打听去,也没打听出这间铺子到底有没有林家的事,一时到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冲着这铺子出手逼春纤就范。 就在傅试犹豫的空当,刘姥姥关了铺子带着一对外孙回村过年去了。于是直接将傅试心里那点歪念头给压了下去。 傅试比春纤想的还要狠一些,他开始的时候只想着将春纤纳回来,当个妾室磋磨。后来嘛,也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他,竟然想要在春纤出府的时候,直接将人绑了。 先关在旧宅里,等磋磨够了,再卖到京城外的暗娼寮子去。 第254页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早年被春纤设计胖揍了一顿的那位小厮, 早就被傅试从京城大牢里捞了出来,如今还跟在傅试身边当差。傅试有了这样的心思,再想到身边这个小伙计跟春纤也是结了仇的, 便只叫他去办那事。 主僕二人见天的呆在一起, 心性相似也是难免的。这会儿听到傅试的吩咐, 眼珠子一转, 立马就请了军令状。不但大言不惭的表示这事十拿九稳,还狠狠的咒骂了一回春纤。 同仇敌骇着呢。 年根底下, 家家户户都不闲着。远道的年礼早早就送出去了, 到是京城里的,有的才刚刚开始走礼。 春纤跟着黛玉将京城这边需要走礼的人家都应付完了, 还没松口气呢,就又与黛玉一起张落年夜饭的菜单。 黛玉跟着春纤吃的杂了, 口味一变, 家常吃的东西也就随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黛玉又跟着林如海一块用膳, 这一来二去的,就连林如海的饮食习惯都发生了质的飞跃。爱吃的东西多了, 这个年夜饭,就不知道要吃什么了。 逝者吃单数,活人用双数。所以按着这个规矩这年夜饭必须是双数上菜。而为了讨个吉利说词,一般都是六, 十这样的数量。 以林家的家世, 平时父女俩用饭都是六个菜打底, 这会儿子又是张落年夜饭的菜色, 自然是十个菜没说的。 其实对于黛玉来说,这些事都不难,难的是春纤怎么过年。 春纤跟府里的丫头处的不如荣国府那边的近, 那边嬉笑怒骂,很是随意自在。而到了林家后,春纤跟林家这边的下人丫头都拉开了一点距离。 平时她跟着爹爹一道用膳的时候,春纤都几乎是一个人用的。让她跟旁人一块过年,保准不自在,指不定心里多不舒服呢。这么想的黛玉,又想到过年的时候,哪怕弟弟们不吃,也会被嬷嬷抱着上桌,既如此,不如跟爹爹商量一番,让春纤也跟她们一家四口一块用。 黛玉有了这个心思后却没先跟春纤说,若春纤知道,定然不会叫她去跟林如海说这种事。 虽然一个人过年吃年夜饭有些冷清,可看着别人一家团聚,她这心里肯定会更难受。 自己吃饱喝足,也不用守什么岁,往炕上一趟,再喝个茶水,吃个果子,翻几页才子佳人的话本子,不比跟文化家庭的父女俩吟诗做对有意思? 所以在春纤不知情的时候,她原本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哪怕已经知道春纤的身份了,哪怕春纤出的那些主意,对林家来说都极为有用。他可以给春纤很多赏赐和庇护,也可以闭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她成为林家最不像丫头的丫头,更可以给她所有的自由。但林如海却仍旧不想让还是丫头身份的春纤和黛玉平起平做。 尤其是年夜饭这种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候。 而在林如海看来,既然选择了隐藏身份当个丫头,那就用丫头的心态和身份来生活。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就趁早回家去。 不想让黛玉觉得自己这个当父亲的翻脸无情,林如海便笑着提起了林管事的媳妇。 林管事去了扬州,年前是肯定回不来了。林家的在这边也是一个人,不妨让春纤跟着林家的一块凑个热闹。 黛玉见此摇了摇头,坐在椅子里想了想,不过片刻又眼睛亮晶晶的抬头看向林如海。 林家在京城的下人,都是从扬州那边精挑细选上来接她回扬州以及几个跟着她老子上京的。这些人的家人泰半都在南边,像林家的这样一个人过年的更是不少。 既然这样,那不如就多准备几桌席面,让家里的下人聚到一块过年。叫林家的和春纤张落安排。 这样一来,既抬高了春纤的身份,也让春纤在这种时候没心思胡思乱想。 林如海对黛玉的这种安排从不反驳,由着她张落。之后爷俩又说了一通初二去荣国府拜年的话后,便将最近得的一件青玉山水文澜鼎拿出来,爷俩就着这个鼎上了一堂古董鑑赏课。 林如海一直认为所谓的居移气,养移体并不是生活的环境好就能让人的气度有质的蜕变。而是生活中的认可,自信带来的一种心气。 荣国府的二姑娘,再不受宠,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可却养成了一副死气沉沉的小家子气。 说不敢说,动不敢动。那不是养闺女,那是养家禽,养宠物。 闺女在自己家里都这么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那出了门,岂不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反正他的黛玉绝对不能养成那副样子。 …… 为了祭祖方便,林家在京城这边的宅子也设有祠堂。腊月二十九,黛玉带着丫头僕妇里里外外的将祠堂打扫了一通,然后又将家里的僕人都集中到二门外做了年前训话。 从过了腊八开始,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就总能听到鞭炮声。古时房屋多为木质,最易燃。京城天干物燥,很容易走水。尤其是过年的时候,鞭炮放的多了,危险就多了。家下人等或因过年难免松懈几分,这样危险又加大了几分。所以黛玉将人都集中到一起,小脸一板,特别严肃的训了一回话。 当值期间不许喝酒,赌牌。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巡逻时必须认真完成。看好门户,紧防任何突发事件。 「……等过了二月二,有功者论功行赏,无过者也另有赏赐。」 第255页 林如海几乎从不过问黛玉如何管家,林家的事只要黛玉说了,至少在明面上都必须按着黛玉说的做。至于台面下,林如海会不会叫林管事帮着描补善后那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这会儿黛玉训了话,没人敢不听。 「爹爹说正月二十那日在府里摆年酒呢。」正月里,家家都会开个席面搞个小聚会,林家今年出孝了,林如海也不像去年那会儿,又是被刺,又是提前回扬州,所以今年自然要在府里摆年酒。 至于为何是正月二十,眼瞧着出正月的日子,那自然是因为林如海如今赋闲在家,不好将年酒的日子太往前,跟有差事的人家抢。 再一个,朝.廷一般在正月十五前后就正式开衙了。正月二十吃年酒,有那不想来,还不想撕破脸的,就可以用衙门事多等理由婉拒林如海的邀请。 这样一来,林如海将来起復了,他们再见面也不会尴尬。哪怕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当然,如果林如海一直赋闲在家,那以林如海聪明,以后也不会再给人家送帖子了。 「也不知道那天会来多少人,不过林大人不是说今年可能会领你一块去旁人家吃年酒,到时候谁家给你们父女请帖子了,咱们摆年酒的时候就知道差不多有多少人一定能来了。」与黛玉往院子里走,春纤一边说话一边看自己哈出来的白气,然后玩心大起的想用哈气在空中画画。 玩了一会儿,这才继续给黛玉出主意,「咱们家常的厨娘定然应付不来,不妨先去酒楼订上两班烧菜师傅。京菜一班,找京城那家烩源楼的师傅。湘菜一班,找湘君斋的师傅来做。咱们家的厨娘就做几道江南菜,想必也就可以了。」 「除了席面,还有侍候的人。」黛玉掰手指跟春纤数这年酒需要注意,张落的地方有多少,「……我那会儿让人去库房看了,家里摆年酒的桌椅,碗筷碟盘到是都有。如今咱家最缺的就是人手了。前院后院都要人,这些是侍候主子的,还有照顾应酬跟着来的那些下人的,按理来说,主子们吃一等席面,跟着来的下人吃三等席面。除了吃喝,还有马厩接引等等,用人的地方太多了。」 这些还是有钱都没办法办到的。 春纤一听这话,也替黛玉发愁了。这里不是现代,请那么多人吃年酒,一般都是去饭店酒楼。 只需要提前按着用餐人数定下包房或是大厅,然后再在饭店提供的套餐菜单里选出一套性价比最高的菜单就ok了。 可这里,真心麻烦死。 「之前除服礼时,咱们请了荣国府的琏二.奶奶带人过来帮衬。如今她有了身孕,需要静养,也不好请她过来。林大人时常叫宁国府的贾蓉到跟前说话,想必对他应是另眼相看。不妨请小蓉大奶奶带着人过来帮上一天忙呢?」 黛玉闻言有些犹豫,总觉得自己家的事麻烦外人不好。但她又明白春纤这么提议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以前她就没张落过这样的事,家里最近一次热闹就是除服礼。可那日虽然她提前做了些准备,但当天她却不得空的。所以大多都是凤姐儿忙前忙后,帮着张落。她事后问了府里的下人,虽然也从中学到了些什么,但到底除服礼和正常的年酒不一样。 第一次若是办砸了,到底不美。 「…我问问爹爹再定吧。」 随你。 下晌,黛玉回了院子,一边脱外套,一边跟春纤说,「我跟爹爹说了,爹爹也说叫咱们请了蓉哥儿媳妇来。一来能帮忙,二来爹爹也想让蓉哥儿媳妇多认识些人,将来也好帮衬蓉哥儿。对了,爹爹还说咱们家二十摆年酒那天便不请舅舅那边的亲戚了。晚了请也不好,就十八那天请外祖母一家来咱们家吃年酒。」 「十八?」春纤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一脸诧异的扭头看黛玉,「为何?」 「嗯。」接过丫头递来的茶,黛玉喝了一口就又递了回去。靠在春纤跟前小声说起林如海为什么不想在同一天请这些人。 其实能有什么理由,就是觉得两边不是一路人呗。 请贾家人吃年酒日期定的太早,二十那天不请他们过来吧,他们听说了还得闹情绪。若是二十之后再请他们,那就更不好了。若不是怕十九日那天请贾家人吃年酒,二十请他的同窗旧故吃年酒家里会忙不开,太累人,林如海都想定在十九那天了。 不过定在十八那天也还凑合。 春纤明白的点头,然后笑道:「十八那天都是自家人,就算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也没事。」正好这天拿出来给黛玉练手。 除夕,林如海带着黛玉和两个奶娃娃开祠堂祭拜林家列祖列宗,春纤就站在祠堂外看着他们用着现代早就失传的礼仪祭祖,心里不由感慨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好多传统都被人们遗忘了。 记得穿越之前,春纤还在现代看到了一条新闻。说是一个小姑娘穿着汉服去餐厅吃饭,被餐厅里的客人当成外国服饰和奇装异服来嘲讽。心里就有些迷茫。 再这样下去,有多少人还记得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除夕早起祭拜祖宗,仪式全部结束也要到晌午前,午膳随意的吃了一些,林如海便打发黛玉回去睡觉。 黛玉有些睡不着,便拉着春纤说话。说以前在扬州的事,也说之前在荣国府过的那个年,还有去年和今年如何如何。 说着说着,黛玉便在春纤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下沉沉睡去。 第256页 冬日天短,感觉还没睡多久,天就黑了。天黑前,各处就已经将大红灯笼点上了。照得屋里屋外总有一种喜气洋洋之感。 年夜饭前,黛玉拉着春纤一块沐浴,然后一起换上为了过年而新做的衣裳。 今年上午穿一套新的,晚上吃年夜饭时还要换一套新的。等明早再去祠堂拜祖宗的时候还要穿一套新的。 当然了,这也是大户人家,普通人家一年能做一件新衣裙就不错了。 换上新衣服,打扮得美美的黛玉便带着春纤去了正院。 过年不似往常,往常他们爷俩都去弟弟的屋子用一日三餐,然后在那里消磨大半天。今年不光他们父女要在正房这间守岁,就是两个弟弟也要留在这边。 林家的两个奶娃娃已经不像刚出生那会儿经常哭了,他们也会哭,但哭的次数明显在减少。 这会儿被放在暖阁的炕上,正看着头顶的拨浪鼓张牙舞爪的咿咿呀呀呢。 别说,白白净净的,怪可爱的。 两个娃娃刚出生的时候那是真的好丑,虽然春纤也明白小孩刚出生都是那样子,从通红猴子到白嫩包子需要一个过程和时间,可再知道,她也在心底偷偷嫌弃了好几回。 又丑,又能哭。 这会儿再看两个娃娃,可能是天天见的缘故,还有些喜欢,觉得他们不愧是林妹妹的弟弟。 生在下半年的小孩,出生时算一岁,过了年就又要算一岁。笑眯眯的打量炕上两个『无齿之徒』,春纤心忖了一句,再有几个时辰,这两个奶娃娃就要两岁了呢。 站在黛玉身后,跟她一块逗了一回小娃娃。然后又听林如海说了一回古,就差不多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 黛玉提前给弟弟们带上棉帽子,然后才叫下人去放鞭炮。虽然是在正院放了,但两个孩子都没有被吓到。 少时,林家父女开始吃年夜饭,春纤便和林家的去下院主持下人那边的年夜饭。 和林家的分别说了一通早就准备的开场词,又代表黛玉说了一通鼓励褒奖和激励的话,最后学着后世那些领导拿起举杯隔空敬了一杯酒,这边的酒席就正式开始了。 席开好几桌,春纤和林家的坐在最前面的第一张桌子。刚坐下来就丫头媳妇过来敬酒,哪怕春纤只小小的喝上一口,人一多,也喝了不少。等这一波吃完,替换下一波过来吃饭的时候,春纤仍就和林家的说了开场白,重复了刚才做的事。之后…反正最后春纤走路都打晃了。被吃饱喝足的荷叶给扶回了屋子。 守岁? 让岁自己守吧,她是没那个精力了。 一夜睡到天大亮,等醒来的时候,黛玉都穿着新衣有给祖宗拜完年回来了。 揉了揉宿醉的脑袋,春纤难受的不行。 昨天黛玉回来就知道春纤醉了,问了一回,听说还没喝醒酒汤,当即就将荷叶说了一通。立即吩咐人将早前就吩咐人做了的一大锅醒酒汤给春纤端一碗。可惜黛玉怎么叫都没将人叫醒,最后只得做罢。 这会儿看着春纤头疼的直揉头,一边骂活该,一边又让人将温着的汤水给春纤暖胃。 一般喝醉了酒,第二天还得再喝点酒透一透,不然以后喝酒更容易醉不说,更甚者是再也喝不了酒。 于是大年初一的午膳,春纤哪怕一个人吃,也喝了两小杯酒。 过年就是热热闹闹的。可喝醉酒的春纤根本就懒得动。正好昨夜守睡,今天又起了大早的黛玉也要回来补眠,正月初一就这么稀里煳涂的过过去了。 翌日,出嫁女儿回娘家。贾敏虽然没了,但林如海没找继室,那正月初二就还得带着孩子们回荣国府。 两个小男孩还太小,林如海和黛玉都不放心带着他们去荣国府,便将他们留在家里,只爷俩个坐着马车去荣国府叨扰了大半日才回。 过年的时候,长辈总要给小辈包压岁红包。林如海是长辈,黛玉是小辈。所以到了荣国府,林如海就按着人头给贾家一众姑娘小爷发了一回压岁红包。黛玉是小辈,除了给贾兰发一份压岁红包,就是接收贾母以及两个舅舅,一个舅母给的压岁红包。 贾蓉心里敬重林如海,早就打听着呢,听说林如海一行到了荣国府,立时带着秦可卿抱着儿子一道去了荣国府给林如海拜年。 当然了,哪怕今天凑上来拜过年了,贾蓉明后天也得抽空带着老婆孩子再去一趟林府。 贾蓉一来,黛玉这个小辈也成了长辈。又散出去三份压岁红包。 贾蓉,秦可卿以及他们家几月大的大胖娃娃。 春纤想起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家家就只有一个孩子,那时候给红包就跟资源兑换似的。 黛玉父女俩给出去的荷包都是黛玉和春纤自己装进去的。 年前黛玉按着以前家里的惯例金银各拿了一百两齣来打成各色金银锞子。 元宝的,花生的,梅花的,苹果的,各种各样的小锞子装在不同的荷包里。今儿早出门来特意检查了一回。这么会儿功夫,赔大发了。 拜了年,林如海就跟着贾家爷们去了前院,黛玉则留在后院去贾母等人凑趣。 贾母到是问了一句怎么没将两个哥儿抱来,黛玉看了一眼被秦可卿抱在怀里的哥儿,不好说怕带出来吹着风,或是再在贾家受到『惊吓』,只说那两个娃娃不像蓉哥儿家的大哥儿乖巧懂事,他们最会哭了,这个哭完那个哭,她老子嫌吵,便没叫抱出来。等再大些,能听懂话了,就叫他们来给外祖母请安。 第257页 本来就不是贾敏亲生的,贾母就不怎么欢喜。当然了就算是贾敏亲生的,黛玉也没受得她多少喜欢就是了。 这会儿听到这么个理由,本能的有些心烦,不过人老成精面上不显的说了一句小孩都是这样便也过去了。 看了一圈,发现不但二太太和宝玉不在这里,就连薛姨妈和宝钗也不见人影,黛玉不禁好奇,便问了一句。听说薛姨妈带着宝钗,王夫人带着宝玉回王家了。看了一眼终于捞到座位的凤姐儿一眼,笑眯眯的没再说什么。 林家今年没请人来唱堂会,荣国府到是请了两班来。娘们说了一通话,便组团听戏去了。 前院一班,后院一班。 有戏听,大家就是不说什么也不会太冷场。至少被姐妹们有意无意冷落的黛玉是这样想的。 三春对黛玉的感情一直很矛盾,这会儿见黛玉周身的气度比旧年还要好,心里不免有些羡慕。觉得黛玉跟她们不是一类人。 黛玉一边听戏,一边跟春纤说了一回二十日摆年酒,也要请一班来暖场。 有戏班子在这咿咿呀呀的,一群不认识的女眷就算没话说,也能有事干。 初二从荣国府出来,转天林如海就拿着请帖带着黛玉去吃别人家的年酒了。本来黛玉还想要带着春纤一块去的。可惜春纤却一点想要出门的打算都没有。 去荣国府是那里她门熟,就算主家没张落好下人的饭菜,她也能给自己混顿好吃食。可去了旁人家,她还要顾忌林家的脸面,若是吃得不好,都不能另点菜。人来人往的,再找不到偷吃的机会,不得饿一天?更何况,天还冷呢。主子能暖和,当下人的,可未必能一直暖和。而且,出门不比在家里,估计得跟其他丫头一样,一站就是一天呢。 再说了,你们这个圈子太讨厌了,谁知道能不能碰到熟人呢。 春纤不知道,也是幸好她没跟黛玉去凑这个热闹,不然还真能在某家大人府邸遇见她那位相见恨晚的亲婆婆。 春纤的那位婆婆确实是跟着男人去了南边的任上,帮着搞了一回夫人外交。但她儿媳妇坐了胎,临产前人家就撇下男人回京了。 男人不在京城,这位婆婆呆在京城那是一点都不觉得寂寞,平时知道她在京城的人家也会给她下个帖子,出门赏个花,赴个宴,或是参加个丧庆嫁娶。过年了,各家吃年酒了,自然也不会忘了她。 这不,出来吃年酒,这位夫人见到了咱们可爱的黛玉,拉着黛玉的手说了好一通的话。 还夸黛玉通身的气派,不是旁人能及的。 黛玉一直不知道这位夫人是谁,后来听人介绍了,也没将这位夫人跟春纤那个冥婚的婆家联繫上。被夸得小脸微红,还抿唇浅笑。 会说,你就多说几句。 前有狼,后有虎,也不知道春纤躲得了这个,能不能躲过那个。 这倒霉催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正月初十, 林如海依旧领着黛玉到处吃年酒,而春纤则在傻吃苶睡了几天后,一反懒怠的起身收拾自己。 给自己化了一个美美的妆, 又梳了一个改良于京城最流行髮式的一个更简易的髮式。戴上黛玉隔三差五分给她的精巧首饰, 又将年前新做的精緻衣裙穿在身上,因前几天下了雪, 春纤担心穿绣花鞋会湿鞋冻脚, 便穿了一双小鹿皮的小棉靴子。 靴子做得微微有些大,正好可以垫一双纯貂毛的鞋垫。 女人最怕脚下凉,因为脚下一凉就容易做病。所以哪怕别人都觉得她将一整块貂皮弄成了几副鞋垫奢侈的太过,春纤仍旧没改变自己的做法。 她又不是养不活她自己,那对自己好点有错吗? 没有吧。 跟个守财奴似的, 什么都捨不得给自己置办,那才叫大错特错呢。 你自己都不对自己好,别人能对你好?说不定时间一长, 人家还就觉得你天生喜欢吃苦呢。 找谁说理去? 收拾妥当, 春纤又拿过一件狐狸皮做的斗篷披在身上,最后对着房间里的大穿衣镜转了两圈, 这才满意的往外走。 「姐姐不带我一块去吗?」看春纤抬脚就往外走, 荷叶连忙跟着跑了两步, 「姑娘可是说了, 叫我跟着呢。」 「我就是去点个卯, 午饭还回来吃。」她就去参加一个丫头的婚礼,带个丫头去算怎么回事呢。她自己打扮得美美的, 就能撑起场面啦。「安啦,我保证姑娘回来前我都吃饱喝足,睡过午觉了。」 「可是,」荷叶想听春纤的话,又害怕黛玉知道了会训她,于是就可怜巴巴的看着春纤。 荷叶跟在春纤身边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所以她早就发现春纤是个有些任性但却很心软的姑娘。有时嘴巴跟刀子一样锋利,有时一张嘴上上下下那么一碰就能将人夸上天,尤其是跟人套近乎的时候,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这是他们家失散多年的亲人呢。 不过不管这人多大的能为,就心软这一点,就够人拿捏的了。 此时荷叶就是利用春纤心软这个毛病,可怜兮兮的看着春纤,希望春纤别叫她被黛玉训。 春纤倒也不是真的有多心软,可你叫她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这样那样的严厉要求,春纤也做不到。 她活了两辈子,一把年纪了,不也是没做到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稳重,沉稳,大气,端庄……吗? 第258页 只要差事上不出大褶子,其他的事,真没必要针是针,卯是卯的计较太多。 「我记得姑娘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是那双蓝缎子绣花鞋,你去将姑娘那双蓝色织锦棉靴给姑娘送去。姑娘若问起,就说我说的,让姑娘脚下暖和些。」 出门赴宴,尤其是吃年酒,一般都离不了听戏这种活动。而一般听戏什么的,大多数人家都是在院子里搭个小戏台子,在廊下摆桌子,到底不及屋子暖和,冻脚是肯定的。黛玉早起为了漂亮,特意换上衣裙配套的绣花鞋,估计这会儿应该会冻脚了。 虽然跟去的丫头一定带了备用的衣衫鞋袜,但她让人多送一双也不算什么事。 现在的黛玉就跟后世一些爱美的小姑娘一样,大冬天都不穿秋裤的那种美法。 不但美丽了,也动人(冻人)了。 「昨儿听姑娘说起过,今儿要去吴翰林家吃年酒。」荷叶一听这话,便眉眼弯弯的点头,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知道黛玉在哪。 春纤闻言就笑着打发荷叶,她自己则抬脚往角门去了。 她如今出门几乎都是在林家角门那里叫府里的车夫送她。有时是提前叫丫头去给车马厩那边的人打个招唿,有时则是直接去角门,然后由角门的小厮帮忙唤人套车过来。 前者是车夫等她,后者是她等车夫。 春纤这人有时候特些的磨蹭,让人等着的时候,心里还着急,可越着急,就越能磨出新水平来。所以时间一长,春纤就不喜欢让人提前通知车夫套车等着了。 她慢慢悠悠的走过去,路上见到熟人还能不紧不慢的聊上两句,到了角门,让小厮去传个话,她还能跟角门的婆子聊会八卦家常。 今儿也是这样,一路晃悠到林家的角门,一边叫小厮去传话,一边坐在角门附近的门房里跟里面的婆子说了一会儿话。 没喝婆子们倒的茶水,只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磕了一会儿。 瓜子炒的有些火大,能闻到一点煳味,不过吃起来却不见煳味,香的紧。 吃了一小把瓜子,春纤便不吃了。 没办法,磕瓜子不用门牙是没有灵魂的,可用门牙磕瓜子,春纤又有些担心自己的牙磕出瓜子牙来。 再一个她现在还戴着牙套呢,每次吃点东西都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漱口。 …… 春纤这次出门是为了参加一个丫头的婚礼。 说是婚礼,其实下人成亲,压根就没有所谓的婚礼。不过就是将关系亲近的人叫到家里热闹一回罢了。 当初刚进荣国府的时候,春纤是花园那边的粗使丫头,而今天出门子的丫头则是灶房那边负责烧火,打水的粗使丫头。 看起来活不体面也不轻松,但厨房的活计却能叫她吃饱饭的同时,还可以给她和春纤打打牙祭。 那时候…俩人没少狼狈为奸就是了。 这丫头比春纤大了几岁,去年年底被放出来配的小厮。 她也是没什么家人,外面买进来的,好在配的这个小厮是她邻家的竹马哥哥。 当初也是这位竹马哥哥在知道她家要卖了她的时候,帮忙牵桥搭线将她弄进荣国府当粗使丫头的。 不然以她那位后妈的心思,指不定就为了多给俩个钱将人卖到什么骯脏地去了。 这一去,一辈子就毁了。 春纤是初二那天跟黛玉来荣国府,才知道她年底就放出去配小厮的事。打听了一回她那边的情况,想着这位是自己真正的酒肉朋友,这才决定初十这天过来随个份子。 说起来,很少有人会在正月里成亲。但旁人能讲究成亲的日子,卖身的奴才却没那个条件。 早点成亲的好处就是荣国府会给成亲的下人分一间屋子。那丫头年底放出来配人,因没地方住就一直睡在粗使丫头的大通铺里。只这府里一般都是放出去一些人,再进一些人,她那铺位早就不是她的了。 正好春纤找她的时候,听她正为难住的地方。以及府里给她分的屋子有多不好,暂时住不得人什么的。 这事于她们这些下层的粗使来说是件闹心的事,可这事在春纤这里也不过是多两句嘴罢了。 直接帮忙找了林之孝家的,分了一间被隔成内外二间的东厢房。房子到手后,春纤还陪着去看了一回。 那屋子一进门就是厨房一样的外间,地方不大。挨着里间墙的地方有个炉子,炉子可以烧水做饭,还可以烧炕。除此之外,外间便什么都没有了。 里间靠里垒了一张炕,头朝窗户脚朝底的睡法,这炕能睡三四个人。炕与窗户间有个一四尺左右的过道。 屋子狭小,还没有一点家俱。 春纤不满意的皱眉,但也知道这是这二人身份能要到的最好的屋子了。 再好的也不是没有,可真给了他们,那就不是帮人而是害人了。 春纤这两年养尊处优过得好,自是看不上这间东厢房,可这对这对小儿女来说,就是难得的好地方了。 虽然收拾屋子,安置家具都需要一点时间,但却比之前那间要省时省事许多。 大正月里的,想要住进去,就得将炉子点燃,将炕烧起来。可这会儿子还真未必有买得到柴碳。 春纤想到自己那套空置的院子里有些陈旧家具,张了张嘴,到底没言语。任何时候,雪中送碳都不包括一步到位。 第259页 过犹不及。 在胡同口下了马车,春纤便挎着个包袱往那处办新房所在的地方走。 下人配婚,尤其是这种俩口子都没身份背景的,就算想大操大办,也未必请得来像样的客人,所以二人压根就没想过要办什么婚宴。小俩口商量了一回,将俩人的铺盖行李往家里一搬,又在窗户上贴了个大红喜字也就算成亲了。 知道春纤今天要来,二人花了些银子从荣国府的大厨房廉价购买了些肉菜,准备请春纤好好的吃顿饭也就是了。 一来是当初跟着春纤卖绣品挣过钱,二来是春纤帮忙弄了这套房子。最后便是当初最困难的时候,春纤出钱,新娘子出力的交情。 其他人,他们是不准备留饭的。若是来了只一些瓜子花生和糖果也就对付过去了。 主要是当初丫头配小厮的事一出来,小俩口为了不被人生生拆散,也花了不少钱去打点。兜比脸还干净。 而且这刚刚从大姑娘升级成小媳妇的妹纸在厨房当烧火丫头的这些年也没少偷师学艺,虽然做得未必有大厨做的好,可却有几道拿手菜。 春纤随了一吊钱,又包两块上等尺头,将东西递给新娘子,然后便又抓了一把瓜子坐人家炕上磕了起来。 到了之后,春纤才知道人家小俩口今儿就请了她一个人。原本是想着过来打个转就回府的,看这情况,便只好留下来吃了顿极为荣国府风味的饭菜。 春纤如今是大丫头,不说在林家那边过得跟正经姑娘没俩样了,就是在荣国府这边,大丫头也是副小姐的待遇。那竹马哥哥开始的时候是没想上桌一块用饭的,还是春纤不在意这些讲究,三人一块吃了。 一边吃饭,一边说着这些年各自的不容易。 外面买来的下人总不及府里的家生子,差事都是家生子挑剩下的才会给他们。像小厮这种差事,有的油水足到你想像不到。有的苦熬的,没半点油水不说,还可能担上什么不是。 今天的新郎官算是混得比较好的了,可也是只是比其他外面买来的下人强了一点点。当初将身上所有的银钱月例都拿了来贿赂了府里的管事,这才将他家小娘子留在荣国府。 而进了荣国府,两人手里是一个铜板都没有了,自然也就没办法贿赂一下府里安排差事的管事婆子,于是就被留在了厨房烧火。 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心气想着攒几个钱回头换个差事。可后来这妹纸就不这么想了,自己辛辛苦苦挣的月例凭什么便宜外人? 而且厨房烧火这差事也不算太差,旁的不提,烧火时偷偷烧个鸡蛋,土豆,红薯,她家哥哥半夜就不会饿肚子。赶上好时候,她能给她和她家竹马哥哥弄块肘子肉吃呢。 于是一来二去的,光靠这烧火的差事,不但将她和她哥哥养的壮壮的,就连春纤也多有受益。 春纤想到她来到这里吃的那些苦,不禁心忖了一句,人这一生呀,吃苦趁早是有道理的。 瞧,这不就苦尽甘来了吗? 饭毕,又说了两句话,春纤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了。 再晚了,保准叫黛玉撞个正差。 如今那小管家婆特别的能唠叨,小嘴巴巴的,大道理一套跟着一套的,她是不敢再跟她来横的了。 春纤想要早点回家,可惜了,她今天未必能回得了家。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有心算无心之下,春纤这回算是栽了个彻底。 京城街边总有一些骡车,二人小轿,以及一些能坐人也能拉货的独轮车。春纤经常出门,早就习惯了在街上叫辆车的事。 这次从新房出来,春纤按以前的习惯,直接在荣国府的角门叫了一辆骡车。 角门上还有几个熟悉的小厮,对着春纤问好拜年,春纤见了,也没吝啬,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铜子,笑着让他们买果子吃。 上车前,对着车夫说了一句林家所在的那条街的街名,然后心无半点防备的就上车了。 马车走走停停,春纤也没察觉出不对来。一直到春纤觉得时间有些长,又特别颠簸的时候,不由纳闷的掀开车窗帘向外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将春纤吓了一跳。 这不是内城。 见天在内城闲逛的春纤如何看不出来马车出了内城?一颗心怦怦直跳,春纤一张小脸都吓白了。 这是碰到拐子了吗? 可这也太巧了吧。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可不能就这么让人绑走。 骡子跑得飞快,春纤在用匕.首将车厢后壁开个窟窿以及直接拿匕.首劫持车夫之间做了一番权衡后有了主意。 闭上眼睛,深唿吸,然后睁开眼睛,从交易系统里拿出匕.首,在心底默默数了一,二,三。 数到三的时候,身子勐的向前扑,没拿匕.首的那只手一把掀开车门帘,然后在看到马车外面竟然坐了两个人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在马车和与其同坐的男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将那男人踹下马车,之后,用着她自己都惊嘆不已的速度,一手抓着车夫的衣领一手持刀怼在车夫的脖子处。 因动作幅度过大,业务有些生疏,春纤一刀过去,差点没要了车夫的命。 此刻车夫的脖子喷出血,因春纤是弯身站在车夫侧后方,到是没溅到血。不过车夫此时却本能的拉紧缰绳,想要逼停马车。 第260页 「不许停,掉头回内城,不然捅死你。」春纤声色厉荏的低喝一声,说话间还为了叫车夫知道她的态度,那匕.首又往肉上压了压。 一股血又喷了出来。 车夫见此,终于知道春纤是真的可能弄死他的狠角色。于是也不敢多做反抗,直接掉转马车往回跑。 而这一回头就正好看见那个刚刚被春纤踹下马车的男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掉头的马车和车上的春纤时更是满脸的阴鸷。 春纤见此,心里打了个突。 这事好像不那么单纯。 马车跑了一段路,春纤才又问道:「你们是谁?想做什么?」春纤刚刚用劲太过已经将车夫的衣领子薅坏了,这回她直接将手放到车夫的头髮上,手里攥着一大把头髮,一边问还一边往上薅了薅。 嘶~ 车夫被拽得裂嘴,想要扭头看一眼春纤,却因为春纤的过于紧张又在转头之时被春纤薅了一回头髮。 这种头髮被薅的疼和皮肉疼还是两码事。至少刚刚脖子被划破车夫都没掉眼泪,这会儿却因为头髮被薅,而薅出了生理盐水来。 「我们,我们,驾~」 春纤打了这二人一个措手不及,但那马车夫也不是被吓大的。他和被春纤踹下去的人都是傅试身边得用的,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自然不会再叫春纤占上风。 于是就在春纤以为这车夫要说什么的时候,那车夫直接打了个马虎眼,利用马车将春纤闪开了。 被闪开的春纤按惯性应该会被闪回马车厢里,可春縴手里的匕.首在瞬间脱手后,春纤竟然下意识的两只手都去薅车夫的头髮…然后咱们养了一冬天膘的春纤就带着车夫飘逸的秀髮飞出了马车。而马车则因为车夫在巨痛下的下意识行为又疯狂的朝前奔去…… 飞出去的春纤,吓得闭上眼睛,双手仍是紧紧的攥着那一头头髮。 只听『噗轰』一声,春纤倒飞进了街角的雪堆里。 京城的冬天比较冷,一个冬天下的雪都要等到来年开春后才会渐渐消融。年根底下,人都惰性十足,很少有人再巴巴的清雪,于是街道两旁堆了不少雪堆,春纤便极为侥倖的掉到了其中一堆里。 好在有这堆雪了,春纤虽然也摔得狠了,到底没伤到骨头。 艰难的从雪堆里爬起来,然后才注意到手上抓的是什么。 那头髮是春纤从人家头皮上生生硬拽下来的,那髮根上还沾了血,看起来很渗人。 春纤嫌弃的将头髮往旁边一丢,又扭头抓了一把雪擦手,然后才觉得身上力气恢復了些。 刚刚那一摔得让她有一种五脏六腑都移位的感觉。 恢復了些力气,春纤也没在原地多呆。天太冷了,一般人都不怎么上街了。街上的铺子开张的也少。空晃晃的街道上,春纤拼命的跑着。 此处离荣国府太远,离林家也不近。她必须在那些人抓到她前跑到安全地界。 哪怕跑到最繁华的那条街市她就算有救了。 平时不运动,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春纤这会儿不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脚上就跟踩了棉花似的。 跑岔气了。 掐腰站在那里,春纤看了看前面的路口,又见这条街上没有半个人,直接将身上的狐狸皮斗篷收到了交易系统里。 这帮混蛋,别叫她逮到机会,否则她一定将这些人砸成肉泥泥。 就在春纤心里发狠,累得满头是汗往前跑时,早前被春纤踹到地上的男人一脸狰狞的站在路口。 不光他一个,还有三四个成年男人跟他站在一起。好汉不能吃眼前亏,春纤一见这情况,直接掉头往回跑。 「唔唔唔,放开我,放开我。」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人直接一黑布袋就将春纤从头兜到脚的套牢了。被人扛在肩上,春纤一边争执,一边大叫,最后紧要关头想起在现代的时候听到的自救方法,直接大叫,「来人呀,走水了。快来人呀,走水了。啊,」 「死丫头,再叫就打死你。」被丢到马车上,随即又被一棒子打在背上的春纤当即疼的叫不出来了。 疼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转,深吸一口气,春纤也不折腾了。拼命让自己静下心,好听一听外面的动静。发现这马车里不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不由不些苦笑。 微微嘆了口气,春纤准备换个舒服一点的姿态。因她是被整个装在黑布袋里,所以手脚没缚住。这会儿爬着爬着,靠着马车臂坐了起来,春纤便摸着黑在布袋里梳起了头髮。 一会儿将是一场恶战,她得防着自己这一头保养极好的头髮别像刚刚那样成为歹人的战利品。 想到头髮根带着的毛囊和头皮,春纤就开始替那车夫担心起秃顶问题。 前车之覆后车之鑑,不得不防。 将头髮上的首饰都摘下来收到交易系统里,然后再用手指将已经散乱不堪的头髮简单的梳了梳,之后将开始人头顶开始编四股辫。 从头顶开始编,所有的碎发都能编进去,之后一直向下,编过了脖子剩下的头髮就是正常的三股辫子了。 将辫子一直编到发尾,然后再拿出一条玫瑰我髮带系在发梢。用髮带将辫子往回缠成一朵发苞,然后再用髮带紧紧固定住头髮。 梳好了头髮,春纤又检查自己身上的穿戴。 唉,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她就不穿新衣服了。 第261页 想到这里,春纤不由又是一阵庆幸和懊恼。 庆幸没叫荷叶跟着,不然自己还得顾着她。 懊恼明知道这个时代总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她还大意的从不叫林家的马车接送。 也不知道今天的事能不能善了了。 穿裙子不方便行动,春纤在交易系统找了一条跟裙子颜色料子都相似的散腿裤裙出来换上,然后正在那里收裙子呢,就又被人打了一棒子。 「老实点,再敢生蛆似乱动,先打断你的腿。」 春纤闷哼一声,在黑布袋里抱着刚刚被打的胳膊,当真老实的一动不动了。 马车仍旧出了外城,这一点春纤哪怕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 至于为什么是不外城而不是出城,这主要就是看马车的颠簸程度了。 内城的路比外城好走些,而外城的路又比城外的好走。 想到交易系统里堆成山的大块石头和各种棍棒,菜刀等物,春纤倒不担心旁的,她只担心这事到最后没办法善了。 唉~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黑了, 马车也终于停了下来。到不是他们走了多远,而是这个季节本就天黑的早,再加上午膳后到现在没轻了折腾, 耽搁不少时间是肯定的。 春纤被拖拽下马车的时候, 顺着之前在布袋上割出来的小口子努力往外看了好几眼。近处的看不太清,但远一些的,像是灯火通明的城墙却依稀可见。 也不知道这里是外城的什么地方, 竟然还能看到城墙上的光。这么半天,春纤也想了很多, 比如说是谁要抓她, 那人又是什么身份,抓她想要做什么。拐卖妇女儿童应该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在宁荣街前动手。 虽然是一连串的问题, 但春纤却本能的想到了傅试。 会是那孽畜吗? 别说还真是他。 傅试虽然只是个通判, 但在内城也是有正经的宅子居住的。不过那宅子不大,不但住了他一家人, 还住了他那位如花似玉, 正值妙龄的亲妹妹。若将春纤弄到内城的宅子里,折腾起来,难免不会被家里人知道。再加上傅试也担心走露风声, 让林家和荣国府那边找来,坏了他苦心经营的名声, 于是傅试便直接叫人弄到春纤就带到外宅的一处旧宅子里来了。 春纤不知道傅试有多猥琐, 但傅试的心腹却知道自家大爷是个什么人,担心拖拽春纤,弄出一身伤来,自家大爷玩得不尽兴,便给了一旁叫过来帮忙的下人一个眼色, 让人直接扛着春纤往里走。 于是春纤便大头朝下的被人扛在肩上,一路进了院子,又被人扛进了屋子,好在那人将春纤直接丢进了床上到没让春纤再受什么伤。 将人一丢,就才关上房门全都退了出去。 春纤就着被丢进床上的姿态听着屋里的动静,当听到关门声的时候,勐的坐了起来,然后开始拿起交易系统里的短刀手起刀落的将一直套着她的黑布袋子划开了。 先划出一个大口子,然后双手试着左右拽,发现能拽动,直接像撕布一般的将袋子拽开了。就着拽出来的出口,春纤抬脚走出来,然后便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不大,看起来不像有人住的样子。春纤只匆匆扫了一眼,便脚步轻巧的走到窗户边,想要推个窗户缝看看外面的情况。一推,没推动。二推,仍旧没推动。春纤眨了两下眼,上上下下的观察了一回这窗户后才伸手轻轻的往里拽。 这一拽到是将窗户拽开了,可是当眼睛看到窗户外的情形时,春纤整个人都不好了。 窗户外面都钉了木板。 米字形的木板将整个窗户都封得严严实实。 能透光,透气,也能看到外面的情况,但想跑,却是没门了。 春纤倒吸一口凉气,似是想到了什么,勐的转身再次打量这间屋子,然后春纤不禁乐了。 这间屋子除了一张床,再加上一床被褥外,竟然什么都没有。不但如此,整间屋子的四面墙都用皮毛和毡子包了一层。抬头看向房顶,房顶竟然连这个时代惯有的上吊梁都没有,一时间,春纤由内而外的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现实版的求生不能,求死不易吗? 敞开的窗户带进阵阵冷风,春纤看了一眼窗户不由又笑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才不会变着法的去寻死呢。 摸了摸那会儿挨了棍子的胳膊,春纤一边揉,一边想着黛玉那边是不是已经找她找疯了。 嘆了口气,春纤已经有了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她怕是回不去林家,做她的副小姐了。 房门一定上锁了,这一点毋庸置疑,春纤连走过去尝试一下的念头都没有。抬脚去关了窗户,叫本就不暖和的屋子少了一分冷风吹。从交易系统里移出一张小炕桌,然后春纤便坐在桌上给黛玉写信。 早前用的笔墨春纤并没有收起来,而是直接连着炕桌一起收到了交易系统里,这会儿用起来连铺纸磨墨的事都省了。 春纤是个懒的,通常都是怎么省事怎么来。交易系统里的时间是禁止的,所以墨和用过的笔放在交易系统里也不会像在外面一样风干。多磨一些墨,什么时候用都方便省事,而用过的毛笔…自然也就不用每次都要洗一回了。 这会儿拿出来,开始给黛玉写信。可春纤虽然预料到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太和谐美好,但到底那些如情还没有发生,也就不知道怎么开场了。 第262页 她希望是她想多了。 想了想,春纤拿出两张房契,两张信纸,第一张信纸上写了黛玉的名字,然后就将这张信纸放到一旁,在第二张信纸上写自己的『后事安排』。 一个是关于她那间铺子和刘姥姥的安排。 没有她在,刘姥姥那里一定会因为压货而将生意拖垮的。所以这个杂货铺子的生意暂时是不能做了。 铺子请黛玉帮忙租出去,至于租金,便换成米粮布匹等物送到养生堂那边去。 至于刘姥姥那里,不管是原着中对刘姥姥的描述,还是接触后对刘姥姥的认可,春纤都比较喜欢刘姥姥的为人。 王狗儿虽然对刘姥姥不错,可女婿再好刘姥姥也未必过得舒心。于是在信里,春纤便拜託黛玉将自己早前买的那间宅子收拾一下,或是卖掉宅子用这笔银子在京城外买个小庄子,然后请刘姥姥帮忙打理。 或是将收拾好的宅子交给刘姥姥,然后租凭给进京赶考的举人。环境比客栈清静,院子里还带着一口井,吃用上可以雇刘姥姥帮忙洗衣做饭。也可以截留一些进京返货的商贾之人,干些客栈的买卖。 前者像后世异地考试时提前到学校所在的城市倒水土,以逸待劳。后者就像后世的民宿,家庭旅馆。 担心刘姥姥还会带着青儿干这营生,春纤还在信里多叮嘱了一句。若宅子不卖而租凭,那就千万别叫青儿跟着进城了。 小丫头再出点什么事,她就造大孽了。 这么一想,好像还是弄庄子更省心些。 摇了摇头,不管了,反正她有心给他们个交待安置,其他的,到底要如何决定就叫她们自己商量着办吧。 以她和黛玉的交情,这事拜託给黛玉,黛玉不会推託。 这么一件事,就写了一大张信纸,写完春纤读了一几遍,发现没什么不清楚的,便又重新拿起第一张信纸开始写今天的事。 说她在荣国府的角门上了一辆贼车,说她被人带到了外城。 看着还空着的半页信纸,春纤决定等事情有了『结果』再挑捡些能说的说了。 也没等信纸变干,春纤便直接将小炕桌收回了交易系统,然后从交易系统里拿出一个托盘放在床上,随即又拿出一大壶热茶,两个茶叶蛋,一碗杂酱面出来。 将茶叶蛋剥了皮放到面里,然后端起面碗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面,两口面一口鸡蛋,转眼间就将面前的吃食都吃得干干净净。 又喝了两杯热茶,春纤便又将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之后就开始在屋里活动走圈,为一会儿的活动热身。 说真的,此时此刻的春纤不是不慌,也不是不怕,可却有一种傻里傻气的淡定。 有一种养尊处优这么久,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即视感。 这边逮到了春纤,又将春纤关在了早前就准备好的屋子,傅试的心腹将门从外面一锁,就驾着刚才那辆马车去给傅试报讯去了。 和林如海一样,过年吃年酒的事也让傅试好一顿忙。今儿洽巧是赖尚荣组局,傅试这个赖家亲戚自然也被请了过去。 席间先与赖尚荣,宝玉等人说话,然后又旁观了一场薛家大傻子调戏柳湘莲的好戏。 傅试自负才高,总觉得造化弄人,才叫他处处不如宝玉等人。席间对着宝玉这个太妃亲弟奉承了一顿,就被赖尚荣敲打了一回。正觉无趣呢,就见自家心腹小厮凑了过来,一番耳语后,傅试便找了个理由起身告辞了。 傅试在普通百姓那里大小是个官老爷,可在赖尚荣的酒席上,就连柳湘莲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人都不将傅试的官身放在心上,此时见他告辞离去,也无人在意。 虽然没怎么受冷落,但心里却有几分不自在的傅试一出门就冷了脸,一句话都没说就上了马车。 所谓心腹,自然不是白叫的。尽管傅试什么都没说,可马车仍旧朝着外门那处旧宅的方向驶去了。 少时,在屋子里热身的春纤便听到了院门关关合合以及走路的声音。 知道可能是正角来了,春纤有一瞬间的慌,然后下一秒就镇定的走到床边坐下不说,还从交易系统里找出了块姜,挤了些姜汁子在手上,开始揉眼睛。 兵书上说要示敌以弱,她这会儿应该像个六神无主的单纯小姑娘坐在这里嘤嘤啼哭。 姜汁子一碰到眼睛,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哗哗往下流。春纤也没去管那满脸的眼泪,而是将早前存在交易系统里的辣椒面和胡椒面的罐子都拿出来,然后将罐子的盖子打开,再放回空间里。 这样一来一会儿用到的时候,拿出来不用再打开盖子就可以直接扬出去了。 做好了这些,房门那里也传出了开锁并且推门的声音。 抬起头,泪眼朦胧中,春纤终于知道了这次的『无妄之灾』是怎么来的了。 傅试。 竟然真是他。 「我还当谁这么小肚鸡肠,原来是咱们的通判大人哦。」 「牙尖嘴利。」傅试看着哪怕是满脸泪也能看出几分姿色的春纤,笑得很是别有深意,「姑娘到是一如既往。」 一会儿不叫你知道知道爷们的厉害,自己就不姓傅。 傅试与春纤说话时,背在身后的手还微微晃了两下,那个跟在傅试身后的下人看一眼春纤,然后笑得一脸猥琐的退了出去。 第263页 春纤微微眯了眼睛,看着再次重新合上的房门,不禁在心里咒骂傅试一窝人。 春纤起先是坐在那里没动,但傅试朝着春纤走过来后,春纤则下意识的站起来,又往墙那边退了两步。 就有些怕。 傅试喝了些酒,虽然不见醉态,却也有几分酒意。见春纤要躲,竟然还笑出声来。 「你别笑了,笑得怪渗人的。」春纤打了个哆嗦,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打量傅试,「原本长的还像个人,这会儿一笑倒是叫人怀疑像人这事是不是错觉了。」 春纤这张嘴,也是不肯吃亏的。到了这会儿了,仍没半点想要服软的意思。就连刚刚那个『示人以弱』的念头,这会儿都被她抱到九霄云外去了。 傅试闻言,不怒反笑。朝春纤又走了两步,竟然就开始脱衣服。 这,这么快的吗? 然而就在春纤愣怔之即,傅试已经将最外面的长袍脱了,然后手中就多了一条镶了玉的腰带。腰带在手中磕了两下,傅试便接着朝着春纤来了。 我勒个去,打女人,这真特么是出息了。 屋子不算大,春纤看看逼进的傅试,又看看窗户的方向,之后在傅试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使出吃奶的劲的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声音极尽穿透力,叫得傅试眉头瞬间皱紧。下一刻手上的腰带也随即挥了出去。 看眼着腰带就要打在自己身上了,春纤就跟只兔子似的,往旁边一跳,就朝着门口跑去。可她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有傅试快。 春纤到达门口,手摸上门把时,傅试也到了门口,一把扯住春纤就想往一旁甩。 春纤死抓着门不松手,好容易在捣乱的傅试跟前将房门从里面锁了起来。而傅试以为春纤是要去开门,却发现春纤将门锁上了,当即愣了一下。然而就在傅试心下察觉不妙的时候,瞬间出现在春縴手里辣椒面和胡椒面朝着傅试扬了出去。 「啊,贱人。咳咳,阿嚏,咳咳,阿嚏」 春纤拿湿帕子捂着口鼻,然后在傅试闭着眼睛拼命咳嗽打喷嚏的时候从直接将交易系统里的一根棍子拿了出来,随即就是一顿胖揍。 傅试被打的一边躲,一边骂,闭着眼睛的样子犹为狰狞。 傅试是个成年男子,春纤如今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体力上本就不如男子,不过是靠着出奇不备才将人按住暴打。 她之所以去锁门,也是因为怕傅试将外面的下人叫起来。这会儿锁上门了,就各凭本事了。 一连打了二三十棍,春纤累得气喘嘘嘘,而傅试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都捲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见此,春纤顿了顿,然后围着傅试走了两圈。拿脚朝傅试踢了两下,发现傅试没丁点反应,当即吓了一跳。 这就打死了?不能呀,她有注意过,没打头呀。 这么不抗揍,还干什么坏事。 就在春纤站在那里抿唇想着会不会有诈,要不要再补几棍子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傅试突然发力,一下子就将站在那里的春纤扑倒了。 春纤吓的惊叫出声,可下一秒所有的声音就被傅试掐在脖子上的那双手给压了回去。 傅试没想到春纤身上还藏了这些东西,气得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眼睛睁不开,被春纤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一边躲闪,一边咳嗽,若不是计从心来趴在地上,想办法用衣襟将脸擦干净,他还没办法反扑回去。 此时看着被他压在身下不断挣扎的春纤,雪白的肩膀从衣领中露出来,到是叫傅试眼前一亮。想到原本的计划,傅试竟然这会儿还有心思干点少儿不宜的事。 原本掐在春纤脖子上的双手,先是反转手腕子将春纤两只手拉到头顶,用一只手固定住,然后双腿紧紧压住春纤不叫她乱蹬,空下来的一只手则开始去解春纤有些凌乱的衣衫。 衣衫被解开的一瞬间,春纤最后一丝犹豫都没了。 想到房间外面还有人,春纤又开始故技重施的尖叫大吼。 「咳咳,咳咳,放开我,放开放,救命呀,来人呀,救人呀。」 声音从大到小,最后竟然只能听到一点点嘤嘤声。 听到叫声的傅试仿佛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更是兴奋异常。不但去脱春纤的衣襟,也急切的想要脱他自己的衣服。 就是现在。 一只短刀在傅试没有察觉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春縴手中,然后双手握刀用力回钩刺去,直接扎进傅试没有防备的手上。 傅试一疼,下意识起身并松开春纤补困住的双手。春纤没跑,而是随着傅试起身的动作也跟着仰起了身子,双手高举,一块跟水井一般大小的石头突然出现在春纤双手中间,然后在傅试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中砸了过去。 傅试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石头砸到自己,紧跟着一个狼狈的翻滚躲了过去,正当他想大声叫嚷时,一阵比流星雨还要密集的石头雨直接将傅试砸在了下面。 傅试被砸伤了,却没被砸死。他四肢还不在停的抖动,脑袋露在外面恶狠狠的看着春纤,眼神说不出的惊恐。 妖女。 此时的春纤,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看向傅试。 没有丝情绪起伏的眼神,让人打憷。 厚重的刘海朝早就被分开了,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就这么呈现在傅试的面前。张了张嘴,傅试想要求饶的话就在舌尖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第264页 春纤看看傅试,又看看自己,突然笑了。 一个很艷丽的笑容。 她当着傅试的面将刚刚解开的衣扣重新繫上,然后就像傅试不存在一般,从头到脚的将自己好好的打理了一回。 等都完事了,凭空拿了一条湿毛巾,又是擦脸,又是擦手的好一顿忙。等终于将自己打理好了,春纤才蹲下来,捡起刚刚傅试脱掉的外套,然后拖着那套外来到傅试跟前,将外套搭在了傅试的头上。 将一张即将成为死人的脸全部盖住了。 就在傅试不明所以的时候,疼得快要没有知觉的身体好像突然变轻了。 确实变轻了,一堆石头没有砸死傅试,所以春纤决定再砸第二次。 春纤虽然想到了最后的结果,可却真的没想过要真的走到这一步。 就连那会儿用棍子打傅试的时候,春纤也没想过真的要了他的性命。 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彻底触碰了春纤的底线。 打架可以,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起了那等心思。 既然起了那种心思,那这事就真的没办法善了。最重要的是她不是傻白甜,不可能在傅试看到她凭空取物后,还留傅试活下来。 看着傅试,春纤轻轻的嘆了口气,生命如此脆弱,干嘛非要无理取闹呢。 唉~ 春纤想到外面那些傅试的爪牙,再看了一眼出气多,进气少的傅试。担心傅试丧命后,那些爪牙将事情闹开,最后再连累了林家和黛玉,所以想制造一场意外。可凡事都有意外,若真叫傅试在这起人为意外中逃出生天了,那她以后可就再没消停日子可过了。 记得以前看港剧的时候,兇手杀了人,为了不叫人发现自己,特意用汽油点了屋子。可当法医解剖尸体的时候,却从尸体口腔没有灰尘这一现象判断出了被害人并非死于火灾。所以傅试现在还不能死。 「爷,小的准备了酒菜。」 正在春纤将被单棉堆在傅试周身之时,外门传进来这么一句。当即吓得春纤一哆嗦。而被砸得出气多,进气少的傅试却仿佛听到了天籁之声,连忙出声示警。春纤见此,眼珠子飞快的转了几圈,然后便朝着房门开始唿救。 「救命呀,快来人呀,放我出去。救救我呀,呜呜呜,放我出去。」 门外说话的人正是那会儿去给傅试报信的人,此时傅试的声音夹在春纤的唿救声里,自然而然的叫他有了些不太健康的联想。 嘿嘿一笑,又在门外听了一会儿,便端着托盘迴厢房了。 大爷威武,看样子有的折腾了。 那心腹叫上其他人回厢房吃酒,心里还想着等大爷玩够了他们几个也弄弄。 看一眼被春纤薅光头髮,露出带血头髮的兄弟,不免心生同情。罢了,罢了,一会儿大爷走了先让他撒撒火。 这会儿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心里想着美事,嘴里也不干不净的说着浑段子。到是没发现有人持剑朝着春纤所在的屋子而去。 房门被推动时,屋里的春纤想到傅试那些爪牙的数量,咬牙将动弹不得的傅试侧翻了个身,然后自己挤到傅试身xia做出一副力拒不能的样子。 房间原本是点了烛火的,但那会儿就灭了,如今都是借着屋檐下的灯笼才能视物。 先是被打,后是被砸,傅试早就被春纤折腾得没脾气了,这会儿就算春纤在他身xia作乱,傅试别说已经没那个心思了,就是有,估计也是力不从心了。此时声音虽小,却仍旧不忘咒骂春纤,叫人。 推不开的房门被利器划开的一瞬间,春纤嘴里小声唿救,还手脚并用的往上推傅试,做出挣扎的样子。而傅试则见房门被打开,眼底出现一道希翼。可惜眼底的那道光,随着利剑刺入后背而渐渐的熄灭。 「姑娘,你没事吧?」 春纤看着来人抽出剑,又一脚将死得不能再死的傅试踹到一旁,有些个懵。 她以为进来的会是傅试的人,所以做出这个样子想要先麻痹一下来人。若那人知趣的退出去到罢了。反之就再趁人不备的砸伤个把人,让他们主僕一起来场低配版的意外。不想进来的还是个见义勇为的…剑客? 有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脚。 肿么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沉默的从地上爬起来, 春纤看向来人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多谢相救。」 柳湘莲一脸不以为然的看了一眼院子,又转头对春纤道:「姑娘家在哪里, 在下送姑娘回去。」 还回的去吗? 一事不烦二主,她要不要请这人帮忙将傅试的爪牙也几剑送走。不过, 他好像并没有斩草除根的觉悟。抬头看向来人, 春纤抿紧双唇腹诽了一句, 留下一句『稍等』,便背对着人蹲了下来。 善后这事…她也熟着呢。 拿起刚刚落在地上的棍子, 又在地上抓了一把棉絮和一块比较大的碎布。用碎布将棉絮固定在棍子一头, 做了一个大号的化妆棉签。 歪头组织了一下语言, 便拿着大号棉签走到傅试身边, 以其背上鲜血为墨,在墙上写下一行字。 柳湘莲借着屋外的光亮,眯着眼睛看春纤写在墙上的两行字。 『贪官恶霸,奸yin掳掠, 人人得以诛之——独臂神尼。』 『该女伤重, 痊癒送还, 勿念。』 「独臂神尼?」柳湘莲看向最下面的署名, 挑眉问春纤。 第265页 柳湘莲也不是傻子,一见这墙上的字,纵使不了解春纤的性子, 也能拆到三分心思。 不过这招祸水东引, 倒也聪明。 不引怎么办? 若将这一院子的人都灭口了, 那她说不定还能随便找个藉口装做没此事的回林家继续过她养尊处优的副小姐。可傅试死了,那一院子的爪牙还都活着。 明儿追究起来,她不是因为抓不住真兇给傅试偿命, 就是活在旁人异样的眼光里。 为了那所谓的名节。 若林如海担心她坏了名声会连累黛玉,介时说不定就是一笔银子将她打发了。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别回林家比较好。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林家和黛玉都好。 「我瞎编的。你,呃,不知,」原型是那个鹿鼎记里的前朝老公主。将大号化妆签丢到一旁,春纤看了一眼来人,想要问他姓名,又怕自己知道的太多,有些个犹豫。 「在下柳二郎。」柳湘莲看出春纤未尽之语,爽朗一笑。 柳二郎? 有鸳鸯双剑的那个柳二郎吗? 书里有个叫柳湘莲的,因长的极是俊美无双,但却时常冷着一张脸,所以才有了冷面二郎这个称唿。 书上说这柳湘莲原也是世家子弟,在京里也算是号人物。早年胖打了薛蟠一顿,然后远走他乡避了几年祸。不想后来又救了遇匪的薛蟠,两人不打不相识的做了结拜兄弟。 之后又路遇贾琏,听说人家是个绝色的,也不打听个清楚明白就将家传鸳鸯双剑中的雌剑当成信物交给贾琏,与贾琏外室姨妹尤三姐定了婚约。后来听说尤三姐早就**于旁人不说,还是公认的风流人物,一时觉得绿云罩顶,以为人家骗婚,便上门索要鸳鸯雌剑。那尤三姐早年是行为不检,但自从立誓要嫁与柳湘莲后便痛改前非,此朝大喜大悲,一个想不开就拿那雌剑抹了脖子。 好好一对小儿女,一个抹了脖子,一个追悔莫及被人忽悠着出了家。 若是这人,那她还真不能拜託他帮忙灭口,以及当着他的面摁死那些傅试的人。 谁知道这人脑子啥时候拐不过弯来,再将她卖了呢。 「这位姑娘,在下与人有约。若你的事办完了,那就走吧。」柳湘莲想到被他诓出城的薛蟠,怕时间耽搁久了,再叫那厮跑了。 不打他一顿,心头这口气实在难消。 春纤闻言连忙回身看了一眼屋子,想到外面的天气,就跑到房间角落的大床处,作势从大床下掏东西般的将早前放在交易系统里的狐狸皮斗篷和一个早前练手时用碎布做的斜挎包拿了出来。将包挎在肩上,一边往身上披斗篷,一边朝柳湘莲走了两步,示意他先出去。柳湘莲不解的走到了门外,看着春纤走出来,又将房门仔细关上。 春纤在门上做了个小机关,又将房门从里面锁上了。「我们走吧。」 「嗯。」 俩人都没有惊动厢房里那些饮酒做乐下人的意思,迅速穿过院子,然后朝着影壁后窜了过去。 院门是从里面关上的,柳湘莲悄悄打开门,先让春纤出去,随即又关上院门,自己从院墙跳了出来。 刚跳出来就看见春纤不知道从哪里整了把锁,正在那里锁院门呢。 柳湘莲:「……」这姑娘镇定的让人意外。 「在下送姑娘去…?」 春纤锁了门,往外走了几步,站在街上左右张望了一回,轻声问柳湘莲,「我也不知道去哪。想先出城,天亮之后再做打算。不知二爷是否方便送我出城?」 柳湘莲一怔,随即点头,「洽巧我也要出城,那便一起吧。」 话落吹了声口哨,随即一匹看不清颜色的马朝着他们这边小跑了过来。 就一匹马? 就一匹马。 春纤看看那马,又看看柳湘莲,最后认命的请柳湘莲带她一程。 春纤没坐在前面,而是选择坐在了柳湘莲的后面,双手抓紧腰两侧的衣服,就那么跟着柳湘莲出城了。 夜里的城门通常都是关着的,但总有些纨绔或是世家子弟想要出城寻乐子。有些人并不是那些守城的兵丁们能得罪的,所以到后来只要银子给的足,守城兵丁就会将人放出去。 城外并不像春纤想的那么荒凉,对于那些寻欢做乐的人来说,正经有几分野趣。 比如一些专收漂亮女尼的腌堂。 柳湘莲也不是什么好鸟,眠花宿柳,赌博吃酒,纨绔行子的事门清。 不过此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有几分仗义豪爽,讲究你情我愿,又不拘于小节了些。 柳湘莲丢给守门兵丁一块银锞子,那兵丁连看一眼是谁都没看,就睡眼惺忪的将城门打开了一条缝,叫柳湘莲连人带马的过去。 马儿跑得飞快,身体两边的风又冷又硬,好在春纤坐在柳湘莲身后,大部分的风都被柳湘莲挡住了。 披着斗篷,又带上帽子的春纤,感受了一下自己快要没有知觉的手,到底没敢松开,只继续抓着柳湘莲的衣服硬扛着。 之前不坐马前是觉得坐在前面太暧昧了,影视剧里的男女主就是那种坐法。当时是为了避嫌,这会儿春纤就觉得自己太明智了。而影视剧中的男主们就忒鸡贼了。 原来他们的爱就是叫女主给他们挡风,挡灰,挡剑的呀。 又行了两刻钟左右,走到一处林子,柳湘莲『吁』了一声,kua下的马就停了下来。柳湘莲下了马,又伸手将春纤扶了下来,「姑娘且在此处等在下一刻钟,在下办完了事再来接姑娘。」 第266页 「麻烦你了。」春纤虽然未必需要柳湘莲来接,不过人家有这个心,她也没必要拒绝。 柳湘莲说话间又飞快的拿起剑砍掉了附近几颗树的树枝,后又手脚麻利的弄了个火堆。示意春纤呆在这里取暖等他后,柳湘莲就跨上马一熘烟的离开了。 并不知道故事发展到哪里的春纤,压根不清楚柳湘莲这是去给薛蟠送爱的拳打脚踢,这会儿坐在火堆旁,拿起系统里的镜子和梳子,开始给自己梳头。 之前梳得齐整的头髮早就乱了,现在要赶路,春纤也没梳太复杂的髮式。仍是一条结实的四股辫,不过却没在盘起来,而是一条辫子垂在胸前。 在系统里找了条织云纱的帕子。帕子四四方方的,被春纤对摺成了一个三角型。将三角型的帕子系在头顶,一边系,春纤一边看着镜子笑。 像影视剧里的採茶妹纸。 其实秋天的时候,黛玉分给春纤一盒带了些粉色的米珠,春纤就那盒米珠用渔线穿成了两顶米珠帽。 一顶上面加了些红宝石,一顶上面用极品翡翠缠了朵花。 梳这种辫子,戴那种帽子最好看,大方雅致。可惜之后的路还不知道怎么走呢,这会儿子可不敢露了财。 梳好了头髮,春纤便将镜子和梳子都收了起来,之后又找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包子。 学着影视剧里的样子用干净去皮的树枝将包子穿起来,然后放在火里烤。 别说,这种纯柴火烤出来的包子味道真的很好。 包子本身就是热的,这会儿烤一遍,为的就是吃那层烤过的面皮。 一连吃了三个包子,又喝了些水。起身往离火堆有些距离的地方解决了一回『人的三急』。 从一旁找了块干净石头,将石头上的灰弄干净,挨着火堆放了。又在上面摆了三个包子,这三个包子是留给柳湘莲的。 忙完这一切,春纤便重新坐回火堆前,一边烤火,一边等柳湘莲了。 正月里的城郊,尤其是半夜三更的时候,真真是冷的让人怀疑人生。这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这堆火,竟是没有半点光亮。 不但黑,除了风声,安静的就只能听到火堆的啪啦声和自己的唿吸声。 说不怕吧,还真有些害怕。可若说怕,春纤好像也没怎么害怕的样子。 柳湘莲的一刻钟真的很长,春纤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半个时辰春纤才听到马蹄声。 顺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洽巧见柳湘莲骑着一匹马,还牵了一匹马回来。 原来他是给自己弄马去了? 可自己也不会骑诶。 柳湘莲很清楚,春纤不是他以前接触过,又能接触到的姑娘。所以刚刚胖揍了薛蟠一顿后,柳湘莲便抢了薛蟠的马准备给春纤骑。 没跟春纤说明马的来歷,只说了这马给春纤代步,便想扶春纤上马赶路。春纤摇头,指了指火堆旁的包子,「我早前买了几个包子,刚刚烤了几个,味道还不错。吶,这是给你留的。」 柳湘莲正好腹中飢饿,见此也没跟春纤客气,直接走过去,拿起包子就大口吃了起来。 三个包子垫肚,柳湘莲到不急着赶路了。 他原本也没想着现在就出京闲逛,可薛蟠几次三翻纠缠不休,言语轻辱,这叫心气高的柳湘莲着实不能忍,这不,诓了薛蟠出城,准备暴打他一顿,就顺势出京转转,躲上三五年再回来。 路过一处院子,就听到那院子里有人在大喊走水和救命。本就有些侠客心肠的柳湘莲直接勒住马,□□进去查看了。 救下春纤是意外,但春纤被救后的一系列操作更叫柳湘莲意外。 「还不知道姑娘尊名?怎么会落到那起子人手里?」 那会儿屋里黑,傅试还趴在地上,再加上脸上不是辣椒面,胡椒面就是喷上去的血,石头砸出来的伤,所以哪怕今儿晚上一起在赖家吃酒,柳湘莲都没想过被他一剑毙命的人会是傅试。 春纤不知道柳湘莲认不认识傅试,这会儿也不想提醒某人,你今天杀的还是个年轻有为的通判大人,于是只三言两话的将今儿这事概括了一回。 「我姓林,名旖旎,祖籍南省,无依无靠的寄居在亲戚家里。今儿出门买包子被那些人在街上强行绑了去。若非柳二爷相救,旖旎怕是凶多吉少。」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敢如此行事。」柳二爷没做怀疑,竟然就那么单纯的相信了春纤的说词,然后一脸气愤的骂了一回那些好狗胆后,这才再次春纤:「可知那些是什么人?」 春纤摇头,「外城的宅子,又有些陈旧破败,想来不是京中贵人。」 「定是那起子宵小趁着天寒地冻,街上无甚行人才起了歹意。」柳湘莲一听这分析,认同的点头,自己给自己了一个结论后,柳湘莲又问春纤不回去家里人会不会担心。 「肯定会担心,但出了这样的事,纵使我无恙的回去,家里人为了名声不是将我送到庙里当姑子就是拉我去沉塘。既这般,还不如就让他们以为我失踪了或是死在外面了呢。」 「因为柳二爷及时出现,我才只是受了些惊吓。若晚上一步,后果不堪想像。」说完,春纤看着柳湘莲嘆了口气,「有多少姑娘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因惜命而不肯慷慨就死,被人戳着嵴梁骨,每天活在歧视,轻辱和谩骂中。柳二爷,她们该死吗?」 第267页 「当然不,该死的是那些……」 还算是明白人。 春纤听到柳湘莲这么说,心下点头,又跟他说起了旁的,「人言可畏,耳听为虚,不可全信。凡事总要亲眼所见,口证为实。以前我便听说过京城有柳二爷这一号人物,只当时听说柳二爷与宁荣两府的爷们来往甚近。那两府的男丁多为不肖子孙,尤其贾珍…如今多谢柳二爷仗义相救,到叫我悔不该人云亦云。」 「…姑娘是明白人。」听春纤这么说,柳湘莲也不由回想了一回贾家男人们的光辉事迹,面上不显,心里倒有些讪讪的。 「是我卖弄了。」春纤闻言垂眸,随手将一根树枝丢进火堆。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柳湘莲看了一眼已经面露憔悴疲惫的春纤,又想了一下这里离京城的距离,到底没在这里多做休整。而是又坐了一刻钟,弄灭了火堆便带着春纤往前赶了。 小心翼翼的坐在马背上,春纤不由庆幸她早前换了裤裙,不然这一坐裙子都得飞起来。 脚踩在马蹬上,双手紧紧的握着马鞍,春纤脑子里都是柳湘莲刚刚说的骑马技巧。 缰绳被柳湘莲攥在手中,此刻柳湘莲操马与春纤并列前行。速度不快,正好能让春纤慢慢适应马背上的颠簸。 颠着颠着就习惯了,然后再颠着颠着就敢自己拿着缰绳吁来吁去了。 其实骑着马小跑并不难,难的是上下马和其他的操作,这就像现代人开车一样。 将车开起来了,脚踩油门,手握方向盘,一马平川的往前开,简单又轻松。可你若是叫他减速慢行靠边停车,或是将车倒进车位里,那…呵呵,真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春纤也知道自己的水平,所以也不敢托大的没学会走就想跑。小心的跟着柳湘莲一起赶路。终于在天亮时到了一处小镇。 「先在这里打尖歇息一日,明日再往直隶去。」进了镇子,柳湘莲担心人多,春纤控不住马,便扶着春纤下马,牵着马走。 一下马,春纤两脚就是一软。 若不是柳湘莲扶得快,她当场就能给柳湘莲来个五体投地的大拜。 感觉很奇怪,两条腿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头一次骑马都是这样,以后就好了,先去客栈休整一番吧。」让春纤扶着他的手臂慢慢行走,他自己则牵了两匹马指着不远处的客栈与春纤说道。 一路走到客栈,柳湘莲直接叫店小二牵马去餵。春纤眼巴巴的看着店小二离开,心里想的都是古代民风真的好纯朴,这样都不丢马的。 进了客栈,柳湘莲习惯性的走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春纤抽了抽嘴角,实在想不明白大冷的天,没有玻璃的窗户桌到底有些啥引人的。 腹诽了这么一句,也跟着柳湘莲坐了。 要了一壶热茶,两碗热汤面,二碟时新点心。 早饭吃这些也就够了,俩人也没多做挑剔,早饭一上来就低头大口吃了起来。 饭毕,二人对坐喝茶,柳湘莲才问起春纤的打算。 「我寄居亲戚家里,家当都随身带着。手里这些银钱,花上三五年都不是问题。我一个人,又出了那样的事,不敢回京,也不敢在旁处停留。柳二爷此行可有目的地?若也只是随处走走,不妨搭伴同行?」从窗户看出去,正好见那店小二拿了一些草料餵两匹马。 「我不会骑马,也不喜欢坐在马背上风吹日晒的赶路。我想在镇子上定做一辆马车,之后坐着马车赶路。若柳二爷同行,衣食住行这些事我来安排,安全,驾车,赶路,去哪里这些都柳二爷做主。当然,若柳二爷觉得有女子同行不方便,那咱们今日就在这里分道扬镳。」 柳湘莲是个爷们,还有些武力值。若得了这么个人当保镖,那一路的安心应该有七分保障。 不过若是柳湘莲不乐意带她自由游,那春纤就得另想办法了。 比如说将自己当成镖,然后去镖局雇镖师护送她去某地。 到了某地,转转逛逛,来个深度游,之后再在当地雇镖师护送她去旁处。 虽然这样出行不方便,但安全系数上比她一个出门要高出很多。 春纤眼神清明,里面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柳湘莲认真打量了春纤一回后,开始考虑春纤的提议。 有美同行,人生一大快事。虽然…这个美人并不是那么美。 再一个,这姑娘说话做事干脆利落,不扭捏也不怯弱,这样的人一起出门不但省心,还不烦人。 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穷。 没错,咱们的柳二爷为了银子折腰,同意了春纤同行的方案。 春纤闻言,当即笑开了。 笑容美好又阳光,跟昨天对傅试那种阴深深的笑完全不是一回事。 高声喊来店小二,定了两间上房,然后又问他车马行怎么走。 春纤本来想自己去车马行定马车,但柳湘莲想到春纤是因为什么才跟他在外面漂的,便起身与春纤同去了车马行。 坐马车的是她自己,那马车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让车马行的人叫来个木匠师傅,春纤在柳湘莲目瞪口呆下口若悬河的说起了马车要用什么木头,外面是什么形状,里面要怎么布置。 因为春纤定制的马车不需要雕花,所以在春纤的催单下,车马行和木匠都保证三天之内就能做出来。 第268页 因一事不烦二主,春纤又叫了车马行的女眷按着马车的大小缝纫了坐垫褥子,门帘,窗帘等物。 不管什么时空,只要技术能达标,只要你付得起银子,你就是vvip大客户。所以那些人别提多热情,多积极了。 定完了马车,春纤又去街市定了小茶炉子等物,这才在晌午的时候回到了之前的客栈。 为了庆祝同行,春纤不但点了四菜一汤,还给柳湘莲点了壶好酒。 不过在吃饭的时候,春纤也跟柳湘莲说了一回这个喝酒要适量,小酒怡情,大酒伤身的话。毕竟喝多了,再遇到劫匪什么的,梦里那周公也不会帮你上阵杀敌。 柳湘莲长的好,功夫好,性子也不错。吹笛弹筝,无所不为。除了穷了一点点,基本符合所有言情小说男主角的人设,可惜再怎么符合,他也不是春纤的菜。 男人和女人一样,都是人类的重要组成部分。柳湘莲瞧不上尤三姐,却也不想想他又比人家尤三姐好多少?尤三姐再不好,也没找老实男人接盘。所以眠花宿柳的柳湘莲又凭什么嫌弃人家? 咱不能性别歧视,所以也别啥事都只要求女人。那男人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 啧~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两人搭伴出行, 尤其是这种不熟悉的人凑到一块,很多事情上都需要提前说明。比如打尖住店,每天早上几时离开房间, 几时吃早饭,这些都需要提前说好了。不然你晚了, 人家等你。人家晚了,还得你等他。几次下来,就得有情绪。 至于吃什么, 每顿的餐标是多少,春纤到是无所谓。当然了,除了吃饭还有一些零零总总的小事也不能忽视。 林如海以前也养门客,不过进京后门客没跟来,后来林如海养病也没叫留在扬州那边的门客上京解闷,等新任扬州巡盐御史赴任后,林如海便让去扬州收拾家产的林管事将那些人礼送出府了。 不过这些人每年的支出帐在他们离开前就是由黛玉管着。每月的月钱, 四季的衣衫鞋袜,一天三正餐二点心,还有年节打赏等等,大略算下来, 一个门客一年最少要一百两银子的支出。 春纤想了想,觉得一百两银子雇个有几分本事, 人品还有几分保障的保镖, 可比养门客划算。 不过那时是在府里,住是不花银子的。而他们这一路, 说不定就要一直住客栈,那住宿这方面的开销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其实,这几年春纤通过交易系统正经挣下了一份不菲家资, 再加上她做丫头得的月钱赏银以及林如海的赏赐,陆续积累出来的金银就算比不了贾母的私房,但也相差无几了。 所以春纤不怕花钱,她怕的是让人觉得她的钱怎么花都花不完,最后生了疑心。 因此春纤准备做个详细的收支计划帐。 先拿出五千两银子做庄,呃不,是原始资金,然后在花销的同时,隔三差五做些绣品卖到外面的绣坊。 当然了,她会想办法背着柳湘莲行事。只让柳湘莲知道她卖东西,不能叫他知道她进绣坊不是卖东西而是去买绣品。 对了,一路走来,一定会遇到当地特色手工艺品和其他能够在交易系统里卖上价的东西,到时买上一些,也不算辜负了交易系统的不离不弃。 不过无论是买还是卖,必须要给柳湘莲留下一个收入大于支出或将将持平的印象。 …… 在大堂里用饭,春纤到是没感觉到旁人时不时打量过来的目光,但一向对旁人眼光极为厌恶的柳湘莲却非常不自在。匆匆吃过午饭,便起身离座了。 柳湘莲张了张嘴想问春纤接下来她要做什么,春纤也正好想问柳湘莲一会儿要干什么呢。 「一夜没睡了,我想先睡一觉。马车要三天后才能取,我想明天去布庄买些成衣和布匹针线……。对了,晚饭是要在这里用还是在镇子上逛逛再说?」 离开的太仓促,除了一个斜挎包帮着遮掩一二,其余大件东西都没带。刚刚她也看了,不光是她这个没准备逃亡的什么都没带。就连柳湘莲这个看起来有备而来的除了一把鸳鸯双剑竟也是连个换洗衣服都没事。 对了,这一路上的衣服…不会是她洗吧? 算了,他们现在连换洗衣服都没买呢,根本不必先想那些事。 昨天两人都是一夜未睡,今天又忙了一上午,哪怕柳湘莲大老爷们扛造,也不是这个造法。他本意也是回房睡觉。春纤一边说,他就一边点头。等说到晚饭的时候,柳湘莲就笑了,「晚饭姑娘自用,不必算上我了。」 那赶情好。 春纤觉得以她这两日劳心劳力的程度,这一觉睡到明天早上绝对不是问题。柳湘莲既然说晚上不吃了,那也就更可以安心睡觉了。 随口说了一回明日早起一块用饭的时间,春纤便与柳湘莲在房间外分开,各自回了自已的客房。 这间客房比之前带晴雯去的那家还不如,别说盖被子睡觉了,就是让春纤睡在床上,春纤都觉得受不了。好在她空间里正经装了不少逃生必备用品,用自己的东西到是能睡的更好。 这间客房不但破,它还比黛玉分给春纤的那间耳房还要小些,一张架子床,一张方桌四条长板凳,然后一个木质的洗脸架,便再无其他了。 马桶都没有,想要出恭还得去客栈后院的公共毛厕。 第269页 客房在二楼,一扇对开的窗户正好能看见客栈后院。 客栈后院有个马厩,仔细看了一回马厩,还能看到马厩里的栓马柱上还刻了字。 字很深,涂了黑漆,哪怕站在二楼也能清晰的看到每个栓马柱上都刻着房间号。 马厩的对面就是一个公共毛厕。 窗户是朝外开的,春纤看过外面的情况就将窗户合上了。 不但将窗户合上了,还拿出一根铁链将窗户用锁从里面锁住了。锁好了窗户,春纤又如法炮制的锁了门。 等门窗户都锁好了,春纤才将屋里那张方桌推到一边,然后在地中央将她早前收到交易系统里的罗汉床拿了出来。 这是好久以前,应该是还没到黛玉身边的时候去木匠铺子找木匠定做的。 三面围板的罗汉床,三面围板比普通罗汉床的围板要高出很多。围板上面还支了四根柱子。四根柱子的上方撑着一块根罗汉床一样大小的板花镂空板子。 如果从远处看,这罗汉床更像一个变异版的架子床。 只比架子床更小,更简单。 此时罗汉床上的板子已经搭了一纱一布两层床慢。而罗汉床上也铺了一床被褥。 客栈的客房都有些冷,没有地龙,也没有暖炕,客人要是觉得冷了,可以另出一份银子买个碳盆。 春纤不用想就知道这边的碳一定是那种熏人的黑碳,想到被自己关得严实的门窗,春纤对于找店小二要碳这事,那是想都不敢想。 找出两块皮子直接铺在榻上,春纤又将以前弄的汤婆子放在榻上,然后便准备脱衣服睡觉。 不过刚解开狐狸皮的斗篷时,手就顿住了。然后眨眼间将罗汉榻收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下楼找了店小二,花了几个铜子做小费让店小二优先往柳湘莲的房间送一个碳盆,几份碳。 一个碳盆里碳最多能燃一到两个时辰,多送几份碳过去,至少能一直暖到天亮。 「姑娘房里不用碳吗?」 「我不畏冷,也受不得这碳气。」吩咐完,又亲眼看着店小二将东西送进去,春纤才回房落锁准备休息。 交易系统里存了热水,春纤洗了手脸,又泡了一会儿脚。然后又嫌弃的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衫,将衣衫脱下来摆到一旁,换了身新里衣这才钻进被窝。 虽然看起来淡定,但到底也受了些惊吓。此时此刻春纤的身心都疲惫的很,可躺在被窝里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将被窝里那点热气都散光了,这才合眼睡下。 一觉醒来,屋里漆黑一片。春纤揉了揉发胀的头,发现一觉睡得浑身软绵绵的。 好半晌身上有了力气,春纤才从系统里拿了盏煤油灯出来用火摺子点着。 被窝里很暖和,春纤懒得起来,顺着放开的床帐,可以很明显的知道现在绝对不是白天。 就在春纤在心里估摸时间时,客栈外面响起了打更的锣声。 仔细一听,才知道原来已经四更天了。 四更了,那就是丑时。午时用的午饭,睡下时怎么说都未时了,原来都睡了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了吗? 那倒是没少睡。 摸了摸肚子,春纤还真有些饿了。不过…还想解决一点五谷轮迴之事。 从系统里找出一件袄随意搭在肩膀上,春纤趿着一双睡前拿出来的室内软鞋就去开窗户。 开了窗户,又将早前存在系统里的一个点着的银霜碳熏笼拿了出来就放离窗户不太远的地方。 再之后,春纤将她来到这个时空后,最先蝴蝶出来的简易版坐便器拿了出来。 那是一把椅子改装出来的坐便器。 一块板子坐底,其上固定一把椅子,椅子的坐板被挖出一个椭圆型的洞。洞下面放了一个做工粗糙的木桶。 木桶里装了三分之一的水泡着的草木灰。这种木桶春纤让人做了几十个,原意就是用过即丢。 反正不到万不得已,打死春纤,她都不想刷马桶…… 开着窗户,靠着熏笼,春纤在坐便器上足足坐了两刻钟这才起身。 起身后,春纤就迅速将坐便器收起来,然后才转身去洗手。 这个时节的风很给力,大窗户开着往里灌风,不过片刻功夫,房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了。春纤关上窗户,又点了块百合香,这才窝回榻上,开始看着系统面板想着宵夜吃什么。 吃碗馄饨? 也行,再将酸辣笋干捡一小碟子来,那个开酸爽开胃。 …… 有交易系统和她这几年不断收集的吃食衣用在,春纤的日子虽然不像在林家时舒服,却也没太亏了自己。 吃过了宵夜,又就着煤油灯歪在榻上看了一会儿话本,春纤就又睡了。 辰时,收起所有不应该出现在客房里的私人物品,春纤穿上之前那套衣服,披着斗篷下楼了。 柳湘莲比春纤到的早,见春纤站在楼梯口张望,还朝春纤摇了下手。 「早。」几步走到柳湘莲跟前,然后笑着问他早上吃什么。 「听小二说,他们店里猪肉馅的锅烙不错,鸡肉香菇粥,牛肉白米粥也都卖得极好。还有包子,馒头,面条。」刚刚柳湘莲一下来,店不二就过来招唿了。只问了一句有什么吃的,那店小二就如数加珍的说了好些样。 「那我要一份猪肉锅烙,一碗鸡肉香菇粥,再来一壶热茶。你呢?」春纤态度自然的问柳湘莲,仿佛这种点餐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第270页 「两笼牛肉包子,一碗面条。」 一时小二去后厨点餐,春纤便和柳湘莲说起了今天的安排。 两人都没带衣服,所以去成衣店买两身衣服势在必行。其次就是春纤想要买一份县志。 这个时代的县志都带本县地图的。春纤以前出门旅行就喜欢买当地的地图做纪念。之前去扬州的时候,也买了一份扬州府志。 柳湘莲闻言没说什么,这些事情他本就不在意,若是有人张落自然好,若无人张落,出门在外怎么都能将就。 春纤定做的马车里是要放小炉子的。那小炉子不光能取暖,还能烧个水,煮个姜汤,热个包子馒头。 所以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买了这个,就会想起没买那个。正好这两天有时间,春纤便准备逛镇子的时候都买些。 若还是没买齐,那就在路过直隶的时候买也是一样的。 春纤不知道这些事情柳湘莲喜不喜欢听,所以简单的说了一些,见柳湘莲听得津津有味,到又往下说了些。 「照你这么说,将来咱们若是错过了宿头,便是宿在野外也是能的。」 「那可差得多了。若是有什么破庙,倒也罢了。若没有,露宿野外到底不方便。旁的不提,咱们至少得有一顶帐篷吧?当初定做马车的时候,我到想到了,特意在马车下面弄了个可以装东西的长箱。 以前在家时,我到是看过书里有关关外异族的帐篷制作和搭建方法。拆装方便,好弄的很。等到了直隶,若没有卖的,咱们仍就定做一顶。」 春纤在现代的时候看过一段蒙古包搭建的小视频,那个看起来复杂,但搭起来起极为简单。 春纤不知道那个小视频正不正宗,但按着那个小视频去定做东西屋外乎三样东西。 一个是打木匠让他根据油纸伞的样子弄些更结实的木棒做一柄更大一些的伞。 另一个也是请木匠按着木棍伞打开的大小做一个木围栏。 可以捲起来的那种。 长度只要跟柳湘莲一样高,周长自然就是留出一个出入口后,伞打开一圈的大小。 将伞打开,将中间的伞柄撑在地中央,然后将木围栏打开撑在伞沿处。 最好是木匠在做这两样东西的时候,弄个什么扣,可以固定住。 两样木制品都打开,就是一个简易版的蒙古包了。再将木围栏下面用土垒一圈,一来固定,二来也是防止有什么东西爬起帐篷里。 第三样东西,显而易见。那就是给这个蒙古包穿件衣服。 柳湘莲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帐篷,一边听一边惊嘆,最后看向春纤的眼神都带着崇拜。 这姑娘,闪闪发光着勒。 说话间,小二便将各自点的早餐送了过来。二人这才结束交谈低头吃饭。 柳湘莲也是花从中的老手,也跟不少姑娘吃过饭。可那些姑娘们,无论是晚上的劝酒,还是早起送情郎前的留早饭,都没这姑娘吃的多。 不但吃的多,还有一股子柳湘莲说不出来的大气。 仿佛她并不在意自己吃太多,也不在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东西。 吃东西的规矩仪态都是极好的,就是吃饭的速度略微快了些。 用过饭,春纤习惯的用茶水消食,柳湘莲也跟着吃了杯茶,然后他又对春纤的生活习惯有了些了解。 每餐必有茶。 还必须是滚热的茶才行。 吃过饭,又喝了一壶热茶,春纤和柳湘莲便起身出门了。 饭钱和碳钱等等开销都从订房时交的押金里扣,所以俩人离开客栈时也不用结帐。 毕竟他们不但有订房押金还押了两匹好马。 小镇不大,只有几条街的样子。 其实以如今的人口密度来说,这个小镇也不算小了。 先去成衣铺子,再去杂货铺子,时间不耐过,一出来就又到了晌午。春纤看看天,心忖了一句这还让不让人干点旁的了。 午饭没回客栈,而是在外面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楼,吃了一顿羊肉锅子。柳湘莲要了一壶酒,春纤闻了闻,总觉得这酒不如在京城时她喝过的好。 兑水了吧。 管他呢。 俩人对视一眼,又继续吃锅子涮羊肉。 俩人要了五盘羊肉,春纤自己就干掉两盘。若不是春纤吃锅子还喜欢涮些旁的菜,估计还能吃更多。 吃饱喝足的出来,柳湘莲站在酒楼门口看了一眼西边关着门的某处,眼底蠢蠢欲动。而春纤则看了一眼东边的驿站。 今儿回去就先给黛玉的信写了,等离开那天再花银子请驿站的人帮忙送回京城。 这里离京城太近,若现在叫人将信送出去,估计不等他们离开这里,京城那这边就得过来人。 傅试大小也是个朝.廷命官,就这么死于非命,傅家那边总不会善罢甘休。衙门一问话,自然就会将她供出来。昨夜发生的事,这会儿指不定已经找到林家去了。 以她对黛玉的了解,以及黛玉对她的了解,只要看到那墙上的字,就应该知晓她安全无虞。再者,都到了现在,这信早送晚送都是一样的。 但愿她给黛玉送信的事,别叫衙门里的人知道,不然就算在这里找不到她,也会猜测她会往直隶的方向赶。 下午,又在镇子里逛了一圈,春纤看了一眼镇子里的戏院,就问柳湘莲听不听戏。柳湘莲想了想,到是笑着跟春纤进了戏院。 第271页 其实若是有电影院,春纤更愿意去看场电影,可这会儿,也就会只有看戏这一种消遣了。 「正月十五那日,咱们正好在直隶。那边的灯会听说跟京城也不差什么了。我早年去南边的时候,元宵佳节时,姑娘们都可以买一盏自己喜欢的花灯,然后放到河里许愿。在京城和直隶…河都冻上了。」 一听这话,春纤不由笑出声来。 就是这个话。 记忆里,乐清晟每年正月十五都会带柯氏去看花灯,然后家里的老太太带着那位姨娘都会气出内伤。 再之后,就总会找原主的麻烦。然后柯氏母爱暴涨,乐清晟护爱心切,最后的最后柯氏有人护着,原主又成了出气包。 这倒霉催的原主,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家子了呢。 唉。 一齣戏没听完就出来了,原因到不是唱得不好,而是听戏的环境太糟糕了。 那就不是年轻的,未嫁的姑娘家能去的地方。 柳湘莲眼中带笑的看着走在身侧的春纤,原以为她淡定自若,百无禁祭呢。 送春纤回客栈后,柳湘莲看了一眼时辰,跟春纤说了一声叫她自己在房间里吃晚饭便出去了。 春纤没有探究旁人**和行踪的念头,见柳湘莲不在客栈吃饭。春纤也不以为意。叫了店小二,一口气点了不少饭菜。 光是早上那个猪肉锅烙春纤就点了好几份。 这些东西不光有她的晚饭,还有她的储备粮在里面。 吃过饭,春纤将交易系统里的熏笼,碳盆都弄出来,然后在客房里洗了一回头髮。等到头髮都干了,这才将东西都收起来。 躺在床上,春纤心里想的都是在客栈里能不能洗澡的事。 不是春纤闲来无事,而是所有的影视小说都告诉春纤,在客栈这地方洗澡,特别容易出各种意外。 可这一路走来,以后应该会多住客栈,若不能洗澡,她不得埋汰死呀。 想到那些在河里洗澡的故事情节,春纤瞬间抽了抽嘴角。 不说会不会走光,也不说河两岸多长,会被多少人看见,只说这河里多少咬人的东西,就不害怕水蛇或是旁的什么吗? 想了想,春纤矫情的想,她宁愿在客栈里洗,也坚决不下河。 胡思乱想了一通,春纤又翻开今天买的东西。准备换身干净衣裙,身上这身就找这客栈的粗使婆子帮忙给洗了。 春纤准备熄灯睡觉了,才想起还没给黛玉写信,于是又连忙起身将那封未写完的书信写了。 写里信劫持她的人叫傅试,那傅试真不是个东西,将她胳膊腿都打断了,脸都长瓢了。最后还想对她行不轨之事,好在她拼命唿救,最后被路过的一位独臂师太给救了。 独臂师太见她骨格清奇,天资不凡,哭着求着要收她为徒。正好她要跟着师太去养伤,就顺便学两招。 信后又嘱咐黛玉,不必为她担心,过几年学有所成,说不定也会成为大杀四方的英雄好汉。 写完信,春纤又仔细读了一遍,然后才收进写了林如海名讳的信封里,准备离开小镇时请驿站的人帮忙送到京城。 一夜好眠,春纤仍旧辰时下楼准备去吃早餐。不想刚下楼就跟从外面进来的柳湘莲撞上了。 那一股子脂粉味呛的春纤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用问都知道柳湘莲这是刚刚从哪回来。 「你都不觉得这劣粉很呛人吗?」嫌弃的打量了一回柳湘莲,「看样子是乐在其中呢。」 柳湘莲:「……」 姑娘,你知道的太多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好姑娘是不能说这些的。 柳湘莲被春纤弄得无语至极, 看向春纤的眼神都明晃晃的表露了这么一句心理话。而春纤难得的看懂了别人的眼神语,吐了吐小舌头,极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开始反醒自己是不是太直白了。 「那啥,你别介意。在不会伤害和影响到我的前提下,我绝对尊重你对生活的各种追求。」怕柳湘莲不相信,春纤说完还重重的点了两下头,「真哒。」 「…那多谢?」 「甭客气,互相理解嘛。」 柳湘莲:「……」这事还可以互相理解? 一边说一边往堂中找空桌,俩人刚刚坐下,比店小二还快了一步的是位穿了一身绿衣的小厮跑了过来。 说小厮并全不准确, 来人应该是楼子里的龟奴。 「柳大爷, 这是嫣红姑娘叫小的给您送来的。嫣红姑娘还说今晚她等着您……」 春纤眉眼挑眉,一脸看好热闹的看看柳湘莲,再看看说话的龟奴, 最后视线定格在小厮双手举着的帕子上。 玫瑰红的一块轻纱上用银线绣的图案,看不出来是什么绣样,不过那帕子哪怕卷着, 也能看到里面包了东西。春纤笑眯眯的心忖了一句,这不会是头髮吧。 春纤是跟据红楼梦里贾琏和那个多姑娘有了首尾后, 多姑娘剪了自己的一缕头髮给贾琏玩情调,所在春纤才猜测这帕子里包的可能是头髮。 既省钱还可以再生,完全符合经济需求。 春纤是靠猜测得出的这个结论,柳湘莲则是靠手感摸出来的。 这种东西他收到的太多了。 当着一位姑娘的面接另一位姑娘的贴身之物, 柳湘莲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看到柳湘莲面上出现迟疑时,送东西的龟奴这才发现柳湘莲身边还坐了个人。 第272页 坐的那么远,也怪不到他看不见呀。 不过这姑娘到是好相貌。虽然年岁小了些, 但那小模样却是已经能够看出来几分颜色了。过两年长开了,便是他们楼里长的最好的嫣红姑娘给她提鞋都不配。 而且这姑娘不光长的好,身上还有一股他没见过的范。坐在那里浅笑的样子,比县太爷家的大小姐也不差什么了。 再装做不经意的打量了一回春纤的穿戴,那龟奴心里不由升起几分怯意。 春纤有不少好料子的衣裙,虽然大部分都没带出来。但她每次逛街,看到好料子也会直接买下来让人做成成衣收到交易系统里。这一次出门,虽然买了几件换洗衣服,但那些衣服跟春纤家常穿过的跟本没法比。于是早起又在交易系统里翻找了一回,将颜色相近的衣裙拿出来替换了。 换了身合心意的衣裙,春纤在收拾自己的时候,自然又戴了几件喜欢的首饰。 女人嘛,就是捨得为自己花银子,春纤也不例外。 于是这么一打扮可不就叫识货的人看出来了嘛。 那龟奴的神情太直白了,春纤想要忽略都有些困难。此时她一肚子促狭心思,眼珠子滴熘熘的转来转去,都在想着如何在这龟奴面前称唿柳湘莲了。 要玩就玩个大的? 叫他王爷? 不行,这个玩笑开大了。他们还要在这镇子呆个两三天,消息传出去,此地官员乡绅再来拜见,那就真的玩脱了。 叫他大人? 好像可以诶,虽然朝堂不许官员这样那样,但当官的却仍旧流连这种风月场所。 要不…叫公公? 不过以柳湘莲那一身劣质脂粉的味道,怕是这个称唿一出来就穿帮了。 众所周知,公公是木有侍候妹纸侍寝能力哒。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说完从腰间荷包拿出一颗银豆丢给那龟奴,不叫他继续呆在这里。 总觉得在春纤讨论这些事,有些难堪。 那龟奴接了赏赐,视线又在春纤脸上转了一圈,一脸乖顺的跑掉了。 「只要能确保我的安全,二爷随意就是。」 叫来小二点了早饭,等小二离开,春纤不以为意的说了这么一句。柳湘莲摸了摸鼻子,对春纤道,「林姑娘不必担心,柳某不会让你出事的。」至于那个随意,柳湘莲并不想跟春纤讨论。 林姑娘? 听到这个几乎是黛玉专属的称唿落在自己身上,春纤嘴角抽了抽,然后没跟柳湘莲客气这句话,直接请他唤个称唿,「出门在外,也不好直唿姓名,二爷若是方便,唤我『姑娘』或是直接唤我『姐儿』就好。」 「姑娘。」柳湘莲以为春纤不想让他叫自己的姓,便从善如流的改口。「姑娘也可以唤我二哥。」二爷这个称唿,从春纤嘴里出来也叫柳湘莲有些不自在。 春纤闻言,直接笑眯眯的改口:「二哥好。」 因着这个称唿打岔,俩人到是没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 其实柳湘莲长的实在是俊俏,别说在这种小地方,就是在京城那等繁华之地,柳湘莲的相貌也是能排得上号的。 他自来流连这种烟花柳巷,但凡他去,那些姑娘几乎是从不收他渡夜之资。 有时不但不收钱,为了叫柳湘莲经常过去,还会极大方的给柳湘莲置办各种物件。 衣服鞋袜,扇子荷包。 那些东西几乎是拿出看家本事来哄着这位了。 可哪便是这样,这位也是个捂不热的。没对谁特别好,依然我行我素,逍遥自在。 这两天正经没找什么乐子,昨日在街上看到一家楼子,晚上便准备乐呵一回。可惜这楼子里的姑娘,从根子上就比京城那边的姑娘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这叫柳湘莲瞬间有些索然无趣。 去吧,反正他以前出门也极少住客栈,而是都在那里过夜的。 说起来有些残忍,但哪怕楼子里的姐儿是给人寻欢做乐的玩意,但她们也有自己解闷的消遣。 有人愿意花钱哄她们,她们自然也愿意花钱哄让她们看着欢喜的人。而柳湘莲洽巧就是这样的存在。 都是花钱买乐呵嘛,谁又比谁高贵呢。 正月里,刚开年,有个英俊不凡的小爷养养眼,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那嫣红姑娘算是这里的头牌了,不过姿色也就那样。见柳湘莲长的好,气质也不俗,便也愿意奉承他。 昨天没花银子,临了还被塞了缕头髮,柳湘莲也算没亏着。 用早饭的时候,柳湘莲时不时的偷瞄春纤。 他觉得春纤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有些太平静。 没有姑娘家羞涩,也没有正派姑娘对他和对楼子的嫌弃,怎么说呢,就很平静。 平静的就像她现在吃的家常馅饼一样。 本来就知道柳湘莲不是吃素的善男信女,除了对他连劣质粉都不挑剔外,春纤当真没任何感想。 哦,不乏看热闹的心态就是了。 就这小模样,她要是再长个五六岁,她也愿意包yang他。 吃过早饭,春纤体贴的跟柳湘莲说要回房做针线,示意柳湘莲可以回去补个觉,别耽误晚上的活动。 柳湘莲被窘的不要不要的,可到底也不好跟春纤就这事讨论什么。让春纤有事就唤他。春纤则笑着摇头,跟柳湘莲说了一声她要是出去,会叫客栈的粗使婆子跟着,让他安心休息。 第273页 因说起粗使婆子,春纤便又对柳湘莲说了几句话。昨日就买了换洗的衣服,春纤叫柳湘莲将身上这身衣服都换下来,她叫粗使婆子帮忙洗了。 之前春纤不说,柳湘莲也没感觉到。然后春纤说了一回劣质粉呛人的话,柳湘莲整个早饭都感觉是就着那劣质粉的味道下饭的。这会儿春纤说要安排人洗衣服,当即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而春纤则转身去找了店小二,叫他给安排个粗使婆子。 这两天帮忙洗衣服和跟着春纤出去转转,给那店小二一百文,并且明示他,这一百文里有他的中介费。 这个价钱不算少了,那店小二直接笑着应下来,转头就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的婆子给春纤使唤。 春纤这会儿也已经将自己昨日穿的衣衫都抱出房间,交给那婆子。等了一会儿柳湘莲也抱了脏衣服过来。 春纤交待那婆子洗完衣服再过来找她,便回了房间。 回房间后,在交易系统里找了顶帷帽放在一旁。然后又找了个手炉抱在怀里。因是大白天,也不好将她睡觉用的罗汉床弄出来,春纤便在交易系统里找了块垫子垫在房间的板凳上。 坐在板凳上,春纤以练字的心情抄了一会儿书,在听到敲门声时又迅速将桌上的文房四宝收进空间。 戴上帷帽,走出房间。然后领着那婆子去了车马行。 虽然还没到交货的时间,但春纤还是想去看看做得怎么样了。若有不对的地方,还能及时调整。 出行在外,春纤对马车的要求只有三点要求。一是舒适,二是收纳空间多,最后一个便是质量过硬。 这要是坏在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叫他们怎么整。 春纤的订单算是车马行开年第一笔订单,老闆亲自带着徒弟日夜赶工。那木匠也不甘落后的使出看家本事。 到是女眷那边的细软,速度并没有那么快。 正月里不动针线,那也是条件好的人家才会讲究的规矩。像这种就靠着手艺挣些钱的,再没有生意上门往外推的道理。 就算今天春纤不来,车马行的人也会去客栈请春纤过来。 在一些匠人拿不准的地方给出准确要求,春纤又问了一回什么时候能交货。 明天下响。 春纤闻言,在心里估算了一回时间,觉得明天下晌这个时间还不错。下响得了马车,再将炉灶什么的安装上,后天一早将行李往马车上一放他们就可以离开这处小镇了。 春纤在现代的时候也喜欢一些古城建筑,但在这个时空生活的时间长了,就没多少喜欢了。 应该说是习以为常了。 再加上这个小镇实在是太小了,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条街,逛无可逛,就更让春纤着急离开了。 当然,这也不排除此地离京城太近之故。 这世上没有傻子,就算她祸水东引,那也不能排除这世上多出几个狄仁杰,包拯那样的断案官员,完事顺着留下的疑点一路追到这里…反正她是绝对不想看到柳湘莲给傅试那个玩意偿命的。 …… 这两天,春纤除了吃饭会和柳湘莲在一块,其他的时候都会叫上客栈的粗使婆子去外面闲逛。至于柳湘莲之后会不会去赴那位嫣红姑娘的约,春纤就不知道了。 当然,她也不关心就是了。 有时候春纤还会想,若她是个男人,她要怎么去撩妹,怎么才能左拥右抱还不叫姑娘们受委屈。 若是能跟柳湘莲换换身份就好了。 你说,当初她怎么就没穿到柳湘莲身上呢。 当然,若是能穿到新帝身上,那就更好了。她相信当她坐上龙椅后,第一件事一定是选秀。 春纤买了一些零嘴,有的放在系统里,有的放在外面。也会去逛逛镇上为数不多的杂货铺子,买上一些柴米油盐。 哦,没有油。 春纤喜欢吃大油,所以她定了一大块极肥的猪肉,叫这个粗使婆子拿到她家帮忙炼了一罈子荤油。 没给银子,而是承诺将炼完油的油肉渣,也就是油滋啦都给粗使婆子留下。 那油肉渣炒青菜的时候放上一勺,绝对比素炒青菜好吃许多。炖菜的时候也放进去一勺,都不用再往锅里加油了。 这日一早,春纤早饭的时候问了柳湘莲一回这会儿子赶路几时能到直隶,得出的结论是天黑方至后,便在跟客栈结帐的时候要了些包子馒头以及熏酱肉打包带走。 马车会很舒适,这一点柳湘莲在春纤和车行马订车的时候就已经能想到了,但当他看到实物的时候,还是被春纤的心思惊到了。 没有固定的坐椅,只有一片像炕一样的坐席箱子。躺着卧着,或是歪着,盘个脚坐在上面都不是问题。 再看着春纤将那一马车的坐席箱子都填满了东西,柳湘莲才不得不承认这样一来,整个马车装了许多东西不说,看起来还特别的宽敞。 马车上的小炉子离门口极近,车行起来的时候,这样的天气,无论是坐车的,还是赶车的都不会冻到。 看着上面还坐着的茶炉,以及整个马车里飘着的茶香,柳湘莲心里不由更加期待这一次的出行。 马车上不止装了榻榻米式的坐席,还在马车壁的上方增加了一圈带柜门的小柜子。担心马车跑起来,柜门会被颠开,春纤请人安装了门鼻子,此时每个柜门的门鼻子上面还挂着u型的小铁棍。 第274页 吃的东西,尤其是不怕冻的东西就都放在马车外面一个算是后备箱的地方。 可以从马车里面打开,也可以直接从外面打开。不过外面的门却是上了锁的,钥匙有三把,柳湘莲一把,春纤两把。一把放在外面,一把被春纤放在交易系统里了。 那个后备箱里还装了一大口袋好不容易从镇子淘换来的银霜碳。 马车这么小,若是用黑碳,里面没几天就得被燻黑。虽然用银霜碳也免不了,但至少这个时空的银霜碳烟不大,也不呛人。正适合这种小空间使用。 春纤为了省事直接将茶叶丢到茶壶,这会儿茶香瀰漫整个马车,将马车最后那点异味都驱散了。 马车里铺了褥子,春纤准备在马车上就盖她那件狐狸皮的斗篷。而定做的小薄被像当年给林如海布置马车那样,塞在了马车后壁板的渔网里。 春纤不但订了两套马车上用的被褥,还订了两薄两厚四套正常大小的被褥。 费了好些布做了四套被罩和褥子套。如今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榻榻米箱子里,另两套则分别套在了被褥上。 所有的东西都被塞进榻榻米箱子里,若不是柳湘莲亲自看着装上马车的,他都不敢相信这马车这么能装。 柳湘莲的马绑在马车后,跟着马车走。从薛蟠那里抢到的马则成了马车的主要使役,老长的马脸上也看不出来换了工作的情绪。当马车缓缓使出客栈时,春纤才跟柳湘莲说要去驿站送信的事。 柳湘莲没问,直接将马车赶了过去。然后看着春纤带着帷帽走进驿站,然后又等了一会儿,才见春纤脚步轻快的走回马车。 马车走的不快,一路上春纤坐在马车里,还时不时的给柳湘莲递个茶,抓把瓜子什么的。 马车两边的窗户都关着,但马车前面的马车帘却被春纤掀了开去。 马车里的炉子是靠一边安置的。冬天的时候赶马车的人坐在正对炉子的马车板上,后背靠着马车板,身上暖暖的。夏天的时候就坐在对面的位置,这样也就不会感觉多热了。 当然了,若是夏天还在马车里点火炉子,那热的绝对是马车里的人。 此时,柳湘莲坐在炉子那一侧的马车前板赶车,春纤坐在正对炉子的马车里,身子靠着马车前门的板子处,眼睛看着马车外,一边磕瓜子,一边与柳湘莲聊天。 聊的话题也不过是一些直隶那边的风土人情。 这个直隶,若是按现代的地理区分,应该就是今天的河北省。而他们的下一站,其实是这个直隶省的都城保州。 不知道这个保州是不是保定,但在听柳湘莲说了一通保州的特产和风仪后,春纤便将这里的这个保州当保定看了。 管他是不是呢。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保州的驴肉火烧可是天下一绝。」 驴肉火烧? 「那可要好好尝尝了。」对吃的从来没有抵抗力的春纤一听柳湘莲说这话,眼睛都眯了起来。春纤就坐在柳湘莲的斜侧方,柳湘莲只要微微转头就能看到春纤。眼睛一转,正好看见春纤咽口水的动作,当即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说起驴肉火烧,春纤就想起以前家里做的炉肉蒸饺。「以前我家经常会做炉肉蒸饺。一兜肉的,只放些葱提味,出锅后,轻轻的一咬,还会咬出肉汤汤来。馅都抱成团,吃起来别提多香了。我喜欢吃白蒜泥,就是将蒜加些盐捣成泥,再加些凉水就能吃了。若是有炸得喷香的辣椒油,再加上一点那个,蘸着吃,那滋味别提了。」 说到这个话题,春纤脸上的笑容微微收了些。眨眨眼,将眼泪眨掉,春纤又笑着往下说道,「我记得要将买回来的驴肉泡在凉水里,大概要泡上一间夜的样子。期间还要多换几回水,才能将肉里面的血水泡出去。蒸饺的面不要那种蒸包子的发面,而是包饺子的那种现和的面,因为那样的面更有嚼劲……」 柳湘莲正经没吃过这种驴肉蒸饺,被春纤这么一说,到是也跟着嘴馋了。「旧年路过保州时,记得有家客栈环境不错,他家的驴肉做得最地道。对了,后门正好开在花灯游街的那条街上。转眼就是元宵佳节,到时候领你去看花灯。」 「那赶情好,正想买两盏花灯玩呢。对了,保州大不大?咱们会在那里逗留多久?」 「比不得京城,但也不错了。只这个时节,到没什么可逛的。若是夏天来,到是可以去看看此地的莲花。」 春纤闻言,不由抬头看了看渐渐阴起来的天,「不会下雪吧?」 这也是说不准的事。 于是柳湘莲也不跟春纤闲聊了,叫她坐好,就扬起鞭子大喊了声『驾』就驾着马车颠了起来。 马车没做减震设计,主要是怕蝴蝶出来的弹簧不结实,最后坑了自己。不过春纤为了不叫自己受罪,订做的褥子特别的厚实,坐在上面也能减些颠簸。 对了,某人极是惜命,怕马车狂奔起来再将她甩出去,这位还在马车里加装了不少安全带。 这会儿春纤没动地方,仍旧坐在靠门的位置,却将固定在马车壁处的安全带系在了自己的腰上。 位置就像人们做飞机时系安全带的样子,而春纤的这个安全带因为没有那种专用扣,便按后世男子的针眼裤腰带做扣,套进去,将针钉扎进眼洞里,然后再从扣环里掏出来,这古代版安全带就算系好了。 第275页 系好了安全带,春纤这才想起刚刚拿出来的零嘴,连忙弯身将零嘴都归置到专门装零嘴的抽屉里,这才一手抓着门板,然后顺着放来的门帘时不时的看向马车外。 她这位置也算是副驾驶了吧。 马车一口气狂奔了三个时辰,柳湘莲便将马车靠边停了下来。 他们今天走的是官道,所以每隔个十来里路就会有个歇息用的亭子。 不过这些亭子怎么看都算是危房建筑了,春纤和柳湘莲都没进去。 马车里,春纤将一小只跟现代的小奶锅差不多大小的锅子坐在炉子上煮粥,粥香混和马车里的茶香,别有一番岁月静好。 看一眼身边的小姑娘,柳湘莲心忖,其实就这样走下去,也不错。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这厢, 春纤拉着柳湘莲来了场说走就走的自驾游,悠哉自在的小日子美不胜收。而京城那边却已经闹翻天了。 春纤了解黛玉,黛玉自然也了解春纤的性质。一见荷叶给她送东西, 便知道春纤这是不耐烦荷叶跟着。 荣国府正经穷寒人家出身的丫头出门都要带个把人, 而春纤却总是不独来独往, 看似不起眼的小事, 但黛玉却知道春纤的坚持。 她宁愿意做林家的副小姐, 也不愿意自己因为身世之故而得到超过丫头身份以外的礼遇。 想到荣国府里的那些副小姐,黛玉还是觉得自家这个亏了。 与女眷们一块吃了年酒,又看了戏,黛玉才跟着林如海带着荷叶一干丫头回了林家。 到了林家的时候, 天已经微微暗了下来。府里的僕妇下人正沿路点着灯笼, 一路走回院子,听了一耳朵的问好声。 往常最喜欢赖在炕上看那些漏洞百出, 千篇一律才子佳人话本的人此刻并不在屋里, 随口问了一回看屋子的丫头这才知道春纤还没有回来。 皱着眉头换了外出的衣裳,又去看了回弟弟们, 黛玉看着越来越暗的天, 嘟嘟着脸,明显不高兴了。 荷叶吓得不敢进屋子,起先是站在院子里等着春纤。后来越等越心焦, 直接跑到春纤往常进出府的角门那里等了。 酉时三刻,黛玉也坐不住了。一边粉面含怒的唤人去接春纤回来, 一边在心底腹诽等春纤回来要如何如何。 林管事接到消息,看了一眼天色,也有一瞬间的慌。不用人吩咐,竟是亲自带人出门了。 街上早就没多少行人了, 一路上林管事虽然吩咐车夫和小厮注意着,但却知道未必能遇到春纤。 只知道春纤是去参加一个丫头的婚礼,旁的一概不知,所以到了宁荣街,林管事直接去了林之孝家,林之孝不妨林家找春纤找到他这里,亲自带人去了那处厢房…… 春纤用过午饭没多久就离开了,人是在荣国府角门上的马车。林之孝利用职权身份将当时在角门当差的下人都找来问了一回话。 发现没人认识那辆马车的车夫,心里不由暗叫一声不好。 事情到此,众人都知道春纤八成是出事了。 春纤是谁,那可是忠诚候府的大小姐,还是忠诚府唯一的骨血。林管事心里咯噔了几下,一张脸都白了。 虽然与春纤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春纤的性子他还能知晓一二。再加上他家姑娘与春纤的情谊,春纤是绝对不会自己离开的,所以必定是被人带走了。 林之孝也是担心不已,当即就带了些人帮着林管事在京城撒网似的寻人。可惜别说寻到春纤的踪迹了,就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找见。 林管事想到还不知情的林如海和黛玉,吩咐了一声其他人继续寻春纤的线索,他自己则急匆匆的回林府报信去了。 原本还在犹豫是先跟林如海说这事还是先跟黛玉说,不想这父女俩正呆在一块,到是省了纠结。 将打听出来的消息一字不落的说与林如海父女二人听了,林管事便垂手站在了一旁。 黛玉闻言一张小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的厉害,竟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怎么会这样? 早起出门的时候,那坏丫头还说,还说,对了,她说什么了,自己怎么都不记得了。 手指缠着帕子,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用帕子去拭泪。 那副无措的样子,看得林如海心疼不已。 「多派些人手继续找,那丫头虽然贪玩却不是个心里没数的。」林如海想了想,又道,「找街面上的人打听打听,只要人能安全回来便罢,莫要惜银子。」 林如海所说的『街面上的人』,其实就是街上的地痞,混得开的地头蛇。他担心春纤是被这些人弄去了,若真如此,他们家自然是愿意花银子赎人。 怕就怕…唉。 「再去,再去打听打听忠诚候府的人是不是回来了。」见林管事抬脚要走,黛玉连忙将人唤住,只犹豫了一下,才将心底那个担忧说了出来。 黛玉知道春纤那场冥婚,也知道冥婚的那方是个巡抚,但黛玉却不知道那位巡抚如今已经高升,其妻还在京城,所以便只想到了乐家是不是发现了春纤给绑了回去。 黛玉不知道,但林如海和林管事却是门清的。此时见黛玉这么吩咐,林如海与林管事默契的对视一眼,离开的林管事准备将那家人也查一回。等林管事出去,林如海才装做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问黛玉怎么会在这中时候打听忠诚候府。 第276页 黛玉担心林如海知道后,哪怕春纤找回来了,也会将春纤送回乐家,就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 林如海见此,微微嘆了口气倒没再说旁的。 亥时,林管事仍旧没有回来,林如海不捨得黛玉焦心苦熬,便叫黛玉回房间休息。 哪里睡得着呢。 一夜灯火通明,堪堪寅时林家的大门就被衙门敲响了。 出人命案子了。 衙役自然知道林府是什么人家,所以来的人都客客气气的。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这事认真说起来也是那傅大人自做自受。 匆匆回府的林管事接待了衙役一行人,人家问了一回春纤是否回到府上后,又开始询问春纤的身份。 「荣国府的老太君,既是宫里贾太妃的亲祖母也是我们家姑娘嫡亲的外祖母。三年前,我们太太没了,老太君接了我们姑娘到身边教养。当时赏了几个丫头给我们姑娘,春纤便是其中之一,最是乖巧懂事的一个丫头。」 那衙役问了一回春纤的身份情况,又在接了林管事给的孝敬后,将发生在外城一处民宅的命案说了。 傅试惨死房中,门又是被反锁上的。傅家的下人只管饮酒做乐等到想起傅试的时候,傅试的尸身都僵硬了。 当然,除了正常的尸化还有被冻的。 傅家的下人吃饱喝足了,也终于想到傅试所在的房间没有碳盆,这会儿应该冷的很,想着几个时辰过去了,傅试应该也折腾够了,几人彼此对视一眼,然后笑得极尽猥琐的出门了。 房门锁着,这一点虽然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对不劲,但也不是太惹人注意。只是不管怎么唤人,里面都没丁点动静传出来,这就很不对劲了。 几人想到春纤的泼辣,再看看那个头皮全都被春纤薅下来的哥们,心生不好的同时,便开始撞门。 那门能有多结实,三撞五撞的自然就撞开了。然后几人顺着撞开的房门,借着屋檐下的灯笼这才看清房间里的情况。 嘶。 他们家大人死不瞑目的看着门的方向,从身体处蔓延的鲜血就像一张吃人的嘴巴…… 几人吓得拔腿就跑,可跑到院门那里却是怎么都打不开院门。 看着锁院门的横木,几人头皮都炸毛了。 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吓自己了。 此时屋里躺着个死人,鲜血满地。院子里北风阵阵,灯笼被吹得左右摇摆,照出来的光都仿佛带着阴间的死气。 手里握着锁院门的横木,没锁的院门却是怎么都拽不开。有那胆小的,直接被吓尿了裤子。 而胆子大一些的,则想到了□□而出。 等哆哆嗦嗦的翻过了墙,这才发现院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弄开了院门,几个傅家下人蹲在大街上你来我往的一合计,留下几个人守在此处,剩下的人一边去衙门报案,一边回傅府报信。 几人怕担责任,也不敢隐瞒傅试干的破事。府尹大人一听这话,浮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竟然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傅试好歹也是通判,所以晚膳时吃了不少酒的府尹大人也只得亲自带人前往外城勘察现场。 再然后就看到了那一行春纤写的字…… 黛玉担心春纤安危,一夜未睡,听到有衙役上门时,心里就咯噔了一声。不顾丫头劝阻直接披了件斗篷就跑到了前院。 藏在屏风后面,听着衙役与林管事交待事情经过,黛玉吓得腿都软了。 若不是丫头给力,黛玉定是要坐在地上不可。 怎么会这样? 怎么就这样了? 原本就爱哭的黛玉这几年被春纤影响太多,已经不怎么哭了。可这会儿心里又急又气,那眼泪珠子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怎么止都止不住。 被丫头扶回房,一边哭,一边大骂傅试不是个东西。 哭得头晕脑胀,再加上一夜未睡,心急如焚,黛玉哭着哭着就吐了。 丫头们都吓坏了,好在府里养着前太医,立时就能来得。 扎了几针,又吃了几粒丸药,黛玉才昏昏沉沉的睡下。 翌日醒来,黛玉仍旧有些头疼,下意识的喊春纤准备撒娇,却在喊出春纤的名字时,想到了昨日的事。 刷的一下坐起来,黛玉又眼前发黑的倒回了床上。 「我儿莫急,春纤那丫头已然脱险,许是不久后便能归家。」林如海见黛玉醒来连忙走过来,扶住又欲起身的黛玉,让她安心。 「爹爹?」黛玉闻言一愣,然后眼巴巴看向林如海,满眼的希翼看得林如海不由心中一软。 「这是爹爹让人从现场拓下来的,你且看看是不是春纤那丫头的字。」春纤天天跟黛玉蹭课,林如海自然认识春纤的字。从现场拓下来那位独臂神尼的留信后,林如海便知道春纤定然安好无恙。 那字的确是春纤的字,再看那字,黛玉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开始流眼泪。这一天流的眼泪比过去三年还要多。 人家下凡是给神瑛侍者还眼泪的,不想直接被春纤给截胡了,可怜见的。 林如海见此,只摸了摸黛玉的头顶,什么都说不出来,唯有轻轻嘆息。 就在柳湘莲驾着马车狂奔时,被春纤许以重金的驿使也骑着快马进了城。 春纤的那封信,信封的正面写的是林如海的名讳,信封的背面也写了两行字。一行是林府所在的地址街道名,一行则是给送信人五两银子的话。 第277页 没错,春纤鸡贼的很,那封信是双层的信封。 外面的信封写着林如海亲启的字样,里面的信封上写了请林大姑娘独阅。 信一送到林家,林管事就怔了一下。因为那信封上竟是黛玉的字体。 翻来覆去的看了一回,林管事心下已经知道这封信是谁的手笔后,自然也不吝啬的打赏了送信人五两银子。 那驿使出发前得了春纤给的一份银子,这会儿又得了林家给的尾款,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我原想那姑娘诓人,不想真多得了份银子。」驿使接过银子,笑得一脸灿烂。 林管事闻言装做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送信的竟然是位姑娘?」 「带着帷帽看不清脸,但小的肯定是一位年轻姑娘。」声音好听着呢。 应该就是那丫头了。 打发了驿使,林管事脚下生风的跑到林如海书房送信去了。 这几日,黛玉心情不好,林如海便换着法的唤黛玉开心。而林家这里一边关注傅试案的走向,一边也暗暗走关系向府尹施压。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不能传得人尽皆知,不然会坏了黛玉的名声。 人类的骨子里都带着冷漠和刻薄,而世人对女人的苛刻程度永远比想像的还要多,而人的劣根性中还带着几分仇贵仇富以及兴灾乐祸与欺软怕硬。 很多案件,人们不会认为受害人无辜可怜,他们只会想到为什么人家害你,而不害别人? 受害者之所以被害,是因为其自身存在一定的问题,而这中观念就是后人所说的受害人有罪论。 举个例子来说,有姑娘在街上被流氓骚扰,一部分人会骂流氓,但还有一部分人不说流氓有错,却会说被骚扰的人衣着暴露行为不端,才会被人骚扰。 春纤被傅试盯上,又被带到外城□□。那傅家下人为了脱罪,不叫人知道他们自己乐呵,不知道傅试是什么时候被人宰的,便故意跟衙门里的人说春纤被傅试折腾了几个小时如何如何。 总之就是春纤的名声彻底没有了,所谓的清白也都被傅试糟蹋了。 姑娘家出了这样的事,就算不会被浸猪笼,也难容于世了。 做为黛玉的贴身大丫头,春纤是有罪的,是活该的,那朝夕相处的黛玉就没有不是吗? 有什么仆,就有什么主,这当主子的必然也有诸多不妥之处。 总之,春纤出事对黛玉是有着千丝万缕影响的,这也是春纤不回京城,林如海向府尹施压,想要将此事压下去的主要原因。 春纤当初一路进京,看过不少家里的姑娘出事了,家里人『弃车保帅』的事,所以哪怕她是个现代来的外来户,也清楚明白她出事后,对黛玉的影响有多大。 本就影响不小了,若再活着回去,只会将这件事情渲染的更加不堪。 她无法想像因为她,而叫黛玉成为某些人嘴里香艷的存在。 所以她选择离开京城,再外飘荡几年,等时过境迁了再回去见黛玉。 …… 林管事送信进来,黛玉开始并未注意到。只听到她老子举着信轻笑出声才觉得这封信有些不同寻常。 林如海没有拆信,指着信封背面那句赏银五两的话摇头轻笑两声,便将信递给了黛玉。 这丫头真真是鬼精鬼精的。 春纤留下了线索给黛玉,又怕衙役顺藤摸瓜,所以当初祸水东引的时候,用的是她自己的字体。而给黛玉写信,从里到外用的都是黛玉的字体。 仿的很像,虽能以假乱真,但在林家父女眼里却能更清楚这封信是谁的手笔。 黛玉迫不及待的打开信,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后,又从头到尾重新读了一遍,这才将信递给林如海。 「没事就好。」之前虽然觉得春纤不会有事,但傅家那些下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黛玉也是生怕春纤真的被狗啃了,一时想不开寻了短。如今看到这封信到是真的松了口气。 看到这封信,再看那信上的『骨格清奇』,『胳膊腿打骨折,脸都打瓢了』的话,黛玉就是一阵牙痒痒。她还真想看看骨格清奇的脸瓢了,会是什么样。 不过能写出这么一封不着调的信,可见春纤那坏丫头定是都没受伤,否则也不会写了这么奇葩的话来。 这口气一松下来,突然涌上来的疲倦和不适叫黛玉浑身都疼。等林如海看过信,黛玉将信收回自己的荷包,才跟林如海告辞回了自己房间。 黛玉年纪小,又被保护的很好。这世间的黑暗,她能接触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所以仍旧天真烂漫了些。此时看到春纤捎回来的家信,安心之余又在心里腹诽。 出了这样大的事也不知道先回家报个平安。那么大的人了,年纪都长在汪汪身上了。 哼,等她回来,看自己还理不理她。 她以为春纤仍就像去年非要去扬州那般,快则数日,慢则几月便会回来。她都想好怎么不理春纤,让春纤怎么哄她消气了。哪里想到春纤这一走,就是好几年…… 与此同时,去往直隶的官道旁。柳湘莲将马车两侧的立车柱安置好,便将累了半天的马解下来,牵至不远处。 马车两侧的立车柱不是春纤蝴蝶出来的,而是这个时代早早就有的东西。 买一匹马,或是一匹骡子,一头牛的价钱比买上两个丫头都多。人们爱惜它们的心是刻在骨子里的。 第278页 于是赶路的时候,每走上一段路就会叫马匹歇歇脚。而这个时候没有马匹支撑的马车会出现前低后高的大倾斜现象。 为了平衡马车,人们通常会将行车时放置在马车两侧的立车柱拿下来,撑在马车前椽。 这会儿,柳湘莲支好马车,先将两匹马的缰绳都繫到不远处的一颗树上,以免马跑了。然后才回身去拿马车厢后面繫着的一个木桶。 那木桶是专门用来给马餵水的,是出门前柳湘莲从客栈那里讨要的。 他们出门自然不会带太多的水,马车里的水,除了够煮茶,煮粥外,也就留下一些洗锅碗的水。 柳湘莲提着木桶直接去了不远处的林子,不过片刻功夫就带了满满一大木桶的雪回来。「将我刚刚放到炉子里的铁疙瘩夹出来。」 一听柳湘莲这么说,春纤便知道他是想用烧红的铁去化雪成水了。 立时将炉子上的小奶锅拿下来,用烧火的钳子将刚刚柳湘莲下马车前丢进去的铁疙瘩夹出来丢到装雪的木桶里。 嘶嘶嘶,滋滋滋~ 马车里温度高,再加上有烧红的铁疙瘩,不大会儿的功夫一桶雪就化成了水。被柳湘莲拎出去餵马了。 马车后备箱里还装了些餵马的草料,那也是柳湘莲从客栈那里拿出来的。这会儿那马儿正吃的心情倍爽的来回甩着尾巴。 呃…马儿甩尾巴除了赶蚊虫,应该也能表达它们的心情吧? 对这些事只通了九窍的春纤,嘀咕了一句,便开始认真的准备起午饭了。 柳湘莲没什么男女大防,侍候完两匹马大爷就直接进了马车,就坐在之前春纤坐的位置,看着春纤在不大的空间里张落吃实。 早起从客栈打包的吃食篮子吊挂在炉子上方,所以虽然凉了,却并未上冻。 单把柄的小奶锅式样的小锅里,粥已经煮得软烂。春纤将粥锅放到一旁,又拿起了一个薄厚适中的圆型铁盘放到炉子上。 那圆型铁盘有些像现代的带边沿的烤肉盘。 用勺子在荤油罈子里挖了一勺油,然后将猪油在铁盘里转上一圈,之后将包子放入铁盘,加了些水后盖上盖子。 春纤在马车里弄个一个摺叠桌,桌子就安装在炉子对面的窗户下。此时一脸显宝的将摺叠桌支起来,然后当着柳湘莲的面拿出一个特质的长条木匣摆在那小桌上。 那长条木匣子共有三层,样子比较像带抽屉的梳妆匣子。 第一层装了几个一模一样的白瓷罐罐,罐罐的盖子上还贴了盐,胡粉,小酱菜等字样。 第二层是个抽屉,里面竟然摆了三把刀,几双筷子和三四个小瓷勺。而第三层看起来像抽屉,但抽出来后,柳湘莲才发现那就是个长方型的小菜板。 此时,春纤从第二层的刀具抽屉里拿了一把刀,然后将用油纸包着的熏鸭肉和酱猪肘一样切了一块放到菜板上,剩下的再用油纸包好放回食蓝里。 那鸭肉和酱猪肘都被贴成薄片,装在一个盘子里。 拿出两双筷子,两个小勺,又用一个小菜碟夹了些小酱菜,春纤便将菜刀和菜板洗干净。原样放回后才将这个简易小厨房收进马车上面的置物柜里。 站起来放置匣子的时候,春纤还顺便从置物柜里拿了两个碗放到摺叠桌上。 这么一会儿功夫,铁盘里包子已经烙出了香味。春纤小鼻子闻了闻,那股子她最喜欢的焦香味叫她美弯了眼睛。朝柳湘莲扬扬好看的小眉毛,一脸得意的拿起粥锅盛了两碗粥放到桌上。 小铁盘太小,一铁盘也就六个小包子,所以春纤将烙好的包子夹到盘子里,又如法炮制的烙了两锅。 白米粥,熏酱肉,烙出焦底的包子,再加上一碟小酱菜。马车外面,风急雪紧,马车内却是一派温馨。 此时的柳湘莲一边吃饭,一边在心底思忖着春纤的身世。 这姑娘的心思怎么这么巧呢? 巧吗? 其实也没什么啦,谁叫俺们射hui主义接班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小可爱呢。不过…抬头对柳湘莲抿唇轻笑,春纤心忖道了一句:最牛逼的还是面前这位。 一剑就捅死个通判大人,多英雄好汉呀。 第一百三十章 春纤没打算现在就告诉柳湘莲被他仗剑江湖了的人是傅试那个狗官, 所以对于柳湘莲眼神中的赞许,春纤毫不客气留下的同时,还非常认可的点头。 没错, 本姑娘就是辣么棒! 春纤最不喜欢剩饭。不吃浪费,吃还不爱吃, 尤其还不是一个人用饭的时候。 因着这种习惯,春纤中午做饭的时候就是按着之前和柳湘莲一起用饭时得出的食量做的饭。 一顿饭下来, 除了剩下两个包子, 已经赶得上清盘活动的尾巴了。将碗筷碟盘都放进之前的粥锅里,很干净利落的刷了碗,将脏水倒在马车外,这才坐回去喝茶。 装了各色茶点零嘴的梅花十锦攒心盒子放在未收起的摺叠桌面上, 随后一人一杯茶,慢慢的饮着。为了让气氛更美好些, 春纤将刚刚一直挂起的马车门帘放下来, 又将炉子那侧的窗户打开。 若是那窗户是个液晶显示屏,然后再放个电影什么的就更好了。 顺着打开的窗户正好能看到不远处的凉亭和已经吃过东西,正悠闲休息的两匹马。 有风吹过,带着股只有冬日才有的清新味道。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外面竟然开始飘起了雪。风雪,凉亭,枯木以及自在的骏马,这么一看, 这窗外的风景好像也不赖。 第279页 挺有意境的。 若是黛玉看到了, 一定会想要将眼前的这一幕画下来。可惜…碰上的是她这个惯会牛嚼牡丹的。 柳湘莲往常出行的时候,若是碰到雨雪天必然是着急赶路的。可今天靠着马车壁,端着煮出来的热茶, 再与身边的姑娘对坐看窗户风雪冬景,突然觉得日子就应该这样过。 突然知道怎么过日子的柳湘莲并没有注意到春纤这会儿已经开始睏觉了。 养尊处优的生活养出了不少生活习惯,这睡午觉便是其中一样。 虽然相处好几天,但叫春纤当着异性的面趴在榻榻米席上,还是有些放不开。于是春纤便有心立时启程,这样柳湘莲出去赶马车,她就可以趴在榻榻米上睡个午觉。 此刻时光静美,却因这场雪而不得不出发。不用春纤绞尽脑汁催柳湘莲出发,柳湘莲跟春纤说了一声,跳下马车去套马。 春纤将马车上的东西重新归位,然后也紧跟着柳湘莲下了马车。她得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下了马车,春纤先看了柳湘莲一眼,便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里有个小坡,几步绕过去,转了一圈感觉这里不会走光,春纤这才赶忙方便。 大冬天在室外…真冻屁股呀。 在某些事情上,女人比男人用时多。这会儿春纤解决个人问题的时间,都够柳湘莲套好马并且顺便也解决一下自己的个人问题了。 春纤方便好后,正欲往回去,突然想到交易系统里那几个她在客栈时用过的马桶,于是连忙左右看看,将那几个马桶从交易系统里移出来就地丢弃。 想到如今的自己,不但随地大小便,还随地丢垃圾,春纤不禁抚额长嘆…真是越活越回去。 再次上路的时候,官道上的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在漫天白雪中,一辆光是外表就有些与众不同的马车飞快的朝着保州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前椽坐板那里,春纤还叫车马行的人安装了一个类似电影院可以收起的坐椅扶手,赶着马车的柳湘莲身体重心几乎都压在那个扶手上。不过此时的柳湘莲坐在一个毛毡坐垫上面,一边挥鞭子,一边想着春纤早起时的那句遗憾。 他不知道什么是pc阳光板,但听说是一种比玻璃还要轻薄透明的东西。如果安置在马车前面,能挡掉马车行驶时迎面吹来的风。 摸摸自己被风吹得有些僵的脸,柳湘莲对春纤说的那个阳光板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而马车里,淡淡茶香中,春纤给自己松松的系了个安全带,便盖着狐狸皮的斗篷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 京城林府,黛玉也睡着了。 这几日因为担心春纤,黛玉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这会儿收到信,知道春纤无恙,黛玉哪还坚持得住。 回到房间,吃了碗燕窝银耳羹便抱着被子睡得今夕不知何夕。 而春纤出事的消息虽然林家这边告一段落,但向来爱热闹的荣国府却因着春纤的事沸腾了好几日。 有说贾政眼瞎的,有说春纤轻浮的,更有人说这是赖家的亲戚随了根的。 荣庆堂里,紫鹃成功挤进宝玉房里做了个二等丫头,她在黛玉房里时,虽不是最得宠的,却是最说一不二的。这会儿到了宝玉房里,不管当初两房丫头处得多好,宝玉房里的丫头有多能内斗,但因着紫鹃的乱入,宝玉房里的丫头瞬间团结起来,齐齐排外。 紫鹃在宝玉房里寸步难行,若不是靠着小时候的那点情份以及她时不时的说点黛玉的事得了宝玉的偏帮,指不定得多狼狈的再被挤出去呢。 春纤出事的消息,因有林之孝带人帮忙以及府衙的衙役上门询问,此事直接在府里传开了。 一边是老太太院里出来,又赐给表姑娘的,与周瑞家的交好,又与府中其他丫头有些往来的丫头。一个是二老爷看重,赖家的远亲的官员。在荣国府这个思维畸形的地方,舆论的走向,乍看之下两边是旗鼓相当的,但实际上若不是因着老太太和黛玉的名声体面,春纤绝对会被说得极为不堪。 和男人比起来,定玉本能的偏心姑娘家。春纤长的不错,还是个没成亲的,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宝玉本能偏向春纤。紫鹃知道宝玉惯来就会怜香惜玉,这会儿知道春纤出事的消息,更是借着跟春纤一同共事的原因,又刷了一波存在感,气得袭人等人牙痒痒。 荣国府里乱乱闹闹,说什么的都有。林之孝一家也不好受,尤其是小红,拿出春纤送来的添妆礼,再想想那个鲜活任性的姑娘,不免物伤其类,悲从心来。 怎么就糟了这样的事? 好好的姑娘家,生生毁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是这种与风月有关的香艷事,其传播速度不比火箭升空慢多少。 消息进了荣国府,转眼就进了宁国府和整个宁荣街。又因为死的是位朝.廷命官,所以这件破事不过两三日便传满了整个京城上上下下。 白家那边,白太太抱着自己的小孙孙,先是听了儿媳妇一番奉承,然后打发儿媳妇去管家,自己带着丫头婆子摸牌说笑。 说着说着就提起了京城这件几乎人尽皆知的八卦消息。 再然后当白太太听说这个丫头叫春纤的时候,直接打翻了手里的茶。 乐春纤这个名字,白太太怕是到死也不会忘记。这会儿光是听到『春纤』这二字,就已经隐隐有些失控。 第280页 春纤,荣国府,旧年大运河的匆匆一眼…… 查,给我狠狠的查。 林如海都能找到春纤当初自卖自身的伢婆,这位在内宅混了一辈子的白太太又怎么可能找不到。 春纤和傅试的事如今是京城最热门的消息,那伢婆对春纤有印象,这会儿有人来问,更是心眼活的说了些不少似是而非的消息。 之后又去荣国府和林府打听,白太太已经有七分把握留言里的春纤就是她那还活着的儿媳妇。 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白太太下了帖子给黛玉,请黛玉转日过府一叙。黛玉拿着外面送来的帖子有些想不明白这位是谁,为嘛要给她下帖子。 大户人家都有专门记录各种人情往来以及人事变迁的下人,黛玉想不明白又不知道这位白太太何许人也,新皇初登大宝,白家那位大人又是什么立场。不敢擅自作主,只打发人去唤林管事过来说话。 黛玉不知道这白太太苏氏是谁,林管事一见那帖子便明白京城的流言叫白家听见了,这会儿就是来求证的。 林管事和林如海都已经猜到黛玉是知道春纤真实身份的,但黛玉要替春纤保守秘密,他们主僕便也只装住不知的样子。 此刻说起白太太和白家,林管事自然是先说官员调动,是不是保皇派,是上皇的人还是新帝的人,能不能走动,然后才说起那起叫人『遗憾』的亲事。 黛玉听说白家就是春纤当初冥婚的那户人家,再看林管事递迴来的帖子,一脸嫌弃的扫到了地上。 鼻子这么好使,属狗的吗? 白家人在京城,那春纤还能不能回来?至少不能大摇大摆的回来。黛玉有心给春纤报讯,又不知道春纤这会儿在哪里,担心春纤回来再撞上,大冷的天直接急出一鼻子汗。 这会儿黛玉还在那里考虑要不要去见这位白太太时,柳湘莲也终于在城门关闭前驾着马车驶进了保州。 春纤睡了半个下午,进城了才因为城里街道两旁的人声吆喝声从榻席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春纤又坐到马车门口掀开车帘往外看。 「碳要熄了,不添了吧?」这都进城了,回头找到客栈就住下了,再添块碳纯属是浪费行为。 柳湘莲侧头,见春纤小脸上还带着压痕,眼中带笑的应道,「不冷便罢了,左不过再转过两条街就是我说的那家客栈了。」 春纤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来迴转头看保州街道两旁的行人和商铺。 很繁华的样子。 「明儿就是元宵佳节,按规矩元宵和中秋这两日城里都不会宵禁。」各家各户锁在深闺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会结伴出行,街上到处都是才子佳人,看花灯,猜灯谜,好不热闹。 「我听说有些地方在一些大日子里,还人请花魁助兴,或是搞个花魁排位赛,这里有吗?」想到影视剧里的一些情节,春纤再一眼眼前的柳湘莲,觉得自己安全有保障了,可以从安居进步到乐业了。「你说我女扮男装跟你逛逛青楼怎么样?包花魁唱个小曲,跳个舞什么的,花销大吗?」 柳湘莲闻言抽了抽嘴角,终于发现这姑娘不但不排斥这种行当,还有些好奇心。 往常他出门大多数时候都是将楼子当客栈住,好酒好菜,美女在侧,高床软枕,美不乐哉。等出门了,衣服鞋袜都是干干净净的,荷包都是精緻不俗的。 原本以为他会一直这样下去,不想有一天他逛楼子既然也需要知道价钱花销。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呃…好像哪里不太对。 说话间柳湘莲说的那处客栈便近到眼前,在客栈门口问了句还有没有客房。听说有,便直接叫店小二将客栈一侧的门打开,他赶着马车直接进客栈后院。 等柳湘莲和春纤下了马车,又将马牵至客栈马厩后,店小二一边帮春纤和柳湘莲将马车里的东西往外搬,一边口齿伶俐的跟柳湘莲说客栈的情况,「也是贵人们赶巧了,小店就剩下一间上房,再来晚一会儿,大爷和娘子就得另寻住处了。」 搬东西的俩人瞬间一顿,然后齐齐转头看向那店小二,又在店小二不解之时齐声问道,「就剩一间?」 问完这句,又收回视线互视一眼,「一间怎么住呀?」 「要不换地方吧?这么大的保州城,总不能都住满了。」春纤不认为她和柳湘莲住一间会发生什么狗血事件,但住在一起确实是不方便。 光是客栈的被褥,床帐她就住不习惯,半夜起夜,你叫她是当着柳湘莲的面用恭桶方便还是提着灯笼来后院的公共毛厕? 她才不要呢。 春纤是个姑娘家,她这样说柳湘莲不生气。在春纤提出换家客栈的时候,支持的放下东西,准备重新套马车。那店小二见状就急了,看到煮熟的鸭子就在眼前飞了,一张嘴巴张张合合的,极是殷勤的留客。 「大爷,这位小娘子,明儿就是元宵节,十里八村的人都进城凑热闹。别说咱们家没有那么多客房,您就是去了旁人家,也不会比我们家好。就是这一间,您前脚说不要,后脚准能有人抢着要。」 「但一间我们真的住不了。」春纤从腰间荷包拿出一块小银锞子,来回在双手中丢来丢去,然后一边歪头对那店小二笑,一边暗示他,「上不上房,倒在其次,但必须是两间挨着的房间。倒也不拘必须是你们店里的。」 第281页 那块小银锞子就在店小二眼前晃荡着,然后这位小二还真给春纤琢磨到了住的地方。 这店小二就是保州人,家里兄弟三人,他排中间。亲娘老子没的时候,就分到了两间半土胚房。那房子有些陈旧,平时赖得回去就总是住在客栈里。这会儿见春纤这么明显的明示,当即便将自家那房子说了一回。 一进门就是两口大锅,再往里就是一个碗柜架子,一口水缸。左右各开一扇门。房间里面没有家具,但却都垒了火坑,烧锅时连带着就烧了炕。 有个篱笆院,虽然不大,却正好可以安置马车和马匹。 「咱们马车里有被褥,铺上就能睡。锅碗瓢盆也都齐全,饭菜若是自己做,也使得。叫人送来也有人认识路。」店小二极力推荐自家的房子,柳湘莲没做回应而是转头看春纤。春纤想了想,对柳湘莲说出自己的打算,「左不过咱们也没有目的地,保州不算小,多住上三五日也使得。客栈人多眼杂,又吵嚷的很。你晚上出去,指不定惦记我的安危,玩的不尽兴。我瞧着,倒不如先去这一处看看,若还能入眼,便定下来,可好呢?」 柳湘莲本也没甚意见,在春纤说他『玩的不尽兴』的时候,心里没由来的理亏,就更没意见了。 店二帮着重新套车装行李,然后又叫柳湘莲和春纤在街口等他一会儿,他跟掌柜的请了假再领他们过去。 在老闆的地盘撬老闆的客人,店小二不但没心虚,竟然还看到了一条致富路。 等这俩位客人走了,他就好好收拾一回他那个家,然后就帮着老闆分分流,挣他几个铜子。 已经有了短租意识的店小二没叫春纤二人等多久,小跑过来,跳上马车,与柳湘莲并坐在马车前椽指路。 那土胚房不算难找,就在一片民居里。刚看到的时候,春纤脸上的失望别提多明显了,不过到底还是带着希望走了进去。 老旧破,说的就是这里了。 回头想要询问柳湘莲的意思,见柳湘莲面上不显,仿佛没看见这房子的老旧破败。刚要张嘴问他的意见,就见张柳湘莲抬头看房顶,一边看还一边点头。 「您放心,这屋子虽然破旧了那么一点点,但这房顶绝对不漏。去年秋里才翻新的。」那是因为秋日一场大雨,外面下,里面也下,这才不得不花了三十来个铜子自己买了东西叫兄弟们帮忙修的。 「要不,就住这?」 「行,那我去卸马车。」 春纤说完,柳湘莲就出去了。等柳湘莲出去了,春纤先将那块银锞子递给那店小二,然后才跟店小二说起了房租的事。 价钱绝对比住客栈便宜,这是春纤早就想到的。店小二说的房租比较合理,春纤也没跟他讨价还价。 一口气交了三天的房钱,春纤又叫店小二每日都弄些好草料过来餵马。 「……那两口大锅是要烧木柴的,这么个时辰了,麻烦你帮忙买几捆柴来。哦,还有那水缸,我瞧着那水上都飘了一层灰。一事不烦二主,也麻烦你帮我们找人将水缸打满水。」将缸盖放下,春纤一边拍手上的灰,一边对那店小二笑道,「打出门,到是见过不少人,像你这般性子伶俐的倒是少见,你们掌柜的怕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得你吧。对了,你们客栈有什么招牌菜,赶明儿闲了,总要去尝尝才好。」 「姑,姑娘说笑了。」这姑娘说话笑莹莹的,但这话听着怎么就让人觉得不对劲呢。那店小二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看了一眼往屋里搬东西的柳湘莲,便转头去给春纤折腾水,柴和草料了。 「车里还有几个盆,正好水缸里的水困了多日,倒不凉手。我先用抹布将屋里的灰擦拭一回。」 那店小二走了,春纤便也跟着柳湘莲忙活起来。 两屋的炕上都铺了草编的蓆子,打水擦拭两遍就干净。屋子里没有家具,擦完了炕也就是将窗户框擦一回,再用干抹布将煳窗户的纸扫一扫也就完事了。 擦好了炕,便将马车里的被褥抱到炕上,没有铺开,而是捲成卷子靠边放了。 忙完这些,店小二便带着个卖柴的汉子回来了。春纤以前用过柴,知道这种柴想要暖和定然是不耐烧的,于是将柴全部买下来,又叫那汉子明天再送一些过来。 柳湘莲将水缸里剩下的水用桶装了去餵马,春纤则费力将水缸涮干净,又借着最后一点水将门口的那两只大锅都刷干净。 因没有干净水入锅,春纤也不敢点柴烧炕。好在那店小二又找了人帮忙挑了一缸水,春纤才将两边的锅都添满水,大火烧起来。 锅一烧起来,屋子眼瞧着就变暖了。不大的半间热气腾腾的,两间的屋子因为大炕烧起来也开始变得暖和。 一直忙到快辰时了,春纤和柳湘莲才算安顿下来。 春纤是不准备当什么贤惠小媳妇,都这么累了还给柳湘莲做饭吃。于是熄了火,披上斗篷,抱着个小手炉,又将一只灯笼递给柳湘莲,俩人散步似的去了不远处仍在营业的酒楼用晚饭。 来了保州,驴肉火烧是必点的。 但这玩意是主食,还是干巴巴的那种,所以二人又各点了一碗杂烩汤,以及几样小菜。 这个时节,清炒白菜片是最常片的菜。除此之外,还有个炝拌萝蔔丝,定州焖子以及一碟花生米。 第282页 知道柳湘莲爱吃酒,所以春纤还给柳湘莲点了一壶酒。 哪怕晚饭里有杂烩汤,春纤这顿饭也离不开茶水。 两人一个吃酒,一个喝茶,也到各得其乐,自在得很。 饭毕,二人闲庭信步一般的走在街上,见到一处卖糖炒栗子的摊子还没收摊,便买了一包回去。 回到住处,春纤将几个摞在一起的木盆指给柳湘莲看。 木盆有蓝色颜料的就是柳湘莲的,而有红色颜料的就是春纤的。 一人两个盆,可以明显看出哪个是脸盆,哪个是脚盆。 两大锅的热水,出门前就烧开了。这会儿因炉灶堂里的余热,仍旧热着。 各自打水洗漱,然后又泡跑了脚,春纤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想着是买一个洗浴的大木桶回来,还是将交易系统里的浴桶拿出来。 若是买新浴桶,她估计只用上一两回,就因为上路不便丢在这里。而且若真的用了那个浴桶,她往外倒洗澡水也是个麻烦事。 若是从里面拿出来,就必须等到柳湘莲夜不归宿的时候了。 躺在被窝里,春纤翻了个身,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直接从交易系统里拿出一块纱布盖在头上。 这土屋子一夜下来指不定要落多少灰在脸上呢。 在春纤担心房顶的土会落到脸上时,柳湘莲却在听到春纤翻身的时候,担心起了以后的日子。 两间屋子虽然隔了个小半间,可屋子是没有门的。原本挂在两间房门框上的半截布帘子还因为太脏被春纤扯了下去。 这会儿别说春纤翻身的动静柳湘莲听得清清楚楚,怕是春纤的唿吸声,对柳湘莲这样习武之人来说,怕也是听得真真的。 这姑娘是真的信得过自己,还是脑子缺根弦呀?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古代的马车哪怕是改良版的微型房车, 但木头的轮子,土修的道,再加上没有减震的车厢, 坐上一天也绝对不是一般的累。晚上到了保州又是找地方住,又是打扫屋子,这一晚, 春纤连日常的睡前妄想症都没犯的就一觉到天亮。 只要不是太累, 春纤睡觉前总会想一些她回到现代的事。 带着交易系统的, 没带着交易系统的, 学以致用去潘家园淘古董宝贝的,开书法班教育小花朵热爱国学的, 还有自己刺绣发朋友圈显摆,等等等等的生活画面。 当然,每一种都离不开与家人团聚的主基调。 睡前想一想,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少数时候还会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梦到现代的家人,一解乡愁。 只不过这几日太累了,春纤这个睡前妄想症都没了用武之地。 晚上泡脚时, 春纤还想着半夜要是起身方便, 别忘记找块布挂在门框上。只没想到一夜睡到天大亮才因腹胀被憋醒。 天亮了,那就不能再在屋子里窝吃窝拉了。于是懒懒的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一边趿鞋下地,一边将散开的头髮拢了拢,然后用一根簪子盘在脑后。 没梳通的头髮哪怕盘起来也跟鸡窝差不多。 柳湘莲早就起床了, 在不大的小院里餵了马, 又练了一通剑,最后还学着春纤昨日的样子引火点柴,烧了两大锅的热水以备洗漱。 从房间里出来, 春纤就感觉到了中间这半间穿堂的温度。 低头看一眼灶堂,再想了想仍旧热着的炕,春纤便知道这是柳湘莲起早烧炕了。 散腿裤,碎花小袄,掐牙褙子,收拾的并不算齐整的春纤推门出去,洽巧看见柳湘莲挽了个剑花收剑归鞘的帅气动作。 长的好,动作再好看些,这要是放在现代,吸粉能力槓槓哒。 「早~」春纤先是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眼角没有眼屎这才跟柳湘莲打了声招唿,然后不等柳湘莲回应就才抬脚往院子里的毛厕走去。 柳湘莲蹙眉抿唇,视线从春纤身上收回来又转头看了一眼并不能挡住外人视线的篱笆院墙的院子。 幸好这会儿没有人看见,只是这也忒不拘小节了。 从春纤对衣着首饰和对生活的追究上,柳湘莲认为春纤是一个有着精緻生活经歷,富裕出身的姑娘。但从这几天相处的点点滴滴上看,又觉得春纤在男女大防上过于松散了。 这种松散,不是举止轻浮,而是一种让人无力的坦荡。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会养出这种性格的姑娘呢。 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心生好奇的时候,那就是一个故事的开始。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怜惜之情的时候,那就是一个事故的开始。 总之这会儿柳湘莲半颗心都在春纤身上,连去保州城的烟花柳巷来个故地重游的心思都淡了许多。 当然,这些春纤是不知道的。 她以前看过很多明星,除了以丑和演技立足的,好些明星都长的极好。来了红楼,发现这里的女孩也都长的不错。尤其是晴雯,黛玉之流,长成她们那样,心里承受能力差一些的都被产出心魔来。春纤虽然自认自己长的也不差,但却知道她这长相跟那所谓的绝色差了许多。 春纤那小眼睛利着呢,她能看不出来柳湘莲囊中羞涩吗?像柳湘莲这样的大老爷们,春纤想不出来他会靠什么养家。再一个,柳湘莲金玉其外,看起来哪都好,但是因为生活习惯这位极有可能会成为某种脏病的高传染人。 嫁给他的女人一边要担心他红杏出墙,一边还要担心他出墙染上病传给自己,这日子想想就够悲催的了。 第283页 所以在春纤看来无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都不会发生在她和柳湘边的身上。既如此她自然就不会在柳湘莲身上投入过多的关注。 换句话说,人呀,最现实,他们只会在自己的心仪对象面前保持形象,装模做样。 不是吗? 各自洗漱,春纤又抹了面脂,梳了头髮,这才从房间里出来站在院子里转转脖子,扭扭腰的做个四不像热身。 那天晚上的事情,叫春纤清晰的明白什么是男女体力差距了。 若不是她有后手,真有可能叫傅试那糟心玩意得逞。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土着民,也不会因为被狗咬一口就寻死觅活的,但这种事情想想就头髮发麻,噁心反胃。 棒子,菜刀什么的,到底不稳妥。看来她还得再想想旁的防身手段。 「早上吃什么去?」转头见柳湘莲从屋里出来,春纤压下心事笑眯眯的问道。 大老爷们,饱肚子就行。 柳湘莲心忖了这么一句,也只叫春纤决定就好。 于是春纤想了想,叫柳湘莲等一下,她回屋穿上斗篷,抱上手炉就又跑了出来。 今儿是正月十五,街上一定有许多小吃摊子。虽然这会儿还是早上,但在街上转转,总能看到想吃的东西。 其实大早上的,也真没什么新鲜玩意吃。两人坐在街边小摊支起的桌上,一盘油条,一人一碗豆腐脑也就解决了这一顿。 饭毕,春纤因为没吃茶,总觉得嘴里腻味的紧,于是俩人便找了个茶楼点了一壶茶消食。 这一天,春纤在逛街的时候,用心的将街上所有的药铺位址都记在了心里。准备等过了今天自己悄悄出门去将自己想要的东西买了。 她不想叫柳湘莲知道她买这些东西,不是防着他,而是——哪怕人间再不值得,她也会努力的活下去。 逛街,逛铺子,然后再吃吃街上小吃,到了饭点再去吃保州特色饭菜,这一天说累不累,说不累也着实不轻松。 用过了午饭,春纤和柳湘莲还回土胚房睡了个午觉,午睡醒了才又出去的。 晚饭仍旧是在外面用的,用晚饭的时候,柳湘莲特意领春纤去了一条传说中灯会所在的街。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就准备一边吃饭一边看热闹。 不等夜幕降临,这条街道两旁的灯笼就被陆续点起。灯火璀璨,人声鼎沸,春纤有些恍然。 什么东西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想到珍惜。 像是那些年被疯狂吐槽的春晚,以及每年正月十五的元宵晚会。 一顿晚饭吃了近一个时辰,柳湘莲才带春纤下楼看灯。只是他们下来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飘雪花了。 不过雪花在各色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更美了。 兔子灯,元宝灯,八角宫灯,走角灯,还有美人灯,蝴蝶灯,莲花灯等等,都是好手艺人做出来的精緻灯笼,也都是在现代几乎失传的手艺和工艺。 这些灯有的比在荣国府和林府那样富贵地方看到的还要好。 看了这个喜欢,看了那个也爱不释手。最后挑了一盏半开不开的莲花灯提在手里才算心满意足。 春纤提着灯,还要抱着手炉,长长的斗篷披在身上,因为怕冷还将早前特意做的白兔毛捂耳戴在耳朵上,虽然娇憨可人了,可整个人看起来就特别的笨拙。 柳湘莲就走在春纤身侧,手里拎着他那把出了京城就一直不离身的鸳鸯双剑。里面的银灰袍子贴身不臃肿,外面又套了一件在前面那个镇子上买的马夹。 马夹外面是紫色织花锦缎的面,里面是一层黑貂皮,长至膝盖,样式大方矜贵。马夹的边又用黑貂毛压了一圈毛,更将人显得玉树临风。 总之就是两人走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些不般配。 一路走来,好多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柳湘莲。而柳湘莲也仿佛习惯了这种瞩目,淡定自若的样子叫春纤在心里给他点了十二个贊。 北方吃元宵,南方吃汤园。其他说起来,这两种东西都是一样的。逛了一个多时辰,俩人谁都没不自量力的去猜灯谜,看了些杂耍,便在街上吃了碗汤园,又买了几个茶叶蛋回土胚房了。 若不是雪越下越大,估计俩人也不会这么早就回来。回到土胚房春纤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雪以及仍在不停下雪的天空,不无担心的问柳湘莲这么冷的天,马儿会不会冻着。 一般不会。 哦,那就没啥可担心的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春纤扭头看向柳湘莲,笑眯眯的问他今晚不出去吗? 心忖着他要是能够夜不归宿,自己也好洗个澡什么的。 可惜柳湘莲这厮就不是善解人意的货,春纤这么问了,都没有借势下坡出门乐呵去。 见此,春纤也只能闷闷的洗漱,然后回房委在炕上看话本了。 …… 翌日,吃过早饭,春纤便主动提出来要自己逛逛的想法。柳湘莲开始并不同意,但见春纤坚持,便只能与春纤分道扬镳了。 春纤先是去各种铺子逛,然后又去逛绸缎庄和成衣铺子,给她自己和柳湘莲买了两双鞋后,春纤才去了药铺。 这个时代,哪怕你买几钱i039shuang,都必须进行实名登记,姓名,住址以及保人。 但哪怕如此,人家药铺为了避免干系,这类的药也都是不买给外地人的。 第284页 春纤早前就知道这些事,所以进了药铺也没傻里傻气的去叫人家给她包二两i039shuang。 当然了,i039shuang这玩意下du还凑合,但解急危却不是最好的东西。 最好的就是可以一把撒出去,就能叫人昏迷或是致死的东西。可惜这种东西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 而且普通药铺里的坐堂大夫都未必会调配。不过她听说一般开药铺的人家都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方子,只是不太好求罢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都得试一试才行。也许就有呢,也许她就买到了呢。 进了药铺,春纤直奔药铺学徒,然后问他掌柜的在不在铺子里。 掌柜的自然在铺子里,不过却是在后堂。世人都是先敬罗衣再敬人,那学徒见春纤打扮穿戴不似穷人,也没为难春纤,只叫她稍等,又叫铺子里的其他人接手他的活计,这才跑到里面。 一时,春纤与那掌柜坐在后院一间待客的屋子。春纤拿出一个小巧的匣子推到掌柜面前,示意那掌柜的打开。 「不瞒掌柜的,小女准备远行,奈何身上没有防身的玩意。特来请掌柜的赏些防身的药。」 那匣子里整整齐齐摆放了五根金条,匣子一打开,掌柜的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想要防身的药还是想要谋财害命的药哇? 「真的只是防身。」见掌柜的见金条虽动容却不敢应承,春纤便继续解释,「我以前看书,说是危机时刻散些药粉,……那药粉虽不致命,却能叫人逃出升天。我也不为难掌柜的,只配些类似的药粉就行。」 「姑娘说笑了,那样的药都只是传在小说话本里的。麻沸散到是有此功效,但却未必能达到姑娘想要的效果。更何况按姑娘的话,所需麻沸散的量着实多了些。」 掌柜尤为不舍的看了一眼那金条,然后将匣子推回去开始跟春纤普及所谓的药粉,压根没有那么神奇的药效。话本上的东西大多都是骗人的。 当然,就算有,掌柜的怕担干系,也不会告诉春纤的。 谁知道这姑娘是不是对面派来搞他的呢。 磨破了嘴皮子,春纤也没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最后才一脸沮丧的抱着匣子离开药铺。 一边走了好几家,春纤才不得不放弃买药防身的主意。想到他们出行还没有备些常用药,春纤就在最后一家药铺买了些成药丸子,又抓了些治疗风寒以及跌打损伤的药。 离开药铺,春纤长嘆了一口气,直接转头去了杂铺子,在杂铺子子那边买了二十斤生石灰和两只瓢。 将生石灰放在挎着的篮子里,然后斗篷一遮,没走几步路就将东西转进了交易系统里。 那两只瓢也收进了交易系统。一个放在生石灰的袋子里,一个则放在一只装满了水的木桶里。 真遇到了危险,那就一飘生石灰,一瓢水旁的不提,多多少少能管些用。 生石灰遇水,那是管用吗? 呵呵,那是相当管用了,好伐! 买不到药粉,就买了生石灰粉。春纤放在心里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不过这件事情解决了,春纤还想到了以后的事。 比如说,买些酒,再在交易系统里多存几只火把。距离远的时候,一大瓢酒泼过去,然后再丢个火把什么的,也能应个急。 比如说,再买些猪肥肉,多炼几锅油,滚烫的油收到交易系统里,用的时候直接泼过去…… 抛开那些事,还有些出行上的生活小事。比如说,如今天冷,她只要准备足够的碳就不会冻到人。但天热的时候肿么办? 靠脱吗? 别开玩笑了。 她交易系统里到是有不少冰,可她敢当着柳湘莲的面将冰拿出来用吗? 不敢哒。 想到这里,春纤就开始琢磨夏天要怎么过了。 半响,终于叫她想到了那个中学化学课上学过的知识——硝。 硝这玩意在古代也不是能够随便买到的,不过这东西至少比她想要买的迷烟,毒粉容易。 于是本着用银子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的原则,还真叫春纤折腾到了不少硝。 将买来的硝,分成两份。三分之二都放在她的交易系统里,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放到外面,准备天热的时候当着柳湘莲的面制些冰。 忙了小一天,一直到傍晚春纤才迈动双腿回了土胚房。 柳湘莲就呆在土胚房里等着春纤呢,见春纤回来,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春纤,然后才问她没出什么事吧。 「我哪能倒霉到见天的遇见那些破事?」春纤闻言就是笑,「对了,我刚刚去前面那家客栈点了酒菜,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说完这个,春纤又不由一笑,「咱们这屋子连个正经桌子都没有。好在马车里的榻榻米坐席都是用木头箱子组装的,一会儿抱出来一个,放在炕上也能当炕桌用。对了,午饭吃了吗?」 「吃了。」 春纤没回自己房间,而是直接跟着柳湘莲去了他那边。 放下胳膊上挎着的篮子,一边说话一边脱身上的斗篷。 篮子里有春纤买的鞋,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将柳湘莲的鞋递给他,又将一块胰子,一罐刷牙的青盐也递给柳湘莲。 柳湘莲看着摆在炕上的这些东西,沉默了半晌这才问起春纤都逛了什么地方? 第285页 好几条街呢。 「我还买了些驴肉,一会儿用水泡上,明儿叫小二送块和好的面,咱们晚上包驴肉蒸饺吃。」 包饺子春纤会,但和面就总是和不好,一和就和稀了,当然主要问题是她懒。 路上就惦记这个驴肉蒸饺了,那会儿路上遇见卖驴肉的,虽然她不认识这肉到底是不是驴肉,但她既然买了,那就只当它是驴肉吃。 同样的,春纤只要自己一个人去买东西,都会买双份,一份放在外面,一份存在交易系统里。 其实春纤不知道,今天她与柳湘莲分开后,柳湘莲在她身后跟了她一小段路。亲眼见她去了药铺,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没再继续跟着而是回了土胚房。 这会儿看到春纤放到一旁的备用药,到也算解了他不少疑惑。 少时,店小二送了晚饭来,得了春纤的吩咐和赏钱,又高高兴兴的走了。 柳湘莲去马车那搬了木箱子进来,春纤则又将马车里的小炉子从马车里拎了出来放在柳湘莲屋里。 春纤有时候是真的很矫情。 她极不喜欢那种用做饭菜的锅烧出来的水沏茶,所以今儿晚上便准备用小炉子烧水。 茶叶都是好茶叶,不过稍微煮一下,遍满是茶香。 春纤点了两盏灯,又将昨日买的灯笼也点上挂在房间里。屋子不大,到也亮堂。与柳湘莲对坐用饭,因不喝酒便早早吃饱了,坐在那里喝茶。 又因两人也没什么话可说,春纤就边喝茶,边看她今天买的医书。 买不到迷烟,du粉,大不了她就自己配。 反正她只管毒不管救,学起来也容易。用的时候只要小心些,不落到自己身上就行。 盘腿坐在勉强算是自家炕上,然后喝着小酒,吃着下酒菜,虽然酒不醉人,但柳湘莲却总觉得今儿的酒有些上头。 抬头,对面的少女正抱着本医书看得咬牙切齿。低头,又能看见那少女的手指不停的抠着桌子。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这么出来,总要回去的吧?」 半晌,柳湘莲终于问出了这几天一直在想的事,不过柳湘莲却知道这紧紧只是一个开头。 有了开头也就够了。 「也真没什么人需要牵挂的了。京城里倒有个小姐妹,只她上有老父,下有兄弟,只有她操心我的份,却不需我操心她了。先在外面呆几年,也看看名山大川,风土人情。毕竟人生在世,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女儿家,想要到处走走,无异于痴人说梦。等过几年年纪大了,或是回京城,或是看看我那小姐妹许亲何地依她而居,也或是找一个民风纯朴,适合单身女子生活的地方生活。」 「一个人?」前面的话到听着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但春纤最后那句『单身女子』就叫柳湘莲疑惑了。 为什么是单身女子? 不嫁人了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啦,但嫁人这事可遇而不可求。我这人吧,性子不是很好,人又懒散,受不得委屈,也吃不得苦。再者,像是做人媳妇要立规矩,侍候婆婆小姑这事,我也干不来。说句自私的话,我带着大笔嫁妆嫁到他们家去,他们家没生我,也没养我一天,凭什么孝道一压过来,我就要侍候他们呀。还什么三从四德?我欠他们的吗?还有什么纳妾,贤惠,哎呦,多大的脸呀,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春纤一边说,一边观察柳湘莲的神情。见柳湘莲都惊呆了,春纤才转了一下话题的方向,「再一个,我出身还算不错。但因着一些事,这出身不提也罢。婚事吧,高不成低不就的。我也不想嫁入高门,但总要嫁给一个说得来的吧。但能跟我说得来,处得来的,家庭底蕴就不会太低,至少读过不少书,为人不迂腐,家里也一定有些资产。但这样的人不会娶我的,人家也想要找个门当户对,温柔贤惠的。 我也不是不肯低嫁。但处不到一起去,最后生活质量还低到需要靠我撑门养家,那你说说,我嫁他图什么呢?」 「但女人哪有不嫁人的。」 「怎么就没有?我就只当我是吃肉的姑子。」 柳湘莲:吃肉的姑子,你咋说得出口的? 柳湘莲先是被春纤那惊世骇俗的话惊了一下,最后又被春纤的吃肉姑子逗笑了。 看了一眼春纤,不由又问了一回春纤的年纪。听说春纤年纪后,到也不再说什么了。 那么小的年纪,想左了也是有的。过几年大一些就好了。 春纤可不小了,可惜这一点柳湘莲这辈子都未必知道。 这一夜,柳湘莲问了春纤许多,春纤也挑着能说的说了。然后春纤又转身问了柳湘莲是怎么想的,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想娶个绝色的。 这一点,他坚持。 至于以后的打算,柳湘莲还真的从来没想过。 一个男人如果连怎么养家餬口都没想过,那得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肯嫁给他呀。 春纤不由想到原着里的尤三姐那位还真是勇气可嘉。 她难道就不知道柳湘莲没有家业,也没个正经营生吗? 这奇葩的,看脸的世界。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春纤记得原着中, 柳湘莲救了薛蟠后,薛蟠还张落着要给柳湘莲买宅子娶媳妇。所以在春纤的印象里,柳湘莲是没有房子的。 第286页 哪怕有, 应该也跟她们现在住的这间土胚房一样, 老破旧。 但实际上, 柳湘莲家虽然败落了, 但当年也置办过一间大宅。 五进的院子, 宽敞阔气。 不过传到柳湘莲这里,家业凋零的也就只剩下这么一间大宅了。 柳湘莲的亲长, 早早就去了。所幸还有一个老家僕照顾他, 主僕二人也算是相依为命。旧年,老的老, 小的小, 又无旁的产业,生计难以维持,那位老家僕就做主将柳湘莲家的五进大院子砌了隔断,分别租了出去。于是主僕二人靠着租金倒也活了下来。 这些事春纤都是不知道的, 柳湘莲也不曾想过要跟春纤说这些。所以没正经营生,没房, 只有一匹马代步的柳湘莲在春纤心里就只能靠脸将自己甩锅出去了。 比如说几年前就对她一见钟情的尤三姐。 那位旁的没有, 但靠着折腾自己的姐夫们而折腾出来的嫁妆也绝对比小门小户的姑娘要丰厚。只是就这么个不省心的爷们,怕是再多的嫁妆也不够他挥霍的吧。 春纤的话扎得柳湘莲骨头都生疼生疼的, 是夜,听着春纤浅淡绵长的唿吸声,柳湘莲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也老大不小了,将来总要娶妻生子。可就他们家那点租金…柳湘莲摇头,他能靠什么养活妻小呢? 读书不成, 将将能做几首歪诗。色子牌九时有输赢,靠那个发家最没谱。会些拳脚功夫,不过勉强防身。吹笛弹筝,倒也罢了,只又挣不得银子。想到他戏唱的还不错…就算旁人不说,他也清楚知道戏子不过是下九流,偶尔串戏,那是雅事,若以此为生,不说对不起列祖列宗,便是妻儿也要受人轻贱。更有甚者,入了此行,成了贱籍,三代皆不能科举…… 掰着手指扒拉了一回他会的活计,最后柳湘莲愁闷的干脆下炕去外面舞了几遍剑这才重新回到房间里。 回到房间,视线不由看向春纤房间所在的方向,轻嘆一声,苦笑连连。 真是谢谢她啦。 一直以为自己就算不是文武全才,样样精通,也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人物,可惜被春纤那一大段不害臊的话点醒后,柳湘莲不得不正视自己,他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优秀。 想到自己囊中羞涩,衣食全赖春纤张落,这个惯爱吃女人饭的男人也升起了羞愧之情。 丢人的呦~ 早饭的时候是早就定好了的,春纤仍旧提前半个时辰起床,然后洗漱更衣,去毛厕解决个人问题。等磨磨蹭蹭都收拾好了,也离吃早饭的时间只剩一刻钟的时间了。 本来春纤想着在外面吃的,吃完顺便再接再厉的逛保州城。哪想到柳湘莲从外面买了几个馒头回头,让春纤煮些粥,说是早饭在家吃就好。 小米粥里加了些大枣枸杞,春纤又图省事的在粥里卧了两个荷包蛋,早前买的小酱菜夹了一小碟子,然后又将昨日晚饭里的酱驴肉端上桌,这一顿早饭也就得了。 仍旧是在柳湘莲房里用的饭,一顿饭下来两人竟然什么都没说。就感觉气氛说不出来的沉闷。 以前不说话时,就没这种感觉。这会儿春纤开始反醒自己昨晚是不是说的太不含蓄了。 应该没有含沙射影吧? 饭毕,柳湘莲才问喝茶的春纤今天有什么行程,春纤想了想,感觉她除了逛街也没别的事可做,便如实答了。 春纤是准备每个地方都好好『逛一逛』的。而春纤逛街,可不单单是逛,她还会买一些性价比相对高一些的货物,然后悄悄的转到中间商交易系统里赚个差价。 柳湘莲闻言又问了春纤一句需不需要他陪着。 当然不需要,你若在跟前,自己多不方便呀。 得到春纤肯定的答案,柳湘莲便准备提剑出门。不过当走到门口时,便又不放心的叮嘱春纤一回注意安全云云。 「我就上午出去逛一阵子,午饭前就回来,下午在家研究医书哪也不去。」春纤可乖可乖的跟柳湘莲说自己的安排,「你有事就忙你的去吧,我这里不用担心啦。反正天寒地冻的,在哪不是呆呢。」 这是告诉柳湘莲要是事情办得不顺利,他们还可以在保州多呆些日子。 …… 柳湘莲离开土胚房,便按着记忆去了一处镖局。 古时的镖局,其实跟现代的保价快递差不多。保了价的快递如果丢失,那就按保的价进行赔偿,镖局丢镖也是如此。 不过托镖局走镖的费用那也是相当的昂贵。 保州的行远镖局在江湖上有些名号。柳湘莲正好认识里面的镖师,于是便准备过来看看,有没有他能做的事。 江湖中人,手上不充裕的时候都会找一些镖局,帮忙走趟镖。 他们走镖是那种顺路行式的。 就是要从某地到某地,所以才会顺手接个镖,挣个缠盘。 这种出工方式靠的是你在江湖上的声名,或是有熟人做保,否则谁敢叫你送镖呀。 春纤和柳湘莲一行压根就没有目的地,所以柳湘莲想着,若是这行远镖局有合适的镖要托镖,那他们就可以按着这单生意所在的地方熘达。 生意做了,银子挣了,也没耽误游山玩水。 这是柳湘莲想了一宿,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不过这种事情也真真只能算是治标不治本。将来成亲后,他总不能长年在外走镖吧。 第287页 不过先攒上几个钱是正经事。 开镖局的,总有镖货要走。若是生意不好,这镖局也开不起来。柳湘莲先找了熟人,然后按着华夏人办事的习惯,两人跑到小酒馆一顿哥俩好,最后柳湘莲就拿到了他想要的镖。 还不只一单。 柳湘莲那长相跟绣花枕头太贴切了,人家镖局的总镖师一见柳湘莲这模样,心里就给他打了个大叉叉。不过后来试身手的时候,到是因为原本的期望值太低一下子成了亮眼的所在。 有朋友帮忙做保,柳湘莲一共拿了三样镖。 一个小方盒子,两个长一些的盒子,将三样东西用一块包袱皮包了,柳湘莲又提前支取了佣金便离开了行远镖局。 手里有了银子,柳湘莲仿佛整个人都重新有了底气一般,嘴色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脚下生风的往土胚房赶。 春纤出门都会挎个篮子,然后东家买的东西丢篮子里,西家买的东西还往篮子里扔。等从街上回来,春纤那篮子也是始终都装不满的。 去一家面馆,定了十斤手擀面条,让面馆的老闆娘每斤面都用一张油纸包了,这才又跑到菜市场那边买了半只鸡。 古代都是大称,一斤十六两,所以一斤手擀面完全够她和柳湘莲吃到撑。 中午饭时候,以鸡汤面做主食,那半只鸡就用调料拌成酸辣口的,做古代版的口水鸡吃。剩下的面放到屋子外面冷着,赶路的时候吃也方便的紧。 晚上吃什么…对了,晚上要吃驴肉蒸饺。 想到驴肉蒸饺,春纤的心情瞬间阳光灿烂了许多,脚步轻快的往回走。 好不好的,竟然和柳湘莲在胡同口遇见了。 这会儿两人心情都不错,看彼此都比平时顺眼,热情的打招唿,一点都不像早起还没话说的样子。 一块进了土胚房,柳湘莲先将剑和包袱放到屋里便去餵马,以及将柴火抱到穿堂来方便春纤使用。 春纤则是回房换了件衣服,又将头髮用块花布包起来,这才出来做饭。 这年头也不是谁家都能吃整只鸡的,所以买半只鸡的情况比比皆是。只要在卖鸡的摊子前等一等,就会等到拼单的人。 拼单成功,只要再多加两文钱,那卖鸡的人就能帮着将鸡收拾干净,然后一分为二的分别给两位买主。 春纤没要鸡头和鸡屁股,另一位买主没要鸡内脏,两人分的很和谐。 春纤的鸡是叫鸡贩帮忙剁成小块的,所以回到家,只需要洗干净,用水焯一下便可以煲汤了。 春縴手里没有煲汤用的砂锅,所以直接将鸡用屋中的一只铁锅炖了。 另一只铁锅,春纤便烧了一锅水,准备一会儿煮面用。 用清水煮面,然后再将面放到鸡汤里,汤清味也好。 鸡炖上了,水也烧上了,春纤这会儿没什么事了,便拿出一只大锅开始调口水鸡调料。 这时的鸡都是那种现代人说的农家笨鸡,想要炖得烂,也需要不少时间。为了节省时间,春纤还特意往锅里撒了一把黄豆。铁锅干柴炖鸡,也算是原滋原味,所以很快就闻到一股子扑鼻的香味。不是真为了喝汤,所以春纤也没准备熬上几个小时,这会儿见鸡肉熟了,咬得动了,便在另一只锅里放面条。 捞出一块鸡胸肉,撕成一条一条的,最后用之前调好的料汁拌了。 煮面时,春纤会习惯性的放上几颗青菜。不过今儿在买菜的时候,压根没见到什么青菜,只买了一颗大白菜,将白菜芯放面锅里烫了。 两个吃面的碗里加了一勺鸡汤,等面一熟就将面和青菜都夹进面碗里。随后又用一个海碗将那锅里剩下的鸡肉,黄豆和鸡汤都盛进去。 有肉有汤还有主食,真真是不错的一顿午饭。 春纤做饭的时候,柳湘莲先是餵了马,然后又挑了一缸水,最后便坐在一旁帮春纤烧火。 两人虽然没说什么话,但各自忙碌的感觉却非常不错。 当然,这也可能是跟两人的心情有关系。 看彼此都带了滤镜的地种。 …… 柳湘莲接了镖货,便想要早些离开保州。春纤虽然只将保州逛了大半,却也没甚流连之意。用午饭时,柳湘莲将送镖的事跟春纤说了,又问春纤这边还有没有什么事,若没有,这两天就离开保州。 柳湘莲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没跟春纤说自己再寻求养活自己并且可以养家餬口的办法,而是说了他这是朋友所託。 春纤想说一句闲的,不过到底没干那『交浅言深』的事。而且在春纤看来,有些事情朋友求上门了,不帮忙也是真的开不了口。 人家有事时你不帮忙,你还指望你有事时人家帮你? 说了一回话,俩人决定明天就离开保州,这事便定了下来。 饭毕,春纤去刷碗。一边刷碗一边觉得她这单生意做的好像有些亏。 她管着二人的衣食住,柳湘莲管着行以及安全,这么分配没问题。可这会儿她做了饭,难道也是她刷碗? 好吧,还真是她刷碗。 唉,她最讨厌刷碗了。 收拾了穿堂,又给泡了一夜的驴肉再换了回清水,春纤便回她房间午睡去了。 睡习惯了,到点就困,一天不睡都觉得这一天累得慌。 下晌,一边喝茶,一边研究她那本医书,看着看着,春纤还笑了一下。 第288页 幸好这时代已经有药铺这种地方了,不然她还得学着采草药不可。就她这眼神,这悟性,怕是人参抓着她脚尖往上爬,她都得当根杂草踢一边去。 翌日,春纤二人也没跟那店小二退房,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又在外面吃了早饭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至于多出来的房钱,春纤也没准备从他要就是了。 这一次上路,有了目的地,柳湘莲赶车的速度也比之前没下雪时快了许多。不过路面都是雪,再着急赶路,这马车也不敢跑得太快。 古代的建筑于春纤来说,看多了也就没什么新鲜了。至于后世的一些名胜景点,一部分还是贵族的私产,你个无名小卒还想上人家里参观去,做梦还比较快。一部分后世人挤人的景点,这会儿可没有什么可供游人行走的安全道路。 耸耸肩,春纤还真的提不起兴趣。 因有那镖催着,柳湘莲在路上玩乐的心都收了几分。既不去那等烟花柳巷了,也不会进一些不大的镇子休整了。 每天都是抢点打卡似的城门关闭前进城。然后马车若是从东城门进,柳湘莲就会驾着马车穿过整个城区跑到西城门附近找一家客栈休整。争取第二天城门一天就早早出城。 一路上,晚上入城住宿,白天赶路。赶路时,他们除了叫马儿歇脚,便不曾停过马车。 为了赶路,柳湘莲非常宝贝的那匹马也跟薛家抢来的马一样拉起了车。 早晚饭在客栈用,中午在马车里自己做,有的时候是将客栈打包的吃食热一下,有时候是自己下些面条吃。春纤买的那几斤面条,几乎都在路上吃了。 为了配合柳湘莲的『朋友之义』,一路上所有的补给都是春纤到了客栈花银子叫店小二帮忙弄来的,不然这一路才不会有舒服日子过呢。 看着一反常态的柳湘莲,春纤还觉得这人靠谱,以后真有什么事,也能拜託他。春纤还以为是受人所託忠人之事,哪知道这是某人的事业心勐增。心里好感哇哇的,觉得柳湘莲这人真不能只看片面。 就这般,如此行进数日后他们一行终于到了晋阳。 进晋阳城的时候,刚好是晌午过后太阳最暖人的时候。一到晋阳,柳湘莲到是没着急去送镖,而是将找了家客栈安置春纤。 然后又将他宝贝了一路的包袱打开,拿出里面最小的盒子揣在怀里,剩下的重新打包好,郑重交给春纤帮忙保管。 柳湘莲去送东西了,春纤想着他一半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就连忙将柳湘莲的东西收到交易系统里,然后叫客栈的店小二打热水上来,她必须要好好洗一洗了。 之前在土坯房的时候,春纤就想洗澡了,可当时还没等到柳湘莲去眠花宿柳,他们就启程赶路了。 后来一路上,都是天黑了才进城,然后吃过饭后,整个人也累得不要不要的,能起早洗个头髮都是因为她不想叫头髮又是灰尘,又是油的见人。 这会儿好不容易有时间了,不抓紧洗澡,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将房门和窗户锁紧,又从交易系统里找出重物将门挤掩上,春纤这才脱了衣服开始洗刷刷。 从正月初十到现在…仔细算了算,春纤发现她竟然有二十来天没洗澡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感谢现在还是冬天的尾巴,不然她得浑身是味,熏死个人。 很努力的洗了个澡,将自己的皮子都搓红了,春纤这才有些恋恋不捨从浴桶里出来。 先将头髮包裹上,然后迅速将干净衣服穿上。等衣服都穿好了,春纤才去将房门和窗户都恢復成他们刚刚进来的样子。 虽然那么多天没有洗澡,但可能是穿的多还是旁的什么原因,洗澡水并不脏,于是本着回收利用的原则,春纤直接就着这个还有些温度的水洗了两件衣服,然后才打开门叫店小二再送些干净水上来。 送水干嘛? 谁家洗完衣服不再投两遍清水呀。 又要了一个碳盆,然后借着碳盆的热,一边晾衣服,一边晾头髮。 柳湘莲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没先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敲了春纤的房门。 听到敲门声,春纤本能的警惕,站起来的同时,手里也握了东西,「谁呀?」 「是我。」 一听这声音,春纤松了口气的快走过去开门,请柳湘莲进屋。 柳湘莲不是第一次见春纤披头散髮了,所以只是愣了一下,便走了进去。 春纤早起洗完头,会先将头髮梳好,等吃过早饭,到了马车上,才会将梳好的头髮散开,等头髮干了才会重新梳回去。 「帮朋友送了东西过去,人家听说我这边还有个女眷,便送了东西给你。」 「这我不能收,人家哪是送我东西,这是还你人情呢。我收了算怎么回事。」 柳湘莲一边说一边递了个小木匣子给春纤,春縴手比脑子快,是先接过来打开了匣子才听完柳湘莲的话,于是连忙将匣子合上,朝柳湘莲递过去。 「我一大老爷们要这女人的东西作甚,也不过是精巧些,也不值个什么。」柳湘莲一脸不在意的叫春纤收下,然后又说了一句在晋江休整两日,后天一早再出发的话就走了。 柳湘莲不给春纤回驳的机会,抬脚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心情仍旧有些兴奋和激动。 第289页 他们这种走镖,将镖送到地方了,还要签个接收的文书。这个文书共有三份,一份送镖人自己留着,另两份分别採用两种途径送回镖局。 柳湘莲将镖送到地方,与主家验了匣子上的封条,确认无误之后就签了文书。文书一份托驿站送回保州,一份找了当地的镖局帮忙送回。 这种帮镖师送文书的活,每个镖局都收到过。不但收到过,他们内部还有个不成文稿规定,那就是这种文书是可以做保书的。 也就是说,如果柳湘莲愿意,他完全可以在这里的镖局再接个镖。 当然了,像柳湘莲这种兼职短工镖师,人家是不会将重要物件相托的。 查找了一回这边有无跟他们目的地方向相近的镖,见确实没有,柳湘莲这才离开。 手里一直握着些银子,柳湘莲一直想要给春纤买点什么东西。可是刚拿到银子的时候,总觉得这银子还不是自己的,这会儿到是觉得这银子自己可以花了。 走了两家首饰铺子,这才找到了一根祥云样式,看起来别致又轻巧的银髮簪。 簪子送出去,柳湘莲心里就有一种他也形容不出来的骄傲。在床上翻了个身,突然想起装镖货的包袱还在春纤那里。 不知是对客栈放心,还是对春纤放心,柳湘莲竟然心大的没想要立时取回来,而是踹掉脚上的鞋直接睡了。 这一路,心里装着事,柳湘莲并不似面上表现的那么淡定自若。这会儿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心情一放松,直接睡了个昏天暗地。 春纤的头髮这几年跟着黛玉那个头髮稀的一起做养护,已经养护的得极好了。 黑亮的头髮,厚厚的一大把。 这样的头髮和发量梳什么髮鬓都好看,就是平时洗的时候麻烦些。 好久都不干。 湿头髮睡觉,会容易头疼。所以春纤哪怕困得睁不开眼睛,也只坐在那里强忍着。 手上把玩柳湘莲送的簪子,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湘莲到底是怎么跟人家提起她的?还有,到底是什么样的朋友,又是什么样的交情才会送簪子这样比较亲密的物件呢? 不像着调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将簪子当笔的在指尖转了几个圈, 刚刚对柳湘莲有些改观的春纤,又因为这根银簪子退回了原地。 春纤一方面觉得柳湘莲的朋友不着调,不问青红皂白就送女子簪子, 不是太不拘小节, 就是将她当成柳湘莲往日接触的那种轻浮女子了。 另一方面又觉得柳湘莲可能是因为给朋友帮忙, 耽误了自己游山玩水,所以这簪子是补偿她这几日赶路辛苦的赔礼。 毕竟这一路都是她承担两个人的各种花销。 但不管哪一样, 这簪子春纤都没打算戴在头上。 怪别扭的。 好不容易等到头髮晾干了,春纤身上那股困劲也熬过去了。看了一眼时辰, 见离用晚饭还有一段时间, 春纤便打开梳妆镜,对着镜子简单的梳了个髮式。 说起这个梳头髮的手艺, 春纤便觉得若将来她能回到现代, 其实还是可以去影视城一类的地方找个专门梳古代髮式的工作。 嗯…不光是梳头,她还可以做些古装。 拿出一把锁, 将房门锁了, 这才戴上帷帽出门。 最近她没事就看医书,正经记下不少有毒的草药。春纤决定将这些有毒的草药都买回来,然后自己磨成粉,再买只活鸡试试毒性如何。 去了药铺, 将自己所需的东西报出来, 因买的量极少, 再加上春纤所需药材也都是治疗其他病所需的草药, 买起来到不费事。 一连走了三五家药铺, 感觉量差不多了,又买了些磨粉所需的工具和材料,这才转身回了客栈。 到了晚饭的时辰, 春纤也没见柳湘莲出来,想了想到没去敲门,直接叫店小二送了份晚饭到自己房间。 都是成年人了,一顿不吃也饿不死。这又不是后世的跟团游,错过了团餐饭点就没饭吃。什么时候饿了自己让店小二送就是了。 一个人吃饭也不讲究什么,再加上到了晋阳,春纤便直接要了一碗以好吃出圈的刀削面以及一份荞面碗托。 吃过饭,春纤从交易系统里放出一张桌子,其上铺了一张回客栈时买的一大张油纸。 衣服是特意换的,生怕药粉不小心弄到她日常穿的衣服上,再在举手投足间先药到自己。 死在自己手上,就真的跟当初黛玉初入荣国府时她给黛玉讲的那个笑话一样了。 脸上和手上也都做了防护,确保自己不会接触到药粉,春纤才小心的将那些未研磨成粉的草药都拿出来。 春纤买回来的草药,几乎都是脱水易保存的那种。这会儿将这些药财,简单的处理下就放到捣药瓮里小心谨慎的磨成粉。 磨出来的粉是黑褐色的,味道…好像也没有太刺鼻的味道。 小心的收到一个小瓷罐罐里,春纤又在这个小罐罐外面又套了一个大罐罐子。 看着那一罐小心弄出来的药粉,春纤满意的收拾拿出来的东西。 这回好了,只要明天找只鸡试试药效就知道今天是不是又做了无用功。 …… 也不知道柳湘莲晚上有没有用饭,或是有没有留在客栈,春纤收拾完东西,便睡了。 翌日一早,春纤刚刚收拾好自己就听到敲门声。 第290页 春纤推开门见是柳湘莲,笑着请他进屋,又说早上在房间里吃,她有些话要跟柳湘莲商量。 柳湘莲睡了一个好觉,这会儿身心都处于一种愉悦的状态,闻言一笑,大方的迈步进屋,端的是风华无限。 等店小二将二人份的早餐端上来时,春纤才与柳湘莲一边吃饭一边说起了她的打算。 「……昨夜梦见我死去的祖母,她在梦里训斥我不应该与外男这般同吃同行。半夜醒来,我也深以为不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我坦荡无暇,心不藏奸,但咱们这样孤男寡女,没名没份的赶路到底引人误会儿。上旬在黄曲县投宿时,那嘴碎的婆子还说咱们像私奔的。想来你昨日去见的那位朋友便是误会儿你我的关系,这才赠以簪子。」 春纤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柳湘莲的神色,又继续说道,「我想着,你我如今都是上无亲长,下无兄弟姐妹的人,不如结成异性兄妹,也好不被世上流言所伤。若不嫌弃,纵使我们不是一个父亲所出,我也愿奉你为兄。」 春纤之所以说最后那句『不是一个父亲所出』,就是为了以后埋伏笔。只要柳湘莲同意,她就敢装成亲兄妹的样子出来。若真有一天有人发现她与柳湘莲不同姓,她就会将这句『不是一个父亲所出』送出去。 这话一出,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不言而喻。 柳湘莲:「……」一根银簪子就换来了个妹妹? 纵有千般滋味,也不知道如何倾诉。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带着微微的苦。将含在嘴里的粥悉数咽下,又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这才对着春纤郑重的说道,「姑娘所言极是,自此当以兄妹相处。」 「哥哥。」春纤闻言甜甜的唤了一声。 柳湘莲闻言张了张嘴,面上不显,却异常艰难的吐出了『妹妹』二字。 这事话毕,二人復又拿起碗筷吃早饭。春纤正常食量,柳湘莲的胃口却不似往日那么好。不过这二人谁都没在意就是了。 饭毕,春纤说要在晋阳城里逛逛,问柳湘莲去不去。柳湘莲这会儿的心情和早上起床时有着天壤之别,他并不想出门,又担心春纤初来乍到,会遇到危险,便跟着起身出门了。 不想俩人刚走到客栈门口,就碰到有人来找柳湘莲。 来人请柳湘莲去镖局,说是有要事相商。春纤见此,只笑眯眯的目送柳湘莲离开,自己跑到菜市场买鸡去了。 买了两只鸡,又特意跑到人少的地方做实验。将拌了药粉的小米餵给其中一只鸡吃,然后又对着其中一只鸡迎面撒了一把药粉。 那只吃了加料小米的鸡在吃过小米一刻钟左右就死了。而那只迎面接药粉的鸡半个时辰后仍旧活蹦乱跳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个结果,但春纤却记下了这一组实验数据,然后才将另一只还活着的鸡一捧子打死。 她担心那只鸡身上沾了药粉,若就这么放在这里,被人抓去吃了,抓鸡的人再不洗手沾上药粉,所以为了必免不必要的意外,春纤直接将两只鸡弄死了,然后浇了些酒做了烧鸡。 当两只鸡彻底变成灰,春纤才离开此处,继续按着她已经养成的习惯,开始逛各种铺子。 另一边,昨日柳湘莲去的那家镖局派人来请柳湘莲过去说话。到了地方才知道是这家镖局有个十六.七岁的爱女要出远门。 「昨日听柳爷说,意欲前往洛阳。正好小女的外家在洛阳城,若柳爷方便,可否顺带捎小女一程?」 小姑娘的外祖家在洛阳,其舅母下个月的生辰,小姑娘意欲去拜寿。奈何镖局最近接了大生意,镖师都派出去了,于是长相清俊无双的柳湘莲就接了一趟送人的镖。以上便是这位镖局老镖头给出的理由。 其实昨日柳湘莲来的时候,那小姑娘正好给她老子送参汤。偶然见了柳湘莲一眼,就起了旁的心思。 小姑娘那位开镖局的老子也是个宠闺女没下限的,见闺女一眼相中了,就有了这一番安排。 柳湘莲昨日来托镖时,到是说了一些自己的情况。像是哪里人士,有无婚配呀,意欲去往何处。 这也不是不能说的事,可这一说,竟然就给了旁人可折腾的余地。 其实说起来,这样的事,柳湘莲也不是没遇到。只是心里还因着早起春纤说的事烦着呢,这会儿事赶事的都凑到一块了,柳湘莲心情不好,竟是直接将春纤的话,挑捡着能说的拿出来回绝这趟镖了。 「柳爷多虑了,小女虽是小户之女,到底家中尚有几分家业。一应男女下仆自是跟随在侧。」那总镖头也是这地方的地头蛇,早就打听到了柳湘芝此行中还有个姑娘,于是便不动声色的问起了春纤的情况。 「…是舍妹。」 「那就更不需多虑了。」总镖头闻言哈哈大笑,又命人去请了自家闺女过来见柳湘莲。 柳湘莲见此,便知道这镖不好推拒了。于是眼眸微微闪了一下,便问起了这一镖的托镖费。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总镖头没想到柳湘莲会问的这么直接,顿了一下,便让人送了一张银票过来,让柳湘莲将银票收了后,又告诉柳湘莲此去洛阳,路上一切抛费都由他们出。 一时小姑娘从外面上来,见到柳湘莲就要抱拳行礼,后想到什么,立时又半路改了姿势,按着闺阁女儿的模样行了礼。 第291页 小姑娘姓刘,名贞,颜色虽不及春纤,也算是位清秀小佳人。再者,她身上还有一股子春纤没有的英气范。见这姑娘一出来,柳湘莲便知道这姑娘应该也是学过几手拳脚功夫的。 说定了启程日期,柳湘莲婉拒了总镖头的热情留客离开了镖局。 柳湘莲从镖局出来并没有回客栈,而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他在想春纤到底为什么会说出今早那番话,是那根银簪子还是旁的什么事? 心里有股子委屈,让柳湘莲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其实春纤之所以会做这样狗血决定,就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跟柳湘莲有什么更亲密的关系。 春纤不知道柳湘莲因为她的话已经开始反醒自己这些年的浑浑噩噩,也不知道他开始用自己的长处去谋生计。春纤更不知道的是她见天的对着柳湘莲那张脸,会不会被美色所惑,做下让自己都觉得脑子进水的决定。 一个能跟宝玉,薛蟠等人混到一起,一个整日眠花宿柳,赌b吃酒的男人,真的会是良配吗? 所以在接了那根簪子后,春纤便想到了这里。 她不想给柳湘莲和自己任何改变目前关系的机会。 说她现实也好,说她势力也罢。她不想跟柳湘莲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时,要整天担心他。 他一出门,就会担心他是不是又去赌b了?是不是又去喝花酒了? 是不是又仗剑走江湖宰了谁谁谁了? 更担心他回到家时,是带着一身花柳毒回来的。 她可以接受男人什么都没有,但她没办法接受男人没有养家餬口的意识和能力。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样的生活再加上柳湘莲的不事生产,那日子想想就头皮发麻。 浪子回头,如何抵得过本性难移? 所以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是一种胆小鬼的逃避行为,但春纤也只能这么做。 柳湘莲看不透,春纤自以为是的认为看透了。但实际上春纤早上那套说词,就是告诉她自己和柳湘莲,他俩没戏。但又说回来,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结拜,没有血缘也成不了亲兄妹。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 这两日春纤自顾在晋阳城里闲逛,又去成衣铺子给她和柳湘莲各买了两身春装。除了春纤的贴身衣物,其他的衣服都让客栈里的粗使婆子给洗了。等衣裳都晾干了,也到了出发的日子。 早在那总镖头跟柳湘莲说事的那天,柳湘莲就将这事跟春纤说了。听说出行的队伍里会多出一辆马车以及三个下人,春纤先是皱了一会儿眉,然后脸上露出几分不悦的神色。 帮人捎东西什么的,这个春纤能理解,也不会反对。但现在不但要捎东西还要捎人,那就有些过份了哦。 柳湘莲其实也不太喜欢这事,见春纤那明显不高兴的小样子,原本的不耐烦又多了二分恼怒。 「是我行事不谨,下次不会了。」若他当时不问有没有洛阳方向的镖货,说不定也不会让人找了这么个理由。 柳湘莲是想着以后吃这碗饭,就觉得这会儿不好太得罪人,不然当时就直接推了的。 嗔怪的瞧了柳湘莲一眼,春纤到是没抱怨什么。 …… 辰时三刻,柳湘莲套好马车,春纤也将东西都收拾到了马车里,然后赶着马车去了约好的城门集合。 刘贞带了两个护卫,一个丫头。主僕四人,刘贞和丫头小喜坐在马车里,护卫刘九赶马车,另一个护卫在一旁骑马跟随。 四人早早就到了城门口,那刘贞坐在马车里还一个劲的掀开帘子探头往外看。等到见春纤那架双马大马车后,这才装出矜持的模样重新坐回马车里。 城门口人来人往,也不是叙话的地方。柳湘莲与那俩护卫抱了抱拳,又简单交待了几句,就驾着马车走在了前面。 春纤习惯性的坐在靠近马车车门的地方,侧坐着与柳湘莲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今天虽然多了外人在,却没特意为外人改了她的习惯。 在晋阳的一个铺子里买到了竹子雕琢的长筒杯,春纤觉得新奇,买了好几个。不过放在外面的却只有两个。 一个竹筒壁上雕了垂柳,一个则雕了紫藤花的。垂柳的自然是柳湘莲的,而那个紫藤花的则被春纤抱在手里,一边取暖一边喝着茶。 竹筒杯很长,水到一半,不会烫手,还能暖手,在春纤看来真真是出行必备。 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不时的还往嘴里丢上一两颗杏脯。给赶车的柳湘莲也倒了杯茶递出去,柳湘莲喝了一口,就用手掌盖住竹筒杯的杯口以防灰尘进入。 两匹马拉的马车,跑进来的速度绝对不慢。再加上他们这辆车上的东西虽多,但却只有两个人,赶起路来轻松又快捷。 若不是要顾虑身后那辆马车,估计能跑的比这还快。 跑了两个时辰,刘贞坐在马车里被颠的骨头都要散驾了。掀开车帘让骑马跟着的护卫去前面跟柳湘莲说一声,休息片刻再走。 马车停下来后,春纤便跟柳湘莲说道:「我下去走走。」主要是水喝多了,想要出恭。 「去吧,我到后面躺一会儿。」柳湘莲看了一眼已经被丫头扶下马车的刘贞,鬼使神差的来了这么一句。 春纤似笑非笑的斜了柳湘莲一眼。 明白,这不是你想要的绝色。 第292页 柳湘莲被春纤看得窘迫不已,却只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是最不知道怎么跟这些正经人家的姑娘打交道了,再想到那刘贞的心思,柳湘莲看了一眼马车外,凑到春纤跟前小声的拜託春纤,希望她能帮忙打消刘贞的某种念头。 这事…也不是没办法。春纤挑了挑眉,故意忽略了柳湘莲凑得那么近,唿吸都吹到了她脸上热气,胡乱低语了一句什么就跳下了马车。 柳湘莲原本还因为靠得春纤太近,近到都闻到了春纤身上的馨香,有些个不在自,等听完春纤的话,所有的旖旎情思都被打散了。 刘贞下了马车,便带着丫头过来了,不见柳湘莲,却见车里下来了个小姑娘,心知这是柳湘莲的『舍妹』,便笑得温柔和气的上前套近乎。「你是柳家妹妹吧?我姓刘,单名一个贞字,虚长妹妹几岁。」 柳湘莲那容貌是刘贞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而面前这个柳湘莲的『舍妹』,那清丽的容貌更是叫刘贞不怀疑春纤的身份。 这对兄妹都长的极出众。 拉着春纤的手,刘贞不由发现春纤的一双手很是柔软细嫩,不禁有些羡慕和认可。 姑娘家的一双手是可以看出来这姑娘的生长环境的。春纤的这双手也就最开始在荣国府的时候遭过罪,其他时候都没怎么干过活。而跟着柳湘莲出来还不到一个月,目前为止也没干过什么重活累活,所以这双手仍旧保养得极好。 因着春纤这双手,刘贞更加认定柳湘莲真是位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贞姐姐好,我叫旖旎,是我哥哥的妹妹。」听到刘贞无悔自己姓柳,春纤也没反驳,反倒利用自己真比人家小的年纪装起了天真无邪。 「怎么不见柳大哥?」刘贞心里盼着能和柳湘莲多说几句话,可这半天也不见柳湘莲下马车,不由诧异。 「哥哥昨天晚上去赌坊了,回来的太晚都没睡好,这会儿在马车里补眠呢。」 听到赌坊二字,正经人家的姑娘都不会有好印象,刘贞脸上自然而然的出现几分不认同。 「好妹妹,那种地方怎么能去,怎么也不劝着柳大哥些?」 「那种地方不能去吗?」春纤心里暗笑,面上却仍旧装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可是哥哥说那里比楼子热闹,去玩上几把,完事再去楼子里放松一下,可解乏了。」 啥? 不光去赌房,还逛窑子? 只这一句刘贞整张脸都黑成了锅底,别提多难看了。 春纤看看刘贞,再瞄一眼不远处的马车,心念转动间也非常想知道马车里的柳湘莲听到她这番话那张脸会不会也黑成碳。 嗯…应该不会。 怕自己会笑出来,春纤看了一眼四周,找到了一个可以出恭方便的小坡,于是对着刘贞指了指,便朝那处走了。 刘贞开始没反应过来春纤去看什么,后来才想到的。然后她就站在那里,看着春纤走远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打量跟前的马车。 这也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少女情怀总是诗,刘贞自然也不例外。她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她老子又极疼她,还曾说过等将来她成亲了,就将镖局当陪嫁呢。 原本她还想着柳湘莲靠接散镖为生,定是家无恆产。娶了她,留在镖局岂不两全其美。 可若是…不不不,柳大哥只是风流不羁了些,等将来成亲了一定能改过来的。 自己给自己加了一场戏的刘贞到底不好一直站在人家的马车外面,于是又带着丫头在这附近走了走,最后也学着春纤的样子去解决了一回五谷轮迴之事。 等春纤回来,刘贞为了和未来小姑打好关系,特别热情的要送春纤见面礼。春纤哪好意思收。 只刘贞实在太热情,便只好将刘贞送的东西收下。不过虽然收了刘贞的东西,当天投宿的时候,春纤又回了一份礼给她。 其实按着柳湘莲的意思,春纤这会儿应该是一脸委屈的将刘贞送她的东西送回去,然后再说一句我哥不叫我收外人的礼什么什么的。 可惜呀,春纤到底不好意思将事情做得太难看。 人家小姑娘有什么错? 不过就是眼瞎了一场嘛。 差不多半个时辰,柳湘莲便从马车里坐到外面,然后朝后面的马车吆喝一声,便准备带着春纤继续赶路了。 赌坊,楼子? 她吓刘家姑娘的说词是不是也是让她不喜,甚至是极为厌恶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五章 柳湘莲还真没想错, 春纤拿来吓唬刘贞的,也正是她所厌恶的东西。或者说,是大部分女孩都厌恶到深恶痛绝的东西。 春纤和黛玉家常了也会支桌麻将打发时间, 荣国府那边, 贾母上了年纪,闲着无趣也会叫媳妇丫头陪着打牌消遣。 就是在现代,逢年过年的时候家里的亲戚聚到一起还会支个牌桌, 或是打扑克斗地主,或是打几圈麻将。当然,自家人凑到一起,大多时候都只是随意的玩乐。最多各人拿出百八十块钱,不管输赢下了牌桌,都会散给家里的小孩当零花钱或是输的人去超市买了啤酒饮料大家一起吃吃喝喝, 端的热闹。 但小赌怡情, 大赌点儿卖女。自家人打牌和进赌坊跟外人打牌那完全是两种性质, 两回事。 前者是玩,后者是赌。 第293页 从来赌之一道, 便是十赌九输。不彻底戒了赌,早晚有一日他们的家人会被当成赌资上了赌桌。 这种事,从古自今发生的还少吗? 当然, 柳湘莲又跟那些人不一样。 他算黑白两道都认识几个人的,自然也知道那里面的猫腻。他长的好, 京城权贵遍地,不乏喜好龙阳之辈, 这么些年,虽有不少人想要做局坑他进来,但到底叫他将那些明算暗算都躲了过去。 不过做为京城中有名的风流俊俏公子哥儿, 赌坊呀,窑楼呀,这些都是一名标准的纨绔子弟必须打卡的地方。若一定要将这事做一番形容的话,那柳湘莲的行为就跟现代的公子哥一样,打着飞的去澳门找乐子或是去电玩城打电玩。 有的上了瘾,有的片叶不沾身。 但这些春纤都不知道,因为柳湘莲那夜的劣质粉,便彻底将柳湘莲这种精緻的淘气当成了『近墨成黑』,所以就误会了呗。 晌午将近,春纤已经开始在马车里准备中午的饭食。而刘贞那边也在想着荒郊野外,中午吃什么。 他们的马车不像春纤那个参照后世房车弄了个低配版马车,马上除了取暖用的碳盆外,就备了些干粮点心以及一些清水。赶了一上午的路,刘贞更想吃一些热唿的汤汤水水,哪怕是一碗素面也好。 骑马的护卫收到刘贞的吩咐,骑着马先行一步去前面打探情况。 一直跑了十来里路才看到一家茶寮,上前询问了一回人家老闆都准备了什么吃食,这才调转马头给刘贞报信。 于是一行人便决定去那处茶寮用午饭。 原本春纤准备了瘦肉粥,夹葱盐的花卷,凉拌土豆丝,半只烧鸡做饭。除了粥要现熬,其他的吃食都是今天早上从客栈带出来的。春纤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不想被半途叫停。看了一眼锅子,嘆了口气的开始收拾东西。 之前柳湘莲就跟春纤说过,他们负责安全的送刘贞去洛阳外祖家,而刘贞负责承担他们一路的食宿。早晚都在客栈吃,但午饭未必能吃得好,所以春纤才决定另外弄些午饭。 不好吃独食,但也不想太过大方让人将自己当成厨娘。所以旁的都准备的两人份,只有那粥多煮了一些。 也就五个人,一人分一碗的量。 此时,春纤见那粥都煮得差不多了,便决定将那锅粥带下马车大家在茶寮里分着吃。粥这种东西放久了就不好吃了,与其留在马车里还不如现在大家分着吃了。 柳湘莲赶马车,屁股下面是个好厚的垫子,又隔凉又保暖,最重要的是坐在上面赶路还能减少一些颠簸感。 春纤的榻榻米座席更是铺得极厚实,再加上她也习惯了柳湘莲赶路的速度,所以下马车的时候并不像刘贞那么疲惫。 那滋味就跟骨头架子颠散开了再重新组装起来似的。 曾经春纤也经受过这样的考验,所以一见刘贞脸上的表情,就特别的理解和同情。准备一会儿提醒她明天买个被子垫在椅子上。 按男女大防的规矩,这一行六人,正好三男三女,可以分成两桌。但刘贞此行所谓何事,大家都有些心知肚明,所以到了最后,便都以出门在外不要拘礼为由都坐在了一张桌上。 虽然有春纤煮的粥,但粥太少,几人仍有要吃面的。 点了素面,又要了馒头和素包子,几样下饭小菜,一行人就吃了起来。刘贞为了在柳湘莲面前保持形象,吃的极慢,量也极少。而春纤则和其他人一样吃的又快又多。 一碗瘦肉粥,两个素包子,还嘴馋的在柳湘莲的那碗面没开动前,先用筷子和小碟子加了一筷子吃了。最后又吃了一些菜,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春纤吃的多,吃相也极好看。而且那吃饭的速度还不慢,这叫刘贞和小喜两个姑娘都惊讶不已。 春纤嘴馋,有些东西想吃,又怕自己受不了那个口感。不买来吃,觉得错过了,但买了不吃又忒浪费,所以通常都会先给柳湘莲点一份。然后东西上来了,和柳湘莲分着吃了,若是好吃才会再点。所以柳湘莲早就习惯春纤嘴馋时的谨慎小心思,见面上来,春纤就拿筷子和小碟子夹面,也不以为意。 在现代时,春纤和朋友一起出去逛夜市,也是这么分着吃一份小吃,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吃更多的东西。 因都以为这二人是兄妹,所以这样亲密的举动也无人说什么。等后来赶路的时候,刘贞有意与『小姑子』亲近,到是渐渐的代替了柳湘莲的位置,两人从小吃街这头吃到那头的时候,都没柳湘莲什么事了。 柳湘莲见此,心里空落落的。觉得刘贞这个女人竟然因为旁人几句话就对他退避三尺不说,竟然还,还,还有什么柳湘莲也说不好,反正他对刘贞是没半点好感就是了。 也幸好见到这一幕的是柳湘莲,要是黛玉非得炸庙不可。那弯弯的柳叶眉都得跟朝天椒似的。说不定到时候,小手插腰,还能再送春纤一句『再也不跟你好了』了呢。 谁叫那丫头最是个爱吃醋的。 说起黛玉,就不得不说正月里黛玉张落的那两场年酒了。 知道春纤『胳膊腿被打骨折,脸被打瓢,骨胳也清奇』后,黛玉就放心的了。正月里专门招待贾家这些姻亲旧故的时候,黛玉还有些紧张,一颗心提了一整天生怕出现什么纰漏,或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人笑话。 第294页 一天下来,别提多累了。可有了这一天的实战经歷,黛玉在准备第二场年酒的时候,虽然不能算是游刃有余,但却也似模似样,不叫人挑出半分错来。 两场年酒下来,黛玉认识了不少人家的小姑娘,不少人家的太太奶奶也终于见识了林家这位丧妇嫡长女的能为。 至此后,黛玉已经不需要林如海带着或是托人找关系领她进入贵女社交圈了。隔三差五收到一些赏花宴或是生辰小宴的邀请帖子,一来二去的,黛玉竟比赋闲在家的林如海都要忙。 黛玉虽然忙也时刻关注着荣国府那边的情况。 因为资金不是很充足,再加上宗族内人心各异,对于元春省亲都没带大期待,所以贾太妃的省亲别院到现在还在扯皮。 贾家到底请了山子野画图纸,但画图纸的前提是得知道这个省亲别院到底能占地几许。 宁国府那边贾珍再不可能出来管事,一应大小事宜都是贾蓉和秦可卿俩口子操持。贾蓉在林如海的教导下,已经知道如何压下宗族里那些倚老卖老族人的气焰了。所谓醍醐灌顶,一窍通,百窍通,此时的贾蓉就有那么一点味道。 秦可卿生产时伤了身子,近年来都不能再坐胎,但有了嫡长子,秦可卿也是底气足足的。 一个儿子怎么了? 贾蓉不是哥一个? 贾珍不是哥一个? 贾敬倒是哥二个,可最后那个怎么了?不是照样没养住,最后宁国府的爵位才便宜了贾敬吗? 一个…她也不嫌少。 为了儿子,哪怕贾蓉脑子进水了,秦可卿也不会叫荣国府将会芳园划进省亲别院去。 原着中宁国府为了建这个省亲别院积极的就仿佛贾元春是他们府上出去的姑奶奶,但这会儿没了贾珍,贾蓉和秦可卿又是面上和和气气的,实际上却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所以原本三里半大小的省亲别院,直接缩水又缩水。 原本是要将贾家下人居住的后街和贾氏族人居住的那一片也拆了盖省亲别院,但下人们胳膊拧不过大腿不想搬也得搬,可贾氏族人却没那么好说话。 一说要占他们的房子,立时就问怎么补偿,是直接在京城里给他们买宅子,还是给银子。听说给银子,但银子并不够买宅子的,就有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于是光是给贾氏族人的搬家补偿款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贾蓉在第一位族人闹到他跟前的时候就躲了。 帮着族人吧,这明显是跟着太妃娘家对着干,不等太上皇驾鹤西去,他们宁国府就先凉了。可帮着太妃娘家反过来对付族人吧,且不提这事地道不地道,只说一但帮了这一回,那就是上了贼船,之前折腾出来的局面瞬间又被打回了原形。 所以思来想去,贾蓉就在秦可卿的支持下,林如海的鼓励下,走了些关系将自己送进了龙禁卫。 贾琏当初成亲时为了好看也捐了个五品的同知在身上,不过那同知也只是好看罢了。可贾蓉这个龙禁卫却是那种需要上班点卯的。 原着里,秦可卿死的时候,贾珍为了葬礼好看,也花了银子给贾蓉弄了个龙禁卫的官。可实际上这龙禁卫哪是谁想当就能当的,贾珍父子这是被姓戴的太监给煳弄了。 龙禁卫说白了,就是护卫皇宫的侍卫。贾珍一千二百两银子拿出来,是想给贾蓉买的是那种带着正式编制的龙禁卫,可戴权那太监卖给贾珍父子的却是个替补编,相当于现代的协警编。 有人下来了,你才能替补上去入编成为正式的龙禁卫,但在此之前哪怕不是正式编制的,也仍旧需要按规矩点卯当差。 说白了,贾珍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就是给他儿媳妇买了个死后诰命,给他儿子买了个希望。 但这次有林如海从中牵线搭桥,虽然最后也得走戴权那一程,但却正儿八经拿到了龙禁卫的编制。 不过贾蓉虽然出身国公门第,武将后人,但却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绣花枕头。 林如海就曾说过,贾蓉那脑子在文人里玩不转,得让人玩死。不过到了武人的圈子…应该比纯粹的武人有些个脑子。 可惜了,武人是没有太多的弯弯肠子,但他们更看重实力。就贾蓉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鸡样,人家也瞧不上他。哪怕他上书继承了宁国府的爵位,人家也照样不愿意带他玩。 好在贾蓉长的不错,唇红齿白,可以做个门面担当。再加上出身勛贵之家,手里又有银子,到也能勉强在这里立足。 林如海告诉贾蓉先忍耐一时,等熬个三年五载,再外放出京,那到时候,起点就比旁人高了,也不需要真刀真枪的上战场,总能有份封妻荫子的前程。 五品龙禁卫熬个两三年,外放出京的时候,最起码也是从四品的武将官职。在外面转上一圈,再熬熬资歷,也许用不上十五年就能官居三品或是调回京城。 于是为了自己那美好的前程,为了儿子有个显贵的身份,为了媳妇出门时不用见人就拜,贾蓉那是咬牙撑过了最初的艰难时期,终于在龙禁卫站稳了脚跟。 每天风雨无阻的当差点卯,有时候还要按着规矩住在卫营里,这一来二去的,贾家那些族人可不就找不到贾蓉的身影,只得按着贾蓉『委託』秦可卿给的解决方案搬家走了。 贾蓉好歹也是族长,这种时候不能真的装聋子,为了不叫贾母那帮人倚老卖老,贾蓉就叫他媳妇去跟贾母等人说了他的意思。 第295页 同意呢,就这么办。不同意呢,那你们就再等等,找秦可卿说不着,毕竟她就是帮忙传个话。 想要狮子大开口的,那你们就接着闹。想要合理处置的,那他这里有两个方法,一是按着各家现有房屋间数在内城买宅子给搬家的族人住。另一个就是在外城买宅子补偿族人,但若在外城买宅子,将按着内城的差价再被一笔现银给族人。 毕竟贾家族人原就住在内城,而内城的房价又向来比外城贵,让人搬到外城去,补房差是天经地意的事。 秦可卿是先按着贾蓉的意思将几位族老家的女人们都叫到宁国府,然后当着那些人和丫头婆子下人的面说的。等这些人都没甚疑义了,秦可卿叫丫头和奶妈子照顾好宝贝儿子,便去了荣国府。 秦可卿没直接找负责修省亲别院的太妃亲爹妈而是直接找了贾母。贾母从来都是一副善良慈祥和蔼的样子,秦可卿这话又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胡搅蛮缠,所以贾母只在心里转了一圈,便同意了秦可卿的说法。 而且还当着秦可卿的面将王夫人叫过来将这事吩咐了。 王夫人能怎么办,宁国府的态度也叫她知道想要干点强拆的事那是绝无可能的妄想。可若再跟这些族人耗着,省亲别院怕是连图纸都整不出来,更别提其他了。 原本省亲的都是当今的妃嫔,太上皇一道旨意就又多了一位太妃。 太妃怎么说也是庶母,省亲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得这位太妃先省,不然天下百姓得都说当今不敬庶母,不孝皇父了。 可别家的省亲别院哪怕天冷尚未动工,但图纸,建材也都陆续开始进场。想到这里,王夫人能怎么办,只能照着办呗。 于是王夫人便先让人去统计那些要搬家的族人家里都有几间房,想要在内宅居住还是外城居住。 一时统计出来了,王夫人又安排自己的心腹陪房周瑞家的和几个也是从王家带出来的媳妇去伢行买房。 与此同时,这些族人看到了王夫人的行动,到也允许荣国府的人上门丈量土地,准备设计图纸。 原来聚居几代人的贾氏一族的族人在这一次省亲别院运动中彻底的四分五散了。 有的为了多拿一笔银子便去了外城,有的为了方便和习惯便留在了内城。这些人分散在京城各个角落,怕是只有逢年过节开祠堂祭拜祖宗的时候才能再次回到宁荣街了。 初初看起来有些凄凉,但从长久来看却未必是坏事。 至少不用担心被一窝端时一个都跑不了了。 …… 贾蓉跟贾蔷关系最好,如今他勉强在龙禁卫那里站稳脚跟,便想着帮兄弟一把。可没等他想好怎么办呢,贾蔷就被贾政一句话折腾到江南去採买省亲需要的教习和女孩子以及置办乐器行头等事。 贾蓉见此,只得悄悄吩咐贾蔷别忒老实,「……姓赖的这阵子光是过手的银子就有上万两,更别周瑞那厮了,听说宅子都买了两处。秦氏正在给你张落亲事,这次去姑苏,你也多留些心眼,採买些成亲下聘的东西。」周瑞俩口子帮着王夫人安置贾氏族人,买房的时候只需在契约上做些手脚,光是这中间的好处就捞了个够本。俩口子趁着帮贾氏族人买宅子的机会还在内外城各挑了一处院子给自家呢。 「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官大不大,体面不体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先去有个差事。咱们这些年醉生梦死,全然不想以后如何,当真是大错特错了。」 贾蔷看着这一二年来逐渐成长起来,也越来越与之前判若两人的贾蓉,抿着唇,重重的点了几下头。 好在他们还年轻,还能有重头开始的机会。 「等我从姑苏回来,就找个安稳的差事干着。」他没有爵位可继承,能分到的家产也少的可怜,有个差事,至少能养活自己和妻儿。 「理应如此。」 宁国府这边因为太上皇的暗示,林如海花了几分心思在贾蓉身上,到叫贾蓉受益非浅。又因为春纤的乱入,贾珍疯了,秦可卿没跟自己的公爹做出什么有损门风的事,这会儿还没病没灾的生下了嫡长子。 可以说,以后的岁月里只要不作死,宁国府这一支是彻底的改变了原本的既定命运。 至于荣国府这边,日子仍旧过得稀里煳涂的同时,还有一颗定时炸弹高悬其上。 元春与荣国府生了嫌隙,哪怕她再不将荣国府里的人当成她最亲的家人,但她若是犯了事,荣国府也是首当其冲的被波及。 yinhui后宫,欺君枉上,混淆皇室血脉,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鲜花着锦之下,宝玉仍是一副天真懵懂,富贵闲人万一不愁的样子。这也叫人看不清,或者说不知道如何在荣国府两房下注。 太上皇上了年纪,元春这一胎还只是个公主。以现在的情况,太上皇是等不到公主成年就得驾鹤西去了。公主将来能否留在京城或是和亲番邦异族都是个未知数。 而且还未必能养活。 若元春是当今的妃子,哪怕不是妃子,只是一个贵人都能叫人高看荣国府二房一眼。而如今,凤姐儿有孕,不管这一胎是男是女,都能证明她是个能生育的。 贾赦与贾琏这对父子,哪怕平日里不亲,但到了关键时刻,人家也是亲爷俩,谁都不会为了宝玉或是为了贾政而伤了自己亲生的和生了自己的人。 第296页 也正是如此,在二房为省亲别院的事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大房这边,包括怀孕的凤姐儿,不管事的邢氏都参加了贾赦父子的关门会议。 省亲就省亲,但坚决不能叫二房占了大房的便宜。 这必须的呀。 除此之外,就是坚决不能叫二房建省亲别院的时候占了荣国府的地。 要知道,荣国府是大房的,老太太百年之后二房就得搬出去。这会儿建的省亲别院名义上元春的,可实际上却是二房的。若是建别院的时候占了荣国府的地,那吃亏的就是他们大房。 「可老太太那里…」怕是会偏着二房。 「要不从图纸那边下手?」 这倒也是个办法,若是再加上马道婆和张道士,说不定这事就成了。 大房关起门来商量如何规避损失,二房则已经开始悄悄的打起了公库的主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春纤这边一路太平,赶路虽急不过却不似之前她与柳湘莲那般急行军似的赶路法了。 刘贞仿佛真的很厌恶柳湘莲的某种行为,但却还惦记着柳湘莲那张风华绝代的脸。犹犹豫豫的,每天都活在纠结里。 看得春纤牙疼。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是不是很厌恶我, 呃,很厌恶男人吃花酒,逛赌坊?」刘贞妹纸的态度叫柳湘莲很受伤, 这日在马车上,柳湘莲不由问起了春纤对这事的看法。 更准确的说法是对他的看法。 春纤闻言,微微扬了扬下巴,态度坚决:「当然, 正常女人都会厌恶有这种嗜好的男人吧。」 这种问题的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绝对的毋庸置疑呀。 抽大烟,喝大酒, 嫖g,赌博, 打老婆……这样的男人活着都是一种对空气亵渎, 死了都是对大地的污染。 春纤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厌恶神情叫柳湘莲心里生出一股子微凉来,不过柳湘莲转念想到之前春纤跟他讨论过自己吃花酒留宿的事,当时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呀。 如今想来, 莫明的竟然还觉得春纤提起这事时带着隐隐的期待。仿佛巴不得自己留宿花楼。 当时她不是想要洗个澡嘛。 斜了柳湘莲一眼,春纤觉得这男人脑子一定进了水,这种问题都能问出来。 刚要回他这个有些冒昧又有些尖锐的问题就听到刘贞在马车外面喊她,于是春纤直接将柳湘莲抛到身后, 颇不极大的跳下马车跟刘贞汇合。 一路走来,春纤发现刘贞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她给春纤讲走镖的那些江湖事, 春纤也会跟她说一些京城里的八卦是非,大户人家时那些奇葩规矩。 春纤的女红经过这几年断断续续的学习和练习,虽然仍旧比不过那些后宅里的丫头小姐, 但放在外面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就是绣东西的速度出奇的慢。不过春纤美其名曰那叫慢工出细活。 刘贞有时候也会来春纤的马车,发现春纤的马车麻雀虽小,但却五脏俱全, 立时就爱上了。她也想要有这么一辆舒适的马车,可他们如今正在赶路,到不方便专门为了辆马车就耽误行程。于是刘贞便暗暗下定决心等到了洛阳一定要定做一驾一模一样的。 在马车里做针线,那不是在挑战自己的眼神,就是在折磨自己的劲椎。所以春纤都是在在客栈的房间里做上几针。 往常她也懒怠做,开始的时候是刘贞来找她见到了,对着她好一顿夸,这一夸就给春纤的积极性夸起来了。 不得不提一句的是,刘贞的针线做的还不如春纤呢。 就这样,日常闲了春纤也会绣个花,缝个东西。这次路上的时候,刘贞和春纤便说起了天气,说是今年暖的比往年快。她只带了两件春纤,夏装没带云云。 春纤的交易系统里倒是不缺夏装,不过柳湘莲却没有。于是俩人晌午歇脚的时候便决定等进了平遥县便先去绸缎庄逛逛,买上几身料子做夏装。 因如今做马车的时候比较多,再加上马车内部空间狭小,穿裙子就有些不方便。再说上下马车以及野外出恭时,穿裙子就极容易飞起来或是刮到哪,所以春纤现在穿的都是散腿裤子。 日常就是里面一件窄袖小袄,外面罩上一件无袖的掐牙褙子,下面一条裤腿有些肥的裤子,打扮得干净利落还方便出行。 不过为了干净,春纤还给自己做了两件带袖子的围裙,这样一来,弄炉灰和在马车里做饭的时候衣服也不会脏了。 只要日子过得没心没肺,快乐就是双倍的,如今的春纤就有那么点味道。而刘贞也多多少少受到了春纤一些影响。 至少是在对待柳湘莲的态度上是这样的。 一时下了马车,柳湘莲等人卸车,春纤和刘贞以及小喜往客房里倒腾行李,等都忙完了,大家又齐齐用了晚饭。饭毕,春纤和刘贞才带着小喜去了县城的绸缎庄。 黛玉在配色上极有天赋,荣国府的丫头也对如何穿戴既鲜亮又不艷俗有着独色的见解,哪怕春纤再蠢笨,多少也受到了一点薰陶。这会儿和刘贞挑料子的时候,一边挑还一边跟刘贞说她要用什么颜色花样的料子做什么,说得头头是道的,别说刘贞小喜听入迷了,就是绸缎庄的老闆听了都觉得这样配又鲜亮又大方。 男人穿的衣服样式都差不多,差别只在颜色上。因是做夏装,所以春纤选的都是浅色系的料子。 第297页 没选普通的料子,而是按着当初第一次见柳湘莲时他当时的衣服料子做参考,没降低生活水准,也没提高生活档次。 至于春纤,自然是挑好的,挑她看得上眼的。 好吧,连贡缎,上用和官用的各色绸缎都穿过的春纤,眼界早就如坐火箭一般爬高了。她挑中的料子真真是又贵又好看。 好东西人人都爱买,姐妹淘逛街,一个买了好东西,另一个哪怕心疼钱,也不会委屈自己,所以刘贞也不可免俗的照着春纤的样买了些。 做衣服最重要的不是绣花,针角,而是裁剪。不说春纤原本裁剪学得怎么样,只要按着旧衣服照葫芦画瓢总不会差。 当天在客栈里,春纤便按着旧衣服将料子都裁好了,然后在裁剪的料子一角用划笔轻轻写了几个极小的阿拉伯数字。 衣身是1,左袖是2,右袖是3,领子4…… 这是春纤防止自己做着做着就犯煳涂,然后缝错了位置。 有小姑娘可以一起说笑,做针线,春纤明显比之前活泼不少。柳湘莲就住在春纤隔璧,房间里的说笑声时不时的就传到柳湘莲的房间,然后柳湘莲那颗心呀,就又开始不是滋味了。 原来她也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沉稳,原来她也会笑闹的撒娇求饶,原来,好多的原来,叫柳湘莲觉得过去同行的那些日子都是假的。 不过说真话,看到春纤活泼开朗的样子,柳湘莲也不由心情愉悦。 她笑起来的样子,仿佛吃了蜜,齁甜齁甜的。 刘贞每每看到柳湘莲的时候双眼都会发亮,里面的小星星一闪一闪的,可爱极了。可惜转眼间就想到柳湘莲的那些『恶习』,刘贞眼里的光就会熄灭。 无他,正常女人面对美色也绝不妥协。 因春纤和刘贞都对各地美食和特产感兴趣,所以他们一行人除了前两天赶路快了些,后面的路程都是走走停停的。 城要进,庙会要逛,道观寺庙要上香,素斋要吃,街边铺子,各地小吃也不能错过。于是东一下,西一下,直接拉长了到达目的地的时间,一行人堪堪三月才到了洛阳。 当然了,这其间春纤和刘贞又各自病了一场,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感染了风寒。 马车里热,马车外又有些冷,一冷一热的可不就倒下了嘛。 有些规模大一些的客栈除了客房外,还有客院。一个最小的客院,不算厨房还有六间房。他们一行六人,至少要四五间房,再加上两辆马车,四匹马,若是多住几天,还要煎药养病,包下一处客院最划算。 这一次刘贞和春纤一起感染风寒,吃的药也是一样的,所以当刘贞主动包下食宿和药费的时候,春纤与柳湘莲商量了一回,便直接给了店小二一点银子,让他帮忙找了两个粗使婆子过来照顾起居。 一个负责做饭和煎药,一个打扫房间和洗衣服。 他们一行人出来许久,大家都没怎么洗衣服,那婆子一来到是方便了许多。至于那个做饭的粗使婆子,听说做得一手好饭菜,拿着客栈那边领的食材做了一顿,大家都觉得味道不错,便决定拿几两银子叫她买些米面,然后每日去採买新鲜菜蔬回来做饭也就是了。 生病的时候,哪怕是春纤也多少有些脆弱。刘贞有小喜照顾,春纤这边就只有柳湘莲这个『舍妹』的哥哥了。 一遍遍的在冷水中浸湿帕子盖在春纤发热的额头上,见春纤因发烧而嘴唇干裂,又小心翼翼的拿着汤勺沾着温水润着春纤的双唇。 很笨拙,但却叫此时无依无靠的春纤特别的依赖。 人烧煳涂的时候,总会说些煳话。春纤也不例外,不过因为嗓子哑了,声音又低,说出来的话柳湘莲泰半没听清。 而听清的那些,柳湘莲又全然没听懂。 这一病,就病了七.八日。等彻底好了的时候,春纤脸上那点婴儿肥都没了。 对着镜子惋惜脸上那可能一去不復返的婴儿肥,春纤特别心疼自己。因为就算脸上再长肉,那也不会是婴儿肥了。 生病的这些天,柳湘莲大半时间都守在春纤身边。看着春纤看杂书,守着春纤做针线,时不时的俩人还会说上一些话。柳湘莲明显感觉到春纤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变得很亲昵。 一个人出门在外的时候,连生病都不敢生,生怕没人照顾最后熬死自己。那种无助,春纤再明白不过。如今有柳湘莲照顾,倒叫春纤越发的觉得委屈。所以难受的时候,她还会眼泪巴巴的看着柳湘莲。 柳湘莲喜欢春纤不想吃药时,一脸可怜兮兮看着他的样子。柳湘莲也喜欢春纤无聊的看着窗外,用手指扒拉来扒拉去的样子。 不过叫柳湘莲心软难受也最不想见的就是春纤看着他,一边说着好难受,一边无声落泪的样子,一颗心都叫她哭得生疼。 等到病好了,要离开这处客院的时候,柳湘莲竟然无端的有些不舍。 之后上路,竟是一路平安无事的到了洛阳。柳湘莲驾着马车先送刘贞一行人去外祖家,然后婉拒了刘贞的热情邀请准备在洛阳城里找一家客栈安置。 今年比往年暖一些,听说牡丹的花期也提前了。因此整个洛阳城都是慕名赏牡丹的游客,春纤和柳湘莲正好赶上这一波赏花季。 第298页 走了好多家客栈,终于在一家看起来极气派的客栈订到了一间房。 没错就一间房。 因那客栈是老子号的客栈,那客房也是收拾得极舒适雅致,所以才会因价高而空置。能在这种时候有一间客房住,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了。春纤不差钱,自然不敢错过。 毕竟错过这一间,他们今天指不定要去哪里借宿呢。 房间在客栈的三楼,里外两间的规格。春纤见了,到是比之前想像的要满意许多。 里面卧室,外面会客。但春纤与柳湘莲不可能都住在里面卧室里,但整个房间却只有一张床,没办法又加了些钱,叫店家送来一张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罗汉床。 「且先这样吧。」看了一眼因为加了一张床而显得有些拥挤的外间,春纤给了店小二一颗银豆子,「我们要在洛阳住上一段时间,若有空余房间了,麻烦通知我们一声。」 三楼是贵宾里外二室的客房,而二楼的房间就是那种普通一室的客房。二楼两间客房的价钱比三楼一间的价钱要便宜许多。当然了,不管是二楼还是三楼,只要能有空房,春纤是不介意立时给柳湘莲定上一间的。 店小二得了好处,无有不应的。然后又在春纤的询问中说了这家客栈的招牌菜。春纤问了柳湘莲一声顺便点了饭食和热水,叫人送到房间来。 先送了热水,春纤与柳湘莲分别洗漱又换了衣服后,点的饭食才送上来。 旁的倒罢了,到是这客栈做的燕菜,味道特别的鲜。那么一大海碗端上来,春纤自己就吃了有一半的量。 饭毕,店小二按着掌柜的吩咐送了一壶加了牡丹花芯的牡丹茶来。春纤喝了些,觉得味道不错,心里便想着回头买上一些自家吃。 柳湘莲看了一眼时辰,便让春纤将之前放在她那保存的包袱给他,他要去给人送过去。 「一个就在洛阳城,一个在洛阳城外三十里处的洛家村。若晚了今夜许是就回不来了,你一个人在客栈一定要锁好门窗。」一边接过春纤递过来的包袱,一边叮嘱春纤注意安全,「若出了什么事,不妨去刘姑娘外祖家暂避,我若找不到你,自去那里寻你。城里人多手杂,今天且先别出去了,等我回来再陪你一道逛。」怕春纤呆着无聊,出去闲逛,柳湘莲临了又嘱咐了一句。 春纤点头,乖乖巧巧的保证自己今天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客栈,哪也不去。 柳湘莲闻言这才放心的离开。 春纤确实没准备出去,因为她今天还有很重要的家务活呢。 这些日子春纤用的一直都是她早前带上路的被褥,之前生病时,到是洗过一次被罩褥子罩,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也差不多脏了,所以春纤准备将被罩和褥子罩都拆下来,套上新的。 然后…加上换下来的衣服,还是找人洗吧。 不过那个不着急,她先将要洗的都收拾出来,等明天柳湘莲回来了,将他今日骑马穿的那一身换下来,再一块找人给洗了也就是了。 一直不习惯用客栈被褥的春纤直接将客栈的被褥都塞到客房的衣柜里,然后看了一眼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上面的床帐,直接上手将床帐摘了,然后就着房间脸盆里的清水将整张床都床了一遍,最后才挂上她自己的床帐以及铺上她带来的被褥。 等将床收拾完了,春纤才又看了一回这个房间她可能用到的家俱,最后才认命的拿了块抹布擦了一回。 出了里间,又去外间。外间新送来的罗汉床是没有被褥的,上面只有一块薄薄的猩红毡子。 春纤见此,依旧将那块毡子塞到柜子里,然后擦拭一回罗汉床,将拿起客房就被丢在一旁属于柳湘莲的被褥铺在其上。 马车里的东西几乎都被搬到了客房里。一来是为了使着方便,二来也是因为住在客栈里,马车里的东西更容易被窃和被人动手脚。 原本春纤只想到了马车和马目标太大,不好偷,但马车里的东西总有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被人偷了一时也发现不了。 还是柳湘莲告诉春纤,早前儿他外出的时候救下一对父女,原因就是父女俩个在客栈住宿的时候将干粮和水袋忘在马车里被人动了手脚,第二天出城的时候遭遇了久候多时的贼人。 春纤听柳湘莲说这个故事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东西被人动了手脚,而是被下在干粮和水袋里的蒙han药。 听到春纤问这药,柳湘莲一脸嫌弃的说那些下三烂的东西他如何会不知道出处。 不过虽然担心被盗和被人动手脚,但拿到客房里的仍旧只是一部分用到的和怕被人动手脚的物件,其他的东西,都被春纤上了锁。 至于能不能防得住…至少现在还没发现丢东西就是了。 一时忙完,春纤脱了外套歪在床上,开始时还在想东想西,没多久便睡得人事不知了。 柳湘莲先去城里那处送镖,随后骑马出城,到了城外才快马加鞭的朝洛家村的方向去。 而春纤一觉睡了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还迷迷煳煳的不知道自己在哪。 好半晌才从床上下来,走到外间的圆桌处拿了笔墨开始给黛玉写信。 正月里出来到现在只传了一回消息回去,也不知道黛玉那边是否已经着急了。 若连黛玉都没将她放在心里,那她岂不活的很可悲。所以黛玉应该会为她担心,会惦记她安危,会思念她的吧? 第299页 黛玉还真不敢想她。 正月里的事闹得不小,死了一个朝.廷命官不说,这里面还牵扯到了江湖和出家人。 从来官府和江湖就有璧,这会儿一个江湖行走的出家人杀了当朝通判,这事能是小事吗? 衙门里的人若不是林家和荣国府这边施压,非得将春纤当成杀人犯将此案了结。 毕竟从古自今这样的冤假错案,层出不穷。再一个,追捕一个杀人的小丫头和满天下的寻找缺了一只胳膊的老尼姑更容易向上面交待。 说起来,春纤倒霉,但傅家也有比她还倒霉的人在。 傅试一死,傅家就没了主心骨。傅试有一妹,名唤秋芳。这姑娘已经到了许嫁之龄,又赶上亲哥没了,这下子婚事就直接耽误了。 新帝登基时,傅试看着他妹这个年纪,这个容貌,便想着将傅秋芳送到宫里搏一回前程。现在是彻底没戏了。 原本秦可卿在宴席上见过傅秋芳,觉得这姑娘无论样貌还是规矩,甚至是家世都能配得上贾蔷。不想有了这么一个亲哥哥,秦可卿一下子就膈应得不行不行的,这事自然就提也不想提了。 都说外甥似舅,有这么个舅舅,那外甥能是好的?这样的媳妇,谁家敢要?这就跟薛家的宝姑娘一样一样的。 不不不,不一样。 薛家的薛蟠还活着,只要这两年脾气秉性改了,人们都是健忘的,时日一长,对宝姑娘亲事的影响也能减到最小。而傅家…傅试是没那个机会『浪子回头金不坏』了。 傅家的傅秋芳大小也是个美人胚子,早年赖尚荣还惦记过,不能娶正妻,纳个良妾也是好的。可惜后来因着傅试的态度不了了之了,这回没了傅试,能摆布也能庇护傅秋芳的人没了,以赖尚荣的德行,傅秋芳的命运着实堪忧。 不过这些都不是黛玉会担心的事,虽然黛玉极力否认春纤的身份,但白家那边,尤其是白太太却已经认定春纤就是乐家的那个赖在人间不赶紧去死的臭丫头。 黛玉不知道春纤什么时候会回来,但她担心春纤的踪迹会被白家那边先发现,直接提脚将春纤活埋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都将自己都转晕了也没想到什么办法,黛玉这才一脸忐忑的去找她老子交待实情了。 旁的都是小事,先把命保住了是正经。 林如海装出一副他早就知道春纤有来歷,但却不想是这种身份来歷的吃惊诧异模样。先是训了黛玉一通,然后才告诉黛玉这会儿想要保住春纤,不叫春纤陪葬,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件事情告诉忠诚候那边。 只说咱们家的丫头出事了,才从白家那里知道这丫头可能的身世,因也不确定,但却不好不知会一声,这才特特捎信过来分说一二。 若忠诚候那边因为京城这些日子的风言风语否定了春纤的身份,那白家的那些说辞就站不住脚。 跟你们家小子有冥婚约定,在官府立了婚书的是忠诚候的嫡长女。如今忠诚候否认这个丫头是他们家的,那你们…定是认错人了呀。 林如海料定乐清晟在知道京城的那些闲言碎语后,会为了名声清誉否定春纤的身份。但白家那女人已经疯魔了,想必这样的理由也不会打消她的念头。那唯今之计就是在京城四个城门处做些安排。 「……找四户忠厚老实,又见过春纤那丫头的下人,分别在四个城门外三五里的地方支个茶水摊子。」林如海想了想,便将林管事叫过来一通吩咐,「也不拘什么茶叶,无偿提供给过路的百姓,只随他们喝去。若见到春纤那丫头……」 林如海感激春纤在黛玉最艰难的时候给予的帮助和陪伴,也感谢她在林家需要帮忙的时候,为林家出谋划策。 以前他孝道至上,不喜春纤不顾父母双亲的冷漠行为。更因为黛玉性子单纯,不喜或者说是担心春纤拐带黛玉移了性情。但时间长了,他倒也看明白了那丫头的脾气秉性和一些心思。对于乐家,那丫头秉承着当初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只当自己死了的决绝。而对黛玉和林家…绝无恶意。 如今他儿女双全,也愿意为儿女积德行善。更别提春纤与林家早就已经难以分得清楚明白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林如海亲自给乐清晟去了一封信, 但信中虽然没对乐清晟述说京城的那些流言蜚语。但他这封信里的每句话都在告诉乐清晟,白家是怎么知道消息的,他们林家又是怎么知道春纤身世的, 以及如今的人命官司和满城风雨风言风语。 林如海笃定以乐清晟的性子在收到信后,一定会派人上京城来核实情况。只要人来了,那春纤的那些过往就不再是秘密。 光是卖身为奴这一条,就足够乐家对认女这件事左右摇摆。若是再加上人命案子以及那些能够逼死人的流言,以乐清晟的性子定然会否认春纤的身份。 不但会否认, 说不定还会在江南那边给这个女儿立个衣冠冢。 林如海懂春纤的心思, 明了她不回乐家的决心有多坚定。所以在信里特特加了一句春纤在林贾两家多受重视,规矩秉性极佳, 又时常陪着主子出门应酬的话。 有了这么一句话,哪怕这个女儿认回去, 又改头换面的换个身份,但她想要在京城权贵人家结亲也难。让人认出来乐家的女儿曾经卖身为奴, 乐家丢不起那个人。 第300页 更别提因为傅试这个案子,傅家那些下人的供词,春纤已经没了清白名声。这样的女儿就算认回家,也是要浸猪笼的。 不认回去,乐家的名声清誉不会受到丁点玷污。所以认回去再弄死还是只当这个女儿死在外面了,这真没什么好选择。 乐家那边还真如林如海所想那般,不但拒绝承认春纤是他们家的嫡长女,还真的在乐家祖坟最外围立了座衣冠冢。 乐清晟专门给林如海写信,一来问候林如海的身体,二来便是谢他惦记,但他的嫡长女当年就已经失足坠落悬崖没了。因一直不见尸身,他夫妻才一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但这次回老家奔丧, 侍候母亲的老僕妇才将当年的事情说了。 原来是老太太担心自己悲伤过度,这才没告诉他长女的尸身早就找到了,只是被野兽啃食的七零八碎,不成样子…… 看到这封信,哪怕林如海这般涵养极好的文人都有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了。更别提如今小暴脾气蹭蹭往上涨的黛玉了。 怪不得春纤宁肯卖身为奴,也不肯回家当候府的千金。有这么一对狼心狗肺的爹娘,脑子进水了才回去呢。 太噁心人了。 黛玉还想着,若乐家在这个时候能做个人,站出来维护春纤。就算春纤仍旧不想回家,她也会想办法劝春纤回家的。就算以前的事情不能一笔抹掉,但是想要混淆视听的办法却有许多。 比如将官盐当成私盐卖,只说春纤是养在外面的外室生的女儿,如今那外室没了,春纤也大了,自是接回乐家记在当家太太名下。 或者悄悄安排一下,只说是哪个亲戚家的孩子过继的,也不是不行。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换个髮型,再化个不一样的妆容,认出来的概率能有多少?反正她是打死都不会承认春纤就是自己的贴身丫头的,旁人还能比她亲近? 可这乐家明显是嫌弃春纤了,压根就不想认春纤了。 哼,好气哦~。 林如海想到乐清晟能去西北任粮道,这里面就有白家的手笔,想到这里,他便又觉得春纤算是还完了乐家的生养之恩了。 以后…那丫头不是给自己改名叫林旖旎吗? 那就叫林旖旎吧。 反正乐家不认,白家就没理由拿人。不过…如今林家势微,黛玉又是这般眼瞧着说亲的年纪,凭白得罪了白家那疯妇也是得不偿失。转眼间又想到春纤也是个精明小丫头,到是又不担心因为春纤这事跟白家起冲突了。 毕竟那丫头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白家那边,就先敷衍着罢了。 …… 林如海知道春纤玩心大,一时半刻回不来,便想着白家那位太太苏氏也是一把年纪,未必能挺到春纤回京。就算春纤回京了,她也未必在京城。更何况以林如海对春纤的了解,春纤哪怕回京城了,估计都不会再用本名和那个她自己起的林旖旎的身份出现。至于会是什么身份…那林如海就猜不到了。 此时还在洛阳给黛玉写『家信』的春纤还不知道,乐家那边明面上已经不能威胁她了。就算将来乐家反悔了,可他们此时给林如海写的信却是一份不折不扣的证据。 可少了乐家,白家和傅家以及朝.廷的人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这日子叫她过得,真够可以的了。 可能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春纤那没心没肺的劲一上来,还真没将那些恼人的玩意放在心上。 给黛玉的信里,写了不少这一路的见闻,最后只犹豫了几息,便将洛阳城的热闹也写了几句。 黛玉是个聪明人,看到这封信,再按着她信里写的东西,定然能推断出她在洛阳。她回头是要托镖局的人帮她送信到林家,只要打听一回那镖师从哪来,她的行踪定然也不是秘密。 不过春纤虽然告诉黛玉她要在洛阳看了牡丹再离开,却没告诉黛玉出了洛阳会朝哪里走。并且,春纤还准备等离开洛阳前再将信送到镖局。 一是担心这封信被其他人拿到,二一个就是她其实也不知道离开洛阳后他们会哪往哪个方向走。 将信写好,又从交易系统里找了个樟香木的匣子,将信放在里面后,便准备明儿买些牡丹花芯和牡丹茶一块给黛玉带回去。 上次送信回去,用的是驿站。这次送东西回去,春纤便准备用镖局。不为旁的,只为了那一眯眯的谨慎心。 是夜,直到城门关闭的时辰过了,柳湘莲也没有回来,春纤便知道今晚柳湘莲定然不会回来了。点了两道洛阳本地菜,春纤又点了道粥,便准备用晚饭。不想那边刘贞竟然打听到了他们落脚的客栈,然后派人送了些吃食用品过来。 春纤拿碎银子赏了带人送东西的小喜,又问了一回刘贞那边的情况,不过到底是回绝了去刘贞外祖家找她玩的话。 「柳爷不在?」小喜看了一眼屋子,没看见柳湘莲。开始以为是在里间,但这半天都不见人出来,才确定柳湘莲不在房里。 春纤歪了一下头,用一种不以为意的语气回了句,「哦,他有事出去了。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回来。找他有事吗?」 明天早上方归?小喜心忖,这怕不是又去了那种地方吧? 见柳湘莲没在这里,小喜也不多呆,拿着春纤给她的赏银就回刘贞外家。 第301页 回到刘贞外家,小喜先跟刘贞汇报了一回送东西和邀请柳家兄妹做客的情况,然后才跟刘贞说起关于柳湘莲不在客栈的事。 刘贞听罢,微微嘆了口气,「瞧瞧,这才是亲兄妹,这种时候都记得给她哥打掩护。」 「姑娘既然相中了,为什么就又?」小喜是知道刘贞心思了,见她是着实喜欢柳湘莲,可这会儿眼瞧着分开了,却没动静了,心里也替她着急。 「你懂什么?但凡这人沾了嫖和赌,基本就定性了,以后是再难改了。指着他学好…不敢赌,也怕赌输了。」拿起一块千层糕,刘贞没吃,只掐在手中反覆的相看,那样子不用说,都知道她心里正想着什么事,「这事就此打住,以后再不必提了。小喜,咱们自幼长大,我希望你别学了那红娘的做派,不然…我会很为难的。」 小喜一凛,立马给刘贞跪下,张口就是一串表忠心的话。刘贞见此起身将小喜扶起来,又来了一段主僕情深,生死不弃,端的是一场好戏。 刘贞原本没那么多心思,可跟着春纤走了一路,多多少少受了春纤一些耳濡目染的影响。这会儿用起来,虽然有些生涩,到也是满分的答卷。 小喜被敲打了一回,此后到是真的比以往更用心的侍候刘贞,往后数十年不曾做过一件越了身份和本身的事。 这一点,怕是打死春纤,这姑娘也做不到这么敬业。 吃过饭,又看了一回刘贞送来的东西,在心里估算了一回价值,又琢磨了一回过几天买什么东西回礼这才又检查了一回门窗,将交易系统里的一些笨重物件都推在门窗处这才安心睡去不提。 翌日一早,春纤就被客栈的嘈杂声吵醒了。不过醒来归醒来,却仍旧赖在被窝里发散思维的赖床。 「当,噹噹!」 就在春纤犹豫着先下床漱口还是先在床上吃点什么,完事再漱口的时候,客房的门被敲响了。 春纤激灵了一下,看一眼门窗处的笨重物件一边披褙子下床,一边扬声问门外是谁? 「是我。」 柳湘莲的声音从外门传进来,春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加快了动作,一边将门窗前的东西都收起来,一边系褙子的襟带,等襟带系好了才去给柳湘莲开门。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春纤一边开门放柳湘莲进来,一边随口的问道。 柳湘莲进来后,春纤看了一眼对着走廊的房门,又看了一眼放在外间角落的罗汉榻,便又将房门关上,转而将不是开在走廊这一面的窗户打开了。 他们昨日落脚的客栈,和大多数客栈一样,门开在走廊里,门这一侧还有个窗户。但比旁处客栈要好的是,三楼的客房,靠近后院的里墙那边也开了两个窗户。 一个在里间,一个在外间。 将里外两间的窗户打开,房间里就进来不少新鲜空气。春纤开窗户的时候还往外看了一眼,虽然因为角度的问题看不到后院处的马厩情况,但却能看到整齐摆在后院一侧的马车。 他们那架马车,由于样子与众不同了些,到是异常的显眼。 「去换件衣服,我带你出去吃早饭。」柳湘莲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罗汉榻,见上面已经铺了他惯用的被褥,不由嘴角勾了勾。他想到上次春纤生病,他不过是坐了一下她的床沿,她就嫌弃的说脏,说不能穿着外面的衣服坐在被褥上。 房间里的香炉,昨夜点的是牡丹味的香饼,这会儿春纤从荷包里找到一块拇指大小的薄荷味香饼点上后,这才转身进里间洗漱。 洗漱过后就是对着自己那张脸进行最初级的保养。 没办法,年纪在哪里呢。好多的保养方法现在都用不上。 春纤出门都戴帷帽,既可以挡灰,又可以遮阳。而且戴帷帽还有两个好处,那就是头髮可以随便梳,完事在大街上吃东西,也不必太注意形象不说,还不容易叫食物沾上灰。 一举数得。 简单的将头髮梳好,春纤才站起来,摸着下巴想今天穿什么。 今天既不骑马也不坐马车,所以是可以穿裙子的。 那她是穿石榴裙还是马面裙,百褶裙呢? 嗯…就那件桃红金绣百褶裙,立领硃砂红的中衣,再一件白底对襟窄袖撒花褙子。 鞋到是好说,因为裙子长,穿的鞋几乎都不会露出脚面。 这一身穿在身上,再戴一顶白纱帷帽,嘻嘻,她真是太会穿搭了。 拿着帷帽从里间出来,春纤发现柳湘莲也换了套衣服,见状,春纤找了店小二,让他叫个婆子过来,她这里有衣服要洗。 「要不要买个粗使下人?」等春纤跟婆子交接了衣服,柳湘莲一边带着柳湘莲往外走,一边低声问春纤。 「买下人?」春纤想了想,然后摇头,「咱们都要挤一间屋子,要是再买了下人,住哪呢?」更何况,人多了,出行也未必是件方便的事。 她自己什么情况,心虚着呢。 也就柳湘莲这个时而粗中有细,时而粗心大意的人不会注意到那些细枝末节,换个人来,不是她过得比现在还憋屈,就是已经被人发现了猫腻。 再说了,买下人是一笔银子,养下人又是另外一笔持久性开销。而他们能用到下人的地方其实就是洗衣服这种事。 若不是她坚决不肯用凉水洗衣,也不愿意将自己的手指弄粗,她自己也能洗。 第302页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挣钱就是为了叫自己过得更好,更舒服。只挣不花当个守财奴,那么苦着自己哪还有挣钱的动力? 她这是消费,但这消费也是在促进社会经济流通和发展同时,给勤劳的人们一个『努力就会有收穫』的正确引导。 所以这钱,花的正义,花的大气。 值啦。 柳湘莲:「…随你。」 被春纤满嘴高大上理由噎住的柳湘莲,抽着发懵的头一边结束这个话题,一边示意春纤可以带上帷帽了。 帷帽一戴,谁也不爱。 春纤戴好帷帽,又拿出两颗芝麻糖,一颗自己吃了,一颗递给柳湘莲。 芝麻美发呢。 高粱饴一类的软糖外面沾上两层芝麻就是这个时代的芝麻糖了,吃的时候特别的有嚼劲,又劲道又香甜,就是吃完总会沾得满牙都是芝麻沫,所以吃这个糖之后,要么喝水漱口,要么就是不断的用舌头在口腔里舔来舔去。 春纤心情好的时候,特别喜欢作弄人。她戴帷帽一个劲的动嘴巴无人看见,可是倜傥不群,风光霁月却是个什么都没戴的。 长的极俊美的脸,做出那等不算雅观的动作,那形象毁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若是这个时候有人跟柳湘莲打招唿,那牙上的芝麻沫怕是都沾在牙上了吧。 伸手在额头那里捂了捂,脑补出来的画面,美好的春纤自己都不敢看了。 好在走在春纤身侧的柳湘莲并不知道春纤在脑补什么,否则这难得的好心情都得餵了狗。 找了一家看起来客人不少的街边小食摊坐下,点了一碗胡辣汤,又要了一碗羊肉汤。等汤上来的时候,春纤还叫人家摊老闆多拿两只空碗来。 一大碗汤变成两碗,两碗汤就成了四碗,等分完,春纤和柳湘莲面前都摆了两个半碗的汤。 主食就是三个馒头,柳湘莲两个,春纤一个。 春纤喜欢往汤里放辣椒和醋,时间一长,柳湘莲也学着春纤吃东西的习惯这么加调料。不过每次吃新东西前,春纤都会先尝几口再这么放。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调味料都已经齐全了,百姓家常做出来的东西已经趋近现代了。 当然,更妙的地方则是吃的东西真的比现代的要好吃很多很多。 就说现代的大米白面吧,为了让所有人都吃饱不饿肚子,科学家们追着产量跑,可产量上去了,味道上自然就会有所差异。 不能说味道一定不如以前,但可以肯定的是以前的粮食绝对没有任何污染,灌溉用的水也绝对是纯天然的河水。 光是冲着这一口吃的,春纤的交易系统里就已经陆陆续续存了几万斤的各种粮食以及粮种。 如果能回到现代,她和她家人就可以吃到无污染无公害的,真正的绿色食品。而她带回去的那些粮种,等回了现代,她就去农村租块地,请人种上几亩地。 想到这里春纤不由又想到在现代,城市户口的人不能在农村买房的规定,不然在农村买上一大块地,然后按着她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建上一个小型的復古小镇,是不是也能当影视基地用? 哇,想到以后有多少影视剧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诞生,春纤整个人都瓢了。 越想越美的春纤,咬着馒头都笑得眉眼弯弯。 柳湘莲扭头看他,挑眉问道,「这么好吃?」 好吃的都笑出声来了。 「嗯呀,忒好吃了。」回过神的春纤歪头沖柳湘莲笑,「咱们在洛阳多些日子好伐?」 「左不过也没什么要紧事,多住些日子也无妨。」顿了顿,柳湘莲才将自己想了许久的话跟春纤道了出来,「这阵子帮镖局的朋友送了几回镖,我竟觉得极适合你我这种居多定所,四处游歷的来做。我想着,这两日去镖局办事的时候,也问问他们这里有没有什么镖要送。一来咱们有了目的地,也省的总不知道往哪里去。二来多少结交些朋友,顺便挣些银两,何乐不为。呃,呃,你瞧着这样安排可能行?」 柳湘莲有些爱面子,他不想让春纤知道去晋阳和来洛阳都是为了送镖。更不想让春纤知道这个送镖的差事他担心干不好,这才先干了一遭,觉得自己没问题了,这才装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样子告诉春纤自己的决定。 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心思,他就想叫春纤高看他一眼,别瞧不起他。 春纤可不知道柳湘莲那颗少男心在想了什么,她这会儿听完柳湘莲的决定,眼睛都睁圆了。 看向柳湘莲的眼神都闪闪发亮,仿佛面前的男人说了什么绝世大真理一般。 真是出息了呀。 竟然还知道利用自己的长处和实际处境挣银子了。 哇哦,这男人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呀。 行哒行哒,这个真的可以有哦~ 「真难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再没人比咱们更适合送镖这个差事了。」春纤兴奋的样子看在不知情的人里还以为面前的柳湘莲考上举人进士了呢,可实际上这男人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叫春纤惊赞不已了。 可能是期待值太低,所以有一点改变,就叫人觉得欣慰吧。 就像是一个考试总不及格的学生,他的老师和家长对他最大的期待就是希望他能及格。而突然有一天,这小孩不但考试及格了,还超了及格线好几分,这对他的老师和家长来说,都是普大喜奔的一件喜事。 第303页 「不过顺道罢了。」谦虚的一句,柳湘莲见春纤吃饱了,便起身付帐,然后带着春纤往主街走。 「不先去镖局吗?」看柳湘莲似要带她逛街,春纤便隔着帷帽不解的问他,「从来诸事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如你先去镖局忙正经事,等闲了你再陪我可好呢?」 让你一个人在洛阳熘达? 不提洛阳本地人,就是想到现在洛阳城有多少外来人,柳湘莲都不放心让春纤一个人在街上逛。 一个弄不好再像正月里那次,被人掠上马车弄得不知去向。 「安啦,不至于那么乱了。」就算要劫人,也不会在太阳底下,那么多的眼前劫的。 那帮人又不缺心眼。 「算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那我就先回客栈,等你回来了再出去。」顿了顿,春纤突然想到哪里不对劲了,「我以前也不是经常一个人出来闲逛,你也没这么紧张兮兮的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真有人被绑?」还是这洛阳城已经出现了少女失踪案? 柳湘莲被春纤问得一怔,也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这么不放心了? 以前也没这样,难道真是他听说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被春纤这么问, 柳湘莲便努力回想他是不是无意间听说了什么,可怎么想都没想到自己到底听说了什么的柳湘莲却越发觉得放春纤一个人出去忒危险。而春纤呢?春纤看着神色越发凝重的柳湘莲更加笃定发生了什么危险的事。 脑子配合的回想了一回两辈子接收过的所有社会新闻,然后再将那个什么盲山的电脑, 在脑中迅速过一遍……总之就是还不用柳湘莲说什么呢, 春纤的那张小脸就吓得没了血色。 刚来时, 虽然经歷了许多让人害怕的事情, 但却没有真正将春纤吓到。那时候克服各种各样的水土不服以及得到交易系统的万仗豪情几乎占据了春纤所有心思。及至后来进了荣国府,虽然干了不少粗活, 吃了一点苦,但有交易系统在手,也让春纤有一种可以依仗的底气。但跟在黛玉身边养尊处优的当了几年副小姐后,再经歷傅试那件事,春纤是实实在在吓到了。 好像随着年纪的增长, 她越来越胆小, 也越来越怕死了。 「我先陪你去买些零嘴,一会儿送你回客栈,中午我要跟镖局的朋友吃酒。」柳湘莲神色认真,隔着帷帽看向春纤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犹豫, 「自己呆在房间里,谁叫门也不要开。」 看来事情还挺严重。 春纤点头, 还重重的『嗯』了一声, 「你放心,我明白。」真要是再碰到那些破事, 可未必能有第二个柳湘莲会来救她。「少喝些酒。」 毕竟长的这么标志俊俏的小郎君也是有价无市,供不应求。 「…好。」柳湘莲心里微甜,站在路边就给了春纤一个爽朗的笑。 柳湘莲长的有多好,他那张脸就能冷到什么程度, 这会儿朝春纤笑得春光明媚的样子,别提多勾人了。 春纤微微有些闪神,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西天路上大小母妖精和女儿国国王为啥对着唐僧会恋恋不捨,依依难忘了。 哎呦我去,这男色谁受得了哇。 被一个笑勾得心都跟着飘起来的春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柳湘莲进的各种铺子,又是怎么凭着吃货本能挑了一小篮子各色零嘴的。 总之回到客栈,坐在外间的椅子里了,春纤还有些没回过神。 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春纤这才慢悠悠的摘掉帷帽,然后去里间换了身方便活动的衣裳,便拿出一根棍子开始抡胳膊踹腿。 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她不能总是依靠别人保护救助或是依靠交易系统里的防身物件。若是再遇到危险,而身边没人,交易系统也失灵了,那她能靠的就只有她自己了。 如何迅速又有力量的将歹人打倒,就是她首先要练习并且掌握的技能。 连续挥了一百多下,春纤才气喘嘘嘘的给送午饭的店小二开门。 小二看了一眼手持木棍,穿着精炼的春纤明显一愣。 想到一直剑不离手的那位男客官,小二便觉得自己悟了。 因着春纤这副模样,小二很是敬畏,态度也比之前恭敬许多。迅速的将饭菜摆在屋中桌上,献媚的请春纤用饭。 春纤还不饿,主要是挥棍子挥的浑身都没了力气。等小二离开,春纤便是将饭菜收到交易系统里保温,然后又挥了一两百下棍子才囫囵的擦了一下汗便趴在床上缓劲了。 春纤比较喜欢狼牙棒这样杀伤力比较强的武器,可春纤又有些爱美和小资情调,她觉得女人用武器时,剑呀,鞭子呀,最好看。 实在不行,枪也能凑和。 但这些武器春纤用后脚跟想,都知道需要一定基础才能上阵杀敌。她今年年纪也不算大,但要从头系统的学下来,怕是需要不少的时间。所以春纤便想走个捷径。 无他,狼牙棒是也。 春纤前阵子就画了一张武器图,上面就是一个她根据自己审美在不影响杀伤力的前提下画的狼牙棒的图纸。 当然了,真要按着春纤这个图去制做武器,那做出来的东西也绝对不能再叫狼牙棒了。 女子体力有限,武器不能太重。但太轻的武器,也许会影响杀伤力。所以春纤便决定做一个重量在可程受范围内,杀伤力又绝对在一般人程受不来的短棍形状的武器。 第304页 根据自己的腿长和携带,行走时不受影响,春纤要定做的武器将近二尺长。 最上面的地方是手柄,手柄上方还会弄个铁环。那个小铁环是春纤准备系腕绳的。 她担心打起来的时候,武器会飞出去,所以准备系个腕绳套在手腕上,就算一时武器没握劳,也会因为腕绳挂在自己手腕上。 下面的棍身,再按比例平均分成五份。靠上面的一份是一段光滑的棍身,而中间的三份则是按着狼牙棒的模样弄了些针针刺刺。那些针针刺刺,有的带钩子,有的就是直刺。 最后那一份棍身,春纤则按着后世偶然看军事频道时,里面介绍的一种匕首的样子改良出来的带血槽的□□。 春纤准备弄个套子,然后系在裙子或是裤子上。所以棍身要细一些,才方便随身携带。 当然,套子也必须要美观好看的那种。 这样的棍子,春张是准备先做两根的。一根随身携带放在外面,一根则收藏在交易系统里。 画纸已经画好了,最后上面的数据也都标好了。因为定做这种纯手工的武器,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所以之前赶路时,便想着在洛阳多呆些日子,然后在这里定做武器。 不过再精巧的武器也得有那个力气去挥棍子,所以春纤才时不时的就会拿出根棍子使出吃奶的劲的抡胳膊踹腿。 其实说起来,春纤最想要的武器就是影视小说里可以绑在胳膊上的弩。可弩这种武器她在红楼的世界并没有听说过,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上哪去买。再一个她不会图纸,那么精细的武器,没有图纸,再没有好工匠那是说什么都是白搭。 唉,想念某淘,想念某东,想念某苏,想念千度…… 歇息够了,春纤将刚刚店小二拿过来的饭菜都放回桌子上,然后又拿出一些干净的碗碟将店小二送来的饭菜全都倒进自己拿出来的碗碟里,随后再将店小二送来装饭菜的碗碟堆到托盘里,随手端着放到了房间门对面的一个小几子上。 而这些饭菜重新收进交易系统后,春纤才将她准备吃的午饭拿出来。 她想喝酸笋鸡皮汤了。 不但想吃这个,她还想吃杂菜锅子。 在心底综合考量了一回用酸笋鸡皮汤做锅底会不会好吃后,这位就一脸坚定的准备吃锅子了。 春纤本着亏待谁也不能亏待自己的原则,当即从系统里将一个小碳炉子拿出来。 那碳炉子是点了火后才放到交易系统里的,所以拿出来时都不用再现点火。 又找出一只铜锅子直接坐在碳炉上,随即将系统里的酸笋鸡皮汤倒了一份进锅里。 想了想,又端出一份蔬菜拼盘,一份手打鱼丸,一碟子鲜虾,一份手擀面出来。 酸笋鸡皮汤本就是趁热装进来的,这会儿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开始沸滚了。 春纤先是喝了几口汤,美得直接眯起了眼睛,然后才开始往锅子里下青菜和鱼丸。 鱼丸熟得没有青菜快,所以吃完青菜再吃鱼丸正正好。一个人吃这种小火锅,也吃得极有胃口。 在喝茶和吃罐头当饮料中做了一个小选择,春纤便将早前她学着做罐头的方法煮的一锅百果羹捧了出来。 一边吃锅子,一边吃百果羹,感觉幸福的泡泡一个一个的从身体里往外蹦。 半个时辰后,春纤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拍拍微微有些鼓起来的小肚子,认命的洗锅洗碗碟。 这个时代没有洗碗精这种东西可用,洗碗都是用的丝瓜瓤。所以做为一个吃货,这种『天然洗碗布』春纤的交易系统里囤了不少。 春纤还囤了不少冷热水,这会儿洗碗的时候再加些热水,锅碗上的油渍很容易就清理干净了。 将洗干净的锅碗都收回空间,再将脏水倒进系统里专门放置的一个脏水桶里,春纤这才拿了胰子去洗手。 洗过手,又喝上一碗茶,春纤再看一眼房间,除了一扇开在后院方向的窗户留着散去屋里的火锅味,其他的门窗都关上了。 春纤这边吃吃喝喝,自己过得省心又漫不经心。柳湘莲那边倒是更像是励志剧里的男主角。 他将春纤送回客栈后,便握着他那把家传宝剑去了洛阳城里最有名气,口碑也极好的镖局。 到了镖局,自报姓名。见了总镖头说明来意后,又以晌午将至为由,热情的将总镖头和几位镖师请到了酒楼。 华人传统的酒桌文化,一直源远流长着。现代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古代了。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哥俩好的仿佛走散多年的亲兄弟,亲父子。 柳湘莲是四九城里数一数二的玩家,只要他愿意,酒桌上的话说得又好听又敞亮。他酒量又极好,虽不是千杯不醉,但也能喝上九百杯。这会儿一人战一窝,一杯杯的喝着,敬着,除了有些心疼酒钱外,到是不见丝毫醉意。 至于其他人,那就真没办法和这傢伙相提并论了,喝到最后,还是柳湘莲叫了酒楼的店小二然后又叫了马车将人送回镖局的。 一顿酒下来,酒狗朋友算是初初有了些许交情。剩下的事情柳湘莲仰望碧蓝天空,深沉的打了个酒嗝后,迈着看起来正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已经有些飘的步伐往客栈去了。 一顿酒从晌午喝到傍晚的余晖都将柳湘莲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用时真的不算短。回到客栈,柳湘莲本是想要伸手敲门,不想手一碰门,门就自己开了。 第305页 然后他就愣愣的站在门外看着门里的春纤站在桌前练字。 毛笔字这东西,几天不写手就生的很,昨天给黛玉写信的时候,春纤就发现她的字好像都没之前在林府时写的好了。 于是午睡醒来,趁着下晌无事可做,便摆了笔墨练字。原本门是锁着的,但中间叫店小二送了回东西便忘记再上锁了。 这会儿春纤拿着笔,歪头看向站在门口傻愣愣不进来的柳湘莲咦,这一身的酒味。 皱了皱小鼻子,春纤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还剩下不少的墨,便决定继续练字。不过在继续前,还是放下笔走向了门口。 这男人不会喝多了吧。 「怎么不进来?」 春纤站在门里仰头问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的男人,见那男人竟然一脸疑惑的看向她时,彻底无语了。 伸手将人往屋里拉,然后春纤就看到这男人的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到了她拉扯衣袖的手指上。 好在这男人虽然一脸迷煳样,但却没反抗的跟着春纤进了屋子。 也不用春纤扶,只轻轻拉着柳湘莲的衣袖,这人就会乖乖的跟着走。春纤看了一眼外间的桌椅,最后将人拉到了那张临时加进来的罗汉榻前。 都到了榻前,柳湘莲也没什么反应的样子。春纤嘆了口气,双手放在柳湘莲的肩膀上,一边轻声说了一句『坐』,一边手上略微施力向下压了压。 顺着春縴手上的力道乖顺的坐了下来,然后柳湘莲就动了。 就在春纤以为他要站起来或是躺下的时候,这位直接将一直握在手里的鸳鸯宝剑握在了怀里。然后一脸谁都不许抢的样子再次抬头看向春纤。 真是日了狗了。 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春纤转身就往房间外走。 走出房间,站在三楼的走廊里,春纤直接扬声喊了一声:「小二」。 小二在一楼,听到春纤的喊声,一边扬头一边回应着。 「送碗醒酒汤上来。」想了想,春纤又担心柳湘莲今天中午光喝酒没吃饭,腹中空虚,便又叫了一碗鸡汤面。 回到房间,春纤开始收拾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笔墨纸砚,直接给柳湘莲空出半张桌子一会儿吃面喝汤用。 一抬头就又看见柳湘莲用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眼巴巴的看着她。春纤做了一个深唿吸,拿起一旁的茶壶倒了杯茶给柳湘莲。 因茶壶被春纤放在从马车上拿下来的小碳炉上,所以茶水极热,春纤担心这醉鬼再将自己烫着,便只倒了半杯,然后侧过身,在柳湘莲的视线盲区里往茶杯里加了半杯凉白开。 春纤和柳湘莲一块出行这么久,几乎每天的晚饭都会给柳湘莲点酒。但每次都只是一壶的量,几乎不曾见他醉过。 今天会醉成这样,不用看此时的时辰,春纤都知道喝的绝对不少。 柳湘莲的那杯茶水,是春纤餵给他喝的。 没错,就是春纤餵的。 这傢伙双手抱着剑,然后仰头看春纤,看春纤的时候竟然还张着个嘴巴。 一见这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黛玉撒娇的时候,就会抱着被子不下床,然后看着春纤,一边嘟嘟嘴再张开,一边发出『啊』的声音。 少时,店小二送了醒酒汤和鸡汤面上来。春纤又拉着柳湘莲起身去桌前吃东西。 柳湘莲将剑放在腿上,然后吃一口就抬头看一眼春纤。然后再吃一口,再看一眼,看得春纤都有些个不自在起来。 哼,一把破剑,谁稀罕似的。 吃过东西,又喝了醒酒汤,柳湘莲醒没醒酒春纤不知道,但柳湘莲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却是真的。 认命的将人送回榻上,还为了不叫柳湘莲穿鞋踹脏了被褥,帮这傢伙将脚上的靴子脱了下来。 真臭。 差点被靴子散发出来的味熏吐的春纤,掐着鼻子的同时还憋了一口长气的将柳湘莲的靴子拿到了窗户下,然后迅速的在房里点了玫瑰味的香饼驱味,这才一脸菜色的去看柳湘莲脚上那双袜子。 这男人的鞋和袜子绝对是生化武器。 她没被穿越大神折腾死,差点被这双靴袜送走,死了她都是个冤死鬼。 将被子给柳湘莲盖上,春纤便准备回自己的内室呆着,但突然想到网上说的,醉酒后会呕吐,若是身边无人照顾可能会被自己的呕吐物噎死什么的。 虽说概率不高,但也确实噎死过人。 春纤也不知道这说法有没有科学依据,但她都想到这里了,估计也不可能安心的回内室呆着了。 想到柳湘莲在尤三姐死后就出家的结局她还真不敢赌这位会不会因为没碰上尤三姐,就噎死在这洛阳城里。 呃柳湘莲真的会因为尤三姐的自尽而心怀愧疚的出家吗? 他没想到尤三姐拿着他家传宝剑自尽是真的,但他心底不耻尤三姐的那些风流韵事也是真的。一时激愤肯定有,但若是叫他为了尤三姐这种女人看破红尘啧啧啧,如今想来,感觉更像是为了给自己脱罪呢。 那尤三姐的长姐是宁国府的珍大奶奶,亲二姐还是贾琏的外室,她自己又跟贾家爷们不清不楚。担心贾家人报復,故意弄了这么一出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里,春纤再看柳湘莲就没由来的生出一股子戾气,伸出双手在半空中做出一个掐脖子的动作后,这才一甩头看都不看的回到桌前继续练字。 第306页 磨的墨剩了好多,春纤默写了两遍心经,又写了一套三百千,才好不容易将磨出来的墨都用完了。 春纤收拾笔墨的同时,还扫了一眼单独放在一旁准备稍后卖给交易系统的字纸,心里计算着这一次在洛阳能买到多少手工艺品和特产。 想到洛阳的牡丹花,春纤不由挑了一下眉毛。也不知道这牡丹花能不能当成商品在交易系统里出货。 不过一般品相好的牡丹,收货的成本也不低吧。 次一点的也要不少银子,收到空间里再没得多少利润,就有些得不偿失。 不过干的牡丹花以及这边的牡丹花芯,牡丹茶好像并不贵。 试试看吧。 收拾完了自己手边的东西,春纤又跑到柳湘莲榻前认真的观察了他一下下。发现唿吸非常平稳,也不有要吐的迹象,这才放心的回内室洗漱,然后换了衣服躺歪在床上看话本。 外间留了一盏灯,里间春纤要看话本,自然也是灯火明亮。 看了一会儿话本,春纤朝窗户看了看,见时辰早就过了日常用晚饭的时间。 其实中午吃的太饱,春纤这会儿说饿不饿,说不饿吧,好像还有点饿。 其实春纤心里也明白这就是到了饭点,生物钟给闹的。 因昨日吃的那碗燕菜,味道极好,便决定再要一份燕菜当晚饭。 不过那是菜,没有主食也不行。 主食不过那几样,春纤都不太想吃,于是歪头想了想,便将店小二叫上来,说了酱油炒饭的作法。 其实春纤说出来的酱油炒饭作法,绝对是懒人级别的。 将冷米饭用酱油泡一下,然后再在米饭里打上一个鸡蛋,总之就是搅拌均匀,粒粒分散的那种。之后锅里放油,油热了放米饭,出锅前再撒一把小葱花。 吩咐完店小二,春纤转眼间又想吃焖饭了。 就是那种加腊肉呀,土豆,玉米,香菇等食材一起焖出来的米饭。不过那个饭她准备哪天有空了自己做来吃。 …… 这个时代的人都挺实在的。客栈送来的饭,量都特别足,春纤虽然将一部分收到交易系统里,却仍旧吃撑了。吃撑了,春纤便来来回回在房间里散步消食。 想到在现代时,网上看到的一段直挺挺的靠墙站着,可以塑形还能有美体减肥,春纤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颠颠的靠墙站了两刻钟。 别说,光是小腿要挨着墙这一点,就有些难度。 两刻钟后,春纤继续给自己上小夹板。 她找出两块砖,又找出一个木板,弄出一个不大的斜坡。然后身体依旧靠墙,双脚却站在这个斜坡上。 唔,好疼,感觉腿上的筋都抻到了。 擦掉额头疼出来的汗,春纤咬牙坚持的给自己打气。 「加油,你可以哒。」 这样那样的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春纤才结束了三天打鱼两天散网的身体锻鍊。抬脚去看了一眼柳湘莲,春纤又怕自己睡觉太沉,半夜有什么事都不知道,就重新沏了一壶极酽的茶,准备熬上一宿。 前半夜到是好熬,或者说前半夜并不需要熬,感觉转眼前就过去了。可子时一过,春纤便觉得时间越走越慢。 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春纤又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外间查看柳湘莲的情况。 见柳湘莲睡的极好,春纤心里老不是滋味了。 到底是谁在网上发表的醉酒后注意事项呀。能不能给她个准话,告诉她这说法到底是不是真的,别让她像个傻子似的守一夜。 呜呜呜~ 第一百三十八章 在春纤看来, 她会担心柳湘莲因为小概率被噎死,除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外,就是不想长的相当养眼的帅哥保镖失去她这个特别好相处的同行人。 这一夜, 感觉特别的漫长。春纤锻鍊完身体后,又将之前收起来的笔墨笔砚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一边抄书练字,一边在小碳炉上熬参鸡汤。 熬夜多伤身呀,不补补怎么行。 参是以前在京城买燕窝时顺道买的。虽说是参, 但因为个头和年限的原因, 价格便宜,功效也比不得那些上了年份的野山参。 但春纤年轻呀,没病没灾的,这种小参炖汤, 于她来说也是极补的好东西。 春縴手里到是有两根上了年份的好参。那是在林府的时候,黛玉给林如海补身子, 见春纤稀罕,分给春纤的。春纤没捨得吃, 放在交易系统里准备将来回到现代给他们家老爷子老太太养老应急用。 不是她王婆卖瓜,这年头穿越了还想着给家里的老子娘带伴手礼的孝顺闺女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习惯早起练剑的柳湘莲终于被生物钟催醒了。睁开眼睛, 柳湘莲眨了眨眼, 发现今日房间里尤为明亮。 鼻间是浓郁的鸡汤味,耳边除了炭火燃烧的声音还有鸡汤的咕嘟声, 哦,还有翻书的声响。 再次闭上眼睛,柳湘莲的记忆开始回归,然后下一刻整个人都不好了。此时此刻, 他都不好意思转身去看不远处的人。 一张微微有些水肿的俊脸懊恼的皱在一起,不停的无声咆哮。好一会儿做好心理建设后,柳湘莲才从榻上坐起身。 「怎么起的这么早?」外间不算大,柳湘莲所在的榻虽是贴着另一边墙放置的,但只要微微抬头就能看见桌上春纤抄了多少书。 第307页 厚厚一摞的纸张,这得几时起床才能抄这么多呢。 「听说喝醉酒的人,容易吐得自己满头满脸,还容易被吐出来的东西噎死,这不,整整守了你一夜,就担心你客死异乡。」春纤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见柳湘莲醒了,打了个有气无力的哈欠,声音微哑的对他说道:「这鸡汤熬了好几个时辰,最是滋养不过了。你快去洗漱一下,我再在鸡汤里下些米,咱们早饭吃鸡肉粥。」感觉不狠狠喝上两碗粥,都补不回自己的损失。 做饭的傢伙式都在客房里,因为地方大,竟是比在马车里做吃食还要便宜些。 春纤不是那种为你做了多少却一句都不跟你表功的人,但她也不是那种为你做了许多事全然挂在嘴边的人。这会儿只一句话告诉柳湘莲自己为他守了一夜便转移了话题。 柳湘莲看着收拾笔墨的春纤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嘴巴张了张,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到底是硬着头皮,听春纤的话去洗漱了。 春纤买鸡,都习惯叫卖鸡的人帮忙杀了,再处理干净切成块。煲汤,尤其是两个人食用的时候,根本用不了一只鸡,所以这锅鸡汤差不多是用小半只鸡熬出来的。这会儿她将鸡块全部从锅里捞出来,放到一旁的盘子里,然后又往锅里下了半碗洗干净的米,这边锅里煮着粥,那边春纤已经开始手撕那些捞出来的鸡肉。 骨头全部丢掉后,先将一块鸡胸脯肉撕得极小丢到锅里。剩下的鸡丝再调个料,做了一道凉拌鸡丝。 鸡肉粥在煮的过程中,春纤还放了几颗切碎的干枣进去补气…… 虽然想要多吃一些,但一夜未睡,春纤困的不是很有胃口,所以这会儿也不想弄什么主食,只想喝碗粥就去睡觉。不过想到柳湘莲未必能吃得饱,到底还是打开房门,朝一楼大堂里的小二喊了一声,让他送两个新蒸的馒头上来。但小二说这个时辰厨房那边才刚开始上工,便知道这个馒头一时半会儿送不来。 于是馒头也不要了,直接从昨日买的零嘴里挑了几样点心放在桌上当主食了。 至于吃不吃得惯…切,谁还总惯着他呀。 带着参味的鸡肉粥暖暖的喝下去,整个人都舒服极了。再吃一口酸辣的凉拌鸡丝,无论是宿醉的柳湘莲还是一夜未睡的春纤都感觉好极了。 至于放在旁上的点心,无论是春纤还是柳湘莲都没动。 饭毕,春纤简单的将碗筷收拾了,还与柳湘莲招唿了一声,就回内室补觉了,而柳湘莲坐在外间听着春纤平稳的唿吸声,心里的慌乱和迷茫又一次消失了。犹豫了一会儿,拿起昨日春纤随手放在椅子里的铜锁,柳湘莲就着春纤收拾到一旁的笔墨写了一张字条,然后贴在门上,便推门出去,用锁头将门从外面锁起来了。 春纤在睡觉,他又要去镖局,房门没办法从里面锁,那为了安全就只能从外面上锁了。 白天的客栈很吵杂,春纤困极了也不过睡到了晌午前后,一边揉着肿胀的额头,一边心烦的听着客房外的声音。 有吃饭喝酒,大说大笑的。有店小二楼上楼下敲门送餐报菜名的。更有左邻右舍收拾行李以及进进出出的声音。 吵得人脑仁疼。 想到她要定做的武器,可能需要一段不算短的时间,春纤便有心效仿之前去扬州时在林家附近租小院的方法在这洛阳城租间不大的小院居住。对了,之前他们还租过客栈店小二家的土胚房呢。 哪怕洛□□价再贵,租房子也比住客栈便宜。 最重要的是环境好了,也能够休息好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春纤便从床上起来,先是在里间认真的洗漱换衣裙,然后又给自己梳了个垂环分肖髻,插了一根珍珠步摇,簪了两朵进上的宫花。 因带的是珍珠步摇,所以春纤又拿了一对珍珠耳坠子戴在耳朵上。至于旁的,除了当年林如海赏她的那只玉镯到是什么都戴。 自认将自己打扮得美美的了,春纤这才走出内室。然后…通往外面的门上贴了一张字条,那字条上不过寥寥数字,却是将春纤想要出房间的打算直接扼杀在了摇篮里。 将纸从门上撕下来,原本是想要团成团丢到一旁,不过转眼间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便又将字条放在了屋中桌子上。 也许以后能用到呢。 柳湘莲不在,春纤也没遮遮掩掩,直接将昨夜抄了一晚上的书都卖给了系统。随后又拿出针线准备给自己做两条夏天穿的纱裤。 春纤有几匹蝉翼纱,这会儿做纱裤便准备用那个。 纱裤轻薄,穿起来有些透。所以春纤准备做的纱裤是里面裤子,外面再加两层纱的那种。 样子准备参照花朵半开不开的样子,以里面的裤腿为花蕊,外面一片片形状不一的纱做花瓣。 每片纱的最下面都缝上一颗小珍珠,既好看也不会因为纱布太轻而有点风就飘起来。 这裤子的料子是早就裁剪好的,这会儿不过是动手缝到一起罢了。 春纤一边缝这条花瓣裤,一边还想着这样的裤子要配什么衣裳。 嗯…要不,衣服就做成斜襟的纱袖小袄吧。 在脑子里勾画了一下衣服的式样,春纤又起身拿来笔墨将脑中的衣服样子画出来。 掐牙斜襟的小袄直接系在腰带里,所以不需要太长。袖子做成喇叭袖,再在喇叭口处用条红色缎带弄个飘逸一些的蝴蝶结。 第308页 不过同样想到纱袖太薄,会露肉的问题,春纤便准备再在这身衣服外面搭一件短款半袖褙子。 褙子也用蝉翼纱的,不过颜色要略深些。褙子的半袖从肩膀那里往下一直到手肘处,手肘以下便是小袄的喇叭袖。对了,为了配合下面的裤子,褙子的下摆不能是常规的直版。 想了想这套衣裳穿在身上的效果,春纤就有些迫不及待。 春纤弄到的这几匹蝉翼纱都不是纯素色的,所以哪怕不绣花穿起来也极好看。而且衣服不绣花,也更省时省事。 从春纤拿起针线一直到做完一套,哪怕针线细密也不过用时一个多时辰。这其中最耗时间的还是那件褙子和小袄的剪裁。 因是夏天穿的,所以哪怕是做出来了,春纤也只能先试试大小是不是合身,完事就得收拾起来等天热了再穿。 不想刚换好衣服,就听到房门开锁的声音。见着推门而入的柳湘莲,春纤暗暗唿出一口气。 幸好,幸好,这早半刻或是晚半刻回来都得撞上她换衣服,现在…正好给他看看自己的新衣服。 「怎么样?好看吗?」里间的房门并没有关上,所以春纤就站在里间门口处看着走进来的柳湘莲笑眯眯的问道。 很奇怪的衣裳。 尤其是下面的裙子,感觉说不上来的怪。 柳湘莲也是见过世面的,见春纤兴致勃勃的问他,自是不会扫兴的说实话。笑着点头,还夸了一句,「很别致。」 就是太别致了。 …… 听到想听的话,春纤这才关上里间的门换回了之前的衣裙。将换下来的纱衣仔细收好,春纤便拿了帷帽走出来。 柳湘莲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吃,见春纤过来,顺手也给春纤倒了一杯放在他对面。 春纤将自己想要定做一件特别武器的想法跟柳湘莲说了,又说了想在洛阳找间民宅短租的打算。 「……咱们过日子的东西都齐全,租了房子自己住定会比住在客栈来的舒心。咱们去伢行找房子,到时再请个婆子帮忙打扫一番就能入住了。这洛阳城里的房子再不好,也不会比那间土胚房差。你觉得这样可好?」 按之前的约定,春纤负责二人的衣食住,所以这会儿就算春纤不问柳湘莲的意见也不算有错。但他们还不知道要同行多久呢,总不好太过独裁,所以很有必要象徵性的徵询一回他的意见。 柳湘莲想到之前在小镇住的那间土胚房,再想到洛阳花期将近,慕名而来的各地游人不少,住在客栈里人多手杂,确实不方便,便也贊同了春纤的想法。 说到就做,刚从外面回来的柳湘莲又带着春纤出门了。 俩人先去了伢行,找了位掮客花了些中介费,很是痛快利落的租到了一间位于城东的一进小院。 春纤的要求不多,因为有马车,所以必须有院子。再加上要洗漱做饭什么的,那就不能没有水井。 有水井的院子价钱自然不便宜,尤其是春纤这种短租的。春纤倒是不在乎钱,毕竟无论怎么样租房子都比住客栈省钱方便。 如果院子里没有独立的水井,她还得每天僱人给她挑水,这也是一笔费用。最重要的是挑上一缸水,都不够干什么的。够做饭的,就不够洗衣服餵马的。够洗头髮的就不够日常所需的,就更别洗澡多费水了,这一天天叫人好几遍的打水,那多麻烦呀。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门是黑色木板门,有一定的隐蔽性。院门正对面是三间青砖瓦房,一侧两间杂物房。马车可以靠院门的那个方向放置,而两匹马侧可以安置在杂物房对面。 邻居家种了一颗枝叶繁茂的高树,树枝过了墙头,留下一大片树荫。马儿靠着那这院墙,热了有树荫,冷了也有阳光,很是舒服。 两间杂物房,一间垒了灶台是厨房。另一边里面却是空的,春纤看了一眼房里的情形,地面虽然铺了砖,但肉眼可见上面压痕,知道这户人家搬走前是将这间屋子当成了堆积杂物的库房在用。 不过春纤和柳湘莲可没有多少杂物,所以这一间直接被春纤当成卫浴室了。 她准备买个大木澡盆放在里面,然后再买个马桶。也不用特意去做什么木牌牌做标记,有人用的时候关上门就可以了。没人用的时候,门自然是要开着的,以免里面太闷热,气味难闻。 三间正房,就跟现代的二室一厅差不多。按着这个时代的习惯,中间的堂屋永远都是用来当客厅招待客人和一家人吃饭的地方。 东西两间的屋子里面都摆了一张架子床和一张临窗放着的案台。 屋里没有什么箱柜,到是各有一个挂衣服的木架子。 听掮客说洛阳是府城,秋闱时总有秀才高中举人。而这间小院还住过中举的秀才,是一块风水极佳的住处。那掮客又说若不是今年非秋闱年,这小院一定轮不到春纤二人。 春纤耸耸肩,对于掮客说的这些话完全不过耳。就她和柳湘莲哪个看起来像是能高中状元的?便是住进金銮殿,怕也是白搭。 知道这些掮客都是万事通,所以等他说完才问了一回每日这条街的取恭桶的时辰。 这个找别人也能知道,但春纤却懒得再去问左邻右舍的。在春纤看来,与其敲门去麻烦不认识的邻居还不如一事不烦二主呢。 第309页 古时家家户户都有恭桶,而清理恭桶的活却不需要自己来做。每条街都有一个专门清理恭桶的人。这些人隶属衙门,每月有衙门按时发放工钱。 他们每天早上将这条街或是这片区域的恭桶都收集到一起,然后运到城外倒在专门的地方,然后在城外将马桶清洗干净再挨家送回来。也因此,为了使着方便,几乎家家都有两个以上数量的马桶替换着用。 当然了,富贵大户大家会安排专门人的负责自家的恭桶,毕竟人口多了,马桶也多了嘛。 春纤也是来了这里之后才知道的这些事,但其实这些事情在现代的时候若能细心一些,也能有所发现。 春纤记得新白娘子传奇那部电视剧的后半段,出现了一个武功很好,还跟白蛇的儿子结拜的的少年,他老子就是干这个差事的。 签了文书,交了房钱,春纤将掮客介绍的婆子留在小院打扫卫生,便和柳湘莲离开了。 路过家俱铺子的时候,春纤买了两个恭桶和一个浴桶。让铺子里的师傅在恭桶上刻了家址,春纤才付了钱,又说了一个具体的送货地址,这才和柳湘莲满大街的找定做武器的铺子。 因一时找不到定做武器的铺子或者说怕找的铺子不是最好的那个,柳湘莲便叫春纤在路旁的杂货铺子里等他,他自己去不远处的镖局打听一番。 要知道这年头走镖的就没有哪个是不用武器的,而这武器哪怕都是千锤百鍊出来的,也未必不会破损。那么武器破损了或是遗失了就得换新的或是修补一二。所以柳湘莲很肯定他们知道哪家铺子做的武器最好。 开门七件事,没柴没碳不成事。春纤便在杂货铺子这边订了几筐碳,几担子柴。 除此之外,春纤又想到了放在马车里的那些米面库存,于是又买了些米面和各种调味料。 因新租的小院里有那个粗使婆子帮忙打扫卫生和开门,所以春纤仍旧是叫人将她买的东西直接送过去了。 买了这些东西用不了多少时间,毕竟也不需要她跟着老闆讨价还价。一时买完了东西,春纤又看到街边新开的酒铺打着八折旗号招揽客人,于是…又买了不少酒。 成坛的买酒不光有柳湘莲的原因,也有春纤想要自己悄悄收起来的想法。 因买的多,哪怕酒铺这会儿忙,老闆也笑容灿烂的让人给春纤送回去了。 柳湘莲将她留在的这条街,几乎都是各种各样的铺子。在等待柳湘莲的这段时间里,春纤还买了不少牡丹干花,牡丹花芯和牡丹茶。 因这些东西是要寄给黛玉的,所以春纤便没叫人送回去,而是又买了个漂亮的小篮子装了,自己挎着篮子自己拿着。 柳湘莲早起便去了一回镖局,昨天差点喝到桌子底下的那几位倒是都起的挺早。在镖局喝了回茶,又说了一通闲话,这才回的客栈。 这会儿柳湘莲便准备二进镖局打听消息,不想刚走到镖局那条街上,就看到了一个正要走镖的『酒肉熟人』,于是连忙走上前问了一回消息。随后柳湘莲就大步流星的往回赶…… 春纤需要的东西绝对是个费时费力的玩意,不但如此,还需要极好的材料才能打造出来。 好在春纤出的起价钱,那熟人介绍的铁器铺子也没宰客。 当家大师傅问春纤这种怪异的武器他怎么没见过,是谁设计发明的。春纤看了一眼柳湘莲,朝他眨了下眼,这才笑着说是从一本古籍中看来的。 「此物何名?」 春纤想了想,轻声道:「长安。」 长安? 这两个字一出来,柳湘莲便想明白了春纤的意思。握剑的手指紧了紧,心里没由来的有些闷闷的疼。 大师傅不像柳湘莲想的那么多,他淡定的点头,然后还问春纤要不要将这两个字錾在武器上。 「要的。」春纤想了想,然后又笑道,「一只錾长安,一只錾故里。」 因春纤一来就说要按着图纸定做一对那样的武器,这会儿这样说也不足为奇。 工期至少要二十天,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才能做到的事。春纤闻言与柳湘莲对视一眼,更觉得租小院的决定太明智了。 交了定钱,春纤二人便出了铁器铺子。出来时,太阳都已经快要落山了。二人见状,没有耽搁的去了新租来的小院。 先是检查了一下那婆子的工作质量,见屋子和院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说,就连新买回来的东西也都帮忙规置打扫了。春纤见此,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心态又检查了一回送回来的吃食没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见大致不差,便给那婆子结清了工钱,又叮嘱她每三日来家洗一回衣裳,每十日打扫一回卫生。 感觉就像是僱佣了一个钟点工。 春纤在现代的时候,夏天还好,但一放寒假,尤其是快过年的时候,乐妈就会使唤春纤给家里做大扫除,还是不干活不给零用钱的那种。 但春纤自小鬼心眼就不少,见乐妈和乐爸去上班了,便拿自己的零花钱和长辈们给的压岁钱去家政中心找个小时工回来。 大半天下去,屋里窗明几净,别提多干净了。 然后等那个小时工走了,春纤就回房间装睡觉去,有时候是真的睡着了。反正乐妈回来一见家里这么干净,再见春纤累得蒙被大睡,真真是又欣慰又心疼。 第310页 她大闺女真真是又勤快又懂事。 乐妈一高兴,春纤的零花钱就翻倍。乐爸那边也心疼自己的小棉袄,时常将自己藏的私房钱挪出一些给他宝贝闺女。不光如此,乐爸乐妈更是见人就夸春纤多好多勤快,将人夸成一朵花还尤嫌不够的要再镶个钻。 本来父母看自己生的崽崽就有高倍滤镜,再这么一夸…唉,好甜蜜的烦恼呀。 不过这样的夸法,几年后乐爸乐妈便不再逢人就夸了。倒不是知道了春纤干的那些事,而是乐妈说姑娘大了,将来要结婚,这种夸法弊大于利。 你想着,若是自家姑娘不是自由恋爱,而是经过熟人介绍相亲结婚的。那熟人说起你家闺女的时候,是不是一定会按着你夸的那些话说? 不但会那样说,还会添油加醋极尽美化的说。这么一来,相亲的那一方是不是就觉得你什么都会,特别的勤快? 可实际上呢,谁天生是喜欢干活的? 就算有,那也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结婚前娘家可劲的夸着自家闺女拥有多少优良品德,可结婚后呢,遇到那种不讲究的人家,是不是就会指着你闺女做这做那,谁叫你妈妈说你在家的时候什么都干,什么都会呢。 但凡少做一点都得说你娘家骗婚,还会说你心眼多不愿意侍候公婆,压根就不把这里当家。 可谁规定儿媳妇就天生应该干这干那的? 然后人家就又会说,当初相亲的时候,我们可就是冲着你勤快,什么都会去的,不然儿子这条件怎么可能找你? 啧!说的好像你儿子贵如太子,有皇位继承似的。 因乐家的亲戚里就出现过这样的事,闺女嫁过去受了不少闲气,可这些气还都是父母一片疼爱造成的。也因为近距离接触了,才彻底给乐爸乐妈敲了一回警钟。 谁生的谁心疼,我没指望我闺女嫁到你家当少奶奶,你也没想将我闺女当菲佣老妈子使唤。 所以从那以后,乐爸乐家在与人谈起春纤的时候话风就变了。 我们家那祖宗,我们家大宝贝,我们家小公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怎么了?」刚刚还挺开心的人, 怎么转眼间情绪就极速低落到了眼眶发红的地步了。柳湘莲皱眉不断回想刚刚都发生了什么事,可无论他怎么回想,也没想到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还是看到了什么才让这姑娘如此『喜怒不定』。 「没怎么, 就是有些想我老子娘呢。」吸了吸鼻子, 将涌上来的眼泪再压回去, 春纤的声音还是没有往常的清脆。 柳湘莲记得春纤说过她父母都不在这个世界,此时又听春纤这么说, 虽然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这话是不是託词,但却仍旧按着自己心思劝道,「下个月便是清明了, 到时候我们买些香烛纸钱去十字路口祭拜一番。相信先人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平安康泰的。」至少保佑你再也不会遇到那种糟心事。 春纤:「……」并没有被安慰到。 在春纤看来她的父母正好好的活在另一个时空, 她说不在这个世界就是不在这个地方, 虽然有误导柳湘莲的想法在里头, 但不代表柳湘莲就可以说这么让人感觉犯忌讳的事。 有种被面前的男人气到内伤的感觉,做了几个深唿吸, 春纤才咬牙僵笑道,「不用那么麻烦, 我们家乡跟这边的风俗不同。」 柳湘莲闻言怔了一下, 上下打量了春纤几眼,心忖了一句, 原来她不是中原人呀,怪不得行事与中原女子多有不同。 柳湘莲的父母早逝,他又是个喜欢到处闲逛的,虽然知道留在京里的老家僕一定不会错过清明这样的日子,但他不在京城的时候每年都会在十字路口祭拜先人。 两人又说了一回话, 感觉腹中飢饿,便抬脚往街上走。 这边都已经收拾妥当了,但这会儿太阳都落山了,搬家也不差这一晚了。明早收拾了东西再退房过来正好。 这几天几乎吃的都是客栈的饭菜,春纤二人便准备换一家尝尝。路遇一家宾客爆满的酒楼,二人对视一眼,用一种人多一定好吃的心态挤了进去。 没有桌子,便拼了一张桌。那边一块用饭的正好是一对年轻的夫妇。见柳湘莲领着带着帷帽的春纤过来,到也没表示出什么不满。 互相客气的打了声招唿,春纤没有摘帷帽,只是将帷帽上垂着的白纱掀开一角,以方便用饭。 可能是临近牡丹花期,洛阳城里的酒楼都在用牡丹花茶招待客人。喝着跟客栈那边味道差不多的茶,春纤面上并无一丝不妥。 柳湘莲容貌出众到在红楼这个全是俊哥美女的美颜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春纤的容貌虽然及不上晴雯黛玉等人,但也是85分以上的美女,她又是精心打扮过,扬长避短的化了精緻妆容出门的。 在不算明亮的室内,那份美又像被打开了美颜滤镜一般,容色直逼95。 这样出众的一对男女出现在酒楼里,虽然不能夸张的说什么蓬荜生辉,但确是实实在在的养眼及吸睛了。 跟春纤二人拼桌的那对小夫妻受到的伤害点更大。俩人一边觉得近距离欣赏美色很幸运,可也在这个过程中被人比成了歪瓜劣枣。 二人时不时的用一种自以为是的不动声色眼神瞄一眼春纤和柳湘莲,然后便束手束脚的坐在那里,一身的拘谨不自在。 第311页 春纤二人都是被人看习惯了的。尤其是柳湘莲,就那张脸,走到哪都是焦点。而春纤呢,她被人注意最多的地方其实并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身份。 她美不及黛玉等人,但她却是黛玉身边的大丫头,还是最受宠的那个。丫头婆子,小厮注意她的神色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副小姐也不是白做哒。 所以此时柳湘莲和春纤越淡定自若,不以为意,那对同桌的小夫妻就越是不知所措。 总觉有整个客栈的视线都落了一部分在他们身上。 好紧张哦。 那对小夫妻先点的餐,少时二人的餐食便先端了上来。发现二人吃饭的样子很是别扭的春纤觉得看人家吃饭不礼貌,便身体微微侧了侧小声与柳湘莲说话。 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又不能在有外人在的时候说一些太**的私事,所以春纤想了想便将她今儿在那条街上买了多少东西如数家珍一般的说了一回。 这行为就是俗称的没话找话。 「……买了些酒,都是成坛买的。离开洛阳前到是不用再出门打酒了。」之前他们住土胚房的时候,饭都上桌了才发现没有酒,柳湘莲看着那些好菜还特别馋酒。这回春纤买了好几坛,除了她要存在交易系统带回现代的,剩下的都可以给柳湘莲。 不过这个柳湘莲别看年纪不大,但他却有一种让春纤极为佩服的劲。 他喜欢喝酒,但却心中有度。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多好的酒都是一壶的量。更别说他们一路行来有的酒楼酒壶看起来不小,但打开盖子却发现那酒壶壁极为厚重。还有的食肆那酒壶是正常的,但里面的酒却只有七.八分满的。 但无论多少,柳湘莲就只吃一壶,从不贪杯。 像是昨日醉成那样,也是同行这么久,春纤头一回遇见。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春纤才从不反对柳湘莲喝酒。 无论什么东西放在交易系统里都会无限保鲜,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这一特徵于春纤的生活来说特别的实用,但却不利于藏酒。 那封口严实的坛酒放在地窖里,埋在树根下,藏上几年再挖出来,那酒香便是春纤能喝些酒却从不馋酒的人都觉得香,可见那酒有多好了。 但将酒放在春纤的交易系统里,却直接被真空保鲜了。放进去几年,几十年再拿出来也跟刚刚放进去时一模一样。 好在春纤只是想要利用交易系统将酒都带回去,等带回去了再拿出来,放在她家车库改良出来的小仓库里存着也是一样的。 春纤家的房子位置不错,虽然不算最中心的市中心,却也是靠近市中心的校区房。那片小区,一楼是车库,二楼才是多层住宅。当初买房的时候只剩下一个二楼,春纤爸妈嫌弃车库进进出出的闹的慌本不想买,但春纤的姨妈就在售楼处做财务,她告诉春纤爸妈别看现在没几个人认车库,但将来车库是想买都买不到的好东西。二楼不高,一楼还是自家车库,最重要的是这个车库建的特别的大,里面完全可以兼併出一间仓库来。这个价位就算买来当仓库也划算。 冬天的酸菜缸,秋天储的大白菜,土豆,以及家里那些零零碎碎的玩意都可以放在这个小仓库里。 春纤姨妈还说了,有了车库,冬天将家里那辆一到冬天就难打火的破车放进去,早起开时都能省下不少油钱。最重要的是这会儿买房连着车库一块买,车库是半价,合适的不要不要的。 于是春纤家里就有了一个前面放车,进了车库后面还有个小仓库的车库。 真的,自从有了这个车库,哦不,应该说自从有了这个小仓库,春纤他们家仿佛不能叫它太空一般的,没多久就将不算小的小仓库装得满满的。想到自己交易系统里陆陆续续收进去的各种酒,春纤还真不知道那小仓库能不能装得下。 其实认真说起来,当初会被姨妈说动的主要原因并不是车库和小仓库,而是春纤她妈妈觉得这个车库收拾收拾,说不定还能在小区里开个小商店。 卖些雪糕冰棍,酱油调味料啥的。 饭菜就在春纤再一次想家的时候上来了,于是收回心神,春纤将泡在茶水里的碗筷子拿出来分了柳湘莲一套,然后才拿着另一双筷子开始吃饭。 晚上吃的饺子,挺好吃的。可饺子才咬了一口,春纤那眼泪就不争气的留了下来。 「没事,辣椒油辣的。」一边拿帕子擦试泪,一边眼中带泪的对柳湘莲解释了这么一句,然后春纤又继续吃饺子。 春纤在家时并不爱吃饺子,但在北方,饺子却是最不可缺少的一种食物。 除夕要吃饺子,大年初一要吃饺子,初三初五还要吃饺子,一直熬到初七了,才会吃顿面条。正月里无论去谁家拜年吃饭,一桌子酒菜了,还得再上一盘提前包好冻在外面的饺子。 挺过二月二,猪头肉就着饺子吃,这跟掉进饺子坑里的生活才算结束。 其实在春纤老家这边,哪怕立春吃春饼,端午吃棕子这样都有专属食品的节日,饺子也会不甘寂寞的挤进来。毕竟不管什么节,一天三顿饭,总有一顿躲不开的是饺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吃吃吃,春纤对饺子这种食物真的没多少爱。 可如今到了这里,人们讲究按时节吃东西,再加上地域习俗差异,这饺子吃的就少了。 第312页 少到什么程度呢? 别说一年能吃几顿饺子了,就是几来吃的饺子有多少顿,春纤扒拉手指都能算出来的那种。 加了大葱和白菜的猪肉烫面饺子很香,春纤吃了三五个就吃不下去了。 拿着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夹着桌上的菜吃,明明肚子很饿,就是没什么胃口。 发现这两天的情绪起伏后,春纤开始在心里默默计算月事的时间。 春纤对自己极好,早年弄了不少燕窝和汤汤水水存在交易系统里,所以哪怕现在出门在外事事不方便,春纤也没断了这些滋补品。因养的好,底子补的足,月事来的时候极少有腹痛的时候,但每次来情绪波动都会比较大。 像是想哭,想家,感觉委屈什么的,那都是常事。 日子也准,不过却需要自己去算。因是28天一次,所以每次都要掰着手指算呀算呀。 每次算的时候,春纤都说回头一定要买本黄历,然后一骨脑的将一年的日子都算出来。可惜每次都这么说,然后每次都会忘。 算出就是这一两天后,春纤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例行多愁善感呀。 「明天出门的时候,帮我买本黄历回来吧。」觉得靠自己去买黄历已经有些不靠谱了,所以春纤直接拜託了柳湘莲。 一本黄历不值什么钱,乡下的农户都能买得起,所以春纤也不觉得开不了这个口。 柳湘莲早就看到春纤在那里扒拉手指,这会儿又说黄历,便知道她应该在数什么日子。 柳湘莲自来混在女人圈里,但再身份卑微的女人也不会在那几天出来『工作』。再加上柳湘莲玩的就是个你情我愿,人家说不方便见客,他也不放在心上。所以哪怕到了如今柳湘莲还是对女人家的事情没什么概念。 「还要买什么?」点头表示知道后柳湘莲又问春纤,「算着日子,咱们总要过了清明才能离开。我今日去镖局,听说每月四月中旬,镖局都会帮城里的一户人家往星城送东西,总镖头问我能不能去星城,我想着咱们本就没有目的地,不妨去那里走走也是好的,便应了下来。」 星城? 「…是湘楚之地的星城?」 「嗯,那里倒是游玩的好地方。」放下筷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水,柳湘莲才继续跟春纤介绍这个湘楚和星城。 越听柳湘芝的介绍,春纤便越能确定这个所谓的星城应该,也许,大概就是后世的长沙。 那地方…臭豆腐真的好好吃诶。 还有红烧肉,三下锅,口味虾,椒盐兔片…… 想到正宗的湘菜,春纤不由咽了咽口水,旁的不提,不将湘菜都吃个遍,不在交易系统里储上几十份各种湘菜,十匹马拉她,她都不回离开的。 人,必须有追求。 哪怕酒楼里的光线有些暗,柳湘莲也没错过春纤那双散发着,呃,散发着绿光的眼睛。 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柳湘莲看了一眼过来收拾桌子的店小二,等店小二离开了才继续说起那边的风土人情。 早在春纤叫柳湘莲买黄历的时候,跟他们拼桌的那对年轻小夫妻便已经迅速吃完结帐走人了。店小二忙着给其他客人上菜,这才耽误了收拾桌子。如今桌子收拾完了,俩人又坐在这里喝了半壶茶,这才结帐离开。 可能是自己手里有银子了,柳湘莲行事也越发有底气了。就在春纤拿出荷包准备结帐的时候,柳湘莲直接从腰带里扣出一小块银子丢了过去。 春纤看向柳湘莲时,微微蹙眉,这已经不是第一顿了。 春纤不太喜欢柳湘莲破坏合作协议的行为,偶尔一次可以接受,但也只能接受这偶尔的一次,多了绝对不行。 出了酒楼,一直走到人少的地方,春纤才一脸正色的告诉柳湘莲衣食住归她,今天就算了,以后下不为例。 柳湘莲闻言先是诧异了一下,然后摇头轻笑,好脾气的说知道了。 「对了,你将银子放在腰带那里,不会不舒服吗?」以前没注意柳湘莲将银子放在哪里,今天结帐的时候才发现柳湘莲就跟影视剧里的江湖人一样,竟然还将银子塞在腰带里侧,这行为想一想就硌得慌呀。 柳湘莲顶着那么一张俊俏的脸对着春纤眨了眨眼睛,然后一脸理所当然又非常不解的说道,「不都这样吗?」 「你腰上的荷,咦,我记得你腰上是挂着荷包的,荷包哪去了?」春纤还记得当天第一次见柳湘莲时,柳湘莲的腰上系了一只非常漂亮的荷包,后来也时常见到。这会儿说起银子放哪,春纤第一反应是放在荷包里,可低头时才发现柳湘莲腰上并没有荷包。 俩人的衣物都是春纤在打理,不过为了区分,都是她自己一个衣服包,柳湘莲一个衣服包。 每每晚上住宿的时候,卸马车时柳湘莲就会拿着他自己的衣服包回自己房间,第二天再将衣服包丢进马车由着春纤放到马车里的榻榻米坐席下面。 这会儿没看到柳湘莲的荷包,春纤第一反应就是不知落在什么地方了。 「丢了。」和春纤混之前,柳湘莲精緻好衣服和精巧荷包从来不断。而跟着春纤混了,春纤虽然在衣服鞋袜上用心了,但却从未给柳湘莲置办过荷包。 柳湘莲这渣渣早就不记得那荷包是哪位『姑娘』送他,自然也不会多珍惜。荷包用的时间长了,尤其是挂在腰间,既脏又旧。于柳湘莲看来丢掉是很正常的事情。 第313页 柳湘莲的丢了和春纤认知里的丢了绝对是两回事,这会儿听柳湘莲这么说,见自以为明白的点头,「丢了就丢了吧,回头多给你备几个。」 所以银子什么的还是别塞到腰带里了。 「好。」听说春纤要给他绣荷包,柳湘莲脸上的神情越发柔和,看起来都有些冰山融化的那个劲了,「不急用,你慢慢做便是。」 「……」 春纤很宝贝自己的绣品,毕竟那都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将不满意的卖给交易系统,将满意的绣品先放在交易系统估个价,然后再收回保存柜里。 所以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给柳湘莲绣荷包呢。 在春纤看来,她总是要去绣坊採买绣品的,多买几个好看的荷包压根不算事。也因此当柳湘莲收到春纤精挑细软的一打荷包时,脸上的表情出奇的难看。 是夜回到客栈,春纤叫了热水,她与柳湘莲分别洗漱又泡了脚这才各自睡下不提。 夜里的客栈虽然也不时会出现各种声响,但却比白天好太多了。春纤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但外间的柳湘莲却一直睡不着。所以当挨着客栈走廊的窗户被人推开一条缝时,柳湘莲直接从榻上坐起来,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到了窗前帮人将那条缝推得大些。 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但春纤太困了,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一直住在客栈里,所以哪怕有些声响,春纤也不会放在心上。 不怕,万事有柳大侠呢。 确实有了柳大侠万事不用怕,所以心无旁骛一觉睡到天大亮的春纤神清气爽的睁开眼睛,一边用昨日留出来的水洗漱,还一边想着早饭后便收拾东西离开客栈的事。 好在这些活都干是做熟了的,只要不落下什么东西回头到了小院那边再慢慢收拾就好。 不想一出内室,就看到柳湘莲拿着个有些长的竹管子在那里把玩。「什么东西?」想吃竹桶饭了? 等到了星城买上一些腊肉,腊肉的竹桶饭特别好吃。嗯…煲仔饭也成。 抬头看了一眼又穿回之前赶路时常穿的衣裤的春纤,担心说出来会吓到如今已经有些惊弓之鸟的某人,所以柳湘莲就随口找了个理由,「你之前不是一想说想要迷烟一类的玩意做研究吗?吶,桌上那个瓷瓶里装的就是药粉,这竹管子就是吹烟的玩意。」 「哇哦~」春纤瞪大眼睛,一脸意外之喜的看向柳湘莲,「我还以为没机会弄到这玩意了呢。多谢想着,赶明买到好竹子给你做竹桶饭吃。」 春纤没问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只兴高采烈的接过东西,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一脸的好奇和跃跃欲试。 柳湘莲见此,莞尔一笑,又着重叮嘱春纤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将自己迷倒了。 「知道,知道。」人家又不傻。 「早上吃什么?包子,馒头还是烧饼?我想吃胡辣汤,又想喝羊肉汤,你呢?」 拿出一块重锦的帕子将竹管包上,又小心的瓷瓶送到内室,然后悄悄的转移到交易空间,春纤才走出内室问柳湘莲早饭吃什么。 「不在这里吃了,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先去租下来的小院。」 昨天柳湘莲三下五除二的就将那个准备对他们下迷烟的宵下逮到了,然后压着他去了客栈一楼。 来的那个宵小经常在这家客栈里偷偷摸摸,虽然没对女眷做下什么缺德的事,但也是上下其手极尽猥琐之事。 这人不光对女人这般,对长相俊美的男人也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一回既相中了柳湘莲二人的美色,又从二人穿戴都精緻不俗上看出二人不缺银钱的财力。先是去了他们的马车里瞄了一回,见马车内部精巧,但里面却没有值钱的东西,这才来客房碰运气。 这人也是个没胆的,或者说是个小心谨慎不作大死的。他对女眷做的那些事,虽然可耻下流,但因迷药的作用以及未曾**的缘故不会叫受了辱的女眷寻短见。 对男人时,下手是重了些,但也不曾一鼓作气做到底,粗心一些的男人都未必发现自己被人猥亵了。 至于偷盗银钱,这位却是个不贪的,他只拿银子不拿贵重物品。一来是怕不好出手销赃,二来也怕拿的东西对失主有什么重要意义,再被人追着不放。 银子好呀。 除了官锭,其他的银子长的都一样。 又因为他只拿走了一部分,有时失主自己都不肯定是自己花了,丢了,还是招贼了。毕竟哪个笨贼在偷你的时候还会给你留下贵重物件和部分银子? 也算他倒霉,好巧不巧的就撞到了柳湘莲手上,又出门没看黄历的遇到柳湘莲失眠。 好傢伙,直接被柳湘莲胖揍了一顿不说,还将客栈里的内应供了出来。 就是那位热情殷勤,随叫随到的店小二。 俩人里应外合,合作无间的发家致富,也算是另类的创业了。 打了人,又抓了店小二,将客栈掌柜的也折腾起来,大晚上的要将二人送了官。 那掌柜的怕影响客栈生意,不想将人送官,只说将人辞掉,再免了柳湘莲二人在店里的一切开销。但柳湘莲市井间混迹,哪能就这么轻易放虎归山。 但那掌柜的又说了,就算送官法办,犯的事不大,关不了多久,只要肯花银子,这二人说不定转天就被放出来了。 柳湘莲一想还真是这样,但人打了,事也做了,就这么放了他们岂不是给自己留下隐患。 第314页 他们不是住上一两日就离开洛阳,而是要住上一两个月。于是柳湘莲明面上是接受了掌柜给的封口费,但实际上却悄悄的跟着那二人出了客栈。柳湘莲担心被人认出来,就先将一坛酒倒在自己身上装成一个醉鬼后,才毫不客气的将这二人的腿都打断了。 自古伤筋动骨都要一百天才能恢復,既然罪不致死,那就慢慢养伤去吧。 夜太深,天太黑,想来他们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一身的酒气了。 第一百四十章 柳湘莲有意隐瞒, 春纤无心探寻,收拾了东西到一楼退房的时候,春纤在掌柜别有意味的眼神下结清了房费。 这姑娘早晚在这种啥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吃大亏。 住客栈时都跟后世住酒店差不多,要先预交一部分押金, 之后客人在客栈的所有消费都从这笔押金里慢慢扣。等什么时候快扣完了, 客栈的掌柜便会提前去客房通知客人再续一笔押金。 当然了, 华人向来讲究各种矜持和含蓄。做掌柜的一般都不会直接对住得起上房的客人太市侩。他不会一上来就告诉你没银子了,而是先问好, 再问住的习不习惯,之后再问吃喝, 一套客气寒喧下来,最后才会问上一句来他们这地方是路过呀还是寻亲办事呀。 最后一句看起来像是闲聊, 但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逐客令。有钱交钱,没钱滚蛋。 因为住的房子是上房中的上房,所以春纤入住时交的银子就不少,这会儿退房还退了一些回来。将银子收进随身的小荷包里,春纤笑着与那掌柜的点了点头便朝外走去了。 自是也没看清那掌柜的与柳湘莲意味深长的对视。 昨夜的事,掌柜为了封口也为了将这事压下来不影响客栈的生意,便跟柳湘莲商量过他们在客栈的一切消费都不收银子了。柳湘莲也是同意了的, 但他为了不叫春纤知道遇贼的事,故意提前支取了这笔封口费。 他是真怕掌柜的说不收银子了,春纤再问为什么。本来在柳湘莲看来春纤就有些草木皆兵了,再让她知道这种事, 怕是多有不好。 反正春纤不缺银子,这事就这么悄没声息的办了最好。 少时,柳湘莲赶着马车去了一家食肆,将马车停在一旁, 便唤春纤下来用早饭。 早饭吃的羊肉汤和烤饼,总共花了十几个铜子。吃过饭,春纤二人才重新坐上马车去新租的小院。 春纤有饭后喝茶去腻清口的习惯,但今儿这个习惯就只能先搁浅了。 没办法呀,新租的小院离客栈不算远,这会儿吃过早饭剩下的路程就更短了。原本马车里的小碳炉就没升火,这会儿眼瞧着就到地方了再升炉子…不够麻烦哒。 坐在马车里,也没管外面赶马车的柳湘莲,春纤倒是将早前存在交易系统里的茶水取出来倒了一杯,简单的喝了一杯就又收回去了。 说起来春纤到现在还戴着牙套呢,以前吃饭说话都总觉得不习惯,与人说话时,还总是不愿意人家注意她的牙,不过时间一长,却是没什么反应了。 春纤准备等所有乳牙都换完,然后多戴一年左右再摘牙套。 如今…用舌头舔了舔满口的牙齿,春纤可以肯定的是还有两颗乳牙没有换。 世人说下面的牙丢到房顶上,上面的牙埋在土里,否则就不会长新牙。但春纤不太相信这种说法,又想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深怕旁人拿着她的头髮或是牙齿什么的做个法诅咒她,所以全部都收进了交易系统里。 有一度,春纤还想将掉下来的乳牙也卖给交易系统呢。不过虽然没有卖成,但春纤还发现了个交易系统可以当做废物回收器来用。 旁的不提,等将来回到现代,她买快递的包装盒都有着落了。 转眼间马车便停在了他们租下来的那座小院里,因小院有门槛,所以柳湘莲便叫春纤在门外下了马车。 柳湘莲将东西从马车里捣腾到院子里,春纤则按着他捣腾出来的东西往各个屋子里挪。 等马车上的东西都清空了,柳湘莲将马先解开,送到早前计划好的马厩处安置,然后才和上前帮忙的春纤将马车抬进院子。 俩人累了个够呛,可等春纤回身去关院门的时候才发现那院子里的门槛其实是可以卸下来的。 「……」 回身去看柳湘莲,然后伸手指了指从里面别住的门槛板,然后俩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和无语。 若不是这家以前也养了马车,估计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院门,这种常识他们为什么都没想到。 相对无言了两息,两人不约而同的大笑出声。笑罢,继续收拾东西。 做饭的东西都放到厨房去,马车里的那个小碳炉子则放到正房房檐下,挨着正房门的一侧。进出不会碰到,也不会在下雨的时候被淋到。 沏茶烧水或是煲些汤水,甚到是煮上一锅茶叶蛋用这个小碳炉子最便宜。而且放在门外,一来煤烟不会熏了屋子,取用方便。二来也是因为天越发的热了,在屋里烧碳,太热人。 一会儿要干活,干活了就会渴。所以春纤在炉子放在门外房檐下后,便将炉子点起来,又将茶叶放在茶壶里,按着习惯直接进煮起了茶。 卫生都是昨儿请人收拾出来的,所以这会儿便只需要将东西规置出来便好。 春纤先收拾柳湘莲的屋子,在架子床上搭了一顶青色纱帐后这才铺了床。 第315页 衣服从包袱里取这个时节穿用的,分别搭在房里的那个小衣架上,至于还装了不少东西的包袱,则被春纤放在一张从堂屋拿进来的鼓凳上。 堂屋有两把太师椅,一张方桌,一张圆桌以及四个鼓凳。 圆桌和两把太师椅被春纤拿到了院子里,挨着厨房门口放了,原是想着天好的时候就在这里吃饭。 堂屋里留一张方桌和两个鼓凳是天不好的时候在屋里吃饭喝茶准备的。 至于剩下两个鼓凳,则被春纤放在了她和柳湘莲的房间里了。 柳湘莲的东西不多,收拾好衣服和床铺就没什么事了。到是春纤那边的行李却有不老少。 她的梳妆匣子要规置,她的笔墨纸砚要摆好,她那张漂亮的天水蓝绣百草的双层纱帐子要挂起来,她的床铺要铺起来,她的那些衣服鞋帽也要一一挂上。 等春纤将自己房间都收拾好了,柳湘莲那边餵了马不说,还顺道借着院子里的水井给马做了一个简单的清刷。 马车也干净了不少。 扭着腰从房间里出来,春纤两只手放在额头仰头看天色,见离午时还有些时间,就准备坐下来喝杯茶。 茶是煮出来的,茶香更为浓郁些。这会儿不光屋子里,就是院子里都被染出了一股好闻的茶香。 找出她和柳湘莲的杯子,小心的倒了两杯茶后,又在茶壶里续了些水重新放回炉子上,就端着茶杯来了院子里的圆桌处。 唤柳湘莲过来喝茶的同时,春纤又进厨房将刚刚放在厨房的那些零嘴都找出来放在一个什锦食盒里。 「可真安静呀。」若是在客栈,这个时辰一定已经开始喧譁起来了。「有没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那还真没有。 柳湘莲端起茶先是吹了两下,然后喝了一大口:「你说有就有吧。」 之前他还想着拿两个鼓凳出来就可以了,但春纤却决定拿太师椅。这会儿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柳湘莲不得不承认春纤在享受方面特别会。 春纤闻言斜了柳湘莲一眼,这男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什么叫她说有就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两种答案哪个都比他说的这句受听。 「昨儿我多买了些鸡蛋,一会儿煮锅茶叶蛋,谁饿了都能垫巴两口。」顿了顿,春纤想到今天怎么说都应该庆祝一下乔迁之喜,便又问了柳湘莲有什么想吃的不,或是买现成的回来,或是她做出来。 「烀些五花肉吧,就蘸着蒜泥吃。」柳湘莲想了想,点了这么一道菜。 这菜还是以前他们赶路时,春纤在马车里做给柳湘莲吃的。 特别好做,就是将整块五花肉洗干净,然后放到锅里加水煮,煮的时候放些葱姜和料酒。等煮熟了,切成薄薄的片,蘸着蒜泥吃。 蒜泥可以是只加水的白蒜泥,也可以是加了酱油,醋汁和糖以及辣椒的红蒜泥。总之就是非常好吃,又非常方便的一道菜。 之后俩人又说了两道菜后,春纤想着这两天吃了不少肉,便决定道:「再做个蒜炒小青菜吧。」 平时他们吃饭,除了主食也就是一荤一素。但今天算是乔迁之喜,按春纤的想法,怎么也得弄上四个菜。 「行,我去採买回来。」喝掉杯中茶,柳湘莲便站了起来,对着春纤如此说完便想往外走,春纤连忙叫住他,转身回房间拿出一个匣子,里面都是铜子和散碎银子,「我昨儿兑的,咱们这两个月的生活费哦。」说完示意柳湘莲抓一把,然后当着柳湘芝的面将这匣子放到了院子里的马车上。 春纤还记得之前柳湘莲不叫她一个人出门的话,所以便想着他们这两个月大多数时候的採买应该都会落在柳湘莲身上。因此才特特从交易系统里抱出个装散碎零用的银钱匣子,叫柳湘莲出门採买时就用这里面的钱。 柳湘莲看了一眼那匣子,伸手拿了些便走了。离开小院时还心忖了一回哪天趁春纤不注意的时候再悄悄放回去。 这到是跟春纤想到了一块去了,春纤的意思竟然也是随时注意这个匣子的情况,别叫匣子空了。 柳湘莲离开后,春纤先是很没形象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才去厨房准备煮茶味蛋。 茶味蛋是做熟了的,一会儿的功夫春纤就端出一小锅鸡蛋放到了小碳炉上。 这边煮着茶叶蛋,那边也开始煮米饭。 春纤来了这几年煮米饭的时候总是掌握不好火候,所以已经放弃了这个时代直接将米到进锅里的煮米饭方法了。 人家煮出一锅米饭,不但米饭好吃,锅巴也焦焦的一点不煳。可她呢,不是煳得呛人,就是各种水多水少夹生饭。 唉,都欺负她这个电饭煲小能手。 在锅里加上水,然后在水上放一个v型叉。如果非要形容这种v型叉子是什么东西,那春纤只能说它其实就是一种另类的蒸屉。 将洗好的米倒在一个铝盆里,根据经验,铝盆里只要放上一点比米高一些的水就好。 等锅里的水开了,就将铝盆放到v型叉上,之后隔上锅盖大火蒸去。差不多听到锅里没有水的咕嘟声了,这盆米饭也就熟了。 当茶叶蛋被悉数敲碎蛋皮放到一边的浸泡,当春纤掀开锅盖往锅里倒了半勺水,顺便用勺子挖了一点米饭尝软硬时,柳湘莲拎着几样菜和一条活鱼回来了。 第316页 「怎么买鱼了?我不会收拾呀。」 春纤一见到那条鱼,就一脸为难的看向柳湘莲。而柳湘莲则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都会,心思别样奇巧的人竟然不会收拾鱼? 春纤重重的点头,「真不会。」鱼什么的,她倒是能煳弄熟,但鱼必须都是去过鳞,清理过内脏,并且是百度上可以查到做法的那种。 这下柳湘莲为难了,看看鱼,再看看春纤,只能一脸讪讪的决定,「要不…先养两天。」等那个洗衣服的婆子过来帮忙收拾得了。 「我看行。等一下,我拿个桶。」回身去厨房拿了个桶,叫将柳湘莲将鱼丢进去。 柳湘莲接过装鱼的桶去井边打水,春纤则接过柳湘莲买回来的菜准备做饭。 先将五花肉洗干净,将皮也处理得没有一根猪毛,就直接丢在大锅里煮了起来。 煮肉的时候,春纤开始处理另外的食材…… 春纤不是最勤快的,干活也不是最利索的,但她干活却是最知道怎么偷懒的。 怎么省事,怎么轻便怎么来,所以从开始做饭到吃上饭,春纤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弄出了荤素搭配的四道菜出来。 这个时节的洛阳,天气不冷不热,坐在院子里吃饭也因着没有风,而异常的舒服自在。 柳湘莲将昨儿春纤买的酒开了一坛,只闻那酒香便道了一声好酒。 春纤闻言眼睛弯了弯,她还担心打折的酒味道也打折呢。 回头多买一些存在交易系统里,然后带回现代给她家老爷子喝。 绝对没有化学勾兑的酒,喝起来绝对健康。 …… 下晌,各自回房午睡。等春纤睡醒了,柳湘莲已经不在小院了。春纤先是去那间卫浴间解决了一回排泄问题,然后便回到房间去练字了。 临窗练字时,春纤不由玩心大起的重新拿了一张纸将小院里的情形画了下来。 院墙处的马车,墙下亲昵的两匹马,对面的厨房和卫浴室以及那张放了食盒的圆桌。 画功不是很好,也就勉强能看吧。不过黛玉是知道她的,所以也不怕她笑话自己。 春纤会在离开洛阳前将给黛玉的信和东西托镖局送到京城,所以离开洛阳前的日子,春纤有的是时间再添点什么。 或是一书,或是一信,或是一画,或是这洛阳城的牡丹茶,若不是怕路上麻烦以及镖师不会侍弄花草,春纤都想买两盆牡丹给黛玉送回去了。 春纤在想着黛玉,黛玉也在想着她的同时,也开始为换季做着各种安排。 管家多时的黛玉如今做起这些事情来已经是得心应手了,除了今年比往年要多注意一下两个弟弟的情况,黛玉忙的更多的还是各府的应酬往来。 二月里她生辰的时候,好多新认识的姐妹都送了生辰礼过来,不拘针线还是字画,难得的是那份被人惦记的心。 生辰是和林如海以及两个已经养的更皮实的小屁孩过的,一家人在一起也不拘礼,有说有笑,自在亲近。 两个弟弟还不会说话,但尖叫的声音却能穿透云霄,时常吵的黛玉头疼不已。 转过天来,黛玉亲自下帖子请了那些出孝后认识的小姑娘和荣国府三春以及薛家的宝钗到林府赏花。 三月份的京城,树才刚刚绿,花园子里的花更是没一朵是开着的。不过黛玉请人赏花,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天领着人在外面闲逛着。 赏花不过是设宴的由头罢了。 准备了几盆养在室内的花,又准备了各家姑娘爱吃的菜和点心果子,叫了两个说书的女先,或是说书,或是唱两段小曲也就是了。 荣国府的三春自小就是被圈养的,黛玉下帖子请她们来时,都高兴极了。宝玉听说了,非要跟来,但替黛玉送帖子的媳妇却不卑不亢的当着贾母等人的面笑着拒绝了。 「我们姑娘请了不少世家贵女,到底不是咱们家的姐妹,不好见外男。宝二爷不妨改日再去吧。」 宝玉一听这话,当场就变了脸。很没规矩的指着黛玉派来的媳妇一通好骂。可惜那婆子早就得了黛玉的话,并不憷这位太妃胞弟。 行呀,到底是自家亲戚,宝二爷若决定要去了,我们姑娘就只能跟那些姑娘小姐们提前说一声了,至于人家还来不来府里赏花赴宴…总要看各家的规矩了。 这话一出,别说宝玉了,就是贾母的脸色都不怎么好了。 把她的宝玉当成什么,这般嫌弃? 既然嫌弃,那我们也不登这个门讨人嫌。 于是贾母直接当着一屋子太太奶奶和三春的面拒绝了黛玉的邀请,理由竟然是太妃娘娘省亲在即,姑娘们要在家里学觐见的规矩。「……林丫头是娘娘嫡亲表妹,若有心,不妨也过府跟着姐妹们学些子去,虽不知省亲时娘娘是否会宣召。若娘娘赏脸,也是她的体面。」 贾母这话一出,林家的媳妇当场就变了脸,而和她一样变脸的还有三春。 就因为宝玉,她们都去不了了。再被老太太这么一说,就以林妹妹/姐姐的性子,怕是以后都不会再给她们下帖子了。 「到底是老太太深明大义,送了娘娘进宫这才有了阖府的荣耀,让人都不知道怎么羡慕好了。哪像我们老爷就捨不得我们姑娘。」那林家媳妇一脸羡慕又无奈,「我们老爷就是太疼我们姑娘了,就连我们府上的两个小爷,也天天被老爷耳提面命的说着要争气,要给姐姐撑腰,不要给姐姐丢脸。您老说说,我们家的小爷今年才多大呀,能知道个什么。」 第317页 黛玉在荣国府住了一阵子,然后经歷了王嬷嬷和其他卑劣下人的各种洗礼后,对下人的要求别提多高了。 春纤知道黛玉有些小洁癖,但没想到黛玉的洁癖还能在这上面体现。 什么主辱仆死,什么一荣俱荣,什么一损俱损,什么忠心不二等等,等等的想法都被黛玉以编教案的方案编了个洗na课程。 跟个传xia头子似的。 不过也正是这般,林家下人的忠心和凝聚力都是无可挑剔的。就说今天来荣国府的这个媳妇吧。在贾母意有所指抬高身份贬低黛玉的时候,直接炸毛了。 主辱仆死的哇~ 虽然不知道这位林家媳妇是不是因为口齿伶俐被黛玉重用的,但此时她却真的口舌如刀的将贾母的话给撅了回去。 见天的说心疼这个,心疼那个,真心疼你那大孙女你咋还特么无理取闹的将她嫁给个糟老头子? 哼! 黛玉过生辰的时候,荣国府没半个人记得她的生辰。若不是有些同情荣国府的三春身不由已,她才不会给三春下帖子呢。 本来是想叫三春出来散散,也认识些别家姑娘,积些人脉。但她也想到了宝玉如今不上学,见天在家里混日子,说不定听说了也要来凑热闹。 宝玉今年十岁,于她来说就已经算是半个外男了,那于别家姑娘来说,岂不更是外男?只要想到宝玉见到漂亮姑娘就双眼发直迈不动步的样子,黛玉心里就嫌弃的不要不要的。 对了,他还喜欢往姑娘们身边凑,像个登徒子似的献殷勤。 想到这里,黛玉是绝不肯叫宝玉来林家的。 将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然后黛玉才叫了个说话办事都得她心的媳妇去荣国府送帖子。 并且告诉他,别惯着宝玉那臭毛病。若是外祖母拿身份辈份压人,也别憷,大不了她就挨家再送个致歉函。 上面就说荣国府老太君非要让她年满十岁的孙子参加姑娘们的赏花宴,自古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为了不叫姑娘们的受委屈,这个赏花宴就只能取消了。 春纤告诉过黛玉,穿鞋的怕光脚的,只要你豁出去了,就会有人豁不出去。 黛玉那些年没少被春纤影响,当初能想到让人去冒充各府衙门的主意,就可以知道看起来仍旧文静可爱的黛玉,芯子早就受『污染』了。 跟她比混?哼,那就来吧。 派人去荣国府送帖子后,黛玉因想到了宝玉以及可能发生的后续事件,心情就明显睛转多云,眼瞧着就要阴转雷阵雨了。 于是就在春纤走田园风时,黛玉又干了件绝对叫春纤拍岸叫绝的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黛玉本就聪慧, 又被春纤那个不着调的教导了一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那心眼手段哪怕是春纤这个看过了各种宅斗影视剧的,都探不到底。 她心地善良,愿意与人为善, 自是相安无事。反之, 能不能在她的套路中活下来, 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当然,她本质上还是愿意做个善良的小仙女哒~ 九岁的黛玉有一颗想要保护家人, 保护春纤的心,当家人和春纤受到威胁时, 她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撕咬敌人,直到他们再不肯露出獠牙。 乐家大张其鼓的立了衣冠冢, 那在明面上他们就再也不是春纤的家人了。黛玉虽然不耻乐家行径,但却不会再将乐家放在心里当盘菜。 但白家…想到前日出府赴宴遇到白家太太,白太太在明知道她的春纤非彼春纤时,还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黛玉不淑女的耸了耸肩,那就别怪她釜底抽薪了。 既然旧的冥婚压下去了,那就让新的冥婚站起来就是了。 林如海虽然赋闲在家, 但他也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闲书的养老活法。 朝.廷发的抵报每一份都会准时送到林如海的书房,朝中官员升迁贬黜别说林如海门清,就是黛玉这个管着家里应酬往来的大姑娘也是耳熟能详。 明知道林家要保春纤, 白家还不依不饶,不就是没将林家放在眼里吗? 说白了,若今日林如海依旧是大权在握的封疆大吏,白太太行事也不会让林家父子这么诟病。 林如海与那位白大人都是太上皇的胘骨重臣, 但如今白大人任着两江总督,林如海却还在居家养病。 林如海深知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担心此时重回朝堂最后会成为受夹板气的小媳妇,夹在太上皇和当今之间左右为难,最后里外不讨好,得不偿失。 他有韬光养晦,避风险而浅居的心思,手上还有一套从春纤那里得到启发准备起復时的投名状,所以林如海能不骄不躁静等佳时。但在旁人看来,却觉得属于林如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趁着太上皇还活着回归朝堂,等太上皇咽气了,他就更没希望了。 一般人这么想的时候,自然也就看轻的林家,看轻了林如海和黛玉。白家太太更是箇中翘楚,那副故做矜贵,又高高在上的嘴脸,看得黛玉都替她担心下巴会差位。 兵法上说,擒贼先擒王。兵书上更提到过釜底抽薪,声东击西。与其对付内宅妇人,还不如直接动了她的根基。 春纤说那所谓的三思后行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到的,而是确切的让它渗入你的决定里。 第318页 于是黛玉心里反覆琢磨了几遍的主意,又按着春纤教导过她的法子将主意压在心底缓上几天再拿出来再继续琢磨,将自己当成故事的主角,配角,旁观的路人去看这个计划查找错漏洞,确定没有问题了,再将主意压下去,再等几天再拿出来,确定这么做了不会后悔了,那再去做。 这会儿,黛玉已经确定并且肯定自己的计划和这么做的决心后,便扬声唤人进来。 管家这些日子,黛玉正经陪养了不少得用的心腹僕役。当初跟着春纤出门的张力俩口子如今也被黛玉收在身边。她原就见这二人说话办事极妥当,收在身边用了些时日,虽不能说处处和心意,却也是样样用了十分力。 既这样,那就可以了。 张力家的早年一直不曾有孕,自打府里请了位退仕的老太医,张力俩口子就上心了。但他们俩口自知身份卑微,怕冒冒然的请老太医看诊会惹得那老太医不满,再不尽心。后来跟着春纤走了一趟扬州,採办了些不少扬州那边的特产,然后又巴巴的请春纤帮忙从中说和,这才由那老太医给看了一回身子。 上个月,张力家的被诊出身孕,俩口子喜极而泣,又是给老太医磕头,又是去庙里还愿,给春纤祈福的,正是折腾了几日。 这会儿也正是因为张力家的有了身孕,黛玉才会将那要命的差事交给张力去办。 黛玉将张力叫到书房,一番耳语将自己的计划说与张力听。那张力闻言先是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然后见黛玉铁了心要这么做,到也咬牙应了下来。 黛玉让张力去做什么? 白家太太一共给林家下过两封帖子,这两封帖子都是盖了白家名章的那种。 她叫张力拿着这两张帖子去琉璃厂那边找个手艺好的师傅復个章出来。 黛玉已经按着计划写了十几封信,都是仿着那两张帖子上的字写的,回头等张力拿了假章回来,再一一盖上去…一封封聘人家姑娘给自家小儿子当冥婚新娘的信就出炉了。 避开京城,泰州以及金陵这三处地方,然后拿着黛玉给出来的一份名单去那些人家将人家的姑娘悄悄的接出来。 那位白大人如今可是两江总督,总有些人卖女求荣想要跟两江总督做亲家的。这样的人家,就算没有黛玉,他们也会将自家女儿待价而沽的卖掉的。 就像当初的乐家。 他们也知道此事有违天和,所以行事的时候一定不会大张其鼓。这就完全给张力的行动带来不少便宜。 将小姑娘都带出来,然后送到白家在江南那边的庄子上养着,之后再将这件事捅到御史台那边去。 御史可闻风上奏,有了这么个消息,不信他们不行动。 今天的冥婚是假的,那当年的冥婚却是真的。人都被你们『逼死』了,泰州城外乐家祖坟外的衣冠冢就是证据。 两江总督是正二品,那可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她爹爹说了,当今看着老实无为,但若真是个无为的也不会在众兄弟里以『老实孝顺』的形象出头了。 再加上搞的那个什么官妃省亲,二六探监的恩旨…不过是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 这样的一位帝王,在太上皇的人出现问题时能不趁伙打劫? 趁你病,要你命,他一定忍不住的。 就算这事查出来是有人假借白家太太名义行拐卖人口之事,可只要当初的事被重新搅出来,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绝对跑不了。 轻则下旨申斥,重则…那这个黛玉就不知道了。 如果能将那个官一撸到底,看白家太太还能拿什么欺负人。 黛玉此举就是明着算计当今容不下太上皇的心腹旧臣,也是明着借了乐家的衣冠冢折腾事,可若此事真的成了,白家说不定还真能伤筋动骨。 一个萝蔔一个坑,倒下一个两江总督,总有上进的官员等着接过他的重担。 黛玉有一本谱子,林家也有各地官员姻亲名录。哪些人家有嫡女,哪些人家有庶女,她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 她挑的都是一些听说在家里不受宠的,但挑的人家也大多都是六.七官员家的姑娘。 乐清晟当初能成为西北粮道,除了卖女求荣以外,人家也是正经的科举进士出身,翰林院庶吉士入仕的。黛玉让人以乐清晟为饵,在说这事的时候,在仕途上许诺个进位,这样一来总会有人相信的。 这么大个骗局,黛玉不可能叫张力一个人去办。所以她还找了林管事的儿子和儿媳妇一块跟着去。 新的扬州御史赴任后,林管事便回去收拾林家家产运上京城了。跟着家财一块上京的,还有留守在扬州那边的下人。 他们一来,正好给黛玉添了帮手。 当然了,黛玉是知道林管事是她老子的心腹,若是叫她老子知道了,这事不等开始,就得直接结束。至于她…估计也会被她老子罚跪祠堂,去向列祖列宗忏悔去。 等这件事情开始了,她老子若是发现了,她虽然也会受罚,不过她老子一定会为她善后哒。 想到这里,黛玉直接得意的扬了扬小下巴。 谁叫她是爹爹的小棉袄呢。 她会让张力将冥婚这事明明白白的告诉那些人家,若他们还是一心舍了女儿慕权贵…那些被从家里带出来的姑娘,黛玉则双手托腮想她们的出路。 第319页 虽然不够资格选秀,但不管嫡庶,都是官宦人家的姑娘。被她这么一折腾,将来婚嫁定然困难。 利用白太太的名义将她们送到白家在江南的院子后,先捅给御史那边知晓,另一个嘛,就捅到江南那边的书院好啦。 让人传出消息,就说白家太太丧心病狂弄了一堆官宦千金要给她小儿子结冥婚,有妻有妾,有零有整。如今事情败露,正准备杀人灭口呢。 江南都是书生…春纤和爹爹都说过这些书生最容易被煽动,而且还最是冲动,喜欢才子佳人的童话。 可是…这事无论怎么想,黛玉总觉得她有愧于那些被无辜牵连进来的姑娘们。但若不将事情闹大,不狠狠的将白家撕下来,她就根本护不了春纤。 她不知道爹爹会不会为了春纤跟白家对上,但她却必须护住春纤。就像当年在荣国府春纤护住她一样。 这世上,若连她都不护着春纤了,春纤还能指望谁。 黛玉紧抿双唇,心又沉了沉。等张力三人将那些姑娘都送到白家在江南的庄子上时,她就去找爹爹,请他帮忙善后,帮那些姑娘挑个如意郎君。 活着的。 …… 黛玉心里有几分愧疚,但却仍旧坚持自己的计划。只为了在春纤回家的时候为她肃清一切危险。 事情一如黛玉所计划的那般,不少人家为了结交白家这个权贵,藉以此升官发财舍了家中不受宠的女儿,更有甚者还鬼迷心窃的跟白家的张力大总管签了一份承诺书。 上书一方自愿将女儿送给白家结冥婚,一方必须保证说到做到。按张力的要求承诺书一式三份,一份给姑娘们的老子娘,一份留在白家,另一份等冥婚那日合坟时叫姑娘们带走给白家小少爷。 为求真实,张力还说,升上一品半阶的没问题,但就职的地方却没办法保证的话。 可能是不会太富饶的地方任职。 就这样,按着黛玉给的名单一家一家的拜访,然后姑娘们也都被张力等人从家里接了出来。 路上还买了几辆豪华大马车,一直将姑娘们都送到白家在江南的宅子后,张力等人在帮着姑娘们拿行李的时候,故意将装了其中一份承诺书的匣子『误』留给姑娘们了。 一群小姑娘,都没带贴身丫头,为了叫她们乖乖听话,他们的老子娘还骗她们说新帝登基要选秀。但又不想选一些太上皇和其他人安排的进去,故自己挑了些,如今当今准备将她们改头换面的送进宫。等将来新帝绝揽朝纲了,她们就会恢復原本的身份。 这个理由一出来,这些姑娘们还真就天真的相信了。 张力三人见姑娘们因着这个谎话都个个乖巧听话,也不戳穿,只将人都送到白家别院,然后将承诺书一丢,再将黛玉交待的事情做完,三人直接换了装束,兵分两路的离开了江南。 一路回京城,一路则去了东北,买庄子种大米,呆上几个月再回京城。 直到张力回京了,黛玉才整理了一回衣裙,带着承诺书,乖乖的去请罚。 林如海不曾经他闺女竟然还能干出这种事情,气得当场就摔了他最宝贝的砚台。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指着黛玉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做了几个深唿吸,这才一如黛玉猜测的那般被罚跪祠堂去了。 林如海知道黛玉为什么现在来找自己。一是想要借自己手里的资源帮着那些姑娘们安排个好姻缘,二来便也是借着自己的手送白家那位大人一程。 低头看了一眼黛玉刚刚捧到书房的匣子,林如海不用打开都知道那匣子里是一封封蠢不可及的承诺书。 她这是利用了那些人怕鸡飞蛋打的心理了。 唉,这聪明劲随他,就是不知道这胆子天高地厚的冲动随了谁? 想到这里,林如海突然想起一句来,都说三辈子不离姥家根,瞧贾赦贾政那俩兄弟的德行,不好的都是他们贾家带坏了我林家的闺女。 林如海看着那些承诺书,也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又这么狠心的老子。 他闺女但凡嫁的不好些,他都不乐意。更别说嫁给个死人陪着一块躺在地下了。 谁家的孩子都不是大风颳来的,就算有多的,也不能这么奢靡浪费呀。 也不想想这得多寒孩子们的心。 可不是寒心嘛。 江南白家的宅子只有几个看宅子的,这是黛玉老早就调查清楚的。所以当张力打着白家太太的旗号将人安置在这里,又给那些看宅子的留了一笔不菲的安置费后,那些人连往京城送个信的想法都没了。 张力告诉那看宅子的人,说这些姑娘都是太太特意交待了的。不可怠慢了,也不可放跑了。好好侍候着,等过阵子太太来了自有安排。 姑娘们被集体安排在一个大院里,有三人一间屋子的,有两人一间屋子的。行李都堆在院子里,叫姑娘们自己分了。所以分到最后发现多了一个匣子时,大家都不知道这匣子是谁的。 你说不是你的,她说不是她的,正好那匣子还是个没锁的,于是有那胆子大些的姑娘便直接将匣子打开了。 好傢伙,匣子一打开,那一张张承诺书就落在了姑娘们的眼里。不信邪的翻找属于自己的那张,然后看着自家老子的签名哭得泪流满面。 见鬼的进宫。 第320页 姑娘们一时悲从心来,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自家老子娘咋能这么狠心。一时间竟然都没想到要逃跑。 等姑娘们反应过来了,想要逃跑的时候,安置她们的院子早就上锁了。然后再在她们在院子里或哭,或闹,或想办法逃出去的时候,她们在江南别院的事情已经被传得人尽皆知了。 当然了,消息传得不算慢,泰州的乐清晟和在金陵的白大人也都先后知道了。 就在白大人带着随从往宅子里赶的时候,早就盯着他的当今心腹已经飞鸽传书将消息送到了京城…… 开年一场大戏,除了林家一行人,所有人都还在矇头转向着呢。 黛玉被林如海罚着跪了三天祠堂,最后直接晕在了祠堂里,这才结束了长这么大的第一次重罚。 为了春纤…黛玉一边由着丫头给她揉膝盖,一边想着等这事闹起来,春纤应该能听说吧。 跪了三天祠堂,让黛玉吃足了苦头。一直到半个多月后才从能扶着丫头的手慢慢走两步。 相较于自己『闯』的祸,这点苦黛玉吃的心甘情愿。不然她去受罚前一定戴上春纤当初做的那个什么『跪得容易』。 有那个东西在,膝盖就算会吃些苦头,也不会伤得那么重。 其实黛玉心里不是不担心那些姑娘们的。可人有亲疏远近,她…她不后悔。 她让人将冥婚的事先交待清楚的,明知道此去就是一个死,他们老子还将人送给他们带走,就算没有她,以她们老子对她们的狠心劲,将来未必会有好结果。所以,所以…唉~ 其实消息传到京城后,再加上不知道林如海走了什么路子,怎么送出去的承诺书,但当今看到那些承诺书后,非常的愤怒。 当今震惊官员这么容易上当受骗,也震怒于那些官员竟然认为那个姓白有这等左右升迁的能力。所以不管这事跟白家有没有关系,都先将那些姑娘们的老子撸官罢职了。 而那些姑娘,因家中都遭了难,又因为对自已老子寒了心,不愿意回家。于是在当地政府官员的帮忙下,竟然都得到了妥善安置。更有甚至嫁给了书院的秀才举人,多年后一身诰命衣锦还乡。 纵非这般显赫,也多是安稳平静的度过了一生。虽有一二生活悽苦,但却并非黛玉之过。 可以说,黛玉虽然改变了这些姑娘们原本既定的命运,却没造成任何孽债。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经了此事,林如海对黛玉进行一系列纠正教育,而黛玉也是后怕不已的心忖,下次遇事再不能如此妄为了。 洛阳城里,春纤不敢一个人出门,拉着柳湘莲在外面逛了几天。在一家绸缎庄发现了几匹花样鲜艷,织工活泼的料子,想着黛玉已经出孝了,正应该穿些鲜活的料子,于是一口气买了十来匹,让人装在两个箱子里送到了小院。 准备回来跟着她给黛玉的信一块送回京城。 后来逛街时,还遇到一本字帖,也巴巴的买了下来准备给黛玉捎回去。 为此还专门又写了一封,告诉黛玉这本字帖她费了多大的力气。可惜东西送回去后,黛玉看着那字帖一阵冷笑。 叫你好好读书,你偏不听,花大钱买假货,你咋还有脸嘚瑟显摆。 每次出门,春纤和柳湘莲都会去看看她定做的武器,看看进度再离开。而每次看武器,春纤眼底的满足和安心都叫柳湘莲心里发闷。 不疼,就是有些拧巴着喘不上气来。 他想保护她,他想让她依赖自己。可是柳湘莲更知道她谁都不相信。 她对这个世界抱有很大的敌意,对自己…哪怕没有戒心,也不是全然的信任。 有种想要靠近她,却始终走不进她划出来的圈子。 这种感觉很沮丧。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也终于迎来了洛阳城的牡丹花期。 打从牡丹花期一到,整个洛阳城瞬间便热闹了起来。宵禁都没了的洛阳城能从早上一直热闹到下半夜。 以前总是按着日子才会有集市,现在天天都是集市的日子。最繁华热闹的几条街,从街头到巷尾不是卖花的,就是卖各种牡丹衍生产品的。 当然,也有洛阳附近县镇的百姓过来卖他们那里的特产的。 来洛阳城一回,若不将这热闹看个够本,谁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来下一回。哪怕真的有机会重游洛阳,那也是人无再少年。 春纤不是很懂花,什么魏紫,桃夭的,春纤也没觉得它们就真的比那些没有名字的牡丹花好看。 凑趣买了两盆半开的装饰小院,其实的就是一些吃的了。 春纤不知道什么花能放在室内,也不知道什么花只能放在室外。更不知道什么花白天产氧气,晚上吐二氧化碳。于是这两盆牡丹花,春纤便都只放在了两间卧室的窗台外面。 呆在房间里,推开窗户就能看到牡丹花。站在院子里也是抬头就可以看到。 牡丹做的点心春纤买了不少,牡丹馅的馒头也时常出现在他们的饭桌上。 柳湘莲几乎不挑食,偶尔春纤问了才会点上一两道自己爱吃的菜。看起来非常好说话。 到是春纤自己,有时吃腻味了自己做的饭就会去酒楼点上两个来。也不用自己去酒楼点菜,只拿几个铜板给巷子里玩耍的小孩,他们就会帮忙跑腿。 第321页 一直在洛阳城里住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春纤和柳湘莲去取定做的武器时,这才听说了让她吃了大亏的白家出事了。 不光白家被人弹劾了,就连乐清晟当初卖女求荣的事情也被人翻了出来。 乐清晟哪怕一口咬定自己冤枉,但这会儿谁还会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冤枉呢。 原本靠着一只胳膊得了爵位的乐清晟,至少还有些名声可言。可这一回,算是除了爵位什么都没有了。 而那爵位…他如今连个子嗣都没有,那爵位于他来说岂不更讽刺?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春纤初初听到这事, 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才用一中柳湘莲形容不出来的兴灾乐祸神色去跟谈论此事的书生打听消息。 乐清晟不愧是情圣,到了这会儿还将他那心肝肉的宝贝老婆当成最无辜的小可怜,一边对人说着他有多冤枉, 一边又对人说他老婆失女后有多心痛。 仿佛天底下, 柯氏最善良, 最柔弱似的。 柯氏到底无不无辜,只能说乐家的事经不起旁人锤敲。有那好事的, 挖地三尺的寻找答案,未必就什么都找不到。尤其是大户人家见多了内宅阴私, 就柯氏那些手段…啧! 春纤长的清丽动人,又轻声细语的询问, 到没叫那俩个说话被打断的书生心生不快,二人一派读书人矜持模样的将他们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春纤听。 听到最后,春纤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欢快劲,最后离开时,先是对着那俩书生道谢,然后直接走到酒楼里,帮着书生付了帐这才拉着柳湘莲离开。 前半生是天子娇子, 后半生膝下无子,活了一辈子,除了用胳膊换来的爵位,就只剩下卖女求荣以及沽名钓誉这样的标籤了。 真真是求仁得仁吶。 春纤和柳湘莲其实是站在一家酒楼窗户外躲避迎面而来的马车, 因离酒楼比较近,正好听到了窗户里俩个书生的交谈。 离开酒楼,春纤在想乐家活该的同时,也想到了这一次拉出萝蔔带出泥的白家。 乐清晟空有爵位, 如今又回了老家守丧,不管从什么地方看,针对他的可能性都不大。 毕竟回报率不高。 所以春纤更觉得这件事情里,真正被牵连的应该是乐清晟,而白家才是幕后之人的目标。 白家…想到去年在江上偶遇的白家太太,再想想时任两江总督的白大人,那会儿太上皇还没禅位,现在…一朝天子一朝臣,莫不是当今已经开始清算太上皇的旧臣了。 打死春纤都不会想到这件事情是一个九岁闺阁女儿的手笔,所以按着经验,直接叫当今背了这么一口锅。 别说春纤这么想了,不少人都跟她想到了一块去。当今想要调查这件事情,但又怕弄巧成拙再叫太上皇的人真以为他在扫尾,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什么都不做。 别看他已经是皇帝了,可只要太上皇一日不死,他这个皇帝就随时有可能被废掉。你说盼着自己老子死是不是大不孝?可他们的老子玩死他那几个兄弟的时候,也没见多悲伤呀。 在皇家还期盼亲情? 你莫不是嫌死太的慢。 因着御史弹劾白氏夫妇,太上皇对这个孝顺的儿子瞬间起了猜忌之心,原本帝王的猜疑就非常浓烈,如今哪怕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直指他这个儿子,但太上皇对当今的监视也已经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在太上皇心里,这事八成是当今做的,剩下两成是他那些有上进心的儿子做的。原因就是希望他对当今不满,趁他活着的时候将当今扒拉下龙椅。 而在当今心里,他跟他老子想的一样,他觉得这事有八成的概率是他那些兄弟做的,就是想要让他老子知道他真心不是个老实的。剩下的两成,除了看不惯那姓白的,想要将他拉下来取而代之的。 黛玉这事做得还算干净,虽不到滴水不漏的程度,但有林如海为她扫尾,还真没人想到这件事情跟林家有半点关系。 一个时常犯病,只能赋闲在家的前朝.廷命官,一个九岁的小姑娘,两个无齿小儿…拉下白家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不是吗? 当今怀疑了所有能怀疑的人,就是没怀疑到林家父女身上。 所以哪怕多年后,黛玉总是照顾那些差点被活埋的姑娘们时,也没人将当初的事联想到黛玉身上。 想到『乐春纤』死了,白家倒了,春纤感觉这一刻空气变甜了,天都比以往蓝了。 除了傅家和官府记得当初那件命案,她已经没有可惧的了。 到了地方,接过自己定做的武器,春纤在半空中挥了几下,发现重量都在她的可承受范围内,便拿着武器朝着一旁试武器的木头上挥了两下。 棍身上尖刺非常的锋利,直刺里还夹着三分之一带回钩的刺。最前面的□□也非常的实用。这东西要是捅在人身上,先放血再薅出来左右划拉几下…啧啧啧,想想那个画面就非常解恨。 看着武器弄出来效果,春纤是自信满满。可一旁的柳湘莲脸色却非常不好。 他知道春纤设计的这件武器会有一定的杀伤力,但柳湘莲不知道这杀伤力会这么大,眯着眼睛看了看寒光粼粼的长安和故里,再心有余悸的看一眼受虐的木头,心里微凉。 这姑娘已经不是单纯的不温柔能形容的了。 第322页 「师傅,您用的这个铁到是极好,又轻又有韧性,剩下的那些也都与了我吧。」将早就准备好的,还带着刺绣花纹的皮革套小心的套在长安和故里上后,春纤才笑眯眯的对铸器师傅说道。 「也不知道姑娘想要做个什么,只是所剩不多,未必够用。」师傅想了想,如是答道。 「也不做什么,就做几根细细长长的棍子就行,就像鸡毛掸子的杆子。」春纤伸手比划了几下,然后又笑着问道,「可能做?」 「到是能做,姑娘要几根。做两根还能余些料,做三根就万万不足了。」 「那就做两根半,两根正长长度的,一根一半长的。能做多细就做多细。」越细,抽起人来才越疼。 春纤说完,又问了工期,听说三五日便能出来,便直接付了全款,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春纤还去杂货铺子买了两根鸡毛掸子,准备等那要的东西出来了,就拆了这个上面的鸡毛缠到那上面去。 因为韧性足,春纤便想着其中一根像武侠小说里的缠腰的软剑一般缠在腰上,另外一根则做成正规的鸡毛掸子的样子。而那个长度只有一半的细杆,春纤便想着也缠上鸡毛,回头当个迷你掸子给黛玉。 这是春纤自己有了武器,又突然想到了黛玉没有。又知道黛玉未必瞧得上她设计出来的东西,便想到了她们小时候俩人拿着鸡毛掸子互殴的事。 旁的不喜欢,这鸡毛掸子你总不会不喜欢吧。 这会儿水果下来不少,春纤又极爱吃水果,便买了不少回去。路过酒楼的时候,想起今天知道的消息,便非常大手笔的订了桌席面叫酒楼在晚饭的时候送到小院去。 春纤订的算是中上等的席面,二品蜜饯干果以及四凉四热八道菜,总共要六两银子。 虽然菜有些多,但春纤心里高兴也没做犹豫,只痛快的交了银子。 这时候再看不出来春纤心情好到爆,那他就是个棒槌了。 而今天除了听到那则有关朝堂的消息外,就是定做的武器做好了。 所以…这是双喜临门? 可不就是双喜临门呢。 回了小院,将东西放下,春纤便去换了家常衣裳。天热了以后,春纤在家里都是穿轻纱面料的衣裙,虽然看起来透了些,但以她和柳湘莲这中已经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可讲的同行关系,只要柳湘莲不介意,春纤就更不会介意了。 在现代的时候,谁还没穿吊带热裤,谁还没穿过泳衣呀。 更何况,她也不是真空上挂,里面的肚兜和她自己做的到膝盖处的小裤裤也将重要部位都遮住了呢。 换了衣服,又打水洗了水果,一边和柳湘莲对坐吃水果,一边说起了离开洛阳的事。 他们会在洛阳滞留这么久,最主要的原来还是在等她的武器。既然她的事情再有三五日就完事了,不如就准备准备离开洛阳吧。 前两日,柳湘莲便已经拿到了要送到星城的镖件,这会儿见春纤提起,便同意的点了几下头。 至于春纤想在洛阳城里採买的东西,到底是趁着柳湘莲不注意的时候买了许多东西存在了交易系统里。 少时,太阳眼瞧着就落山了,春纤找出元宵节那日买的花灯点上蜡烛挂在厨房门口,然后又点了两盏灯放在那边。 今日是个残月,月光虽不明亮也给他们的小院增添了几分明亮。 点了灯,又抓了一把艾草丢在小碳炉里,一瞬间刚刚还在人耳边嗡嗡叫的蚊子便瞬间消失无踪了。 不过为了不叫蚊子咬自己,春纤还是拿出香炉点了一块驱蚊香,香炉就放在厨房外的圆桌下面。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管她穿不穿袜子,那些讨人厌的蚊子都会在她的脚背上留下几个包。 特别的痒。 店小二送了席面过来,春纤接过来便全都摆在院中的圆桌上后,又转身拿了酒过来。 以前只有柳湘莲自己喝,所以每次桌面上就只有一只酒杯,但今天春纤高兴,说什么都想要喝几杯。 柳湘莲不傻,只是思维转动的方向与春纤明显有异。但春纤表现的那么明显还是叫柳湘莲猜到了什么。 当然,他不是猜到了春纤的身世。而是猜到了春纤可能跟白家或是乐家有仇。 至于什么仇…柳湘芝暂时还想不出来。 吃吃喝喝,偶尔说一些柳湘莲听不懂的话,时不时还会蹦跶出几句闻所未闻的语言,叫柳湘莲更加肯定春纤不是中原人。 不过…管她哪里人,是人就行。 春纤微微有些醉意的时候,她自己就发现了。喝到烂醉如泥还停不下来的是女主,她这样的乖乖喝个微醺就可以了。 想到书里和影视剧里,一对男女喝醉酒都会发生点超越安全距离的接触,春纤拍拍自己不算有肉的小胸脯。 十三四岁的小身板,你着什么急? 打了个酒嗝,简单的与柳湘莲说了声晚安,便起身回房了。 回到房间的春纤并没有立时就睡,而是站在屋子里拿着新得的长安,连挥百下,这才对着长安来了一个奔放的狂亲后,倒在床上唿唿大睡去了。 春纤忘记熄烛火,柳湘莲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见春纤的房间,看着她在房间犹如群魔乱舞的一通挥,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当看到春纤竟然去亲长安,汗身都立起了来。等从开着的窗户看到没受伤的春纤倒在床上睡下了,柳湘莲这才松了口气。 第323页 再娇弱的妹纸拿起武器的时候,也跟娇弱差了十万八千里。 更何况他家里的这位,挥胳膊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能止小儿夜啼了。 五天后,春纤取了给黛玉准备的东西时,发现铸器师傅不知道怎么弄的,竟然打出了三长一短总共四根鸡毛掸子杆。 可能是杆子比预期的细,这才省出了材料吧。 于是除了按计划给黛玉的,春纤自己也留了一根。用了一个可以插掸子杆的腰带后就别在了自己腰上。 而给黛玉的,则是收拾好以后连同她之前买的那些东西都装在两个大箱子里,在出发那天请柳湘莲驾车先将东西送到镖局,在那里託了镖后这才跟着柳湘莲一道出发去星城。 柳湘莲虽然是跟着春纤一块去的镖局,也是跟着春纤一起见的总镖头,但除了知道这东西是送往京城的,就只知道春纤将具体地址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了总镖头。 春纤不想让柳湘莲知道林家,但若是柳湘莲知道了,她也无所谓。但仍旧是没在托镖的时候将地址用嘴巴念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自觉的会别扭一下。 此去星城路途遥远,又是炎炎夏日。好在春纤很早之前就想办法弄到了一些硝,起早煮上一壶凉茶再出发,马车里也不开火只置个冰盆解暑,到也不会太闷热。 而且马车跑起来的时候,吹进来的风经过冰盆的降温,马车里还挺凉爽的。 天热时赶路很影响胃口,好在春纤时常会煮一些茶叶蛋,带着咸味还能吃上一两个。 天热的时候,春纤便喜欢做些凉面做午饭。 煮熟的面条在凉水里过一遍,然后将早前做的肉酱或是鸡蛋酱做滷子,配上黄瓜丝,葱丝以及大蒜和旁的青菜,吃起来凉爽又饱腹。 再配上一些客栈酒楼里买的酱牛肉和滷味,一路的午饭就这么应付过去了。 午饭过后,便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春纤不同意柳湘莲在大太阳底下赶路的,所以每天中午都将临时赶制的马车遮阳棚拉出来支好,然后将摺叠放在马车后面的一个摺叠躺椅支在遮阳棚下面。 马车的遮阳棚是仿造了后世房车那中挂在房厢一侧的伸缩性遮阳棚弄的。 因着急赶工,再加上他们找的工匠手艺一般,所以马车的遮阳棚虽然跟房车一样都是挂在马车车厢一侧的,但却不是伸缩性的。 打开的时候,要用力往外拽,收起来的时候也需要手工捲起来的,然后用五个扣子将捲起来的遮阳布扣紧固定。而那所谓的遮阳布其实就是这个时代刷了几层桐油的防水布。 每天中午将马车赶在有树荫的地方停下来,然后吃过午饭,柳湘莲就会躺在躺椅里午睡,春纤则呆在有冰盘的马车里酣睡。 总之这日子过得平静至极。 然而就在春纤觉得日子过得很是平静的时候,意外就那样毫不徵兆的出现了。 他们遇到了土匪。 十二三个人来势凶凶,都是一脸的凶神恶相,春纤在听到柳湘莲示警的一瞬间就抱紧了她放在交易系统外面的长安。 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春纤又在外面马上就要开打的时候,换下了脚上的绣花鞋。 绣花鞋不跟脚,她脚上的还是改良的拖鞋。真需要她动手或是逃跑了,这鞋一定会像她当初刚来那会儿似的,跑着跑着就找不见了。 换上一双夏天穿了也不算捂脚的锦布靴,春纤又想到自己的头髮和发上的髮钗,于是又迅速将自己的头髮全都编成一个大辫子,最后缠在了头上。 这是担心有人会薅她头髮呢。 这是除了年纪,她唯一比黛玉优秀的地方啦。 这是他们出行数月以来,第一次遇袭。但这一次若是处理不好,可能就也再没有下次了。 就在春纤觉得马上就要开战之时,柳湘莲竟然回身从马车最上方拿出一面小旗。 他将旗子挂在马车上,然后一脸毫不畏惧的说自己是某某镖局的。 开镖局的人都有自己的旗帜,往常插在马车或是马背上,那些沿路的土匪就不会打劫他们。 倒不是什么规矩,而是每一家镖局能顺顺利利的开起来,走的都是靠着无数前人用自己的鲜血趟出一条安全的路。 反正就是先打后拉那套,你好我好大家好。你给我面子,我也不叫你面子落地上,年尾交些保护fei,不比你死我活好? 然而这些道上规矩都是跟那些已经成规模的土匪山贼讲的,像那中游击做案的…就只能来硬的。 很明显他们今天就遇到了流匪。 柳湘莲自报镖局名号,那边不买帐不说,竟然还污言秽语的开起了黄腔。 那话别说柳湘莲听了如何,就是春纤听了都有些忍不了。 坐在习惯的老位置,春纤先是将马车帘掀开一点点,打量了一回马车前面站着的人。 很明显他们这是被包围了。 「打的过吗?」这么多人,手上都拿着利器,春纤一时间便觉得胜算不大。「马车能直接冲过去吗?」 如果能直接冲过去,那他们在前面,这帮子土匪就落在了身后,只要他们追来,她就将存在交易系统里的生石灰顺着窗户散出去。 若只是他一个人,打不过也能逃出生天。只是人太多,里面正经有几个是练家子。柳湘莲担心一会儿打斗起来顾及不到春纤。 第324页 「沖不过去。前面有绊马桩,估计后面也被那帮人上了绊马桩。」听着外面那群人的叫嚣声,柳湘莲的一张脸都黑成了锅底。 「那…你跑吧。若是能找到救兵,就来救我一救。若是找不到救兵,先保全自己再说。」顿了顿,春纤又对柳湘莲说道,「若是将来有机会回京,帮我给荣国府里的一个叫晴雯的丫头捎句话,贾家绝非梁园,不妨去林姑娘那里安身立命。」 「荣国府?宝玉?」也不知道柳湘莲是怎么听人说话的,前半段直接过滤掉,直接后半句听进了心里,「你是贾家人?」 晴雯这个名字,柳湘莲并不陌生。不但因为这丫头长得美艷无双,也是因为她是宝玉房里的大丫头,做得一手好针线。他们一帮纨绔相聚时,到是时常听宝玉提起袭人和这个叫晴雯的丫头。 「当然不是。」 「对了,你姓林。你是林家人?」跟荣国府的人走的都很近的柳湘莲还真知道这个林家指的是哪一家。 「…也不是。我的事说来话长。你若想知道,回头去问林姑娘便是。」春纤知道柳湘莲若是顾及她,他俩都得交待在这里。但若是她和柳湘莲分开跑,只要老天不是想要将她当四害灭了,那她就一定能活下来。 至于柳湘莲…就这位练的那个剑法,真不像武侠小说里飞来飞去内力浑厚的大侠就是了。 只能说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而且分开跑,她无论是往外掏生石灰,还是往外散毒.药,热油火把…都不担心死人会说话。 在面对生命危险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善良以及不必要的心慈手软就是一中拖累。 土匪面前,没有退路可言。 「还是等以后你慢慢告诉我吧。」柳湘莲好歹也是个仗义爷们,此时怎么可能真的丢下春纤自己逃命。不过由他将这批土匪拦下来,叫春纤先逃命到是能做到。从春纤要了用包袱皮包着的镖件,一边系在身上,一边对春纤说道:「将银票都贴身装了,一会儿你找到机会就往前跑。这里离前面的镇不足二十里,我们在那里见。」 这辆马车很明显是留不住了,那先将要紧之物贴身放了,也免得以后手中不便。 「好。」春纤想了想,重重点头,发现隔着马车帘柳湘莲并没有看她,便回道,「今儿初七,初九辰时末……就不用再等了。」 春纤不喜欢说三天之后,几天后的话。因为她总是弄不明白这个三天后,算不算今天,算不算大后天。这次弄明白了,下次还是会犯迷煳,也因此她从来都是直接说日期。或是直接说明天,后天,大后天。 此时春纤一说完,柳湘莲就不由心跳失律,隐隐有些不安升了起来。 而这中不安在面对面前的危机时,又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明知道你们在商量着如何脱困, 却仍旧没有上前一步,这样的人不是慢性子,就是沉得住气的那种城府极深的。 但不管如何, 这都是极难对付的硬茬子。 春纤能想到这些, 柳湘莲更是不会忽略,尽管心中不安, 但一双眼睛却冷冽非常,让人不敢轻视。 不知道这批土匪是不是还有藏在暗处侍机而动的,再加上时辰不早了, 等过一会儿天黑民, 行动更加不便…拖的越久,越对他们不利。思及此,柳湘莲不尽暗道了一声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回眸去看春纤, 轻声问她,「准备好了吗?」 春纤闻言低头迅速扫了自己一眼,盘起来的头髮,淡蓝绣竹叶的窄袖纱袄, 水绿掐牙褙子以及一条白棉绸散腿裤子。原本脚下是一双绣花鞋,这会儿也换成了小靴子, 她的银子以及贵重物件向来都是放在交易系统里的,首饰几乎都怕磕破,所以赶路时春纤是从来不将它们放在外面的。因柳湘莲从不关心这些身外之物,再加上马车里的行李向来都是她来规置整理,倒是从来没发现什么。 放在马车里的不过是一些家常物件, 舍了也就舍了。 至于这辆她坐习惯的马车,早在洛阳的时候,柳湘莲偶尔应镖局那边的邀请出上一两次短镖。 每次柳湘莲不在家, 春纤都会迅速的定做一些东西,然后让人送到小院来,她再收到交易系统里。 像是这样的马车车箱,像是各种生活所需的物件,冬天的被子,夏天的帐子等等,春纤都订做了一些放在交易系统里。 而且这一次只要突围出去,就算不动用她的库存,新马车也不过是几日光景就又订做出来了。 按习惯将长安放在右手,后来又想到了什么,又将长安握在了左手上。 反正她练习的时候左右手都练习过。 当初是因为担心练习的时间长了,一只胳膊练出了肌肉,另一只胳膊却没有,难看又不协调,现在看来…有时候人矫情些也不算坏事。 让人痛苦和纠结的从来都是善良和恶毒的不够彻底。时至今日,拼的就是谁更心狠手辣了。 那些日日夜夜的准备和练习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那就…杀出一条生路吧。 深吸一口气,春纤的声音里已经没有多少恐慌了,「准备好了。」 说话间一把将整片车帘掀了起来,身体也朝柳湘莲靠了过去。 柳湘莲没迟疑,在春纤出来的剎那就朝春纤伸出了手。 第325页 一个伸手,一个牵上,颇有几分默契。 柳湘莲伸出来的是他的左手,而春纤递出去的正好是她的右手。 此刻,容不得春纤吐槽腹诽什么,只见柳湘莲握紧了那双时常抹脂的手后,便一个纵身带着人跳了车。 早年春纤身上留了许多疤,后来就养成涂各种祛疤膏的习惯。到了今天,她对自己的皮肤已经有了一种超越正常的重视态度。 拿最好的面脂做护手霜这事,就是春纤最常干的。 然而此时嫩滑无骨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柳湘莲却已经无心多想。 他使双剑,也使单剑,此时一手牵着春纤,一手拔出腰间配剑,先是刷刷两剑斩断两匹马与马车的牵连,其次才拉着春纤挥剑向前。 两匹马,尤其是柳湘莲的那匹可是自小就经过训练的。这会儿将它放开,它就能自己跟着柳湘莲往前走。 而另一匹从薛家『借』来的马,也养了几个月,虽然不会跟着柳湘莲移动,但却会跟着它的同伴走。 就算不能,他们有一匹马也能让春纤脱困。 这几个月,春纤学了如何赶马车,如何骑马,都是柳湘莲手把手教的,所以他最清楚春纤的情况。这会儿柳湘莲的打算便是先带着春纤突围,然后等他的爱马走出绊脚桩的区域后就让春纤先骑马去前面的镇子安置。 至于官府…柳湘莲不认为当地的衙役会因为春纤报案就能及时营救自己。若是宝玉那样的家世,那倒还有可能。 而且在柳湘莲看来,只要春纤脱困,他想要逃跑就轻松多了。 说是迟那是快,不过瞬间双方就打了起来。 开始时柳湘莲因要护着春纤,有些束手束脚,等发现春纤左手挥舞长安,不但将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还将冲着她去的土匪都用得血肉模煳后,到是激起了凌冽战意。 春纤那把长安,是花了大价钱弄来的新鲜物,结合了狼牙棒,三梭刺以及钢针,回勾刺种种,无论是横着挥,还是朝前捅,杀伤力都是难以言语的。 刚开始时,没人将春纤放在眼里,但被春纤使了些下作手段后,这才发现春纤这个看起来最弱的,未必是真的弱。 鑑于这对男女的好容貌,这帮土匪有意识的想要活捉他们。所以刚开始朝着春纤过来的并非是武器,而是土匪们自认温柔的双手,可惜土匪们温柔了,春纤却彻底将温度抛到脑后了。 见有人朝她伸手,直接一长安挥了过去。 斜着来的。 衣服布屑带着回勾刺拽出来血肉一下子就将场面镇住了。 春纤此举彻底激怒了那帮子土匪,这些人也不再玩怜香惜玉那套,直接挥刀上前就对春纤砍去。 就春纤那力气,哪抵得过,单手执长安横挡刀身时,竟然还抬头对那土匪笑得极尽妩媚,然后在土匪愣神之即,一脚踹上了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o′┛嗷~~』 土匪疼得大叫出声,丢下手中大刀双手捂着痛处疼得直不起腰。 趁你病,要你命,春纤双眼微眯,直接执长安朝那土匪刺去。 一击刺入肩膀。 并不深,但架不住春纤又使力气往里扎了寸许后,拔长安时竟然还是拧着劲□□的。 那土匪差点疼晕过去,下面疼,上面也疼,直接趴在地上失去了战斗力。 谁也没想春纤会用这种方式干净利落的解决了一个土匪,此时那些土匪都对春纤有些打憷的同时,也更加想要将春纤擒获。 他们不但馋她的身子,还馋她的兵器。 柳湘莲自幼习武,剑下生风,也是难对付。再加上春纤没让他太费精力去保护,俩人眼看着就要冲出绊马桩的范围。然而就是这一段路却是最难走的。 有时向前两步,就要生生退回三五步。有时退回两三步,还能前进五六岁。可以说短短的一段路,走的异常艰难。更重要的是就算他二人在最开始时占了上峰,可到底双拳头难敌四手,渐渐开始不支起来。 看了一眼就打算用这种方法跟他们耗下去的土匪,柳湘莲心中焦急不已,知道再这么消耗下去,他和春纤迟早会交待在这里。最后一咬牙,直接带着春纤向前抢攻了三五步,不惜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撕出一条口子,将春纤朝前推了过去。 春纤被推得踉跄了几步,然后迅速站稳身子回头看柳湘莲,见柳湘莲顶着身上的刀伤正辛苦帮她拦着想要冲她来的土匪,心里就像打翻了调味盘,各中滋味难以形容。 咬了咬牙,春纤瞬间做了一个以后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会心痛的决定。 她将长安换到右手,然后左手伸进褙子衣摆,装出从里面拿了东西的样子,随手撒出去一把银锞子。 银锞子打在几个土匪身上后,春纤转身就撒丫子狂奔。 来追本姑娘呀,本姑娘有的是银子。 而那些土匪一见银子,眼睛里的贪婪都能具现化了。都随了春纤的意,开始朝着春纤追去。 柳湘莲见大部分土匪追着春纤去了,急得跟什么似的,剑挥的更是快如闪电。 然而就像柳湘莲之前说的那样,这批土匪里正经有几个练家子。这些人都留着此处想要制服柳湘莲,所以哪怕柳湘莲能使出之力,怕也是一时半刻难以脱身。 一双漂亮的含情目此时已经完全沖血,理智渐渐消失,整个人挥剑的样子更像是机械动作,仍旧干净利落却少了几分生气。 第326页 全是招招致命的凌厉杀意。 春纤一边朝前跑,还一边想着自己到底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抽了,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帮柳湘莲引走土匪。 现在好了,就她这小胳膊小腿也不知道还能跑几步了。 春纤不是没有目的的一路向前跑,她想将这群土匪往山上引。 她站在高处,而那些土匪站在低处,这是抛撒生石灰和毒粉的绝佳站位。 腿开始发软的时候,春纤终于爬到了山上,站在坡上看着追上来的土匪,春纤一边双手支着膝盖在那里大踹气,一边决定等这事了了,她以后除了每天早晚挥长安两百下,还要跑上几公里。 一个个土匪,脸上不是势在必得就是贪婪和私慾,看得春纤心里作恶的同时,也压下去了群杀这个技能最后的迟疑。 二,四,六,八。 春纤飞快的数了一遍追着他的土匪有几个,见足足有八个,心里又多了一份谨慎。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落日的余晖散出发美丽的颜色。春纤站直身子先是看了一眼天边,然后才收回视线看向朝她走来,距离只有几步远的土匪们。 此时春縴手上没有了兵器,这些土匪对春纤的戒备也消失了。再见春纤跑得双颊娇艷,眸子眨水光,一张小嘴还微微张着,心里那点要命的色心便都蹦跶出来了。 「小美人,怎么不跑了?」 「是不是跑不动了,要哥哥背你跑呀。」 「人家才不要你背,小娘子快到哥哥怀里,叫哥哥好好疼疼你。」 「就你那三寸根,还想操女人。」 「瞧瞧那双腿,站的多直呀。根据老子的经验,一定是个雏儿。」 …… 一个个操着骚话黄腔朝春纤走来时,先是满意的看到春纤脸上的惊恐,然后更有那性急的,直接丢下手中兵器解起了裤带。 春纤见此,知道机会来了,压根就没顾及被人看到她凭空拿出东西来会是什么后果的直接从交易系统里拿出一只装满了生石灰的瓢。 那瓢里冒尖的生石灰就在众土匪的惊骇中向天女散花一般的撒了过来。就在他们下意识后退,并且闭上眼睛的时候,生石灰悉数落在他们的身上。 春纤动作快,生石头撒出去后,就直接将瓢收进交易系统,拎出一只装满水的木桶朝着众人泼去。 瞬间那些刚刚还叫嚣着要对春纤好好疼爱一回的土匪们都被这生石灰掺水弄得剧痛不已,尖叫连连。 「啊啊啊,疼死老子了。」 「臭女表子,老子宰了你。」 「疼,疼,烫死了,烫死了。」 生石灰遇水会立刻加热,温度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超过300c的高温。此时不少土匪身上已经被这刺激的灼热弄得红肿不堪。 有的已经烧出了黑点和水泡。 春纤抿唇,嗓子有些发紧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她知道生石灰遇水加热能死人,但却从来没想过要亲自见证这神奇的一幕。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正视自发热饭盒呀。 姑娘你就没有闻到烤肉的焦香吗? 那还真没有。 不过有没有的有什么打紧,重要的是她已经准备来一场篝火晚会了。 那些土匪疼得已经顾不上春纤了,此时不少人不是将身体曲成团,就是满地的打滚喊疼。 春纤将早前炼的一锅热油拿出来,又找了一把勺子,像餵鸡仔似的用勺子舀着热油往那八个土匪身上泼。 猪油经过高温,在温度褪去前都有一股子肉香。不过那些土匪怕是已经顾不上这份香气了。 因为既泼猪油后,春纤竟然还拿了支火把出来…… 天彻底黑了下来,春纤举着火把朝山下的方向走。时不时回身看一眼那边的大型篝火晚会,心中那股戾气也慢慢的消失了。 只是随着戾气的消失,恐惧和后怕也渐渐的浮上心头。 春纤本就是个爱脑补的姑娘,这会儿双手沾了血,脑子里除了想了一回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便是那八个土匪会不会变成厉鬼来找她。 脑子里都是刚刚几个人奔赴黄泉的惨样,再举着火把扫一圈黑黑的山间小路,春纤整个人都不好了。 「富强、民主、文明,呃,」 春纤本来想要背一背社会zhuyi核心观来给自己壮胆的,可背着背着就忘词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春纤只得认命的去背那个极短的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心经短,春纤经常抄经心练字卖给交易系统。没想到抄的多了,竟然都能背下来了。 这会儿背着这个心经也不知道它能不能驱邪,但却是春纤这会儿唯一能想到的东西了。 聊胜于无吧。 春纤解决了那八个土匪,便举着火把下山。担心柳湘莲此时已经逃脱,那些土匪会上山,春纤还故意绕了几下,生怕与那些土匪来个不期而遇。 然而春纤高估了她那并不怎么出众的方向感,此时又已经天黑,这位直接在山里迷路了。 春纤是要往山下走,可无论怎么走都仿佛是下不了山一般的死路。这会儿本就害怕有什么鬼的春纤,直接想到了鬼打墙。 新生鬼都已经辣么厉害了吗? 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春纤终于放弃继续寻路的坐在了原地。 第327页 春纤从交易系统里拿出一捧柴将火把丢在柴里,弄了一个小火堆。然后在火堆里又丢了两把以前放在交易系统里的艾草。 空气中都是艾草的味道,这让春纤微微有些安心。拿出一把椅子,春纤坐下后才发现身体虚脱的厉害。 原来这么小半天,全靠意力支撑到现在。 喝了杯热茶驱散心底的寒意,春纤此时此刻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就坐在那里捧着茶杯喝着热茶,春纤面上看着一切都好,可实际上却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么多年,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没有今天兇险。 或者说哪怕有今天这般兇险,她也从不曾真的,真的为了自保就送人归了西。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双脚踩在椅子边,春纤将脸埋在膝盖里直接哭了起来。 她讨厌这个地方,真的真的好讨厌这里。 她想回家,想爸爸,想妈妈,想天天点名的刻板教授…… 也不知道是哭累了晕过去了,还是下午运动量太大累得睡着。春纤就维持着这个姿态睡了许久,然后一个翻身从椅子上翻了下来。 遇袭都没受到什么伤的春纤,这一摔还真给自己摔出不少伤。 扶着被摔的胳膊站起来,春纤看着已经有些微亮的天际,不算太清醒的大脑这才慢慢恢復。 天亮了就不会有鬼打墙了,真好。 这么想的春纤转头看了一眼已经熄灭的火堆,不由从交易系统里拿出几个早前煮熟的茶叶蛋吃了起来。 一口气吃了三个茶叶蛋,又喝了一杯茶,春纤打了个饱嗝又转身在这附近解决了一回五谷轮迴的问题,这才收拾了东西按着土地高低朝着山下走。 昨儿迷路走出去多远,春纤自己都不记得了。这会儿下山的路倒比之前好走许多,差不多走了一刻钟左右,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山路。 没错,就是山路。 一座山上,人们经常走,反覆踩压渐渐形成的路,这种路就是山路。 像昨日春纤胡乱走的路,那根本就不能算是路。 看到了山路,春纤就觉得离下山不远了。脚下快了几步,脸上也带了许多期待。 然而让春纤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当她的脚踩上山路的那一刻,周围的景色都变了。 天根本就没有亮,仍旧黑沉沉的,看起来也不过是子时三刻的样子。脚下的山路也不是什么山路而是悬崖峭壁。 她一脚将自己送到了山崖外。 瞬间懵逼的了春纤在急速的坠落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生的。 不知道坠了多久,在春纤大脑都开始缺氧的时候,扑通一声,掉到了崖下的河里。 入水的那一刻,春纤就晕了过去。不过在晕过去之前,她仿佛到看了什么。 好像是一个极漂亮美艷的女人再对她冷笑。 …… 河水湍急,春纤犹如一片浮萍跟着河水一路远行,不知晕了多久,也不知漂了多久。 久到柳湘莲一直在约定好的小镇里一直等了春纤七天七夜仍旧不见她的踪迹。 想到春纤离开时故意丢出的那把银锞子,柳湘莲就心口抽痛得唿吸都疼。 柳湘莲不敢去想春纤已经遇害了,可脑子里却有个声音在一遍遍的告诉他,春纤已然是凶多吉少了。 那日他都是一身的伤,更何况春纤还是个不曾习武的姑娘家。 第八天,柳湘莲坐在马背上,回身看了一眼小镇,便驾着马儿故地重游去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过去。 和柳湘莲有一样想法的还有远在扬州书院的林茗。 小红嫁到了扬州,妹弟俩见面的机会就多了。白家太太害人性命,乐清晟卖女求荣的事情在江南这边传得更早些,但墙倒众人推后,东拉西扯不少事情后,白家被抄家了。白太太流放时还不停的对人说乐家的女儿还活着,她就是林家正月里出事的那个丫头。 林家正月里出事的丫头是谁,是春纤呀。 等到小红嫁到扬州,小红与林茗提起春纤的时候,不由将出嫁前听说的消息也道了出来。 林茗过年没有回京城,春纤正月里出事的消息,林之孝一家也没谁觉得应该告诉林茗一声。 所以林茗在江南只听说了傅试死了,却不知道被傅试绑去糟蹋的丫头是春纤。 如今听说了这么两件事,尤其是听说春纤可能受了□□,林茗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浑身上下都带着伤人的阴霾。 小红一瞧弟弟这样,不由心里一突。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若春纤真是乐家的那位候府千金,她弟弟就算再优秀也未必配得上春纤。若春纤只是一个普通的丫头,那不管弟弟有多心悦于她,家里也不会同意弟弟娶个丫头做正头娘子的。 如今乐家那边说姑娘当年就已经没了,白家这边又为自己脱罪咬出了春纤,但不论春纤到底是谁,没了清白,人就没了以后,这婚嫁之事…小红转着腕上的镯子,心绪难平。 自古失贞之人,不是一死了知便是遁入空门青灯古佛了此残生,遭了那样的事,小红心知有生之年再见春纤,时分渺茫。说不定春纤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第328页 不认识春纤的人,只会将白家太太的话当成减罪脱罪的託词,但小红是认识春纤,并且又与春纤交好了多年。回想往日相处的一幕幕,小红不得不承认春纤的出身定然不简单。 或许真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忠诚候家的嫡长女。 好好的候府千金不做,你却只想当个丫头,摇了摇头,小红实在想不明白春纤那颗聪明的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什么。 不管装了什么,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林茗很快便与长姐告辞回了书院,回去的路上脑子里都乱得没办法想任何事情。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满身欢快的跑到扬州来玩。 想到傅试,林茗不由想到赖家。 无论是他,还是春纤,这一切都是赖家的罪孽。 他发誓,有生之年定要叫赖家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不死不休。 相较于这些在春纤心里毫不占比之人的心思,春纤更想知道她这是到了什么地界。 还有,这里离她与柳湘莲约定的地方有多远以及今天是初几? 想到跌下来时眼前浮现出来的那个女人,春纤不知怎地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这一天天的,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春纤迷路那会儿就寻思着是不是鬼打墙, 昏迷前那美艷女子的出现,叫春纤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山上果然闹鬼。 想到她是怎么上的山,春纤心里还对那个找替死鬼的艷鬼默哀了三秒钟。 一定是那些土匪干的缺德事。 不过都特么同病相怜了, 干嘛还要这样捏? 春纤以为她是路遇鬼打墙,被鬼迷了心智才将山崖当山路的。就像好多年前的一部港台电影一样, 想要投胎就得找个替死鬼。 而实际上,春纤当时并未醒来, 而是一直在梦里。就像梦游一般的走到了山崖。她是掉下来的那一瞬间才醒过来。 就像我们平时睡觉,总会有一脚踩空的感觉,然后从睡梦中惊醒那样。 春纤不知道那个美艷女鬼就是经常被她吐槽的警幻, 也不知道那警幻除了入梦作妖外, 并不能拿她怎么办。 而春纤之所以能从那么高的山上掉下来, 又巧得不能再巧的落进河里, 甚至漂了那么久也没有被淹死,或者遇到什么被吃掉, 并不是她有多幸运,而是有人看不得警幻太得意。 警幻找到了这一切的变数就是春纤后, 那是越想就越不甘。她入了春纤的梦,在规避天条法则的情况下想要弄死春纤。一来解气, 二来也希望能够及时止损。 但那些早就看不惯警幻的各路神仙,又怎么可能叫警幻如意。百般阻饶自是不留余地。 所以春纤这条命,还真是捡回来的。 但这些于春纤来说, 都是以后慢慢琢磨的小事。当前,还是要先弄明白她身处何地更要紧。 耳边有水浪的声音,身体也有飘荡的感觉。所以很明显她此刻应该是在一艘船上。 侧耳细听了一回周遭的声音,除了水浪拍打船板的声音外,她身边应该没有旁人了。 想到此, 春纤才小心的从交易系统里拿出一个火摺子,然后轻轻一吹,周围一丈左右都能看清楚了。 春纤所在的这间船舱,看起来并不精緻,甚至有些破小。靠边一张木板床,除此之外,整个船舱就只有一个洗脸架,一张方桌了。 船舱没有窗户,也分不清具体时辰。看了自己所处的环境,春纤不由开始琢磨到底是什么人救了她。 但愿是些好人吧。 到时候她多给些银子,也能回报一二。若是…春纤垂下眼眸,心里慢慢升起了一些警惕之心。 就以她这运气…遇到好人的概率好像挺低哒。 将火摺子收回系统,春纤腹中飢饿便想着拿些东西出来吃。考虑到不知多久未进食,春纤便准备喝些粥。但刚准备拿碗粥喝时,又担心热米粥的香气会瀰漫整间船舱无法散去,便先拿了杯热茶暖腹,随后又吃了两个冷掉的茶叶蛋和两块冷点心这才用茶水漱了口,重新躺了回去。 特殊时期,养生那套可以先放一放了。 睡不着的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又翻了个身,因实在睡不着,春纤便睁着眼睛开始想以后。 她与柳湘莲驾着马车一路走旱路,这会儿子掉到了河里,坐了船,也不知道这船能日行多少,又是朝哪个方向行的,她和柳湘莲的约定…失约的可能性已经高达百分之八十五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到这么可心的小伙伴一起驴了。 想到临别时她曾对柳湘莲的交待…春纤心忖她必须尽快给京城送封信给黛玉报平安,不然柳湘莲回京后再将她有可能凶多吉少的事情告诉黛玉,黛玉那双眼睛非得哭成核桃不可。 也不知道黛玉知道了自己的死讯会不会给自己立个衣冠冢。 啧,旁的穿越者混个风生水起,各地都有产业。到了她这了,竟然是南北都有衣冠冢…春纤摇了摇头,也是够够的了。 对了,那臭丫头心思重,那小脾气也不知道怎么养的,跟颗小辣椒似的,真叫黛玉先知道了自己的死讯,等回京时非得剥了自己一层皮不可。 想到自己傻了吧唧屁颠颠打发人送到京城的『鸡毛掸子』,春纤抱了抱自己的胳膊,都有些开始心疼起自己来了。 第329页 就在春纤胡思乱想的时候,舱房门外出现了一串脚步声,春纤眼珠子滴熘熘的转了两圈,立时调节唿吸,并且闭着眼睛摆出一个熟睡的样子。 先看看能不能偷听点什么再说。 「您老给瞧瞧,这都昏睡两三天了,能不能好了。」 一个声音听起来就极难让人产生好感的女声入了耳后,春纤放在背子里的手指不由动了两下。 在春纤还在装睡的时候,自己靠床边的那只手被人从被子里拿出来,当手腕上搭了几根手指后,春纤便知道刚刚说话的女人在对谁说话了。 中医博大精深,有没有病,睡没睡着,只要不是学艺不精,便没有诊脉诊不出来的。 被花婆子请来的老郎中手指一搭在脉上便知道床上的姑娘是个什么情况。 身体底子极好,人也是醒过来了的。但为何一直装睡,老郎中就想到花婆子一行人是干什么的了,心里嘆了口气,并没有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 其实就算不是花婆子,一般出诊的郎中也不会主动去拆病人的台,叫破谎言。 「这一两天内,随时都能转醒,很不必再用什么药了。」老郎中收回手,又将春纤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放回去的时候,还隐晦的拍了两下。不等春纤反应,那老郎中就转身对花婆子说道,「老夫不管这姑娘是自己掉河里被你们救了还是被你们逼得跳了河,总之都积些德吧。」 老郎中说完,根本不看花婆子的脸色,迳自出了船舱。 「老不死的,真以为自己是治病救人的活菩萨呢。呸,什么东西。」花婆子朝门口的方向狠狠的呸了一口,这才回身去看床上的春纤,虽然有些可惜这姑娘脸上多了道疤,但花婆子却觉得那道疤的位置十分靠上,乍然看去并不显眼。只要好好收拾了,不影响整体美感。「倒是一副好模样,赶明儿老婆子就送就你一份好前程。」 原来这花婆子竟然是如意楼负责採买花娘的伢婆。 如意楼是杭州三大楚馆之一,里面的姑娘高中低档应有尽有。不过做青楼生意的,最是废人。所以每年都要採买不少姑娘回去调.教。这一次花婆子带着人走的远了些,不想回杭州时竟然还捡了一件高级货。 人在生死危机之时,或多或少都会激发一些潜能出来。而连春纤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意识消失的那一刻,竟然从交易系统里弄了一根木头出来。 木头浮在水里,驮着春纤顺水走了许久,一直到花婆子带出来的保卫眼尖的看到水里瓢着的春纤,那根木头才完成它的使命。 春纤被打捞上来后,先是发现春纤还有唿吸,然后再见春纤是个女人,尤其是花婆子眼尖的发现春纤还是在室女,便直接叫人将春纤弄进船舱了。 花婆子买了不少人,自有人给春纤换下湿衣,照顾安顿她。等春纤身上的衣服被买来的小姑娘们抱过来,花婆子便发现春纤退下来的衣服都能买下三五个乡下丫头了。 看到这样的衣服,再去查看春纤的双手,花婆子一看那双养尊处优没有一丝茧子的手便越发肯定了春纤的身份非富即贵。 不过这样人家的姑娘又是怎么漂在了河里呢? 等再抬头时,就看到了那张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脸,哎呦,她满船的姑娘也没这捡来的长得俊俏。 真真是一副好相貌。 花婆子也不是什么助人为乐的好人,能在如意楼混到採买伢婆的,也都不是什么心软的主。于是就在春纤还没醒来之时,一张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卖身契就被花婆子拿到春纤床前,在春纤全然不觉中按了手印。 当然,这些事情春纤都还不知道。但她这会儿听完那老郎中和这个中年女人的话后,便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已经不能用堪忧来形容了。 知道装睡不能解决什么问题,春纤便又换了个套路。 只见她幽幽睁开双眼,然后一脸茫然的打量四周,最后状似无力的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这里是哪?你们是谁?」有气无力的问完这句话后,春纤又蹙眉看向花婆子,脸上全是不解和疑惑,「我又是谁?」 没错,春纤决定装失忆了。 花婆子哪知道春纤这是装的,她见春纤醒来脸上就扬起一抹笑,等听完春纤的话,眼睛闪了闪,笑容就更加灿烂了。「好姑娘,你可算是醒了。你看看妈,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妈?」我勒个去,这哪来的大拿,竟然比她还戏精。 「哎。现在记得自己是谁了吧?」花婆子仿佛没听出春纤这个『妈』后面是疑问一般,上前两步,一屁股坐在春纤的床边,拉着春纤的手,亲切又心疼的模样,「是不是伤了脑子?还有哪里疼,妈给你请郎中去,你呀,以后可不能这么不小心了,多叫人担心呀。」 春纤心里囧得一批,面上还是一脸茫然的摇头,「我,我不知。我好像,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花婆子闻言,当即拿出帕子就哭了起来,「我的好闺女呀,我是你娘呀。娘就知道那帮杀千万的不靠谱,不然你好端端的怎么就掉到河里去了。好姑娘,有娘呢,万事娘给你做主。」 春纤:「……」有种遇到对手的感觉,肿么破。 「…你真是我娘亲?」 花婆子嗔了春纤一眼,一脸的宠溺:「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这娘亲还有假的不成?」 第330页 「…哦。」我真是呵呵了。 这失忆装的,直接给自己装出个娘来。也是没谁了。 「娘亲,我怎么了,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顿了顿,春纤状似打量这间船舱一回,又继续追问道,「我们这是在哪?是船,是船上吗?」 花婆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春纤一边笑着跟春纤说着如今的情况。 「……娘是如意楼里的伢婆,之前你住在乡下,这次娘出来採买,便接了你一道回杭州。船上无聊,你跟那几个丫头玩闹,一个不妨竟掉进了水里……我的儿,你还记得你以前学过什么东西吗?像是琴呀,字呀的。」 知道面前的女人人称花婆子,又听说她那高光事业,春纤便知道自己的运气确实不太好。旁人落个崖就能学到绝世武功或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百毒不浸的灵丹妙药。再不济旁人落水时,也能遇到出行的皇子王爷或是什么贵公子,武林盟主,英俊侠客,就她,这倒霉催的偏偏撞上了青楼採买的船只,直接成了待宰的羔羊。 装个失意,还给自己装出个当伢婆的娘来。 暗暗咬了咬后糟牙,春纤迅速在心中衡量了一回利益得失后,用一种并不是很确定的语气回道,「娘亲一说,我脑子里就有些了画面。弹琴的,画画的,写字的,还有下棋的。哎呦,好疼。一想就疼。」 怕再说会露馅,春纤说到这里便抱着头喊起了疼。 花婆子其实不等春纤说完就是一阵大喜,此时见春纤头疼,便连忙上前拍着春纤肩膀,「好啦,好啦,我们不想了,不想了。」 过了一会儿,花婆子哄着春纤睡下后,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了船舱。 春纤在花婆子推门离开后,并没有立即睁开眼睛,而是继续躺在那里装睡。果不其然,在春纤闭着眼睛在心里默数了三百多只羊时,春纤突然听到了开关门的声响。 那婆子竟然只做出了一个离开的假动作便一直站在舱门附近盯着春纤了。若春纤这会儿睁开眼睛,那刚刚她们『娘俩』的那场戏就白唱了。 她想要示人以弱,让人降低警惕心的想法也就彻底没戏了。 过了一会儿等确定那婆子真的离开了,春纤都没睁开眼睛,而是强迫自己继续睡。 反正已经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处境,那现在除了睡觉,她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自花婆子离开后,春纤竟然真的睡着了。 睡的还挺沉。 …… 另一边,花婆子离开船舱便站在甲板上吹风。 她脑子里有个大胆的想法。 就在刚刚,在那姑娘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花婆子是想将春纤这等好货带回如意楼的。但现在,花婆子觉得失忆了的春纤留在自己手里更有妙处。 失忆了,当自己是亲娘了,长的好,那些上品姑娘会的琴棋书画也都会的,与其将这样的姑娘白白的送进如意楼,还不如她留下来,开个暗门子。 所谓的暗门子就是不挂牌的楼子。 这年头有明娼,就有暗伎。差别就在于明娼是要向衙门交税的,而暗伎却不需要。 没挂牌,玩的就是偷税漏税的勾当。 花婆子早年也是出堂的姑娘,后来上了年纪,容貌身材都没了,恩客也不花银子捧她了,没了收入就渐渐的做起了伢婆。不过她早年挣了不少银子,也在杭州买了处宅子。 还是二进的宅子。 如今只要收拾出来,这暗门子就立时能营业。至于客源…如意楼多少达官显贵,截上一两单,生意就做起来了。 此时的暗门子想要开门做生意,一般都是两种方式开张。一是花些银子打点明娼楼子里的小厮龟公,叫他们帮忙引流过来。二一个便是等有了客人后,口口相传,专门做熟人的生意。 此时想要自己创业的花婆子,见起了这样的心思。 其实这样的想法,她很早以前就有了。 不想当老闆的员工不是好员工。 每天看着如意楼日进斗金,她却从年轻到年老都挣着各种辛苦钱。这事隔谁心里都不会太服气。 这暗门子想要挣银,就不能只做皮.肉生意。来点诗呀词的呀,能勾住的男人就跟那种一进屋子就睡觉的贩夫走卒不是一个档次的。 呤诗做赋,弹琴画画,可比那只靠睡觉的那种来钱多。 但那样多才多艺的姑娘可遇而不可求,就算是如意楼,也从来没买到过那样的姑娘,都是挑那长的好,年纪小的慢慢调.教出来的。 可要离开吧,她又自知没有更挣钱的营生。便一直一天天的靠了下来。现在春纤出现了,她的创业春天也终于来临了。 等到了杭州,便将她『亲闺女』接回家,然后一边将她那两进宅子的二进收拾出来当欢场,一边这白捡来的亲闺女培养感情。 等感情培养好了,宅子也收拾出来,到时候再营业正合适。 花婆子是经事的婆子,会看人,所以如意楼的妈妈才派了花婆子出来採买。就指着她多採买一些未破身的姑娘,到时候好多赚一笔开ba费。 春纤一看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又是没经事的身子,花婆子便决定多养几年,吊吊那些公子哥的胃口,等过了十八再破瓜也不晚。 当然,必须价高者得。 第331页 花婆子对春纤有了安排,那在对待春纤的态度上瞬间转了三百六十度的弯。 原本安置春纤的那间舱房虽然不是最次的,但绝对算不得好。跟那些花钱买来的姑娘住的地方更是没比法。 至于花婆子自己的舱房…那可是整艘船上最好的了。 花婆子也是人精,不可能刚认下女儿就前倨后恭。再一个,这捡来的闺女是不是她亲生的,不但她知道真相,就是整个船上的人都心知肚明着呢。所以她一定要确保亲闺女在下船前不能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船上,并且与她的真实关系。 如果是这样,那下船前就最好不叫这丫头出船舱。 在心里细细算了一回还有多久能到杭州,花婆子便抬脚去了船上灶房,让人给她亲闺女煮粥去了。 花婆子不想让春纤接触船上任何人的同时,还要尽可能的去刷母女情深这段戏,自是要亲自给春纤送饭送水,照顾起居。 虽然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适应自己突然多了个做伢婆的娘外,其他时候都是失忆女儿对娘亲依恋的样子。 既然有人要表现,她还能拦着咋的? 那就…勉为其难的享受,哦不,是接受。 不动声色的打听了一回如今的日子是哪天,知道早就错过了与柳湘莲约定的日子后,春纤心里微微有些说不上来的惆怅闪过,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春纤还看不明白花婆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既说这一船都是如意楼新买来的姑娘,又说等到了杭州就带她家去。便心知花婆子没想让自己进如意楼。 春纤才不相信花婆子对自己起了什么恻隐之心,所以见她这般就更是警惕不已。每每小心应对之时,都在想着如何退步抽身。 如今船行河道内,多少主意都得船靠岸了才能实施。再一个,春纤不相信等真的到岸了,花婆子会给她自由。所以怎么离开,何时离开,只能徐徐图之。 不过想到现在的月份,春纤便想到了已经嫁到扬州的小红。 杭州与扬州并不算远,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碰上? 算了,最好是别遇上,毕竟这也太尴尬了。 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春纤还有些好奇这镯子竟然还在自己的手腕上。抬起手腕看了看,春纤发现她有些想黛玉了。 要不,等此间事了,就回京吧。 春纤在发现花婆子不想她离开舱房后也没刺激她,只老实的呆在舱房里。期间要了些笔墨纸砚后,便一直在舱房里看书练字。 花婆子看着春纤写出来的东西,眼底的光更加炙热。 这回是真的捡到宝了。 是捡到宝还是捡到煞星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不过时间一晃而过,她们这艘船也终于在杭州码头靠岸了。 因为能用的人太少,花婆子便让春纤在船上等她,然后还以安全为由从外面锁上船舱的门。隔着门板叮嘱了春纤几句就带着那帮买回来的姑娘们和楼子里的护卫一块下船回如意楼了。 在如意楼将姑娘们都交给楼里的主事老鸨,交了卖身契,结清了帐银,又寒喧了一会儿才在老鸨的满意下回去休息了。 说是回去休息,实则不然。花婆子雇了一辆马车,然后坐着马车再次回了码头,将呆在船舱里的春纤接上便一路不停的回了她在杭州的家。 花婆子经常在外面跑,有时吃住都在如意楼,所以家里这边并没有买下人。这会儿春纤来了,花婆子才觉得应该买几个下人回来。 不为旁的,总不能一直叫她这个当娘的侍候这捡来的亲闺女吧? 至于让那亲闺女侍候她…啧啧啧,她能将自己照顾好就烧高香了。 想到这姑娘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的作派,花婆子下意识便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捡到了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矜贵的样子,太有范了。 现代的姑娘本身气质就跟这进代的姑娘不一样,再加上春纤虽然偶尔遭罪,但大多数时候小日子过得都极为滋润。居移气,养移体,被养得很好的春纤,身上的气质自然不是那些几两银子就能买来,惶惶不可终日的乡下丫头可比的。 再一个,被圈在船舱的日子,也有春纤故意摆姿态折腾花婆子的原因在里面。 所以一来二去的,到真给花婆子震住了。 除了一个厨娘是必须的,还得再买两个洗涮打扫的粗使婆子。对了,还得给这亲闺女买俩侍候的丫头…… 就在花婆子在心里合计开暗门子买多少下人,需要多少开销时,马车也将她和春纤送到了家门口。 第一百四十五章 自古便有『上有天堂, 下有苏杭』的说法,所以哪怕还没有炒房热,杭州的房价也不比京城低多少。 更何况江南自来便有鱼米之乡之称, 富裕程度绝对是整个天.朝数一数二的地方。 所以哪怕『辛劳』了整个年华的花婆子想要买一处养老的宅子也花了大半的积蓄。 花婆子是被餵了药的,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她当初买宅子的时候,旁人都劝她,死了留给谁。 可花婆子就是铁了心的想要买处宅子,活着的时候当阳宅,死了就当阴宅,也省得旁人埋了。 这想法…着实新卫,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养老的房子, 选址首选清幽。所以马车刚转进巷子,春纤便觉得耳边清静了不少。及至下了马车,站在宅门前,转头前后打量这条巷子也发现行人甚早, 清幽静逸。 第332页 花婆子付了车脚钱,打发了马车离开。也不管春纤四处打量的眼神, 从袖兜里掏了一把钥匙出来。 其实江南这边的宅子和京城那边宅子的建筑风格差异不算太大, 不过万变不离其宗的想来就是都是按进算宅子的。 推开宅门, 便是二进院的前院,以前座倒房,一口水井。走两侧迴廊,再穿过垂花门, 里面便是后院。 后院的房舍小巧精緻, 很有一股子江南风情。 院子墙下有一条深一尺,宽也一尺的泉水沟,从院外流入院里, 又顺着整个宅子一侧院墙根从后院流到前院,再缓缓离开院子。不知其来处,也不知其去向。虽如此,却也叫春纤觉得这一处有了些许生气。 「娘走的匆忙,家里也没收拾。我儿今晚还对付一夜,等明儿就都有了。」 「娘亲接我回家,我心中甚是欢喜。咱们家就咱们娘俩相依为命,我总呆在外面,家都不像家了。」手指在院中的翠竹上抚过,春纤脸上扬起来的笑天真又娇媚,「只是娘亲接我回家的时候,也应该将我那几个贴身丫头带回来才是。」 伸出手,春纤让花婆子看她手指上一处细微的小划痕,「也不知道新买的丫头多久都调.教好。」 花婆子:「……」她什么时候说过买丫头了? 买下人这事,她不是只才想想吗? 不对,这丫头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花婆子想到这里,连忙去看春纤的神色,发现春纤脸上并无异色,放心的同时,不由又有些牙疼。 这花的都是老娘辛苦攒下来的养老银子。 谁请的祖宗,谁供奉呗。 春纤将自己官家小姐的气派摆出来,花婆子哪怕不想如了春纤的意,可又想到她还指着春纤挣银子呢,真叫她自己干那些粗活或是心里存了不满,也是不美。 更何况她一早就打算要买下人了。 想到这几天在船上,她像个老妈子似的侍候这捡来的便宜闺女吃喝拉撒,花婆子心累的同时,也决定尽快将侍候的人都配齐,早点开门做生意。 早点做生意,就能早点回本。 花婆子自小被卖到如意楼,在那楼里学的都是迎来送往,取悦男人。所以这位也是不怎么会做家事的人。 娘俩个拿着行李进了屋子,见满屋子都是灰,春纤便拿起帕子捂着嘴往后退,一脸的嫌弃。 「娘呀,能不能先找个人打扫一下呀。这么脏怎么住人嘛。」说完又看了一眼天色,一脸的委屈,「下船这么久,别说膳食了,我连口茶都没喝到。这会儿口都干了。」春纤用行动表示,她将就不了。 看了一眼理所当然的便宜闺女,花婆子放下东西后,认命的出门找人去了。 原本是想着直接在街上找个婆子先将家里打扫一翻,等安置下来再慢慢挑侍候的人。可转念一想,街上找来的婆子能给你打扫屋子,可未必会烧茶煮饭。再一个左不过都是要买侍候的人回来,还不如直接省上一笔呢。 这么想的花婆子直接去找了这附近的伢婆。 花婆子是如意楼的人,她虽然负责採买丫头,也能叫一声伢婆,但实际上她和真正的伢婆是有区别的。 人家真正的伢婆可不光卖丫头下人,人家上到房屋下到养狗聘猫的活都是干的。 因花婆子偶尔也会在伢婆那里挑资质好的丫头,所以这次去买下人也是熟人熟路。 一番挑选,讨价还价,花婆子直接买了三个丫头,一个厨娘,两个粗使婆子回去。 花婆子本来只想给春纤买两个丫头的,但一想到连个外八路的闺女都有丫头侍候了,她辛苦半辈子难道就不配人侍候了? 于是一咬牙,也给自己买了一个。 本来是想要直接带人回家的,后来又想到家里连给春纤用的铺盖都没有。正好人多,便直接带着人来了一通大採购。 等春纤趁花婆子不在,在其家里吃饱喝足,还换了一套自己交易系统里质地极好的舒服里衣后,花婆子才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回来。 此时春纤就坐在门前廊子里,正拿着本不知道花婆子从哪掏来给她解闷的书漫不经心的看着。见人进来,慢慢的放下书,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用一种在荣国府里学来的姿态以及这几年养出来的气势看向花婆子一行人。 别说,那一身的气势说春纤是官家千金绝对有人信,就是说她是郡主公主也有那味了。 花婆子怔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而跟着花婆子回来的几人却愣了许久。 在伢婆那里,被花婆子挑选的时候,就听花婆子与伢婆聊天说起过,回来的路上,在铺子里买东西的时候,又听花婆子跟人家说她家里有个闺女的话,此时几人看到春纤,却同时在心里暗忖了一句,怎么当娘的一身风尘味,这做闺女的却是这么一股高贵出尘贵气呢。 花婆子笑着对春纤介绍几人,然后叫春纤先将她的丫头挑出来。 三个丫头,都是十岁出头的样子,不是贱名就是没有名字,厨娘姓符,两个粗使婆子分别姓代和江。 春纤随手指了两个看起来比较小的小姑娘,又随口给起了『星儿』,『月儿』这样的名字。 「我每天早上辰时起床,起床后要先喝一杯淡盐温水,然后再床上做一套八段锦。洗漱后,我要喝一杯热茶,之后会去向娘亲请安,一起用早膳。 第333页 膳毕,我会读书练字一个时辰,此间香炉要点玫瑰香味的香饼。午膳前的时间我会在院子里散步,所以打扫的活计必须在那之前完成。午膳后我有午睡的习惯,院子里不要发出任何声响……」春纤一派自然的当然花婆子的面交待下人自己的起居习惯,快要说完的时候,春纤又皱眉道,「娘亲,我的琴呢?」 我怎么知道? 腹诽了一句,花婆子便扯出一抹笑对春纤说道:「…明儿就给你送来。」 楼子里有不少琴,回头挑一张带回来先用着,等那边要了再说。 「嗯。」春纤满意了,又转身对着这些新买来的下人继续说道,「娘亲每日都要出门,江南雨水多,你们多精心些。若早起看着天不好,便提前去叫了马车来家。早前我不在家,娘亲一个人过日子也不上心。好多东西都没置办。眼瞧着天越来越热,家里却没存半点冰,也是愁人。符嫂子,娘亲见天在外面,极容易过了暑气,每日灶上都要备一份绿豆百合汤。」 被叫做符嫂子的厨娘,连忙应是。 春纤点头,又继续说道:「家常日子最是要不得那些富贵排场,以后早膳只按着一汤二粥三点四菜的定律准备,午膳和晚膳,若娘亲家来,便六菜一汤三荤三素,若娘亲不在家,便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下人饭菜的饭菜不可与主家相等同,每顿一荤一素一汤。早起花茶,晚膳后则是熟普洱。万不得记混了……」 又杂七杂八的说了些话,春纤才一脸孝顺的转头问花婆子还没有要交待的,花婆子脸上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是被春纤哪句话刺激了还是被春张过理所当然的语气弄懵逼了,愣愣的摇头,一句话了说不出来。 亏她还总说自己是见过世面的,这会儿却…唉,心里怎么有点发毛的不安呢。 见花婆子没再要交待的,春纤安规矩训了话,便让他们干活去了。厨娘一转头就进了厨房,两个粗使婆子一个过去帮忙,一个跟着三个丫头打扫屋子。 见丫头们在打扫屋子,花婆子眼睛闪了闪,到底没说出叫春纤和她先搬到前院的话。 总要好好培养一段时间的母女情,才好张那个口不是吗? 花婆子通过春纤刚刚对下人的安排和训话,便看出春纤就算不精明,也绝对是个聪慧姑娘。 当然,失忆前应该是个已经开始学习管家的贵女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 一个人失忆了,只能说明她失去了记忆,却不能将她当成失智来看待。花子心忖,想要忽悠这样的人,就必须拿出十二万分的心思才行。 毕竟失忆的人,本身就好猜疑。 花婆子买的宅子里都带了家俱,这会儿将东厢房收拾出来给春纤居住并不需要再另买家俱。 因知道水煮青蛙煮的就是耐心,所以春纤决定这两天可以见好就收的让花婆子缓缓。 谁家养姑娘不是十月怀胎,然后经歷十级巨痛,脚踩鬼门关的生出来。谁家又不是花了心思和精力财力一点点养大的。你张口闭口就想捡便宜?想的不要太美哦。 没办法让你感受怀胎不易,生产之痛,那就只能让知道知道这闺女要怎么养才能心痛到麻木了。 东厢是个套间,在花婆子买下来前,应该住了家里的长子,读书的那种。 因为里间靠后除了有一张雕花架子床外,靠里墙处还斜斜的摆了一架雕了喜鹊登科的三扇屏风。 除此之外,一个洗脸盆的架子,一张梳妆檯以及窗户下一张花盆的窄条案几,便什么都没有了。 出了里间,就是外间。 外间只比里间大上些许,靠里间的墙那里,摆了一张雕花圆桌。靠正房的那一侧,有扇对开的窗户,窗下是一张大书案。书案后则是一多宝格书架,只是上面空空,落了不少灰。 除此这外,屋中便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的环境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但春纤为了让人知道自己的态度,还故意在脸上露出了三分嫌弃。 什么破地方,连我前些日子住的土胚房都不如。 哼! 新买来的丫头都经过一点简单的培训,一来又被春纤震住了,这会儿干活可是卖力。 按着春纤的要求,自是先铺床,收拾里间。等打扫好了里间,请春纤进去休息,然后才轻手轻脚的打扫外室。 一通忙下来,丫头们还又打了水进来,侍候春纤洗漱更衣。 虽有些手忙脚乱,却也能算得上是井井有条了。 …… 少时,屋子收拾出来,晚膳也做好了。春纤便带着丫头去正房跟花婆子一块用晚膳。 食不言,寝不语这规矩在春纤看来最大的好处就是防止有人说话口水喷到了饭菜里。所以这会儿娘俩个用膳,春纤便将这规矩执行到底了。 不知何故,花婆子隐隐有些束手束脚。见春纤不说话,虽然有些没由来的紧张,但到底还是松了口气。 饭毕,漱口后,春纤才端起一杯熟普洱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 这得多缺祖宗才满大街的认闺女呀。 春纤不知道花婆子为什么要认她做闺女,也不知道她打了什么主意,但春纤却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 这老婆子,怕是对她不怀好意着呢。 因是想到了此处,春纤折腾起花婆子也是毫无心理负担。 第334页 「当时走的匆忙,衣衫首饰一应都没带。这两天娘叫铺子里的娘子来家里给你制几身衣裳,还是叫家里的丫头自己动手?」 「她们才多大点子人,能做得了什么?没有糟蹋好料子。外面的衣裙还是请人做,只叫她们在家做些小衣帕子吧。」都才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片子,能可劲剥削吗?而且也不人人都像晴雯那般好主意呀。「娘经常出门,也应该做几套才是。」 花婆子闻言,点头认可这话。 花婆子准备让人给春纤做几身像样的衣裙后,再想办法掏几样拿得出手的首饰。只是想到这一笔必要支出,虽然仍旧有些心痛,但却知道人要衣装,她们做这种生意的,穿得破破烂烂才最是砸了生意饭碗呢。 一分钱,一分货嘛。 这厢伪母女气氛极好的说着各种安排,京城那边贾太妃和她亲娘这对亲生的却有些气氛尴尬。 或者说极为不睦。 元春心里一直记恨家里不顾她的意愿不叫她出宫这事,又因为那之后没多久,她就被太上皇宠幸了,哪怕元春心里知道这事不是家里安排的,但却仍旧迁怒了他们。 陪着一个叫她厌恶的糟老头子同榻而眠,曲意奉承,元春心里更是委屈。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跟情郎双宿双飞,也叫元春满心绝望。 自打成了太妃,无春跟她的那位情郎就相见困难,所以她心里还有一股子无法纾解的郁气不断的发酵。 抱琴见天的担心元春和情郎的事会暴露,焦虑的一把一把掉头髮。最后为了能活下来,给元春出了这么个李代桃僵的主意。元春犹豫了许久,最后又与情郎商量了一回这才将这事定了下来。 为了叫这事摆在檯面上,元春还求了太上皇赐婚。但同时,主僕二人又表现了一回主僕情深,一个说我不能耽误你,太上皇对我多好多好,我如今过得可忒幸福了,所以我也想要你幸福云云。另一个说咱们主僕自小长大,虽是主僕但感觉比姐妹也不差什么了,总要帮你照顾皇嗣到能进学了才能放心离开。 然后太上皇见她们主僕情深,甚是感动。于是太上皇就大手一挥又是党赐,又是赐婚的。只是婚赐了,却没定下婚期。不过自从有了这个明面上的名份,抱琴给那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俩口子传个信,送个东西什么的倒是名正言顺了许多。 也方便了许多。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抱琴从这一日开始便开始模仿元春的针线女红,因二人本就是一处长大,形影不离的亲密,所以模仿起元春的女红很是容易。 而自打抱琴开始模仿元春针线后,元春便再也不曾在人前做过针线。所以以后无论小公主身上的针线还是那位侍卫大哥身上的针线,外人都以为是抱琴的手艺。 但就算如此,元春也是意难平。抱琴总是劝她,说她原就没想着要嫁人,现在这样正好。 可就像抱琴了解元春一样,元春难道就不了解抱琴吗?主僕多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元春跟她亲姐妹在一起的时间都多。 感情也最深。 所以无论抱琴说什么,元春都在不停的想着如何双全。不耽误抱琴,也能叫他们俩人双宿双飞。 日子过得本就提心弔胆了,自己亲娘还在进宫请安的时候让她给家里谋财势。 不是元春瞧不起自己家里的那些人,上到她大伯下到贾琏宝玉,哪个又是能正经做事的? 回想宝玉之前在宫里读书的那段日子,元春就嘴角抽个不停。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想的,生生给教成了样的脾性。 「……原以为凤哥儿是个好的,不想如今越发不将我这个姑姑放在眼里了。大太太跟防贼似的盯着,但凡我派人去库房取东西,她就恨不得告诉全天下的人,那些都是他们大房的。大老爷更是昏聩至极,前儿说是相中了一只什么芙蓉鼎,竟也不跟旁人商量,只自顾打发人来二房要银子。如今太上皇还活着,他们就,这以后哪个还会将咱们二房放在眼里。府里怕也是没了立锥之地」 「母亲慎言。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安敢这般说出口?」宫里到处都是耳朵,这般大大咧咧的去想太上皇没了的日子,也不怕这话让人听到,阖家老小都不用过『以后』了。 张了张嘴,想要告诉母亲那老不死的,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但这话元春还真不敢说出口。 「省亲之事本就是太上皇的恩赏。我原是想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岂敢多言。不想却给家里添了事端。」见自家母亲也自知失言,元春也没在这话上多做纠缠。嘆了口气,劝道:「咱们府里的规矩是应该改一改了。以前在府里,好多不合规矩的地方都因着老太太的态度,自己的那点念头,理所当然的享着那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先大伯母过逝,母亲便管着府里的中馈,几十年下来,您怕是早就忘了大伯一家才是荣国府真正的主人。」 元春的话不太客气,王夫人闻言直接惊怒的朝元春低吼的一声:「娘娘?」这说的都是什么。 元春没理会有些恼羞成怒的母亲,而是继续说道,「祖父去后,祖母就搬到了荣庆堂,而父亲却仍旧霸占着应该是继承人才能居住的荣禧堂。虽说这事是当初老太太发过话的,但父亲鸠占鹊巢却是不争的事实。我也知道家里为了建省亲别院闹得人仰马翻,如今看来未必不是好事。」 第335页 「娘娘是,是?」王夫人看着坐在上首的宫装丽人,心跳的飞快。 「本宫已经奏请太上皇,待省亲后,便将省亲别院赐与母家二房。」元春轻轻一笑,对着王夫人颔首,不再用我,而是用了了本宫这个称谓,「母亲,以阖族之力建的省亲别院想来一定是极好的,与其白放着倒不如自家住进去。这样一来里子面子就都有了。」 搬出来了,也就不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也省得见天的去跟大房耗那点已经稀薄的亲情。 王夫人闻言,瞬间傻住了。不敢置信的看向元春,眼底都是失望以及压抑的怒火。 不过是求你给你老子换个地方,能升上一级半阶的自然好,哪怕不成,也好过呆了十几二十年的工部。 可你不答应就不答应吧,你咋还能,还能这般坑自已亲老子,亲兄弟呢。 原还指望你趁着太上皇还活着,你又给太上皇生了皇嗣,有些体面能说得上话了,将荣国府的爵位弄到自已这一房的头上。现在好了,不但爵位不用想了,府里的管家权也没了不说,竟然还被人生生撵到了府外去。 想到正在施工的省亲别院,质量有多少问题,王夫人都没眼看。 老天呦,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暖和后, 省亲别院的建造速度就提了上来。因着元春占了太妃身份必须先于当今宫妃省亲,所以各家各院在建完了自己家的,也都不约而同的暗地里帮着荣国府给元春建省亲别院。 其实也没做什么, 就是将家里剩下的建材以及之前用过的匠人转个几手送到荣国府去。 不直接送, 主要还是怕了荣国府那些下人的嘴。以及他们也真心不想和荣国府攀什么交情。 然而建别院的人手杂了, 监工的再心思各异,虽不致于偷工减料, 但质量绝对能跟后世的豆腐渣工程有的一拼。 这里面的猫腻王夫人虽不知全部, 但自己家建的那个省亲别院是个啥玩意, 她心里能没点数? 原本就有应付了事的念头,见此, 为了银子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按惯例和贾政的性子,这园子等元春幸过后也是要封起来的。 没人住, 无妨碍啦~ 此时此刻, 想到那省亲别院的质量,再想到那将是自家二房居住的地方,王夫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说什么她也不能这么煳弄呀。可这话她能当着元春的面说出来吗? 绝对不能呀。 王夫人发现自己亲生的闺女胳膊肘往外拐, 不敢发脾气,只能委委屈屈的表示自己很愤怒的扭帕子。 一脸的委屈,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元春, 收回视线再可怜的抿抿唇…… 元春见她老娘这副小媳妇姿态, 瞬间被一片黑线遮住了视线。 五十上下的人了,做作的没边了。 收在袖子里的手指都想化成猫爪子在垫子上挠几下,到底是多年的教养没叫元春干出那中太失礼的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元春决定最后再跟她老娘讲一回道理,「你们总想着从太上皇那里求恩典,但你们怎么就不想想此举会不会叫当今心生不满?你们是公主的亲外祖, 宝玉是公主嫡嫡亲的母舅,纵使没有爵位,也未必低人一等。 俗话说打蛇不死随棒上,若真要了这个强,大房岂会甘心?琏儿长于庶务,凤姐儿又精明世故,环儿且罢了,宝玉自来就七灾八难的,兰哥儿又小,是珠大哥哥唯一的根苗,若有个闪失如何是好?我在宫里尚且自顾不暇,真有个什么…还不是给旁人做了嫁衣裳?」 二房老的老,小的小,为了个爵位跟大房对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以凤姐儿那心性,你抢她嘴边的肉,她不生撕了你? 到最后怕是两房能袭爵的男丁都得早早供在祠堂里了。 「太太快打住吧,我没那金刚钻,干不了这瓷器活。到底是一家子骨肉,纵使做得再天衣无缝,可只要看那最后是谁得了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见自家老娘沉思片刻,眼睛亮闪闪的看过来,元春便知道这是为了杜绝后患想要对大房下死手,「…您老不为旁的,就算是为了宝玉,为了兰哥儿也积些德吧。」 「娘娘。」本来前面的话王夫人还能耐心听听,可最后那一句,王夫人瞬间炸毛了,哪有闺女这么说自己亲娘的。「娘娘如今成了贵人,也瞧不上我,」 元春『啪』的一声拍在椅子扶手,看着自己亲娘时,满是失望,「本宫是瞧不上。您老放利子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因为几两银子就逼死了人命?您老放利子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珠大哥哥已经没了,那些孽债会再报应到我和宝玉身上?为了三千两银子,你怎么就,怎么就下得去手?」怕是她当初带进宫的银票都沾了血腥味。 元春想到前儿抱琴捎给她的信,浑身发冷,血都凝住了。 放利子钱,包揽诉讼,多年前收债的时候先是逼死一对夫妇,随后还将那对夫妇的一双女儿卖到那中脏地方。还有刚入春那会儿,竟然还为了三千两银子就以势逼人,最后害得人家一对未婚夫妇双双自缢身亡。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来人,快传太医。」抱琴原本还站在一旁听王夫人娘俩说话,等到元春因为王夫人有些油盐不进而有些气急败坏的时候,抱琴才扭头看元春,然后就发现元春脸色极差,当即就慌了。 第336页 「送宜人出宫。」元春被气得眼前发黑,扯着抱琴的胳膊吩咐了一句便晕了过去。 王夫人没想到元春说话间就突然晕过去了,此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元春怎么就突然提起这话,更不知道她亲闺女对她有多失望。 元春是失望,但更多的是想不通。 他们家的日子怎么就到了非要放利子钱才能过活的地步?哦不不不,她得到的消息是她老娘用嫁妆银子放利子,而这笔银子也并未归入公中。 母亲出身金陵王家,本就嫁妆不菲,她又管着家,在府里也不曾被苛待,怎么就走了这条路。 想到这些年她进宫后陆陆续续花掉的那些银票,元春便觉得她也没多干净。 自从知道了这些事情,元春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边觉得自己母亲过于视财如命,又一边觉得都是自己的拖累才让事情便得如此不可挽回。 这些日子经受着内心的煎熬,元春整个人眼瞅着消瘦不少。等太上皇闻讯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元春躺在床上,不停的试泪。 看到太上皇进来,元春欲语还休最后直接淹面哭了个梨花待雨。 荣国府看着还是豪门大族,可实际内里是什么样的,有些眼力的都看得明白。如今阖家上下了就她这个太妃有些脸面给他们撑势。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太上皇一把年纪,有今天没有明天,哪日咽了气,她这个太妃屁都不是。那长安守备痛失爱子,岂能善罢甘休。如今不过势危于荣国府这才忍下这口气,他日…咬下一口肉都是轻的。 荣国府于她到底有生养之恩,她心中即便再恨,也不能忘了她欠荣国府一份情。 这会儿有太上皇压在头上,当今那性格现在看着竟是极孝顺妥帖的一个人,可以后呢? 荣国府和母亲做的那些事情不会水过无痕。等以后事发了,当今不会卖她这个太妃的面子。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过是早一时,晚一时。 垂下眼眸,元春决定冒上一回险,将荣国府做的那些丑事提前曝出来。太上皇看在小公主的面上想来也能重轻发落。 太上皇正是稀罕元春的时候,见元春这般,自然是心疼的哄起了人。 「陛下待臣妾恩重如山,可臣妾,臣妾委实羞于见陛下了。」泪光点点的看向太上皇,然后柔弱无依的靠进当今怀里,小声的将王夫人做的那些事说了出来。 太上皇看着元春一脸羞愧,自责的样子,摸着她的头髮半晌没有说话。 元春知道此举颇为冒险,但这事却宜早不宜迟。这会儿她主动坦白,看着小公主的面子,二房虽会受到惩戒,却不会有性命之虞。 这世间夫妻一体,母亲做的事情,父亲哪怕全然不知,也难逃干系。而父亲担了干系,整个二房也就都在惩戒范围之内。 但话又说回来,她如今是太上皇的女人,她和她娘家出事了,太上皇脸上也无光。 以她对太上皇的了解…这事并非死局。 果然,事情就如元春所料那般。 太上皇一边心疼元春,觉得元春品性上佳,堪为皇嗣母。一边又觉得王夫人品性卑劣,贾政无用,实难登大雅之堂,不配做皇嗣外家。 从元春那边回去后,太上皇就先叫人将他所有后妃以及当今所有女人的娘家查了个底朝天。 谁家包揽诉讼了,谁家放利子钱了,谁家儿郎仗势欺人了。 总之就是他不想一个人丢这个脸。 这世上只有一个荣国府,但纨绔子弟堆积的落没家族以及新起之家却是不知凡几。 像王夫人这样胆大妄为的内宅妇人也是多得几页纸都写不完。 那怎么办呢? 公事公办呗。 于是王夫人就被掺夹在众多宫妃娘家的女眷里一道被问审了。 世人都会犯错,但人分三六九等,错也分轻重缓急,所以一般权贵人家的女眷犯错都会被送到类似尚方司那样专供贵族女眷受审惩戒的方。 此处不会影响家族名声,也不会坏了女眷名誉。情节轻者,受罚后再出来,也不会有人旧事重提。情节过重的,审训后会内悄悄的发还尸身,让各家体面出丧。 王夫人犯的事,不算太大。当然,这得是跟更可恶的人比出来的。 有位年纪跟贾母差不多的老太太,自打小媳妇起就在外面放利子钱,直到做了老祖宗了,这位也没金盆洗手,这几十年的工龄,想想都叫人打憷。 这么一帮人被集中关起来接受律法制裁,虽然只有上流社会的人知道听说了消息,到底各家都是人心慌慌的。 你们皇家都是属狗的吗? 前脚体恤宫妃不能与家人团聚,又是二六拜见,又是回家省亲的。如今各家都建了省亲别院了,你特么又将不少人家的当家主母给关起来了。 这脸…打的啪啪的。 当然,各家觉得被太上皇打了脸的同时,当今也觉得太上皇缺德到家了。 可他能说什么? 他只能跟着他老子的步伐,同仇敌骇呗。 而荣国府这边呢,还没搞明白什么状况呢,就有一批内侍来势汹汹的入了荣国府。不担带走了王夫人,还将凤姐儿也一併带走了。 没错,这位也放利子钱了。 然后查利子钱的同时,还查出这位手上沾了人命。 第337页 死的是凤姐儿当初从王家带到荣国府的陪嫁丫头。 然而按着这个时代的草蛋规矩,下人奴才的命类比猪羊。反正就是打死个下人,所受处罚还没打死头牛来的重就是了。 荣国府一下子被带走了两个能当家主事的,不说府里瞬间就人心慌慌起来,就说没了这二人在府里,运转都是个问题。 邢夫人见此,自告奋勇的要接手管家。贾母当即一口唾沫给她喷了回去。心里担心王夫人姑侄,正好有一股子邪火没处泄呢,邢夫人就撞了上来。不将人骂得怀疑人生,那她就不是古今第一败家老太太了。 等骂跑了邢夫人,贾母也顺过气了。想到府里的情况只得将李纨叫出来,让她带着三春一块管家。 反正姑娘们都大了,也是时候学习管家了。那林丫头管的就挺好,她一个人,你们四个人,还能不如她?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所以有时人多也未必是好事。 更何况这荣国府又怎么能跟林家相提并论呢。 就在王夫人和凤姐儿与一干女眷接爱并痛的教育时,太上皇那脑残的玩意又下了一道脑子进了水的圣旨。 她将元春过继给贾敬了,直接给自家那个不能认祖归宗的亲孙女整了个姑姑。 元春接圣旨的时候整个人都恍惚了。 孙女,姑姑,祖父…咋就这么能呢。 元春计算过,这一波只要操作得当,荣国府和她老娘都不会有大事。虽然一定会为自己当初的行为负责,但相较于以后再爆发出来,绝对算是轻的。 但叫元春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太上皇会将她过继到宁国府,最重糟心的还是命令宁国府全权负责太妃省亲之事。 太上皇同意将省亲别院赐给二房分家,然后转眼又叫宁国府负责省亲,这岂不是叫宁国府出银子给二房收拾宅子? 没这么坑人的。 宁国府这边秦可卿接到圣旨的那一瞬间,直接傻掉了。 天上掉下个大姑姑? 而这姑姑还是她亲祖父的妾…我的亲祖父呀,您老是不是老煳涂了? 相较于秦可卿这边的满心抗拒,荣国府那边是彻底懵逼不会了。 尤其是贾母和贾政这对母子。 这二人虽然一直怀疑太妃能不能给家族带来好处,但却仍旧希望太上皇长命百岁,元春也能一直受宠爱。可如今家里人都还在为元春省亲苦学规矩,转眼间人就被过继出去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太上皇为啥过继元春到宁国府? 一来太上皇觉得荣国府两房都没个叫人看得上眼的,二来便是他想到了给自家孙女找到公主姑姑做依靠。 太上皇也是等圣旨颁布下去了,才想到一件事。 元春按辈份是他孙女的婆姑母,元春所出的公主就是她的表妹。可实际上,他的小公主应该是孙女的亲姑姑才是。 这辈份乱的…太上皇只头疼了一瞬间,就将这些恼人的辈份抛到了脑后。 还不行人家老咋的? 京里的这些是是非非,别说贾家人看得目瞪口呆,就是黛玉父女都快要惊掉了下巴。 父女俩讨论了一回当今此举的用意后,一个去给林家那俩小哥俩上早教课程去了,一个去给春纤写信了。 黛玉每隔几天就会给春纤写封信,信里都是京城发生的各中事和流传出来的各中八卦。 今儿这事与他们林家不算远,又是发生在京城,所以黛玉回了房间便提笔写了下来。 她怕时间过去的太久,会将这些事都忘掉。 她告诉春纤,京城内外,好多人家的太太奶奶都因为放利子钱和包揽诉讼受了惩戒。被罚了银两,还勒令将那些借据全部销损。 有好些要典儿卖女的人家都因此受了恩惠。 然后信上又写了元春过继后,宁荣两府就只有尤氏和秦可卿有资格进宫拜见过继来的元春。 不过说起这个,还有两件事是黛玉不知道的。 一件是元春拿了些太上皇赏赐的银两补贴秦可卿用做太妃省亲的抛费。而另一件便是秦可卿从元春的凤藻宫出来后,便『偶遇』了太上皇。 转天,元春又让人送了两大箱各类摆件到宁国府。 这些都是宫中之物,专供宫中贵人使用。如今送出来是叫秦可卿拿这些布置省亲别院的,等省亲结束后再收拾好了原样送进宫。 元春能给的银子虽然不多,但有了这两箱器皿摆件到也省了一笔支出。再一个秦可卿接手了省亲别院,就要用宁国府的人。而宁国府的下人早就被秦可卿『矫正』好了,所以后期的跟进抛费并不大。 秦可卿知道元春为什么会送摆件过来,这是明确告诉自己,就算省亲别院在省亲后归于荣国府二房,但里面那些东西的去留却归宁国府安排。 这是元春担心自家那位王家出身的老娘再为了这点子东西跟宁国府闹开来。 毕竟连利子钱都放了,三千两银子的人命都弄出来的人,还能指望她什么? …… 扬州,花宅。 只是认了个闺女,那银子就花得跟流水似的。花婆子的那中心痛,一般人体会不了。 这也间接说明春纤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大家千金做过,卖身为奴的丫头干过,这会儿连小家璧玉也体验了一回,这一趟也算不虚此行了。 第338页 让人将琴摆在院子里,春纤洗了手后便坐在院子里抚琴。 没那么多的高雅情趣,但却仍旧坐在那里摆造型。 一边抚琴,春纤还一边遗憾这个时代没有相机。 她今天穿了枚红的裙子,白纱袖子的水蓝织锦缎的褙子,还梳了一个倭堕髻,这要是照下来,一定很好看。 可惜了了。 花婆子从外面回来,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院子里的琴声。弹的好不好的,她也听不懂,但听着到是极好听。 及此,花婆子的心情不由好了几分。 这丫头虽然是个败家的,但也有几分真本事。 「娘亲,你回来了。」 见花婆子进来,丫头们行礼,春纤也笑着站起来,巧笑嫣然的跟花婆打招唿问好。 「我的儿,院子里暑气重……」坐在院子里新採买回来的石桌石凳前,花婆子一脸疼惜的看着春纤,仿佛春纤真是她亲生的一般。 「娘亲喝茶。」春纤看向一旁的丫头,让她倒了杯茶给花婆子,「屋里闷的很,便出来散散。到是您老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这个时辰并非花婆子下班的点,所以春纤才会有此一问。 花婆子喝了口茶,笑着回了,「回来收拾些东西,一会儿要去趟绍兴。」 「绍兴?」 「得了消息,说是那边的官老爷犯了事,男的都斩了,女眷和下人都就地发卖。」 「……」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春纤也听出来了花婆子那股子捡漏的兴奋。心里替那些即将落入花婆子手里的女眷默哀了几息,然后才抬起头,很认真的问花婆子,「家产充公还是也会拍卖?若是能买上个小庄子,或是两间铺子,租赁出去,也是笔进项。」 呃? 「在绍兴置产?」花婆子闻言想都不想的就要拒绝春纤这个不靠谱的决定。可转眼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到是没在言语。 虽然不知道这婆子想到了什么,但春纤却知道这话她虽然听进去了,却未必会做。 更何况就算是衙门拍卖那些充公的家产,也轮不到花婆子去采。春纤说这话,不过是提醒花婆子,就算是什么都不会经营,也可以买些铺子,庄子坐等收租。 这个话题就这么夭折后,那个负责侍候花婆子的丫头在询问了一回花婆子这次会离开多久,又要带什么东西后便进屋给她收拾东西了。 绍兴离杭州不远,但来来去去的也得三五天的功夫。春纤倒是无所谓,但花婆子却有所谓的看向春纤,生怕她这几天恢復记忆,然后趁她不在再跑了。 如意楼的老鸨在安排她去绍兴的时候,花婆子满脑子想的都是春纤。不能叫到嘴的鸭子飞了。 「娘这一走好几天,你一个人在家到底叫人提着心。娘叫了楼子里的护卫来家里照应。人就住在前院,有什么事情只管让丫头去传话。」 心知此举是防止她逃跑,春纤也只做不知的点头,「还是娘想的周全。」 反正她一时半刻也没打算离开,就算想要离开,就那两个护卫也未必拦得住她。 春纤交易系统里有几张□□,除了摘果子,就是爬墙逃跑用的。真要离开了,将上次柳湘莲给他的那个迷烟一吹,将人整晕了,或是开门离开,或是直接踩□□□□过去都是可以的。 又交待了几句话,花婆子才拿了包袱走了。春纤站起来恭送花婆子,等人离开了,又坐下去弹了一刻钟的琴,然后让人将琴送进屋里,就拿出医书打发时间。 她还有好多东西需要学呢。 这个时代的中草药,药效和质量绝对完胜后世那些人工培育的。 这会儿多看看医书,等以后将能用到的药材都买上一些装在交易系统里岂不美哉。 那个什么安宫牛黄丸,尤其是几十年前制出来的,后世都炒成了天价。 还不是因为里面的牛黄等主要材料都是那中野生嘛。 不知道概率高不高,但春纤家里的亲戚,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不是脑出血,就是脑梗塞。而这个安宫牛黄丸听说对这中病最有疗效。 若是她在这里多买上一些牛黄等物,拿到后世…呃,算了,她还是先研究药方,再学习配药,自己做药丸吧。 在物质满足了的时候,为了让人日子枯燥乏味,就得再追求一些精神进步。比如说学习一些技能。 若是学习的东西是那中买一赠一的,就再好不过了。 何为买一赠一? 自然是一世学,两世用啦。 想到后世小说里那些穿越女主在一个时空学习了各中技能,然后到另一个时空称霸的情节…春纤半夜都能捂着嘴笑醒。 她也想这么惊艷一回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惊艷也许会有, 但过多的应该是惊吓吧。 春纤放下手中的东西,靠着廊子歪着头看天时,还有心情回想自己在现代时日子过得有多『颓废』。 上大学了, 衣服开线都要打包放到一旁,等到周五放学了拿回家交给妈妈。这要是冷不丁的会了苏绣, 还能绣几针双面绣…妈妈应该会将她交给国家吧。 就算不交给国家, 应该也会交给这个大师, 那个先生的给她驱邪。 刺绣,书画这些都不是速成的,没有日日不缀的练习就不会有成绩。所以除必要,她是不会在自己亲娘老子面前暴露自己会这些才艺的。 第339页 春纤又想到她现在的规矩仪态,又觉得估计回到现代,找一个照面, 她老妈就得以为她是冒充的。 指不定就会跟住在朝阳区的大舅妈一样,将她当成潜伏在祖国内腹的敌特了。 至于她会不会将穿越这件事情告诉自家老妈…春纤想, 她是绝对不会吐出半个字的。 老妈老爸都不是防人的性子,哪怕有心隐瞒, 早晚也会说漏嘴。不告诉他们, 绝对是最省心,也最安全的办法。 可若不告诉他们,她身上的这些改变又要怎么解释呢。 看来,就算是回到了现代,她也得谨言慎行。如需必要,她可能还要离开老家一段日子,在外面『吃点独立的苦』再遭遇点职场的惊心动魄,说不定身上的改变就有了理由。 嗯,那等回去后, 就先挑个城市买套房子吧。 不过也不能挑太远的,临省或是临市的就可以。至于发不发达的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回家方便。 她其实一直知道自己是活在幻想中。 她幻想着她可以回到现代,她幻想着她可以继续做回那个被父母娇惯的乐春纤。 她每天都要幻想一回自己回到现代要如何如何过日子,然后再如何如何叫父母骄傲,其次又如何如何偶遇霸道,深情影帝,冷淡黑客……最后在这种美妙的心态下安然入睡。 她不是不知道这种自欺欺人,最是要不得。可若她连这样的『梦想』都放弃了,那她还真的就找不到了活下来的意义。 在这个让她极为不适的,厌恶的世界里,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每天都要防备着任何人的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她不是不心急,想要立时就回到现代。可当每一次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古代的雕花木床上时,心中有失落,也有悲伤,但转眼前,她就又会告诉自己。 没关系的,不是还有很多主角都是在这边老死了才回现代继续另一段人生的吗? 也许她就是那种『晚熟』型呢。 也就是这样的心态,让春纤每天都活得很有盼头。 她要多弄些『特产』回现代,她还要多弄些金银以及精緻的首饰和现代难寻的衣料,皮子,香料药材。 她还要多学些才艺,然后装做有天赋的样子在现代重拾技艺,成为叫爸妈娇傲的宝宝。 长长的嘆了口气,春纤很想大声的咆哮几句,问问这个神鬼世界的神仙,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不用问,那些一直关注你,拿你当棋子算计警幻,要将警幻拉下来的各路神仙都会告诉你——看你的表现喽!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而神仙大多都是人进化出来的,那里的争斗更是可想而知。 党争,派系是从来都无法避免的问题。警幻利用手中职权为自己占队的那一派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可以说拉下警幻就绝对能让这一派伤筋动骨。 因此,春纤的出现真真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有一方要害春纤,自然就有另几方要护着春纤。而那些要害春纤的,在发现有人神在保护春纤,为了不爆出更多对自己不利的事,倒是只叫警幻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事。 不解决或是解决不了春纤,那就别怪他们将警幻当成弃子了。 而警幻能怎么办? 在这几乎就是众目睽睽之下的钓yu执法的陷井里,祭献自己吗。 所以说,春纤别说想回家了,在警幻彻底倒下去并且拔出萝蔔带出泥前,她怕是想死都死不成呢。 而此时此刻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旁人棋盘上一枚不起眼却起了决定性作用棋子的春纤,还是个一无所知的宝宝。 因花婆子不在,晚膳就吃了『简餐』,四饭一汤的那种简。 春纤一个人用饭,其实心情还不错。 以前和柳湘莲同行的时候,两个人也没什么话聊,不过那时彼此心安自在,说与不说,仿佛都安然自若。 而跟花婆子在一起,那心态什么的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用膳时的礼仪,一举一动的姿态,春纤都要做出来。 好在这些于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最难的就是每天都在猜测花婆子哄骗她的用意。 她听说过江南有一种姑娘就是专门调.教的扬州瘦马,那这些个瘦马姑娘都是自小就精心养育出来的,跟她这种半路出家的完全是两码事。 花婆子不过是如意楼一伢婆,看那一举一动有时还比不得林家的三等僕妇。就那副德行,应该不会亲身上阵教导她什么。再者以她的年纪,教导出来得多大了,所以这个瘦马计划,应该是可以排除的。 既不是瘦马,也没将她送到如意楼,那留她下来…虚情假意的样子也不像是留她当养老闺女的。 她都这么大了,还只是失忆。真若是为了养老做准备…就不怕自己哪天恢復记忆弃她而去? 这年头,无论女人再能干,家里没有男丁,也不会被人认可。所以真要是为了养老,也应该去养生堂抱个不记事的男娃娃当儿孙养着才是。 思来想去,春纤便想到了宋徽宗和李师师来了。那婆子不会是想要将她当成暗门娼妓培养吧? 就她这样的…也不怕赔得血本无归? 想到这里,春纤瞬间站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被她命令闲着无事就多作针线的三个小丫头,心里不由烦燥起来。 第340页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能将她们仨留在这里了。 这三个小丫头年纪都不算大,因是穷苦出身,从小也是帮着家里做活计。针线早早就学了起来,虽然做的不精緻,针脚却细密,但那样的环境和这个年纪其实也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要知道,一般穷人家的女儿,有时不及灶台高呢,就得跟着母婆做家务。做家务,照看年幼弟妹,有时还要下地干农活,这样一天劳作下来,还能有时间做针线…这么说吧,只要站在大街上,你就可以看得出来,普通百姓的身上,衣服上是极少有刺绣花样的。 一来费工费线,二来也是费了料子,将来拆改的时候不方便。 春纤从不将自己当成救世主,见谁可怜就要救这个救那个的。人得先自救,才会有机会等来别人顺手一推的帮助。 但春纤也是个心软的人,她会在力所能及,也并不会麻烦到她的前提下,伸以援手。 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受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乐妈曾经就告诉过她,像是借钱这种事,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颳来的,凭什么你们张一张嘴,就得将自己的血汗钱双手捧出。当然,也不能死守着钱,一点没人情味都没有。 若遇到必须借的情况,那你就得看看他是以什么理由从你借钱。 生病,应急可以借。生意起步可以借,但生意周转不能借。若只是穷困潦倒,那就更不能借了。 不是嫌弃他穷,而是嫌弃他穷不思变,一味只张嘴求人。这样的人,借了一次,就有第二次,还钱的可能微乎其微不说,一次不借就会记恨你,你对他所有的好都未必记得。 还有就是受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帮人一时,不能帮人一世。而有时你的一时帮助,却可能让他人产生某种心理态度,进而一辈子求人帮助。 所以…再看一眼低头绣荷包的三个丫头,好好学上一技之长,将来也能向晴雯那样,靠着一手精湛绣技将自己拱上富婆宝座。 说起晴雯,春纤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会儿柳湘莲身在何处,是否已经回了京城。 按路程算,这会儿到是还没到京城。 柳湘莲在约好的镇子口等了春纤七.八日,见春纤没来,心中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快马加鞭回了当初出事的地方,又按着当日微微有些混乱的记忆和一些不曾消失的脚印痕记去了春纤那日所登的山头。 八具焦尸奇形怪状的摆在一处缓坡上,除了地上还有一些被火烧得变形的兵器,已然分辨不出这些焦尸的身份。 柳湘莲在焦尸附近发现了几粒珍珠,回想了一回春纤喜欢用珍珠做佩饰的习惯,不由肯定春纤一定来过这里。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焦尸里是否有一具是春纤的? 思及此处,柳湘莲双手握拳,心中大悲。 然后当阳光穿透浓密树枝落在这附近时,附近的珍珠也配合的发出柔和的光时,柳湘莲仿佛又看到了希望的开始在这附近寻找珍珠。 找到好几颗珍珠的同时,也找到了一堆早就熄灭的火堆。然后继续找呀找呀,终于在一处悬崖峭壁处看到了一块帕子。 柳湘莲认识,那是春纤的帕子。 春纤有很多帕子,但用来擦汗的帕子一定是没有绣花,只锁了边细棉布的帕子。而这个小习惯,还是因为天热后才被柳湘莲发现的。 帕子为什么在这里? 朝着山崖往下看…柳湘莲有些晕高的连忙退后了几步。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让他心中恐慌的可能。 心像丢了一块很重要的版图,又闷又疼,又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难受。 茫茫然的下了山,又神情恍惚的走了许久。一直到天阳落下又升起,柳湘莲才仿佛想到了什么,回身骑马朝着回京城的方向赶去。 不过在路过一处镇子的时候,柳湘莲又进了镇子拜託镇上的镖局帮他将那份要送往星城的镖件送过去。 一路日夜兼程的回到京城,柳湘莲整个人都没半点风流倜傥的美男子样了。 不曾洗漱,直接沿街打听了一回林家所在,然后便登门了。 走了一路,春纤给京城送了三四回消息。而当初分开的时候,也曾告诉过柳湘莲若有疑问便去京城找林家姑娘。 柳湘莲想,若是这么看,只要那姑娘尚在人间,又知道自己会来林家,想必为了不叫林家姑娘担心应该也会托人报个平安。 林黛玉还在家里摘莲子,坐在小船上,头顶一片大荷叶,看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不过旁人看着黛玉逸然自乐,可黛玉却觉得无趣的紧。往常跟春纤摘莲子,哪怕她俩打闹起来,摘的比浪费的还多,可也觉得吃得香甜,如今就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就在这时,二门处的婆子过来传话,说是有一名自称林旖旎姑娘同伴的男子求见黛玉。 林旖旎? 黛玉初初听到这个名字还愣了一下,随即便想到了这是春纤那笨蛋给自己起的名字。 春纤的同伴…不由有些懵的黛玉直接让丫头将小舟划到岸上,然后一边往二门走,一边问那婆子来人是个什么情形。 什么情形? 柳湘莲没去林家正门,而是直接去了侧门求见。侧门的小厮接了话,转头小跑着去了二门。二门上的婆子这才进了二门去给黛玉送消息。 第341页 所以实际上,除了知道来见自己的是个男人外,其他的黛玉都没问出来。 二门处有间屋子,那是早年建府时,府中女眷在此处见外男设置的。 那屋子说是屋子,却只有左右两面墙,而这两面墙还紧连着二门处的内院院墙。 前后木门平日只关着,而屋正中却有一道栅栏墙常年锁着。 只能递东西,人却不能进出。 其实这屋子早就空置多年不曾使用了,如今会用上它的主要原因,还是天气炎热,这里通风又凉快。 最重要的是不确定这人的身份,谁敢放他进内院呢。 听说西南一场大雨,弄得山崩地裂,死了不少人畜,最后竟起了一股瘟疫。这人不管是从哪来,想必都不是从京城里冒出来,不让他进内院,也是为了安全。 此时黛玉便来了此处,坐在丫头搬来的椅子上等着柳湘莲过来。 栅栏墙两侧有纱帘,平时两道帘子交错着繫上,如今要用这屋子了,便直接将两面的帘子都放下来。 黛玉记得春纤曾经就形容过这栅栏墙和纱帘像垂帘听政。如今…也不知道那笨丫头野哪去了。 如果柳湘莲回到京城略做休整,再见见往日朋友,说不定在去见黛玉之前他就能知道春纤的身份。 那个荣国府採买来的丫头,那个被荣国府老太太赏给表姑娘的丫头,那个被前通判傅试掠去□□,又被什么独臂神尼救走的丫头,那个两江总督白家倒台时被白太太亲口指认为忠诚候府嫡长女的丫头。 若他…也许也就不会在黛玉晕过去后,被林如海拉着一番盘问后才得知春纤的真实身份了。 没错,当柳湘莲一出说春纤的『下落』后,黛玉就晕过去了。之后林家一通忙乱,柳湘莲也被林如海扣住带到了前院详细追问。 黛玉前阵子才收到春纤让人送来的洛阳特产,还因为跟荣国府的表姐妹们走的淡,只将一些看起来富余的东西送给在京城里新结交的小伙伴。 期盼着春纤再送东西回来,好知道她的消息。也恼怒春纤每次都不给她留个地址,好往来通信。不过不管如何生气,春纤在黛玉心里都是个无论多艰难的环境,都会像杂草一样挣扎向前,活得有滋有味的姑娘。 谁能想到竟然失足坠崖了呢。 没错,就是失足坠崖。 在柳湘莲心中,春纤或是已经失贞了。在柳湘莲以及世人的认知中,春纤哪怕有些不拘小节,但她的举止却没有半分轻浮之态。若遭遇那种事,正常女子都会跳崖自尽。除此之外,就是为保贞节而跳崖。 但在黛玉这里,黛玉却清楚明白哪怕真的遭遇失贞这种事,春纤也不会轻言生死。 因为她曾说过,世间大事唯有生死和信仰,自杀…不可能哒。 所以,黛玉坚定认为春纤是失足坠崖。 醒来后,黛玉一边拿着帕子在那里抹眼泪,一边狠狠的咒骂春纤见天的瞎折腾。 『……但愿真如那话本子里写的那般,坠崖有奇遇,落水遇贵人。』 前院那边,林如海将柳湘莲祖宗十八代都盘问完了,才将春纤的身世说了。 其实在见到柳湘莲以及看到他手握长剑的时候,林如海就在猜测傅试的死可能跟柳湘莲有关了。 但聪明人最大的好处就是知道什么时候需要点到为止,不可思究。 所以不管是与不是,这种事情最好不问,最好不说。 柳湘莲神情恍惚的从林家出来,不知怎么的竟然先到了外城那处当日初遇春纤的院子。 愣愣看着院门那张写了出售消息的红纸,柳湘莲心中满是苦涩。 原来那夜被他一剑斩杀的竟然是傅试。 所以也真是多亏了那位『独臂神尼』帮他顶了罪。 然而更叫柳湘莲心里难受的是,同行数月,时至今日自己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 原来她姓乐,字春纤。 …… 回到家中,柳湘莲就病了。病得很重,却又不算重,只是缠绵病榻了三月之久才渐渐恢復。 病好后,柳湘莲便去找了宝玉,说是有人捎了一句话想要见宝玉房里的晴雯姑娘。 宝玉一怔,然后摇头,「柳大哥哥来晚了一步,两个月前晴雯就被林妹妹要走了。柳大哥哥不妨去林家寻她。」 已经去了林家? 回想那日,柳湘莲才想起他确实有跟林家父女提起这个晴雯。只是没想到林家竟然竟然将人要了过去。 知道晴雯去了林家,柳湘莲本想将此事就此抛开手去。可又想到在那种危机时刻春纤还能叮嘱他捎话回京,便知道这个晴雯于春纤意义非凡。 于是脚尖一转,便朝林家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仍是先去了侧门,说是要见府上一位叫晴雯的丫头。然后那小厮便告诉他这里不是丫头进出的门,让柳湘莲去角门。 等柳湘莲去了角门,这才有人进府传话。 晴雯一门心思搞事业,原就头脑简单,之后更是简单的什么都不想。每天早晚数上一回银票,就能高兴一整天。 只是自打紫鹃扎根宝玉房里后,日子不比以前自在了。虽然晴雯只做份内的事,旁的时间都只能拿来做绣活,但她长的好,绣活又好,宝玉那小子还就喜欢晴雯这样长得灵巧的丫头。羡慕嫉妒恨这种事情就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第342页 再加上紫鹃虽然跟袭人有些撞人设,但架不住这位是在黛玉身边度过金的,时间一长就站在宝玉房里站住了脚。 紫鹃在黛玉房里那也是说一不二的掌事丫头,这会儿站住脚了,自然不会再任由袭人摆布她。紫鹃没用多久就笼络了一批丫头和袭人摆开了架势你来我往的斗了起来。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还是母老虎。 由两只母老虎带头,屋里那么多的丫头直接分了两大派,三小帮的。晴雯夹在这中间日子过得就没有以前顺心了。晴雯哪边都不搭理,原本是可以坐山观虎斗的。 但紫鹃和袭人都担心晴雯会坐享渔翁之利,便目标一致的齐齐朝晴雯出手了。 就晴雯那时常坑爹的智商和让人堪忧的小脾气那亏吃的都数不过来了。本来晴雯还想着要不要想办法调出宝玉这,给自己换个主子。 可大老爷色中恶鬼,琏二爷也是个色胚子,琏二.奶奶更不是什么善茬子,虽然现在还没回府,但等她回府了,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更何况老太太不待见大房,去了大房日子过得指不定还不如现在呢。 而二房这边,二太太最不喜她这种长相的丫头,如今不在家,赵姨娘称霸,她才不去受那个气呢。几位姑娘身不由已,贾环她还看不上。思来想去,好像就只有兰哥儿那里能去了。 你说回老太太那里…有袭人和紫鹃没完没了的折腾上眼药,老太太对她早就大不如从前了。 就在晴雯想着要不要绣几个荷包给兰哥儿,让兰哥儿看看她的本事,将她要到身边去时,黛玉派人来接触晴雯了。 来人没说什么,只说春纤离开前一直惦记晴雯,如今知道你过得不好,便想问问你要不要去林家。 要呀,要呀。 黛玉当初住在碧纱橱的时候,晴雯就接触过。后来一直住在老太太院里,她们来往也近便,到是对黛玉的印象极好。 当然,这不能排除有春纤的因素在里面。 得了晴雯的回话,黛玉便择了一日去了荣国府。脸皮厚的将那日林家下人差点没将老太太送上天的事通通忘掉,很是奉承了一回老太太,然后又和姐妹们说笑聊天,笑眯眯的夸宝玉身上针线多好多精緻。 之前一起住过,所以宝玉身上的针线都是谁做的,黛玉一眼就能看出来。 有袭人的,有紫鹃的,也有晴雯的。 专挑晴雯的针线夸,夸完又说自己那里丫头都笨手笨脚,没个灵巧的。最后才可怜兮兮的向宝玉借了晴雯过去用一阵子。 晴雯早就知道黛玉会来要她走,所以她的行李早就悄悄打包好了。这边宝玉一同意,晴雯就乐得差点一蹦三尺高,最后强忍着喜悦之情,带着自己的铺盖上了林家的车。 只要晴雯能离开,紫鹃和袭人才不会拦着搞破坏呢。虽然紫鹃在知道晴雯要去林家侍候黛玉时,心里极不舒服,但却也知道自己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虽然卖身契还在荣国府,但晴雯和黛玉却是谁都没在意。 晴雯不知里面轻重,黛玉却是有一千种办法让它成为一张废纸。 到了林家,晴雯正式拜见黛玉,然后做了黛玉房里负责针线的丫头。 黛玉房里原就有负责针线的丫头,所以晴雯虽然挂在黛玉房里,但却是负责给林家俩个奶娃娃的针线活。 娃娃小,针线活用不了多少时间。剩余的时间便都叫晴雯拿来『自由支配』了。 这一日,听说有人找她,还是个男的。晴雯本能想到是她那位八桿子打不着的表兄弟。 揣了一把铜板,便冷着一张脸去了角门。 第一百四十八章 柳湘莲记着春纤的临终遗言, 所以过来看看晴雯是否安好。如今她在林家也有一阵子了,若过得不顺心,他便为晴雯赎身,接到自家去, 他一个大老爷们, 不至于连个小丫头都养不起。 若晴雯在林家这里过得还算如意, 那他便留下信息,让晴雯遇事可以去找他。而他…可能会继续走镖吧。 此时距离春纤出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再多的悲伤和难过也已经随着时间而消散不少。更何况认真算下来, 柳湘莲与春纤也没认识多久就是了。 负手而站, 长身玉立,仿佛柳湘莲只是往那一站, 这一片就美成了一幅图。而当浑身都透着灵巧精緻的晴雯走过来时,这幅画又瞬间活了。 俩人出众的外貌, 都叫人不忍心上前一步, 生怕糟蹋了这份美景。 看着一脸疑惑朝自己走来的少女, 柳湘莲怔了片刻,然后镇定自若的收回视线, 对着晴雯微微欠了欠身, 「可是晴雯姑娘?」 「我是。」晴雯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蹙眉问面前的男人,「你是谁呀?」 贾家男人虽然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但却个个都长的好。但他们的长相却又无比跟面前的男人相提并论。春纤在心里暗暗肯定了一回柳湘莲的长相。 「在下柳湘莲, 是乐姑娘的朋友……」 晴雯在这里过得还不错,顺心,自在, 没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每天都很轻松。她如是说完,又跟柳湘莲一块哀悼了一回春纤这才各自散去。 而柳湘莲自认是完成了春纤的嘱託,转天便去镖局接了个镖活押镖出京去了。此后东奔西走,倒是每次回京城的时候都会来看看晴雯。 第343页 给晴雯捎些各地特产,晴雯再回些针线,有来有往的,便了慢慢的熟悉了。 视线拉回杭州,拉回柳湘莲尚未入京前。 春纤在花婆子走后,便有些想要出门走走,踩踩点,为之后的离开做准备。但她又担心此时出门再踩进花婆子设好的坑里,犹豫着没敢动。 她没有失忆的事,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能叫人知道的。再想到花婆子此云绍兴三五日便归,真要出门去,不妨等她回来。 虽然不出屋子了,但春纤却没轻了折腾。之前掉到河里,在水里漂了很长一段时间,春纤担心会寒气入体,将来再痛经,或是影响健康,便唤家里的粗使婆子去请个郎中回来。 一番望闻问切,又结合了春纤说的行船不慎落水的话,给开了几副养身的药,叫先吃几副调养一阵子便好。 不过春纤早就已经学习察言观色,发现来的老郎中在切脉的时候神色不对,一颗心便有些发紧。 不会是诊出什么要不得的病了吧? 心里有些担心,春纤便直接问了出来。那郎中明显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屋中丫头,到底没有说出什么真东西来。 春纤见此,更知道这里面有事了。于是也不在追问,而是笑着让人送郎中出去了。 等那郎中离开,春纤才问那粗使婆子这个郎中是从哪请的,医术如何。 听说是两条街外的同芝堂请来的坐堂郎中,医术在这一片都是有名的,春纤脸上才表现出一副『那我就放心了』的神色,吩咐人去按药方抓药熬药了。 因心里记挂着这件事,春纤一时有些寝食难安。 将那郎中给开的药方拿来,对着自己手中的医书查了一回每种药材的药性和用途,这才略微放心些。 看着自己手中的药方,春纤挑了挑眉,随后便将那药方抄了两遍,又在一旁写上那郎中说过的这个药针对什么药症的说明后,将其中一份药方收到交易系统里专门用来收集药方和药膳方子的匣子里。 另一份则直接送到交易平台卖给了交易系统。 最近不得自由,春纤已经好久没有做生意了。想到刚刚那郎中的未尽之语,再想想自己守着个宝山在这里浪费生命,春纤便有了去意。 对于春纤来说,就这样的民居小院,她说走就能走。可让春纤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的是因为她而被买回来的三个侍候人的小丫头。 她出现之前,花婆子守着空宅子可没有养半个下人。这是她来了,这才买了这么多下人,若她离开了,花婆子震怒之下定不会再养着这些下人。 厨娘有手艺,粗使的婆子能干活,这三个又是上了年纪,没有什么姿色的三四十岁的妇人,就算花婆子不留下她们,转卖出去日子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那三个小丫头就不行了。 不管有没有姿色,只年纪小这一点,花婆子就能提脚将她们送进如意楼。而这三个小姑娘,细细瞧来都是中等姿色,估计当初买她们的时候,花婆子就想过了『综合使用』率。 卖入如意楼虽不会直接从最低贱的那种妓子做起,但也不会逃了这一行的命运。 要么带着这三个丫头走,要么就先送这三个丫头去安全的地方。 带着她们走…路上再遇到危险,她又没能力保护她们。更重要的是真将她逼到绝境了,她还能将这三丫头一块灭口了不成?所以她压根就没办法带她们离开。 可是不带她们走,又能将这三人送到哪去呢? 春纤第一个念头,就是将人托镖局送到京城交给黛玉。但转念又一想,她不能总是让黛玉帮她善后呀。 于是眼珠子转了转,便想到了一个人。 元春。 元春成了太妃,也没逃了回家省亲的命运。既然荣国府仍旧是要建省亲别院,那来江南採买是肯定的。 她虽然不记得下江南的是贾家的哪个爷们,但她却记得这次江南採买是採买了不少小戏子,小僧尼的。 虽然不知道荣国府还会不会被抄家,但应该不是这两年的事。 不妨先将这三个丫头弄进僧尼的队伍,或是直接贿赂荣国府的採买人员让他将这仨丫头带进省亲别院做个粗使小丫头。等到了京城先在荣国府安置,然后等她回京城的时候再接她们出来。 这么想完,春纤又从来到尾撸了一遍自己这个有些异想天开的计划,发现虽然想的很美,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系统也不低。 按原着,这次採买没拿多少银子,而是去了金陵甄家。所以她首先要带着这三妞往金陵赶。其次就是想办法贿赂负责採买的人,让他们能将这三妞带走。 一怕来人狮子大开口,二是来人谨慎不敢应下此事。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三妞愿不愿意跟她走。若是她实话以告,这三人又不愿意跟她走,会不会出卖她? 这都是保不齐的事。 垂下眼眸,春纤看着自己的双手轻轻的笑了。 她手里不是还有迷烟呢嘛。先将花婆子放倒,然后再告诉这三妞部分真实情况和部分出走计划。愿意跟着她一块走的,那她就带着她们。若是不愿意,那她就算去找花婆子告状,怕是一时半刻也叫不来人了。 嗯…就这么办。 这一部分想的差不多了,春纤便开始想如何离开这杭州了。 第344页 她们出行必然是在晚上,而晚上城门一关就没办法出城了。最重要的是她带着三个小少女一路从杭州往金陵去…路上绝对不会太安全就是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她要怎样才能联繫上镖局,然后约好时间,叫他们赶着马车在胡同口接她们出城。 对了,离开前她定是要去了一趟同芝堂,再问一回那郎中那未尽之语到底是什么。 这要说不说的,忒吊人胃口了。 …… 吃饭,睡觉,吃药,弹琴,练字,研究医书,悄悄准备出行物品以及微微放下一点之前的高冷人设,开始不动声色的去了解花婆子买来的三个小丫头都是什么性情和来歷。 家穷掀不开锅的,继母难容的,发洪水逃难跟家人走散的。 拍拍额头,春纤不由再次感嘆自己曾经生活的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可惜再怎么好,这仨小姑娘也赶不上了。 花婆子此去绍兴当真是只去了三五日便回来了,回来后不用春纤浪费脑子想都知道她一定问过家里的几个下人春纤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听说叫了郎中来府,花婆子明显有些慌,但听说只是调养,又瞬间安了心。 你问花婆子为什么会慌? 楼子里都有一些不外传的密药。像是让人说不出话来的哑药,让人昏迷沉睡或是意识清醒身体却不能动的眠药,以及让人绝经没有小日子的药,和让人不能怀孕坐胎的药。 旁的不说,只说那楼子里连女人每个月才几天的小日子都不想让人旷工,又怎么可能让人怀孕坐胎呢。 妓子都未必知道孩子的爹是谁,那孩子的爹又怎么可能稀罕他们这种女人生的孩子? 所以十月怀胎什么的,最开始从一开始就绝了念头最好。不然耽误的时间得少赚多少银子呢。 那花婆子既然想要让春纤安心给她挣养老银子,自然得有个因由。而有什么理由是不能生育更让人绝望的呢?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如果不能生育,是没办法在婆家站稳脚跟的,更有甚者都嫁不出去。所以按着花婆子这种这个时代的想法,春纤若是不能生育了,定然会绝望,然后就会按着她给划出来的道走下去。 所以花婆子直接从如意楼里弄了些让人不能怀孕坐胎的药,在春纤跟着花婆子回家的第一天就给春纤下到了饭食里。 若不是春纤惜命,又特别注重保养,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发现端疑呢。 当然了,春纤已经发现了郎中眉眼间的隐瞒,但却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很快就知道了。 花婆子回杭州了,春纤便趁着花婆子去如意楼上工的时候,带着一个小丫头,一个粗使婆子出门了。 她仍然按着旧日习惯带着一顶白纱垂至腰间的帷帽,身边跟着两个侍候的下人,看起来更像是谁家的小姐出门。 花婆子只给了她五两银子的月钱做零花,那么一点钱,春纤也没指望它能花多久。前儿让人换了一吊子铜钱放在房间里,然后奖励了一个绣活做得特别好的丫头一把铜子,今儿就将剩下的四两银子和部分铜子都带到街上来了。 春纤此次出门,一来是踩点,二来便是找到同芝堂,若是方便,她还想趁机问一回自己的『病情』。最后便是背着人打听一回杭州城里的镖局在地方。 看到卖西瓜的,春纤眼珠子一转,便指使粗使婆子去挑两个送家去。然后才带着小丫头继续逛。 很顺利的找到那家叫同芝堂的药铺,也看到了那日为她诊脉的坐堂郎中,春纤瞧了一眼不远处的一家绣坊,装做腿累的打发小丫头去买些绣线回来,至于她,则指了指同芝堂隔壁的茶楼,说在那里等小丫头。 小丫头不疑有他的拿着春纤给的荷包小跑着去挑绣线,而春纤看了一眼那小丫头,直接抬脚进了药铺。 什么都没有,直接走到那坐堂郎中跟前,伸出手,请他把脉。 每个人的脉相都不相同,再加上各人病情皆不同,所以哪怕这坐堂郎中一天要给许多人把脉,却只一搭脉就发现了春纤这脉,他以前把过。 春纤隔着帷帽不错眼的盯着面前的郎中,见他眉头不自然的跳了几下,心下略微有些明白的直接丢出一只荷包。 『咚』 荷包里装了银锭子,哪怕隔着荷包丢在案桌上,也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今日能直言相告了吗?」 果然。 那郎中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春纤找来了,扫了一眼桌上的荷包,到底还是小声将春纤想知道的事都跟春纤一五一十的说的。 「…多久了?」 「看脉相应该就是近段时间的事。」 春纤闻言眯了眯眼睛,声音发紧的问郎中,「可有解?」 那郎中想了想,虽点了头,却带着一副迟疑。春纤见此,便明白这郎中没把握看好她的病,什么都没说,直接站起身朝外走去。 我勒个去,这世上竟然真有这种药。 我去,我去,我去,这特么就不能生了? 说真心话,春纤哪怕听说了自己被人下了不能生育的药,也没感觉多悲痛,她这会儿除了有些不敢置信更多的还是这小说剧情一般的走向。 这也太,太,太让人无语了吧。 这药既是近期才下的,那不用怀疑就一定是花婆子下的。而且她有动机也能弄到那种奇葩药效的药不是吗? 第345页 好在春纤带着帷帽,不然她那一副遭雷噼的神情指不定会吸引多少目光呢。本来还想着去茶楼等小丫头,这会儿却直接抬脚进了绣坊。 看着那小丫头,春纤隔着白纱还呲了呲牙。原本就想拐走仨丫头的春纤,这会儿已经决定来把劫富济贫了。 叫花婆子知道没事捡便宜闺女是要遭报应的。 虽然早就知道无事献殷勤,绝对没好事。虽然春纤也想到了花婆子可能要将她往李师师那个方向发展,但春纤怎么都没想到花婆子还会给她下这种药。 这也太心狠手辣,目光短浅了吧。 她就不能钩个金龟婿,从暗娼妓子变成谁家的外室,然后母凭子贵带着她一块上天什么的? 啧! 心不在焉的挑了一些绣线,春纤便带着小丫头回家了。回家后,春纤便以走累了为由,自己呆在房间里假寐。 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自己这身体,她也必须迅速回京城。 但为了一劳永逸,这仨个丫头她却是绝对不能同行的。 哪怕是进京城,也必须是兵分两路。 先找镖局送她们去金陵,然后再想办法将她们安置。等安置了这仨丫头,她再找镖局护送自己进京城。 话说,她还没在外面呆够了。 唉,这次回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 想到回京城的事,春纤又有些牙疼,回到京城她都不知道能去哪。当初的事情也不知道平息的怎么样了,她贸贸然的回林家,会不会太冒失? 话说,也不知道黛玉是怎么安排她那两处固定资产的? 等到了京城先安顿下来,再给黛玉送消息吧。 般般都是穿越,为啥她的日子就过得跟过街老鼠似的?欺负老实人也不是这么欺负的呀。 交易系统里还有几身男装,那是之前给柳湘莲买的。提前买的夏季袍子,因马车里没地方放,便一直放在交易系统里了。如今正好拿出来改一改,回头出门她好穿着。 这个时代的男人也擦脂抹粉,有时候还真是雌雄难辨。她身上也没有那股扭捏劲,穿男装未必不能穿出那个爷们味来。 回头用粉堵上耳洞,也就差不多了。 从床上坐起来,春纤也没下床,就坐在床上改起了衣服。 改衣服没那么难,尤其是不考虑美观的时候。 长度剪短,然后再锁个边。袖子再截了一段,其他的地方也就不需要怎么改了。 改好了衣服,春纤又弄了个青纱学子帽。 就是古代书生经常戴的那种帽子。 这种帽子,春纤只看人戴过,却从没自己做过。一时做起来,竟然比改那件男式袍子还要费时,不过到底在花婆子归家前全部弄好了。 花婆子负责如意楼的採买活计,平日也会负责教导那些刚买进楼的姑娘一些粗浅的规矩。所以不出门採买小姑娘的时候,都会早出晚归的去如意楼教导那些姑娘规矩。 知晓花婆子回来了,春纤先将东西都收好,这才唤了丫头进来侍候梳洗。 春纤梳洗时,今儿跟着春纤出去的粗使婆子便去汇报了一回春纤今天出去的事。 知道春纤出府了,花婆子洗脸的动作顿了顿,点头说了声知道了,便让那粗使婆子退下了。 「我的儿,这么毒的日头怎么还跑出去了?你自小身子骨就弱,以后可不许再胡闹了。」 「娘亲说的是,今儿还真是热。走了两条街,又累又热,回来倒在床上就睡到现在。」吃了一口凉拌笋片,春纤脸上没有丁点知道自己被下药,那下药之人就坐在自己对面的仇恨感,不但看不出一点异样,竟然还好心情的在饭桌上跟花婆子聊天,「买了西瓜回来,在井里泡了半天呢。」 「这些事情哪里需要你操心,想吃什么,只打发人出去买。」 「我知道,不过是在街上看见了。瞧着有人买,便凑趣买了两个回来。」 一时饭毕,厨娘按着春纤的吩咐,没用切过肉的菜刀切西瓜。而是换了一把新刀切了一盘西瓜端上来。 吃了两块西瓜,春纤便不吃了。 西瓜也算是寒物之一,如今正吃着药呢,又被人下了那种计划生育的药,西瓜这种东西解解馋就好了。 吃过西瓜,花婆子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跟春纤聊起了家常。 什么嫁人后的女人少有幸福的,什么嫁人后侍候公婆侍候夫君还要挨打受气,还有什么嫁人后若是不能生育就会被休弃,活得猪狗不如。 花婆子一边说,春纤一边点头附和。不过当听到猪狗不如这个词的时候,春纤点头的动作却是顿了顿。 猪的日子确实不容易,但狗的日子好像还不错…… 被一顿洗na后,花婆子才放过春纤。等春纤回到房间,先是推开窗户看了一眼今夜的星空,发现再怎么好看的夜空没人跟你抢着给星星起名字好像也没那么好看了。 明后天消停两天,大后天再出门找镖局吧。 她其实是可以在药铺的时候直接问一问那坐堂郎中镖局的情况,可转念又担心那坐堂郎中猜到自己的心思,回头再被人问出来。 当然,一直被伤害遇坑爹事件的春纤其实更担心这位坐堂郎中再猜到她的心思后,联合镖局里的人再将她卖了。 就以她出门总遇『贵人』的运气来说,这种好事还真说不准。 第346页 与其问半个熟人,还不如去问不相干的人。安全有保障的同时,也能叫人心安不是吗? 等到了镖局再多花些银子,请镖局的人连夜送她们出城前往金陵。不过她必须在约定的时间到来前,好好关照一回花婆子。 对了,还有那仨个丫头的卖身契。 不拿卖身契,那仨个丫头成了逃奴不说,她也没办法给她们仨弄新的身份去。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春纤不愿意让不相干的人因她而受到波及,但那仨个丫头却未必会认为春纤是好意。 到了日子竟是死活不跟春纤走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打听过行情, 如意楼买人大多都是花婆子自己去买,这样可以省下一笔人伢子的掮客费用。她当日从人伢子那里将你们买回来,按说应该是比她自己从乡下买人要贵上一成。起初若不是为了我, 她也不会买你们。如今我要离开,你们会不会被她转手卖进如意楼, 虽然,好吧,我也不能确定你们会不会被她卖到那些地方去,但这种可能性并不低, 不是吗?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为你们的人生造成任何不可挽回的伤害。」 打从那日在郎中处得到了想要的诊断后,春纤便急于离开杭州。后来又从宅子里跑出去了三四回,这才确定了出行计划。 她花重金在镖局聘请了一批镖师送她们去金陵, 之后镖师会在金陵等她三五天,待她打听到荣国府的管事之人, 再许以重金将这仨个丫头挤进回京的队列,她就会请镖师们护送她进京城。 到了京城, 先不回林家, 也不回自己的宅子, 而是在林府附近租间小院暂时落脚。 她需要养病, 光是吃药就要吃上一阵子。每天煎药,估计也挺絮烦人。在伢行买个会厨事的粗使婆子,洗衣做饭煎药这些活就都有人干了。 春纤算计得很好,也费劲心思安排妥当。见能想到的都已经想到了,春纤便按着之前与镖局约定的时间,在晚饭后给花婆子的桂花糕里下了药。 桂花糕是春纤和厨娘学的,里面就只有一块糕是加了药粉一起蒸的。那块春纤做了特殊标记, 吃的时候亲自递给花婆子。 药,还是之前柳湘莲给她的迷药,那个可吹烟也可口服,就是这个量春纤掌握不好,怕下的少了,花婆子转眼就醒了,或是压根药不到她。又怕下多了,一股子药味傻子都闻出来了,于是才做成了桂花糕。 在春纤递桂花糕给花婆子后,春纤便打发了屋里侍候的丫头回房休息。花婆子以为春纤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并没有阻拦。等人都退下去了,春纤才用『咱娘俩开销大,入不敷出』为理由耗在花婆子房里等药效。 一块糕都吃完,春纤还殷勤的递了茶水给花婆子冲口中糕屑。 花婆子见春纤主动提起生计,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便抹了一把眼泪说起了她当初刚入如意楼时就被老鸨下了药,本是不能生孕的,不想多年后竟然就怀孕了。开始时并不知道是怀孕,只以为是发肥了身材走样了。一直到六个月了才知道这是坐胎了。 「……当时月份大,已然堕不了胎了,老鸨这才同意娘生下你。你一出生就被送了出去,每年娘出门的时候都能去看看你,那年你生病发烧,娘才知道当初那药竟然转到了你身上……」 「…哦。」瞧这故事编的,奥斯卡一定欠您一座小金人。春纤腹诽了一句后,看了一眼花婆子已经有些上药效的样子,坏心眼的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才继续应付花婆子,「生命由命,富贵天定,我懂的。」 哈欠是一种传染性极高的行为,春纤连打几个哈欠,看得花婆子也不受控制的打了好几个哈欠,然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脑子里一片浆煳,最后又在春纤闭上眼睛的暗示中,闭着眼睛昏睡过去了。 没错,当一个人困到极至的时候,如果旁边还有人闭着眼睛装睡,那催睡的效果绝对槓槓的。 只听扑通一声,花婆子就以脑点桌的昏睡过去了。春纤听到动静,这才睁开眼睛,一边笑,一边起身走到花婆子跟前轻轻推了她几下,发现花婆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春纤还不放心的伸出手,手指扒拉花婆子的眼皮。 反正这人是没啥反应了。 在绑不绑人上犹豫了几息,春纤为了保险起见,仍是将花婆子绑了起来。绑完后,还担心花婆子醒来发出声音,春纤一脸坏笑的将花婆子脚上的鞋拖下来塞到她嘴里了。 看着面前自己的杰作,春纤拍拍手的去找那仨个丫头的卖身契。 花婆子居正房,平时她就只来过正房的堂屋。左右厢房从未进去过,这会儿犹豫了一下,便从放了架子床的那间开始找起。 古代女人藏东西的段位跟现代男人藏私房钱的段位完合没法比,春纤跟本就没费多少功夫就将花婆子的贴己钱和装首饰的匣子都找到了。 贴己钱和房契放在一起,春纤只犹豫了一下,便只拿了贴己钱,没动那房契。 而那个装了好多首饰的匣子,春纤一样都没给花婆子留,直接全都收到了交易系统里。 在房间里找了一通,又找到了七张卖身契。里面有一张不知道是谁的,春纤想了想,留下厨娘和两个粗使婆子的卖身契后,剩下的都拿走了。 最后又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好拿的了,春纤便拿起那张房契回到堂屋,将房契塞到花婆子的袖兜里。 第347页 做事留一线,这张房契,便是春纤留给花婆子最后的礼物了。 当然,不排除拿了房契不好脱手的原因在里面。 随后穿过堂屋又去了另一间厢房,一进去,春纤便乐了。 原来这间屋子里摆了不少樟木箱子,每个打开看了看,不是尺头就是成匹的料子,看那颜色,便知道是花婆子年轻的时候得的。 将所有新的东西都收进交易系统,只将花婆子穿过的旧衣裳留下,春纤便结束了这一次的扫荡活动。 回到堂屋又推了推花婆子,见人确实没醒来,春纤不知想到了什么,出门时还在外面将正房锁上了,完事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穿过戴过,碰过的东西都收走,就连梳子上的落髮春纤都没留给花婆子留下。 她担心花婆子这样的人,认识的人里有会装神弄鬼的。就像那个马道婆似的,回头再拿了她的东西作个法…想到原着里凤姐儿和宝玉蹦高的喊打喊杀,春纤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真到了那个地步,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与其这般,还不如什么都别留下呢。 动手时是在晚饭后没多久,这会儿子离与镖局决定的时辰还早,春纤便没着急立时离开。而是换了一套男装,又将那根可以当腰带的鸡毛掸子杆围在腰上,将头髮往上拢,梳了两个并排的大马尾,然后每个马尾都编成三股鞭子盘在脑后。 盘好头髮后,春纤才戴上那顶青纱学子帽。 以前看影视剧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些帽子是不是有什么封印术法,反正是每次帽子都会意外脱落,然后帽子一落,那些女扮男装的姑娘们都会原地转个圈,最后满头秀髮来个三百六十度的空中飘移,最后男装美女一脸不知所措,旁人一脸震惊以及目瞪口呆样。 『哇,原来她是个女哒呀』 每每看到这样的一幕,春纤都想上前问问到底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髮水,这个飘柔哦。 所以吸取前人教训,春纤直接将头髮盘起来了。 将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又将戴了两三年的镯子收到交易系统里,之后才拿了脂膏混着眉粉将眼洞堵了。 深吸一口气,春纤举着盏灯笼,出了房间,轻走轻脚的来到仨个丫头睡觉的屋子,轻轻的敲响了房门。 仨个丫头睡一间屋子,厨娘和两个粗使婆子睡一间屋子。不过厨娘三人睡在一进院子里,仨个丫头跟春纤和花婆子睡在二进院里。 不过一进和二进院除了花婆子那会儿没在杭州时,住了两个如意楼的打手曾锁过门外,其他时候几乎是不锁门的。 所以静深人静的时候动作最好轻一些。 仨个丫头不妨春纤会过来,刚要出声唤人,春纤便伸出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走进屋子,对着仨个丫头说了一回自己的遭遇。 春纤将自己意外落水,被花婆子所救,后来假装失意,被花婆子下药的事情挑挑捡捡的说给这仨人听后,又告诉这仨人,她已经将花婆子锁在房间里,并且也拿到了她们仨人的卖身契,只问她们仨人跟不跟她走。 花婆子买再多人入如意楼,春纤都不会有什么要拯救无辜少女的想法。她自己都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哪还有那个闲心拯救别人。但这仨人不一样。她们是因为她才被花婆子买回来的。 如果她们最后被卖进如意楼做了妓子,春纤这心里就总会觉得这仨人是因为她才会如此。 毕竟在人伢子那里,如果不被花婆子买走,说不定她们会进入那些正经人家,从粗使丫头做起,然后一点一点熬资歷,慢慢熬过年纪,嫁人生子。 像袭人,就是从外面买进荣国府的丫头。像她自己就是花了钱将自己卖进荣国府的。 如果没被花婆子买回去,也许这仨个丫头里面就会再出现一个花袭人呢。 但春纤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她将这仨个丫头的事当成自己的责任,但那仨个丫头才不会相信春纤有能力带她们过上正常日子。 怎么说呢。 在她们看来,春纤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她的计划更是异想天开。 不过她们虽然不会跟春纤走,但却从春纤要了她们的卖身契。 跟你走,谁知道你会不会再将我们卖了呀。 要走,我们就自己走。 春纤见此,又着重说了一回她雇了镖师去金陵。问她们要不要同行,到了金陵再做打算。 仨人互相看了看,对着春纤摇头,拒绝了春纤的好意。 她们不相信春纤。 春纤见此,又说了几句路上注意安全的话,见约定的时间马上就到了,这才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三十两银子,分给这仨丫头。 牛不喝水强摁头?才不呢。反正她做了她能做的,她扪心无愧了。至于她们的选择,那就只能看她们自己了。 退出房门,春纤便提着灯笼往外院走,走到厨娘和粗使婆子的房间时,还悄悄的拿出一把锁,将她们的房门也从外面锁了起来。 动作很轻,干了一天活的人来说,根本察觉不到。 随后走到院门处,仍旧是轻手轻脚的打开院门。 院门打开后,春纤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个院门从外面锁上。但想到还在那间屋子里商量何去何从的仨个丫头,春纤只将院门合上便小跑着离开了。 第348页 镖局的马车就停在胡同口,听到脚步声后,镖师们便都朝着胡同里看。见有人提着灯笼过来时,还没反应过来的是自己的东主。 「走吧。」到了马车前,春纤先是扫了一眼马车前挂着灯笼上的镖局字号,然后才对站在那里的镖师说道:「计划有变,直接进京。」 几个镖师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的,只让春纤上马车,一行人骑着马就往城门口去了。 之前说好的一男三女,先到金陵,再到京城,定金都交完了。这会儿少了人不说,还少了一段路,几人往城门口去的时候,便开始商量进京的路线。 要舒服自然要走水路,但要速度快,走官道最是有效率。 镖局有时候会接一些不方便白天出城的镖,而城门到了夜间便都会关闭。为了进出方便,镖局都会提前与守城门的官兵互通往来。 也因此,哪怕半夜三更了,春纤一行人也没滞留在城里,而是直接出了城门一路朝着京城的方向赶。 就护送一个人,于镖局来说,那就是小生意。春纤也顾不上矫情和娇气。坐在极不舒服的马车里,再难捱也没叫一声苦。 白天赶路,晚上住宿。春纤自己一间房,每天晚上为了睡得好,都会关紧门窗,将交易系统里自己的床榻和冰盆都取出来。 不能洗澡,就拿热水用帕子擦一回身子,然后才抱着竹枕好好的睡一觉。 早饭在客栈吃,中午从来吃的都是干粮,晚饭有时候会在客栈吃,有时候则是路上吃带出来的干粮。 睡的地方和坐的马车条件再不好,春纤也能将就,这就是这吃的,一顿吃不好,她就觉得胃不舒服,两顿吃不好,整个身体都跟犯了馋病似的,暴躁又委屈。 于是为了在有限的条件下,让自己过得好一些。春纤每天晚上入住客栈的时候,都会叫店小二提前准备一些吃食,让她带在路上吃。 过了水的面条,用晾凉的熟油拌一下,这样放在冰盆里就不会坨。各种肉酱装在小碗里,回头拌着面条吃。 或是让人用土豆,米饭,鸡蛋酱放在一起拌匀,用几片白菜叶子包上,等中午饿的时候,吃这种农家饭包。 这会儿天还热着,白天又闷在马车里不得舒服,所以春纤给自己准备的都是一些比较开胃的午饭。 除了这些,一些熏酱的熟食春纤也买了些。 再洗一些干净的水果和一壶煮好的茶,放到一个食蓝里。 早起用过早饭,店小二将东西给她带上马车。晚上下了马车,她再将食蓝给驻地客栈的店小二。 如此行事时,春纤也会多买些肉食给吃干粮的镖师加个菜。 从杭州一路上京,一路走的官道,也没遇见什么土匪,到是用时极短的顺利进了京。 一到京城,春纤便结清尾款,与这些镖师分道扬镳了。 随后徒步在京城走了两条街,去了一家伢行租院子。 其实春纤挺想买间院子的,尤其是知道她可以将院子收到交易系统里以后。 但她现在的情况,还是租比较好。 不过由于宫妃要省亲,所以闹得京城的物价比去年上升了不少。租间院子的费用也相对高了些。 没有井的院子,价格仍然很亲民。有井的院子翻了一翻。春纤不怕房租高,她就怕吃水不方便,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有井的院子。 租了间四合院,又买了个粗使婆子,春纤这才带着那粗使婆子开始张落居家开伙的琐碎事宜。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春纤先叫粗使婆子将三间正房打扫出来,她自己出门先送了封信给黛玉。 等回来的时候,路过铺子,便买了套铺盖和两件成衣给那粗使婆子。 到家时那粗使婆子不但将三间正房打扫出来了,连厨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然后春纤便给了那粗使婆子五两银子,让她去买米买菜,买各种做饭需要用的调味料和锅具等。 等那粗使婆子离开了,春纤便关上院门,开始从交易系统里捣腾她自己的行李。 三间正房,除了中间是堂屋,两间都垒了火炕的卧室。 火炕都是挨着窗户垒的,所以房中的家具便都是靠着里面放的。 租的房子里,总会带上几样家俱,这边也不例外。 不过就是数量上少的可怜。 春纤这三间正房,卧室除了两张炕桌,两个衣柜外便什么都没有了。中间的堂屋,也就中间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 将自己家常用惯的铺盖拿出一床放在炕上,又拿了一套文房四宝和梳妆匣子放在炕桌上,其他的东西,除了一大包衣裳,也就没什么了。 放东西的这一间,春纤当卧室和日常起居的屋子用,另一间屋子,春纤则准备当成洗漱间来用了。 等回头新买的马桶和浴桶送来,她就都放在这间屋子里。 …… 春纤离开的毫无徵兆,回来的也是悄无声息。 她一身男装,也不怕旁人一打眼就认出她来。拿了一封信,跑到林家的正门,说她是某家的,替自家姑娘给府上林姑娘送信。 门房哪里知道黛玉都交了什么手帕交,一听这话也没多想,转身就拿着那封信进门了。春纤见人进去了,也转身离开了林家大门。 这封信是她路上就写好了的,那会儿租房子时要写租赁凭据,春纤便借着笔墨将新宅地址写在了信上。 第349页 将信送出去了,春纤便等着黛玉那边的消息了。 黛玉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信,信从二门传进来后,黛玉身边的大丫头便接了过来。等黛玉给两个弟弟上了一回早教课,又听了她老子跟她讲的古董鑑赏,吃了晚膳才回的房间。 大丫头拿出信,黛玉一看那信封上的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是,这是,是她。 黛玉一颗心怦怦的跳着,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虽然她一直坚信那缺德的坏丫头一定还活着,可没见到人,又没得到消息,黛玉就算再坚信,心里也是慌着的。 这会儿看到春纤的字,黛玉那颗心才算落了地。 迫不及待的将信打开,一目十行的看过后,先是皱眉,后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才放下信。 春纤的信里并没写什么要紧的东西,只说她出了点小状况,需要进京。如今居住在哪哪哪。让黛玉方便的时候来坐客。 此时天色已晚,黛玉心急如焚也得等到天亮后才能去找春纤。所以这会儿黛玉便只能想一想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才会让春纤不得不回京。 没错,就是不得不回。 以她对春纤的了解,这混蛋不在外面撒够欢,是绝对找不到家门朝哪开的。从正月到现在,不到八个月,这会儿连中秋节都没过,她能主动回来,那出的小状况绝对不会小。 黛玉心里反覆的想着春纤出了什么状况,春纤倒好,由着粗使婆子烧水,人家美美的洗了个澡,便换了纱裙吃晚饭。 那粗使婆子看着春纤一身女装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春纤见了,也只是对那粗使婆子笑了笑,连句解释都没有了。 洗了澡,又吃了晚饭,饭后只吃了一点水果,便回房睡觉了。 最近起早贪黑的赶路,她都好久没有睡个懒觉了。 然后…就被气匆匆的黛玉堵了被窝。 「还回来做什么,你怎么不死在外头?」气急败坏的吼完,黛玉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变了,因为她又想到了春纤两次遇险,九死一生的事。 春纤到是没想那些,只从炕上坐起来,然后伸出小手,又拉又拽黛玉的衣角。 「好啦,别生气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见黛玉瞪她,还往外扯自己的衣角不让春纤拉着。春纤只好松开手,双手向上一摊,一脸无奈,「一切都是意外,真的是半点不由人。」 说完,见黛玉还没有消气,春纤眼珠子转了转,眨眼间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你都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差一点就不能活着回来见你啦。呜呜呜,呜呜呜。」 黛玉:「……」虽然可能大概真的有那么可怜,但这都不能掩盖这混蛋假哭的事实。 这个混蛋。 一想到自己出门太急,忘记带鸡毛掸子这事,黛玉就更气了。 黛玉气得做了好几个深唿吸,这才压下那股子涌上来的咆哮,咬牙切齿的让春纤起来收拾,一会儿要审她呢。 见黛玉转身出了卧室,春纤耸了耸肩,这才从炕上下来,将被褥叠着靠炕稍放了,然后又挑了件纱衣小袄,织花的纱裙换了。这才拢着头髮出了卧室。 黛玉正一脸嫌弃的看春纤租的房子有多简陋,春纤到了堂屋,便先叫黛玉去卧室坐着。黛玉这会儿还有些气不顺,狠狠瞪了春纤一眼,这才进屋去。 春纤不以为意,转身又唤她昨天买来的粗使婆子用她昨天拿出来的茶叶沏一壶茶上来。 那粗使婆子何曾见过这种阵仗,黛玉一带着人过来,她就有些发懵。这会儿听到春纤吩咐,下意识的去想茶叶。 有吗? 黛玉带来的丫头到是机灵,见那婆子一脸迷煳,直接接手了这活,抬头看着春纤还朝春纤笑了笑。 哦,都是黛玉房里的熟人。 第一百五十章 彼此笑笑, 一个转身回房洗漱,一个指挥粗使婆子烧水做饭,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改变的样子。 但其实, 会改变的地方都变了。 黛玉房里的心腹丫头,其实早在白家太太找上黛玉的时候就知道了春纤的身份。刚开始的时候,她都有些不敢置信,但回想了一回黛玉和春纤的相处模式,便又觉得这种事情保不齐就是真的。 后来白家倒了,白太太那些关于春纤身世的吵嚷差点弄得人尽皆知后, 这些丫头便都服气了。 所以人家那样的作派,真跟姑娘对她太好而伺宠而骄没关系。 在黛玉看来, 春纤住的这个地方已经简陋的没边了。除了是正房外, 哪一眯都比不上当初在荣国府时的丫头群房。 黛玉聪慧, 见春纤昨日一入城就来租院子,就知道春纤一时半会儿的不会跟她回府。可你叫黛玉看着春纤住这种地方,她也看不下去。 以前有难同当,现在不能有福同享, 也不能这么过得这么潦草呀。 「你原来那两处院子,带门面的那间院子已经租赁出去了, 剩下那间胡同里的, 房子破旧不堪,还漏水了。收拾出来的费用跟新盖一处也差不多了。我已经做主替你将那处院子卖了,又在前面那条街给你买了个小三进的院子。一会儿收拾收拾就搬过去吧。」顿了顿,黛玉斜了春纤一眼, 「别忘了还我钱。」 「不还,不还,就不还。」春纤知道黛玉不是真心想跟她算帐, 只是气不过想要找茬。刚刚还觉得理亏,想要哄人的某人,这会儿又皮上来了,「住那么大的房子,人家小心肝都会怕怕哒。你说吧,咋补偿我吧?」 第350页 「你可要点脸吧。」黛玉指着春纤的鼻子骂她,「我还嫌那院子小,不够你折腾呢。成天跟着你提心弔胆,好生在京呆着,别再往外窜了才是。」 春纤闻言,面上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样子,「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你说说你,三进都买了,怎么不一口气给我买个五进呢。」 「美不死你。先叫你松散一阵子,等回头你就搬到我那边去住。」贫了两句嘴,黛玉才跟春纤交待那三进院子的来歷,「其实这个院子说起来,跟你还有点渊源呢。」 「乐家的?」一听黛玉这话,春纤便想到了乐家。随即又想到乐清晟最爱面子,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卖宅子,而如今他们一家还在老家守孝,就更不可能派人来卖京城的宅子,所以不用黛玉给答案,春纤便自己否决了这个说法,「是白家的吧。」 黛玉点头,靠着春纤将之前的事小声说了,「……墙倒众人推,也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还是都上手了。不过数日,直接将那位白老大人给证死了。家产发卖的时候,咱们家也得了份清单,旁的也抢不过人家,倒是给你折腾了这么一处落脚的地。买回来的时候,我便去看了,规置的到是工整,处处仿了江南风格。只是看着稍显沉闷了些。正好我那边正在准备收拾院子,便也给你那边重新收拾了一番。」 林家隔壁早就被林如海买了下来,但一来二去的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的一直没能翻建。早前宫妃省亲一骨脑的盖省亲别院,物价涨了,人工也涨了。黛玉那小脑袋瓜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人家悄悄派了人,等在那几家建省亲别院的皇亲国戚家附近,哪家盖完了,就暗搓搓的联繫那家的管事,用了极便宜的价格将人家大部分建筑材料都买了回来。 有的联繫早了,那家的管事还跟主子报了一回建材不够,又採购了一批,中间一倒手,管事先挣低买高了报价挣了一笔回扣,回头又将这批建材低价剧卖给黛玉,又挣了一笔空手套白狼的银子。 那些人家是要将这些家里剩下的东西和用不着的工匠都不动声色的送到荣国府,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底下办事的人,诚心想要捞一笔,那能有三分之一的建材送到荣国府就已经不错了。 黛玉东家收点,西家买点。还真让她捡到了便宜。 她那几进大院加上春纤这边的小三进院子里用的建材,比物价未涨前也不差什么了。 最重要的是干这事的时候,黛玉半点没瞒着府里的那些管事,省了银子还来了一回敲山震虎。 这里面的套路,黛玉都心知肚明了,给林家那些管事敲了一回警钟后,还笑眯眯的餵了颗甜枣。 一套组合拳下来,林家的那些管事们至少在黛玉出嫁前是不敢在她面前玩什么猫腻了。 本来林如海还担心黛玉待下人过于严苛,想要告诉她水至清则无鱼,但当黛玉餵了甜枣后,林如海倒是再没说什么。 他以后一定会对他女婿好一些的。 「这还得多谢外祖母家的那些奴才,二舅母这边求爷爷告奶奶的往回捣腾,下面办事的下人毫不客气的往自家搂。他们那边的省亲别院比咱们的先建,最后还是咱们先完工的。」质量什么的就是天嚷之别。 「那,那还挺省银子的啥。」春纤没想到黛玉连这种招都能想到,一时间挺无语的。 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烟火气重的都叫她不敢认了。在春纤看来谁都有可能这么经济适用,唯独黛玉不会。 真的。 春纤没发现,她的关注点偏了。 黛玉没瞒春纤她对白家干了什么,但春纤仿佛心瞎了一般,竟然只注意到了黛玉如何诠释地主家也没有余粮这一经典。 你就说吧,黛玉从小生活在这种近墨者黑的环境下,不被污染的可能得多低呀。 话说就以黛玉如今这手段,这心计,无论她嫁到哪一家去,该担心的都不应该是黛玉。 一下子分开了八个月,春纤和黛玉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正好粗使婆子和黛玉的丫头分别送了早饭和茶水进来,俩人便在屋里的炕桌上,一个吃早饭,一个就着春纤的零食匣子喝茶水。 黛玉带出来的人都是她自己培养的绝对心腹,这会儿见春纤和黛玉一看就有一车轱辘的话要说,丫头们就进来问黛玉还有什么活计没有,总不能杵在这里没眼力听人聊天吧。 黛玉一听这话,就叫丫头们带着春纤新买的粗使婆子去那处三进小院,「先过去将那处再收拾收拾,一会儿再来接我们便是。」 再绝对的心腹,有些事情也不能让她们知道的太清楚。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个春纤昨天才买回来的粗使婆子。正好她们离了这处,她俩也能好好说说话。 等人走了,黛玉才问起春纤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纤想了想,直接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黛玉说了。 呃…也不能说一五一十,毕竟这间关系着她没办法解释的交易系统,便略过了如果柳湘莲不出现她也能摁死傅试的事。 「我就猜再没什么独臂神尼的。」黛玉将一块杏脯放下,咬牙骂了一通傅试后,又说起了傅家那位傅秋芳傅姑娘好像要走什么门路准备进宫搏前程。「我将人拦下来了。」 「拦下来了?」春纤挑眉,然后点头贊同黛玉的做法,「确实不能叫她进宫。虽说咱们这样压着她不地道,但傅试的死,哪怕与林家毫无关系,傅家若是起势了,也会迁怒林家。两个哥儿还小,将来总是要出仕的。再叫这位爬上去了,天晓得会留下什么祸患,这事做的没毛病。」 第351页 黛玉点头,她就是听说那姑娘跟人提起春纤和林家的时候,一副吃人的模样,这才起了防备。 说来也是,若不是傅试对春纤起了坏心,傅试也不会作茧自缚反害了自己的性命。若不是傅试死了,那傅秋芳好歹也是官家小姐的身份。如今没了傅试,她的身份更是一落千丈。 尤其是傅试死的是相当不光彩。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不能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但该小心谨慎的时候,总不能太草率。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容易,前儿我才让人给她送了二百两银子过去,只当是坏了她好事的补偿。」对于傅秋芳的这个话题,黛玉不愿多提,「对了,晴雯那丫头你是怎么想的?要不要一会儿给你送过来?」那种时候还能惦记这丫头,可见这丫头在春纤心里的地位了。 哼,还真没看出来。 黛玉面上装得一本正经,心里却早就吐了好几回槽了。 酸的都跟山西老陈醋了。 「原是之前遇到过晴雯一回,她说的可怜,我又想着袭人和紫鹃都不是省油的灯,担心她夹在里面最后吃了大亏,这才想要帮她一把。那日我去吃喜酒,又听了些宝玉房里的事,本是想要回来跟你商量着办,不想就没能回来。」春纤一边说,一边起身将吃过的饭碗放到堂屋,然后又回到里面跟黛玉说话,「她那一双巧手,最是叫人羡慕。你也知道,哪怕我不承认我这双手有多笨,可再怎么努力也就那样了。我还想着多叫她给我绣些东西,或是自己用,或是转手卖出去。如今她留在你那里,日常做些针线,闲的时候也能抽空接个单子,她好,你好,我也好,也算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黛玉点头,算是明白了春纤的心思,知道这位还惦记她那小生意呢。这会儿说开了,心里那点因为春纤重视别人的酸劲也散了。 「那位柳湘莲,你和他,嗯?」黛玉想到这两个月柳湘莲时常过来看望晴雯,晴雯也会做些针线给柳湘莲,心里就有些担心春纤是不是对那个柳湘莲有什么想法。 毕竟那个姓柳的,长的就很合春纤这种肤浅之人的眼缘。若是长的不堪入目,也不能结伴出行。 哼,真肤浅。 春纤端茶的手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端着茶杯小口小口的饮茶。 「怎么不说话了?你到是说话呀,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呀。你见天的看那些傻子才看的话本子,别是真学了那话本里写的玩意对那姓柳的起了什么心思?关键时刻见真章,那样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好的。」 「话不能这么说,当时他有心帮我断后,也叫我独自逃命。是我觉得引开一部分人,我俩都能活命,这才,」说到这里,春纤抬头看黛玉,「你来了这么久,一直不问我是如何从土匪手里脱险的,想来你是想多了。我是什么人,咱们自小一块长大,你最是清楚不过了。当初我还那小就能将自己平安送进荣国府,更何况几年过去了,我都这么大了呢。旁的不说,我身上如何会不带些保命的东西?」 黛玉:「……」我这还不是怕你吃亏了,怕扯着伤疤追问再勾起你的伤心事嘛。 「早前准备了生石灰,下马车时我又将水袋带下了马车。生石灰遇水,能瞬间烧灼一个人。那些个土匪见我一个姑娘家,心底不升防备,到叫我抓到了机会将生石灰散了出去。而且,我身上还有火摺子…」对着黛玉耸肩,剩下的话春纤就不准备说了。 黛玉也聪明的没问春纤那些土匪最后怎么样了,只问春纤为什么没去跟柳湘莲汇合。 「你相信这世间有鬼神吗?」春纤不答反问,然后又不等黛玉反应,便直接将那日鬼打墙的事学与黛玉知晓。 黛玉捂着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春纤。 真的? 真的。 真不是你睡煳涂了? 瞪了黛玉一眼,春纤没好气的说道,「我没有梦游的毛病。」 「…哦。」虽然有些不能接受,但看春纤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便追问春纤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剩下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在一些地方挑捡说词掩饰交易系统外,春纤几乎是实言相告了。 知道春纤是回来瞧病的,黛玉心里就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等说起那仨个丫头不肯跟着离开的事,黛玉也就随口劝了两句,「你是担心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吧。只那既是她们的选择,也就怪不得你了。我瞧着倒是你自己的事应该多上些心。宫里的太医只会开太平方,吃不死人,也治不得什么病,都怕担责任呢。到是咱们家里供奉的老先生还妥帖些。回头搬到那边去住,下晌我便让人接了他过来,好好给你瞧瞧。你放心,只隔着帘子,不叫他看清是谁。」 「这京城的风好不容易才消停了,如今我一回来,指不定又要颳起什么风呢。我是再不想应付那些麻烦了,咱们只安生些。等过个一两年,再看吧。」 黛玉点头,认同春纤的想法。只是说了这么多,黛玉发现春纤在说话的时候关于柳湘莲的事都有些刻意迴避,这不禁叫黛玉心里犯了嘀咕。 不会真那个什么才子佳人话本看多了,见了个长得略平头正面的就上心了吧? 黛玉熟悉春纤,春纤也熟悉黛玉。见黛玉没追着问柳湘莲,便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微微一笑,春纤张了张嘴,仍旧是什么都没说。 第352页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可若是说有多动心,那也是假的。 你叫她义无返顾的跟柳湘莲长相厮守,春纤的内心是彷徨和恐惧的。 影视小说里的男主,一辈子只许深情于女主。可那到底只是影视小说,当不得真的。 想想跟雁姬恩爱十几二十年的努力海,在遇见新月的时候还不是瞬间移情别恋了吗,她又比雁姬强在哪了? 她没那么多的勇气在这个时代追求爱情。 春纤有时也会想,是不是爱的不够深才会这样左右摇摆不定。如果她爱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非他不可,天崩地裂,说不定就不会想那么多了吧。 不过…真要爱一个人胜过爱自己,春纤想,那也绝对是一场悲剧。 心里对回家还有许多期待的春纤,自然不愿意在红楼的时空里成家。她怕她成家了,就捨不得了。她害怕她成家了,有了宝宝,会捨不得宝宝。但春纤没有做过妈妈,她只是妈妈的女儿,所以她想像不到她会为了宝宝放弃回现代的机会,但若是放弃宝宝回现代,让他当个没有亲娘,以后可能会受后母磨搓的可怜娃,她就觉得不忍心。当然,她更不敢想像没有她的爸爸妈妈会怎么办。 黛玉入京那年六岁,她十岁。如今黛玉才九岁,她也不算大。那些个爱来爱去的事…还是等大姑娘恨嫁的时候再说吧。 这么想的春纤,又想起在现代上学时,老师家长天天盯着早恋,她们都要想方设法的给自己找个爱情对象的事。如今她竟在以年纪小为由拒绝去想这些事,也是醉醉的了。 告诉自己她对柳湘莲只是喜欢那张帅裂苍穹的脸;除此之外真没多喜欢他这个人后,心里好像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 春纤和黛玉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将京城和京外那点事说得热闹,差不多说了一个多时辰的时候,黛玉房里的丫头便从那边的小三进回来了。 春纤不太想让人知道自己回来,从一旁拿起白纱帷帽,带着帽子跟黛玉上马车去了那边。 至于留在出租屋里的东西,那粗使婆子和林家下人自然知道怎么置弄,这些并不需要春纤操心。 新买的小三进离林家更近,竟然只隔了一条街。 不,不应该说只隔了一条街,而是春纤的小三进的后门,正好对着黛玉那处宅子的后门。 可以说两处宅子是背靠背的立在两条街上的。 黛玉那边是大宅子,宽度和长度都不是春纤这个小三进能比的。从外面看,黛玉的一处宅子的宽度就是春纤那边的两个宽。 这小三进的位置其实很不错,若不是黛玉捨得出钱,又加上林家虽然没人在朝为官,到底不算真的没落,不然也轮不到黛玉捡漏。 毕竟这种犯官家产,一般都极为抢手。 马车直接从后门进的院子,因没外男,黛玉又想叫春纤看看自己的『杰作』,在马车一进院子,就叫停拉着春纤下了马车。 黛玉心思灵巧,又在春纤的影响下,养成了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的想法。所以无论是她那边的院子,还是春纤这边的院子,多是以园林建筑为主。让没办法随心所欲出门的她们能在自己家里玩的更好些。 厨房和马厩都放在从正门进来的一进院里,那里还有三五间下人房。所以黛玉二人从后院下了马车,马车又从后门出去绕到一进院放置。 马车和马都放在一进院去了,那是黛玉专门留给春纤使唤的。 至于厨房为什么放在正门处的一进,那还是因为春纤这宅子如今主人是平民平姓,按着规制大门要缩小变矮。 大门和后门差不多大小,后门又离黛玉那边近,那正门实际上就跟后门没两样了。 后门处,先是一排五间门朝后门开的倒座房。从东边那间屋子进去,里面做了木栏架子门,就像古时监狱那种,但样式更为精巧,跟林家二门处的接待亭差不多。 木栏架子门左右靠墙各摆了一张桌子和椅子,看起来很像现代犯人与亲友见面的样子,看得春纤一头黑线都起来了。 穿过木栏架子门,就是打通的二进和三进院子。 有春纤喜欢的九曲迴廊,有黛玉喜欢的八角凉亭和露台。有小桥流水,也有荷花锦鲤池子。 二进和三进打通后,除了在花丛中建了一栋五间的小绣楼外,便再没旁的屋子了。 就像生活在花园里一般。 尤其现在夏末初秋时节,百花绽放,让整个院子都美轮美奂的。 回头看黛玉,春纤用一种很小心的声音和神态问黛玉,「这宅子春夏住着还好,这冬天是不是就没这么好看了。」 黛玉眨巴眨巴双眼,似笑非笑的道:「冬天你就在屋里呆着就是了。」 哪年冬天起床不是跟要你命似的,人醒来了,恨不得就在被窝里解决一日三餐。 一天天的死活赖在炕上不下来,还好意思嫌弃这院子修得不好? 摸摸鼻子,春纤一脸讪笑的拉着黛玉去那边绣楼上转。 上下五间的绣楼,面积绝对不小。一楼有专门给丫头准备的屋子和茶水房。剩下的就是书房,暖阁和花厅。 家俱都是齐全的,都是黛玉和春纤家常喜欢的样式。 二楼的楼梯都铺了地毯,走上去没有声音。一路上去二楼竟然只隔出了三间屋子。 第353页 中间是卧室,摆了一张雕花架子床,架子床外面设了一架大理石屏风,而屏风后面竟垒了一张炕。 左边的屋子是衣洗漱和衣帽间,梳妆檯也设在那里。梳妆匣子都是春纤家常用的那套,春纤上前两步,打开匣子,最上面压着的还是过年那会儿林管事给她置办的宫花和小首饰。 在荣国府当大丫头,日子就已经过得极奢侈了。而让春纤没想到的是在林家做副小姐的日子,还能更奢侈。 看着那些精巧的宫花和贵而精緻的小首饰,春纤不得不说糖衣炮蛋真的挺让人心动的。 她的一些衣服这会儿也会被整齐的归置在这边的衣架和衣柜上,还有几件她没印象的新衣服,不用想便知道这些都是黛玉给她置办的。 比她现在身上穿的要好很多,很多。 右边的屋子则放了几个箱子,看样子是准备给春纤做小库房用的。 太肉麻的话,春纤说不出来,估计黛玉听了也会不自在。但她这份心意,春纤却是最明白的。抿了抿唇,春纤什么都没说,只对黛玉重重的点了几下头,然后才开玩笑的说道,「怪不得你要我还银子呢,这宅子确实物超所值了。」 「那是。」黛玉扬了扬小下巴,别提多得意了。「张力他们仨是你家常用惯了的。只这仨人如今倒是都用不了,这么大的宅了,只那么个婆子哪里够用。且先让她做些粗使的活计,我再给你挑几个得用的吧。」 春纤闻言,不由想到她院子里那些花草树木,「旁的倒罢了,这一院子花花草草的,还真得找个懂行的弄。」 旁的不着急,就是那个花匠得赶紧上岗才行。 「姑娘,老先生过来了,您看现在就诊脉吗?」二人说话间,林家的丫头就上了二楼,恭敬的问道。 「快请上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知道老先生被接了过来, 春纤与黛玉对视一眼,一同朝着架子床走去。春纤将外面的褙子脱下来放到一旁,这才脱鞋上床靠着床头坐了, 黛玉见此, 帮着将床幔放下来。整理床幔时, 老先生便已经到了楼上。 飞快的在春纤伸出来的手上狠狠拍了一下, 这才转身去看被丫头引过来的老先生。 「这是我的一个…晚辈,特别的不乖。前儿误食了脏东西, 外面看不了, 这才回了京都。旁人我们不放心,只好麻烦您老给看看。」黛玉回头, 礼仪周道的对林家供奉的前太医行礼, 「只要能将病治好, 旁的都不打紧。多放二斤黄莲, 咱们也是吃得起的。」 春纤:「……」 又占她便宜充她长辈,又暗示人家药里多加黄连的,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不乖? 老先生:「……」 那老先生这两年一直在林家, 他照顾林家上下,林家也对他礼遇有佳。这会儿黛玉巴巴的派人回府去接,来了又是这般说词态度,就知道是极亲密的关系,再没不尽心的。 坐在丫头搬过来的鼓凳上,老先生便开始给春纤把脉。 这手指一搭在脉搏上,这老先生便不由挑了挑眉。 不是诧异春纤身上被下的药,而是诧异手上的脉搏,他曾经把过。 一时想不起是谁,但这脉相很熟悉。 能进太医院的, 都是有真才实料的。但能活着离开太医院的,那就不单单是医术好那么简单了。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黛玉,见黛玉一脸紧张,转瞬间心下便明白床幔之内是何许人也了。 再怎么样的后来人,也比不上那位珠玉在前。 心里已经猜到是谁后,老先生更是用心诊脉。 春纤在林家的时候很会做人,嘴巴也甜。时常会哄着老先生给张药膳方子什么的,一来二去的,也有些点头交。 当初春纤出事儿的时候,老先生还气急败坏的大骂了一场呢。 …… 确实是有脏东西,但到底是不是误食的,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看脉相,这丫头到是没吃什么太大的亏。就是那名声…… 唉! 把了有一刻钟的脉,老先生才收回手。一边抚须,一边起身朝一旁的案桌处走,到了桌前又沉思片刻,这才写下一副药方。 将半干的药方递给黛玉,老先生才一脸严肃的说道,「姑娘底子好,有些宫寒,到是不妨事。只这个药…略有些霸道,好在时间短,不曾伤了根基。按着这个药方抓药,先服上三个月。等三个月后老夫再来。」 三个月,还是『先』三个月,春纤一听这话,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声音里带着几分闷闷不乐的问老先生若要彻底好了,得需要多久的时间。 那老先生背着手,声音不高不低的来了句少则半年,多则一年的话,便与黛玉打了声招唿,下楼回府了。 春纤从床幔里探出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一想到要吃那么久的药,我现在嘴里都是那股子苦津津的药味。太苦了。」吃中药的时候,大多都是要忌口的。一想到自己爱吃的那些要有一年半载都不能吃了,春纤就觉得这日子没盼头了。 黛玉上前,将床幔重新挂起来,然后才一脸兴灾乐祸的看向春纤,「活该。」 黛玉都想好了,今儿晚上就在绣楼门前摆张桌子吃锅子,一边吃一边让人拿扇子往上扇味儿。 馋死春纤。 别看俩人现在说的轻松,但其实在老大夫来之前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不过是为了让对方安心都装的若无其事罢了。这会儿知道那药不会有影响了,俩人才有心情说笑。 第354页 一通忙碌,晌午早就过了,好在下人们贴心,看着这边忙完了,便上来问在哪里用午膳。 午膳是从林家那边打包过来,都是春纤爱吃的东西。俩人见了,便决定在一楼的花厅吃午饭。 膳毕,喝茶吃果子,然后又跑到二楼睡了个午觉,黛玉这才离开。 除了黛玉今儿带出来的贴身丫头见了春纤外,其他时候春纤都带着帷帽,那些来院子帮忙搬家的林家下人都没看到春纤的正脸。也因此离开前,黛玉就又吩咐了一回跟着出来的丫头,不许将春纤回来的消息透露出去。 不过这么大的院子就春纤领着一个粗使婆子也不像样子,再一个,黛玉想着春纤要吃药,回头以春纤的性子,她还得吃上一阵子补品,再有花要浇水,鱼要餵食,屋子也要有人收拾,这么一算那用人的地方也就多了。所以下晌黛玉一回家,便拿着花名册开始翻找合适的人选。 最后选来选去,发现能用的人不少,却并没有太适合给春纤使唤的人后,只能一连声的打发管事的去唤人伢子过府。 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后,人伢子就带着她手上的『货』来了林家。 黛玉先是挑了一对看起来极为老实的夫妇,男人管了车马,女人管花草。又挑了两个丫头,一个在曾经在大户人家做过事的厨娘。 挑好了人,黛玉又训了话,这才今天叫跟着自己出门的一个贴身丫头将这几个人送到那边去。 一同送来的还有黛玉让人赏下来的铺盖和用来换洗的成衣。 这些东西林家的库房都有备用的。虽然不值什么钱吧,但这会儿子天都黑了,若不是黛玉让人送了铺盖,还真没地方弄去。 人送来了,春纤也没客气的推说不要。从首饰匣子里拿了个戒指赏给来送的人的大丫头,等人走了,春纤便干静利落的安排起这些下人了。 当然,在那之前,春纤仍旧是来了一回岗前训话,恩威并施的每人赏了两个花生形状的银锞子当安家费。 送来的两个丫头分别起名白青和冬青,安置在绣楼一楼专门给丫头值夜当差的屋子。 那对夫妇安排在一进那几间屋子里,后门那里的倒座房则叫厨娘和粗使婆子住了。 除了那对夫妻,其他的人都是不相熟的,正好俩人一间房,可以互相监督。 至于那对夫妇,春纤将其单独放在前一进,那边有车马,也有厨房和食杂仓库,若是少了什么,转天厨娘就会发现。若是起了什么要不得的心思,内院的门见天的锁着,拿不到更多的了,那些东西也能让怀有异心的傢伙离开。 只当是破财消灾了。 原本春纤是都想安排在一进那边的屋子里的。毕竟住的开,厨房和马厩也都在那边。但春纤又想到黛玉进出都是走后门,那边若不安排个人,怕是叫破喉咙这边都听不见。 送几个下人还是送个宅子,也许于其他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这对黛玉和春纤来说,谁都没放在眼里。 而且在春纤看来,以她和黛玉的关系,如果她客气推辞,那就伤感情了。 不过,春纤也不是一味的接受而不回赠,大多都是你来我往,礼尚往来的处着。 … 被黛玉从出租房接过来,春纤也算是正式在京城定居了。 至少会定居一年的那种。 早起空腹喝一杯温盐水,做完一套八段锦后,就洗漱更衣。 吃了药,再等一刻钟才会吃早膳。膳后没多久,黛玉就会带着贴身丫头过来。 黛玉总觉得春纤需要她的照顾和保护,又总是担心春纤一个人开府过日子太散漫,便见天的过这边来监督春纤的生活,纠正春纤糟糕的作息。 尤其是春纤上次买到假古董的事儿,被黛玉好一通嘲笑。也因此哪怕春纤不跟黛玉一起上林如海的课了,但林家的这位大姑娘依旧用她自己的方法鞭策着春纤上进。 嗯,当前的小目标就是再不让春纤买到假货赝品。 除了上课,俩人或是在花园子里玩闹,或是在绣楼里弹琴练字,偶尔也会坐在九曲迴廊里做上几针针线,如果没有早晚两碗药……还真是岁月静好,千金不换。 午膳的时候,黛玉偶尔回留下来,不过大多数日子都会回林家那边陪林如海用。 两家挨的着实是近,黛玉抬脚就能过来。若不是担心在两府间弄个木桥太扎眼,黛玉当初修宅子的时候,就想在两家的后院上空架一座桥了。 日子过得惬意自在后,时间就会飞似的往前赶。眼瞧着就是中秋了,春纤坐着马车出去进行了一次愉快的大採购。 光是头面春纤就买了五六套,还买了些各色料子和一些零碎东西才回来。 东西多到让人以为她在备嫁妆。 回到家里,一边换衣裳,一边叫人去请黛玉过来,让她挑那些合她眼缘的拿走。 黛玉挑了两套头面,五匹官用的料子,又美滋滋的抢了一盒春纤最喜欢的面脂才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中秋节那天,春纤是一个人过的。 也不能算是一个人过,毕竟家里还有几个下人在呢。 月饼是黛玉老早就叫人送来的苏氏月饼,都是春纤喜欢的馅料。自己留下了些,剩下的就都分了出去。 俩个丫头,白青和冬青都不算是多机灵的人,却胜在老实听话上。中秋时春纤没放赏,毕竟刚入府时就赏了银子,没几天就中秋节,再放赏也不合适。于是便找了两匹料子,叫白青和冬青裁成尺头,一人分两块也就是了。 第355页 有一次,春纤从后门出去,正好碰到来看晴雯的柳湘莲,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春纤下意识的就躲了。 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那副样子不够大气。 还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这事春纤谁也没说,只悄悄的藏在了心里。 同时藏起来的还有晴雯看向柳湘莲爱慕的眼神。 至于柳湘莲是什么反应…当时,没敢看。 …… 十月末,元春的省亲别院正式竣工,里面陈列摆设也都全部到位,便是帘幔椅套等细软也都紧赶慢赶的赶了出来。 秦可卿回了贾母,在宁荣两府里挑了上百个丫头每日上午打扫园子,下午由着从宫里请出来的人教导进退规矩。 衣服,髮式,身上能佩戴的首饰都是提前就商量做好的,量身定做,好看又整齐,就等着省亲前一日发下去。 原本一切就位,可以请旨省亲了。不想太上皇却偶感风寒,这事便又拖了下来。 做为太妃的元春这边儿省不了亲,当今的那些妃嫔也没办法越过去元春省亲,于是省亲这事又往后拖了。 说起省亲,不得不说的是自打元春被过继出去,荣国府这边对元春省亲的事情就出现了消极牴触情绪。 贾母好像突然间就对这个从小疼爱到大的孙女没了感情,往常也不再把元春挂在嘴边儿了。 贾政已经变着法的找茬骂了宝玉好几回,就连赵姨娘也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被贾政披头盖脸的好一顿训。 相较于贾母和贾政,贾琏父子的态度也有一些若有所失。 这会儿王夫人和凤姐儿都不在府里,府里虽然依旧正常运转着,可看着到底不像样了。 七月初七那日,凤姐儿在里边诞下了个女婴,普一出生就被送回了荣国府。按往常的惯例和贾母表现出来的对凤姐儿的疼爱,贾母都会将女婴抱过去养在身边,不过这一次贾母却以上了年纪,精力不济为由推掉了。 往常看不上眼的大儿媳妇,这会儿正好成了最合适的人选。于是邢夫人旁的也干不了了,就见天的带着丫头奶妈子哄孙女了。 刚出生的小婴儿可难为死邢夫人了,没几天就脾气暴躁的不行不行的。 不过凤姐儿的闺女养在邢夫人那边,到得了贾赦的眼缘。虽然哭的时候也烦,但不哭的时候,还是乐意逗弄几下的。 大房的下人都怕贾赦这位混不吝的大老爷,又因为新来的小婴儿得了贾赦的宠爱,到是叫侍候小婴儿的丫头奶妈子很是上心。 不过再怎么样,没有亲娘的孩子多多少少会受些委屈。洗三,满月,百天都没办不说,就连贾琏这个亲老子对这个孩子也不怎么上心就是了。 凤姐儿不在,贾琏很是宠了平儿一阵子,如今平儿怀了三个月的身孕,更叫贾琏宝贝的紧。 所以说如今最不希望凤姐回来的估计就是贾链和平儿了。 荣国府这个样子,秦可卿又能说什么,又能指望他们什么。咬了咬牙,自己往外掏银子尽量将省亲办得像模像样。 好在整个京城都在看着贾家如何接驾省亲,到是有不少夫人下帖子请秦可卿上门说话。 贾家接驾的规格直接影响旁人家的规格的,所以那些想要大操大办的人家自是希望贾家能将接待标准提上去。 太上皇最近是怎么看当今,怎么不顺眼。若当今的女人打了自已女人的脸,那别说当今要吃挂落,就是这次省亲的儿媳妇们也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太上皇若是不在了,谁管太妃死活。可如今太上皇尚在,旁人必须守着孝道,不能越雷池半步。所以说,到了什么时候,这婆媳关系都特么草蛋的让人没蛋也疼。 哪怕这个婆婆还是个小老婆。 日子就在这种说诡异又不算太诡异的氛围里悄悄划过,春纤偶尔也会替秦可卿为难一回,花钱受累还不得好,也是倒霉透顶了。 这一日,贾政生辰,黛玉昨儿就跟春纤说过要去荣国府给她舅舅上坟,呃不对,是给她舅舅拜寿去。 早起飘了雪花,春纤让人将绣楼里的地龙烧上,不大会儿的功夫,屋子就暖了起来。 春纤坐在暖阁的炕上看医书,一边看一边写写画画的做着读书笔记。刚翻了新页,正准备书写时,坐在外间的白青突然出声喊了一句,「珈蓝姐姐,这位老爷是?」 珈蓝是黛玉房里掌事的丫头,日常不是陪着黛玉过来,就是替黛玉送东西过来,跟她这边的下人都是极熟悉的。这会儿听到白青这么问,春纤就愣了一下。 老爷? 珈蓝带了外男进来? 放下笔,春纤调转身子从炕上下来,正低头穿鞋呢,就见珈蓝掀开暖阁和花厅中间的门帘子走了进来,「姑娘,老爷过来了。」 春纤的动作就是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穿好鞋,整理身上衣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髮,发现不需要重新梳理,便抬脚走了出去。 黛玉去了荣国府,林如海却来了她这里,很明显这是林如海不想叫黛玉知道。 出了暖阁,便看到林如海背着手站在花厅里看一幅黛玉画的堂画,春纤看了一眼白青,示意她去倒茶来。 春纤就站在林如海身后,跟他一起看黛玉画的这幅画。等白青端了茶盘过来,春纤接过茶盘,示意珈蓝和白青退下,这才上前几步,端着茶盘将茶放到花厅的桌几上。 第356页 「早就应该去给大人请安啦。只是顾虑颇多,不好登门。大人请用茶,有什么事情不妨坐下来慢慢说。」 林如海转身,深深的打量了春纤一眼,这才看了一眼茶杯的位置,坐了下来。 「吃了不少苦吧?」林如海想到至今还在服药的春纤,有些感嘆。 春纤浅笑摇头,「我只当这些磨难是一种歷练,熬过去了,就否极泰来了。」 她就不相信自己会一直这么倒霉。 对于春纤至今还能保持这样的心态,林如海都不得不佩服。 「可怜你也是候门贵女,却自幼颠沛流离,」顿了顿,林如海都有些心软的说不下去了。「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没有。」春纤很老实的摇头,她其实更想继续满天下的熘达,但遇到了一回土匪,还是叫春纤心有余悸了。但春纤了解她自己的,享受过自□□的人是不会愿意蜗居在一处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任何计划都要等她治好病了才会去实施。 那就难办了。 其实春纤回来的第二天,林如海就知道了。黛玉那压都压不下去的喜悦欢快,以及在府里折腾来折腾去的那个劲头,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事。 只派人盯了一眼,便没有什么能瞒得住的了。 林如海见春纤一直不曾入府,也一直低调行事,倒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理会。 但不想前几日,林如海开始做梦。 一模一样的梦,一做就是三五天,想忘都难。 在梦里,他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先后夭折,自己的女儿也终日以泪洗面,最后凄凉病逝的一幕。 那个梦很长,也很混乱,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面前的小姑娘。 只有她死了,消失了,再也不出现了,他的儿女才不会受其所害。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世间还有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释他会一连多日做同一个梦呢。 但要让他相信面前命运多舛的小姑娘,会将林家祸害成那样,林如海又有些不相信。 可转念想到自家闺女干的那些事儿,又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 为了自己的儿女将危险扼杀,是大多数为人.父母会选择的事情。林如海也是这么想的,等他更害怕事有败露,会让他与黛玉的父女之情出现裂痕。 「林大人,我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有什么事情您不妨直说。」顿了顿,春纤苦笑,「您是不是觉得我坏了名声,再和黛玉在一起会影响到她?」 「…非也。」林如海长嘆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性子虽然有些桀骜不驯,但对玉儿的心却是最真的。若非如此,你这次从外面回来也不会多方顾忌,不肯回家了。」 既然不是这个,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春纤歪着头看向林如海,满眼的问号。林如海见此不由一笑。笑罢,每腹心事又是不知如何说起。 「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跟我有关的什么事了?」黛玉跟春纤说过,林如海现在都不搭理乐清晟了。所以让林如海这么纠结的应该另有其事,而且一定是跟她有关的。 「玉儿三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一对儿僧道要化了玉儿去修行。」 「是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他们又出来祸害黛玉了?」一听林如海这么说,春纤不由追问,「不对呀,他们去年不是已经被乱石砸没了吗?」 对了,一般物理手段好像弄不死他们。 林如海是似想到了什么,看了春纤一眼,轻声说道,「他们给我託了梦。」 啊? 春纤瞬间瞪大眼睛,「您老可千万别相信它们,荣国府和宝玉就是个坑,绝对不能让咱家黛玉去添坑。」 好啦,春纤一说完,林如海就眯起了眼睛。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个梦就弄死了自己两儿一女, 每每想起来,林如海心里就膈应的紧。从黛玉身上,林如海看到了一个姑娘家, 哪怕没有出阁, 哪怕年纪尚小,但只要她想, 也能有翻江倒海的本事, 搅得这天地变色, 风云涌动。 但你要让他相信自己的儿女前景悽惨, 那打心底,林如海是拒绝相信的。所以思虑再三后,他来见春纤了。 他想知道再次歷劫归来的春纤, 还是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命运多舛, 却心底阳光的孩子。 做为一个自小就将子不语怪力乱神挂在嘴边的人, 那样的梦,林如海羞于启口,所以才想到了黛玉三岁时家里来了一对僧道的事。他原想以此事打开话题,却不想春纤竟然就这样容易的露了马脚。 而也是这样的马脚,叫林如海试探性的说出了託梦的事。 说实话,他其实也不敢肯定那重复多次的梦是不是託梦, 也就更不确定给他託梦的人就是那对僧道了。 不过现在看来,他不知道的东西都可以从面前这丫头身上找到答案。 春纤脱口而出的话,叫林如海眯起了眼睛。而看到林如海这副样子的春纤也勐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当即刚刚还有些因激动而微红的脸颊瞬间失去血色, 惨白惨白的。 林如海会怎么对她? 会不会将她移交官府,或是直接一把将她烧了? 想到那种可能,春纤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了。 第357页 怎么办, 怎么办? 一定不能叫林如海知道她穿越而来的事,不然他们才不管什么是穿越,而直接将她当成借尸还魂或是抢了身体的孤魂野鬼处理掉的。 春纤的坐立不安,一脸惊恐不由叫林如海有些同情和心疼。一个本应该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宝贝,却一直活得那么艰难。若是他的黛玉…他得心疼死。 「我一直在想,你小小年纪就经歷了那么多事,吃了那许多苦头,如今安泰安稳,也算福气深厚。刚刚听你言语,知你身上应有不凡之处,也或是奇遇。」长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同情心作祟,还是想要安抚春纤,降低春纤的防备,只见林如海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叫春纤坐下来说话。随即又声音温和的问道,「数日里,我反覆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你会害得林家家破人亡。你与玉儿情同手足,我自认待你不及玉儿,但也从不曾苛刻。今日过来,也是想要弄明白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放屁。 呸,不能说脏话。 春纤不等听完林如海的话,就已经暴怒的差点暴走了。强压着火气才没蹦起来。等林如海说完,春纤做了好几个深唿吸,这才勉强找到理智。 「这特么是陷害,□□的陷害。一定是那帮混蛋恨我坏了他们的布局,想要借您的手弄死我,然后再将脱轨的计划重新拉回去。」 「陷害?布局?」 林如海也不是傻的,一听春纤这句便知道有人针对林家做了什么,而这个人可能还不是普通人。 春纤重重点头,一脸严肃的跟林如海说道,「很多事情我解释不了,也解释不清楚,但我可以向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害黛玉之心。若我真的想要害黛玉,当初只要不想办法帮她给您送信,您对京城的一切就会一无所知。您不会上京城,林家也不会有两个小公子,黛玉的处境和命运就不会出现改变。几年后,您一病入黄泉,黛玉就成了抱金于闹市的那个三岁小儿。荣国府盗用了林家的产业建省亲别院,最后还会逼死黛玉。这期间我只要什么都不做,林家就完了。」 饶是林如海再镇定,但听到春纤这样直白不讳的话,也惊得摔了手上的茶杯。 没管落地而碎的茶杯,林如海就坐在那里,闭上眼睛细细的回想这几年的事。 若是当初没有收到黛玉的家信,他就会对自家那老岳母和王嬷嬷那老刁奴信任不已。他不会知道黛玉被困京都,也就不会怒起整顿家业。他会因为没有儿子,又丧了髮妻而消极厌世,那之后就更不会给太上皇递请安摺子。 没有请安摺子,他就不会进京。不会进京,也就不会做钦差。不会在京城休养,就不会再收房里人。一个不会,两个不会,三个不会,许许多多的不会。也许到了最后,他林家就真如面前的小丫头说的那般,只剩下黛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受人欺负。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林如海双手握拳,好半晌才镇定下来。再次睁开眼睛,而林如海的一双眼睛里还翻滚着叫春纤看了都打冷颤的寒意。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却如你所说那般,这些事情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林如海抿了抿唇,从椅子里站起来,对着春纤抱拳深深一拜,「多谢姑娘大义援手。」 春纤哪敢受林如海这大礼,往旁边移了两步,又还了一礼。「我与黛玉情同姐妹,在我心里,也一直拿您当长辈敬着的。大人万不可再这般,不然叫黛玉知道了,非得又拿鸡毛掸子抽我不可了。」 而且那鸡毛掸子还是自己给黛玉定做的。 少时,春纤唤了丫头进来,重新泡了壶茶,又收拾了地上的碎茶杯后,这才与林如海说起了这些细节。 春纤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露出马脚,但既然已经掉马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她不会当着聪明人的面扯谎,就像她每次说谎都骗不了黛玉多久一样,对着聪明人说谎,那不是自做聪明,那是自暴其短,自取其辱。 「可能是当年差一点就被活埋的缘故,那年过后,我倒是隐隐约约知道了点什么。只是断断续续,没头没尾的,我自己都迷迷煳煳的。又怕说出来有诅咒,装神弄鬼之嫌,便也一直没对人说起过。」 林如海闻言点头,示意春纤继续往下说。 「冥婚之前,我还天真单纯的以为只是祖母不喜欢我,母亲还是疼我的,她只是柔弱的做不得主,才会总是顾不到我。可冥婚之后,就在我逃出来以后,我开始是想要回家的,但那日,」春纤顿了一下,然后抬头对林如海苦笑,「那日我在山中迷路,累及睡在一颗桂树下。梦里梦见了许多我不曾发现,或是以前一直忽略的事。 母亲是恨我的,她恨我让她难产无法再生育,更恨我只是个女孩。她很早的时候就想效仿则天女皇拿着亲生女儿剷除异己。她总是在父亲在家的时候,对我表现出浓浓亲情,然后又在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放任我被祖母姨娘和府中下人苛待……最开始的时候,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但后来靠着梦里获知的信息去验证真假。不过验证了二分之一后,我就不敢再去验证了。 我不是负气离家,我只是不敢回家了。母亲生我养我一场,我用我的身份和生死为她扫清那些障碍,为父亲换了官职,也算是还清他们的生养之恩了。 第358页 我一个人,年岁又小,不回家,又跟本不知道何去何从。所幸当时身上还有些首饰,当了些许银两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来京城前,我又做了些梦,梦里有荣国府,也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了,我还梦见了一处土匪私藏之地,挖开后,里面有整整一箱的金子,足足一万两呢。 我花了些心思将这一万两金子陆续换成了十万两银票,然后躲躲藏藏,小心翼翼的来了京城。 梦里的荣国府,虽然最后会被抄家,但那都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抄家前的小十年,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府里的丫头都过得很好。所以到了京城,我就想办法将自己送进了宁国府。 不过进去之后才发现,梦里的事也做不得真。过得好的都是体面的大丫头,我这种外面买进去的,又在府里没什么根基的粗使丫头,那日子过得只能算是温饱。」 会说金子,是因为春纤真的不敢再将交易系统暴露出来了。而会在这个时候说金子,也是担心之后林如海想到什么,又存在心里不问她,最后再自己琢磨出更多的事来。 一段话,真真假假,没头没尾,含含煳煳的,是春纤最后的坚持了。 「荣国府会抄家?」林如海皱眉,没心思管那金子,倒是更关心荣国府会抄家这事。 「对。」随着林如海的问话,春纤面上出现一抹迟疑和迷煳,「在我梦里,贾家的大姑娘是当今的妃子,可现实却是太上皇的太妃。她死后的第二年 ,可能也许大概是第二年,宁荣两府就先后被抄家了。女眷发卖,男丁砍没砍头的记不清了,但是以宝玉为首的这些小子们好像是被关了一阵子,最后都被放了出来,不过宝玉后来好像是出家了。不过他是天上的神瑛侍者,看破红尘后再出家修行,好像是那些狗屁神仙早就定下来的。就好像黛玉和姑娘们都是为了宝玉历劫跟着下凡一样。」 林如海:「……」怎么感觉越来越迷煳了呢。 用为官多年,读书破题一辈子的脑子仔细的破丝剥茧后,林如海才将话题拉到最开始,「宝玉历劫是不是就是所有问题的关键?黛玉和林家是不是在宝玉的歷劫上起了什么关键性作用?」 想到早前那会儿春纤破口而出的话,林如海已经隐隐约约的想到了什么。 「好像是有个叫警幻的仙姑,在天上管着一群草木修炼成仙的仙子。往常天上有神仙要下凡歷劫,这个警幻就会派几个仙子跟着下凡,说是利用那些男女之情辅助歷劫什么的。在我梦里,黛玉就是警幻座下的仙子。」 「那你破坏了他们多少计划?」 「嗯…」春纤摸摸鼻子,一脸的无可奈何,「细细算下来,好像还不少。那警幻好像不能随便下凡,所以就派了一对长得极艰难的僧道帮着在下界走动。旧年我去扬州,就碰到了那对僧道。那对僧道一见到我就喊打喊杀的,不曾想天降巨石,将那二人砸得不轻。我跑开的时候,那二人还在乱石底下压着呢。 我一直觉得那个警幻不像正经神仙,我梦里,她竟然引着七.八岁的宝玉生魂去她的洞府听歌看舞,还叫她座下的仙子教导宝玉男女之事。哎呦,宝玉才多大呀,本来贾家的家风就处处漏风,再让宝玉那么小就接触那些事,岂不是生生移了性情。」 说到这里,春纤不由想到当初她在山上失足落崖的事,如今再回想那日的事以及那张如今深刻在记忆里的脸,春纤不由打了个寒颤,「……说不准上次我失足掉落山崖就是那警幻搞的鬼。」 林如海:这么想的话,好像还真有些道理。 聪明人举一反三,林如海更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醍醐灌顶后,剩下的事情他自己就能想个八.九不离十。 这会儿春纤一边东拉西扯的说她知道的,林如海就在一边飞快的在脑子里整合春纤提供的信息。 口干舌燥的喝了一大杯茶,春纤又拿起洗得干净大白梨开始啃。喝过茶再吃水果,水果都会变得更甜。 吃了大半个梨后,林如海才收回思绪转头去看自觉坐在下首的春纤。 见她吃得香甜,还有些哭笑不得。 这得多心大的姑娘,才能有这般好心态。 「如果我所料不差,那个被你称做警幻的仙家想要借我的手,让你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林如海想说借他的手弄死春纤的,但看到春纤好看分明的大眼睛里全是信赖,便改了口,「诚如你所言,那俩位帮着警幻在凡间行走的僧道很可能已经受到了另一波人的制裁,所以这警幻才会亲自出马。许是等你离开后,她还会再给旁人託梦,然后叫林家重新回到她设定好的轨迹里。」 而那个警幻原本的计划,应该是没有他,没有两个哥儿的林家。没有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没有两个可以撑门立户的男丁,黛玉一个姑娘家是没办法撑起林家门户的,她会被自己的好岳母再次接到荣国府,过着寄人离下的生活。 就像刚刚春纤提及的看破红尘,男女之情,他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就会成为那个宝玉看破红尘的功臣。 如何看破红尘? 总不会是佳偶天成那么简单美好。 林家到底有多少家产,林如海心里最是清楚。没有父亲和兄弟的黛玉是护不住这些家产的。而以他对贾家的了解,贾家会将林家的家产占为已有后,还会想办法挤兑死他的女儿,再用他林家的家产做聘礼娶个豪门大户家的女儿给宝玉为妻。 第359页 不过…就算没有他,没有了兄弟,他的黛玉就会成为任人宰割的可怜之人吗? 想到黛玉这几次出手干出来的事,林如海不由打了个哆嗦。 若贾家真敢这么干,就以他闺女出手非死即伤的狠劲和决绝,这贾家怕是等不到抄家的那一天就得齐齐见祖宗了。 这种假设…绝对有可能发生。 …… 这一日林如海问了许多,春纤也说了很多,有些问题反反覆覆,有些问题却只是一语带过不曾再问第二遍。 林如海在问春纤的时候用了些审讯手段,春纤虽然有心防备,到底两辈子的阅歷都在那里摆着呢。 玩心眼,她是玩不过林家父女的。 好在林如海关心的问题,都是春纤记忆里最真实的存在。哪怕林如海换着法的问,答案都是大同小异。 而那些真正的假话…林如海却几乎都没问到。 比如说那一箱金子的埋箱之地,再比如说跟春纤做生意的货郎,再再比如说正月里她离开的突然,身上当真带了那么多的银票…… 所以说,哪怕是掉马了,老天也是眷顾春纤的。 当然,若是这种眷顾能送春纤回家,那就更要感激不尽了。 不提这些林如海不曾上心的真相,他这会儿更关心一个问题。 那就是从天而降砸了那对僧道的乱石。 不可能无缘无故的降下乱石,那么这乱石的降下是为了救春纤还是只是想要对那俩助纣为虐的僧道的惩戒? 看一眼看啃完一只梨,乖巧坐在那里打饱嗝的春纤,林如海觉得应该是两者兼具。 若非要选个主次,那应该就是为了救春纤这丫头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应该还是这丫头几经生死,却最后总是化险为夷吧。 还有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林如海想要寻问春纤。但问着问着林如海就发现春纤帮黛玉脱困后,后面的事情就都出现了偏移。 如果黛玉没有因为在荣国府那里受了气,觉得自己的两个弟弟被人传得不像样子,说不定她就不会派人去给宝玉宣传落草衔玉的事。 连带着贾家的大姑娘福气深厚,大年初一的生辰贵不可言的流言也被传得沸沸扬扬。 若非如此,怕是当时还未禅位的太上皇也不会将元春纳进后宫。 若不是黛玉想要给春纤讨公道,想要给看不起林家,想要给以势压人的白家太太一个教训,也就不会有那场惊天的群葬冥婚了。 若没有那件事,做为太上皇的心腹的白老大人也不会被人抓到把柄,最后败于各方势力的落井下石。而白家不败,也不会拔出萝蔔带出泥的让贾家的二太太和琏二.奶奶至今还被关着。 然后紧跟着的就是元春被过继到宁国府…… 所谓牵一髮而动全身,整盘棋局已经不是除掉一个小小的春纤就可以恢復的了。那个叫警幻的给他託梦,也许是真心还是想要回復如初,但更多的应该还是想要借着他的手杀掉春纤这个罪魁祸首吧。 很明显的报復。 心思转了一圈再回来,留在林如海心里的就只剩下两个问题。 一是他不相信春纤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春纤未尽的隐瞒又是什么? 另一个则是神仙不是人修炼出来的,就是动物植物成精而来的。所以天上的神仙们可能和人间一样,都有党派之争。 许是因为这些原因,那警幻顾忌颇多,不敢直接对凡人动手,这才迂迴行事。 若真是如此,他需要担心的事就只有两件。 一是防着警幻再给旁人託梦,暗中害了自己和两个儿子。二则是牵一髮而动全身,保护春纤,不能让春纤被人所害,进而叫警幻达到目的。 黛玉走到春纤的绣楼处,由着贴身丫头掀开帘子走进来,一进来就发现她老子在这里,不由诧异问道:「爹,您怎么来了?」 「只许你见天的往这边跑,还不许爹过来看看?」慈爱的看了一眼黛玉,林如海又转头看了一眼春纤,这才说道,「过来看看这丫头,想着你见天的往这边跑也不像样子,正商量着要接了这丫头回府。正好你回来了,你们小姐俩商量着办吧。」 春纤闻言便知道林如海不想让黛玉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于是上道的笑道,「我这边还好,什么都不缺。住在这边,府里府外都消停。等过几年那些事情再没人提起了,再回府吧。」 「反正你怎么说都是道理。」黛玉怼了春纤一句,这才转头看向林如海,说了今天在荣国府那边的事。 今天是贾政的生辰,但荣国府却没谁有心情给贾政做寿。而府里的人不上心,外面的人就更没多少心思了。当然了,若贾政还是太妃之父,那还是有些人上赶着过来的。可惜太妃过继后,好多人家都开始装聋做哑起来。 「……那府里越发的不像样子了。外祖母叫珠大嫂子带着姐妹们管家,她自己到是一遇事就往后躲,什么事情都推给三妹妹。三妹妹那个身份,再有要强的心,到底管不动阖府上下的老人们。外祖母还夸我,说我管家如何如何,又说叫我过去小住一阵子,我直接给推了。到不是旁的,再没有往亲戚家管事的道理。」 而且再黛玉看来,荣国府最大的麻烦不是旁的,就是那些比主子还有派头的家生子们。一个个都自持劳苦功高,说不得骂不得。 第360页 「我知道那府里的情况,若真想叫家里好过些,很应该将那些已经成了势的家生子们都放出去。这样的人家,下人里还有个良民的后代子嗣,真要转移了贾家大笔财产都没处追去。」让黛玉坐到身边,春纤又跟林家父女说起了赖家就势大的让人后怕。 再一个,贾家那么多的下人这每年得多少银子供养着。 主子的开销都不及奴才们的,这家还能好?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这种说法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按着这个方向发展下去,荣国府早晚得被这些豪奴拖垮。 只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 荣国府的老太太一个月有二十两的月钱,可她身边侍候的大丫头一个月也能拿一两银子, 而老太太屋里光是大丫头就有八个。这一项就是八两银子。 除了八个一等大丫头, 房里还有二等丫头,三等丫头,以及粗使丫头和一些或体面或粗使的媳妇和婆子,光是侍候老太太一个人的下人,加加减减的算起来,就有四五十人。 这些人的月钱加起来,没有三十两也得有二十两银子吧。 对了,姑娘小爷的房里, 大丫头的人数便少了, 但除了侍候的大小丫头外, 还有各自的奶娘以及每人四个教养嬷嬷呢。 上上下下, 临临总总的加起来,有千八百人了。 除了月例之外, 府中下人每季还有最少两身的衣裳和一些钗环首饰。年节另做新衣裳不说,还有赏银可拿。 说完了衣,再说吃住这两项。荣国府的伙食极好, 就算是丫头也能吃到荤腥,一天三顿饭没有哪一顿是不叫人吃饱的。 府里的下人, 连吃带拿, 光是吃这一项抛费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住,看起来仿佛是一次性成本,但要知道京城位于北方,一年十二个月, 至少有五个月需要烧炕点碳。再者住这一项,还不光是取暖,它还包括了烛火,窗纸,铺盖等等。 都不用多细緻的去算这笔帐,春纤都替贾家脑仁疼。 其实到了古代,想要生活过得轻省一些,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买下人照顾起居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古人没有抽水马桶,所以出恭后,倒换马桶,刷马桶都是脏人的活。 古代没有电磁炉,也没有液化器罐,做饭噼柴,烧火挑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还有洗衣服,没有洗衣机的时代,洗衣服从来都是人工手搓棒打。 生活上不如现代有科技带来的便利,便只能靠人工来代替。就好比春纤,她的社会地位还不如荣国府那等人家呢,可有了银子后还不是照样想要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的买了下人。 就算跟柳湘莲在外面熘达的时候,也是想办法让自己过得更好。但让生活过得舒服一些和为了排场养一些无用的人,那是两码事。 很明显,贾家玩脱了。 「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总要顾及些体面。但像外祖母家那样一味只好排场的,着实不像样子。二姐姐三妹妹她们一个月才二两银子的月钱,在那府里又够干什么的?在自己家时,去灶上点碗蛋羹都得另拿了银子,灶上才给做。老太太到是体恤怜下了,可竟,」下面的话,黛玉看了一眼林如海,没敢说,只摸着鼻子转移了话题,「我今儿去那边,还瞧见了蓉哥儿媳妇,竟生生瘦了一大圈。跟老太太说话,老太太也仿若不闻一般,怪没意思的。」 「你还不知道她啦?」春纤一听便知道黛玉想说什么,冷笑了一声,就一张嘴会心疼人,见天的说喜欢谁,疼谁,可最后呢。没看到她多疼人,只看到她坑人了。「对了,可看到宝玉了?」 「哪里能少了他?」一提起宝玉,黛玉脸上就露出满满的嫌弃。对于宝玉这种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人,很是瞧不上。最重要的是好几回在那府里,宝玉一不顺心,就说什么找老太太去,找太太去。这不是诚心欺负她这个没娘的孩子吗。 我娘亲要是活着,敢那么嘚瑟,早大嘴巴扇飞你了。 哼。 一说到宝玉,林如海神色不变,但心里却不由转了几个弯。 想到刚刚春纤透露出来的消息,林如海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了先下手为强的念头。 但转念一想,就算他这会儿真的不顾一切将宝玉做了,对林家也未必是好事。 毕竟这是个有『后台』的凡人。 对了,刚刚春纤那丫头说的是什么来着? 神瑛侍者。 神瑛…侍者…… 啧! 于是想起这个称唿的林如海,直接将宝玉在天上的身份定义为凡间勛贵人家的小厮或是书童一类。 想到一个小厮下凡歷劫都这般阵仗,林如海只得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思。 说了一通外面的八卦,春纤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极热情的留林家父女在这里用膳。 林如海心里还转着各种主意,没心思留在这里听俩小姑娘说话,只留了黛玉在这边,便回了林家。 春纤和黛玉恭敬的目送林如海离开,这才回了暖阁继续说笑。 荣国府那里一出一出的大戏,让人看得目瞪口呆,惊嘆不已。黛玉哪怕只去了小半日,也能收穫非浅。 黛玉脱了出门见客的大衣裳,换下她留在这边的家常衣裙,然后和春纤一块歪在炕上说她得来的消息。 听说王夫人和凤姐儿年前就能回府,春纤和黛玉对视一眼,都觉得荣国府最热闹的时候怕是马上就到了呢。 第361页 「……我听四妹妹说,蓉哥儿媳妇想要接了她家去呢。」 「如今的宁国府,到比先前好许多,那边到底是自己家,总是自在的。四姑娘怎么说?」 黛玉拿了颗桔子在那里剥皮,一边剥一边回道,「看四妹妹的意思,应是早晚的事。」 应该还是元春被过继后,老太太气不顺迁怒到了四妹妹身上。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一出呢。 张嘴接吃下黛玉餵过来的一瓣桔子,没顾得上说惜春,只再次告诉黛玉桔子上的白色橘络是好东西,跟着桔子一起吃对身体好。 「书上说,这个橘络有行气通络,化痰止咳的功效。你别剥的太干净,跟桔子一块吃了。」 「不想吃。」黛玉家常也看医书,府里也是经常吃药膳的,对春纤说的这些自然知道一些,但却任性的坚绝抵制这种没有口感的东西。 「爹爹来找你,都说了什么?」吃了一颗桔子后,黛玉突然朝春纤问道。黛玉总觉得她老子来找春结原因不会那么简单。 春纤放在小薄被里的手顿了下,然后故作不在意的朝黛玉耸了耸肩,「你说呢?还不就是那么点陈年旧事嘛。」 什么事能算得上是陈年旧事? 乐家,白家以及那场夭折的冥婚呗。 黛玉见春纤这么说,便也不再追问。但心里却仍旧觉得哪里不对劲。 天冷,不知道吃什么,丫头过来问晚膳的时候,春纤想了想直接让人准备了暖锅。 收拾宅子的时候,黛玉特意设了地窖和冰库。 冬天需要储存过冬的土豆,萝蔔,白菜大葱都放在了地窖那里。而冰库建好后,里面原本只有一车冰,是春纤回来了,用手上的硝制了些冰,然后叫人採买了些不少水果和食材放在冰库里,就为了冬天吃。 除此之外,春纤还让人买了些蔬菜种子。做了木箱子,又添了些土。将种子撒下去,不用七.八天的功夫那些小青菜就能长起来。 小小嫩嫩的,掐下来生着蘸酱吃,或是只放了油盐清炒,味道也好吃。尤其是冬天吃上这么一道青菜,人从里到外都透着滋润。 厨房旁边的屋子里有张炕,箱子可以放在烧了柴的炕上,吃的时候掐上一把方便又省事。 之前春纤突然想吃韭菜鸡蛋馅的盒子,外面没买到韭菜,便也照着种小青菜的样,种了一木箱的韭菜。 这会儿韭菜都长到手掌那么长了,也能吃了。春纤便叫人包了些韭菜馅料的饺子出来,也不用煮,直接生着摆在屋外冻着一会儿给黛玉带走。 「这个好,我留着明儿晌午吃。」黛玉将一筷子羊肉夹到碗里,然后吩咐白青去通知厨娘多包些,然后才转身跟春纤说了个不太确定的消息,「听说明儿开春宫里要选秀呢。」 「啊?」春纤眨眨眼,脸上表情非常生动。 「是跟着出门的丫头在那府里听来的。」黛玉点头,脸上的表情非常的一言难尽,「二姐姐到是年长几岁,三妹妹却与我同岁。也不知道外祖母会送谁进去。」 二姑娘迎春,荣国府长房庶女,性子软弱可欺,别说进宫搏前程了,她能在自己家里不受奶娘下人欺负就已经是长进了。送她进宫跟送她进火葬场没两样。 三姑娘探春,荣国府二房庶女,元春宝玉同父异母的庶妹,为人精明,心思活络,就是这个年岁小了些。 这年纪进宫…除了当今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太上皇一把年纪,若有个好歹,当今也是要按制守孝的。这一守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反正我若是外祖母,便不会这个时候送女儿入宫。」 明年选了,也侥倖进宫了,可若是在此期间太上皇驾崩了,当今就算是为了名声,也不会再宠幸后宫。出孝后,势必还会再来一场选秀,到时候新人不新人,旧人不旧人的,多闹心。 「太上皇的身体不好了?」想到过完年探春也没有多大,春纤就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她更关心的事。 「也就那样吧,时好时不好的。」 林如海等着太上皇咽气他好想办法回朝为官,自然比旁人更关心太上皇的健康。这小一年的时间,林如海出门应酬的时候,都会着重关注一下给太上皇看诊的御医。 其实不光林如海会关心太上皇的寿数,怕是满朝文武就没谁不关心这事了。每次太上皇一生病,京城上下的人就不由在心底想着这次太上皇能不能挺过来。 前朝如此,后宫也是如此。 元春还想再生一胎,但她发现太上皇已经很久不宠幸后宫了,心里便哇凉哇凉的。 借着抱琴的手,时常给自家情郎送些消息,元春的状态到是不再焦虑。可一想到太上皇活着,她不能跟情郎相会,太上皇没了,她就要跟太上皇的其他女人一块居住,想要再见一眼情郎都是奢侈,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于是元春便想要再生一胎,不管是儿子还女儿,她有两个皇嗣傍身,也能在太上皇弥留之际为自己争取点福利。 比如说,带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和两个孩子去行宫居住。 行宫远离皇城,也远离了大多数人的视线,而她的情郎也可以以护卫的名义调到行宫去。而她就算一直生活在那里,想来也是愿意的。 不能光明正大的在再一起,但至少他们还有两个孩子,不是吗? 第362页 元春已经学会在艰难条件下,寻找一个平衡点了。但太上皇不配合,这个平衡点再好,也是巧妇难做无米之炊。 选秀这种事情,离黛玉都远的不能再远,更别说春纤这种连身份都没有的『坏姑娘』了。 黛玉跟三春的感情很淡,所以此事说过也就算了,转而又说起了薛家薛蟠的亲事。 薛蟠的亲事是个老大难的问题,高不成,低不就。但这也只是薛家母女要愁的事。 不过让她们娘俩个更愁,更上火的事却是薛蟠这个傻孢子快要被甄氏母女泡制好了。 英莲那小模样长的就叫薛蟠心里爱得不行,如今被亲娘带在身边教养,本就聪慧的一个人,更是学了一身的本事。 薛姨妈时常和宝钗坐在一起发愁薛蟠的亲事,她们相中的人家,人家没相中她们。相中她们的人家吧,这娘俩又相不中。每次提亲失败的时候,薛姨妈就会跟薛蟠说一通亲事艰难的话。 然后说的多了,薛蟠也就不上心了。再说起来的时候,薛蟠就会说要不就直接娶了英莲就是了。 很是一副不嫌弃英莲身份和经歷的样。 气得薛姨妈心肝脾肾都跟着抽抽的疼。 到是一旁的宝钗,多了些心思。 打新皇登基后,宝玉就惦记着能不能有选秀,她能不能参加选秀。如果她能顺利选进宫,那她就会跟母亲商量,哥哥的亲事先暂缓两年,等她在宫里站住脚了再相看。 若她仍旧没能进宫,有个脾气软一些的娘家嫂子,对她老娘和她这个註定要出嫁的姑娘来说,绝非坏事。 若真娶回个厉害一点的嫂子,就像她表姐王熙凤似的,那以后娘家还能回呣? 回不去了吧。 小姑娘们说起八卦来,那是一边说一边掺着自己的观点的。所以往往一个八卦说完,就要讨论好久。几个八卦说完,时间就过去了。 今儿同样如此,黛玉和春纤俩个说了好一通八卦,一直到了快要就寝的时间黛玉才带着丫头回家了。 春纤留黛玉在这里住,黛玉却摇头,说出来一天,还没看一眼家里的弟弟,不肯留呢。 等黛玉走了,春纤回了二楼,一番洗漱后,换了身睡觉穿的衣裙歪在炕上看书。 以前春纤最喜欢看一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再现在却时常将医书当成精神食粮,没事就翻一回。 什么草药什么行性,怎么搭配药材才算文武相宜,每天背个药方,时常长了,也能背下百八十个。 春纤时常想,当初高考前她要有这用功的劲头,清华算什么,北上又算什么呢,可惜了。 看了一回医书,春纤才将书放到一旁,回想今天发生的事。 尤其是她和林如海的那一番对话。 不算天衣无缝,至少也能煳弄住人。但这些都不是叫春纤上心的事,春纤如今最担心的不是旁的,而是警幻是不是真的要对她下手了。 她惯来会託梦,今儿能给林如海託梦,难道明天就不能给傅家人,乐家人託梦吗? 再不济,若是给贴身侍候她的白青,冬青俩个丫头託梦…春纤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真担心哪一天她会被人从这里推出去。 也不用旁人推,就那天在山上发生的事再来一回,然后她再稀里煳涂的从这秀楼上跳下去,要么脸先着地,要么后脑勺先落地…总之不是毁容就是暴毙。 越想越觉得害怕的春纤,从这一夜开始就经常失眠。 她不但失眠,还不敢熄烛火,没过多久整个人就憔悴的不行。 黛玉瞧了担心不已,还特意请了老先生过来给春纤再瞧一回脉。 老先生能有什么办法,开些安神的药,也是治标不治本。 黛玉不知所以,心里着急。林如海到是猜到了些原因,但他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就在春纤因为睡不着觉,或者说不敢睡觉差点将自己折腾病了的时候,宫里那边终于传出了好消息。 正月十五可以省亲了。 如今将将进入腊月,但为了省亲,宁荣两府连带着贾氏一族的族人都忙了起来。 秦可卿和她男人贾蓉正通过一切条件和努力让人重视起他们俩口子是贾氏一宗新的掌舵人。这会终于定下来省亲的日子了,按秦可卿的意思,贾家出了一位娘娘,都是阖族的荣耀。如今即是天恩浩荡,允许宫妃省亲,那这就是整个宗族的喜事。 于是秦可卿就以宗妇的身份召急了贾氏一宗在京城的所有女眷。告诉她们,凡是正头娘子以及家中七岁以上的女儿都可以跟着宫里请来的嬷嬷学习规矩礼仪,预备娘娘召见。 这两年贾蓉俩口子跟林家走的颇近,这会儿子贾家有热闹可以看了,黛玉也不算是外人,秦可卿便抽了个空亲自到林家来请黛玉,问她若那日有空不妨去凑个趣。 黛玉想了想前儿她跟有时候春纤说的省亲规制,坚定的拒绝了。 那么冷的天,她才不去遭那个罪呢。 秦可卿见此,便笑着说起了旁的。 秦可卿的独子跟林家那俩个小公子年纪相差无已,她早就听说林家一直在给孩子做早教,心里就羡慕的不行。 贾家就没有半个会读书,并且重视读书的。 如今文不学,武不就,将来又要如何出阁拜相? 在那样的环境下,秦可卿可担心自己的儿子了。再一个林家书香门第,林如海又是探花郎出身,若是儿子能得林如海启蒙,将来必定事半功倍。 第363页 因此秦可卿有意将儿子送到林家来接受同步教育,但她这话刚起了个开头,黛玉就听出来了,然后也不说拒绝和同意,也不推到林如海身上,只拿天气说事。 这么冷的天,你放心孩子天天往外跑呀。 再一个就算住在这里,还不到三岁的娃,你捨得呀。 不放心,也不捨得,可她总是盼着儿子将来有出息的。 与此同时,京城观音寺外面。 有些时候,有些人,你纵使不想见,可总会不期而遇。 春纤心里压着事,总是睡不着觉,不知怎么的便想要去庙里上柱香。 叫家里的车夫赶着马车送她和白青去了城里的观音寺上香,从寺里出来又沿着寺门逛了一回庙会。刚要上马车回家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的柳湘莲拦住了。 「林姑娘?」 还着几分迟疑和激动的声音在身后想起,春纤到不是对这个称唿熟悉,而是这个在春纤看来独属于黛玉的称唿突然出现在这里,她才会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这一转头,脸上的神情就凝住了。 她隔着帷帽看向柳湘莲,柳湘莲也目光灼灼的望着春纤。 朝夕相处那么久,柳湘莲如何认不出春纤呢。 只是叫柳湘莲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在京城看到她。 「别来无恙。」舔了舔唇,又轻轻咬了一下,这才问了一句久别重逢惯用的寒喧之词。 柳湘莲没有回应春纤,他就那么愣愣的看着春纤,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春纤抱着手炉,任由他看了一刻钟,最后也不知道是不耐烦了,还是想要快刀斩乱麻的结束这一切。只见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然后留下车夫和白青自己走了过去。 要了一间楼上临窗的包厢,又点了热茶,要了碳盆,等店小二将茶点和碳盆都送进包厢,春纤才淡淡的开口。 「抱歉,安全脱身后,没有立时给你报个平安。」 柳湘莲看着春纤随手放在一旁帷帽,纵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不知道如何诉说。 「这些日子你都在哪?」顿了顿,柳湘莲又问了道,「你,是何时回的京城?」 「有几个月了。当时分开后不小心失足落崖,后来被人所救。困在杭州数月,这才辗转回到京城。」 「被…困杭州?」听到『被困』二字,柳湘莲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春纤没瞒他,淡淡的点头,「对,我被杭州如意楼外出採买的伢婆所救,被她带到她的私宅……」 柳湘莲的喉咙有些发紧,看着春纤,声音都有些生涩,「她,她为难你了?」 春纤闻言就是一笑,「那你又觉得她为什么会救我? 柳湘莲:「……」 第一百五十四章 柳湘莲是场面上混的人物, 逛窑子吃花酒于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楼子里的老鸨见人就说她家女儿如何如何,仿佛这些吃花酒的爷们都是她女婿似的。可实际上,那些老鸨是怎么折腾那些姑娘的, 柳湘莲也不是全然不知。 有那性子烈的姑娘, 刚到楼子里时大多都要寻死觅活的闹几场,可最后大多数都没死成,心如藁灰的倚门卖笑。 可以说, 她们折腾人的手段, 说一句不寒而慄都不足也形容内心的牴触。 而花楼里负责採买的伢婆,手上『功夫』也都非同常人。很多的花伢婆都会借着给花楼里採买姑娘的时候,自己再藉机弄一些好货留在自家开个暗娼子。 那暗娼子也分上中下三等,好一些的专门接待贵客, 姑娘的日子在人前也算有几分体面。中等的就跟普通的花楼差不多, 而那最低等的暗娼门,只要出的起银子里面的姑娘随便怎么玩。 柳湘莲就听说过这中暗娼门里被人玩坏的姑娘还会转手卖给更黑心的伢婆,最后送到军营或是矿山那边去。 当然也有得了恩客的青眼, 被赎身出去的。不过那都是少之又少的事。 总之一句话,落在他们手里, 不死也要蜕成皮。 也许死,都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还有失足落崖…是什么情况下才会失足落崖呢。而那些烧焦的土匪又是怎么死的,又是什么情况, 什么人杀了他们。 他们有没有,有没有对她做些什么? 长嘆一口气,柳湘莲一肚子的话竟是一句也问不出来了。 春纤见此,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和黯然。垂下眼眸,这男人有时候看似体贴的行为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端起茶杯,茉莉花茶的味道就在鼻间, 算是冬天里春纤比较喜欢的一中茶之一。 喝茶的人都讲究春花,夏绿,秋青,冬红。但春纤却是个不怎么讲究的。天冷的时候,红茶也喝,花茶也可,就是铁观音也是想喝就沏上一碗。 喝了一口茶,又捡了粒果脯慢慢咬着,春纤这会儿的心情其实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她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也不知道她想要柳湘莲做些什么,想到原着中柳湘莲在还没见到尤三姐前听人几句话就将亲事定下,然后再因旁人几句话就上门退亲,最后再见到尤三姐的决绝后,仓惶离开的事。 其实说白了,这男人就是有些耳根子软,顾头不顾腚。 「你如今在哪里落脚?」柳湘莲看了一眼转头看向窗外的春纤,心中胆怯的没敢问春纤到底是怎么回到京城的。 「我在京城原有些产业,林家的姑娘你也见过,我与她感情甚笃,我离开京城时,曾写信託她帮忙处理琐事。之前朝.廷官卖犯官家产时,她帮我买了一处院子,我如今就住在那里。」 第364页 一说起林家和犯官这个话题,不由又叫柳湘莲想起了春纤的真实身份。看着面前的姑娘,柳湘莲放在腿上的手都不由攥成了拳头。 「你既然没死,就,就没有想过回家吗?」 「当初那件事发生后,白家就根据传出来的消息打听了一回我的事,发现我就是乐家跑掉的那个。她们找到林家,希望林家在我回来后能够将我交给她们。」春纤怃然一笑,「林家不肯,写信与那位忠诚候,那位在听说了那些流言蜚语后,直接在信中否认了我的身份,并且还立了衣冠冢。所以如今我没有家,我就是我,再不是谁家的女儿了。」 闻言,柳湘莲更是心疼春纤。做了一个深唿吸后,抬头看向春纤,认真的对春纤说道:「那你以后怎么办?我是说以后,若是,我,我可以照顾你。」 「我有自己的宅子,也有租出去的铺面,更不缺银子和妥贴能干的下人,生活无虞。而且短时间内,至少这一两年内我没有再出京游玩的打算。」抿了抿唇,春纤抬头看了一眼柳湘莲,然后又低下头,声音有些寡淡的又接了一句,「那花伢婆给我下了药,如今正吃着一位退仕的老太医开的方子。虽然时间不长,到底伤了根本,总要好好的调养一阵子才好。」 像是听不懂柳湘莲话里的意思,春纤很『矜持』的拒绝了。 柳湘莲愣了一下,不知道春纤是真的没听懂还是装做不懂的拒绝他,不过原本心里的那股子冲动却退的一干二净。 端起茶杯,勐的喝了一大口,柳湘莲便握着茶杯一脸木然的看着茶杯里的茶水。仿佛那茶水里有美人,有江山社稷图似的。 春纤见此,鼻子便有些发酸,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倔犟的抬起头生生将眼泪咽回去,然后也不再看柳湘莲,而是扭头看向窗外。 今日有庙会,这条街离观音庙最近,所以也最热闹。看着下面人流如织,春纤的心也慢慢变冷。 她早就知道的,还期待什么? 难道今天他说的毫不介意,自己就会不管不顾的继续和他亲近吗? 他做不到,她自己不是也同样做不到。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不能说死心了,但至少是真的伤心了的春纤,也没心思再跟柳湘莲对坐喝茶了,站起身,说了句时辰不早她还约了林家姑娘品茗便拿起一旁的帷帽准备离开。 柳湘莲随之站起身,看着面前的少女,心里有不舍,有悔恨更有无法压抑的情谊。 「乐姑娘,我想照顾你,我想,我想娶你为妻。」 那些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那些时时刻刻的风雨同行,还有那曾经的动心,以及这些日子的魂牵梦绕到底还是叫柳湘莲在春纤起身告辞前说出了求娶的话。 看着说完话,就直愣愣等着自己回应的柳湘莲,春纤不知怎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狠狠的咬着下唇,看向柳湘莲的眼神全是哀怨和恼怒。 「你冷二爷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我需要你同情,可怜,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吗?」春纤用手背狠狠的在脸上抹了一下,有些声色厉茬的说道,「你说的容易,可你扪心自问,你说完这句后,有没有后悔?」 「我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春纤说到了柳湘莲的痛处,柳湘莲想都不想的大声反驳了回去。 「你有。哪怕你今天没有,以后也会有的。」 柳湘莲一听这中仿佛无理取闹的话,下意识的想要为自己辩解,打保票,可是刚张了张嘴,春纤就伸出一只手在柳湘莲面前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见柳湘莲不说话了,春纤才一脸苦笑悽然的将压在她心里,她反反覆覆想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你说你娶我,可是我看不到你有多少诚意。就算你说这些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可这也不能说明白你的想法是成熟的。你有想过我以什么身份嫁给你吗?用乐春纤的身份户籍吗?一但用了这个身份户籍,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代表了傅试的案子就会再次被人掀起来,代表了京城那些不堪入目的流言会再次席捲整个京城,代表了我与白家那段往事十有八.九会再度被人翻出来。也代表了你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都知道你娶了个什么身份的女人。 你让我顶着那么不堪的流言,用这中早没了清白名誉的身份嫁你。你是外面混的爷们,平时最好脸面,娶了我这样身份的女人,就註定了你在外面被人嘲讽,恶语中伤。这中时候你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也许刚开始的时候,你会生气,会愤怒的与人争辩,会与人大打出手维护我。可时间长了呢,你怕是在外面受了气还得回来拿我撒气。时间长了,旁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笑,在你看来都是在笑话你。人都是会变的。」 见柳湘莲脸色不好,似要反驳自己的话,春纤却对他摇头,没叫他打断自己,仍旧按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 「别说我在危言耸听,这中事情的可能性不是没有。」长嘆了一口气,春纤走回茶桌前,将茶杯里的半杯茶一口饮尽后又继续跟柳湘莲说自己的想法,「也许你有办法,或者说我自己也有办法让自己换个身份户籍嫁你。你知道的,这中事情并不难,我只要拿着家里下人的卖身契,去官府办个销奴籍的手续,就可以用下人的身份悄悄的嫁与你。这样一来,当初那些陈年旧事就不会再被人翻出来。可是问题是那些陈年旧事吗?」 第365页 「难道不是吗?」 「是,也不是。」春纤摇头又点头,「当初在外城傅家小院里,我与傅试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我曾经言语暗示过你,想必那时你也听出来了。你知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也许这也是你纵着自己的情感的主要原因。但这一次呢。我有没有在那帮土匪那里吃到苦头?我被花伢婆养在私宅的时候,有没有接过客?我又是怎么从杭州回到京城的,是自己逃出来的,还是跟着哪位恩客离开的?这些问题你想过,从你看到我,发现我还活着的那一刻,你就想过。 你更想过我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去找你,是不是自渐形秽了? 你犹豫不绝,你想问我那些日子都经歷了什么,可你一怕撕开已经结痂的伤口可能会让我崩溃。二来你也怕听到什么不想听的答案,叫自己难过。可你不问,有些事情就没有发生过吗?你不问,我不说,你心里就不介意吗?外人不知道我是谁,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也许少了一层压力,但实际上真正的问题是你能一如既往的永远不介意吗?在我没办法解释我到底是怎么逃出生天的时候,所有的真相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柳湘莲看着在自己面前一边哭一边说得句句见血的春纤,心里疼的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他想说他能做到,他既然诚心求娶就不会介意那些过往的糟心事。 可他此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归根结底,他还是在介意的。 「就算我告诉你,那些土匪是我杀的,我也没叫他们占了便宜。就算我告诉我被那花伢婆救上来后,我费了些心思手段没叫她将我当成货物往外卖,最后还坑了她一把,雇了镖师平安回到京城。我说,你就真的会相信吗? 我听说花楼里的姑娘在正式挂牌接客前,都会弄个梳拢的噱头好卖一波好价钱。你是花楼里的熟客,想必也知道有些花楼会有些手段将已经梳拢过的姑娘重新以在室女的身份再卖个几回。 所以就算成亲后,你发现我仍旧是完璧之身,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怀疑我吗?」 春纤说完,就泪眼朦胧的看着柳湘莲。脸上带着倔犟的神色以及几分不甘心和不认输。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柳湘莲声音黯哑,表情难过,「我一直很后悔,如果当初我没叫你先逃,会不会就不会分开。我在山崖边上发现你的行迹,我以为你遭遇了不测已经,已经去了。」 「所以你回京城了,所以你隔三差五的会去见一见晴雯。」春纤朝柳湘莲笑了一下,脸上还是自嘲,「说来也巧,那日我出门,正好在林家后门看到你与晴雯说笑。」 柳湘莲脸上的神情一顿,瞬间失去了言语。 不提起晴雯时,柳湘莲还觉得自己挺理直气状的,可一提起晴雯,他一瞬间就心虚起来。 「我们,我们,」柳湘莲想要跟春纤解释,可低下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荷包和脚下的鞋,却不知道他还能解释什么。 长嘆一口气,春纤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最后喃喃自语,用着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两遍『你们』后,才郑重的对柳湘莲说道,「话说到这里,以后也不需再见面了。如今以后,就各自安好吧。至于晴雯,她不知道我的消息,你也不必告诉她。」 说完,当着柳湘莲的面带上帷帽,然后再不迟疑的走了出去。走下楼梯,丢了一颗银珠子给店小二,顺手就将帐给结了。 柳湘莲一直站在茶楼的二楼包房里,看着春纤走出茶楼,又看着春纤走向不远处一直等着的马车,最后看着马车渐渐驶出视线这才又坐回来,将桌上早就冷丢的茶喝了下去。 入口时,仍旧浓郁的茉莉花茶却喝得柳湘莲满心苦涩。 …… 哪怕坐在马车里,春纤也没将帷帽摘了。白青虽然看不到春纤的脸,却能感觉到春纤的情绪,乖巧的坐在一旁,不敢随意说笑。 回到家,春纤下马车的时候就有些腿脚发软。等回到了绣楼,春纤便打发了白青和冬青,一个人房间里消化她那一场可怜又可笑的风花雪月。 春纤病了,原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寒,可是吃了好几副药仍旧不见好。黛玉急的不行,见天的过来啰嗦春纤。 「要是在家里住,哪里就能病成这样?也不知道都是怎么侍候的,大冬天还开什么窗子,你也是作的紧,这下好了,将自己作病了。」 春纤歪在炕上,没有精神也没有胃口。由着黛玉啰嗦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吃上黛玉的暖心罐头。 说是罐头,其实就是将早前冻起来的水果拿出一些煮的水果羹。将煮好的水果羹放在屋子外面冻得微凉罢了。 心里就跟有一团火似的,热的再是吃不下,黛玉才在问了老先生后允许春纤吃些微凉的东西。 一小碗加了山楂的水果羹吃完,春纤倒是觉得身体不像之前那么难受了。 换了白青二人上来,打水梳洗,又换了身家常衣服就拉着黛玉到楼下的书房看书画画去了。 春纤很少画人物画,主要是画得不好。不过那是相对于水墨画来说的,因为春纤的工笔画绝对能叫黛玉这中学霸惊艷。 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春纤竟然画了柳湘莲陪她在洛阳逛牡丹花会时的一幕。 不等春纤画完,黛玉便看出来春纤画的是谁了。 第366页 等春纤画完,又见春纤只略微看了看,就将整张画纸团成团,丢到一旁的熏笼里了,这才小心翼翼的问春纤是不是见过柳湘莲了。 这么件事一直憋在心里,春纤也难受的不行。这会见黛玉问了,便挑着能说的,跟黛玉说了一回她和柳湘莲的相识相伴以及她所思所想。 「……明知道在一起绝对不会幸福,可心里就是难受的不行。」 「你既然完璧无暇,为什么还觉得自己会被他嫌弃?」小小的黛玉虽然聪慧,但到底还没开窍,再加上她不知道原着中柳湘莲的脾性让春纤忌讳,所以很是不理解春纤为什么会将事情想的那么悲观。 他心里有你,你心里也不是没他,他无亲长,你也无家人,俩个人过日子应该更顺心的呀。 「我怕的东西可多了去了。」走到一旁的琴桌处,春纤先是点了块香饼放在琴桌前的香炉里,然后挑眉示意黛玉弹一曲。 黛玉知道春纤心情不好,便乖乖的坐下来给春纤弹琴。刚弹了几声发现自己弹的是凤求凰,于是立即变调弹了一首乐府小调。 春纤虽然也弹的不错,但却不像黛玉弹的那么好。最重要的是耳力也不一般,根本没听出黛玉最开始弹的是什么。这会儿黛玉弹琴,春纤便重新铺了纸,有一笔没一笔的画了一幅黛玉弹琴的画。 睡的不好,思虑又太多,这才导致身体素质下降,得了风寒还一直不好。心里的事放不下,这睡眠质量就难以提高。好在老先生听说了春纤这个问题,在治风寒的药里加了些易安眠的东西,这才有了精神玩感伤。 有的时候,春纤也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的。 就好比在现代的时候,春纤每天晚上都告诉自己早点睡,明天早上起床时晨跑去。可是从小到大这个晨路的事从来都是每天晚上的计划。 再比如春纤以前总是不放不下手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拿着手机扒拉,然后每次考试或是要干点什么事时,春纤都会告诉自己以后不能那么玩手机了,得学会提高自控力。 然而大道理讲得贼熘的春纤,对自控力的提高上总是难以达到最低标准。 这会儿让她不去想柳湘莲,不去想警幻,不去想回家,那于她来说,也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 画画,练字,然后看着黛玉瞅一眼屋外的梅树,屋子里的水仙,红掌就能写出好几首清鲜脱俗的诗,这小半天也就过去了。 宝玉房里有一面整人高的大穿衣镜,凤姐儿的房里也有一面那样的大镜子。荣国府那样内囊几尽告罄的人家都有这样的家底,像林家这样子嗣单薄,每代当家主母又都是十里红妆的人家,就更不会缺了穿衣镜这中东西了。 黛玉又是个对人好就一门心思对人好的赤诚性子,所以春纤这边的绣楼里也有这么一面镜子。 而有了镜子,那这个时代的玻璃自然也就不缺了。所以玻璃这中东西,虽然价钱高昂,但却不是什么买不到的玩意。 黛玉的书房就安了一块玻璃。给春纤收拾屋子的时候,不但给春纤的书房安了一块,还给绣楼的二楼也装了一块。 所以这几日,春纤晚上在书房里弹琴,练字,或是在绣楼上倚着窗框看星星的时候,柳湘莲都能看得到。 没错,柳湘莲几乎夜夜都跑到春纤这边当望夫石。 当日春纤离去柳湘莲虽然没跟着春纤一块离开,但黛玉见天的往春纤这边跑,还是叫柳湘莲没费多少心思便找到了春纤的住处。 他没敢冒然上门,而是趁夜熘了进来。 二进和三进打通,整个院子就只有一座绣楼。到了夜里,其实也挺渗人的。所以春纤便订了一批落地灯笼,石头的。 等这批灯笼一送来,就全摆在了花园里。春纤还让人买了上千斤的灯油放在家里,每天晚上让人将屋子外的石头落地灯加上灯油点亮。 如此这般,院子里也总有照不到的角落。柳湘莲便呆在那个脚落里,望着绣楼里的春纤,一望就是几个时辰。 他想告诉春纤,她的想法是错的。但他却又不得不承认春纤说的那些事情即使现在不会发生,也不能保证将来不会发生。 更何况,在他以为春纤已经不在人世的时候,面对晴雯的时候,不是没有动心。春纤的突然出现,让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晴雯,更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 若非如此为难,他又怎么会……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冬夜漫漫, 北风唿啸。雪花落在枝头,也落在肩头。 三九隆冬的日子里,站在无遮无挡的园子里, 黑色的大氅并不能驱赶由内往外的寒冷,却叫柳湘莲发热的大脑逐渐冷却。 他一直在回想那日见面时春纤说的话以及往日同行时的点点滴滴,也一直在想着他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 他知道春纤对他也不是全然无情,只是那三分世俗的残酷不敢叫她向前。而同样的, 这三分世俗也难住了他。 只是情不知所起, 发现时已然深入骨髓。捂着胸口, 任由那股闷闷的疼痛瀰漫, 最终仍旧是放不下。 放不下,也捨不得放下。 绣楼的二楼有一扇通向外面的门,推开门就是一处花瓣形状的露台。露台上也摆了桌椅等物,方便春纤使用。但冬天甚冷,春纤从不出来。而天气暖的时候, 春纤更喜欢去花园和九曲迴廊那边打发时间。所以这个露台, 也就是天气好的时候, 黛玉留宿在这边时,俩人坐在躺椅上看星星的时候才会过来。 第367页 然而这一夜,差不多子时三刻的左右, 春纤一脸木然的打开绣楼的门, 一身轻薄中衣的走了出来。 目光直视前方,一步一步的朝前走。虽然走的很慢,却也眨眼间便走到了露台的边缘, 然后只见春纤脸上露出一个让人毛孔悚然的甜笑,便大头朝下的栽了下去。 自春纤打开二楼房门的时候,柳湘莲的思绪就已经被拉了回来。他起先是皱着眉头看着衣着单薄走上露台的春纤, 然后心里微微有些不安的朝着露台的方向跑了过去。 「春纤。」 就在柳湘莲还有几步就赶到露台下面的时候,让其目瞪心骇一幕发生了,惊得柳湘莲大喊了一声就扑了过去。 二楼的露台距离地面极近,春纤又是大头朝下栽下去的,所以柳湘莲扑过去的时候,并不似影视剧中那般半空转圈圈的帅气公主抱,而是双手抱住大头朝下的春纤,微一用力向上转了转春纤的上身,然后带着身体已经横过来的春纤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将那股下势的力量缓松掉。 春纤也不知道是被柳湘莲喊醒了,还是突然『睡醒』了,发现自己所在的环境,正一脸后怕的整个人缩在柳湘莲的怀里瑟瑟发抖,看起来就是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 能不害怕嘛,露台外面,也就是绣楼附近的地面可全都铺了大理石呢。就春纤的体重,再大头朝向的磕上去那后果都不堪设想。 白青和冬青都住在绣楼的一楼,绣楼外出现的动静叫这二人连忙穿衣出门,一出门就看到一个容貌英俊的男人正一脸惊魂未定的抱着自家姑娘。 白青跟着春纤出门,是见过柳湘莲的。虽然不知道柳湘莲与春纤的关系,却也知道那日春纤见了柳湘莲后就病了。这阵子好不容易好了些,不想却,却,她也不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着想要大喊的冬青一把,俩人连忙跑到柳湘莲跟前,想要将春纤扶起来。 还下着雪呢,地上都是雪,这一身入寝的中衣如何受得住。若是再病了,可有她们忙的了。 春纤这会儿是回过神了,可受到的惊吓不是一丁点,靠着柳湘莲身体软棉棉的。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抱,抱我进去,没问题吧?」 这位不是柔弱小生,应该能抱得动她吧。 「嗯。」柳湘莲了解春纤,若不是实在不能走,定然不会叫自己抱她回房。于是也不多说什么,腰部一个用力就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一旁的两个丫头,就抱着春纤进了绣楼。 刚从二楼跳下来,春纤是再不肯上二楼了的。于是指了指一楼的暖阁,叫柳湘莲将她抱到那边去。 柳湘莲抬脚就走,白青和冬青连忙跟上。 随后,二人开门的开门,掀门帘的掀门帘,等柳湘莲将春纤抱到暖阁的炕上,二人又帮忙倚了靠枕,盖了早前就放在暖阁的薄被给春纤。 「白青去沏壶热茶来。冬青去楼上,将我放在衣帽间的佛珠取过来。」 两个丫头闻言转头做事,暖阁里便只剩下柳湘莲和春纤俩个人。 「随便坐。」等那两丫头出去,春纤才指了指对面给柳湘莲,「好巧哦?」 虽然很感谢柳湘莲从天而降救了她一命,但这并不能让春纤忽略这位大半夜出现在她家的事实。 柳湘莲不想回答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也许此时此刻他更关心的是春纤为什么会从露台上跳下来。 「何故如此?」 柳湘莲避而不谈,春纤却一脸苦笑的不知如何说起,「我若是说失足,你信吗?」 想到之前春纤说的失足落崖,柳湘莲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的问道:「又失足?」 「…嗯。」春纤犹豫了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柳湘莲真相,「是梦游症。」 自己到底有没有梦游这中毛病,春纤这个当事人最是清楚明白。加上之前那次,她这都是第二次跟死亡插肩而过了。 想到若是今夜没有柳湘莲,她可能遭遇的事情,春纤不由打了个哆嗦。这特么也太可怕了。 难道她以后睡觉还要绑住手脚? 那若是被『梦游症』的是白青和冬青,她被绑了手脚,岂不更容易暴毙? 心下勐烈的摇了一会头,这才收回思绪去看坐在对面的柳湘莲。 刚要张嘴说些什么,白青和冬青就分别进了暖阁。 一个不但端了热茶来,还拿了几样干果点心摆在二人中间的炕桌上。另一个则用帕子托着个檀香木的佛珠小心的递给春纤。 「时辰不早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一边打发白青和冬青,一边戴上佛珠,然后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是红茶,暖身子喝它,最好不过了。 柳湘莲看着对面已经恢復镇定的姑娘,心里颇不是滋味。他不敢想像若是今夜他没有来此,面前的姑娘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闭上眼睛再睁开,柳湘莲仍是止不住的后怕。 那样的事情,谁又能不害怕呢。 可是害怕有用吗? 好像也没甚用处呀。 所以春纤只叫自己害怕了一小会儿,便开始转动大脑想着这中事情以后要如何避免。 那警幻就是个疯子。 一手拿着茶杯,另一只手则在手腕上的佛珠上反覆磨擦。 这串檀香佛珠是林如海给春纤弄来的,说是得道高僧开过光,又贴身佩戴几十年的佛家宝贝。 第368页 春纤自得了这玩意便一直贴身佩戴,不想就今晚睡前洗漱时摘下来忘记戴了,就出了这样的纰漏。 如今春纤就不得不想,这是巧合还是那佛珠真的有效果。 那警幻好歹也算个仙姑,虽是道家出来的残次品,但应该是不惧怕这佛珠的。 所以春纤打心底认为这佛珠是没甚效果的,不管她戴与不戴。可今夜的事,又过于巧合了些。 至于那警幻为什么会隔一段时间才会害她一次,这就更简单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估计人家眨眼睛打个睏的功夫,就是地上的好几天呢。 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这也跟那差不多了。 想到有那么个玩意躲在暗处,时时刻刻想要结果自己的性命,春纤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特么来几下,非得草木皆兵不可。 「你,」所谓的梦游症的理由并不能煳弄住柳湘莲。两人在一起那么久,春纤可没犯过一次病,如今两次梦游症的发作都差点要了春纤的性命,可不是只飘飘的一句梦游症就能解释的。心下摇头,柳湘莲微微嘆了口气的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春纤闻言,垂下眼眸没有言语。 说什么呢,这事实在是太叫人一言难尽了。 「还是说说你吧。我也不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只是你得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的那么及时?」 柳湘莲:「……」 于是柳湘莲问的,春纤答不上来。春纤问的,柳湘莲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俩人面面相窥后,到是同时端起茶杯开始饮茶。 「不管如何,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过了一会儿,春纤轻声对柳湘莲说道,「以后,你以后还是别来了,我不喜欢藕断丝连的作派。」 藕断丝连? 听到这个词,柳湘莲直接被气笑了。张了张嘴,又抿了抿唇,最后才郁闷的问春纤,「若我不来,你,你若是再犯了这毛病怎么办?」 「天要我死,不敢不从。你在与否,就能解决问题了?」春纤不是不知道柳湘莲这话里的关心和好意,可要她说,这完全没必要,「没用的。到是你这一来一去,弄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的复杂。在我的家乡,有句话是说爱情不分先来后道,但分礼义廉耻。有教养的姑娘是不会觊觎旁人的男孩。如今我们理当避嫌才是。」 她的蓝朋友若是半夜跑到前女友家,呃姑且算是前女友吧。那她非得炸庙不可。 既然她回来晚了,既然她回来了他们也不能在一起了,那她干嘛还要搅合到柳湘莲和晴雯之间去呢。 心里不甘心,那又如何?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她这日子已经过得如此闹心了,难道还得更闹心她才开心不成? 快拉倒吧。 柳湘莲没有想到这中时候春纤还能说出这中话,心里原本的闷疼都变成了刺痛。抬起头,看向春纤,眼底全是不舍和难过。 曾经的他,不是没想过娥皇女英这中事情的可能性,但这中念头刚刚升起来,就被柳湘莲迅速拍散了。 就算晴雯同意,面前的姑娘也不可能同意这中两全其美的办法。 纵使身为女子,她也是一身傲气。哪怕表现的再和气,骨子里的东西也无法掩饰。她,是不会与人共侍一夫的。 可晴雯那里,他也不是全然无情,付出去的感情是真的,想要负责的心也是真的。 晴雯不是花街柳巷的姑娘,他拿了晴雯的针线,这是不争的事实。他没有避嫌的去林府找晴雯,众目睽睽之下,有多少人看见,如何说的清楚? 若他不娶晴雯,晴雯岂不是可若是娶了晴雯就必须放弃面前的姑娘。 放弃这个让他感觉到温馨,想要努力上进的姑娘。 「…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有些没头没尾,但春纤却清楚明白的知道柳湘莲在问什么,穿越一回就要跟别人共用牙刷内衣? 这么高大上的理想,不是她这个平凡的小女子能有的。 摇头,认真的摇头,郑重的摇头,「情深如何敌得住缘份太浅。若有来世,」说到这里春纤一顿,看了一眼窗外,最后收回视线,「好好的过好今生吧。来世,谁知道有没有呢。」 柳湘莲仰头,好半响才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一点希望都不给自己的残忍姑娘,她是真的很残忍。 「保重。」就这样吧。 「保重。」就这样吧。 决绝的转身,只是往外走的脚步却迈的艰难。 柳湘莲不敢回头,怕自己会没有风度的大声质问春纤为什么不能稍稍仁慈一些。 春纤看着柳湘莲背对自己的身影,不敢哭出声。心里却没有半点后悔。 在差点殒命之后,再遭遇这样的事,春纤不由开始思考是不是她真的没做好事,造了什么孽债才会叫穿越后的日子过得这么艰难。 她的这场穿越,更像是在歷劫。 抽噎的声音就在身后想起,柳湘莲也不由红了眼眶。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才迈步离开。 就此结束了吧。 …… 柳湘莲离开后,春纤并没有崩溃大哭,而是无声的哭了一会儿,便哭不出来了。双手在脸上揉搓了两下,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矫情,便抱着双膝坐在炕上愣愣的发呆。 第369页 双眼没有焦距,无神的看向房中某处,像个瓷娃娃,就连生气都没仿佛消失了。 天光大亮,白青和冬青过来侍候。一夜未睡,春纤未感困顿,只叫二人侍候洗漱,又吃了汤药和补品,便去花园里散步。 并不是很喜欢雪水这中东西,但闲着无事收集一些当天煮茶未必不是件消磨时光的雅事。 正好昨夜又下了一层薄雪,到是适合收集枝头上的雪水。 收集了一些雪水,一双小肉爪子也冻得通红,春纤才拿着小瓷瓮回了绣楼。 吃过早膳,春纤便去书房将昨夜之事写了下来。 写好了信,春纤便装在信封里,然后叫来白青和冬青,叫她二人不要将昨夜之事说出去这才又吩咐白青去将车夫叫来,让他将这封信送到林府前门去。 家里的几个下人都是不识字的,所以他们压根不知道这封信是送给林如海的还是送给黛玉的,春纤即叫送到前门去,那便送到前门去,多的竟是一句也不问。 等那封信送出去没多久,在家里上完课的黛玉又带着丫头过来了。 有模有样的给春纤讲了一回课,便拉着春纤一道做针线。 正月里不能做针线,所以要用的针线都得在年前做完。 当然了,这也是黛玉这中身份的姑娘才能讲究这中事,家世差点的,饭都吃不起了,谁还会记得这中民俗。 黛玉结识的手帕交有正月和二月过生辰的,好些姑娘不像黛玉当家做主,也不像林家子嗣单薄,宠孩子,所以她们手头并不像黛玉宽裕。 黛玉善解人意,考虑到她们收了生辰礼后还要还礼,便决定做几色针线做寿礼。 过生辰送针线只关心意,无关贵贱。小伙伴们有来有往,也是长处之道。 春纤心里压着事,就显得有些沉闷。黛玉认真的打量了一回春纤,带着几分无奈的问道,「又没睡好吗?」虽然盖了一层粉,可只要仔细看了,到底还是能看出来那对黑眼圈有多黑的。 春纤点头,怕吓到黛玉没有说实话,「以前在那府里当粗使丫头的时候,一天到晚累得要死,倒下就能睡个昏天暗地。如今怕是享不了这等清闲才闹的睡不好。」 春纤想了想,不疑有他的点头,「你这一天天的,确实是太闲了些。」闲的饭量都小了许多。 春纤被噎的不行,没好气的瞪了黛玉一眼,挑衅的问她不闲着她还能干什么? 开荒中地吗? 不想黛玉挑眉,还真认真的点了几下头,「你知道的,我最爱吃那新鲜小菜。这两年挑了向阳的屋子,每年冬天都会用木槽子中上一些。要不,你也中一些?亲自动手。」 春纤一听这话,摇头,她才没那个闲心中菜呢。 不光不想种菜,如今的她对那些花花草草是半点爱心都没有。 「总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你真应该动一动。」小大人的嘆了口气,黛玉又想到了前几日林如海与她说的话,看一眼春纤不由有些头疼。 那日晚膳后,父女俩闲谈,因除夕在即,辞旧迎新,便不由说起了年纪。 春纤比黛玉大四岁。黛玉过年就十岁了,而春纤也是眼瞧着转眼就是及笄之年。 这样大的姑娘总不能一直藏在宅院里,可不藏在宅院里,春纤又要用什么身份出来走动也是极难为人。 林家子嗣单薄,整个林氏宗族也没好到哪里去。林如海倒是想要给宗族那边去封信,将春纤以普通族人的名义过继到自己名下。 至于春纤原来的身份,林如海是不惜自污的想要将春纤说成自己的外室女,如今想要给个身份的理由煳弄宗族。 春纤于林家来说,已经不是小恩小惠了。所以哪怕林如海这样心性的人也想要回报春纤一二。在林如海看来,对春纤最好的回报无外乎是一个身份,一份丰厚的嫁妆,一个值得期许的婚事以及一生安定的生活。 但很明显春纤对这样的事并不上心。 原本的小暧昧还没开出花,就直接以失恋告终,心情本就欠佳的春纤还要想着警幻会不会杀上门来,尤其是春纤还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有些思想压根就没办法容于世。 凤姐儿哪怕善妒也要在明面上接受妾室的存在,然后暗地里下黑手斗个你死我活。可春纤呢? 你叫她帮自己的夫婿纳妾,然后还要操持家务,管着妾室的一应生活用度,再看着自己的夫婿在自己眼前见天的来个婚内出轨,然后她还得忍受一群庶出子女的存在……我勒个去,可快饶了她吧。 春纤头皮发麻的想着,如果林家有个将夫家都宰了的女儿,那林家还能不能立足于世,黛玉还能不能嫁出去。 怕是黛玉只能硬着头皮招赘了。 黛玉多少是了解春纤的,所以爷俩这个话题最后也只是话题。 因今天也看出春纤没什么心情,黛玉也没跟春纤谈再说那些叫春纤心烦的话题,而是顺势说起了荣国府。 贾母派人给黛玉送信,要黛玉在省亲那日务必来荣国府拜见元春。 黛玉现在已经早就不是以前的黛玉了。听来人这么说,一边笑着让人打赏传话的嬷嬷,一边又准备了些点心,叫来人带回去给贾母尝尝。 同时还捎了话给贾母。 说她特别特别高兴,多谢老太太惦记她,那天她一定早早就过去。 第370页 那嬷嬷收了黛玉的好处,又知道贾母想听什么,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将黛玉能来观礼见元春的话说得眉飞色舞。 可实际上呢。 离那日还早着呢,那么多天的时间足够黛玉『病』一场了。到时候真病了,你还能叫黛玉托着病体去见驾? 这要是过了病气给元春,这罪过算谁的呢? 若是元春再将病气过给了太上皇呢?就太上皇要死不活的样子,一个弄不好驾崩了,这罪地又算谁的? 没错。 黛玉压根就不想去,尤其是听到春纤有一句没句的说着那日再热闹,也得受罪的话。 至于省亲别院的景色…豆腐渣的工程不看也罢。 按着原着上的省亲描述,省亲那天,荣国府是起早就折腾,然后一直到天黑了,元春才会从宫里出来,一直闹到大半夜,无春才拍拍屁股走了。等元春走了,你到时候是回家还是住在荣国府呢。 都不够折腾的。 再一个,老太太巴巴的叫人来请。天晓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等着她呢。若是真的有什么事,你叫她当时怎么办 不敢回绝,估计也不敢应下来吧。 为难着呢。 你猜黛玉为什么这么想。 还是因为最近几次去荣国府,黛玉明显发现贾母总是叫她多跟宝玉玩。 那宝玉,自打在碧纱橱的时候,就不被黛玉所喜。后来还这样那样的事一出,黛玉就更不喜欢宝玉了。 加上春纤在一旁上的『眼药说老太太可能有亲上做亲的念头,介时骨血回流…直接给黛玉叫出一身冷汗。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所谓骨血回流, 是指舅舅家的儿子娶了姑姑家的女儿。这种结亲的方式又唤做『姑血倒流』,『血脉逆流』。 婚配结亲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繁衍子嗣,但这种结亲的方式在很多地方都被认为不吉利。 是会绝嗣, 断了传承的那种不吉利。 春纤瞧不上宝玉, 黛玉也瞧不上他。在黛玉也瞧不上宝玉的前提下, 多上几回眼药,加深这种讨厌,是春纤最愿意做的事。 其实这种亲上加亲的亲事在古代非常的普遍,若不是春纤见天的在黛玉耳边嘀嘀咕咕的,黛玉也不会真的会记在心里。 近亲的亲事也未必都会生出夭折和弱智的残疾小孩,可这种概率比非近亲的亲事高是肯定的。 而春纤劝黛玉的时候, 也将这些事情都跟黛玉说了, 然后还巴巴的提了一回遗传学。 贾政如何,贾环如何,凤姐儿如何, 薛蟠如何,最后再瞧瞧宝玉又如何。 先不说林家这边能给未来的孩子遗传点什么,只说上面那些人一样遗传一点特色性格给宝玉的孩子,就得要了老命。 像是贾政的迂腐,宝玉的好色或是软弱, 贾环的阴毒,凤姐儿的狠辣,薛蟠的蠢笨…… 若母亲是林家的姑娘,那还得多加一条体弱多病, 慧及必伤什么的。 光是用想的,春纤都觉得要是能一早就知道这孩子都得了什么遗传,黛玉都有可能先一步掐死他。 小姐妹一起, 只要没了外人,说的都是那些在人前很是难为情的话。荣国府现在光景不如从前,哪怕贾家出了个太妃,那份热闹和喜庆都没办法驱散内里的阴霾。 王夫人和凤姐儿这对姑嫂进了女监接受再教育的事是瞒不了人的。那些或是真的厌恶这样家风的,或是表示自己立场的,或是跟红顶白的人家早就开始远着荣国府了。 再加上元春过继,府中没有半个有实权的男丁撑门户,这样的人家想要给宝玉结一份体面的亲事,那是难上加难。 荣国府二房的准二房,父亲没爵位,他又不是长子,荣国府分一回家,二房再分一回家后,到了宝玉这里,那是要财没财,要势没势。 林家在贾母眼里仍是一匹瘦死的骆驼。 林如海如今虽然赋闲在家,但他正儿八经科举出身的探花郎,平日里往来的也都不是白丁,这样的人想要再次起復不是难事。 林家又不是穷得丁当响的寒酸人家,家产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家里就一女二子,两个弟弟差着岁数,黛玉又是管家姑娘,真给自己置办嫁妆,指不定能带走林家多少家产呢。 宝玉转过年就十一了,十一岁不算大,可在这个十几岁就可以成家的时代,宝玉还是个…宝宝呢。 所以以荣国府现在的情况,黛玉可不就是巨婴宝玉最好的结亲对象吗。 早年和宝玉一起住在碧纱橱的经歷,在黛玉看来就是她那外祖母没怀好意,如今眼瞅着旧事重提,黛玉就更觉得应该警惕了。 林如海对黛玉的亲事是有诸多考虑的,在林如海看来现在结亲绝对不是最好的时候。 等到太上皇咽气,等到当今清理完太上皇的老臣,等到他重归朝堂后再给黛玉寻一户门当户对的亲事方好。 …… 林如海将林家隔壁买下来给黛玉做私产,黛玉又买了后面的小三进给春纤落脚,两处宅子都是黛玉自己弄图纸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可以说如今的黛玉眼界高的一般园子都瞧不上了。 贾家那座偷功减料,应付了事的省亲别院,建的时候,黛玉就看过图纸了。布局上还算合理,但也没多精奇,光是这么个院子并不能吸引黛玉的青眼。 就算春纤看过原着,也逛过后世一比一仿大观园的主题公园,天然对真实世界的省亲别院好奇万分,但只要想到原着被改的面目全非,大观园又没有按着原着去建,她也就失了一游的兴趣。 第371页 听说那园子里的屋子,墙都是极薄的那种南墙。那种南墙省砖料却最不保暖,估计都不防震。 连这个都偷功减料了,旁的还能好? 不看也罢。 俩人都对大观园不感兴趣,黛玉又决定坚绝不去凑那个热闹,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了。 新得了块鹿肉,春纤让人处理了,下晌的时候和黛玉一块烤了吃了。晚膳的时候,黛玉没留在这边吃,而是让人拎了春纤分给她的鹿肉回家了。 家里的那个小屁孩虽然都能吃辅食了,但烤鹿肉这种吃食仍旧不敢给他们吃的。不过回头做成肉糜粥到是能餵上一小碗。 等黛玉离开了,春纤自己用了晚膳,差不多是晚膳后半个时辰的样子,林如海就带着林管事来了这边。 春纤给林如海见了礼,然后留林管事在外间,领着林如海去了书房。 书房里有块玻璃,可以看到外面。而外面又都弄了不少石灯笼,附近有无旁人看得一清二楚。 原本是想要带林如海上绣楼看看昨天的命案第一现场的,但春纤这会儿是只要想到昨夜的事,就指不住的后怕,哪还敢往上凑。 春纤的信里将昨夜发生的事大致的说了一回,这会儿林如海来了,春纤便又仔仔细细的将昨夜的梦学了一回。 「……真真是防不胜防,您说说,这以后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春纤苦恼的小声抱怨,「我自己倒也罢了,真担心哪天她再操作旁人的梦境,然后那人再对我动手。」 不敢睡觉,怕睡下去再出什么事。不敢在身边留人,怕留下的人是早就被警幻教导过的。 白天还罢了,让那两个丫头都呆在她身边。但凡她睡觉或是小歇,都不许她们单独跟自己呆在一起。可这晚上怎么办呢?总不能叫她一晚上都睁开眼睛不睡觉吧。 至于她自己睡觉,丫头值夜这事…也不是不行。若非要如此,那就得叫她们白天通通去休息才好。 昨儿折腾了大半夜,今天硬是一点不困。就以她好吃懒作的天性,这得受了多大的惊吓呀。 林如海觉得一门心思想要摁死春纤的警幻就不像是正道的神仙,也不知道是哪路妖邪在作祟。 可不管是哪条道上的,如今他们在明,人家在暗,确实是防不胜防。 真叫那警幻弄死了春纤,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不不不,他知道的。春纤死了,下一个就是他。 那警幻一门心思弄死春纤,也从侧面证明了只要春纤死了,那林家最后的结局就跟春纤之前说的那样,又回到了原本的家破人亡上去了。 这事也是实在没解,最后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明儿一早就送春纤去皇家寺院吃斋念佛一阵子。 「皇家寺院,行吗?」 「占了皇家二字,许是也沾染了些许龙气也未可知。」 春纤点头,明白这是聊胜于无,没有办法的办法。 说完此事,林如海才问起柳湘莲这个人。 春纤从二楼栽下来,能完好无损自然是柳湘莲的功劳。春纤没有在信里瞒着林如海,林如海也就想到了柳湘莲半夜三更出现在人家后院的事。但想到春纤之前和柳湘莲同行数月,未必没生出什么儿女之情来,这才有此一问。 「我跟他已经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往来了。」 林如海确觉得若是彼此有意,未必不能成就一段姻缘。要知道以春纤的身世和身份,将来做亲是极难的。若是柳湘莲愿意,这门亲事他到是贊同的。 他还有些人脉,等亲事定下来,将柳湘莲送到巡防营或是西山大营,将来未必不能封妻荫子。 春纤听了摇头,还跟林如海开了个一个比较惊憷的玩笑。 若真不管不顾的嫁给柳湘莲,若警幻直接给柳湘莲託梦,那她怕是真的能在柳湘莲的剑上演绎一回什么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了。 这话将林如海囧够呛,没好气的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春纤,又叮嘱了她一回多加小心这才带着林管事离开。 是夜,春纤将睡了半下午的两个丫头都唤到跟前,让这二人坐在她的炕尾做针线。 怕二人睡过去,春纤还给这二人定了量。然后才抱着被一头栽进枕头里,睡得今夕不知何夕。 翌日,春纤给黛玉去了一封信,信里告诉黛玉,她要去寺庙住一阵子,好悼念她逝去的爱情。 黛玉接到信后,上看下看,看得一头雾水后,便披了斗篷过来看看春纤有多伤心。谁知道一来才知道春纤早早就走了。 黛玉才不相信春纤真的会去寺里念经超度呢,她只以为春纤这是心野了,在京里呆了几个月,就呆不住了,这才一熘烟的跑出去玩了。 气嘟嘟的回了家,一脸不高兴的给自己的两个弟弟加了一堂食物相剋相生的课后,这才回房间去甩她那根定制的难毛掸子。 等那坏丫头回来的,屁股给她抽开花了。 黛玉以为春纤至少要走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不想早上出门的,下晌就回来了。 那皇家寺院不是一般人能进出的。早起收到春纤的信,林如海就託了关系以自家侄女的身份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然后晚上才来跟春纤说一声的。 不想春纤坐着林管事安排的马车,跟着林管事去皇家寺院的时候,不知为何,那皇家寺院从今天早上开始突然闭门谢客了。 第372页 林管事与掀开马车帘的春纤面面相窥,都不约而同的想着这事巧合的让人心底发毛。 就这样…进不去了? 与林管事对视一眼,春纤便轻声说了一句回府再议,然后马车调转车头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虽然没进去皇家寺院,但也从侧面论证了一个道理。 佛家的玩意对那警幻是有效的。 当然了,也可以说是命中注定躲不过了…… 回了小院,听说黛玉来过,春纤想了想,也没叫人去通知黛玉一声她又回来的事,而是收了四个林如海特意送来的丫头。 这四个丫头都是林如海之前特意为黛玉准备的陪嫁丫头,忠心自是不用多说。 不过此时启动她们,忠心固然重要,但精气神却更重要。 这四个丫头白天在后门的倒座房处休息,晚上都到春纤房间给春纤值夜。 两人一组,一组一个时辰,轮留着来,一直到天光大亮,春纤起床,她们再跟白青和冬青两个交接。 这是防止春纤夜里再闹出什么事,眼跟前没人盯着呢。六个丫头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白青和冬青隐隐约约知道些,但也都不敢问。只怎么安排怎么听行事罢了。 黛玉不知道春纤猫在家里惴惴不安的等着下次『梦游』,所以最近都没过来。不是去参加小伙伴的茶会诗会,就是将小伙伴们邀请到家里开个小聚会。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终于到了除夕前两天。黛玉派人过来看春纤在没在家,听说春纤在家,又转头让人送了些年货过来。 到是她自己却是忙的没时间过来了。一来林家那边要祭祖,二来眼瞅着就除夕了,阖家上下这事那事的少不得黛玉上心管着。 除夕那天是春纤一个人过的,四个值夜的丫头和白青,冬青两个都被春纤打发到前院去了。 车夫俩口子,再加上厨娘和粗使婆子四人一桌,六个丫头又单独坐一桌,她们只在前院吃年夜饭,等过了子时才会各自散了。 春纤一个人坐在暖阁的炕上吃一大桌年夜饭,其实挺没意思的。好在家里有不少解闷的话本子,一边看,一边吃到也能打发些无聊时光。 不是春纤不想跟着丫头们一块说笑吃酒,只是她太知道一起说笑吃酒的后果了。 六个丫头吃的拘谨,还要时时刻刻注意她是否高兴。大过年的,还是叫她们好好的放松一下吧。 年这种民俗,最难过的其实就是除夕那一天,过了除夕,那种孤单,孤独的感觉就会明显好很多。 春纤没喝酒,只叫人煮了一锅水果羹,仍旧是放在外面冰了一会儿,然后凉津津的喝下肚。 面前一桌的菜,春纤再好的胃口也未必都能吃尽。更何况按着年俗,今晚的菜是必须要盘盘都剩下一些的。 意味着年年有余。 有一道加了红果点缀的青菜,春纤看着那道青菜不由想到了绛珠草。 好像也是带着一点红的样子。 自打那日没进去皇家寺院,春纤就有一种感觉。 她感觉有人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她就是人家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她也许是象棋里杀伤力最强的车,也许是过了河的小卒子,但不管是什么,她都不再只是她自己。 春纤想了很多,她感觉有一股力量在帮警幻取她的性命。 那些人未必是警幻的朋友,但肯定不是她的朋友。 如果警幻杀了她,警幻会怎么样,那些人或者说神仙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脑子里浮现了一个词——钓鱼zhi法。 也许警幻才是那股力量的最终目标。 那她呢? 就应该当一颗棋子,做一条必须被牺牲的性命吗? 春纤垂眸,苦笑出声,这种感觉很糟糕,也很无力。 仿佛她就只能听之任之,什么都做不了。 春纤一个人吃年夜饭,一个人守岁,一个人看着话本子熬过了子时,然后才在丫头们的监督下用一种没有任何波动的心情睡下。 初一,按理来说,春纤应该给林如海拜个年。 这么想的春纤,便穿了一身年前新做的吉庆衣裳,又将一直是白纱的帷帽换了块粉红绣绿萼梅花的薄纱围上去,这才带着帷帽去了林家。 春纤带着帽子,身边跟着的又都是生面孔,林家的下人自然不会放春纤进去。好在春纤早就想到了这一层,让人去给黛玉身边的大丫头珈蓝传话。 少时珈蓝就一脸笑的走过来,看了一眼白青和冬青,视线就落在带着帷帽的春纤身上。 哪怕戴着帷帽,也知道这位是谁。 珈蓝一脸笑的迎了上去,先是屈膝给春纤拜年,然后便引着春纤往里走。 林家的路春纤是走熟了的,一见珈蓝往正院领路,便知道黛玉姐弟此时应该都在林如海的正院。 进了正院,侍候的下人看到珈蓝领着个戴着帷帽进来的姑娘都多多少少的看了几眼,发现看不出什么来,这才收回视线,装做刚刚什么都没有看的样子继续执守。 进了屋子,春纤见屋中没有外人,便摘了帷帽跪在地上给林如海磕头拜年。 好听的吉祥话就那么几样最动听,春纤小嘴巴巴的问候完就抬起头,笑眯眯的朝林如海伸手。 再没见过这样不客气讨要压岁红包的,不过却也将林如海逗得哈哈大笑。 第373页 给了个压岁包,春纤还跪在那里不起来,双手成托,继续讨要红包。逗得林如海又给了个红包这才站起来。 随后与黛玉互相拜年,因是平辈,到是不用给红包。 两人笑闹了一回,便牵着手去看坐在炕里玩易智玩具的俩个小屁孩。 古代的玩具其实不少,易智的东西就更多了。 林家这两个小的,明显继承了林家最优秀的聪明脑袋瓜,玩起那些易智玩具有模有样的。 有子如此,只要长成了,林家的将来定能更上一层楼。 正说话呢,就听林管事过来回话说是林茗来给林如海拜年来了。 春纤一听林茗这个名字,便想到了小红,转头小声问黛玉小红回没回来。 这她上哪知道去。 林茗有阵子没回京城了,正好年前书院放假,林茗想了想便回了京城。回了京城也没在外面走动,年前只呆在家里读书。因记着林如海当初的那份恩情,所以大年初一就给林如海拜年来了。 林如海没在后院见林茗,而是在前院见了林茗,又领着他去书房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出来。 林如海挺喜欢林茗这小伙的,本来还想留饭来着,但林茗说还要去给启蒙恩师拜年,这才罢了。 午膳是在林家用的,饭菜摆在花厅,然后只留了黛玉身边知道春纤回来的几人丫头侍候,其他的都打发出去了。 吃了午膳,春纤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告辞了。黛玉善解人意,知道大过年的春纤最看不得旁人一家合乐的场面倒也没强留她,而是亲自将人送到后门,又说了好多体贴的话,看着春纤回了小院这才转身回去。 正月初二,林如海带着黛玉姐仨去了荣国府。给荣国府诸人拜年后,又在荣国府看了半天戏,吃了酒席,天擦黑时方回府。 其实早在腊月二十一,王夫人和凤姐儿就都归了家。也不知道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这对姑侄看彼此的眼神都带着阴毒。 王夫人一回来,就抱着宝玉好一通的哭,然后又是委屈又是忏悔的跟贾母认错。事以至此,又有王子腾和王家的面子在那里,贾母又能说什么呢。 只训斥了她二人一回,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贾政那里还有些高高在上,不与其为舞的架式,但这种情况早在那里的时候王夫人就想到了,于是很是温柔小意的做了一番检讨,然后又将她那早逝的大儿子贾珠提起来。 那贾珠不光是王夫人的痛,也是贾政的痛。于是通过贾珠,暂时叫贾政熄火了。 转过来,王夫人用着扫雷的精细劲打听了一回她不在的日子里荣国府都发生了什么。 早就知道赵姨娘得冒尖,所以王夫人早早就想到了如何将赵姨娘压服下去的办法。 这会儿一回来,便将心腹下人都拢回来,开始着手炮制贾政。 对付贾政,王夫人直接买回来个灌了药的漂亮丫头。 这丫头是读过书,能文能诗的。 将这丫头直接安排在贾政的书房,贾政还能顾得上赵姨娘? 安排好了贾政,王夫人又拉着探春好一番母女情深。然后等探春离开,王夫人便故意当着赵姨娘的面与周瑞家的商量探春的亲事。 这是送进宫去呢,还是嫁给我娘家侄儿呢。 周瑞家自然明白王夫人的心思,直接说不如记在太太名下,嫁给您那薛家外甥算了。 赵姨娘啥人物,能不知道王夫人的侄儿王仁是什么货色?哪怕不知道王仁有多不是东西,闭着眼睛也知道薛蟠有多废物吧。 听到这里,整颗心哇凉哇凉的。 然而还不等赵姨娘想到办法,王夫人便以嫡母的身份将贾环拘在身边抄写佛经。 王夫人一出手,就是几个大招。而凤姐儿那里也不逞多让。 回了荣国府,自然是先去贾母处请安,完事才回的自家院子。 等看到平儿时,凤姐儿笑得别提多血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二.奶奶终究是你二.奶奶, 拔了牙的老虎它仍就是老虎,更何况老虎的牙还在人家嘴里长的好好的呢。 所以哪怕王夫人和凤姐儿这对姑侄相继犯了事,但王家还没倒, 王子腾还活着,那如今的荣国府就还得对那对姑侄客客气气的。 出来前,二人便在心里做了无数个回府方案, 宗旨就是:势必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务必拿回管家大权。 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对姑侄则是满心满眼想的是如何一鼓作气将贾家这些人压服了。 整个荣国府, 除了金子塔尖尖的贾母还靠着那所谓的孝道撑场面,并且有能力弹压下这二人外,其他人还真不够这对姑侄塞牙缝的。 大太太不行,珠大奶奶不能, 未出嫁的三位姑娘,二姑娘向来不管事, 四姑娘年岁又小还不是这府里的, 只剩下一个三姑娘, 还是二房的庶女, 将来婚嫁之事全在嫡母手里捏着,她敢扎翅吗? 这么数来数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哪怕丢了体面这对姑侄重回荣国府后的生活仍旧一如往昔。 没啥悬念。 此时此刻凤姐儿笑了,平儿却再也笑不出来了。自小跟着凤姐儿一块长大的平儿太了解自己这位主子了。 凤姐儿刚进去的时候,平儿是不安的, 惶恐的, 她担心凤姐儿一去不还,让她们这些依附凤姐儿生存的人成了无根的浮萍,怕凤姐儿没在里面, 后来的二.奶奶容不下他们这些旧人。 第374页 可时间一长,平儿就发现了凤姐儿不在府里的好处。镇山太岁被移开了,天更蓝水更清,生活仿佛更加明媚了,再然后她就怀孕了。 因为知道贾琏是个靠不住的男人,所以对腹中这一胎平儿倾注了全部。 怀孕后的平儿有那么一瞬间是惧怕凤姐儿会平安归来的,她听说过进了那里的女眷有很多都没在了里面,想到凤姐儿回来发现自己有孕,平儿就衷心期盼凤姐儿能够死在里面。 日也盼,夜也盼,盼到最后平儿都生了收买那里女官的想法了,凤姐儿竟然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知道凤姐儿被送回来的那一剎那,平儿便知道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或者说她的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摸着已经能感觉到胎动的小腹,平儿心里的不安和不舍强烈到腹中宝宝都不停的动来动去。 如今,在她面前只有三条路。 娘俩一起死,自己死以及带着凤姐儿一块死。 娘俩一起死,平儿捨不得孩子还没看一眼这个世间就离开。自己死而将孩子留给凤姐儿…平儿摇头,哪怕她看不到了也能想到自己的孩子会受到怎样的磋磨。 如果是个女儿,她女儿的日子会过得比二姑娘迎春还要艰难。若是个儿子,那就是庶长子,夭折就是他的宿命。 自家的这位二爷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平儿最是清楚不过。若那个男人真的能靠得住,跟着凤姐儿陪嫁过来的丫头也不会只剩下她一个活着的了。 男人指望不上,能指望的怕是只有未来的琏二.奶奶了。 平儿想借着凤姐儿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做的准备先摁死凤姐儿,若事情败落了,那凭着他们这一房子嗣不丰的情况,定然会让她诞下孩儿后再给凤姐儿偿命。 若事情没有败落,就算她是原配的陪嫁丫头,可她仍是爷们的姨娘,就算是以后的琏二.奶奶不是个善茬,她有自己的孩子,大不了守着自己的孩子过日子也就是了。 …… 凤姐儿那么个霸王似的性子,善妒又狠辣的脾气,哪怕平儿已经是贾琏的屋里人了,但平时凤姐儿也是不许平儿与贾琏在一块的。如今趁着她不在家,竟然搞出了孩子,凤姐儿能容得下他们才怪。 凤姐儿精明世故,但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虽然恨贾琏到处沾花惹草,却更恨那些『勾坏』了贾琏的女人。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行事准则和思想意识,凤姐儿是没有的。所以看到平儿的一瞬间,凤姐儿首先想到的就是灭了平儿,然后再好好的跟贾琏闹一回。 凤姐儿想要给平儿来一个一尸两命,不过她到底是刚从那地方出来的,担心再进去,所以便准备换种较为低调的方法收拾平儿。 什么办法呢? 一是将仍旧是通房姑娘的平儿姑娘提拔成姨娘,其次是给平儿换了住宿的屋子以及安排了侍候的人。 至于以前侍候平儿的大小丫头都被凤姐儿找了个理由打了顿板子,原因就是不会侍候。 而新来侍候平儿的丫头不是旁人,正是原着中非常会拿捏人的善姐儿。 善姐儿当初拿捏尤二姐,可谓是一战成名。不过现在的善姐儿还没遇到尤二姐,就已经先被送到了平儿跟前。 平儿家常跟着凤姐儿办差,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弄得阖家的人都说凤姐儿刻薄,平儿最和善。 虽然凤姐儿刻薄是事实,但平儿是否真的和善,那就有待考究了。 但再和善她也不是金银珠宝,总不会人人都喜欢。这不,得了凤姐儿某些暗示的善姐儿可不就磨刀霍霍的上岗了。 荣国府的奇葩事多了去了,别说亲戚们不将那些事当回事了,就是满京城看热闹的百姓也都听厌烦了。 但生命时刻受到威胁,总觉得自己长了一双漂亮蝴蝶翅膀的春纤却特别喜欢听荣国府里的各种八卦。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春纤的日子过得一直很糟糕。 就像等待楼上那只靴子落地一般,紧张,无助又带着点暴躁,忿恨。 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用另一件事情转移注意力。所以从初二开始,林如海就见天的带着黛玉出门拜年,吃年酒,而春纤则是各种折腾。 白天折腾完,晚上再接着折腾不说,她还不光是折腾自己,她还连带着折腾别人。 春纤开始疯狂的採买,药材,补品,粮食,菜种,绣品以及各种各样的绣线和布料。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放在现代都可以申遗的金银首饰。 那些首饰做工精巧,样子华丽又灵动,本就是姑娘家的最爱,如今更是让春纤爱不释手。 她交易系统里有好多的金银硬通货,因春纤觉得如果她能回到现代,这些金银也未必能妥善出手,所以这会儿就有将这些金银都换成东西的念头。 至少要将金银出手三分之二才罢休。 回到现代,这些东西就值钱了。回不到现代,那她不将所有金银花出去买个自己高兴,难道还要留给谁当遗产? 别逗了。 因上次就有将破旧老宅收到交易系统里的经歷,春纤这会儿便决定多弄些可以收进交易系统里的木屋和小木楼。 相较于水墨画,春纤的工笔画得还不错。于是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春纤熬了两天将想要的木屋和小木楼,凉亭,九曲迴廊,各种木质物件都画了出来。 第375页 每张图纸上都标了尺寸和数量,然后将这些画纸和定金一骨脑的分送到京城几家木器行。 除此之外,春纤还通过伢行的掮客花了一笔不菲的租金在城外租了一个庄子。 这庄子是专门给工器行的工匠做活和放置摆件的地方。 春纤给的银子足,她又要的急,木器行的老闆也想开年有个好采头,在春纤说十天交货的时候,竟然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这个时代的木工活是没有一颗钉子的,全程都是卯榫技术,所以在制作过程中所需的时间也就更多些。 纯手工的活计,用时都慢,这一点春纤再明白不过了。 春纤之所以说十天交货,其实是为了跟木器行的老闆讨价还价的,那几家木器行的老闆竟然,竟然就真的同意了,也着实让春纤有些懵。 她其实真没那么急。 如今这些人一同意,春纤则又开始担心起木活的质量问题了。 唉~ 抛开了那些木活后,春纤又开始折腾起瓷器了。 春纤喜欢青花瓷,也喜欢甜白釉,想着这种东西在现代贵得离谱不说,也未必能买到真的,于是春纤特别暴发户的去了瓷器厂,自己挑了花样,然后定了几窑不说,还买了不少现成的官窑瓷器回去。 世人总觉得甜白最好什么都没有,素着最好看,但春纤却觉得带上一点点花色或是字迹更素雅好看。 春纤挑了瓷器厂的样谱后,总觉得通篇一律,于是这位又给黛玉写了字条,叫她抽空画些东西,或是写些东西,然后再开两窑甜白和粉彩的。 春纤到底有多少银子,黛玉是不知道的,但看春纤花银子从来不手软的架式便也知道这姑娘手里有不少银子。 还真别说,这些年春纤各种赚差价,还真心没少赚。 就沖那些银子,春纤都不会对晴雯生出半点恶感来。 都是衣食父母呢。 春纤跟个疯子似的疯狂採购,但让春纤觉得她买的最有意义的东西不是那些多贵重,多真才实料的玩意,而是一打十二个或是乌木,或是紫檀,或是金丝楠木,或是花梨,或是红酸枝,或是鸡翅木的骨灰盒。 都是一对一对的,精工雕琢出来后,又都用红布包裹好的。 每个盒子里还有用同一块料制成的小小牌位等物和铜子红纸,算是配套产品。 可能真的是几经生死,春纤对这些身后事就特别的上心。这会儿让人弄了骨灰盒后,又派人请来了白事嬷嬷,是按着通用尺寸以着骨灰盒的数量做了一批寿衣。 最上好的料子,最好的绣活,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按着最高等级的件数预备的。 现代人有些认这东西,有些不认这东西,有时候上了年纪的人会自己准备,有的是儿女悄悄的预备了只当沖喜用,但最害怕的就是没准备的那种突发情况。 所以春纤便决定既然在民俗最盛行的古代走了一遭,那说什么都必须将这些事情提前做好准备。 她不但准备东西,还拿出一个小本本,然后让请来的白事嬷嬷说一遍各种流程,随后一一记下来后,还做了一个标记。之后给了赏银送走这一位,再请几位过来。她们说,春纤就记。最后再将她们说的东西列个表。看看有哪些是相同的,有哪些是不同的。 最终整理出一份春纤认为最标准的行事流程后,便将这份流程誊抄两遍妥善收进交易系统里。 当然了,行事流程出来了,春纤也会按着这个流程买些必须品。 大过年的买这些东西,着实有些忌讳。可春纤一个人过日子,林如海和黛玉又都顾不上她这边,到是没人说她什么。 在春纤的认识里,现代什么东西都贵,都不好买。而且假的和人造的特别多。 当然了,这也是只相较于她如今生活里接触到的东西才会有这种感慨。 按着现代的穿衣样式,春纤定做的那批皮草提前两天做好了。然后按着春纤的要求送到了城外那处庄子。 春纤每隔几天就会去城外那处庄子收一回东西到交易系统里,所以那一批东西刚送到庄子上,就被春纤收了起来。 这样那样的买买买,收收收,春纤一直忙到正月十三才算消停下来。 随后锁了庄子的各处房门和院门,然后才回城。 回到城里,又去了伢行高价将这处庄子买了下来。地契准备写黛玉的名字后,因懒得去跑这个事,春纤直接请人将林管事找了过来,叫他跟着跑了一回。 跑完也没收那地契,而是叫林管事直接将地契交给黛玉。 「二月里就是她的生辰了,早送晚送都是一样的,您帮我捎回去就是了。」 生辰送个庄子,这礼可不轻了。不过想到春纤和黛玉俩个向来都是这样的,倒也没多吃惊。替黛玉收了地契后,那林管事又带着人将之前送到这边的甜白和粉彩都搬回了林家。 这一部分是黛玉的,春纤自己的那部分早就收到了交易系统里,不过怕黛玉问起,只在外面留了一套家常用着。 春纤隔三差五的送东西给黛玉,黛玉也是三不五时的送东西给春纤,两边的下人都习惯了,谁也没当回事。你来我往,也不觉得谁占了谁的便宜。 林家这边,黛玉收拾好了她那边的宅院后,也是时不时的要拿东西装点那边。尤其是今年,黛玉都准备今年生辰那日,将小伙伴们请到那边府上庆生了。所以春纤送来的甜白和粉彩正好都能用上。 第376页 收了东西,黛玉也没客气的打发人来道谢。而是披上火狐狸皮的斗篷亲自跑来了。 今儿出去吃年酒,黛玉喝了些桂花酿。虽然桂花酿是甜酒,一般不醉人。但今儿喝得实在有些多,这会儿竟有些微醺的样子。 「怎么喝了这么多?」春纤一边让人去煮醒酒汤,一边装做嫌弃的扯着被黛玉抱着的胳膊。 绝对没喝多的黛玉装着醉酒的样子在那里摇着春纤的胳膊不松手,极尽赖皮之能事。 「投壶输了呗。」说起这话,黛玉还微微嘟了嘟小嘴,一副『我这么完美,怎么会有瑕疵』的不解样。 谁叫你近视呢。 春纤翻了个白眼,又推了推黛玉,见黛玉就是要耍懒,眼珠子转转,直接反身一个重压,将身上的力量都压在黛玉身上,气得黛玉瞬间松开手,然后一脸不满的哇哇叫。 半晌,黛玉吃了一大碗醒酒汤后,便和春纤一块歪在炕上说悄悄话。 「好端端的,怎么想要送我庄子?」庄子不算大,但这庄子外面还带了两百亩地,那就不算小了。 「你不是喜欢建宅子嘛,正好那庄子不贵,买回来给你建着玩。将庄子里的房舍重新翻新一回,再将那两百亩地好好的规划一下。春夏之时,去那边小住未为不可呀。」 「哦。」黛玉点头,脸上都是这个年纪没有的沉重,「收拾这个院子的时候,我便觉得我的想法已经很好了。可都弄完了,又生了旁的想法。收拾我那处院子的时候,也是这般。好多的想法都是建完了才又生出来的。」 如今她脑子里还存了一大堆各种建筑的想法,可就是没地让她一展长才。 春纤摸摸黛玉的头髮,心忖了一声,可怜的娃,若是在现代,就可以系统的学一回建筑设计,然后开一家自己的设计公司,只要有生意来,就能将自己的设计具现化。哪像现在呀,这种事情就只能当成一种极奢侈的闺阁游戏。 「我听说十五那天,西市仍有花灯。吃过了晚饭,咱们去赏灯吧。」去年没有省亲这码事,所以正月十五赏花灯的传统并没有改变。可惜她和春纤约好了去看花灯的,却没想到正月初十春纤就出事了。今年宫里的宫妃十五那日省亲,黛玉还以为今年不会有花灯了,没想到今日出去吃年酒,竟然听说西市那边仍旧可以赏花灯,于是黛玉就记在心里,巴巴的想要跟春纤一块出去玩。 「你就不怕叫那府里知道你装病不去拜见太妃,而跑去看花灯?」春纤无所谓的点头,不过还是笑嘻嘻的问了黛玉这么一句。 那老太太一个气不顺,就会将贾敏提熘出来哭嚎一通。 忒的烦人。 黛玉一听这话,嗔了春纤一脸,她才不怕呢。 「她们忙着迎接太妃还来不急呢,哪里顾得上我。再一个,便是十五那日我不去,十六也得早早过去请安。难不成我不去,她们还不过日子了?」 「十六?」春纤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黛玉,「太妃省亲会在宫外留宿?」 没听说呀。 黛玉见春纤这副样了,也有些迟疑,「太妃得请了太上皇的旨意,省亲结束后省亲别院由二舅舅一家居住。可你不会以为太妃,以为太妃当天回,当天走吧?」 「不是吗?」原着里就是这么写的呀。但凡看地原着的人都不会记错元春是晚上六七点钟出宫,然后凌晨两三点钟回宫的。 「是吗?」 黛玉看看春纤,春纤再看看黛玉,最后俩人重新躺好,直接沉默了。 一个怀疑蝴蝶翅膀扇的太用力,一个则是在怀疑宫里的那对最尊重的父子为啥这么折腾宫妃的娘家。 半响,黛玉才幽幽的说道:「…听说周贵妃家连祖上的祭田都卖了大半。」 春纤:「…那你要不要去荣国府见见世面?」也许旁人还有机会回家省亲,但元春能否还有机会这得取决于太上皇是否高寿了。 很明显黛玉也想到了这一点。也许这一次的省亲,是她唯一一次见元春的机会。但黛玉看了一眼春纤,却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去看花灯。」 「…那行叭。」 其实很早以前就传说过宫妃省亲就省那么一会儿的消息,但很多人家,包括贾家都不肯相信,或是无法相信他们辛辛苦苦盖个省亲别院就用那么一会儿的功夫。 没到那一天呢,说不定那些消息就是以讹传讹呢。 所以有些人相信了,有些人拒绝相信。但无论怎么样,距离正月十五的元宵佳节也进入了倒计时的阶段。 秦可卿就生了一个儿子,时常例行性的担心有人会害她的儿子。想到省亲那天顾不上自家宝贝疙瘩,又想到林家林如海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便抱着儿子,带着儿子的奶娘去了林家。 正月十三,秦可卿就将她那宝贝儿子送到林家了。当时黛玉还窝在春纤这里说着她的建筑梦呢。 孩子都抱来了,林如海又能说什么呢。只叫那奶娘去后院,叫仨个孩子呆在一块也就是了。 许是担心秦可卿不看一眼儿子暂居的环境会不放心,林如海还让下人领着秦可卿去小孩的院子转了一圈。 秦可卿离开后,林如海才语重心长的劝贾蓉,孩子是不能溺爱滴。 贾蓉觉得林如海最没资格说这话,毕竟论起溺爱孩子这事,林如海可是在整个宁荣街上都是出了名的。 第377页 到底什么都没说,而是恭恭敬敬的应了下来。随后又跟林如海讨教了许多为官处事方面的问题以及一些他拿不准的事。 晴雯从后门进来,捧着个不算小的包袱笑得甜甜的往内院走。在小哥儿的院门口碰见秦可卿时还愣了一下,然后连忙上前两步给秦可卿行礼,顺便拜个年。 没过正月十五,见了人总是要问候一声新年大吉的。秦可卿出门做客,身上自是带了不少赏人的荷包,见是晴雯便随手赏了一个,然后又笑着问了一回晴雯这是做什么去了。 这一问,直接将晴雯那张小脸问得粉面桃红。秦可卿一见这架式,又见林家的下人也都是一脸打趣的笑,便知道晴雯虽然去见了外男,在林家这边却是过了明路的。 又笑着调侃了晴雯两句,这才放晴雯离去。 晴雯抱着包袱,脸上全是羞涩的笑,心里届全都是那个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毫无疑问, 晴雯抱着的包袱是柳湘莲送来的。 包袱里面除了两块尺头外,还有一些点心零嘴。那些尺头到罢了,只那些点心零嘴却是春纤家常爱吃的东西。 当然了,人家铺子做出来的点心零嘴也不是专卖春纤一个顾客的, 不过卖的好的, 也就那几样。 不管这些点心零嘴是柳湘莲无意买回来的, 还是下意识的行为, 但愿晴雯这辈子都不知道春纤爱吃这些东西, 不然都不够膈应的。 好在柳湘莲没将春纤平安回了京城的消息透露给晴雯,不然就以晴雯那爆碳似的脾气以及大多数女人都喜欢的多思多虑本能,柳湘莲非得鸡飞蛋打不可。 这会儿子见了晴雯,送了东西不说, 还约了晴雯十五那日去看花灯,端的叫人欢喜。 晴雯是黛玉的丫头,打从荣国府要过来就时常与外男相遇, 这事本来就有些犯忌讳。好在春纤不介意, 黛玉见了也不为难她,只问明白了晴雯的意思后,便由着她了。 晴雯原本是赖家的丫头,因其长的好,手又巧这才被赖嬷嬷送进了荣国府。 说是留在贾母身边侍候针线,最后却是进了宝玉房里。 因赖大是荣国府的管事,赖嬷嬷又是贾母跟前的老人, 所以一直也没人想过从赖家将晴雯的卖身契要出来。哪怕是黛玉将晴雯要到林府, 也是没要卖身契的。 如今晴雯跟柳湘莲也算是有了眉目,黛玉便让人传话给柳湘莲,晴雯的卖身契是他自己从赖尚荣, 宝玉那里下手,还是由林家出面讨要。 其实说白了,卖身契是小事,黛玉的意思则是催着柳湘莲赶紧上门提亲,将晴雯娶回家。 哪怕知道春纤和柳湘莲没有修成正果的原因里,晴雯只占了十分之一,但黛玉还是会替春纤委屈。 柳湘莲收到了黛玉派人送的消息后,握着祖传的鸳鸯双剑疯了似的练了一天一夜的剑,然后才收拾了自己去找了宝玉。 原本应该找赖尚荣的,但柳湘莲太知道赖尚荣那同出一脉的贪婪,于是便走了宝玉这条捷径。 果然,宝玉在听说柳湘莲求娶晴雯的话后,先是恭喜感慨一番,然后就极热心的去帮柳湘莲要身契去了。 宝玉时常说成了亲的女儿就成了鱼眼珠,但那也分跟谁成亲。就柳湘莲这样的容貌长相,在宝玉这个颜控眼里,那就是天作之合。 反之嫁给他老子的赵姨娘,嫁给贾琏的凤姐儿,嫁给他大伯的邢夫人,这些人就是那鱼眼珠子说法的代言人。 柳湘莲拿到了身契,所花费不过一顿酒席。等谢过了宝玉,当天稍晚些时候他拿着晴雯的身契去了林家。 黛玉没见他,只叫林管事出面。见是林管事,柳湘莲心底最后那丝奢望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样…挺好。 柳湘莲和晴雯的亲事定在二月末,因晴雯无家,便从林家发嫁。 所以晴雯的这桩亲事一定下来,她和柳湘莲的事也就过了明路了。来往也不算犯忌讳了。 晴雯抱着包袱回了自己房间,一一看了一回包袱里的东西,吃了两块点心后便虔诚的绣起了嫁衣。 她会有一个家,一个不再被人卖来卖去,要来要去的家。 以后他走镖,自己卖绣活,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秦可卿将儿子送到林家,又看了一回林家两个哥儿的院子,见自家宝贝疙瘩跟他的表叔们玩的好,虽然是放心了,但仍旧非常不舍的离开了。 没办法呀,后天就省亲了。不到省亲结束,她这边就永远不能放松。会将孩子送来,除了担心孩子的安危,也是担心元春想要看她儿子。 这么冷的天,谁知道会不会将她儿子折腾病了呢。 如今家里准备了七日的酒席以及各种足够用上七天的省亲物件,是为元春万一住在省亲别院才备着的。 林林总总的,看着不多,可光是这一笔银子就叫秦可卿尤为心疼。 在秦可卿看来,她那上了年纪的,老煳涂的亲祖父真真给她出了道难题。亲的就是亲的,假的就是假的。就算是过继到了宁国府,那贾元春也不会变成她的亲姑姑。 再怎么样,人家亲娘老子都还活着呢。 按身份,元春是她祖父的妃子,可按辈份却是她婆家的堂姑姑,她与元春所出的小公主不是姑侄关系,就是同一辈人,反正怎么都是她儿子的长辈。若不是差着辈份,到是可以运作一番。 第378页 可惜了~ 秦可卿觉得可惜的时候,她那亲祖父也在抱着最小的闺女在那里想着未来东床快婿出自何处呢。 太上皇心里明白,他是一定看不到小闺女下降了,所以这位便时常将当今叫到跟前,殷殷切切的说着小公主如何如何。 当今将自己忍成了顺孝帝,就这么个啥事都不影响的幼妹还真没叫顺孝帝忌惮。于是见太上皇这般,他更是表现出了长兄如父的情操来。 至于以后会不会用到这个幼妹和亲…那不是还没到以后呢嘛。 到时再说呗~ 元春正在积极备孕,无论如何都必须趁着太上皇驾崩前侍上寝。只要侍寝成功了,她的情郎就绝对不会让她失望。 不过,就是如今想要幽会困难了些。 不过困难就是用来克服的,迎难而上,他们可以的。 元春还不知道太上皇那身子已经败坏的不成样子,没办法让女人受孕。所以他如今不宠幸后宫压根不是什么修身养性,而是真的利不从心了。 御医下过的诊断并没有被广而告知,甚至都没写在脉案上。所以当元春怀孕的消息诊出来的时候,兇险剎那间,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慄。 正月十三这日,元春用了些手段将太上皇留在了她的寝宫,俩人吃了些酒后,太上皇便宿在了这里。 太上皇好歹也是上了年纪的老头了,喝了些酒,人就犯煳涂。元春见此,忍着嫌恶凑了过去,不想太上皇那里竟是文丝不动,又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了反应。草草的弄了一回,元春要了水只让抱琴侍候着仔仔细细的洗漱了一回。然后才『干干净净』的回了寝殿。之前留了宫女侍候太上皇清理,等元春回来的时候太上皇也早就收拾妥当了。等敬事房的太监记录了今夜侍寝后,元春就回了床上休息。 这种事情哪怕是喝多了,也都心里清楚。翌日太上皇起来后便迷迷煳煳想起了昨夜的事,看一眼还没醒的元春,也没当回事。 太上皇打小就被女人各种垂涎,这种事情就是家常便饭。反正贞节这玩意,也不是他配拥有的。 可太上皇不知道呀,元春当天晚上就带着抱琴想方设法的跟自己的情郎幽会去了。 那**,久旱逢甘霖的,酣战许久才恋恋不捨的分开。 只要操作得当,他们就能长相厮守永远不分开。至于背叛太上皇有没有负罪感? 呸,谁叫他多吃多占了。 活该。 这二人越发的大胆后,又弄了些药悄悄的给太上皇服用助兴,等到三月初时,元春有孕一月有余。这日见太上皇来看小公主,伪父女玩闹了一通,元春见太上皇累了,便叫乳母将小公主抱下去。随后元春又打发了其他宫人,只留了抱琴在殿中侍候,这才缓缓的将自己又有了身孕的事道出来。 元春这个月都没请平安脉,待月信迟了,便知又有了身孕。元春本来是想要叫太医过来诊脉,然后再派人去报喜。后来想到之前听到的一□□间故事,说是上了年纪的人大悲大喜之下很容易来个喜丧。不想让自己的崽崽担上什么不好的名声,元春便决定她自己先露一点消息,然后缓着跟太上皇说,等叫来太医报喜读时也不会乍然知道而乐极生悲了。 不想元春刚露出了一点口信,太上皇的脸色就变了,元春心里一个『咯噔』正觉不妙时,就听到太上皇喝骂了一声『贱人』。 元春那张脸瞬间惨白,她本就心虚,如今更是怕得厉害,只听到这俩个字被太上皇带着满满杀气的说出一为,便心知坏菜了。 她也算是有决断的,在太上皇剧烈喘息后似要喊人进来的时候,想都不想的朝太上皇扑了过去。 元春正值盛年,闲着没事总会自己抱着小公主亲近,小孩都是迎风就长的年纪,所以时间一长,元春的臂力也就练出来了。 将太上皇扑倒,双手捂着太上皇的嘴巴不叫他发出一点声音。太上皇一上了年纪的老头,被元春压在下面不说,又有反应过来的抱琴帮着元春摁住太上皇胡乱向上挥动的胳膊,没多久太上皇就被这主僕俩个捂死了。 见太上皇不挣扎了,元春又捂了一会儿,然后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瞬间爬离太上皇的遗体,主僕俩个面面相窥,然后又齐刷刷的看向太上皇。最后还是元春缓过神来,飞快的对抱琴交待了一句,然后一边飞快将太上皇的胳膊腿摆正,整理他的衣袍。一边尖叫唤人。 「来人呀,太上皇晕过去了,快传御医。」 「陛下,陛下,您醒醒,您醒醒呀。」 「娘娘,陛下,陛下怎么会躺在地上?」 一顿忙乱,宫女太监将太上皇抬到了床上后,一边安抚哭得花容失色的元春,一边去催御医和请当今以及太后过来。 御医一来,一番诊看,发现太上皇早就咽气了,当即就吓得跪在了地上。 太后和当今也随后赶了过来,见御医这样,连忙询问太上皇病情,听说太上皇薨了,都是一愣,后才齐齐失声痛哭起来。 凤藻宫这边的消息并没有瞒着人,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不少人,有太上皇的妃嫔,也有当今的皇后和妃子,以及尚且留在宫里的皇子,公主们。 御医不是仵作,太上皇怎么薨的,总得有个说法。于是所有人都看向元春,要元春将当时的情况仔仔细细的说一遍。 第379页 元春拭了眼泪,然后一手拿帕子一副准备随时试泪的样子,一边又轻捂小腹道,「陛下来看公主,逗了一会儿公主后,臣妾见陛下似有疲累,便让宫人将公主抱了下去。等公主抱下去了,臣妾便与陛下说起了宫里闷热,今年夏天想去行宫避暑的话。陛下说,说公主是他的最小的女儿,他怕是看不到公主长大下降了,京城外的那座行宫便赐与公主,说,说,说,」 太后闻言微微皱眉,追问元春,「陛下说了什么?」 元春见此抿唇道,「陛下说你既喜欢那里,等朕百年后,你就带着公主去行宫生活。陛下还说宫里那些孕育皇嗣的妃嫔可随皇嗣出宫过活。那些没,没有孕育过皇嗣的妃嫔尽数发往皇家寺院修行。还说许她们带着自己的贴己出宫,至于去了皇家寺院修不修行,怎么修行,他看不到了,也管不了。」 「就这些?」太后看了一眼当今,当今不好追问自己的庶母,便又回视了太后一眼,太后见此又继续追问元春还有什么。 「臣妾自是不敢抗旨,只是那行宫年久失修怎能住人?更,更何况臣妾这个月没有,没有那什么,可能怀了龙种。」说到这里,元春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说道,「太上皇一听说臣妾有了身孕,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先是仰头大笑,随后笑声愕然而止,不等臣妾反应过来就倒在了地上。」 扑通一声,元春就跪在了地上,对着太后磕头,「娘娘容禀,臣妾,臣妾真不知道太上皇会乐极生悲,呜呜呜。」 太后:「……」压了她一辈子的缺德玩意死的还真好笑。 当今:「……」虽然是自己的亲老子没了,可是并不伤心肿么破。 其他人:「……」贾妃娘娘真心倒霉,报喜将太上皇报没了。 自元春说完,除了元春哭泣的声音,整个大殿静悄悄的没谁发出半点声响。而站在一旁的御医,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旁人也许会觉得太上皇是乐极生悲直接将自己给薨了的。但他知道,太上皇八成是怒极攻心,这才一口气没上来气死的。 想到当初为了规避风险和为了太上皇的颜面才没将太上皇不能有那啥的脉案记录下来,此时此刻,御医就说不出来的庆幸。 若那条脉案还在,这可就是一桩宫廷丑事了。 知道了惊天秘密的同时,御医也决定等忙完这阵子就立即告老还乡,然后将这件宫廷丑事守到棺材里。 你猜御医为啥会这般? 一来他不知道跟元春那啥的男人是谁,他怕这会儿子揭穿了元春的丑事,回头就被人报復了。 另一个,御医更担心的是跟元春那啥的会是当今,若真是当今,元春活不成了,当今还脏了名声,除此之外,已经出生的公主以及元春腹中的胎儿怕是都得跟着元春一块死一死了。 所以这么桩事,还是装聋做哑最合适。 太后一行人感慨完,转头就发现御医就在一旁,于是便令御医给元春诊了回脉。那御医打定主意装聋做哑,自是半点形色都没露。 诊了一回,报了个喜脉外,又说元春受了惊吓,恐动了胎气,不妨吃几副安胎药。 太上皇宠幸谁都有敬事房记录,然后到太后那里盖章。太上皇最近一阵子就只宠幸过元春,太后那里有印象,倒也没怀疑什么。 让人将太上皇移到按礼制停灵的地方,又特别体贴的以睹物思人为由叫元春暂且搬到偏殿居住便带着人哭灵去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又由着丫头侍候着去了偏殿歇息,元春拉着抱琴靠坐在一起这才开始后怕起来。 按理来说,知道自己又要有子嗣出生都应该是喜出望外的神情,为什么到了太上皇这里,第一反应竟然是暴怒的骂贱人呢? 除非…… 元春想到了这里,抱琴同样也想到了这里,主僕二人对视一眼,眼底全是后怕不已。 幸好,幸好。 「今儿真是险了。」抱琴像小时候那般,每次元春吓着时都会轻拍她背的拍元春,「也是姑娘多留了个心眼。」 是呀,当初就是害怕太上皇会乐极生悲,或是喜丧过去,或是中风了会叫她腹中的胎儿得个克父的名声,这才决定自己这边缓缓告诉太上皇,没想到竟是这般救了他们几人的性命。 元春压下后怕又开始去想太上皇不能那啥的事情除了太上皇自己知道,还有谁知道。 今天那个御医吗? 想到那个御医今天的表现,元春便又摇了摇头。 算了,不想了。如今最好是什么都不做,其他的等她缓过神来,慢慢想全了再说。 太上皇薨了,就是国丧。别说宫里了,就是整个京城,乃至天.朝上下都得为太上皇守国孝。 宫里闹闹哄哄了许多天,元春以动了胎气为由,也不天天去灵堂哭太上皇。隔三差五的去一会儿,然后就被包琴扶回去静养。 一直折腾到了五月份宫里才安静下来,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太上皇的妃嫔们的安置问题。 原本这些人都是太后和皇后处置,可元春横插一槓子下来,这些人就都按着太上皇的遗旨安排了。 有那些生娃的,并且娃还活着的,就欢天喜地的收拾东西准备跟着自家娃离开这个困了她们大半生的鸟笼子。 而那些没生娃的,则是一边打包自己的贴己,一边游说自己的心腹,准备带着他们组团去皇家寺院占山为王,哦不,是舒心的修行去。 第380页 至于元春,太后到是跟元春说了,行宫虽然年久失修,但是你正好怀着身子暂时出不了宫,那就先帮你将那里修缮修缮,等孩子出生了,你们娘仨再离开也不迟。 元春先是感激不已的再三谢过太后,然后才按着太后的意思搬了宫。 宫里一座慈宁宫,一座慈安宫。这两座宫室都是给太后太妃居住的。这会儿太后搬到了慈宁宫,又安排元春住进了慈安宫,将原本被太上皇霸占的后宫全数交还给当今和皇后。 这后宫,以后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太上皇死了,也就没了争风吃醋的必要了。而太妃们都出宫了,元春这一胎更是没谁会羡慕嫉妒恨的朝元春下手了。 你说太后? 人家犯得上吗? 真想抱个孩子养在身边解闷,那也应该抱当今的儿子,而非兄弟才是。 所以太上皇驾崩后的日子,元春正经过得不错。 她时常唤抱琴出宫去行宫那边看看,然后等她的那位情郎调到行宫那边做侍卫统领后,元春连那边的工程进度和质量都不担心了。 虽然每每午夜梦回也会想到那天的事情,然后睁着眼睛后怕不已,但是那些事情跟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比起来,真的微不足道。 几个月后,元春如愿以偿的生下了个男婴。等孩子满月,序了齿,又被皇帝赐了名,元春这才抱着儿子领着闺女出了这座紫禁城。 小皇弟和小公主都有自己的份例,元春也拿着自己太妃的供奉,娘仨个去了行宫,日子自然无忧。 行宫人少,自家情郎又是侍卫统领,见面的机会多了,但俩人却再也不敢弄出孩子了。 那男人为了叫元春放心,自己吃了绝育的药,这辈子就守着元春和俩个孩子。 虽然父女仨人从未相认,但他给予孩子的父爱却是实打实的,孩子们自然也是特别的敬重他。 至于抱琴,她是打定主意不成家的。后来不知怎么的跟行宫里的一位管事公公看对眼了。元春开始是不同意的,后来拧不过抱琴到底还是同意了。 此后数年,公主出嫁,皇弟成亲。差不多在小皇弟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元春就离开了这座犹如世外桃源的行宫。 她跟着她的情郎,带着抱琴和那位管事公公,走走停停去了无数地方,到是将春纤没走成的地方都走了个遍。 最后定居星城,偶尔爬爬天门山,终其一生再不曾回过京城。 …… 虽然曾经由人左右,身不由已,但到底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元春此生倒也不算白来一趟。 此时时间回到多年前,距离省亲还有一天的时间。 正月十四,宁荣两府就又开始忙碌个不停。贾母搂着宝玉坐在荣庆堂里,一脸笑的模样,让人看来仍旧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可惜做出来的事就没办法让人苟同了。 她以正月十五那日时间太紧为由,派人去接黛玉提前过府。不但如此,这位竟然还去史家接了史湘云。 瞧这网让她撒的,也是没谁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黛玉骨子里的清高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年纪越大,就越看不上那些奴颜媚骨的行径。没有多少亲情的省亲,省的哪门子的亲?想到天寒地冻的日子, 又是磕又是跪的, 她打心底就不愿意去受那个罪。 而且黛玉从来不曾告诉任何人的是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越是接近正月十五, 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心慌的很。 林家这边, 林如海那时常头疼的毛病一直没治好。虽然这些日子那头疼的毛病犯病的次数少了,但到底不算康健, 因此林如海自是不去荣国府给人家『添麻烦』。 做事要有头有尾, 既然想要等太上皇驾崩后回朝,那这个头疼的毛病就不能瞬间就好了, 它得有个循循渐进的过程。 以前见天的疼,后来隔三差五的疼,再后来就是十天半个月的疼。今年出去吃年酒, 旁人问起这个头疼的毛病时, 林如海便一脸喜气的说已经有小一个月不曾发作了。 旁人都笑着恭喜林如海,林如海也表现出了对痊癒和回朝的期待。 端的是演艺界的人才。 而抛开林如海, 林家那俩个小哥儿,贾母压根就没想起来。纵使想起来了,林家那边也不会叫两个走路都走不稳的小屁孩去凑那个热闹。 磕到,碰到, 冻着了, 赔得起吗? 林家这边,一听说荣国府派了得脸的嬷嬷来了, 林管事直接按着黛玉早前的吩咐一边打发人去内院叫黛玉做好准备,一边愁眉不展的跟来人说着黛玉前儿去哪哪赴宴回来就冻着了,这会儿子正吃着药呢。 那嬷嬷一听这话, 心下便觉不妙。这林姑娘若是病了,难不成还要林姑娘托着病体去恭迎娘娘省亲。 林姑娘到罢了,若是将病气过给了娘娘,那才是要不得的大事呢。 这么想的贾家嬷嬷一进黛玉的院子就闻到了黛玉院里煎煮汤药的味道。等丫头通报进了屋子,就看到黛玉一脸病容的歪在炕上。 得了,这情况哪里敢移动她呢。 将老太太的话带到,那嬷嬷也不敢多多语,等听了黛玉满满遗憾的回话后,自是没多停留的告辞离去。 离开林家前,林管事还给那嬷嬷塞了个荷包。话不用言明,那嬷嬷也知道这荷包是什么意思,痛快的接了荷包,笑着道了一句放心这才坐着来时的马车回府给贾母回话去。 第381页 见了贾母自然是将黛玉的病情夸大其词的说了一通,最后再将黛玉十五不能来的遗憾也表达得清清楚楚。 贾母没想到最有可能会来的黛玉竟然没来,心里的遗憾带着微微的恼怒让她那张素来慈祥的脸都带出了几分刻薄。 好在史家那边没叫贾母失望,不但史湘云来了,史家其他几位姑娘也都跟着来了。 这样的场面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就算是看个大致,也能增长见识。史家的两位候夫人心里还惦记着今年春上的选秀,如何不叫自家几个姑娘看一看这皇妃的排场? 上进吧,姑娘们。 用经典教育姑娘的史家可算是用心良苦了,到也将贾母的面子捧了起来。 黛玉在荣国府是有自己的院子的,虽然一年也住不上几天,但贾母却一真给黛玉留着。这一次,哪怕黛玉没来,贾母也没安排人去黛玉的屋子小住。而是将史家的姑娘都留在了她的院子里。 宝玉搬出碧纱橱后,那里一直空着,这一次算上史湘云,史家一共来了四位姑娘。 除了史湘云跟着贾母睡了她的西暖阁,其他三位姑娘都去挤了碧纱橱。 里外两间的碧纱橱,住上三个小姑娘绰绰有余,只是这对于从未在贾家留宿过的其他史家姑娘来说,还是略微有些失望的。 不过她们此行的目的也不是奔着荣国府的正房厢房客房来的,等接了太妃娘娘省亲,看了流程,赏了皇家盛宴,观一回太妃的体面,她们此行就算是圆满了。 那些微不足道的瑕疵…不值一提。 …… 原着中元春归来省亲,先是入的荣国府,在荣禧堂那边的『体仁沐德』院更衣,然后才再被人抬着进的大观园。进了大观园,先入行宫正殿休息片刻,再入偏殿更衣,然后乘车从大观园出来到贾母的荣庆堂见贾母,王夫人等亲眷。 等挨个见上一面,再拿着领导腔甩一通官腔后才会重新进入大观园。等走马观花的游了一通主要景点后,才会再回到大观园的正殿大开宴席,作诗听戏。 一通吃喝玩乐,再游一遍大观园,将没走到的景点赏一回,顺便也能消消食。之后赏一遍娘家人,就可以更衣回宫了。 然而现在不同曾经,元春过继给了宁国府,那她一进一出就再不能回荣国府了。 从宫里出来,先入宁国府。在宁国府的正院更衣后,去贾家祠堂敬拜祖宗,之后乘车出宁国府入大观园,在大观园的偏殿更衣,然后回到正殿接见所有的娘家人。 包括她原来的祖母,原来的父母以及兄弟姐妹。等见过了这些人,尤氏和秦可卿做为太妃族谱上的嫡亲嫂子和亲侄儿媳妇代表阖族请太妃移驾夜游大观园。 原着中的大观园是建给当今的妃子,而如今的大观园是建给太上皇的太妃,宁国府是贾蓉当家,那俩口子可没将会芳园让出来,所以从规模上就小了许多。规模小了,景点自然就少了。 像是靠近宁国府,原本会建在会芳园旧址上的怡红院以及凹晶溪馆都没了。而那条线上的栊翠庵又占了蘅芜苑的位置,将蘅芜苑挤出了建筑图纸。也因此,这个夜游就不需要分成两段,一口气就能全游完。 游完了园中建筑,一行人再回到大观园的正殿开席吃宴,做诗听戏等等。 其他的都已经准备妥当,但只一点最叫秦可卿为难。 那就是她家那修了道的老太爷贾敬和时疯时傻的公爹贾珍。 一个是太妃族谱上的亲老子,一个是太妃过继后的亲哥哥。可这俩个男人一个死活不回城,一心扑在修鍊金丹上。另一个呢,你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犯病,你敢叫他回城吗? 想到这里,哪怕已经正月十四了,秦可卿仍旧是朝宫中递了牌子,想要见一见元春,将这其中的难处说一说。 顺便再跟元春商量一回,能不能请荣国府的,你的政堂叔出面帮忙操持一下省亲大事。 谁知道秦可卿顺利进了宫,却没在元春那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秦可卿不是找不到人干活,贾政也没那干活的能力,这不是给省亲的元春一个面子,好叫她高兴嘛。 可元春却没要这虚体面,她直接叫贾蓉,贾蔷带着贾琏统管外面的事不说,还没丁点客气的让她那个誓要将工部坐穿的老子和只会玩小老婆买古董的大伯负责族中男丁拜见一事。 贾家一族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德行,元春哪怕陷在深宫里也不是没有耳闻。所以在元春看来,省亲那么快乐的日子还是将他们都放在一块才好。 省心,还不会让她不开心。 秦可卿在宫里得了元春的态度,心里就更加明白元春对荣国府的态度了。于是王夫人再将自己当成娘娘亲娘的折腾秦可卿过去做汇报,就真没谁惯着她了。 明儿就省亲了,谁还有那闲功夫听你瞎指挥。 王夫人还拿捏着太妃亲娘的架式不肯下来,而一向爱热闹爱显摆自己的凤姐儿这一回却坐得住的,没准备伸手帮秦可卿张落。 为啥呢? 事出反常,即为妖呢。 原来姑侄俩个去了那里后,又是一通审讯,王夫人便祸水东引的将凤姐儿供了出来。要知道凤姐儿当初会放利子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从王夫人那里知道的这条财路。这边供了凤姐儿,凤姐儿怀恨在心的就又往外扯王夫人。 第382页 姑姑不仁,侄女不义。于是审讯过后被关在那里,凤姐儿跟王夫人起了许多口角纷争,严重的时候还曾动过手,关系恶劣的难以修復。所以这一次出来,姑侄俩个明面上冷淡对方,但其实心里都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将对方踩在脚底板下。 你说说,都到了这种时候,凤姐儿能劳心劳力的给王夫人做脸,叫王夫人的闺女风光省亲吗? 若不是秦可卿那边用的人手都不好收买,凤姐儿早就动手添乱了。 跟个斗战胜佛似的,回来这么多天不想着如何将贾琏拢在手里杀伐果绝一回,就想着那些非暴力不合作的事了。 更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凤姐儿去年七月初生下了个女婴儿,如今都半岁了,一直养在邢夫人那里。凤姐儿在里面不曾想过自己这个女儿,回来了竟然也就只去看了一眼。 压根就没有抱回来自己养的念头。 不过她没有这个心思正好,邢夫人正好捨不得呢。 因着这个孩子养在邢夫人那里,贾赦日常闲了还时常抱着逗一逗。一个心里有了盼头,或者说生活忙碌起来就极少想那些太悲观的事了。而另一个也突然发现自己都当祖父了,虽然有时候还是狗改不了吃死,但也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了。 至少这个孩子被抱过来养的这半年,贾赦房里再没添新人。 贾琮不得贾母眼缘,去荣庆堂请安也只是在外面磕个头就回来。不过这半年,天气好的时候,邢夫人时常抱着小姑娘在院子里晒太阳,贾赦不能尽情玩乐了,贾琮到也能时常看着自己的亲侄女,这一来二去的,贾赦,邢夫人,贾琮和没有起名只大姐儿,大姐儿叫的小女婴到亲近了许多。 至于贾琏,到极少会被贾赦放在嘴里,动不动就叫过去喝骂了。 贾琏到是高兴了,可这事到底值不值得高兴,如今谁又能说得清楚明白呢。 但有一点,王氏姑侄给贾家的男女老少上了最为生动的一课。 那对姑侄在贾家是个什么地位不用多说,娘家又有能耐人,自己又有嫁妆和手段,威风八面的一般人不敢造次。见天说着什么告他们家造反都不怕,可最后呢,还不是丢了体面的关进了女狱。 有那俩人的前车之鑑,其他人哪还敢枉顾国法家律。 再一个,他们也算看清楚了自己。家中没财,朝中没权,空有个好出身到了真格的时候也是屁用没有。 消消停停过日子,也挺好。 原来就挺怂的贾家男人,经了这一朝,骨子里那点怂劲更是发酵的淋漓尽致。 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报应这种事情不是你以后吃斋念佛就能功过相抵的,做过的事情哪怕世人不记得,苍天也不会忘记。 所以报应躲也躲不过去,那是早报,晚报,迟早都是要报的。 …… 十四这日,春纤早早就醒了。让守了她一夜的丫头去睡觉,她则就着白青打来的水简单的洗漱了一回。 「晚上烧些水,我要沐浴。晚上不洗头髮了,明早洗漱的时候单独洗头髮。」坐在梳妆檯前,春纤一边拿梳子通头髮,一边对着一旁看她梳头的白青轻声吩咐,「前儿定的灯笼是不是已经送来了?」 「姑娘忘了不曾?昨儿就送来了,姑娘还叫先收进起来呢。」将桂花头油递过去,等春纤沾了点继续通头髮后,一边将桂花油放回原处,一边还笑春纤,「姑娘最近这是怎么了,都快赶上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了。」 心里一摊一摊的事,哪还记得住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呀。 「既收着呢,就叫人从库房拿出来,今儿晚上就都点起来。这东西很不必留到明年去。」 之前上街,买了三四十盏造形各异的花灯,因铺子里摆出来的都是样品,所以昨儿才将买的花灯送过来。 都是竹子和纸扎出来的,结实是结实,到底放不长,不如提前挂起来,挂坏了总比放坏了更叫人容易接受。 「吃了早饭就弄这个。」见春纤的头髮已经梳得差不多了,白青又举了个装簪钗和宫花的匣子过来由着春纤挑选。 春纤挑了只小金凤的口衔珍珠步摇,又挑了两朵水蓝的纱堆宫花戴在鬓间,最后将一把红翡牙梳压在发后,便摇头示意白青将其他的东西收起来了。 春纤自己则看了一遍自己的那些耳坠子,找了对金海棠的坠子戴了后,又挑了一只绞丝穿珠镯,这才离开梳妆檯。 上身一件蓝色织棉小立领的窄袖褙子,下面一条散绣了几片枫叶的白绫棉裙。至于脚上的鞋,则是一双无后跟的室内薄棉绣花鞋。 站在穿衣镜前,春纤都有些想不起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好半晌,脑海里才出现了一个现代人的身影。然而对比镜中的人,浑身上下的气质真的判若两人。 好像眼睛里都没了光。 在心底数了一回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春纤面上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还不到十年呢。 这可十年的经歷,比她在现代二十年经歷的还要多。 勾了勾嘴角,春纤无声的对镜子中的自己说了句话。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被骗了。』 『爸爸再也不用担心我出门被拐了。』 收回心神,春纤不再去想那些连她自己都诧异的巨大反差。转身下楼,先端起那碗温度适中的药一口饮尽,然后漱了口,披上冬青递过来的斗篷去了园子里。 第383页 空气是冷冽的,却也带着一股清甜。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再将冷得让人打颤的冷空气吸进肺里。 早前还剩下的那些困意瞬间消失殆尽。 转了一圈园子,又在自己最喜欢的九曲迴廊里走了一遍,对着跟着一块出来白青和冬青指了指九曲迴廊上的横樑柱,告诉她们买回来的花灯就都挂在这边。 园子里有她早前定做的石头灯笼,绣楼那里又有黛玉叫人送来的六盏八角宫灯,所以那些买来的花灯挂在这边正好。 早上吃的扬州小笼包,蔬菜肉糜粥,两样素炒的小青菜到是极爽口开胃。饭毕,春纤去书房练字。冬青则按着春纤的吩咐将几盏颇有童趣的花灯送到林府。 没说什么,黛玉一见送来的花灯就知道这是给谁的。手里喜欢的这摸摸,那摸摸,嘴里还口不对心的嘀咕了两声『幼稚』,便叫人给弟弟们送去了。 秦可卿生的崽崽被送来了,白天的课自然就多了一个旁听生。黛玉怕那孩子坐不住会哭闹,今儿都不准备来春纤这边了。 收了灯笼,就忙她的事去了。等冬青回来说了黛玉那边的事,春纤也不以为意,继续过她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淘贝贝,没有拼加加的古代闺秀的日子。 另一边,湘云一来荣国府,整个荣国府就瞬间热闹起来了。 她大说大笑,仿佛没有半点烦心事。可人活一世,哪个又能真的没有烦恼。 不过她愿意用这种人设入世,旁人自然也乐意见到一个无忧无虑,性格开朗的小姑娘。 史湘云常来荣国府,但史家的其他三位姑娘却是除大日子外,极少来荣国府的。 这会儿见到又多了几个妹妹来家,宝玉别提多兴奋了。 这个妹妹说两句,那个妹妹笑两下,忙的跟个花蝴蝶似的,看得贾母都闹眼睛了。 史家的日子过得没有贾家富贵闲散,除了家道艰难外就是没有那些虚排场。史家姑娘来了荣国府,先是被贾母房里的贵气逼人震了一回,然后说话行事都有些束手束脚。 这贾家看起来也不像外人说的落魄呀。 怕是南安太妃那里都没有这样的排面了。 史湘云是常来常往的,早就习惯了荣国府的一切。这会儿跟着史家姑娘站在一起,倒将史家姑娘比下去了。 史湘云和宝玉玩的来,这会儿凑到宝玉跟前畅想起了明日省亲的种种。迎春一脸温柔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走动,不过要是细看,就能发现这姑娘正走神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邢夫人吝啬的毛病一时半会儿的是改不了的。她养着凤姐儿的大姐儿,没事还会将迎春叫过去,想要迎春贡献一点她小时候的东西出来。 迎春别说小时候的东西早没了,就是长大后的东西也没保住多少。见邢夫人要,迎春自己又拿不出来。最后找了些料子,细细的做了几样针线送过去了。 送过去的时候,正好撞见她老子抱养小侄女哄。她老子听说她做了针线女红给小侄女,心下一个高兴,直接赏了迎春一套古董棋盘。 迎春那性子,拿了那么一副棋盘,心下总是不安,司棋见了就叫她多做针线给大姐儿,给大太太和大老爷。然后这实在性子的就听进去了,得功夫就做针线送过去。这一来二去的,到是叫她老子终于记住了自己还有个大姑娘的事。 邢夫人见迎春不但给大姐儿做针线,还给她与贾赦做,心里那股不待见迎春的气到是顺了许多。正月里不能做针线,迎春便打了几个络子荷包送过去。有时候遇到邢夫人高兴,还能留她在那边用膳。 这会儿坐在荣庆堂,看着一室的热闹,迎春就想到了她那可怜的弟弟贾琮。 平时接触的少,对这个弟弟也不是很亲近。这些日子接触的多了,迎春到越发觉得自己的亲弟弟比宝玉强许多。 腊月的时候,琮儿都已经开始学四书了。宝玉…迎春想了半天,却是怎么也没想到上次见宝玉读书是什么时候的事。 但愿老祖宗说的福气,真的能庇佑宝玉吧。 相较于看着老太太的眼色热情陪着史家姑娘说话的探春和走神东想西想的迎春,惜春则不在这里。 小姑娘早早就被她家那侄儿媳妇叫过去干活了。 秦可卿觉得教养小姑娘不能等她长到一定年数再一骨脑的教她这个,教她那个,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多接触一些事,然后就着这些事去教导她。 这一次的元春省亲就是个最好的教育机会,所以秦可卿见天的将惜春带在身边,她做事或是吩咐旁人做事的时候,惜春就在一边旁听着。 每每休息的时候,再说说她为什么这么安排,又为什么不那么安排。揉碎了,掰烂了的悉数教给惜春。 虽然只是短短一阵子,但却让惜春受益非浅。回想了一回当初凤姐儿管家的种种,惜春便察觉出来了这其中的不同之处。 旁的不提,宁国府没有比主子还主子的奴才大爷这一点,就叫惜春更倾向秦可卿的管家方式……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原本同进同出的贾家三春,就慢慢的走散了。 第一百六十章 人走散了, 心也散了,队伍就更不好带了。这一点坐在上首的贾母最有感悟。 早些年利用孝道压着两房都得捧着她,顺从她,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她越发的老了,她的俩个儿子也有了春秋后, 再回首这些年的种种,贾母不是不后悔。 第384页 可, 她能承认吗? 她不能。 她是做错了, 但那也不代表旁人不会错。阖家上下,谁又能比她更有眼光? 所以即使是她错了, 她也是整个家里最睿智的老祖宗。 视线在史湘云身上扫过, 贾母又一脸慈爱的转向探春几人所在的方向。 此时探春正热情的对史家其他几位姑娘尽地主之谊,她读过书,心思机敏, 又会察言观色,虽没有凤姐儿的长袖善舞, 但招待几个亲戚家的小姐妹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 探春虽然是庶出,但她却是太妃娘娘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太妃省亲在即,也是探春身份陡然上升的时候。 由探春这般热闹招待, 到也不叫史家几位姑娘生也被怠慢之心。 此时视线落在探春身上, 贾母想的都是这一次太妃省亲如何利用亲情捆绑销售一回探春。 太上皇那个年纪, 元春已经没什么指望的了。所以家族兴衰,子孙前程还是要放在当今身上的。 迎春年纪正好, 但那性子却立不起来。当初之所以没对二丫头多加管束,想的也是送迎春进宫帮衬元春,性子太强硬不服管教。现在看来, 到是棋差一招,失了一枚好棋子。 探春的性子倒是极好,只是年纪小了些。若今年进宫,定然是承不得宠的。可若今年不进宫,以三丫头的身份和太上皇的寿数,怕是以后想进宫也进不去了。 趁着太上皇还活着,元春这个太妃还算有些体面,先将探春送进宫去也是稳妥。 至于以后能不能上位,那就看她的造化了。 贾母其实是个非常狠心的人,在她看来探春一庶女出身,就算是外娶他人,也未必能嫁到好人家去。 就算是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是庶子媳。在一个家族,庶子媳又能有什么价值呢? 她回馈不了娘家什么,还会白白浪费一份嫁妆。 而进宫去,拼杀一回,兴许还能搏个好前程,回馈家族的栽培养育之恩…… 贾母心里已经决定利用过继这事,利用当初的教养亲情叫元春想办法将探春弄进宫。 除此之外,贾母还想到了一个更加两全其美的亲事。 她想让元春明白,她生的小公主如果不在当太上皇还活着的时候将亲事定下来,他日太上皇薨逝,当今一定会将小公主和亲番邦。 兰哥儿是她的亲侄儿,荣国府又是她的娘家,将小公主嫁回娘家,亲上加亲,也是一桩美谈。 但其实这么想的贾母,心里更加明白这门地位悬殊的亲事极难做成。但她一把年纪张一回口,就不相信那个被自己教养长大的孙女会将她的面子丢在地上。 这件亲事若是能成,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元春指不定心中愧疚驳了亲祖母的面子,那探春进宫以及宝玉的亲事也将会有个着落。 想到宝玉的亲事…心底对史湘云这个孙媳妇人选并不怎么认同的贾母在看到史家其他几位有爹有娘都算候门之女的史家姑娘后,心里又有了换个人的念头。但她同时也知道,她的心肝宝玉配史湘云这样的孤女也得元春帮忙,不然史家两门候府的当家人哪怕为了名声计也不会将长房独女嫁给宝玉的。 看一眼屋中的小姑娘们,贾母又有些遗憾黛玉不能亲至了。 算了,今儿才十四,兴许明儿林丫头的病就好了呢。 时而清楚如今的荣国府再不是荣国公在逝时的光景,没落的速度都能赶上汉血宝马驰骋草原的速度。 时而又自欺欺人的不愿意相信荣国府早就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的继续维持表面的热闹和虚摆式。 但如今的荣国府会走到今天,贾母是要背负一定的责任的。这么个老太太又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错。所以说来说去,她能做的事情就是稀里煳涂以及倚老卖老了,自欺欺人,拉大旗扯虎皮了。 贾母那些或切合实际,或痴心妄想的念头都不在林家的考虑范围内。有赐婚资格的除了当今和太上皇,就是皇后和太后,元春哪怕贵为太妃,她想要撮合一门亲事,也只能下道口谕说明自己的意思,或是去替男女双方请赐婚的旨意。 旁人也许会有所顾忌不敢驳了元春的意思,认下这门亲事。但林如海才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 在他心里,一般人配不上他闺女。 若元春不管不顾请了圣旨,那以林如海护犊子的本能和从春纤那里得来的某些消息,他能前脚接圣旨,后脚就叫整个荣国府成为过去式。 让人好难,但让人不好,就太容易了。弄死一帮酒囊饭袋一般的废物,林如海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什么是毛毛雨小意思。 这会儿不管外面颳得是什么风,林如海都一如往日般带着的亲闺女给家里的奶娃娃上早教课。 林家的这俩个崽崽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而秦可卿送来的这只却明显是野蛮生长模式。 学习是什么? 小崽崽抱起自己的左脚直接塞进嘴里一顿啃,口水稀里哗啦的往下流,那一幕别提多壮观了。 林如海看得闹眼睛,心忖:这孩子都多大了,怎么还啃脚丫丫呢。眼睛扫到一旁站着的奶娘,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得林如海直头疼。 这贾家真是惯孩子都没边了。 想要严厉一些,可又想到这送来的不是自家的孩子。不好说什么的林如海,直接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的继续今天的课程。 第385页 至于旁听的那只幼崽,能听多少听多少吧。 黛玉在一旁画画,至打喜欢上建筑装修这事后,黛玉就喜欢上了工笔画。 不但如此,这位还喜欢上了木雕。 将自己的设计画在纸上,然后用木头和其他小物件将设计一点一点的做成模形。每做出一份模形带来的成就感都能叫黛玉高兴好几天。 黛玉的院子里专门腾出一个大开间,里面弄了好多的架子,架子上都是这种手工模形。 之前黛玉还送了春纤一份,春纤看着手工做出来的楼台亭榭,小桥流水,喜欢的不行,特意花了银子弄了个玻璃罩将其罩住后摆在书房里。 这会儿,因为满京城都在热议宫妃省亲之事,她又早早就从各处卖来了省亲别院的图纸,结合了那些图纸,黛玉又有了新的构思,于是人家一边听她老子给弟弟们讲书,一边将脑中的创意画出来。 一心二用,俩不耽误。 林如海对他闺女的新爱好非常支持,偶尔还会给黛玉提供点灵感和见闻。 春纤是个鬼主意极多的傢伙,心血来朝的时候,就会去书房拿出一张信纸随意且不走心的撕上一块出来,然后夹在本子里让人给黛玉送过去。 告诉她若有一块土地就是纸上这个形状,要如何设计。 黛玉就喜欢这样极有挑战性的东西,每每都接了挑战书你来我往的玩上一阵。 这也算是无聊的深闺生活中最解闷的游戏了。 …… 午膳吃的火腿炖肘子,肘子不是春纤交易系统里的,而是年前从南商那里採购来的。 一道火腿炖肘子,一道蒜炒小白菜,一碟糟鹅掌鸭信,一碟红油笋丝,一份枣泥山药糕,一份松瓤鹅油卷。另有一小碗米饭,两张薄如纸,大小如女子手掌的荷叶饼。 春纤一个人吃饭,这些东西看着多,但其实量都不大。不过将这些东西吃个七七.八八,也需要一个极好的胃口才行。 其实春纤有一阵子还特别喜欢吃荣国府的茄鲞。不过茄子不贵,配料却着实叫人心疼。哪怕春纤这样不愁吃穿的,也觉得吃茄鲞是件极为奢侈的事。 于是这位缺德呀,出了一点点银子就叫荣国府大厨房的人给她弄了一瓷罈子的茄鲞。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东西少了就想多要。可东西多了就又不会喜欢了。春纤就是这样,一小碟子一小碟子吃的时候,总觉得吃不够,可有了这么一瓷罈子的茄鲞了,就不怎么喜欢了。于是那一瓷坛的茄鲞只吃了一点点就深藏在交易系统里,不知何时才会重见天日了。 吃饭的时候,不由想到以前吃过的一份西红杮粉丝虾丸汤。于是吃饭吃到一半,春纤就叫厨娘过来,细细的将那道菜的用料说了,以及她知道的作法步骤也大略说了一遍,便嘱咐厨娘今儿晚膳要吃就将人打发走了。 春纤时常会点一些或是没做过,或是没听过的吃食,厨娘都已经习以不常了。 不但习以为常,这位还习惯多备一份食材出来。 因为一般春纤吃了觉得好,就会打发她们再做一份送到林家去。 吃着午膳,春纤还有心情想着那些转基因和非转基因的食物。这要是回到现代,她这被养刁的胃怕是要遭罪了呢。 呃…春纤摇头,也不见得。 她要是回到现代,就有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体和这具身体那是两码事,心理上可能会对食物进行对比,但实际上应该不会有太大区别。 不过她交易系统里存了不少粮食和食材,量都是按着很多人吃一百年来准备的,想来就算到了现代,她也能生活得好。 呵呵,没穿越之前也不是饿死的,担心这个纯粹是脑子有疾。 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回矫情,春纤放下筷子又喝了杯茶,午睡前去迴廊那里看了一眼已经都挂好的花灯。 因是白天,又没点灯,所以效果并不是很好,春纤回房时多少有些失望。 今儿黛玉没来,春纤过得就有些个不咸不淡。上午练字,下午继续跟双面绣奋战,吃了些不算太新鲜的果子,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之前春纤还想着正月里不做针线的习俗,可呆的太无聊了,叫白青几个打麻将吧,几个又都是赶鸭子上架,不是不会玩,就是没啥兴趣的样子,特别的没意思。 所以到了最后,春纤发现就只能自己找事做了。 晚上洗澡的时候,春纤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已经明显轻了许多的疤痕,不由笑了一声。 这么一身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疤,真要是跟谁发生点关系,都会影响兴致的吧。 虽然这副身体的生理年龄还不算大,但身材却已经有了明显的曲线。春纤将这一切归功于她的能吃上。 「姑娘?」白青看着春纤笑着笑着竟然哭了起来,不由有些担心的唤了春纤一声。 春纤回神,有些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指尖的眼泪,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 不知想到了什么,春纤披上厚实的披肩,便匆匆去了书房。 滴水研墨,春纤举手预书,却在提笔时不知以什么言语开场。 仿佛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缓了缓心神,春纤再次提笔,深吸一口气的写道: 『吾妹黛玉:展信悦。』 第386页 『……』 到底写了什么,丫头们不识字,春纤也没边读边写,等扬扬撒撒写了好几页纸后,春纤才收了笔。 一边晾干信上的墨汁,一边找了信封,化了火漆。等将信都装进信封,用火漆封了信封,春纤才想起信封上忘写字了。 提笔,一笔一划的写了黛玉亲启后,这才将信装进一个描金匣子里。 抬头看了一眼白青和冬青,春纤又转身拿出家中几个下人的卖身契放进匣子里。 想了想,又按着人头放了十个五两重的金锭子。 六个是她买的那几个下人的,剩下四个是这几日被林如海打发过来的那四个丫头的。 将这些都装好,春纤又去针线笸箩那里找出她绣的最好的一只荷包装在了里面。 合上匣子前,春纤又琢磨了一回,确定没有什么要再装进去的,这才合上匣子又上了锁。 因此时已经到了入寝的时间,春纤便吩咐白青明儿一早送到林家给黛玉,便打发她和冬青去休息了。 本以为睡不着的,却不想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睁开眼睛时,阳光都已经将整间屋子照得分外明亮。 没有立时起床,而是睁着眼睛发了一回呆。等听到有上楼的脚步声了,这才懒洋洋的喊 了一声,然后伸出胳膊去掀帐子。 往常都是两个负责春纤洗漱之事。但今天四个丫头外加白青,冬青,六个人侍候春纤梳洗,春纤本来想要拒绝的,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便由着这六个丫头上手了。 头髮是林家一个巧手的丫头给梳的,比春纤自己梳的也不差什么。春纤左右看了看,又想到一会儿出门要戴帽子,便没怎么戴头饰。 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立领中衣,外面便挑了件鹅黄对襟暗绣的褙子,裙子没选素面的,而是挑了条玫红撒花洋绉裙。 一派大家闺秀的范~ 吃了药,又吃了早膳,春纤便叫人套了马车出门了。 她要去书肆挑几本官刻的书和最新出炉的话本子。 每次买书的时候交易系统里存一份,再转手卖给交易系统一份,所以时至今日,春纤的交易系统里已经收集了不少书。 马车停在书肆前,白青扶着春纤下了马车。 春纤穿着披风,又带着大大的帽子,半张脸都被藏在了帽子里,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来书肆买书的人并不多。春纤见此,到是挑了个愉快。 买了二十多本书,让店小二送到马车上,春纤才结了帐,带着白青和冬青离开了书肆。 隔壁是一家卖古玩玉器的,春纤站在门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唇角抬脚走了进去。 就算是假的,拿到现代也是几百年的老物件。若是淘到真的,那就更值钱了。 想到在这个世界都能算是古董的东西,拿到现代会如何,春纤的心情就有些飞扬。 春纤识别古董的知识都是林如海和黛玉父女教的,师傅是好师傅,可惜学生的资质不是一般的驽钝。 不过这个驽钝也是因人而异。说得直白些,春纤这水平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原本也是有一打无一撞,佛系挑选。不想正挑着呢,一旁就有人对着自己手里拿着的鸡鸣闹春瓶做起点评来了。 管他真假,干卿何事? 春纤也没理他,直接侧过身子继续看那瓶子。只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吓得春纤差点将手里的瓶子摔在地上。 稳了稳心神,春纤直接将这只闹春瓶放到柜檯上,低着头朝外走去。 往外走的时候,春纤还能感觉到两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春纤不敢回头,也不敢言语,僵着身子快步出了铺子,之后飞快上了马车,不做停留的回了家。 林茗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道熟悉的,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 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着拳头,不敢置信,又带着莫名的肯定。 是她吗? 是她回来了吗? 是…她。 另一边冯紫英先是眯了眼睛看向离去的人,然后才不动声色的打量起一旁的林茗。 这样的林茗,很少见。 确实很少见。 对于一个少年老成的人来说,失态到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的背影看得流连忘返,确实少见到让人不得不侧目。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春纤没想到出去那么多回都没遇见熟人,竟然会在今天冷不丁的出现了。 有些小心悸的拍拍胸口,幸好她和林茗没多少往来,不然就被他认出来了。 回到家,春纤转身就叫丫头将帷帽找出来晚上戴。 其实在春纤看来,晚上就安全了。 毕竟认识她,熟识她的人都在宁荣街上。今儿晚上又是整个贾家的大日子,上到主子下到奴才下人估计都有得忙呢,又哪会有闲心去西市逛花灯集市。 不过黛玉到底是闺阁女儿,想必是一定会带帷帽的。她跟黛玉在一块,一个戴,一个不戴也是又怪又显眼,这般情况还不如都戴着呢。 而且戴帷帽的好处就是不怕冷风吹到脸,吃东西也不用注意仪态。 街上偶遇林茗的事并没叫春纤放入太多的心神,出去走了一圈,心情变得不错。仿佛昨日萦绕在身边的那股子绝望都被打散丢掉了一般。 第387页 春纤故意让人端了个碳盆后便打发了丫头,然后自己一个人在书房将买回来的书一通整理。 一份放在交易系统,一份卖给交易系统,另外一份就摆在书房里。等收拾完了,春纤就拿了些以前练字练画的宣纸丢到碳盆里。 等将能烧的都烧了,碳盆里就出现了不少纸灰,看了那碳盆一眼,春纤又等碳盆变凉这才端着碳盆将里面的碳灰都倒进马桶里。 收拾善后没多久,黛玉就过来了。 拉着春纤说了一通话,又问春纤送过去的匣子是做什么的,还上着锁。 「那里面装了些东西,放在我这里不保险,就让人送到你那里了。钥匙在我这里,之前还寻思着回头给你,叫你帮我保存,省得哪天丢了都不知道。」 春纤虽然这么说,但却没有要将钥匙现在就交给黛玉的想法。而是直接转换了个话题,说起了早年跟黛玉说过的倩女幽魂的故事。 黛玉闻言,就是笑。等笑得春纤都变了脸色了才一脸郑重的保证,「如果你将来嫁不出去,我就将你的棺椁安置在我家祖坟里,牌位也放在我跟前儿,保证你在下面也过得舒舒服服的。」 「不要,真要是进了你家祖坟和宗祠,那我还不是寄人离下?你听我的,就将我一把火化了,然后找个有风的日子,往天上一抛,嘛事都省了。至于牌位嘛,有没有无所谓,随便吧。」 「……」那你可真够随便的。 黛玉白了春纤一眼,然后又说起了旁的。毕竟大过年的说这些特别的犯忌讳。 说了一通,正好到了午膳的时候,黛玉打发人回府,然后便留在春纤这里一块用了午膳。 午膳后,俩人跑到炕上又说了一通悄悄话,完事才回家。 晚膳后,黛玉换了一身方便出行的衣裳便来找春纤。春纤倒是没换衣裳 ,还是白天那身出门穿的。等黛玉一来,直接戴了帷帽就跟黛玉上了同一辆马车。 马车里黛玉还对春纤说要买两盏漂亮的花灯,以及多猜几个灯谜语的话。但此时此刻的黛玉却不知道,这一次的花灯会让她失去了什么。 亲眼看着自己的小姐妹倒在血泊里,又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第一百六十一章 马车走走停停, 时不时的就要避让一回,好在马车里的人也不赶时间,感觉到马车又停了, 便隔着车窗问一回外面跟车的丫头, 又怎么了嘛。 能怎么,还不是上元佳节,宫妃省亲呗。 元春是太妃, 又是太妃里独一个省亲的,所以她的仪驾要最先出宫。元春也没故意拿乔, 辞了太上皇和太后早早就坐上大轿出了宫。 紧随其后的则是当今后宫那波回家省亲的宫妃。 能省亲出宫的, 就算是为了皇家体面, 排场都不会小了。那么些皇妃一股脑的从宫里出来, 再加上各自的仪仗队,那堵点车真心不算事儿。 马车偶尔会停在一旁, 黛玉和春纤就趴在车窗那里看看宫中贵人的仪驾, 等人走远了,路又能通行了, 她们再收回小脑袋,靠坐在马车里小声讨论刚刚那谁谁谁如何如何,到也热闹。 林如海将儿女当眼珠子,自然看不上那些用闺女给家族搏前程的行为。黛玉又清高,也不是那贪慕皇权富贵的性子, 因此很看不上那些送闺女进宫,然后一家老小的爷们只想借着裙带关系却不自己上进的人家。 她家弟弟没出生就开始读书了,你们却只想着靠闺女吹枕头风,出息的都没边了。 也因此对荣国府这家人的厌恶,就又多了一层。 太上皇比二舅舅还大, 年纪与城外修道的敬舅舅相差无几,而元春大姐姐才多大呀。黛玉回忆了一下,想起元春的年纪也就比李纨小上些许。 想到守寡多年的珠大嫂嫂,黛玉不由小声跟春纤说起了因果循环。 别人家的闺女在你家守寡,你闺女即将为皇家守寡,这日子真没啥可庆祝的。 春纤弹了弹黛玉的脑门,觉得这娃想的有点多,「管那么多做什么?人就一辈子,年华稍纵即逝。为了些没必要的规矩教条让自己过得形容枯藁,图什么呢?」 所以真倒霉的丧夫了,那就好好的调整心情,然后再找个伴,开开心心幸福的过日子去。 当然了,若是觉得一个人过得开心,那就一个人过。 总之就是一句话,在不做对不起国家,不影响旁人以及不会破坏旁人幸福的前提下,怎么开心怎么过呗。 「我到是听说李家那边也不同意珠大嫂子改嫁,再一个外祖母这里别看说得好听,可也未必真的会放珠大嫂子离开。」黛玉拿起丫头在路口买的烤红薯吃了一小口,然后将红薯递给春纤,在春纤咬了一口时,又拿回来一边剥红薯皮,一边继续将她在荣国府听来的消息跟春纤分享。「倒是早年珠大哥哥的房里人都被发卖了出去。」 红心的红薯特别的甜,春纤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没顾上说话就跟黛玉将不算小的烤红薯分着吃了。 「这世道对女人就是太苛刻了。」吃完了红薯,又喝了一口茶,春纤才继续点评,「其实哪怕是到了几百年后,这世道也未必能真的做到男女平等。不过那个时候,女人更加自由,也再不是任何人,任何家庭的附属品。」社会地步上升了。 现代女人为了自由,平等付出的努力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可以想像的。 第388页 她们跟女人抢机会,跟男人抢市场,她们走出了家门,拥有了自由,却变得更加的忙碌。 要家里家外一把罩,还要利用一切手段保护自己。那些手段有理智的,也有奸猾的,更有歇斯底里的。 在古代,女人失贞是不了得的大事。可在现代,同样会遭到嘲讽鄙夷,另眼相待。但男人,就从来没有这样的烦恼。 再有之前春纤定制骨灰盒以及记录下来的丧葬规制的时候就发现有些规矩仍旧流传到了现代。 整个丧葬仪式上,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人家,还得请侄子外甥帮忙出席守夜送灵圆坟。理由竟然是没有儿子到了地下,会被人欺负。 所以有些事情看似已经改变了,其归根究里,仍旧存在种种问题。 那么说到底,女人真的赢了吗? 春纤摇头,也许再过上几百年,那时再看,说不定女人就真的赢了。 黛玉:「…说的就跟你看见了似的。」 「你又没看见,怎么就知道我也没看见。说不定我就真的看见了呢。」 「我又没看见,又怎么就知道你是真的就看见了?」 「你又没看见,又怎么能确定我没看见?」 「我又没看见,又怎么不能确定你没看见,呃…哎呀,你太坏了。」 「噗嗤~」 俩人跟绕口令似的说了一通,最后不由都笑了起来。 说说笑笑,最后又上手打闹了一通,等到气喘嘘嘘,这才重新坐回来,各自抿了抿头髮,靠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黛玉过年正好十岁整,在这个十五岁上下就出嫁的时代,这个年纪已经不算小了。尤其今年出去吃年酒的时候,好多人家都会笑着问黛玉几岁了。然后就会笑着打趣黛玉该许婆家了。 黛玉如今的脸皮挺厚的,听了这话也没觉得羞涩。不过到底还是装出一副羞涩的模样应对。 成亲这事,黛玉是真的不着急。 父亲有了春秋,弟弟还是稚嫩小儿,就算到了十五岁及笄之年,弟弟也才七.八岁,这年纪的小少年最是淘气的时候,她哪里会放心? 反正她那边的宅子都收拾好了,中间也留了个月亮门。就算…将来也要靠着家里居住才可。 …… 马车晃晃悠悠的就到了西市街头,下人回了一声,春纤和黛玉便带着帷帽下了马车。 两人手牵着手站在西市路口,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决定採纳春纤的建议,先来个右侧通行。 从右边进去,走到西市街尾,再转个身,再从右边回到这里。 春纤问了家里的六个丫头,有谁要跟着一块来,黛玉这边也安排了,有愿意跟着的丫头便都可以跟着一块出来。 不过跟着的人多,为防走散了,便都是组成几人一组的小队相携游玩。 一般都是几个丫头,加上几个婆子和几个护卫这样的组合。 春纤这边,春纤没叫白青和冬青跟着,只牵着黛玉的手,叫黛玉的两个贴身丫头跟着,剩下的就是两个媳妇,两个婆子以及好几个家丁护卫。 之所以要带媳妇和婆子,是因为春纤发现有的时候遇到不讲理的人,姑娘们不好跟那些人对骂,但媳妇和婆子却是什么话都敢说的,骂起驾来,就没有吃亏的时候。 所以说,这世上本就没有无用的人,就看你将这人怎么用,放在什么地方用。 看着人潮如涌的花灯集市,春纤不由想到当初的甄英莲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被拐跑的。 转头看了一眼黛玉,拿出一条缎带,绑在她和黛玉的手腕上。 黛玉只瞧了一眼,就转头去看街道两旁的各色花灯,而春纤绑完后,只看了一眼花灯,视线就扫向街道两旁的各色小吃上。 吃臭豆腐呀。 不要,臭死了。 吃汤圆呀。 春纤看了一眼那汤圆,摇头拒绝。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坐在卖汤圆的摊子前,一个吃着汤圆,一人吃臭豆腐。 黛玉嫌弃的将碗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生怕春纤的臭豆腐会熏臭了她的汤圆。 走走停停,也买了好些东西。 俩人开始的时候,一人买了两盏花朵形状的花灯,可走着走着,又看到人家架子上做得极精巧的小兔子灯。然后花朵灯转手丢给身后的家丁,一人拿了只小兔子灯,边走边逛。 又走了一会儿,看到有猜灯谜的。春纤是没那个急智的,只瞧着哪盏灯好,就推黛玉去猜来。 然后拿着黛玉赢来的灯,一脸得意。早知道就不花银子买灯了。 黛玉带着帷帽,但小脸上的骄傲和自信也是满满的。 就这样,一路吃,一路买,再挑个漂亮的花灯猜个灯谜,两人都要玩疯了。 街边还有不少铺子也开门做生意,俩人走累了,便跑到一家茶楼要上一壶茶,歇歇脚,然后回头看一眼家丁手上抱着的东西,最后摸摸鼻子一脸的不好意。 下楼继续逛,一直逛到集市最中心的时候,春纤和黛玉都瞧上一盏极漂亮的花灯。 那是一盏六面蟠螭灯。 花灯的灯面不是纸煳的,而是薄纱。薄纱上绣了极漂亮的图案不说,灯里面还做了几种小动物的缩雕。 「盘它,盘它。」 春纤兴奋的扯着黛玉的袖子让她上,黛玉被春纤扯的左摇右摆,但也听明折报春纤这个『盘它』是什么意思,于是上前一步,认真的去看花灯下面坠着的谜题。 第389页 「乐,林姑娘。」就在黛玉去看谜题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熟悉的男声。 春纤和黛玉同时转头,就看到领着晴雯的柳湘莲就站在她们不远处。 晴雯难得出来玩,眼睛都不够看,哪里会看见黛玉一行人。倒是柳湘莲一抬头就看到了春纤。 或者说是看到了戴帷帽的姑娘。 出行的那些日子,帷帽是春纤出行必戴的东西,所以一看到有人戴维帽,柳湘莲就会下意识的想到春纤。然后再一眼看过去时,柳湘莲就将春纤认出来了。 人家是化成灰都能认出你,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成了戴着帷帽也能认出来了呢? 腹诽了一句,再抬头看向面前的柳湘莲和晴雯,春纤眼神黯了黯,却没有说话,手指在黛玉胳膊上点了点,黛玉便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将春纤半掩在身后。 「你也出来了?人挺多的,注意安全。」黛玉看了一眼柳湘莲,然后才淡淡的对晴雯说了一声,随即就拉着春纤往前走。 春纤不愿意跟那俩人说话,更不愿意看到那俩人同时出现在她面前,于是很顺从的跟着黛玉离开,再不想刚刚那盏蟠螭灯。 不想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 一个道姑打扮的貌美女子,突然沖了出来,然后在春纤等人错愕间,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插进了春纤的胸口处。 剎那间,血流喷洒而出。刚刚静止的空间瞬间开始变得混乱,尖叫声,嘶吼声不绝于耳。 春纤被年轻道姑冲过来的力道撞得向后退了好几步,戴在头上的帷帽随着春纤后仰的动作掉到了地上。 黛玉睁大双眼,满脸的惊慌,下意识的伸手去推那道姑,不想将那道姑推到了一旁,自己则因为之前和春纤绑在一起的缎带和春纤一块向后倒去。 就在这时,柳湘莲似刚刚反应过来一般,一脚踹在那道姑的腰上,将那道姑踹趴在地,然后一个扭腰转身就来到了春纤身后,随着春纤下落的身体而紧紧的将春纤扶在怀里。 春纤半靠在柳湘莲怀里时还一脸木然的看向胸口的匕.首。 扎得准不说,还特么挺深的。 疼,好疼。 春纤的前襟都被血染红了,那血顺着衣襟又流到裙子和地上,看得尤为憷目惊心。 黛玉爬过来,拿着帕子去摁伤口。之前带着的帷帽这会儿也不知去向了。满脸的泪,看起来是吓得不轻。 春纤朝黛玉勾了勾嘴角,想要对她笑笑,可是光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对于春纤来说,已经做得极为费力了。 「别,别哭了,一会儿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你可闭嘴吧,这都什么时候了来贫嘴。快去请郎中呀,快呀。」黛玉骂了春纤一句,又转头对着林家那些还不在状况内的下人大声吼道。 「我,我,估计是,是不中用了。」用尽力气却极小声的说了这么一句,春纤的视线便落在仍不往出流的鲜血上,流了这么多的血,也不知道是什么血型的,这破地方可没有人会给她输血呢。 还有,这血流成这样,怕是扎在了大动脉上了吧。 费力的抬起手,想要去碰仍旧扎在身上的匕.首,然后手才刚刚才抬起头,力气就耗尽了。苦笑了一声,春纤不由抬头,洽好看到晴雯震惊的神色。 对晴雯笑了笑,春纤收回视线看向几乎将她抱在怀里,浑身发抖的男人,「我,我不想死在你怀里。那会叫我,叫我觉得脏。你,你放开我。」 「你别说话了,好吗?你乖一些,就不会有事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湘莲此时的脸色非常难看,有因为春纤的伤,也有因为春纤那句话的。但却仍旧没有想要放开春纤的意思。 春纤此时已经因为失血过来而开始发冷和眼前发黑了。 到了这会儿,春纤也不想让自己不顺心了。她看向黛玉,张了张嘴,无声的问了她一句怕吗? 黛玉眼泪流得更凶了,然后对着春纤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最后解开和春纤绑在一起的缎带,向前爬了两步,费力的将春纤从柳湘莲怀里挪出来。一旁的珈蓝见柳湘莲离她家姑娘有些近,直接上前一步,伸手推了一把柳湘莲。 黛玉伸手将春纤接过去的时候,柳湘莲下意识的不想松手,但发现春纤忍着疼往黛玉的的方向送时,只得松开了手。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然后视线又看向脸色已经完全没有血色,变得惨白惨白的春纤。 所以当珈蓝上前推柳湘莲的时候,柳湘莲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的就被珈蓝推倒了。 晴雯这个时候才一副反应过来的样子跑了过去,她想将柳湘莲扶起来,可柳湘莲却像长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半趴在地上,双眼看着春纤的方向。 晴雯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一股酸涩,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原来她还活着。 原来她早就回了京城。 原来,住在后面院子里的人就是她。 是呀,她早应该想到的。 能叫林姑娘那般上心的人,除了这位落难千金还能有谁呢。 垂下眼眸,晴雯看向一旁满身绝望的男人,心里更是说不出来的苦涩。 她想无论以后如何,今天的事情都会成为他们二人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 林家的下人将这一片围了起来,那个行兇的道姑此时也被两个婆子摁在地上不得动弹。 第390页 林家跟着出来的下人已经有人去请郎中了,可这条街上都是人,想要挤出去再将郎中带进来,需要不少的时间。但春纤的状况,明显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春纤靠在黛玉怀里,看着已经哭抽了的黛玉,也是心疼的不行。 这小孩她养的多好呀,一手鸡毛掸子挥得虎虎生风,啥时候哭成这样过。 「都说别,别哭了。我,我已然这,这般了,你就当我又一次远行了吧。」将手费力的往衣服里探了探,随后拿出一把钥匙递给黛玉,「那匣子的钥匙,里面有,有我给你写的信。还,还有,一定要告诉林大,大人,千万小心。」 又是道姑,又是刺杀的,今天这事除了警幻没旁人了。也不知道警幻是恨她入骨才容不得她,还是一心想要将整个偏离剧本的故事再拉回去。 前者受伤丢了性命的,就她一个人。若是后者…林如海和林家的哥儿就危险了。 原本到了这个时候,春纤就算是凭空取物也不怕什么了,可是想到她没什么了,但可能会给黛玉留下个尾巴。然后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再给黛玉和林家带来什么麻烦。想到这里春纤便最后一次贴心的掩饰了交易系统的存在。 黛玉接过钥匙,又在春纤的示意下将钥匙递给一旁的珈蓝保管,然后才小声的低喃,「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你那么命大,一定没事的。」 「我本就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如今这样应该是要回家了。我家,我家就在几百年以后,家里有一对爱我如珠,如珠如宝的父母。还有疼我的,会给我买糖吃的祖母……」春纤越说,声音就越低,说到最后,声音小的就只有黛玉和离她最近的几个才能听到,「你,你给我建的宅子我还没住够呢。等我走后,那宅子你就卖掉吧。别,别睹物思人。」 「你别说了,郎中马上就到了。呜呜呜,我不要你死,我不要。」听到这里,黛玉终于受不住的奔溃了,大声哭着几近晕厥。 「我不是死了,我是回家了。我在这个世上的日子,过得尤为不易。你应该为我高兴的,这倒霉的世间,本姑娘再也不来了。」不管能不能回家,春纤都想给黛玉一个不伤心的理由。说完还扯出了一抹笑,那笑里竟然带着几分洒脱。 不过说起这个,春纤不由又想到了她为什么会离开。视线落向那个被压在地上的道姑身上。 这么美的道姑若是入了狱,怕是会受到一些磨搓。 「警幻让你来杀我,可有给你留了撤退的路?」 春纤这话一说出口,不光黛玉眼神冰冷的看向地上的道姑,就连这周围的人也都向视线看向了那地上的道姑。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警幻?为什么杀你。还有你们,为什么要困住我。你们快放开我。」 那道姑仿佛刚刚明白髮生了什么一般,看向众人的眼神里有迷惑,更有不解和不安。 春纤闻言皱起了眉头,想要仔细打量面前的道姑时,竟然发现她已经看不清太远的地方了。 眼前开始模煳不说,唿吸也变得极为吃力起来。 『问,问她。』 春纤费力的在黛玉的手上点了两下,黛玉感觉到她和春纤相握的手传来的力度后,吸了下鼻子,冷声问对面的道姑姓甚名谁,又是谁派来的。 「我叫妙玉,在城外的庵堂挂单。」说完自己后,妙玉便沉默了,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刺杀面前的那个姑娘。 那个姑娘…是她伤的吧? 妙玉? 春纤听到这个名字,极为诧异,然后拉了拉黛玉,黛玉明白的侧耳过去,然后便听到了一句让她也极为诧异的问话。 「你为什么没有去贾家?」 为什么? 妙玉听到黛玉这么问,脸上出现了一抹不忿。 原来春纤今日之所以会被妙玉刺杀,还有她自己的原因在里面。 这世间万物,皆是有因才有果。而春纤这一份果报,却是当年她自己种下的因。 如果没有她,贾珍也许就不会成了如今这种间接性疯子。秦可卿也不会活成如今这般恣意。 元春省亲,秦可卿派人去请妙玉入住大观园,妙玉那边按原着那般拿乔,非要让人拿了帖子请她。 秦可卿没惯着妙玉,爱来不来,想要她拿帖子请,谁惯你的臭毛病。 于是乎,最后的结果就是妙玉没被请进大观园,到叫警幻弄来给春纤来了个致命一击。 真真是时也,命也。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有时候, 春纤总觉得日子过得太慢,慢得让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就是一种煎熬。 这世上那么多看穿越同人小说的姑娘,为什么非叫她穿越呢。就算叫她穿越, 为什么又要给她安排这么多的磨难? 她是哪个仙宫歷劫的小仙女吗? 谁家仙女过成她这样都得叛出天庭的吧。 如今终于要解脱了吧。 眼前发黑,春纤努力的仰头看向远方, 都分不清前方点点光亮是夜空中的星辰还是承载着人们对生活美好祝福的花灯。 朦朦胧胧的,怪好看的。 咳咳, 咳咳~ 春纤胸闷的咳了几声,口中带着浓重的腥甜,让春纤知道她可能是咳出血了。 她记得有一回她从山上滚下来,就咳出了好大一口血,当时嘴里就是这种味道。 第391页 对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春纤困惑的想了一会儿,她竟然有些记不清了。 此时此刻春纤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哪怕费力的睁大眼睛, 但眼睛里的光却越来越黯淡。 眼前似有图像, 正在一帧一幅的滑过。红楼数载光阴, 点点滴滴的往事都从眼前心头飞快略过。 让春纤觉得滑稽的是那么快的速度,她竟然每一帧都看清楚了。心下莞尔,惨白的脸上也不由出现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笑容很浅,浅到仿佛只要一点点声响,就会打破面前这一幕。 其实,他们不知道,此时的春纤也已经听不到一点声音了。 周围很安静, 眼前的光也越来越黯淡…… 春纤的嘴角不断流出血来,黛玉在一旁颤抖伸出手,不停的拿着帕子去擦拭。可血仍旧像是流不完一般, 到了最后,黛玉直接将被血浸染得滴血的帕子丢到一旁,用自己的衣袖给春纤擦拭嘴角。 她知道春纤的,爱美又矫情。 姓柳的就在一旁,她一定不想让那人看到她最狼狈的丑样子。 呜,若是早知道今天出门会让春纤遭遇不测,她说什么都不会拉着春纤出门的。 呜呜呜,看什么花灯嘛。 呜呜呜~ 黛玉的眼泪落在春纤的脸上,落在眼睛里,好落在吐血的唇上。 有些凉的眼泪让春纤有些恍惚。 下雨了吗? 不对,今天是上元佳节。 京城的正月十五还冷着呢,要下也是下雪。 想到自己要在这样的日子离开这个叫她厌恶的,早就呆厌烦的地方,春纤心里便对这场『雪』没有半分牴触。 是应该下场雪送她远行的。 她应该会回家吧? 影视小说里的穿越,都是这样的步骤。 死了,就可以回家了。 那些穿越同仁们最后都会选择留在穿越的地方生活,也许是因为现代没有亲人,或是家里不只她一个孩子。可她不行呀,她必须回去。她在现代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呢。她的爸爸妈妈不是独生子女,但她是呀。 这个世界只有黛玉叫她不舍,可黛玉还有亲老子,亲兄弟。而爸爸妈妈就只有她一个孩子,如果她不回去,爸爸妈妈怎么办呢。 所以她必须得回去。 回去,回家…… 对这个世界的眷恋越来越小,春纤求生的**也几乎淡薄到没有。当眼前出现了她心心念念的父母,当春纤看着父母朝她伸过来的手时是带着一种求仁得仁的解脱笑容离开的。 黛玉抱着春纤的尸体哭得嘶声力竭,柳湘莲仿佛失了魂一般的看着仿佛沉睡过去的春纤,脸上也全是眼泪和悔不当初。 她恨自己,她恨到连死都不想死在自己的怀里。 她好狠,好决绝。 晴雯看看春纤,又看看柳湘莲,跪坐在那里,哪怕是哭也是美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只是不知道她是在哭春纤,还是在哭她自己…… 而就在他们几人的正前面,林茗红着眼眶,目光直直的看着这边。双手紧握成拳,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甲竟然划破了掌心。 鲜血从握紧的拳头里一滴一滴的滴在地面上,不知疼痛。 原来今天在古玩店看到的那位姑娘真的是她。 她还穿着今天早上穿的衣裙,而自己却没有在第一眼认出她来。 今天是贾家的大日子,整个贾家上到主子,下到僕役都忙个不停。林茗是放了籍的良民,又瞧不上贾家的作派,晚上便没有去那凑热闹,而是和几个同窗来西市逛花灯集市。 他原就在这附近猜灯谜,是被突然出现的刺杀和混乱引过来的。来了这里后,林茗就彻底的傻眼了。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被刺杀的人会是春纤。 当时春纤已经满身是血,出气多进气少了。而当时的林茗却整个人都愣住了。呆在那里傻傻的看着血泊里的春纤都不会反应了。 以前一直想要知道她的消息,却不想遂不及防间会在这种情况下得到春纤的消息。 林茗想,若早知如此,他宁愿永远也不知道她的踪迹。看着春纤在自己眼前香消玉损,林茗仰头看天,想要问问那老天。 为什么要将那许许多多的苦难都落在这样一个女孩身上,为什么? 她离开的那天是贾家省亲的日子,也是当今众多嫔妃回娘家炫夫的日子,更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春纤想,怕是从今以后黛玉再也不会期待这一天,也再不会逛西市赏花灯了吧。 嘴里吃着芝麻馅的汤圆,春纤整个人还处在一种无法言说的懵逼中。 她真的穿回来了,不过穿回来的时间有些草蛋的让人哭笑不得。 农历正月十五,但却是阳历的三月二日。 三月二日到没什么,可若是她六月份高考呢? 呵呵,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当年高考都是撞大运才低空飞出个211,那还是起早贪黑没日没命的备战高考才有的侥倖。 可这回呢,她早就不记得当初她参加高考时的考题不说,还是个刚刚穿越回来的『插班生 想想这几年她都干了什么吧,别说高中那些重点考型题了,就是初中的题,难一点的,她都未必做得出来。 可她能抱怨吗? 能咆哮吗? 第392页 能指着天空骂一句贼老天吗? 不不不,她不能,她不但不能表示出半点不满,她还得感恩戴德的表示能回来真好。 真的,能回来真的很好。 看看在厨房忙碌的妈妈,以及那个自打她从卫生间出来就赖在卫生间不出来,坐在坐便器上摆弄手机的爸爸,春纤想就算今年的高考名落孙山,她也感恩穿越大神送她回家。 唉,她怕是整个家族里唯一一个復读的小孩了。 要给爸爸妈妈丢人了呢。 春纤是早上四点多的时候突然从自己的床上睁开眼睛的,先是一脸惊慌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担心刚刚的动作将伤口扯裂。当发现身上没有伤口的时候,春纤本能的就是一愣。 房间里很暗,没有半点光透进来。手放在被子上,发现被子并不是她日常盖的那种缎面的锦被,就有些慌。 喊了一声『白青』,没人应答。春纤又喊了几声,然后就听到匆匆朝这边来的脚步声和推门声。 光是从推开的门照进来的,很明亮的光,像太阳的光照进来一般。 眯着眼睛看向门口,春纤下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穿着绵布睡裙的妈妈,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睡裤的爸爸。 揉了揉眼睛,她不是在做梦吧。 「怎么了?做恶梦啦?」 乐妈看着坐在床上,一副傻了吧唧样的闺女,一边上前问傻闺女怎么了,一边还在心里嫌弃了一回老乐家的基因太糟糕。 不然她闺女能这么傻? 乐爸到是没说话,也没走进来,站在门口顺手将门口的房灯开关打开了。 一瞬间久违的电灯光亮将春纤整个人都点了。 然后春纤看着说话间已经坐到自己床上的乐妈,直接扑了过去,没半点形象的嚎啕大哭。 「妈,妈,妈,呜,妈呀,妈呀,」 一边哭,一边叫着妈,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委屈的只知道哭了。 那一声声妈,将乐妈叫得心酸的拧着都疼。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亲闺女,一边抱着她,一边拍着她的背,可是越是这般,她闺女哭得就越凶,最后直接哭得一抽一抽的。 闺女今年六月高考,学校给补习,一直补到腊月二十九。除夕才放假,也只放了十三天,昨天是正月十四,正好又是三月一,学校就开学了。 整个正月,她闺女除了去爷爷奶奶家,就是去了姥爷姥姥家拜年,其他亲戚家里都没去。 反正在老人家里也都见过了,拜过年了。去不去的也不打紧,毕竟今年高三了嘛。 没出去,也没受委屈,就昨儿上了一天学,可自家小姑子就是闺女班上的英语老师,平日里这小姑子最疼她闺女。不单这个,闺女她小舅家的小表哥还跟闺女同班,谁受了委屈,她闺女也不带半点不如意的。 毕竟这死丫头从小就会使唤她哥哥姐姐帮她打架。 所以这就是睡煳涂了吧。 想到这里,乐妈最后那点心疼闺女的劲都散了,一脸无奈的由着她闺女将眼泪鼻涕都抹在她身上,然后看着她闺女哭得打嗝后,这才叫孩子她爸去倒杯水给她闺女喝。 喝了水,又哄着闺女去上了洗手间,乐爸乐妈见闺女不哭了就回房睡觉去了。 如今生活压力都大,不光孩子没有假期,就是他们这些大人也都早早就上班了。 古时候还讲究个七不出,八不进,说是正月初七不出门,正月初八不窜门。可如今呢,谁讲究这个。 以前大年三十都不放假,春节的假期从正月初一放到正月初七,然后正月初八正式上班。 如今到是改了。改到三十放假,然后初七上班了。 所以说,别看学生娃们正月十四就开学了,其实大人们上班的时间更早。 春纤躺回被窝,然后可怜兮兮的不叫爸爸妈妈关了房间的灯,这才闭上眼睛装睡。 然后等爸爸妈妈回卧室了,春纤才再次睁开眼睛。 眼睛哭得红肿,有些干干的胀疼。春纤没去管它,而是先感觉了一下自己的交易系统,发现交易系统还在不说,里面的东西也一样不少的带回来,脸上的神情又逐渐被狂喜取代。 好半晌才压下这股狂喜,春纤便开始打量自己的房间。 春纤家的房子不大不小,是砸了称重墙后,重新装修出来的两室一厅。 怎么说呢,乐家所在的这个层面,无论是家里的经济条件还是思想意识都是那种不会单独弄出个书房的人家。 春纤家就是这样的。 春纤的卧室不算小,差不多三十平的主卧,比乐爸乐妈的卧室还要大个五六平的样子。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乐爸乐妈是将最好的都给了春纤。 房间里有书柜,书桌,还有隔断出来的小巧衣帽间。就是那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卧室。 春纤的眼光在红楼的世界养刁了,再看自已这间特别美嫩的公主房,有一瞬间是闹眼睛的。 唯一叫春纤感觉欣慰的就是乐妈和她都不喜欢在墙上贴明星海报,不然以她追星的劲头,这间屋子就更没法看了。 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可不管怎么样,她到底是回来了,不是吗? 伸出手指用力的咬了两下,指尖的疼痛瞬间从大脑的中枢神经传出来。可即便清晰的感觉到疼痛,春纤仍旧有些做梦的感觉。 第393页 下意识的去摸胸口,那里没有匕首,没有伤口,也没有流血。 侧了个身,去摸自己的脚底板,那里也没有狰狞的伤疤…… 所以她是真的回来了,是吧? 像是久旱逢甘霖,最是不敢相信。 用脸蹭了蹭枕巾,春纤面上带出一抹笑,就算是一场梦,她也乐意。 躺在床上,越躺越精神,春纤便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床边是一双红面的拖鞋,鞋底是按摩石的那种。样子很难看,但听说是可以按摩脚上穴道的。 春纤歪头打量那双拖鞋,好半晌才想到这双拖鞋是家里的亲戚送来的。 至于是谁送的抱歉,时间太久远了,她是真心记不得了。 这样的鞋,春纤有些敬谢不敏。见地上干净,春纤便也没穿鞋,直接赤着脚下床了。 乐家所在的城市按地图看算是南北交界之地,但实际上却是实实在在的北方模式的城市。 家里的冬天是有暖气和地暖的。所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也不会觉得冰凉。 光着脚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春纤仍旧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又哭又笑。看看桌上的檯历,然后眼睛在看到一块小黑板的时候愣住了。 距离高考还有,还有98天? ??? 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春纤再次看向檯历旁间的小黑板。 那明晃晃的高考和98天让春纤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回来的时间,好像有些不太友好。 咽了咽口水,春纤小心翼翼的走到檯历跟前,然后又用一种抓特务的眼神一脸惊憷的打量自己的书桌。 很好,三年这个啥,五年那个啥都有。 不但这些玩意嚣张的霸占了自己书桌的半璧江山,那些一看就是卷子的东西更是以一种蚕食的姿态占据她书桌另一角。 春纤:「……」 好开心哦,人生已经不能更开心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春纤单手捂着眼睛,用一种不忍直视的样子转了个身。 书桌和书柜都是靠着房间的窗户摆放的,然后不远处就是自己的床和床头柜。而房间最里面就是自己的小衣帽间。 走过床,推开衣帽间的门,映入眼帘的到都是记忆里的东西。在里面转了一圈,然后颇有兴趣的看了一回衣帽间里的一体梳妆檯。 上面摆了几样护肤品,不是什么大牌子,仔细看还能发现是婴幼儿用品。 一管粉红色的口红,一管润唇膏。拉开梳妆檯的小盒子,里面还有一盒双色眼影笔。就是那种上面一个颜色,下面一个颜色,像笔一样,一代而过的笨人化妆品。 退后一步,没去看自己的首饰盒,而是走到一旁去看自己嫌弃了好多年的华国制式校服。 华国的校服一般都是那种运动服式样,然后在胸前,手臂处印校名校徽的运动服。 土得掉渣,学校还要求必须穿的那种。 春纤以前看日韩影视剧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他们那里的校服。不过在听说大冬天也不叫穿裤子,只能穿短裙后,到是期待值瞬间跌了一个水平线。 校服和毛衣,棉裤都摆在衣帽间的换衣凳上,外面穿的大衣应该挂在家门口的衣柜里了。 春纤记得她家的习惯就是一进家先在门口脱大衣和换拖鞋,之后她会拿着书包回房间,将书包放在书桌前的学习椅上,然后进衣帽间将剩下的衣服换下来,穿上一身家居睡衣再出来。 去洗手间洗手脸,之后就是吃晚饭…… 六点,乐妈起床做早饭。六点半,乐妈过来叫春纤起床。 春纤起床,先去洗手间洗漱,之后到餐厅吃早饭。 乐家的餐厅,其实就是在客厅和厨房中间摆了一张可以扩展的长方形餐桌。 因今天是正月十五,所以乐妈做早饭的时候特意煮了一锅汤圆。 是春纤爱吃的黑芝麻馅的。 虽然是春纤爱吃的馅料,但在乐家,汤圆都是不顶饱的主食。所以乐妈用小碗盛了五个汤圆给春纤后,又将其他的早饭一一端上来。 用电饼档烙的鸡蛋饼,凉拌的土豆丝,这两年特别流行的,也是春纤一直爱吃的无骨凤爪,以及两样姥姥腌制的小咸菜。 最后是一锅加了红枣,枸杞的小米粥。 乐妈一直认为小米粥最养胃,所以不管春纤有没有吃腻味了,小米粥都是最常出现在乐家餐桌上的主要粥品。 乐妈做的鸡蛋饼很好吃。一把面,两颗鸡蛋,切碎的培根丁,香葱,虾仁以及胡萝蔔,玉米丁,加上一些盐,半勺胡椒粉,最后加上水,搅拌得稀稀的。一勺一勺的加进电饼铛里。 又嫩又好吃。 吃着记忆中的家常味道,春纤差点又要感动的落下眼泪。 春纤怀疑她穿越一回,不但带回了一交易系统的物资,许是还带回了黛玉爱哭的性子。 怎么就这么想哭呢。 看到这个想哭,看到那个想哭,总之就是做什么都想要哭一场的感觉。 想到她在红楼里吃的苦,糟的罪,春纤便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看穿越类的小说了。 忒特么误人子弟了。 早起吃过早饭,春纤要去学校,乐妈也要去上班。于是便叫春纤去楼下车库等她,她一会儿就下楼。 春纤家在二楼,楼下就是她家买房子时一块买的车库。车库最里面是她家的小仓库。里面是通了电的,乐妈的电动车晚上就放在里面充电。 第394页 穿上大衣,背上书房,春纤用一种怀旧的心情下楼了。而等春纤下楼了,乐爸和乐妈才一脸严肃的对视一眼,不无担忧的说道,「这孩子不太对劲。」 「嗯。」乐爸皱紧眉头,看向乐妈,「是压力太大了吧?」 说完这话,乐爸和乐妈又齐齐摇头。 不像,更像是换了个人。 吃饭的样子,以及那举手抬足间的仪态都不像她家那个野生野长的闺女。 那是怎么回事? 乐家爸妈总觉得自家的闺女怪怪的,哪里都怪,又哪都不怪。 「不会是撞邪了吧?」 「胡说。」乐爸瞪了乐妈一眼,「凭白无故的,上哪撞邪去。」 「那怎么回事?」 「先看看在说吧。兴许是又作怪了。」 乐妈闻言,不由点头,自家闺女也不是个乖巧的性子。前几年那什么格格的电视剧刚出来的时候,那孩子还不是见天的在家里作妖,一会儿阿玛,一会儿额娘,一会儿又给自己封个格格当。 天晓得她老乐家啥时候有皇位传下来了。 上下五千年,就没个姓乐的。 光是那个格格来,格格去的就折腾了小半年。随后又是那个韩国的什么长今的美食电视剧。 好傢伙,从来不进厨房的人,见天的往厨房钻。不管谁做饭,都要拿个勺子尝尝味,好几回烫得舌头都起了小水泡。 对了,还有见天的欧巴长,欧巴短,说个话一定要将嘴巴撅老高的德行乐妈想到这里,抬头看乐爸,同样在乐爸脸上看到了心有余悸的神情。 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然后俩口子齐齐嘆了口气,穿上大衣出了家门。 春纤这会儿并没在楼下老实的等乐妈,而是跑到离车库不远的一处小商店买了包辣条。 一边拆辣条的包装,一边往外走,都不等离开小商店,那股叫人怀念的味道就在春纤的嘴里荡漾起来了。 一边吃一边往车库走,然后春纤就看到了乐妈兇巴巴的眼神。 第一百六十三章 在乐妈这些所谓的大人眼里, 辣条约等于垃圾。所以这种小零食是从来不许春纤吃的。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越是不叫吃的东西,不叫做的事, 性子又熊又怂的春纤就都想要尝试一回。 就跟打游击战似的, 总有那些大人防不胜防的招。 这会儿一抬头就看到自家老妈一脸不贊同的样子, 春纤想都没想的将刚刚开封的辣条一股脑都塞进了嘴里, 努力的咀嚼。 好在春纤买的是小包装的,不然就算她想『毁尸灭迹』, 怕是也要被缴获不少去。 小脸鼓鼓的, 一边费力的往下咽,一边对乐妈笑得一脸谄媚。 乐妈气得狠狠的剜了她闺女一眼,然后又迁怒遗传基因不好的乐爸并且指使乐爸去给她闺女买杯豆浆。 这是怕春纤噎着, 渴着呢。 等嘴里的辣条都咽下肚, 春纤一脸乖巧的捧着乐爸买回来的豆浆,一个劲的夸豆浆真好喝,妈妈真疼她。 小白眼狼。 乐爸闻言撇了撇嘴, 腹诽了一句后,威武必须屈的开了车库的门。 乐爸的单位有通勤车,小区外面的路口就有一个通勤车的停靠点。乐妈上班的地方离小区也不算远,骑电动车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其实就算不骑,走着去也是极方便的。至于春纤,一般都是搭乐妈的顺风车。 现代的孩子养的都娇,春纤从小到大自己上学的次数屈指可数。小时候怕过马路危险, 怕遇到人贩子,长大了…好像也就习惯这种接送了。 坐在车后面,被乐妈载着去了在春纤眼里跟狼窟虎穴没啥区别的附属高中。到了学校门口, 乐妈也没跟春纤多叮嘱,只放慢了速度叫春纤跳下去,自己都没停车的直接走了。 春纤跳下车,看着校门口一阵头疼。 心疼自己,肿么破。 「嘿,同桌。」 不知道哪里来的冒失鬼从后面推了春纤一下,春纤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转头看向已经走到她身侧,挽着她胳膊的女生。 堪堪一米六的身高,但体重看起来却足有一百六十斤。春纤眨巴眨巴眼,努力忽视被『生人』挽着胳膊的别扭,然后尝试着用一种熟悉的口吻问身边的女生,「你怎么也才来?」 「别提了,我爸昨儿又一晚没回来了,我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对了,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呀?」 电话,手机? 回来好几个小时候,不是兴奋,就是感动,后怕的,若不是面前的女生问起,她都不记得自己还有手机这种高科技的产物了。 「忘带了。」 「这你都能忘?」那女生白了春纤一眼,眼中都是『忘了啥也不能忘了手机』的神色,然后就挽着春纤往学校里走,「我妈说,如果我高考能考上一本,她就请假带我去上海看我家哥哥的演唱会。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呗?」 你家哥哥是谁呀? 不对,本姑娘更想知道你是谁。 看着挺眼熟的,可名字就是叫不上来。感觉给个提示,就能想起来的人,可就是得不到提示,抓心挠肝的哇。 暂时放下这姑娘的身份,春纤开始迅速回忆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她是怎么过的。 那个暑假的记忆好像就剩下各种谢师宴,升学宴,然后就是按着小姑的建议去学了拉丁舞。说是拉丁舞可以形体养成和提高气质。 第395页 想到拉丁舞,春纤就有种胯骨疼的错觉。 里里外外学了十几节课,除了学会些浅显的舞步,就是就会穿高跟鞋了。 不过…看一眼近在咫尺的教学楼,春纤沉默了。 这个暑假想要一片祥和?呵呵,腥风雪雨还差不多。 「这个暑假,我想去京城。」如果不需要为男女混合双打的家ba养伤的话,她更想来个故地重游。 「没劲。」女生甩了两下春纤的胳膊,对于去京城没有半点兴趣。「不过说真的,同桌,还有三个月了,我咋就越复习越没底呢,心里慌慌的。要是没考,我妈非得打噼了我。不对,我妈得拿她敲安瓶的手,敲断我的骨头。」然后伟大的护士长大人就会坐上她丈夫的警车。 春纤闻言,嘆了口气,重重的拍了拍那女生的肩膀。 哪怕都是难姐难妹,妹纸你也比姐姐强。 真的。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教室的门口,春纤看了一眼门上刻写的『三年六班』的门牌,心里晒笑。 没人领着过来的时候,她都不记得自己高中时是在三年六班。可这会儿到了三年六班了,又勐的想起来,对,她就是三年六班的学生崽。 也是无语了。 「张佳慧,乐春纤,就差你们俩了。」班长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女生,连忙将人喊住,「一人一百块钱的班费,快过来交一下。」 春纤:哦,她想起来了,她高中同桌是叫张佳慧。 随着这个名字一道想起来的还有这位女同学真的考上一本以及她妈妈并没有领她去看演唱会的记忆。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堆事,双脚却极听话的跟着张佳慧一块走到了说话的女生面前,春纤看着张佳慧从衣兜里掏出一百块钱交出去,也连忙顺着记忆从大衣兜里掏了一百块钱。 早起出门买辣条的时候,春纤就找到自己的钱放在哪里了,这会儿到是没迟疑的交了出去。 之后便跟着自己这位同桌去了自己的坐位。 教室里的桌子都是单人书桌,不过却是两两并在一起的。他们坐在第三排正中间的位置,这个位置也是整个教室的正中心。 虽然很中心,却不是所谓的c位。 书桌里有书,也有卷子,春纤学着旁人将书包放在脚边后,又连忙将书包从地上拎起来,将里面的书和卷子以及笔袋都一一拿了出来,然后才再将书包放回地上。 原本来上学的时候,春纤就只担心今年她会名落不山,高考失利。但紧跟着春纤却又想到了另一件要命的事。 那就是她的字迹。 看着卷子上有些秀气的工整字迹,春纤是真的傻住了。 她的字早就变了。 哪怕不动笔去写字,她也能知道她写出来的字,是带着软笔笔风的字体。 穿越前就变了不说,只她在红楼的时候就下了苦功夫去练字,如今她的字虽然比不得黛玉,探春之流,但行书,馆阁体,簪花小楷这些一定都写的比现代一般书法爱好者要好。 书法分软笔和硬笔。硬笔写的好不代表软笔写的好,但软笔若是写的好,那硬笔也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用等三个月后的高考,这一落笔岂不就看出了端疑。 一但被人发现她穿越的事情,她以后的日子还能清静? 亲妈是亲妈,亲爸也是亲爸,可这种事情已经不单单是她们一家仨口的事情了。 春纤打从回来就没想过要将穿越的事情告诉爸爸妈妈,不单单是提防她们,也是不想让他们心里存了事。 在红楼的那几年,春纤所有的心思除了用来做生意,就是用来如何自保了。她其实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了,这一点她心里最是清楚。 现代社会的诱惑非常大,哪怕爸爸妈妈现在的感情极好,但春纤也不得不考虑这俩口子以后会不会离婚的问题。 若是离婚了,若是再婚了,若是彼此各自成家,又有了旁的孩子,那她身上的秘密还能是秘密吗? 再一个,自家爸爸妈妈也不是那种嘴巴严实,心思缜密的性子。他们对自家亲戚几乎是不设防的。 她高考落榜,復读是肯定的。这种事情旁人可能不当回事,但亲戚间一定会被说三道四的,到时候爸爸妈妈再一个激愤将实情透露个一句两句,那后果,春纤都不敢想像。 不是春纤心性凉薄,亲戚其实是比外人更难处理的存在。 你过得好,外人也许只是羡慕,但大多数亲戚却会打心底嫉妒你。他们希望你过得好,但绝对不希望你比他们过得好。若是大家经济水平一样,那处起来绝对非常的和睦,反之,那就难了。 亲戚相处,不光是借钱不借钱的问题。而是一但你有钱了,你家的经济水平提高了,在他们眼里,你就有了帮助弱小的义务。 出门吃饭付帐从开始的客气,到后面的理所当然。一个不好,就会心生怨怼。 还有一样的走礼,她买五百的东西,你还她五百,甚至是六百,七百的礼,她都会用一种不忿的心思想着你那么有钱,怎么这么抠扣。 有钱没钱,都是人家自己的。出钱是情份,不出是本份,再没的花了钱,还叫人家觉得理所当然,自己觉得憋屈,不是吗? 不管怎样,长此以往,还有什么情份呢。 再一个,亲情不是单方面的,它还是多向性的。 第396页 她如果将实情告诉了爸爸妈妈,短时间内还好说,他们也许能帮着保守秘密,但时间一长,生活水准直线上升后,他们心里就会生出一种愧疚感。 他们会自然而然的想到要贴补他们的爸爸妈妈,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一般来说,正常向的母女感情是这个世界最坚固的一种情感。所以春纤不敢保证她的妈妈若是有一天将她的事情告诉了外婆,事情会如何发展。 外婆不光生了妈妈一个孩子,她还有姨妈,还有舅舅呀。 再一个,爸爸的性子也没法说他会如何。以前爷爷奶奶有什么事,都是几家人平摊的。又因为爷爷奶奶现在住的房子将来要给大伯一家,所以日常照顾爷爷奶奶的事情都落到了大伯一家的头上。 大伯总说自己付出最多,大伯母也说她为老人干了多少多少。若爸爸知道自己手里几乎有一座金山一样多的金子,那在日常生活中,难免不会显出阔绰来。 家庭收入就在那里,但明显富裕的生活难道不会叫旁人起疑?大伯心眼多多呢,估计用不了两顿酒就能从爸爸那里套出实情来。 所以早在红楼的时候,春纤就想过这个险,她不会冒。 那个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每一天都是靠着想这些事情而让自己有个奔头。 她如果回来了,要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实情。 这个问题,她想了好几年,她承认有忠诚候府那些人的影响,让她对人性对亲情产生过动摇和怀疑,但那些年死里逃生的经验,如何低调生存的经歷却给春纤上了最生动的一课。 有些秘密就算是带到棺材里,也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至于她交易系统里的那些好东西,春纤想,她现在只是个高三应考生,拿不出来那些东西。但等她上了大学,有了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兼职干些什么,有了收入,到时候再将存在交易系统里的米面和好酒的拿出来,就有了理由。 而且那些存着的肉和吃食,她也可以等到放假的时候,从妈妈手里要来採购权,然后每天去超市和菜市场逛一圈,回家后再将交易系统里的东西掺进去。 之所以去超市和菜市场,也是担心妈妈问她当天菜价。 先将吃食这些东西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办法融进自家生活里,其他的衣料首饰,各种药材补品就等她大学毕业后,再一点点往外拿也就是了。 所以计划好了东西如何往外拿,那交易系统的事情就完全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而穿越这事,可大可小。若她不说出来,总会有应急的办法叫她操作,大不了自伤一回,然后按着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养伤,高考的时候正好在一百天之内。 她只要想办法弄断自己右胳膊的骨头,不能高考,也短时间不能写字了,到时候伤好了,字体改变也就有因可循了。 左手搭在右胳膊上,春纤嘴角不由抽了几下。 只是…要不要这么狠的呀。 她好像有点下不去手。 …… 自习课上,春纤悄悄的拿起笔尝试的写了几个字后,就一脸苦闷的看着桌上的卷子背题型。 多漂亮的行书笔风呀。 跟她昨天晚上做出来的卷子,那真真是判若两人。 唉~ 怕疼,先启动第二套方案吧。 听到自习课下课的铃声后,春纤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着笔开始做戏。 装傻充愣,她现在的演技绝对能扛得住。 红楼那几年的生活,绝对增长了阅歷,见识和演技。 这会儿子装一下急性认知障碍症,难不倒她。 更何况她对这个世界是真的有了认知障碍呢。 认知障碍又被称做认知功能障碍。是指记忆、语言、视空间、执行、计算和理解判断等等认知功能中的一项或多项受损,并已经影响到了日常生活能力的病症。 属于精神类疾病,日常做的检查也就是一些脑ct,超声影响图。 这种病产生的原因可以说是多种多样的,除了器官方面发生疾病外,神经衰弱、癔症、疑症、抑郁症、强迫症等等都会生成这种认知障碍疾病。 之所以会想要将自己往这方面靠拢,主要是春纤以前上学的时候,就见到过不止一起这样的病。 她所在的高中就有一起,上大学后,她们寝室那层楼里也有一起。所以症状是什么样的,春纤都见识过。而且还因为这种病太奇葩了,春纤特意上网搜过相当的知识百科。 所以当初在红楼的时候,春纤就想过如果她真的回来了,又有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那就装一回这个认知障碍疾病。 其实真要说起来,在红楼的每一天,春纤都极度渴望回到现代。每天睡觉前都要幻想一回自己回到现代的生活。 时间一长,精神都出了状况。 也因此春纤永远不知道,如果她再不从红楼回来,她就真的得了这种病了。 都省得装了。 装这种病还有个后遗症,那就是怕会影响将来的工作学习。但世间诸人诸事,有得必有失。 解了眼前的困局,总要提前支付一些的未来东西不是吗?而且,虽然她装病,爸妈会担心。但几个月的担心,不比说出真相提心弔胆一辈子要好吗? 抿了抿唇,春纤心忖了一句,同班同学都在今年高考走了,她就算要復读去的也是新的高三备考班。就算有些风言风语,以她的脸皮厚度,那些话也伤不了她。 第397页 再一个,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转学的呀。 打定了主意的春纤一抬头就看到了乐小姑。控制自己的面上表情,春纤开始开工。第一节 课就是英语课,看着比记忆里年纪了几岁的小姑,心知考验她的时候到了。 顷刻间,春纤双眼发直,半歪着头,一脸懵懂,迷惑又不解的看向夹着卷子,拿着水杯大步走上讲台的亲姑姑。 「上课。」 「老师好。」 乐小姑对着一屋子的学生点头,示意学生们都坐下。视线先在自家侄女身上扫过,发现这孩子反应半了差不多一拍的站起来,然后又反应慢了两拍的坐下,当即眉头就皱了起来。 因是自家侄女,乐小姑也不想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说她。怕已经开始讲究面子的小姑娘下不来台。 将卷子放下,乐小姑开始说起了昨天收上来的卷子今天并没有批完的事。 学校给放了十三天的假,每一科的教课老师都美其名曰什么让学生们过个好年,只按着天数,一天一套卷子的发了十三套意思意思。 老师们觉得学生们过了个好年,可学生们却觉得这个年过得更艰难。 一科一天一套,十三天才十三套卷子并不多,可问题是高考考几科呀。 数学,语文,英语…… 那么多科,那么多的卷子,感觉除了春晚那天熬的夜不是为了学习,其他的日子就没有放松过。 出去拜个年,回来都得加班加点的将卷子写完,那日子苦逼的叫人恨死了发明高考的那个人。 高三狗,人不如狗。 此时,不管学生们还在一脸悽苦的回忆刚刚过去的短暂寒假,乐小姑就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卷子轰.炸。 将卷子分成几打,然后分别交给第一排的同学,让他们往后传。 传到春纤这里的时候,春纤还处在飙演技的阶段,自然不可能管前一排同学丢到她桌上的卷子,还是后面催了,同桌的张佳慧妹纸帮着传了出去。 伸手推了几下春纤,小声的喊了几声同桌,可春纤虽然转头看她了,但却叫张佳慧觉得别扭得不行。 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何止张佳慧感觉到春纤怪怪的,乐小姑站在讲台上原本是想看看卷子传到哪了,若是都拿到卷子她就将这套卷子的一些重点讲一讲,可一抬头就又发现自家侄女那明显不对劲的神色。 乐小姑发现自家侄女不对劲了,于是卷子发下来,大家审题做卷的时候,乐小姑就开始重点关注起自家娃娃了。 这一关注,差点没将乐小姑吓得花容失色。 为啥呢。 因为自家侄女竟然一脸懵逼的看着卷子,一副看不明白,读不通的样子。 旁的科目乐小姑不敢说,但英语这门课,自家侄女虽然学的不是全班最好的,但却是全班基础最扎实的。 她就是教英语的,侄女还就在她的手底下,若英语还不好,人家不会说侄女怎么样,只会说她这个做姑姑的没尽心。所以自打这个侄女落到自己手里的那一天开始,英语小灶就没停过。 可才短短十三天的寒假,这孩子就算是脑子进水了,也不可能落下那么多的功课。 然后乐小姑不由又去看自家侄女的神情和动作,当发现侄女连握笔的姿势都不对的时候,乐小姑的眉毛都能夹死一只金刚葫芦娃了。 …… 这节英语课是两节大课,中间虽然休息十分钟,但老师却不会离开。 这样的大课,一上午两节,然后下课就是吃中饭的时间。 学校为了节省高三学生的时间,高二和高三的学生每天中午都会压堂十分钟。然后高三的学生利用这十分钟的时间差去时食打饭。 打完饭回教室吃饭,因为每天中午高三的教室都会放一些英语听力题以及一些古诗词,优秀作文和各种计算公式。 哪怕你吃饱了趴在桌上睡着了,也要保证你做梦都没有浪费掉丁点时间。 其实上学期的时候,学校有叫食堂的人按人头打盒饭送到高三教室,但是现在的孩子养的都娇气,嘴巴也刁,食堂送来的盒饭是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生生糟蹋了粮食。最后校长直接想到了提前压榨高二和高一的学生,让他们为高考避让。 两节英语大课上下来,乐小姑是真的肯定自家侄女有问题了。于是将重点都划下来,又布置了作业,便叫上春纤走了。 春纤用一种闲庭漫步的速度,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跟着乐小姑去了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乐小姑一边放下东西,一边跟也在办公室备课的三年六班班主任说了一声,便拉着春纤匆匆离了学校。 本来今天上午乐小姑还有两节课的,不过因为担心春纤,便跟数学老师调换了一下。反正如今的高三生们,都是以复习为主,先复习哪一科都是一样的。 乐小姑有一辆代步车,此时将懵懵瞪瞪的春纤拉进副驾驶,又繫上安全袋后,也没先开车,而是给她那对哥嫂打电话。 春纤都遇上过两起认知障碍症,乐小姑教了那么多年的书,又怎么可能没遭遇过。 可以说,每年高考前的几个月,学校的高三考生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只是今年不巧是自家侄女罢了。 给兄嫂打了电话,乐小姑一脚油门就载着亲侄女去了离学校最近的省医院。 第398页 先从头到尾做个检查,若是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那就得找神通先生看看了。 这倒霉催的,多耽误事呀。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这会儿不是上班高峰期, 乐小姑几脚油门就将侄女送到了最近的医院。一边给侄女挂号的乐小姑还一边想着近在眼跟前的高考,自家侄女这样会不会耽误了,以及她侄女这病到底是实病还是虚病。 所谓实病, 那就是身体器官和精神上出现的问题。而所谓的虚病, 则是某中无法言说的, 不科学的存在。 说白了,实病看大夫,虚病看神婆或是通神先生。 转头看一眼侄女, 见侄女正歪着头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乐小姑一噎, 不由嘆了口气。 唉, 如今的高考不但能将老师和家长逼疯, 还能将一些没有经受过社会洗礼的花骨朵们逼出毛病来。 就牛的一批。 在那种高强度的生活下,承受能力弱一些的, 出现各中问题都有可能。在高中任教的这些年,乐小姑已经看了太多太多了。 不过…就自家侄女的性子,乐小姑更倾向那种虚病的。所以她觉得看个神婆更保险点。 没办法,毕竟乐小姑从小就信这个。 而也正是因为乐小姑对某些未知的坚持,哪怕选过几回优秀工作者,可一直到现在也还没入上dang…… 这厢,乐小姑挂了个电话就带着侄女往医院赶,那边乐妈接到电话先是吓了一跳, 随即挂了电话也往外走, 到了单位门口就拦了一辆计程车。报了地址后才在车上给乐爸打电话。 乐小姑和乐妈是前后脚到的医院, 乐爸收到消息晚,单位也离这边不算近,也是紧赶慢赶,心急火燎的。 不过他人虽然去的最晚, 但却给乐妈等人联繫了医院里的熟人。 乐妈到的时候,乐小姑正带着春纤在专家医师诊疗室外排号呢。 见到自家嫂子来了,乐小姑算是找到主心骨了。一股脑的将今儿怎么看侄女怎么不对劲的状态说了一通。然后就跟自家嫂子齐齐看向站在一旁安静听她们说话的当事人。 春纤先是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会儿乐妈,然后才扯出一抹轻浅,飘忽的笑,「妈,你咋来了?」 声音轻轻柔柔的,一点都不像往常的咋咋唿唿不说,说话语速还贼老慢。好像就这么几个字,还得费力的想一回。 先看闺女神态,再听闺女这么说话,乐妈那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出来。 「昨儿晚上就有徵兆了,半夜三更抱着我哭,还以为是做恶梦吓着,我和你哥也没当回事。今儿早上我就说这丫头不对劲,你哥还偏跟我犟,可你瞧瞧,瞧瞧,这是作妖吗?」 见到春纤这会儿慢半拍的行为举止,乐妈不禁回想了一回早前的事,心里又急又气的开始迁怒乐爸。「怎么好好的就这样了?」老乐家的基因都将她闺女折腾成什么样了。 那谁知道呢。 说话间正好就轮到了春纤进诊疗室看诊,听到护士叫号唤人进去,春纤哪怕心里想要蹦跶起来,面上仍旧一副反应迟缓,接受不良的样子等着亲妈和亲姑姑将自己带进去。 进去了姑嫂二人不等人专家问,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春纤的情况给说了。那专家扒拉扒拉春纤的眼皮,然后又拿了个东西放在春纤眼前左右晃荡。最后摇头晃脑的开了一堆检查单子叫乐妈带着春纤去交费做检查。 在红楼的那些日子,锤鍊出来的演技绝对是实力派的。再加上她如今的年纪和与以前南辕北辙的性子,到是真能唬住一些人。 花了两天时间各中检查,各中会诊,最终的诊断结果也按着春纤早前的预想那般下来了。 应激认知障碍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应激的,但结果大同小异,春纤也懒得在这上面计较太多。 医生说了,这个病急不得。虽然不好治,但却也不是治不了。如今这样情况开些精神类的缓解药物,吃上三五个月看看。 回到家,春纤被乐妈当不宝贝似的送回房,然后换了家居服坐在床上摆弄手机。 早就不记得手机密码的春纤就在那里歪着头的想密码,试密码,然后密码错误,再接着想,继续试,那样子看起来就更呆傻了。 乐妈咬着唇不肯哭出来,可心里那股子难过的情绪却又憋得难受,于是双手齐齐朝着乐爸的啤酒肚上手。 左手拧一个麻花,右手又掐出一个元宝的,疼得乐爸直呲牙。 家里的亲戚陆陆续续的都得了消息,不管心里怎么想,到是都上门看了一回西洋景。大舅妈和大伯母看了春纤一回,还小声跟乐妈嘀咕,是不是撞邪了,三魂六魄被吓得不归位了。 还别说,春纤这副样子在老一辈人眼里还真就像三魂六魄不全的人。 人家说了,不管认不认可这个说法吧,乐爸乐妈都觉得是个方向,于是又托人找门路花钱请人给春纤招魂。 可惜这中人为控制的病,一般手段还真治不了她。 这样的毛病一出来,再加上春纤现在的状态,也就不适合回学校上学了。留在家里吧,除了反应迟缓些,整个人呆呆傻傻外,到也不需要专人特别照看。 乐妈请了几天假在家陪了春纤几天,发现她并不会伤着自己,便又去上班了。 春纤的姥姥和姥爷,爷爷奶奶到是轮留过来照看了几日,开始时不都一片舔犊情深,后来…趁着春纤『魂不在』的时候说了些让春纤非常不受用的话,气得春纤有气发不出。好在这几位祖宗并没在春纤家里呆多久就都离开了。 第399页 春纤每天都要吃上七.八种药,这些药在服用的时候都被春纤悄悄的丢进了交易系统里。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春纤的病情开始渐渐出现起色。等到五月份的时候,春纤已经有了明显变化。不过不管怎么样,今年的高考确定是耽误了。 春纤在红楼世界养出来的仪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坐姿,站姿以及吃饭的仪态等等都跟以前的春纤判若两人。 借着这个病到是慢慢的让人接受,或者说是习惯了。 …… 一个谎话要靠很多个谎话来圆它,如今装上一回傻,也不知道算不算走了一回捷径。 春纤不敢好的太快,可看着自己爸妈着急上火的神色又心里愧疚的不行。不过为了长久计到底咬牙坚持到了七月末,距离高考结束快两个月的时候,才算是彻底恢復过来。 恢復过来的春纤,开始慢慢的练字,家里人知道她在练字后,春纤便叫乐妈给她报了个书法班去上课。 经过这一回的病,乐妈也不敢给春纤太大的压力。因为医生说了,春纤这个病八成是因为升学压力太大导致的。 本来乐妈还不相信,但等到乐小姑来看春纤的时候,告诉乐妈学校里又出了一起相似的病例后,到不得不相信自家的孩子不扛压了。这会儿见春纤想学书法,也再不说什么好好读书的话,痛快的拿了学费领着春纤去离家最近的书法报名去了。 书法班不会占用春纤太多时间,于是春纤又将自己的零花钱找出来,报了几个学习班给自己补课去了。 争取在九月份开学的时候,自己脑子里有些东西,不会看啥都发懵。 人们都说年少的时候学东西最快,但实际上人长后再学一些东西靠的不是死记硬背而是理解的时候,学东西会更快。 以前春纤学东西很少能理解,所以大多时候都是死记硬背。可这回再重头系统的学一回时,发现好多东西仿佛都不像以前那么难了,也能通过理解找到学习窍门了。一来二去,学习速度竟比预期更快了。 不过不管以前她上了哪所大学,又学了什么专业,这一次春纤都准备给自己换个学校和专业了。 她准备学中医药。 在红楼的时候,她就读了许多中医药方面的书籍。后来还因为看的多了,还几乎都背下来了。之前自己还尝试过配药,手里更积贊了不少中医药方和药膳方子。除此之外,她手里还有两套黛玉送她的银针和一些中医会用到的小工具呢。 当初她让人搬了一具木头人认穴道,闲来无事自己学习针灸。但那针忒细扎在猪肉皮上她是怎么扎都扎不进去。 这么说吧,针灸这玩意看起来是真的很简单,简单到让人以为只要记住穴道谁都能扎。但实际上,越是看起来简单的玩意就越难。 那银针又轻又细,稍微使些力,针就弯了。那些日子光是春纤扎废的银针就能用笸箩装了。 白青还说融了可以打几锭银棵子了。 后来还是花了些银子请了位郎中上门,教了些技巧这才扎进去。人家也知道这是闺阁小姐闲着没事自己玩,不然你就是花再多的银子,人家郎中也不会传艺的。 学习了怎么扎针以及扎针运针的力度后,黛玉巴巴的将她让人花重金收集来的银针送给春纤,还特意给春纤庆祝了一回,说她没白折腾。那银针春纤没捨得用,到是都存在了交易系统里了。 也不知道黛玉给她整理遗物的时候没找到那套银针会怎么想。 那些年存进交易系统里的各色药材,春纤是不准备往外卖的。如今天然野生的药材极为难寻,配药都是人工养植的。手里那些药材越用越少,还不如全都留给自家人配药用呢。 自己学了配药,也不担心旁人偷工减料,以次充好。 所以思来想去后,春纤便决定以后学习中医药,一来自己多多少少有些基础,将来给自家人配药也不用求人,更不会引人怀疑。 二来便是中医药这个专业,专业性强,又容易衍生其他工种。只要掌握的好,将来的就业问题就不是问题。 旁的不提,只要大学毕业前后再考个资格证,营业证,她就是不给人看病针灸治疗,还可以去做一些配药和药膳营养师一类的工作。再不济自己开个小药店也能过得很好。 西药卖,中药也卖,回头再买个煮汤药的仪器,还能再挣一份煮药的银子。 哦不对,银子已经不是通用货币了。 中医这行,一般人都看资歷,越是上年纪的中医大夫越吃香,年纪轻的,人家压根就不信你能看出什么来。 春纤心态极好,哪怕回来前还会隔三差五想一回自己回到现代后要如何大杀四方,威名远扬。但实际就以春纤那又怂又怕事的低调性子,她最想要的就是别叫任何人注意到她。 所以卖个药什么的,只要保证进货渠道正规,风险就降下来了。 不过一般来说,学这个专业的毕业前都会进大医院实习,实习后能不能留在大医院全看个人能力和家庭关系。 春纤…春纤不想在本地上大学,她心里选中的中医药大学是在隔壁市。两所城市离的近,不通飞机,但火车和汽车却最是发达。开车走高速也才一个多小时左右的路程。 而且就春纤看来,开车往返都不及去汽车站坐汽车方便呢。 第400页 这样的距离和便利的交通即保证了她的**,也与父母相隔不远,往来方便。 春纤知道自己变了很多,也正是因为这样,哪怕装病装的再成功,她也想先跟父母保持一些距离。她早就不是当初的乐春纤了,她不想在一些琐事上跟『失而復得』的父母发生各中不必要的争执。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原本她的生活理念就跟父母相差甚多,在红楼里的副小姐生活和做主子养成的性子习惯更让春纤与曾经天差地别,格格不入。 若在同城上大学和工作,父母眼里她永远是小孩,也没有时间和机遇改变。不光如此,一些事情上他们还想要替春纤拿主意,做决定。可春纤还是那个服人管的小丫头吗? 所以还是暂时拉开一些距离,让父母看着她『长大』吧。 出去上几年大学,然后再在那所城市工作个三五年,之后有了一定的积蓄再回自己所在的城市开个小药店,嗯,完美。 至于未来復读高三的这一年如何,春纤摇头苦笑,都是高三生了,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春纤生了精神类疾病的事,被乐小姑压了下来。舅舅家的小哥也被要求封口了。所以整个学校认识春纤的人只知道春纤病了,却不知道具体得了什么病,也因此学校没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乐爸和乐妈知道后,便没坚持给春纤转学了。 九月初普一开学,春纤便背着书房去上学了。因之前是花了大力气给自己补习各科功课的,开学考试的时候,虽然名次不显,但成绩却不算难看。 一笔练得极有功力的字不但叫乐小姑惊奇,就连其他教过春纤的各科老师都惊赞不已。 因有近半年的时间打底,这一笔哪怕再惊艷也没叫人觉得突兀。之后便是各科成绩了。 凡是需要背的知识点,春纤都背下来了。语文里的诗词和生涩难懂的文言文无论是默写还是理解都趋近完美。 在古代生活那么多年要是连这点都没掌握,那春纤就真应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高三生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都是无数的考点需要死记硬背不说,每天还有无数张的卷子需要做。 将所有的磨难往好处看,也许她穿越回来的时机就是老天爷对她最大的奖励和补偿。说不定老天就是让她重新经歷改变命运的高考,过一中全新的生活呢。 所以怀揣着这样的心态,春纤异常的刻苦,那努力的劲头吓得乐爸乐妈见天的担心她会不会『旧疾復发』。 少年少女都明白读书的重要性,也都头顶高考适应压力带来的紧迫感,但少年人却仍旧有人想要干些老师和家长不允许的事。 比如说早恋。 不过这跟春纤没关系。 旁人都以为春纤復读一年会比班上的其他同学大一岁,但实际上春纤比舅舅家的小表哥小了将近一岁,乐妈在小侄子上学后便提前一年将春纤也送到了学校,想着兄妹间有个照顾。 当然,主要还是想着叫小侄子多照顾一下自家闺女。 也因此春纤跟班里的同学是同年,但又因为春纤比其他学生稳重的性子,直接叫这些同学们误认为春纤比他们大。 所以早恋这中事都不带春纤玩。 阅歷和经歷带来的成熟心态已经成了一道烙印,不说那些同学觉得春纤年纪大,就连班导那里都会私下里讨论春纤看起来比之前稳重许多。 再加上春纤读书的那份努力冲劲,都叫一些老师心忖这场病生的值。 没有珠玉翡翠,没有精緻宫花,也没有各中钗环步摇,只穿着千篇一律的校服,梳着最省心的丸子头,春纤素着一张脸早出晚归,朴素的都没边了。 早上六点多起床,晚上十二点倒头去睡,除了学习便再不做旁的事,整个人就像上紧发条的小机器人,让人高兴也叫人心疼。 六月初,一年一次的黑色高考日,春纤提着透明笔袋进了考场。 卷子上的题型都是以前做过的,看着眼熟,但仍旧有些难度。春纤飞快的扫了一眼卷子,先按之前老师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求将自己的名字,准考证号都写上。 写好后又检查了一遍,准定不会出错后这才开始答题。 因春纤要高考,所以乐爸乐妈都请假过来陪考了。考场离家比较远,不算堵车,往返就得一个多小时,若是遇到堵车,那就更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了。最怕遇上突发事件,最后赶不上进场。所以乐爸乐妈便特意去这附近的酒店准备定间客房。 可惜定酒店客房给高考生午休这事已经非常普遍了,所以乐爸压根就没定着。 不是乐爸不上心,而是旁人更用心罢了。 后来还是春纤听到乐妈和乐爸在那里着急上火,一边说歷年高考出现的各中迟到进不去场的事,一边在那里自己吓自己。 春纤端了杯冰果汁走过来,直接说道,「我爸不是有驾驶证嘛,去租辆大点的房车,提前停在考场门口。大点的房车,能做饭还能洗澡睡觉。不比住酒店近便?」 现在酒店客房都炒出天价了,条件还未必好。既然抢不到,那就换个思路呗。 乐爸乐妈不妨春纤这么说,一寻思还真觉有几分道理。 虽然睡在车里可能会比较吵,但也得看你停在什么地方。就停在考场那条街上,吵也只是进出考场那一会儿。 第401页 停的近了,孩子来回都节省了时间不说,他们俩口子也都能守在考场外。 不然真定了酒店,酒店不叫做饭,酒店做的吃食他们又不放心,他们俩口子就得一个守着考场,一个回家做饭,累不累的,为自己的闺女奔波那都不算事。可就是担心这么热的天,饭菜在饭盒里这么一捂味道变了,更吃不好了。 他们知道闺女说的那种房车,里面有床,有卫浴间,有厨房。最重要的是酒店客房都未必有冰箱,但那房车里都是带着的。 闺女进考场了,他们呆在房车里煲汤做饭都不会影响到闺女,等闺女从考场出来,别的考生还没离开这条街呢,她闺女就能吃上热乎饭。吃过饭,再吃点水果,沖个澡便去睡觉。房车上都有空调,小空调一吹,睡得更香。等别的考生陆续过来准备进考场了,她再叫她闺女起床都来得急。 提前买上三天的菜,都放到冰箱里,他们这三天都不需要挪地方了。 乐爸和乐妈对视一眼,又小声的商量了一回,越发觉得这个主意是真实用。于是有了思路和目标,乐爸和乐妈就着手租房车了。 本着有多大租多大的土豪理念,还真叫乐家爸妈租到了一辆极舒适的马车。 那房车快跟公交车一边长了,你就可以想像它里面的面积有多大了。 一间独立的,足有六平大小的卧室就在房车最后面,里面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叫乐爸乐妈满意的合不上嘴。 床里面是一排衣柜,能放下他们一家仨口许多天的换洗衣服。靠窗的位置还有个小书桌。关上房门,晚上就算想要再看会儿书都没问题。 出了小卧室,就是两个卫浴间,一个洗漱和排便,一个洗澡洗衣。 再往外就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厨房和对面一张四人小餐桌。而餐桌到驾驶室还有两米多长空间。于是这个位置被放了两张伸缩沙发。 白天两张沙发能坐人,晚上将两张沙发放下来,就是两张单人床。 长沙发都是靠车璧两边放置,中间一条过廊方便通行。晚上乐爸乐妈就在这里休息,不能说比家里舒服,但一定不遭罪。 而且这里离车尾有些距离,说话玩手机都不会打扰到春纤休息。 不过这辆房车所需要的驾驶等级高,乐爸考的那小车驾驶证还不够级别。所以与租车公司商量了一回,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就由他们的专业司机给送到了考场对面的停车场。 好傢伙,因为车身太长,竟然占了三辆停车位。 高考前一日,春纤一家吃过晚饭,又将所有的东西都带齐了,这才打了辆车提前去了考场。 晚上在那里与租车公司的司机进行交结,春纤一家当天晚上就住在了这里。 第二天,春纤是被房车外的人声吵醒的。 躺在床上,将车上的窗帘掀开一角,看到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考生和家长,春纤这才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 这要是成绩不理解,她都对不起这份高调。 不过…都到了这会儿,那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练兵千日, 用以备战。用兵一时,以求战胜。所以说都是十年寒窗苦读书,谁又愿意名落孙山的回家捣腾猪呢。 春纤看看自己的小身板, 她怕是想要捣腾猪, 猪都不稀罕搭理她呢。 还有闲心东拉西扯,可见春纤考试的状态很轻松。不过也确实如此,虽然高考很重要,春纤也很重视,但对于一个逃过生死劫难, 还死过一次的人来说, 也就那么回事了。 第一天上午考的是语文, 这一科对春纤来说只要注意别写繁体字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考完交卷, 然后拿着自己的东西往外走, 出了考场就上了马路对面停车位里停着的豪华房车。 乐妈已经做好了午饭,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饭菜, 因为天热, 所以做的东西都极清爽不油腻的。当然也避开了刺激肠胃的东西。 因为春纤爱吃, 所以乐妈在超市买了好几袋卷烤鸭的超薄筋饼, 这会儿拿出来一些做主食,剩下的仍旧放在房车冰箱里。 主食是筋饼,绿豆粥。 配菜有熏鸭肉和土豆,豆芽, 韭菜炒的三丝; 主菜有素炒莴笋干和青椒小炒肉。 春纤十一点半出考场, 乐妈十一点十分将上午就备好的菜依次下锅翻炒。二十分钟的时间, 菜都摆上了桌不说,等春纤和门口接人的乐爸回到房车时,房车里已经闻不到没有丁点油烟了, 连刚刚炒菜的热气都散得一干二净。 房车开着空调,很是凉爽,但乐妈考虑到春纤刚刚从外面回来,怕一冷一热叫春纤不舒服,所以车里虽然开着空调,却不费怕油电的开了一扇小窗。 舒舒服服的吃了顿午饭,春纤沖了个澡换上睡衣就回里面的小卧室睡觉了。 下午是数学,公式都记在脑子里,看到熟悉的题型就往里面套公式保准错不了。 不过担心这些熟悉的题型里会有审题陷井,春纤仍旧不敢放松。折腾了她这么久的高考,若是因为审题而没得分,春纤得憋屈死。 …… 考最后一科英语的时候,乐爸和乐妈就将房车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然后趁着春纤进考场的时候,乐爸先请租车公司的司机来提车,然后请司机饶下路,他好将拿来的东西先送回家。而乐妈则一直守在考场外,然后带着春纤一块做地铁回家。 第402页 本来也是可以等春纤从考场回来一起坐房车回家的,不过考虑到这边的交通以及下班的堵车高峰期和人家租车公司的下班时间,这才决定分开走的。 毕竟下班前不还车是要多加收一天车费的。高考结束前,孩子都是宝,必须怎么舒服怎么来。但高考都结束了,那孩子就…呵呵! 考试的这两天,家里的亲戚都打了电话来。听说乐妈租了辆房车陪考,都当新鲜景的跑过来看热闹。 夏天水果最便宜,谁来都拎一些过来,都没空手来,到是弄得春纤家里剩了不少水果。 来了吃吃喝喝,再陪着说回话,然后侧面打听一回春纤有没有犯病,再找个或我事忙,或你事忙的理由离开。 可以说,春纤在里面考试,乐爸乐妈在外面也没闲着。 等春纤考完出来,不但春纤觉得轻松了,就是乐爸乐妈也觉得心头那点大事算是放下一半了。 高考,上大学,就业,结婚,生孩子。 乐爸乐妈和这个时代的所有父母都一样,他们给子女的人生定下了几个重点,然后每完成一项,便会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一回。 在春纤老家这里,儿子结婚所需的花费非常多。但女儿的结婚成本却不会高出多少,尤其像春纤这样的独生女儿。 家里的房子和存款将来都是女儿的,所以结婚的时候哪怕什么都不陪嫁,婆家都不会小瞧了人家姑娘去。 但男孩子就不一样了,现实一点的说,必须有间屋子吧。 房价越来越高,买房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是一些人家结婚,要的婚房还必须是学区房。 以前男孩子买房,女孩子负责装修和买家电。后来发现如果两人分开了,装修是带不走的,所以衍变到现在就是男孩买房装修,女孩买家电和车。 当然,有些人家是要求男孩家里买房又买车的。 这些事情看似离春纤很遥远,但高考的第三天家里亲戚来借钱说的就是这么件事。亲戚家的儿子结婚了,女方要学习房,还要代步车,手里的钱不够便来借钱了。说了此行目的后,还一脸羡慕感慨的对乐妈说,还是生闺女好。 春纤站在一旁很肯定的点头。 那必须哒。 啥时候生闺女都不用担心会发生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事。 一遇到借钱这种事,乐妈心里就不舒坦。不借就恼你,借了不还你恼,不还你去讨要他还恼你。所以钱借出去了,就一定要有借出去就要不回来的心理准备。 就像网上说的那句话一样,借钱出去就是个风险投资和保本无利息存款。 要不回来,就是投资失败,血本无归。人家还你钱了,也就是保本无收入理财。 都说救急不救穷,所以借钱这种事你也得看他们用的是什么的理由。你要是生病住院,一时周转不开,那无论怎么样,有无件的时候都应该帮一把,毕竟人命关天。但旁的事,那就随心情,看交情了。 这会儿乐妈不想借钱,说的理由也够狠,只见她直接拿了个存摺出来,告诉人家去年这一年为了给春纤看病花了多少多少,这次高考又折腾去了多少多少。将存摺给人家看完,还一脸的着急上火,也不知道大学都是怎么收学费的,学费能不能凑得齐。 春纤原本还站在一旁看热闹,可听完乐妈这託词,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就是亲妈,不然就这理由找的,绝对跟您老没完。 你当乐妈为啥这么软绵绵的怼人? 春纤『病』的那会儿,多少人看热闹,说风凉话,背地里嚼舌根,哪怕没当着乐妈的面说,可亲戚里道的,谁还没个耳报神呢。 这会儿巴巴的来借钱,忘了说我闺女时的嘴脸了? 哼,这个仇,必须记你小十年。 对于乐妈的哭突说词,春纤到是没放在心上。不过转过天来,乐爸和乐妈就去车展买了辆车回来的事,到底叫春纤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您打算做十五呢。 对于人家做初一,乐妈做十五这事,春纤没管这些家长里短,而是直接伸手从乐妈那里要了报考驾校的学费。 这会儿才六月份,她估分时成绩还不错,不管能不能考上临市的中医大学,开学都得九月份的事。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正好拿来考驾驶证。 乐妈伸手在春纤额头点了点,一脸心疼的捂着钱包领着她那败家闺女去报驾校了。 像春纤一样趁着高考结束来考驾驶证的学生比比皆是,乐妈去了驾校一谘询,到是痛快的掏腰包了。 别人有的,我闺女也得有。 报了名,又叫在手机上下载个驾规app,给了个帐号就打发春纤回去自学科一了。等在手机上学好了科一就给驾校打电话,驾校安排科一模拟考试,通过了就可以参加正式的科一考试。 而等科一通过了,学校才会安排科二练车。 以前春纤多摆弄一会儿手机,乐妈就开始催春纤去学习呀,去动一动呀。这会儿花了钱了,再看春纤见天捧着个手机,乐妈也再不说什么了,反而还会时不时的问问春纤学习进度。 科一的题不难,知识点其实也不多,春纤每天只学上两三个小时,一个星期也撸了个差不多。 六月末,考过了科一。转天学校就给安排了科二练车的教练。白天在驾校学习什么倒车入库,侧方停车,晚上再由着下了班的乐爸拉着去空旷没人的地方练车。科二教练都有一定的诀窍,比如说倒车入库要看哪个点,到了什么点要打几把舵等等。所以科二于春纤来说并不难。难的是科三必须练够一定的上车时间和公里数才能考试,考试还分日考和夜考两场。开始的时候,春纤还有富余时间做些旁的事,等到了后来练习科三后,时间就紧张起来了。可能驾校也有自己的考虑,所以她们这一波暑假学生班差不多都在九月开学前将科三考完了。考完了科三,科四就好多了。 第403页 科四和科一一样都是电脑答题,只不过科四的题更难一些。与学校沟通过,科四国庆节以后再回来考,驾驶证这个事情就在春纤这里过了。 现在的小汽车价钱都很经济适用,买一辆迷你代步车也不过两三万块钱。 也不要什么大牌子的,那种两个座的小巧可爱的女士车就行。价钱便宜,机身小巧还特别的好停车。 她坐驾驶位,副驾驶位和玲珑小巧的后备箱放行李,往返临市和老家,就完全没问题。 还没开学,春纤也只是在心里计划着上了大学要如何『弄点钱』呢。家里就因为高考成绩下来,她拿到入取通知书后开了一个升学宴。 爸妈的同学,同事和朋友,家里的邻居和亲戚,但凡有些人情往来的都过来随了份子不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单独给春纤包了份红包。 收到的份子钱,有爸妈以前随出去的,也有暂时没还回去的,但不管怎么说,这场升学宴办下来,春纤大学四年的学费算是有着落了。 由于这笔钱过于 『庞大』,所以应是乐爸乐妈替春纤收着。不过一个暑假下来,春纤除了收到几个长辈给的红包外,还因为给家里买米买面,买菜买肉等等而得了不少小钱钱。 自己的零花钱,过年的压岁钱以及这些日子存下来的钱,加加减减也有几千块。看着这笔巨款,春纤别提多开心了。 交易系统能跟着春纤回来,春纤就已经很知足了,所以交易系统仍是以金银做报酬而未与时俱进换成现代社会的通物货币这点小瑕疵,并没有叫春纤升起什么不满的情绪。 如今的春纤,特别的容易满足。 将这笔钱存到手机银行里,然后挑了个保底的理财就不管了。转过天,在网上下载了苏绣的教学课程,然后又小心机的哄了乐爸两百块钱的私房钱买了绣线和绣花绷子没事就在家练绣技。 乐妈也不管她,乐爸抽着嘴角看了几天,心里总觉得这些玩意不值两百块钱,不过却没去打消自家闺女的积极性。 家里虽然买了车,乐爸也会开车,但实际上乐爸上下班仍旧喜欢做单位的通勤车。 做通勤车上班,就算遇上堵车迟到了,也不会扣工资。而自己开车,花着油钱,磨着自家的轮胎不说,为了避免迟到还得早早出门上班,着实是不划算。 不过买车的好处就是出门方便了,尤其是送春纤去临市报导的时候。 到了报导那日,乐爸将给春纤准备的行李都装上车,然后载着老婆孩子一脸春风得意的去了临市。 我媳妇,我崽儿,都是我家的。 哪怕不常开车,但有导航这种高科技的存在,出城,上高速以及到春纤就学的中医大都不怕找不到地方走冤枉路。一路上,出城和进城的时候有些小堵,但到目的地的时间仍旧不超两小时。 亲闺女上大学了,乐妈就算过日子再仔细也得给她闺女置办些『行李』。像是新手机,新的笔记本电脑这些别的孩子都有的,乐妈也不愿意叫自家闺女短缺了。 春纤一心攒钱买车呢,怎么可能将钱花在这上面,按着市场价将钱要了出来,说是到了大学后,看同学们都买什么手机,什么牌子的笔记本她参考了再买。可实际上,这位是直接将家里那台旧的笔记本放到行李里了。 至于手机,春纤是打定主意还能正常使用前,绝不换新的。 乐妈给了闺女一万块钱买电脑和手机,春纤转头又磨着乐爸动了他的小金库,笑眯眯的又多得了两千块爱心贊助。 加上这一大笔钱后,春纤这才有底气上网查看她想要的小车多少如今售价几何。 并不是春纤有多喜欢车,而是因为有了车后,她『买』东西会更方便些。 自己开车从临市回来,不但方便,多带些东西还不怕穿帮,漏馅,所以从她自身的实用角度出发,买车不比买笔记本电脑强? …… 全新的,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大学生活朝着春纤扑面展开。认识新的同学,入住新的宿舍,然后再去学一门在她看来她已经有些基础的专业。这样的生活平淡到平凡,没有一丝波澜,叫那些年一直身不由已,担心死于非命的春纤渐渐的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可能也是远离了乐爸乐妈,她不用故做天真了吧。春纤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性情来。 春纤住的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还附带着衣柜的那种。宿舍虽然不大,但是干净,有独立的阳台,卫浴间和空调。衣柜很小,放了行李箱后就更小了。所以在乐爸乐妈回家的时候,春纤便叫爸妈将行李箱拉了回去。 等爸爸妈妈都走了,春纤还跟同宿舍的女生一起出门聚了个餐。当天晚上回到宿舍后又按着导员的通知去了教室。 晚自习也没干什么,先是一个班的同学互相做了个自我介绍,之后便是班干部的选拔以及明天下午集合去军训的注意事项。 学中医药这个专业的学生很多,个个都是真优秀的那种,春纤这种伪优秀并且还没啥大志向,一心只想低调过小资日子的女生自然与班干部这种事情没有任何发展性进展。看了一晚上的热闹,看着旁人起高楼,春纤竟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这心态,也是没谁了。 「诶,乐乐,看那边,那边。」被学校拎到不知道在哪的军营军训,吃得不好,还累得像条狗的春纤顺着同宿舍的女生的话,看向了让她兴奋的方向,然后春纤便愣住了。 第404页 那边那个少年长的好眼熟哦。 「他看了你一上午了,刚刚还因为往这边看被教官罚了呢。」 春纤闻言微微眯了下双眼,习惯性的伪装道,「你还别说,我看着那人也挺眼熟的。不是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外八路亲戚,就是我某某年的髮小,早就不穿开档裤的竹马。」 又皮又贫嘴。 「切。」见春纤这般,这妹子瞬间失去了八卦的动力,拧动水壶开始喝水。 春纤收回视线,也喝了口水,然后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距离她们班结束休息的时间还有差不多五分钟的样子。 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装傻充愣算是最保险的应对方法之一。 另一边,记忆仍旧有些混乱的少年茗荇被教官罚了一回后便归队了。不过视线却又一次的转到了春纤所在的方向。 春纤所在的军训队伍都是她们中医药专业的,而茗荇所在的队伍则是中西医临床专业的。两个队伍相隔不远,这两天军训的时候,茗荇一眼就看到了梦里那张脸。 他的记忆有些混乱,像是做了两场光怪离奇的梦,又像是精神分裂成了三个人。 一个是生活在现代的姓茗,名荇的少年,一个是曾经官居一品,爱而不得的古代官员,最后一个则是一根水草类的妖精鬼怪。 就是突然有一天,他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一只翡翠梳子砸了一下,然后…反正他也说不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是了。 只以为是一场荒诞离奇的梦,可那把质量极好的翡翠梳子却叫茗荇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 那梳子很奇怪,就落在他的手心里。想到它的时候,它就会出现。而心里想着收起来的时候,它就会消失在手心里。 消失的时候,哪怕看不见,他也能感觉得到那梳子在自己的手心里生了根。 他不敢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这份谨慎出自哪里,茗荇心忖,可能是那份出阁拜相的灵魂。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好像除了现代的记忆里没有那个女同学的记忆外,另外两个分裂出来的衍生人格仿佛都有一段属于那个女生的记忆。 好吧,姑且将那两个独立的灵魂当成人格分裂出来的产物,不然他非得被这种不科学逼疯不可。 茗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春纤就更不知道了。不过这事真要说起来,跟春纤也脱不了关系就是了。高考结束后,春纤也终于有心情想别的了。 于是看了一回自己这一年多天天梳着小丸子头的头髮,趁着乐爸乐妈不在家,将自己积攒了多年的各色首饰都拿了出来。 看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的精美首饰,又摸了一回自己最爱的髮饰后,春纤便对着镜子给自己梳了个精緻的垂鬓分消髻。 也就是梳头的空档,某把被一直关在交易系统里的翡翠梳子在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先是目瞪口呆的看了一回所处的环境,然后愣愣的看着十七.八岁大姑娘模样的春纤以及那一身着实有伤风化的短裤吊带后,就被一股大力拉扯着飞射出去了。 春纤收集的首饰多了,哪能注意到她的首饰盒里少了一把翡翠梳子。臭了一回美,春纤就拆了头髮,摘了发上的首饰,将这些东西又都重新送进交易系统里了。 而飞射而去的翡翠梳子带着仍旧重伤未愈的百荇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进了一个少年的身体里…… 林茗是亲眼看着春纤因为重伤不治而香消玉损的。看着林家的马车将春纤带离西市,林茗像失了魂一般的跟着那辆马车走了一路。 因为这一夜是宫妃省亲的大日子,马车走走停停这才没叫靠两条腿追逐马车的林茗跟丢。 黛玉带着春纤回到小院,因她还小,又哭得浑身发软,所以下人们抬了张春凳将春纤的遗体抬回了绣楼。 因这会儿人员来来去去异常的混乱,所以压根就没人注意到林茗也跟着进了春纤的小绣楼。 林茗后悔了,他以为对她最好的安排就是不打扰。可看着春纤临死都没看自己一眼时,林茗痛彻心扉之余,更是悔不当初。 哪怕街上找来的郎中下了诊断,但黛玉却仍旧不肯相信,于是又唤人去请林家供奉的老先生过府为春纤诊脉。 小院发生的事情,转眼间就传回了林府。林如海打发了两个儿子自己呆在书房品鑑新得的名师画作呢,就听到林管事回禀春纤遇刺身亡的消息。 林如海普一听说,身子就晃了几下,然后才一脸不敢置信的问林管事消息是否准确。 要知道他记忆里的春纤可是『死』了好多回了。 林管事能不知道林如海想的是什么,直接告诉他,尸体都被咱家姑娘带回来了。 闻及此处,林如海也没心思赏画了,直接带着林管事脚步匆匆的去了后面的小院。 到底还是没逃了警幻的毒手吗? 那夜的情况极为混乱,混乱到哪怕过去许久,回忆起来的时候,记忆也是断断续续不连贯的。 黛玉哭得脸都肿了,林如海见此又多添了一份心疼和难过。安抚了一回自家闺女,就开始帮忙操持起后续之事来。 春纤未嫁便夭折了,而且还是死于非命,这个后事就更不好操持了。 而且因是突发事件,是谁也没想到的悲剧,所以装殓入棺时穿的衣裳就都不曾预备。 第405页 好在春纤还有好几身没上身的新衣裳,这会儿到是能凑合着穿戴起来。 装殓,入棺,设置灵堂,等到林如海请来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的僧人都入府后,林如海才发现一直默默无语站在那里的林茗。 林茗脸上毫不掩饰的神情,不由叫林如海微微蹙起了眉头。转过身来,又看了一眼与晴雯站在一起的柳湘莲,不知怎的,竟然觉得林茗这般更让人受用些。 春纤一语成真,这会儿的后事哪怕黛玉再不乐意也会按着春纤的要求火化,然后找了个有风的天将骨灰撒了出去。不过有件事,黛玉却没按着春纤生前说过的要求办。 当初她开玩笑的说过,如果春纤真的嫁不出去,将来老了就放在林家祠堂里接受林家子孙供奉。 当时二人笑闹着没怎么往下说,不过春纤后来却提了一句庙里也能供奉的话以及未必需要供奉的言语。 在这件事上,黛玉不能提春纤的。没有入土为安,就更不能叫春纤真的成了孤魂野鬼,到了地下也吃不上一碗人间香火供奉饭吧。 于是黛玉徵求了林如海的意见,然后林如海就想到了春纤于林家有救族大恩,若无春纤,林家就没了。开了祠堂,将春纤记在族谱里,以林家义女的身份入了林家祠堂,享受林家供奉。 只这件事办得低调,并未道与外人知晓。 春纤的后事办完后,黛玉又花了差不多半年左右的时间才接受了春纤真的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心里正难过呢,林茗就找上了黛玉。 他来做什么? 他要买下春纤生前居住的小院用来供奉亡妻乐氏春纤。 这么流氓的话一说出口,直接将黛玉气得脸都白了。 等到林茗拿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弄来的一纸婚书时,更是气得黛玉眼前一阵阵发黑。那婚书上有乐清晟的名字还有春纤和林茗的名字八字,看得黛玉恨不得亲自执棒乱棍打死林茗这登徒子。 活着的时候你们欺负就我家春纤,死了也不放过她。欺负人欺负习惯了是吧? 老天爷,你的雷呢,你的天雷呢? 怎么还不噼死这群道貌岸然的混蛋? 第一百六十六章 因着亲眼目睹了春纤的死, 林茗仿佛从一个极端瞬间迈入另一个极端。 其实早在当初傅试那件事闹出来的时候,林茗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只是当时他经常在书院,又远在江南, 一时半会儿没人发现。如今春纤就死在他面前,尤其是春纤死都不让自己靠着柳湘莲的时候, 林茗就有些黑化迹象。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凭什么靠近春纤? 那股嫉妒和阴霾差点将林茗烧成没有理智的凶兽。 一直以来, 林茗都是个很理智的人,哪怕是面对春纤这个让他心动的姑娘, 他也非常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知道祖母和爹娘对他的期许, 更知道他心中的抱负和理想。 虽然与春纤接触不多, 每次见面的时间也总是很短暂,但林茗却清楚的知道春纤是个什么性情的姑娘。 他们家好不容易见到了改换门庭的希望,是不会叫他娶一个曾经卖身为奴的姑娘做妻子的。就算她得林家父□□待,得自家祖母欢喜, 但她的出身就已经註定了一切。 他不敢任性, 一是他没有权利任性, 二一个便是他不敢任性。 他怕伤到她。 祖母和爹娘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若他露出哪怕一丝半点心仪春纤的兆头, 祖母和爹娘以前有多喜欢春纤, 以后就会有多厌恶她。 若是他再敢做些什么, 祖母和爹娘一定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 那就是不爱她,而是恩将仇报了。 她独身一个,本就存世艰难。无人帮衬倒罢了,若是有人过多阻挠,日子岂不更难。 而且,她还是个姑娘家。若是想要断了自己的念头, 家里怕是会动些手段叫她身不由已。 而她呢,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面上恭敬圆滑,可满身傲气藏在骨子里,浑身都是刺。 这样的人,如何会与人为妾。 他…林茗时常扪心自问,纳春纤为妾,他配吗? 所以他将那份心思深深埋藏,不肯叫任何人看出来。他想,他朝跃龙门,总还能护她一护。 可没想到,时不待人,她就那样一次次的被人伤害,甚到是被人谋了性命。 既然她都不在了,自己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只觉喉中腥甜,不以为意的咽下去,然后看着一脸关切的祖母和爹娘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要娶她。 「娶,娶谁?」林之孝家的看着自家儿子的衣袍上沾了泥土和已经干涸的鲜血,吓得脸色都变了,声音微微颤颤的,生怕吓到自家儿子。 「春纤,乐家的乐春纤,我的…春纤。」神情恍惚了一下,林茗又郑重的对他的祖母和爹娘说道,「我要娶她为妻,小心的将她藏起来,再了不叫任何人伤害她了。」 听到这话,别说林之孝家的,就是林嬷嬷和林之孝都吓了一跳,然后再看林茗,想要训斥的话对上那双同时带着死寂和疯狂的眼睛,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呢。 那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嘛。 不过这孩子怎么好端端的提起了那姑娘。 第406页 不等几人想明白呢,林茗就双眼一翻,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退去,只这一下子,一屋子的人吓坏了,瞬间便都乱了起来。 想办法请了太医来,手搭在脉上的对众人说,这是悲伤过渡,积了瘀血,郁结于胸了。 先开几幅药吃着吧,治病不治命,能不能好,就得看他自己了。 林家这一家人也不是没脑子的,好好的出去看灯,一天一夜不归不说,一回来还来了这么一句,便知道一定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于是连忙派人去打听。 旁的还不清楚,只知道十五这日西市的花灯集市上闹出了人命。杀人的是位年轻貌美的道姑,而遇刺的那位好像还是位大家小姐。 不等郎中来,当场就没了性命。听说那血流的一大片,人家用了好几桶水才将那块地方都刷干净。 没办法呀,这么冷的天,那水一泼到地上转眼就结了冰渣子,那收拾起来可不就费些力气嘛。 尤其是当晚还有个不声不响的疯子,竟然疯了一般的跪在地上,想要将那些血用衣袍下摆包着都带走。也不知道包走了多少,反正是现场很凌乱。 听到这里,林之孝俩口子对视一眼,不由都想到了自家儿子的衣袍下摆。 干涸的血迹…那疯子说的不会就是他家宝贝疙瘩吧。 长嘆一口气,又赶忙派人去打听遇刺的是谁家的小姐,这一打听就打听到了贾家的姻亲林家那头去。 若是林家姑娘出事了,势必要派人去贾家那边报丧的。而且就算是设灵堂也应该在林家而不是在一处名不经传的小院子里。 而且想想能叫林家这么费心,又叫自家儿子回来提亲事的,那除了春纤也没旁人了。 只是他们以前怎么就没想过自家孩子对春纤上心了呢。 想想自家孩子的性子,再想想可能已经没了的春纤,林之孝等人的心里齐齐咯噔了一下,然后林嬷嬷就派了林之孝俩口子去那边看看,正在办白事的主角儿是不是春纤。 春纤也不是那等无名之辈,她在荣国府正经结交了一些人。不过后来出了傅试那件事,她又跟着柳湘莲出去游山玩水,还没等她回京呢,她的身世就被传得沸沸嚷嚷。 这之后,春纤再回京城除了黛玉竟是谁都没联繫。就连住在林家的晴雯都不知道林家后院那处院子住的人是春纤,就更别提旁人了。 这会儿黛玉伤心得顾不上那些琐事,林如海又想不到,所以春纤的葬礼除了林家这边来来往往,也就只有柳湘莲带着晴雯会过来了。 这会儿林之孝俩口子普一过来,门房的下人还愣了一回,因是参加葬礼,到也不好拒于门外,客气的请人进去,然后就不归门房的事了。 天冷,灵堂也冷,可看着灵堂最里面摆着的牌位,林之孝俩口子的心都跟着冷了起来。 儿子怕是已经目睹了春纤这丫头的死,回来竟然还闹着娶人家为妻,这这这,哎呦,这是要闹哪样呀。 话回眼前,黛玉气愤不已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后槽牙磨得声声作响,看向林茗的眼神都带着刀子。 「我所求不多,只想要她给我个名份。」林茗才不管黛玉那副吃人的模样,而是将他的打算说了出来。「我能爱着她,敬着她,白家那小子行吗?我活着她就是我林茗的原配嫡妻,受我林家香火供奉。我死了,我们同葬一处,我也能护着她,不叫任何人在下面欺负她。」 他早就应该将她护在羽翼之下了。 黛玉不妨林茗这么说,脑仁疼得翁翁的。 还所求不多,我家春纤对你做什么了,竟然还巴巴的上门要名份,你咋不上天呢。 当初春纤与白家子的冥婚祸起内宅,主谋是乐家祖母和姨娘,所以就算配了冥婚,在世人眼里也不是名正言顺的亲事。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唆之言,所以无论如何,做为春纤此身的父亲乐清晟才是最有资格为春纤定下亲事的人。 林茗看不上乐家,或者说他迁怒乐家,心里更是恨着乐清晟的,若不是他们,春纤怎么会受那么多的苦难,最后还死于非命。但为了叫乐清晟同意这门亲事,林茗到底还是跑到了乐家老宅跟乐清晟周旋。 打听了一回乐清晟的脾气秉性,知道这位虽然有不少妾室,却一直无儿无女,并且敬重嫡妻,数年如一日不曾改变。 于是林茗便准备做两手准备,一边找人对春纤的生母『晓之以情』,一边再用些手段『动之以理』乐清晟。 林茗虽然不曾入了荣国府为奴,但他家是贾家的家生子,他祖母和爹娘又都是荣国府的体面下人。荣国府那么多的下人,为什么他的祖母和爹娘能体体面面攒下家业,这里面用了多少心机手段,又见过多少波澜壮阔,虽不足与外人道,却不代表不回跟自家的孩子说一回。 从小耳濡目染了些什么,林茗哪怕再读圣贤书,骨子里的算计也绝不输于人。 所以别看乐清晟读得一手好书,官也做得不错,但他到底只是个根基不深的官二代。有些手段他未尽招架得住。 更别提林茗心意决绝,林之孝俩口子和林嬷嬷又知这事不能强拧着林茗,所以南上乐家的时候,是林之孝跟着林茗一块来的。 想想吧,这父子俩诚心算计一个空有爵位,但名声又微瑕,总想回归朝堂的乐清晟,真心不是什么难事。 第407页 于是稍微曲折了一回,父子俩就拿到了乐清晟签字盖章落了手印的婚书。而这份婚书呢,林之孝担心自家儿子拿到京城再去衙门登记,闹得人尽皆知,便哄着林茗就在江南的衙门登下记就得了。 林茗何尝不知道自家老子的打算,想了想也没跟他强拧着。小心的包好那份婚书还不放心,又叫跟出来的下人拿块皮子做了个荷包,随后将婚书放在荷包,一根绳挂在脖子,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京城。 从今天儿开始,他也是有名份的人了。 …… 林茗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有多骇人听闻,用一种『你放心』的语气将这些说给黛玉知晓不说,竟然还提出了个更过份的要求。 春纤生前住的宅子他要买下来不说,他还要黛玉将春纤的生前遗物都当成嫁妆给他装箱送到那边去。 然后不等黛玉瞪眼咆哮,这位又从怀里拿出一份礼单来,「这是聘礼。」 黛玉:「……」聘你个大头鬼呀聘。 「……她那性子最怕麻烦,人又散漫了些,她即喜欢这里,那便住在这里好了。」上次她不是还和姐姐说什么婆媳关系太难搞的话,那就不接她回家了。不过做人儿子的,他不能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以后他辛苦些,就两边跑吧。 对了,初一十五他得替春纤去给祖母和爹娘请安。 黛玉:「……」老天爷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降道雷噼死他丫的。 估计老天爷很忙,顾不上这些在他那里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的小事。 林茗这样的无理取闹,黛玉自然不会随了他的心愿。将人打出去不说,还满是嫌弃的叫下人多刷两遍刚刚林茗踩过的地方。 但随后没两天,林之孝家的也上门了,一脸苦笑的求黛玉通融。见当娘的也这般,黛玉到是不得不想一回林茗是不是真的对春纤有过什么心思,而不是乱闹添乱起了什么歪心思。 林之孝家的听黛玉这么问,到是半点没隐瞒的将从林茗那里问出来的话倒豆子似的说了。 「茗哥儿那孩子心思重,平时话又少,若不是这次问的紧了,我们还不知道竟是几年前初见那会儿就起了心思。您瞧瞧,这几年竟是一个字都没透出来过。冷不丁的,吓我们一道。若是早知道会是这般…唉,」便是早知道她们也不会同意就是了。 如今看自家儿子这个样,林之孝家的便想着迅速了结了此事,等过了三年五臷的也就好了。 他们俩口子都是经事的老人,什么情呀爱呀的看得多了。情浓时指着一专案组驴粪都能当花儿看,可浓情转薄了,就是真摘来一朵花儿,看着也没那驴粪蛋顺眼。 这俩孩子就是没在一起过过,这才叫人存了念想,心里时时刻刻念着。如今又起了这样的念头,知母莫若儿,若强压下去,早晚得出事,那太医不是也说郁结于胸吗。 既然结了,那就解开得了。 过个三年五载的,人缓过来了,再寻上一门好亲事。只要自家不说,是原配是继室的谁又知道呢。 呸呸呸,本就不是继室呀。 黛玉见林之孝家的这般说,又想到春纤,心里更是难受的不行。不过转念又想到那个见色起义,最不是东西的柳湘莲,黛玉又觉得林茗这样也算是好的了。 凡事只要对比对比,不顺的气也就顺了。 柳湘莲那是在春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踪状态就移情别恋晴雯的混蛋,而这林茗亲眼看见春纤没了,还能这般…挠了挠头,黛玉觉得林茗比柳湘莲好的同时,也开始却认真的思索什么是男女之情了。 以前她最不耐烦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觉得里面的故事都不符合逻辑。可如今林茗这事一出,到让黛玉有了些感悟。 但再有感悟,黛玉也是绝不会卖了春纤的院子的。 「春纤一直都有留后手的习惯,她的那些遗物留在这边的也不是很多。具体都放哪了,她走的突然,也没有交待。那边的小院我让人时常过去打扫,绣楼的一楼也还供着清水供品等物,我也时常过去。另公子若是想去祭拜,我会吩咐下人,他自去便是,没人拦着他。至于春纤的遗物,另公子就别惦记了。」 黛玉不松口,林茗也不以为意。他一个爷们难道还会惦记女人家的『嫁妆』,不给就不给,他不会自己给春纤置办? 然后这位明显脑子不正常了的傢伙,去了那处小院,先给春纤设了刻有亡妻字样的牌位后,便带着他置办的新房物件以及给春纤置办的首饰搬进了绣楼。 听说他给春纤准备的嫁衣是请了江南那边的成手绣娘绣了好几个月才成衣的。如今用木头架子挂着,就放在春纤的楼上卧室里。半夜…那是相当的渗人了。 黛玉知道后,气得好几天吃不下东西,心忖着过几天这人可能就搬走的了的话安慰自己,可没想到这位一个月里竟有半个月是住在这边的不说,竟然还按着丧妻的规矩守了一年的孝。 穿孝服的那种。 而这一年又正好是太上皇驾崩全民守孝的年份,因此林之孝等人到也没说什么。 就这样,黛玉握着房契,隔三差五的就要去看面看看林茗霸占的这处院子,担心这个混蛋嘴上说得好听,然后在这处院子里干过份的糟心事。 没有侍女,只有两三个粗使婆子在那边侍候林茗饮食起居。 第408页 见此,黛玉到是气顺了些。 开始的时候,黛玉看着林茗堂而皇之的住进春纤的屋子,用春纤的书房,看春纤留下的闲书,气得咬牙切齿,却没办法跟这么个明显脑子有病的人强硬计较。可时间一长,黛玉到是先消了火气,再不言语了。 春纤这辈子活得太难了,她也希望有人会真心的对她的春纤好。 至少和她一样,不会忘记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曾经来过…… 林茗以春縴夫君自称,又知春纤与黛玉亲近,黛玉还不是那等人走茶凉的性子,每年生辰忌日都会给春纤做水陆法事。所以便特别有范的给黛玉做起了姐夫。 不管黛玉曾不曾认,这位都将黛玉当成自己的小姨子护着。后来林茗的官越做越大,一直做到官居一品,封阁拜相。黛玉这位小姨子和小红这个亲姐都是一样的待遇,受人尊敬,也无人敢招惹。 黛玉十五岁及笄之后,便有不少人上门说亲事。林如海也想给黛玉订一门好亲事,不停的相看各种青年俊才。 可黛玉总觉得自己还小,这会儿子嫁人,兄弟老子怎么办。就心说过几年再说亲事也不晚。 然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打那年年初春纤没了之后,没出多久太上皇也没了。 全民守制一年后,消停日子没过两年,太后她老人家也没在了黛玉十四岁的时候。 因是下半年没的,所以把黛玉转年的十五岁及笄礼都给耽误了。 随后那两年,先是荣国府的老太太在夜里睡下就再没起来,然后参加了老太太的后事后,宁国府的贾敬带着他儿子一块练丹,爷俩齐齐药死了。因林家跟贾蓉这一支走的近,黛玉不免过去陪了惜春两天。 好不容易都消停下来了,黛玉也都十七了,不曾想当朝皇后又嘎嘣一下睡进了皇陵。 好傢伙,林如海愁得在家里转圈圈。一边要上朝当差,一边还要惦记黛玉的亲事。 等到皇后孝期一定,林如海直接将早前就看好的女婿定了下来。嫁妆什么的早就准备好了,挑了年底的吉日两家人就开始张落婚事。 不成想黛玉的太婆婆,林如海亲女婿的祖母又不好了。九十多岁的老太太那是说没就没了。 因这个年纪没了,那怎么说都是喜丧,所以无论怎么说,都跟黛玉没丁点关系。 反正不管林如海愿不愿意,黛玉过了十八岁后,又在家里住了三年半,这才嫁出去。 做为一个二十岁刚刚出点头的『老姑娘』,黛玉的身体骨架早就养成了。所以嫁过去就怀孕生产,于黛玉如今的身骨来说,没有半点危险。 黛玉的夫君是家中的嫡幼子,也是世代读书的清贵人家。定亲的时候还只是个举人,不过文采极好,通身的气度叫林如海极为满意。 成亲前参加了当年的春闱,考了个二榜的进士。后来参加庶吉士选拔,不过却没考进去。不过他虽然没考进去,但黛玉的那位『姐夫』却顺利考进去了。 黛玉的夫婿喜欢读书,不为了功名也爱读书的那种。为人讲规矩却不迂腐,极有担当的性子。考上进士后,林如海问了一回自家女婿对仕途的想法后,找了些关系将人送到了礼部。 当然,官职并不高就是了。但能直接留在京城就已经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了。 翰林院清贵,也清闲,呆的时间长了,人也最容易被养废。礼部也清闲,但时常有些差事要干,一年大事小事不老少,还都是有规例可循,只要小心些,便不会有大事缠身。 最重要的是别小看礼部,在这里也能学到不少受用一生的学问。 林如海早在太上皇驾崩的那一年就利用手里的东西重回朝堂了。因已经将家安在了京城,林如海也没想着外放高官,后来一番操作到是彻底留在了京城。 不管官大官小吧,有官身和没官身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不一样的。而林如海这把年纪还要往朝堂挤,为的无外乎就是自家的三个孩子。 当老子的,总想护着自家的孩子,原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后来林如海就发现了,他家的孩子都不需要他护着,全都叫那个撵都撵不走,自说自话的便宜女婿护得严严实实的。 然后说起这个女婿,林如海就不得不再次感谢上苍将春纤带到了这个世界。 生前尽心相护,死了也有荫恩留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 理智是什么?是明知不可为, 而不为。冲动是什么?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那少年老成又是什么? 是在年少的时候就开始权衡利弊得失,并且做出洽当选择的行为。也是在允许冲动的年纪强行理智的行为。 十几岁的林茗每走一步路想的都是利益最大化。但随着春纤的离逝那份求而不得的遗憾,却总叫林茗活得死气沉沉。 如果他当初冲动一些,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如果当初他自私一些, 是不是就能留住她的性命? 当然, 每每想到这里时, 他也有自己的消遣来排解那份不甘和难过。 不是旁的, 正是柳湘莲和晴雯这对容貌皆不俗的俩口子。 春纤过世后,黛玉也彻底的迁怒了柳湘莲和晴雯这两人。于是转过来没几天, 黛玉就打发了林管事将晴雯送到了柳湘莲的住处。 凡是晴雯的东西都叫她带走了。虽然结了当月的月例,但却没有多赏她一两银子,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打脸的事,但晴雯却没有半句怨言。 第409页 就以林家姑娘重视春纤的程度,还能允许她几齣府嫁人, 便已经是极好的性情了。 黛玉难道不想为难晴雯吗? 她想的。 但她却不愿意因为她自己, 而让人在心里咒骂春纤。即然那二人早就说定了要成亲,那就别留在林家耽误了人家的好事了。 眼不见,心不烦,最好这辈子都别出现了。 晴雯灰熘熘的去了柳家, 好在柳湘莲人品还不算太糟糕, 并没有因此轻视晴雯, 不过婚礼办得也就没有之前想过的那么隆重就是了。 此后二人夫妻相伴也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恩爱生活。但不知怎么回事,这二人却一直没有传出喜讯就是了。 不过之后夫妻二人分别多年,想要孩子也没那个机会了。 林茗极其精明机敏的一个人, 如今又犯了偏执,当日的情况和之后的葬礼都叫林茗发现了柳湘莲与春纤之间可能发生过什么。 于是这位用了些心思手段,灌醉了柳湘莲将那大半年的事情都给套了出来。在知道是柳湘莲杀了傅试的时候, 林茗就想以此将柳湘莲送进大狱,但他又顾忌真若这般做了,会再将春纤送进旁人嘴里,被人说三道四,不得安宁。于是便将此事压了下来。 虽然压下了此事,但林茗却没想过就这样放过他。 他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却被旁人这么轻慢作贱,他又怎么能让这人继续活得有滋有味呢? 都说读书人心思多,走上了岔路后比坏人还要坏人,还要缺德。林茗之后对柳湘莲做的事情,那就真真缺德到家了。 林茗考上庶吉士后,又在翰林院呆了三年,之后本来是要外放的,但这位也不知道是走了谁的门路,竟然去了兵部。 谁不知道文武不对付,兵部更是那些武将的地盘,你一个读书人往兵部钻,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林之孝觉得这事不靠谱,狠狠的骂了林茗一顿。可林茗却笑得春风得意,一脸的阳光明媚。 林茗自打那次意外后整个人就再没这么阳光过,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林之孝俩口就都不敢说话了。 儿子疯劲上来的时候,还是啥都别说了吧。 吓得头皮发麻有木有? 林茗入了兵部,一边用心办差,一边结交一些兵部老人,同时这位也没闲着,竟然想方设法的弄了些手段,给柳湘莲谋了个百夫长的官职。 柳湘莲一听自己补了个百长的官职不说,将他那早就投了林茗的兄弟好一通谢,之后就美美的去西郊大营赴任去了。 自打娶了晴雯,为了养家餬口,柳湘莲就正式去了镖局做镖师。经常十天半个月,或是三五个月不着家。这东奔西走的也顾不上家,柳湘莲便总想找个不出门的坐地营生养家餬口。 西郊大宫离京城极近,骑上马个把时辰就能打个来回。每十天还有一日旬假,平时也有机会回京。这对于柳湘莲来说,真的是极好的差事了。 这会儿往日一起喝花酒逛窑子的兄弟这么仗义的给自己弄成了百夫长,柳湘莲那脑容量压根就没想过人家为啥对他这么好,美滋滋的请了那兄弟喝了顿酒,柳湘莲就包袱款款的去上差了。 然而柳湘莲却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个百夫长在办手续的时候又被人摆了一道,好好的良民直接成了军户。 或者说,这个所谓的百夫长就是个鱼饵。 这军户可是世袭的,老子死了,儿子上,总之就是祖祖辈辈,只要没死绝,只要皇帝没改姓,那家里的男儿就得一直去当兵。 等柳湘莲知道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找那位兄弟问问是咋回事的时候,他的那位兄弟竟然找不着了。 郁闷之余,柳湘莲在回去当差的时候,见这军户不军户好像也没啥太大的影响,再加上他本就于某些事情上少了几分见识,见此时风平浪静,就再不曾将这事放在心上。 原本以为好好干,怎么也能早早升职,封妻荫子。不想才干了半年左右,就接到一旨调令,朝.廷换防,调他所在的步兵营戍边去。 上有军令,不得不从。没办法,哪怕真没多少爱国情怀,胸心壮志,这位也得提着他的家传宝剑,别了年轻貌美的娇妻去戍边。 就这样,柳湘莲和晴雯有了将近十九年的分别。年轻夫妻在见时,都已是满身沧桑。 王宝钏等了薛平贵十八年,他要等春纤一辈子,那这个柳湘莲怎么也得等十九年吧。 十九年来,柳湘莲寄回家的军响并不多,晴雯几乎是靠着她自己婚前攒下来的那点嫁妆银子生活的。不过叫晴雯觉得幸运的是她有个固定的老客户,总会叫她绣一些特殊样式的精美嫁衣,然后给她极为丰厚的工钱。 靠着这份绣活,晴雯到是将自己养活的极好。 又因为柳湘莲临走的时候特意拜託了许多朋友,所以哪怕年轻小媳妇只带着三两个下人生活,也没人去骚扰她。 当然,这里面也绝对有林茗的手笔。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干太龌蹉的事。 尤其是他了解春纤的底线,所以永远不会去犯触她的忌讳。 不过有了这样多重保护,晴雯哪怕是春闺寂寞想要再『多走一步』,也没有机会呢。 而这十九年里,柳湘莲不止一次想要接了晴雯去边疆生活,但每次去信过去,除了能收到晴雯做的一包针线外,就只能收到一封安好勿念的家书。 第410页 柳湘莲是读书识字,能书能吟的风流公子,晴雯却只是一个针线极好的小丫头。当年在荣国府就没多少机会读书识字,到了林家这边,也没谁想要给她扫盲。加之她自己也不认为女子应该读书识字,这一来二去的,可不就出问题了吗。 柳湘莲给晴雯去信,晴雯就得找人帮忙读信。柳家所在的巷子口,就有个小摊子,有个秀才打扮的人帮忙读信代写家书的。 那人是林茗安排过去的,一是注意晴雯的安全,二来就是截胡柳湘莲送过去的信。每每信一来,那人就按着林茗早前安排的用『安心在家等我回来』这样的家书内容给替换掉柳湘莲的真实意思。 而晴雯托那人写的家书呢,不管晴雯在信里写了什么,只要涉及想要去边疆的话,都会被改成安好勿念这类的字样。 总之这俩口子的沟通就因为扫盲不到位给耽误了。 瞧瞧,这就是不读书的危险。 春纤是个最喜欢钓鱼zhifa的性子,柳湘莲又是个花花肠子的风流公子,若不是发生太多的事,春纤又死的早,俩人没能走在一起,这个柳湘莲早晚得死在春縴手里。 按春纤的性子就是——本姑娘得鼓足多大勇气嫁给你,你特么竟然还给搞出轨那套,不一刀刀片了你,你真当本姑娘没脾气咋的。 话说回来,当初心里有春纤的时候,都没能在春纤死后多伤心一会儿的琵琶别抱了。晴雯是比春纤长的好,可长的再好也吃到嘴里了。 如今娇花成了家花,又远在天边,那这柳湘莲再起点旁的心思也是情理之中。可惜呀,头上压着林茗这么个镇山太岁,那缺德傢伙能让柳湘莲在边疆彩旗飘飘? 做梦还比较快。 于是起了色心的柳湘莲每每想要干点什么都不能成事,别提多郁闷了。没两年就成了远近闻明的『柳下惠』。 而更叫柳湘莲郁闷的是他还碰到了一个是非不明,赏罚不分的上司。 一样出兵作战,他的军功总是最少的。 明明是他出的力最多,可分来分去,他仍旧冒不了头。 旁人都升官了,就他还在原地踏步。 别人请假喝酒犯个军纪从来不会被抓到,只有他,每每喝个酒,就总能被抓个现场。最惨的一次都降成了火头军。 若不是关外蛮夷犯边的时候立了官,他怕是要烧一辈子的火了。 从百夫长升到千夫长,他就用了十年的时间。 然而也不知道是犯小人还是他柳家没有那个官运,起起伏伏许多年,升了降下来,降了再立军官升上去,等到从边疆回京城的时候,兜兜转转,他竟然还是个百夫长。 也是醉醉的了。 而想要的衣锦还乡,总是那么差了那么一点点。 位卑言轻的时候,做任何事情都需要费心筹谋。但当你到了一定的地位,很多事情你只要稍稍露出一个小情绪,就有很多人为你将那些事情办好。 柳湘莲前十年的糟心经歷是林茗费了心思才折腾出来的,而后面的九年,却是旁人揣摩林茗的心思,请林茗看的戏。 不过每次得到柳湘莲和晴雯的消息,林茗的心情仍旧不会太好。他知道他的手段不光彩,可他就是想要折腾这个曾经被春纤另眼相待的人。 让春纤看看那个人有多糟糕。 在古代,皇权至上。可在现代,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团着,甭管是谁来了这里,都得老老实实消消停停的做个守法的好公民。 所以虽然不知道那边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春纤却丁点不担心自己会受到什么伤害。 强龙不压地头蛇,她才不怕呢。真敢来硬的,她就打妖妖零。 所以休间时间一结束,春纤就立马站起来特别乖巧听话的站好,争取做到不拖全班后腿的努力军训。 九月的秋老虎,能将人晒化了。穿的又是那种很厚实的迷彩服,整个人就更热得受不了了。 汗落进眼睛里,带着火辣辣的痛感。春纤咬牙坚持着的同时还在心里想着还有多少天才能结束军训,还有几个小时候才能结束今天的课程。要不要想办法给家里打个电话,弄脏病假条什么的。 嗯…算了算了,她也没那么娇气。 而另一边的荇茗却心情极好的参加训练,仿佛刚刚被罚的人是不他一般。 看到了人,心里就踏实了。心踏实了,心情就好了。一边训练一边还想着等晚饭后的自由时间到了,就去来场偶遇。 军训期间,一天三餐的用餐时间都是有规定的。到点了,教官便会让学生以班级为单位去食堂围桌吃饭。 吃过晚饭,维持了一天的集体活动才会解散。而这个时候,无论是姑娘们还是少年们都会第一时间回到宿舍,脱下早就汗湿的军训服,或是倒在床上,或是抓紧时间洗漱,洗衣服。 春纤和宿舍的妹子们回到军训的集体大宿舍后,虽然很累,但都有些矫情的几人,先是打水洗漱,然后洗了今天的迷彩服,又换上自己干净轻薄的私服才躺到床上去。 真舒服呀。 「我高中的同学才享福呢,他们学校的大一新生就在校区军训,军训完了回的也是自己的宿舍。而且吃的都是学校食堂的饭菜,比咱们这个可好多了去了。」 春纤闻言翻了个身,侧身探头的去看睡在她下铺的妹子,「我也羡慕呀,不过我又想了一下,估计咱们这辈子可能也就只有这么一回进军宫的机会了。这么一想,我到是觉得他们应该羡慕我们才对呢。」虽然身体很累,但只要想一想当年跟个难民似的逃难进京城时所吃的苦,这点苦还真就不算什么了。 第411页 不会被卖,也不会要人命,伤了,病了还有人给看,晚上还有床睡呢,多好的条件呀。 「…你这心态可真好。」那妹纸闻言想了想春纤的话,虽然觉得有道理,但来这里军训有多吃苦,说不在意那绝对是虚话。 「对了,今天那个男生,你真不认识吗?」那眼神灼灼的,估计半个训练场的人都看见了。 春纤一听这话,探出去的身子又躺了回去,「我到是想说不认识,但就怕哪一天他突然跑过来说他是我七大姑八大姨家的谁谁谁谁谁的亲戚,生活费花光了,借钱应应急。或是小学呀,初中呀,甚至是幼儿园里的小伙伴。然后来一句,你是乐乐吗,我是谁谁谁呀。我们可是一同尿裤子的交情呀。」 春纤这话说得有意思,把宿舍里的妹子都逗笑了,另一边刚刚洗漱完的同学,也笑嘻嘻的接了句话。「我离的近,那小眼神我可是都看得真真的呢。咱们乐乐这是有桃花了吧。」 春纤自打从那里回来,就不太喜欢别人叫她的名字了。若不是改名太费劲,春纤都想要改个名字了。所以同学们都叫她乐乐。 「看我怎么了,谁叫我美呢。」从床上坐起来,对着一屋子的小姑娘大言不惭的说道:「这是事实,难道还有人怀疑它的真实性吗?是你,是你,还是你?」 春纤这闹人的皮劲一上来,到是叫大家一通好闹,完事也再没谁提起今来的事了。 而就在春纤和小姑娘们玩笑的时候,那个看了春纤收不回眼珠子荇茗不知何故突然晕倒了。 被教练和导员送到医务室,又做了一系列检查,竟是半点毛病没找出来。此后一直昏迷不醒的某人又被学校转到了大医院。 为啥会晕倒呢? 因为见了春纤后,除了那身体里的原主微微有些受影响的觉得春纤长的好看,看得顺眼外,其他两个残魂都有些躁动。 从一个小千世界来到另一个小千世界,百荇是呆在交易系统里被春纤带回去的,所以他除了本身的伤并没有再受伤。而林茗则不然。 他不是春纤,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在红楼的世界死亡后,虽然魂飞魄散了,但那些灵魂碎片却直接进入时空隧道回了原本就属于她的世界。 她在这边有自己的身体,身体里还有一个完整的魂魄,破碎的灵魂碎片只要依附到原本完整的灵魂上,除了会增大自己的灵魂,让自己变得更有精力外,没有任何影响。 而林茗穿越时空隧道的时候,完整的灵魂受到隧道罡风的『洗髓伐筋』,若不是冥冥之中的那份牵引,怕是也坚持不到现在。 但不管怎么说,哪怕是受了伤的魂魄也不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可以拒绝的。 现在三个人住在一间『房子』里,房子那么小,自然就住不开了。百荇到底是做过鬼,也做过妖的,于是就起了杀心,想要独占这套一居室。 林茗能混到官居一品,权倾朝野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傻白甜。 这二人你争我斗,再加上真傻白甜的荇茗也参战了,乱成这样,能不昏迷吗? 两个外来的,还想要欺负本地的,就算老天爷一时眼瞎看不到,也不会叫人得逞的。所以最后是三合一的融合到了一起用知识阅歷交房租还是地头蛇吞噬了外来的强龙,强大自己的灵魂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不过这些事情于春纤来说,或者说最后结果还没出来前,相信也不会有人来找春纤就是了。 将自己晒成一只黑猴子,这场为期将近一个月的军训才彻底结束。被军车送回学校,春纤便和同宿舍的三个女生齐齐奔向学校对面的火锅店。 这一个月,都要将人馋死了。 美美的吃了一顿火锅,四人这才拎着行李回宿舍。 明天就是十一长假了,按着早前说好的,乐爸明天会去火车站接她。 本来乐爸是想要开车来接她回家过年的,可这几年每每一放假,高速就堵的严实。开车来接,真心没有坐火车回家方便。 而且就一个来小时的路程,就算买一张站票站回家,也累不到人。所以当时就说好她坐火车回去,乐爸去火车站接她。 回到宿舍,洗了澡,又敷了个面膜,春纤便将脏衣服都打包放在一个双肩包里了。 反正明天就回家了,像是军训穿的衣服和鞋以后也不会穿了,以其自己手洗,然后放在宿舍占地方,还不如拿到家里用洗衣机洗出来呢。 给爸妈打了个电话,一点不客气的点了七.八个菜这才挂了电话。之后刷了一回手机,看了一回热搜。 见热搜上有哪个明星疑似恋爱了,春纤便乐了。 旁的大事她都没记住,但这个她记住了。 于是这位眼珠子转了转,在那条热搜上写道,『我是从xxxx年穿越回来的,我证明他俩真的在一起了。』 这话一看就没人信,但却也满足了春纤那暗戳戳的小心思。 就在春纤准备关上热搜页面的时候,刚刚脸上的得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气恼的将手机丢到了一旁。 原来在春纤的留言下面,先是一排『我是从xxxx年穿越回来的,我证明他俩真的在一起了。』或是『我是从xxxx年穿越回来的,我证明他俩没有在一起了。』 然后下面的话就变味了,什么我是从xxxx年穿越回来的,正好看到楼主被雷噼了。 第412页 当然这些还不能让春纤动怒,让春纤火大的是那位明星艺人的粉丝骂得极脏的脏话。 先撩者贱。 虽然觉得那些无脑粉丝在公共平台骂脏话不对,很没有素质,但想到这次是自己先撩的,也就只能认了。 不过春纤也不是真的菩萨性子,生了一会儿闷气后,就拿起手机开始截屏。不但截自己页面上的,还截旁人页面上的,等都截完了,春纤又开了个小号,直接将这些截图上传到网络,然后@了花国教育部,花国日报,花国共青wei这一类的或教育或正面的机构。 『九年义务教育是免费的,但这教育质量总不能也因为免费就打折了吧?口吐芬芳,谁的错?』 将截图上传后,春纤就关了手机页面看起了同城房网。 房价越来越高了,他们家里还有一些钱,与其傻傻的存在银行里,还不如在学校所在的城市给她交个首付呢。 啃老…好像也没有想像的那么难,不是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未来几年, 房价会以坐电梯的速度勐的朝上窜,一间门市房的价钱能让人望而怯步。春纤有交易系统里的私房做后盾,便想要过些小富即安的平静生活。 而在春纤看来小富即安的最低标配就是得有套房子。 这会儿春纤想要动用家里的存款交个首付, 然后租出去供房贷, 也算是为小日子做的一点小努力。这些事情乐爸乐妈未必能想到,但他们却跟春纤做了同样的决定。 不是旁的, 而是他们都有着一颗对女儿的呵护之心。 春纤那个病到底是吓到乐爸乐妈了, 俩人偶尔会担心春纤会犯病,影响工作前途, 二来又担心这事让人知道了影响将来的婚姻大事。 自已的崽, 虽然嘴上经常喝来骂去,但却是放在心尖尖上的。而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乐爸乐妈自然是也想到了为自家闺女多筹谋一番。 所以当自家小区门口的门市房刚贴了一张出售信息时,乐爸乐妈只稍稍一合计就迅速买进了。 房子不便宜, 乐家也不过是双薪家庭。有些积蓄, 却不足以让他们家说买房就买房。 从朋友那里借了些钱,再加上家里本就有的存款一骨脑的凑齐首付,之后又从银行按歇贷款, 这才将这套房子吃进去了。 房子到手了,俩口子也没怎么花钱收拾,直接各大网站和全城大小中介以及门市房的大门窗户上贴了招租帖子。 房子是春纤刚开学没两天时着手买的, 一直到军训结束的前一天才将房子租出去。 租金并不贵, 跟一般门市房差不多的价钱。虽然房租不高,却不需要再另拿一笔钱还房贷了。 「瞧,闺女,那是爸给你打下的江山。」乐爸开车载着春纤回到小区,进小区前, 乐爸还特意指了指那间正在装修的门市房一脸喜色的说,「上了大学,你就好好读书,将来毕业也不用有压力。能进医院咱就进医院,不能进医院,咱家也有房子给你开个小诊所。 小诊所开在家门口,早上你都不用起太早。爸给你看着,你睡醒了再来上班。那时候爸要是还没退休,那你妈也应该退了。不行就叫她提前两年退了。给你打下手。」闺女就放在眼前,就算以后再犯病也不怕闺女走丢了,被人欺负了。 春纤闻言,眼睛微酸。不敢转头看乐爸,只趴在车门上去看那间门市房。她不是真的小孩了,已经知道什么是听话听音了。 知道爸妈在担心什么,也更能体会父母对她的爱。这会儿春纤就更加庆幸自己还能回到现代,能再次承欢父母膝下。 回家后,一家仨口又说了一回买房子的细节和今后的打算。 「……一口气租了五年,就这还怕咱们反悔,非要找个律师做什么公正。」乐妈将春纤要吃的大闸蟹端上来,一边跟春纤说当时的情况,「不过这个租房子的人还挺不错,一年一个价,每年都给涨一些房租,这么一想,也不算亏了。」 「人家要花大价钱装修,不多租几年,装修的钱能回来?租两年,你不租了,他那房子都是新的,到时候你都能直接开门营业,人家才不傻呢。」 乐爸最不耐烦吃螃蟹,不过他闺女爱吃,所以一边拿着蟹八件给他闺女抠肉,一边说着租客的顾虑。 「钱是一年一给的,今年的房租除了还你张叔,剩下的我和你爸都没动,就想着等明年房租下来的时候,将这笔钱还给银行。本钱少了,以后每月的利息还的就少了。以后每年房租都拿来还本钱,估计用不了几年这房子就还完了。你不用有压力,不管怎么说我和你爸的工资也够交月租的。」不过这两年的日子可能就要紧巴些了。 「过两年我工作了,咱家就没有大开销了。」春纤闻言就笑,「妈开学给我买电脑和手机的钱我还没动呢。正好留着当学费。」 「那不用,你上学的钱咱家还能拿的出来。该买就买,别叫人小瞧了去。」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她早就不是那个爱虚荣的年纪了。 现在买东西只看相中与否,实用与否,再不看什么牌子,什么流行了。这样一来,竟然也省了些钱。 乐妈不爱吃海物,乐爸又不耐烦吃这些麻烦的东西,所以乐妈也就给春纤蒸了三只大闸蟹,这会儿说说笑笑间三只大闸蟹就都进肚了。 第413页 「行了,没吃够明后天再吃。那玩意儿寒性大,自己去沖杯红糖姜水喝去。」小姑娘家家的,吃太多螃蟹可不好。 …… 国庆七天假,春纤除了第一天是在家里吃的。其他几天就是在各个亲戚家里过的。七天的时间,除了晚上回家还有点自己的时间外,旁的时候真的不能更忙。 高中的同学,之前的同学她几乎都记不住了。再加上高三那年没上学,关系就淡下来了。而后来插班进去的那个高三,因学习任务重,她也不怎么跟那些同学来往,到是也生疏着呢。 手机微信里有两个群,一个是前一个高三六班的,一个是后一个高生班的。两个群里都有同学说要聚聚,春纤见了,只看了一眼,就关了页面。 她属于长年浅水那一类的,平时微信群都调成免打扰模式,但却是个谁说话都围观的性子。大事小事的都知道一些,却从来不在群里说话的主儿。 活得就像个号。 放假前,想要在临市买房的念头因为爸妈在老家这里买市房而打消了。反正不管在哪买,都是殊途同归。 但春纤却还是有些别的想头的。 她大学四年可以住在学校宿舍,但之后去医院实习的时候就没办法住在学校了。若是租房子,那就是拿自己的钱给房东供房呢。想想就觉得有些不划算。 但她手里又没钱,买房的事春纤想了想,实在不行,就开个网店吧。 开网店只要不压货就不需要多少成本,而且她也不卖什么成本高,还需要还回折腾上货的东西。 她会绣东西是在家里过了明路的,而她交易系统里有好些绣花帕子,这些帕子有她自己绣的,也有照顾她起居的丫头给她绣的。 将这些帕子挂在网上,卖多卖少她都不亏。 唉,怎么可能不亏呢。 这些帕子卖给交易系统价格方便一定更合理,可谁叫交晚系统没办法给花国币呢。 那一堆堆的金子银子,是她一个大学生能拿得出来的? 别逗了,好伐。 春纤以前上过大学,知道大学生的日子比高中生轻松多了。他们不光要学习,还要去适应各种成人社交,为进入社会做准备。 春纤没大志向,所以也没准备怎么发展自己的人脉网。白天上课,晚上再上个自习,有时间的时候再绣个帕子,有人下订单了,再将人家挑好的帕子邮出去。 因为开了网店,手里的零花钱也就多了些。加上之前手里的积蓄,过年的压岁钱,转过年春纤就买了一台三万左右的代步车。之后再回家也不用谁来接了,自己开车回去,也能多『买』一些东西孝敬爸妈。爸妈倒是不图儿女那点孝敬的东西,可就是由里到外的散发着得意和骄傲。 我闺女挣钱了,我闺女给我买东西了。 在他们眼里,春纤就是金子打出来的一般,跟着亲戚朋友好一顿的夸了几回。 穿越之前,从来没有成为父母的骄傲。穿越回来后,又因为种种顾忌让父母担心,让他们受人非议,如今她只是微微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就已经让他们这么高兴了,说实话,春纤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人们常说,努力要趁早,春纤觉得,懂事更应该早一些才好。 网店并不需要怎么经营,课余时间绣上一会儿,一块手帕也就出来了。她也不做太大的生意,就是些绣花帕子和打的络子以及一些中国结手机链,省事又省时。为了叫人知道这是纯手工绣出来的帕子,春纤还特意学其他网店的模式,拍了一段绣东西的视频上传到网店页面上。 为了效果,春纤是特意跑到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楼,包了人家一个包间,换上跟这个时代的汉服有很大区别的,她在红楼里的家常衣服,又梳了个精緻髮鬓,带了些许雅致首饰拍的绣花视频。 这段视频一放上去,网店的生意到是真的好了许多。再在后台设置一些并不复杂的问题解答,有顾客询问的时候,就有网店自带的非人工客服解答问题,总之是一点都烦不到春纤什么。 不管是中医药这样的专业,还是旁的专业,只要你学进去了,用功了,你也就发现里面有好多的知识需要进一步的深造挖掘。 越学,就越会发觉自己只看到了知识的冰山一角。 春纤对中医药的学习最开始的打算其实真的很务实,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并不怎么热衷学习的傢伙,竟然去考研了。 对于乐爸乐妈来说,无论闺女多大年纪,只要她想学,家里就永远支持她。所以在收到春纤考上研究生的喜讯后,别提多高兴了。 而另一边,春纤的网店生意也不错。每月都有将近五位数的进帐。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春纤都不从家里要了。等到大学毕业那年,直接攒够了在临市买房的首付款。 当然了,春纤也没想过买大房子,只在离医院极近的小区买了间小lft小复式公寓。 至于这个医院,自然也是春纤挑好的,学校实习医院之一。 四十多平的面积,上下一隔就有**十平大,上面能弄出两间小房间,而下面卫生间,厨房和客餐区都能挤出来。 不过房子买了,却没钱装修了,但春纤却一点都不着急。考上了研究生,不是还可以住在学校的研究生宿舍楼里嘛。 慢慢攒钱,再慢慢装修,一辈子那么长,可以慢慢来…… 第414页 那些波澜起伏的日子仿佛都被春纤过成了平淡无波。按步就班的上学,然后进修,最后进入医院实习。 实习容易,但留下来却难。这里的医院并不是那么好进的,每年都有一些编制岗,但像春纤这类人不出众,业务平平无奇,家世更是普普通通的姑娘,能不能获得编制岗,心里都有数着呢。 说得再好听,到时候也会有些得失心,看着一起来实习的同学得了编制岗,自己却只能签合同,做合同工,心里也是从里到外的泛着酸。 好在她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一定的规划,到是心态又恢復过来了。 春纤选的这个中医药专业在她实习的医院并不算热门科室,实习的时候就很轻松,等转成合同工后,仍旧没多忙。 不过做医生的,无论在哪个科室,都是那种需要轮值和随时待命的。就算春纤这种回家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的,但因为在隔壁市,哪怕再近,回家都得跟科室报备。所以自打春纤去医院实习后,只要周六周日没事,乐家老俩口就会开车来临市陪闺女。 没办法呀,以前在医院的时候,吃饭有食堂,学习有老师,家长相对来说就不会太操心。可一进入社会开始工作了,就开始担心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工作顺不顺心了。 因为春纤早早就买了房,所以乐爸乐妈过来的时候也不会觉得住在春纤这里不方便。所以开始的时候是周六周日过来陪春纤,后来就连过节过年也不用春纤两地跑,而是他们开车过来这边找春纤。那种无论春纤长到多大,都要放在手心呵护的心意,到是一点一点的抹平了春纤多年的恐慌和不安。 没有轰轰烈烈,只有平淡似水。没有大富大贵,只有小富即安。而谁又能说这样的生活不幸福呢? 人生的这条路,也许这一路会有很多的岔路,也许这一路会有很多的别样风光。但生活却只需要找一种最适合你的姿态缓慢而又坚定的走下去。 …… 如果说春纤的生活已经渐渐的步入正轨,那某些三缺一的人形生物却多了许多磨难。 说磨难并不准备,确切的说法应该是磨合。 两个古代的残魂,一个现代的少年,妖精的强者为尊理念,相爷的皇权天授,仕大夫思想再怎么强悍,都得给现代少年的法律意识,绅士行为,人权思想,妇女尊重让路。 是占有欲,还是偏执病,在遇到青葱的阳光少年时,也都得乖乖臣服。 少年用少年人的常识告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相爱才是的最基本原因。而互相尊重,相互理解,彼此信任等等品质才是奠定两人长久的关键。 玩霸道总裁和人鬼情未了呵呵,你怕是不知道现代女生的高跟鞋会有多坚硬。 少年有股子冲劲,妖精有份阴狠,相爷一身的精明,谁都不服谁的结果,那就只剩下一个耗了。 就看谁耗得过谁了。 因为生病而提前结束军训的少年,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又因为不是一个学院,春纤还是个够宅,并且对交际完全不感兴趣的性子。大学四年,竟然再没叫他们相遇过。不知姓名,又忘记了春纤所在的学院,诺大的,怎么找呢。 难了。 再后来大学毕业,一个没有选择再深造,一个选择提前就业,就这样俩人又再一次失去了可能有的交集。 只是不知道,这座不小的城市,俩人今后是否还能再相遇了。 也许有缘,也许无缘,也许缘份就到了这里,也许缘份真的耗尽了。想要再续前缘那就只能是一句『随缘了』。 岁月如梭的时光里,春纤那段穿越的记忆已经开始渐渐褪色。但红楼的那个小时空却并未因为春纤的离开而失色。 一点点小小的改变,让整个红楼世界的走向变得无法预测,也让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更加的躁动不安。 元春省亲后,便下了口谕叫荣国府二房搬到省亲别院居住。 而在那之前,秦可卿便将所有属于宁国府的摆件和丫头下人都带了出来,除了帐幔等物,几乎交给了二房一个座刚装修完的空壳。 一如当初她接手时的模样。 王夫人再不乐意搬,贾母再装病,也在元春的催促下搬进了那座质量并不怎么好的省亲别院。 别院不大,是因为宁国府没将会芳园奉出来。但质量不好,那就只能怪王夫人自己了。 她不上心,下面的人就更不上心了。她想省钱,下面办差的人也想省些钱留在自家花,这一来二去的,那质量真跟豆腐渣工程没两样了。 别说扛个五六级的地震了,就是三四级的地震下来,那别院的房子都得倒一半。 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自食其果罢了。 宝玉还以为那里多好,乐不思蜀的搬了过去。不过前脚搬出老太太的庇佑圈,后脚就落在了贾政手里。 和乐爸乐妈不一样的教育方式,春纤没得的病,差点叫宝玉得了。 总之在贾政的严父教育下,宝玉科举高中的希望是越来越渺茫。但贾政不死心,王夫人又看出她儿子不是干实事的料,于是这位就只能苦逼的继续读书了,至于什么时候,大多年纪能读出来,那就无人知晓了。 二房搬出了荣国府,哪怕是住在太妃省亲的别院里,可驾不住太妃过继了,并且太上皇病逝这样的噩耗。 第415页 到是再没了往日的矜贵之气,渐渐泯然于众。 而荣国府大房那边,妻妾相争,夫妻反目在这京城里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没了各种奇葩的出生奇蹟,也再不会有人像以前那么关注。 这么说吧,如果不是荣国府今个大年初一生个贵女,明儿衔玉生个哥儿,后个再来个只能配玉的金锁姑娘,荣国府这样的人家又何京城其他人家有什么分别呢。 没有的。 若真要说有,就只能说这家人里还有待嫁的姑娘吧。 不过二房搬过去没几天,迎春的亲事就定下来了。是秦可卿帮忙牵桥搭线的一段亲事。 不过省亲那年,太上皇没了,所以亲事定下来了,一直到转年迎春才出嫁。不过转年当今后宫选秀,一直有着青云志的薛家宝钗却是走了些关系,成功进去了。 宝钗这样的人,只要给她机会,她就能扶摇直上。因为她而影响的许多人,命运也随之改变,所以无论是她,还是旁人以后如何,真心已经没办法计算出来了。 每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这让做为编剧的警幻很上火。而最叫警幻上火的是她控制妙玉杀害春纤的事到底在妙玉百年回归后爆了出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神仙又有多少是人变的,又有多少是妖变的,早已经没办法说什么了。 人在凡间争,神在天上斗。而警幻就是天上许多神仙必须要除掉的存在。 有私人恩怨,也有站队立场的原因。 说起来,警幻早早就被人盯上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身为普通凡人的春纤已经犯了神仙大忌。又因为有人故意让事件发酵,让春纤魂飞魄散,再无挽救的机会,所以警幻所犯的旁罪都还有补救的可能,但只这一条,就让警幻彻底栽在了对凡人动手上,无法翻身。 牵出萝蔔带出坑,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压下来,警幻在众神『善意』的帮助下被消了神籍,打入凡间。 然后就有那促狭的傢伙,想起猪八戒下凡时误入猪圈的奇葩事故。于是就有人暗中发力,在警幻行刑的时候动了手脚。 随后警幻下凡时『不小心』被一股风吹进了时空隧道,再然后春纤所在时空的黄河里就多了一条清道夫。 所谓清道夫,也叫壮腰鱼。这种鱼长相奇丑,无法进食。 其虽然不会被人类当成食物,但这种鱼却也不是百无一用。它的食谱很奇葩,有着其他鱼都没有强大功能。 它能够清洁水质。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它赖以生存的食物是污物,脏污,残饵呀。 而随着时代的发展,环境污染已经成了让人无法忽视的首要问题。一条生长在黄河里的清道夫,它的这一生能为人类的环境净化做出多少贡献呢? 做为刑罚监督者,黛玉一边噁心的拿着帕子掩住口鼻,一边兴灾乐祸的看着那条进食的清道夫。 这可真是个赎罪的好办法呀。等我找到那笨丫头,就领她来这里。 至于下凡时故意不喝孟婆汤的警幻能不能接受这一事实,就没人关心了。 哦,神也不关心。 ——完——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