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谋论》 001 昨日重现 春末夏初,越到中午时分,天空却扬扬洒洒地飘起了雨丝。 洛城外,一座被人称为西山的山脚下,稀稀落落地散布着五六十户村舍,众多房舍中,一处被树木环绕的颇具规模的房舍格外醒目。 却见这房舍门口站着一个扎双丫髻,穿雅青色齐胸襦裙,满腹心事的少女,她一会儿眺望门外的小路,一会儿踮脚朝内院张望。 少女十指合拢做祷告状,也不知道娘子醒了没有,一定不要有事啊。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就吧啦吧啦落了下来,丽娘一早上去府里拿新衣,娘子突然嚷着要吃庄子西面刘家的豆腐,自己前脚刚出门,娘子就三尺白绫上了吊。 哎,我真傻,娘子最讨厌吃豆腐,我怎么会信呢,都怪自己没看好娘子,少女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 身后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少女连忙奔到内院门口,就见俊俏的中年医者抱着药箱沿着回廊走来,他身后是一鬓发苍白、眉头微蹙的消瘦妇人,少女飞奔而去,拉着妇人的手,“丽娘,娘子怎么样?” “娘子无碍!”丽娘简单回答春果,就朝医者手里塞了一两碎银,“今日之事,还望柳神医,不要对外宣扬!” 柳神医抿胡,微微点头,“放心,这是自然!” 老少两人将柳神医送到外院门口,一再表示感谢,在目送着神医渐渐远行后,春果转身就要往房内走,却被丽娘一把抓住了肩膀。 “当然是进去照顾娘子啊!”春果委屈道。 “夫人在里面,让她们母女独自呆一会儿!”丽娘声音略带沙哑,忽而一顿,追问道,“春果,卫娘子究竟跟娘子说了什么?” 前几天,卫娘子给庄子送了些米粮,单独跟娘子说了几句话,从那时起,原本就消沉的娘子,就时不时流露出想死的念头。 “不知道啊,卫娘子把儿支开了!”春果委屈出声,她从心底不喜欢那个表姑娘卫琳缃,每次见娘子都一副心疼的模样,可出了舍门就一脸嫌弃和阴冷,“以后儿一定寸步不离娘子!” 丽娘点点头,“先不提这个了,你在这好好看着,有旁人接近,记得通报!”丽娘说完,又匆匆回了房。 “丽娘……”春果失落出声,她是多么想现在就进去看看她家娘子啊。 牢骚是牢骚,春果倒也明白丽娘的安排,夫人是私自出府看娘子的,让侯府里那些嚼舌头的人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定然少不了麻烦。 娘子真可怜,明明是侯府嫡女,就要躲在这穷乡僻壤里,夫人也是,怎么说也是侯府大夫人,岂能这么软弱到任人拿捏,连自己女儿都保护不了呢。 依着春果,她若有夫人那娇贵身份,早就把娘子接回侯府,还在这受苦。 雨丝慢慢变成了雨滴,随后便是稀里哗啦一阵,敲打着房前芭蕉树叶哗哗作响,与房外毫不吝啬的落雨声相比,房内陈氏的哭声就含蓄很多。 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女儿,脖颈上两道自缢时被白绫勒出的浅浅伤痕,陈氏拂袖试泪。 周萋画平躺在床上,慢慢有了意识,她听到耳边有噼里啪啦的落雨声,还有一妇人低低哭泣声。 莫不是连孟婆都觉得我是个大霉鬼,在为我哭泣? 做为一名法医,周萋画可是崇尚科学的唯物主义者,这鬼啊,神啊本是不信的,直到出差时遭遇车祸,穿越到了溏朝,她才明白,这世界上,还真有些事科学解决不了。 老天对她不薄,穿越到了项顶侯侯府嫡小姐身上,但也待她不算厚,穿越时失了忆不说,在浑浑噩噩溏朝生活了不到一年,就被原主那善妒的表姐卫琳缃掐死了。 弥留之际,卫琳缃对她表露一切,她死后,卫琳缃会代替她嫁入董家,这样她跟董庸暗怀珠玉的事就不会被发现。 想想自己就这样因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被人掐死,周萋画也是醉了! 好在在被掐死那一刻,她记起了自己的前世,但又有什么用呢?自己还不是要见阎王! 做法医时,她遇到了形形色色的案件,解剖过的尸体,没有上万,也有上千,她用自己的医术为死者沉冤得雪,没想到自己倒是落了个被人掐死的下场。 据说死后会一直保持死状见阎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个鬼样子,周萋画想着就伸手摸向自己脖子。 估计现在尸斑都已经形成了吧。 手触碰到脖子,周萋画已经,不对,这不是被掐死后脖子应出现的症状! 她猛然睁开眼睛,那薄薄的纱,随着窗外传进来的风,像是画中仙女妖娆的舞姿,滴水雕花床上沿的雪里青排穗,跟那飘逸的青纱幔交相照应。 “画儿醒了,终于醒了!”女人沙哑声音响在耳边。 醒了?诈尸? 周萋画强打精神看着眼前的妇人,啊……她认出来,这妇人不就是前些天去世的原主母亲陈氏——陈成玉嘛! 再看周围,竟是她第一次穿越时住了一年多的外郊庄子!就连对面榻上那块白绫放的位置都跟当时一模一样。 周萋画脑中一片纷乱,我重生了?又回到了原主上吊、自己穿越而来的那天? “画儿,都怪母亲不好,让你受苦了!”陈氏看女儿眼神混沌,握住女儿冰冷的手,又哭了起来。 这台词也跟一年前的一样,重生无误。 周萋画痴愣地看着陈氏的脸,别看跟她有过一年多的母女情,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陈氏。 她今年也不过刚三十,半翻髻上朝着一支金簪,毫无瑕疵的脸蛋上黛眉轻蹙,就算若眼圈已经完全红肿,却依然遮挡不住她的贵气,贵气归贵气,整个人却散发着一股懦弱。 也难怪,成婚十余载,头顶项顶侯候夫人的她,却只诞下原主这么一个女儿,想来在看重子嗣传承的侯门,日子也不好过。 想想也觉得奇怪,这侯门大院里,哪个男人不三房四妾的一大堆,唯独原主的父亲就只娶了陈氏这一房。 “母亲,儿无碍!”看着这个年龄比自己大不几岁的古代美人,周萋画艰难出声,被勒过的脖颈生疼,却是可以忍受的痛。 女儿竟然跟自己说话了,陈氏受宠若惊,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前世,周萋画穿越来时失忆了,对这个周围环境的认识,都是从丽娘、春果嘴里听来的,大抵知道原主被送到这庄子是因为跟这陈成玉的子嗣宫犯冲,周萋画认为一个连女儿都保护不了母亲,也不会是个好母亲,于是直到她去世,也没给过陈氏一个好脸。 陈氏的哭声感染了一直站在门口的丽娘,丽娘上前一步,“夫人,莫伤心,娘子这不没事了吗?” 丽娘?周萋画挣扎起身,丽娘也还在? 刹那间,与上世有关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 现在应该是盛元十四年,十四岁的原主,却已从侯府搬出来两年多了。 此时的状况是,卫琳缃跟原主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原主一气之下就上了吊,好在这脖子刚挂在白绫上,就被侍女春果发现了。 再睁开眼时,周萋画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原主上吊的事很快惊动了住在侯府里的陈氏,陈氏顾不得她跟老夫人的承诺偷偷跑来看望,这前脚刚进屋,二房的年氏跟卫琳缃就追到了田庄上。 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过不了多久,年氏跟卫琳缃就应该来了。 当时,年氏指桑骂槐说周萋画是不祥之人,春果气不过,顶撞了年氏,后来春果就被押回了侯府,回来时,整个下半身都已经血肉模糊了,打那以后,春果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 “春果呢?”周萋画哑着嗓子,她要见到春果,见到这个有点冲动,到死都陪在自己身边的少女。 “娘子,春果在门口守着呢!”丽娘沾沾眼泪,眼睛微微撇过陈氏,满是无奈。 还是老样子啊,每次陈氏来庄子都跟做贼似的,她不是侯府大夫人,定国公的嫡长女嘛,怎么如此卑微! 穿越遇到这种性子的母亲,也就别奇怪,明明自己啥也没做就被人戴了顶克母子嗣的帽子,周萋画心想,为了自己的名声,或许她得出手帮一下陈成玉解决一下子嗣问题。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把自己跟董郎君婚约的事处理掉。 她可不想因为一个不认识的郎君,再次被人下毒手。 正想着呢,门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房门被用力推开,就见春果闯了进来,她也顾不得礼数,冲着陈成玉喊道。 “夫人,不好了,二夫人和表小姐,带着人来了!” 002 步步紧逼 果真跟上世一样! 上世,自己刚醒来时,还没搞清楚状况,春果就匆匆通报年氏跟卫琳缃来了。 一听这两位来了,陈氏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躲进了床后的木箱里,即便这样,还是被年氏以找薄衾为由,从木箱里给揪了出来,再后来就是春果给自己出头,挨打的事。 当时的周萋画处于失忆状态,满心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鸡飞狗跳搞不清状况,而她那位母亲,从被揪出来,就未曾发出任何声音。 虽然事情已经是一年前发生的了,可周萋画现在想想仍气愤得很,天底下竟然有这般懦弱的人,这对向来以强势著称的她,简直不能想象。 如今想来,事情从头到尾就是卫琳缃联合年氏打击原主设的局,先是告诉原主她被母亲抛弃,原主一自杀,陈氏势必会违背老夫人的话出来看女儿,之后两人再来个瓮中捉鳖。 目的嘛,年氏自然是为了巩固二房在老夫人面前的地位,而卫琳缃,就是她说的那样,她没有的,周萋画也不能有,联合年氏,只不过是她的第一步而已。 周萋画本就不是个吃亏的主儿,若不是上世是失忆,岂会让卫琳缃步步得逞,她别的性格没有,就有一点,别人送我一尺我就还人一丈,绝不相欠。 想罢,她就拉开薄衾,一跃下床,踏上床边的云头高缦,抬头说道,“春果,给我梳头!” “娘子你这是……”春果不解,自出了庄子就郁郁寡欢的娘子,怎么会发出如此坚定之声。 “春果,娘子怎么吩咐,你就怎么来!”丽娘似是察觉到什么,在一旁出声。 丽娘是陈氏的乳母,随陈氏嫁到周家,两年前老夫人以周萋画犯冲陈氏子嗣宫为由,将周萋画置于这外郊的庄子,府里一众老人均不愿陪同,丽娘自行请愿陪伴左右。 周萋画性子原本是活泼、明朗的,可自打知道自己要被迁出府,就跟变了个似的,脸上再无笑容不说,性子也倦了很多,郁郁寡欢的跟失了魂似的。 迁到田庄两年有余,周萋画也郁郁寡欢了两个春秋,看着周萋画越来越羸弱,丽娘是真真着急。 但让丽娘欣喜地是,刚刚娘子说话时,那眼神,那语气,竟有了几分以前的样子。 丽娘默默祈祷,经了今天这一遭,说不定以前的娘子就回来了。 丽娘的话,让春果也意识到娘子的改变,她不做任何耽误,手脚麻利的给周萋画梳头,很快一个垂鬟分肖髻垂于肩上,不但恰到好处的遮住了她脖颈处的痕迹,还增添了几分精气神。 周萋画上吊时,穿戴还算整齐,但因是素色襦裙,显得人苍白了些,丽娘立刻找了一大红对襟长褙子,整个人焕出光彩来。 众人在忙碌时,陈氏就跟个木头人似的僵坐在床沿上。 舍外的声响愈来愈大,周萋画让丽娘收起自己上吊的白绫,挽袖坐在了正对着床的圆腰倚上,抬头看着眼神涣散的陈氏,随后她开了口,“母亲,在想什么呢?” 陈氏猛然打了个颤,喃语,“没,没什么!” 周萋画却指指墙角的木箱,“女儿床后那个木箱倒是能容得下母亲,母亲是藏起来呢,还是到这与女儿饮茶!” 被识破心思的陈氏脸微微涨红,尴尬缓慢地坐到了另一张圆腰椅上,“画儿,你这是……” 周萋画语气平平的说道,“看不出吗?迎客啊!” 话刚落,就听“哐啷”一声,内院门被人踢开。 就听年氏那“破锣”嗓子,响彻到了庄子的每个角落,“四娘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周萋画排行老四,人称周四娘。 鱼儿已经来了,在甩鱼钩之前,应该先把春果支出去,以免跟上世一样,伤及无辜。 于是周萋画拿帕子沾了沾嘴角,“春果,出去迎客!” 虽说春果此时是一百万个不乐意,却也只能答应,她出房门,站在廊下,看着细雨中年氏的表演,嘴角尽是苦笑。 “二舅母,你不要这样啊……”卫琳缃还在旁边劝说着,抬眼见春果在冷笑,呵斥道,“贱奴,愣在哪做什么,还不快来扶二夫人!” 春果默声,从另一侧扶住了年氏,进了周萋画闺房。 年氏嚎得更起劲了,“可怜的四娘啊,你阿母不能来看你,你可千万不能怪她,你怎么就这么想不……” “开”字没出口,年氏就僵住了,眼前的周萋画仪态大方地坐在榻前,哪里有半分上吊的落魄模样。 “婶娘?”周萋画故作惊愕。 “春果!为何不通报一声,好亲自迎接婶娘跟表姐!”说着,她从榻上站了起来,怒目微怔,直接训斥上了春果。 听周萋画的训斥,春果小嘴一嘟,“谁能想到,这身娇体贵的二夫人,会跟表小姐能冒着雨来咱们这穷乡僻壤!奴婢还以为看错了呢!” “哎呦,死丫头,几时学会顶嘴了!丽娘,把她锁了柴房里!”周萋画怒声呵斥道。 柴房?丽娘一惊,前几天不是塌了吗?庄子里哪还有柴房啊,丽娘惊愕抬头询问,却见周萋画俏皮地冲她眨了一下右眼。 看到这个眼神,差点让丽娘哭出来,以前的娘子真的回来了。 这小眼神里,满满地都是当年娘子偷拿老爷书房的书被抓包,要自己帮忙顶罪时的精灵神儿啊。 丽娘细细琢磨,这是娘子故意把春果支出去啊,春果脾气犟,护主心切,若年氏真要找麻烦,她肯定要冲上前,年氏怎么也是主子,随便拿捏一个侍婢,还不是小事。 “是,娘子!”丽娘答应一声,就拧着春果的耳朵把她拽出了房门。 “让婶娘跟表姐见笑了!”听着春果那杀猪般的声音越来越远,周萋画的心也微微放下了。 “春果这丫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年氏随口敷衍了几句,立刻扯回正题,“四娘,你不是……” “婶娘,这话是?儿有什么不妥吗?”周萋画迎上前,拉住年氏的胳膊,故意问道。 “不,没有,只是……”年氏这舌头就跟打了个结,眼睛着急把火的看向卫琳缃。 这大活人好好的,难道我们来早了,周萋画还没上吊? 卫琳缃对周萋画的表现也处在诧异中,眼眸流转,一下子就注意到坐在周萋画身后榻上的陈氏。 她竟然没有躲起来,可真是出人意料啊,这对母女,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啊! 卫琳缃按下心底的吃惊,故作惊愕道:“大舅母,你怎么在这啊!” “是啊,嫂子,你……”卫琳缃这一声,直接把年氏从地狱拉回了天堂,她推开周萋画,直接走到陈氏身边,和她并列坐在榻上。 “这个……”陈氏的脸色呈绛紫色,局促地握着手里的帕子。 “阿母来看儿,有何不妥吗?”陈氏的模样引来周萋画心底一阵发笑,但她追求的可不是嘲笑陈氏,出声解围。 “无不妥,无不妥,只是现如今这洛城消息传的厉害,知道是你关心阿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跟老夫人、跟整个侯府作对呢!” 年氏一心只想打压陈氏,嗅到一丝味道就想立刻还击,根本没留意,刚刚说话的是周萋画,而不是陈氏。 反倒是卫琳缃一下子谨慎起来,这跟前几天那个自己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周萋画,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周萋画冷哼一下,“消息传得厉害,也得有人散布出去才行,阿母贵为侯府主母,连出入这等小事,还得跟人交代吗?” 这话语气说是回击年氏,倒不如说是说给陈氏听,你连自己的出入都没法左右吗? “画儿,休得跟婶娘这么说话!”陈氏却没有跟周萋画站在一条战线上,反倒指责起她来,她起身朝年氏微微俯身,认错,“弟妹,画儿年纪小,说话不当,还忘见谅!” 年氏正愁找不到把事情闹到的借口,听陈氏这么一说,更来了劲头,“嫂子,四娘年纪小,不懂事,尚可再议,你年纪可是……这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当初你是怎么答应老夫人的!” 这话无意直中陈氏要害,“还请弟妹不要告诉老夫人!”陈氏说着竟然起身给年氏作揖。 一看陈氏这幅模样,周萋画心中大骂,你脑袋被驴踢了是吧,今天非节日又不是送月例的日子,年氏和卫琳缃出现这就是来逮你的,你还求她不要告诉老太太。 “母亲到自己庄子上来,为何还要惊动到祖母呢?”周萋画问道,她顺着年氏刚刚说话的语气,故意把“自己庄子”吐得很重。 这处位于洛城外十里地的庄子,是陈氏陪嫁的庄子,根据大溏律,这可是陈氏的私人庄园,与侯府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听周萋画如此说,年氏脸面上挂不住了。 陈氏娘家是大名鼎鼎的定国公府,陈氏更是娴长公主跟定国公陈志金的嫡女。 这是在拿国公府压我啊,年氏心里琢磨。 若是以前,年氏一听也就知难而退了,可今天,这可是卫琳缃专门帮她给陈氏设得套,就这样不战而退,这不是让卫琳缃看不起自己嘛。 年氏向卫琳缃投去了请求增援的眼神。 “好一个自己的庄子!照妹妹所言,今天儿跟二舅妈来,也得经过大舅母的同意了!”看年氏节节败退,卫琳缃再出口,她边说,边未提裙摆,站到陈氏面前,盈盈一福身,“今日前来,未送拜帖私自前来,还望大舅母勿怪!” 003 猪一样的队友 “使不得,使不得!”没等卫琳缃屈膝,陈氏就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表姑娘是府里的贵客,老夫人的心尖,使不得,使不得!” 周萋画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你陈氏就这么害怕这个老夫人嘛! “画儿,还不快点给婶娘跟表姐道歉!”陈氏试图让周萋画道歉平息这场风波。 周萋画心里是简直悲伤逆流成河啊,看过不少穿越小说,书里女主那便宜得来的娘亲,要么是护儿心切款,要么没有出场直接奔月型,要么直接是泼妇闹街式。 最不济也是那种地位卑微、委曲求全型,可这身份高贵,血脉正统,胳膊肘往外拐成这样的娘还是头一遭见。 看来不放大招是对不起她的这一次重生了,周萋画快速提取脑中有用的记忆,缓慢开了口,“对不起婶娘,对不起表姐,四娘在这庄子里呆了这么久,脑袋一时混乱说错话了……” 周萋画把姿态放得很低,年氏跟卫琳缃对视一笑,以为自己得了先机,年氏还故作大气地要上前扶周萋画。 还未等她靠近,周萋画突然嘴角抽笑,“这庄子是母亲的陪嫁不假,可两年前四娘被迁出侯府时,老夫人、外祖母、还有阿耶都已经明确表示,把这庄子给了儿!” “所以,你们能不能出现在这庄子里,不是阿母说得算,而是儿!”周萋画态度坚决。 “画儿,你胡言什么!”这下陈氏可彻底急了 周萋画所言非虚,两年前,老夫人听信高人所言,执意要把周萋画迁出侯府,消息传到国公府,娴长公主率领国公府女眷,杀到项顶侯府,双方僵持之下,最后才想出了这么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全当把周萋画当成郎君,在外独自成户。 只不过随着时间飞逝,周萋画的日常供销又都是从侯府出,庄子真的主人是谁的事也就慢慢消淡了。 可当年这事可是闹到全洛城老少都清楚,年氏跟卫琳缃自然知晓,而根据大溏律,私闯民宅者可被送官,轻则仗六十,情节特别严重者是可是要流放边外的。 年氏本就出身不高,撒泼打诨自然不在话下,见主动权就这样到了周绮画手里,哪能甘心,“哎呀呀,哎呀呀,周萋画,你的心可是被狗吃了,竟然如此说话!” 年氏要撒泼,卫琳缃吓得顿时花容失色,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已经很确定自己设得圈套被周萋画识破了,现在周萋画有没有上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必须在她把事情闹大之前离开。 “二舅妈,既然妹妹这么说,我们就先离开了!” “离开?好心好意,冒雨来给她送米送肉,送月例,她竟然这么说!”年氏不依不饶,她直接坐在榻上,“她倒是报官啊,老娘倒要看看,这衙门里来人,是判老娘个私闯民宅,还是判你个良心被狗吃了!” 卫琳缃额前闪过三道线,彻底被年氏的智商折服了,见过演戏的,没见过演着演着自己都当真的。 “奥,那是儿错怪婶娘了!四娘在这给婶娘道歉了!”周萋画哑然失笑,“这雨可是越下越大,米在外面淋了这么久,也潮了吧……丽娘!”周萋画招呼站在门口的丽娘,“还不快把婶娘送来的米卸车!” 听周萋画招呼丽娘卸车,这年氏才惊醒,米、面的事,本来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卸车,卸个鬼啊。 “不用了,既然四娘不领情,我们也不能强留!”年氏尬尴站起来。 只是她心里那个不甘,一撇头,看到躲在周萋画身后的陈氏,还想继续博回点面子,“四娘刚刚出事,嫂子是随一同回府呢,还是在这继续陪……” 想想年氏也是醉了,好不容易把米肉的事按了下去,自己又扯了麻烦。 “敢问婶娘,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额……婶娘只是说溜了嘴!四娘莫怪!”这下换成年氏局促地揉着帕子,垂首,估计把自己嘴撕了地冲动都有。 周萋画本不想追查卫琳缃设计原主的事,毕竟那是在自己穿越之前,但年氏把脖子都放在了自己的闸刀下,自己不下闸也太对不起卫琳缃的良苦用心了吧,“原来婶娘说溜了嘴啊!” “哎,只是现如今这洛城消息传的厉害,知道的是婶娘说露了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儿不但克母,还是个吊死鬼呢!”周萋画学着年氏刚刚的语气,眼睛看向卫琳缃,眼神如冰冻,将卫琳缃死死地冰住,“表姐,你说是不是?” 周萋画的目光如刃,卫琳缃四处躲闪,不敢直视。 却听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嘶吼,“好了!” 陈氏竟然在这关键时刻说话了! 眼前激烈进行的这番唇枪舌战,陈氏也终于明白年氏跟卫琳缃出现是怎么回事,但她没有力挺女儿,而是毫不犹豫站在了阻止女儿的道路上。 “弟妹、表姑娘,儿违背老夫人的命令私自到庄子上犯错再先,这就随你们一起回府领罚!”说完这话,她竟跟那就义的英雄似的提着她襦裙的裙摆,出了周萋画的闺房。 年氏和卫琳缃见状,也不敢做任何逗留,紧随陈氏朝舍门奔去。 周萋画被故事的结局惊呆了,陈氏怎么用这种方式冒了出来,然后还带走了自己可以继续打脸爽快的反派们。 她保持着刚刚看卫琳缃时的动作,傻傻呆住,一时无法从震惊中抽离出来。 雨丝被湿冷的秋风吹进房间,周萋画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才缓过劲来,透过敞开的直棂窗向抄手回廊看去。 也就在她目光投去的瞬间,陈氏突然定了一下,就见她伸手摸向自己发髻,等她再走动时,廊栏上出现了一个长长的物体。 待外院响起车辙声,周萋画才踱步出了闺阁,她缓步走向刚刚陈氏停顿的位置。 廊栏上,陈氏放下的长物,竟是一支七八寸长的嵌红宝石菊花瓣的金簪,这是刚刚插在陈氏头上的那支金簪啊。 她手拿金簪,细细打量,十九片菊瓣呈半圆形,圆心位置是一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宝石周围撒着细细的花蕊,做工相当精细。 忽而,一股香气扑面而来,那股香气,时而似桂花香一样浓烈,时而又如薄荷般清凉。 这股香气好生熟悉,似的在哪闻过!是从这发簪里传来的么? 周萋画凑鼻而上,香气却骤然消失。 周萋画疑惑不已。 雨势有渐大之势,她拿着这支发簪,踱步回了闺阁,眼前忽然一黑,春果不知从哪蹦了出来,她一把抱住周萋画,“娘子,真的是娘子你吗?” 庄子里并没有柴房,周萋画心想这丫她指不定在哪猫着来。 虽然雨丝轻薄,但在外面待了那么久,春果身上的半臂都已经湿透,额上的垂眉穗则一捋一捋不听话的靠在一起。 可她全然不顾这些,围着周萋画大呼小叫,刚刚她躲在房后,字句不露的听到了周萋画跟年氏、卫琳缃的唇枪舌战。 她欢呼着,欢呼着,突然哭了起来,“呜呜,奴婢可算知道郎君为什么每次过咱庄子都不入了,原来是怕娘子拿错啊!还以为郎君也认为娘子是不祥之人呢!” 春果嘴里的郎君,自然就是那大名鼎鼎的项顶侯,周萋画的父亲周午煜。 “怎么,阿耶经常路过咱庄子?”这事,周萋画竟然毫无印象。 “是啊,郎君每次公干回来,都会在骑马上庄子旁的西山,眺望咱们庄子,奴婢看见过几次了……” “春果,别瞎说!”春果还想继续说话,却被送客回来的丽娘直接打断,丽娘脸色凝重,全然没有一丝轻松。 雨势渐大,屋檐下的木地板已经淋湿一片,为了不让雨淋进房子,丽娘伸手关上直棂窗,“郎君,公务繁忙,哪有时间到咱这来!你指定是看错了!” “才没有呢!”春果还想继续说,却见周萋画已经陷入了沉思。 春果紧张地看着周萋画,思忖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嘟囔着自己看得真切,却也没了下文。 周萋画的沉思,自然不是因为她这位便宜得来的老爹有没有真的如春果所言的那样,她只是她猛然记起了她被卫琳缃害死前几日,一直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烟雾飘渺,她穿着那件海棠红撒玉兰花的交领长衫漫无目的地走着,忽而看见远处出现一人,奔跑过去,却是穿着龙袍的父亲,她想说,使不得,使不得,话没出口,父亲却不见了…… 按理说,梦,是不该有味道的,她却清晰的闻到了一股香味,没错,就是陈氏发簪里散发的那种香味…… 004 断粮 夏天的雨本该来的快走的也快,洛城这地方却刚好不一样,竟然一连下了好几日。 又是一日早上,周萋画一觉醒来,推开直棂窗,外面雾蒙蒙地一片,“夏雾晴,秋雾阴”,今天终于可以放晴了。 周萋画摸索着下床,随手披了一件缎面外衣,朝外屋走去,堂门已经打开,雾气随风密密麻麻的往内屋涌。 “娘子,你起床了!怎么不多睡会?”这雾太浓,丽娘快走到自己面前时,周萋画才瞧出有人在移动。 “睡不着!”周萋画打量着丽娘,她消瘦的脸上带着红润,发丝已经被雾水打湿,看得出,她早已忙碌多时,“春果呢?”周萋画询问。 “她、她去找胡神医给娘子,给娘子拿治失忆的方子了!”丽娘垂下头,看着脚尖。 周萋画瞧出丽娘的心不在焉,轻语一声转身又进了自己闺房。 见周萋画转身回闺房,丽娘长吁一口气,上前扶她进了房,“娘子再睡一会儿,老奴这就去给娘子做饭!” 听丽娘忽而话语里的轻松,周萋画猜想,她定是有事瞒着自己。 周萋画倚在床上,挥手示意丽娘出去忙,丽娘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周萋画抬头看床帏下垂下的穗绣,看着看着脑子却混沌了起来。 脑袋里总出现些与中医有关的专业术语,似是她以前学习所得,又不全是,有些词语反倒像是某些古书上才会出现的词汇。 这些记忆应该是原主的,周萋画猜想。 只是原主一贵女,怎么会接触到这些词汇呢。 现如今是盛元十二年,大溏朝虽民风相对开放,但对女子仍有众多约束。 先不说女子能不能做仵作,就算可以,原主毕竟是一侯门嫡女,又无生活所迫,岂会与仵作这种贱职扯上关系。 这些记忆真是原主的吗? 正想着呢,丽娘已经做好饭,进闺房重新为周萋画梳化,一切整理完毕后,丽娘将周萋画扶到桌前,桌上摆放着一碗一筷,两个小菜,半个胡饼。 周萋画搅拌一下碗内米茶,却发现白米粒少得可怜,“丽娘……” 丽娘无应答。 周萋画放下碗,抬头看,却见丽娘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正朝外院张望。 周萋画不再说话,低头吃饭。 吃罢饭,太阳已经出来了,浓雾慢慢散去,周萋画表示想出去坐坐,丽娘赶紧给她披了件锦缎外衣,随即扶她出了内屋,丽娘为她搬来胡床,坐在廊下晒太阳。 周萋画还在琢磨着脑袋里那些奇怪的东西,若真是原主的,身为贵女的她似乎也只能从书里看到的那些内容了,于是说道,“丽娘,去书案上拿儿经常看的书!” 丽娘应声,进书房拿来一本,“这是娘子以前最喜欢看的书,带来庄子上,就未曾读过了!” 是一本已经被翻得边缘泛白的书,扉页略有破损,却被精心糊了起来,看得出,原主对这书是极其喜爱的。 浅黄色的封面上只有简单的四个大字《溏律疏议》,溏,无疑指的就是周萋画现在所处的这个朝代溏朝,“疏议”则告诉周绮画这是一部法典。 这书里的内容会是原主记忆里那些古怪东西的由来吗?周绮画默默猜想,于是细细阅读起来。 丽娘见周萋画看得认真,幽幽道,“娘子还是最喜欢看溏律,等着见到郎君,又可以摆弄一番了!” 听丽娘如此说,周萋画眼神悠然一亮,摆弄?这个词用在父女之间,着实有趣! 周萋画这微微一笑,惊煞丽娘,自从搬进这庄子,娘子脸上就没笑过,丽娘心中不住的阿弥陀佛,感谢老天爷将以前的娘子给送了回来。 于是继续讨好道,“那话是怎么说的,虎父无犬子,郎君能写出这么厉害的法典,咱们娘子就能全部背下来!” 《溏律疏议》是周午煜写得? 周萋画大惊失色,这点在原主的记忆里可未曾有过,看来上世春果跟她说得一切都是真的,她的这位白得的老爹,果真是个威震四方,天下人都知道的厉害角色。 可这种人不是应该在京城呼风唤雨吗?为何到了离京城800里外的洛城呢…… 真的与自己那个梦有关! 见周萋画脸色又变,丽娘便知自己说错了话,她垂下头,继续忙针线活。 不知不觉中,就过了好几个时辰,太阳开始慢慢西沉,周萋画合上书本,眺望外院,那胡神医就住在田庄西面的村子,来回加起来不过五六里路,可算起来这春果都走了近三个多时辰,心中隐隐不安,于是问道,“春果几时去的胡神医那?也该回来了吧!” 周萋画冷不丁响起的声音,惊得丽娘手一抖,那针尖,就锋利地刺进了手指,丽娘哑声低吼了一声,快速吮吸着手指,含糊出声,“定是胡神医不在家,春果久候,耽误了时间!” 周萋画目光骤然锐利,“丽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相瞒!” “没,没有!”丽娘放下笸箩,拘谨地搓着手。 正说着,外院门“吱”得一声被人推开了,随即就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便是春果焦急的声音,“丽娘!丽娘!不好了!”那声音因奔跑变得颤抖。 周萋画从胡床上站了起来,却见春果穿着一件外穿半臂衫,垂在耳际的发髻,随着奔跑上下颠簸着。 许是春果没料到周萋画会站在廊下,春果一下子呆愣了,步速减缓,最后踱步到了廊下,她朝周萋画微微蹲身行礼,求救似的看着丽娘。 “春果,你给娘子拿的方子呢?是不是胡神医没在家?”丽娘出声相救。 “啊,是啊,小童说神医一早进洛城了,奴婢就等了几个时辰,见日头正午,神医还是没回来,就先回来了!”春果是个机灵人,顺着丽娘的话往上走。 她故作镇静地看着周萋画,努力让眼眸看上去平静。 “春果,你果真去胡神医那里了吗?”周萋画声音平平。 “娘子,为何这么说,奴婢真的是去找胡神医拿药了!”春果咬住不放,头却低下,她眼角上瞟看向丽娘。 丽娘跟春果的交流自然逃不过周萋画的眼睛,周萋画微蹙眉头,轻语道,“你在骗儿!” “胡神医家处低洼地,连日下雨门前必定早已淤泥地,你若从其门前过,必定鞋上布满淤泥,现如今你鞋面干净,难不成胡神医家的小童背你来往?”周萋画的声音平稳,与其说在追问,倒不如说,她是在分析。 “今日刚晴天,能做到鞋面如此干净的,你定是走的官路,去的洛城!” 听周萋画说出自己真正的去处,春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子息怒,娘子息怒!” 丽娘一看春果如此,也连忙跪下,“娘子,不管春果的事!是老奴让她说谎的!” 她自然不会怀疑春果跟丽娘的忠心,只是这种欲言又止的藏掖,她很受不了,猛然起身,故作生气,拂袖进内屋,失望出声,“哎,亏儿待你们如己,你们竟然如此对待!” “娘子,勿恼怒,奴婢说,奴婢说!”春果害怕了,她也不管丽娘的劝阻,膝盖着急往前移了两步,哭喊道,“庄子里已经断了粮,奴婢是回侯府讨要食材跟例银的!” 这果然跟周萋画想得一样,若庄子里米粮充足,早上的米茶里米也不至于只有那少得可怜的几粒。 “然后呢!”周萋画弯腰扶起春果,又转身走到丽娘面前,扶起丽娘,淡然说道,“没讨要着对吗?” “嗯,海大管家说,是老夫人下的命令!说是庄子既然是娘子的,侯府无需再供给食材!”春果鼻子哼哼,“这指定又是那卫琳缃搞得鬼,自从她来了侯府,娘子就没消停过!” 春果直呼卫琳缃闺名,涨红着脸气愤难耐。 周萋画反倒平静得很,她早就料想到卫琳缃绝不会就此罢休,给庄子上断粮是小,怕是接下来会出更大招吧。 坐以待毙绝不是周萋画的个性,与其等着卫琳缃出招后应对,倒不如主动出击,“丽娘,当日搬离侯府,来到着庄子上居住,可有什么凭证!” “有!”丽娘说道,她拉一拉袖子,继续低语道,“娘子莫不是要拿着凭证去府里对质?” 005 劝 周萋画弯腰拿起胡床上的疏律,平平说道,“正有此意!”她眼角捎过丽娘苍老的面容,见其眼角闪过担虑,追问道,“怎么?还有什么顾虑吗?” 周萋画重生回来不假,但就算加上上世,寄居在这原主的身体里也还不足两年,对侯府里的情况还不及春果这个丫头理解。 丽娘是个慧心之人,虽然从不故意显露,但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她在深宫内院生存积累下的智慧。 周萋画深知,对这个世界还不甚了解的她,凡事断然不可鲁莽,宅斗猛于虎,打脸需谨慎,丽娘的意见不能忽视。 就听丽娘缓缓开口,“当日娴长公主前来,正值帝师董老回家祭祖,便由董老来为娘子出庄作证!” 董老?周萋画喃语一下,立刻追问,“可是长安董知青?” “正是!当日董老还许言说会在董家儿郎里为娘子选一门好亲事!”丽娘浅言道,话音中带着忧郁,她也不看好这门亲事。 这董知青不是旁人,正是上世那根周萋画有婚约的董庸的祖父。 哎,这原主的记忆也太不争气,若是能跟我的一样,随着重生恢复该有多好!周萋画感慨道。 但无论如何,董知青说的婚配之事定是出自真心,要不然在陈氏去世后,定可以推掉,可董家非但没有推辞,反倒正式下了聘礼。 董知青或许想不到,正是他的这些好意,在上世害得自己丢了性命。 周萋画看向丽娘示意她继续。 “娘子出庄凭证一式三份,侯府、董老还有娘子人手一份,娘子当日正病重,侯爷便将凭证交予老奴保管!”丽娘抬头看着周萋画,“娘子若想去侯府讨得公道,老奴定不会阻拦,只是自然会惊动董老,董老久居京城,况且年事已高,这一来二往势必会惊动周遭!如此一来……” 丽娘话说半句,留半句,却已将其中要害完整表达了出来,若是因断粮之事,拿着凭证闹回侯府,势必回惊动京城的各位,项顶侯颜面自然会受损,周萋画贵为侯府嫡女,名誉、婚嫁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丽娘盈盈一福礼,抬头时眼眸中多了几分坚韧,“还望娘子三思而后!” 周萋画心微微一怔,的确,如丽娘所言,冒然前去侯府,或许能要拉米面、例银,却不是上策,原主虽然住在外庄,与侯府却是荣辱共存的,侯府名声受损,身为嫡长女的她自然也回受到影响,百害无一利。 可周萋画偏偏不是个喜欢躲避问题的人! 她矛盾了! 周萋画微微蹙眉,忽而记起了她接触法医后经历的第一个案件,那是她上大三的暑假,在老师的介绍下,到了东北一座城市的法医门诊进行实习,到达法医门诊的第一天,她便随师父出了任务,除去见到血腥琳琳的尸体外,还第一次与凶手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 那是一处封闭的地下室,穷凶极恶地歹徒晃动着锃亮的匕首,她跟一位女警被逼到了角落里。 那位女警周萋画认得,是全国散打比赛冠军,仗着自己多少会点跆拳道,又有一位女警在身边,周萋画便蠢蠢欲动。 却被那名女警给制止了! 那位女警低语道,“若无一招制敌的信心,绝不可屡次试探底线,让人有了防备不说,也会为自己招致更大的遭难!” 没错,就是这话! 若不能一招制敌,绝不能试探底线。 自己前几日挫败卫琳缃跟年氏便印证了这话,这不,田庄就断粮了。 想罢,周萋画决定从长计议,思忖着若能想到个让侯府就范的法子,再好不过了。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儿知!”拉一下自己的衣袖,却触碰到了装在袖袋里的金簪。 忽如一个炸雷响在她的耳边,难道陈氏那天就已经料到会发生断粮之事,留下金簪是以备不时之需的! 周萋画冷冷一笑,真难为她选择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母爱。 如此一来,定是不能辜负陈氏的一番美意了,周萋画计上心头。 得知周萋画要去当东西,丽娘跟春果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这庄子上哪有可典当之物。 当日迁出府时,除了日常生活所需,根本没有携带任何的贵重物品,府里的说辞是,庄子偏远,贵重物品带着不安全,况府里每月都会送月例跟米面,缺什么说一声,自会送上。 而现在别说缺什么了,就是本该有的也给断了,着实可恶。 “这你们莫管,春果早点睡,明早进洛城!”周萋画说罢,便转身回了内屋,庄子已经接近弹尽粮绝,保存体力才是当务之急。 第二天,周萋画跟春果一早就出了门,丽娘亲自给周萋画戴上幂篱,送她们到门口。 丽娘看着身着一袭白纱、仙气围绕的周萋画,软声道,“其实春果一人去便可,娘子大病初愈,不宜劳累!”丽娘将周萋画上吊之事,委婉说成大病初愈。 周萋画拨开皂纱,冲丽娘微微一笑,“丽娘不必担心,儿自会小心!” 她今日出去,若真的只是去当铺,金簪交予春果即可,可她心中其实是有其他打算的。 能找到可以让侯府就范的法子自然是好事,但倘若就这么跟侯府僵着,坐吃山空的话,金簪的钱很快就会花没,到时再想办法,就太迟了。 她想到自己还有一手医术,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发展发展。 一想到从医术方面发展,周萋画又犯了愁,原主怎么说也是贵女,平白无故就会了医术着实让人怀疑。 前世周萋画看过不少穿越文,对于女主忽然出现的医术才华,大抵会用什么久病成医来做理由,只可惜原主搬去庄子这两年,虽说性子郁郁寡欢了些,可身体一直很好,除了前几天上吊喊了医者,还未曾请过大夫。 “久病成医”这个理由,在她身上不适用。 从庄子到洛城的距离,比周萋画想象中近很多,两人到达洛城城门时,太阳才刚刚出来,照在浓雾上,很快散去。 东西两市刚刚开市,却已热闹非凡,洛城不愧是溏朝第二大都市。 一进城门口,就感觉跟城外是截然不同地两个世界,隔着幂篱皂纱,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仍能感觉到民风的热情。 穿粗布的妇人们,跟商家大声的讨论价格,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挑着青菜沿街叫卖的货郎,在路上细细追逐的小童,偶尔才能看见一两个跟周萋画一样戴着幂篱皂纱的窈窕美女,身上也会是绫罗绸缎脂粉飘香,身边自有一两个女婢跟着。 想来这就是溏朝,贵女跟贫穷百姓女子的区别! 周萋画正看得仔细,全然没听到春果在一旁早已喊了无数声,最后春果一着急,伸手拉了周萋画一边。 周萋画以为自己被劫持,刚要反抗,却见是春果,这才安静下来,“放着大路不走,怎么钻巷子啊!” “娘子,这洛城最大的典当行融合和,可是跟侯府在一条街上!”春果惊呼,这也难怪,娘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知道这些啊,于是细心解释,“咱们若沿着大路,指定让人看见!咱们得从巷子里绕过去,然后这样,再这样,从这边到典当行!”春果比手画脚地指着路。 “洛城就只有那一家吗?” “当然不是,可这家是最讲信用的!”春果开始喋喋不休讲着坊间的评价。 春果不但说话快,也特爱说,为了阻止她的口水把整个洛城淹了,周萋画点点头,选择了默认。 春果拉住周萋画的手,“娘子快随奴婢来!”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混乱,春果松开周萋画的手,探头望去,街道上却瞬间一片安静。 周萋画默默心想,谁这么厉害,竟然让全城肃立。 春果看清状况,大叫道,“娘子,是郎君耶,郎君回来!”春果忽然惊呼。 我爹?我那便宜得来的老爹项顶侯周午煜,怎么可能? 006 命案 周萋画于是从巷中走出,就见刚刚还热闹的路面上,瞬间安静。 行人纷纷站立两侧,一马队从城门处缓缓走来,七八个穿着黑色官役服的男子,围着一个穿深紫色绫罗广袖长袍的男人。 距离有点远,隐约能看到男子胸口领口纹着浅色大团花,腰间配着白玉腰带,华贵的衣着衬着他分外稳重。 上世周萋画只在陈氏死后见过一次周午煜,那时候的他散着头发,面色饥荒,两颊塌陷,举止如同行尸走肉,哪里跟这男子有半点潇洒的模样。 “离这么远,儿都看不清,你怎敢这么确定!”周萋画问道。 “这全洛城,除了郎君,谁还敢穿紫色啊!哎,这也怨不得娘子,娘子都已经两年没见着郎君了!”春果说着,竟然哭了。 她是真难过啊,别说娘子不认识郎君,就是郎君说不定也认不得娘子了,两年间,娘子长高了许久,许是因为长高,许是因为心里苦闷,却不似两年前出府时的圆润。 看着春果夸张的举动,周萋画静思,不对啊,根据前世的记忆,周午煜是每月十五才会公干回洛城,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每月十四,陈氏都会偷偷溜去庄子看自己,可今日才初五啊! “今日初五,阿耶怎么会回来!”周萋画的意思是春果看错了。 春果垂首,压低声音道,“许是与老夫人往郎君屋里塞人有关?”她喃喃语道,“老夫人差了两个长美婢给郎君!” 周萋画嗤笑,迫不及待回来跟美婢团结?这下陈氏可有得罪受了。 “哎,那可怜的美婢!”春果叹气。 周萋画诧异,“为何要可怜那美婢?”不是应该陈氏吗? “听府里老人说,自从郎君跟夫人成亲后,老夫人已经多次差美人给郎君,可郎君呢,要么就直接把人送出了府,要么就送与同僚,身边除了夫人,再无旁人!这次老夫人送得这两个美婢,据说跟夫人有几分相像,许是想以此能博得郎君的欢心吧!”春果边说,边踮着脚眺望。 世上还有这种男人? 莫说允许三妻四妾的古代,就是有一夫一妻制度的现代,男人还总做梦有情.人作伴呢,原以为是陈氏有什么媚术的原因,竟是这周午煜的坚持,如此看来,这父亲倒着实有趣。 主仆一答一问间,周午煜的高头大马已经慢慢逼近,周萋画垂眼看了一下满心期待的春果,也能猜想出春果心里想什么,却哑着嗓子说道,“走!” 说完,拉了拉衣袖,继续朝巷子深处行进。 这是一道宽巷,虽不及主路宽,却也能容得下两顶抬轿,巷子两侧是酒家的内门,偶尔有穿着粗布的男子出门,瞧见主路上的安静情景,也能猜出有大人物经过,自动选择了回避。 “娘子,你不与郎君相认了,说不定郎君知道了庄子断粮的事,会给送……”春果在身后紧追,小声嘟囔着,岂料周萋画突然顿足,春果一个站不稳,直接撞到了周萋画身体,连忙认错,“娘子,责罚,娘子责罚!” 相认?周午煜一反常态今日回府,然后就在大街上遇到我,如此巧合传到方老夫人耳朵里,肯定会被卫琳缃说成故意破坏母子感情! 这等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周萋画稍稍整了衣袖,刚要将道理说给春果听,身后突然“咚”得一声,随后身后一热,衣服上像是被溅上了什么东西。 隔着幂篱,周萋画见面前的春果踉跄一下,跌落到地上,她瞳孔放大,颤抖着指向周萋画身后,随后便是撕心裂肺地大叫。 “啊……死人了!” 死人?周萋画眉一簇,心中忽而一阵兴奋,转身看去,就见距离自己四米左右的位置,躺着一具男尸。 仰面朝上,两脚跷得老高,上身赤.裸,下身着单裤,赤足,裤腿上隐约现血迹。 或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尸体,周萋画兴奋之至,隔着皂纱看的不是很真切,便想上前查看。 巷口传来一阵喧哗声,却阻止了她的脚步。 春果的尖叫声,惊动了正巧路过巷口的周午煜的骑队,为周午煜引路的七八名侍卫,下马聚集过来。 见有着官服者走来,春果哆哆嗦嗦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握住周萋画的手,明明自己已经很害怕,却安慰周萋画道,“娘子莫怕,娘子莫怕!”声音颤抖着快要哭出来。 被春果用力握着胳膊,常乐无法靠前,她只能隔着皂纱,眼睛不眨地盯着这具尸体,死者年约三十岁,身高八尺,瞪着一双大眼睛,却已经失去了神采,却仍然无辜地睁着。 死者的全身没有约束伤和抵抗伤,但手腕处有被绳索捆扎的痕迹,痕迹下都有轻微的脱皮和出血,胳膊下方已经出现雨雾状的暗红色尸斑。 人体死亡后一个时辰左右出现尸斑,既然已经出现尸斑,就说明他在坠楼时就已死亡,而被伪装成了坠楼的样子。 虽无法判断凶手跟抛尸人是不是同一人,但周萋画却断定,抛尸者还应在附近。 周萋画立刻抬头四顾,却见她驻足身旁酒楼的二楼,围栏一侧已经破损——男子是从那坠落的。 也就在周萋画看向那断栏处时,忽现一身影。 是一男子,他墨发半披散,遮住大部分容颜,脸上似乎戴着面具,隔得有点远,看得不是很真切,白色广袖衣袍随风飘扬,宛如隔世的仙人,周遭的喧嚣,闹市的热嚷,都无法近他身。 似知道周萋画隔着皂纱在看他,原本远眺的眼眸垂落下来,宛如一阵风般卷携着冷冽的气息射了过来。 周萋画一惊,连连垂首躲避,却记起自己带着幕蓠,便肆无忌惮地抬头。 在这一低头一抬头之间,那身影却如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以至于周萋画甚是怀疑刚刚自己出现了幻觉,“春果,刚刚你有没有看见那里站着一个人啊! 周萋画的声音很轻,春果又处在惊恐中,哪还听得见,于是周萋画的问题也就似这巷中不时卷起的风一般,吹得没了踪影。 巷口传来了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像是战争开始时的鼓点,带着几分热血的情怀,侍卫立刻自觉分成两队。 随后周萋画便听到一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是谁先发现的尸体!” “回都护,是这两位娘子!”一似侍卫中头的男子指着周萋画跟春果回话。 本来还在颤抖的春果,听到那询问声,突然镇静下来,她抬起头来,看向那正跟侍卫说话的挺拔身影,眼中现出兴奋,她拉扯一下周萋画的衣袖,想上前说话,却被周萋画一个眼神制止了。 周萋画岂会不知道春果在想什么,可她是真的没打算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跟周午煜主动相认。 春果是个很懂事的女孩,虽不情愿,倒也能猜出娘子的心思,缓缓地低下了头,退到周萋画身后。 一抹高大的身影投到她的面前,周萋画知道,眼前站着的就是那个受万千人尊重、声誉满朝的溏朝父亲周午煜。 007 相见不相识 十三四岁,正是少女发育最快、变化最大之时,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得认不出来,仗着戴着幕蓠,隔着皂纱,周萋画大胆的迎接着这位溏朝父亲的目光。 周萋画静静打量着他,就如同那日打量陈氏一般,周萋画心想,两年未见女儿的他,若是还能认出,也不枉这一段父女缘分。 周午煜戴青黑色的幞头,薄薄的嘴唇上鼻梁高挺,五官如雕刻般一样棱角分明,两道眉毛如两把剑一样悬在眉弓上,久经沙场让其皮肤略显黝黑,让人称奇的是却散发着一股文人的文雅气质。 春果说,自己长得跟郎君一个模样。 鉴于她上世见到的周午煜的狼狈模样,为此她还难过了许久,今日一见,忽然生出了几分庆幸。 周午煜看着眼前这位戴着幕蓠,身穿白纱的亭亭少女,十二三岁的模样,一旁的婢女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她却傲然抬头,全无半点害怕之色。 周午煜心想,也不知这是洛城哪家的娘子,如此年少竟然这么傲然,颇具四娘两年前的风采。 一想到无奈独居在外的女儿,周午煜心中涌起淡淡的哀愁,自责却又无奈,他微微叹了口气,慈父的心思让他顾虑很多,说道,“女儿家出门,勿走小路为妙!” 周萋画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话语里带着几分长者的责备,却是完全对陌生人才有的语气,断定周午煜是没有认出她来。 看来,此生与周午煜的父女依然情浅啊,她微微顿了顿身子,表示明白。 “余崖!”周午煜招呼刚刚说话的侍卫,“暂时先不要让他们离开,以备刺史随时盘问!” 周午煜虽官居二品,却主管军事,根据溏朝体系,这种命案并不归其负责,巧遇命案的他,若不是专命与此,只在等负责案件的人到达之前,控制局面。 许是考虑到若案件进展太慢,娘子未归家会出意外,周午煜于是又补充道,“余崖,带刺史问完事后,立刻送两位娘子回家!” 余崖答应一声。 周萋画俯身表示感谢,而身旁原本把头压的很低的春果,听闻周午煜说这话,早已泣不成声,郎君终究没有认出娘子啊。 周午煜部署完这一切,留下包括秦简在内的四名侍卫,便阔步朝巷口走去。 造化弄人,此时的周午煜正被朝中事务跟家事双重困扰,自然想不到眼前这位徒步走在巷子中,遭遇命案的娘子,会是他的女儿。 风轻轻卷席着黑色的皂纱,周萋画隔着幂篱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的溏朝父亲颀长的背影。 潇洒伟岸的形象与记忆里丧妻后蓬头垢面的周午煜交错在一起,周萋画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这世自己的父亲。 许是因为寄居在原主的身体里,也或许是受春果影响,在周午煜走出巷子那一刻,周萋画的喉间竟然也跟着发涩起来,眼眶就在这时湿润起来。 她脑中突然冒出两句诗:父女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这种悲伤,她上世也曾经历过,高考毕业后,需要将日常生活物品带离学校,看其他同学都是父母为其来收拾,她终于忍不住拨打父亲的电话,可当她抱着行李奔向马路对面父亲的车时,父亲却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跟周午煜一样,没有认出自己的女儿。 周萋画感叹,曾以为爱情在这世间最容易变陌生,今日才知,亲情疏远,也很容易。 等待差役到来的这段时间,过得似乎特别慢,一具死因未明的尸体就这样躺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不能做任何事,这种煎熬,让周萋画越来越不能淡然。 终于,巷内又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人匆匆跑了过来,这些人里有衙役、捕快。 为首的是一个绯色官服的老者,这是洛城刺史黄玉郎,本在家中睡大觉的他,听闻发生命案后,却并未立刻起身,直到听闻报官者是项顶侯周午煜后,这才马不停蹄地赶来。 “死者呢!官差速速查看现场!”黄玉郎未表自己尽职尽职,一到现场,就摆出专业人士模样,安排差役查看现场,寻找可疑之人。 一顿忙碌之后,他停了下来,抬手微微试了试额上汗珠,眼珠滴溜溜乱转,四处寻找着周午煜的身影。 扫视一圈后,没看到周午煜,反倒是认出了余崖,拱手道,“余义士,周都护呢?” 周午煜,江洛大都护,加封武散官镇国大将军正二品,百姓一般跟其爵位称为项顶侯,在官场中,却一向被称为周都护。 “都护已经回府,留下末将等协助刘刺史办案!”余崖回礼,出声道,余崖长着一张方正的脸,络腮胡,做事一板一眼,向来不苟言笑。 简短几句,已经断了黄玉郎继续攀亲的心。 “那这两位娘子是?”黄玉郎终于注意到被封锁的现场里还有两位娘子,他色眯眯地打量着周萋画跟春果。 “这两位是最新发现死者的,黄刺史有事可以今早询问,末将好尽早将两位娘子送回家!”余崖早就听闻黄玉郎德行,眼看他色眯眯上下扫视着两位娘子,厉声断掉他的诡念。 “自然,自然……来人啊,把这两位娘子带回府!”黄玉郎听余崖这么说,知道自己没戏,立刻摆出官威,他话刚落,就听差役喊道,“巡抚大人,发现怀疑人!” 周萋画抬眼看去,就见官差押着一名美艳少妇从巷口走来,那女子约莫着二十*岁,身着一黄茶色纱罗褙子。 在明媚阳光照耀下,她的肌肤晶莹的几乎透明,青丝绾成一个简单的飞仙髻,发间插了支翠绿的玉簪。 两只手轻轻交握于腹前,明明是被官差押解着,却优雅地让人过目不忘。 “这不是醉仙居的苏玲珑,苏老板嘛!”黄玉郎扫一眼女子,便认出了她的身份,油腔滑调地让人作呕。 “民妇见过黄巡抚!”苏玲珑缓缓欠身,头微垂,能看得见她饱满光洁的额头和低垂的眼。 “这是怎么回事啊!”黄玉郎淫笑道,眼睛直勾勾地盯在苏玲珑的纤纤细腰上。 “回巡抚,属下等奉命封锁巷内,却见这妇人,在巷口驻足后,便神情慌张离开!刚刚已经核实过,死者刘二,正是从这妇人经营的酒楼上坠落,且有人证实此妇人昨日与死者曾发生过争执,顿感有事,特意将其押来由大人审问!”差役话中邀功意图明显。 原来死的是洛城有名的无赖刘二啊! 刘二祖上颇有基业,却早也被其败光,其妻责其不务正业,两年前与其和离,现刘二是孤身一人。 黄玉郎本就是靠钱捐来的官,见无利可图,自然不会上心,他眼睛滴溜溜一转,眼神转向了苏玲珑,“哦!如此说来,苏玲珑你的确有作案嫌疑!说!你是如何将人推下楼,导致刘二死亡的!” 008 推理 【新书,求个收藏,推荐票撒~~】 听闻黄玉郎如此盖棺定论,苏玲珑怒目相视,“黄刺史,刘二纠缠民妇多日,昨日却与这刘二发生争执,担心其或报复,发生争执后便躲去了西永门外表姐家,刚刚才回城啊!还望刺史明断!” “人是从你酒楼掉下来的,你又有杀人动机,还敢狡辩,来人啊,把她押回府!”说完,他竟拂袖欲回府,“把尸首给带回县衙!” 听到黄玉郎的安排,周萋画心中痛骂,庸官! “黄巡抚,儿也要随您回府吗?”周萋画忍不住出声。 一则是因为她实在看不下去了,虽然巷子已确定不是命案现场,但毕竟是抛尸现场,依然有众多可以提取的线索,古代条件简陋,尸体搬运时,难免会出现损害。 二则,她也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克母子嗣已经让她在侯府中如履薄冰,虽然自己与这命案并无具体关联,但进出衙门毕竟对一未出阁女子名声有碍,若是被有心人拿捏着,自然不是件好事。 三则,这苏玲珑绝不是凶手! 黄玉郎差点忘记现场还有这么两位小娘子,又见余崖跟门神般立在身后,“不必了,两位娘子可先行回府,日后有需要之时,自会找你二人来!” “黄巡抚,周都护命儿主仆在此等候,便是等您来后将儿所见之事告予您,儿也好不负周都护嘱托!”周萋画上前一步,朝黄玉郎微微欠身。 她语调缓急有度,字字句句都带着一股压迫感,宛如在责问黄玉郎断案的武断。 一旁的余崖一听,好厉害的小妮子,竟敢利用大都护压人,不过又一想,黄玉郎做事向来以利于为重,且看苏玲珑身形娇小,怎能那么轻松就把刘二推下楼了? 这小娘子这么说,莫不是发现什么重要线索?若能帮苏玲珑摆脱冤,也是一件美事。 于是也跟着说道,“正是!” 听余崖都出声,黄玉郎再次瞧向周萋画,刚刚只看这娘子身着的不过的一般布料,猜想是一般人家的娘子,但现在提到周午煜却是如此自然,无半点生涩,不会是侯府里的娘子吧! 想着事情可能比自己相信中复杂,黄玉郎也不敢在继续坚持,挥手示意先行松开苏玲珑,看向周萋画,“你说!” 周萋画微微点头,缓步走向刘二尸首坠落时所站的位置,“刚刚儿与侍婢途径这里,天突降异物,转身一看,却见是这具尸首!” “儿看这楼高不过丈,壮汉坠楼竟会死亡,着实好奇,便上前查看,却见他身体已经僵硬,身下已经出现雨雾状的暗红色尸斑,这绝非是刚刚气绝之人应出现的状况!” 周萋画踱步到黄玉郎面前,看他那张猥琐的脸,抬腿狠狠踩在了他的官靴上。 “啊……”周萋画这一脚下去,黄玉郎大叫一声,踉跄后退几步,大骂道,“好你个小娘子,竟对朝廷命官做出如此无礼之事,来人呐……” “黄刺史切勿动怒,儿不过是在向您描述死者当时的情况!”周萋画朝黄玉郎微微一揖,“先姑且不论从这不足两丈高的楼上摔下会不会死人,就说正常人若从楼坠落,定会发出求救声,正如刚刚儿踩到刺史,刺史大叫一般,可这刘二坠楼,儿却未听到任何声音!” “你是说?这刘二在坠楼前就已经死了?”余崖听着周萋画的分析,根据她说得拧眉看着刘二的尸首。 “这位义士,儿可没这么说,小女子只是将儿看到的情况说出来而已!刘二死亡真相刺史大人自然会有公正的定夺!” 替死人说话,是周萋画成为一名法医时给自己许下的誓言,纵使经历过穿越与重生,依然没有改变。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想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面对黄玉郎这么一位糊涂官时。 余崖侧目凝视着皂纱下的那张脸,他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面对一具尸首非但没有惊恐讨论,竟能有条不紊地说出这番听上去很有道理的话,却又让人感觉不到她在卖弄的话。 “请问娘子,还看到了什么?”余崖作揖追问。 余崖的反应,让周萋画明白,自己被怀疑了,她没有回答秦简的问题,而是朝黄玉郎盈盈一福礼,“儿就看到这些……” 起身时,周萋画忽然感觉一道视线投在她身上! 周萋画抬头看,那道视线竟来自苏玲珑。 那是一双带着幽蓝色的明眸,周萋画与她眼眸相对时,脑中忽然蹦出“混血儿”三个字,不,周萋画很快否定了自己,这苏玲珑顶多就是汉人跟胡人的通婚的产物。 周萋画对上苏玲珑的眼眸,那双眼眸如夜星般透亮,静静看着周萋画,诉说着她的冤屈,眉眼里,尽是让周萋画无力拒绝地恳求。 “关于刘二,儿就看到这些!”周萋画语气一顿,改口道,“其余的是关于这位苏老板的!” “快说说,快说说,这苏玲珑是如何加害刘二的!”一听周萋画要看到关于这苏玲珑的,黄玉郎立刻来了兴趣。 周萋画微微拧眉,反驳道,“黄刺史,儿可没说看到这人是苏老板杀的!” 她甩一下衣袖,站在苏玲珑面前,微微朝她欠了欠身,起身时,却冷不丁地握住了苏玲珑的右手。 苏玲珑被周萋画的举动吓傻,下意识地挣脱一下,却被周萋画握得更紧。 “别动!还想不想证明自己了!”周萋画低声冷冷地说道。 苏玲珑听罢,知道周萋画无恶意,便放弃了挣扎,任由周萋画摆布。 周萋画抬起这支娇嫩白皙的玉手,长长的指甲修剪的很好,每一枚指甲上都红色的丹寇,红的炽热,如这个季节漫山遍野的杜鹃。 周萋画举起苏玲珑的手朝向围观的人群,“大家且看,这苏老板指甲修长,若这么一双手去接触着赤着上身的刘二,势必会在他身体上留下痕迹,且看着刘二身体并无任何伤痕!” 黄玉郎虽然贪婪,却也有几把刷子,听完周萋画这番话,抿嘴摸一把下巴,“这就是你看到的?” 黄玉郎盯着周萋画,周萋画刚刚的言论无疑是对他威严的挑衅,这是黄玉郎所不能允许的,刚刚还尽显淫色的眼睛,突然闪出怒火,透过黑色的皂纱射向周萋画,无比骇人。 “指甲丹寇只能说明苏玲珑不是抛尸人,你也说了,这刘二在坠楼之前就因身亡,她苏玲珑可以不是抛尸人,却排除不了她是行凶者,更或者是指使者!” 周萋画静静迎接着黄玉郎的目光,他那近乎于恼羞成怒的样子,反倒激起了周萋画的斗志,“黄巡抚所言极是!只是……” 周萋画语气一顿,随即走向刘二的尸首,蹲下仔细检查了刘二的各个关节,尸体的尸僵正是最硬时候,“人死后,*个时辰时,尸僵到底最硬,由此推断,刘二死亡于昨日戌时(20点)!根据苏老板所言,昨日她跟死者发生争执后,就去了西永门外的表姐处!巡抚大人,只需找来其表姐,便可知道苏老板戌时所在之处!” 黄玉郎眼睛一瞪,“她表姐!大溏律可是规定亲属是不能作证的!” “那也无妨!巡抚大人请看!”周萋画说着弯下腰,伸手去拉苏玲珑的裙摆,苏玲珑自然往后一退,却又立刻定住,任由周萋画摆布,就见周萋画拉起苏玲珑的裙摆,下摆出现一处黑色淤泥。 “护城河常年疏于管理,垃圾污垢之下,淤泥呈现黑色,前几天接连降雨,水势渐涨,冲垮了几处河堤,黑泥因此大肆涌下,现在淤泥满街了!” “苏老板裙下的淤泥还未干燥,倚着洛城现在的天气,定然是在两个时辰之内从哪经过时裙摆沾染的淤泥!” 黄玉郎敛眉,“这又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她苏玲珑出现在西永门,说不定是她杀完人,连夜出了城!” 009 言谢 周萋画放下苏玲珑的裙摆,目光明澈,“洛城城门酉时(17点)准时关闭,苏老板如何做到戌时杀了人然后出城的!” “那也有可能是她一早城门打开,随后去了西永门,然后又匆忙赶回!” 周萋画察觉到黄玉郎情绪几近奔溃,担心他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举动,悄声后退到与余崖并排,随后才开口,“洛城城门巳时初(9点)准时开门,从酒楼去洛城就是乘车的话来回也不低于三个时辰,现在不过午时正中(12点),苏老板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在两点之间来回的!” “难不成,苏老板是个飞檐走壁的女侠,一跃十丈,快如闪电?”隔着皂纱,周萋画肆无忌惮地看着黄玉郎那张由白变红又变黑的脸。 周萋画看向黄玉郎的同时,又向余崖方向又靠近了一点。 余崖像是知道周萋画的担忧一般,在周萋画靠近他时,竟往前挺了挺身子,将周萋画护于他身后。 周萋画义正言辞之下,黄玉郎顿感词穷,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却又觉得堂堂刺史被一不知名的小娘子如此反驳,有失官威,盛怒难平,拂袖说道,“就算你说的有理,可人是在她酒楼出的事,若没有一点关系,恐怕说不过去吧!来人呐,将苏玲珑暂且押监!” 黄玉郎踱步站在余崖面前,“某先行离开,感谢余义士协助,劳烦义士代某转告周都护,此案定不负其!” 他在说周都护三个字时,冷冷哼了一下特意看向周萋画,他在警告周萋画,若不是看在周都护的面子上,如此顶撞本官,定会将你一并捉拿回府。 随着黄玉郎的命令,一队侍卫上前,两名着黑装的侍卫俯身规整尸体,另外几名站与苏玲珑身前。 因苏玲珑经营的观月楼在这洛城也是数一数二的酒楼,差役们平时没少出入,与苏玲珑倒也算熟识,因此没有动牢具。 却见苏玲珑的粉脸再无血色,紧紧抿着嘴唇,她提一下裙摆,转身欲随差役离去,莲步微移几步,却又骤然停住,猝然转身,朝身后的黄玉郎欠了欠身,“黄巡抚,儿能否跟这位娘子言一声谢!” 黄玉郎恨不能一并将周萋画收监,紧皱的眉头抖了抖,最终蹦出两个字,“尽快!” 苏玲珑急促几步站到周萋画面前,余崖见状,往一侧让了一下。 “这位娘子今日为玲珑如此仗义执言,玲珑感激不尽,还望娘子留下姓名,待他日脱身,定会登门感谢!”苏玲珑说着,竟俯身行大礼。 “使不得!”丽娘春果平日里说下跪就下跪已经让周萋画受不了了,她如何承受得起这么个陌生且如此艳丽女子的大礼。 周萋画双手扶住苏玲珑的胳膊,苏玲珑那染着艳红丹寇的手搭在她手臂处,随后左手很自然地顺着她的胳膊往后滑动一下, 在周萋画完全扶起她时,那手已经完全覆盖在了周萋画的手背上。 手很冰,像是刚从寒窑里出来一般,周萋画一怔,刚要抽回,可苏玲珑的左手往下一翻,绕到了她的手下,一个圆团经由苏玲珑的左手塞进了周萋画的手下。 动作如此之快,若不是感觉到苏玲珑往自己手里塞的那团东西真实存在的,周萋画或许根本意识不到她刚刚的举动。 周萋画定住,若没有皂纱相隔,众人定会看到她满目错愕的神情,却听苏玲珑软绵的声音响彻耳边,“苏玲珑再次谢过娘子了,若有朝一日还能相见,玲珑定报以大恩!” 苏玲珑说完,直起身子,裹了裹衣袖,便阔步朝等待押解她的差役走去。 没错,是阔步,没有一丝柔美,也没有一点温婉,如同是一慷慨奔赴疆场的壮士。 “娘子你没事吧!”春果终于从对尸体的惊恐里清醒过来,见周萋画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匆忙上前。 “没事!”周萋画匆忙将苏玲珑塞给自己的团状物装进手袋,镇静看着春果,对上春果眼眸的瞬间,周萋画突然不安起来,刚刚自己说了那么多与原主什么不相配的话,得赶快找个合理的理由搪塞才好。 春果扶住周萋画的胳膊,闪着大眼睛,道,“娘子,刚刚说的可真好,那黄巡抚都哑口无言了!” 周萋画惊愕地抬头看着春果,她怎么一点都不吃惊,话语里竟然还带着一丝羡慕呢。 既然春果没有生疑,周萋画立刻转移话题,主仆俩低语几句,便欲找那秦简告辞,抬眼看去,却见余崖正跟随他一并留下来的周午煜其他的几名侍卫言语着什么,当即决定不惊动余崖。 她整理一下衣袖,拉着春果朝巷口走去,苏玲珑跟死者都被差役带走后,但围观的人群却还未散去,大家都跟看光景似的打量着周萋画。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让开,让开!”春果在前,边大声训斥着围观人群,边为周萋画挤出一条路来。 主仆两人艰难地出了巷口,就听身后传来余崖的呼喊声,“两位娘子暂且留步!” 两人循声驻足,却见余崖牵着一辆马车穿过巷子朝两人走了,“按照都护吩咐,特备下马车将娘子送回府,不知娘子府上所在?”余崖问道。 周萋画想着若告诉他自己住田庄,势必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便欲找借口推诿,岂料春果又抢先出了声,“我们住在洛城外十里的田庄,劳烦壮士! 春果出声自然有她的道理,跟那死尸待了快一个时辰,她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走回去了。 不过春果刚出声音,就看见周萋画微皱的眉头,立刻明白自己做错了事,“娘子……”她撒娇道。 既然出口,再收回也就不好了,周萋画淡淡点头,表示此事作罢,便伸手示意春果扶自己上车。 车子开始缓慢行驶,周萋画将苏玲珑塞给自己的那个圆团塞进袖袋,手却触碰到了袖袋里的那支金簪。 竟然把今天的正事给忘记了,周萋画拉开帘布,却见右手边正巧有一当铺,门帘不大,幌子还是新的,更巧的是,当铺左右分布的米店跟布店,与布店相对的还有药铺。 “义士!”周萋画出声喊余崖。 秦简拉动缰绳停住马车,“娘子何事?” “四娘还有未完成之事,可否等待片刻!”周萋画挑着幕帘,说话间已经下了车。 余崖是京城人士,其他的侍卫随周午煜公干回洛城都是欢天喜地回家,他在洛城孤身一人,也就没那么多牵挂,听周萋画这么说,轻松答应,“可!” 周萋画向余崖感谢后,就与春果进了当铺。 一进当铺,春果就兴奋起来,指着当铺内的管事连连呼:“这不是相融合的学徒吗?怎么这是你家分号!” 听春果如此惊慌,周萋画顺着目光看去,却见一郎君立于柜内,唇红齿白,容华照人,竟是个姿色可与女子媲美的俏郎君。 俏郎君笑而不语,只是接过周萋画递来的金簪,细细端量,随后报价,“二十两!” 周萋画一时之间还转换不来这是个什么概念,却见春果眉飞色舞,也知这个价格的合理,便点头答应。 一手拿当票,一手拿银子,春果让那位俏郎君给备了点碎银,顺便又与人家闲扯了几句。 出了当铺,左转进了米店,花一两买了些米粮,据说够主仆三人吃上大半年了,右转进了布铺,想着天慢慢热了起来,也该换些清凉的布料了。 在挑选布料时,周萋画又命春果去对面的药店抓了几服七厘散等跌打创伤常用药,上世春果被打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庄子里随时备着点跌打损伤的药,有备无患。 余崖见主仆俩这米、面、布的好生忙碌,不禁纳闷,瞧着周萋画举止、言语绝非小户人家,为何要自己出来购买。 见两人吃力,便好生上前帮忙。 一顿忙碌之后,车子重新上路,许是已经休息过来,或者是有了银两高兴,春果就叽叽喳喳起来,“没想到那张义也能出师!”这张义便是今日的管事。 “娘子可不知,他可笨了,师傅说上多少遍都不懂!” 周萋画浅笑,“儿怎不知,你跟当铺的人如此熟识!” 010 心思 轻轻一句说笑,春果却已面红耳赤,“这个……”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 此状,周萋画也能猜出几分,春果刚刚坚持去相融合,定有去看这俊美郎君的心思,于是调侃道,“你许是看人家是个美人吧!” “娘子别打笑奴婢,人家可是相融合六娘定下的夫婿,开不得这种玩笑!”春果脸更红了,揉搓着衣袖。 春果非贱籍,婚嫁可由父母定夺,溏朝风气开朗,两情相悦成眷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春果脸红,多是因心思被周萋画看穿,而非受风俗指责。 周萋画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浅笑着看着她,春果的脸却更红了。 从洛城到田庄,都是官道,马车飞奔,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田庄,却看丽娘早已站在门外,余崖将马车赶到院子里,然后才唤了丽娘一起把东西卸下来。 卸好之后,丽娘对着一堆绫罗绸缎,半晌才回过神来,问春果,“娘子典当的是何物,竟然如此大手脚?” 春果神采飞扬的就将那金簪的样子详细描述给了丽娘,丽娘一听是嵌红宝石菊花瓣的金簪,顿然魂不守舍。 那可是孝贤皇后在娴长公主与定国公结婚时的陪嫁之物,娴长公主传给陈氏,将来陈氏自然会给周萋画。 娘子怎么把那么金贵的东西给当了呢! 见丽娘发呆,春果悄悄将她拉到一旁,“丽娘,你猜咱们在街上遇到了谁?”看丽娘毫无头绪样,春果不无得意地说道,“郎君啊!而且郎君跟娘子说话了!” 这下丽娘脸上可有了表情,“什么?”那模样,就是在质疑春果是否说谎。 “真的啊,可惜郎君没认出娘子,娘子也不主动相认,就这样给错了过去!”想想这种遗憾,春果又忍不住悲伤起来,她指指正在院中调转马车的余崖,“那便是郎君的侍卫!” 春果叹口气,“真希望,他也是个多嘴的主,说不定回去跟郎君这么一说,郎君就记起娘子来了!” 娘子的性子虽然比以前好了许多,但出事却没了以前的干脆劲,就说,断粮的事吧,若是闹回府,这卫琳缃还能拦着老夫人不给侯府嫡女吃的嘛!再说今天跟郎君相见这是吧,喊一声“阿耶”,诉诉苦,凡事不都迎刃而解了嘛! 春果哀怨地叹了口气,什么一招制敌啊,直接出手,打她个落花流水才是正道,哎,这点娘子的性子倒是跟大夫人有几分相像。 周萋画站在春果身后,瞅着她那唉声叹气地模样,也能猜出她在想什么,不由地浅笑了一声。 “娘子!”听到周萋画的笑声,春果扭头嗔怪,忽而又兴奋起来,“丽娘,你可不知,今天娘子有多厉害,竟然将那死尸分析的头头是道,可比以前厉害多了!” 春果一出,周萋画跟丽娘同时变了脸色。 比以前厉害多了?原主以前便会验尸?难怪听自己分析案情,春果并无错愕,反倒是显得很兴奋,原来这本就是原主的技能啊。 周萋画是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不用费劲心思找理由,惊的则是,她一介贵女,怎会接触到仵作的职责范围。 “娘子,你可是答应过娴长公主,不会在碰那些东西了!”丽娘神情凝重,周萋画被迁出府,除了高人算命格说其克母子嗣,还有一个原因就因为她时常跟着周午煜进出各种命案现场,小小年纪愣是把尸体摸得清楚,高人认定因此她身上煞气太重。 “春果,此事万不可外传!”丽娘厉声叮嘱。 春果的心情一下子不好了,她抬头瞥一下余崖,突然不希望他多嘴了。 见余崖已经调转好了马车,周萋画拎一下裙摆,“多谢余义士!”她俯身行礼,春果跟丽娘也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余崖朗声说道,他拉动缰绳,抬头看这被黑色的皂纱遮着脸窈窕少女,她穿着一袭白纱,西落的阳光将一片金黄撒在了她身上,反倒如金子一般闪耀。 指定是位美艳娘子,余崖默默心想,他微微一作揖,随即就赶马车出了庄子。 马车驶向官道后,余崖莞尔记起什么,他回首看那被被金色阳光包绕的庄子,眉头皱皱,喃喃自语,这庄子的位置好似听谁听起过。 看着马车出了庄子,周萋画立刻吩咐丽娘关了院门,这几日看门的奴役家中老母生病,暂时不在,眼看日头西沉,周萋画心中涌起隐隐不安。 丽娘、春果忙去做饭,周萋画扭身进了房,掏出苏玲珑清无声息塞给她的那圆团,她本以为会是张写着自己冤屈的纸,打开后,却发现这是一张银票——一百两面额的银票。 周萋画曾在各种电视剧里见过银票,却还是第一次看到真的。 平整铺在书案上,周萋画细细看着这张银票,高一尺、宽六寸,用质料粗厚的桑皮纸为钞料,一张银票,两张纸组成,中间有夹层。 这是一张有着完善防伪标志的银票,印章,水印,汉字密印应有尽有,虽然看不懂汉字密印,大通过票面上的内容,周萋画还是大抵知道了一些这张银票的东西。 这是一张发行于成武十九年五月二日,启字第十五号的官票,左侧印有三个一半的章印,密密麻麻认不出上面的内容。 成武是先帝在位时的年号。 成武十九年,当今皇上还是太子,周午煜还是太子府詹士,那一年冬天,结婚三年的陈氏终于怀孕,侯府上下欢庆。 成武二十年,秦王为夺权发动政变,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皇上,顺应天意,铲除犯上作乱的秦王,先帝退位,圣上得继大统,改年号为盛元。 周萋画便是在那场战乱里出生的。 现如今是盛元十四年,如此算来,这张银票诞生于十五年前,虽然当今仍是周家人的天下,但毕竟已是两个时代,十五年前的银票,能否兑出银两已经成为未知。 想着苏玲珑说,为了感谢自己搭救之恩,但这银票可是要靠密码暗语才能兑换的,苏玲珑却只字未提。 这银票肯定不是酬谢! 成武十九年? 这个时间点,原主的脑海里好像还有相关的记忆! 周萋画蹙眉凝想,却毫无头绪! 成武十九年,原主还未出生,自己还未穿越,怎么会有那时的记忆呢,定然是记错了! 虽然这么想,但周萋画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起来,不管怎样,在没找苏玲珑问个明白之前,定然不能让人知道这银票的存在。 却说周萋画在跟黄玉郎唇枪舌战帮着苏玲珑洗冤之际,她那受人尊敬、功戴千秋的父亲周午煜也没闲着。 回了府,立刻换了便衣,便与陈氏直奔老夫人所住的菀春院。 方老夫人刚刚礼佛结束,听闻周午煜回府,就知道他定会来请安,早早等在厅堂里。 卫琳缃一向随老夫人一起礼佛的,得知周午煜回来,也就没有退去,坐在老夫人身后的圆凳上。 听到门口丫鬟通报,方老夫人将手中贵和祥的青花婴茶盏递给了一旁的大丫头青霞,许了夫妻俩进来。 八角珠帘挑开,周午煜身着一袭墨黑色广袖袍服进来,陈氏穿着见哑色褙子,垂首跟在周午煜身后。 两人进门伏地磕头行礼,方老太太看跪在地上的夫妻二人,舒口气,“都起来吧!” “今日可是初五?大郎缘何早归?”方老夫人也不过五十出头,福寿吉祥纹样黑松色缎面对襟褙衣,如云的鬓发上插着一支云凤纹玉簪,举手投足都带着自然而然的贵气。 方老夫人问话时,一直垂首的陈氏也抬起头来看向周午煜,她也纳闷得很,郎君公事一向繁忙,今日竟提早回府,莫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周午煜接过丫鬟送上的热茶,茶盖轻叩几下杯缘,轻轻吹了吹口气,抿一口后,缓缓开口,“听闻母亲断了四娘的月例跟米粮,不知是否有此事啊?” 011 责问 【新书冲榜,求个收藏,跟推荐票!谢谢大家!】 听到儿子的询问,方老夫人微微一怔,后院的琐事,周午煜鲜少问及,今日匆忙归府却直接追问田庄断粮。 错愣之后心中不禁恼怒,三十有二的男儿,膝下还无子,还不是周萋画害的,你不关心绵延子嗣,开口竟追问此事。 方老夫人冷冷看向陈氏,“是你说的?” 陈氏刚坐稳,听到方老夫人的追问,连忙站起,“儿媳不敢,儿媳知道母亲,是为四娘好!” 方老夫人微微敛眸,静思片刻,陈氏的确不是这多嘴的人,抬眼道,“为母知道你向来疼惜四娘,但她此次做事太过份,竟然说出忤逆话,不给她点惩罚,怎能让府中其他娘子信服!” “内院之事,儿一向不过问!”周午煜放下茶盏,坐直身子,看向上首的老夫人,舒展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个眼神引起老夫人隐隐地不安,她用力抓了抓手中的帕子。 看母亲略带紧张的举动,周午煜继续说道,“自画儿迁入外宅,整日郁郁寡欢,平日多居于床榻,若无异常,怎会说出忤逆的话,不知当日具体情境如何?”周午煜看向陈氏。 陈氏生性软弱,却是个聪明人,夫妻之间的默契,自然让她知道怎么做,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都怪儿媳,听闻画儿生病,便私自出了府!却不曾想到弟妹跟表姑娘竟去送米粮,画儿是为了维护媳妇,才出言顶撞了弟妹,都是儿媳的错!” 方老夫人眼眸闪出亮光,看向周午煜,言下之意是这可是你媳妇自己惹出的麻烦。 “画儿虽然性子倦了,身体却一向强健,怎会生病?”周午煜眸光冷冷,看到站在方老夫人身后的卫琳缃,“况且,庄子的米粮不都是隔月十五送,缃儿怎么也是贵客,岂能做这种粗事!” 周午煜这番话一出,方老夫人的脸色唰的变了,那日只听年氏跟卫琳缃哭诉,全当忘了这事,方老夫人内宅斗争多年,老了老了,心思也慢了,却也越见不得内宅里的手段,被周午煜这么一说,觉出蹊跷,“缃儿?” “外祖母!”在周午煜直接开口时,卫琳缃就暗暗吃了一惊,那日周萋画的反应已经让她吃了一惊,现如今一向不问内院琐事的周午煜竟然也过问起,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听老夫人语气已经生变,便知若继续强硬下去,定会把那年氏也找来。 就年氏那嘴上没门,指不定说出什么来,到时必然会将自己苦心经营的形象付之东流,立刻把事情按下来才是上策。 卫琳缃从方老夫人身后绕了过来,“扑通”一声,也扑在了方老夫人腿下,“那日,二舅妈说她院里这几日还剩下米面,想着表妹在外生活艰苦,觉得缃儿跟表妹感情深,就拉着儿一同前往!” 卫琳缃说着,竟重重磕了个响头,“表妹一人在外,又无大舅母在身边,缃儿想着自己虽无母相伴,却有祖母、舅母的疼爱,比表妹幸运许久,便一起去探望,绝无他心啊!” 卫琳缃声音低哑,语气真切,说罢还抬头委委屈屈看了方老夫人一眼,竟一下子勾起了方老夫人对自己女儿,也就是卫琳缃那去世母亲的思念。 方老夫人用帕子沾沾眼泪,“都起来吧,事情都已经发生,大郎为何又揪着不放,明日就差人给四娘送去米粮!” “连大郎公干在外都知道庄子断粮的事,洛城还指不定被传成什么样,说我老太婆故意难为侯府嫡女,我可担待不起!”方老夫人冷冷看向陈氏,心生不悦。 “儿愿明日亲自送米粮去庄上,此事因儿起,定去给表妹赔罪!”卫琳缃再次出声。 “这样也好!姐姐妹妹口角引出的事端,你们自行去处理!”老夫人默许了卫琳缃。 方老夫人看向一脸怒气的周午煜,猜想着,既然知道田庄断粮的事,接下来就该说那俩美婢了,深知自己儿子性子的方老夫人,于是说道,“今也倦了,没事你们就先回吧!” 做为长辈,卫琳缃如此行为,周午煜自然不能揪着不放,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抿了抿嘴,看向自己母亲,淡然说道,“这里虽然是洛城,咱们终究还是侯府,还是有不少眼睛盯着的,母亲断不能做出被人抓着把柄之事!” 语气清淡,但这话的分量却不轻。 老夫人读出周午煜话里的意思,冷哼哼一下,一手托住额头,微微敛眸,做出困乏样。 见母亲假寐回避,周午煜也不好继续说下去,站起身来,作揖,“母亲好生休息,儿先行离开!” 话语刚落,还未等老夫人回应,厅堂外传来脚步声,随即就听小厮急切地声音,“侯爷,董侍郎前来拜访!” 董侍郎?莫不是帝师董知青之子董卓?假寐的方老夫人徒然睁开眼睛,也不顾尬尴,开口道,“你提早回府,是因知董侍郎要来拜访?” 周午煜不语,只是朝老夫人微微一揖,算是给出了回答,随后便径直朝门口走去,留一苍劲背影给老夫人。 自从把周萋画迁出府,母子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 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拿过青霞手上的茶盏,重重地扔在地上。 陈氏紧随周午煜出了厅堂,听到身后传来的茶盏破碎声,也能想象出老夫人的恼怒。 她跟在周午煜身后,轻语道,“夫君不应如此对母亲!” 周午煜停步住在院中,无奈吐气,“是啊,她是母亲……” 若不是她执意要将画儿迁出府,怎会被上面那位抓住把柄,弄得今日自己进退两难,他甚至怀疑,女儿生性大变,郁郁寡欢,也是上面那位所为。 可即便是,又能怎样呢! 他不能对上面那位做什么,只能把怨气洒向自己母亲,把周萋画迁出府,这是他心里的一块伤痛,一块不能触碰,也不敢触碰的伤。 陈氏自然知晓周午煜的心思,自己倒先擦起眼泪来,前院又奔来小厮,见周午煜站在回廊处,并定在原地,只是作了个揖。 “定是董侍郎等着急了!”陈氏浅声说道,她福了礼,喉抖了几下,最终却只吐出几个字,“贱妾先回了!” 多年夫妻,周午煜岂会看不出陈氏欲言又止,“成玉,你有话要说?” 陈氏默默点头,小声喃语,“不知道董侍郎前来,所为何事?” 周氏一门十年前迁来洛城,就鲜少与京城来往,若说侯府跟董家最直接的关系,就必定是两年前董帝师给周萋画口头许下的那门婚事,莫不是这桩婚事生变? “前几日,婴城偶遇董侍郎,董帝师年事已高,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两年前许下的画儿婚事,画儿明年就到及笄之年了,董侍郎承帝师之意,送了拜帖,商讨婚嫁之事,若不是这样,某也不会如此匆忙回赶!” “原来如此!”陈氏垂首低语,莞尔又问,“不知董家选了哪位郎君给画儿!” 董家虽不是世家大族,但祖上先后出现几位帝师,当今董贵妃,更是董家二房嫡女,如此一来董家便成了当朝大族。 “二房嫡出四郎!”周午煜轻轻出言,脸上没有一丝兴奋。 “那岂不是当今国舅!”陈氏不禁隐隐担忧起来,闻这位董四郎,生性**,京城的小娘子但凡长相俊俏的,没有他不招惹的。 陈氏出自侯门大院,自然知道如此一门亲事对周萋画而言,不见得是一桩好姻缘。 看出妻子的担忧,周午煜拉起妻子的手,温语道,“画儿现如今这般状态,董家仍如此重视,吾等岂能推诿慢待!” 陈氏垂着头,想着自己女儿也没有很不堪啊,况且那日见到画儿,她好像变了。 陈氏曲身行重礼,“画儿的终身大事,还望侯爷不要过早应下!” 陈氏向来不善言语,凡事顺从,今日如此反常,莫不是画儿那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想起那封莫名出现在书案上提醒他田庄被断粮的书信,又对上妻子殷切的眼眸。 周午煜微微点头。 夫妻两人专心谈事,全然没有注意到站在他们不足五步距离的卫琳缃。 她一袭胡粉色轻纱襦裙,宛如一清新、淡雅的仙子,但脸上的表情却又仙子完全不搭,抿嘴、细长的眉毛皱在一起,用力揉搓着手里的帕子。 卫琳缃本是想着把事情做周全,追出来想给陈氏赔礼,却听到董四郎要娶周萋画这么个让她咬牙切齿的消息。 周萋画你一个病秧子,竟要夺走董郎!定让你不得好死! 012 招贼 当日,入夜。 虽刚入夏,天气竟也热得让人受不了,临睡前,春果给周萋画窗子开了一扇窗。 周萋画思忖家里有现银,这几天护院的小厮又不在,便让春果关上了窗子。 她躺在软榻上,手伸到枕下,触碰到那放在枕下的银票,想着这东西不明不白的,随身放着不是很安全,就琢磨着明天得找个地方藏起来,眼皮却不停使唤的贴在一起,竟然就这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周萋画被一瓦罐破碎的声音惊醒,那声音闷沉却又巨大,吓得周萋画弹起身来打了个激灵。 瓦罐都放在灶屋,如此声响,自己都被惊醒,缘何不见春果跟丽娘起床,周萋画随手披了件素纱衣,便下了床。 担心周萋画晚上起夜会害怕,丽娘在寝房门口留了一盏灯,但此时寝房的亮度,却远远超过了一盏灯的光亮。 周萋画护着眼睛,慢慢适应,这光竟是从屋外透进来的,透过窗缝朝外看去,这一看不打紧,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院内竟然站立着一个黑衣男子,个头不高,是个胖子。 眼睛微转,就见灶屋内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的高个男子,他正双手交叉于脑后,用黑布蒙住自己的脸,边蒙边朝矮胖黑衣男走来,“可算是吃饱了,厨娘手艺不错,要是有点酒就更好了!”他说着就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晚饭不吃,偏偏跑人家家里吃,嫌弃老子做的不好吃嘛!”矮胖男人厌恶回击,他声音洪亮,丝毫没有贼人的胆怯,完全不避讳被人察觉。 灶屋靠近春果跟丽娘的房间,两人睡觉向来轻,又是东西跌落声,又是阔语说话声,竟然未惊醒,两人若不是被迷药就是被制服了。 这群人绝不是普通的蟊贼,要不然岂敢点着火把,如此大阵仗,这么肆无忌惮,定是有备而来! 周萋画听见贼人朝自己寝房靠近的声音,微微皱了皱眉,心头徒然一惊,想到了那张银票。 贼人是为寻银票而来? 想罢,周萋画立刻扭身回到塌前,伸手到枕下拿了出来,一眼瞅见书案上一沓宣纸,毫不犹豫地塞到了里面,越明显的地方,越是不会被发现,这跟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同样的道理。 也就在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寝房门便被踹开,那个瘦高身形,刚刚在灶屋偷吃的黑衣人站在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那么站着。 周萋画拉了拉素纱衣,朝书案退了几步。 这时,那个矮冬瓜也站在了寝房门口,他打量一下周萋画,示意高个看人,随后转头朝庭院走去,“老大,这里还有个小娘子!” 还有一个! 匆忙的脚步声,从灶屋方向传来,很快,却很轻,若不是这人很瘦小,就定是个练家子。 一只小巧的脚迈了进来,周萋画一惊,是个女人吗?她缓慢抬起头,从下晚上扫视着被称为“老大”的这个人。 个头不高,黑色的头巾裹住头发,脸上蒙着黑纱,穿着一件紧扣贴领衫,正好护住了脖子,看不到是否有喉结。 若看骨架还有那腰纤细的模样,倒是真像个女的,可胸前却一片平坦,臀部倒也没有女子丰翘,站姿也活脱是男人的架势。 看周萋画上上下下打了着自己,这名被唤作老大的人开口说话了,“你就是周四娘?” 中性的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 看来,这些人已经把自己的身份摸得很透彻了,周萋画盈盈一福身,“正是!” 答完这句,周萋画起身看向这名老大的眼眸,摇曳地火光中,周萋画竟然看到一双泛着蓝光的眼眸,她自然联想到了那个苏玲珑,莫不是又是胡人? 看周萋画如此从容不迫,“老大”竟然豪放仰头,哈哈大笑,“周四娘果真是人中豪杰,今日听人传说,还觉得是坊间妄传!现在一见,果真让人佩服!” 边说边抱拳给周萋画行了一个李,手放下时,却换了一副嘴脸,声音骤然变得阴沉,“既然如此,那苏玲珑定是将东西托付给你,才能心安……拿出来吧!” 此话一出,周萋画心中顿然已经明了,这些人真的是冲那张银票来的。 若就这样轻松交出去,被灭口怎么办?拿在手里怎么也算是个筹码,况且,听这语气,这位“老大”貌似也不是很确定银票就在自己这里。 周萋画抬头,正了正身子,“不知这位壮士,说的是什么?儿跟那苏老板只不过今天见了一次,何德何能会被委以重责!” “周四娘,念你身份金贵,某不便做出不敬之举,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能怪某了!”声音比刚刚更加冷冰几分,“把人给带进来!” 周萋画倏然抬头,就见矮冬瓜从寝房门进来,手里拖着一个人。 周萋画看向黑衣人手里拉着的人,瞳孔猛的一缩,“春果!” “放心,她没有事,只是昏了过去!”老大冷然说道,说着,手中的已经戳向春果的脖子,白皙娇嫩的皮肤瞬间被划破,血顺着春果的脖颈滴落而下。 “快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某就不敢保证了!”老大恐吓道,手里的刀再次举起,对着春果的脑袋做出随时都会下劈的架势。 周萋画心揪成一团,她抿了抿嘴,静立片刻,重新站到了书案前,伸出手,轻轻翻动着撒落在桌上的那些宣纸。 一张,没看到银票! 再一张,还没有! 继续翻,直到把宣纸翻了个遍,却根本没银票的踪影。 心中咯噔一下,周萋画感觉自己被推进了万丈深渊,她踉跄一下,瘫坐在凳子上,怎么会没有了呢。 她朝趴在地上的春果睨去,春果此时呈现的状态,竟然跟上世被卫琳缃毒杀时一模一样。 天这是要灭我啊!周萋画心中呼耶! 那位“老大”从门口处疾步走到书案,“东西呢,别告诉某就是这一沓纸!”说着,手慌乱滑过这些宣纸,啪啦啦全部扔到了地上。 “敢玩老子!”说罢他手里的刀就直接抵在了周萋画的脖子上,“信不信,老子杀了你!” 周萋画本能往后一靠,躲开了刀刃,但此举也完全激怒了对方,刀刃的厉光在火把的照射下反射到周萋画脸上,那刀刃的寒冷裹着凉风袭向她的脖颈,难不成这世我又就此玩完? 周萋画痛苦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宣判,心中自然是满满的不甘,我不能就这样死了,绝对不能! 当啷! 金属落地的声音! 周萋画怔了一下,立刻睁开眼睛,一抹高大的身影如落叶一般从空中飘了下来。 周萋画定目看去,却见这抹身影身着宽袖大袍,墨发散在肩下,他的背很宽,如一柄坚实的盾牌挡在周萋画面前,遮挡住了所有的凶神恶煞。 是他?那个白天出现在凶案现场,如风一样飘渺的男子! 相较于白日,他腰间多了一条紫黑色缎面如意纹的战带,战带正中间镶嵌着一颗翠绿透亮的翡翠,战带宽约四寸,比一般的战带要宽很多,白色与紫黑的搭配,又为整个人增添了几分冷酷。 “如此闯未婚娘子闺房,各位觉得好吗?”声音传来,低哑,透着一股清冷,又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这是一个傲娇性格人才会有的语气。 “少找麻烦!滚一边!”一声猖狂狡黠声,最先踹开门的那个瘦高黑衣人大吼一声,提着刀冲向了白衣男子。 013 打斗 白衣男子察觉到危机,垂着的头猝然抬起,随即长臂拦住周萋画的腰,脚下流星步滑动,流畅的转动,两人双双躲开了袭击。 移动中,周萋画被男子拉到胸前,她的脸贴到了白衣男子的胸膛,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错愕一愣,转而抬头看向男子的脸。 摇曳的火光下,从周萋画这个角度仰视而去,挺俊的鼻子下,泛着润泽的嘴唇微微弯起,银色蝙蝠纹面具遮在他眼眸处,一双深澈如寒星的眸子,透过面具眼睛处的空洞折射出慑人心魄的光泽。 白衣男子感觉到周萋画在看他,垂下眼睛回视她一个眼神,随后收回扶在她腰际的长臂,更加清冷的声音从他唇下出来,却是简单的两个字,“退后!” 周萋画听罢,匆忙后退。 “数五下,如若不离开,某定不会客气!”他在警告这些擅闯进庄子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劝你别多管闲事!”那名被称为“老大”的已经捡起了刚刚被踢落的刀,摆好架势,蠢蠢欲动。 “一!”白衣男子并没有打算跟他啰嗦的意思,如他刚刚说的那样,开始倒数。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类似于威压的气势,房内安静片刻,就连门口灯笼里的蜡烛,似乎也有要被压灭的气势。 “二!” “老大,跟他啰嗦什么,这等误事之人,杀了他!”踹门而入的瘦高壮汉终于忍不住了,喊完这句,他就挥着刀朝白衣男子的天灵盖劈去。 周萋画不禁低哑惊呼,不好! 却见那白衣男子下身不动,上身朝右侧微微一侧随后就顺利躲开了壮汉的刀,“三!”伴随着这一系列动作,第三个数字从白衣男子嘴里卿然出口。 壮汉扑了个空,岂会甘心,反身提刀再次扑向白衣男子,而那把春果抓进来的矮个壮汉也从另一侧开始对白衣男子展开了攻击。 “四!”白衣男子轻轻一跃,闪到书案一侧。 矮个壮汉拼了全力,随着白衣男子这一躲闪,刀砍在地板上,划出一条触目惊心的长痕。 见自己两个同伴屡次受挫,原本在一盘气定神闲观战的那位“老大”终于呆不住了,抄起手里的大刀冲白衣男子杀去。 “五!”白衣男子轻轻吐出最后一个字,明澈的眼眸忽然变得阴沉,一股杀机徒然从他身上散出,就见他手摸向腰际,战带从腰际松开,一道光亮闪过,一柄软剑从战带中呼啸而出。 他竟将武器藏在腰里——软剑! 在他抽出软剑的同时,黑衣人们已经左右夹击了他,四人迅速打成一团,白与黑的交集,如同是太极八卦图。 软剑是一种柔韧度很高的武器,主要靠割断颈动脉伤人,白衣男子挥舞着软剑,如同一条鞭子,轻松敏捷,动若空中飞凤,海上蛟龙,转眼间,三名黑衣人已经如强弩之末。 但看得出,他并没有想致人于死的意图,多次明明可以直接挑断对手的动脉,却很明显的收手。 那名瘦高黑衣人壮汉察觉到白衣男子的手下留情,自知不是对手,慢慢退出了战斗。 同伴的退让,让矮个黑衣人和那被称为老大的人气急败坏,两人刀下越发没有了章法,如同困兽最后的挣扎,叫嚣着,将白衣男子团团围住。 打斗最激烈之时,两人对视一眼,竟慢慢朝后退去,原本紧缩的包围圈慢慢扩大。 面对两人的此番举动,白衣男子略显诧异,停在原地,静静观察。 突然,黑衣人们有了动作,两人几乎同时猛然后退。 被称为“老大”的人伸出龙爪朝周萋画扑去,而与此同时,矮个黑衣人俯身从地上抓起了春果。 几乎跟两人动作同步,白衣男子男子察觉到两人的意图,就见她微微皱眉,软剑一挥,直奔劫持周萋画的“老大”而去。 “老大”的刀刃抵在了周萋画白嫩的脖颈处,刀刃的冰冷、血液的腥热,这“老大”急促的喘息声相互交叉缠绕在一起,还没等周萋画抬眸向那白衣男子求救。 一道闪光从她眼前飘过,下一秒,她已经跌入白衣男子的怀抱。 刹那间,周萋画眼前一片天花乱坠,腰部被白衣男子长长手臂环住,她身体的重量完全倚在男子的身上,为了能站稳,周萋画决定伸出胳膊环住男子的腰部。 岂料还未等她触碰到,她的胳膊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傲娇的声音又响在耳边,“不要乱动!” 这声音太过靠近,周萋画难以置信地一怔,抬头望去,却见白衣男子明澈的眼眸正看向前方,于是便循着男子的眼神看去。 刚刚把刀放在自己脖子上的“老大”裹在头上的黑布已经被挑开,一头如瀑布般的秀发显现出来,露出白皙光洁饱满的额头。 果真是个女的! 而此时,白衣男子的软剑又举了起来,薄如片,韧似柳,剑刃上下起伏着,挑衅的言语从男子嘴里冒出,“信不信某可以随时挑断你脖上的经脉!” 女人不屑冷哼,还想上前。 矮胖黑衣男却出声制止,“老大!” 他一只手提着刀,胳膊用力夹住春果的身体,另一只手却已经掐在了脖梗上,“老大,咱们不是他的对手,撤吧!” 女人眼光矮个黑衣男,扫过周萋画,最后落在了白衣男子身上,双手抱拳行礼,“不知这位义士如何称呼!” 白衣男子嘴角抽笑,“这很重要吗?你们只需记得我们是仇人便可!” 这番话再次让双方的气氛凝重了几分。 周萋画清楚地看到矮个男掐着春果脖颈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周萋画焦虑的握了握衣角。 白衣男子眼眸一垂,瞧着身边这个眉心有痣,担虑的女子,抿着得意而笑,原本嘲笑那老大的软剑,转而指向矮个汉子,意图很明显,这是要挟他们放了春果。 “尔等安全离开后,自会放她!”矮个黑衣男察觉白衣男子的意图,立刻回答,他边说,边拖着春果往回廊上走,而与他们一同前来的那名瘦高男子,早就远远躲向了外院。 而与瘦高男子形成对比的是,那个女人竟然还定在周萋画的寝房里,幽蓝的眼眸中带着不甘心,她眼神盯着白衣男子手中的软剑,眉头紧蹙,似在思考着什么。 “老大,快走啊!”矮个男子疾呼。 女子终于被触动,捡起被挑到地上的黑布,转身而去,“都不准动,出了外院,自会放人!” 匆忙的脚步声响彻在长廊里,外院门被打开,“咚”得一声,有物体扑倒在地的声音。 周萋画心急如焚,疾步赶了出来,却见春果正趴在院门口,周遭都是马蹄的印记,顺着印记,周萋画发现他们上了官道,夜色朦胧,只能听到马蹄声,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春果?春果?”周萋画轻声喊着,但这丫头却没有任何反应,春果脖颈上因被割破皮涌出的血已经结了疤,周萋画不禁暗暗担心起来,春果不知中了多少迷药,如此三番两次之下,竟然都没有醒过来,万一药物过量…… 周萋画不敢继续想下去,她大力摇晃着春果,“醒醒啊,春果!” “不用担心,她没事的!”白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飘到跟前,就见他一弯腰,几乎没废什么力气,就把春果从地上拉了起来,就见他足尖一点,如略过水面的蜻蜓一般携春果朝灶屋旁,春果跟丽娘的房间飞去。 传说中的轻功?周萋画暗暗吃惊,却立刻踱步紧随而去。 却见白衣男子驻步门口,等周萋画赶到后,将春果推到她身上,“闺房,某不便进去,娘子自行吧!” “闺房?不便进?”周萋画凝眉冷嗤一下,她说得是个省略句,若扩展出来,这话的意思是:你不方便进女子闺房,刚刚你进的是鬼屋吗? 白衣男子很明显听明白了周萋画的意思,眉头拧了一下,没有说话,眼神显出一丝纠结。 周萋画见状,心下顿觉尬尴,怎么说人家也救了自己,如此言语实属不该,她抿一下嘴唇,打算说话。 但白衣男子的举动竟然让她彻底张大了嘴巴,他竟然一甩衣袖,阔步朝厅堂走去,厅堂是跟她的寝房相连的,就听门吱得响了一下,周萋画便知,白衣男子这是又进了自己寝房啊! 周萋画尴尬一笑,他难得不知道那其实是我的闺房? 【求个推荐票撒,看官若喜欢,记得收藏哦!】 014 欠情 周萋画把春果扶回塌上,简单为她脖颈处的伤口,又察看了丽娘的情况,一切没大碍后,去院中将黑衣人遗落的火把处理掉,这才匆匆回了自己寝房。 一进门就见白衣男子半蹲在地上,他已经重新扎好了战带,正捡拾着撒落到地上的宣纸,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男子没有转身看,却缓慢出声,“你把东西藏在这里面了吧?” 周萋画没有立刻说话,眼眸落在那条自黑色的战带上,那如柳般柔韧的软剑就藏在他的腰间? 这到底是怎样的人? “抱歉,儿不知你说的是什……”周萋画压制住好奇,抬眸看了过去,“么”字还没出口,就见那白衣男子用食指跟中指从地上夹起一长形纸张。 借着摇曳的灯光,周萋画认出正是刚刚她怎么也找不到的那张银票。 周萋画刚欲上前,白衣人却翛然转过了身,被银质面罩下的眸子,浮起一抹笑意,“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吗?那某就不客气了!”说着夹着银票就朝怀兜里塞去。 “等一下!”周萋画着急出声,见白衣男子的手随着自己制止声停住,周萋画一个箭步上前,趁其没有防备之时,夺下了银票。 “你父母没有告诉你,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吗?”周萋画站稳脚步,冷然出声。 白衣男子的嘴角抖动几下,眼中的笑意瞬间当然无存,换上了腾腾杀气。 周萋画知道,出现这种表情,多半是因为刚刚自己的举止激怒了他,拉了拉衣袖,抬首迎着白衣男子的眼眸。 眼眸里的杀意,却只存在了一瞬间,随后便恢复了平静。 周萋画略感诧异,连连后退以求自保。 就见男子伸手进袖袋,手再次出现时,多了两张银票,他抬起眼眸直直盯着周萋画,眼眸透出寒潭般冷澈的幽深,“某出二百两,换你手里的银票!” 周萋画顿悟,这白衣男子果真跟白天的命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也想要这个?”周萋画边说,边朝白衣男子抖了抖手里的银票。 白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忽而他眉头紧皱,而后踉跄后退,痛苦地捂住了胸口,身体往后一倾,下一秒,整个人如倒塌的石碑一样,倾到了地上。 周萋画连忙上前,却见刚刚还是一副英雄模样的刚毅之脸,如雪一样苍白,眉头紧蹙着,眼睛却一直在努力睁着,周萋画低声惊呼:“你怎么了?” 男子按在胸口的手,随着周萋画的询问,滑落到地板上,一簇殷红如桃花瓣一样透过他的白色袍衣浸了出来,他哑着声音道,“你说呢!” 他这声音带着一股厌烦,周萋画皱起眉头,痛骂自己多管闲事,恨不能拂袖离去。 但这里是自己闺房,她又能到哪去,更何况男子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周萋画扶下身子,“儿来帮你!” 她用力将男子放平在地板上,手还没触碰到男子的身体,她的手就被钳住了,男子如箭的一般锋利的眼光射来,充满敌意,“你做什么!” 周萋画气愤至极,忍住怒气,反问道,“你说呢,打算杀你,你信吗?” 白衣男子抓住周萋画的手再次用力一份,他轻轻闭上了眼睛,考虑片刻后,松开了周萋画,“在下秦简,还望娘子相救!” 秦简,周萋画心中默念一下这两个字,眼眸滑过那紫黑色的战带,斟酌一下,“地上太凉,移到塌上!” 她说着,就拉起秦简的一条胳膊放在自己肩膀,而秦简则手撑地,两人合力下,秦简的身体顺利离开地面,周萋画拖着秦简,将他移到了塌上。 周萋画手指搭在秦简的脉搏上,脉搏细慢不齐,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很多,她抿着唇,又检查了眼底、鼻下等,沉吟片刻,道,“现在要给你身体做检查!” 面具下那微闭的眼眸,猝然睁开,带着警惕与不解。 周萋画继续说道,“是你自己解开衣袍?还是儿动手?” 秦简的俊颜僵硬了,他抿着唇,面具下冷如冰的眸子落在了周萋画脸上,摇曳的灯光,将那精致的脸庞衬得越发清冷,清冷中却满是认真与肃然。 秦简伸手松开看战带,将软剑从战带中抽出放到身侧,他睨了周萋画一眼,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全然一副交由周萋画处置的模样。 周萋画三下五除二剥开了他的内袍,不禁暗自吃了惊,他的胸腹很精壮,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那些伤多为旧伤,其中有一条伤是从后背上延伸而来,是烫伤,炽热的铁链落在身上留下的伤痕。 秦简久久没等到周萋画动手,冷冷问道,“你在看死人吗?” “你若不好好配合,儿很快就能会看到死人!”秦简的话总带着一股挑衅,周萋画愤怒回击,言毕,她快速将目光从秦简脸上收回。 将注意力放在了秦简胸口那个最新鲜的伤口上,外伤,利剑所致,伤口长约四指,鲜血正汩汩往外涌。 这下周萋画确定了,秦简心脉俱伤,所受的是内伤,且有中毒症状,依周萋画现在的水平,只能判断出这是一种其毒性强而潜伏期很长,而不发的性质就像它所具备的深厚功力,他胸口的伤加剧了这种毒的迸发。 到底这银票是有多重要,才让他刚刚如此不顾性命。 内伤绝非一朝一日所形成,治疗也不能一蹴而成,周萋画决定先为他处理伤口,起身出去,打来水,利落的将伤口附近的血液清理干净,撒上七厘散,找来布,为其包扎伤口。 在她处理伤口时,秦简一直拧着眉头,却没有吭一声。 在周萋画为他穿上了内袍,秦简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他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有节奏,胸膛高低起伏着,袍服胸口上浸出的血色,如天竺葵的红艳花冠,随着他胸膛的高低起伏跳跃着。 一阵风吹来,灯笼摇曳,忽明忽暗地灯光投在秦简脸上,衬着他的五官更加立体。 周萋画忽而对他被面具下的眼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秦简?秦简?”周萋画低声唤着。 秦简没有任何反应。 周萋画试着伸手朝他面具摸起,手刚移动到那高挺的鼻子上方,秦简眼眸突然睁开,“你若动一下,信不信杀了你!” 周萋画感觉脖颈下闪过一丝冰冷,一低头,就那柄软剑已经伸到颈下。 周萋画收回手,从榻上站起,拂袖立于榻前,“你是杀手?”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上世,春果为给她解闷,讲了不少听来的趣事,春果最经常提起的就是,几个藩王为巩固自己势力,在封地内招兵买马,养了不少死士,为控制他们,会给死士们服用一种**。 “与你无关!”秦简冰冷出声。 周萋画再次吃了个哑巴亏,她吞咽一下口水,睨着榻上,怒目圆睁,警觉如猎食豹子的男人,甩袖欲离开。 “等一下!”身后再次转来冰冷的声音。 秦简收起软剑,置于身体右侧,左手插到右手袖袋,这次他掏出了三张银票,“三百两,换你手上的那张银票!”他的声音颤抖,却刻意伪装的平稳。 这种悲伤的执着,触动周萋画的心,这张银票到底是怎样的东西,竟然他如此念念不忘。 她微微沉死,拿出了苏玲珑塞给自己的那张银票,她再次努力观察了这张银票,而后转身看向秦简。 只是她没有去接秦简手里的三百两,而是探身将这银票放在了他握紧软剑的右手上面,“周萋画吾最不愿欠别人的情,这张银票送你,以谢汝救吾主仆于危难!” 周萋画说完,整理绣帐,起身退离到书案前。 秦简擎着银票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隔着青纱幔,秦简看着周萋画绰约的身姿,他轻叹一口气,将所有银票收入袖袋中。 015 挑衅 站着书案前,周萋画听到身后的青纱帐内,先是传来纸张的对折声,而后是衣料的摩擦声,到最后就变成了秦简有节奏的喘息声。 他睡着了! 时近五更,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摇曳昏黄的灯光并不允许她看书,她静谧了一会儿,整理宣纸,墨砚,决定写字来打磨时间。 原主是个聪慧的女子,出侯府前就已经有了出口成章的学识,可当周萋画像提笔写点什么时,却发现手里的毛笔却根本不听意识的使唤,她竟也不知道写什么。 提着笔,纠结着,半晌才落笔,只不过刚了一个字,周萋画就大汗淋漓,她手插袖袋摸帕子,却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中衣,看外面天色已经微亮,周萋画转身走向榻,挑开青纱幔,拉出搭在榻沿上的襦裙。 再次放下青纱幔时,周萋画忍不住瞥了一眼,已经入睡的秦简。 面具遮挡下的眼眸紧紧地闭起,长长的睫毛,比女子还有卷曲,胸膛伴随着轻微的打鼾声高低起伏着,胸口位置落着铜钱大小的红色血迹,旁边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周萋画想起刚刚秦简的傲慢与冷然,不禁再次气不打一处来,她将襦裙放在圆腰椅上,拿起书案上的毛笔,再次站到榻前。 她盯着秦简娟秀的面孔,手放在嘴角位置,想给他画上两撇胡须,街上的胡人的男子嘴角就有那么两撇,但这样未免太轻饶他了。 “吧嗒”毛笔上的墨汁不受控地滴落,周萋画怔了一下,垂眸,就见这墨滴不偏不巧地落在了胸口那块最大的血迹旁边,素白的衣袍上染着一滴浓色血花儿本就扎眼,更何况现在又多了这么一滴墨。 怎么办?这个男人知道自己衣袍被弄脏,会不会又提起那利可削铁的剑啊。 脑见闪过一丝光亮,周萋画有了主意。 重新抹墨,手下移到秦简胸口,从刚刚不幸坠落的那滴墨汁向下延伸,又在血迹上勾勒几下,一朵傲然开在枝干上的梅花赫然出现。 周萋画觉得这样还不够,换了只小楷,将周围撒落的血滴与主枝干连接,一副简单构图的画,就跃然于秦简的胸口,丝毫看不出这是血滴跟不幸沾染上的墨汁,猛然一看,还以为是专门绣上去的图案。 做完这些,周萋画长吁一口气,看秦简依然紧闭的眼眸,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放下毛笔,整理一下床幔,这才想起换衣服。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亮起,周萋画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寝房里的景象,不禁哑然失色,墙壁上,地板上,昨晚打斗时留下的痕迹赫然在幕,窗棂上的那道,更是直接损害了窗子的结构。 这番模样让春果、丽娘看到,肯定又会大惊小叫一番,周萋画正想着呢,门扉吱得一声打开了,春果端着脸盆进了房,“娘子,起床洗漱了!” 她将脸盆放在门口,转身去关门,等她再回头时就见周萋画站在窗前,“娘子,你醒了!” 周萋画保持镇静,站在窗前不动,撇头示意春果将脸盆置于方凳上。 今天的春果,穿了件不合季节的高领交叉对襟衫,她把衣领立得很高,走动中一直低着头。 周萋画知道她这是在遮掩着昨晚被那些黑衣人造成的伤,看着满屋子的刀痕,周萋画觉得春果这么回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就没有多语。 周萋画走到方凳前,清洗自己脸面,水微热,淋湿到面上,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晰许多。 洗完脸,周萋画想往常一样伸手示意春果递帕子过来,手悬空很久,却没有接到。 她顾不得水雾,慌忙睁开眼睛,就见春果如僵尸般定于床榻前,她的手握着青纱幔的一角,看得出,她是正欲收拢幔布时,被眼前的事物吓到。 周萋画自然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周萋画踱步走到床榻前,就见秦简仍然平躺在榻上,他瞪着一双牛眼,警觉地看着春果,柔软的软剑拿在他的左手上,剑头正抵在春果颈部,也就是因为隔着衣领,若不然这种距离,血早就溅了出来。 “放下剑!”周萋画厉声道。 秦简定了定神,似反应过来,收回剑,放在身旁。 春果受惊躲在周萋画身后,“娘子,娘子,怎么有个男人!” 周萋画轻轻拍打一下春果的手,以示安慰,“没事,春果,你出去!” 春果的眼眸里害怕少了几分,却多了些惊讶,她紧紧抓着周萋画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娘子?” “没事,放心好了!”周萋画眼眸一直盯着秦简,却对春果说话。 秦简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周萋画,昨晚夜色朦胧,未曾看清这周四娘,只是从她出事的风格上,能知道这是个性格倔捩的娘子,现在一看,她的模样却也完全符合性子。 清澈的眸,如花美眷,带着点薇薇的婴儿肥的鹅蛋脸,本应一娇柔模样,却偏偏长得一双浓眉,柔弱中因此多了几分飒爽、帅气,不施粉黛,嘴唇却红似烟火,帅气里又带着几分妩媚,左眉中间一颗黑痣,又为她增添了几分贵气。 秦简对视着周萋画眸子,心底微微一震,眼中的警觉减缓几分,头朝一旁一侧,不与周萋画对视。 周萋画见秦简先退让,转身看着春果,吩咐道,“春果,待丽娘做好饭后,将饭菜端进来,多备一些!丽娘年纪大了,不要惊动她!” 春果应了一声,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匆忙的退了出去。 在春果将门扉关好后,周萋画便静坐在榻前的矮凳上,看秦简紧握剑柄的手苍劲有力,侧到一旁的脸庞也有了血色,便知自己昨晚的救治有了很好的效果。 她拉一拉衣袖,刚要讲话,却未曾想秦简倒先开了口,“感谢娘子救命之恩!” 周萋画淡然一笑,心想道,原来你也会说谢字,“义士言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周萋画眼眸一垂,目光落在他左手的软剑上,“只是壮士能否将剑收起,软剑锋利无比,庄中尽是女眷,避免伤及无辜!” 听周萋画如此说,秦简把头侧过来,嘴角微微上扬,还个笑容给周萋画,“可!” 说完,他将软件防在床榻内侧,便欲起身寄,身体微动,却是周身如蜡滴般的疼痛。 周萋画见秦简面目狰狞,想着定是伤痛所知,于是道,“你躺好,儿来帮你吧!” 秦简微怔,动作微微停顿,随即将战带递给了周萋画。 周萋画垂首看着这条黄色泛着如意暗纹的战带,万千心思涌上心头,她没有表现,快速整理一下,探身到秦简身前,胳膊环住他坚实的腰线,手拿着战带的一端从腰供低下穿过。 周萋画身形矮小,她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到秦简身上,另一只手才握住了从腰弓玉带的另一端,这个动作从远处看,就好似周萋画拦腰抱住秦简一般。 秦简低头就能看到周萋画头顶的旋,有一缕幽香和着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端,秦简的心跳骤然加速。 一圈,两圈,战带很长,周萋画费力的缠绕着。 她担心自己的重量压在秦简会给他的伤带来负担,身体所有的重量都靠腰肢支撑,她的脸一次又一次擦过秦简的胸膛,听着他如战鼓般轰鸣的心跳,脸悠然红了。 因为要将软剑藏于玉带中,周萋画在战带还剩一截时,停止了动作,将战带的顶端塞到了秦简的左手里。 周萋画站到床头前,再次看向秦简,却见秦简已经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软剑插入战带中,剑柄上那湛绿的宝石,成了装饰战带的饰物,明晃晃地置于腰带中间,甚是夺目。 “娘子,该吃饭了。”外面响起春果的声音。 016 不妙 “进来吧!”周萋画应声道。 门吱呦一声被推开,春果端着饭菜进了寝房,担心被丽娘发现,她先将饭菜放在门口的矮凳上,匆忙关上了房门,然后才端着饭菜站在了周萋画面前。 “放那里吧!”周萋画示意她把托盘放在床榻前,春果错愕一愣,眼中闪过惊慌,见周萋画并没有要改口的意思,低着头,按照周萋画说得做。 放下饭菜,春果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子,眉头紧蹙,嘴巴一张一合地想要说话,最后却只是浅浅喊了一声“娘子”。 周萋画岂会不知春果要说什么,拉着春果到了门口,春果看看秦简,又瞅瞅外面,“娘子,你可不能做糊涂事啊!” 春果平日听了不少坊间野史,谁家娘子未出阁就破了身子,谁家郎君又与人私奔,现如今看自己娘子跟一男人共处一室,那男人还躺在娘子床榻上,让她岂能不胡思乱想! “什么糊涂事,不糊涂事啊,看不出他受伤了!”周萋画厉声训斥,看春果显得委屈,立刻缓了语气,“其中缘由,等过些时日,自然告诉你!” 春果眨着大眼睛看着周萋画,宛如在询问,周萋画所言是真? 周萋画再次点点头,“去拿些银子,去胡神医那,开几个调气养神的方子!” 春果莹莹一福身,“是!”她刚欲退出,却听周萋画又说了,“让丽娘去,你在庄子口守着,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春果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吃饭吧!”在春果关上门后,周萋画便坐到了榻上,两碟小菜,两碗清粥。 她轻轻搅拌一下米汤,拿起汤匙,舀了一勺,轻轻吹了一下,送到了秦简嘴巴。 秦简没有开口,面具下那油黑的眸子,泛着冷锐的亮光。 周萋画对视一秒,面不更色,收回手,将米汤送进了自己嘴巴。 秦简没料到周萋画会这么做,一愣,“你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 “照顾病人?最基本的一点,病人是儿的朋友!”周萋画斜睨了一眼秦简,眼下之意是在告诉他,你我不是朋友。 秦简就这样被堵住了话,就见周萋画端起另一碗粥,拿了另一支勺子,重复了刚刚的动作,又一次将勺子递到了秦简面前。 秦简被周萋画刚刚的话堵得难受,脸一侧,看向榻的内侧,躲开了周萋画再次送来的汤勺。 周萋画倒也不客气,放下饭碗,端起刚刚自己吃的那一碗,夹着小菜自己吃了起来。 这一晚上又是惊又是怕,又是打斗,又是救治,她是真的饿了,不一会儿米汤就见了底,她把汤匙放进空空的碗里,随后又拿起给秦简准备的那碗。 米汤已经冷却,不用在搅拌,周萋画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递到秦简嘴巴,她没有说话,只是把汤勺那么放着。 秦简皱了皱眉,扭过头,终于张开嘴,他知道,若自己在继续坚持下去,周萋画会把这碗也吃光的。 见秦简开始吃饭,周萋画放下了碗。 “你……”秦简以为周萋画故意逗自己,不禁眼眉微挑,随着他面部动作,覆在他脸上的那银色面具,也往上一寸。 却见周萋画绕到秦简身后,将他身子往上抬了一下,又把枕头放在他身后,这些他就倚在了床靠上。 周萋画重新拿起了碗,一口一口地开始喂秦简。 秦简被周萋画的举动弄得惭愧不已,眼圈微微发红,“谢……”第二个谢字没出口,却又被汤匙堵住了嘴。 “胸口的伤并无大碍,让你身体受损的,其实是内伤,儿让人给你抓了几服药,你需要静养些日子,否则的话,内伤蔓延,离死不远了!”周萋画本是学习中西医结合的,后来专业调整,才去的法学专业,看病本就属于本行,加上原主脑子里又有很多验伤、治伤的记忆,说出这番话也便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周萋画边给秦简喂饭,边说,看秦简嘴角有饭粒,抬手到他嘴角,擦拭一下。 一股清香,随着周萋画的秦简呆滞,许久许久才反应过来,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他道,“昨日,你不应为那苏玲珑辩解!” 这次换成周萋画微怔了,“何出此言!” 米汤已经吃完,为掩饰自己的尴尬,周萋画起身假意收拾碟碗,就听秦简继续说道,“酒店老板整日记账,需要使用算盘,你几时见长时间使用算盘还会留有那么长的指甲!” 听秦简这番话,周萋画心咯噔一下,她昨日竟然忽略了这点,若苏玲珑真是凶手,如此一来,自己所有的推理,都是在帮着苏玲珑脱罪。 这个念头一出,周萋画如雷灌顶。 做为一名法医,若真的牵引着案件走向歧途,这简直是对她专业的侮辱。 她转过身,目光明澈地盯着秦简,刚要询问秦简还知道什么,就听院外传来春果急切地声音,“娘子,娘子,不好了,卫娘子带来人了!” 周萋画定下动作,心头猛然一惊,早就知道卫琳缃在上次吃亏是绝不会罢休,只是这么快就再次出击,着实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卫琳缃啊。 但不管怎样,是绝不能让卫琳缃见到秦简的! 春果已经穿过厅堂,奔到寝房门前,没有周萋画命令,她也不敢随便推开门,知道焦急搓着手,丽娘出去买药了,也没个跟她拿主意的。 她焦急地在门前跺脚,“娘子,娘子,怎么办啊?” 周萋画定了定神,“先把表姐迎到厅堂,儿换件衣服这就出去!”周萋画对着门口外的身影说道。 春果“嗯”了一声,就出去阻拦卫琳缃。 周萋画则转身,奔到榻前面前,盯着闭目养神的秦简,厉声说道道,“你老老实实呆在这,不准出声!” 周萋画的声线太过冰冷,秦简一皱眉,竟然顺从地点了点头,随后周萋画放下幕帘,疾步奔向门口,还为等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放下了书案跟床榻之间的竹帘。 竹帘稀疏,虽然不能完全遮挡住床榻,但既然放下来,卫琳缃也不至于硬闯进竹帘啊! “卫娘子里面请!”春果疾奔出来,为卫琳缃指引。 卫琳缃上次在庄主之争中,吃了亏,这次没有周萋画的允许,也不敢贸然行事,听到春果出来传达周萋画的命令,侍女才为她挑开马车上的幕布。 卫琳缃小心翼翼下车,整理一下披帛,垂首检查衣衫。 咦,外院门口怎么有这么多马蹄印,这田庄向来鲜有人来往啊,卫琳缃顿生疑,“你们先在这等着!”她转身对身后牵着米面马车的车夫说道。 春果瞥一眼后面车,米面加起来不过一担,还不及以前的二分之一,最上面放了一匹布料,看花色,指定是府里其他娘子不要才送来的。 春果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想装好人,也要拿出点诚意来啊! 卫琳缃随着春果的指引,进了外院,沿着回廊,朝厅堂走起。 她经过厅堂却未停脚,而是直接朝寝房走去。 春果一看急了,挡在卫琳缃面前,“卫娘子,卫娘子,娘子身体微恙,刚刚起床,正在梳化,请到厅堂等候!” “四娘正在梳化?儿正好进去帮忙!”卫琳缃说话时,春果已经横在了她的身前,她狠狠剜了春果一眼,“让开!” 卫琳缃声音绝然,春果“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寝房门口,彻彻底底挡住了卫琳缃迈入厅堂的去路,“冲撞卫娘子,请娘子责罚!” 她低着头,声音哽咽,看上去一副委屈的样子,心里想得却是若不是为了给娘子拖延时间,才懒得给你下跪呢。 春果越低眉顺眼,卫琳缃就越觉得蹊跷,这都接近巳时,周萋画竟然还未起床,这如何不让人生疑,卫琳缃眼眸流转,看到了损伤到结构的窗棂,厉声问道,“春果,你家娘子寝房房的窗户已摇摇欲坠,为何不修理,四娘若因此受了凉,你担当的起吗?” 窗棂?春果一惊,眼前开始浮现着寝房内的刀痕,还有地上的血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马上,找,找人修!” 春果如此表现,卫琳缃喜上眉梢,看来,今天还真来着了。 趁春果愣神之际,卫琳缃一跃绕过春果身体,直奔周萋画寝房而去,“四妹妹,姐姐来给你,赔罪了!” 017 抓人 站在寝房内,周萋画能清楚地听到卫琳缃跟春果的对话,她很清楚卫琳缃问得每个话题的针对点。 听到卫琳缃的喊声,周萋画拉了拉衣袖,索性豁出去,她伸手揭开了胸前的襦裙带,还未等拉下带子,卫琳缃已经推门而入。 “啊!”周萋画假装受惊大声惨叫,她连连后退,退到竹帘跟前,站在正中间,泛着惊恐地眼眸,“表姐,你怎么进来!” 卫琳缃上上下下打量着周萋画,就见她一手提着襦裙的前片,一手拿着襦裙带,一副正在穿裙的模样! 难道春果那死丫头,说得都是真的? 卫琳缃自然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微笑着走到周萋画面前,伸手开始帮周萋画扎襦裙,“这等事,下人做便可,妹妹怎么还自己动手呢!” 春果正好起身进寝房,听卫琳缃这么说,索性“扑通”又跪倒在地,等着卫琳缃拿捏自己,还不如自己有点眼力劲,这是丽娘这些天教导她的。 春果跪到地上的同时,周萋画开口说话,“担心姐姐久候会心急,便先吩咐春果出去迎接着姐姐!” 她一侧脸,见春果跪在地上,追问道,“怎么?春果,你又惹姐姐不高兴了!”周萋画边说话,边快速地系好了襦裙。 说实话,这个季节,里面穿着中衣,外面又穿这么件襦裙,着实不是上佳选择,但这种情况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娘子,都怪奴婢着急,刚刚不小心冲撞了表姑娘,还请娘子责罚!”春果还算有分寸,听周萋画责问,继续认错。 “姐姐,春果在这田庄野惯了,没有府里的那些规矩,还望姐姐不要怪罪!”周萋画朝卫琳缃福了福身子,声音平稳,随即立刻训斥春果,“还不快起来给姐姐斟茶!” 春果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不用了!”春果刚起身,卫琳缃便出声制止,她扭身看着周萋画,狠狠骂道,这主仆两个一搭一唱的,差点把正事给忘记了。 卫琳缃抬头对视着周萋画,见她头发披散着,还未洗化的模样,眼梢一撇,看到了散下来的竹帘,竹帘稀疏,一眼就能看到竹帘内的景象,青纱帐竟然垂着,没有挽起。 “妹妹刚起床吗?”卫琳缃终于嗅到了一丝诡异,果断出击。 周萋画一怔,顺着卫琳缃眼眸看去,知道她只是在对那垂下的幕帘产生了怀疑。 周萋画拢拢自己披散的秀发,浅浅一笑,“正是!怎么?有何不妥吗?” “自然无不妥,妹妹住在田庄,跟府里的其他姐妹们不同,无需早起给老夫人请安,这么晚起床自然无碍!”卫琳缃冷嘲热讽道,“每每说起妹妹自己待在庄子里,可以随便外出,姐姐妹妹们就羡慕得很!” 老项顶侯周演,本姓孙,当年随圣祖征战立功无数,圣祖登基后,赐姓周,自此也就与本家再无了瓜葛,卫琳缃嘴里的姐姐妹妹,不过是周演这一支下面的子嗣。 周萋画住在外庄,无需跟方老夫人请安,三房周午焕在胶南做官,只在过年时,才会回来,四房周午焰的妻子刘氏刚刚有孕,也不便天天行礼。 如此一来,卫琳缃嘴里的姐姐妹妹也就只有二房年氏身边的琴棋书三姐妹了,二房本就是庶出,年氏对老夫人这个主母,巴结还来不及,就算老夫人免了她早上的请安,她也定会带着这三姐妹按时出现的。 “住在田庄,不能日日去给老夫人请安,是四娘内疚之事,姐姐虽是客,但每日都能陪在老夫人身边,四娘甚是羡慕!”周萋画平平说道。 周萋画这话一出,春果心中连连拍手叫好,听见没,卫琳缃,别来指手画脚,你在侯府是个客人,别总摆出一副主子的模样。 春果都能听出周萋画话中话,卫琳缃自然也明白,她抿着嘴,努力压制着情绪,好你个周四娘,一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啊! 虽然心中被堵得难受,卫琳缃却面不更色,“妹妹别这么说,都是自家姐妹,你安心在田庄修养,无需挂念太多!”你管我是外亲不外亲,反正你周萋画是回不了侯府的,你就老老实实给呆在这! 周萋画静静地对视着卫琳缃,看似平静的眼眸下却早已暗流汹涌,卫琳缃被周萋画盯得难受,脑袋一懵,竟不由地低下头,垂眸看自己脚尖。 这一看不要紧,她的脚下正好是昨晚打斗中砍出的刀痕。 卫琳缃盯着这长约八寸的痕迹,猛然抬头,环顾四周,墙壁上也有痕迹,窗棂上也有,卫琳缃的嘴角噙起诡异的微笑。 周萋画在卫琳缃环顾四周时,就已经意识到她察觉到了这里曾发生过打斗,她想着必须找话题转移卫琳缃的视线,却为时已晚,卫琳缃的目光已经透过稀疏的竹帘,她的眼睛忽然放亮。 顺着卫琳缃的目光看去,周萋画看到了自己刚刚收拾到方凳上的饭盘内的两只碗上,若要说的再确切些,卫琳缃的目光是碗旁的两双竹筷。 周萋画隐隐心痛,大感不妙。 卫琳缃的眼中泛着闪亮的光芒,她自然把另一双竹筷与外院外拿杂乱的马蹄印联系在了一起,房内还有其他人,而且既有可能是个男人! 她心中的欣喜简直无法言表,若周萋画真做出这等不齿之事,那她与董庸的婚事,自然会作罢! 卫琳缃不再说话,而是直接挑开了竹帘,径直进了内房,“妹妹不是向来不喜欢喜欢这竹帘,怎么今日竟然拉下了竹帘……哎呦,妹妹竟然在内房里吃饭!” 卫琳缃故作大惊小怪地叫道,她弯下腰,拿起两双竹筷,“妹妹怎么用两双竹筷呢?难不成这房内还有其他人!” 卫琳缃的眸光继续扫视着房内,看向那围着青纱帐的床榻,眼眸微微下转,“妹妹,那是什么!” 周萋画顺着卫琳缃所指看去,清楚地看到床榻下赫然放着秦简的长靴。 心脏骤然停歇了好几拍,竟然忘记把秦简的鞋子藏起来,周萋画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卫琳缃见周萋画略显僵硬的表情,想也不想,直接拉开了青纱帐,周萋画抿一下嘴唇,将脸侧到一边。 她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秦简的软剑滑在卫琳缃喉咙上的画面。 018 败走 说实话,周萋画真的很希望秦简能一剑刺死卫琳缃,以报上世春果跟自己的仇,卫琳缃一死,今世就彻底换了个样子。 但卫琳缃死在自己这里,估计她这辈子是别想摆脱命格的审批了。 周萋画这厢思考着,卫琳缃那边却手一松,放下了轻纱帐。 她没看到秦简? 周萋画自然上前,假意收拢幕帘,眼梢看向幕张内,秦简果然不在床榻上! 他人呢? 看秦简昨日与黑衣人的打斗,功力非凡,他悄无声息地立于房梁上也不是件难事,可他现在受伤了啊,周萋画诧然,眼角恍然出现白光,却见一条白纱从床上方的围布垂下。 秦简竟然整个人如壁虎一样,挂在架子床上端的承尘上,他用嘴咬住自己的散发,本就穿着一袭白袍,卫琳缃匆忙飘一眼,自然看不到。 可承尘就是普通装横楣板,光洁如地面,无任何可支撑之物,他是如何挂在上面的,更关键的是他还能挂多久。 周萋画惴惴不安,她必须立刻把卫琳缃带离寝房。 没有拿到周萋画的短处,卫琳缃自然不会甘心,她盯着床榻边的男士长靴问道,“妹妹房里怎么会有男人的物品?若传出去,怕是不好吧!” 周萋画冷冷一笑,“姐姐平日住在侯府里,衣食不愁,可曾知妹妹在这田庄的酸楚,若不自食其力,扮成男儿身,估计今日已无缘在这与姐姐说笑了吧!” 周萋画说着,就坐在床榻上,脱下脚上的云头幔,踩上秦简的长靴,“谁想传就传去吧,本就克母子嗣,也不差这伪装男儿外出谋生这一条!” 周萋画态度决然,她敢说得这么坚决自然有自己的根据,溏朝民风开放,京城里大官贵族家的娘子为骑马方便,早就光明正大穿着男子的胡服在街上行走。 也就是在洛城,民风相对保守,卫琳缃欺原主胆怯,这才拿着鸡毛当令箭,“府里断了庄子的粮,难不成还要我们主仆三人饿死不成!” 周萋画声音冷然中带着愤怒,卫琳缃听她这意思,是又想把事情闹个满城,知道压覆不住,连连上前安抚,“妹妹此言差已,妹妹贵为侯府嫡长女,府里怎么会不管妹妹呢,都怪那日姐姐说话不得体,惹得妹妹生气,遭了罪!” 她握着帕子,指指窗外,“这不是带着米面,来给妹妹赔罪了嘛!前些日子,都怪姐姐,还望妹妹勿怪!”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卫琳缃已经这般表现,自己再坚持下去,只会显得自己更无理,若一不小心过了头卫琳缃再传出去什么话,卫琳缃还指不定会出什么招数你。 更何况,眼下最关键的是,让卫琳缃快点离开这里,“原来姐姐是给庄子送米粮了!”周萋画上前虚扶了一下卫琳缃,“四娘在这谢谢姐姐了!” “四娘在这田庄松散惯了,礼数也忘得差不多了,言语里若有不当,还请姐姐多担待!”她扭头看一眼春果,吩咐道,“去斟茶!” 随后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卫琳缃,朝厅堂放心抬一下手,“姐姐请吧!” 接连出击都没有收获卫琳缃,知道自己若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索性顺着周萋画的意,她欠了欠身子,起身走出了寝室。 周萋画紧随其后,在众人都迈步出去后,她扭身关上了门。 关门的瞬间,寝房内传来“噗”得一声,东西落在软绵物体上的声音,秦简终于支撑不住落了下来。 见卫琳缃没有任何察觉,周萋画微微松了口气,也朝厅堂走起。 “姐姐,今天来,还有其他事吧?”周萋画倚坐在席上,透过竹帘的缝隙,能看到外院停着挂着“周”字的马车,马车上放着米面布匹,却没有任何卸车的痕迹。 端起春果送上的茶盏,卫琳缃抿一口后,眼睛眯长,直接开了口,“也无大事,不过是前些日子,帝师府来侯府了!”听上去似无意的话,却在心底徘徊了多时。 帝师府?为了婚事? 根据上世的记忆,周萋画脑中立刻冒出关键词。 “奥,帝师府来人,不知所为何事?”周萋画故作疑惑。 “妹妹可曾记得两年前,董帝师的承诺?明年妹妹就可及笄,也到了可婚配的年纪了,想来应该是为了这事!”卫琳缃眼睛紧盯周萋画,试探着她的态度,“不知妹妹,可曾听说过哪位董家儿郎?” 此言一出,周萋画心中阵阵冷笑,卫琳缃你的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露出了,想想上世,卫琳缃自始至终都没把自己当回事,别说试探,就是在上世毒杀自己之前,也未曾提及半句。 看来,战斗力的强弱,果真会影响敌人的作战态度。 周萋画缓慢摇头,“未曾了解!” 周萋画态度越模糊,卫琳缃心里就越着急,“那你听说过董四郎吗?” 董四郎,董庸?当然听说过,上世你不就因为他才掐死我的嘛!周萋画心底冷冷发笑,脸上却无任何表现,“没听过!怎么?姐姐听说过董四郎?” 她用眼梢瞥过卫琳缃那美丽的面庞,说出自己的猜想,“听闻姐姐在京城时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想来跟董四郎应有渊源!” 自重生以来,周萋画实在想不通,近几年卫琳缃一直呆在洛城,她是怎么跟董庸扯上关系的呢,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是发生在卫家还未没落,卫琳缃还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时。 她抬头看着卫琳缃,却见她娇美的容颜附上一层红润,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婚嫁之事,虽然讲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四娘倒是觉得,世间情,缘分二字最为重要,儿若与那董家儿郎有缘,自然静候便可,若是无缘,谁想要,取走便可!”寥寥数语,简单表达了自己的对自己婚姻的态度,她平静看着卫琳缃,“姐姐,你觉得呢?” 周萋画的眼眸微闪,平稳没有波澜,卫琳缃心头微微一颤,连连点头,“妹妹所言极是!” 春果端上茶盏后,便被周萋画只会出去了,她立在门口,听着房内在周萋画跟卫琳缃你一言一语,春果一脸不屑,什么知不知,是不是,还真当我家娘子还是以前啊,谁听不出,你跟那董四郎是老相好啊。 卫琳缃轻抿着茶盏,看外面的日头已经几近正中,忽然大惊小怪道,“哎呀,黄家二娘说今日要去借描红贴用,儿得先行离开了!” 周萋画早就巴不得她尽早离开,听她这番说辞,自然也就没有挽留的意思,“既然这样,妹妹就不留姐姐吃饭了,庄子少粮无米,粗茶淡饭的,姐姐吃着也不习惯!” “妹妹不要这么说!”卫琳缃朝周萋画盈盈一欠身,起身后就朝门口走去。 春果搀着周萋画外出相送,卫琳缃上了马车,挑开幕帘,“妹妹身体不好,回了吧!” 周萋画浅笑着,挥挥手。 随后马车转头,缓慢地驶向了管道。 见卫琳缃离开,负责运输米粮的车夫错愣一下,不是说来给周四娘送米粮的嘛,怎么就这么回去了? 虽有疑惑,但车夫也不敢贸然做事,他朝周萋画做了一个揖,甩动马鞭,将马车调转,朝管道驶去。 看着随卫琳缃而来,丝毫未动又随她离去的马车,春果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气得用力踹地,“她什么意思啊,娘子的话都暗示到那个份上了,她竟然还装傻,载着东西来,说了些莫名其妙地话,就这么回去了?” 周萋画盯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半晌,回想着上世卫琳缃的种种手段,浅浅说道,“怕是,今后咱们又要有苦日子了!” “娘子……”春果拖长声音,娇嗔说话,“你可是侯府正经八百的嫡出啊,就容得下,卫琳缃这么猖狂!” “容得下又如何,容不下又如何?”周萋画平静说道,“春果,守好门,有事通报!”说完这句,她便拂袖朝内院走去。 “娘子……”春果郁闷地继续喊道。 周萋画的步履轻盈,一转眼地功夫就站到了厅堂门,她转身朝外院看去,目光骤然锐利许多,刚刚她的话只说了一半。 容得下又如何,容不下又如何?今生她若规规矩矩走她的阳关道自然是好,若想往我这独木桥上挤,我绝对会把她挤下桥!我倒要看看,你卫琳缃还真能改姓周不成! 019 命案再起 寝房内,窗台跟外间的竹帘,随风轻轻晃动着,周萋画没有关门,直接挑开竹帘,却见青纱幔依旧散着,严严实实盖着整张罗汉床。 “秦简?”她低声试探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 周萋画拢一拢衣袖,转身将竹帘用银钩收起,将矮凳上的饭盆端到外厅,然后才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 若她不是重生,自然会把卫琳缃的出现当成接下来需要面对的重头戏,但经历过上世,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做,卫琳缃都会有层出不穷的手段冒出。 比起卫琳缃,此时的她更在乎的是苏玲珑的那个案件,“刘二的死有你有关吗?”周萋画正坐,不做任何拐弯抹角直接追问。 窗幔里静悄悄,没有任何声音。 周萋画倏地站起身来,手拉住床幔一角,厉声说道,“秦简,若你在不出声,休怪儿不客气了!” 床幔内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周萋画不禁大怒,猛然拉开了青纱幔,床榻上空荡荡的,并无半个人影,几张银票放在褥子当中,周萋画看向罗汉床承尘,也没有秦简的身影。 周萋画错愣,摔下青纱幔,在整个寝房里寻找,房梁,隔断后,甚至还有前世陈氏用来躲藏的那支木箱,但凡能躲藏的地方都没有放过。 但让周萋画失望的是,根本没有秦简的身影。 他竟然就这样莫名消失了! “娘子,娘子,出什么事了?”春果在外院门口听到周萋画翻箱倒柜的声音,情急下也不管周萋画的叮嘱,冲进寝房。 春果以为周萋画被欺负,手里拿着门栓棍,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眉眼四顾,却根本没有发现秦简的半个影子,“人呢?人呢?” “嗯?”周萋画微微皱眉,“没事!” 她拉一下裙摆坐在床榻上,伸手拿起了秦简放在褥子正中间的银票,手指一撵,是三张。 中间还夹着一张字条,字迹清俊飘洒,周萋画勉强辨别,内容大抵上说的是,其中一百两是付给周萋画看病的酬金,其余二百两用来换那张银票。 洋洋洒洒,长篇大段后,便是五个浑厚有力的大字:吾亦不负情! 他也不愿意欠人情! 这是在还击周萋画说自己不愿欠人情的言论! “娘子,那上面写的什么?”春果探过脑袋,好奇询问,春果虽然不识字,但也认得是银票,又见周萋画脸色凝重,认定纸张上的这内容与银票有关。 “酬金!”周萋画简短回答。 她抬头四顾,总感觉房间里少了点东西,但究竟少了什么,一时半会儿却也记不起。 周萋画轻轻探口气,对折银票与字条,小心翼翼放进袖袋里,看着房内打斗的刀痕,又见地上点点血迹,担心卫琳缃会带人杀个回马枪,抬头对春果说道,“去打点水,把房间收拾一下!” 春果依然抓着那柄插门栓,脆生答应,“是!” 在春果打扫房间时,周萋画也没闲着,她重新拿来《大溏疏律》,仔细寻找着关于收监后的规定。 犯人收监后不会立刻受审,按照疏律规定,若无特殊情况,三天后才可审理,而后是隔一天申一次,三堂会审后才能判决。 而在此期间,苏玲珑的亲属是不允许探监的,不过疏律里有记录,若犯人身患重病,医者是可进入监内看病的,自己若想简单苏玲珑必须从这方面入手。 后天,便是苏玲珑受审之日,周萋画决定明日进洛城一探究竟。 时间迫近午时,春果才打扫完房内。 溏朝一天食两餐,还不到次餐时间,主仆俩便搬了胡床在廊下晒太阳,周萋画拿着疏律继续研究,春果则端着簸箕在挑选着豆子,差一点的送到豆腐坊里换豆腐,好一点的去油坊打油吃。 春果边捡豆子,边朝外院瞟往。 “丽娘回来了!”丽娘一出现在外院门口,春果就忍不住喊了起来,她放下簸箕,如小鸟般雀跃地奔了过去,“你怎么才回来啊,儿要是去顶多来回一个时辰!” 春果接过丽娘手里包好的药,嗲着声音说话。 “身子埋土半截的人,哪比的上你们少年人!”丽娘走到周萋画面前,朝她福了福身子,“胡神医今日家中有事,不问诊,于是去洛城,找了一直给府里诊病的医者!” 周萋画放下疏律,朝丽娘还礼,“辛苦了!”她抬起头,却见丽娘吞咽一下口水,嘴唇抖抖,欲言又止,“丽娘,怎么了?” 春果没心没肺本没察觉,听周萋画这么一说,也觉得丽娘好像有话要说,“丽娘,不会被府里为难了吧!” 丽娘抬头看向周萋画,终于开了口,“那倒不是,只是在管道上遇到了卫……” 丽娘话还未说完,春果就接过话去,“卫琳缃啊,丽娘,你可不知道,卫琳缃她载着米面布到这庄子上,到娘子房间摆了摆威风,连个屁也没放就直接拉走了!” “哦!”丽娘诧异,“原来不是娘子拒绝的?可……” 丽娘的停顿,让周萋画警觉,“怎么?她是如何告诉你的?” 丽娘不是喜欢传话的人,若是一般的口舌,她定不会跟周萋画说,但丽娘知道今日之事不过是周萋画日后灾难的开始,她静思一下,缓缓开了口,“是卫娘子跟郎君说事情时,老奴刚好听到的!” 我父亲?周萋画惊愕抬头看着丽娘,再三确定丽娘没有口误。 “好她个卫琳缃,这红口白牙的,白的愣是说成黑的!”没等丽娘说话,春果一拍大腿,那架势,若卫琳缃她指定扑上去咬上几口,“娘子,她到老夫人面前还指不定怎么说呢!” 口长在卫琳缃嘴里,她想怎么说,那是她的事,我周萋画是侯府嫡女,只要我不死,不是她一个卫琳缃能左右的,周萋画平平一笑,“白的就是白的,永远变不成黑的!” 她看一眼春果,打趣道,“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还能找线缝上她的嘴不成!” 听周萋画这么一说,春果“噗嗤”笑出声,“要是真能缝起来她的嘴,娘子记得让奴婢来!” 春果说着就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却见无论是周萋画,还是丽娘都阴沉着脸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丽娘,你刚刚说遇到了阿耶?”周萋画示意春果把药送到自己寝房内,在春果迈入房后,立刻转身询问。 “是!”丽娘拿起胡床上的疏律,将周萋画搀扶下,浅声回答,“金潭桥桥底发现一具男尸,郎君正在那探案呢,要说着破案的事,是不属于郎君的,听说死的是郎君的侍卫!” 丽娘语气一顿,“依老奴看倒不像,郎君的侍卫哪个不正义凛然,哪有像那尸体似得,穿着黑色夜行衣的!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 尸体已经让周萋画精神十足,又听到黑色夜行衣,她眼睛倏然一亮,脑中莫名出现昨晚那几位黑衣大汉的模样。 “金潭桥离着多远?”周萋画猛然从胡床上坐起,眸光明澈地盯着丽娘。 丽娘一怔,按照她对以前周萋画的了解,若是她出现这幅神情,多半是动了要去命案现场的念头,“娘子,你不会是……” “回答!离着多远!”周萋画面色坚定,目光死死盯着丽娘,压低的声音,一字一句从唇齿间挤出。 丽娘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轻叹一口气,“二里地!” “准备幂篱!”周萋画悠然说道。 020 见面 第020章 余崖站在周午煜身旁,怔怔地看着前方那具被放在地上湿漉漉的尸体,这个季节温度本就高,又是正午,原本还滴着水的头发瞬间干了。 尸体周围站着几个打捞尸体的兄弟,周身上下也湿漉漉的,死者严大牛,虽然身形消瘦,却身长近六尺,看来打捞他费了不少事。 一块黑色的方巾围在脖颈处,双手上有点点血迹,仔细看去,却是被锋利物体戳出来的伤口。 周午煜广袖阔袍站在距离尸体三丈外,看着昨日还随在自己身边生龙活虎地手下,今日却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不禁痛心不已,他表情凝重,声音沙哑,问一旁的余崖,“仵作来了吗?” 余崖正呆愣地看着管道那渐行渐远地卫琳缃一行的马车,没有听到周午煜的问话。 周午煜眉头紧锁,转身看向余崖,再次出声,“仵作来了吗?” 余崖隐约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心神却被什么抽走一般,他喃语一下,“刚刚那位娘子说谎了!” 昨日他一回府,就听说侯府嫡女被迁到洛城外田庄的事,联想到周萋画的情景,余崖不禁怀疑昨日见到那位娘子就是侯府嫡女周四娘,就刚刚他偷偷问了一下马夫,得知卫琳缃根本就没让他们进过庄子,更别提什么卸下,被拒,又装车的事。 “余崖!你说什么!”听手下答非所问,周午煜声音骤然锋利。 “啊,都护请罪!”余崖惊醒,连忙作揖请罪,“仵作,仵作他马上便到!” 周午煜敛容,挥手示意余崖起身,“严大牛近日可有异常?” “回都护,昨日某与他奉命助手刘二坠楼现场,后与他在巷口分别,当时并无异常!”余崖努力回想着昨日分别时的种种,心中却漠然涌起了周萋画为苏玲珑洗冤时的利落模样。 周午煜轻轻晃动身体,“那你刚刚说的说谎,是怎么回事?” 余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听周午煜如此追问,那股自然而然的便流露出来的慑人气势,让余崖更加心慌,双手抱拳,单腿下跪,“都护恕罪!” 周午煜并无怪罪之意,却见余崖如此低微,摆摆手,不再继续追问,“起来吧!” 一顶马车沿着官道而来,停在桥边,车帘挑开,黄玉郎身着绯色官服下了马车,他由仆役搀着,小心翼翼沿着河堤下来,“周都护,辛劳!”他拱手施礼。 周午煜作揖还礼,“黄刺史无需多礼!”他转身看向死者方向,“此次出事乃是某将士,还望黄刺史能早日破案!” 黄玉郎来时也听闻死者的身份,现如今周午煜又如此语重心长,骤感压力加大,他沾沾额上汗珠,“自然,自然,来人呢,仵作验尸!” 一声命令之下,却无人应声,黄玉郎大怒,“人呢?” 身后的捕快跌跌撞撞上前,“回刺史,刚刚在来的路上,仵作被牛袭击,正被送回医馆医治!怕是……” 现场一片静谧,还有这等巧事! 周午煜眉头紧蹙,担虑看着严大牛的尸首,“这周围可有医者?” 黄玉郎立刻听明白周午煜这话的意图,招手唤来刚刚的捕快。 捕快低头冥想,“有倒是有,不过……” 捕快地吞吐引来黄玉郎的不悦,捕快赶紧开口,“距离金潭桥4里地有一位医生高明的柳神医,不过听闻,今日是他亡妻忌日,不问诊,不见客!” “什么忌日亡妻,来人呢,把他给拿来!”黄玉郎一甩长袖,官威十足。 此举却受到了周午煜的制止,他沉吟道,“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念完这两句,周午煜长舒一口气,“不要去打扰他!” 日头已经开始西沉,周午煜转身看向捕快,“除了这个柳神医,附近还有其他医者吗?” 捕快轻轻摇头。 “都护身边不是有位善于断案的娘子吗?何不请来一探!”自从昨日被周萋画在县民面前让他颜面扫地,黄玉郎一直就惦记着。 昨日带走苏玲珑,他没有急着断案,而是分别差人跟着余崖,发觉三人赶往城外,而非侯府,便认定那位娘子根本就不是侯府的人。 黄玉郎扫过余崖,眼神中带走戳老底的意味。 听黄玉郎这么说,周午煜果然如他所愿,厉声责问,“余崖,怎么回事?” “原来周都护并不知道啊!”黄玉郎阴阳怪气地说道。 余崖眼角微微抽动一下,良久才缓缓开口,“都护,黄刺史说的是昨日那两位首先发现尸体的娘子!”随后,余崖就将昨日周萋画在命案现场,如何戳破尸体上种种疑点的事一一道给周午煜。 “说来也巧,这位娘子也刚巧住在这附近!”余崖弯腰作揖,眼梢看看向周午煜,试探性说道,“那位娘子,就住距离金潭桥二里地,一处叫田庄的庄子里!” 城外田庄!! 周午煜远眺的眸光猝然慌乱起来,这四个字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炸在周午煜耳边:昨天见到的娘子,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父女相见,自己却没有认出,这对周午煜如五雷轰顶,当年被逼将女儿迁出府,早已成为他的一块不敢碰触的心事,此般情境,更加让他内疚。 莫说周午煜,就是那黄玉郎也踉跄几步,洛城谁人不知周午煜嫡出的唯一女儿周四娘就住在田庄。 黄玉郎瞬间有种吃急事咬住舌头的感觉,恨不能掴几个大嘴巴,肠子都悔青了。 余崖见周午煜跟黄玉郎的表现,认定自己的猜测是正常的,“都护,是否去请那位娘子!” “不必了!”周午煜厉声道,却听余崖,“额……”了一声,追问道,“何事?” 周午煜顺着余崖的视线看去,却见两位身着素衣的娘子正缓步朝金潭桥走来,前面是位带着幕篱,黑色皂纱遮面的,着青色曲裾的娘子,身后的娘子没有带幕篱,扎着一对双丫髻。 “来了,是她们!”余崖看到春果,就认定带幕篱的一定是周萋画,因激动,脸色憋红,“都护,可否请她们下来!” 周午煜面露难色,一方面是因为昨日父女相见不相识的囧,另一方面则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爱,若不是自己这个父亲无能,又怎会让女儿迁到外庄上受苦。 余崖见周午煜不语,再次追问,“都护,可否请她们下来!” 还未等周午煜言语,就见周萋画对把守现场的侍卫说了几句,侍卫朝周午煜方向看了一眼,竟然给她放行。 周萋画沿着陌上小道下了河堤,远远地,她便看到了错愣的周午煜,但她的目光没有在父亲身上多停留,而是四下看了看环境。 此时围观的群众已经被衙役阻挡在了河堤上,但从草地上的足迹来看,曾经有不少于百人在这围观,想提取到的有价值的物证已经很难。 周萋画略带惋惜地探口气,然后正了正身子,踱步走到周午煜面前,她盈盈福了个礼,“见过都护!”语气带着疏远与严肃。 周午煜的心如同被万剑传过,女儿站在自己面前,没有称呼自己父亲,而是如官场一般唤自己都护,何种悲凉。 “画儿?是你吗?”周午煜低声喊着。 听周午煜如此称呼自己,周萋画便知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她微微一怔,抬起头看向正静静看着自己,眼中饱含关切地中年男子,“父亲,安好!” 春果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施礼,“郎君!”起身时,不忘看向周午煜的余崖,原来这厮跟自己一样,是个留不住秘密的主。 曾经丰腴矮小的小女孩,两年时间竟然变化如此之快,虽然看不到模样,但看这苗条身形,跟陈氏倒是颇像,周午煜声音颤抖起来,“画儿,不认识父亲了吗?” “否!”周萋画简短答应,她抬头,看向那躺在地上的尸首,“父亲,儿能否先去检验尸首!” 周午煜一怔,轻轻吐字,“吾儿还是跟以前一样啊!”声音很轻,似有似无,随后便是洪亮地答应,“好!” 021 下战 虽是室外,光线充足,带着幂篱仍然遮挡着视线,周萋画接过春果递来的面纱,护在嘴处,交叉系在脑后,而后将幂篱取了下来,又从袖袋里拿出刚刚让丽娘为她缝制的简易手套。 一切准备就绪后,这才踱步到了尸体前。 周午煜盯着女儿,果然是自己的画儿,浓眉入鬓,左眉中间一颗黑痣,额头饱满,皮肤白皙,一双与陈氏一样的水杏眼。 他竟莫名眼圈湿润。 周萋画正专注于严大牛的尸体,全然没注意到周午煜的表情。 死者身长五尺半,身着黑色夜行衣,原本系在嘴处的黑色蒙面被拉到脖颈处。 周萋画抬起他手,发觉他指甲发紫,右手虎口厚厚一层茧,是个常拿武器的右撇子,右手上有无数条新鲜的小伤口,每一条长都是一寸左右,有出血,既然是出血,就说明有生活反应,是生前形成的。 伤口如此集中与手上,结合其穿着与身形,周萋画得出,此人就是昨晚一起迁入田庄那三人中,先行撤退的瘦高男子。 周萋画盯着死者的面部,慢慢有了此人的记忆,的确是昨日周午煜留下把手刘二坠楼现场的其中一员,这下周萋画脑中的思路彻底清晰起来,难怪昨晚会有人去找苏玲珑给的东西,只是……他怎么死了呢? 自相残杀?还是……联想到秦简莫名消失,莫不是他下的手? 死者穿着黑色的夜行衣,除去原本应蒙在嘴巴处的黑布推到领口处,其余穿戴都很整齐,死前未有打斗痕迹,口鼻腔附近黏附着泡沫,死者的鼻腔、口腔,发现里面有不少泥沙。 典型的溺死征象。 周萋画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余崖,“他习水性吗?” 余崖怔怔,不敢与周萋画对视,垂首看着死者,“大牛他水性极好!昨日还说要到这洛河里逮鱼给兄弟们吃呢!” 说实话,自从昨日见到周萋画,余崖便好奇的猜测过周萋画的容貌,但今日一见,竟比他想象中还要胜几分,如此一来怎能让他不心跳加速。 余崖指指洛河,“水底下水草繁茂,怕是捕鱼时,在水草丛生的地方落水,然后被水草缠住,不幸发生意外的吧!” 周萋画冷眉一竖,“那他癖好倒也算是古怪,不拿捕鱼工具,倒是穿了身夜行衣!” “那画儿你的意思是……”一直没有出声的周午煜,听到女儿反斥余崖的话,出声问道。 周萋画指指严大牛的手,“死者双手干净!若是不幸溺水,就算不能施展水性,但定会挣扎,那他手中理应有泥沙!” 周萋画语气一顿,给众人思考的时间,而后又道,“如若像这位壮士推测的那般,死者是因被水草缠住溺亡,手中即使没有泥沙,也应该有水草!” 这些话,让众人点头赞同。 见众人赞同,周萋画继续说道,“故,儿断其,因是在深度昏迷下被扔入睡中,而后溺死的!” 此言一出,周遭一片哗然,平日与严大牛交情颇深的一干将士更是表现的义愤填膺,余崖更是气愤地把剑插在地上,一副恨不能立刻将凶手碎尸万段的模样。 “这只是你的猜测,可曾有真凭实据!” 就在众人情绪激昂时,身后突然传来黄玉郎冷冰冰的声音,他朝周午煜作揖,“周都护,绝非某故意与娘子唱反,只是这人命关天,绝不能如此草率!” “的确!”周午煜赞同黄玉郎的话,“画儿,你说严大牛是在昏迷下被人扔进水里溺亡而死,可有证据!” 听周午煜跟黄玉郎朝自己期望的方向前进,周萋画福了个礼,“若想有凭有据,能否允许儿来验一验这具尸体。” 周午煜一怔,女儿断案推理不是什么奇事,莫说是在侯府,就是数百里外的京城也还流传着周萋画断案的各种传奇故事,只是这验尸……可从未曾过女儿会验尸啊! 周午煜静静凝视着女儿平静无波澜的脸,眼眸里没有一点说笑的神色。 “既然这样,不如隔日可好!及早结案,也好让死者早日安息!”黄玉郎再次发出声音,言语里全然是要把周绮画逼入周萋画的锋利。 “这……”周午煜看向女儿。 “这样也好!”周萋画读出周午煜眼里的顾虑,爽声答应,而后又补充道,“不过,儿还有一不情之请!” “周四娘请说!”黄玉郎面上浮出一丝诡笑。 现如今周午煜早已不是两年前的周午煜了,虽然仍官居二品,朝野里也颇具威望,却也不过是个远离京都的流放缺,加上黄玉郎的恩师,更是与周午煜素来不合。 周四娘昨日在县民面前,仗着周午煜的声望,让自己颜面扫地,黄玉郎岂会轻易罢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倒要看看你周四娘,一介女流,有何等能耐! 周萋画气定神闲对上黄玉郎的眼睛,“能否将那刘二尸首,一并交予儿验一验!” 此言一出,所有人一片哗然,春果更是上前拉一下周萋画,刘二那事不都告一段落了嘛,娘子你还往前凑什么? 余崖也瞪着他那如铃铛的大眼,疑惑不已。 “哦,莫不是周四娘又发现了新线索!”黄玉郎嘴角抽笑。 “线索不线索的,验一验自然知晓!”周萋画平平说道,她转身,缓缓走向严大牛的尸体,摘下手套放于他尸体旁,这是她做法医时形成的习惯,逝者安息。 随后朝尸体微微鞠了一躬,等她抬身时,却见金潭桥上忽现一熟悉身影,颀长的身形,嘴角勾笑,银色的面罩遮着眼睛。 是秦简! 他的左臂垂放身旁,右臂微微弯成一百度角,放在玉带上,还是那条黄色的玉带,如墨长发依旧洒落肩上,还是那飘逸的气质,不一样的是,曾经的一袭白衣换做淡淡的绿纱,身后多了一白色包袱。 却又是在一眨眼间,原本矗立在桥上的人影,又不见了。 经历过不止一次这般的周萋画,这次没有半点惊愕。 她收回眼神,接过春果递来的幂篱,戴好后才解开了面纱,将面纱一并放于严大牛身旁,而后才退到了黄玉郎面前,“天日趋炎热,还望黄刺史能将严大牛与刘二的尸体遗体抬进冰窖保存!” “这点,娘子不必担心!”黄玉郎挑眉答应。 周萋画福身言谢,而后又朝周午煜浅浅施礼,“时间紧促,需做多种准备,儿先离开!父亲请便!” 不等周午煜做反应,周萋画拉一下衣袖,便阔步沿河堤上行,春果还等着周萋画跟郎君述说父女相思之苦,却没料到周萋画如此干脆离开,娇嗔喊道,“娘子……你,你不跟郎君说那米粮的事了!” “有何可说的!”周萋画平平说道,此时的她满脑子都是案件,要验尸,没有工具怎么成。 皂角、苍术、口罩、手套、缝线、各种大小的刀具,止血钳,这些都是要准备的。 前几样倒是简单,丽娘心灵手巧,只要画出样子,很轻松就能完成,倒是这刀具,尤其是一把合手的柳叶刀,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到呢? 周萋画手插袖袋,那里面放着秦简的那三张银票,还有一些典当簪子的碎银,若是洛城有那心灵手巧的,多花些银两或许能找到。 周午煜看着女儿慢慢远走的身影,转身跟黄玉郎寒暄几句,便沿着河堤,上了官道。 022 对话 等周午煜上了马车,周萋画主仆已经走了近一里,抬头就能看到田庄的外院门,还有丽娘在门口等待的焦急身影。 余崖拉停马车,挑开门帘,周午煜浑厚的身影从车内传出,“画儿上车,父亲送你回田庄吧!” 听周午煜这么说,春果兴奋不已,她拉着周萋画的衣袖,意图明显,周萋画不想让春果再失望,顺从让春果将其扶上车子。 马车内很是宽敞,车厢铺着竹席,周午煜端坐在主位,一指左手边的胡床,示意周萋画,“坐!” 周萋画坐稳,春果则跪坐在她身旁。 余崖见两人坐稳后,甩鞭,马车前行。 车子摇摇晃晃,周萋画本就对这个对女儿不管不顾地父亲略有微词,加上此刻她又心事重重,冰着脸一言不发。 春果见周午煜喉结不断抖动,猜想他定是很想跟娘子讲话,也不顾什么主仆规矩,开口便说,“郎君,你是不是很久没见娘子了,娘子长高不少吧!” “额!”骤然响起的清亮声,让周午煜一怔,他转眸看着女儿身边这个五官清秀的小丫头,“你就是春果?” 女儿当时被逼迁出府,除了丽娘,好像就只有一个侍女,周午煜隐约记得那是娴长公主某年春天为女儿从老夫人那讨来的,名字挺应景的。 听周午煜喊出自己的名字,春果受宠若惊,愈发没有礼数,她拉着周萋画的衣衫,“正是,正是,奴婢正是春果!娘子,娘子,郎君记得奴婢!” 春果这一拉扯,周萋画回了神,“父亲,随女儿到田庄,怕是还有其他事吧!” 冰冷的语气,愣是把房内刚刚热络的气氛一下子浇灭。 周午煜尴尬地吞咽一下口水,“正是!” 周萋画抬头看向周午煜,刚欲说话,马车一停,不过是一里路,转眼便到,春果伸手挑开幕帘,却见丽娘站于马车下,一副卑微模样,她看到余崖,就猜出定是周午煜在车里。 春果先跳下车,然后将周萋画扶下车。 周萋画下车后,周午煜从车内探出身来,余崖上前伸出手臂,周午煜手搭余崖肩膀,稳步下车。 丽娘连忙上前行礼,“见过,侯爷!” 还未等周午煜说话,就听周萋画寡淡的声音传来,“父亲,随儿入庄详谈!”竟然没有一点跟长辈说话应该有的尊敬,而是满满的平等之韵。 周午煜尴尬皱皱眉,昨日董侍郎走后,他找陈氏详细问了卫琳缃、年氏在田庄与周萋画发生冲突的详细,现如今听到女儿跟自己说,便知道这意思是周萋画允许自己进庄。 良久,周午煜才稍稍缓了缓面色,随周萋画朝内院走去。 入了内堂,周午煜四下打量,这是周萋画搬来田庄后,他第一次进田庄,房内物品都是两年前刚刚置办的,虽然不多,但也算精致。 周萋画见周午煜在主座坐下,才跟着坐在了一旁的矮凳上,春果端上茶盏,便与丽娘一起站在内堂外。 “画儿。”周午煜看着女儿这张跟妻子极其相似的脸,面上闪过一丝惊艳,联想到这两日来,周萋画的不亢表现,长吁一口气,总担心女儿因性子跟名声,配不上董家人,如此看来,甚好甚好! 他的喜悦还未持续片刻,就被周萋画瞬间吹飞,就听周萋画冷然说道,“天色渐晚,父亲有话可直说,别误了回城的时辰!” 周午煜有些恼怒,活在此世,还未曾有人用这般语气跟自己说话,他盯着女儿这张跟妻子一般美艳的脸,将一腔怒火压了下去,开口说了正事,“你从何学会那验尸之术!” 这下换做周萋画愣神了,只道是这原主自幼便有着断案推理的本领,却忽略了这断案推理可与医术无直接关系啊,周萋画惴惴不安,眼梢一撇,看到了门口不时探出脑袋,又被丽娘扯着耳朵拉回,春果颈部的伤痕现入眼帘。 脑袋闪过灵光,说道,“父亲可曾听说,前几日女儿顶撞婶娘跟卫表姐一事!” 周午煜点点头,“知道!” “那父亲可知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周萋画目光明澈,看着父亲,“前几日卫表姐前来看女儿,将府里的传言告诉儿,女儿听完,伤心绝望欲死,一尺白绫便上了吊!” 上吊?周午煜暗自吃惊,这个羽毛信里也好,陈氏也罢,可没人提过。 看周午煜如此惊愕,周萋画便知他定是不知,继续道,“说来也怪,女儿踢倒矮凳之时,脑中似有激流冲过,将女儿以往的昏昏沉沉一扫而光!更是多了些医术方面的记忆!” “儿想起前两年在庄子上自己的所作所为,郁郁不能原谅自己,每每想起,心痛至极,愿以今后所为,弥补自己被荒废的两年!”周萋画拉着衣袖,激愤之情溢于言表,这番话虽然不全是真实,但她的确是死过一回后的感悟。 至于是被卫琳缃掐死重生,还是听信卫琳缃的话上吊自缢,总归是死过一回的。 周萋画的此番话,深深地触碰了周午煜的痛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女儿这两年郁郁寡欢的真正原因,他伸手拉过周萋画的玉手,轻轻拍打,喃语道,“真是天意啊!真是天意啊!”他曾以为女儿这辈子就会昏昏沉沉下去了。 天意?周萋画一怔,又见周午煜这悲喜交集的模样,沉吟道,难得原主的性情,也非自己能左右,而是受人摆弄。 蛊术?她的脑中猝然冒出这两个毛骨悚然的词。这种发源于藏地轮回宗的邪法,据说能控制人的心智,原主性情的骤然变化,莫不是因为这个。 “都护,时间不早了!”门外传来余崖的提示音,周午煜放下女儿的手,应了一声。 千言万语压在心底,出口的却只是一声重重叹息,“吾儿保证啊!”说罢,周午煜站起身来,便朝门外走去。 周午煜抬头站在廊下,见丽娘跟春果垂首站立,瞥眼看看开着的灶屋门,想起官道上遇到卫琳缃时,其所言,便想对此事言语几句。 却又见女儿一脸正然,话在唇齿间绕了一圈,又咽回肚子。 他瞥一眼丽娘,微舒一口气,“四娘虽然独住田庄,却也是侯门嫡女,吾儿出入命案现场,随天愿不可违,但礼节方面断然不能缺失!”周午煜语气一顿,“昨日,董家派人来商量四娘婚事,这关系到终身的事,马虎不得!” 周萋画跟春果,早已听卫琳缃说过,自然没有惊讶,倒是丽娘惊愕的抬头看着周午煜,虽说董帝师说过要从董家儿郎里选一位给周萋画,却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现如今真的变成铁板上钉钉子的事,她竟有些难以接受了! “下月,董家将采纳奠雁,婚事也算是定了下来,待明年你及笄后,便成婚,这段时间,让丽娘再给补补礼数! 啊……事未让周萋画惊讶,这话却让她吃了一惊,下月?比上世提前了? 周萋画知道,奠雁过会便是再纳吉、纳征,请期,迎娶的日子一定下来,这门亲事也就再也改变不了。 上世,卫琳缃是在自己出嫁前一日下的手,今生,她定然也不会允许流程走到那一步。 周萋画遮在袖子下的手,紧紧地攥住,必须在奠雁之前,彻底处理掉这门亲事。 周萋画按理,亲自送周午煜出了门。 夕阳渐下,天空被染上了血红色,这般色彩投在周午煜紫色的官袍上,耀出金色。 周萋画下意识地拿手遮挡,她眯着眼看着自己这位溏朝父亲,前世周萋画自诩善于洞察人心,却怎么也读不懂周午煜。 他似乎很在乎自己的女儿,当女儿被迁出田庄时,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似乎很为自己有一个会断案的女儿感到骄傲,却在女儿婚事上显得很是卑微。 她读不懂,真的不懂! 看周午煜的车驶向管道,周萋画便让丽娘关了外院门,想起昨晚那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为防止不测,周萋画决定做点什么。 她命春果丽娘先去做饭,自己则回寝房端详起来,可将书案抵在门口,这样纵使有人踹门,想进入也非易事。 她想着,就比划起来。 门扉刚“吱呀”一声关上,周萋画还未转身,便感觉到一道身影如落叶般从梁上落了下来,随后一带着嘲弄语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是你父亲?” 秦简不知何时躲在了房梁上。 023 不欠 周萋画没有立刻转身,用力抵上了门栓,伸手将窗户关上,这才转过身,她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刚刚在金潭桥上,她没有看错,那桌绿纱的身影的确是秦简。 她与面具下那深邃的眼眸对视一下,冷冷说道,“用你多管!” 说完这句,她用力推开秦简,坐到书案上开始看书,忽而面颊感觉一丝瘙痒,猛然抬头,却见一双油冷泛着光的眼,眼睛上盖着银色的面具,没让眼睛多几分幽深,反倒显得恐怖至极。 周萋画让下书本,怒吼道,“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是吗?”秦简一跃跳到书案上,盘腿跽坐下来,一甩肥大宽袍,袍服下摆,飘逸垂在书案上,“听说,你要嫁人了!恭喜,恭喜啊!” 秦简抱拳,一脸诡笑,若把笑容翻译成文字,这句话一定:你这个母老虎还有人要,简直惨无人道! 周萋画着实被气着,她嘴唇抖抖,却发不出声音,气愤从矮凳上站起,狠狠地瞪了秦简一眼,就朝门口走去。 “想走,还没说完呢!”嬉笑地声音再次传来,这声音一并传入周萋画耳朵的同时,她的脑袋被什么给罩住了,“咱们做个交易好不好!” 周萋画感觉自己额上的青筋都要跳起来了,手忙脚乱地将脑袋上遮住自己眼睛的东西扯了下来——是件白袍,确切地说,是秦简被血染过,被周萋画拿毛笔画过的白袍。 屋内瞬间静默了,周萋画立于门口盯着跽坐书案上的秦简的后背,他一动不动地如同一尊雕像。 “你想做什么!”周萋画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这份宁静。 听到周萋画的声音,秦简的肩膀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上下颤抖着如同翻山倒海般剧烈,同时还伴随着肆无忌惮地大笑声。 周萋画眉头紧蹙,顿时明白自己又上了秦简的当。 “说!你到底要做什么!”周萋画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秦简激怒了,她将手里的白袍用力朝着秦简的脑袋扔去,秦简下盘不动,微微移动上身,躲开了白袍。 就见那白袍如被施了什么魔法似的,展开落在了矮凳上,胸口处那被周萋画画成梅花的血迹,完美地现在矮凳凳面上。 “看你断案推理冷静从容,缘何一见到某就如此烦躁呢!”秦简眉毛微挑,嘴角朝一侧轻瞥,就看周萋画脸色又凝重几分,立刻收敛语气,“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 他手朝后一伸,手拿回时,竟多了一十四寸长,*寸宽的棕色木匣,秦简手指微挑,打开了木匣。 看到里面物体的那一刻,周萋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不就是她前世终日为伴的法医专业勘察箱嘛! 直头止血钳、弯头止血钳、冰刀、脏器刀、骨锤、骨皂、骨锯、手术剪、还有一枚外壳弱弯角针,缝合针的一种,虽然跟现代用的器具在细节方面略有出入,但这些在验尸中已经足够。 周萋画如痴如醉,全然忘记自己所处环境,眼睛放光,直奔而去。 “啪!”在她靠近时,箱子却被关上了。 如同一道黑幕骤然遮住了眼睛,周萋画一惊,定睛看时,秦简已经将脸贴在她面前,明明是带着微笑的俊颜,却带着一丝痞气,“怎么样,这些东西可是你验尸都能用上的,要交易吗?” 周萋画不齿秦简的无赖样,但这勘擦箱**力太大,她竟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唇舌完全不受控,“你说!” “好,干脆!”秦简大喜,伸手往袖袋一查,再探到周萋画面前时,手里多了一张纸,“这个字怎么读?” 周萋画一怔,满腹疑问,垂眸看去,竟是凌晨时分,她无聊写下的字,难怪她觉得少了什么东西,“这个字念wo!就是某的意思!” 溏朝文字中无“我”,人们自称“儿”,或“某”,秦简不认识,倒也不足大惊。 “那这个呢!”得到周萋画回答,秦简收起“我”字,又将另一张纸递到周萋画面前。 周萋画微微皱眉,就见纸上写着一个“找”字,不是她写得,但字迹清秀,娟美,应是个女子所写,“zhao,就是寻的意思,东西丢了,就要找回来!” 溏朝文字中也无“找”。 “找?”秦简喃语几遍,面具下的眼眸猝然皱起,“这两个字如此想象,缘何不一样!” 周萋画“啧”了一下嘴,极不客气说道,“你眼瞎吗?没看到‘我’字少了一撇嘛!” 却见秦简脸上又变,周萋画担心他又抽出软剑,连忙说道,“‘我’字丢了一撇变成‘找’,于是‘找’这一辈子都在寻那一撇!”周萋画故意摆弄自己的学识,“你知道那一撇代表着什么吗?商者说是那一撇是财,政客说是权,诗人说是名,将士说是荣誉,我们活在一世,都在找那一撇,但绝大多数人,寻着寻着,非但没找到那一撇,还把自己丢了!” 周萋画本是想摆弄自己的学识,看着秦简吃惊的表情,她却感觉不到一点快乐,莫说别人,她来到溏朝,不也把“我”给丢了吗? 房内再次陷入寂静,良久,春果清脆地声音响起在厅堂中,“娘子,吃饭了!” 两人同时从沉思中惊醒,周萋画应声道,“马上!” 秦简长吁一口气,伸出细长的手,将木匣用木棍查好锁,朝周萋画方向推了一下,“我说话算数,这个归你!” 他眼神幽亮,咬字重重地吐出“我”字。 “多谢!”周萋画不忍看他的眸子,垂眸拿过勘擦箱,轻语,“还有其他事吗?” 秦简轻轻摇了摇头,手将两张写着字的纸对折,刚放入袖袋,似触碰到什么,旋而又点点头,“有!” 他拿出一支金簪,就是陈氏留下了,为了生计被周萋画典当的那支,“我拿了你袖袋里的当票,换回了这支金簪!” “多谢!”周萋画将勘擦箱藏于书案桌下,起身施礼,便伸手要拿回金簪。 却又被秦简徐晃一下,“你不是不愿欠人情嘛!竟然如此甘心不劳而获!” 周萋画被这话噎得又气又恼,“你,你又想做什么!” 秦简浅笑一下,指指平铺在矮凳上的白袍,“你在我衣服上画的梅花极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立刻给我把这乌七八糟的画去了!” 许是知道“我”字等同于“某”,秦简卖弄似的一连用了好几个! 立刻?让衣服上的墨迹消失!周萋画杏眼瞪圆,喂,我当时可是担心你衣服上的血迹招来衙役盘问,这才好心落笔,果真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周萋画气不打一出来,看着秦简嚣张摆弄着金簪,周萋画狠狠咬了咬牙,眼睛飘过床幔上的赤色穗子,忽然有了主意。 她拉起白袍,直奔床边,从木箱的笸箩里找来不同颜色的针线,上世周萋画经手无数尸首,每次解剖完都会尽最大可能将皮肤缝合,以换得死者的全尸,竟自然而然练就了一手好针法。 不过是绣个小小的梅花,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穿针、引线,手法娴熟,一顿忙碌后,周萋画再次站到秦简面前,这次换她把白袍盖在秦简头上,“看,好了!” 秦简的脑袋被白袍盖住,无法看到他第一时间的表情,不过看他猛然一抖的身体,定然也是吃了一惊。 秦简扯下白袍,目光垂在胸口位置,却见原本是血迹跟墨汁簇成的梅花,被绣上了一朵精巧的梅花,一旁印出的细小血滴,也被针线勾勒。 周萋画交叉双臂,环抱住身体,得意说道,“消失了吧,你可没说用哪种方式!反正消失了!拿来吧!”她手朝秦简方向一摊。 秦简手轻抚过那朵梅花,嘴角上扬,他竟然笑了! 乍然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明艳不可方物,犹如暗夜破月,周萋画简直看呆了,这个讨厌鬼,摘下面具定然也是个俊美郎君。 秦简很明显没意思到周萋画的呆滞,他超前一步,没有将金簪交到周萋画手上,而是抬腕直接插到了她的发髻上,“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吧,日后断不可轻易典当!” 他字字咬得真切,语气带着难得的和煦**,伴随着他轻缓地动作,周萋画恍然觉得自己置身在梦中。 “娘子,娘子!”春果的声音从被销死的门缝中传来,许久没等到周萋画,她着急了。 周萋画一下从梦中惊醒,面色潮红,她却依然假装镇静地看着秦简那明若夏花的面孔,她想说点感性的话,可话真出口时,却变成了挑衅,“你也有不开玩笑的时候啊?” 秦简敛容,面色紧绷,这次换他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周萋画一怔,凝思片刻,目光落在藏匿勘察箱的位置,“那勘察箱,你从何而来?” 【推荐一本好书:《重生双面佳人》,作者:云一样的女孩,书号:,简介:看人千万别看表面,好人可能是坏人,坏人可能是好人!本书女主重生双面人,斗渣男救父亲,结交妖孽男,把帅哥拖回家,对父亲大胆表白:你的女婿就是他!!】 本书车位有直通车, [bookid==《重生双面佳人》] 024 症状 岂料,秦简再次面露诡笑,“想要从我嘴里获得答案,你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换的东西吗?” 犹如被人扼住喉咙,周萋画真想啐一口痰在秦简脸上,扯下他的面具,飞踢他个十几脚,眼眸落在秦简的玉带上,周萋画只得轻轻摇了摇头,“无!” “那就等你有了可以交换的,我们再来做交易,我可不愿让你欠我人情!”秦简仰头大笑,说完,他拉起白袍,如一阵风一般破窗而去。 他脚不占地,似一眨眼间,就消失在周萋画的面前。 春果站在房门前,忽听窗棂有声响,连忙移到直棂窗前查看,就见一道光“嗖”得一声从面前闪过,“啊,娘子,有鬼啊!” 春果踉跄后退几步,依靠在柱子上,滑到了地上。 “什么鬼不鬼!”周萋画站在窗前,看向春果,温声说道。 春果见到周萋画微微心安,边嘟囔着,自己刚刚明明真看到一道光,边站起身来,“娘子,吃饭了!” 春果目光流转,看到了周萋画发髻上的金簪,“娘子,那不是当掉的那支吗?”那支金簪造型精致,是个女子看过之后就不会忘记。 听到春果的疑问,周萋画伸手扶了一下,“有人给帮忙兑了回来!” “是郎君吧!”春果思忖一下,出声道,“肯定是郎君听说了田庄的事!” “郎君……”周萋画轻声唤了一句,她自然之道春果说的这两个字是她的父亲,可她脑中首先蹦出的却是另一个人。 周萋画收了收神,她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默默伸手去拉窗棂,却见窗棂上留着一条血迹,确切地说是被涂抹过的血迹,血滴在上面,然后被纱,或布擦过。 周萋画出神地盯着外院,静思一下,重新打开了窗子。 丽娘花一文钱买了几只小鸡仔,据说养个百日便可产蛋,卖家是个渔夫,还捎赠了一条鱼,丽娘于是做了红烧鲤鱼,春果炒了个清淡的薤菜,粥还是跟早上一样的胡麻粥,主食仍是胡饼。 虽然不算丰盛,就几个女子而言,倒也够吃了。 吃完饭,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周萋画叮嘱春果跟丽娘晚上睡觉时,可用案几抵住房门,“金潭桥刚刚发生命案,小心为好!” 春果手摸一下自己脖颈上莫名出现的伤痕,用力点了点头。 周萋画静坐一回,便要回自己寝房,春果端着洗脚水跟在身后,打开房门,周萋画瞥一眼窗户,窗户竟然关上了。 她倏地转身,接过春果手里的盆,“春果,你下去吧,我自己来!” 春果为难的吞咽一下口水,娘子自上吊后真的不一样了啊,性情变了不说,就连这些尊卑礼数也弱了不少,“可……娘子自己来,要让丽娘知道,又得教训奴婢了!” 春果探头看一眼,天色日趋黑沉,寝房内只能勉强辨别各个大物件的轮廓,“要不,奴婢进去给你点上蜡!” “不要!”周萋画半蹲将水盆放在地上,似有恼怒,平平回答,“下去吧!”她不等春果做出回答,立刻关上了房门。 春果在门口坚持了片刻,便无奈退去。 周萋画点上蜡,擎着烛台,直奔床榻方向,原本拢起的竹帘,已经被散开,借着灯光,透过稀疏的竹缝,能看到榻上躺着一个人,目光垂落在男人腰间的战带上,周萋画长长舒了一口气。 是秦简! 周萋画没有挑开竹帘,将蜡台放到一侧的台凳上,拉了拉衣袖坐在竹帘前的矮凳上,“你怎么又回来了!” 秦简依旧平躺在榻上,他带着面具的眼睛,直直盯着承尘楣板,似乎他在思考着什么,出声却是淡淡然,“我想,我替你找到一个可以交换答案的条件了!” 周萋画睨一眼秦简上下起伏的胸膛,微微挑起她的浓眉,兴味盎然,道,“可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那勘察箱的来历,东西在我手里,我用即可,知道些不该知道的,无非徒增些烦恼罢了!” 此言一出,纵使隔着竹帘,周萋画还是看到躺在榻上的男人,嘴角抽动了几下,颤音传来,“你可随便问一个问题,我概瓜承受!” 周萋画扯着素白的帕子,答道,“不必了!”假意心不在焉,心里却盘算起自己应该问的问题。 认识不过十几个时辰,周萋画却把握住这个男人的秉性,他跟自己一样,不愿欠人情,若非不得已,绝不会回头求人。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发现!”秦简继续加码,他枕在席上的头,朝周萋画方向看来,眸子不再如他离开时幽亮,多了几分浑浊,似担心周萋画还会拒绝,补充道,“与案情有关的!” 他的手微微完全,放在胸口,眉头纠结蹙在一起。 周萋画明眸一亮,“好,成交!” 她挑开竹帘,站到了床榻前,眼眸一垂落在青衣胸口,隐约能看到大片的浓色,知道秦简的伤口定然是发病了,却依然假装毫不知情,平平说道,“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次不用周萋画下命令,秦简自己乖乖地解开了玉带,“帮我看一下!” 原本覆着药的伤口,大股鲜血汩汩涌出,顺着胸膛朝四周扩去,周萋画连忙拿帕子擦拭,“你又去哪了?怎么会这样!” 秦简原本的外伤并不严重,休息几日便可恢复,可想他现在这种伤上加伤,就是再坚练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啊。 “这就是你的问题?”秦简知道周萋画这是出自真心的关切,却一本正经地打趣。 周萋画白了他一个眼色,便开始为其诊治,上次的伤是利器刺伤,而这次则是被利器砍伤,且两处上不偏不巧叠加,除了止血,这次还需要将划开的皮肤缝合。 周萋画将水盆端到床榻边,利落地将伤口风景的血液清洗干净,撒上七里散,转身出了竹帘,打开从秦简给的勘察箱,拿出缝合针,她这时才惊讶的发现,箱内竟然有处理过的羊肠衣。 羊肠衣,可吸收缝合线材质的其中一种,具有可吸收性,避免了拆线,秦简到底从哪得到的这个勘察箱呢?周萋画越发好奇。 取出针线,周萋画将烛台往前移动,迎着烛光穿好针,却不急于动手缝合,而是静静坐在秦简身旁,“你也该随便回答我一个问题了吧!” 她手拿如弯钩一般的缝合针,冲秦简轻轻一笑。 秦简看着那泛着亮光的弯针与周萋画得意的笑容,知道自己把勘察箱给对了人。 他闭上眼睛,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瞑目之殇,“你想知道什么?那个匣子的事吗?” 周萋画浓眉一竖,直起身,“那与我无关!东西现在是我的,它过去的主人与我无关!”她抿着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心里着实对这勘察箱很好奇,不过呢,比起这勘察箱,周萋画更想知道秦简嘴里与案件有关的消息。 周萋画嘴巴故意啧出声,大有你若不说,我就不缝的气势。 秦简依然闭着眼睛,那被面具覆盖下的眼眸,长长的睫毛,性感又感性,他嘴微张,声音冷然,“你想听什么?” 周萋画重新坐下,用两指将绽开的皮肉捏起来,轻轻吐出三个子,“苏玲珑!” 话音落下时,曲形缝合针锋锐的针尖已经扎了进去,并开始了娴熟的缝合。 秦简的眉头微微皱起,抿着嘴,一声不吭。 许是因为许久没有动针,周萋画感觉自己的手生疏了很多,莫说手法,就是判断里也弱了不少,她裁的羊肠衣根本不够完全缝合这十公分的伤口,用完一根羊肠衣,又重新穿了一根。 秦简似乎麻木了针在皮肤中穿行的疼痛,蹙在一起的眉头舒缓,在周萋画重新穿针时,沙哑地开了口,“刘二坠楼前一天,我住进了观月楼!” 周萋画的针又扎进皮肤,秦简倒吸一口冷气,却立刻恢复平静,“正如你推测的那般,刘二的确死于戌时,我戌时初在厅堂吃完饭,与刘二一同上的楼,而后他进了那间其坠楼的房间,戌时中,我起夜,他房门开着,人被绑住手脚躺在地上,回想你说的死亡时间,当时他应已经气绝!” 周萋画拉动羊肠衣,翛然问道,“你当时怎么不报官?” 秦简鼻下发出轻轻地嗤笑声,“报官?找那个黄玉郎吗?若那样做,估计我现在已经跟那苏玲珑一样在那大牢中了!” 不知是针扎疼了秦简,还是他因想到什么发出的惊呼声,他语气忽而一顿,“刘二对苏玲珑纠缠时,我也在场,但我清楚地记着,苏玲珑当时手上并未涂丹蔻!” 这次换做周萋画惊愕了,未涂丹蔻? 【推荐一本同样有推理悬疑色彩的好书,书名:《佳谋》,书号:,简介:佳人经商致富做神探。】 本书下有车位直通车。 [bookid==《佳谋》] 025 鸩鸟 感谢安语梦,竹苑青青,海蓝水漾的平安符,感谢盛藤的腊梅! 丹寇是由凤仙透骨草,也就是现在的凤仙花染成,很难清除,但会随着时间而产生细微的差别,那日见苏玲珑,虽然指甲上的丹蔻艳丽,却绝非刚刚染成。 看来,除了要验尸,要想搞清真相,去大牢找苏玲珑是不可避免的。 收好最后一针,周萋画伏下身子,用嘴咬羊肠衣,当她咬断的那一刻,她听到秦简的胸膛里,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若没有,就算我们两不相欠了!” 听到这话,明明已经咬断羊肠衣,周萋画却仍顿在秦简胸口那么几秒,她听到有力却又沉闷的心跳声,这个男人,比她还要怕欠人情。 可她偏偏要逗一下他,于是说道,“你体内中毒颇深,我依着症状给你抓了几服药!”周萋画说着就站起身来,挑开竹帘,到书案面前,拿起让丽娘去抓的几服药,“你先在这休息,我煎好药,送你来服!” 如她期望的,她刚说完这话,秦简就立刻厉声回答,“不必了!某没有中毒!” 这是自负人仗着对自己身体发出的笃定之声,换言之,就是最常说的讳疾忌医。 周萋画虽然是故意逗他,但说的话却不是假话。 这几日,她一直惦记着秦简体内的毒,上世,在解剖毒杀案尸体时,周萋画有着一套自己独特的见解与手法,可总不能等到秦简死后,验骨吧。 她十分肯定秦简中了毒。 秦简骨骼与肌肉没有典型的中毒症状,但他的脉搏,却出现俩脉,一个是心脏跳动频率,一个是物质振动的频率,物质振动的频率高细,这是明显的中毒特征。 脉象中毒特征明显,却无任何体表特征,这种矛盾的现象让周萋画百思不得其解。 可刚刚在给他缝伤口时,偶然的一个发现,却让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秦简下腹部有两个暗紫色的伤口,那是被蛇咬,且是剧毒蛇咬过才会出现的伤口。 但伤口处却没有任何被吮吸、治疗的痕迹。 在没有抗毒血清的古代,唯一的一种可能,便是秦简涂抹中了鸩酒--传说中用鸩鸟羽毛划过的酒。 鸩鸟专吃毒蛇,蛇毒渗透到鸟体各个器官,肌肉、内脏、喙和羽毛都有毒,鸩的屎拉在石头上,石头会腐烂如泥;鸩的巢下数十步之内寸草不生。 因鸩鸟的毒来自毒蛇,但又可以以毒攻毒,化解毒蛇的毒性。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说,人如果被毒蛇咬了,就把鸩鸟的角质的喙刮下少许粉末,敷到伤口上,可以立即止毒,很快痊愈。 虽说,鸩酒可治蛇毒,但正常人若接触却是“未入肠胃,已绝咽喉”,在治疗蛇毒时,蛇毒慢慢散去,鸩酒也开始慢慢侵入体内。 只是鸩毒急烈,而非能有长久潜伏,周萋画静思一下,问道,“你近日可有接触到文血?” 在古代,一切有害的物质都被视为不祥的征兆,人们不可轻易说出他们的名字,于是,人们一讳称替代事物原有的名字,保证自己不受他们的侵扰。 据说因鸩鸟而死的人,吐出的鲜血凝结以后,回显现优美的纹理,鸩鸟因此获得了“文血”这个称呼。 “无!”秦简简单回答,说完就欲起身,却被周萋画制止。 “若不想伤口崩开,你最好老实躺在这里!”说完周萋画起身放下竹帘,“我去给你熬药!” 她不等秦简再次开口,拉一拉裙摆,拿着药包,便出了寝房。 丽娘跟春果已经收拾妥当,关门睡觉去了,厅堂的烛台已经熄灭,只在周萋画门口挑了盏灯笼,摇曳的烛光,把人影也吹得晃动。 周萋画摘下灯笼,轻手轻脚出了厅堂,直奔灶屋,她很快找到了砂锅,但灶屋离丽娘与春果的寝房太近,周萋画担心会惊动他们。 于是用手臂加紧盛有草药的药盅,空出的两只手,一手挑灯,一手拿柴火,便出了灶屋。 田庄并不是只有周萋画住的这个院子,院子左右各有一个不是很大的侧院,除了前面的外院,周萋画住的院子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花园。 察觉到风向是南风后,周萋画便抱着药罐,到了花园,烟雾会随风吹走,惊动不了丽娘的。 就地取材,周萋画支起了锅子,却发觉唯独缺了水,再回灶屋拿? 周萋画起身四顾,却见前方墙角有一井架,匆忙前去,却见井水清澈,周萋画将水桶扔下,摇动辘辘,吱呦呦,吱呦呦,水桶便被摇了上来。 拉住水桶的瞬间,周萋画突然闻到一股香味,夏季植物生长繁茂,这花园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有香味也不足以让人惊愕,周萋画没有细究,将水倒入药罐中,随后点燃了柴火。 约莫着两刻钟,药便熬好,在等待药罐冷却到可以用手触摸前,周萋画开始打量着这个花园。 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将花园一分为二,小径弯弯曲曲,直接通向周萋画的院子。 花园中花草长势喜人,却因长时间没有专人打理,只能用繁茂来形容,左边的花坛,草甚至比花要茂盛,用草圃来形容花坛,更为贴切。 花园右侧的花坛旁,放着一些石块跟青砖,还有一些打破的罐子,看那损坏程度,不少于两年。 估计是原主刚搬进这院子,就被扔在那里的。 总而言之,这是一处很少有人来的院子。 一道灵光闪过周萋画脑海,竟然鲜少有人来,这倒是个安全的地方,想罢,她从这瓦罐里找来一个相对看上去结实的,拿帕子擦拭一番,便掏出袖袋里银票,用帕子包裹好,放了进去。 光放银票还不够,周萋画伸手,摘下了陈氏的那支金簪,一并放了进去。 自从被黑衣人闯进来后,周萋画总感觉一无所获的他们不会就此甘心,加上现在严大牛已死,周萋画断定,他们还是会卷土重来。 做完这些后,周萋画将罐子重新放回了原处。 药罐已经慢慢冷却,周萋画摘了些野草,垫着,缓慢的朝前院走去。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那股香气却如影随形,纵使她回到了寝房依然浓烈。 那股香味如玫瑰香味一样浓烈,细细闻去却又混合中药和檀香味,这一刻你闻到的是这个味道,下一秒却立刻变成了其他的,似桂花香般醇厚,却又如茉莉般清香,总而言之是一种用语言无法表达的香气。 秦简平躺在床榻上,虽然眼眸紧闭,却一直处在警觉之中,听到周萋画进来,他一直握着软剑的手松懈几分,他自然也闻到了这股复杂的香味,冷然说道,“某不需要喝药!” 他不在使用新学会的字“我”,而是选用了溏朝男子自称“某”,这是在明确表达自己拒绝吃药的态度。 周萋画不语,挂好灯笼后,便端着药碗,坐在榻前。 被无视的感觉,让秦简勃然大怒,他大吼道,“某不需要……” 话未说完,汤匙已经到了嘴边,“要”字是开口音,周萋画顺势将草药填到了他嘴里。 “你信或者不信,你体内的毒正用无法想象的速度蔓延,而今你察觉不到,其实是因你的意志!” 这些都是周萋画的猜测,她脑海中属于原主的记忆力,一直在提醒她,这世间有一种鸩毒,毒性缓而难察,其毒一旦侵入头皮,即可寄生在发根之内,但中毒之人却不是因毒而死而是死于对毒的恐惧。 现在秦简没有察觉到,只因现在在他心里,有比他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比如说银票! 若一旦心想事成,毒性定然会立刻夺取他的性命。 周萋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但对这样一个连命都不要的人,除了告诉他真相,还真没有更好的方法。 周萋画用坚定的目光看着秦简那由面具遮挡的眼眸,两股同样带着不屑与倔强的眼神,如两股洋流相交在一起,双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谁胜谁负,都代表着让对方顺从自己的意愿。 忽而,秦简眼神一抖,喉咙做出吞咽动作。 而后,他将头朝一旁一侧,“这是什么药?” 周萋画抿然一笑,她知道,这是秦简表示顺服的意思,朱唇轻启,吐出四个字,“舒筋活血!” 说完,她又舀了一匙,放于秦简面前,这次秦简乖乖正过头。 一勺一勺药入口,很快便喝完。 周萋画拿了块新帕子为其擦嘴,她看到秦简的喉结开始抖动,以为秦简会多少说句感谢的话。 岂料秦简开口竟是,“某后天随你去验尸!” 周萋画一怔,着实想不明白他缘何这么说,就听秦简淡然说道,“这样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又是扯平!周萋画怒目横对,性命之事也是说扯平就扯平的! “我没有说需要你陪我一起验尸!”周萋画撂下这话,愤而起身,落下青纱幔,将他彻底跟自己隔离。 三生两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 周萋画用两张圆腰太师椅加一张方凳,给自己置了踏,担心明早春果又会突然闯进来,周萋画故意把塌抵在门口。 周萋画躺在这简易的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的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出现那刘二跟严大牛还有苏玲珑的样子,她隐约感觉,这三个人之间有着某种关系。 究竟是忽略了哪里呢? 026 圣手娘子 【感谢三城呢呢的香囊】 迷迷糊糊中,这便到了三更天,滴滴答答地,窗外竟然又下去了雨,雨滴杂乱地打在芭蕉树上,趁着这有节奏的声音,周萋画竟然迷迷糊糊起来。 又是穿着那件海棠红撒玉兰花的交领长衫,又是在一片烟雾渺渺里,又是那么漫无目的的走着。 周萋画拉拉手里的帕子,无奈叹了一口气,哎,怎么又做这个梦了! 碍于重生前梦见的恐怖,明明看到远处一片光明的灯廊甬道,周萋画毫不犹豫地转身,欲背对而行。 就听身后忽而传来,一苍老的声音,“圣手娘子,暂且留步!”周萋画驻足四顾,周围却无她人,心想道,定是喊错了人,继续前行,忽而眼前冒出一道白光,一个和尚造型的老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老人穿着土色僧衣,外披一件黑色袈裟,身形消瘦。 明明离着如此近,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和尚朝周萋画合手行李,“贫僧言德,见过圣手娘子!” 周萋画连连后退,“我不是圣手娘子,高僧你认错人了!” “圣手娘子休得胡言……”他猛然抬头,看向周萋画,模糊的面容开始慢慢清晰起来,却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眼珠已经被挖去,眼洞黑暗如渊,“休得胡言,休得胡言……” 他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枯如树枝的手,慢慢抬起,伸向周萋画的脖颈处。 他要掐死自己!! 跟那卫琳缃一样! 随着和尚越来越靠近的手,那股复杂的香味也满面扑了过来,她记起来,是卫琳缃喂给春果**时的味道。 那刚刚她给秦简喂食的药…… “啊,不!”周萋画倏地坐起来,简易床榻不牢固,胡床一摇晃,“咚”得一声就跌落到了地上。 蹲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周萋画大口的喘着粗气,但比地面还有凉的竟是背后。 天,已经亮了起来。 周萋画从地上爬了起来,第一时间朝床榻奔去,还未等她挑开青纱幔,就听秦简冷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不会以为是我弄倒了凳子,你才跌落到地上的吧!放心,我没那么无聊!” 秦简声音里依旧带着那股贱贱的欠揍语气,但此时的周萋画却没有在乎这点,她只是在庆幸,庆幸秦简没有被毒死。 “娘子,娘子!”春果的喊叫声透过门缝传进耳朵,“娘子你在门扉前吗?” 周萋画退出竹帘,移开了抵住门的太师椅,然后打开了门扉。 春果看摆放凌乱的椅子与矮凳,不解道,“娘子,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啊!”她说着就往内阁走,手刚触碰到竹帘想挑开,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猜出了事情的缘由。 “娘子……”春果皱着眉毛,拖长声音询问周萋画。 秦简伤势严重,她是不可能让其立刻离开的,周萋画索性不再隐瞒,她将太师椅搬回到原处,“把丽娘也喊来吧!” …… 周萋画拢起竹帘,将青纱幔勾起,坐在床榻边,手指明明醒着,却假寐睡着的秦简,用轻描淡写的语言把那晚寝房内的打斗说了出来,“春果不是一直纳闷自己脖子上的伤吗?若无这位壮士,咱们主仆三人早已去见阎王了!” 春果早已知道秦简的存在,没有过多惊讶,反倒是一向沉稳的丽娘,一听到黑衣人闯进来,苍老的脸上惨白,连手都止不住的颤抖,又看躺在床上半敞着衣衫的秦简,因震惊差点跌倒。 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娘子闺房里,而且衣衫不整,让她如何不胡思乱想。 周萋画看穿丽娘的心思,继续说道,“这位义士为救咱们胸口受伤,于理于情,儿都不能见死不救!”她语气平平,看丽娘眼神仍有不信,于是安排道,“从现在起,直到这位义士离开,为其换药的事,就劳烦丽娘了!” 丽娘终于从惊慌中清晰了过来,她低声应了一下,敛容看向秦简,目光落在秦简棱角分明的脸上,嘴巴微微张开,似看到什么让她吃惊的画面。 周萋画察觉到丽娘面部表情,轻语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不!”丽娘低头,朝周萋画福礼,“娘子,饭菜已好,现在食吗?” 周萋画点头应下,见秦简依然闭着眼眸,心中暗笑一下,便随丽娘跟春果出了寝房。 吃罢早饭,主仆三人坐在主院连接外院的抄手回廊上,周萋画昨日就将口罩跟手套的样子画给了丽娘,丽娘手快,昨晚睡觉前,就已经各做出了一件。 周萋画试戴一下,除去材质无法与现代面料相比,基本符合周萋画的要求,“就按照这个样子,多做几件!” 周萋画描样,春果剪裁,丽娘缝制,主仆三人忙得不亦乐乎,全然没有想到寝房里还躺着一个……从昨晚就没有吃饭的病人。 周萋画描好一个样子,递给春果,莞尔记起昨晚的一个梦境,于是问道,“丽娘,你听说过‘圣手娘子’吗?” 却见丽娘,手又一抖,针尖差点扎着手,微妙的变化后,丽娘立刻恢复冷静,“这名字倒是耳熟的很,不知娘子从哪得知的?” 周萋画没有回答丽娘,而是把眼眸看向春果,“春果,你听说过吗?” 春果拿着剪刀,小心翼翼,聚精会神地按照样子裁着布,听到周萋画的问题,放下剪刀,皱皱眉、嘟嘟嘴,“没听过!”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咱啊,这辈子最想见两个人,一个是娘,一个便是今上!至于什么圣手啦,娘子啦,一概不想见!” 春果摇晃一下丽娘,“丽娘,你肯定见过今上,说说今上长什么样子啊!” 丽娘是周萋画的外祖母,也就是娴长公主的陪嫁,她十岁入宫,被长孙皇后安排到当时还是静娴公主的娴长公主身边。 八年后,静娴公主下嫁驸马冯少荷,两年后,冯少荷因谋反被斩首,公主改嫁定国公陈定金,丽娘也一并进了定国公府,没多久,丽娘被放了出去嫁人,孰料天不随人愿,夫妻相敬如宾不久,丈夫病亡,唯一的娇儿也夭折,丽娘便又投奔了国公府。 正好那年,陈成玉出生,丽娘从公主的侍女变成了陈氏的奶妈,陈氏嫁给项顶侯时,娴长公主寻了几个信得过的婆子跟丫鬟,丽娘便在其中。 这些年,当年的婆子病的病,亡的亡,侍女也陆续放出去嫁了人,丽娘却始终相伴在陈氏的左右。 若在以往,听春果打听京城的事,丽娘肯定如数奉告,今天却推脱,“哎,人老了,哪还记得呢!”她拿针尖在发间摩擦一下,继续做针线活,“你若想知道,那天回府找玉娘,她指定能告诉你一笸箩!” 玉娘跟丽娘是同乡,除了她一辈子没嫁人,其余的经历跟丽娘大体相同,但她的性子却跟丽娘却截然相反,是有名的泼辣户。 上世周萋画对她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侯府里某些心怀叵测的人挺忌惮她的,在陈氏死去后,她也被人发现投了井,这点跟丽娘的死也一样。 “春果才不去找玉娘啊,她嘴巴厉害得很,每次听她说话,耳朵都要长茧!”春果撒娇道,“丽娘,你人好,说说吧!跟春果说说今上到底长了啥样子?”见丽娘没有退让的意思,她小嘴一翘,“要不然,你就说说刚刚娘子问的那个‘圣手娘子’?” 丽娘一番白眼,“那么多心思做什么,快点裁样子,别耽误娘子的事!” 眼看着丽娘又缝好一支手套,春果吐吐舌头,不再说话,低头忙碌。 周萋画在这两人言语时,脑袋一直在飞速地运作着,通过丽娘一系列的微表情,她断定丽娘说谎了。 丽娘知道“圣手娘子”,也记得皇上的样子,还有她扫视秦简后的错愕? 周萋画想得正入神,厅堂的窗户“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秦简伸出了头,他面色发白,散着墨发,戴着银色面罩的眼眸没了以往的锐利,就听他略带乞求地说道,“某饿了,有吃的吗?” 周萋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定是以为自己故意整他,如此低声下气也实属难得。 “春果,去给恩人热饭!”周萋画吩咐春果,随后扭头看向秦简,“这顿饭,就不用你还了,明日验尸好好表现!” 秦简的脸绿了! 【这章好累啊,各种埋坑!那股香味到底来源于哪里?丽娘到底从秦简身上发现了什么?上世丽娘到底是怎么死的,跟玉娘有关吗?春果为什么想见皇上?】 推荐苗荷《俗妻》,现在强推哦:前世蒙在鼓里,屡屡被人利用、迫害,惨死柴房,重生回到十三岁时,瑾瑜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不得不绝地反击,步步求赢……下有直通车! [bookid==《俗妻》] 027 途中 翌日,早上。 吃罢早餐,丽娘进去给秦简换药,周萋画则跟春果开始整理着尸检需要的物件,口罩、手套单独放,皂角、苍术,还特意让春果准备了点生姜。 她打开秦简作为交换给她的那支勘察箱,开始整理。 昨晚天色昏暗,加上心情兴奋,只注意到器具是现代的模样,今日细细看来,这些器具虽然跟现代法医工作用的工具差不多,但做工却是溏朝工艺。 也就是说,这套工具的前主人,极有可能是跟自己一样穿越而来的,再精确一点,这个人在现代的职业也极有可能是法医,毕竟这些解剖的专业工具,不是任何一个人都熟悉的。 周萋画联想秦简给她看到“找”字,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只是秦简跟那个主人,是什么关系? 周萋画心里画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见周萋画在摆弄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木匣,春果探过头,好奇地问道,“娘子,这是什么啊?” 听到春果的询问声,周萋画只是浅浅应了一声,却没有回答,只是将匣子里的刀、剪、钳拿出,一一摆放在桌上。 匣子毕竟不是专业的箱体,虽然物品摆放井然有序,但因没有固定设置,移动中器具相互碰撞,器具叠加,尤其是正在验尸时,想又快又准确地拿到自己需要的工具,增加了难度。 周萋画扫视一番工具,平平说道,“春果,去拿纸笔来!” 等了这么久仍没等到娘子的回答,好不容易听周萋画说话了,却是吩咐自己拿纸笔,春果怏怏不乐转身去拿纸笔。 周萋画没有过多在意春果的情绪,只是开始将验尸器具按照尺寸分门归类,等春果拿来纸笔后,周萋画在纸上画了一个长方形的框,黑框的长宽均比木匣的长宽少半指。 将分好类的器具摆放到黑框里,然后将这些器具的轮廓描于纸上。 等墨迹干后,周萋画将纸交给春果,说道,“稍许,你随进城,找城里手艺最好的木工师傅!把这上勾勒的样子,刻在一寸五厚的木板上!不必雕得太深,半寸即可!” 春果看刚刚周萋画摆放物件的模样,也大体上能猜出她要的是个什么样子的东西,“娘子,你要的是不是跟锦盒里的缎面内衬一般!” 周萋画点头默认,随后道,“木板的长度跟宽度都已标在了纸上!” 春果随不认字,但看纸上确实有一行字,便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将纸对折放于袖袋中。 周萋画垂首,将验尸器具装上再次确定无误后,便合上匣子,示意春果出去后,便垂坐在圆腰椅上,一边继续翻看疏律,一边等待着来接自己的马车。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丽娘从自己寝房里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件浅绿的广袖袍服,是秦简后来换穿的那件。 袍服胸口处有大滩的血迹,衣袖处也有大片的污渍,见周萋画扫视着这件袍服,丽娘开口说道,“那位义士坚决不让老奴喂药,争夺中,便弄脏了衣裳!” 周萋画看一眼丽娘,察觉她已经不似昨日那般疑惑,定然是看到秦简的伤口,确定自己没有说谎,才放下的戒心。 哎,丽娘哪点都好,就是这戒心太重。 周萋画挥手示意丽娘,“忙去吧,再过些时辰,就不好清洗了!” 丽娘应了一声,垂首出了厅堂。 丽娘前脚出了厅堂,后脚秦简就从自己寝房里走了出来,他依然长发飘散,眼眸处依然戴着银色蝙蝠纹面具,换上了初见时的白袍,阔袖挥舞,好不洒脱,胸前缀着的周萋画秀的小梅花,愈发显得清新脱俗。 父亲说,会派人来接自己去衙门,但洛城巳时初才开城门,接自己的人最快也得巳时中,见秦简这么早就出来,周萋画将疏律放在一旁,抬眸对视秦简,“你不多休息一下吗?” 秦简举目看一眼周萋画,转身面朝外院,“项顶侯的马车已到!” 听秦简如此称呼周午煜,周萋画嗤笑一下,“我怎么没听到马……” “车”字还未出口,门外就传来春果通报的声音,“娘子,娘子,郎君派来的马车到了!” 周萋画听闻,嘴角尴尬地抽动一下,转而起身戴好幂篱,然后伸手拿起了匣子。 秦简却早已挑帘阔步而出,气势浑然而出,宛如他才是这庄子的主人,那抱着匣子的周萋画不过是以小小侍婢。 余崖调转马车立于外院门口,就见庭院里走来一白袍散发男子,身材颀长,眼睛被银色面具遮住,带着修行人的神秘,又带着压人的气势,不由自己愣在原地。 秦简走到余崖面前,对视一眼这个壮硕的男子,一言不发,拎一下袍裾,甩袖直接上了马车。 他要节省体力,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损耗。 秦简动作敏捷,从出现到进车厢,也就眨眼的功夫,余崖呆愣着,反应过来后,立刻环身四顾,确定自己没走错庄子,这才定下神来。 那个人是谁啊? 周萋画紧跟秦简而出,在抄手回廊上与春果相遇,在春果接过了匣子后,便携春果一同出外院。 布帘晃动,又看余崖满脸错愕,周萋画便知秦简那个傲娇鬼上了车,她盈盈朝余崖一福礼,余崖还礼后,挑开了门帘。 周萋画探头看向车厢里面,这辆马车比前几日周午煜乘坐的要宽敞不少,布置算是豪华,脚下铺着竹席,角落放着冰盆,太阳还未毒热,反倒感觉几分凉意。 秦简坐在最靠近冰盆的位置,面具遮挡下的眼眸,微微闭起,一如往常般阴冷,周萋画看她那副冰冷的模样,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让丽娘把她扶上车,而后说道,“若有人问那绿袍,说是儿的便可!” 她担心离开后,卫琳缃会杀个回马枪,丽娘应对不来。 丽娘点头表示明白。 周萋画这才放心的上了车。 等周萋画上车后,春果也上了车,主仆两个跽坐在凉席上,与秦简遥遥相对,在她们坐好后,余崖跃上马车,他钻进车厢,见到车厢里的确坐着一个男人后,怔了那么一下,随后才缓慢落座。 马夫甩动皮鞭,马车晃晃悠悠开始前行。 周萋画见余崖眼梢一直朝秦简身上瞟,于是介绍道,“余义士,这位是……” “在下秦之谦,今日验尸详情,由某代笔!”没等周萋画介绍,秦简自己倒是先开了口,他微眯的眼眸猝然睁开,像是突然睡醒的一匹饿狼。 周萋画听到秦简的自报家门,忍不住嘴角上扬,姓秦,名简,字之谦,他的字可跟他这个人完全相反,哪里有半点谦而有之的样子。 “原来是秦君,在下余崖,周都护手下一名小小侍卫!”余崖抱拳回礼。 秦简却早已再次闭上眼睛,根本无视余崖的回礼,弄到余崖好生尴尬。 周萋画只得亲自开口解围,她拉一拉衣袖,道,“余义士,城门巳时才开,不知义士是如何做到出城的!” “黄刺史揪心于这两起案件,今儿辰时未到就送来出城文书,都护急派属下出城接娘子!”余崖拘束地放下胳膊,恭谨道。 听到余崖的回话,周萋画暗暗吃惊,还真看不出黄玉郎是个如此上心的人,“黄刺史这般关心案件,着实让儿深感责任重大!” 余崖深吸一口气,喃语道,“说来也怪,这刘二不知从哪冒出的亲戚,状子竟然递到了大理寺,上面施压。” “唔!”周萋画惊呼出声。 先不说这刘二突然冒出的亲戚,就是这大理寺突然的施压,也很有蹊跷,溏朝律法森严,刘二一案到现在为止,黄玉郎在流程上并无任何纰漏,大理寺这么早就出手干预,难不成里面…… 也就在周萋画错愕时,秦简原本微眯的眼睛再次睁开,他与周萋画对视一眼,看她表情惊愕后,恍然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车子慢慢悠悠地行驶在官道上,很快就到了洛城城门口,余崖下车,送上文书,马车顺利进了城。 洛城规模虽比不得京城,但整个城郭也被横竖二十八条街道分割成了近百个坊(居民区),且每个坊都由坊墙跟坊门围起来,坊门比城门早开一个时辰。 周萋画等人乘坐马车进城时,洛城里各个坊早已热闹起来,着急出城的乡民从坊内聚集到城门口,等待着城门的打开。 进城,马车行了没多远,周萋画便打发春果去寻找木匠铺,并叮嘱春果银两不是问题,越快越好。 “若是在咱们出城前能做好最好,若是来不及,留点定钱,明日来取!”周萋画叮嘱道。 “是,娘子,奴婢懂了!”春果脆生答应,随即挑开幕帘,轻快下车。 城门虽然未开,但洛城街上已经热闹起来,就在春果下车这一会儿的功夫,三四辆马车已经从车前经过。 在看着春果进了巷子后,周萋画放下帘布,示意马车继续前行。 028 验尸(一) 刺史府办公住家在一起,前面是衙门,后面是官舍,停尸房在衙门西北角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被一花园隔离在官舍之外,平时鲜有人靠近。 衙门口有差役领路,从侧门进来,马车没有停,直接被带到了府衙的停尸房前。 马车停稳,余崖先下了车,他一手挑着幕帘,道,“娘子,请下车!” 周萋画先扫了一眼秦简,见他依旧闭着眼睛,如尊佛似的一动不动,只得先起了身,她探身出车厢,隔着皂纱四顾,停尸房门口只站在刚刚引路的差役,没有黄玉郎,更看不到自己父亲。 马车下,余崖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来搀扶,周萋画扫视一下,并未触碰,而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小心翼翼下了车。 站稳脚后,周萋画便转身去拿勘察箱,却被一道黑影遮住了视线,就见秦简一手拿住勘察箱,另一手伏在马车的轿眉上,面色焦黄,眉头簇成八字型。 他的伤口仍在发痛! 看他如此难受,周萋画伸手想从他手里拿过勘察箱,可秦简那锋利的目光却从被面具盖住的眼眸里刺了出来。 带着警惕,犹如在保护自己食物的猎豹! 周萋画感觉自己又好心被当做了狼肝肺,不理会秦简,转身随着余崖朝停尸房走去。 秦简轻轻一跃从车上下来,忽而一怔,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这匣子给了周萋画,幽幽叹气,立刻紧随跟去。 一进停尸房,视线瞬间昏暗下来。 所有的窗户都被厚厚的毡子遮住,黑漆漆,从入口处开始,隔几步就有一处蜡台,蜡燃烧的气味与腐臭味融合在一起,让人作呕。 周萋画在门口定了一会儿,等视线与味觉均适应后,这才移动步伐,一股凉风随着她的走动绕在身边,周萋画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 抬眸看去,却见周午煜端坐在前方,他的面前,依次摆放着两口棺,听到有人进来,周午煜的身体微微转动一下,看到是自己女儿,没有多语,转身重新面棺而坐。 却也不过几秒钟,周午煜如同意识到什么,又重新转过身来。 锋利的目光射了过来,周萋画迎着父亲的眼神,微微错愕一下,立刻察觉到周午煜的眼光不是看自己,而是穿过自己,看向身后——拿着勘察箱的秦简。 周午煜的那种眼神,满满地透露一个信息:他认识秦简! 周萋画于是招呼秦简随她上前,她朝周午煜盈盈施礼,“父亲!” 隔着皂纱,周萋画看到父亲嘴唇抖动一下,似有话要说,但最后却只是微微点头,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有意无意地扔扫过秦简的脸。 周萋画施礼起身,却看见黄玉郎一向写满幸灾乐祸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凝重,那是见到上司才会出现的谨慎。 周萋画心生讶异,但未作任何停留,直接开口道,“儿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可以!”周萋画话音刚落,黄玉郎竟然迫不及待地开口,他手微微一挥,更是殷切地与差役一起上前打开棺材。 周萋画转身接过秦简手里的匣子,取出一空白册子,交予秦简手中,“劳烦了!” 也就随着周萋画话音落下,刚刚端坐的周午煜突然站了起来,“画儿可是让这位做记录?”看到女儿点点头后,周午煜冲余崖喊道,“还不快去准备笔墨与书案!” 听闻父亲安排,周萋画诧异,古时的文书,哪个不是站着都能一手拿纸一手拿笔,笔墨飞舞,写得一手洋洋洒洒。 周萋画眼眸转动,却见秦简眉头紧锁,面色更加难看,想着有书案书写,对秦简也是一种解脱,便收起了疑惑。 不一会儿,余崖等人搬来了书案,拿来了笔墨,更是在书案前点了一根蜡,那秦简端坐书案后,竟有几分衙门办案的气魄。 在余崖按照周午煜的吩咐做事时,周萋画已经做好了准备,戴上昨天春果跟丽娘缝制的手套跟口罩,摘下了幂篱,然后将器具从匣子里一一拿出摆放整齐。 她看向秦简,秦简提笔,点头,表示准备妥当。 周萋画这才走到了离自己最近的棺前,这是严大牛的尸体。 探头看向棺中,就见尸体上裸露的部分,尸斑遍布,辨别面容已有困难,周萋画飞快地剪开了他的衣物。 尸体已经有点涨,肿胀的脚填充了整个靴子,周萋画拿剪刀沿着靴缝剪开,这才将靴子脱了下来。 靴子前端磨损严重,且有绿色的痕迹,周萋画凑鼻闻了一下,只有阵阵恶臭,无其他线索。 放下靴子,周萋画直身观察尸体,而后平平出声,“请记录,死者年二十,男性,五尺六寸!衣着整齐,指甲青紫,窒息征象明显,无明显外伤,胸腹腔膨胀!” “双手虎口厚茧,为习武之人,平日多使用刀、剑武器!手腕、指背有无数道伤痕,痕迹细小、长不过寸,有出血,生前所致,致伤武器应为锋利、薄细,猜测为软剑!” 周萋画说完这句,抬头看向秦简,一则是确定秦简是否跟得上自己的语速,二则,也是为了警告他,他现在也是被怀疑的对象。 秦简写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来,正好迎上周萋画的眼眸,周萋画那双没有被遮挡的杏眼眼,带着一股正义正气,秦简浅笑一下,示意周萋画继续。 秦简那轻松的微笑,让周萋画微微松了口气,她重新回到棺前,摆弄一下严大牛的尸体,忽而发觉他的胸腹部中间隐约有一道印痕。 周萋画转身到秦简书写的书案前,不做声响的拿起了蜡烛,拿着蜡烛重新回到棺前,借着亮光自己观察,这道印记不是很明显,但仍能看到这是一个圆形印痕。 印痕有指甲盖那么大,深色,但表面看,无法判断是*还是伤口。 周萋画想着,就转身想把蜡烛还给秦简,一转身,就见周午煜正从侍卫手里接过另一只蜡烛,并小心翼翼地立在了秦简面前。 父亲的这个举动对周萋画而言,疑惑大于惊愕,但表现在她身上,却也是一个平淡的眼神。 “这严大牛可以家属?”周萋画看向自己父亲。 “嗯,啊!”周午煜的注意力正放在秦简身上,周萋画突然出声提问,让他有点束手无策,他吞吐后,将问题抛给余崖,“余崖,严大牛可有家眷!” “回都护,大牛他父母早亡,本有一姐,嫁到西郊,去年难产已故,大牛未曾娶妻,现孤身一人!”余崖干脆出声,眼睛却疑惑的看着周萋画。 原来又是孤身寡人啊! 根据溏朝律法,这种情况,他的尸体便交给他的主管部门来负责了,严大牛为周午煜侍卫,周午煜便是他的第一负责人。 “为让严大牛早日沉冤得雪,儿肯请父亲允许对其动刀!”周萋画镇定出声。 听女儿要对严大牛的尸体动刀,周午煜大惊,却又见女儿如此笃定,追问道,“一定要这样吗?” 周萋画笃定点点头,“是!” “周都护,既然四娘如此肯定,为能让死者早日安息,您就应了吧!”没等周午煜出声,一旁的黄玉郎抢先开了口,他的话里,无不透露自己勤政为民的正能量。 周萋画轻蔑一笑,这黄玉郎表现得有点过啊! 得到周午煜的许可,周萋画拿起手术刀,沿着圆形痕迹处,小心翼翼切开皮肤,再观察皮肤切面的状态。 “请记录!死者腋窝右胸腹位置发现圆形痕迹,径长半寸,系皮下出血,紫色,形态呈片状,生前所致,伤口出现不久后,死者死亡!” “周四娘如此肯定,可有证据?”周萋画这一串话出来,把黄玉郎给弄晕了,但划了这一刀子,就能看出是生前还是死后所致。 029 验尸(二) 周萋画没有立刻回答黄玉郎的话,而是用刀划开严大牛的腋下,确定腋下没有皮下出血后,缓缓开了口。 “皮下出血不是立刻出现在皮肤上,而是有其显现的规律,先是紫色,而后出血逐渐被吸收,于是出现的颜色会变成青紫色、青色,或者黄褐色!这处伤口为紫色,为皮下出血最初形态,可见当皮下出血发展到紫色时,伤着失去生命征象,自然不会继续发展!” “有出血,死者全身却无挣扎痕迹,死者此时处于昏迷中!” 周萋画边说,边绕到死者衣服所在处,拿起长靴,“大家且看,两支长靴靴头位置磨损严重,且有绿色的草迹,一般人穿靴,定是靴跟与内侧磨损严重!严大牛却靴头损伤,如何才能造成这种情况呢?” “有人拖着大牛!”拿着蜡烛的的余崖突然开口,却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答案,“也不对啊,要是拖着的话,那磨损严重的肯定是靴跟啊!” “余义士说的极是,若是拖行,受力点会在腋下,刚刚儿解剖过,死者腋下并无皮下出血,拖行自然不可能了,凶手是将严大牛抗在肩膀,但因其身高跟严大牛相差很多,于是严大牛的腿因此就拖到了地上!”周萋画说着,走到侍卫中找到一个身高跟严大牛差不多的侍卫比划起来,“如此一来,靴头才会磨损!” “根据靴头磨损情况,定是前行了很长一段路,现场已经被围观民众破坏,若没有破坏,黄刺史应能否发现一条很明显的拖痕!” 听到周萋画的这番话,黄玉郎连连发出赞同声,那配合的模样,周萋画甚至会以为自己看错了。 “凶手虽然身材不高,但很强壮,才能背着严大牛行走如此长距离!”周萋画边说,边与秦简对视一眼。 这种模样的人,不就是那晚闯入田庄的矮冬瓜黑衣男嘛! 秦简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微笑,点头表示赞同。 周萋画重新走到棺前,指着严大牛腹部那圆形痕迹,“除去身形,凶手肩膀定是有圆形珠状物体,才会形成这般伤痕!” 说完这句,周萋画转身拿起手术刀,“下面为了更儿现在要对死者的内脏进行检验!” “都确定出凶手的轮廓跟严大牛的死因了,还要做解剖?画儿,这样对大牛不敬啊!”一听女儿要检验内脏,周午煜连连制止。 周萋画虽然早有探案奇能,但毕竟死者胜天,简单的解剖已经是周午煜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了。 周午煜斜眼看一下一旁的秦简,长叹一口气,这若是传到京城,如何是好啊! “父亲,若不检验内脏,便无法推算出严大牛的具体死亡时间!还请父亲恩准!”周萋画拿着手术刀,冲周午煜福礼。 周午煜还想拒绝,就听耳旁传来明朗男子的声音,“那你就验一验,吾等静候!” 说话的竟是秦简。 就见他还是那副欠扁的模样,嘴角扬起,再看想周午煜,他竟然做服从状,周萋画心“咯噔”一下,看来这家伙来头不小。 周萋画微微欠里,朝棺前走去,“太过血腥,各位未承受不住,暂可回避!” 周萋画刚刚面不更色划开严大牛皮肤的场面,已经让那些表面看上去胆挺大的差役们面露难色,现在这娘子竟然还要对严大牛开肠破肚,差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竞相转身背过身去。 原本是受众人瞩目的周萋画,这下就只剩下周午煜、黄玉郎、余崖,还要做记录的秦简四个人在观看。 手握解剖刀,周萋画开始对严大牛的尸体进行解剖。 周萋画边拨严大牛的胃,边平平说道,“请记录,死者内脏淤血,内有泥沙,及少量水草,肺水肿且有捻发感,解剖征象跟尸表检验的溺死征象相吻合。” 说完这些,她的目光就完全放在了严大牛的胃上,胃内容物充盈,有许多狼吞虎咽尚未消化的羊肉,还有薤菜,瘦高个曾在田庄偷进食,而羊肉跟薤菜都是那晚田庄的菜肴。 加上这条,周萋画完全确定,这严大牛就是那晚进入田庄的三人之一,死亡时间也是在他们离开后的不久,差不多寅时中的样子。 但那晚黑衣人们夜闯田庄的事,又不能做推算严大牛死亡时间的标准,那样的话,不但暴露那张银票,而且也会把自己牵连其中。 看来也就只能从小肠入手了。 棺有一定的深度,周萋画弓着腰,费了好大的劲才沿着肠系膜,小心翼翼把严大牛的整副小肠取了下来,衙门的停尸房比不得现代,周萋画捧着这幅小肠,在停尸房里扫视。 最后径直走到秦简记录的书案前,停尸房除了这书案,再也中找不到平整的地方。 周萋画将小肠蛇形排列在书案上,全部剪了开来,研究小肠内容物,食物已经消化,有绿色。 研究大约一刻钟后,周萋画摘下手套,拿过秦简手里的毛笔,在纸上演算起来。 上世,周萋画在工作中,已经研究出根据小肠情况推断死者死亡时间跟最后一次进食关系的,相对准确的公式。 经过计算,周萋画算出,严大牛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末次进餐后2个小时内,也就是说,他是离开田庄后,很快就遭了毒手。 而离次末次进餐10个小时。 严大牛等人进入田庄的时间为丑时中(凌晨2点),死亡时间为寅时中(凌晨4点),那次末次时间就应在酉时。 酉时,溏朝人夏季第二餐的时间。 周萋画将笔递换给秦简,却见秦简双眼无神,怔怔地看着自己再纸上的演算公式,于是不动声色将纸收起,放入袖袋里。 随后转身,看向余崖,“余义士,死者死的前一天,你们可曾有他共进过餐?” 余崖随周午煜也算见多识广,却还没见过解剖死人,而且是个小娘子,看着那书案上的一小节小肠,不断吞咽口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余崖太过紧张,全然没有听到周萋画的声音。 周午煜在一旁轻轻咳嗽,“余崖,四娘问的,你可知道?” “啊,哈……那个,前一日某与严大牛共吃过饭!”听到周午煜的声音,余崖从愣神中缓过劲,他双手合并,施礼后,答道。 “那是什么时辰?”周萋画重新戴上手套,拿着小肠,边朝严大牛棺走去,边继续追问。 “酉时!在观月楼!” 观月楼!那不是苏玲珑经营的酒楼吗?周萋画震惊,浓眉一竖,脚步不禁慢下。 余崖以为周萋画怀疑自己,连忙补充,“某从田庄归时,城门已关,幸巧遇孙牧,在孙牧兄的周旋下,某才顺利进城,为表谢意,某特意请孙牧兄吃饭,在观月楼巧遇了大牛!” “你们可有吃醋渍芹菜?”周萋画追问,小肠里的那绿色,周萋画已经判断出是芹菜,醋渍芹菜是洛城的一道名菜。 余崖一惊,“的确,吾等有点这道菜!”余崖脸色愈发难看,以为周萋画在怀疑他,连忙起誓,“余崖所言,句句属实,孙牧兄可为某作证!”说着,余崖伸手指指最靠近秦简书案的一个穿侍卫装的男子。 周萋画喃语着这个名字,随着余崖手看去,在看的孙牧是个身材消瘦,个头挺拔的男子后,垂下眼眸,浅声应了一下,示意余崖不必紧张,便继续朝严大牛的棺走去。 她将小肠归位,然后看向秦简,“请记录,死者胃内容充盈,没有酒味,小肠内却有芹菜消化物,据计算,死者末次进餐跟次末次进餐相隔五个时辰,且是在末次进餐后不久死去!” “酉时,死者在观月楼吃过一餐,五个时辰后,又食了一餐,末次进食后不到一个时辰,去世!”周萋画看向秦简,在确定秦简记录结束后,换做笃定语气,“也就是说,严大牛死于寅时!” 周萋画于是继续说道,“死者双手有众多细微伤口,均为新伤,且为生前所致,定是与人发生过打斗!三更天,正常人处在熟睡中,余崖身着夜行衣,先是与人发生打斗,而后被人弄昏后,推入河中!” “至于如何昏迷,儿认为是迷药,因死者牙龈附近的口腔黏膜略有损伤,是曾被人用手捂压过口鼻才会出现的征象!” 周午煜认真听着女儿的分析,插话道,“你是说,严大牛在打斗中被人弄昏,而后被推入河中!” “非也,若看严大牛手上伤口,与他发生打斗的人,武功远在其之上,若真想治他于死,无需用这么麻烦的方法,凶手另有他人!”周萋画说着,便转身去拿羊肠衣,刚打开匣子,忽而又记起了什么,重新观察严大牛面部,若有所思地观察着。 “凶手应为男性,身材健壮,身高不足五尺,三更天曾在郊外出现!若四娘推测没错的话,凶手做完案,等城门开后进了洛城,黄刺史可从这几方面却寻找凶手!”说完这句,周萋画附身开始潜心缝合。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周萋画直起了身子,转身走向刘二的棺,“下面儿来检查刘二!” 030 被泼脏水 刘二死亡时间比严大牛早至少12个时辰,加上尸首前期保护不得到,已经出现头发易于脱落和*水泡现象,赤着的上体已经充满*气体。 周萋画又加了一层口罩,而后伸手检查刘二双眼,发现眼睑球结合膜弥漫着出血点,周萋画一怔,怎么?难道是窒息死亡? 几日前第一次见到刘二尸体的画面历历在目,除去手腕处有被捆绑的痕迹,周身再无其他伤痕,没有外伤,这也正因为这个,周萋画才会要求检验刘二尸体的缘故。 周萋画定了定神,用剪刀从一侧剪开了刘二的裤子,膝盖处有轻微地捆绑痕迹,周萋画眼睛瞄到刘二阴部,有斑! 忽而灵光一闪,脑中出现一种设想! 她刚要伸手去触碰阴部,确定自己的想法,忽而意识到自己还未出阁,父亲又在场,这种私密部位,可不是随便找个梦就能解释的。 不过,若真因此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说不定董家人就会乖乖把婚退了! 哎,好似这董帝师的态度蛮坚决的,别偷鸡不成蚀把米,问题没解决,又把自己名声给糟践了。 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周萋画脑中响着无数个声音,算了,还是不要做这种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事了。 周萋画想罢,为刘二微微整理裤子,转身到头颅位置,继续检查,口鼻腔未见损伤,颈部皮肤未见损伤、瘀血,剃光头发后,也没在头颅上发现半点外伤。 随后,她拿起了锯子,周萋如屠夫般锯开了刘二的头颅,这次周萋画终于有了发现,在蛛网膜下腔(紧贴大脑实质的腔隙)发现大片的出血。 没有外伤,蛛网膜下腔却出血,如此一来很有可能是有血管破裂,周萋画伸手从余崖手里拿过蜡烛,还是太暗,周萋画将蜡烛换给余崖,抱着头颅朝门口走去。 外面的亮度的确比蜡烛要好很多,但因出血部位的四周都已经凝结成血凝块,单凭眼睛根本无法观察到破裂口,而这个朝代又没显微镜,又没法做连续切片。 但凭借着周萋画多年的经验,她还是很肯定自己的判断:刘二肯定一种被后世医学称为“动脉瘤”引发的血管破裂,动脉瘤即使是在没有外力的作用的情况下,也会因自身的原因引起自发性的破裂。 比如说,死者正处在性.兴奋中!这种死亡属于性.交中猝死。 周萋画微叹一口气,回到棺前,她抬起头看向秦简,打算让秦简做记录,却见无论父亲还是黄玉郎,还是秦简,都是用即惊讶又恐怖的眼神看着自己。 周萋画一怔,意识到自己还抱着刘二的头颅,连忙重新回到棺前,放下头颅,直起身来,克制住情绪,平平说道,“请记录,死者无致命外伤,却在头颅内发现出血,死者是死于因自身疾病引起出血,而后窒息死亡!” 说完这句,她便开始整理工具,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刚刚抱着头颅出去这一行为,将给自己带来什么。 秦简一愣,“就这么简单!” “是!”周萋画简短回答,抬头见,不光秦简,周午煜、余崖等也投来疑惑眼神,于是补充道,“刘二眼底虽有出血点,但口鼻腔未见损伤,全身未有损伤,根据局部器官反应,刘二死于自身疾病引起蛛网膜下腔出现,进而窒息死亡!” 周萋画一不小心冒出几个近代医学名词,趁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继续说道,“故,刘二一案无凶手,若是真要追究,也就只能找那抛尸之人了!” 周萋画看了一眼秦简,看他还在奋笔疾书,竟是一副难得的认真样,心头忽然一热,却也只是停留片刻,随着秦简抬起他那扶着面罩的神秘眼眸,骤然消息了。 秦简似知道周萋画刚刚想什么,抿嘴傲慢微笑,他嘴唇上下一抖,周萋画看他的嘴型,竟然是“不相欠”! 心塞! 周萋画郁闷脱下手套,塞进匣子,拿起幂篱朝周午煜施礼,“儿已完成,先行告辞!” 说罢,便戴上幂篱,面朝秦简道,“秦先生,将记录呈给黄刺史,也请自便吧!” 周萋画是真被气着了。 周萋画夹着匣子,出了停尸房,早前送他们而来的马车已经离开,侧门也已经关闭,周萋画驻足片刻,沿着抄手回廊,直奔衙门口而去。 刚走到回廊尽头,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招呼声,“周四娘,暂且留步!” 竟是那黄玉郎的声音。 周萋画有着不祥的预感上身,停住许久,这才缓慢转过身,隔着皂纱就见黄玉郎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停尸房门口。 他的嘴角还挂着没有擦拭干净的呕吐物,白白的一片,附着在嘴角,恶心至极。 周萋画为民,黄玉郎为官,定神之后,周萋画转身主动上前几步,朝黄玉郎福了个礼,“黄刺史,还有什么事情吗?” 黄玉郎显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恶心样,眼睛微眯成一条缝,装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刚刚见识了周四娘的医术,某甚是感动,特备下薄酒,宴请秦郎君、周都护,不知周四娘可否赏脸!” 黄玉郎要宴请?周萋画略感吃惊。 等等,这黄玉郎为什么要把秦简那家伙也算进去,而且,称呼还在父亲之前,想起刚刚还未验尸前,周午煜竟然主动命人抬来书案的画面,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周午煜一品侯,二品官,整个大溏朝,地位能在其之上,且如此年轻的人,只有一种可能,秦简是皇家的! 这种猜测让周萋画惴惴不安起来,她敛容,盈盈一福礼,婉拒道,“多谢黄刺史美意,四娘还有其他事情!” 听到周萋画拒绝,黄玉郎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惊慌地看向停尸房,似担心会突然有人出现。 黄玉郎这个欺软怕硬,急功近利的小人,竟然会有这般表现,这秦简的身份一定非同一般。 越是这样,自己越不能呆在这里。 想着,周萋画夹了夹匣子,转身便要离开,胳膊却被黄玉郎一把抓住,周萋画一惊,男女授受不亲,这等无礼之举,岂能忍受,她猝然转身,怒目相视。 喝止之声还未出口,就听到身后传来泼妇骂街,“好你个黄玉郎,办公,办公,在这给老娘勾搭起小蹄子来!” 031 圈套 伴随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就见一穿伽罗底子肉粉色撒花络纱曲裾的中年妇人沿着抄手回廊疾奔而来。 身后两个年纪打扮相仿的侍女紧跟而来,并急声喊着,“夫人,夫人!” 夫人?黄玉郎的老婆! 周萋画惊愕,一妇道人家来着前衙做什么! 就见黄玉郎脸色比刚刚更加焦黄,连连后退,躲在随从身后,看他这般举动,周萋画心中冷笑,原来还是个怕老婆的主! 转眼间,那中年女人已经站在了周萋画的面前,四十岁左右的模样,长相还算周正,长着一双往上飞的剑眉,一看就知道是个泼辣角色。 “好你个黄玉郎,三天不打你就给老娘上房揭瓦,今天老娘不给你来真的,你就不知道儿安莲蓉的厉害!”安夫人喊着自己的闺名,双手叉腰气喘吁吁地吼着。 “你给老娘出来!”安夫人伸出手臂,直接探到站在随从身后的黄玉郎面前,一伸手,就拧住了他的耳朵。 黄玉郎哎呦一声惨叫,用力拜托安夫人的拉扯,“夫人啊,误会,误会!” “什么误会不误会,老娘早就知道你相中了观月楼那个小蹄子,好嘛,趁着这次发生命案,想要趁此收了房,别以为老娘不知道!”安夫人用力甩开黄玉郎的耳朵,扭身看向周萋画,“都说着观月楼的苏玲珑为洛城一绝,今儿老娘倒是要会会!” 一听安夫人把周萋画误认为苏玲珑,黄玉郎惊慌不已,连忙瞅向停尸房,见周午煜跟秦简还没出来,立刻上前劝说,“夫人啊,息怒啊!” “息怒个屁!”安夫人直接打断黄玉郎的话,“苏玲珑平日听闻你观月楼嘉宾如潮,几时见你这么矜持过,今儿怎么还用上了幂篱,难不成你还把自己当成那未出阁的小娘子!” 安夫人冷嘲热讽,说着就伸手来扯周萋画的幕篱。 岂料,她手刚伸到周萋画面前,就听一冷冰冰的声音从幂篱下冒出,“安夫人,请自重!” 那声音清澈,却透着一股阴冷,竟硬生生地让安夫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随着安夫人的僵住,黄玉郎也从随从身后站了出来,他非但没有了刚刚的紧张,反倒多了几分正义凛然,就听他呵斥道,“休得乱语!苏玲珑她一嫌犯,现在呆在大牢里,岂能出现在这!” 若不是知道黄玉郎什么德行,听他这番话周萋画定然以为这是个勤政为民的好官。 如此这般维护自己的声望,肯定是因为有他惧怕的人出现,周萋画瞥眼看去,果然见秦简跟周午煜已经出了停尸房,两人比肩站在黄玉郎身后不足三尺的位置。 但因被一排仆役隔着,若不仔细看,还是不容易发现。 周午煜看安夫人气势汹汹地朝向自己女儿,面露不悦,秦简那依然被面具盖着的眼眸却透着一股喜悦--看好戏的喜悦。 周萋画眼梢看向两人,猛然看去两人是并肩站立不假,但仔细看,仍会发现周午煜是站在秦简身后的,他眉头紧锁,嘴唇抿着,很明显他想表达什么,却因顾虑而选择沉默--他的顾虑,来自秦简? 周萋画猜测着。 “不是苏玲珑!那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安夫人依旧不松口,“黄玉郎,老娘对你不薄啊,为了你这个刺史职位,安家可是没少给你出银子,你当上刺史就给老娘不安稳了……” 听着自己老婆要报丑闻,黄玉郎连忙打断,“安莲蓉,这可是县衙,你一妇人来瞎搅合什么,赶快给某回去!” 此言一出,安夫人彻底恼了,“好啊,你敢这么说话!老娘今天还非得看看这是小蹄子长得什么样!” 她继续朝向周萋画,一想到周萋画拿冷若寒冰的声音,心里有几分打怵,抬手招呼身后的侍女,“来人啊,给老娘抓住!” 听到安夫人的命令,那两个追随而来的两个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一个不敢上前,。 这些侍女跟着主子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辨声听人的本事,这年头,上街需要戴幂篱的娘子,哪个不是要什么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的,刚刚周萋画那一句话,谁都能听出这不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万一真的闯了什么货,到头了这遭罚的还不是她们这些下人,更何况,这黄刺史还是一副要息事宁人的模样。 两名侍女当即决定按兵不动。 安夫人顿感恼怒,“好啊,你们也不听话了!” 就听“啪啪”两声清脆地巴掌声响起,两个侍女连忙跪倒在地,教训完侍女,安夫人挽一下衣袖,就要去扯周萋画的幕篱。 就听身后忽然传来一明朗的声音,“母亲,不要冲动啊!” 伴随着这明朗的声音,一个穿着杏黄色薄纱襦裙的女子出现在回廊上,就见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细长的瓜子脸,一双透亮的大眼,竟然跟安夫人一个模子刻出来。 不用多问,这一定是安夫人的女儿。 黄娉婷盈盈走到安夫人面前,却没有先跟安夫人说话,而是先给黄玉郎使了个礼,“父亲安好!”然后她也注意到父亲身后的秦简跟周午煜,因不知道两人的身份,只是微微行礼,并没有言语。 黄娉婷声音温软,举止得到,全然一副大家闺秀。 女儿的出现,让黄玉郎如同见到了救星,就听他带着哭腔道,“二娘啊,你可得替为父好好劝说一下你母亲啊!” 刘娉婷排行老二,人称刘二娘! 听黄玉郎称呼自己女儿二娘,周萋画微微皱了皱眉,黄二娘,黄二娘,好生耳熟啊! 身子微微一转,却见回廊上又走来几人,两名穿着朴素的奴婢,簇拥着一个白衣女子,她的青丝绾成一个凌髻,上插粉色的芙蓉花珠簪,娴静如姣花照水,沿着抄手回廊慢慢朝周萋画走来。 周萋画抬头看向这名女子,心头不免暗自吃惊,竟然是卫琳缃。 周萋画晃然记起,她在让春果下车时,擦身驶来的那辆马车上的窗帘挑开了那么一下。 而她身旁的那名身形娇小的侍婢,就在刚刚她拿着刘二头颅到日头下观察时,好似在停尸房前的小径上闪了那么一下! 看着卫琳缃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周萋画忽而明白,为什么安夫人会那么巧的在自己跟黄玉郎独处时出现! ps:溏朝民俗,女子出嫁后,无需冠夫姓,安莲蓉纵使交给黄玉郎,人称安夫人,而不是黄夫人,这点跟唐朝一样,引申,女主的母亲陈成玉,外人便可称为陈夫人。 032 针锋相对 看到客人卫琳缃朝这边走来时,安夫人微微收了收气焰,她长吁一口气,“黄玉郎,你个没良心的,这李阿娇进门,这才过了几天就要往回抬人!” “都跟你说了,误会,误会,你个婆娘没事不在后院呆着,往前衙凑什么热闹!”黄玉郎声音提高,训斥起来。 黄玉郎**不假,但几时对自己这般言语过,安夫人感觉颜面受损,帕子塞回袖袋中,再次双手叉腰,“好你个黄玉郎,老娘念得这是在前衙,为你留着脸面,你倒是给蹬鼻子上脸了!” “今儿若不是卫娘子来做客,提出要到前花园逛逛,老娘还不知道你在这做的什么勾搭!”安夫人指指已经站在她面前的卫琳缃,而后继续怒气冲冲地朝黄玉郎说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在做,天在看,黄玉郎你想做再纳妾,老娘不管,别偷偷摸摸的,带到着衙门里,辜负了皇恩浩荡。”安夫人指着黄玉郎脑袋上的官帽厉声说道。 “好一个皇恩浩荡,安夫人果然是女中豪杰!”眼看着卫琳缃就要走到自己面前,周萋画知道,十之*这卫琳缃是奔着让自己出丑儿俩,自己若再不开口,被那卫琳缃抢了先,自己处于被动,就不好周转了。 周萋画这次开口声音已经没有刚刚的阴冷,活脱就是十三四小姑娘的清亮。 安夫人听到这声音,拉了拉衣袖,真的不是苏玲珑啊! 即便如此,安夫人依然不愿降低自己的气焰,她斜着身子,打量着周萋画,“你什么身份,这里轮得着你说话了吗?” “咳,咳!”一听安夫人说出这话,黄玉郎立刻用咳嗽做掩饰。 “咳嗽什么!还想教训老娘吗?”安夫人听到黄玉郎这做作的咳嗽声,厉声说道,她再次看向周萋画,“谁家的娘子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这孤身一人到这衙门里瞎转,还有没有家教了!” 安夫人说这番话时,卫琳缃已经走到了刘娉婷身旁,她手挽住黄娉婷的臂弯,轻轻摇晃以示安慰,眼梢却扫过安夫人,心中暗暗期待这性情泼辣,出生武将之家的安夫人能给周萋画一个好好的教训。 其实今天卫琳缃出现也是个巧合,那日卫琳缃从田庄回来后,刘娉婷已经拿着描红的帖子回去了,刚巧年氏有事情来找她,卫琳缃也就忘记确定刘娉婷拿走的是哪份帖子。 直到今天早上跟方老妇人请了安,姐姐妹妹要一起学写字时,卫琳缃这才察觉到,刘娉婷拿走的帖子里,夹着自己的一封私信。 知道黄家跟项顶侯一样,女儿家的习字定于今日,猜想着黄娉婷应该没有翻看那字帖,又是一早请了假,匆匆赶到黄家。 正巧看到,去找木匠的春果下车,认定周萋画也定然会在车里,便吩咐了侍婢一路尾随,直到看到周萋画进了这刺史府。 接下来也便有了卫琳缃巧算时间,让安莲蓉不早不晚看到周萋画跟黄玉郎说话。 卫琳缃眼梢扫着带着幂篱的周萋画,心中默默想道,想嫁给董庸?门儿都没有!今儿就让安夫人这不安套路出牌的人,在洛城里把你要给黄玉郎做小的事宣扬出去! 心中一阵诅咒后,卫琳缃故作惊愕说道,“咦,这声音,好像儿的表妹,周四娘啊!”她松开黄娉婷的胳膊,莲步移到周萋画面前,“不过四娘可不会独自一人与男子相处!这有没有的,名声传出去都不好!” 周萋画听卫琳缃这么说,立刻明白她要表达的是什么,名声,名声,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还为了我与董庸的婚约吗? 周萋画心中冷冷发笑,她没有退缩,反倒是落落大方地福了个礼,“儿正是四娘,四娘见过姐姐!” 周萋画竟然直接承认了! 卫琳缃大惊,却依然不忘继续给周萋画破脏水,“啊,你真是四娘!不,怎么可能,四娘怎么会这么不知廉耻……” “姐姐,你哪只眼睛看到四娘做出不且之事了!”没等卫琳缃说完,周萋画就怒言喝止,“先不说,儿缘何出现在这府衙里,就是出现,而也谨遵风俗,幂篱遮颜,不像某些没有规矩的名门贵女,随意抛头露面!” 周萋画一下子抓住卫琳缃未遮面这点,出声反斥。 卫琳缃出生、成长在京城,京城对女子的着装已经没有严格的要求,卫琳缃自然没有这外出戴幂篱的习惯,可洛城毕竟不是京城,平日里卫琳缃在项顶侯府不在意也就罢了,这外出做客,代表的可是项顶侯,如此抛头露面,实属有违身份。 “这个……儿刚刚听到安夫人的喊叫声,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忙出来观望,忘记了!”卫琳缃快速给自己找到借口。 “姐姐,妹妹知道你来自京城,行为举止,不是尔等能媲美的,平日里,妹妹多以姐姐为标榜,但今日此举……”周萋画微微一顿,抬头看着卫琳缃,“莫怪妹妹直言,你虽有黄二娘交好,但这毕竟不是咱们侯府,一言一行还是得为侯府考虑的!” 听到周萋画这番话,卫琳缃咬碎牙的心都有,好你个周四娘,你跟男人见面,还是跟我学的啦!想把我拖下水,没门儿…… 咬碎的牙齿往肚子里咽,卫琳缃恢复平静,“妹妹说得极是,姐姐记下了!”说完这句,她转身看向安夫人,“安夫人,这位是周四娘,项顶侯侯府嫡女,不是你说的什么苏玲珑!” 安夫人跟年氏属于同一款,这种人的心思是最好揣摩的,也是卫琳缃最擅长指挥的,没脑子还冲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果然,听卫琳缃介绍了周萋画,安夫人非但没有截止,反倒冷嘲热讽道,“项顶侯侯府嫡女?就是那个因克母子嗣宫,被迁出府的周四娘!就说嘛,一般正经家的娘子怎么会做出与男子拉拉扯扯之事,敢情是在外庄子里野惯了,没了教养啊!” 安夫人这话,正是卫琳缃想说却说不出口的,听安夫人替她说了,卫琳缃心中暗笑,却依然假意解释,“安夫人,四娘的确被迁出府,但这教养上,还是仍受用的!” 033 秦简出手 “什么受用不受用,真要是有教养,会一个人跑到这与男子独处!若有机会遇见项顶侯,老娘倒是要亲自问问,他是怎么教导自己女儿的!”安夫人果然不负卫琳缃的期望,一听到卫琳缃解围的话,就忍不住反击。 安夫人的脸上带着飞扬跋扈的气焰,可这气焰在周萋画看来却是对她鲁莽的最大讽刺,周萋画冷哼一下,“安夫人,您贵为刺史夫人,一言一行可是洛城百姓的标榜,且不可无凭无据说出辱没人心的话!” 周萋画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安夫人的意料,好啊,你这小丫头竟然敢教训起老娘来,安夫人气愤之下,立刻上前几步,站在周萋画面前,隔着皂纱盯着周萋画,“说老娘无凭无据?周四娘,你倒是说说,你一侯府嫡女,孤身一人到这前衙,若不是私会,难不成还是来断案的不成!” “还真让您说着了,儿在这里还真是断案,况且,儿也不是孤身一人……”周萋画微微一顿,挑眉看了卫琳缃一眼,在卫琳缃回看自己时,朝站在仆役后的周午煜方向指了指,“家父携儿来拜访黄刺史,可有什么不妥吗?” 卫琳缃、安夫人顺着周萋画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周午煜挺拔的伸出,不禁大吃一惊,安夫人连忙退后几步,卫琳缃却上前,立刻施礼,“缃儿不知舅舅在此,给舅舅请安!” 卫琳缃的头垂得很低,心火却噌噌地往上冒,好你个周萋画啊,这是设圈套让我往里钻啊! 见状,周午煜自然不能继续呆在仆役后面,他朝秦简作个揖,然后从秦简身后绕出,挥手示意卫琳缃,“起来吧!” 他走到安夫人面前,“在下就是周午煜,刚刚听安夫人对吾儿的教养略有见地,不妨说来听听!” 安夫人双手合在一起,拘谨地搓着,“没,没……” “你个败家娘们,还不快点退下!”摊上这么个夫人,黄玉郎也得自认倒霉,“周都护,妇人之见,妇人之言!” 黄玉郎一再的作揖道歉,尽可能的平复周午煜。 但他猜不到的是,安夫人这些妇人之言,却刚好触碰到了周午煜的痛处,女儿久居田庄,礼数方面的确有失欠缺,安夫人的话虽然有过失之言,但也是大部分洛城民众的想法。 一想起女儿又开始跟以前一样萌发了对探案的热情,周午煜顿时觉得,到了必须把女儿接回来的时候了。 周午煜看向黄玉郎,道,“黄刺史,安夫人所言确有可取之处,四娘的确久居外郊,的确有失贵女风范!某正想着过些时日将四娘接回府……” “周都护,你确定你把周四娘接回府,就能教导出个正经娘子!”一记明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周午煜的话。 一直以旁观者身份呆在一旁看热闹的秦简,忽而开了口。 周萋画循着声音看去,就见周午煜跟黄玉郎几乎同时后退一步,随着秦简迈步从仆役身后走出,两人竟然同时弯腰施礼。 秦简右臂微曲放在腹前,走动中带着风,那银质面具下的眼眸透着一股锐气,举手投足中带着一股压迫人的气势,但这些在周萋画眼里,却都抵不过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带来的嘲讽。 说我不正经! 这三个字放在哪个娘子身上都足以压垮任何的名誉跟地位! 更让周萋画没想到的是,这三个字还是从秦简嘴里说出来的,想着自己深夜为其熬药、治伤,这些行为虽不是一个贵女应做的,却也不应换来“不正经”三个字。 周萋画抿着嘴,拉着衣袖,垂首看着自己足尖,心中暗暗发狠,秦简啊,秦简,你果真是个白眼狼! 秦简眼眸扫过周萋画,看她将头垂下,便知刚刚自己这句话有点严重,立刻说道,“周四娘生活在外郊不假,可这卫娘子可是生活在侯府里!” 一听秦简忽然将话题转向了卫琳缃,周萋画猝然抬起头,就见秦简,嘴角上扬,眼睛尽是傲然。 周萋画心一惊,秦简刚刚那话真正的目标要是卫琳缃! 看到周萋画这般反应,秦简甚是欣慰,他转身看向卫琳缃,“某知,京城卫家可是书香门第,卫娘子又素有京城第一淑之称,可在项顶侯府生活这段时间,卫娘子的所作所为可有失‘京城第一淑’的美誉啊!” “正如刚刚周四娘所言,卫娘子如此抛头露面,面见男子,虽然京城无此风俗,但入其俗,从其令,亦是女子之德,此为第一失!” “卫娘子作客刺史府,却擅自四处奔走,有失客人之德,此为第二失!” “明明知道自家姐妹身处尴尬与误解,卫娘子首先做的不是解围,而是拐弯抹角地将污点夸大,此为第三失!” 说完卫琳缃今日犯得三个错误后,秦简看向周午煜,“某深知,卫娘子在京城品行淑德都是京城女子的楷模,到了洛城,进了侯府,淑德尽失,周都护敢保证周四娘回了府就能变得贤德淑良?” 秦简的这番话,猛然听上去是在用卫琳缃的失德指证就算周萋画回到侯府也有可能培养不起贵女的品行,但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就能听出,这话的矛头对准的是卫琳缃。 秦简继续说道,“周都护,现如今卫家蒙难,卫娘子贵为卫府嫡长女,卫侍郎将女儿托付给你,这般信任,如今看来,周都护于礼于情都有所辜负啊!”卫琳缃之父卫柏栋,字端兰,官居黃门侍郎,盛元八年因误传诏令被弹劾,廷杖一百流放临疆,盛元十年其妻周灵莲病逝,卫柏栋书信于周午煜,望其代为照顾女儿。 听到秦简的指责,周午煜连连作揖,“是,是,秦义士所言极是!某定先树立府内风气!” 听周午煜这般表态,秦简却回礼,而是直接踱步走到周萋画面前,弯腰拿起,周萋画放在地上的匣子,伸手递到周萋画手里,略有指责道,“一未出阁的娘子,如此抛头露面的确不好!” 秦简的声音不再有调侃,而是难得的慎重与尊敬。 周萋画手拿勘察匣子愣住,隔着皂纱仔细打量着秦简,秦简察觉后却只是微微一笑,“听闻周四娘将与董四郎有婚约,且不可因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误了这种姻缘,被某些居心叵测之人钻了漏洞!” 秦简这是在规劝自己以后少参合凶杀案也好,讽刺卫琳缃惦记着董庸也罢,这番话入了周萋画的耳,却如针扎一般刺了她一下。 秦简见周萋画的鼻头一酸,很想说点什么,秦简却丝毫不却只是盈盈一施礼,“多谢,秦义士相劝!” 秦简没有再跟周萋画说话,而是他转身朝周午煜、黄玉郎一作揖,“秦某人还有其他事,暂且别过,后会有期!” 而后甩袖,大步沿着回廊前行。 034 父女 直到秦简彻底看不到了踪影,周午煜这才调转身体,他看一眼带着幂篱的女儿,又看一眼没有遮颜的外甥女,悠然叹了一口气,对卫琳缃身后的侍婢,道,“还不快扶你家娘子回府!” 呵斥之情跃然于面上。 卫琳缃岂能甘心精心设计的戏曲就这样终结,她蓦然抬头,刚唤了一声“舅舅”,却正对上周午煜那不可退让的眼神,悻悻然垂下头,“舅舅息怒,缃儿这就回府!” 卫琳缃盈盈福了个礼,垂首小碎步沿着回廊出了院。 在卫琳缃离开后,周午煜深呼吸,朝黄玉郎作揖道,“黄刺史,周某人携女,暂且别过,缉拿凶手之事,还请黄刺史费心!” 黄玉郎本对周午煜没那么上心,但一想到秦简竟然给周四娘做记录,不敢掉以轻心,连连回礼,“不敢,不敢,这是黄某人的职责,周都护千万不要这么说!” 得到黄玉郎的回礼,周午煜点头,瞥一眼抱着匣子的女儿,便转身也沿着回廊走去。 周萋画在父亲迈步后,也上前给黄玉郎福了个礼,而后便随父亲而去,她在擦身过安夫人身边时,故意停顿了一下。 安夫人拘谨的一拉手帕。 周萋画却什么也没说,随即抬步。 看着周萋画起步,余崖与周午煜的众位侍卫跟上,在侍卫都起步后,黄玉郎这才迈步。 他看一眼拉着手帕面色僵硬的安夫人,“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半个字,你看老夫怎么修理你!!” 安夫人性格鲁莽,却也有几分眼力见。 自己败坏人家女儿的名声被父亲抓了个现行,也就周午煜碍于身份,不便于自己这个女眷理论,若是换做其他,今日定然难堪。 更何况又听着在自己面前一向没正行的丈夫,说出这般发狠的话,安夫人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敢做任何反驳,轻语道,“知道了!” 看安夫人那副有不甘却必须接受的样子,黄玉郎转身对黄娉婷道,“你今后,也少与那卫琳缃来往!听到没有!” 黄娉婷虽然长相与其母如出一辙,但这性格却丝毫没有遗传到安夫人的粗莽,不但沉稳,也缜密许多。 刚刚这一来一往,黄娉婷一下子明白了,自这卫琳缃出现,她就觉得奇怪,卫琳缃几时对官舍与府衙之间的花园感过兴趣,今日还非要去那花园里逛逛,逛就逛吧,还说什么要拉上自己母亲。 敢情自己这是被卫琳缃拉来垫背的! 黄娉婷是又气又恼,被黄玉郎这么一责备,咬着牙说道,“是,女儿记住了!” 却说,黄玉郎在责备夫人跟女儿时,周午煜跟周萋画已经到了府衙门口,卫琳缃已经上了马车,麻烦将车停在周午煜马车后。 卫琳缃挑开车帘,探头看着周午煜。 周午煜侧目看着坐在马车里的卫琳缃,越发觉得自己这外甥女好似没有母亲口里说的那么周全,于是抬手招呼卫琳缃的马夫先行离开,马夫不敢做耽误,扬鞭赶车。 周午煜站立在自己马车前,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做恭敬相送模样的女儿,心中万般亏欠,明明是个有教养的娘子,却因克母子嗣被迁到外庄,更因此受到了种种非议。 想想女儿的遭遇,周午煜便感慨良多,看来真到了把女儿接回来的时候了,道,“画儿,你母亲就很是想念你,相思成疾,卧床几日,不如今日,你随父亲一同回府……可好?” 陈氏生病了? 周萋画心头一惊,虽说这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虽说陈氏的性子让周萋画感到很无奈,但上次金簪一事,却也证明陈氏是个好母亲,只是若是进了侯府,这卫琳缃在玩什么火样,一来二往折腾下去,估计今天是别想出城了。 周萋画思忖一下,夹了夹胳膊下的匣子,盈盈施礼,“儿也很想念母亲,只是今日,儿亲近秽物,怕是对母亲的病情……儿想着,今日回庄子上沐浴更衣,明日一早再去看望母亲,父亲觉得可好!” 周萋画剖尸的画面历历在目,周午煜也觉得这样回府的确有众多不妥,便点头默许了女儿的要求。 他的目光垂落在周萋画胳膊下的匣子上,记起秦简将匣子递给女儿时的画面,问道,“画儿,你与那秦义士,是如何相识的?” 秦简? 听到父亲的问题,周萋画一怔,流利回答,“昨日偶然相遇,秦义士得知我今日要来验尸,因好奇,特意跟来的?” 昨日秦简吃饭时,周萋画特意跟他研究了这个问题,这是两人最终得出的标准答案,没想到周午煜还真询问了。 想着周午煜还有那黄玉郎对秦简的恭敬,周萋画回答完周午煜的问题后,反问道,“怎么?父亲认识秦义士?” “不!”周午煜想都没想就给出否定答案,却又立刻改口,“认识!”,而后却又沉吟自语,“认识不认识,又是吾等可随便言语的!” 周午煜的最后一句话,语气很轻,但周萋画仍然能隐约能听明白,周午煜好似是在说秦简的身份很特殊。 周萋画试探道,“父亲,秦义士他不会是皇亲国戚吧!” 这话一出,周午煜的情绪忽而激动起来,“儿,休得胡说!” 骤然提高的声音,让周萋画忍不住打了个颤,看女儿被吓到,周午煜立刻又温和起来,低哑着声音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说完这句,他抬手指指自己的马车,对余崖说道,“余崖,立刻送四娘回庄上!” 余崖与其他侍卫,一直默默站在一丈外,听着周午煜的吩咐,上前一拱手,“是!都护!只是……都护你!” “某徒步即可!”周午煜手指向侯府所处的位置,缓缓道。 一听周午煜让自己乘车,他徒步,周萋画立刻说道,“父亲,不可!” “有何不可!”周午煜拉一拉袖口,说着就要付女儿上车。 周萋画却连连后退,“父亲,人之行,莫大于孝,眼下这种情况,女儿担不起这种罪名啊!”周萋画说着就往府衙内看,黄玉郎正携着安夫人跟黄娉婷出来相送。 周午煜边思忖着女儿的话,边抬头看向黄玉郎方向,为难皱眉,“这……” 看到周午煜为难,周萋画再次施礼,“父亲不比为难,庄子也不过十余里,儿步行回去便可!”周萋画见父亲仍然为难,于是又说,“父亲若真的疼惜孩儿,就让女儿扶您上车吧!” 听女儿这么认真的回答,周午煜不做任何推诿,答应道,“好!” 周萋画将匣子放在地上,微微弯腰,抬起胳膊,“父亲请上马车!” 035 巧合 卫琳缃的马车摇摇晃晃、缓缓慢慢地行进着,在从主街拐向巷子后,卫琳缃示意马夫停下车。 侍婢烟鸣挑开车帘,扶着卫琳缃下了马车。 卫琳缃下车后,立于巷口,朝刺史府方向望去。 就见周萋画正弯腰抬步,搀扶周午煜上车,一旁黄玉郎那谄媚的模样,看那副嘴脸定是在称赞着周萋画的行德。 卫琳缃抿着嘴唇,心中暗暗发狠,多么完美的一出设计,若是只有周萋画跟黄玉郎独处,量她有一百张口,也解释不清楚,到头来,这名声一传出去,我看董家人还敢娶她入门! 忽而,一记灵光闪如卫琳缃脑海,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周萋画不好好呆在田庄里,往这刺史府里跑什么? 卫琳缃用力揉搓着手绢,发狠地对一旁的侍婢说道,“烟鸣,找个人问问,那周萋画为什么会出现在刺史府!” “是!”烟鸣深知卫琳缃性格,不敢有半点耽误,应声后,便朝刺史府方向看去。 卫琳缃远远地盯着周萋画,眼睛冒火,周萋画啊,周萋画,不要怪姐姐! 看着周午煜的马车上了路,周萋画施礼与黄玉郎等人告别后,这才拿着匣子离开,她以为秦简那家伙会猫在哪个位置突然窜出来,可等她都到了与春果约定的地点,也没看到秦简的身影。 周萋画心想,这秦简定然是已经早早回庄子里,便放弃了对秦简的寻找。 周萋画在春果下车的位置等了两个钟,眼看着离城门关闭的时间越来越近,周萋画着急了,她决定亲自去寻找春果。 在与街坊们打听后,沿着歪七扭八的巷子,周萋画终于找到了那间传说中手艺最好的木匠铺。 她将匣子用力往胸前抱了一下,伸手挑开了木匠铺门口的半幕帘。 却见木匠铺里空空荡荡的,各种半成品零乱地散在地上,除去半成品,木匠铺里到处都是厚厚的木削,前世,周萋画挺喜欢闻这种独特的木削味道,香甜、清雅,但在这闷热且没任何制冷设备的古代,木削叠加挤压,就只有腐烂的难闻问道。 “有人在吗?”周萋画放下半截幕帘,迈步进木匠铺。 幔鞋踩在木削上,如同踩在湿哒哒的泥上,周萋画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着,突然一男一女激烈的争吵声从铺子里面传来。 “你这个小弟真不懂得变通,又没说不给钱,但也不能你说多少就多少啊!” “这位姐姐,不是某不懂变通,师父特意叮嘱过,这匣子,低于十两不卖!” “哎……不卖,不卖,也不能一口价吧!”女的大声嚷嚷道。 周萋画皱了皱眉,这个女声不是别人正是春果!哎,这丫头,到哪都能跟人吵起来! “春果!”周萋画出声喊道。 春果一听周萋画的声音,小跑着从店铺伸出奔出来,“娘子!” 天气闷热,木匠铺通风又不好,春果又一直处在情绪亢奋状态之中,脸蛋红扑扑的,刘海被汗水淋湿趴在额头上湿哒哒的。 春果的身后,跟着一穿着青色布衣的男子,说是男子有点不贴切,不过是十岁左右的模样,顶多算是男童,也难怪春果要喊人家老弟。 男童紧随春果出来,一看周萋画戴着幂篱,又听着春果的称谓,猜出这指定是春果嘴里说的那位买匣子的主人,停步,作揖,用哭腔对周萋画说道,“娘子,你就让这位姐姐放过某吧,她都跟某磨了两个多时辰了,若是可以,某定然早就卖了!” 春果见到周萋画还处在兴奋中,还没等她把今天自己的收获说出来,就被这男童抢了先,春果恼怒,“你这个小儿会不会说话,儿是真的想买,讨价还价懂不懂!” 周萋画朝男童微微施礼,转身看向春果,“到底怎么回事!” “娘子,娘子,你随奴婢来这!”一听周萋画询问,春果再次提起精神,拉着周萋画就往刚刚她跟男童讨价还价的位置奔去。 周萋画胳膊夹着木匣,就被春果拽到了内间。 “娘子,你看这是什么!”春果边接过周萋画手里的匣子,边抬下巴朝内间里书案。 桌上竟然放着一打开的木匣,上匣面,下匣面竟然都安装着做工精致的内衬,内衬里雕琢着形状不一的凹槽,猛然一看,竟然跟现代法医勘察箱的结构一模一样。 为了看得更真切,周萋画一把摘下幂篱,立于一旁,拿过刚刚被春果拿到手的匣子,打开来,拿出止血钳,放入其中一个凹槽,竟然纹丝不差,凹槽上还钉着用来固定的布条。 周萋画暗暗吃惊,能做出这物的定然与现代人有关啊,难得这木匠铺里也有自己的同乡! 一旁的男童见到周萋画这般激动,在一旁解释道,“这木匣是师父五年前受人所托定制,当时那位客人还付了五两银子的定金!若是真卖了,到时那客人寻来,师父还得翻倍赔偿,是一分钱也挣不到啊!” 男童说着说着,又要哭了出来,“这匣子用的可是百年金丝楠木,师傅耗时三年才打造完成,这材质手工十两银子都不止,若不是师父给订了十两银子,某才不舍得这个价卖人呢!” 周萋画默默点头,“这匣子的确为上品,只是这十两,的确有点太贵了!” 早上离开时,周萋画给了春果三两碎银,做个匣子花三两,这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了,十两银子的确太贵了。 “就是!金丝楠木虽贵,但这匣子才用了多少,就算你师父耗时三年完成,也不见得天天盯着这一个匣子吧!你师父的手是金手吗?”春果出声嚷嚷。 一听春果有点羞辱自己师父的意思,男童气愤不已,但无奈人小舌拙,结结巴巴地只说出一句话,“你,你不得侮辱师父……” “儿就说你师父了,怎么滴吧!你要打人吗?”春果两个时辰都在跟着男童磨嘴皮,始终没捞到好,这下可得意了。 在春果跟男童打嘴架时,周萋画正将秦简送她的木匣里的解剖工具一一拿出,放到这卖十两,有着完美凹槽的木匣里。 结果不多不少,解剖工具全部装了进去。 只是一种单纯的巧合,还是这木匣本就是为自己手里这些工具打造的? 周萋画几乎被这巧合惊呆了,她有点木讷地将解剖工具一一收回自己匣子,而后,温和对男童说道,“劳烦问一下,这位定做木匣的人,可是位男子?” 男童正被春果弄得恼怒不已,猝然听到周萋画这么温和的声音,略有不适应,“额……这个,某不知,五年前,某还未跟着师父!” “奥,原来如此!”问不到答案,周萋画心有失落。 正当她伸手拿起一旁的幂篱,准备戴上时,忽听外间,传来苍劲有力的声音,“定做木匣的人,是位娘子!” 036 匣子的主人 周萋画循着这一苍劲之声看去,就见一高大身影迈步进了内间,竟是位年逾半百的老者。 他穿着灰色布衫,头戴来黑色幞头,面相清瘦,显得颇有风骨,周萋画瞥眼看一下男童,从他显露出的恭敬神态上,便猜出,这位定是他口里的师父。 转身面对这位老者,福礼道,“儿,周四娘,见过师父!” 老者手背于身后,眼睛眯长,打量着周萋画,而后眼光流转,将注意力放在了至于书案上打开的木匣,问道,“周四娘,可是对老朽雕琢这木匣感兴趣?” 听老者直奔主题,周萋画干脆回答,“正是,儿很想买下这木匣,无奈出价太高!敢问师父,可有周旋的余地!” 老者微微一笑,轻捋颚下美须,“价钱好说,只是老朽有几个问题,还望周四娘指教一二!” 周萋画听出老者这是想用问题来作为价格退让的条件,自然答应,“师父请说,四娘定然知无不言!” 老者点头会意,随即转身指引周萋画到另一室详谈。 周萋画紧跟老者,春果拿着幂篱跟装满解剖工具的匣子跟在周萋画身后,男童则根据老者的吩咐,双手捧着那要价十两的匣子,不远不近地站在春果身后。 “周四娘,请坐吧!”进入另一室,老者伸手指指正位的圆椅示意周萋画入座。 周萋画正打量着这处宛如另一世界的房间,忽而听到老者让自己入上位,连连拒绝,“不敢,不敢!” “那你随意吧!”老者不在勉强周萋画,自己坐在正坐的圆椅上,挥手示意男童把匣子放在自己面前,仔细摆弄确定匣子跟他离开时无异后,抬目看向周萋画。 “周四娘,你为什么对这定做匣子的人那么感兴趣?” “是这样的,儿一友人送了儿一套器具,但无奈器具使用不太方便,儿便画了图纸想着定做一合适的匣子!”既然老者如此干脆询问,周萋画也不做任何隐瞒,原原本本地回答,“岂料刚巧在师父您这寻得合适之物,儿刚刚摆弄了一下,发现正是儿需要的!便猜测着,是不是送儿器具的友人在这定做的!” “你那位友人是男子?”老者眼睛眯长,询问道。 “正是!” 周萋画的干脆让老者对她印象颇佳,老者继续说道,“看来让你失望了,定做这匣子的是位娘子,而且是在五年前!” 老者扫视周萋画一眼,见其面露失望,于是继续道,“周四娘刚刚说,是画了图纸想定制,不知能否让老朽看看图纸啊!” 听老者的话,周萋画抬手示意春果拿来图纸,春果连忙从袖袋里掏出早上周萋画给她的图纸,恭敬递给老者。 老者接过图纸,不过是扫了一眼,脸色骤然大变,“你,你这图纸从何得来!” 老者骤变的脸色让周萋画隐隐地感觉到,自己开始接近这匣子与秦简给她的勘察箱真正的关系。 周萋画定了定神,指指春果手里的木匣,“根据木匣里的器具绘制而成!”看老者对木匣感兴趣,周萋画便抬手示意春果捧着木匣上前。 春果打开木匣,递到老者面前,老者垂首,看向匣中,不过一顿,立刻敛容,“这就是你那友人所赠的器具?” “正是!”周萋画点头答道。 周萋画话音刚落,老者已经起身,惊得春果连连后退,抱着盛满器具的匣子,退到周萋画身旁。 却见老者,合上放在面前那订制的精致木匣,双手端捧着,走到周萋画面前,“这个木匣,是周四娘你的了!” 我的?周萋画诧异,连忙起身,推辞,“为什么?” “五年前,那娘子来老朽这定做这木匣时,就拿了一套跟周四娘手中一模一样的器具,那位娘子曾留言道,若有朝一日有人拿着这套器具来,便直接交予人家即可!”老者说话时垂着头,等说完抬头与周萋画四目相对时,眼中却是泪光连连。 周萋画听完这番话,立刻明白那位娘子五年前,已经料想到自己可能无法亲自来取这订制的木匣,“可师父,你如何断定,儿手里这些器具就是那位娘子的!” “匣子盖顶内侧有提字!不会错的!”老者声音忽然飘渺,有气无力,说完这话,他就挥手示意男童,“师父累了,迟儿替为师,送周四娘!”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周萋画心中疑惑满满,却也知道就算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与其打扰了这位师父,落得无礼之名,不如回去找那秦简直接问个究竟。 周萋画起身,朝老者盈盈福礼,“多谢师父,周四娘暂且别过!” 男童送周萋画主仆出了木匠铺,便将订制的木匣交给了春果,“这可是师父多年来的心血,娘子定要好好珍惜啊!” 男童的个子不过刚刚到春果的肩膀,脸上还显稚嫩,这幅小大人说话的模样,引来春果“噗嗤”一笑,“知道了,定然好好珍惜!” 男童看出春果对自己的嘲讽,脸骤然一红,朝周萋画作揖后,转身便回了木匠铺。 在那男童的身影完全不见时,周萋画从春果手里拿过男童慎重交来的木匣,打开后,从内衬底端拿出一条长带子,合上匣子系在匣子两端,而后挂在了春果的肩膀上。 “啊,娘子,你怎么知道这匣子里还有条可以这样绑的绳子!”看到周萋画的举动,春果惊呼连连。 周萋画抿嘴一笑,这不过就是现在女士皮包手拿跟肩背的设计,哪个女子还没几个可以两用的包呢。 笑归笑,周萋画已经断定,五年前,那位订做这木匣的女子肯定是跟自己一样穿越而来,而那位女子也定然与秦简有关,要不然秦简怎会有这解剖的器具,还有他手中那个“找”字,从何而来。 周萋画想着,就伸手打开了春果另一只手上盛着器具的木匣,果然在盖顶上发现了雕刻而成的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落款:深醉! 这是一首情诗,是那位娘子写给秦简的吗?还是…… 周萋画感觉一阵头皮发麻,紧接着便是一阵失落,原来秦简有心上人了,难怪明明将匣子赠予了我,还那么在意。 “娘子,天色不早了,咱们得快点了,要不然出不了城了!”春果看看西沉的太阳,又见周萋画在愣神,督促道。 【某月在书评区做了个小小的调查,调查结果为50%的亲,想看对手戏,跟秦简的身份故事,那么某月就说一点关于秦简身份的故事,于是这一章就诞生了,哎,心怎么这么疼呢!】 037 张义死了〔一棵无聊的树的加更〕 周萋画心中虽然怅然所失,却没有表现出来,她轻应一声,将匣子递给春果,伸手戴上幂篱,便与春果一道,沿着巷子上了主街。 时间已经迫近酉时,街上随处可见着急出城,步履匆忙的人们,见春果一脸着急,周萋画也不禁提了提步子。 就在主仆二人快要走到城门口时,忽而传来守城官兵的一声吼叫,“都让开,都让开!” 听到这声,春果心想坏了,这是要关城门了,于是她拉一下背在肩膀上的新匣子的带子,一手抱紧旧匣子,另一手拉一把周萋画,“娘子,快点要关城门了!” 在官兵吼叫声,周萋画也踮脚看向城门口,但她看到的却不是民众着急涌向门口的画面,而是靠近城门的民众减缓步子,分列在城门口。 这不是要关城门的征兆,反倒是像有什么事情发生,需要避开道路的样子。 担心春果不明缘由上前会引来麻烦,周萋画伸手拉住了春果。 “啊呀呀,娘子,你做什么啊,再不快点,可就出不去了,奴婢可不想回侯府借宿呢!”春果大呼小叫道,她这么害怕,自然不会是平白无故的。 周萋画刚搬出侯府时,春果有一次进城办事,错过了出城时间,不得已回侯府暂时借住在一熟识的小姐妹那,结果被年氏身边的陪嫁周娘给发现了,自己受到了挤兑不说,还连累了自己那位小姐妹。 “乱叫什么,你自己瞅瞅到底是怎么回事!”周萋画手指城门方向,压着嗓子低声说道,说罢,自己转身就立到街边。 春果踮脚看去,就见非但城内人们闪出一条路,城外民众也自觉避让了,远远看去,一辆马车由远及近疾驰而来。 “咦,好像真的不是急着关城门呢!”春果恍然大悟地说道,于是她也自觉后退,并排跟周萋画站立,只是那嘴里还继续喃语:“不会是有什么大官来咱们洛城吧?” “大官?你还惦记着见今上啊!”周萋画调侃道,岂料她,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声,“张郎啊,你可不能有事啊!” 怎么会有女子的哭声,周萋画诧异,转头看去,就见从几名着灰色粗布衫的小厮簇拥着两位穿华服的人疾步迎向城门方向。 两名穿华服的,一老一少,年长的是个五十出头的男子,广袖华服,瘦长的脸,虽然表情焦急,但小眼睛里,还是透出一股让人过目不忘的精明。 而那年少的个女子,穿着一件白色络纱裙,扎着俏丽的双刀髻,两点白色珠花插在发髻上,除了手腕上一串石榴花的珠链外,周身上下除了白色没有一点其他颜色,就连脚上穿的那云头高缦上绣的也是白色的玉兰花。 “啊,怎么是她!”春果瞧了这女子一眼,不禁失声道。 “怎么?你认识她?”一听春果这般说,周萋画立刻追问。 “是,她便是相融合的孙六娘!”春果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相融合?就是上次典当金簪的当铺。 那这孙六娘,自然就是春果嘴里,定张义为夫婿的娘子了! 想着春果说起张义时的羞涩,周萋画自然能够明白春果此时的表情,只是……只是这孙六娘为何哭得这般伤心?莫非是那张义出事了?周萋画猜想着,便探头看向城门方向。 就见城门口,驶来一辆马拉着的平板马车,马车速度很快,卷起了洛城城门口的尘土,虽然距离有点远,又有尘土飞扬,但还是能辨别出,车上躺着一个人,是个穿着白色袍服的男子。 第六感告诉周萋画,这个男人就是张义! 为了避免春果会有情绪上的起伏,周萋画轻轻朝她身边移动步子,以便春果做出不当行为时,最快递出手控制住她。 城门外的马车,街道尽头走来的孙六娘,最后巧合地汇集在了周萋画跟春果面前。 孙六娘疯扑到平板车上,嚎啕大哭,“张郎啊张郎,奴家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怎么能当真呢,张郎啊,你睁开眼看看奴家啊,你走了,奴家怎么办啊?” 听着孙六娘的哭喊,周萋画翘脚看向平板车,却见车上平躺着的人,的确是那俊美的郎君张义,他浑身的衣服已经湿透,衣服上的水已经把板车淋湿,口鼻周围有着明显的泡沫痕迹,双手指甲有墨绿色的污渍,溺亡? “张郎啊,奴家不过是试探你,谁曾想你还真去了那金潭桥了!张郎啊,你走了,奴家怎么办啊?”孙六娘继续哭泣。 还真是在金潭桥下溺亡的,那里水草茂盛,如此说来,那指甲上的墨绿色自然就是因挣扎而附着的水草了。 “娘子,可以扶奴婢一下吗?奴婢有点晕!”身边传来春果弱弱的声音。 周萋画连忙把视线从张义身上拿开,投到春果身上,就见春果小脸惨白,瞳孔放大,一眨不眨地看着张义的尸体。 周萋画自然能理解春果的心情,连忙将她肩上那订制的匣子拿下,背在自己肩膀上,随后一手接过装着器具的刻着字的旧匣子,另一只手便去搀扶她。 而这时,不知道谁又喊了一声,“柳神医来了!柳神医来了,或许张义还有救!” 这一嗓子一喊出,人潮突然涌动起来。 春果的意志力也随着这人潮的涌动突然崩溃了,她很想上前看一下张义,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地重重朝周萋画这边倾了过来。 周萋画一手拿着匣子,一手撑住春果,人流汹涌中,她还想顾及肩膀上拿新订制的匣子。 但不过是几秒钟,周萋画就立刻支持不住了,她要被这人浪冲倒了。 身体在倒下的那一刻,周萋画高高地举起了手里的木匣,却又察觉到,那老者刚刚赠予的匣子要被压在身下,于是又想将那匣子也抱到胸前,却又不忍心松开春果! 啊,不! 周萋画心中无声呐喊,我怎么那么倒霉啊,不过是想要个合适的勘察箱,老天就不能随了我的愿嘛! 估计是老天爷听到了周萋画的呐喊,就在要躺下去的瞬间,一双手撑在了她的腰间,她没有倒下去,新匣子也没有落地!春果也没有被人流冲倒! “这位娘子,做人不能太贪心!”没等周萋画晃过神来,一明朗的声音便传进了她的耳朵。 身体的倾斜,让周萋画的幂篱闪开了一角,透过这一角,周萋画看到与自己身体接触的是一年轻男子,他眉飞入鬓,木若寒星,着实是个俊美的男儿。 为避免失态,周萋画腰部一用力,直起身来。 却见这俊美男子身着一袭浅藤色绫罗长袍,腰中更是佩戴着白玉战带,显得人气宇轩昂,意识到周萋画打量自己,他那如星辰般的眼眸微微下弯,嘴角上扬。 他笑了。 这一笑,嘴角却露出两个与他气质完全不相符的酒窝。 周萋画默默看着这个男子,心中想道,好一个会微笑的男子! 【正忙着打扫卫生,吃饭间隙,偷偷溜上来看一眼,瞧见“一棵無聊的樹”投了催更票,这可是开书一来头一遭,赶忙快快加更!晚上19点的更新,照旧哦!】 038 会笑的男子 男子似乎知道周萋画在想什么,愈发笑得不隐晦起来。 周萋画抬头看着男子,他的笑明艳至极,如阳光般散落下来,周萋画沐浴在这微笑里,如同这世上再无他人,独剩自己一个人享受着这笑容的美好! 这笑,真似妖孽! 周萋画默默心想,立刻收神。 她确定春果没事,这才弯腰对这男子盈盈施礼,“多谢郎君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男子作揖,回答,这声音竟然也如他的笑容一般带着一股魔力,明朗却带着一股扣人心弦的磁力,如此独特的声音,如擦过皮肤的羽毛一般,撩动着心弦。 妖孽,这人据对是个妖孽! 周萋画向来不以貌取人,也绝非颜控,但直觉告诉她,少接触这个妖孽,能避免很多麻烦,于是乎,在男子说完话后,周萋画就拉一下春果,示意立刻离开。 “娘子,不要走!”春果眼睛直直看着被人围住的张义的尸体,弱弱说话,她双手紧紧扣住周萋画的胳膊,两行眼泪就顺着脸颊悄无声息的滚落。 一段算不上爱情的感情,就这样从春果的生活里分割了出去,那一刹那,周萋画竟然莫名想到了秦简,她的心也跟着春果抽动了一下。 “让一下,让一下!”融合和的仆役根据柳神医的吩咐,开始维持现场的秩序,示意大家不要围住平板车。 仆役围成圈,将围观的人群向外哄,刚刚站稳脚的周萋画就又被往后挤,累赘太多,周萋画又要跌倒,她踉跄一下,后背触碰到一硬物。 周萋画也没多想,就直接依靠在上面,任人流往后移动,周萋画丝毫没受到影响,她一手端着匣子,一手拉着春果,就跟长在地上一般。 几秒钟后,仆役控制好了局面,不在往外扩张区域。 周萋画这时才注意到,她跟春果竟然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清清楚楚就能看到张义尸体的情况。 视线看去,柳神医正在给张义做着检查,他拿出三根银针,扎在张义的头部印同,攒竹,及嘴唇水沟,这个三个穴位上,没有任何反应。 柳神医直起身来,无奈的摇摇头。 这是没得救的意思了。 看到柳神医的答复,原本控制住情绪的孙六娘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孙六娘这一哭,春果的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情急之下,她也不管丽娘的叮嘱,拉扯着周萋画的胳膊道,“娘子,娘子,春果求你去看一看,看一看他还有救吗?” 春果的声音刚落下,还没等周萋画回应,那个独特的声音,又想起在周萋画耳畔,“哦,你家娘子也懂的医!” 啊!一听着声音,周萋画这才意识到,她依靠的哪是什么墙壁啊,明明是个人,还不是旁人,正是那个妖孽男! 周萋画戴着大大的幂篱,幂篱的圆端正好卡在妖孽男的脖子处,他头侧向一边,不用多言,也能看出周萋画的倚靠让他很不舒服。 周萋画慌忙转身施礼,“对不起!儿以为倚靠的是墙壁!” “不必客气!”妖孽男扭动一下脖子,瞬间恢复平静,继续追问道,“这位娘子,你也懂医?” 妖孽男平静地看着周萋画,刚刚撑住周萋画腰时,幂篱扬起一角的惊鸿一瞥,让妖孽男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乌发蝉鬓,脸若银盆,眼同水杏清澈,国色天香,略施粉黛,似娇弱,却偏偏长得一双浓眉,妩媚却又飒爽英姿。 尤其是左眉中间那颗黑痣,更是在挑.逗着他,让他迫不及待地想抓住任何一处跟这位娘子对谈的机会。 周萋画察觉到妖孽男话的真正意图,倏地抬头,“没有,她的意思是说,让儿去确认一下那郎君是不是真的死了!” 不知为何,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她,让这个妖孽男知道自己会医是件很麻烦的事。 听到周萋画不友好地回答,妖孽男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用确认了,人已经死了!” 他缓慢地抬起右臂,动作清逸悠然,语气也不似刚刚明朗,深沉了下来,“一个时辰前,某路过金潭桥时见到过这位郎君!他独自一人拿着渔网,乘船在桥底打鱼,听桥上他陪同的仆役说,是给心上人打鱼吃!” 妖孽男说着侧身看向那悲痛欲绝的孙六娘,万般怜惜地摇摇头,“却也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就从船上消失了!据说是船桨被水草缠住,人在拉扯时,不幸落水!” “金潭桥水下状况复杂,水草丛生,吾等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从桥下的水草堆里打捞上来,哎,为时已晚啊!” 听妖孽男这么一说,周萋画这才注意到他袍服的下摆是潮湿的,袖口也有点点绿色草渍。 从金潭桥到城门口,像刚刚马车的速度,最多也就两刻钟,一个时辰前落水?这就说明张义在水里至少呆了一个小时,金潭桥下的水草堆也就是严大牛出事的地方,那里周萋画比较熟悉,莫说一个小时,就是半个小时,生还的可能性都不大。 周萋画拉一下春果,无奈地摇摇头。 春果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周萋画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眼看着春果的哭声,就要覆盖住那孙六娘,周萋画朝妖孽男盈盈一福礼,拉着春果,就出了人群。 虽然《大溏疏律》里有明文规定,像在临近酉时时,发生刚刚这种耽误时间的事,城门关闭时间,可根据具体情况延长一刻或几刻种,但周萋画担心那个妖孽男会如影随形的跟出来。 出了人群,周萋画便不管不顾地拉着春果一口气出了城门,上了官道,这才放开了春果,她抱着匣子,手支在膝盖上,气喘吁吁。 休息片刻,缓过劲来,起身看向春果。 周萋画这一看不打紧,春果双腿一软,整个人趴在了周萋画的身上,“娘子,他死了,他怎么能死呢!” 周萋画一手拦住匣子,一手抱住春果,嘴唇抖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从未感觉到自己的词汇这么贫乏,半晌她才冒出一句话,“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那是上世,她最常对死者家属说的一句话。 039 柳神医 感谢“一棵无聊的树”的平安符。“轰隆隆”城门关闭声,“咚咚咚”民众快步涌向城门时的踏步声,看守城门官兵的呐喊声,此起彼伏的从身后传来。 春果猛然打了个哆嗦,缓过神来,如同被针扎到一般,连忙后退好几步,最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子恕罪!” “起来,起来!”周萋画连忙拉起春果,“你这是做什么!”看着春果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周萋画是又心疼又着急。 春果站起身来,伸手去接周萋画手里的匣子,“让娘子见笑了!”因哭泣,她声音夹着几分沙哑。 周萋画见春果目光仍然呆滞,一个侧身躲过了她伸来的手,“不要这么说,你好好的,儿自己来!” 周萋画这番话其实是想安慰春果的,岂料听她这么一说,春果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喷了出来,“娘子你也嫌弃奴婢了!” 见春果又哭了起来,周萋画没了方寸,她本就不擅长安慰人,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来,又把人弄哭了,这可如何是好,“没有,没有,春果,你误会了……” 等一下,周萋画忽而察觉到春果言语里的细节,刚刚她说“也”,难得春果之前还遇到了什么事。 周萋画刚要张口说点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后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问候声,“敢问,娘子可是周四娘?” 不会是那个妖孽男追上来了吧! 周萋画定了定神,转过身,就见身后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的门帘被挑开一角,一张清瘦的男子脸从帘内探出头来。 呀,这不是刚刚给张义下死亡诊断的胡神医嘛! 柳神医不过三十多岁,长相白净,许是为了衬托自己的医术,让自己看上去稳重些,偏偏留了个山羊胡。 “是!儿是周四娘!”周萋画盈盈施了个礼,答道。 确定周萋画身份后,柳神医又说道:“周四娘可是要回田庄,某回家正好路过田庄,若不嫌弃的话,请让某载您一程吧!” 周萋画看看日头,又看看身旁精神恍惚的春果,“那就劳烦柳神医了!” 这么说,是答应了柳神医的提议。 春果情绪处于奔溃边缘,却也知道自己的本分,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表现的得体。 先搀扶周萋画上了车,而后自己才上车。 柳神医的马车,布置的中规中矩,只有一席一几,藏蓝色的帘子,洁净没有一丝异味,两支匣子放在席上,周萋画跟春果也盘腿坐下,而后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三人不语静坐车中,着实让人尴尬。 周萋画想了一下,抢先开了口,“上次的事,多谢神医出手相救!”。 上次,她说得是原主上吊自缢的事。 听周萋画这么说,柳神医捋了一把胡子,心想,这周四娘可真有意思,自缢本就不是美事,怎么听上去,就跟没发生多大事似的。 他抬头看着周萋画,戴着幕篱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看着身形,似是比那日更消瘦了几分,倒是这声音,清脆、洪亮、底气十足。 “娘子无需多礼,这本是老夫本职!”柳神医压下疑惑,拱手回答,他轻捋胡须,又说道:“某刚刚在那城内看到娘子,好似对哪死者很感兴趣,娘子认识死者?” 一听柳神医提到张义,春果涣散的眼神突然有了灵光,张开便问道:“胡神医,张义他真的是溺水死的吗?” 一听春果这话,柳神医眉毛一挑,怒气跃然脸上,“这位娘子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老夫的医术吗?那厮眼底出血,指甲青紫,指间有水草异物,口鼻内有泥沙,又无外伤,银针扎下去又无反应,定然是溺水而亡!” 柳神医说的跟周萋画的判断一样,又加上有那妖孽男的证词,周萋画已经确定这张义是溺亡的。 看柳神医那满脸怒气,周萋画连忙解围,“柳神医误会,她只是随口一问!” 周萋画的声音刚落下,春果竟不给面子的嚎啕大哭起来。 春果这一哭,柳神医就不知所措起来,他顿住。 周萋画一见这样,连忙用胳膊碰了一下春果,为掩饰尴尬,周萋画努力转移话题,“啊,那个,神医,你姓柳啊,这春果也姓柳!” 春果她娘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秦王政变那年放出去嫁了人的,生了春果后一场大病撒手去了,而他夫君也不知影踪,邻里见不过,便想起了侯府,给送了回来。 一日,娴长公主来侯府,见春果机灵,就想着要了去,方老夫人却推辞说,那是她给周萋画寻的伴,如此一来,原本在方老夫人身边的春果就成了周萋画的奴婢,那年春果四岁,周萋画三岁。 周萋画才不信娴长公主会到侯府来要一个奴婢,应该是想着借着方德昭的心思,故意给周四娘寻个知心伴,毕竟从小培养出的奴仆关系,要比半道儿上牢靠的多。 柳神医一看春果哭得伤心,也猜出她是认识那张义的,怒容稍缓片刻,又听到周萋画这么努力只为掩饰尴尬,于是顺着周萋画的话题说道,“奥,原来这位娘子也姓柳啊!” 贱籍是不会有姓的,虽然对春果不了解,但这话柳神医通过这几句话却也能猜出春果虽是侍婢,却是良人,他问道:“不知这位娘子是柳,是何方柳氏啊!” 周萋画听丽娘说过,春果她娘虽然是侯府放出的侍婢,却也寻得了一个好人家,河东柳氏第二十七子,不过周萋画对这溏朝的姓氏大族了解甚微,只知道柳氏一族是溏朝的大姓,但第二十七子是个什么概念,却说不清楚。 周萋画猜想,大抵应该是柳氏的旁系吧!要不然在春果娘死爹散后,也不至于会被邻里送回侯府! 柳神医的话是问春果的,但春果只顾得伤心,哪里还听得着啊,周萋画尴尬地轻笑,替她答道:“听闻是河东柳氏!” 周萋画话音刚落,就见柳神医的身体猛然抖动一下,像是受到了惊吓。 “怎么,柳神医也是出自河东柳氏吗?”周萋画忍不住开口追问。 “不!没有!”柳神医咬着唇,干脆出声。 之后,车厢里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马车摇摇晃晃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田庄门口,此时天色已经沉了下来,春果先下了车,将两个匣子接了下来后,这才伸手搀扶下了周萋画。 周萋画站在车下,朝柳神医施礼言谢。 “周四娘客气!”柳神医探出头来回礼,随即便示意车夫扬鞭离开。 在看着柳神医远去后,周萋画这才跟春果一人拿着一个匣子庄子外院走去。 春果的情绪虽然依旧低沉,却不似刚刚那么激动了。 周萋画走几步回头看一眼春果,刚进内院,忽而察觉到一丝异常,若是往日,自己这么晚回来,丽娘听到声响,早就迎了出来,怎么今日,自己都进来了,也不见她的踪影。 隐隐的不安涌上心头,坏了,不会是那伙抢银票的家伙又来了吧! 周萋画想着,就快步朝厅堂奔去。 【怕被喷,忍不住小小剧透一下,这柳神医可是个重要人物!他不是打酱油滴,不要喷俺!】 040 探情 厅堂里,饭菜已经做好摆放在桌上,蜡烛已经点燃,摇曳着烛光,把厅堂内闪得忽明忽暗,周萋画立在门口,朝内打量,却根本没看到丽娘的身影。 春果性急,抬腿便要进去,却被周萋画伸手拦住,她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唇间,让春果保持安静。 手中的匣子递给春果,示意春果后退,而后扶着门扉,小心翼翼迈步进门,先是确定门扉内侧没有躲人,而后撩起桌子下的桌布,也没有人。 “娘子,你在找丽娘吗?”春果看着周萋画这般警惕的神情,哑哑地出声,“她在您寝房吧!” 顺着春果的提示,周萋画看向厅堂旁自己的寝房,果然看到里面烛光明亮。 “是娘子跟春果回来了吗?”听到厅堂的声音,丽娘出声道:“老奴在帮着秦义士包扎伤口呢!没来得及迎接娘子,还请娘子恕罪!” 原来丽娘在帮着秦简包扎伤口啊 骤然放松下来的警惕,让周萋画长吁一口气,只是……这秦简怎么又受伤了! 周萋画立刻推开寝房的门扉,果然看到丽娘正站在书案前,她面前的方凳上,秦简正一脸英雄就义模样的端坐着。 周萋画迈步上前,环视秦简,他依然带着那遮住眼眸的面具,见周萋画打量自己,嘴角又骄傲的上扬,“周四娘没有随周都护回侯府吗?” 这虽然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从秦简嘴里出来,总带着那么一点嘲笑的味道。 周萋画没有回答秦简的问题,只是继续观察秦简,却未从他身上发现新的伤口,于是反问道:“你又受伤了?” “又?”秦简冷冷一笑,“某就那么倒霉吗?” 听出周萋画跟秦简对话都不怎么友好,丽娘在一旁打圆场,“秦义士是让老奴帮着换药!” “换药?早上不是刚刚换过嘛!”搞清楚原因后,周萋画责备道,“如此勤换药,反倒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老奴执拗不过秦义士!”丽娘喏喏出声。 周萋画侧目看向抱着匣子的春果,指指书案,示意春果放下匣子,又看春果精神再度萎靡,便招呼她下去。 春果福了个礼,垂首退了出去。 “娘子,这就是根据你画的样子做的匣子吗?”丽娘看着在桌上的新匣子,比起原来秦简的那个,新匣子虽然小巧许多,但做工却相当精细。 周萋画微微点头,“对的!”瞥眼看丽娘已给秦简上完药,正要包扎,于是挽一下衣袖,道:“丽娘,你跟春果先去吃饭吧!”挥手示意丽娘退去。 丽娘刚要推辞,忽然记起春果刚刚脸色好像很差,又想着周萋画不会平白无故让自己离开,指定是有什么事要单独跟秦简说,微微欠了欠身,便退了出去。 周萋画拿起书案上的白布,开始为秦简包扎伤口,边包扎,边说话,“你是怎么认识我阿耶的!” 既然秦简已经知道“我”的意思了,周萋画不再使用这绕口的自称“儿”,而是选用更为顺口的我字。 “这个很重要吗?你知道或不知道,都没有什么改变,不过是满足你没有实际意义的好奇心而已!”秦简依然用一种欠扁的语气说话,他语气一顿,指指书案上的新匣子,追问道:“你这匣子可是从一位老者拿买来的?” 秦简刚刚的回答狠狠地堵了周萋画一口气,听到他追问匣子的来历,没好气的用秦简回答自己的话回答道:“这个很重要吗?你知道或不知道,都改变不什么,不过是满足你没有实际意义的好奇心而已!” 秦简自觉吃了个哑巴亏,也不能多说什么,抿着嘴垂首不语。 秦简的沉默更加激怒了周萋画,尤其是一想到装着器具的匣子上还刻着两句情意绵绵的诗,一股莫名的火气就窜上来,于是乎,她为秦简包扎伤口的力气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几分,直到听到秦简因疼痛发出“额”的低吼声,情绪才微微平复一下。 而这时,绷带已经扎好,周萋画开始收拾一下书案上的杂物,边收拾,边回答:“这匣子是从老者那得来的,不过不是买的,而是他送我的!” 周萋画语气一顿,补充说道:“这匣子其实是五年前,一位女子找那老者订制的!不过呢,这女子一直没来取,老者见我跟着匣子有缘,故送给了我!” 边说边打开秦简送的匣子,将里面的器具小心翼翼地摆放进新匣子每一个合适的凹槽里,周萋画眼梢边扫过秦简,见他已经穿好袍服,于是试探故意说道:“我跟这匣子也算是有缘,你看看,这些器具放在这凹槽里纹丝不差,就好像是拿着这些器具去订制的一般!” 秦简站到周萋画身旁,微微曲臂,面具盖住他的眼眸,但从他眉头皱起的样子看,他是在思考着什么。 在周萋画将所有的器具已经移进了新匣子,他伸手拉过了空空的旧匣子,手轻轻抚摸过。 看秦简这留恋的模样,周萋画心如刀割,但为了探明秦简的态度,她故意敞开旧匣子,并将匣盖往秦简方向推了一下。 秦简如周萋画期望的那般,手轻轻划过了匣盒子上刻着的那两句话。 周萋画抿了抿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感慨道,“你说老者是不是很不负责任,万一这匣子是那女子想送给心上人的定情之物,被我取来,岂不是误了这桩好姻缘!” “姻缘!”森冷的声音,从周萋画头顶方向传来,若不是这冷漠里带着嘲讽,周萋画简直不敢想象这是从秦简嘴里说出来的,在周萋画的诧异里,秦简凄冷的声音再次传来,“海枯石烂且不可信,这刻在木头上的姻缘又有何误不误一说!” 秦简这决绝的话一出,周萋画就感觉到自己脚下不稳,秦简果真跟那女子…… 周萋画踉跄几步,几乎要跌倒,幸亏一旁有方凳,周萋画趁势坐下,维持住了自己的仪态,“你们是因为什么分开的?” 周萋画这话一出,秦简脸上的愤然骤然消失,他反问道:“分开?” 又见周萋画脸色略有失态地坐在方凳上,立刻明白,自己说刚刚说的那些话,被周萋画误会了,不禁仰头大笑,“你以为那女子跟我……哈哈哈!” 见秦简大笑,周萋画也猜出自己误会了,心里是又喜又恼,她拂袖从方凳上站起,狠狠地瞪了秦简一眼,就要伸手将旧匣子一并收起,刚盖上盒盖,秦简的手就覆了上来,“你既然有新的,而且更合适的匣子,不如将这匣子还给我吧!” 他那遮在面具下的眼眸,泛着亮光,带着一丝邪魅。 周萋画心想,还说你与那女子没什么,没什么的话,你又要这匣子做什么,冷冷说道:“换?那不是让你欠我情了吗?要不然,你拿什么东西跟我交换?” 就见那秦简愣了一下,手从匣子上拿下,却又不足一秒,又带着留恋覆了上来,“你说,要怎么个交换?” 041 离 秦简的答应让周萋画明白,这匣子对他的重要性是自己无法体会的。 在意识到这点的同时,周萋画的心猛然抽痛一下,却也不过一秒钟,她恢复平静,静思一会儿,缓缓开了口,“帮我取消与董家的婚约!” 秦简覆在匣子上手,被针扎到似的弹开,侧目看向周萋画,难以置信地问道:“取消与董家的婚约?你……” 看到秦简的表情中的诧异,周萋画知道,秦简不但与自己父亲熟识,与董家也是相当了解的,她悠然回答道:“不是玩笑话!是真的!怎么?你不敢交换了?” “不!”秦简简短回答,但那表情却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为什么要退婚?” “想知道答案的话,你可能还得再拿其他的来交换!”周萋画冷冷地回答。 她斜斜睨了秦简一眼,随即轻轻将秦简的手从匣子上推开,弯腰将匣子放在书案下,“等你完成这个,匣子自然会归还!” 秦简眼神随着周萋画的动作而移动,在周萋画直起身来后,他重重吸了一口气,“好,某答应,不过……不过某近日要离开洛城,待某回来,再行动,可好?” 听闻秦简这么说,周萋画这才留意到,秦简此刻竟然穿得是墨色袍服,非但穿着墨色袍服,身上还背着一黑色包袱,包袱扁扁,好似没有装东西,这是要走夜路啊,难怪他刚刚执拗地要换药,“多久?” 秦简拉一拉衣袖,思忖后,说道:“少则五日,多则不过十日!”他那被面具遮住的眼眸微微上挑,宛如在告诉周萋画不要担心,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周萋画自然不担心,一个不愿欠人半点情的人,每一句话都是他心上的刺,不拔出来,此生是难安! 她之所以问秦简,不过是想给他准备一下药,秦简的内伤,周萋画心里一直惦记着。 她到门外招呼丽娘,让把剩余的中药拿进来,然后弯腰到书案下,拿出七里散,最后提笔写字。 待丽娘把剩余的中药拿进来后,一并交给了秦简,“使用方法我已经写在这上面了,不要忘记服用!” 她将这纸与药一并包起来,交给秦简,而后又转身,再次拿起笔来,边写,边说道,“我这还有一个方子,这几味药对你体内的内伤有效,无奈洛城这里没有,你若方便的话,这次外出,可以找一下!” “说过多少次了,我没有内伤!”秦简怒目道,虽然愤怒,但还是接过药方,揣进怀里,而后拎起书案上,周萋画打包好的药,转身朝门扉走去。 周萋画挽袖追出门扉,可哪里还有秦简的影子啊,这家伙似在瞬间消失般。 丽娘站于周萋画身后,低语道,“娘子,秦义士的伤口,已经快痊愈了,你给他开的新药方怕是用不上了!” 用不上?怎么会用不上呢,他秦简若是真的能弄来那些药,我还非得给他治一治! 不止治他的伤,我还得治一下他的身份呢! 周萋画差不可绝的微笑一下,而后转身朝厅堂走起,“吃饭!” 这一晚,不知道是因为明天要去侯府的原因,还是因为秦简不在总担心有人会闯入,周萋画睡得很不踏实,外面一有个风吹草动,她便会被惊醒,如此反复了三四次,周萋画见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便披衣下了床榻。 搬方凳到直棂窗前,推开窗子,看着外面。 盛夏时节,庄子两侧的数目正值繁茂,虽然是早上,那一抹抹绿色也浓郁的像随时随地准备流出来一般。 周萋画静坐一会儿,忽而想起了藏到后院的银票跟金簪,今天要去见陈氏,索性将金簪还给她,听丽娘说,那金簪的来历跟这田庄有的一拼,对陈氏是颇为重要之物,现如今田庄的已经不再断粮,没有必要还拿着金簪不还。 想到这,周萋画便起身出了自己寝房,直奔后院,从那一堆破瓦罐里拿出了银票跟金簪,揣入怀中。 等她再回到前院时,丽娘与春果的房间已经开了门,与她们房间相连的灶屋里,正有人在忙碌着。 周萋画悄无声息地站在灶屋门口,探头往里一看,只见丽娘一个人在忙着烧火,于是问道:“丽娘,春果还没起床吗?” 丽娘正聚精会神,周萋画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她站起身来,拍着胸口,惊呼连连:“啊……娘子,怎么是你,吓死老奴了!” 周萋画抱歉一笑,继续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使不得,使不得!”丽娘自然拒绝,想起今天周萋画要回侯府,连忙说道:“春果这丫头昨儿也不知道怎么了,整晚做噩梦,大呼小叫的一直到三更天,才安静了下来,这不,早上就起不来了!娘子稍等,老奴这就就去喊她,起来给娘子梳妆!” “不用了,让她多睡会儿!”周萋画拉一拉衣袖,刚要转身,又记起什么,转身问道:“丽娘,你可知昨天,春果除了这点还有什么反常吗?” “异常?”丽娘喃语一下,思忖道,“也算不得什么异常,昨儿春果随娘子出去时,随身带了她这些天绣的荷包!晚上回来时,荷包还在,可荷包上的穗子却不见了!” “你可知道,春果的这荷包是给谁绣的!”周萋画心里有个名字,却依然追问。 丽娘没有立刻回答,似在深思熟虑,许久许久这才抬起头来,“那日春果让我写了个字,根据字描了个样子!” “可是‘义’字?”周萋画索性说出自己的推测。 丽娘微微点头,“正是那‘义’字!” 丽娘与春果整日朝夕相处,春果的心思她岂会不知,昨日春果将那荷包揣进怀里,丽娘便知她定是想借着机会送个那张义,晚上春果情绪低落,不用问,丽娘也能猜出几分。 “那么伤心,定然是被人拒绝了!”丽娘怜惜地说道, 听丽娘这么说,周萋画幽幽叹了口气,也难怪春果会说自己也嫌弃她,原来是告白被拒绝了,也幸好是被拒绝,若是那张义答应了,就依着春果的性子,说不定殉情也是能做出来的。 周萋画长长舒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你去忙吧!儿先回房了!” 丽娘看周萋画神色不对,连忙追问道:“娘子,是不是昨天还出什么事了!”在周萋画迈步进厅堂时,丽娘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周萋画本不想回答,一抬头,却见春果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回廊上,便声音寡淡地说道:“是,张义死了!” 心死到极致,也便能忘记痛吧! 042 爱情观 春果穿着一袭齐胸白色襦裙,小脸苍白,头上的双丫髻也不如以前精致,松松垮垮地,像是随时会散开,发型即便如此不堪,却插了几朵白色的珠花。 周身上下的白色,完全不是春果平日喜欢的穿衣风格,周萋画脑中莫名想起了昨天见的那个孙六娘。 爱屋及乌?可这“屋”已经死了啊!周萋画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见周萋画注意到自己,她盈盈福了个礼,“娘子,奴婢替你梳化吧!” 等她抬起头时,周萋画发觉她的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想来昨晚定是在哭泣中入眠的。 周萋画本意要拒绝,但又担心拒绝的话,春果这颗玻璃心指不定会想哪去。 于是便浅声答应了,“好,梳化吧!” 而事实证明,任何退让与不舍,受委屈的都是自己,春果的不在状态,最直接受害者便是周萋画自己。 如此精神恍惚的春果,根本掌握不好力度,梳头时,不是分错股,就是插错珠花,拉扯着周萋画的发丝,左拧右扯就是做不出周萋画喜欢的垂鬟分肖髻。 正巧着丽娘吆喝春果出去帮忙,周萋画便顺势将她支应了出去,春果一出去,周萋画如释重负,伸手想自己梳头。 可古人的发髻漂亮是漂亮,就是太麻烦,这严重打击了周萋画凡事都想自己动手的决心,一刻钟过去了,周萋画连分股都没利索,无奈,她只得散开头发,先去换了衣衫,而后等待着丽娘忙完,来帮自己梳头。 待周萋画梳洗完,吃完饭后,日头已经出来,周萋画盘算着去洛城要花费的时间,决定立刻启程。 丽娘起身给周萋画戴好幂篱,而后叮嘱精神不佳的春果,“春果,这次回侯府,凡事精灵着点,不能出现半点差池!” 春果两眼无神,垂首盯着自己脚尖,根本没听到丽娘的叮嘱。 丽娘见状,便抬手要推一把春果,却被周萋画一把拉住,“丽娘放心,儿会照顾好自己的!”她松开丽娘的手,放下幂篱上的皂纱,“春果,咱们走吧!” 丽娘的叮嘱春果没听到,但周萋画的声音春果却入了耳,就见她晃晃荡荡的,随周萋画出了庄门。 丽娘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双手合拢,做祈祷状,“乞求老天保佑娘子不要再遭刁难!” 周萋画跟春果不停步,一个多时辰便到了洛城城门口,时间已过巳时,城门已开,络绎不绝地商人与小贩来往穿梭于此,看守城门的官兵,拿着武器矗立门口,一个个威风凛凛。 偶有马车经过,卷起些许尘土,反倒衬着这些官兵更加庄严。 春果如失魂般跟随在周萋画身后,在进城门时,周萋画故意放缓了步子,与春果并排站立,“春果,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且不可鲁莽!听见了吗?” 春果听到周萋画的声音,木讷地抬起头,她的双眼无神,嘴唇泛白,即便如此,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奴婢记得,奴婢定然不会让娘子为难!” 周萋画微微点头,耳后目光远眺,前方不远处,就是相融合的分号——也就是那日张义站柜,自己典当金簪的店铺。 周萋画静思一下,伸手握住了春果的手,这么热的天,春果的手却如冰一样寒冷,春果感觉到周萋画要来拉自己的手,下意识地往后抽了一下。 “没事,咱们一起走过去!”周萋画顺着春果抽回的方向,再次拉住了春果的手。 “娘子!”春果颤抖着声音,带着点哀求,却更多的是感激。 “走吧!”周萋画牵着春果,迈步朝相融合分号的方向走去。 刚走没几步,就见相融合分号那围着很多人,仔细看去,竟绝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娘子。 那些娘子无一例外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更有甚者头上还插着白色的纸菊,一个个的都跟春果一样,面色憔悴,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好一个张义,没想到还是个大情圣,把这全洛城的小娘子们,都迷了个神魂颠倒啊! 周萋画看一眼那些娘子,又侧目看一眼春果的着装,心里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什么爱屋及乌啊,这是春果在用这种方式为张义送行呢! 上世周萋画是人们眼里标准的黄金剩斗士,年过三十,没有谈过一次恋爱不说,甚至连暗恋,也只在高中时发生过那么一次,还只停留了不到半年,她自诩是这个星球上的奇葩与异类,却一直坚信,没经历爱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没有相爱,自然不会分手与离别,也就自然不会伤心。 而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道,在爱的光环下,分离产生的伤心,也会是心甘情愿的。 就如春果一般,哪怕被拒绝了,哪怕人都没了,还带着那份美好,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表达自己的机会。 而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她,永远不知道这份心甘情愿的美好。 周萋画长长叹了一口气,哎,若是秦简能真得帮我解除与那董庸的婚约,我还是有机会在这还算开放的大溏体验一把爱情,若是不能……哎! 周萋画思考时,春果已经停下了步子,她拉一下周萋画,而后诺诺地说道:“娘子,奴婢能上前送一下他吗?” 春果把头压得很低,另一只没有周萋画拉着的手里,一直紧紧攥着,淡黄色的穗子没有被攥紧垂了下来。 周萋画伸手拉过春果的那只手,手掌摊开,却见掌中放着一个荷包,荷包中间绣着一个“义”字。 这应该就是昨日丽娘嘴里,掉了穗子的荷包吧,春果连夜缝好,今天这是要再次送来的。 周萋画长长探了一口气,将荷包递还给了春果,“你去送一程吧!只是这荷包……” 这人都没了,你跟鬼定情啊! 春果抿了抿嘴,握紧了荷包,吸一吸鼻子后,朝周萋画福了个礼,“儿明白娘子是为春果好,只是这荷包本就为张郎所绣,不赠予他,留着又有何用……还望娘子成全!” 春果竟然全无平日的干脆,字字句句都似认真斟酌后才说出口,以至于周萋画听完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周萋画微微点头,“你去吧,儿在这等你!” 她朝相融合门口的那群娘子抬了抬胳膊,而后往回退了几步。 春果见状再次福礼,就冲相融合分号方向奔去。 【推荐一本萌系作品:白雪的《萌临天下》: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遍地的灵者尸体和闪烁着灵源之光的神装。 她轻轻的跳下蓝灵白鸽,收起血脉神兵,缓缓的俯下了身体。 在那满是疮痍的焦土上,一株水晶花,正颤抖着娇嫩的枝叶。 “即使再黑暗的大地,也会有生的希望。”——伊斯利尔。】[bookid==《萌临天下》] 043 周家三姐妹 隔着幂篱,周萋画看到春果站在人群外,她将荷包放在胸前,却没有半点要往里挤得意思,周萋画诧异地看着春果,春果似是感觉到周萋画的目光,扭头看向周萋画。 她看了周萋画一会儿,狠狠咬了一下下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用力朝人群里挤去。 人群围住的地方,是一个高高的台子,上面已经放了各种各样的祭品,有铂纸,有白纱,有珠花,更有很多跟春果绣的荷包一样的定情物。 周萋画踮着脚,不放过春果的一举一动,她看到春果拿着荷包的手,放在了台子上方,眼看着她就要松手,忽而……一声男子的粗狂声传来,“都让开!都让开!” 伴随着这粗狂地声音,七八个穿着黑色粗布的仆役跳到了台子前面,而原本围住台子的人群被这七八个人集体往外推,刹那间,台子后位像是被海浪冲过一般,全部被人拉离了台子。 春果夹在人浪里,也被推离了台子,可她的手却一直紧紧握住那荷包,她的眼睛先是愤怒,而后在看清楚这七八个仆役后,脸上的表情忽而变成了惊恐。 她努力睁大红肿的眼睛,求救般地看向站在街对面的周萋画。 七八个仆役围住台子时,周萋画的第一反应是,这肯定是相融合孙掌柜出来赶人了,虽说张义与孙六娘还未正式结合,但洛城虽不知道这张义是自家的女婿,现在人虽然死了,也轮不到,这全洛城的小娘子来祭拜吧! 看到春果这复杂的表情,周萋画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这来赶人的,绝对不是孙家的人! “让让,让让,都让开!”又是那粗犷的声音传来。 周萋画顺着声音看去,就见沿着长街走来三位窈窕少女,三人均以幂篱遮面,却与那些来祭祀张义的小娘子们一样都身穿白色的纱裙。 三人沿着仆役形成的人墙,走到了台子面前,而后摘下了幂篱。 周萋画放眼看向这三人,不禁暗自吃惊:怎么会是她们? 最左边那个娘子,个头最高,削肩细腰,身材窈窕,模样虽然不是倾国倾城,却也能配得上美人,加上她气质卓越,倒也能记住长相。 最右边那个,合中的身材,略微有一点丰腴,却是俊眼修眉,尤其是那亮片鲜唇,娇艳欲滴,眼眸若星辰,若忽略身材不说,这个是这三人中最漂亮的。 唯独中间这个不忍直视,又矮又胖,满脸的雀斑,朝天鼻,小眼睛,从左右目光移来,猛然看这人,难免会被吓一跳。 但比起左右两个人,她的情绪最为激动,手拿帕子不断拭泪,肩膀一上一下的抽搐的,反倒让人觉得,左右那两位娘子是陪她来祭祀的。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二房周午烁的女儿们。 最高个那是闵姨娘生的周萋琴,最漂亮的那个是胡姨娘生的周萋书,中间这个又矮又胖,其貌不扬的则是年氏嫡出、被捧在手心里的周萋棋。 周萋画心想,这三人,不在侯府大院里呆着,出来瞎逛荡什么! 在周萋画的诧异里,就见周萋棋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婢将自己准备的祭品放到台子上,而后招呼贴身侍婢拿来三块白色的头巾,依次交给周萋琴跟周萋书。 周萋棋戴好头巾,“扑通”一声跪在了台子面前的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张郎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走了让儿怎么办啊?” 比起周萋棋的奔放,周萋琴跟周萋书则显得拘谨很多,两人拿着周萋棋递来的头巾,不断的揉搓着,是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 比起周萋棋的荒诞,这两人还是有点分寸的,这未出阁的娘子,哪能随便哭郎君啊,且还是在这大厅广众之下,知道的是对张义有所爱慕,不知道得还以为是两人之间有什么苟且之事,但无论哪一种,对这未出阁的女子的名声,可是百害无一益。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抿着嘴,心想上了贼船,只道是周萋棋要来祭拜张义,可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种事…… 周萋棋嚎得嗓子都干了,暂停一下,却见她的姐姐妹妹还站着一旁没有任何行动,略有恼怒,从地上站起身来,“你们俩怎么回事,说是陪儿来的,怎么还不哭啊!” 她说着就用手拉扯周萋琴,“戴上啊,戴上啊!” 在周萋棋如丧考妣般嚎啕大哭时,周萋画已经踱步到了人群外面,她踮着脚,看向那正对自己姐妹拉扯的周萋棋,心中忍不住骂了句:荒诞!这项顶侯府的脸都被丢光了! 上世,周萋画是在陈氏死后回到侯府时,才认识这三姐妹的,琴、书两人,因生母身份地位,平日里作风还算低调,就是这周萋棋仗着自己是年氏嫡出,平日又因周萋画不生活在府里,她一直以嫡长女身份作威作福。 周萋画清楚地记得,上世她回府第一天,就被周萋棋来了个下马威,当时还是卫琳缃出面解得围,也正因为这桩事,周萋画才会对卫琳缃推心置腹,却没想到卫琳缃最后会因为一个董庸把自己掐死! 周萋画在田庄待了两年,这两年相貌的变化已经足以让着周萋棋认不出来,但深知这周萋棋的性格比年氏还有难搞,担心一个不小心招来麻烦,却也是件为难的事。 周萋画往后退了几步,挥手示意春果从人群里先回来。 春果平日里田庄侯府两头跑,自然知道这周二娘的气焰,见周萋画招呼自己,便拉拉裙衫,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她这一退出不要紧,刚巧被正在为难之中的周萋琴一眼看到了。 周萋琴的母亲原是周午烁房里的侍婢,肤白貌美,娇弱妩媚,愣是把周午烁迷了个神魂颠倒,在年氏进门后,被周午烁抬了姨娘,更先于年氏生下了周萋琴,手段可见一斑。 周萋琴恰到好处地遗传到了母亲的优点,机智、诡阴了不少,还更加圆滑起来,平日里春果经常出入侯府,她自然认识。 周萋琴从身边侍女嘴里,听说过这春果喜欢张义的事,也曾辗转说给周萋棋听,周萋棋却总觉得自己是贵女,对春果不屑于顾。 但不屑归不屑,现在张义可是已经死了,在一个死人面前,可就没了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周萋棋能来祭拜,那这春果自然也能。 但这点恰巧又是周萋棋不能接受的。 眼看着,周萋棋就要把自己拉跪下,周萋琴忽生一计,与其周萋棋直接发生冲突,倒不如转移视线。 想到这,她一把拉住正对自己推搡的周萋棋,抬手朝正在后退的春果指指,“二娘,你看那是谁!” 044 为难 周萋棋顺着周萋琴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认出了春果,她松开周萋琴,冲着人群里的春果,便呵斥道:“春果,原来是你这个小蹄子,竟然敢来这!过来!” 春果已经要退出人群,猛然听到这锐利的声音,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她知道这周萋棋接下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不由地朝周萋画投去求救目光。 周萋画听周萋棋训斥春果的话,大体猜出来这周萋棋也知道春果爱慕张义的事,如此说来,这也算是一对情敌了。 身份地位悬殊的两个人,周萋画自然能想象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见春果向自己投来求救的眼神,周萋画伸出手,向春果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随后她移动步子,却没有靠近春果,而是站到了周萋琴、周萋书的身后。 周萋棋气焰嚣张,性情如她的母亲,但现在自己面对的可不只是周萋棋自己,她必须弄清楚剩余两人的个性,才能出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拿住喉舌,才能出奇制胜,周萋画知道,自己是早晚要回侯府的,提早弄清楚每个人的个性,百利无一害。 春果看周萋画自信满满地绕到了自己对面,知道自家娘子已经有了主意,随后她抬起头,挤过人群,站在了周萋棋面前,“奴婢春果,见过二娘子!” 春果虽然因昨晚哭泣,眼肿脸涨,但娇嫩的皮肤,高挺的鼻梁,窈窕的身姿,站在这周萋棋面前,仍然一下子就把周萋棋给比了下去。 周萋棋对春果的印象,还停留在去年她留宿侯府被抓后,哭哭啼啼地小丫头上,今日这一看,哎呦,难怪敢喜欢张义,还真有几分姿色。 周萋棋伸手抬起春果的下巴,“哎呦,果然标准,怎么?你今天也来送张郎?” 周萋棋锋利的指甲狠狠地掐在春果的娇嫩的皮肤上,太过疼痛,春果真想一把将其推开,但又想到刚刚进城门时,周萋画的叮嘱:不能给娘子惹麻烦! 春果用力咬着牙,倔强地说道:“奴婢只是刚巧路过这,来看个热闹!” “张郎死了,你竟然敢说这是看热闹!”周萋棋性情暴虐,一个不注意,就能引来她的火气,话音刚落,就听“啪”“啪”“啪”…… 红红的手印接二连三地打在了春果的脸上,“你这个小蹄子,竟然敢这么说话!打死你!” 春果咬着牙,抿着唇,用力握紧拳头,克制自己情绪。 现代科学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三巴掌打在春果的脸上,周萋棋的手自然也会疼。 周萋棋一停手,立刻有侍女上前来为她揉搓,周萋棋看向春果,却见她一脸不屈,“哎呦……小蹄子,看你这样子是不服气啊……” 这三巴掌,打得春果是脸肿耳鸣,脑袋嗡嗡响,春果却努力克制着,“奴婢不敢!” 周萋棋冷笑道,“好一个不敢啊……”她一垂眸,一下子就看到春果紧握的手里有什么东西,厉声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没,没什么!”春果知道,这荷包一出,可就是让周萋棋真的逮到了把柄,边回答,边想把荷包塞回袖袋里,手却一下子被周萋棋给逮住了,随即,那荷包就到了周萋棋手里。 周萋棋摆弄一下荷包,看到那上面绣着一个“义”字后,立刻勃然大怒,“还说不敢,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荷包都绣了,还说不敢!” 周萋棋狠狠将荷包掷在地上,用力踩了几脚,“打!把这小蹄子往死里打!” 侯府的那些开路仆役,一听周萋棋的命令,立刻围了上来。 周萋琴一看周萋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心想不妙。 上次卫琳缃跟年氏在田庄受瘪的事,周萋琴辗转听说了,说那周萋画最近性情变了不少,若真对春果动了手,周萋画说不定会把这事闹回府。 周萋琴于是上前一下,想要制止,可又一想,自己毕竟是二房的人,跟这周萋棋打断骨头连着筋,就年氏那护短样,若自己真的出手,回去肯定少不了责难。 况且,听说,周午煜更是打算借着董家提亲的事,把周萋画给接回府,不如借着现周萋棋与春果的矛盾,试探一下周萋画,看她得知春果挨打后,是跟陈氏一样只知道忍让呢,还是变得真的跟传闻中一样。 于是乎,周萋琴又退了回来。 三娘周萋书比周萋画大了不到一个月,生母本是年氏身边的一个配房,身份低微,又不似闵姨娘那么貌美精明,平日里鲜少出声,周萋书也遗传了她母亲的性子,懦弱,忍让,整日木木呆呆的,整日被周萋棋吆喝来,吆喝去,却也不敢出半点声。 看二姐对春果动粗,大姐想上前,却又退后,周萋书索性把头一扭,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周萋画站在这三人身后,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把这三个人的个性摸地差不多了。 她拉一拉衣袖,朝春果一抬手,示意她反抗。 春果看到周萋画的动作,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谁敢动手,儿可是周四娘身边的人,儿犯了错,自然有自己的主子责罚,你们哪根葱,哪根蒜!敢动手!” 周萋棋正在用力的踩着地上的荷包,听到春果反抗的声音,抬头破口大骂:“哎呦,小蹄子,还长本事了是吧!” 说着,她撸起衣袖动手,手高高抬起,还没碰到春果,就被春果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看周萋棋比春果胖很多,但平日里娇生惯养,自然比不上春果这敢粗活的人,手腕被春果掐住,随着春果越来越用力,周萋棋呲牙咧嘴,冲着身后的仆役们哀嚎:“你们一个个在做什么,还不赶快把这这小蹄子给扔了护城河里去!” 一看周萋棋吃了亏,这些仆役也不敢袖手旁观,作势就围住了春果,为首的握住春果的手腕,春果“哎呦”一声,松开了周萋棋的手。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小蹄子,竟敢对主子动手,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给周萋棋开路的那位粗狂男,挥着比碗口还大的拳头就要朝春果的脑袋打去。 “住手!”周萋画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有没有被周家娘子们的名字闹晕啊,其实很简单,周萋(qi)+琴、棋、书、画,便是她们的排行!】 045 治泼 众人听到这清亮的声音,不禁循声看去,就见一带着幂篱的娘子,亭亭玉立站在周家几位娘子身后,她穿着一袭石榴红的轻纱襦裙,如芍药花一般矗立着。 看其身姿与气质,与那周大娘、周三娘相比,却丝毫不输半点,虽然幂篱遮面,众人心中却早已断定,这必然是位貌美的娘子。 粗狂男仆的手定在半空,听到身后的声音,缓缓地转过身,却看眼前站着一个戴着幂篱,年纪跟周家这三位娘子相仿的女子。 这女子昂着头,面容虽被幂篱遮住,但浑然透出的傲骨,却让人不寒而栗,联想到春果的身份,壮汉心中有了自己的设定人选,手缓缓落下,招呼其他仆役退到了一侧。 周萋棋正让贴身婢女揉搓着自己被春果掐得生疼的手腕,看到仆役退下,不禁勃然大怒,“你们一个个的吃屎啊!都杵那做什么!还不动手!” 周萋棋的咆哮,却没有换来仆役的反应,她恼怒之至,循着众人的眼光转身。 就见自己身后站着位穿石榴红女子,她眼梢飘过张义的祭台,破口大骂道:“哪来的贱人,你知不知儿是谁,今儿可是张郎的忌日,你竟然敢如此不敬,身穿红色!” 周萋画微微仰头,隔着皂纱扫了周萋棋一眼,她没有说话,而是迈着轻盈的步子,侧身穿过周萋琴与周萋书中间的缝隙,从容地走到周萋棋面前。 “你要做什……”周萋棋一惊,“么”字还没出口,却见周萋画突然弯腰,周萋棋大叫一声,连连后退。 周萋画根本没有要搭理周萋棋的意思,她伸手捡起那被周萋棋已经踩踏的不成样子的荷包,而后走到春果面前,将荷包递了过去,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春果抿着嘴,接过那脏兮兮的荷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却依然盈盈朝周萋画一福礼,“娘子,奴婢没事!” 春果声音不大,但是围观的人还是能听到她讲话,尤其是那周萋琴,这一声“娘子”,已经让她确定,眼前出现的就是周萋画! 两年未见,她长高了不少,隔着幂篱看不清长相,但看着身段,定然跟她母亲一样是个美人。 周萋琴看看祭台上周萋棋刚刚摆放的祭品,又想想刚刚周萋棋嗷嚎的内容,心中大感不妙,还未试验周萋画的刀刃的锋利,就被她捉住了把柄。 周萋琴这边担心不已,可偏偏周萋棋是个没长耳朵的家伙,她根本不知道刚刚春果这句“娘子”意味着什么。 “喂,你是谁,敢这么说话,知不知道儿是谁!”周萋棋冲着周萋画的背,大声的嚷嚷着。 这种不知廉耻,不知天高地厚的叫嚣声格外的刺耳,周萋画冷冷一笑,“不知这位娘子是哪家的娘子啊?” “好一个有眼无珠的贱人,儿现在就告诉你,儿是项顶侯府二娘子,周萋棋!”周萋棋一插腰,威风凛凛地说道。 “原来是项顶侯府的二娘子啊!真是失敬失敬!”周萋画已经冷笑着,却在说话时,朝周萋棋盈盈福了个礼,周萋棋身份随不如自己,但论排行比她却在自己之上! 这么做,不算失礼! 可惜周萋棋听不出话的好坏,只看到周萋画对自己施礼,还以为周萋画服输了,洋洋得意道:“小蹄子,害怕了吧!” 说着她伸出她那又短又粗的小丑手,指指周萋画身上石榴红的襦裙,“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敢穿这么艳丽的颜色,脱下来,马上脱下来!”说着她竟伸手来拉扯周萋画的衣服。 周萋画哪会任由她摆布,一个侧身,闪过了周萋棋伸来的手,“周二娘,你贵为侯府的娘子,一言一行请慎重!” 周萋棋被这么一闪,趔趄几步,朝春果方向冲去,她张开手,试图扑向春果,春果却也跟周萋画一样,一个侧身躲过了周萋棋的身体,“啪”得一声,周萋棋直接趴在地上。 春果一手拿着荷包,一手摸着自己肿胀的脸,也不顾周萋棋的身份,冲着她那肥.臀就狠狠地踩了两脚。 “你这个死贱人,竟然合着外人来欺负儿,看儿回府不让母亲赶了你!”周萋棋趴在地上,她的鼻子已经磨破了皮,白色的襦裙上沾满了土,她一点也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拍打着地面。 她的贴身侍女上前搀扶,却被她直接推倒在地,就听她继续嗷嚎着:“儿回家要告诉老夫人,这周萋画身边都是什么人,外庄子住久了,养了一群小蹄子,竟敢踩在主子身上!” 周萋棋倒在地上,画面太难看,周萋画拉一拉衣袖,示意春果离开,却听见周萋棋喊着自己的闺名破口大骂,压在心底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周萋棋,你嘴巴给放干净一点,张口闭口,离不开贱人、小蹄子,莫让这乡亲父老以为项顶侯府的娘子们没了教养!” 周萋画快步走到周萋棋面前,扣住她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搬了起来,“周萋棋,今日你身穿白纱,头戴白布,伏地大哭,是父母亡故?还是祖母归西?一未出阁娘子,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你把侯府颜面放到哪里了!” 周萋画字字句句,如冰刃直刺而来,周萋棋被这股强大的威慑力震得哑口无言,干张着嘴,抖着嘴唇,一副随时要哭的样子。 周萋画最见不得眼泪,眼看着周萋棋要哭,厉声呵斥道:“你最好给儿把眼泪咽肚子里,自己做出这有违风化的事,还敢哭!” 周萋棋立刻抿着嘴,吸着鼻子,一副小可怜样不敢出声。 周萋画瞥了她一眼,又看日头就要正午,心想着,若是再耽搁下去,真耗到了正午,肯定又会被府里某些人抓住把柄。 周萋画松开周萋棋,“好自为之!”说完,她退到春果身边,“时辰不早了,走!” 春果应声,随周萋画迈步。 围观的人群,已经被周萋画的气势镇住,原本熙熙攘攘,此时竟然没有人敢出半声,见周萋画要离开,自觉的让出一条路。 周萋画整了整幂篱,刚走出人群,身后忽然传来放声大哭,“她竟然敢这么凶儿,抓住她,往死里打!” 周萋棋终于缓过神来,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噗通”一声跪倒在张义的祭台前,“张郎啊,你看到了吗?儿不过是来送你一程就被人糟践成这样啊!” 周萋画驻足,转身,看着周萋棋夸张且让人作呕的表演,冷冷说道:“周萋棋,你这是不服儿刚刚说得话啊,那好,你就慢慢祭祀你的张郎,儿去项顶侯府,等着你!” 周萋画甩袖,大步朝项顶侯府走去。 046 金簪的故事 【吼吼,今晚就是除夕了,某月在这给各位书友拜年了,祝大家来年都能梦想成真哦!】 “娘子,娘子!你真打算到府里跟那周萋棋论个所以啊!”站在项顶侯府门前的大石狮旁,春果拉着周萋画问个不停。 周萋画边整理自己的裙衫,边回答:“你说呢?” “娘子肯定是吓唬她的!要不然还留她在那丢人现眼,早就拎回来见老夫人了!”春果有条不紊地说出自己的理由,她的眼睛依然红肿,却泛着清澈的眸光,被周萋棋扇过巴掌的脸颊已经肿胀,左右已经不对称,但春果却努力的微笑着。 看着那春果和煦的笑容,周萋画忽然觉得,被周萋棋这么一闹,她好像从张义死亡的失落里走了出来。 于是,周萋画撩开皂纱,冲着春果微笑一下,而后,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鬼丫头,就你懂得多,知道你还问!还不快去通报!”听到周萋画玩笑似的责备,春果嬉笑一下,吐吐舌头,便转身迈步上台阶,却被周萋画喊住,“春果,也整理一下,别让人看咱主仆的笑话!” “好咧!”春果摸一把自己那眼肿,脸也肿的脑袋,低头整理一下,迈步奔向门房。 周午煜在离开前,特意做了叮嘱,于是在春果到门房通报后,便立刻有小厮抬来了轿子。 侯府比田庄不知道大上了多少倍,陈氏居住的青云院,跟方老夫人住的三江院都在后面,若是真靠着周萋画走路,估计等她到了也肯定失了形象。 自从周午煜说周萋画今天要来看望自己,陈氏一早就起了床,不顾病怏,执意要坐在厅堂里等着女儿,玉娘心疼陈氏,便出了个主意,派了身边一个腿脚灵快的二等婢女去房门那。 周萋画一进侯府,这婢女就会回来禀报,陈氏到时候在去厅堂等候。 于是,等周萋画的轿子一落地,玉娘便搀着陈氏迎了出来,“画儿,是你吗?”陈氏在董家人提亲那晚着了凉,一病就是好多天,这人瘦的都快皮包骨头了。 周萋画站在回廊上,看着那强打精神,却依然现着笑容,用深情目光看着自己的陈氏,忽而鼻头一酸。 “女儿,见过母亲!”周萋画盈盈一福礼,还没蹲下,陈氏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不用,不用,画儿赶快起来,让母亲好好看看你!”陈氏的眼眶噙着泪光,死死地拉着周萋画的手,宛如一幅她若松手周萋画就会飞走的样子。 玉娘看周萋画被握的面露痛苦,又看陈氏极其吃力,连忙招呼陈氏的贴身侍婢上了搀扶,“快扶夫人回屋!” 两个扎着双丫髻的婢女上前,扶住了陈氏,母女俩便一前一后的进了厅堂。 见陈氏在厅堂的塌上坐好后,周萋画直立站在陈氏面前,便想按照丽娘教导的给她行大礼,还未等她跪下,却被陈氏拦住了,“画儿不必行大礼!”她拍拍自己一旁的空位,“画儿到母亲身边,让母亲好好看看你!” 陈氏这般热情,让周萋画很不适宜,她微微一怔一下,不知道陈氏这话意味着什么,玉娘一看陈氏目光殷切,周萋画却顿在原地,连忙上前,边把周萋画往陈氏面前拉,边开口打圆场:“四娘子,夫人日日夜夜都念叨着你!生怕你在田庄受了委屈!” 玉娘之于陈氏,就如同丽娘对自己,玉娘的言语最直接反应陈氏的态度,周萋画不在拒绝,顺势就做在了陈氏身旁。 “大家都下去吧!”看着母女并排而坐,玉娘开口示意侍婢们下去,她上前拉住春果的手,见春果眼睛红肿,玩笑道:“呀,春果姑娘这是又跟谁打架了,走,老奴这有新到的美人脂,擦上以后管保这小脸比以前还娇嫩!” 玉娘说着就拉着春果退了出去,其他的侍婢见状,也纷纷垂首退出门外。 这侍婢们一退出去,陈氏紧绷的情绪就彻底控制不住了,“画儿,都怪母亲不好,让你受苦了!”她握住周萋画的手,那眼泪就吧啦吧啦滴在了周萋画的手背上。 又哭! 周萋画厌恶之情涌上心,就知道哭,这有什么好哭的!没死没伤,哭什么! 周萋画定定神,用力将手从陈氏手里抽回,“母亲不必伤心,女儿在田庄过的极好!”说着,她便伸手进袖袋,想讨手帕给陈氏擦泪,也不虚自己占据的身体是陈氏赐予的恩情。 触碰到手帕的同时,周萋画也摸到了那只金簪,念头微微一转,周萋画放弃了为陈氏擦泪的念头,直接掏出了金簪,递到陈氏面前,“多亏了母亲这支金簪,让女儿度过了拮据!现如今女儿已经度过难关,还请母亲收回!” 周萋画说着就站起身来,双手捧着金簪递到陈氏面前。 陈氏抬目,在泪眼晶莹里,看向女儿手里的这支金簪,打量片刻后,金簪上拿微不可查的变化,让她眼前为之一亮,她幽幽叹了口气。 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女儿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将这金簪典当了,自己却借着这期望向外界传达了求助。 她自责,却又无奈,最痛快地是,这份无奈,她不能跟任何人诉说。 陈氏拿衣袖沾沾自己的眼泪,道:“既然给了你,母亲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说着,陈氏便将金簪朝周萋画方向推了一下。 “儿听丽娘讲,这金簪对母亲极其重要,儿在其帮助下,已经渡过难关,哪敢据为己有!”周萋画边说,边往前移动一下,将金簪放在陈氏面前。 母女僵持不下时,忽而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周萋画不在乎陈氏的反应,直接将金簪放在榻上的方桌上,侧目看去。 脚步声停在堂外的竹帘后,一脆生的声音传来:“夫人,老夫人听说四娘子回来了,特派人来请!” 陈氏听到这话,吃力地从榻上站了起来,道:“知道了!” 说完,她拉一拉衣袖,伸手拿起被周萋画放在桌子上的金簪,也不管周萋画的反抗,直接插在了周萋画的发髻上,悠然说道:“正因这簪子对母亲很重要,母亲才留给你!这簪子一直伴你左右,母亲便知你一切安好!” 陈氏轻轻将周萋画额间的碎发归置到耳后,万般溺爱地端详着女儿,“日后,若不到走投无路之时,断不可轻易典当!” 陈氏的声音依旧软软柔柔的,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坚决,字字句句叩打着周萋画焦晃的心。 周萋画默默心想,刚刚这话,好生耳熟!好似秦简那家伙也这么说过! 047 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邀请的是周萋画自己,但陈氏却不顾病重非要坚持前往。 她担心老夫人会为难女儿。 更担心,女儿会冲撞了老夫人。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就算平日里住的再远,陈氏也能感觉到自从发生了自缢那事后,周萋画发生的巨大改变。 虽然青云院离着地方不远,但顾及到陈氏的身体,周萋画还是坚持让她上了府里给自己准备的轿子。 轿子前行不一会儿,这母女俩便到了方老夫人的院子,在婢女通报后,周萋画、陈氏便跟随引路婢女进了厅堂。 刚进厅堂,首先引入周萋画眼帘的就是一竹帘。 透过竹帘细细的缝隙,就见一老妇人端坐在主位的塌上,角落里两支巨型的冰盆正散发着凉意,两名婢女站在老妇人身后,缓慢却等速的扇着扇子,还有两名女子站在老夫人身旁,一个拿扇轻摇,一个手里端着什么。 陈氏整理一下衣衫,示意丽娘、春果等人,挑开竹帘,拉着周萋画走向那老人,还没等周萋画反应过来,陈氏已经拉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儿媳拜见母亲!” 说完这句,就附身在地,响响亮亮地磕了个头。 陈氏以为周萋画会跟自己一起问候,岂料当她直起身来时,却见周萋画只是跪下,腰板挺得直直的,没有半点要请安的意思。 立刻哑着嗓子说道:“画儿,还不快给祖母请安!” 周萋画正瞪着杏眼打量这个把原主发配到田庄的老人,上世周萋画虽然在陈氏死后回到了侯府,但被当成不祥之兆的她,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方老夫人。 周萋画想象中,这老夫人应该像影视剧里慈禧一样霸道,要不然怎么能那么狠心将自己的亲生孙女发配到外庄呢,但现如今这一看,眼前这老人慈眉善目,竟有几分电视剧《红楼梦》里贾母的样子。 却方老夫人穿着件亮堂堂的,照人眼的淡紫色缂金丝云锦缎扣身褙子,领口绣着淡黄色的滚边,把她衬得淡雅,古朴,却又不失稳重,髻发上戴的一亮金钗环,猛然看去,气质倒跟她五十多岁的年纪不相衬! 见周萋画打量着自己,方老夫人抬手摸过自己的发丝,微笑地看着看向周萋画,“怎么?周四娘不认识祖母了?” 方老夫人的声音却不似她的表情那般友善,这听上去好似玩笑话,细细琢磨却带着锋利的细刺。 鱼刺随小,却依然可以致人伤痛,周萋画立刻觉察到自己的施礼,更糟糕地是,她已经同时意识到,站在方老夫人身边的那两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年氏跟那卫琳缃! 周萋画连忙俯身趴在地上,“不!四娘记得祖母!四娘失礼,还望祖母责罚!”说完,就是“砰砰”地磕了几分响头,认错之意诚恳得很,待抬起头来时,雪白的脸蛋上,额前已经虚青。 刚刚周萋画的失礼,让年氏跟卫琳缃误以为自己捉了把柄,但见周萋画这般对自己心狠,无奈地对视一眼:算她厉害! “这是做什么,来人哪,还不快把大夫人跟四娘扶起来!”一看这对母女如此这般,方老夫人急声吩咐下人搀扶,心里却想道,若是让大郎看到,还以为是儿又为难这对母女了呢! 丽娘跟春果听到方老夫人的声音,挑开竹帘,进到内间扶起了陈氏与周萋画。 方老夫人伸手指指自己右手边的方凳,吩咐道,“都坐吧!”又指指左手边,对年氏跟卫琳缃说道:“你们在这忙了一晌午,也累了,都坐吧!” 年氏受宠若惊,连连上前行礼,“能在母亲面前尽孝是儿媳的本分,也是儿媳的福分!儿媳哪敢说累呢……” “坐吧!”年氏还想继续说话,却被方老夫人直接打断,年氏悻悻然,再次福礼后就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刚落座,就听方老夫人又说道:“正好二房熬了花粥,老身尝着味道不错,春露啊,给大夫人跟四娘盛上一碗!” 年氏一听老夫人这么说,气不打一出来,这花粥的秘方是她从娘家嫂子那求来的,为了这方子,还被娘家嫂子好生取笑。 更是天不亮就起来亲自熬制,莫说自己没舍得喝,就是女儿周萋棋想喝,自己都没舍得给,好嘛,这对母女一来,就有这口福! 春露很快盛好粥,给陈氏与周萋画一人一碗放置在两人中间的矮桌上。 周萋画倒也不客气,粥碗刚放好,便端了起来,调羹缓慢地搅动一下,这是由五种花瓣,制作而成的粥,菊花、玫瑰花、**花、梅花、荷花,这五种花做粥,均驻颜、清心、安抚之效。 只可惜啊,这五种花同时熬在一种粥里,却不是叠加而是相互削减,哎,哎,这年氏为了讨好老夫人,也算是费尽心机啊!可惜没捉住重点啊。 周萋画无奈地摇摇头,骤然为年氏惋惜。 年氏本已经心有怨言,却见周萋画边喝粥,边摇头,火气“噌”得一下子就上来了,却听此时老夫人又说话了。 老夫人看着连那碗,手都在发抖的陈氏,她唤着陈氏的闺名,怜爱地说道:“成玉啊,你身体不好,就不要来请安了!” 别看老夫人平日里喜欢说几句刁难陈氏的话,但平心而论,在众多的儿媳里,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陈氏:出身高贵,性子温婉,知书达理,若是能旺子嗣,若是她不招周午煜独宠,就更好、更完美了! 听到老夫人的安慰,陈氏立刻放下碗,站起身来,再次福了个礼,“母亲且不要这么说,这几日儿媳未能来给您请安,已经自责不已,今日趁着画儿回府,儿媳一同前来,也算了却了儿媳的一庄心事!” “也难为你能这么想啊!”陈成玉的话,让老夫人心安,她眉头微微舒展一下,眼神收回时,不经意地扫过一旁的卫琳缃跟年氏,忽而记起了前几天在田庄发生的事。 不禁又皱了起来,用手点点周萋画道:“若是四娘也能如你这般知礼,也不会发生前几日田庄的不愉快了!” 田庄的不愉快!周萋画抬起头,将碗放在一旁,瞪着那圆溜溜的杏眼看着方老夫人,用眼神质问道:老夫人,你是想为年氏跟卫琳缃挣个面子吗? 知女末过母,周萋画这杏眼一瞪,陈氏就立刻知道要发生什么,但是再发生田庄的时,陈氏不息将战火惹到自己身上,连忙说道:“田庄一事,画儿已经知错了,日后儿媳定然严加管教,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周萋画那锋利的眼神让方老夫人很不舒服,陈氏这匆忙起身接话,又让当老夫人觉得颜面扫地,不禁恼怒:“陈氏,你这话的意思是嫌老身翻旧账吗?” 048 交锋 “儿媳不敢!儿媳是在自责,怪儿媳疏于管教,让画儿在弟妹跟表姑娘面前失了礼数!”听到老夫人的责备,陈氏立刻垂首认错,她拉一拉衣袖,扭头看向周萋画,“画儿,还不快来给婶娘与表姐道歉!” 又道歉!而且这次还又让我道歉! 陈氏这委屈求全的处理方式,已经让周萋画连连摇头,又听她要把自己拉下水,眉头一皱,伸手将碗放在桌上,岂料这力道没控制好,发出“咚”得一声响。 这一声不起眼的声响,在年氏看来如获至宝,她与卫琳缃对视一笑,起身朝老夫人福礼,又冲陈氏福礼,而后大义凛然地说道:“嫂嫂莫为难四娘,四娘久居外庄,礼数有所不周到,也属情有可原!” 年氏的话进了老夫人的耳,与其是劝慰,倒不如说是推波助澜,老夫人眸光瞬间凛冽,“虽住外庄,却也是堂堂项顶侯府的嫡长女,一言一行代表的可是咱们侯府,过些日子帝师府就来人提亲了,该有的礼数可不能少,从明儿起,四娘便每日回府来学习礼数!” 老夫人斜眼看向陈氏身后的玉娘,“玉娘啊,你早年曾在宫中学习,又陪伴娴长公主多年,从明儿起,就暂且放下院里的其他事务,专心陪四娘学习礼数!” 这周萋画住在外庄,若每日都奔波于侯府与田庄之间,辛劳非同一般,但老夫人是主,自己是仆,玉娘就算再有意见,也只能浅声答应:“是,老奴记下了!” “母亲,大郎说,过几日就将画儿接回府,到时再学习礼数也不迟啊!”陈氏听出老夫人这是故意在折腾周萋画,连连开口求情。 这段时间,府里确有风声说,周午煜要把周萋画接回府,但老夫人却坚信儿子不会扫自己颜面,现如此听陈氏也这么说,她便知接周萋画回府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 深知儿子个性的方老夫人意识到,这次无论如何是坳不过儿子了,不禁恼怒,火气上升,眼神如焰般,毫不犹豫地发在了陈氏身上:“明日复明日,如此拖沓,不该是侯府贵女该有的品行!明天,就明天,就回府里学习礼仪!怎么?陈氏,你还有什么担心吗?” 一想到女儿接下来奔波在田庄与侯府之间的辛苦,陈氏愁容满面,“儿媳是想……” “母亲,莫怪嫂嫂,嫂嫂身体欠安,若是教导四娘,定然力不从心,儿媳愿主动自荐,协助嫂嫂!”陈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年氏直接打断,年氏拉一拉手里的帕子,赤忱之情跃然脸上,“儿媳定然将四娘调.教成让人刮目相看的闺门贵女!” “也好!”方老夫人默许了年氏的建议,她抬头看向周萋画,“四娘,从明天起,你就随着你婶娘学习礼数!” 说完这句,方老夫人记起了什么,她侧目看向坐在年氏身旁垂首的卫琳缃,觉得田庄那事上外孙女受了委屈,于是又道:“帝师府位于京城,礼仪方面与洛城略有不同,缃儿对京城礼仪怎么也算是熟悉的!明天缃儿就一并与你两位舅妈负责四娘礼仪吧!” 卫琳缃正琢磨着怎么借着这机会再与周萋画过过招,一听方老夫人这么这么安排,立刻起身,“外祖母如此器重缃儿,缃儿定然不辜负外祖母期望,定会协助两位舅母教导好表妹!” 年氏与卫琳缃默契对视一笑,而后两人一并朝老夫人行礼。 “母亲,依儿媳之意,也不用明儿了,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开始,母亲您看如何?”年氏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出气。 “也好,四娘,你即可便开始学习礼仪吧!”老夫人默许。 年氏款步向前几步,站在周萋画面前,“四娘自即可起,便由儿与表姑娘一同陪你母亲教导你的礼仪,不出十日,定然将你培养成标准的侯府贵女!可能不及表姑娘一般知书达理,但比起琴棋书三姐妹,定然不会差半点!” 年氏这话无非是为了压低周萋画,巴结一下卫琳缃,潜台词是说现在的周萋画不如自己房里那三位娘子拿得出手,捎带着威胁一下周萋画,那日你让老娘丢进脸面,看日后怎么折磨你! 年氏得意的看着周萋画,心想你若现在服软,还能放你一马! 孰料,她看到的却是周萋画一张冷嘲热讽的脸,仗着现在老夫人对她默许,脱口而出,“四娘,你那是什么表情,是一个贵女该有的表情嘛!” 听到年氏的呵斥,方老夫人瞥眼看去,正巧看到周萋画翻一个大大的眼白,“四娘!你对祖母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吗?” 周萋画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听到方老夫人的话,站起身来,朝方老夫人福了个礼,“四娘知道,祖母是为儿好,可您确定,婶娘跟表姐真的能将四娘,教导成贵女吗?” “四娘,你什么意思!”老夫人厉声问道。 “儿没有别的意思,正所谓,师者,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周萋画直视着年氏,微微颔首,紧贴着年氏的脸,鼻尖差点就贴到了她的鼻尖,“可据儿所知,婶娘与表姑娘根本配不上和句话,既然如此,她们又如何敢确定能将儿培养成祖母期望的贵女!” 周萋画声音平稳,纵使到现在这一刻,她仍没打算撕破脸。 “表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卫琳缃已经不低于两次领教周萋画的厉害了,眼看着她就要将年氏逼得出丑,鉴于自己跟年氏是盟友,立刻出声支援,她边呵斥周萋画,边上去,用力地将周萋画推开! 卫琳缃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周萋画退后几步,若不是春果出手相扶,周萋画肯定跌倒,这下彻底触碰到了周萋画忍耐的极限。 周萋画站稳脚步后,便示意春果退下,她看向卫琳缃,冷冷地说道:“什么意思?表姐,难道父亲回府后,没有说起表姐在刺史府的丰功伟绩!” 一听周萋画说到“刺史府”,卫琳缃眼前幽然一亮,周萋画啊周萋画,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别以为你抛头露面破案验尸的事没人知道,今儿就在老夫人面前摆饬一下。 老夫人最忌讳的事情你都做了,看你还如何回的了府,卫琳缃嘴角朝一侧抽动一下:“表妹说得是你在刺史府验尸那天的事吗?” 049 一一击溃 “验尸?四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老夫人色厉内荏的追问道。 方老夫人这一追问,卫琳缃立刻提了精神,往前几步走到方老夫人面前,义正言辞地说道:“外祖母,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儿去刺史府找黄二娘,偶遇表妹,儿心想表妹居住在城外田庄,突然出现在刺史府好生奇怪,便找人问了一下,这一问不要紧啊,表妹竟然是为了探案,若只是探案也无什么不妥,表妹这次竟然触碰了死人……” “啊呀呀,竟然碰了死人,啧啧……”年氏顺势接过话来,发出啧啧的嘲笑声,“四娘,就算你品行上略微低下,但这贵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难得就真的不知道了,莫说,两年前,你就起誓不在接触案件,就算你没有发过誓,这触碰死人,如此晦气之事,也不是四娘你该做的啊!” 一听卫琳缃这么说,陈氏心头一惊,她焦急地看向周萋画,眼神饱含关切。 对上陈氏的眼神,周萋画微微一笑,心中默默想道,好你个卫琳缃,还未等我开口,倒是学会先下手为强了! 反正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等着被别人传出了,被侯府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拿着把柄,倒不如直接摊开来。 想罢,周萋画轻咳一下,直接打断了年氏的话,“婶娘,表姐的表述并不准备,儿不但碰触了死人,还动刀开膛破肚了呢……” 一听周萋画这么说,方老夫人直接从榻上站了起来,“周萋画,你,你竟然……” “老夫人,先前息怒,听四娘把话说完!”一看方老夫人非但激动的站起来,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周萋画直接把话给打断,“儿断案、儿验尸,这些父亲大人都知道!” 周萋画直接搬出了周午煜:“父亲贵为项顶侯,江洛大都护,且是《大溏疏律》的修订者,他定然知道,何为贵女所为,何为贵女无所为,竟然父亲都允许了,四娘认为,儿所作的一切并未如婶娘跟表姐说的那么不堪!” 一听周萋画搬出了周午煜,方老夫人心中更恼火,却也不敢发怒,只得压制住火气继续说道:“就算你父亲默许了你的所作所为,也不意味着你是一个合格的贵女,眼看着跟帝师府结亲在即,无论如何你必须接受这贵女的礼仪教育!” 方老夫人招呼自己的侍婢来搀扶自己,说着就要转身回自己寝房。 周萋画见状,想着不能在拖延下去,什么脸面,什么一招制敌,自己若真的到了卫琳缃、年氏手里学礼仪,那岂不是这有挨打的份儿,周萋画立刻阔语道:“祖母,且慢!” “还有什么事?难得你还要说,你不想学习礼仪?”方老夫人手搭在侍女春露的手上,不耐烦地说道。 周萋画盈盈一佛身,“回老夫人,儿不敢,儿自知的确却是贵女的风范,但若是让婶娘跟表姐来**儿,儿认为确有不妥!” 一听周萋画这么说,年氏冷笑出声,“四娘,这话是怎么说的,儿年秀丽是出身卑微,但表姑娘却出生在书香门第,又有老夫人这两年的熏陶,无论的举止行为还是待人接物,在咱侯府的娘子里可是数一数二的!” 年氏并不知道卫琳缃在刺史府发生的事,又认为自己在礼仪教养方面,没有什么过失,外加稍微拍了老夫人的马屁,所以这话从年氏嘴里出来底气相当的十足。 但这话一出,差点把卫琳缃的鼻子给气歪了,她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到周萋画接触死人这一点上,这年氏竟然不知死活的又扯到了礼仪上。 与卫琳缃一听年氏这么说,周萋画心中窃喜,这年氏果真是放个鱼饵就上钩啊,“表姐,确实出自书香门第,但是这不意味着表姐不会出错,表姐刚刚只说到四娘验尸,却未说起自己再刺史的所作所为!” 周萋画一顿,看向卫琳缃,“儿认为,若要教人行为,礼仪,自己得先行得正,做得断,才能为人师表!” 听到周萋画反驳,年氏面红耳赤,喊着周萋画的大名直声喊道:“周萋画,说话、做事都得有凭有据,你倒说说,表姑娘,哪做得不周了,若你说不出来,看……” 眼看着年氏这把柴填得让火越来越旺,卫琳缃只得立刻打断了她,“不用了,表妹说得是,在刺史府,缃儿做的却有不妥!”卫琳缃说着微微朝方老夫人欠身,“缃儿知道自己无能,还是陪在外祖母身旁,这教导表妹的事,还是请两位舅母多费心了!” 一听卫琳缃这么说,年氏再白痴,也能察觉到在刺史府定然是发生了让卫琳缃气短的事,便不再继续纠缠在这上面,“也好,母亲最近身体略有不适,表姑娘陪伴在左右,也好!” 年氏说着就看向周萋画,“既然这样,便由婶娘儿一人来陪你母亲来教导你,到时儿会严格一些,还希望四娘不要责怪婶娘心狠……年氏说着,像模像样的拉扯一下衣袖,“婶娘虽然出身不高,但自从嫁进侯府,礼数方面做的也算周全,二房你那三位姐姐,也算是培养的可圈可……” 年氏“点”字还未出口,就听周萋画毫不掩饰地冷笑了一下,“可圈可点?婶娘,你说得三位姐姐,可是琴、棋、书三位姐姐吗?” 周萋画冷然这一笑,让年氏心里瞬间没了底,“呃……正是!怎么?” “也没什么,就是儿一早进城,恰巧碰到三位娘子,听人说是项顶侯的大娘、二娘跟三娘,但她们的所作所为……啧啧!”周萋画用刚刚年氏嘲笑自己验尸的语气说话,“婶娘你是不知道啊,她们,她们三人,竟然,竟然披麻戴孝得在大街上哭丧!” 一听周萋画这么说,年氏也记起了从昨天开始琴棋书这三人的异常,心中难免做出了联系,却依然假装糊涂:“披麻戴孝?四娘,你开玩笑的吧,琴、棋、书三人,向来乖巧得很……” “乖巧?哼,春果,过来,让二夫人看看你的脸,看看这乖巧的人,是如何做出这心狠手辣之事的!”周萋画一挥手,招呼跟丽娘并排站立在陈氏身后的春果,她在看向春果时,眼睛还不忘看过陈氏,圆杏眼瞪大,这次你可千万别拦着我,若不判出个一二,我周萋画绝不死心! 【各位亲亲,年过得高兴吗?书评区有冒泡的几位亲啊,让某月好生高兴啊,终于不是一个热在玩单机了,对于亲说的撕逼大战,马上就要结束了,马上哈……莫急!】 050 见面 陈氏明白周萋画的暗示,知道今天是拦不住了,不由地幽幽叹了一口气,而后垂下了头。 春果听到周萋画的命令,绕过方凳,走到周萋画面前,周萋画指指春果下巴上被掐破皮的地方,“今早,儿与春果从那大街上走过,看到前方有人围观在相融合店门口,听说是相融合分号的管事张义昨日溺水而亡,便让春果上前去祭奠一下!” 周萋画压着性子,轻描淡写地说道,“孰料,这春果刚要靠近,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婶娘屋里那三位姐姐,竟然哭哭啼啼地冲了出来,其中一个竟然披着白纱,哭得梨花带雨!”周萋画微微一顿,“婶娘,四娘礼数懂得少,请问一下婶娘,这未出阁的娘子,这么做可是遵守了贵女礼数?” “这,四娘,这清白名声对女子可是重过天,这话可不是乱说,你,你这么说,可有证据?”年氏一听到张义的名字,心里已经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有点结巴,却依然本能的反击。 “证据?婶娘问的是您屋里那三位姐姐为张义哭丧的证据吗?啊呀呀,你可别说现在手里还真没有!不过呢……你若想看,儿倒是随时都能给您拿出来!”周萋画平静说道。 “不,不用了,待婶娘回去,定然好好追问……”见周萋画说着如此镇静,年氏心里没了底气,双手不住地搓着,连连拒绝。 岂料还未等她开口,方老夫人倒是直接打断了,她示意春露重新把自己扶回到塌上,厉声说道:“什么不用!琴棋书三人若真是不顾侯府颜面到大街上哭丧,如此忤逆之事岂能说过就过!” 老夫人眯长双眼,敛容看向周萋画,“但如若她们三人并未如你说的那样,四娘,你如此诋毁自家姐妹,可是触碰到了家规,倒是可不是学习礼数这般简单自在……” “家规?”项顶侯侯府还有这种东西,周萋画冷冷看向卫琳缃,心中默默想着,就不知道,这家规对卫琳缃受用不,“好,若是儿有半点虚假,愿受家规责罚!只是儿有一事不明,就是这个家规,是只针对咱们周家人呢,还是所有在侯府里的人……” 周萋画前半句自信满满,后半句却故意拖长。 “当然侯府里所有的人!”周萋画话音刚落,方老夫人就给出了回答。 “好,这样正好,那四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萋画拉拉衣袖,朝方老夫人做了个揖,“只是……” “说!这般吞吐做什么!”人一老便对死格外忌讳,现在听说琴棋书三人明目张胆的披麻戴孝,知道的是给一陌生男子哭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死了呢,这对还活着的方老夫人简直是诅咒,她这心啊,就跟被人泼了油,填了柴一样燥燥的,一听周萋画这般卖关子,心里这个着急啊。 “若是想让儿拿出证据,各位还得按照儿的安排来!正所谓……” 还没等周萋画说完,方老夫人便应声答应:“好!就按照你说的来……” 周萋画抿嘴而笑,将自己的安排,一一说给了众人听。 听到周萋画的安排,年氏立刻出声,“不,这般所为,对琴棋书三人有失公平!”年氏也顾不得老夫人的态度,直接开口反斥,她的眼睛透过老夫人,直接看向站在老夫人身旁的卫琳缃。 明明知道年氏正看向自己,卫琳缃却把头一垂,假装无没有注意到年氏,她这么做,倒不是故意要忽略自己的盟友,而是她甚知,此时的她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周萋画刚刚对家规的追问,卫琳缃已经意识到周萋画是针对自己的,正脑袋快速运作者想对策,哪有时间去估计年氏啊。 却听方老夫人说道:“老身看倒是不错,世间并没有空穴来风之事,四娘这样说自然是听说什么,这人言可畏,若是被当成了真事传说了出去,有损了侯府的名誉,这可不是好事。但所谓,清者自清,若琴棋书三人并未像四娘说的那样,也趁这机会证明下,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方老夫人这般言语,年氏也不能多说什么,用力攥着帕子,使劲抿抿嘴,她心里那个惴惴不安,一个劲儿的骂周萋画:周萋画!若是没有实打实的证据,看你接下来攥老娘手里,老娘怎么收拾你! 方老夫人扫视一圈众人,而后一挥手,“春露啊,差人去把三位娘子喊来吧!” “是!”春露出来扶了个礼,便去找琴棋书三人了。 在春露理科后,众人便按照周萋画说得忙碌起来。 两刻钟后,春露便领着从相融合门口寻得的琴、棋、书三人出现在了三江院院口,由春露做指引,三人便沿着回廊朝老夫人所在的正堂走去。 刚走了一半,周萋琴却忽然停下了步子,她转身拉住了春露,温婉说道:“春露姐姐,你看尔等三人这般模样,可否先回去换身衣衫,再来见过老夫人啊!” 周萋琴这般说,倒不是真觉得自己的衣衫有问题,这平日里她就喜欢素气的裙子,就算回去换,也难换出个新花样,她这么说,只因意识到了事情的蹊跷,这春露可是老夫人最中意、最受用贴身侍女,几时需要她亲自来喊人。 周萋书生性木讷,却也察觉到了异常,被周萋琴这一说,立刻开口,“是啊,儿等刚刚在大街上好生奔走,这汗渍都沾湿了衣裙,这般模样见祖母,不好吧!” 春露年纪不过十四五,长着一双丹凤眼,两腮上几颗雀斑,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琴、棋、书三人,的确衣衫上有汗渍,裙摆上还沾染了许多灰尘,却是看上去有点脏乱,可刚刚周萋画可是说过,一定要让三人回府后直接来老夫人这。 春露脑中闪过灵光,脆生生地说道:“这厢帘院离着老夫人这也有些距离,就算三位娘子回去换了衣服,再回来也得出汗,不如这样,让侍婢们去给把衣衫拿来,反正老夫人还在礼佛,等拿来衣衫,换好也迟不了!” “也好,也好!”春露都这般说了,周萋琴也不便多言,扭身吩咐自己的侍女回去呐衣衫来。 周萋琴如此安排了,周萋书自然也出了声,周萋棋还处在意犹未尽之中,被春露这么喊回来多少有几分不悦,但碍于这是老夫人的命令,只得压住了火气,见周萋琴跟周萋书都吩咐人回去拿衣衫,便也命令自己的侍婢回去。 于是乎,这三人便由春露指引一直走向老夫人的厅堂,春露边调帘子边对三人说道:“三位娘子暂时在外堂这坐一下,老夫人很快礼佛结束,便会见三位娘子了!” 在春露挑上帘子后,周萋棋抢先第一个迈步进了厅堂,“春露啊,儿渴了,儿要喝秋莲白干水,速速给儿上……” “来”字没出口,周萋棋就定住了,因为外堂的方登上,周萋画正端坐在那里! “你,你……”周萋棋一跃而起,直接跳到了周萋画面前,指着她的鼻尖破口大骂,“你,你这小蹄子,怎么在这!” 【实在抱歉,还得在撕一章逼!!】 051 挫败 周萋棋这般粗鲁,自然在周萋画的意料之中,她端坐在方登上,眼睛直视着周萋棋,却对春露说道:“春露姑娘,儿与这位周二娘有点私人恩怨,你可以先退了!” 春露听闻应声答应,她没有立刻放下帘,而是看向站在堂外的琴、书两人,在两人也迈步进外堂后,放下帘,这才退了出去。 听到春露放下帘子的声音,周萋画伸出手,推开指在自己眉心位置的玉手,冷冷说道:“儿若没有记错的话,刚刚已经告诉你,这‘小蹄子’如此肮脏之言,不该是你侯府贵女所言,你怎么就不入心呢!” 一听周萋画教训自己,周萋棋一撸袖子,破口大骂,“好你个不知廉耻的,竟敢教训起老娘来,这可是项顶侯府,今儿不打得你爬出去,儿就不叫周萋棋!”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周萋画的头发,“说,你这个小蹄子,为什么到侯府来,来偷偷告状的是不是!” 周萋画脑袋往后一退,周萋棋的手掠过她额前的刘海,没有触碰到周萋画的肌肤,反倒被闪了一下。 躲闪过周萋棋的手,周萋画站起身来,当她察觉到周萋棋竟然不过刚刚到自己耳际,冷笑一下,“偷偷告状?” 周萋画的气势太足,周萋棋连连后退。 “儿临走时,不是告诉你,儿在侯府里等着你,等你祭祀你的张郎回府啊!哎,莫不是您只顾着为张义哭丧,没听到?” “儿哭张郎与你何干!”周萋棋有点恼羞成怒,意识到周萋画是一人,说着就要上去扭打,却被周萋琴一把拉住。 “妹妹,不要冲动!” 周萋琴将周萋棋拉到身后,看向周萋画,“不知这位娘子如何称呼?” 周萋琴一进这外堂,见以前隔离这外堂跟内堂之间的竹帘换成了屏风,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老夫人让春露这么着急从街上将三人喊回来,并不是春露说的只是老夫人想见她们三人那么简单。 见周萋琴非但拉住周萋棋,而且还询问自己名字,周萋画也确定了自己心中对周萋琴的定位,果真是个精灵的人,她拉一拉衣袖,朝三人依次行了个礼,“再下周萋画,见过三位姐姐!” 果然她就是周萋画! 周萋琴吞咽一口唾沫,连忙还礼,“原来是四妹妹!” 周萋书也被惊着,连忙也上前还礼,“四妹妹好!” 见琴、书两人瞬间都客气起来,周萋棋立刻暴跳如雷起来,她一伸手将琴、书两人从周萋画面前推开,她站在周萋画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周萋画,“你就是那个周萋画?好这个不祥之人,不好好待在外庄,到侯府来做什么!滚,赶快给滚出去!” 若不是自己安排设计的桥段,就周萋棋这个气焰嚣张的样子,周萋画早就一巴掌扇过去,然后扭头就走了。 周萋画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的思绪被周萋棋这个二百五带走,她深吸一口气,道:“二姐姐,儿是怎样的一个人,不用你开口,自有祖母定夺!倒是你这言行上,儿倒是以为,你可以让婶娘多多教导一下,就好像今天的事,看你着一身白纱,还以为是祖母去世呢,你一未出阁的娘子,理应估计一下啊!” 不提今天的事,周萋棋的情绪还多少受点控制,一听周萋画又说道张义,周萋画穿着的石榴红纱裙跟一团火似的定然了她的情绪,周萋棋彻底爆发了,“顾及不顾及,哭丧不哭丧也不是你一个扫把星能说的着的,儿就告诉你,莫说祖母还活着,就是祖母跟张郎一起死,儿也先为张郎穿白纱!” 周萋棋这话一出,周萋书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她无奈地看向大姐周萋琴,周萋琴皱着眉头,心想这话一出口,今日无论如何是不能消停了,她示意周萋书先靠后,上前想劝说一下周萋棋。 但此时的周萋棋已经骂红了眼,把袖子撸到上臂,“今日若不是惦记着为张郎送行,非在大街上撕了你这身石榴红不成现在倒好,你倒自己给进了侯府,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 说着她就如饿狼捕食般朝周萋画飞扑过来,周萋画这次却没有躲闪,嘴角反而微微上扬,刚刚形成最美好的弧度,就听屏风后,突然出来一老人肃然训斥之声,“住手!” 周萋棋已经扑到了周萋画伸手,双手掐在周萋画的脖子上,这突然传来的声音,像一阵寒冷的风一样,将周萋棋定在了原地,这声音是……是老夫人的! 周萋棋面如死灰地看向那屏风,不好,刚刚自己的所言都被老夫人听到了,好你个周萋画啊,竟然给设圈套! 说着周萋棋再次高举起手,朝着周萋画的脸颊就要扇去,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出来,一把抓住周萋棋高扬的手,是春果! 春果肿胀着脸,义正言辞地冲周萋棋说道:“二娘子,你打了奴婢也就罢了,还想打娘子吗?” 她手握住周萋棋的手腕,边说话,边用力,周萋棋痛得“嗷”嚎几声,脸色迅速涨红。 而在春果控制住周萋棋的同时,方老夫人也在春露的搀扶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的身后,是由玉娘搀扶的陈氏,跟孤身一人的年氏与卫琳缃。 “孽障!你竟然说出如此不孝忤逆的话!”对方老夫人而言,这姐妹之间的不当言行,比起这忠孝之事简直不值一提,她伸手一指被春果控制住的周萋棋,“来人啊,把这孽障给关了!” 年氏一看方老夫人这下是真的生气了,立刻从其身后站出来,拉一下周萋棋的衣服,“扑通”就跪倒在了地上,“老夫人息怒,老夫人息怒,都怪儿媳没有管教好,都怪儿媳没有管教好!” 春露扶着方老夫人坐在一旁的方登上,方老夫人的脸已经被气得没了血色,“没有管教好,你不是一口一个乖巧,还毛遂自荐要帮着大房管教四娘!”老夫人话音里气音很多,这是真真的被气着了。 “年氏,琴棋书这三姐妹可是真真的生活在侯府里,你是如何教导的!老身看啊,这教导四娘的事,暂且放过,你老老实实把琴棋书这三人给管教好,就算烧了高香了!” “是,是,母亲说的极是!”年氏跪倒在地上,“砰”“砰”得磕着响头。 周萋琴见状,早已经拉着周萋书跪在在了年氏身后,在年氏磕头时,也砰砰得磕头。 “散了散了,今儿心烦!年氏带着先散了吧!”方老夫人一手拍胸口,一手扶额,挥手示意年氏等人退下。 年氏赶紧爬起来,拽着周萋棋的耳朵,连忙退出厅堂,琴、书两人在年氏与周萋棋离开后,在地上又磕了两个响头,便相互搀扶着也退了出去。 原本被人挤满的外堂瞬间空荡了下来。 春露又是给老夫人顺气,又是按摩,终于,方老夫人长吁了一口气,满目伤心的摇晃着头,“哎……家门不幸啊,孙女竟然盼着儿死!” “母亲不要这么说,棋儿也是一时糊涂了性子……”看老夫人这般伤心,陈氏拉着衣袖上前一说道,刚说了一句,就感觉到一束锋利的眼神射了过来,眼梢看去,果然来自周萋画。 周萋画愤恨地看着陈氏,腹诽道,我的亲娘啊,你可千万别说话,说了好话,传到人家耳里,也不会好听! 陈氏停下,不在言语。 周萋画顺势把话给接了过来,“祖母,家门不幸,源于咱们放松了性子,听闻父亲年少时,家规森严,自然不会出现今儿让侯府丢脸的事,儿以为,与其手把手教导贵女礼数,倒不如从家规开始……正所谓,不以规矩不能成为方圆,祖母您看如何……” 一听周萋画再次说到了家规,卫琳缃立刻意识到周萋画这是要将矛头对准自己,紧张的一哆嗦,下意识地想要装病逃离。 就听见回廊上传来一急促地脚步声,春露听到那脚步声,示意另一个侍婢春霞出去查看,脚步声站在堂外,与春霞耳语几句,不一会儿春霞挑开帘子,朝老夫人福了个礼,“老夫人,侯爷身边的余义士,奉侯爷的命令,特来接四娘子!” 余崖?周萋画立刻敛容,他不是陪在周午煜身旁吗?难得…… 周萋画心中隐隐不安涌上来,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推荐一本轻心的好书《嫡妆》,书号:,简介:前世她百病缠身,双十年华便香消玉殒。再一睁眼,魂穿异世却变成了卫国公府的嫡大小姐卫音。卫音嘴角上扬,既然你们如此的不耐烦,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拼父拼夫还是拼子,随你们挑。气死不关我的事。】 [bookid==《嫡妆》] 052 验 余崖无意进这老夫人的院子,而老夫人今天被这接二连三的折腾,身体也乏了,也没有要求余崖进来跪拜,所以,周萋画便直接跪别了方老夫人,与陈氏一同出了三江院。 这周萋画跟陈氏一离开三江院,卫琳缃便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她镇静一下,上前搀扶方老夫人,在扶方老夫人进厅堂时,卫琳缃脑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她忽而记起,昨天便来到洛城暂住在洛城的董庸,今天一早可是跟周午煜一起出去的,而这余崖又是奉了周午煜的命令前来接周萋画的。 卫琳缃的心猛然被针扎过,一想到今天周萋画与董庸就会见面,卫琳缃痛不欲生,不行,今儿无论如何自己也得见到董庸! 因身处后院,均是女眷,周萋画便将幂篱放在了青云院,但见余崖一脸焦急,周萋画便知是发生了大事,也顾不得再回青云院,便招呼春果,随着余崖朝侯府门奔去。 眼看就到了侯府门口,门前停着的马车,还保持着随时出发的状态,周萋画问余崖,“余义士,咱们这是去哪?” 余崖自始至终都跟在周萋画身后,听到周萋画的询问,立刻回答:“大牢!” “大牢!苏玲珑怎么了!”听到大牢两个字,周萋画立刻便联想到被关押在大牢的苏玲珑。 “她,她自缢了!”余崖看一眼春果,确定春果可信后,说出了答案,说完这话,余崖一跃,跳过侯府大门那高高的横档,奔到马车前,为周萋画挑开了幕帘,“娘子,请上马车!” 周萋画没做片刻耽误,扶一把春果,跃上了马车。 余崖在春果上车后,也上了车,随后马夫挥动皮鞭,马车开始行驶,较之以前,马车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好在洛城的路比较平坦,倒也没觉得有多颠簸。 从侯府出来后直行一段路后,马车拐弯上了大街,又经过一次拐弯后,春果忽然惊呼道,“娘子,你没戴幂篱!” 比起春果的惊呼,周萋画倒是镇静许多,她边伸手进袖袋,边说道:“没戴就没戴吧!还能难为死人吗?” 手从袖袋里套出来时,握了两块手帕,一块是她自己的,另一块则是刚刚偷偷往陈氏要来的。 周萋画将两块手帕系在一起,刚刚好遮住了她眼睛下面的部分,这留着一双圆圆的水杏眼看着春果,“这样可以吗?” 春果认真地打量周萋画,默默点了点头,“好像可以,但又不可以,反正认识娘子的人还是能认出来,不认识的还是不认识!” 周萋画被春果这认真却很好笑的回答逗乐,“那依你之见,这样子能否衬得起女子的礼数呢?” “当然!”春果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样就好!”周萋画浅笑道。 说话间,马车已经再次拐弯,透过余崖挑起的幕帘缝隙,周萋画已经能看到刺史府门前的两尊石狮。 马车没有停到刺史府门口,而是直接绕过刺史府而后面的牢狱,牢狱门口已经站满了整排的侍卫,看其着装,这些都是周午煜的手下。 马车一停,余崖先下车,而后挑开幕帘,在等待春果把周萋画搀扶下来时,那名叫孙牧的,身材修长的侍卫上前,“都护已经问了好几次了,快点进去吧!” 周萋画脚落了地,整理一下衣衫,便示意余崖带自己去见苏玲珑。 担心春果见到死人会害怕,在近牢房之前,周萋画命令春果静候在门口,叮嘱那个叫孙牧的照看一下,这才跟余崖进了牢房。 一进牢房,昏暗的视线与难闻的燥热味道,同时扑面而来。 周萋画停下脚步,用手护了一下鼻子,等了十余秒,慢慢适应牢房内视线后,这才随着余崖沿着两侧牢房中间细长的土路,朝尽头走去。 被羁押在牢狱的犯人见一年轻女子从中穿过,伸出手来,鬼哭狼嚎地,两名穿着粗布的衙役冲了过来,拿着鞭子,朝这些人就是一顿敲打。 洛城的牢房没有独立的女监,女犯们一般都被囚禁在牢房末端的几个比较狭窄的牢房里。 这里除了苏玲珑,还有两个弑父杀夫的村妇被关押在苏玲珑牢房的一左一右的牢房里。 周萋画这身石榴红在这昏暗的牢房里格外的眨眼,许是知道自己日后再也没有机会穿这漂亮的衣服了,两名妇人手扒住牢房的木棂,脑袋伸到木棂之间,目不转睛地看着周萋画。 “娘子,就是这间了!”余崖停在两名妇人中间的牢房里,伸手示意周萋画进入,“都护在里面等你呢!”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平静心情,迈步进了牢房,一抬眼就看到周午煜阔实的后背,他笔挺地站立着,手垂放在身体两侧,正垂眸看着已经被放在地上的苏玲珑的尸体。 周午煜身边站在五六个人,有看守监牢的衙役,有周午煜的侍卫,还有那个黄玉郎。 就见黄玉郎背部微微下弯,身体朝向周午煜,摇头晃脑地一副正仔细观察的样子,就听他指指点点道:“你看这苏玲珑,舌头伸出来老长,确是是自杀啊!” 一听黄玉郎煞有介事的说话,周萋画冷冷一笑,担心再继续听下去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周萋画冲着周午煜的后背,盈盈一福礼,“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噢,画儿来了!”听到女儿的声音,周午煜立刻转身,他走到女儿面前,“画儿快来看看,这苏玲珑果真是自缢吗?” 就算周午煜不招呼自己,周萋画早已迫不及待了,她顺着周午煜地招呼,直接站到苏玲珑的尸体前。 苏玲珑还是穿着那日被带走一黄茶色纱罗褙子,但这褙子却分外明净,周萋画掐指一算,苏玲珑被关押已有四五日,此时正是夏季,被关在这环境不堪的牢房里,如何做到衣衫不沾染上一点污渍呢。 见周萋画直愣着身体扫视着苏玲珑的尸体,没有要弯腰检验的意思,周午煜开口问道:“画儿,是不是因为没有拿检验工具,所以不好下手啊!” “额,不!”周萋画连忙回答,“现在儿便可立即检验,只是,只是死者毕竟是女子,各位能否回避一下……” 听出周萋画话里隐含着什么,周午煜与黄玉郎对视相互,迅速达成统一意见,两人立于监牢围栏之内,转身背对周萋画,在他们两人这么做后,牢狱里的其余人,包括那一左一右牢房里的两名妇人都背向周萋画。 面戴帕子,摆弄苏玲珑的尸体不是很方便,所有人又背对自己,周萋画便解下了帕子。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检验完毕,周萋画在为苏玲珑重新整理好衣衫后,盯着周午煜的后背,淡然出声,“死者苏玲珑,城中醉仙居老板,身长五尺,年二十八岁,死于一个时辰之前,身无外伤,喉咙上有一明显锁痕,勒痕在脑后分成八字,不相交,舌头外伸,应为绳索自缢身亡!” 但让周萋画感到意外的是,她话音落下,首先做出反应的竟然不是自己的父亲,也不是黄玉郎,而是一个明朗却不失严肃的年轻男声:“这位娘子,你果真懂医啊!” 053 董庸 周萋画刚刚只是陈述了一半,对苏玲珑尸体的发现,被这年轻男声一打断,她的热情减缓了一大半! 果真懂医?这话说的,就好似我认识他似得,不过这声音还真有几分耳熟。 周萋画沾沾额上的汗珠,顺着声音看去,却见站在黄玉郎的身边多了一个男子,这名男子不是仆役装扮,也不是侍卫装扮,而是穿着一身浅藤色绫罗长袍! 这个穿着正是昨日在大街上遇到的那个妖孽男啊! 难怪他会说我果真懂医! 周萋画心惊不已,却依然佯装镇静地抬眸看去,就见妖孽男先朝周午煜作了个揖,而后看向周萋画,他的依然嘴角上扬,用那明艳好似春日阳光的笑容看着自己! 在周萋画大胆地迎接着这温暖灿烂的阳光,她倒是要看一下这妖孽男还要做什么! 在周萋画与这妖孽男的对视中,周午煜等人也转过身来,见两人对望,周午煜开口说道:“画儿,这位是大理寺少卿,董庸,董少卿!” 大,大理寺! 董,董,董庸! 周萋画脑中“嗡”得一下炸开了花,她努力控制着心里的震惊,表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心里却如拍打在岩石上的惊涛骇浪,早已粉身碎骨,这个妖孽就是与我有婚约的董!庸! 见周萋画面如死灰,周午煜再次补充道,“董少卿这次是为刘二的案子特意前来的,孰曾想刚要提审这苏玲珑,她竟然自缢了……”言下之意是在暗示周萋画,董庸不是为了婚事前来。 “一定是深知自己罪不可恕,才选择的自杀!”没等周午煜说完话,黄玉郎便开口说道。 原来董庸不是为了婚事而来的啊,周萋画微微放松,抬手沾沾自己的额头,轻嘘一口气,开始反击黄玉郎的话。 “黄刺史,儿上次已经验过,这刘二并非他杀,竟然不是他杀,苏玲珑最多也不过是个抛尸,更何况现在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苏玲珑在案发时并未在醉仙居,竟然这样,又何来畏罪自杀一说!” 说完这些,周萋画眼睛一竖,厉声问道:“难不成,黄刺史是在怀疑儿在验尸上有误!” “不,不,不,某不是那个意思,某只是在催促苏玲珑自缢的缘由,既然人不是她杀得,她为什么会自缢呢?”黄玉郎连连后退,改口说道。 “原来娘子就是卷宗上记录得……”黄玉郎后退,董庸却上前一步,插话进来。 但当他说道周萋画在这案件里的身份时,骤然一顿,最后选择了一个恰当,又不会让周萋画失去身份的词语,“那位高明的医者啊!” 董庸的声音依然那样明朗,语速却相当缓慢,以至于这话入了周萋画的耳,听上去反倒像是董庸在故意嘲笑自己。 看着董庸那朝自己弯腰做的那个浅揖,周萋画冷笑一下,将脸侧到另一边,不理会董庸,看来自己的第六感果然是准确的,让他知道自己懂医是件麻烦的事! 董庸弯腰朝周萋画作揖,却久久得不到周萋画的应礼,他是继续作揖不得,直立起身也不得。 本就诡异的气氛被周萋画这么一弄更加的尴尬,周午煜立刻迎了上来,“董少卿不必这般多礼,小女一粗野娘子,担待不起!”说着就将董庸给搀扶了起来。 女儿是知道自己跟董庸的婚事的,却做出这般无理之举,难不成她对这桩婚事还有其他想法? 周午煜心中惴惴不安,担心周萋画再做出其他不当之举,立刻说道:“画儿,天色已不在,你先回了吧,若是有还有什么其他事,父亲再派人接你!” 周萋画对苏玲珑的死的陈述只说了一半,听到周午煜这番话,便猜出父亲话里的意思,她吞咽一下,朝周午煜福了个礼,“是,父亲,儿先回去了!” 等她直起身时,却正好遇上董庸那如秋水一般的眼眸,周萋画匆匆扫过,扭身便朝大牢门口走去。 周午煜连忙给余崖下命令,让其送周萋画回去。 董庸眼神随着周萋画的走动而转动,那身如其性格一般炽热的石榴红的襦裙,走动中犹如蝴蝶一般艳丽。 董庸回想着周萋画那勾得人总忍不住靠近的红唇杏眼,昨日与周萋画的不期而遇,董庸的心就澎湃不已,看来今年过年南岳山的头香真是抢对了! 周萋画的步子极快,等余崖追出来时,她已经站在牢房门口正与春果说着什么。 “四娘子,某奉周都护的名字,特来送您回庄子!”余崖抱拳,朗声说道。 周萋画抬头看看日头,午后两点,夏日时节最毒热之时,盈盈施礼,“劳烦余义士了!” “没事,属下分内之事!”余崖再次抱拳,在看到周萋画这两次验尸的从容后,余崖是越来越佩服她了,“四娘子,这边请吧!” 随着余崖的指引,周萋画迈步前进,刚走了没几步,周萋画却停下了脚步,她拉一拉衣袖,示意春果先行,而后并排站立在余崖身旁,观察左右,确定没有人后,给余崖行了个大礼,“余义士,四娘心中有几个疑问,还请余义士相助!” 刚刚在检验苏玲珑尸体时,周萋画发现了几处疑点,本想说出来与大家讨论一番,结果董庸那厮的出现,扰了周萋画的心情,索性自己私下解决。 周萋画的身份地位均在自己之上,行如此大礼,余崖哪能承受得住,他惊慌后退,“使不得,使不得,娘子不要折煞余崖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就可!” 见余崖不是开玩笑,周萋画直起身来,“那四娘便开口了,还劳烦余义士为四娘保密!” “这……”余崖面露难色,“若是周都护想问……” “若是父亲想问,你告诉他便可,儿的意思是说,若没人主动提起,在四娘亲自开口之前,余义士不得主动跟任何人说起!”周萋画瞪着水汪汪的杏眼,赤忱地看着余崖。 余崖思忖一会儿,点头答应了周萋画的请求,“四娘子,请说,余崖一定说道做到!” “好!”看余崖这般干脆,周萋画也不做耽搁,“儿希望余义士为儿调查三件事,第一件是在苏玲珑死之前,是否有人去看望过她,若是有,是几人?分别身着怎样的衣衫;第二件是苏玲珑上吊时,她牢房左右的那两名死囚犯在做什么;第三件是检查一下这三间女牢,看是否有印着丹蔻的残留指甲……” 周萋画声音压低,语速却极快,将这三件事有条不紊地说给余崖。 余崖皱眉听得仔细,也用心记着,“是,某定然完成!” 周萋画再次行礼,“四娘在这先谢过余义士了!” “不敢,不敢!”余崖连忙还礼,瞥眼看春果已经沿着小径要走到牢房门口停留的马车,余崖连忙说道:“娘子,请!” 周萋画拉一下衣衫,便加快步子直奔而去。 这还是刚刚那辆马车,但比起刚刚,车厢里的冰盆换成了更大的,一钻进车厢,便凉飕飕的,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周萋画解开系在一起的两块帕子,将从陈氏那借来的那块交到春果手上,“回去后,清洗一下,记得提醒儿下次进城时带着!” 春果边将这两块帕子叠整齐,边应声答应。 因是出城,不及刚刚到牢狱时那般紧急,车夫的速度放缓了许多,大约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才刚刚驶过金潭桥。 下了金潭桥,又晃晃悠悠走了好久,竟然还没到田庄,春果耐不住性子,忍不住挑开侧窗上的帘子往外看,这一看不要紧,却见不远处传来滚滚浓烟。 春果是个喜欢看热闹的女孩,一见这浓烟不是平日烧火时的淡烟,猜出是哪里着火,她将整颗脑袋探出头,轻松地说道:“娘子,你看,前方不知谁家着火了!呀,丽娘也在那忙着救火呢……丽娘,啊……坏了!” 春果的轻松,瞬间变成了紧张,就听她撕心裂肺地喊道:“娘子,是咱们庄子着火了!” 054 火灾 浓烟滚滚,火光四溅,燥热的夏日被烈火熏染地如烤炉一般。 庆幸地是,平日里丽娘、春果与相邻关系不错,又是夏日不需要劳作之时,乘凉的乡邻们放下手里的娱乐,有顾不得穿衣赤着膀子的,有只穿了一只鞋子的,疾奔而来,挑着水,纷纷来救火。 车夫加快速度,似是一眨眼功夫就到了庄子。 春果也顾不得扶周萋画下车,直接加入了救火的大军里,她抄起车厢里的冰盆,直接奔进了火里。 周萋画想上前,却被余崖伸手拦住了,“娘子千金之躯,决不能有所闪失!” 周萋画看着那熊熊烈火,焦急万分。 火是从后院着起来的,此时正以难以遏制的趋势朝侧院烧去,蔓延速度之快,大有摧枯拉朽之势。 因还未烧到平日周萋画居住的庭院,在相邻的帮助下,丽娘已经将一些书籍,跟周萋画喜欢的衣衫,还有部分米面给抢了出来。 周萋画抬头看看远处的熊熊大火,低头看着脚下抢救出来物品,忽而庆幸,今天早上把这银票给金簪拿出来是对的。 在瞥眼看向忙碌的人群时,周萋画脑中一闪,意识到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没拿出来,看着众人都在忙碌,周萋画掏出手帕,用水淋湿,围住鼻子,便要往里冲。 “娘子,娘子,你要做什么!”春果见周萋画又要往里冲,顾不得救火,先来阻止周萋画。 “匣子,匣子,装着器具的匣子!”周萋画惊叫道。 “娘子,你看这不是在这嘛!”春果眼尖,一下子看到放在米袋后面的装着器具的新得来的方形匣子,她往后拉一把周萋画,“娘子,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切勿靠前啊!” 周萋画边顺着春果的力道后退,边在那被抢出来的物件里扫视,怎么就只有这一只匣子呢,秦简的那支旧的呢! 周萋画记起,担心自己离开后,秦简偷偷潜回来,偷走那匣子,早上临走时,将匣子藏到了窗棂下的暗格里,暗格平日不放东西,丽娘自然不会想到那里面有东西。 “不对,还有一支匣子的!”周萋画大喊一声,便挣扎开春果的拉扯朝烈火中奔去。 “不要啊娘子!”春果哭喊着,伸手想拉住周萋画,周萋画却如同鱼一样滑,根本拉不住。 余崖、丽娘都在忙着救火,也没人注意到周萋画钻进火里,眼看着周萋画的身影就要消失在烈火里,春果不敢有片刻耽误,她掏出陈氏的手帕,沾湿后围住鼻子,紧随周萋画也钻进了烈火里。 火虽然是从后院着起来的,周萋画住的厅要比侧院距离着火点近得多,若依着风向,也应该会先引燃这个厅堂,但实际情况却是,这厅堂跟一个绝缘体似的,任周遭的灶屋,回廊都被引着,厅内烟雾缭绕,就是烧不着。 周萋画猫着腰,穿越中庭,直奔自己寝房。 寝房中,到处弥漫着浓雾。 周萋画半蹲在地上,辨别着方向,她注意到睡榻上的被褥被人揭起,书案上的宣纸也被人扔到了地上。 寝房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因考虑到丽娘有从寝房里往外搬运过东西,周萋画没有再次纠缠在这里,直奔窗户,打开窗棂下的暗格,谢天谢地,那匣子还在,且没有受到半点损伤。 周萋画刚要掏出匣子,窗棂在烈火的灼烤下发出“咔嚓”的极大声响,周萋画一惊,抬头望去,就见那早已受损的窗棂摇摇欲坠,正要倾面向下。 周萋画呆愣之时,那窗棂“啪啦”一声,整扇落在了周萋画的脑袋上。 好疼! 疼痛让周萋画倒吸几口冷气,按压一下心口,许久才缓过劲来,耳边是噼里啪啦,火烧木头的声音,鼻下是浓烟呛人,情况紧急,容不得有半刻耽误。 周萋画伸手从暗格里掏出匣子,匣体有几分炙热,却完好如初。 周萋画抱着匣子,半蹲着退出寝房,她出了厅堂,却惊觉院中一片火海,她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 周萋画踉跄几步扶住一旁的木廊,有什么东西从她额上流下来,周萋画伸手一摸,是血! 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如一条吞噬人一直的恶虫,一点一点消磨着周萋画的精神。 周萋画抱着这匣子,看着那一片火光,火蛇肆虐,她的神志开始恍惚,昏昏悠悠的犹如踩在棉花上,她的腿发软,她要躺下了! 不,她不能躺下,她若躺下的话,这匣子必然难免会受到损伤,到时怎么跟秦简交代,就秦简那个贱样,没了匣子,他指不定会怎么提条件呢。 我不能让他如愿,不能…… 周萋画想着,踉跄的冲向火海,她感觉自己要飘起来了,她知道自己正被火海包围,却感觉不到热,她死死的抱住匣子,她大步朝前。 火光终于从她身旁消失了,她看到了,看到了那辆马车,看到了脸上沾满灰尘的丽娘,看到焦急关切的春果,她抱着匣子,轻飘飘的朝她们奔去,脚下忽然被什么一搅拌。 周萋画趔趄一下,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她感觉自己高高飞起,她用力抱紧匣子,最后重重躺在了地上。 人们一下子围了过来,阵阵喊声在她耳边响起,“娘子,娘子!” …… “娘子,你醒醒啊,娘子!” 周围忽然没有了火吞噬木料的声音,也没有人们凄厉的喊叫声,只有春果温温和和地轻语召唤声。 周萋画吞咽一下口水,嗓子干裂引起的疼痛让周萋画一下子清醒,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眼前却是一素雅的合间,合间的敞开的直棂窗外玉竹清清,房内淡淡的药香,周萋画脑袋的右侧放着她拼了命抢来的木匣。 春果见周萋画醒了过来,瞪着眼睛观察着周围,激动的热泪盈眶,“娘子,你可算是醒了!” 听到春果的激动之声,周萋画扶额,头上被窗棂砸出来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干净了,看处理的手法,定然是个有经验的医者所谓,,“春果,这是在哪啊?” “回娘子,这里是柳神医的住处!”春果起身端来一碗清水,拿着汤勺想给周萋画润润喉咙。 药香提神醒目,周萋画的脑子清醒许多,便欲起身。 春果一下子急了,放下清水碗,轻轻按了一下周萋画的肩膀。“使不得,使不得,柳神医叮嘱了,娘子一定要平躺的好好休息!” 周萋画不再坚持,她“嗯”得答应一声,便张开嘴让春果拿汤匙喂自己清水,喝完水,周萋画问春果:“春果,丽娘呢?” 在自己昏倒之前,她是有看到丽娘了,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火势如何? “丽娘还在庄子呢,火被扑灭了!只少了后院与侧院,娘子贵人有贵福,咱们住的院子只是被火熏了!”春果放下清水碗,站起身来说话。 周萋画平躺在榻上,眼睛看着窗外的竹子,她轻嘘一口气,“儿在这,会不会给柳神医带来什么不方便吧!” 周萋画知道,柳神医丧妻,一人独居,平日里深入浅出,喜欢清静。 “应该不会的!他现在并不在家,刚刚余义士来说,田庄后院发现一具被烧焦的尸体,你正在熟睡,柳神医被请去验尸了!”春果边收拾碗,边说话。 尸体?还是在自家后院,周萋画一惊,兴奋地弹起身子,“春果,扶儿去看看!” 055 死尸 周萋画再次赶回田庄时,刚刚着过火的废墟周围已经布满了官兵,帮忙救火的民众已经被官兵驱散,丽娘正站在周午煜面前,陈述着发生火灾的经过。 “娘子一早与春果进了城,老奴就洗洗刷刷起来,看日头,差不多到了娘子快回来时,便想着煮点绿豆汤,等娘子回来好解暑,这到了灶屋刚坐下,就脑袋一直晕眩,就趴在了地上,等老奴醒来时,就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老奴这四下寻这味道的来源,竟然从那后院传来……老奴是一边救火,一边喊人!” 丽娘依然处于惊魂未定里,努力控制着情绪,清楚地陈述整个过程。 “这么说,先着火的是一直没人住的后院?”周午煜曾以为是因为丽娘做饭操作不当引起的火灾,但听丽娘这么说,又联系到后院发现的那具尸体,周午煜心中有了焚尸引起的火灾的结论。 “是,侯爷!”丽娘吞咽一下唾沫,为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丽娘指指正被黄玉郎问询的三名乡邻,“那三人是最先赶来救火的邻居,他们也可证实!” 周午煜微微点头,示意丽娘先去一旁,一瞥头,他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抬手招呼道,“画儿受伤了,怎么不多躺一会儿?” 周萋画扫视一下现在,没有看到那个妖孽男董庸,便由春果搀扶着,走到周午煜面前,她微微弯腰,朝周午煜施礼,“田庄出这种事,儿怎能安心啊!” “哎,的确让人心痛啊!”周午煜眉毛微蹙,长吁一口气,此时的他不仅仅心痛,更加担虑啊。 这田庄若只是陈氏普通陪嫁的庄子,烧了也便烧了,可这偏偏也是大长公主初嫁时先祖陪送的嫁妆,这可算的是皇家根基所在啊,更何况这后院里,还出现了一具尸体,此时若是传到京城,难免会被有心之人拿捏。 周午煜正陷入思考中,余崖踩着那地上一滩滩的黑水,穿过那黑漆漆的残木疾奔而来,见到周萋画先是一惊,而后欢喜道:“都护,柳神医吐了!他,他没法检验,看来还得劳烦四娘子了!” 周午煜沉吟片刻,而后看向女儿,“画儿,你看这……”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需要女儿出手了,第一次在对苏玲珑尸体的检验后,担心女儿与董庸发生不愉快,周午煜打断了女儿的检验,再次开口,周午煜心里是多少有点担心。 他担心女儿会拒绝。 董庸的出现,意味着上面对刘二抛尸案的态度,但放眼望去,全洛城除了女儿,再无其他人能有女儿检验的水平了,女儿若是拒绝,拖延了这纵火案的侦破,又落人把柄。 但同时他更担心女儿会接受。 女儿毕竟是一女子,大溏朝虽未规定女子不能探案、验尸,但对女儿日后在董家的地位势必会有影响,最重要的是若女儿的功劳传到上面那位的耳朵里,洛城必然也不会是自己的安心之处啊。 这对周午煜而言,是道很难做出正确答案的难题啊。 周萋画见父亲满目愁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看向春果,“春果把儿的勘察箱拿来!” 这是答应的意思。 在春果去拿勘察箱时,周萋画问余崖,“救火的乡邻里有没有失踪的人!” 像这种焚尸案,首先要找尸源,尸源找到了,案件就破获了一半,周萋画这么问,是缩小尸源的范围。 “问过了,除了几名赤身救火的有被灼伤,并没有人失踪!且周围存在也没有人失踪!”余崖回答。 周萋画微微点点头,见春果已经拿来了勘察箱,便转身朝那后院发现尸体的位置走去。 周萋画那石榴红色的襦裙,莲步微移,掠过在这黑漆没有生机的满地烧焦的残积,灿烂,带满生机。 周萋画边走边感叹:这个现场破坏的太严重,怕是很难有价值的线索发现了。 “娘子,你看那,那不是那天咱们见的那位郎君吗?”周萋画正垂首找寻着线索,身后传来春果喏喏地声音。 周萋画抬头,顺着春果的指引看去,却见在距离自己*尺开外的地方,董庸正浅笑着看着周萋画。 周萋画浅声应了一下,便朝董庸方向走去。 董庸的目光一直随和周萋画的移动而移动,他面带微笑,只是那笑已经不似往日的肤浅,多了几分深沉与稳重,他很清楚周萋画的出现是为了什么,伸手指指地上的尸体,“检验尸体的事,就劳烦娘子了,请……” 声音低低得没有了以往的清亮,不紧不慢的像是一股暖风,让人没有拒绝的力量,夹杂着威严与魅惑,让周萋画不禁怀疑,自己以前见的妖孽男董庸不是真的。 周萋画微微作揖,走到了尸体面前,比起*的尸体,火烧的尸体的味道还是很美味的! 想象一下烤肉的味道的,你便能想象出那股味道。 这是一具炭化了的尸体,仰面躺在地上,头的位置刚好在那晚周萋画打过水的水井边缘,脚远离水井,瞟过一眼,周萋画便意识到了自己责任的艰巨。 作为一名法医,她首先要通过个人识别技术,确定死者的身份,这为寻找尸源提供最有价值的线索,其次,是根据尸体呈现的特殊征象,要确定死者是生前烧死还是被死后焚尸,这是为了确定案件性质,同时,她还得寻找到死者可能存在的生前损伤、疾病。 周萋画让春果把勘察箱放下后,便让她退离了一定距离,而后戴上手套开始摆弄起来。 尸体全身重度炭化,斗拳状,衣物、双手烧毁,指甲全部不见,尸体上有许多条因火作用于人体,皮肤和肌肉由于水分蒸发干燥收缩而致的状裂口,有深有浅,深得已经到了尸体深层的肌肉里。 从炭化人残存的生殖器官、骨盆的特征、四肢长骨、脊柱的长度、颅骨缝愈合程度、牙齿磨耗程度,周萋画推测死者是一名身高在五尺左右,年龄28岁左右的女性。 确定出死者的基本情况后,周萋画开始着手确定死者被火烧时的状态,生前烧死还是死后焚尸。 周萋画检查死者的口腔鼻腔,没有发现黑色炭末,她从勘察箱里拿出止血钳,夹住尸体气管的一端,用手术刀,切开死者的气管,气管内却没有一点没有烟灰,呼吸道和肺脏也没有一点烟灰跟灼伤的痕迹。 死后焚尸!周萋画心中有了答案。 很快,她突然记起了什么,用手术刀麻利地切开死者那烧得以及不完整的的头皮,却见颅骨的左枕部、左顶部有凹陷,根据损伤形态与程度,死者头部受过钝器的击倒。 周萋画站起身来,她扫视着田庄里的一片狼藉,心中诧异,是因为焚尸引起的火灾?还是有人趁着火灾,心气歹念转移为了只是什么人会选择在田庄后院焚尸呢? 目光收回,忽而尸体下一物体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周萋画弯腰伸手,用手套将那物体拿起来,是一块方形石质印章,在火的灼烧下,印章外表已经变成了黑色,但雕刻的字迹却依然清楚。 周萋画转身走到勘察箱边,拿起匣子里的印泥跟纸张,一名红彤彤的印章便出现在了纸上。 却是四个触目惊心的字:苏玲珑印! 周萋画眼神缓缓转到尸体身上,身高五尺,时年28岁,这些特征均与苏玲珑相符合,可她的尸体刚刚不是还在监牢吗? 【推荐一本好书《佳谋》,作者王安宁,书号:,简介:佳人异世大明成神探。姐弟齐心,其利断金;经商致富谋锦绣良缘。下有直通车】 [bookid==《佳谋》] 056 义庄 现代的焚尸案,多会将死者的随身物品与体表特征做确定其身份的重要依据,然后会通过对比dna而后最终确定死者身份。 可现在的技术哪有dna啊! 若根据现有的线索,已经可以下结论,这具已经变成尸炭的女子就是苏玲珑! 但又是谁会将苏玲珑从大牢里运到这里来焚尸呢!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见周萋画面色焦黄,神色焦急,董庸敛容,严肃出声,“周四娘,出什么事了吗?”这声音带着满满严肃,是专注于某件事的人才会出现的肃然。 这种肃然里夹杂着上位者的压迫,周萋画极其不适应,她斜眼瞥一眼董庸,却立刻将头扭向余崖方向,“余义士,苏玲珑的尸体现在在哪?” 余崖正盯着那具尸体入神,听到周萋画这么问,立刻收神,“回娘子,苏玲珑的尸体已经奉董少卿的命令,送到了义庄!” 周萋画的不搭理已经让余崖略感丢脸,又听到周萋画突然问起苏玲珑,联想周萋画刚刚的所为,不顾周萋画的反应,踱步上前,霸道地拉过了周萋画手里的纸,眼眸略过纸张,不禁打了个冷颤,“你的意思是说……” 周萋画抬头笃定地看了一眼董庸,“是的,儿是怀疑这是苏玲珑的尸体!身长五尺,年约二十八,身带苏玲珑的印章,确与苏玲珑的身份很相符,但只是怀疑!” 没错,是只是怀疑,若这具碳尸真的是苏玲珑,那颅骨上的上从何而来,颅骨破碎露出的脑组织,看其颜色可是生前所致。 可在狱中检验,苏玲珑的尸首可是完好的。 除非苏玲珑死而复生,而后又被人用钝器重新击打,再被焚尸。 古代人认为的“死而复生”,在现代医学里又称为“假死”,但假死在苏玲珑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尸斑是确证死亡的一个重要依据,狱中自尽的苏玲珑早就形成了尸斑,这样一来自然不会有“假死”一说。 由此断定,眼前的这具尸炭绝对不可能是苏玲珑的尸体, 若这具碳尸不是苏玲珑,那又是谁,为何有苏玲珑的印章? 倘若是有人要故意伪造苏玲珑被烧死的假象,苏玲珑本就已经死亡,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萋画的脑中盘旋着无数个疑问。 一名身着侍卫服装,戴着佩刀的男子急匆匆地奔来,他的脚踩在地上的泥水上,溅起的污水沾染了袍服下摆,他边跑,边冲着董庸喊道:“董少卿,不好了,不好了,义庄,义庄也起火了!” 义庄也着火了! 董庸跟周萋画几乎同时看向彼此,他们同时想到了放在义庄的苏玲珑的尸体。 “将这具尸体抬上车,立刻赶向义庄!”董庸袍袖一挥,话音里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绝然,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倒要看看,这苏玲珑的尸体还能借着火势到处乱飞不成! 董庸呈现的霸气,与他平日嬉笑的明朗完全不是一个人,周萋画怔在原地,一时无法适应。 直到两名衙役上前抬那具尸炭,周萋画这才缓过劲来,她上前收拾勘察箱,“春果,随儿一起去义庄探一探!” 周萋画与春果追外院时,周午煜已经备好马车,正在等待着她,周萋画目光远眺,却见一匹骏马绝尘而去,骏马上一袭浅藤色正随着马匹的奔跑上下有节奏的起伏着。 那份飒爽,竟然没有半点初见时俊美的柔美。 难不成这董庸并不只有传闻中的那般多情无用! 春果将勘察箱放进车厢里,而后过来搀扶周萋画,刚要抬腿上车,周萋画却迟疑了,时间已经迫近酉时,就算看在周午煜的面子上能入城,待自己出城时也会费一番口舌。 周萋画看看自己居住的堂屋,虽然没有被烧毁,却也被烟熏得暂时无法住人。 周午煜似乎知道女儿在想什么,立刻开口说道:“画儿放心,这毕竟还是你母亲陪嫁的庄子,某已经加派了人丁看守,修复,你就安心随父亲进城吧!” 一定要让周萋画一起去义庄,这是董庸的建议。 周午煜虽是一品侯,二品都护,但毕竟不属于军事,这办案上有着诸多不便,董庸虽然身居大理寺少卿,官品不过四品,且是自己未来的女婿,但毕竟是国舅爷,还是刑部派下来督促刘二一案的,自己自然不能有半点马虎。 所以面对董庸提出让周萋画一同去义庄时,周午煜不敢有半点耽误。 周萋画见周午煜语气坚决,便没有继续推诿,看丽娘一个人忙不来,便纷纷春果留下了陪丽娘忙碌,在叮嘱春果记得去柳神医那取回秦简的那支旧匣子后,自己一个人拿着装着器具的新的勘察箱钻进了马车。 一路上父女二人默默相对,没有一个人讲话,马车摇摇晃晃行驶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在城门关闭最后一刻,顺利进了城。 义庄位于洛城西北角,后面就是一池塘,前几日的降水,池塘水量充足,虽然被发现时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但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住,等周萋画赶到时,火已经被扑灭了。 最终只有一处馆舍的一间房烧毁严重,而不偏不巧这处房舍停放就是今天刚刚送来的三具尸体——苏玲珑的尸体自然也在里面! 周萋画拿着匣子,进入义庄,在侍卫的指引下直奔发生火灾的馆舍。 夏日,白天长晚上短,虽然依旧时过酉时,天依然明亮。 刚迈步进馆舍,就见董庸正满脸怒容地围着三具尸体打转,他双手交叉背于身后,整个人散发着与其年纪完全不相符的老气,意识到有人靠近,立刻抬起头来,在看清楚是周萋画后,脸上的愠色更加明显。 他一个疾步奔到周萋画面前,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三具尸体面前,指着中间那具,气势汹汹地说道:“果真,有人惦记着这苏玲珑的尸体!四娘你快来看!同一处馆舍,同一间房,三具几乎同时送来的尸体,唯独这苏玲珑的尸体被烧了!这定然是针对刘二案来的!” 周萋画将背在肩膀上的勘察箱放在地上,而后半蹲着检查起并排放在地上的三具尸体,从左往右,第一具、第三具保持完好,除去衣物与裸露在外的遗容上落着一曾灰外,没有任何损失。 第二具比起这两具来,就严重的多了,双腿、双脚、双手都已经被烧焦,但她的脸却完好如初,除了有黑灰落在脸上,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一点异样,尸体呈现出的征象,不像是发生火灾被烧成的,反倒像是被人拿着火把专门在腿、脚、手位置烧烤而成。 周萋画觉得,纵火者是故意留下苏玲珑这张美丽的脸,以方便被人认出她的尸体。 周萋画盯着苏玲珑的手半晌,努力回想着在牢狱验尸的点点滴滴,脑中忽而灵光一闪,她一下子明白,纵火者为什么要故意烧毁苏玲里的手了。 【推荐一本书名超级搞笑的书《表来鸟我》,书号:,简介:不能修炼也就算了,还是个惹人惦记的体质,这还就罢了,可是她肿么刚来就被拆穿!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但是她的大树怎么就飞升了,还给她留了这么一个(变)态老妖婆,说好的金手指呢!!!】 [bookid==《表来鸟我》] 057 问题的答案 “四娘,你对这两起纵火案有什么看法?”见周萋画露出自信微笑,董庸开口询问道。 周萋画没有像以前那样排斥董庸,她调转身体,看着这个面上全无嬉笑之色,满满都是专注案情的男子,平平说道:“虽然在纵火现场没有找到最直接的证据,证明这起纵火案是一人所为,但通过被焚尸人的身份分析,儿认为凶手为同一人,或者说是同一组织!” 听到周萋画的话,董庸微微点了点头,“某也是这样认为的!田庄案件里,尸体烧成尸炭,却留下了证明身份的印章,而义庄这起纵火案里,身体烧毁,唯独保留着她的面貌,这起纵火案,针对的均是这名叫苏玲珑的女子,可见凶手这是在用两具尸体故意混淆视线,让尔等分不出哪具是真的苏玲珑!” 董庸用他那如寒星般的眼眸看着周萋画,虽然语气缓慢,但神情严肃,话音里饱含着恭敬。 “不,儿不认为凶手在混淆视线!”周萋画拉拉衣袖,手指地上苏玲珑的尸体,“儿反倒认为凶手是担心官府会根据印章将尸炭认成苏玲珑,这才故意火烧义庄的!” 董庸皱皱眉头,“四娘这么说,可以什么依据?” 周萋画站到三具尸体面前,道:“义庄起火,唯独这三具尸体所在的馆舍被烧,说明纵火者有着明确的目标,被烧的馆舍三具尸体中,除去苏玲珑,其他两具完好无损,尔等自然会注意到这种异常!” “当注意到这点后,也就达到了纵火者的目的,纵火者就是让尔等注意到这具尸体是货真价实的那位在监牢自缢的苏玲珑!”周萋画说着就弯腰,指着苏玲珑被烧的双手,“董少卿请看,除了双手,苏玲珑的双臂没有任何被烧的痕迹,该怎么烧,才会形成这种样子呢?” 周萋画一顿,泛着清澈的眼眸看着董庸,董庸迷乱的眼眸忽而泛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即就见他薄唇上下一碰,喉结抖动一下,没容他说话,周萋画直接开口替他说道:“没错,纵火者是故意这样烧的!” “纵火者这么做,一则是为了让尔等注意到这具尸体的真正的尸体,二则,正如董少卿所说的,他是为了混淆视线!不过他不是为了让尔等分辨不出苏玲珑,而是为了掩饰其他的!” 其他的?一听周萋画这么说,董庸喃语重复道,“此话怎讲?” 周萋画扫视一眼董庸,而后看向身边的衙役,在看到余崖后,微笑上前,将余崖请到了董庸面前。 在余崖向董庸施过礼后,周萋画开口对余崖说道:“余义士,儿拜托您的那几个问题,可有了结果?” 听到周萋画的问题,余崖朝她一抱拳,“是的,您说的三个问题,某已经调查清楚了,这第一个……” 余崖刚要开口,却被周萋画给打断了,“余义士先稍后!” “父亲,能否劳烦能与黄刺史进一步说话!”周萋画忽而提高了音量,朝明明距离自己不是很远的周午煜说道。 听到女儿的洪亮之声,周午煜略显错愕,却稍纵即逝,而后转身看一眼黄玉郎,见黄玉郎正蠢蠢欲动,便立刻转身朝董庸走去。 周萋画拉一拉衣袖,欠身表示对自己刚刚不当举动的歉意,眼睛却如鹰隼般迅速扫过周遭的侍卫,及不远处围观的人,除了一部分义庄的仆役,还有附近来救火的民众及停放在义庄尸首的亲人。 严大牛是周午煜的侍卫,他的死,周萋画一直觉得这跟他周围的同仁有关系,侍卫佩刀,与矮冬瓜等人使用的武器一样,就算每天都随身携带,也不会被人怀疑。 至于田庄跟义庄的这两起火灾,周萋画倒是怀疑这是苏玲珑周围的人有关,现如今苏玲珑的尸首烧毁,肯定会出现。 破案最忌讳先入为主,但在技术低下的古代,没有dna,没有痕迹学,也只能通过这样划大范围来寻找凶手了。 在周萋画不放过任何人群里的异常时,人群也因她这一声明朗声音开始了骚动,人们嘁嘁喳喳地讨论着,话题无非就是说,这位周四娘发现了线索,每个人的议论之声里,除了对线索的好奇,更多的其实是对周萋画的好奇。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克母子嗣,被迁到外庄的周萋画,她一女子如此抛头露面地出现在义庄里,就连项顶侯也不制止,难不成是破罐子破摔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里,周萋画已经退回到了董庸身旁,她示意周午煜、黄玉郎、董庸随自己后退到身后义庄仆役们休憩的馆舍里,而后招呼余崖前来。 在余崖一进来,周萋画便说道:“余义士,请说吧!” “好!”余崖干脆答应,“四娘子提的三庄事,某在兄弟们的协助下,均以完成,这第一件,便是儿在苏玲珑死之前,的确有人去看过她,是一男一女两人,男的不过五尺,身材偏胖,络腮胡,不像本地人,女子带着幂篱,看不清长相,但身上带着一个包袱,差役检查过,不过是些女子的普通衣物。” 余崖说完这些话,微微一顿,看周萋画点头朝自己微笑,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四娘子要某查苏玲珑上吊时,她左右那两名女犯的所为,某调查过了,两人因等刑部的折子下来便要问斩,因此这几日情绪比较激动,衙役不忍,便自费给两人准备了点美食,吃完美食后,倒头便睡了,一直到衙役发现苏玲珑上吊后,方才醒来!” 余崖说得这两件事均与苏玲珑的死没有直接关系,黄玉郎听得早已不耐烦,但一看周午煜与董庸屏气凝神听得自己,便捋了捋美须,耐着性子继续听。 “这第三件事,刚刚才有了结果!”余崖情绪还有点兴奋,但看周萋画面露焦急,便没有卖关子,立刻说道:“兄弟们翻遍了包括苏玲珑居住的那三间女牢,没有发现一丁点指甲,更不要说是丹蔻的残留指甲了……” 一听余崖又说道了指甲,这下董庸忍不住了,他啧一下嘴巴,“这又是访客,又是其他女囚,又是指甲,恕某愚钝,敢问这些都有关系吗?” 周午煜正在将苏玲珑的尸体跟着三件事努力做关联,却怎么也想不通究竟是怎么回事,在黄玉郎话音落下时,他也开了口,“是啊,画儿,这些跟苏玲珑自缢已经被焚尸有什么关系吗?” 一听周午煜的意见跟自己一致,黄玉郎连忙说道:“是啊,是啊!没有关系啊!” 黄玉郎话音刚落,董庸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当然有关系?周都护无法翻阅卷宗,黄刺史也马虎了吗?” 董庸的声音里裹着怒气,满满的都是对黄玉郎失职的责备。 黄玉郎身体一抖,不明觉厉,却还是垂下脑袋。 058 赌一把 “刘二一案中,在案发现场,对嫌犯苏玲珑的描述是这样的,身着黄茶色纱罗褙子,内裙下摆有黑色淤泥,芊芊玉手指甲上工整细致的涂着红色的丹寇!”董庸看着黄玉郎,一字不差的将他看到的卷宗上的内容背诵了出来。 周午煜没有权力看到案件卷宗,但他毕竟也是刑部出生,听董庸说出这些,立刻明白过来,他看向周萋画:“画儿,难不成在狱中检验苏玲珑尸体时,还有什么遗漏?” 周萋画微微点头,“也算不到遗漏,不过是因为某些不确定原因,女儿没有将检验结果如数说出!” 某些不确定,包括需要让余崖确定的这三个问题,也包括对董庸的观察,谁知道这个打着下来督办刘二一案的大理寺少卿,是不是个绣花枕头呢! 现如今,余崖调查出了结果,董庸也基本确定有点水平,周萋画自然不会在有所隐瞒,“儿正午检验苏玲珑尸体时,发现她指甲短而整洁,与入狱时不相符,便让余崖调查此事,既然牢狱中差役并未给她提供清剪工具,狱中也没有半点涂有丹蔻的指甲,那她那艳丽的指甲去哪了?” 周萋画微微调动一下身子,眼睛透过门框,看向那被侍卫围住的苏玲珑的尸体,“现在,苏玲珑的双手被伤坏了,脸却完好无所,如此欲盖弥彰,不用儿多言,各位应该知道从哪入手查起了吧!” 听到周萋画这么说,董庸赞同地点点头,却又立刻发出了质疑之声,“你的意思是说,大牢里的那具尸体被掉包了?这怎么可能,你们可都是见过苏玲珑的!怎若是掉包自然会被发现!况且,单凭这指甲的变化就说苏玲珑被掉包,也不够严谨!” “董少卿所言极是!”周萋画拉一拉衣袖,微微仰头,看着董庸,“不知,董少卿在牢狱中,是否留意过苏玲珑的衣着?” 听周萋画这么问,董庸眉头微蹙,努力回想,脑海里却只有在苏玲珑被熏得黑乎乎的残缺的衣衫,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周萋画继续说道:“苏玲珑所穿衣衫虽然还是入狱时那件茶黄色褙子,却干净,明洁,然,这暑天,莫说苏玲珑入狱四五日,便是二日,衣衫也会被汗渍浸湿,她是如何做到的呢?” 周萋画看一眼董庸,见他随着自己的话也在苦思冥想,继续说道:“这便涉及到了第一个问题,曾有一男一女来探视过苏玲珑,尔等可以以为,苏玲珑的新衣衫是由这探视的两人带来的,但谁见过探监只给做监人带来衣衫,而不带犯人最需要的食物呢!” “等一下,刚刚余义士不是说,那两人身上带着个包袱,里面是些女子的衣服,虽然说只送衣服有些奇怪,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董庸挑眉看着周萋画,言下之意,她说的这些仍然不能作为苏玲珑被掉包得依据。 “董少卿所言极是,这些作为苏玲珑被掉包的依据的确牵强!儿倒是还有其他的证据,只是……”周萋画的确发现了证明苏玲珑被掉包的确切证据,只是若是说出的话,必然会提到秦简跟那张银票,若把话说出去,结果那家伙不愿出面,自己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静思片刻后,周萋画有了主意,她眯长双眼,看过周午煜跟黄玉郎,深吸一口气后将目光垂在了董庸面上,“少卿能否借一步说话!” 周萋画如此邀请,董庸脸瞬间微红,却还是随着周萋画的指引,上前一步,他微微弯腰,将脑袋凑到周萋画嘴巴的位置,周萋画身体往前一下,纤手在他耳旁搭成凉棚,一股体香裹着热度袭来,董庸的心跳骤然加速,一个温温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按儿下面说的话说,五日之内,必定还你一个真相,如若君不同意,请自便吧!”说完这番话,周萋画微微顿了一下,观察董庸的表情。 董庸显然被周萋画这略带威胁的话震惊着了,他那如春晓之花的俊秀脸庞变成了猪血红红,瞳孔瞬间放大,难以置信地盯着周萋画,却也不过几秒钟,他抿了抿嘴唇,低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周萋画的要求。 周萋画站在董庸身后,踮起脚,扶在董庸耳旁,“麻烦君贴出告示,对外称,已有确切证据证明,田庄发现的那具女尸是苏玲珑,而停发在义庄的这具被烧的女尸不是苏玲珑,请人来认尸!” 董庸一惊,周萋画还是坚持苏玲珑被掉包,而且还是与田庄发现的那具尸体掉包啊! 周萋画自然指的董庸在想什么,那又黑又圆的眼眸直直盯着董庸,不做任何退让的微翘起嘴唇。 董庸看着周萋画这幅义正言辞地样子,微微弯起胳膊,思忖片刻,转身看向周午煜与黄玉郎,长吁一口气,道:“四娘却有证明此苏玲珑非彼苏玲珑!黄刺史,麻烦你明日发一告示,昭告全洛城百姓,外郊田庄被焚得尸体为苏玲珑,义庄这具被烧四肢的尸体为无名氏,若五日之内仍无人认尸,便由官府自行处理!” 说完这番话,董庸转身看向周萋画,他的眸光深沉,声音依然具有磁性,却多了几分坚定。 他决定赌一把! 不为别的,就为了周萋画,这个不久后就要成为他妻子的娘子! 董庸的配合,倒颇让周萋画意外,但她也没有做任何停留,立刻朝周午煜盈盈一福礼,“酉时已过,孩儿还得出城,劳烦父亲出文书,送儿出城可好!”守城的官兵非官府掌控,而是由周午煜这个军事上的江洛大都护负责。 董庸说田庄那具女尸是苏玲珑已经让周午煜坐如针扎,又听女儿这么焦急出城,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可!”却见董庸跟周萋画同时看向自己,立刻改嘴道:“余崖,拿某的文书,送四娘出城!” “是!”余崖双手抱拳,表示遵命。 周萋画见状,再次朝父亲施礼,而后依次朝黄玉郎跟董庸微微欠了欠身,便随余崖出了馆舍,绕到三具尸体前,她摘下手套放在了那被烧坏的尸体旁,而后朝尸体鞠了一九十度的深躬,之后转身走向放勘察箱的位置。 在弯腰拿勘察箱时,周萋画的眼睛快速却仔细地扫视过围观的人,而后这才大步出了义庄。 这次余崖没有安排马夫,而是由自己亲自驾车,车子驶离义庄,沿着大路直接朝城门赶出。 行驶了不到一刻钟,周萋画突然挑开了布帘,“余义士,请停一下!” “吁……”余崖拉动缰绳,挥鞭拉住马车,在马停稳后,他站到了地上,双手抱拳看向正从布帘里探出头的周萋画。 夕阳西下,阳光撒在周萋画那石榴红的襦裙上,透着金色,映得周萋画净白的脖颈更加精致,丝丝黑发在光线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额上那处理过的伤口,像是一趴在她额头的褐色蝴蝶。 一切如同余崖第一次见到周萋画时的画面,让他不忍眨眼。 “余义士!”见余崖呆傻住,周萋画再次轻声喊道。 “啊,哈……四娘子,有,有何吩咐!”如此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余崖大惊,半晌才恢复理智,结结巴巴地回答。 “余义士,这巷内可是苏玲珑的醉仙居?”周萋画指着马车停下位置前方的巷口,问道。 余崖伸伸头,“正是!” 得到余崖肯定的回答后,周萋画索性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她站在余崖面前,“余义士可否陪儿去那走上一遭?” “好!”对看着周萋画的明眸,余崖除了这个字,脑中一片空白! 【推荐一本古言文《田园灵妃》,书号:,简介:一只现代米虫穿越到了古代,她该如何生存下去?答案是,她不只能生存,她还能生活得很快乐!温馨田园搞笑风,不虐不苦,甜心展开,放心阅读~~~下有直通车】 [bookid==《田园灵妃》] 059 醉仙居设局〔催更票的加更〕 一进醉仙居,便立刻有小二迎了上来,“两位里面请,两位吃点什么?” 热情得一塌糊涂。 根据周萋画进店之前的安排,余崖立刻上前应对小二,“先来一壶清茶!” “好咧!清茶一壶!”小二朝内堂吆喝一声,弯腰,曲臂,继续指引两人朝楼梯口一极其隐蔽的桌子走去。 余崖走在前,周萋画跟着身后,她的眼睛却没闲着,一直打量着整个酒楼,酒楼分为上下两层,一楼是吃饭喝酒,二楼为住店,那天刘二就是从这上面翻下来的。 一楼一共有十二张桌子,除去他们要去坐的这张,其余的都坐满了客人,熙熙攘攘得好不热闹,井然有序,全然不像发生命案,而且老板娘进监狱又丧命的样子。 小二煞有介事地为周萋画跟余崖擦了擦桌子,“两位请坐,清茶马上来!二位还吃点什么吗?” 周萋画抬眼看了一下小二,弱弱说道,“先不点其他的了,小二哥,儿听闻你们苏老板出事了?不知道现在醉仙居由谁掌管啊!” 一听周萋画说到苏玲珑,店小二忽而忧伤起来,“哎,可不是嘛,苏老板被关进大牢已经有四五日了,这些天一直由账房先生负责着店面,昨儿晚上,关店时,尔等几个伙计与厨娘商量着趁着今儿醉仙居还没开门,早上去牢房看一下苏老板!” “苏老板虽是老板,对儿这些人却如至亲,现在她出事了,尔等若坐视不管,也太没良心了,哎,只可惜……”店小二忽而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小二哥,出什么事了吗?”周萋画对视一眼余崖,第一反应便是,难道他们去看苏玲珑时,苏玲珑就已经自杀了? 岂料还未等小二开口回答,桌子旁边的楼梯上,却传来一沙哑疲倦的声音,“是某阻止了他们!”伴随着说话声,奇怪的下楼脚步声便穿到了周萋画耳朵里。 那脚步声一重一缓,一声脚步落下,顿好几秒才会响起另一声! 这个人的脚有问题! 心中有了结论,周萋画扭头循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身着窄袖紧身褐色秋罗翻领长袍的男子站在了她的身后,男子下着长裤,足登高腰靴,一瘸一拐地走到周萋画面前,朝周萋画余崖抱拳作揖,“再下陈高,见过两位!” 陈高?好一个有趣的名字! 周萋画起身还礼,不可察觉地扫视这个叫陈高的,他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体型微胖,白净的脸庞上长着一对小眼睛,左耳耳屏处长了个俗称“拴钱柱”的小肉瘤。 虽然叫“陈高”,但个头却也是一般人。 后厨送来清茶,小二哥接了过来,刚要为周萋画二人倒茶,却被陈高接了过去,陈高边斟茶边说话,“某阻止他们也有苦衷啊,某自然也想去看看苏老板,可刘二的案件到现在都未审理,尔等若是贸然去看苏老板,落人话柄,对苏老板可是没有半点好处啊!” 听陈高这番话,周萋画默默心想,原来这醉仙居的人还不知道苏玲珑已死。 陈高放下茶壶,继续说道:“某儿时患疾病,导致腿一长一短,苏老板看某辛苦,知某识几个字,便让某来这醉仙居,平日也就在台后管管帐!苏老板对陈某人的恩情,陈某毕生难忘,未有好好管理这醉仙居,待苏老板回来,也算对她有所交代!” 余崖一听陈高这番话,脸上立刻现出感动的表情,他朝陈高一抱拳,朗声说道:“陈兄着实让余某人佩服,只是苏老板她……” “咳咳!”一听余崖要说露嘴,周萋画连忙开口指指,她轻咳两下打断了余崖的话,随后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看陈高疑惑地看着余崖,连忙说道,“是这样的,苏老板有一东西交予儿保管,儿隔日要会出趟远门,估计也等不到苏老板回来了,劳烦陈郎转告苏老板,待她安全回来,儿定然亲自送还!” 陈高眼睛微不可查地翛然一亮,转瞬即逝后恢复平静,双手抱拳,“某定然转告!” 周萋画微微点头,从方凳上站起身来,“尔等就先告辞了!”说着她看向余崖,示意余崖结账,见余崖放了几文前在桌上后,便转身朝店门口走去。 走了没几步,周萋画定下脚步,转身对陈高说道:“儿,周四娘,住在城外田庄,若是苏老板隔日之内回来,可取田庄直接找四娘!” 说完这话,周萋画便拉着衣袖,继续前行,碍于陈高腿脚不利索,余崖请他留步后,便追随周萋画而去。 周萋画行到门口,挑开幕帘直接上了马车,余崖也已经追了出来,见周萋画进了车厢,隔着幕帘,低声问道:“四娘子,这苏玲珑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回来呢?” 周萋画挑开幕帘,看向余崖,低声说道:“苏玲珑已死不假,若是有人还能来找儿取东西,那才稀奇!” 周萋画一手扶着车厢,一手拉着幕帘,忽然她视线里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那是个穿着朽叶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一手摇着纸上,一手背于身后,头上没有戴帽子,却插了满头的花。 溏朝民众本就有斗百草的乐趣,本是女子的游戏,后来发展到了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这种有着一定博弈性质的游戏偏重玩耍娱乐性,输赢在其次,参与者比谁的花草种类多、品种新奇,有时是插戴在头上展示,不分男女。 看这人头上插花,定然是刚刚参加完斗花,且获得了胜利啊。 周萋画眉头一簇,记起了那个人的名字,周午煜身旁的侍卫,余崖的同事孙牧嘛,可他刚刚不还是守在义庄吗? 周萋画将整个身子探出车厢,指着孙牧,问余崖,“余义士,那位可是那日你一起吃酒的孙牧?” 余崖顺着周萋画手指方向看去,出声笑道,“那位可不是孙牧,那是孙牧那双生的哥哥孙正!别看两人长得一样,这品行可完全不一样,这个孙正啊,整日好吃懒做,无所事事,这不,指不定去哪又跟人斗百草了!” 原来是孙牧的孪生哥哥啊,周萋画感慨道,既然如此长得一样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了,周萋画放下幕帘,退回到车厢里。 余崖见状便上了马车,挥鞭赶车,再向守城的官兵出示了周午煜的文书后,马车顺利出了城,马车摇摇晃晃地朝田庄方向赶去,在路过金潭桥时,周萋画忍不住挑开了车厢的侧帘。 这桥下便是张义溺水,严大牛被害的现场,周萋画脑中莫名想起了那晚田庄进人的画面,那位被称为“老大”的女子,有着一双跟苏玲珑一样的泛着蓝光的眼眸,迷人,深邃,充满**。 车轮压过石子,颠簸一下,一道亮光闪过周萋画的脑海,她终于把整个案情想明白了…… 【看到一棵無聊的樹的催更了,今天本来就是打算三更的,你说,亲,这不是浪费了嘛,某月会老老实实加更的,谢谢一棵無聊的樹的打赏!晚上22点还有一章】 060 意料之外,意料之内 田庄经历这一场火灾,外院、侧院跟后院已经面目全非,就留着周萋画住的那个正厅孤零零、黑乎乎地立在那里。 在官兵与乡邻的帮助下,妨碍走路的杂物已经被搬走,丽娘抢救出的东西已经被暂时放在了临时搭成的帐篷里。 余崖挑开幕帘,周萋画背着勘察箱,跳下车来,天色还未黑,远远看去,就见那孤零零的正厅前丽娘跟春果正跪在那里祭拜。 周萋画示意余崖不要惊动她们,自己拉高裙摆,顺着那到处是污水的小径朝两人走去。 站在两人身后,就听到丽娘虔诚的声音,“跪谢圣祖、先皇在天之灵,保佑娘子,夫人平平安安!”随后便是,一大串感恩戴德的陈词,无非就是说溏朝根基坚挺,此次失火是场意外,还望圣祖先皇不要降罪。 周萋画自然知道这田庄就整个大溏的重要性,也很能理解丽娘这么做的心情,但若今上真的要怪罪下来,非要治项顶侯府一个破坏大溏根基,也不是磕几个头,烧几张纸就能抵得过的。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纵火者找出来,这才是关键。 周萋画自信满满,明日黄玉郎把苏玲珑死在田庄的消息一公布,真相就不远了! 周萋画没有打扰丽娘跟春果的跪拜,走到存放抢救出来物品的帐篷,把勘察箱放下,而后找到纸、笔,匆匆书写一封信。 钻出帐篷,走回到余崖面前,“余义士,劳烦把这心转交给父亲!” 接过周萋画手里的书信,余崖放进袖袋里,而后抱拳作揖,“余崖定会交到都护手上,只是……只是四娘子,今晚你,确定要住在这里吗?” 余崖扫视着这满目狼藉,简直无法想象住在这里会是怎样的情景。 周萋画微笑表示明白余崖的好意,却坚持说道,“若不住在这,好戏怎么会上演呢?” 见周萋画如此坚定,余崖不在多言,他命令官兵为周萋画重新搭建了一顶结实的帐篷,再三叮嘱官兵加强防卫后,这才离开了。 当晚,周萋画主仆三人就挤在了帐篷里。 帐篷挺大,中间还有隔断,周萋画住在里面,丽娘跟春果住在外面,周萋画让春果拿来那支自己拼了命从火堆里抢出来的匣子,便吩咐两人去休息了。 她抱着这支匣子,手沿着匣子盖,一丝一寸的摸着,心中默默祈祷,秦简啊秦简,你若是真的在意这支匣子,你就应该早点回来把它取走啊! 周萋画的眼睛不由自己的和在一起,忽而,外面传来了一阵阵喧哗声,周萋画猝然睁眼,却发现眼前光线猛得一亮。 天啊,似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天竟然亮了。 周萋画下意识地想弹起身子,一阵钻骨得疼痛袭来,她大叫一声,“啊,好疼!”便身体不受控制地躺在了地上。 春果听到周萋画的喊叫声,小跑着钻进帐篷,“娘子,娘子,你没事吧!” 周萋画的脑袋正压在那木匣上,她伸出手将匣子推开,呲牙咧嘴地爬来,托着脑袋,故作镇静道:“没事,同一个姿势坐久了,疼痛是难免的!春果,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春果听周萋画这么说,弯腰给她舒展筋骨,“没发生什么事啊,只不过是侯爷带着好多侍卫来了,娘子,只是好奇怪啊,这些侍卫都没有穿官服啊,都是穿着便装呢!非但他们,就连侯爷今日也没有穿官服呢!” 听春果这么说,周萋画立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是她昨天在信里请求父亲的事,没想到父亲竟然没做任何迟疑地就配合了,看来,事情已经到了迫在眉睫之时,只要能破案,父亲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周萋画让春果去给自己拿件曲裾裙,在换好衣服后,便微微弯腰,朝帐篷口走去,“春果,就父亲一个人来的吗?” “当然不是,还有那个俊俏郎君呢!”春果说话的声音已经没有刚刚的清亮,第一次见到董庸,是知道张义的死,难免会触碰到春果的伤心事。 到哪都少不了这家伙!周萋画心中冷笑一下。 帐篷外,周午煜已经安排好了着便装的侍卫,伪装成老百姓的模样蹲守在了各自的位置,确定没有瑕疵后,便挥手让人抬来在田庄发现的那具尸炭,放在地上。 董庸站在周午煜的身后,看着周午煜忙碌的身影,却只是看着不说一句话,他的眼捎扫过帐篷,见周萋画出现,忽而木讷的脸上又了一道微笑,脚下步子往前一下,却又立刻停下,最后站在周午煜身旁,朝周萋画弯腰福礼,“四娘出来了!” 周萋画定步还礼,“四娘见过董少卿!”而后又看向周午煜,“女儿给父亲请安!” 周午煜哪里有心情理会女儿的请安,开口便说道,“画儿,黄刺史按照董少卿说的,把告示贴出去了,阿耶也已经安装你说的布置好了,你果真有信心能捉到凶手吗?” “父亲请放心,儿当然有信心能抓到凶手!因为凶手一直想要得到东西就在儿的手里!”周萋画迎接着父亲的目光,忽而一直胸闷,她立刻抬手护住胸口。 可她手刚刚摁在胸口,一道黑影一下子跃到周萋画面前,周萋画一怔,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柄刀刃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娇嫩白雪的脖颈触碰到刀刃,一股心血的冷腥立刻涌入鼻尖。 被人劫持了! 周萋画眼梢看过这个着黑衣,系着面纱,挟持自己的男子,个头不及自己,又矮又胖,正是那晚与严大牛一同进入田庄的矮冬瓜。 周萋画大惊,心中忍不住爆粗口,这个矮冬瓜胆子不小啊,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名目张胆地出来抢。 矮冬瓜刀刃架在周萋画的脖子上,边后退,边大声地叫嚷着,“某知道,这些老百姓都是你们官府的人,某不想硬拼,也不想大开杀戮,某只是想从这周四娘手里拿回某的东西!” 他手下的刀刃用力几分,在周萋画耳旁大声嚷嚷,“周四娘,上次让你逃过一关,今日可就没那么幸运里,把东西交出了,某就放了你了!” “儿,儿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周萋画已经安静了下来,用温温地声音说话,竟可能的拖延一下时间。 “不知道!哼,就是苏玲珑放在你这里的东西,现在苏玲珑已经死了,某就替她拿走!”矮冬瓜咬牙切齿地说话,见周萋画仍然继续装傻,瞬间没了耐心,没有拿刀的手朝周萋画缝在**里的口袋指指,“东西是不是藏在这里!既然你不配合,那休怪某无理了!” 一听矮冬瓜说,东西被自己藏在了**的口袋,周萋画忽然大悟,难怪这矮冬瓜迫不及待地出手,原来刚刚自己一扶胸口,被他当成了自己要拿苏玲珑留下的东西。 “不,这位义士,你误会了……”周萋画尖叫道,但为时已晚,矮冬瓜那肮脏的手已经朝她那曲裾的内衬伸去。 随着矮冬瓜的动作,现场的所有人几乎同时都长大了嘴巴,这周萋画还是未出阁的娘子,更何况与她还有婚约的董庸还在现场,如此被侮辱,她日后是别想出嫁了! 看着矮冬瓜那肮脏的手正一点一点朝周萋画的内衬里移动,董庸怒不可遏,他扫视周遭,见余崖腰里插着刀,便要上前拿刀。 还未等董庸靠近余崖,就见“咻”“咻”两道白光闪过,随后就听“啊”得一声,架在周萋画脖颈下的刀刃落地,矮冬瓜满手是血的趴在了地上。 他被飞镖射伤了双手! 随后就见一身袭白衣的男子从天而降,直接落到了周萋画面前,他袍服飘逸,如墨的散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飞舞,那伏在其眼眸上的面具熠熠发光,衬着他阴冷的面容更加俊逸。 是秦简! 这厮这么快就回来了,周萋画痴痴心想,没等她说话,秦简就伸出他长长的手臂将周萋画拉到了自己身后。 而后弯腰扯下了矮冬瓜的面纱,将手指插进矮冬瓜的嘴里,一颗黑色的药丸被从嘴里掏了出来,直起身时,矮冬瓜嘴里已经被塞了一支防止咬舌自尽的木塞。 做完这一切后,秦简转过了身,嘴角上扬,眼眸泛着得意,略带嘲讽地看着周萋画。 就在周萋画以为他又要嘲笑自己时,就听秦简说道:“董庸,这次某不但保住了未来妻子的清白,还帮你抓住了凶手,你打算怎么还某的恩情呢!” 秦简跟董庸是认识! 【《医谋论》明天,即三月一日就上架了,在前三本上架时,没好意思求任何东西,更不敢做任何承诺,(怕自己打自己脸),但是,今天,还是鼓足勇气,朝各位读者弱弱求一声,下月有保底粉红的,给俺留张呗~~~喃喃自语中,首订你们回来吗?】 061 真相 ps:亲,厚颜无耻地求粉红哦,若是有保底的,可以投给我吗? “谦之兄,如此大恩,董庸自然会报答!”董庸最熟悉秦简的性格,听他如此说,立刻答应。 董庸说着便上前,抱拳作揖回礼,“只是不知谦之兄,怎么会出现在洛城!” “某出现在洛城,并非几句话就能说清楚,待此案结束,某定会主动找你索要恩情!”秦简声音洪亮,一字一顿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尤其是那索要恩情四个字,更是咬字咬得沉重。 他边与董庸说话,边意味深长地扫看周萋画一眼,那泛着寒光的眼眸是自信的神色。 董庸举手投足间透着对秦简的尊敬,已经让周萋画看得是一头雾水,又看到秦简这自负的眼神,腹诽道:秦简你若真这么自信,就拿这份恩情,帮我解除与董庸的婚约,我也真心谢谢你。 周萋画边想边抬起头,秦简竟然笑了,不但笑,还微微点了点头,嘴巴做出“可”的嘴型,天啊,这家伙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惊得周萋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微微定神,翻一个白眼,冷嗤一下,不再看秦简。 秦简倒是没料到周萋画会有这般表现,兴致瞬间索然,一口恶气上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听闻董少卿奉命来洛城撤差刘二一案,若不是看到您这未过门的妻子要受到非礼,也不会冒然出手,既然现在一切风平浪静,秦某人就退到一边,董少卿您请继续办案吧!” 说完。他一揖,退到人群外,依在一辆马车上,交叉臂,冷冷地看着。 听秦简用“董庸未过门的媳妇”来称呼自己,周萋画怒火中烧,又见他如此冷峻地依着马车观望。狠狠地啐了一口痰。而后故意朝董庸靠近了一下,我呸,你在拿我的婚事要挟我嘛。我才不怕你呢!你若敢说话不算数,我就毁了那支匣子。 在秦简与董庸对话时,躲藏在隐秘处的便衣侍卫,早已蜂拥而至。将躺在地上如蚯蚓一般忸怩的矮冬瓜拎了起来,立刻用绳索将其五花大绑。便押解到了周午煜面前。 周午煜隐约觉得秦简最后一句话有点奇怪,却也不知道哪里奇怪,在作揖目送秦简到远处的马车后,转过身示意董庸过问被五花大绑的矮冬瓜。 不知道是不是秦简那句“未过门的媳妇”提醒了董庸。他竟然一番常态地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对周午煜行礼后说道:“周都护,还是您来讯问吧!” “不敢不敢。这毕竟不属于某的职责范围,还是董少卿请吧!”周午煜自然推诿。 “周都护不必客气。某在一旁做补充即可!”董庸连连拒绝,态度诚恳回答。 “这……”周午煜还想推诿,却见董庸不想是故意客气,便没有再次推说,多年没有接触命案的他,心中还是涌动着一股莫名的兴奋。 周午煜递个眼神给余崖,余崖立刻会意,手托住矮冬瓜的下巴,将他的脸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露出一张络腮胡,满脸横肉,陌生的脸。 手上被飞镖射过的伤让他痛苦地蹙着眉头,被木塞塞住的嘴巴,正含含糊糊地咒骂着,汩汩口水难以控制的从嘴角流出,顺着嘴角低落到了衣服上,恶心至极。 余崖仔细端详,这人他不认识,手用力捏住他的下巴处,作势就想把木塞拔下来,“说!你是谁!” “余义士,不要拔下木塞!”秦简不知道用力何种方式,看似简单塞入嘴里的木塞,余崖想拿出时,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当余崖要用蛮力时,身后忽而传来周萋画清脆的声音。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周萋画已经在春果的协助下,简单处理好了脖颈上的伤口,听到余崖的喝问声,开口插话道,“他,你难道不认识吗?” 一听周萋画这话,余崖急了,面红耳赤地争辩道:“四娘子,你这话怎么说的?你,你不会在怀疑某吧!” 周萋画知道余崖是个顶天立地,且脑子转弯比较慢的汉子,立刻说道:“余义士,你多虑了!儿不是那个意思!” 周萋画走到了矮冬瓜面前,伸手在他的脸上用力一扯,一下子扯下矮冬瓜脸上的络腮胡,“余义士,现在你应该能认出,他是谁了吧!” 被周萋画如此快速扯下黏在脸上的胡须,本应疼得鬼哭狼嚎,可那矮冬瓜早就被手上的伤疼得麻木了,脸只是涨红,没有什么过激的表情。 余崖瞪圆双眼,仔细看着,木塞的存在多少影响识别,当余崖看到矮冬瓜左耳屏上的小肉瘤时,突然发出一阵惊呼,“啊,这,这不是昨天那个醉仙楼的管账嘛!不,这不可能,陈高可是个瘸子,况且,他可比这人高多了!” “昨日,陈高的确是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瘸子,依他之言,是因为两条腿一长一短,但造成双腿长短不一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说,穿一双靴底高度不一样的靴子!”周萋画目光明澈,“董少卿,若是现在派人去这陈高的家里,定然会发现不止一双靴底厚度不一的靴子!这穿上靴子便是一般个头,但走路一瘸一拐的陈高,而脱掉靴子,便是这又矮又胖的黑衣人!” 听到周萋画的解释,周午煜朝身后的侍卫递个眼神,立刻有侍卫骑上马,朝洛城方向奔去。 “可四娘子,他,他为什么会劫持你呢,难不成,真的存在昨日你说的,苏玲珑存放在你这里的东西?”余崖难以置信地盯着陈高。 周萋画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正面回答余崖的问题,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这陈高不但是焚尸人,更是与最近发生的命案都有牵连的关系人,他是刘二一案的抛尸人,也是将严大牛溺死的真凶,更是让那苏玲珑自缢的凶手之一……” “苏玲珑自缢的凶手之一?”余崖大惑不解。 却看周午煜与董庸也连连点头表示同样的疑惑,苏玲珑自杀可是由周萋画亲自验尸确认的,难不成自缢还会有凶手,而且还不止一个。 “是的,这个案子要说的话就长了,首先,得从这陈高跟刘二的交情说起,陈高三年前搬来了洛城,当时的刘二正遇窘迫,急于变卖家产,陈高便买下了刘二祖上的一处院落!两人便因此熟络了起来!” “一年后,也就是两年前,苏玲珑也来到了洛城,开了那名叫醉仙楼的酒楼,因陈高与苏玲珑是同乡,苏玲珑便雇佣陈高为账房,刘二平日喜欢饮酒,得知陈高在醉仙楼,便隔三差五找陈高喝酒,一来二去便跟苏玲珑认识了!” “苏玲珑模样俊俏,自那以后,这刘二表面上是来找陈高喝酒,私下里却百般纠缠苏玲珑,这事隔了没多久,便被陈高发现了,碍于兄弟情面,陈高是好生相劝,可这刘二生性便是无赖,不但不听劝,还酒后动手打了陈高,陈高怒不可遏,出手反击,却不料暴露了自己并不是瘸子的事实!” “虽然,刘二立刻醉倒在地,但陈高仍不敢确定刘二是否发现了自己不是瘸子的事,担心刘二泄露出去,陈高觉得除去刘二,恰此时,陈高却得知刘二在他祖传的家谱里发现了一件宝物!而这宝物,正是他隐姓埋名来洛城苦苦寻找的!”因还没跟秦简正式沟通过,周萋画将那“银票”故意用“宝物”来代替。 周萋画边说,边站到陈高身后,掏出手帕,为其做简单的止血,“陈义士,四娘说得这些,对吗?” 陈高倔强地把头帮一侧一扭,眼神里却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凶悍,因为周萋画说得这些,丝毫不差! 陈高的反应,让周萋画有了信心,她绕到陈高面前,“为顺利拿到这件宝物,你便利用刘二贪婪苏玲珑美色,定下一计!只是没想到,这刘二竟然因为兴奋过头,死在了苏玲珑的房间里,后来……” “等一下!”一直在静静听着周萋画分析案情的周午煜,突然出声,“画儿!刚刚你说宝物?这宝物究竟是什么?” 啊,这宝物?周萋画没想到父亲会揪着这点不放,她身体微微颤抖一下,局促地搓了一下手,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远处秦简方向看去。 刚刚周萋画陈述案情时,声音洪亮,纵使隔着一段距离,秦简还是听得真切,他注意到周萋画询问似的眼神,冷哼一下,将脑袋一侧,假装什么什么也不知道。 一看秦简这无所事事的模样,周萋画瞬间心塞,一犹如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在了胸口,好你个秦简,如此不仁休怪我不义。 “这宝物,其实是一张……”话还未说完,心脏猛然抽痛,像是被射了无数支滚烫的箭,疼痛难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周萋画腿一软,整个人像是滑了的雪人似的瘫软了下去。 在最后一刻,周萋画强大着精神瞥了秦简一眼,他撇到一旁的脑袋已经转回,正也焦急地朝自己放心看来。 看到这一幕的周萋画,冰冷的心忽而一暖。 “扶我回帐篷,我要休息一下!”她也顾不得这现代话与大溏方言的区别,拼了最后的力气说道。(未完待续) 062 互相伤害 ps:求首订,求粉红,求点击,求推荐票,各种无耻的求,某月定会好好更新哒! 不知过了多久,周萋画缓缓睁开了眼睛,面前是白色的布幔,布幔表面涂满了桐油,还发着淡淡的味道。 她躺在了帐篷里,自己的榻上。 “娘子,你醒了,丽娘已经去请柳神医了,马上就来!”春果的脸凑到周萋画面前,柔声说道。 周萋画摸摸自己心脏位置,已经不疼了,她直起身子,抬眼看向帐篷外,就见敞开的帐篷门外,周午煜与董庸正焦灼地踱着步子。 周萋画记起她是在说陈高的犯罪事实时昏倒的,便抬手示意春果把自己扶起来,“春果,扶我出去!”手高高抬起,却没有得到春果的伸手相应,就见春果痴愣地呆在原地,瞳孔放大地盯着周萋画,“春果,你怎么了?” “娘子,你刚刚说‘我’?”周萋画在昏倒前,也曾说过这个字,春果以为那是她打癔症说胡话呢,怎么现在又说这个字了呢! 周萋画记起溏朝是没有“我”这个字的,连忙解释道,“春果,你听错了,是儿!” “是奴婢听错了吗?可是娘子,你昏倒前也说这个字啊!”春果抿着嘴,脑袋一歪,认真地说道。 昏倒前? 对哦,昏倒前我是有看到秦简的啊,而且,父亲问我宝物是什么东西的! 周萋画的神经骤然紧绷起来,必须尽快跟秦简统一口径,该怎么向他传递这个信息呢。 忽而,一道黑影从白色帐篷上方掠过,而后停在了帐篷的背阴处。看影子的形状,不是鸟类,而是个人,能有这般功力的也就唯有那秦简了。 这布幔帐篷是由几块巨大的布幔拼凑而常,朝阳处留门,背阴处交掩后用石头压住的多余的布幔,因只是暂时居住地。除去帐篷的高度用竹竿做了支撑。并没有其他特殊的防护措施。 前面朝阳处可通行,后面这背阴处只要搬开石头,解开交掩的布幔。也可做门。 周萋画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微微抬手,“春果,你先出一下。儿随后就出去,若是阿耶问起。就说儿在调整衣衫!” 调整衣衫?这活应该是奴婢儿的职责所在啊,春果上下打量着周萋画也没瞧出个怎么异常,但既然周萋画说了这话,她也不敢违抗。盈盈福礼后,落下了帐篷门,退出了帐篷。 春果一出帐篷。背阴处如周萋画所预料的那般,立刻有了声响。交掩的布幔被打开,秦简阔步走了进来,他站在帐篷正中央,那里的高度可以让他挺直腰板,双手背于身后,覆着银色面具的眼眸里依然泛着高傲。 他冷然地看了周萋画一眼,看口便说,“你就这样贸然让我进来,若是被那董庸发现,这可非同小可啊!” 声音压得极低,隔着这么近,周萋画听起来都有点费劲。 呵呵,周萋画心中冷笑,我让你进来的,别这么不要脸好吧,周萋画忍住那差点喷到秦简脸上的口水,咬牙切齿地说道:“秦简,你这话可说反了吧,你一男子从这背阴处偷偷进入我这暂时闺房,若我大声呼叫,对你也没好处吧!” 秦简一听周萋画这么说,知道周萋画的战斗力还处在鼎峰状态,刚刚的昏倒对她基本没什么影响,继续轻声调侃道:“好吧,就算是我自己进来的,那也是在你的期盼中,周萋画你敢说,刚刚你说到宝物时,没有希望我出现?” 秦简这番话一出口,周萋画差点吐出一口老血,秦谦之,做人最好要点脸好不好,看你对那张银票极其看重,若不是担心说出银票的时,会连累到你,我会如此纠结,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心中一阵痛骂后,周萋画拂袖就要朝帐篷口走去,“既然你这么说,我只能认为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那我现在就出去把我知道的所有说给父亲跟董庸听!” 一看这下周萋画是真的生气里,秦简连忙绕到周萋画身前,张开双臂,挡住她前行的步子,周萋画走的匆忙,被秦简这么一挡差点跌到他怀里。 周萋画后退几步,与秦简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头侧向一边,也不看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平平地低着声音说道:“秦义士,请你让开,否则的话,我喊人了!” “好了,好了,算我错了好不!”秦简服软,略带撒娇地说道,他伸手想摇晃一下周萋画的胳膊,却被周萋画一晃,躲开了。 周萋画的举动让秦简尴尬不已,他的手僵在空中半晌,而后缓缓放下,与此同事,他也恢复镇静,双手再次背到身后,一字一顿地说道:“银票的事,周都护与董庸若再问起来,你就坚称那是宝物,若是他们继续追问,你就让他们来找我,我自然会解决好!” 听秦简这么说,周萋画这才稍微解了解气,她瞪着她那如圆杏般的眼睛,看着秦简那躲在面具后面的眼眸,“说话算数!” “我秦谦之几时说过骗人的话!”秦简面朝帐篷朝阳面,听着外面一直有人来来往往跑动的声音,思忖着应该到了自己离开的时间了,他转身走向帐篷那交掩处,手刚碰到布幔,忽而又想起什么,他再次转身。 对周萋画说道:“听说你在火灾里,为了救出那支匣子受伤了?”秦简说着,就抱拳,“多谢了!” 这还是秦简第一次这般慎重地对自己说感谢,竟然是为了那支匣子! 周萋画越想越觉得郁闷,没好气地说道:“不要客气,我不过是为了履行咱们的约定,别到时你做到了,我把匣子弄坏了,你秦简不愿欠人情,我周萋画也不习惯欠人情!” “那好,今晚我就让董庸主动与你解除婚约,婚约一解除,我便来取那匣子!还请娘子在这段时间里好好保管匣子!”秦简不知道是没听出周萋画的怨气呢,还是故意地竟然一句话里提到了两次匣子,提就提吧,还如此慎重地要求周萋画保管好匣子! 那匣子就对你那么重要嘛,我不顾自己安危,冲进大火给你把匣子抢了出来,还要我怎么好好保管,周萋画是越想越生气,逼到秦简面前,冷冷说道:“不必了,我觉得董庸人不错,长相俊俏,谦谦有礼,与我也算是志同道合,我对这桩婚姻还是很满意的!” 鉴于秦简知道“我”的意思,周萋画肆无忌惮地用着这个代称,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却见秦简原本泛着笑意的眼眸忽而一沉,笑意瞬间消失,满目的失落与低沉,他哑着声音,如同后背瞬间背负了什么重物一般,语速缓慢地说道:“既然你不需要我为你解除婚约了,那我们的交易还要继续吗?是你另提条件呢,还是无条件将那匣子还给我?” 无条件?想的美! “你不是最不喜欢欠人家情了吗?我无条件还给你,你会接收吗?”周萋画冷嘲热讽地说道,“为了让你日后见到匣子好受点,我自然要重新提条件!” 周萋画将脸侧到一旁,不看秦简的脸,她担心若多看他一眼,她就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了,“你看这田庄也被烧了,我与丽娘、春果也无处可去,这种情况下,我父亲自然会把我接回侯府,可是,很不巧,我刚刚跟府里某些人发生了不愉快,若是就这样会去,还指不定会被人又说成扫把星!” “我,希望你能帮我让我像两年前被迁离侯府那般轰动一样,隆重回到侯府!一则也衬得起我侯府嫡长女的身份,二则,就是日后我嫁入帝师府,也免得被人拿话揶揄!”周萋画拉一拉衣袖,“秦义士,您看这个条件,给你那匣子做交换,可以吗?” 周萋画的话落下去许久,秦简这边才有了回应,他长长嘘了一口气,他僵硬着身体,走到周萋画面前,伸手摆正周萋画的脸,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样也好,今年大年初一,某与董庸去南岳山抢了头香,董庸说,他希望与他有婚约的周四娘与他志同道合,刚刚听娘子也这么形容董庸,看来这头香算是没白抢!秦某在这提前恭喜娘子觅得良缘!” 他不在用我来自称,而是选择代表着他态度的“某”字,声音如深山远寺的钟,每一个字说出口,他的心就如同被针扎一下,但是他还得克制,是的克制! “俗言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某正以为替你与董少卿解除婚约一事烦躁不已,既然娘子这么说了,秦某也算放下一桩心事!”秦简说着再次抱拳。 许是秦简这话的声音太过沉重! 许是秦简说的这番话太过严重! 秦简话音刚落,周萋画就感觉压力如涨潮的海水一般朝自己袭来,她一个没站稳,踉跄几步,直接蹲在了地上,声音太过响亮,一下子惊动了帐篷外面的人,就听春果阔语一声,“娘子,娘子,你怎么了,奴婢要进来了!还有郎君、董少卿跟柳神医!” 什么?这么多人进来还了得!周萋画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看向那交掩的幔布,示意秦简快点从背阴面离开。 秦简脚下步子刚移动,就听到背阴面传来余崖惊恐地喊叫声,“这里的石头怎么被人搬开了,来人哪,还不快快修复!” 得了,这前后都出去不去!(未完待续) 063 结束(一) 【今天的第三更哦,求订阅,求收藏,求粉红,跪谢各位!】 比起周萋画的混乱,秦简却淡定许多,他平静对视一眼不知所措的周萋画,含笑轻声说道:“看来你还真是在乎董庸!” 嘴角上扬是嘲笑,嘴角落下,却已是苦笑。 若是真的有心解除婚约,她也不会如此怕被董庸发现自己再这里了,看来董庸这张脸,比任何武器都有杀伤力,女人跟男人一样,都是视觉动物。 周萋画看不到秦简脸上的表情,只听得他嘲讽的话,心里苦涩得很,却不愿表现,只是不耐烦地说道,“我就是在乎了,怎么样,你快些离开,否则我还指不定费多少口舌……” 周萋画话还没说完,就听背阴处的余崖“啊”得大叫了一声,随后就一道白影闪过,秦简如一道烟一样,从帐篷里消失了。 还没等周萋画表现出半点惊愕,听到余崖惨叫的董庸,就赶在春果身前冲了进来,“四娘,发生什么事了?” 董庸那白皙的俊脸泛着微红,焦灼的眼神里透着关切,拉住周萋画的手上下打量着。 如此轻浮之举,让周萋画因探案对董庸生出的半点亲近之感荡然无存,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往后迅速退了几步,冷冰冰地说道:“没事,不过是因为余崖的喊叫声!” 看出周萋画对自己的疏远,董庸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失当,却也顾不得道歉,伸手拉起袍服,踢腿从那交掩地不是太完整的布幔里迈了出去。就见布幔外,余崖与另一名侍卫如呆鸟般定住布幔外,“出什么事了!” “刚刚有只大白鸟从帐篷里飞出来,好大,一转眼就不见了!”余崖木讷出声。 “这里怎么会什么大白鸟!”董庸拂袖,训斥余崖,“快把这收拾好!” “是!”余崖抱拳得令。弯腰做事。 董庸退回了帐篷内。见周萋画已经退到了周午煜身后,扭头看看正在帐篷外忙碌的身影,又扫视一番帐篷里的布置。而后朝周午煜作揖道:“周都护,你看这田庄已经烧毁,四娘住在这里着实不方便,也不安全。不如接回府吧!” 周午煜早有此意,只是碍于公务繁忙还未与陈氏跟方老夫人说起此事。联想到董庸这几日一直暂住在侯府里,又听他如此建议,周午煜倒是也能猜出董庸话里的真正含义。 一直因这桩婚事悬着的心,微微放下。周午煜将手背到身后,转过身,看着站在身后垂首看着足尖的女儿。“画儿啊,董少卿所言极是。今晚你就与春果、丽娘回府……” “父亲!”周午煜这话还没说完,周萋画猝然抬起了头,朗声制止了周午煜,她那又黑又圆的眸子看着父亲,“父亲,儿刚刚对这陈高的所作所为还没有说完,趁着还未正午,气温不热,把案件解决,也好让死者早日安息!” 周萋画虽未直接回答自己,但看这转移话题的态度,周午煜也能猜出女儿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董庸,“也好,董少卿,不如先出去,听小女把这陈高的所作所为说完,可好?” “可!”董庸心中未免有所失落,他淡淡答道,弯腰做邀请动作,周午煜与他礼让片刻,便先迈步走出了帐篷。 周萋画跟在两人身后,由春果搀扶着,也出了帐篷,陈高被两名侍卫押解着,他出血的手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听到有脚步声从帐篷里走来,垂着的首猛然抬起,他的嘴里依然还塞着木塞,眼神却不似刚刚被绑时那么狰狞。 周萋画刚刚陈述的内容,已经完全挫败了陈高的心理防线,周萋画一刻不出来,陈高的心就紧张一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做得那么天衣无缝的事,周萋画怎么说的就跟她亲眼见过似的。 看成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周萋画款步向他走去,春果担心靠的太近,陈高会不受控制地做出伤害周萋画的事,用力抓住周萋画的胳膊,不让她靠近。 周萋画轻轻用手拍了拍春果抓着的自己的手,示意她不要这么紧张,而后便直接站到了陈高的面前。 没有任何掩饰的陈高,个头还不及周萋画,他微微扬起头,用那塞着木塞的手不停地含糊说着什么。 “你是想问,儿是怎么知道你从刘二身上拿到宝物的吧?”周萋画抬眸看着陈高,眼睛不眨一下地收集着陈高脸上立刻呈现的表情,见陈高先是惊恐地瞪圆眼睛,而后瞬间两眼无神起来,周萋画便知自己猜对了。 “这很简单,全洛城人都知道刘二好吃懒做,你却偏偏跟他交好,若是一开始是因为你不知他底细而与他成为好友,这倒可以理解,但在你们因为苏玲珑屡次发生争执后,你仍和他玩乐,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刘二身上有你需要的东西!” 周萋画说着,说着,圆滚的眼睛骤然眯长,“那日,刘二进入了苏玲珑房间,苏玲珑按照你们事先的约定,以玩新花样为名,将其绑在了凳子上,就在苏玲珑想着偷走刘二一直随身携带的宝物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刘二因为太兴奋,死了!” “你因为担心事情败露,便商量着让苏玲珑先出去避风头,可是让你没想到的是,苏玲珑竟然趁你不注意带走了宝物!陈高,儿说的对吗?”周萋画唤着陈高的名字,声调再次提高。 却见陈高瞅了周萋画一眼,而后脑袋一垂,默认了周萋画的话。 见陈高默认了,周萋画便欲继续说,还未开口,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制止声,“等一下……” 就见黄玉郎身着绿色排袍,步履匆忙上前,依次给周午煜与董庸行过礼,“下官来迟还望恕罪!” “黄刺史不必如此,你也是为了公务!”周午煜伸手搀扶起了黄玉郎,“刚刚不知道,你为何喊等一下呢?” 周午煜这么说,董庸也在一旁附声追问。 黄玉郎再次作揖,“某开口并非是对周四娘的不信任,大溏能有周娘子这般断案高手,也是吾大溏子民的福气,只是……”黄玉郎拖长声音,眼睛在董庸、周午煜身上扫过,“只是……” “黄刺史不必拘谨,但说无妨!”周午煜合手,阔声说道。 “刘二坠楼那天,四娘子可是铁口断言,这刘二死于戌时,且信誓旦旦地说,苏玲珑不可攀岩走壁,那既然如此,这苏玲珑又是怎么在刘二死后拿着宝物,去了金永门呢?”黄玉郎越说声音越高,接二连三地几次想证明自己的办事能力,都被周萋画打了脸,这次好不容易抓住了周萋画的纰漏,他自然不想放过。 果然,黄玉郎的这番言论引起了周午煜跟董庸的共鸣,两人纷纷点头,看向周萋画。 周萋画对黄玉郎着实没有什么好感,被他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丑态,简直想啐一口痰,她拉了衣袖,调整一下呼吸,走到黄玉郎面前,“的确,儿那天的确这样说过,那是因为儿当时不知道一件事,便是这苏玲珑,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曾经去过醉仙居的侍卫们,七嘴八舌议论着,“苏老板怎么会是两个人呢?” “儿没说错吧,陈高!”周萋画转身看向陈高,用比黄玉郎还要大的声音说话。 就见陈高无力的点了点头,眼角难以抑制的滚出了眼泪。 黄玉郎看到陈高的反应,便知道自己这一次又失败了,见董庸再场,为确保风度,其立刻上前对周萋画作揖,“原来是这样,某这些就明白了,明白了!” 看黄玉郎急于找台阶下的模样,周萋画平平问道:“既然黄刺史明白了,那剩下的事就由黄刺史说吧!” “这……”黄玉郎脸涨红,弯着地腰竟忘记直起。 黄玉郎给周萋画行礼本就不应该,周萋画又让黄玉郎这么难堪,周午煜开口解围,“画儿,不得跟黄刺史这么无理,既然你知道是怎么回事,速速说来!” “是,父亲!”周萋画自然知道黄玉郎说不出个什么,立刻答应,“这苏玲珑,其实是苏玲,苏珑两姐妹,两人双生花,长相样貌一模一样,外人根本分不出来,要说区别,便是这姐姐苏玲指甲短而干净,妹妹苏珑喜欢丹蔻,十指向来涂得艳丽!” “之所以有这种区别,是因为苏玲负责店里账目,整日与算盘过招,短甲方便,而苏珑,平日好吃懒做,喜欢摆弄女子胭脂之物,虽然平日都呆在自己房里,但每日出门,倒是都能以其美貌给醉仙居招来客人!” “可以这么说吧,醉仙居在洛城闻名,众人慕名前来,这慕得名就是这苏珑的名,至于那刘二,也自然是苏珑勾.引的!那日陈高定下夺刘二宝物一计,便想让苏珑故技重施,岂料这苏珑竟然……”(未完待续) ps:弱弱求一下粉红,谢谢各位1 064 结束(二) 064 “孰料,苏珑贪心不足,竟提出要独揽功劳的要求!”周萋画看向陈高,见其情绪已经接近奔溃,口水、眼泪混在一起,便抬手示意春果上前给他擦拭,春果犹豫一下,最终还是顺从地掏出了自己的帕子交给了余崖,由余崖代为擦拭。 周萋画继续说道:“对此无理要求,陈高自然拒绝,在要求遭拒后,苏珑甩袖离开了醉仙居,去了金永门,也就是说,苏珑离开醉仙居的时间是酉时之前,自然与刘二戌时的死无关!” 周萋画说完这番话,特意看了一眼黄玉郎,见其再无言语之意,继续说道:“苏珑离开后,刘二赶来,误把正在柜台内算账的姐姐苏玲当成了苏珑,苏玲不忍受污染,与其发生了争执!苏玲气愤至极,一怒之下去找陈高理论,陈高计上心头,说服苏玲诱惑刘二了!” “也就是说,在那刘二因性.奋死后,从刘二身上带走宝物的是苏玲,苏玲带着宝物依着陈高的指点离开了醉仙居,却没有赶往陈高安排的地点,而是就近住了下来!” “翌日,陈高为自己安排好不在场证明后,便将刘二从楼上推了下来,正巧落在了儿的面前,而与此同时,苏珑从金永门外赶回,恰巧遇到了正要离开洛城的苏玲,得知了苏玲与刘二争吵的事,并猜出了苏玲定然已经得到宝物,苏珑好吃懒做不假,却有种一双伸手,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便从苏玲伸手拿走了宝物!” “却因看热闹,被差役捉住,苏珑见儿为其洗冤。感动之下就将宝物交予了儿,一则是因为她猜出了儿的身份,二则是因为她知道苏玲在发现宝物不见后定然会怀疑她,只可惜,苏珑怎么也没想到,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行为,却被立于儿身后的侍卫严大牛发现!” 周萋画语气一顿。看向周午煜。“严大牛本就是与陈高狼鼠一窝,将此事告诉陈高也不足为奇!” “丢失宝物的苏玲为避免陈高的责问,便将偷拿宝物一事彻彻底底嫁祸给被关进大牢苏珑。却与陈高、严大牛在应先到田庄取回宝物还是应先到大牢里找苏珑算账发生了争执,陈高、严大牛碍于苏玲的身份,做出妥协,三人一同赶往了田庄!但因种种原因。三人却被为如愿从儿这得到宝物!”担心会被追问是什么原因,周萋画不做任何停留继续说道:“严大牛因此频发牢骚。最终激怒了陈高,被迷晕后,投入金潭桥下溺死!” 周午煜听女儿这番话,瞥眼再次打量着陈高的身高。最后微微点头,这的确与女儿的尸检结果想否。 “严大牛死后,苏玲与陈高决定去监牢里找苏珑。苏珑却提出让苏玲冒充她坐监,自己出来找儿拿回宝物。并提出让苏玲闭气假死逃出监牢的建议,并主动交出铁喉丸,以增加胜算,急功近利的苏玲与陈高,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但让苏玲想不到的,苏珑给她的却根本不是什么铁喉丸,当苏玲脖子挂在白绫上,苏玲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本能挣扎却为时已晚,最好只得落了个长舌伸出的吊死鬼!”自缢者,绳索压在喉咙下方,舌根前提,舌头才会伸出,但这种并不多见,这舌苏玲不但舌头外伸,手上还有生前向上用力形成的印记。 这点周萋画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到义庄那被伤的尸骨上泛出的青色,周萋画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苏珑与陈高离开监牢,直奔田庄,在翻找宝物时,苏珑向陈高吐露了铁喉丸的真相,陈高一怒之下用木棍打死了苏珑,并随手焚尸,从而引起了田庄的大火!并趁众人救火之时,逃离了现场,回到了洛城,却不料发现,将那刻着‘苏玲珑’的印章留在了火灾现场,为防止众人将注意力放在那具尸炭上,在得知苏玲的尸体已经被运到义庄后,陈高潜入义庄,再次放火!” 说完如此长篇,周萋画微微舒了口气,“下面的事情,各位也就知道了!儿再次放出宝物的事,陈高被亟不可待的出现了!”周萋画说完,拉一拉衣袖,而后便退到了周午煜身后,“这便是事情的所有真相!请父亲、董少卿、黄刺史明鉴!” 周午煜细细琢磨着女儿刚刚说的这些话,董庸也闭眸串联着整件事,唯有那黄玉郎忽而又兴奋起来,似捉着什么把柄似的,绕到周萋画身旁,“周四娘,不知道你这口里的宝物,究竟是什么东西,现在又在何处,若是没有这证物,你所说的这些,也只能算是无稽之谈啊!” 周萋画早就料想到会被人追问,却没想到是开口追问的是黄玉郎这个狗官,杏眼瞪圆,冷嗤一笑,“证物自然有,却不是随便想见就能见的!” 周萋画的义正言辞,没有吓倒黄玉郎,反倒给了他士气,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也是,也是,能让苏玲、苏珑、刘二、严大牛搭上命的宝物,自然不是一般之物,某官级卑微,但董少卿可是奉了皇命下来督办此案的,他也不能看吗?” 皇命?周萋画只知道董庸是大理寺少卿,还以为刘二的远房亲戚施压,竟然与今上有关,周萋画一下子联想到了那张银票上的日期,看来苏玲这一伙,绝非是一般的好才之人啊。 但越是这样,周萋画越知道自己的分寸,她冲黄玉郎微微一笑,而后上前站到董庸面前,“绝非是小女子不愿交出证物,只是那证物现如今并不在儿手上!” 见周萋画的姿态与刚刚在帐篷里好了许多,董庸心里也舒缓了一些,暖言道:“四娘,不知这宝物,现在何处呢?” 周萋画唇齿一碰,轻轻吐出两个字:“秦简!” 周萋画很明显低估了这两个字,就见这两个一出,董庸也好,周午煜也罢,就是那黄玉郎的身子也一抖。 “原来在亲兄那里,这样也好,某亲自找到了解一二!”董庸转过神,假意震惊,抬首看向周午煜跟黄玉郎,“周都护、黄刺史,若是没有其他疑问,咱们就先回吧!” 周午煜、黄玉郎作揖表示没有意见,而后便开始纷纷侍卫、差役清理现场,尸炭上车,物品归位。 周萋画看着陈高被押上车,在车子行驶伊始,陈高猛然回头,满怀歉意地朝周萋画点了个头,周萋画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头镇住,便欲上前想再确定一下,还未迈步,就听身后传来一悠然淡雅的声音。 “刚刚从帐篷里飞出去的白鸟,就是秦简吧!” 这声音是董庸的! “什么?”脑子没有半刻思索,周萋画本能出声,她转身看向身后,就见董庸若有所思地朝自己走来。 董庸定在周萋画身旁,却不看她一眼,像是灵魂不在他身上,又好似是陷入某件事的思考中不能自拔,他目光远眺,看着被押解上车的陈高,再次幽幽说道:“这世间也唯有他能做到那般轻松了!” 说完这话,董庸竟也不跟周萋画再次开口的机会,抬腿便向远处的马匹走去,只留下周萋画目瞪口呆、满脸的疑惑。 “娘子,娘子,你真不跟这侯爷回府啊!”春果脆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周萋画从愣神里喊了出来,“你看看这满目的狼藉,奴婢粗手粗脚的没关系,您怎么能住在这里呢!” 被春果这么一说,周萋画这才重新打量起被火烧的田庄,昨晚回来时天色已经昏暗,早上睁眼便忙着处理案件,哪里有好好打量过呢,被春果这一提醒,周萋画这才留意起来。 原本安排下来防止有暗火的差役也随着周午煜的离开而离开,偌大的残迹里,就剩下两顶白色的帐篷,就好似荒野里的两座孤坟,格外慎人。 这周午煜,怎么说也是儿的父亲,就算儿没打算回府,也不能这样就不管不问了吧! 周萋画腹诽道,也只能看秦简那家伙的办事效率了,若是快,也能让春果、丽娘少受点苦。 “没事,过不了几日,咱们就能风风光光地回侯府了!”周萋画拉着焦急如焚的春果,平平说道。 “真的?”春果自然不相信,风风光光?哪那么容易,前几天又把年氏给得罪了,就是回去了也没个安生日子,依着春果,她倒是盼着周午煜能快点派人把这田庄修复好,但又一想到那后院被焚尸过,又冷不着打了个寒颤。 春果思忖着,便将周萋画扶到了一还算完整结实的方凳上,而后打算继续收拾杂物。 她刚要弯腰,就见田间的小径上,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驶来,丽娘与马夫一左一右坐在车厢外,不用问,这车指定是柳神医的。 “丽娘怎么才回来呢!”春果忍不住嘟囔一声,却还是放下手里物件,迎了上前,“丽娘,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未完待续) 065 被刨了坟(加更,求小粉红) 马车行驶到春果面前,这才停下来,丽娘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春果上前,将她从车上扶了下来。 丽娘坐在车上时,就注意到了田庄比起她离开时鼎沸,已经肃清了许多,被春果下车时,丽娘便小声问道:“这人怎么都不见了?侯爷呢?” 春果边搀扶丽娘,边无奈地说道:“娘子一断完案子,那些人就跟树上的麻雀受了惊吓似的,都飞了!哎,侯爷本来说要接娘子回府的,被娘子打断了,就没再提这事!” “那娘子的身体没事吧?”丽娘看周萋画直挺着身子坐在不远处的方凳上,关切地问道。 “嗯,你刚走,娘子就醒了,应该是这几天的忙碌,累着了,倒是丽娘你,那柳神医呢?怎么没来?”春果以为丽娘坐在车厢外,是因为柳神医坐在车里,碍于自己身份,丽娘刻意回避。 这扶丽娘下车时,才发现车厢里空荡荡的根本没人。 “哎,别提了,这事啊……”丽娘长叹一口气,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周萋画面前,春果连忙松开丽娘的胳膊,站到周萋画的身后。 周萋画已经听到丽娘谈到柳神医时的叹息,在丽娘给自己行过礼后,她开了口,“丽娘,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呢?柳神医出什么事了?” 丽娘再次叹了一口气,“哎,一眼难尽啊,老奴看来是真的老了,这办事是一次不如一次了,去柳神医家竟然走错了路,等老奴找到路,到了柳神医家。神医刚巧出了门,在那等了神医半个时辰,实在等不来,老奴就离开了,寻思着回来去洛城给娘子找大夫!” 丽娘说话时,眼睛垂看着自己的脚尖,就是不跟周萋画对看。 周萋画将丽娘的表现收入眼底。在她说完话后。平平道:“就这些吗?” “是,就这些!”周萋画那平静的语气,反倒让丽娘惊恐不已。她抬起头故作镇静,但周萋画那平静如水般的眼眸却让她不得不袒露实情,丽娘后退一步,再次跪在了黑乎乎的湿地上。“娘子恕罪,老奴的确有所隐瞒。老奴出了柳神医家,刚巧碰到了柳神医的徒弟,这才知道柳神医出门原来是因为其妻子的坟被人刨了!” “老奴便私自去那坟地看了一眼,待那柳神医安静下来。这次回来!”丽娘说着,就要磕头,“老奴耽误了时间。误了娘子病情,请娘子责罚!” 这头还没落下。周萋画却起身拉住了她,“丽娘不要这样,儿这不没事嘛,若是换做儿,儿定然也会去看望一下柳神医!春果,还不快点扶丽娘起来!” “是!”春果应声,边立刻上前与周萋画一起扶起了丽娘,却也忍不住责备:“丽娘,你说人家妻子的坟被人抛了,关你什么事啊,这种热闹也就春果喜欢看,你咋也这么不知道轻重缓解了呢,莫属是他妻子坟被抛了,就是柳神医人没了,你也应该……” “春果,不得乱说话!”周萋画一看春果这越说越过分,又看丽娘愧疚的脸上有了异样,连忙开口打断春果,“人死胜天,死者安息,日后不准这么说话!” “是,春果知道错了!”春果听到周萋画的训斥,又记起了张义,若是他的坟也被……哎,眼眶不禁红了。 春果这一眼眶红,不知触碰到了丽娘的哪根神经,她竟然也瞬间老泪纵横起来,拉着春果的手怎么也不放开。 看这两人眼看着要哭成一团,周萋画心中一阵烦躁,若是眼泪可以说话,她能被吵死,“好了,都别哭了,春果,丽娘衣服都脏了,你扶丽娘换些衣衫,然后准备一下饭食!” “是!”春果的帕子借给陈高擦了口水,后来被余崖带走了,她只能用衣袖沾泪,搀扶着丽娘,进了那放杂物的帐篷。 在两人进了帐篷,周萋画便在这帐篷周围打量着,在秦简没有让自己风风光光重回侯府之前,她需要在这里住上几晚。 大溏民风虽然开放,但在洛城这地,还算淳朴,现如今苏玲、苏珑、严大牛已死,陈高也收了监,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必要的防护措施还是必不可少的,周萋画想着便想进杂物帐篷,叮嘱春果记得把看门的仆役喊回来。 忽而,另一帐篷上方,闪过一道白光。 周萋画心突然激动了一下,扭身拉开那帐篷的门帘。 帐篷里,果然见秦简正盘腿坐在正中间。 鉴于是周萋画居住,余崖在搭建时,特意命人将地面清理后也铺上了白色的幔布,身着白衣的秦简,混在那满地的白色中,若不是那一袭黑发分外醒目,周萋画差点看不到他。 “你不需要跟我父亲去说明一下那宝物的事吗?”周萋画弯腰钻进帐篷,转身合上了门帘。 “你那未来的相公刚刚都那般痴愣了,你觉得还需要我去多此一举吗?”秦简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他那盖在银色面具下面的冷眸忽而幽然一闪,而后一个黑色印着如意花纹的包袱被他甩向了周萋画。 周萋画正琢磨着秦简刚刚那话,什么叫董庸呆愣后就多此一举了? 就见一黑乎乎的东西朝自己抛来,她知道那是秦简甩来了的东西,没有躲闪,反倒大胆地迎接着。 东西拿到手,辨别出是一包袱,周萋画厉声问道:“这是什么!” 秦简嘴角微微上扬,泛着闪亮的眼眸里露出一丝嘲讽,“你那方子抓得药,怎么见到你夫君,连这都忘记了?你不是说某中毒了吗?怎么?不打算医了吗?” 周萋画听出秦简的讽刺,却没有立刻回击,而是弯腰把包袱放在地上,并立刻打开了包袱,拿出其中一幅药,打开来,缓慢却极具目的性的翻动着。 看周萋画这般行为,秦简不明所以,翛然起身,“不用这般警惕吧,一味药都没缺!” 听到秦简这么说,周萋画的脸上噙着不可察觉的诡笑,要得就是你这一味药不可缺! 这是一幅解毒的方子:丹钉,銗石,左右扭,天龙,地拱,文钱红,黄英,大苦,断肠草…… 哪一味也不是这寻常百姓可以轻易得到的,尤其是这黄英,稀少,难得,若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配齐这副方子,唯有进入皇宫医药坊才能配齐,如此一来,这秦简定然与皇宫是有关联的。 这个结论,让周萋画冷冷一笑,能与那董庸大年初一同上南岳抢头香的,也定然不会是什么凡尘俗子,可这发现并没有让周萋画有半点高兴,反倒是忧伤了起来。 她敛容快速包好了药,重新塞回到了包袱里,站起身来,立在秦简面前,“的确没有任何错,秦义士,你若是真的想解毒,就请你按时服药,若是……” “没有其他,药,某都抓来了,又有不喝的道理!”秦简直接打断了周萋画的话。 “好,既然这样的话,那你从明日起,一天两次,连喝五天!”周萋画说着就把包袱塞回到秦简手里,可秦简却没有接,反倒面无表情的看着周萋画。 周萋画倒也没顾虑这些,只当是秦简没反应过来,用力再次塞了一下,带秦简身体有了反应,便松开了手,但那包袱顺着周萋画的松开手,直接落地了地上,“你怎么回事,什么意思?” 周萋画瞪着她那水杏眼,怒视着秦简。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不是某求你看得病,也不是求你开得药方,现如今这药既然抓来了,你怎么也得负责熬制吧!”秦简没有迎接周萋画的目光,脸微微侧向一边,斜看着帐篷的一角,面无表情地说道。 秦简的话近乎于强词夺理,周萋画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她狠狠地说了一个“你!”,便蹲下身子捡落在地上的包袱。 她跟秦简靠得是如此之近,弯腰起身时,不知被什么碰了一下脑袋,那东西很小,却不偏不巧碰在周萋画昨日被窗棂撞出的伤口上,周萋画倒吸一口凉气,一手去捡包袱,一手抬起去拉扯那撞疼自己的小物件。 却是挂在秦简玉带上的一块玉佩,玉佩很是精致,雕刻得是鸳鸯戏水的图案,这种图案,也定然会在心上人之间赠送,玉佩握在手心里凉丝丝的,周萋画的心却酸溜溜。 她一松手,玉佩再次垂落在了玉带上,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玉带上带着这玩意,抽软剑时,可是要小心,若是落到地上,碎了,倒是辜负了玉佩上一个主人的一番心意!” 秦简伸手握起那还在晃动的玉佩,轻语道:“这你放心,为了这玉佩,某也不会轻易抽剑!” 这话轻轻淡淡的,飘到周萋画耳朵里却沉沉重重的,周萋画心想,若是那娘子在场,定然会感动的痛哭流涕吧,没想到秦简嘴里也能说出这种话。 “哦,对了,有一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秦简忽然换了一种语调,“那刨柳神医妻子坟的,是你们项顶侯府的人!” “什么?这怎么可能?为什么?”周萋画瞬间忘记刚刚玉佩带来的伤感,脱口而出。(未完待续) 066 周午煜发飙 “这个,某就不知了!”秦简面具下那寒冷的眸子泛着一丝邪魅,他嘲讽的啧一下嘴巴,“啧,也难怪你想着风风光光地回侯府,原来项顶侯内院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虽然周萋画对项顶侯府没什么热情,但毕竟自己也是侯府嫡长女,被秦简这么说在脸上,还真不舒服,“干净不干净,也不是你这个外人可以随便说三道四的!” “是,是,是……你们项顶侯的事,某的确不方便多言!”听周萋画语气不悦,秦简连连退让,他眼眸一扫,看到了周萋画睡铺旁自己的那支匣子,想起些什么,拉一拉衣袖,继续说道:“看周四娘你倒也对侯府的事很好奇,那既然这样,某现在就去完成你回侯府的事,也好让你早日回府跟你那未来夫君团圆……” 秦简这话在周萋画听来格外的刺耳,但又记起这匣子跟玉佩的主人,不假思索地回击,“那儿日后的幸福,就交由秦义士成全了!”她盈盈一施礼,身体埋下,竟透着一股真诚。 这话一出,秦简竟然有点不知所措,他忽而分辨不出这话是周萋画发自内心的真言,还是只是为了敦促他早点完成让她风光回侯府的戏言。 但无论哪种,秦简听得心里都苦苦的。 他不再说话,拉起衣袖,微弯身子,便朝门帘处走去,他伸手挑开门帘,却没有立刻迈步出去,而是定在原地,回眸说道:“劳烦娘子为某煎药,某日落后会来饮用,作为回报。娘子在未回府的这些日子,秦某会确保娘子的安全!” 呔,又是个两不相欠的建议! 虽然这种交易让周萋画有些许不舒服,却也不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还有什么比秦简出现,更能让她心安的呢。 “好!”周萋画干脆答应。 声起声落间,秦简迈步出了帐篷。似在眨眼间。便如一阵清风似飘走。 如此来去无踪,他的那个心上人,也定然是个辛苦的人儿…… 周萋画一阵感叹。她调整一下呼吸,用力拿着那抱着药的包袱,便也出了帐篷,到了另一个放着杂物的帐篷里。 刚挑开门帘。一股燥热夹杂着烟熏味迎面而来。 帐篷内,丽娘已经换好了衣服。正跟春果在那杂物里翻找着可以又快又能填饱肚子的东西,见周萋画挑开门帘,春果喊了一声,“娘子。别进来,这里面闷热得很?” 周萋画应了一声,便将门帘夹在了帐篷上端的竹竿上。“春果,你先做饭。丽娘,你随儿来一下!” 丽娘跟春果对视一眼,一时搞不清,周萋画还有什么事会吩咐自己去做,她将手里已经找到的芹菜,往春果手里一塞,而后便弯着身子出了帐篷,“娘子,有何吩咐?” 周萋画看看帐篷里正好奇看着丽娘的春果,拉一拉衣袖,转身便带着丽娘回了自己帐篷,一进帐篷,周萋画便让丽娘拉上门帘,“丽娘,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儿啊?” “没,没有……”话音刚落,丽娘便忙不迭地回答。 “果真没有吗?” “娘子恕罪!”丽娘这说着就要下跪,却被周萋画一把给扶住了,对上周萋画那肯定的眸光,丽娘身子一哆嗦,心一横,索性开了口,反正早晚还是会被知道的,“回娘子,老奴的确有事瞒着娘子,那刨了柳神医妻子坟的不是别人,正是咱们侯府的人!” 丽娘低着头,眼睛上翻,试探地看着周萋画,就见周萋画脸上没惊愕,便知,周萋画确实已经知道了。 周萋画微微点头,示意丽娘继续说话。 “老奴虽然跟着娘子,但毕竟还是侯府的人,况且这些年,柳神医对咱们可是有恩,老奴心里过意不去,这才……”丽娘吸一吸鼻子,这眼圈自然又红了起来。 听丽娘一吸鼻子,周萋画便猜着她要哭,立刻把身子一转,背对着丽娘,“这事,阿耶知道吗?” “老奴见那为首的是侯府的海大,便想着肯定是老夫人下的命令,侯爷一直忙于公务,定然是不会知道的!”丽娘说出自己的推测。 方老夫人?周萋画脑中出现那个慈眉善目却极其怕死的老太太,眉头一簇,追问道:“老夫人跟柳神医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绝对没有!”周萋画话音刚落,这丽娘就快速给出了答案。 面对疑问,如此干脆,这从推理角度来说,就是欲盖弥彰之举,要么丽娘早就知道周萋画还会问这个问题,提前在脑中做了过滤,要么就是确实有,丽娘本能的故意说错误答案。 但无论是哪种,都说明丽娘对这件事还有所保留。 依着周萋画对丽娘的了解,现在她不主动说出来,就算自己追问,她也是不会说的,周萋画决定暂时不要追问了。 她一伸手,便将手里的包袱递给了丽娘,“这里面是药,每天酉时末熬治,翌日早上复渣一次!” 丽娘接过包袱,上手这么一摸,就摸出是药,联想到秦简的出现,丽娘立刻猜出来,“是,老奴知道了!娘子若是没有其他吩咐,老奴就先出去了!” 周萋画点头,“出去吧!” 随后她看似随意却另有目的的说道:“侯府刨坟是事不要让春果知道!她若问起,就说儿进入吩咐你煎药!” 果然如周萋画料想的那般,这一把春果跟刨坟联系在一起,丽娘一直垂着的头就如受到惊吓似的猛然抬了起来,眼睛瞪圆,就连那眼角的皱纹,也因受惊舒展开。 丽娘看着周萋画,见其不过是随口一说,立刻放松下来,微微叹了口气,应了一声“是”便立刻退了出去。 丽娘这复杂、连贯却转瞬即逝的一系列表情,毫无遗漏的被周萋画输入到了眼里,柳神医?河东柳氏?柳氏十七子?春果?老夫人?这里面会有什么关联呢? 却说,周萋画这边因为柳神医妻子被刨坟一事疑惑不解时,项顶侯侯府那边也没平静,周午煜回洛城的路上,不偏不巧地遇到了海大管家,这一询问不打紧,一下子就知道了刚刚刨坟的事。 立刻火冒三丈,当即决定趁着暂住在府里的董庸还未对此事有所察觉,立刻回府处理。 根据周午煜了解的情况,田庄起火,已经让朝中素来与他不合的人做好了随时弹劾他的准备,多亏了定国公陈振海,也就是陈氏的兄长,自己的大舅子,卖了几分情面,才暂时在皇帝面前压了下来。 现如今,自己母亲刨了人家妻子的坟,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若传到京城,置身火海是不能避免的。 一回侯府,周午煜也顾不得换衣服,直接乘坐轿撵奔了三江院,不容侍女禀报,便直接进了厅堂,此时正值午后,方老夫人睡了个午觉刚刚起床,正让摇着蒲团让春露给拨葡萄吃。 周午煜这横冲直撞进来,春露便知出了大事,低眉顺眼地便让端着葡萄的小侍婢退下,自己也从矮榻上站起来,退到了老夫人身后站立。 老夫人还有几分乏,手支在矮桌上,不时地打着瞌睡,周午煜进来时,甩动竹帘那稀里哗啦地声音,吓得老太太打了个激灵,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端正身体一看,自己面前竟然站着一身形魁梧的男子。 眨眨眼睛看得仔细,竟然是自己儿子,就见儿子怒发冲冠,牙根要紧,就是那面色也红涨得吓人,“大郎,你怎么了?不要吓母亲啊!” 一看周午煜这番模样,老夫人就知道肯定发生了大事,她一手按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抬向春露,示意春露扶自己起来。 “母亲,你刚刚让人去田庄西,刨了一处人家的坟是不是!”有有侍婢弯腰为周午煜搬来矮凳,却被他一脚踢开。 矮凳倒下的声音,吓了方老夫人一大跳,却一听是刨坟的事,紧绷的情绪立刻放松了下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过是一贱婢的坟头,刨了就刨了吧!” 一见母亲这般态度,周午煜一阵心寒,“母亲说得倒是轻巧,不知这死后安息之所,在母亲眼里不过是一抔土吗?” 方老夫人一件放松了下来,她身体沉沉倚在了榻上,“这土不土的,也得分人,这些天府里一直不太平,先是你媳妇病了,又是二房那几个丫头一番常态做了孽,现如今田庄又着了火,虽说这田庄不算咱们府里的基业吧,但毕竟也是你媳妇的陪嫁,老身啊,就找人看了一下,说那田庄外二里地有一孤坟,正好与咱们侯府反冲,老身早上这找人一打听,可不是真有那孤坟嘛!” “大郎啊,母亲这心里啊,也难受,那毕竟是人死后的安息之所啊,为了咱们侯府的安宁,老身这才下了狠心!”本是一天理难容的事,从方老夫人嘴里着一出来,倒是多了几分无奈和必然,听得站在一旁的春露眼眶湿润。 但这些在周午煜听来,全都是些无稽之谈,周午煜怒视着母亲,恶狠狠地说得:“母亲说得好生无奈,母亲你刨了人家的坟,就不怕侯府真的断子绝孙吗?”(未完待续) ps:姗姗来迟的更新,求自动订哦,这样某月看着有干劲,亲看书也流畅! 067 不退步 周午煜这一通诛心的话,气得老太太是一口气没换上来,又是咳嗽,又是喘气,春露上前是又敲背,又顺气,好不容易顺了过来,刚刚舒服一点,这方老夫人抖着手,指着周午煜,“你,你这个不孝子……不过是个奴婢的坟,你竟说出这种恶毒的话!” 见老太太这般生气,周午煜有心上前,却又知道若是这般,刨坟的事就肯定没了后话,如此一来,早晚会闹到京城。 周午煜伫立在厅堂中间,就是不上前安慰。 方老夫人一看周午煜这般心狠,更加来气,挥手屏退了左右侍婢后,敛容,质问道:“你这是非要坚持拿老身的错了?” “错不错的,不是由儿子能决定的!”面对方老夫人的质问,周午煜态度坚决,他右臂抬到腹下,平平回答:“母亲你今日做出此举,难得就没考虑过后果吗?自十年前从京城迁到洛城,儿做事处处低调,就怕拾人口舌,今日母亲做出如此之事,可曾为儿子考虑过!” “你这个逆子,竟然说出这种话,为娘的这么做,还不是为了项顶侯府,为了你,那奴婢本就是贱籍,生是咱们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莫说是个孤坟,就是人活着,碍着咱们侯府的风水了,也得挪地!” 方老太太是真的生气啊,每说一句话,她的手就重重地叩打着一旁的矮凳,“当年若不是陈氏求情,怎会让那姓柳的带走那贱婢的尸骨!若是姓柳的不带走那尸骨,岂会有今日这碍着咱们侯府的孤坟!莫不是陈氏,早就心怀什么歹念了吧。自己生不出儿子,也想让整个项顶侯府遭殃!” 周午煜本就处在气头上,又听妻子受了这般污蔑,本就对妻子有所亏欠的周午煜,如那被侵犯领土的雄狮,猝然扬起了头,“母亲大人。旁人不知怎么回事。你难道也不知道嘛,若没有成玉,莫说整个侯府能在这洛城平静度日。就是能否顺利离开京城都是个未知数!” 周午煜这般话一出口,老太太也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话,但这说出去的话如那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也只是一摊泥。老太太索性装糊涂,“什么离开不离开。什么知道不知道,老身就知道她陈成玉没给你诞下个传承香火的!若不是看在娴长公主的面子上,许是陈氏早该跟那四娘去了那田庄!” 老太太这话一出口,周午煜恍然大悟。只道是两年前老太太让周萋画出府是为了子嗣,敢情当时是想着连陈成玉也一起迁出去啊,这也难怪当时连娴长公主都惊动了。 周午煜的火气彻底涌了上来。眼睛瞪成牛眼状,慢慢逼进老太太。“母亲,您这话的意思是说,是将他们母女彻底赶出侯府吗?” 却见老太太眼睛一眨,回避地往一侧一闪,周午煜心中有了答案,“那么儿子现在就慎重地告诉母亲,明日儿子就把四娘接回来,让她堂堂正正地在这洛城,做项顶侯府的嫡长女!至于成玉,无论日后她是否还能有子嗣,儿均不会再娶她人,就算断子绝孙,儿子也认……” 周午煜话还没说完,就听“啪”得一声,方老太太的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脸上,周午煜就感觉耳朵“嗡”得一声,趔趄地后退了几步。 方老太太,方德昭,出自塞北方氏一门,祖上为武将,到她这一辈,人人都习武,老项顶侯周演的功劳簿上,便有着方老太太不可磨灭的一笔,虽然自周午煜成年后,老太太就颐养天年,但依然老当益壮,这一巴掌下去,周午煜整个左脸立刻肿了起来。 “孽障,说出这种忤逆的话,如何向你地下的父亲交代!”一丝不乱的发髻,因太过用力歪斜在一旁,“老身现在就把话放这了,若是陈成玉还生不出儿子,那丫头这辈子就别想回侯府!” 方老夫人怒视着自己的儿子,“如若不然,不是老身死,就是你老老实实地纳妾!” 周午煜右手滑过自己那红肿的左脸,这已经不知道是自己跟母亲发生争执了,更记不得这是母亲拿纳妾、自杀来说事了,他平静地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得:“母亲果真要这般逼儿子吗?”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算不到逼或不逼!但若有食言,如这破盏!”方老夫人说着,就抄起矮桌上的茶盏,重重地摔在地上。 玉石俱焚都搬出来了,还说不算逼! 可周午煜心意已决,拉一下袖子,也不管地上茶盏的碎片,弯腰跪倒在地,对着方老夫人,就是“啪”“啪”“啪”三个响头,“儿子不孝了!” 说完,起身,甩袖,大步朝门外走去。 刚出厅门,就听周午煜冲着院中的仆役喊道:“来人哪,把静雅院给收拾出来!明儿接四娘子回府!” “谁敢!”一听儿子真有接周四娘回来的动作,老夫人也急了,冲到厅门口,隔着门帘就大声喊道。 那院中已经聚集地仆役,瞬间没了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做。 几名仆役看向海大,仗着自己是侯府的管家,又深得老夫人的宠,海大上前给周午煜做了个揖,“侯爷,你看老夫人说……” “海大,今儿就是你带人抛了那田庄西的孤坟吧!”一见到海大,周午煜那好不容易压下得火就又蹿了上来。 海大还以为周午煜要嘉奖自己,连连谦卑道:“这是小的应该做的,为了侯府的长盛,小的万死不辞,更何况这小小的刨坟!” “好一个长盛,好一个万死不辞,来啊,给绑了,去那孤坟好好地给研究一下死字怎么写!”周午煜冷笑一下,下命令道。 这府里的仆役一听要把绑海大管家,没人敢上前,而此时,方老夫人也整理好仪容,被春露搀扶着站在厅堂的门帘外,怒气冲冲地看着周午煜,她的脸上就写着三个字:谁敢动! 周午煜回头看一眼母亲,朝站在三江院门外的余崖一抬手,“来人呢,把今儿去刨坟的都给绑了送官!” 余崖属军部,侯府的事自然不是他能管的,周午煜是其长官,纵使这海大官人不是军人,但既然周午煜下了命令,他自然也得服从。 “是!”敬个军礼,数十名侍卫上前,不一会儿就将包括海大在内的,那刨坟的仆役给绑了。 周午煜抬手示意余崖先离开,而后转身看向早已经被气得就要瘫软的方老太太,“母亲,不要怪儿心狠,母亲为了侯府的长盛,儿子未尝不是呢!” 他真诚地看着方老太太,宛如不是在看自己母亲,而是在看自己孩子,悠然说道:“再过不久,母亲定然能明白儿子的良苦用心啊!”说完这句,周午煜甩袖便朝三江院门口走去。 周午煜这前脚刚出院门,卫琳缃就着急火燎地沿着回廊一路小跑过来。 她只道是周午煜带走了府里的众多仆役要见官,还不知道方老夫人刚刚跟周午煜发生的争执,但一看老太太瘫软的倚在春露身上,便也能猜出几分。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若说着府里能降得住老夫人的,也就只有着周午煜了。 一般这种情况下,卫琳缃倒是会乖乖地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躲起来,等风平浪静老太太的火气差不多消了,她在出来扮演着乖乖女,帮着老太太消气。 但今天卫琳缃却不得不窜出头来,刚刚在街上听到的消息,足以把她吓得魂飞魄散,她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方老太太。 “外祖母!”卫琳缃一阵快跑奔到了方老太太面前,一下子跪倒在地,抱住了方老太太的腿。 依着卫琳缃的经验这方老太太跟所有的老人一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尤其对这晚辈,只要撒娇,再打的气也能消除一般。 但今天这方老太太是真的被气着了,她垂头看了一眼卫琳缃,只浅声说了一句起来吧,便让春露扶着自己回了厅堂。 卫琳缃讨了个没趣,却依然不罢休,紧跟着老夫人也进了厅堂。 老夫人被春露扶回了寝房,这又是捏脚,又是敷额,好不容易这才缓过了劲。 春露是个机灵人,一眼就看出这卫琳缃跟以前的不一样,她边跟老夫人喂水,边说道:“表小姐,您刚从外面回来吧,老夫人这有奴婢呢,您就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春露边说,边看了一眼卫琳缃,差不可觉得眨了一下眼睛。 这个暗示对卫琳缃来说可是如获至宝,她立刻上前,跪倒在了方老夫人面前,先是磕了几个响头,而后道:“缃儿知道外祖母身体欠安,不应打扰,但有些话,缃儿若是不说,怕是日后再没有机会了?” 方老夫人半眯着眼,昏昏欲睡,一听卫琳缃的话这么严重,强打着精神侧过头看向卫琳缃,不说话,只是抬抬手,示意卫琳缃说话。 卫琳缃见状,也不敢耽误时间,小心却又忍不住想大声,“是,是这样的,刚刚缃儿在街上,听人传说,说外祖母命人刨了田庄西的孤坟!” “就这事吗?”方老夫人有气无力地说得,心中发出阵阵冷笑,挥手便要示意卫琳缃先下去。 卫琳缃一看老夫人不耐烦了,连忙继续说道:“他们还说,外祖母不但刨了人家的坟,还说,田庄那把火也是外祖母命人放的!” “什么!”方老夫人一下子从榻上弹了起来。 田庄可是圣祖发迹之处,她若是命人放火,那岂不是反罪!(未完待续) 068 一举两得 临近夏至,天黑彻底黑下来却越来越晚,趁着天色未黑,主仆三人吃完了饭,春果去收拾着碗筷,丽娘则去不远处的相邻家借了一只砂锅,掐着时间来煎药。 药煎好了,这天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守门人因害怕那具后院出现的尸炭,又以老娘生病为由,没有回来,周萋画只得安排春果跟丽娘去杂物帐篷守着东西。 春果生性单纯,加上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没有多想什么,在伺候周萋画进了帐篷后,便痛痛快快地回去准备着睡觉了。 丽娘按照周萋画的吩咐将药放在她睡得地铺前的矮凳上,并拉上矮凳跟周萋画地铺之间的布帘。 做完这一切后,丽娘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立在布帘后,不言不语,借着布帘另一侧那摇曳的灯光,盯着矮凳上那晚还散发着热气的药,一动也不动。 起先周萋画并未注意到丽娘的举动,待她将木匣朝身体靠了靠,并调整好舒服的睡眠姿势躺下后,这才意识到丽娘并没有离开,“丽娘,还有什么事吗?” 一听周萋画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丽娘连忙出声,“娘子,今晚秦义士要来吗?” “是!”让丽娘熬药,周萋画就没打算瞒着丽娘,干脆出声,“咱们给他熬药,他负责保护咱们的安全,各取所需,倒也合算得很!” “可是,若是让侯爷与董四郎知道了,娘子可是有口也说不清啊!”一想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丽娘总会联想到一些不耻的事。 知道?经历了今早那一处事情,周萋画对秦简还是有把握的。“丽娘觉得秦义士是那种不义之人吗?还是觉得儿不本分?” 一听周萋画看窜了自己的心思,丽娘做势就要下跪,还未弯腰,就听周萋画发出了制止声,“起来吧,别有事没事就下跪!”丽娘这身子半蹲着,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丽娘既然这么担心。要不然今晚就在这帐篷里不要走了!”看着布帘那端的身影周萋画直接开口说道。 “老奴不是那个意思!”丽娘看着碗里的药汤要凉了。猜想着该来的人应要来了,便说了声,“老奴先行退下!”而后就退出了帐篷。 隔着布帘。周萋画却也看不到那端的人,只能听到丽娘放下门帘的声音,也就安静了不过十几秒的,布帘那侧竟然又有了声音。是喝水发出的吞咽声——秦简那家伙来了。 “凉药好苦!”伴随着碗放在矮凳上的声音,也传来了秦简的感慨声。 “苦口良药。你没听说过吗?”一听秦简的声音,周萋画一直悬着的心骤然放下,语气却依然带着些许敌对。 “自然听过!只不过某刚刚说的是凉药,凉掉的凉!”秦简咬文嚼字地调侃道。 根据周萋画上世喝中药的经验。中药的水温若是在50度,人的味觉感知上会比60度左右的中药苦上一倍,秦简说的这个凉药好苦。应该是指的说,药凉透了太苦! 可她却偏偏不想接这个与文字有关的话题。平平说道:“你药已经喝了,那么今晚,我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我先睡了,辛苦秦义士了!” “那么着急睡觉做什么,你难得就不好奇,某什么时候能让你回侯府吗?” “错,不是什么时候回侯府,而是什么时候风风光光回侯府!”周萋画自然不想这么早睡,她就料想到秦简这个家伙这次出现一反常态的没有用冷酷示人,指定是他们交易的事有了飞速发展。 “这事不是好奇不好奇就能完成的!好奇没用!若是没其他事,我先睡了!”虽然周萋画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却还是努力控制着,说完这句,她便平躺在地铺上。 想要让这种傲娇、自以为是性格的男人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就三个字:憋死他! 他越是想说,就越不让他说。 周萋画这招果然奏效,秦简早已经做好了侃侃而谈的准备,被周萋画这番冷对待,就好似是这大热天嘴里含了一大块冰,含在嘴里咽不下,吐出来又觉得浪费,长长叹了口气,丢下一句出去巡视,便从门帘位置出了帐篷。 周萋画平躺着,担心秦简出其不意会从背阴面突然出现抢走匣子,一伸手将那木匣拉到了自己胸前,两支胳膊紧紧地环住。 连一炷香不到的功夫,这秦简又重新回到了帐篷,“喂,周四娘,你真的不好奇吗?” 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 周萋画假寐,不语。 “某,我,我知道你没有睡,回答我啊,难得你真的没打算回侯府,还是……”秦简突然拖长声音,“还是,只是不想跟那董庸解除婚约,又不想把匣子白给我,随口说出的玩笑话!” “谁说我不想跟董庸解除婚约,我只是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风风光光回侯府才是最重要的!”一听秦简又扯到了自己跟董庸的婚约,周萋画弹起身子,立刻反驳,但这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 “好吧,好吧,你说吧,我回侯府的事,进展的怎么样了!”周萋画索性盘坐在地铺上,顺着秦简的话题,问道。 秦简大喜,却又不愿丧失自己的骄傲,立刻做出一副无所谓地模样,“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某就在洛城里随便找人散布了个谣言!” “谣言?”从古至今,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秦简这般骄傲,这谣言肯定是如洪水猛兽般侵袭了整个洛城,“谣言跟我回侯府是事有关吗?” “自然!”秦简不无得意,“现在全洛城都知道,方老太太为了置你于死地,不但刨了柳神医妻子的坟,还放火烧了田庄!” “什么!”一听这话,周萋画彻底坐不住了,她一下子从地铺上站起来,猛然拉开隔在自己跟秦简直接的布帘,帐篷里的油灯已经吹灭,只能靠着一点点月光的亮点,但周萋画还是清楚地看到了秦简银质面具遮挡下那如寒星般的眼眸,“喂,秦谦之,你知不知道这话会给项顶侯府带来什么灾难!” “知道啊,这田庄不就是圣祖爷发迹的地方嘛,谁放火烧了田庄,就是要毁了大溏!”秦简不以为意。 “知道你还传这种谣言,你是想让我风风光光回侯府陪葬吧!”周萋画这话的意思是说,就算她前脚回了侯府,后脚侯府就得被今上抄家。 一听周萋画这么说,秦简微微一下,“亏着这焚尸案还是你破的,你难得就不知道这谣言就是谣言,终究不是真的吗?” “秦简,你难得不知道三人成虎吗?这话传着传着就成了真的了!”周萋画逼近秦简,“你莫不是早就盼着我们项顶侯府出事吧!” “出事不出事,田庄已经烧了,周都护这看护不利的罪名定然少不了了!”秦简笃定地看着周萋画,“虽然罪不致死,倒不如趁着这谣言四起之时,做出点一举两得有意义的事!” “什么叫有意义的事?”周萋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回侯府最大的阻力来自方老太太,而她恰巧就是谣言的主角,得知这般谣言时,方老太太定然会想着破除谣言,既然谣言中说她是为了不让你回府所为,那她大张旗鼓招你回府破除这谣言!” 秦简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说道,“你风光回府,某拿到匣子此为一得!” 周萋画一听秦简说的很有道理,伸手再次拉上了门帘,退到了自己的地铺上,盘腿而坐,“那第二得呢?” 听到周萋画的追问,秦简没有立刻开口,他良久思忖着,最后还是缓缓开了口,“你周氏侯府一门迟早还是要回京城的,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不如趁着此谣言,周都护即刻动身前往京城负荆请罪,一则免得被你父亲的那些敌人抢得先机,二则,也好趁机为回京疏清一下道理!” “某已经跟董庸说好,周都护一到京城,那田庄失火的折子便会由大理寺的人呈到皇帝面前,到时就算仍有人揪着谣言的事不放,折子一出,也只是砸了自己的脚!” 秦简说到这,周萋画可算是弄明白了秦简的真正意图,冷冷笑道:“与我父亲为敌的人中,也有你的敌人吧!” 布帘那端的秦简一怔,轻笑一下,“没想到你周四娘,不但对这探案推理的事精通,朝野里的阴谋也这般灵通啊!” 秦简这赞美的话,却没让周萋画有半点兴奋,她眉头一簇,身上摸在了那身旁的匣子上,平平说道:“若是这样,即便我顺利回了侯府,这匣子,仍不能痛快还你!” 秦简含笑的脸,骤然阴沉下来,“为什么?你……” “并非我说话不算数,只是你所作的并非全为我,一举两得中不也有你一份嘛!为自己做事,哪能全算在我头上,秦义士,这账可不能这样算!” 周萋画字字句句清清楚楚,秦简细想,竟无言以对,半晌后,他这才开了口,“那,那你想怎样,才会归还匣子!” “很简单,你只需告诉我,你是谁?”周萋画终于问出了这个压在心底良久的问题。(未完待续) ps:多说一句哈,因秦简知道这“我”等同于“儿”,所以,当周萋画跟秦简说话时,采用了周萋画熟悉的自称,这样大家在阅读时也习惯一点! 069 成全 周萋画以为秦简会要么会用他那高人一等的语气,嘲讽、骄傲的说出自己的身份,要么是直接来一句“没那必要”。 但周萋画意外的事,秦简却一反常态的哀怨叹了一口气,“这很重要吗?你只需要记得某姓秦,名简,子谦之,足以!” 那种哀怨,带着无奈与彷徨,犹如一个走着瓢泼大雨里却迷路的孤儿。 如此这般,周萋画竟没了继续追问的冲动。 她悠然叹了一口气,而后把匣子往身前推了一下,“待我风光回府之时,你就把这匣子取走吧!” 秦简听出周萋画的意思,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却最终只浅浅说了声,“多谢,四娘成全!” 成全? 谢我成全没有逼你答出身份? 还我我成全你许她的海誓山盟,蜜语甜言? 一想到那匣子的真正主人的种种,周萋画心中涌起了酸楚与悲伤,她平躺在铺上,瞪着眼眸,看着那幔布帐篷顶,眼睛忽而涩了起来,什么一举两得,什么不相欠,一句成全,抵过完全的纠缠。 一滴炙热的泪珠,在周萋画没有察觉之时,从眼睛滚了下来,顺着脸颊落到了脖颈里。 竟然是凉的! 郊外的夜晚格外的静谧,心里的不甘,伴着夜色,与那夜空里的繁星一同昏沉起来。 她听到外面又下雨了,噼里啪啦落在了帐篷上,像是没有节奏的鼓点。 她听到秦简走出了帐篷,感觉他围住帐篷查看了一圈。并跟什么人说了话。 她听到秦简退回帐篷,并挑开了各种两人中间的布帘。 她听到他走到自己榻前,感觉到秦简那银质面具下的柔光落在她的身上,而后,他说。他要暂时离开洛城,回一下京城,因为那里又出现了自己需要的银票。 银票? 那印制于成武十九年的银票?周萋画一惊,猝然睁眼,厉声问道:“那银票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可眼前却是一片光亮,哪有秦简的影子啊。 天。竟然亮了! 刚刚她在做梦? 周萋画快速检查一下自己的衣衫,没有什么不妥,眼神一扫,看到了那放在铺前的匣子,她缓慢起身。小声地冲着布帘那端喊道:“秦简?你还在吗?” 帐篷里一片安静。 周萋画穿上云幔,挑开布帘,却见昨晚秦简喝完药的放在矮凳上的碗已经没了,看来秦简这是真的走了! 走就走吧,待我回府,也就真的两不相欠了! 周萋画于是冲着门帘方向喊春果跟丽娘,“春果,丽娘。你们在吗?” “在的,在的,娘子。你醒了!”春果脆亮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随着她挑开门帘,周萋画看到了她那睡饱后清爽的脸。 春果将门帘塞到一侧的竹竿上,而后弯腰端进一盆清水,“娘子,奴婢立刻给你梳妆!” 春果举止轻便。言语欢快,举手投足间带着欢喜。这让周萋画有点糊涂,若是因为年纪轻。恢复快,行动迅速轻巧,倒也可以理解,但这情绪,可是没有一点昨日的闷闷不乐。 “春果,发生什么喜事了吗?”周萋画坐到矮凳上,笑嘻嘻地看着春果。 “娘子你猜啊!”春果将脸盆递到周萋画面前让其洗手。 “猜不到!”她说完这三个字便开始洗手,洗脸,不再言语。 “哈哈,就知道娘子想不到!”春果放下脸盆,递上手帕,看周萋画擦手,继续道,“刚刚夫人差她身旁的舒兰姐姐、华兰姐姐来了,来给娘子打点行李呢,说是过会儿,老夫人会来亲自接娘子回府呢!” 老夫人亲自来接我回府?周萋画一惊,果然被秦简给猜中了,只是她毕竟是自己的长辈,真来请自己,日后免不了落人口舌。 春果眼睛不眨地看着周萋画,却没从周萋画脸上看到她期望的喜悦,焦急问道:“娘子,你怎么不高兴啊,难得你真的不想回侯府吗?” 周萋画缓缓摇摇头,“非也,只是,你可知老夫人为何来接儿吗?” “当然知道了!”春果开始给周萋画梳妆,边梳妆,边眉飞色舞地说道:“奴婢偷偷打听了一下,说现在洛城里都在传说,老夫人不疼娘子,前几天的火烧田庄跟那刨坟都是老夫人下得命令,目的就是让娘子难看!” 春果拿起铜镜让周萋画看镜子里的自己,继续说道:“被人这么说,老夫人那还不赶紧给自己洗冤啊!” 不用多问,这指定也是春果从相邻议论听来的。 与秦简料想的一样。 “就这些?”周萋画示意春果放下镜子,起身让春果给自己换衣。 “当然不止这些了!”春果拿着一白素镶金边的纱织襦裙,开始给周萋画换,声音却压低了不少,“奴婢刚刚听舒兰姐姐说啊,昨儿侯爷跟老夫人发生争执了,本来是说,侯爷要接娘子回去老夫人不可,摔了个茶盏,说侯爷若是坚持,她便如这茶盏!” “可洛城这一谣言一起,老夫人立刻服了软,今儿一早,就派春露姐姐去给侯爷送了一样东西!”说道这,春果故意一顿,,故弄玄虚道,“娘子你猜,老夫人送的是什么东西?” 春果终结是个藏不住话的小女孩,刚卖了关子,立刻就忍不住自己破了梗,“哈,你猜不到吧,竟然是一支茶碗,就是昨儿摔碎发毒誓的那支,说是外面七七八八糊得乱七八糟,可就是倒上水,不漏!” 这倒是很好玩,周萋画心想,看来在这对母子之中,周午煜是占了上风啊。周萋画微微点头示意春果继续说。 春果转身为周萋画拿来披帛,而后继续说道:“既然老夫人都这般表现了,侯爷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他没空来接娘子,让老夫人亲自来……” 原来是父亲提出的要求啊。周萋画拉一下披帛,“那祖母答应了吗?” “当然啊,不答应行嘛!听说,老夫人答应后,侯爷拿着那支碗,一早就去了京城。说是要趁着谣言还未四起之时,先找今上说个明白!”春果站在周萋画身后,为她调整发髻上的簪子。 京城?父亲也去京城了!那他跟秦简岂不是…… 看周萋画又愣神,春果便想着收拾东西,先退出去。忽而尖叫一声,“对了,娘子,董少卿已经在外面等候你多时了,说有要事想问!” 董庸?他没有跟父亲一起回京城吗?这对周萋画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周萋画拉一拉披帛,朝那门帘外看去,的确见两匹高挑大马停在远处的梧桐树下。马匹高大,鬃毛漆黑,马前的树荫下立着身着官服的董庸。 一袭绯色广袖长袍。胸口领口一寸小朵话,腰中佩着白玉腰带,下挂一银色鱼袋。 摇曳的光线下,董庸修长的眉毛微微上扬,他微微侧脸注意到周萋画在帐篷里看自己时,微微弯腰作揖。直起身时,嘴唇微微弯起。洋溢着自信。 周萋画对视一眼董庸,立刻收回眼神。眼神滑过地面,却暗自吃了一惊——地面竟然是干的! “春果,昨晚可曾下雨?”周萋画侧身问春果。 “没有啊,昨天天那么好,怎么会下雨呢!”春果附身收拾东西,不明白周萋画为什么这么问。 难不成昨晚的雨声是我在做梦?那秦简的离开?是假的吗? 却看那梧桐树下的董庸,忽而有了行动,在他朝帐篷走来之时,周萋画收拢一下衣袖,迈出帐篷,迎了出去,“不知董少卿前来,有何贵干?” 董庸还想着进帐篷跟周萋画轻言细语,被周萋画这么一拦,只得停住步子,董庸微微定神,朝周萋画作揖,一板一眼,道,“刘二一案多亏周四娘相助才能顺利破案,只是某在案宗书写时,对苏玲、苏珑两人的死因上仍有诸多不明之处,还请四娘多多相助啊!” 董庸生性风流不假,但为人却公私分明,办公就是办公,纵使私心再重,也定然会收敛自己的秉性。 若是私下玩乐,那就简直换了一个人,潇洒,不羁,凡事以乐为主,也正因为如此,这才混了个“京城第一风流郎君”的称呼,此称颇为响亮,以至于把他应有的功绩全给磨灭了。 此次董庸之所以能被派下来成为刘二一案的督办,还是他父亲董侍郎再三努力之下所得,从董侍郎角度看,周萋画虽然近两年性情没落,却仍是那自幼就名誉满京城的奇女子,自己的儿子若不做出点功绩,难免会错失了这桩好婚姻啊。 董侍郎这点跟周午煜倒是有几分共通之处。 一听董庸是为了苏玲、苏珑这对姐妹的死而来,周萋画减缓了警惕,“好,不过,可能得晚些时候了!” 董庸脸上闪出一丝喜悦,“不急,一早边听说四娘要回侯府的事,这样倒也好,某正暂住在侯府里,若是案情出现疑问,询问起四娘来,倒是方便了不少!” 此言一出,周萋画瞬间明了,什么案情,什么补充,不过是这厮为在侯府接近于我想得措辞罢了。 警觉之心再起,便无法放下,周萋画眼睛瞪圆,怒视着董庸,刚欲开口送客,就听远处传来一稚嫩的声音,“丽娘,丽娘,救命啊,救命啊?” 却见一丱发小童,跌跌撞撞沿着田间的小径跑来。 小童穿着一件浅色粗布裋褐,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周萋画脑中隐约有他的印象,这好似是柳神医身边的徒儿。 他边跑边喊,“师父发疯了,师父拿着榔头,去侯府找老太太去了!要出人命啊!”(未完待续) ps:我在想,要不要不间断的发两章,或者一次性6000字呢,感觉这主意不错,明天就试试! 070 温柔还是暴力 原来这柳神医也不知怎么打听到方老太太今天要来田庄接周萋画,早早就埋伏在方老太太必经的金潭桥上。 除去这小童,柳神医还有另一个大徒弟,大徒弟一看师父这是要闹出人命啊,一边在金潭桥上阻止着柳神医,一边让小童来喊昨天成功将柳神医情绪安抚的丽娘。 而此时的丽娘正在帐篷后忙碌着,她一早起床,就发现昨天周萋画给的包袱不见了,非但包袱不见了,连借来的那支熬药的砂锅也不见了。 忙着找东西的她,就连那董庸来,都没察觉,直到听到这小童喊自己,这才从帐篷后的临时灶屋离出来。 小童一看丽娘出现,就跟那飞蛾似的直接扑了过去,抱住丽娘的腿就嚎啕大哭,“丽娘,求你去救救师父,师兄说,你若不去,师父就闹出人命了!师父可不能出事啊!” “听说,周都护已经将刨坟的人送官了,可师父不信啊,非要找那老夫人理论一番,丽娘啊,求你救救师父啊!”小童年纪虽小,记性却不错,把师兄教导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丽娘听完,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拉起小童,立刻奔到周萋画面前,“娘子,老奴……” “去吧!”没等丽娘开口,周萋画就答应了,“出了事总归不好,能劝下是自然!” “多谢娘子!”丽娘连忙作揖。 那小童也是个懂事的人,一见丽娘对周萋画这般有礼,又知道这田庄里住着是侯府的嫡女,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子,娘子,师父不是坏人,若不是师母的坟被刨了,他也不至于发狂啊。若是有意外,还请娘子出手啊!” 小童这般伶俐,周萋画甚是喜欢,示意丽娘讲他扶起,“好,若出意外。儿不会坐视不管!” 得到周萋画的承诺,小童再次作揖,就拉着丽娘急匆匆地朝金潭桥赶去。 丽娘离开后不久,舒兰跟华兰就从杂物帐篷里出来了,两人上前依次给周萋画与董庸福礼。 舒兰、华兰是陈氏身边的一等侍婢。都是玉娘按照宫里的规矩调.教出来的,经过她们这么一整理,丽娘跟乡邻那些好不容易从火海里抢出来的物件,除了几件像样的衣衫跟几本书,其余的都被做上了扔掉的标记。 舒兰将帐篷里杂物的分类一一说给春果听,在确定春果记住后,舒兰站到了周萋画面前,开口道:“四娘子。奴婢们已经按照夫人的吩咐,把东西给您打点好了,待老夫人来时。直接搬上车就可,玉娘特意嘱咐奴婢了,让奴婢一定转告娘子,虽然都是四娘子的东西,但田庄发生了这么多事,有些物件还是不要往府里拿得好!” 舒兰声音脆亮。说话流利,长长的一串中间不停顿一下。一气呵成。 周萋画朝两人微微点头,“四娘明白母亲的用心。多谢两位姐姐!” “娘子不要这么说,看老夫人很快要来了,为避免给娘子带来麻烦,奴婢们就先回了!”舒兰拉一下华兰,两人福礼后,便朝停放在杂物间的马车走去。 马车没有直奔南面金潭桥方向,而是朝北驶去,往北走十余里,还有一座银潭桥,过了桥再往北走十余里,便能看到洛城的北城门。 这是为了特意避讳遇见老夫人,两人故意绕的路。 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周萋画心想,这陈氏懦弱愚钝,手下的人倒一个个精灵得很。 周萋画转身朝董庸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说道:“听董少卿的意思,是打算待儿回府后再来询问那苏玲、苏珑姐妹的死因啊,既然这样,儿还有事情要忙,天气燥热,董少卿就先回吧!” 说罢,也不等董庸做出反应,直接转身进了杂物帐篷,却见帐篷里。 帐篷里,春果正对着舒兰、华兰两人已经分门别类划分好了物件发愁,周萋画看一下分好类的东西,便知道春果为什么愁眉不展了。 布料跟衣服虽然不是上乘的,却也都是崭新没有破损的,米面虽然不如侯府的精细,但吃饱肚子却是没问题的,况且数量上,三个成年人吃上半年是没问题的。 就这样仍了周萋画也觉得可惜,便说道:“春果,去庄子问一下,有没有人不嫌弃咱们这被焚了东西,若是有人要,让他们来拿走!” “是!奴婢这就去!”得到周萋画的命令,春果被小跑着去了附近。 不一会儿就见她带着几十口子人浩浩荡荡地回来了,“娘子,大家都不嫌弃!” 周萋画一看这么多人,颇为吃惊,一边让春果维持秩序,一边有序的将米、面、衣分给有需要的人。 董庸起先只是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却见周萋画忙得浑身是汗,便主动上前帮忙,周萋画着一身白衣,这米面的弄在身上倒是看不出来,可董庸身着的可是绯色的官府,沾染上一点颜色,便显得格外扎眼。 待米、面、衣分完,这董庸也便了白人,脸上,发间,衣服上都被沾染了白色。 尤其是那鼻尖上,不偏不巧地点了一滴白面,就跟那小猫鼻子一般,董庸的脸本就生的俊俏,这滴白点,加了几分可爱,那唇红齿白得,周萋画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哎,上世因这等姿色被卫琳缃掐死,倒也不冤! 周萋画傻愣地想道。 见周萋画打量自己,董庸倒也不退缩,他本就是个招摇的人,不但大胆地回看着周萋画,还冲她眨了眨眼睛,而后倾国倾城地微笑着。 周萋画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视觉动物,她呆愣着看着这个貌美的郎君,竟然不知所措起来。 “娘子!”春果偏偏在这个时候出声唤醒了她。 周萋画一怔,迅速抽回神。她伸手摸一把自己发烫的脸,而后看向春果,见春果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失态,问道:“出什么事了?” “娘子,这位婶子说。昨儿丽娘借了她的砂锅,问几时归还?”春果指着身旁的一位老妇人,说道。 田庄的砂锅在火灾中砸在了灶屋里,原来昨天熬药的砂锅是丽娘借的,丽娘担心春果瞎问,砂锅肯定放得隐蔽。她若不在,估计旁人是找不到的。 周萋画朝金潭桥方向看看,那里一片寂静,看样子丽娘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手伸到袖袋里拿出一块碎银。“这砂锅估计是找不到了,不如这样,这碎银你先拿去,买个新的如何!” 说着她就把手伸向那老妇人,却被春果一下子给拦住了,春果将碎银拿在手里,心想啊,娘子啊娘子。你是不知道银子该怎么花啊,这银子够买一屋子砂锅了。 “娘子,这砂锅最多也不过几文钱!奴婢这就去前面肉铺兑钱去!”她也不等周萋画有反应。说完她便转身,跟那老妇人说道:“走,儿给你去前面肉铺兑钱去!” 老妇人精明得一眨眼,立刻应了春果。 她倒是想得开,肉铺兑钱你得卖肉,春果自然也会随周萋画回府。定然不可能带块肉回去,那肉肯定也是自己的。那砂锅自己留着本就没用,换了银子。换了肉,老妇人这嘴都要咧到嘴角了。 连连朝周萋画道谢后,便随着春果而去。 周萋画看着春果与那老夫人离开,一转身,却见董庸还立在自己身后,见他满身白粉,“多谢董少卿出手相助,少卿官服已脏,被人瞧见有损颜面,还请少卿这边,容儿为您清理一下!” 她指指自己住的帐篷,春果将盆留在了那里面。 董庸早有希望周萋画为其清理衣服之意,微微一笑,没有推脱,便随着周萋画进了帐篷。 周萋画弯腰打来水,拿来帕子,弯下腰,开始仔细地为其清理衣服上的粉迹。 当她清理到董庸那阔实的后背时,就听董庸突然说道:“某父亲每日去上朝之前,母亲定然会亲自为其整理袍服!几十年如一日!” 周萋画的手一下子就定在了董庸的后背上,她不傻,自然能听懂这话董庸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停留片刻后,周萋画假装没有听到,继续擦拭。 没有得到周萋画的回应,董庸不甘心,当周萋画附身帮其整理到袍服下摆时,董庸看着周萋画头顶的发旋儿,和那一眨一眨的眼眸,心中微微一动,再次说道:“你不觉得,此情此境,可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吗?” 周萋画依然不语,只是转身到盆里清洗帕子,以方便第二次清洗。 此举彻底把董庸惹恼了,他活这么大,哪曾受过这般冷漠对待,莫说是帝师府里的人,就是在皇宫里,除了极少数的人,也没人敢这般对他,更何况周萋画还是有他有婚约的,将来需要跟他举案齐眉一起生活的女人。 如此这般被无视,这般难堪,董庸岂能忍受。 就见他,一甩袖,用力握紧一下拳头,而后,一把擒住了周萋画正在清洗帕子的手,一用力,便将周萋画拉到胸前,双眼怒视着,“周萋画,你到底想怎样?” 猛然被人拉起,周萋画自然受惊,旋而恢复冷静,平淡地看着满是愤怒的董庸,面无表情地问道,“董少卿有事吗?” 董庸以为周萋画会剧烈得反抗或者争吵,但凡周萋画有一点情绪,他心里都会好受一点,却未曾想着周萋画竟然这般冷漠,他用力咬住牙,狠狠地甩下了周萋画的胳膊。 周萋画这几日本就休息得不好,昨日的昏厥,前日又有被窗棂砸伤,哪受到了董庸这般用力,随着董庸的动作,她就如一没根的树一般,直接被甩到了地上。 接触地面的瞬间,周萋画的大腿如火一般撩热,宛如被人剐了一层皮,她一手撑地,勉强站起身来,泛着倔强的眼眸一眨不眨。如看仇人一般看着董庸。 这张如皓月般明亮的脸,让她觉得恶心。 还当着董庸真是公私分明,可刚可柔的特殊郎君,如今看来,也算是个暴力的主儿。上世能跟卫琳缃私下有了首尾,此世也定然不会是自己良人。 什么志同道合,什么南岳头柱香,从秦简嘴里说出的话,也只能当时戏言,看来这婚约。还是得早早接触才是上策。 深吸一口气,周萋画平平质问道:“董少卿,儿哪里有得罪你吗?” 声音寡淡如冬日早上的寒霜,表情冷锐如那悬崖上的冻棱,吓得董庸呆愣在原地。“某,刚刚,只是……” 没容他开口,帐篷外便传来车辙滚动的声音,还有春果那夹杂着因奔跑而急喘的喊声:“娘子,府里接您的车到了!” 听到这声,周萋画整理一下衣衫,面无表情地看了董庸一眼。平平说道:“董少卿,好自为之!” 随即甩袖出了帐篷。 但当她立于帐篷外,看清那立在最前面那辆马车外的侍婢不是老太太的侍婢春露。而是卫琳缃的贴身侍婢烟鸣,不禁暗自吃了一惊。 看来,这马车中坐的人,必定是卫琳缃了! 只是她怎么来了? 周萋画盯着车厢看了好一会儿,又若有所思地看向帐篷里的董庸,心想道。这戏可有的看了! 却说这卫琳缃。 坐在马车里的她穿着一袭赤橙袒领半臂襦裙,本来是想着。周萋画没有什么烟色的衣衫,回府定然也是穿着素气。选择赤橙这个颜色,是她故意选了艳压周萋画的,但此刻她的心却跟被火灼成了这个颜色一般难受。 都怪那不知道从哪冒出的柳神医,若不是他要找方老夫人拼命,方老夫人也不会走到一半,又绕路回去,这接周萋画回府的事也自然落不到她的身上。 陈氏生病,年氏禁足,三房的人在胶南,四房的刘氏有孕,他们自然没法来接周萋画,可我怎么说也是客人啊。 卫琳缃心想,自己都能察觉到这不对头,万一被周萋画拿捏着,到最后定然弄个里外不是人。 拿帕子沾一下额上的汗珠,早知道就不为了看周萋画跟老夫人之间的热闹,非要跟着来了,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牙齿用力抵咬在了一起,角落里冰盆发出的凉意,没有让她焦急的心减缓几分,反倒更加烦躁起来。 烟鸣抬头见周萋画从帐篷里走出,却看卫琳缃仍没有下车的意思,微微挑了一下布帘,小声地提醒道:“娘子,四娘子出来了,您得下车了!” 听到烟鸣的话,卫琳缃用力握了握帕子,努力调整呼吸后,卫琳缃弯着身子钻出了车厢,一下车,就迈着急促的莲步朝周萋画方向飞扑过去,“妹妹啊,姐姐替老夫人来接你回府了!” 话听起来轻巧,这牙却早已咬碎了。 一听卫琳缃这般热情,周萋画也不能冷面相对,她伸出双臂迎住卫琳缃,盈盈福礼后,道:“天气这么热,姐姐怎么来了,妹妹这庄子前几天刚着了火,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 卫琳缃一听周萋画这么说,又一口恶气憋上心头,若不是田庄着火,你也没机会回侯府。 她假惺惺地扫视着田庄的残迹,而后说道:“妹妹别这么说,妹妹这几日真是辛苦了,外祖母心疼你,这不让姐姐来接你回府了!” 她担心周萋画会抓住她话里的把柄,不做停顿立刻说道,“外祖母本想着要来亲自接妹妹的,身体却突感不适,一众人好生劝说,外祖母这才决定暂且不远行,就在侯府门口候着妹妹!又因几位舅母均无法外出,外祖母也只能吩咐儿来接妹妹,姐姐自知儿是客,还请妹妹不要在意!” 卫琳缃这话一出口,周萋画立刻就明白了,敢情这是怕自己拿她的错,不光是谁来田庄里接得我,只要确定是老太太把我光明正大迎进侯府的,这就够了! 于是,周萋画浅笑道,“姐姐何处此言,日后同住在侯府里,又何须分得这么清楚呢!” “那既然这样,趁着天气还未毒热,妹妹就及时启程回府吧!”一听周萋画并没打算揪着这点不放。卫琳缃长吁一口气,立刻把今日行程的关键说了出来,说着就挥手招呼身后的仆役上前,“都帮着四娘子把物件搬上车!” 卫琳缃的眼神一向不错,她这一挥手。一摇动,就注意到周萋画身后那顶大帐篷里站着人,联想到上次在周萋画榻前发现的男靴,还有那一次次被周萋画驳了颜面的丢人,卫琳缃这不安分的心又活跃了起来,“妹妹。你这里是不是有客人啊!” 哎呀,卫琳缃,你还真是贼心不死,自己往火坑里跳啊,我今日可是没打算与你作战。周萋画拂拂刚刚被董庸推倒在地那隐隐发疼的大腿,有些事早或晚都是要发生的,你卫琳缃上世不是因为跟董庸有了首尾,为了他的承诺,掐死我的吗? 这一世,便让我早点面对吧,我倒要看看,你们俩是怎么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 “姐姐。说笑了,妹妹这穷乡僻壤的,哪里会有客人拜访。不过是这大理寺的董侍郎因这田庄里发生的尸炭一案,特来对妹妹进行问询!”周萋画拉一下卫琳缃,示意她一同进帐篷。 周萋画边走,边说道:“姐姐应该听说过,田庄起火时发生的那起命案吧!” “听说过,听说过!”卫琳缃一听那帐篷里的人是董庸。哪里还有心思听这命案的事,她刚刚平静地心骤然狂跳起来。该死的,董庸一直都住在侯府里。自己这还没见上面,这周萋画是怎么想见到的。 随着周萋画进了帐篷,卫琳缃一瞅董庸身着官服,心里微微舒缓了些,她抿着嘴唇,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仪态大方站在了董庸面前。 就听周萋画道,“董少卿,这位是儿的表姐,京城卫家的卫琳缃!京城第一名媛,想必您应该认识吧!” 周萋画刚刚离开帐篷时可是僵着脸的,这一回来竟对自己笑脸相迎,董庸受宠若惊,他仔细听着周萋画的话,抬眸看着眼前这位穿着艳丽华服的陌生娘子,深深沉思后,朝卫琳缃作揖道:“原来这位就是卫四娘啊,久仰卫四娘大名!” 这话…… 这话的意思是说,董庸不认识卫琳缃! 周萋画倒吸一口冷气,难得自己对他们两人的推理自始至终都是错误的吗?这两人的相识并不是在京城,可回顾上世,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到卫琳缃掐死自己,这董庸可是从未直接出现啊,难道…… 难道,卫琳缃上世在说谎! 周萋画狠狠打了个冷颤,立刻抬眸看向卫琳缃,就见她双腮泛红,垂眸低首,一脸的娇羞,见董庸朝自己作揖,连忙还礼,并作自我介绍,“儿卫琳缃,见过董少卿!” 她手放身侧,规规矩矩地福了个大礼,含情脉脉地垂首,等着董庸的回应,岂料董庸却冷冷看了卫琳缃,没有说话,更没有出手扶她,却背手转身面向周萋画。 他看着周萋画,眼含歉意,那比女子还要润美的双眸,多情,含意,喉咙抖动几下,他想道歉,却碍于卫琳缃在场,纠结再三,只是轻语道:“四娘子今日便回侯府,案件之事,待娘子回府后,再去麻烦!” 说罢,冲周萋画抱一下拳,没多看卫琳缃一眼,便出了帐篷。 立刻便有马蹄声传了进来,董庸与他那贴身侍卫,乘马离去。 董庸如此无视卫琳缃,倒也不想是装出来的,难道,我果真误会了董庸吗? 见卫琳缃还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周萋画连忙上前将其扶起,却见卫琳缃尴尬地脸色通红,周萋画连忙打圆场,“这种官家人的行为,不是咱们这些内院娘子能理解的!姐姐休要放在心上,咱们快点收拾东西,别让祖母等着急了!” 卫琳缃“嗯”了一声,便随着周萋画再次出了帐篷。 丽娘已经回来了,正跟春果把周萋画的包袱小心翼翼地往车上拿,周萋画回侯府乘坐的车,在周萋画那辆马车的后面,她目光轻轻瞟过那车,忽而,车身下一丝异样跃入了周萋画的眼里。 有人,藏在了车下!!(未完待续) 071 回府 “娘子,没有物件遗漏!” 周萋画刚要上前查看,身后就传来丽娘温温的声音。 周萋画记得丽娘刚刚与春果去检查是否有遗漏的物件了,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呢,瞥眼看去,就见丽娘小碎步急奔到周萋画面前,那般迅速竟然没有一点她这个年纪的缓慢。 就见丽娘一反常态地故意绕到周萋画面前,朝着周萋画浅浅福了一个礼,“娘子,东西都收拾妥当了,请上车吧!” 见丽娘似故意挡住自己跟马车之间的视线,又见丽娘神色慌乱,周萋画心里猜出几分。 她没有坚持,转身看向卫琳缃,“姐姐,妹妹收拾妥当了,可否启程!” 这董庸一离开,卫琳缃的心也跟着走了,早就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鬼地方,一听周萋画要走,立刻应声,“妹妹请吧!” 姐妹俩客气一番,便各自走向自己的马车,春果抬胳膊也将周萋画扶上车,刚要搀扶丽娘上车,就听坐在车厢里的周萋画开了口,“丽娘,后面马车上装着咱们的东西,没人照看,路上万一有什么闪失可不好,你去后面照看一下!” 丽娘的半条腿已经搭在了马车上,听到周萋画的安排,又费力的趴下来,朝她福礼后,便朝后面的马车坐去。 周萋画挑开侧帘看走向后面马车的丽娘,她又恢复了以前的缓慢,放下侧帘,周萋画思忖片刻,“春果,把后面马夫小哥给喊来。儿有几句想叮嘱的!” 春果见前面卫琳缃的马车已经开始前进,但周萋画这边又是叮嘱这,又是嘱咐那,难免有所焦急,匆匆应了一声。便小跑着赶向后面那辆马车,反倒超过了丽娘,先到了马车前,拉着那马夫回了周萋画面前。 丽娘一头雾水的看着春果,这前前后后地奔跑,在春果拉着马夫奔向周萋画面前时。丽娘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要乘坐的马车,而后弯腰看向了周萋画马车的下面…… 待周萋画嘱咐完马夫,马车缓缓开动时,时间已过巳时,太阳毒热。马夫为赶在正午之前回到侯府,不由地加快了速度,终于在正午之前,赶到了洛城,进入洛城,车速减缓,沿着长长的街道,一转弯便看到了金碧辉煌的侯府和那侯府门口锣鼓喧天的人流。 除去那侯府里接周萋画回府的侯府中人。乡邻父老还来了不少,一部分是自发前来看热闹的,另一部分。却是老夫人安排来围观的,不为别的,就怕被周午煜回来找了麻烦,两年前周萋画迁出府闹得可是整个洛城人仰马翻,现如今她回府了,自然也得隆重。 侯府里的各房都被要求出来迎接。就连那被禁了足的年氏、琴、棋、书四人也都穿着得体的站在了侯府门口,更别提思女心切的陈氏了。 老夫人华服着身。被侍婢们搀扶着,立于门外。卫琳缃的马车一停下,众人便上前几步,见下车的是卫琳缃,脸上难免有失望之色,卫琳缃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众人那微妙的变化,心中难免不悦,却仍然立刻挑帘下了车。 她盈盈走向老夫人,“外祖母,妹妹回来了!” 说着就朝身后周萋画的马车一指,府里的嬷嬷上前,打起了车帘,扶周萋画下车。 周萋画扶着嬷嬷的手,下了马车,示意丽娘随车夫去把东西卸了,而后才走到方老夫人面前,刚喊了一声祖母,就被老夫人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啊,可让祖母好生想念啊!” 那副模样,就好似许久没有相见的一般,陈氏一看此情,惹不住掩面涕泣,明明身体不撑,却依然还开口相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年氏立于方老夫人身后,自卫琳缃出现,心里就忍不腹诽,看来这周萋画在老夫人心中也不过如此,放着侯府里这么多人,竟然让卫琳缃一个客人去接,若不是城里那谣言,这田庄烧了,就算周萋画在外面风餐露宿,也休想回来! 念头一转,年氏这心里又嘀咕起来,莫不是这周萋画自己造的这谣言吧!待禁足结束,定要好好查一下! 年氏想着,便随着一众人作势抽泣起来,这眼里却挤不出一点眼泪来。 春露担心老夫人在门口久候下去身体不撑,浅浅在耳后劝了一句,老夫人便握着周萋画的胳膊往侯府里面去,陈氏见状,也扶着女儿入府,起先周萋画没有一点拒绝,在抬腿迈步进侯府那一刻,周萋画却甩开了陈氏的手。 两只手握住方老夫人的胳膊,与她一同迈步进了府。 周萋画突如其来的冷漠,让陈氏大受打击,本就娇弱的她若不是被舒兰扶着,肯定跌倒。 见陈氏怔住,舒兰连连规劝,“夫人,老夫人亲自来接四娘子,你可不能出落下啊!” 舒兰的声音很轻,周萋画偏偏清楚地入了耳,陈氏啊,陈氏,你果真还不如你身边的一个丫头精灵。 听到舒兰的劝,陈氏晃然明白了什么,长吁一口气,便再次提步子追了上前。 依着周午煜的意思,周萋画是被安排在了静雅院的,但无奈老夫人会这么着急接她回来,院子里还有诸多没有收拾妥当之处,从田庄带来的物件暂时放在了静雅院,周萋画人暂时住在陈氏的青云院里,待过几日,周午煜回来,再正式搬进去。 入府,请安,吃茶,家长里短聊了几刻,便到了老夫人休憩的时刻,周萋画便随陈氏回了青云院。 一进青云院的厅堂,没等陈氏说话,周萋画便福身给陈氏重重磕了一个响头,“不孝儿,周萋画拜见母亲大人!” 看着女儿额上的青色,陈氏连忙上前搀扶。“画儿!请起,画儿请起!” 母女俩说了些家常,周萋画便扶手示意春果下去,“春果,儿与母亲有话要说。你去院子里看看丽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从自己入府到现在,前前后后一个多时辰了,自己带的物件并不多,按理说这丽娘早应该收拾妥当了,这么久不回来。要不就是被府里某些人给为难了,要么,就是…… 周萋画自然联想到了那个藏在自己车下的人影和丽娘当时的匆忙,若两者真有关系的话,丽娘这么久不出现。定然由之有关。 春果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在春果这一出去,陈氏挥手示意舒兰,“把今儿早玉娘给四娘子选得那几个婢子带进来吧!” 说完这句,她用帕子遮一下嘴唇,轻咳几声,而后看着周萋画,“这回了府。毕竟不是在田庄里,丽娘年纪也大了,春果毕竟有些年没在府里了。母亲特意选了几个模样周正,手脚伶俐称心的!也好帮衬着你!” 周萋画听出陈氏话里的真正含义,起身福礼,“多谢母亲,想得周全!” 说话见,舒兰便带着七八个侍婢进了厅堂。前面三个年纪稍长一点,举手投足间颇具风范。三人依次穿着平口襦裙,外搭一件半臂。襦裙样式颜色一样,唯独那半臂的颜色不同,依次是黄丹色、浅黄色还有练色。 后面四个则是穿着统一服饰的扎着双丫髻,年纪不过十岁的小女孩。 看来,这前三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一等侍婢了,只是…… 周萋画记得陈氏身旁也不过只有四个一等侍婢,若算上这三个,自己身边的人可是跟陈氏一样了,周萋画脑中想着,这些人不能全部留下。 在这些侍婢进来时,陈氏仔细打量着女儿的反应,见周萋画脸上露出几分不悦,心一紧张,便猛烈咳嗽起来。 舒兰见状,一边服侍陈氏,一边招呼着这些侍婢,道:“都自己说说自个儿的名字吧!” 七人齐刷刷地应了一声“是”,便依次来做介绍。 “奴婢夏花,家生子,见过四娘子!”那个穿黄丹色半臂的自我介绍。 “奴婢秋梦,也是家生子,见过四娘子了!”夏花话音刚落,旁边那个穿浅黄色半臂的女子便开了口。 周萋画听这两人说话顿字习惯如出一辙,不禁微微抬眸,扫了一眼这两人,模样竟然也一模一样,有了苏玲、苏珑事件,周萋画倒是也没多吃惊——双生花。 周萋画点头,示意继续说。 见周萋画点头,舒兰示意第四个穿练色的女子说话,却听:“儿是冬雪,两月前进府,见过四娘子!” 周萋画一惊,这个侍婢竟然没自称奴婢,更让她吃惊的是,她的咬字断音跟夏花、秋梦两姐妹完全不一样,这个口语甚是耳熟,却不是洛城的。 “你,刚进府?”周萋画抬头追问。 虽然对刚刚冬雪的自称也感到不悦,但一听周萋画对冬雪感兴趣,陈氏心中还是欢喜,“这冬雪,是两月前玉娘回京城时从国公府带来的,虽然入府为奴,却跟那春果一样是良籍,玉娘见其乖巧,又好学上进,便多加了培养,怎么?画儿,你觉得……” 原来是国公府出来的,难怪听着这说话声音不是洛城的,不过既然从京城而来,必然也会知道那董庸的事了,周萋画心中暗暗想,随即开口说道:“儿觉得她不错,身边就留她了,其他人,由母亲定夺吧!” 话音刚落,就听厅堂外传来一女子大呼小叫地声音,仔细一听竟然是春果。 一看陈氏蹙了眉头,周萋画也腹诽,这丫头,怎么在这个时候没了规矩。 就见春果不顾众人劝阻,直接奔了厅堂,顾不得行礼,开口便说,“娘子,娘子,不好了,丽娘在静雅院被人敲晕了!” “什么!” 周萋画猝然从方凳上站起来,脑中出现了那出现在车底人的轮廓!(未完待续) 072 冬雪这丫头 周萋画赶到静雅院时,玉娘已经给丽娘包扎好了,并扶她躺在了侧厢的榻上,一见周萋画赶来,玉娘连忙起身福礼,“老奴玉娘,见过四娘子!” 上世,周萋画林林总总听了玉娘不少事,但直到今日,才第一次跟玉娘见面,她跟丽娘年龄相仿,但看上去却比丽娘年轻许多,青丝挽在脑后,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丹凤眼,往上飞舞的剑眉,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泼辣的人。 “玉娘请起!”虽然这是第一次见面,但有着上一世的记忆里的印象,周萋画对玉娘还是心存好感的,伸手便将玉娘扶起来,而后走到榻前。 丽娘一看周萋画来,便作势要起来行礼,却被周萋画一下子给按下了,“不必行礼,身体要紧!”周萋画抬眸看着丽娘,虽然包着绷带,却仍能看到点点血迹,周萋画心疼地看着丽娘,“出什么事了,怎么会伤着!” “老奴也不知,这玉娘把娘子的衣服拿进寝房,老奴寻思着,把娘子喜欢看的书放到书案上,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人从身后狠狠敲了一闷棍!”丽娘扶额,表情痛苦。 “咱们今天才刚进府,就有人来找麻烦,日后这日子还了得!”春果气愤难耐,插着胳膊一副要为丽娘出恶气的模样,“丽娘,你看清楚是谁了吗?说出来,让娘子好好惩罚一下!” 春果问得也正是周萋画想说得,她看着丽娘,微微点头,丽娘原本看向周萋画的脸。却往旁边一侧,躲过了周萋画的眼神,“他从身后敲得老奴,哪里看得清长相,只是老奴在倒下时。看到一双男子的脚!” 一听丽娘这么说,又看看她额上的伤口,周萋画心里便能猜出几分来,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再次跟丽娘浅声聊了几句,便站起身来。“估摸着老夫人也该醒了,儿也该现在去请安,春果,你留下了照看一下丽娘,这些呢……” 周萋画指着屋子里包括冬雪在内的新侍婢。道:“这些是夫人赏得新侍婢,你照看丽娘之余,指挥着她们把这院子今天收拾收拾!” 春果还不知道陈氏赏了新侍婢的事,这丫头没啥心眼,脑中却是一根筋,趁着她还不知道冬雪也成了自己的贴身侍婢之前,先在众人面前抬一下她的地位,也免得她犯了小心眼。 春果早就注意到。周萋画来时身边多了几名侍婢,还以为是陈氏安排来壮声势的,听这么一说。她这才仔细打量起来,一眼就看到冬雪,从气度到着装,甚至那站得位置都跟其他人不一样,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夫人又给四娘子添了新贴身侍婢啊。 但想着。刚刚周萋画是说让自己指挥新侍婢,便知道这是周萋画在替她在这一众新人里竖威。连连作揖,表示服从。 听春果顺从。周萋画也微微松了口气,招呼冬雪,便一起出了静雅院,沿着小径朝老夫人的三江院走去,路过花园一处泉时,冬雪突然开了口,“娘子,时间还早,怕是老夫人还没睡醒吧!” 冬雪的音色是那种混在人堆里根本听不到的那种,但这普通的音色里,却带着一股爽朗。 周萋画心想,正是因为老夫人还没睡醒,在那候着,才显得自己礼数周全嘛,她拉一拉衣袖,浅浅说道:“是嘛,那只好在那侯着了!” 周萋画倒不是故意不跟冬雪交心,只是觉得这爽朗之人容易心直口快,就好似,明明知道自己自己的身份,却依然坚持用“儿”自称,这般女子除了爽朗定然还有自己的骄傲。 冬雪虽然现在是自己的侍婢,但毕竟不似春果跟在自己身边许久,这才亲切感跟忠诚度上,自然不能同人而语。 周萋画说得不温不火,冬雪也便没有继续说话下去,她跟着周萋画身后,很快就到了三江院。 “咦,怎么没人呢!”冬雪大咧咧地一甩袖,也不管自己的身份,直接站在周萋画面前,探着脑袋往三江院里看。 冬雪高大丰壮,个头足足比周萋画高了半个,又不似周萋画般娇弱,她这一战,周萋画直接看不到了院内的情况。 周萋画没有吭声,只是微微后退一下,心中不禁腹诽,这冬雪比春果还没礼数,全然不似陈氏说的乖巧与伶俐,是陈氏故意隐瞒,还是这冬雪在太会演戏,需好好观察一番。 周萋画这厢正想着,冬雪忽然有了大发现,猝然兴奋起来,她大叫一声:“呀,后院人好像很多,定是发生什么事了,让儿去打探一番!” 说着冬雪便丢下周萋画,直接迈步进院子,如蜻蜓点水,一跃而起,落脚时,已经到了抄手回廊上,举止潇洒,身如飘逸。 就在周萋画觉得她还会继续有所行动时,冬雪却忽而定住了,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就见他尴尬停下,而后猛然转身,“扑通”一声就给周萋画跪下了,“呀,奴婢知罪,贸然行动了!” 在这冬雪下跪之时,周萋画也已经听到了侧厢房里高低起伏的喊叫声,她平静地看了一眼冬雪,轻语问道:“你以前不是国公府的侍婢吧!” “是!儿是!”周萋画话音刚落,这冬雪就迫不及待地给出了正确答案,她瞪圆双眼,扯着脖子,似乎周萋画若还说她不是,她就跟周萋画拼命。 见冬雪这般激动,周萋画安静与之对视,而后轻语道:“是就是吧!” “儿……奴婢是……”冬雪本来情绪激动,却被周萋画这温声浅语,瞬间没了脾气,“奴婢知道错了!” 冬雪话音刚落,就听“哐”得一声,似乎是窗户、门扉被人踹开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各种叫喊声从侧厢房口传来。 “别让他进老夫人寝房!” “拦住他!” “别让他跑了!” 侍女们、仆役们,各种叫喊声混在了一起,声音越来越近。 周萋画连忙抬手示意冬雪起来,“你先回来!” 冬雪回头看一眼那战况不明的侧厢房,低语应了一声,便快速站到了周萋画面前。 冬雪回到周萋画身后,刚站稳,就见一道黑影从侧厢房里窜了出来,看身形是个男子,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纱,看样子他原本是打算沿着抄手回廊朝院门而来。 迎面见周萋画立于门口,警觉地与周萋画对视一眼,而后立刻改变行进路线,横穿过中庭,直接越过院墙消失无影踪。 周萋画在脑中快速过滤着刚刚那男子的眼神,不是陈高!不是秦简!更不是那个要跟老夫人拼命的柳神医! 这是一个陌生的眼神!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周萋画思考时,三江院的护院仆役已经木棍从后院追了过来,有那眼尖的看到了周萋画,连忙出声问道:“四娘子,那人有没有伤到你,人呢?” 没等周萋画出声,冬雪倒是先说话了,“可吓死四娘子了,你们怎么做事的!” 看冬雪要浪费时间,周萋画抬手打断了她,指指黑衣人刚刚翻过的墙,“他从那里翻出去了!” “多谢四娘子!追!赶快追!”为首的一个仆役在向周萋画道过谢后,便朝着家伙,指引其他仆役追了出去。 而这时老太太屋里另一个一等侍婢春霞,挑开主厅的门帘露出头来,见院子里静悄悄地,便从门帘后站了出来,她一出身,后面陆续又出来几个低等婢子。 就听春霞冲这些婢子说道:“都回自己屋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听春霞这么一说,周萋画心想,原来是招贼了,只是这大白天的招人会不会太招摇了! “呀,这不是四娘子吗?这么热得天,您怎么来了!”春霞吩咐完那些小婢子后,一抬头就看到了周萋画,顺着抄手回廊,快速走到了周萋画面前,盈盈朝周萋画福礼。 “儿想着祖母也该醒了,便想着来请安!”周萋画浅语道。 一听周萋画这么说,春霞嫣然一笑,眉毛一挑,“四娘子,您这就不知道了吧,这午安啊,老夫人取消了!今儿啊,老夫人中午都不休息,直接去佛头念经,直到用膳时才出来!” 春霞是家生子,父亲是收管侯府各处田庄食物,母亲更是年氏得力助手,性子不如春露沉稳,却一心惦记着春露的位置。 那日周萋画借着琴、棋、书哭丧一事狠狠地挫败年氏时,她也在场,一看今日周萋画落单,就想着嘲笑一番,也好为母亲在年氏面前挣个面子。 她垂目一看,周萋画因老夫人礼佛没法见面而面色略露难色,于是阴阳怪气地说道:“您啊,来早了……您若是真心拜见老夫人,要不,先去侧厢房等着!” 周萋画一听这话,眼眸浮起一丝诡笑,我这今儿刚进府,你就想着挖坑让我跳,若不是知道你与年氏的关系,我被埋坑里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既然知道了,我若不收拾你,我周萋画岂不是白回府了! 【锵锵锵,喜欢看推理破案的小伙伴们不要担心,下一章不是撕逼大战哈,新的一个案情已经拉开了序幕,大家拭目以待哈!顺便求一下推荐票,粉红票,么么哒!】(未完待续) 073 烫成猪头 “哪冒出来的不知道死活的丫头,你们项顶侯府就这么没有尊卑嘛!” 还没等周萋画开口,冬雪倒是抢先开了口,她跟头疯牛似得就冲到了春霞面前,一把锁住了春霞的喉咙。 春霞穿了一件齐口襦裙,露着那光溜溜白嫩嫩的脖子,干张着嘴说不出话,就听冬雪继续怒斥道:“这就是老夫人院里教导出来的一等侍婢,竟敢这么跟四娘子说话,走,找老夫人说道说道,到底是谁给了胆子,竟然这么跟主子说话!” 冬雪这突然爆发的性格,吓得周萋画身子不由的一怔,但更让周萋画惊讶的是,她那如猎人一把锁喉的技巧,还有那一句“你们项顶侯府”! 她是个习武之人,而且,自始至终都没把自己当成项顶侯的人,更别说是下人。 冬雪的手指直中要害,春霞嘴唇已经开始泛白,瞳孔放大,不停地翻着白眼,眼看就要喘不过气来,周萋画担心冬雪在继续下去会出人命,她出声制止了冬雪:“冬雪,放开她,儿还有几句话要问她!” 周萋画既然开了口,冬雪也不好违背,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一句,“下次若是再见到,直接打死!”便心不甘情不愿地送开了春霞。 春霞脚底一软,“啪”得就摔倒在地,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浑身颤抖着。 周萋画没有立刻说话,估摸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看春霞差不多缓过劲儿来,这才开了口。“刚刚那个黑衣人是来偷东西的?” 春霞胳膊撑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趴,玉手护着喉咙,哑着声音说话,“是!这些天。府里各个院都招了贼!就剩三江院了,奴婢们想着他今儿会来,早早做了准备,还真把他招来了!” 春霞气息不够,说这么一段后,就大口喘着气。 听春霞这么一说。周萋画也舒了一口气,“今儿那歹人是在何等情况下被发现的?” “他进春露房,翻找东西时被小丫头四儿瞅着了!没惊动他,连忙找了仆役前后夹击,却还是被他跑了!”春霞不敢抬头看周萋画。嘤嘤说道。 “老夫人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今儿大家本来想着咱们说服老太太回避一下,免得受了惊,还没开口,老夫人便提出今儿不午休,直接去佛堂礼佛!”春霞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连脖子都缩了起来。 这方老夫人知道周萋画今日回府,礼数上肯定会做的周全。但让周萋画回府本就不是她的意愿,老夫人心里哪能甘心,大中午的不休息去佛堂。一则静静心,二则也想着周萋画来行午安时,挫挫她的锐气。 老夫人的心思,这三江院里的各个侍婢都心知肚明,春霞自然也知道,被周萋画这么直接问。春霞心里难免心虚,口没把紧多说了一句:“老夫人没想着四娘子来!” 这欲盖弥彰的一句话。反倒让周萋画心里明朗起来,她看一看厢房。那些刚刚被春霞分派出的侍婢已经检查完,陆续聚集在抄手回廊上,一个个探着脑袋朝这边看光景。 周萋画见状,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拉一拉披帛,伸手示意春霞抬起头,而后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刚刚的事,你若觉得委屈,想找老夫人告状,或是其他人说道说道,儿也不拦着,但若有半点违背事实的话传出来,休怪儿不客气!” “你好好寻思着,既然老夫人礼佛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儿就先回了,待老夫人要出来了,来说一声,儿没别的期望,就想着今天是回府的第一天,盼着能成为老人礼完福见着的第一个人!”周萋画对满脸惊恐之色的春霞,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缓慢,但字字句句却声色厉荏。 春霞点头如捣蒜,“奴婢知道,奴婢一定不误了四娘子的事!” 周萋画抬手向冬雪,“冬雪,咱们走吧!” 冬雪也没应声,只是恶狠狠地盯了春霞一眼,便跟着周萋画沿着三江院前的小径往陈氏居住的青云院走去。 两人刚走上小径,就见小径另一端急匆匆赶来一扎着双丫髻的侍婢,灭紫色的麻布齐口襦裙,双臂包裹严实,看这打扮应该是年氏院里的人,若是没记错的话,这是年氏的贴身侍婢紫霄。 小径不宽,也不长,这叫紫霄的侍婢自然能一下子看到在小径这一端的周萋画,就见她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轻轻扫过周萋画,认出眼前之人是周萋画后,却没有要行礼的意思,非但不行礼,连路也不让。 在与周萋画擦身而过时,更是毫不客气地推了她一把,多亏冬雪身材壮广,一把扶住了她,周萋画这才没跌倒到一侧的花坛里。 见周萋画差点跌倒,紫霄没有任何一点表示,而是直接奔向那站在三江院门口,惊魂未定的春霞:“春霞姐姐,二娘子被人毁了脸,快通报老夫人,彻查这事啊!” 周萋棋被人毁了脸? 周萋画一惊,自己今天刚回府就意外连连,除去这大白天的招贼是因为已有前兆,可丽娘、周萋棋这事情出得突然,莫不是有人趁着我今天回府,要把我是个不祥之人的事儿坐实! 紫霄摇晃着春霞的胳膊,哀声连连,“春霞姐姐,别耽误时间了,若是二娘子的脸毁了,谁可担待不起啊,速速通禀了老夫人吧!” 若是往日,这年氏院里有丁点儿大的小事,这春霞肯定会马不停蹄地去禀报,可刚刚被周萋画那么一教训,她这心里打怵得很,尤其是周萋画还站着不远处看自己如何处理。 若是去通报,这可是直接与周萋画宣战,虽说现在后院是老夫人掌管,可这毕竟是项顶侯府。周萋画是侯府的嫡长女,身份地位可都金贵着,哪是自己能得罪的。 这侍婢可是年氏的贴身,她的出现,就是代表着年氏的意思。若是不通报,可就是要把年氏得罪啊。 春霞这心里焦急如焚,左右为难的拿不下主意,只得拿着刚刚紫霄对周萋画的不敬来拖延时间,“紫霄,你别着急。就是发生天大的事,咱们做下人的,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你看四娘子在那,你怎么也不行礼呢!” “什么四娘子。三娘子的,二娘子的脸都被烫花了,春霞姐姐你开有心事开玩笑!”明明春霞手指周萋画,紫霄连看都不看一眼。 开玩笑! 紫霄的声音尖锐明朗,在夏日午后这毒热得温度下,带着一股魔音,声音旋旋转转地直接涌入了周萋画的耳朵。 周萋画站在远处,看着紫霄方向。冷冷地说道:“好一个玩笑!”在看到紫霄终于转过身来时,继续说道:“老夫人终日为了侯府的事务操劳,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一下。竟有那不知死活的下人拿着医者的事务来烦老夫人!冬雪啊,儿虽然不是医者,但在这烫伤房门还是有点研究的!走,去二夫人那,给二姐姐瞧瞧去!” 在冬雪的心里,这周萋画可是平淡如云烟。冷傲如白雪的孤艳娘子,猛然听她这冷嘲热讽地言语。还有点不适应,愣神过后。立刻应声,“是,娘子,您这边请!” 一看周萋画有了行动,这春霞也不敢有耽误,摇晃一下紫霄,“你傻啊,四娘子去二夫人那了,还不快快去通报!” “可,可二夫人让奴婢来找老夫人啊!”紫霄还没反应过来,喏喏喃语着。 一听紫霄如此木讷,春霞心急道:“什么找老夫人,老夫人正在礼佛,谁都不能打扰,况且,这老夫人又不是医者,快去通报二夫人,免得出了纰漏!” 紫霄被春霞这么一说,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周萋画那话的意思,朝春霞道一声谢,撒腿就朝年氏的稻香院跑去。 未等紫霄回来禀报,这周萋画跟东西已经到了稻香院,院门口是个十岁出头,稚气未脱的小侍婢,一见到周萋画到来,甜声问道:“这位娘子,夫人有命,暂时不见客!” 冬雪一看这小侍婢,个头不到自己胸口,奶声奶气却装出一成年人的模样,上前摸一摸她的头,“别人不见,这娘子你们夫人肯定见,速速去通报,就说老夫人院里来人了!” 小侍婢刚进府没几天,除了面前能把年氏院里的人认清楚,其他院子的人还都不认识,她知道刚刚紫霄去请老夫人了,也知道住在老夫人跟前的表姑娘跟年氏交好,看周萋画气质、容貌皆是大家闺秀,只当是卫琳缃。 连忙应声,进去禀报,不一会儿便得了年氏的恩准,小碎步地出来了,“夫人请你们进去呢!” 冬雪见小侍婢举手投足一小大人模样,忍不住逗她,“听说,二姑娘脸被毁了?是何人所为啊!” 这周萋棋脸被伤,还是这小侍婢第一个发现的,待她把院里人喊来,大家似忘记了她的存在一般,更是被资历比她深的人指派在门口听差,一听终于有人问她周萋棋被伤的事,兴奋不已,“是啊,二姑娘的脑袋被人用开水,烫成了猪头!” 她鼓起腮帮,双手比划着,嘟着嘴,可爱得很。 原来是被开水烫伤的?看来,这年氏为了给我今日回府添一笔色彩,可是不放过任何小事啊! 周萋画一甩手,抬腿迈过了门板,也不知道这被开水烫的猪头,到底是怎么炼成的!(未完待续) ps:锵锵,若年氏院里就只有一被烫的猪头,那多么没意思,咱们不但要追查这猪头是谁烫的,还得看看这猪头身下有什么! 074 床下死尸 周萋棋住在稻香园西南角的艾香坞里,从周萋画迈进院门到走到艾香坞的廊下,周萋画没看到一个人影。 直到迈腿进了艾香坞,这才能看到几个低等侍女立在抄手回廊的两侧,这里面有几个婢女是认识周萋画的,自周萋画迈步进来,那嘴就没合上。 莫说奴婢,就是这年氏,也被突然出现的周萋画吓了一大跳,不是说来得是卫琳缃吗?怎么变成了周四娘! “四娘,你,你怎么来了!”年氏从床榻旁的矮凳上,横着身子挡住周萋画,阻止她看躺在床上的周萋棋。 “婶娘,您这话怎么说的,听闻二姐姐受伤了,四娘哪有不来探视的道理!”周萋画双手搭在年氏双臂上,看似的迎着年氏,实则是按下年氏的胳膊,以方便绕到周萋棋床前。 “不用你看,你走啊!你一定是来看笑话的!”周萋棋平躺在榻上,一听周萋画要来看自己,便认定是来看自己笑话,又是甩胳膊,又是把腿翘的老高,“你走啊,想看笑话,没门,走啊!” 看你笑话?你烫伤不烫伤,有什么区别吗?周萋画看着床榻上拿粗胳膊粗腿上下挥动,心中腹诽。 她身子一侧,眼神落在周萋琪的脸上,右边脸颊被烫,虽然得通红,却没有皮肤损伤,且已经被做了处理,若要分类在现代医学里,顶多算是1度烧烫伤。 看来这行凶者只是为了个周萋棋一个教训,而没有想着真正伤害她。 一看周萋画盯着女儿的脸不放,这年氏心里可就着急了,她刚刚问过女儿了。泼她热水的是个男子,还没等详细问清楚具体情况,这周萋画就来了。 上一次因琴、棋、书三人哭张义的事,已经让自己在老夫人面前没了颜面,若这周萋棋是被一男子进了寝房泼了脸的事。被周萋画抓着,估计日后自己在这侯府里可就没翻身的机会了。 “四娘啊,这琪儿刚刚受伤,这心里不舒服呢,你还是先回了吧!”年氏上前拦住正慢慢靠近的周萋画。 年氏越急着送客,周萋画就越觉得有事。她不做任何表现,拉一拉衣袖,朝年氏福个礼,“既然这样,那儿就先回了。待二姐姐心情好了,妹妹再来看望姐姐!” 周萋画直起身,看着年氏,浅声追问道:“二姐姐受伤一事绝非小事,儿又听闻这几日府里各处院落都陆续招了贼,婶娘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年氏听周萋画这么说,心中腹诽,这抓凶手的事还用你操心嘛。老娘早就有了打算,心里的不悦,却不能表现出来。而是故作大体地说道:“这是自然,正打算找那护院的问一下,这侯府后院这最近是怎么了,接连出事,必须要加强防范才是啊!”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儿先走了!”周萋画边说。边往寝房门口处退,眼睛却迅速地扫视着周萋棋的闺房。直棂窗开着,窗沿上有泥垢。地板上有脚印,看脚印的行进方式,周萋画大体猜出了事情的经过。 年氏担心周萋画玩花样,一直跟在周萋画身后,但让她没想到的事,当周萋画走到门口时,却猝然转过身,冲着床榻上的周萋棋,脆声追问道:“二姐姐,泼你热水的是个男子吧!” 周萋棋的情绪已经被侍婢安抚了下去,听到周萋画这一声,一惊便从榻上弹起身子,“就是!姑奶奶的就是一男的烫伤的,抓着他!姑奶奶非扒了他的皮!” 周萋棋本就生性野蛮,又被年氏百般宠溺,被周萋画的话戳中了的神经后,情绪彻底奔溃,她跟疯子一样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地嚷嚷着:“谁抓着他,姑奶奶就满足他一个愿望,大大有赏!” 年氏一看女儿这样疯狂,也顾不得搭理周萋画,立刻退回到床榻边,一边要侍婢门拿住女儿的手,一边浅声安慰着,“乖,乖,没事的,乖!” 周萋画在周萋棋情绪亢奋时,已经趁机走到了桌案前,那里非但有浅浅的泥渍靴印,还残留着一处黑漆漆的灰渍,灰渍断断续续分布成圆形,周萋画俯身用手捏了一下,而后放在鼻下嗅,是普通的柴火。 除去这一处明显的灰渍,在桌案的另一侧还有散落着点点灰渍,其中有一处稍微明显的灰渍上,有被笤帚扫视过的样子。 周萋画立刻奔到门扉外,果然在门口看到了立在一侧的笤帚,笤帚下端的确有因清扫灰渍留下了的黑色。 周萋画刚放学笤帚,眼神却被一道拖拉形成的痕迹吸引了。 看痕迹的方向,这是一道从门扉外开始朝房内方向的痕迹,虽然到房子中央时,痕迹因有人不停地走动而有破坏,但能看到痕迹的最终延伸到了周萋琪现在躺的那床榻下。 痕迹只有一条,那重物此刻肯定还在床下。 周萋棋睡的是独板围子罗汉床,溏朝最流行的一种床的样式,高腿,床下莫说放东西,就是藏几个成年人,也绰绰有余,尤其是床上还垂下了床单,遮住了下面,更增加了几分怀疑。 周萋画认定这一点,便拉一下裙摆,直奔周萋棋的床榻而去。 岂料,还未等靠近,却被年氏一把给拦住了,“四娘,你要做什么!”从那周萋画直奔门口查看笤帚,这年氏就察觉到了她行动诡异,眼看着她直奔女儿而来,这当娘的自然警觉起来。 周萋画看一眼床榻上的周萋棋,脸上除了愤怒,没有一丝惊慌,猜想着这事跟她没有关系,于是听到年氏的质问,她不慌不忙地说道:“婶娘,不必惊慌,儿只是听二姐姐说,烫伤她的是个男子。便想找点证据,为的也是替二姐姐出气!” 一听周萋画这么说,年氏脸拉得长长,厉声说道:“四娘,不要听棋儿瞎说。怎么会有男子随便出入呢,她指定是看错了!”她手指院外,“四娘,今儿刚回府,应跟嫂嫂好好聚一下!” 年氏如此态度坚决,周萋画也只得掏出对付她的杀手锏。 阴阳怪气地对年氏。说道:“是嘛,原来二姐姐是看错了,哎,要是连行凶者是男是女都搞不清的话,要想抓住凶手就难了!”说完还不忘长长叹口气。“哎……” 果然如周萋画所料,她这语气一出口,这年氏就忍不住了,“四娘,你这般说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婶娘故意隐瞒什么!” “呀,婶娘,您误会了,儿不过是觉得。若是抓不到凶手,日后若是府里再出现伤人的事,这可就说不清楚了。是今日婶娘故意不严办呢,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难言之隐!”周萋画说着,就又绕到了周萋棋的床前,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周萋棋,温温地说道,“你看二姐姐原本漂亮的脸蛋被烫伤。您难道就不心跳了吗?二姐姐,你说妹妹说的对不?这抓住行凶者。才能以绝后患啊!” 刚刚年氏否认自己看得的事实时,周萋棋心中就压了一口火。却听周萋画这么一说,正说中了她的心思,周萋棋一揭薄衾,冲着年氏就嚷嚷,“是啊,母亲,若是抓不到那个挨千刀的臭男人,你让女儿如何甘心!” “呸呸呸!什么臭男人,咱们后院怎么会有陌生男子!”一听女儿顺着周萋画的话题跑,年氏急了,她本想着借着周萋棋被人烫伤一事,在老夫人面前给周萋画的名声扇扇风点点火,却没想到被周萋画抓住了行凶者是男人的把柄,如此一来,女儿的烫伤就成了烫手山芋,年氏是恨不得立刻抛出去。 “四娘,上次琴棋书三人给张义哭丧的事,的确有碍风化,可已经受到了老夫人的责罚,你可不能再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了!”年氏话锋一转,直接主动出击,“你若真说,那行凶者是男子,拿出证据来,也不冤你替棋儿出头!” “好,那儿就出口了!”周萋画自信一笑,站起身来,“行凶者,男,身形消瘦,中等身材,他从这直棂窗处翻进寝房内!当时手上因拿着一烧壶,壶内盛有三分之一的热水,他将热水倒入杯中,而后走向正在午休的二姐姐,正要行凶之时,却不料被二姐姐发现!” 周萋棋连连点头,表示的确如周萋画所言,“对,对,就这样子!他一手拿着烧壶,一手拿着茶盏,儿受惊从榻上直起身来,刚看清眼前的情景,还未反应过来,那热水就迎面扑了过来,差点烫死姑奶奶!” “别说废话,这些东西都是从人口里出来的,怎么说,都没法确定!”一听女儿跟周萋画这一搭一唱的,年氏不耐烦了,直接开口打断了女儿,她侧目看向周萋画,“儿这些日子也听说了,四娘在断案推理方面比起前些年又提升了,既然这样,也别磨嘴皮子,就直接来证据吧!” “好!婶娘既然这么说,四娘就不客气了!”年氏的话颇有点玉碎瓦全的意思,周萋画也不啰嗦,朗声回答后,直奔周萋棋那独板围子罗汉床下,伸手就撩起了那垂在床下的布,“各位请看吧!” 周萋画弯腰手指床下,但看清楚床底下之物时,却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 床底下的确有东西,也的确如周萋画猜测的那般是个人,只不过不是男人,是个女的!看那打扮,还就是这稻香院里的侍婢。 周萋画后背一阵凉,手下出汗,哪里出错了! 却顾不得半刻耽误,立刻观察周围。 本来全都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侍婢们,被吓得惊叫着抱头鼠窜。 周萋棋往床下一探脑袋,正巧对上床下女尸死不瞑目的眼睛,大叫一声后,直接从床上掉了下来,“母亲,母亲!死人了,死人了!” 年氏被这床下突然出现的女尸吓得脸色惨白,跌倒在地,哪里顾得着女儿的呼喊。 周萋画一看众人这般表现,心里咯噔一下,天啊,我的推断全错了! 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女子忽然大悟的声音,“奥……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在众人被吓得七荤八素之时,一直身旁默不作声地冬雪,突然开了口,“以儿之见啊,这人铁定是这二娘子掐死的!” “二娘子把人掐死后,担心被人看见,便将人藏到了这床榻下,然后呢……故意把自己脸上浇了热水,为的就是趁大家都忙着给她找凶手大意之时,把人从这床榻下搬走!”冬雪眼睛一眯,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周萋画,那副模样,大有蔑视之色。(未完待续) ps:【设想一下,精灵鬼春果,跟暴脾气冬雪同时出现在周萋画身边,那会是怎么一副画面,祈祷,祈祷一下!】 075 推理(一) “你的意思是说,二姐姐掐死了一奴婢,然后担心事情败露,将尸体藏到床底下后,自导自演了这一出被烫伤的戏……”周萋画看了冬雪一眼,不温不火地说道。 “是的,儿就是这个意思!对于二娘子的所作所为,二夫人也是知道的,但是娘子你识破她们,所以二夫人这才着急让你离开!”冬雪把头一扬,无不骄傲地说道。 周萋画盯着冬雪这张见到尸体没有一点惊恐,且安若泰山的脸,这丫头果然不是一小小侍婢这么简单。 她收起对冬雪的猜测,一边伸手将蹲在地上,吓得浑身颤抖得年氏扶了起来,一边说道:“若是,婶娘与二姐姐所为,你不觉得此刻,她们的演技太逼真了吗?” 被周萋画这么一提醒,冬雪扭头看向那脑袋朝地,腿翘得老高,已经被吓得浑身抽搐,连连翻白眼的周萋棋,确实不是假装能演出来的,“是哦!好像是不大可能!” 周萋画听闻,连忙说道:“还不快把二姐姐扶起来,若是真吓出个好歹来,可就一点线索没了!”并转身出去招呼回来惊慌逃离寝房的侍婢们。 待周萋画带侍婢回来时,冬雪已经把那头朝下,脸贴着地面的周萋棋拦腰抱起,平放在床上,估计觉得有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盯着自己脚不舒服,冬雪索性直接坐在了床上,水平翘着一双腿。 见周萋画进来,她开口问道:“娘子,现在怎么办?” 进来几个侍婢将年氏扶到圆腰椅上,周萋画上前轻声安抚片刻。待年氏恢复意志后,朱唇轻启,吐出二字:“报官!” 艾香坞发现死尸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项顶侯府。 一听女儿也出现在命案现场,陈氏不顾舒兰的劝阻。冒着炎热便着急赶了过来。 她刚在正厅坐稳,这黄玉郎就带着差役出现时。 因周午煜去了京城,碍于这是后宅发生的事,黄玉郎不敢轻举妄动,特意邀请了暂住在项顶侯府里的董庸前来。 董庸一出现,这面若桃花。唇红齿白的模样,立刻引来一众人的惊呼连连。 别看董庸暂住已经有些时日,但因是男子也未进入过内院,除去周萋画跟今日巧遇的卫琳缃,这侯府里在也没见过其他的娘子。 但一看坐在正厅上位上的女子。中等年纪,脸型、模样与周萋画相仿,便猜出了这定然是他未来的岳母,周萋画之母,项顶侯夫人陈氏,陈成玉,连连作揖,自我介绍:“某。大理寺少卿,董庸,董少伯。因监办案件特来洛城,在府中已打扰数日,今日受黄刺史邀请前来协助办理此案,还望陈夫人海涵!” 陈氏在董庸进来时,也注意到了这个俊俏的郎君,一听他自报家门。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周萋画未来的夫婿。确实跟传言中一样俊美,眼波留情。翩翩风流少年。 陈氏与这董庸的母亲,年少时是同窗,也曾出席过董庸的百日宴,这时光荏苒,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嗷嗷小儿竟也为官了,陈氏心中感慨万千。 陈氏微微点头后,便从方凳上站了起来,道:“这艾香坞出了人命,事关侯府声望,侯爷没在家,老夫人在礼佛,奴家代其,恳求黄刺史、董少卿早日将凶手捉拿归案,还侯府一清白!” 说完,陈氏朝董庸与黄玉郎深深福了个礼。 “使不得,使不得!”董庸连连躬身,“缉拿凶手,乃是某的职责,夫人此言严重了!” “就是,就是,吾等定然亲历所为,早日缉拿凶手!”黄玉郎也连连表态。 正厅这厢陈氏与董庸、黄玉郎寒暄这,那厢,周萋画已经忙碌开来。 年氏、周萋棋与其他侍婢已经被请离了现场,尸体已经被差役们从床榻下搬了出来。 尸体一搬出来,便立刻被其他侍婢认出来,这是年氏刚刚给周萋棋屋里添得新侍婢汝英。 周萋画上前绕尸体走了一圈,附身检查过后,随手从书案上拿起一本干净得簿子,抬头问冬雪:“你会写字吗?” “当然!儿可是……” “拿着,你做记录!”冬雪刚想自夸,周萋画抬手就将簿子仍给了她。 被周萋画打断话,冬雪脸色一沉,但听周萋画是让自己做记录,立刻又眉飞色舞起来,“好!” 她爽朗地答应了。 “死者年二八,身长五尺六寸,体下已显出不明显尸斑,死于庚寅年癸未月丁未日午时末!”周萋画微微一顿,解释道,“也就是一个时辰之前!” “尸体衣衫整齐,外表没有损伤,眼睑有明显的瘀血,手指甲青紫色的,口唇黏膜完好,牙齿没有松动,颈部有明显掐痕,她是死于颈部被掐!” 周萋画说得流利,担心冬雪记不下来,她故意一顿,看向冬雪,但冬雪却早已抬起头,示意周萋画继续。 周萋画被冬雪的书写速度惊着,微微一怔后,立刻说道:“尸体的双手腕处颜色有异常,怀疑是皮下出血,应该是被人抓握形成的约束伤,初步诊断,死者是被人用手钳住双腕,而后单手掐住颈部窒息死亡!” 话音刚落,这董庸与黄玉郎进来,周萋画连忙退到门口,施礼,“儿周四娘,见过董少卿、见过黄刺史!” 再次见到周萋画,董庸喜上眉梢,连连伸手便要扶周萋画,却被周萋画一侧身,一收身子,躲过了董庸的搀扶,董庸略显尴尬,自行解围,“四娘不必客气,此案还得需要你帮忙!” “少卿如此说,折煞四娘,刚刚四娘已经为死者做了初步诊断,死者应该是死于被掐住脖颈的窒息死亡!”周萋画说着就示意冬雪把刚刚记录的簿子呈给董庸。 “给!”冬雪垂首检查一番,将簿子一盒,单手递给了董庸。 天啊,这丫头! 周萋画被冬雪的无理吓了一哆嗦,连忙看向董庸,却见董庸已经开始仔细翻看着簿子,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连忙示意冬雪站到自己身后。 “若有其他想知道得,四娘定然知无不言!”周萋画她一直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足尖,宠辱不惊地答道。 她在说话时,眼神往左后方一瞟,冬雪竟然笔直的站立着,竟然没有随着自己行礼而对董庸行礼。 这丫头也太没礼数了吧,幸亏那年氏被吓破了胆,要不然自然又要多言几句,周萋画想着便要示意冬雪行礼,却听董庸说道:“四娘起来吧,先破案!” 他是没有注意到冬雪呢,还是故意不刁难,周萋画诧异,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周萋画也没做多耽搁,便直起身来,“好!” 经历了陈高一案,黄玉郎也不敢看轻周萋画,尤其是现在董庸还在场,他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对周萋画的尊敬,“四娘子,据说您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能否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 听到黄玉郎说话,周萋画记起了发现刘二尸体时的情景,同样也是作为第一发现人陈述案情,黄玉郎的语气跟态度可是天壤之别啊,周萋画感叹过后,开口说道:“儿此刻本应是在给老夫人请安,恰巧老夫人礼佛,离开时,听闻二姐姐被烫伤,这才到了这艾香坞,来探视一下二姐姐!” 周萋画开口先交代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而后继续娓娓道来来发现尸体时的经过,“为收集行凶者留下的线索时,发现的这床下异常!” 虽然说,周萋画对年氏的敌对怀有芥蒂,但也知道名誉对一个女子的重要性,若不到分不得已,她是绝不会把周萋棋房内进男子的事说出去。 “哦……原来二娘子被烫伤了!”董庸也注意到周萋棋的奇形怪貌,不禁感叹,“那四娘,你可有找到烫伤二娘子凶手的痕迹!” “有,行凶者从窗爬进房间,手拿烧壶,将水倒在茶盏里,泼到了二姐姐脸上!”周萋画边说边指着窗户上的泥渍,地板上的脚印,桌下的柴灰,“儿刚刚已经让人在艾香坞周围搜查,已经在房后找到了一支被抛弃的烧壶,壶内存有水的还有温度,经与痕迹对比,跟二姐姐的确认,应该就是凶手拿得那支!” “如此说来,倒是有趣了,凶手进来行凶,一没有选择利器钝物,二没就近选择可具攻击性的武器,反倒是拎了一烧壶,只泼了一碗热水,着实有趣!”董庸忍不住大笑,笑过之后问周萋画:“四娘子,你对这凶手有何想法啊!” 周萋画静思一下,觉得继续下去,很快就会被董庸逼得说出烫伤周萋棋的是一男人的事,于是用最简单的话说得:“二姐姐性格外敛,人心直口快,平日里得罪不少人,应该是有人特意报复所为,只为警告,并没有要取她的性命!至于这床下的女尸,儿倒是认为,跟着烫伤二姐姐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啊!”周萋画话音刚落,那温厚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冬雪终于再次忍不住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未完待续) 076 推理(二) 冬雪出声有点突然,董庸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将手里记录着周萋画验尸结果的簿子递给黄玉郎,仔细打量一下冬雪,而后转身正面直对周萋画,询问道:“这位是……” “儿是冬雪,四娘子的侍婢!”没容周萋画说话,冬雪就一侧身,与周萋画并排站立,她微微扬起头,眉眼上扬,写满骄傲。 董庸原以为这冬雪也是侯府里的某位娘子,听她这么一自我介绍,不禁暗自吃惊,小小奴婢,竟如此傲慢,看来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侍婢啊。 “原来你是四娘的侍婢啊!”董庸挑眉看着这冬雪,就见她长着一双丹凤眼,琼鼻丰唇,白皙小脸,静视片刻后,董庸觉得冬雪的这般模样好生眼熟,尤其是那眉眼上扬时那骄傲的神色,好似在哪见过。 他浅笑一下,看向周萋画调侃道:“四娘子果然厉害,就连这身边的侍婢都能推理断案,真是佩服!” 周萋画听出董庸这话里的嘲笑,微微一笑,明明知道冬雪的推理肯定有很多漏洞,却依然说道:“冬雪,把你的推测继续说给董少卿!” “是!”一听周萋画允许自己推理,冬雪甚是欢喜,微微俯身后,便侃侃而谈,“儿是这样觉得的,行凶者拎着烧壶进来时,恰巧遇到了这个侍婢,为防止事情败露,威胁之下,侍婢不从,便失手将侍婢给掐死了!” 冬雪边说,边比划,“既然是失手,那行凶者必然没有准备。他想着把尸体运走,可这时,二娘子在其他侍婢的陪同下,已经回房要就寝了,情急之下。他把尸首托藏在床下,然后躲藏在这寝房里,待二娘子躺下,才又出来继续按计划行凶!” “他知道这二娘子的性情,势必会招来满院风雨,肯定会在众人将视线放在二娘子身上时。回来把这尸体运走,既然这样的话,咱们今晚只需蹲守在这里,守株待兔,必然能抓住凶手!”冬雪说完给了周萋画一个自信的眼神。却见周萋画连连摇头,不禁失落。 “奥,这位娘子所言,倒也颇有些道理,若是不惊动官府,今晚咱们守株待兔倒也自然能抓住人,可现在全侯府都知道女尸的事了,这凶手肯定也知道了。守株待兔,行不通!”冬雪的话漏洞百出,举止又夸张。董庸强忍住笑意,指出其中最明显的硬伤,而后抬眸看向周萋画,“四娘,不知这事你怎么看!” 一听董庸这话里的语气嘲讽多过疑问,周萋画略有不爽。她将冬雪拉到自己身后,福礼后说道:“冬雪所言在几处在细节上经不住推敲。但还是有很多可汲取之处,比如说。凶手确实是在巧合之下遇到的死者,再比如说,凶手却是对二姐姐或者说艾香坞熟悉!” 听周萋画对自己推理的肯定,虽然只有这两处,却依然让冬雪欣喜不已,连忙追问道:“多谢娘子肯定,不知除了这两点,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妥吗?” 周萋画浅笑道,“除去这两点,其他的,都是经不起推敲的,具体有四点!” “首先,是这死者的死亡时间,按照你刚刚说的,死者遭到毒手,是在二姐姐就寝之前不久,二姐姐被烫,差不多是发现死者尸体的三刻之前,那么死者的死亡时间,也差不多在那时,其实不然,咱们发现死者时,她身下已经出现尸斑,也就是至少死亡应该在一个时辰之上!” “除去死亡时间,这死亡地点,你推测的也不对,死者不是在这寝房里被掐死的,而是在寝房外!确切地说的厅堂外!”周萋画走到直棂窗前,指指厅堂门口,“拖行痕迹是从那里开始,由此可推断,这凶手是将死者在那掐死后,担心被人发现,便拖进了寝房!至于为什么是拖进寝房,就如同冬雪推测的,凶手熟悉二姐姐的习性更熟悉整个艾香坞的环境,知道二姐姐睡的罗汉床下是可以藏东西的!” “除去死亡时间,与死亡地点,还有便是这藏尸地点,若如冬雪所言,凶手是在情急之下,将尸体藏到这里的,那尸体便应该有匆忙藏匿的征象,可刚刚已经看到了,这尸体平躺在床下,脑袋侧向一边,衣装整齐,形态可是被人整理过才会出现,决非一时慌乱可以完成的!” 周萋画边说,边站到死者汝英面前,一一将身上的细节指给董庸等人看,在众人连连点头后,继续说道:“最后一点便是这行凶者,在冬雪的推断中,她把杀人藏尸者与烫伤二姐姐的人混为一谈,这点儿在刚刚已经说过了,这两者之间没有一点关系,原因有二!” “第一,便是那烧瓶。若是行凶者从一开始手里就拿这烧瓶,那他至少应该有三只手,一只手钳住死者双腕,一只手掐住死者脖子,二另一只手则拎着这烧瓶!如此诡异之人,这世间应该没有吧!” “当然行凶者也可以是在杀人后,再去拿得烧瓶,但这烧瓶可是在灶屋里,距离寝房可是有数百米,且要穿过大大小小的侍婢的房间,既然他可以穿梭自如没被人发现,当然他就也能做到把尸体搬运!他竟然没有搬走尸体,不是他没有想到,而是他做不到,也就是说,这藏尸与拿烧瓶的不是一个人!” “第二点,便是那烧瓶里水,死者既然死于一个时辰之前,若是依着冬雪所推理的,烧瓶里的水早该凉了,又怎么能烫到二姐姐呢!更何况,大家看一下这寝房,除去那罗汉床底,哪里还有可以藏身的呢!除非凶手跟死者同时藏在床下,但儿刚刚已经看过了,床下却并无半点壶底的柴火灰!” “纵使所述,这烫伤二姐姐的人跟杀害奴婢的不是一个人,冬雪,你的推断是错的!”周萋画长吁一口气,做结束语。 听完周萋画这番论证,董庸抿嘴而笑,他看了一眼正在苦思冥想的冬雪,而后开口继续问道,脸上涌起些许骄傲,“那依着四娘你的见解,这凶手应该有什么特征呢?” “死者口唇黏膜完好,牙齿没有松动,手腕部有明显的约束伤,凶手控制死者双手,掐她脖子,却不捂压嘴,这种情况要么死者被掐死时在一个喊破喉咙也没有的地方,要么,就是她觉得没有喊叫的必要,很明显,前者自动排除,那就剩下了后面这点,她觉得没有喊的必要!” “有人对自己行不轨,周围房间里又有人,死者只要出声,必然就会引来人,她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任由凶手所为,最合理的一种解释便是,她认识凶手,且,凶手手里有她的把柄,若是招来人,事情必然暴露!对死者自己不利!” “由此可知,若想找到凶手,可从死者周围的人查起!”周萋画再次划定了凶手的反问,她看向黄玉郎,“若是在侦办案件时,还需要四娘的,黄刺史尽管开口就可,侯府的清誉就有劳黄刺史了!” 黄玉郎连连回礼,“不敢,不敢,自然,自然,捉拿凶犯是某的职责,若没有其他,某先命人将尸体抬离寝房了!” 周萋画一附身,表示支持。 在把尸体搬离后,黄玉郎又指挥着仆役们,收集了一些物证,然后问道:“四娘子,不知你对那烫伤二娘子的行凶者,可有其他线索!” 周萋画微微一笑,在寻找杀人者的线索时,她已经找到了足够多的烫伤周萋棋凶手的特征,已经能确定了凶手的轮廓,只是她有一点不解,那个人怎么会给周萋棋接下梁子呢! 听到黄玉郎的追问,周萋画拉一拉披帛,附身道,“这烫伤二姐姐的凶手,儿已经知道是谁了,但比起死人来,这事太过渺小,侯府内院里自行解决便可,就不劳烦黄刺史了!” 找到凶手了?冬雪听到周萋画的话猝然抬起了头,自己对烫伤周萋棋的行凶者还一无所获呢,她竟然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东西表示难以置信,难不成这四娘子果然如传闻的那般厉害啊!她嘴唇微微一抖,想说话,犹豫再三,吞咽一下口水,还是咽了下去,来日方长,慢慢学习也不晚! 冬雪这微妙的反应,却被董庸一览无余地收入了眼中,他从觉得冬雪眼熟开始,就已经在收集散发出来的一切信息:来自京城,定是良籍,性情古怪而又高傲,喜自以为是。 种种线索聚焦到一起,董庸脑子里浮出了一个名字,他浅笑一下,试探说道:“冬雪姑娘,比起你家娘子,你这推理还稍逊了许多,待跟着你家娘子多磨练磨练,再来出头也不晚!”董庸再看着仆役们把死者尸体抬走后,开口对冬雪说道。 “且,这就不用你多虑了,儿进项顶侯府,就是为了学习验尸推理断案,今儿也算是开了眼界!”面对董庸的调侃,冬雪毫不留情地反击,她转过身,冲着周萋画就一抱拳,“能跟着‘圣手娘子’学习,也是冬雪的福分!” 圣手娘子! 听到这四个字,周萋画大惊失色, 冬雪称呼我是圣手娘子,那个梦……(未完待续) 077 拜见祖母 她怎么会知道“圣手娘子”的事?看来,真的要好好留意一下这丫头了,压下心底的疑惑,周萋画很自然的看向董庸。 却看那董庸,在冬雪说出这四个字时,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一下,这般反应,不是惊讶,不是疑惑,而是默许跟欣慰,就好似这四个字印证了他心里某些想法后,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喜悦。 原来他也对这四个字不陌生啊,周萋画默默心想。 她挥手示意冬雪不得无礼,而后朝董庸浅笑一下,就站直身子看着衙役们在这寝房里忙忙碌碌,确定没什么需要自己的事情后,跟董庸、黄玉郎告辞后,便退了出来。 出了艾香坞,沿着小径直走,过了稻香院的门,绕过花园就能看到静雅院,虽然已经未时,但这太阳还是火辣,毫不吝啬地照耀着大地,周萋画跟冬雪沿着树荫,快步地赶路。 眼看着就要到静雅院门口了,忽而传来一声叫喊声,“娘子,请留步!” 是春霞的声音。 春霞奔到周萋画面前,盈盈施礼,“娘子,老夫人这就要出佛堂了!” “多谢!”周萋画停下步子,应了春霞一声,便转身朝老夫人佛堂里赶。 春霞还得给老夫人出佛堂做准备,没有多说什么,撂下这话,就又小跑地离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周萋画的视线了。 周萋画见状,也不由地加快了步子。 等她到达三江院时,老夫人还没出来,有小婢子为她上了茶。周萋画便跟冬雪后在正厅里等候。 周萋画一撇眼,看冬雪情绪比刚刚低沉了几分,轻抿一口茶,润润嘴唇,开口试探性地询问。“冬雪,你很喜欢推理断案?” 听周萋画询问,冬雪“嗯”了一声,还没等周萋画继续追问,她自己倒是继续说起来了,“从小就想着能推理断案。也正因为这个,这才来侯府里,为得就是有朝一日见到娘子,今儿可算是开了眼界!” 看冬雪如此直爽,周萋画决定问一些与“圣手娘子”有关的事。“你刚刚称呼我是‘圣手娘子’,不知道你是从哪听说的?” 若自己没做那个梦,估计周萋画连自己都不知道她还有“圣手娘子”这个称呼,更何况冬雪还是一个刚入侯府不到两月的侍婢了? “这还用听说不听说啊,国公府里谁不知道娘子您八岁就被今上赐了号啊!这又算不得什么秘密!”冬雪从方凳后绕出,站在周萋画面前大咧咧地回答,她直视着周萋画,眼神里对周萋画为什么会提问这个问题的不解。 原来是从国公府里听说的! 周萋画的脑子里。还是有原主对国公府的印象的,除了外祖母娴长公主外,还记得国公府的几位娘子。其中周萋画跟二娘子陈映芸跟原主关系不错,就算后来项顶侯迁到了洛城,也一直有书信来往,甚至周萋画搬去了田庄,陈氏还隔三差五送来书信。 除了陈映芸,周萋画还记得这陈氏有两个妹妹。陈成璧、陈成瑗,陈成璧年长陈成瑗五岁。陈成瑗早已出阁嫁人,陈成璧却依旧待字闺中。掐指算来,这陈成璧应该已经二十七八了。 这个年纪在现代都已经被划到了剩女里,更何况是在溏朝,因此对周萋画这个姨妈记得格外清楚。 周萋画方向茶盏,追问道:“你以前在国公府,侍奉哪位?” “儿是侍奉在大娘子身边的!”冬雪回答。 国公府大娘子陈映雪,长房长女,金贵的嫡长女,其母孔氏,出自为溏朝第一圣贤大族,知书达理,温软而雅,可这陈映雪偏偏恃宠若娇,飞扬跋扈,周萋画在国公府做客时,没少受到她的责难。 “是映雪表姐啊!”周萋画道。 “是!是映雪表姐!”冬雪简短回答。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短短的六个字,却让周萋画感觉怪怪地。 好像哪里不对,却又一时说不出什么来,便又假装随口询问,“那你在她身边,是侍奉她用食呢,还是梳化呢?” “都不是!儿是负责陪她说话的!”冬雪眉毛一挑,利落出声。 陪说啊,这可是个有意思的事,周萋画追问道:“怎么个陪说话啊?” “陪说还不见到啊,就是没事说说话,没事……”冬雪刚要解释着陪说,厅堂的侧脸却被人挑开了,随后便传来春霞通报的声音,“老夫人礼佛结束了!” 冬雪立刻规规矩矩地立在周萋画身后,周萋画也站起身来,看向门帘位置。 不一会儿,老夫人便在春露跟卫琳缃的搀扶下,从那侧帘里走了出来,她梳了利落的发髻,插着一个赤金五彩蝴蝶压发在,衣服也换成了柿子红撒金纹荔色滚边对襟长裾,不知道是因为礼佛呢,还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戴了条金边缎面镶玉的扶额。 在老夫人坐在上位后,周萋画跪在地上,真诚地磕了三个响头,“孙女周萋画,来给祖母请安,祝祖母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方老夫人拢拢发丝,斜斜看了周萋画一眼,“起来吧,听说,你一早就在这候着了,不是说了从今儿起午安取消了吗?” 冬雪上前把周萋画扶起,周萋画浅语道:“孙女想着,自己在田庄这么久,都未曾给祖母请过安,今天好不容易回府,哪怕只有一次,也了了孙女的一桩心愿!” 周萋画说话间,就感觉一道利光从右手边射来,却是那卫琳缃不友好的目光,周萋画抬头直视,目光却瞬间变得友善起来。 在周萋画与她对视时,卫琳缃附身冲方来夫人撒娇道:“外祖母,四妹妹这份孝心,可真是值得缃儿好好学习!” 方老夫人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听到卫琳缃这娇弱的声音,忽然面如桃花起来,她轻拍着卫琳缃的手,“缃儿日日陪老身礼佛,以抵得过这请安啊!” “陪外祖母礼佛。是缃儿的福分!缃儿感恩还来不及呢!”卫琳缃深深福礼,与方老太太有说有笑、 “还是缃儿懂老身啊!”方老夫人抬手扶起卫琳缃,一瞥眼看到周萋画,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你的孝心,老身也收下了。既然回了府,一切就得按照府里的规矩来!” 她抬手看一眼周萋画身后的侍婢,见不是春果,便猜出这是陈氏新安排的侍婢,眼睛眯着看向冬雪。道:“回去告诉大夫人!从明儿起,就给四娘子安排学习礼数的事,早上二个时辰,下午二个时辰,隔五日到老身跟前给检验一次!至于你的请安嘛,早晚的也都免了!” 虽然交代的事情有好几件,但因这些话早在方老夫人心里盘旋多时,以至于说的极其流畅。至于为什么要免了周萋画的安,倒不是老夫人体谅她学习礼仪的辛苦,纯碎是为了眼不见为净。 冬雪朝方老夫人一福身。“是!” 冬雪答应完后,老夫人就没有再说话,她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这到京城,有800里路,若是大郎不停脚。估计明天就能到了,也不知道是谁散布出去的谣言。若是真进了今上的耳朵,项顶侯侯府势必又要遭遇一场浩劫啊。 想着想着。老夫人就不由自主地双手合拢,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卫琳缃一看老夫人这般表现,便知道老夫人定然是又想到了不开心的事,立刻开口转移话题,“外祖母,刚刚外面可是传来了好几阵喧哗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喊个小厮进来问问啊!” 卫琳缃声音温婉,柔柔和和的,听了就让人舒服,老夫人的心情舒缓一下,轻声指责道,“你这丫头,今儿礼佛指定是走神了,老身怎么没听到喧哗!” “外祖母礼佛入心,缃儿礼佛则是受佛光抚照,佛祖指引,让儿能听到外面,儿也没法子!还望外祖母下次礼佛时,跟佛祖说一下,把缃儿的心收一收,外界的凡尘啊,就不要来打扰缃儿了!”卫琳缃笑颜如花,字字句句都说中老夫人心坎。 就见老夫人故意板起脸,伸出手指轻轻指了一下卫琳缃的额头,“你啊,就长了一张巧嘴,平时哄哄老身也就罢了,今儿还尽然开佛祖的玩笑,真是该打,该打!” “外祖母想怎样,就怎样,缃儿什么都听外祖母的!”卫琳缃拉着方老夫人的胳膊,不停地摇晃,撒着娇。 这番老少互动,看得周萋画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若说亲近,自己这嫡出的孙女要比卫琳缃近一层,只是为什么撒娇受宠的是卫琳缃,自己却要受尽冷落与白眼呢。 好在这春露倒也是个会看眼神的人,一看老夫人跟卫琳缃这边热火朝天,今儿刚回府的嫡娘子周萋画这边却如寒雪,担心这般反差会被传到周午煜耳朵里,连忙出声道:“老夫人,表小姐听得还真没错,您这礼佛的功夫,侯府里还真发生了好几件事,有大有小,有轻有重,不知您想听哪一桩啊!” 老夫人故意把周萋画晾在一边,被春露这么一打断,又听府里果真发生了事,这情绪上立刻激动起来,瞥一眼周萋画,这扫把星,刚回府就闹出乱子,不禁厉声说道:“侯府门禁森严,发生事严重能严重到哪里,说,就拿那最严重的说!” 【一早,有亲留言,讨论自称“儿”跟“我”,李白诗中确实有我字,这是我的疏忽,不过,“儿”确实在唐朝属于自己对外人的谦称,那么在文中这个架空的溏朝,还是继续延续吧!至于女子对下人的话,会根据情景选择:儿,或者我。这种改变,还望见谅!】(未完待续) 078 收徒 春露倒也没有隐瞒,直接把艾香坞周萋棋床下发现了女尸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方老夫人,“大夫人刚刚特意来过了,见老夫人你在礼佛,加上身体不适,便没等到您出来,就离开了!” “大夫人一再叮嘱奴婢,命案一事还未抓住真凶,让老夫人切勿着急,千万要保重身体,侯爷不在,若出了什么事,整个侯府可就毁了!”春露按照陈氏走时留下的话,软声软语地说给老夫人听。 方老夫人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敢情这陈氏这是在提醒老身,不要拿周萋画入府的说事啊。 老夫人厌恶地看一眼周萋画,念叨一声“阿弥陀佛”,长叹一口气后,道:“今儿老身也累了,都回了吧!” 说完她就把手搭在春露手臂上,示由春露扶着去了寝房,其他的侍婢见状,也随着进了寝房。 正厅里,就剩下周萋画、冬雪还有那卫琳缃。 这老夫人一转身,本来还神色轻松地卫琳缃就沉下脸来,刚刚老夫人的重点是在发生了命案,而她关心的重点则是董庸。 刚刚董庸去了艾香坞,而且跟周萋画因为案情的事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心里不禁后悔,早知道就不进去礼佛,白白浪费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眼睛滴溜溜一转,立刻冒出了一个念头,“四妹妹,刚刚春露说,二妹妹被烫伤了,儿要去探望,咱们一起吧?” “不用了。妹妹刚刚从艾香坞里出来,还得去准备明日学习礼仪的适宜,就不跟姐姐一起了!”说着,周萋画朝卫琳缃盈盈一施礼,“儿先走了!” 刚刚卫琳缃那脸色一变。周萋画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丝毫不给她任何从自己这捕捉信息的机会,一甩袖,便与冬雪出了正厅。 一出门,这冬雪就小声地问道:“四娘子,这卫娘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周萋画不停步。直接出了三江院的门,这才回答,“你怎么有这种感觉呢?” “她啊,总想着在老夫人面前压过你,而且。刚刚她邀请你去艾香坞,也是别有目的的!”冬雪加快步子,紧紧跟着周萋画。 “这你都看出来了,挺厉害嘛!孺子可教也!”周萋画听冬雪这厚厚温纯的声音,打趣道。 “多谢娘子夸奖,多谢娘子夸奖!”冬雪喜悦连连,“娘子,你能不能教儿验尸、推理断案啊!” “你想学这个。为什么?”周萋画依旧没有停步,进行大步前行。 “学会了可以解开好多死结啊!”冬雪道。 “你心里有很多死结吗?还需要学这个来解?”周萋画只道是冬雪说着玩,没往心上放。边走,边反问。 一听周萋画以为自己是在开玩笑,冬雪这下可急了,她加快几步,跟周萋画并列,在她身旁嘟囔着。“是啊,是啊。娘子,不是玩笑话。求求你,收下儿吧!儿会好好听你话,好好学习的!儿会武功,定能保护你的!” 听冬雪这急切的声音,周萋画抿嘴微笑,不语。 却听“扑通”一声,冬雪竟然一下子跪倒在地。 周萋画正在快速行走,冬雪这突然的的举动,让她躲闪不及,差点踩着冬雪,周萋画往前倾了几步,“你,你,做要什么?” “娘子若是不收下冬雪,冬雪便在这长跪不起!”说着冬雪移动膝盖到周萋画腿前,伸出胳膊抱住了周萋画的大腿,“娘子若不答应,冬雪就这样一直抱着娘子!” 周萋画挣扎几下,孰料冬雪抱得更紧了,周萋画抬头看,已经到了静雅院面前,担心春果出来看到这一幕会多想,仔细考虑后,说道:“说你为徒,倒也不是不可!但要做我的徒弟,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需要经过考试,考试合格了,才能当我的徒弟!” 冬雪一听自己拜师有戏,立刻放开周萋画的腿,直着身子,擎着脑袋,就是给周萋画一个抱拳,“是,徒儿定然会通过考试!” 一听冬雪偷换了概念,周萋画连忙纠正,“不是让你通过考试,而是只有通过考试,你才能成为我的徒弟,明白吗?” 冬雪听自己的小伎俩被周萋画识破,连连吐吐舌头,“是,冬雪一定会通过考试,成为娘子的徒弟的,请娘子出题吧!” “好,那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要留意我说的每一句话,待晚上睡觉之前,我会从我说的这些话里出题,若是答对,便收你为徒,若是答错,今后不得再提此事,你看可好?” 冬雪小脸一扬,嘴角上挑,干脆出声:“好!”那神情,好似周萋画已经收下她一般。 “那还不快点起来!”周萋画拉着披帛,说道。 “嗯!”冬雪松开周萋画的腿,再次附身磕头,跟猴子似的蹦了起来。 周萋画莞尔一笑,拂袖便朝静雅院走去,冬雪绷紧神经,步步紧随。 静雅院里,春果正指挥着侍婢、奴仆们忙个不停,见周萋画回来,放下手里的物件,沿着抄手回廊飞奔而来,“娘子,你回来了!” 周萋画见她满头是汗,掏出手帕,溺爱地擦汗,“辛苦你了!今儿就先停了吧,让大家都去休息,明天继续!” “是!”春果回答,随后转身朝院子里忙碌的众人说道:“今儿都停了,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娘子,刚刚大夫人说,咱们院的灶房跟厨娘还没选好,这几日,就先到大夫人那里去用餐!”春果边说,边要伸手扶周萋画,却被冬雪抢先了一步,冬雪力气大,微微一用力,春果就被挤去了一旁。 就见冬雪微微俯身,毕恭毕敬搀扶着周萋画,柔声说道:“娘子,您慢走!” 春果呆愣一下,这从哪冒出的死丫头。 她不甘心地立刻站到周萋画的另一侧,挽着她的另一支胳膊,再次重复着冬雪刚刚的话,“娘子,您慢走!”说着,她抬眼,凶巴巴地看了冬雪一眼,我才是娘子的贴身侍婢,小样,一边去! 冬雪也不是个软柿子,见春果盯自己,一抿嘴,一仰头,冲着春果冷嗤一下,怎么滴,我可是要当娘子徒弟的人,你要跟我抢,没门儿…… 哎呦,你今儿才刚到娘子身边,就这般嚣张,日后还了得,今儿我若不给你个教训,我就不是柳春果! 冬雪那浅浅地一嗤笑,彻底激怒了春果,手虽然拉住周萋画,身体却没有往前移动,隔着周萋画的身体,就跟冬雪较上劲了。 冬雪也不做退步,一只手伏在周萋画肩膀上,一只手垂下来握成拳状,怎么,想打架吗?这可是姑奶奶最擅长的。 一时间,两人目光之间暗涛汹涌,水流湍急,似那涨潮的海水,紧张气氛立刻涌上来,似再过一秒,一场女人间的战争,就要爆发了。 “好了,你们两个!”周萋画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她用力一甩已经被这两人抓得生疼的胳膊,就知道这两人得杠上,却没想着为了这么定点的事就吵起来。 周萋画揉搓着胳膊,先是看向冬雪,“冬雪,我刚刚交代的事,你都记住了吗?” 见周萋画先跟自己说话,冬雪立刻优越感十足,她把胸脯挺直,干干脆脆地说得:“记住了!” “那既然记住,就好好的观察!” 周萋画的话,近乎于训斥,冬雪垂头丧气“嗯”了一声,退后几步,站在周萋画身后,让出位子。 “春果,你来扶我!”看冬雪露出挫败的情绪,周萋画忽而有点心疼,但貌似除了这样对她,周萋画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冬雪虽是陈氏安排给自己的侍婢,但这个无论从言行、性情、经历都充满神秘的女生,绝非是能长久留在自己身边服侍的,与其说把性子给磨出奴性,倒不如直接按照她的本性培养,说不定还能成为自己日后验尸、破案的好帮手。 春果虽然活泼冲动,却也不是坏心肠,一看冬雪被训斥得垂头丧气,不禁有几分自责,听周萋画让自己来扶她,春果非但没有兴奋,更是多少有点难为情,她“嗯”了一声,便站到周萋画左侧,伸手扶着周萋画走出丽娘休息的寝房。 “四娘子,您回来了!”一进寝房,玉娘就迎了出来,她压着声音,给周萋画请安。 周萋画挥手,让其免礼,便踱步走向床榻,见丽娘睡得安详,没有打扰,伸手亲自给她落下布幔,转身坐到了方凳上,“玉娘啊,你可看得将丽娘打晕的人?” 玉娘抬头看看周萋画,回想过后,道:“没看到正面,倒是看了个背影,是个穿着棕色幞头袍衫的男子,不是很高,但看背影,也不是个强健的人!” 玉娘一顿,补充说道:“这几日,府里一直不安稳,接连几天,各个院里都招了贼,估计是今儿听说娘子回府,就奔清雅院来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咱们侯府大大小小三十几个院子,这毛贼也奇怪,每天不多不少就偷一个,哎,虽说都没少什么东西吧,但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看着也心烦啊!” 哦,这倒是跟春霞说的一样。 周萋画看了一眼冬雪,见着丫头听得仔细,微笑一下,继续说道:“那依玉娘你看,这毛贼行窃的时间有规律吗?”(未完待续) 079 出题 【各位亲,很抱歉啊,昨天上传的078章,结尾处已经略作调整,看过的亲,若觉得这两章衔接不舒服,可以重新下载看哦,抱歉!】 一天只偷一个院子,这毛贼倒是挺有计划性的,但为什么今天会进两个院子了呢! 见周萋画陷入思考,春果插话道:“会不会因为以前他觉得咱们清雅院里没人住,今儿听说娘子回府,要住清雅院,补回来的呢?” 春果这么说,倒也有一点的可能性,只是来静雅院的歹人,跟在那三江院见得贼,这衣着上,好像不一样,周萋画看向玉娘,再次问道:“玉娘,你刚刚说,你见那打伤丽娘的是一穿着棕色幞头袍衫的男子?看得真切吗?” “娘子这话说的,老奴虽然上了年纪,这眼神可是没半点毛病,认针穿线,向来可是自己来做,绝对不会看错的!”玉娘拍着胸脯,自信满满。 早就听闻这玉娘性子泼辣,这般表现可算是真切流量,周萋画瞥一眼冬雪,见着丫头听得仔细,微笑一下,继续说道:“那依玉娘你看,这毛贼行窃的时间有规律吗?” “时间规律?”玉娘努力回想着这几日的情形,缓慢开口,“要说这时间上,倒也算不得什么规律,就是这贼人啊,一般都是在奴婢们伺候主子昼食后出没的!就说昨儿,他进青云院吧,一般呢,夫人都不昼食,就昨儿忽然提起,这奴婢们忙完昼食回府,就发现自己房间进了贼!” “听稻香院的的厨娘说。他们院也是这样,各位娘子吃昼食时,奴婢们的院子进了人,要说这贼人也奇怪,别的院子奴婢少。稻香院里人可是多得很,他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所有房间翻了个便,也是个极有能耐的,虽说都没少什么东西吧,但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看着也心烦啊!” 都是在昼食时招得贼啊,这就不对了,丽娘遇袭,可是在昼食之前,而老夫人那。却是在昼食之后,这时间上,可是有差别的,不是同一人所为?还是因为有其他原因? 周萋画眼睛微微斜着看,就见窗幔内有了动静,应该是丽娘醒了,想起丽娘头上伤口的位置,周萋画再次问玉娘。“你是第一个发现丽娘受伤的吧?”看玉娘点头,周萋画继续说:“那你可曾看到打伤丽娘的凶器?” “凶器?这倒是没注意,老奴过去时。丽娘已经躺在地上,鲜血汩汩,只想着给她止血,哪里还顾得上那些!”玉娘越说越气,最后握紧拳头,“想想那歹人可真是可恶。若是想偷拿什么,偷拿去就好。他日若是让老奴逮着他,定然也打他个脑瓜开裂!” 周萋画听罢。微微点头,随后站起身来,转身朝冬雪跟春果说道:“哎,时间也不早了,看着院子还没收拾好,今晚咱们就先住大夫人房里吧!” 春果一听这话,立刻一头雾水,哪里没有收拾好,寝房、睡榻可都准备好了,娘子这话什么意思啊!疑惑之下,春果小声喊了一句:“娘子……”却被周萋画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打断。 周萋画继续说道:“丽娘身子不适,虽然清雅院艰苦一点,也比搬动走路强,春果,让两个伶俐的婢子,今晚在这陪着丽娘,待明日一起收拾妥当,咱们再回来住!” 春果越听越糊涂,却还是应了周萋画,快速安排好照顾丽娘的人,便随着周萋画一同赶往陈氏住的青云院。 玉娘腿脚还算利索,在周萋画赶到青云院之前,回到了陈氏身边。 得知女儿今晚要住在自己这,陈氏甚是欢喜,连忙安排厨娘做了满桌子的好菜,周萋画也很能体会陈氏的心情,有说有笑地陪着她,直到太阳落山,这才回了陈氏给她安排的房间。 春果给周萋画端来洗脚水,而后便垂着头立在床榻旁,不言不语,不说不笑的。 周萋画一看她这幅垂头丧气地模样,招呼她关上门扉,嬉笑地说道:“你是不是还琢磨着咱们为什么不住在清雅院啊?” 一听周萋画说中自己的心思,春果的委屈一下子就爆发了,“是啊,娘子,奴婢想着咱在这侯府里终于有了院子,就想着连忙收拾干净了,住进来,娘子,你是不是嫌春果办事不仔细啊……春果哪不好,春果改还不成嘛!” 春果说着,说着,竟然掉起眼泪来。 一看她这般委屈,周萋画忍不住笑出声来,“多大的事啊,瞧你这模样,你若真办事不利,我又岂能留你!” “那娘子,今晚你为什么不住在静雅院,非得到夫人这里啊!”春果拿来擦脚布,半蹲在地上给周萋画擦脚,嘤嘤咛咛地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觉得丽娘受伤了,若我今晚住回院子里,就她那性格,她能躺得住吗?”见春果给自己擦好脚,周萋画屈膝坐在了床上,“你啊,别多想,就放放心心地做我身边的贴心人,谁也抢不走你的位置!” 周萋画这话直接说中了春果的心事,她嗯了一声,便直起身来。 周萋画坐在床上,下巴朝地上的水盆微抬一下,而后对春果说道:“你把水倒掉,也洗刷去睡吧,看看冬雪回来了吗?若是回来,把她喊进来!” 刚刚吃饭时,周萋画吩咐冬雪出去打听了点事,这吃完饭都快一个时辰了,她也应该回来了。 担心春果多想又会难过,周萋画再次承诺道:“你也别担心冬雪会抢了你的位置,踏踏实实睡你的觉!明天咱们回静雅院,还得靠你呢!” “是,奴婢知道错了!以后不会胡思乱想了!”春果弯腰端起水盆,“娘子,你早点睡。奴婢先出去了!” 见春果走到门扉处,周萋画忽然又开了口,“春果,过几日是你母亲的忌日吧,去丽娘那取点银子。好好祭拜一下她!” 春果忘记是什么时候跟周萋画提过自己母亲的事了,没想到娘子还记得,今日劳累的种种,都不及这一声浅浅的关切,春果鼻头一酸,眼泪就差点掉下来。“谢,娘子!” 周萋画看春果那样,担心再下去,这家伙会当着自己的面哭出来,挥挥手。连忙示意她出去。 春果出去后不久,冬雪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她进寝房后,随手关上了门,而后奔到周萋画的榻前,开口便道:“师父,你让儿打听得,都打听到了!” 周萋画一听她喊自己师父,眉毛一抖。嗔怪道:“先别那么着急,我认不认你这个徒弟,还是得考试说了算!” “嘻嘻。放心好了,儿一切都搞清楚了,师父你放心考吧!”冬雪自信满满,豪气地冲周萋画一抱拳。 周萋画见她这般自傲,便想着挫挫她的锐气,前言道:“那你就先说说。我刚刚让你打听的那名女尸的情况!” “好咧!”冬雪答应着,便到方桌前搬来一矮凳。坐到周萋画榻前,擎着脑袋。可是阐述她的调查:“那今天死了的汝英,本来是在老夫人院里做事的,人长得虽然不出众,却也是个精灵的人,就是这手脚不干净,因为偷东西被抓到过几次,最后竟然偷到了春露姐姐房里,被老夫人知道了,差点被赶出府,幸好春露姐姐说请,才把她留到了柴火房。” “说来也怪,自从这汝英被留在了柴火饭,侯府里就开始招贼,起先也有人怀疑,是不是这汝英所为,一连观察了好几日,倒是没发现什么!” “前些日子,二娘子身边的侍婢放出去好几个,二夫人便想着寻几个做事利落、精灵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汝英就让二夫人瞧见了,便被安排到了二娘子身边!谁曾想,今儿竟然出了这种事,真是让人听了好难过!” 冬雪说完这番话,邀功似的看着周萋画,“师父,你看儿打听的详细不,这算通过考试了吗?” “考试?我还没说考题呢,何来通过一说!”周萋画微微一笑。 “啊……还没说考题,那你让我打听这汝英,做什么?”冬雪感觉自己被骗了,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 “我现在虽然不是你的师父,却是你的主子,吩咐你去打听点事,还需要理由吗?”周萋画忍住笑意,绷着一张脸,故作严肃。 “可……”冬雪被说得哑口无言,“可……可你是说晚上会考我的啊!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周萋画白了她一眼,直接开口道:“现在开始出考题,你若还想拜师,听仔细!” 冬雪压下心里的怨气,吸一下鼻子,闷闷不乐地坐到凳子上,低头,略微迟疑一下,这才开口应了一声,“师父,您说吧!” “我一共出两题,第一题,打伤丽娘的是谁?第二题,烫伤二姐姐的又是谁?” “啊,这我哪知道啊!”冬雪再次从矮凳上站了起来,“我若是知道,也不会拜师了!” 一听冬雪想都不想地就断定自己找不到答案,周萋画着实恼火,“你是不知道呢,还是懒得去思考!”一个连追求答案的勇气都没有的人,何来在重重迷雾里寻找真理的耐性。 “丽娘受伤,二姐姐被烫伤,你我可是都有亲自经历过,从在艾香坞我做的推理,到稻香院里我问题,早已经把答案清清楚楚地透露了出来,你若连这点资质都没有,就算拜了师,也不会有所获的!” 周萋画平静地看着冬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若是还想拜师,明日一早,到我跟前把你的答案说给我听,若是放弃拜师念头,明日一早,便随春果,去静雅院收拾,咱们回去的物件!”(未完待续) 080 人约半夜时 夜入三更,“咚”得一声,一个的身影,从青云院的院墙里翻了出来。 身影身材颀长,却也凹凸有致,是个身袭黑衣的女子,该女子浑身被黑色包绕着,就连那头上也裹着黑纱,身手矫健,神秘,只露出一双如秋水般的大眼睛,四处扫视着。 就见这女子翻过墙院,蹲在地上半晌,确定周围没有人后,直起身来,直奔侯府的马棚而去。 女子绕着马棚转了一圈,而后冲着马棚上端,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声音发出去不到一刻,一身着白衣的男子从天而降落在了马棚上。 月光渺渺,照在他那随风飘起的长发上,如梦如幻。 女子抬头看这个从天而降,如仙人一般的男子站在马棚上的男子,冷嗤一声,“你就打算在那上面跟我说话吗?” 男子俯视着站在马棚下,被黑色面纱遮住脸的女子,“怎么,咱们这么对话,有何不可吗?”不容女子说话,男子再次生冷开口:“你这么着急唤某,发生什么事了吗?” 男子声音阴冷,带着丝丝不屑。 但显然,黑衣女子早已习惯了男子的语气,没有过多沉溺于此,思忖片刻后,道:“是啊,是遇到难事了!我见到那位‘圣手娘子’了,果然如传闻的那般神气!” “既然见到了,那你还喊某,做什么!”白衣男子作势就要离开。 “别急着走啊,她不是给出难题了吗?我不是不知道答案嘛!”黑衣女子往后退几步,朝白衣男子抱拳拱手。 “知道你聪明,饱读史书。也知道你放心不下,今天一直就在这侯府里,我想,这几个难题,你肯定知道答案。不如指导我一二,若是我得那‘圣手娘子’赏识,定然也不会亏待了呢啊!”黑衣女子朝男子使一个眼神,作势也要跃到马棚上。 她的意图被白衣男子识破,“别,你若上来。这马棚可不就是马棚,就变成破马棚了!” “喂,你能不能别开玩笑!”听自己被白衣男子嘲笑体重,女子有点生气,她警觉地查看一下四周。估摸着过不了多久,更夫就会出来打更了,“长话短说,直接说问题,一,静雅院的丽娘是被谁打伤的?二,艾香坞的周萋棋又是被谁烫的伤?” 马棚上的男子“呵呵”得笑出声,“就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犯得着这三更半夜的来找我!你不是号称‘小圣手娘子’吗?就这种题目还答不出吗?” “快说啊,再不说我上前了!”黑衣女子再次后退几步,作势就要助跑跃起。 就听马棚上的男子开口了。“丽娘伤口在前,这说明行凶者是与她有过正面对视的,她却骗说,凶手是从背后袭击,由此可以断定而且她认识这个人,且是在为这人做掩护。因此打伤丽娘的凶手是谁,去问丽娘便可!” “第二个问题。烫伤周萋棋的人,周萋棋虽然被烫伤。却不严重,这说明行凶者并不是要止她于死地,而是警告多过伤害。” “艾香坞窗台上有行凶者留下的脚印,通过脚印上的泥垢得知,行凶者在来艾香坞之前,曾在有泥的地方出现过!这几日洛城没有下雨,何来泥巴呢,唯一的解释就是侯府里某处院子里有浇水!”男子俯视看着黑衣女的眼睛,见她眼角一闪,猜出她已经想到了某处地点。 “没错,就是静雅院!周萋画回府属于突然之举,众人都在匆忙收拾静雅院,打扫房间的污水被泼到了院子里,行凶者就是在静雅院出现过,才导致鞋上有泥的!” 听白衣男子这么一分析,黑衣女子恍然大悟,“你是说,烫伤周萋棋的人曾在静雅院出现过,啊……我知道了,这烫伤周萋棋的,跟打伤丽娘的其实是一个人,要想知道凶手是谁,直接问丽娘便可知道!” 马棚上的男子抿嘴而笑,手背向身后,侧脸看着那几乎伸手便可摘到的月亮,“既然问题已经接近,那某就回去了!” “别急着走啊,你不想多了解一下那个‘圣手娘子’吗?”一看男子要离开,黑衣女子急得哇哇叫。 “是你对‘圣手娘子’感兴趣,又不是某,了解那么多有何用处!”白衣男子目光从月亮上一下来,静静地看了一眼有点聒噪的女子。 “也是,况且这‘圣手娘子’是有夫家的人,你了解过头了也算桩罪!”黑衣女子用女子那种撒娇的声音回答。 说完这话,便隐约听到更夫的打更声,便要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忽而又停下来,冲着那马棚上的白衣男子说道:“哦,对了,我明日若能从那丽娘嘴里找到真凶,‘圣手娘子’就答应受我为徒了,日后,你若是见到‘圣手娘子’记得客气一点!” 白衣男子眉头一皱,扶一下遮住眼的面具,刚要说“不可”,黑衣女子已经如狡兔般飞窜了出去。 白衣男子无奈摇头,收拢广袖,转眼间便消失在了空中。 …… “娘子还没起床,你现在还不能进去!”春果拉住正要往寝房里闯得冬雪,厉声制止。 “什么能不能,娘子说了,只要找到答案,就能来找她!”面对春果的阻止,冬雪不以为意。 “你怎么这么没规矩啊,你这样会把娘子吵醒的!”昨天周萋画跟自己谈过后,春果想了一晚上,心情终于平复,也想通了,今儿就端起一等侍婢的架子,说话、行为都表现的沉稳许多。 “什么吵醒啊,才不会呢!”冬雪将春果从门口拉开,冲着寝房继续喊道:“娘子,娘子,我知道答案了!” 周萋画躺在银红蝉翼纱做成的绣帐,缓缓睁开眼,刚要伸个懒腰,就听寝房外春果跟冬雪的吵闹声,拉开那粉黄的袼纱夏被,周萋画挑开了绣帐,“春果,让冬雪进来吧!” “是!”春果答应一声,便松开了冬雪的手。 这冬雪就跟那脱缰的野马似的冲了进来,“娘子,娘子,我知道答案了,这打晕丽娘的人跟烫伤二娘子的人是一个,而这个人丽娘肯定认识,咱们找她问一下就能找到凶手了!” 春果跟在冬雪身后,也进了寝房,她伸手将周萋画从床上扶起来,听这冬雪一口气说这么多,有点云里雾里,边给周萋画换上昨天准备好的新裙衫,边说道:“什么一个人,丽娘怎么了?” 周萋画没有要避着春果意思,看冬雪一脸兴奋,“详细说说!” 一听这话,冬雪眼睛为之一亮,答一声“是”后,立刻微微倒来:“丽娘是额头受伤,这说明凶手肯定是证明袭击,既然是证明袭击,她又岂能看不到凶手,就算是看不清凶手的长相,但轮廓总能看到吧!可她却说凶手是从后面偷袭她的,因此可以判断,丽娘是在说慌,她是在维护那个凶手!” 春果一听冬雪这番话,轻微地点点头,却立刻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不,不可能的,丽娘对娘子可是忠心耿耿,她是不会骗娘子的!”春果拉着周萋画的手,“娘子,丽娘不会做对不起娘子的事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周萋画轻轻拍拍春果的手,示意她保持安静,“我也没说,丽娘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啊,就跟冬雪说的那样,事情的真相,咱们只能找丽娘问一下才能知道!” 说完这番话,周萋画抬头看向冬雪,“那你说说,你是如何判断出这丽娘跟烫伤二姐姐的人是一个人呢?” “娘子你想啊,当时咱们在艾香坞时,不是注意到二娘子的窗台上不上有泥嘛,咱们侯府昨天院子里有泥的也就只有是静雅院啊!那人肯定是在静雅院打伤丽娘后,然后翻窗进入了二娘子的寝房!”冬雪自信满满,脑袋往上扬,做好了接受周萋画表扬的准备。 却听周萋画平平说道:“就凭一处泥,就断定打伤丽娘的跟烫伤二姐姐的人是一个,未免太草率了吧!侯府里院子里有泥的的确只有静雅院,但是侯府外面呢,艾香坞位于稻香园西南角的,儿稻香院则紧挨着侯府的院墙,万一有人是从院墙外翻墙而入呢?” “这……”冬雪卡壳了,周萋画说的这种情况,的确是存在的,可她又不愿就这么放弃拜师的机会,含含糊糊地说道:“那就算还不能判断这是一个人,但是打伤丽娘的人,丽娘认识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先找丽娘确定了打伤她的凶手,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线索呢!” 听到冬雪的嘟囔,周萋画抿嘴而笑,“这推理、判断、验尸,最忌讳先入为主,它会蒙住我们的眼睛,影响我们的判断,你心中已经把这两人设定为同一人,那么你接下来寻找的证据,就自然会往这点上拼凑!一切论断,都要用重复的依据说话,切不可先入为主!” 听到周萋画的教诲,冬雪浅浅地点点头,“那,娘子你倒说说,那烫伤二娘子的究竟是谁?”(未完待续) 081 丽娘的坦白 周萋画随春果坐到梳妆台前,边让春果给自己梳妆,边娓娓道来:“艾香坞二姐姐房内虽然足迹混乱,但在窗下仍能发现数枚十寸长的清晰足迹,该痕迹靴印着力点在脚掌且向内施力!” “由于人的性别、年龄、身高、体重、步行姿势等不同,每个人的足迹所反映出的特征也不一样,对树木而言,没有两片脉络一模一样的叶子,而对足迹而言,世间也没有两个足迹完全相同的人。” “只要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枚足迹的跟在丽娘被击倒现场凶犯逃离时,留下的足迹是一样的!也就是说,这个出现在二姐姐寝房里的男人的确也出现在丽娘受伤的现场!” 一听周萋画最后得出的结论,冬雪小声嘟囔一句,“那我也没说错啊!” 春果已经给周萋画梳好了发髻,并拿来镜子让周萋画端详,周萋画透过铜镜看一眼身后的东西,继续说道:“人同时出现在两处现场,只能证明,他曾出现过,却不能证明他做了不轨之事!” “那,那照娘子这么说,就找不到烫伤二娘子的凶手了!”冬雪小嘴一嘟,觉得周萋画是在故意为难自己。 “非也!”周萋画从梳妆台前站起身来,否定了冬雪的话。 “人既然进了寝房,就肯定会有他的活动规矩,根据二姐姐房内这足迹的行进方向、足迹的用力点,及靴印呈现的状态,可推断出,此人从窗棂进入寝房后。直接去了桌前拿了茶盏,而后奔到床榻前!” “而二姐姐的陈述也与这些足迹透露出的吻合,因此出现在二姐姐寝房且烫伤二姐姐的人,的确是那打伤丽娘的人! 一听周萋画也得出了跟自己同意的答案,冬雪一阵惊叹:“哈!娘子。既然这样,我也没说错啊!” “我没说你说的有错,只是说,你的推理不严谨,这两起案件里,刚巧出现者跟行凶者是同一人。但倘若不是呢,岂不是造成了错假冤案!”周萋画眼睛眯长,盯着冬雪。 “验尸、推理,必须要以实际证据为依据,且不可分散思维!”周萋画对冬雪说完这番话。转身对春果问道:“母亲起床了吗?” “夫人还没有起床,昨晚夫人为给娘子安排学习礼仪的事一直安排到很晚,不过听舒兰姐姐的意思,今天上午,夫人是打算亲自来给娘子上课的!”春果放下铜镜,给周萋画整理一下衣领。 周萋画浅浅应了一声,转身招呼春果去给陈氏请安,她拉一下披帛刚要走。就听冬雪在身后大声喊道:“娘子,我都答对了,你怎么还不收我为徒啊。莫不是要反悔!” “你说得倒是没有错,却还没说出答案来!”周萋画没有回头。 冬雪闻言,再次嘟起嘴来,低头忿忿:“那我现在就去找丽娘问答案还不成嘛!” “那就再给你一段时间!”周萋画浅笑,“若见到丽娘后在一刻钟的时间里,你仍然问不出答案。那拜师一事,今后绝不可在提起!” 一听周萋画继续给自己机会。冬雪大喜,“我现在就去找丽娘!” 说着就疾步冲向门扉。却听“咚”得一声,门口一声巨响,随后就听见一小女“呜呜”得哭泣声。 冬雪走得太急,竟然把站在门口要禀报事情的小婢女给撞倒了,小婢女蹲坐在地上,哭个不停。 “呀,你别哭啊,我又不是故意的!”冬雪双手叉腰,俯视着这蹲在地上的小婢子。 周萋画示意春果,上前把小婢子扶起来。 春果搀扶起小婢子,一看是昨日陈氏新赐给周萋画奴婢的其中一个,略有责备道:“我不是安排你在厅外嘛,进来做什么!” 小婢子十岁左右的模样,摸摸脸上的眼泪,垂头朝周萋画行礼,哽咽声音道:“娘子,丽娘来了,在门外求见呢!” 丽娘来了?周萋画心中隐隐不安。 但冬雪却大喜,真是天助我也啊,她回头看着周萋画,等待着周萋画的默许。 周萋画隐隐能猜出丽娘因为什么而出现,看冬雪一脸喜悦,悠悠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小婢子答应一声,摸摸眼泪,便奔去了门外。 春果退回来,再次将周萋画扶到了矮凳上,她的表情已经不似早上时那么轻松,眼眸在门口跟冬雪身上不停扫视,拉着衣袖,一脸焦灼。 周萋画知道春果的担虑,开口叮嘱冬雪:“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若是问不出,或让丽娘有所不适,均不可继续追问,冬雪,你可明白?” 得知丽娘前来,冬雪自然是高兴的,但一听周萋画这话,不禁担心起来,却依然表现得甚是自信:“儿,知道!” 小婢子出去不久,丽娘便迈着缓慢地步子出现在门扉外,周萋画看丽娘气色不佳,步履蹒跚,便示意春果上前搀扶,这春果还没靠近丽娘,丽娘却“扑通”跪倒在了地上,“老奴有罪,还望娘子责罚!” 丽娘此举吓坏春果,春果作势就要同她一起下跪,却听周萋画道:“春果,把门关上!” 待春果把门关上后,周萋画又道:“春果,把丽娘扶起来!” 春果从门口走到丽娘身旁,可任凭她怎么拉,丽娘身子就跟定了块石头似得,根本拉不起来,到最后春果一急,索性也跪在丽娘身旁,两人哭做了一团。 一见这两人又哭,周萋画一阵心烦,脑袋侧向冬雪,“冬雪,把她们给我扶起来!” “是!”冬雪应声上前,轻轻一用力,便将春果给拉了起来,随后又到丽娘旁边,鉴于丽娘年老,又受了上,冬雪倒是很注意力道,缓慢却坚定的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把两人拉起来后,冬雪就又退到了周萋画身旁,抬头看着站寝房正中间的满脸是泪的春果,“喂,你哭什么呢!” 冬雪声音带着训斥,春果吸一下鼻子,抬眸看着冬雪,而后用力止住了眼泪,“娘子,丽娘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求求您,不要怪她!” “哎呦,春果,娘子也没说要怪丽娘呢,你求个什么情!”冬雪心直口快,不容周萋画发话,就堵了春果。 春果被冬雪这话噎得不轻,她抿抿嘴,哀求地看着周萋画。 周萋画见春果那梨花带雨的脸,无奈地长吁一口气,眼睛看向,垂着头的丽娘,道:“冬雪,你开始问吧!” “娘子,不劳烦冬雪姑娘了!”周萋画话音刚落,便传来丽娘颤抖的声音,她朝周萋画深深福了个礼,而后道:“老奴做了错事,就应承担错误!” 昨天在周萋画在陈氏这用过餐后,玉娘就又悄悄回了静雅院,把艾香坞发生的事告诉了丽娘。 玉娘告诉她:“就连我都看出你在受伤这事上说了谎,更别说四娘子了,还有今天夫人新给四娘子的那个侍婢冬雪,可是从国公府来的,一心想学习推理的鬼机灵,怕是也逃不过她的眼睛,你若是真的想跟在四娘子身边,就老老实实地别隐瞒!” 听了玉娘这番话,丽娘是整晚都没有睡觉,辗转反侧了一宿,这才决定不等周萋画兴师问罪,自己先来请罪。 丽娘继续道:“在我被打伤这事上,我说了谎,打伤我的人,我认得!可老奴并不知道他离开静雅院去了哪啊!” “那这个他,到底是谁啊!”冬雪没忍住,直接开了口。 丽娘为难地蹙紧眉头,“这个,这个老奴不能说,但请娘子想象老奴,那艾香坞床底下的女尸,却是与此人无关啊,老奴用自己的性命发誓啊,此人虽然冲动,但绝不是会要人性命的人啊!” 丽娘一着急,有跪倒在地,“砰砰”磕起头来。 周萋画倒不是个心狠之人,尤其是面对跟自己生死与共过的丽娘,她从方凳上站起身来,上前扶起了丽娘,“艾香坞女尸的事自然与他无关,可那烫伤二姐姐的人,定然是他,这点不会有错吧!” 丽娘刚刚说话,故意隐瞒了这烫伤周萋棋的事,一听周萋画这么笃定地说,心里也就没了继续隐瞒的侥幸,“是,娘子,那烫伤二娘子的的确是他!可他……” “他不是应该去找老夫人吗?怎么去了艾香坞!”周萋画直接打断了丽娘的话。 一听周萋画这么说,丽娘大惊失色,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周萋画已经知道行凶者是谁了。 “这,这老奴就不知了,昨儿我担心他去找老夫人算账,便苦苦阻止,却不料被他打伤在地,老奴担心,娘子会责备我带闲杂人等进来,便在受伤的事上说了谎,但谁曾想他离开静雅院竟然去了艾香坞呢!” “你既然把他带进府里,就应该能料想到他自然不会风平浪静!”周萋画抬眸平静地看着丽娘。 早上那藏在自己车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柳神医。 周萋画对于老夫人刨妻子坟墓的事,还是有怨言的,在猜出车下是柳神医之后,她才故意安排丽娘单独去后一辆车看守东西,就是为了让丽娘带柳神医进来。 她知道柳神医会闹事,却她没料到的是,柳神医竟没有去找老夫人报仇,反倒是打伤了丽娘,烫伤了周萋棋。 这里面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周萋画想起了那日她问丽娘,柳神医跟老夫人过节的事,幽幽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082 学礼仪 冬雪看周萋画陷入沉思,移动她移动步子到周萋画面前,小声问道:“娘子,这算不算找出凶手了呢?”通过周萋画跟丽娘这一问一答,她已经知道周萋画肯定知道凶杀是谁了,忍不住出声询问。 思绪就这样被冬雪打断,周萋画自然有怨言,她眉头一蹙,神色不悦。 冬雪一看她这幅模样,连忙说道:“丽娘该说的也说了,无论是不是从我嘴里出来的答案,反正你是知道凶杀是谁了,那这两件案子算是破了啊!这下,你可得收下我了!” 冬雪呲着雪白的牙齿,露着夸张的笑容,周萋画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她默默点了点头,“算是你你过关了!但拜师这事,也不能说的那么轻巧,待咱们回了静雅院,让春果跟丽娘做个见证,奉了茶,磕了头,这才算!” “是!师父您说怎样,就这样!”冬雪豪气一抱拳,冲着周萋画作了个揖。 冬雪越是笑得灿烂,周萋画心里越是苦涩,她浅笑一下,转身看向丽娘跟春果,“昨天这两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把嘴给封得严严的,无论是丽娘被打伤,还是二姐姐被烫伤,就权当没有发生过,谁都不准再透露出半个字!明白了吗?” “是!奴婢(老奴)知道了!”春果跟丽娘同时作揖。 丽娘感激地看着周萋画,但春果却面露难色,她小声地嘟囔道:“娘子,咱们不说。可万一二夫人那边追查下来,知道这人是从咱们静雅院过去的,这事……” 周萋画微微一笑,若是我不知道进周萋棋寝房的是谁,那年氏还真有可能把找麻烦。但现在,这年氏那边遮挡还来不及,又岂会自找麻烦呢。 她示意春果来搀扶自己,轻语说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婶娘不会来找麻烦的!咱们去母亲那吧!” 周萋画吩咐冬雪送丽娘先回静雅院,自己则在春果的陪同下去了陈氏的屋子,还没走到正厅。就见舒兰急匆匆地沿着回廊往外走。 舒兰一看到周萋画,连忙施礼,“四娘子,夫人正让奴婢去请您呢!”舒兰作揖后,一转身。弯腰在前面给周萋画做指引。 陈氏对教导我礼仪这事这么上心啊!周萋画腹诽,随即开口问道:“舒兰姐姐,时辰还早,不知母亲用过餐了吗?” “四娘子,这事还真让你给问着了,夫人从昨晚开始,就准备着给娘子教导这礼仪的事,思来想去呢。便决定先从这食上下手,正巧在早食还未进,便想喊来您一起。一则呢,也算一起用餐,二则呢,也顺道教导一下京城的用食!” 舒兰一转弯,驻足等候一下周萋画,在周萋画跟上了后。继续说道:“说来也巧,这表姑娘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夫人要亲自教导您礼仪的事。一早就跑来了,说是为了日后回卫府做准备!” “这话说来。也就有意思了,卫姑娘本就以知书达理著称,哪还需要夫人再次教养啊!”说道这句时,舒兰的语气已经没有刚刚的轻快,而是故意把语气放缓,“奴婢来之前,玉娘就说了,娘子怎么说也是咱侯府嫡长女,日后可是要嫁进帝师府的,什么跪安、进茶啦,言行举止,可不能被热笑话!” 周萋画一听舒兰这话,立刻就明白了,舒兰哪是来接自己,分明是来提醒自己,卫琳缃再场,要格外注意礼节。 周萋画心想,这应该是玉娘特意叮嘱的,难得陈氏身边有这等精灵侍婢,也算她的福气,于是朝舒兰,浅浅一笑,“多谢,舒兰姐姐,儿知道了!” 抬头时,却见玉娘已经站在了前面。 却说这舒兰也明明看到玉娘站在前面,却故意说道:“四娘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奴婢就一下人,若是被玉娘听见了,还当奴婢故意为难娘子!”说着,舒兰还故意看了玉娘一眼,眼神含着笑。 “你这死丫头,又嚼什么舌头,是不是又给四娘子说老奴的坏话了!”见舒兰故意拿自己开玩笑,玉娘泼辣声从前面传来。 “哪敢,哪敢啊!”舒兰说笑道,“奴婢这是在跟四娘子汇报呢!” “若不是夫人等着着急,我今天非得给你这丫头好好说道说道!”玉娘已经站到周萋画面前,朝周萋画施礼后,含笑道,“还不快把四娘子引进去!” “是,四娘子,这边请!”舒兰弯腰附身,做邀请状。 随着舒兰的邀请,周萋画迈步进了正厅,就见正厅中间一大型方桌,桌上却空空的,只放了一果盘。 陈氏端坐在正位上,她身着正红妆蟒暗花缂褙子,内穿一条藕荷长裙,褙子上绣着那五彩凤凰牡丹纹,古雅,端庄,更夸张的梳了一个朝阳连环髻,丰挺高耸,上面插了一支大凤钗,整个人是光华异常。 见女儿迈步走来,不禁直了直身子,想起身迎接,却又记起了什么,再次停了停身子,用眼神迎接着周萋画。 周萋画款步走来,先是看到陈氏,眼光微微移动,就注意到坐在陈氏的左手边的卫琳缃。 一看周萋画注意到自己,卫琳缃连忙站起身,并迎了上来:“四妹妹,您来了!” 周萋画没有与卫琳缃想迎,而是冲她浅笑一下,没有说话,便附身在地上,给陈氏磕了个头,“女儿,周萋画,见过母亲大人!” 见周萋画行跪礼,舒兰便知道周萋画这是听懂了自己的暗示,连忙示意侍婢把放着茶盏的托盘端到周萋画面前。 周萋画端起茶盏,双手捧过头顶,“母亲请用茶!” 陈氏见周萋画得体的举止,颇为欣慰,她附身,干脆地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便递给了舒兰,“请来吧,难得画儿今天第一次行礼,做的如此周全!” 春果上前搀扶周萋画,周萋画站起身来,再次福礼,“谢母亲夸奖!”而后她便站在了陈氏的右手边,抬头与卫琳缃对视一眼,“姐姐怎么会在这?” “昨日听老夫人说,由大舅妈开始对妹妹礼仪的,缃儿自知这几年自己也做出了些无颜面对阿耶的事,便求了外祖母,趁着妹妹这次回府,也来学学规矩,总有一天能用上的!”卫琳缃倒也没有隐瞒,含含蓄蓄地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一天卫琳缃这么说,周萋画抿嘴而笑,可不是,若像上世,过些日子你一及笄了,再把我掐死,这规矩礼数也就算没白学了。 “还是的姐姐,心思缜密,懂得未雨绸缪,妹妹受教了!”周萋画朝卫琳缃盈盈施礼,平平说道。 若换做别人,这话倒也没什么值得细琢磨的,可偏偏卫琳缃心里是揣着事情的,被周萋画这么一说,就好似被人看穿了心事,脸一阵通红,好生尴尬。 “都站站着做什么,都坐!”陈氏招呼两人,在两人坐下后,她对舒兰说道:“让丽娘进来吧!” 舒兰应了一声,便疾步出去了。 陈氏看看周萋画,又看看卫琳缃,浅言道:“这洛城的规矩跟京城不一样,京城里,这各个坊之间又有差别,儿久居洛城,都好些年没有接触京城了,玉娘这些年,三不五时地在洛城跟京城之间来往,她早年又在宫里呆过,这规矩礼数,她清楚得很,这些日子就让她来教导你们!” “舅母费心了,缃儿定然好好学习!”卫琳缃嘴甜,陈氏话音落下,就立刻出声,表态。 陈氏欣慰一笑,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按理说,无论卫琳缃在侯府里怎么也是客,日后她嫁到何处,都是那卫家的事,与项顶侯没有半点关系,况且这卫琳缃本就是京城人,她知道的规矩,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来教导。 陈氏着实搞不清,卫琳缃学习礼仪,这是卫琳缃个人所为呢,还是老夫人让她来监视自己的。 陈氏是有心拒绝,却又不敢开口,只能无奈地选择接受,静观其变。 “老奴玉娘,给夫人、四娘子、表小姐请安!”玉娘在舒兰的指引下,进来一一请安。 陈氏扶手示意玉娘免礼,“这礼数规矩,包含深广,日常生活里的一言一行,走路,说话,乃至端茶,喝水这都有成例的做法,玉娘啊,昨儿根据你说的,儿想了一下,今儿就从这布菜开始吧!这对日后画儿进了帝师府,也是最京城能用到的!” 陈氏眼睛一撇,忽而注意到自己说到“帝师府”时,卫琳缃很明显抖了一下,陈氏诧异一下,立刻反思自己是不是哪说错话了,确定没说出后,继续说道:“画儿,这些年在田庄,一些规矩也都生疏了,玉娘啊,你先示范一些!” “是!”玉娘轻声答应,舒兰立刻挥手示意婢子们端着菜肴排队陆续上来,“布菜的姿势有很多种,老奴现在示范的是家宴!”玉娘说着,就转身去拿站在自己身后婢子手里的菜肴,她手还没碰到托盘,就听“跨擦!”一声,碗碟落地清脆地声音。 “怎么回事!”陈氏猝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就听一凄厉地哭声,从门扉外传来,“救命啊,冤枉啊!”(未完待续) 083 煞费苦心(一) 陈氏示意玉娘暂时停止教导,抬手示意舒兰出去瞧瞧。 不一会儿,舒兰附身进来,“回,夫人,是二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陈氏回想着自己这几日的行为,倒也没有能让人拿捏的啊,她一伸手,示意舒兰招呼年氏。 “嫂子啊,救命啊!快救命啊!”未见其人,先问其声,阵阵疾呼声传来,年氏还未进门就是一阵痛哭,那份悲伤,定然是死了亲人才会有的伤感。 周萋画瞥眼看向卫琳缃,见她已经站起身来,且脸上没有半点惊讶,反倒露着一种意料之中的神色,每次卫琳缃有这种神色,就定然会有事情发生。 于是乎,周萋画也连忙起身。 一撇眼,就见那年氏身着一袭白绫素裙,踉跄而来。 她朝陈氏福了个礼,未等陈氏问话,就哭哭啼啼地说道:“嫂子啊,这么早来打扰您,着实是弟妹的不应该,求求嫂子开开恩,就让四娘出手吧!” 年氏这一通话,说得陈氏是云里雾里,眉头一皱,“弟妹,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啊?” 陈氏边说话,边抬手示意年氏身后的紫霄扶年氏入座,紫霄此时也没了昨日在三江院里的嚣张,她垂着脑袋就要搀扶年氏,年氏却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嫂子,黄刺史这就要派人来把棋儿抓走了!”年氏哽咽道,“听说,四娘跟黄刺史认识,求四娘开开恩,救救棋儿啊!” “弟妹。这话可不能乱说,四娘怎么会跟黄刺史认识!”陈氏训斥道。 陈氏表面怒气满满,心里倒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周萋画在刺史府的遭遇,周午煜回来都告诉她了。虽然周萋画跟黄刺史认识这是事实,却不是一件可以摆上台面说的事。 年氏立刻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是,是,是我嘴误,只道是四娘断案推理。帮黄刺史破了那醉仙居的案子,黄刺史定然会卖几分薄面给四娘,求求四娘……棋儿怎么也是你的姐妹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陈氏一听年氏这话,越来越没法听。不禁露出厌恶之色,舒兰察言观色,冲站在年氏身后的紫霄道:“二夫人这是受惊了,紫霄你说说,到底是怎么?” 紫霄也早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一哆嗦,也分辨不出这是谁说的话,只是立刻解释道:“听黄刺史身边的判司说。有人告发,在吃过昼食之前,二娘子由那汝英陪同回了寝房。但事后却只有二娘子一人回了厅堂,便不见汝英身影,且有人证明,二娘子曾讨要过汝英头上的一发簪,被拒绝后,的确威胁过要她的命。黄刺史已经将二娘子定为嫌犯,很快就要来抓拿归府了!” 年氏心里的着急已经渐渐平复。她看向陈氏,“这指定是诬告。棋儿怎么会跟一下人要首饰呢!指定是诬陷啊,求嫂子出手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陈氏看向周萋画,“画儿,你可知道怎么帮二娘!” 在紫霄解释时,周萋画倒也听得仔细,也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垂着头,看似是在看自己的脚,实则眼梢不时地扫过站在对面的卫琳缃,安静,没有一点吃惊。 看卫琳缃是这般表情,周萋画心想,看来刚刚紫霄说的这些,她是已经知道了。 又听到陈氏跟自己说话,她看了陈氏一眼,而后看向那空荡荡的方桌:“女儿不知,女儿只知道今日是老夫人安排儿学习礼仪之时!” “四娘啊,我刚刚已经去老夫人那了,老夫人已经准了今天你不必学礼仪的,不信,不信你问表姑娘啊!”一听周萋画拒绝,年氏连忙解释,她边说,边上前将卫琳缃拉到周萋画面前,“表姑娘,你快告诉四娘啊,老夫人准了她暂时不用学礼仪,待侯爷回来,再行规划!” 卫琳缃的出现,果然是别有目的的。 周萋画诧异,眼眸转向卫琳缃,“姐姐,原来已经知道妹妹今天是没法学习礼仪了啊!” 年氏此举弄得卫琳缃好生尴尬,又听周萋画的质问,她连连将手从年氏手里抽出来,“二舅母,这话怎么说的,儿只知道你一早来找外祖母,可并不知道你为了什么啊?”说着,她朝年氏轻眨了一下眼睛。 年氏恍然,立刻改口,“是,是,我去老夫人那,表姑娘正好外出!她什么也不知道!” 卫琳缃这微不可查的眼色,没能逃过周萋画的眼睛,突然激发周萋画对这两人不成功双簧背后的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微笑一下,“原来姐姐不知啊!既然祖母允许儿暂时不用学习礼仪,那四娘倒也没了推脱的理由,走,去二姐姐那,一探究竟!” 年氏大喜,朝陈氏作揖后,连忙拉住周萋画,“时间不早了,不能耽误事!” 陈氏浅笑,点头微笑应了年氏。 周萋画连忙也跟陈氏施礼,“女儿先去了,会尽快回来陪母亲的!” 说完,起身,便随着年氏一同出门,见周萋画离开,卫琳缃也以关心周萋棋为由,跟了出去。 陈氏由舒兰搀扶着,一直送众人出了青云院,看着女儿再次远去的背影,一阵唏嘘,老天就是不愿多给她一点与女儿相处的时间啊。 唏嘘过后,陈氏问身旁的舒兰:“昨儿画儿选得那个贴身侍婢冬雪,怎么没有陪在身边!” 舒兰一怔,求救似得看向身后的玉娘,玉娘浅笑,得意说道:“回夫人,冬雪与丽娘回静雅院收拾东西了!” 陈氏浅浅应了一声,思忖片刻后,“玉娘,你去静雅院帮衬着丽娘,让冬雪那丫头,去艾香坞陪在画儿身旁!那丫头心直。身子也壮,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是!”玉娘答应,微微福礼。 玉娘没有说什么,心里却不停嘀咕,还是夫人厉害。看似不管不问,实际上则了若指掌。 周萋画就知道卫琳缃也会追随而来,察觉到她跟上来后,也没有多做表现,便随着年氏径直赶往艾香坞所在稻香院。 远远地就见冬雪站在稻香院的门口,见周萋画一行走来。她上前几步,跟在了周萋画身后。 “你怎么来了,娘子不是让你留在静雅院里嘛!”没等周萋画开口,春果倒是忍不住开口。 “玉娘去静雅院了,说是夫人让我来陪娘子的!”不用看。从这骄傲的语气里,也能猜出冬雪的神情自然是得意洋洋。 一听是陈氏的安排,春果抿抿嘴,不说话,只是更加贴紧了周萋画几分,搀扶周萋画迈步进了稻香院。 因为艾香坞里出现的女尸,琴、棋、书三人昨晚没有回自己的住处,统一住在了年氏的院里。就连琴、书两人的生母闵姨娘跟胡姨娘,也都没有回自己的院子,统一都聚集在了正厅里。见年氏与周萋画、卫琳缃一同回来,不禁都围了过来。 “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闵姨娘抢先迎了上来。 这是个身量身量苗条,体格的女子,穿着件芙蓉色鸡心领长身夏衣,精致素雅。看她一眼,周萋画心里便道。看来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全然,周萋琴虽然身形遗传了闵姨娘。可这相貌可差远了。 “这就是四娘子吧!妾闵氏见过四娘子,”闵姨娘眼睛一撇,看到周萋画,口齿伶俐,连忙施礼。 周萋画扫视一眼闵氏,呵,不但模样周正,就连着心思转得也比别人快,难怪这年氏上敢欺负陈氏,下敢碾压小婢子,却唯独不敢对先于她怀孕产女的闵氏下手,闵氏的能耐可见一斑啊。 周萋书的生母胡姨娘,一看闵姨娘福礼,这才慢半拍的上前,“妾胡氏,见过四娘子!” 周萋画浅浅朝两人还礼,便被年氏请入落座。 在周萋画落座后,其他人也依次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年氏一挥手,“棋儿,还不快来跟你四妹妹说说,昨日你跟那汝英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萋棋烫伤其实并不严重,但估计昨日又惊又吓,又没休息好,这下可彻底成了猪头,她万般不情愿地扭捏着身子,不愿开口,直到年氏上前托桑了她一下,她这才开了口。 “谁知道哪个不知道死活的小蹄子,非要把我身上泼脏水!昨儿是那死人先陪我回的寝房不假,可我换了衣服就要回厅堂,半路上那死人却说她肚子疼,我哪有时间等她,便自己回了厅堂,谁曾想一直到昼食结束,那死人都没回来,若不是四妹妹在床下发现了她的尸体,我都不知道她死了!” “二姐姐,若我没记错的话,你贴身侍婢可不是这个叫汝英的啊,怎么昨日,偏偏由她来陪你回房呢!”周萋画隐隐记得那日在大街上遇到周萋棋时,她身边的侍婢可是个长相俊俏的女子。 “这个嘛,是这样的,上次棋儿三人在大街上做出有损侯府颜面的事,这贴身侍婢也是有责任的,前些日子便被我放出去,嫁人了!这汝英,是我新为棋儿挑选的,谁曾想出了这事啊!”年氏开口解释道。 周萋画微微点点头,又问道,“二姐姐,刚刚依你的意思是说,在你与那汝英分别时,这汝英还是活着的,可有证据?” “我要有证据证明自己,还用得着让你来啊!”听到周萋画的询问,周萋棋破泼上身,开口便怒骂道。 周萋棋这话一出口,整个厅堂安静了!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周萋画,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万一周萋画拂袖而去,这可如何是好! 忽而,窸窸窣窣布帘摩擦的声音响起,冬雪锋利地声音传来:“瞧二娘子这话说得,就好似我家娘子就该来给你洗冤似的!”(未完待续) ps:【谢谢,七界的和氏璧,谢谢暴雨0123的平安符~】 【秦简这厮不出来了,我这作者都有点想他了,哎~】 084 煞费苦心(二) 冬雪这话一出,首先做出反应的不是周萋画,而是春果,春果伸手拉一下冬雪,示意她不要随便惹周萋棋这个祖宗。 被春果这么一拉,冬雪没有退步,反倒直了直身子,腰板挺得更直了,她才不信这个旁支猪头会把自己怎么样。 这下可彻底惹闹了周萋棋,就见她的猪头瞬间变成了猪血色,她抿一下嘴唇,破口大骂,“哪来的下人,姑奶奶说话,关她屁事,来人那,给我绑了!” 冬雪的话确实不是一个侍婢该说的,但也犯不着周萋棋动手,周萋画眉头一皱,厉声道:“二姐姐,犯不着犯不着这么大火气吧,我的侍婢犯错,我自会教训,难不成你还想像上次在大街上教训春果一般!” “哎呦,不说这事我还忘了,把春果一块给我绑了!”周萋棋瞥一眼春果,又记起了张义的事,继续撒泼。 一看女儿又要闹事,年氏可不敢顺着她的性子,一把把她拉下,连忙起身给周萋画道歉,“四娘啊,棋儿这是受了冤,心里难受!” 年氏眼梢扫过周萋画,见周萋画面无表情,忍不住施压,“都是自家姐姐妹妹的,谁有个闪失,对其他人来说都有损啊,四娘您说呢!” 本来周萋画对周萋棋的撒泼没什么感觉,但听年氏这么一说,心中不悦,年氏的意思是说,若周萋棋真招惹上了什么麻烦,其他娘子的名声都会有影响的。 可偏偏周萋画对这名声什么的最不在意,莫说是有影响,就是能直接把我跟董家的婚约影响掉了,那才是好事呢。 周萋画一瞥眼。看一眼卫琳缃那似笑非笑地脸,强压一口气,“婶娘,儿自然知道二姐姐心里难受,但事情既然已经如此,就更应该直接面对了,儿现在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二姐姐若还想让四娘帮着洗冤。那就诚恳回答,若是觉得四娘是多管闲事,那四娘走就便是!” “好。棋儿,快,快认真回答你四妹妹的问题!”年氏拉一把周萋棋。 “我都说了,没人证明。我跟那死人分开时,大家都在前厅里忙碌。上哪找证人啊!”见自己母亲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周萋棋委屈地一屁股坐在方凳上,嘟囔道。 周萋画瞥眼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里。“听说你曾跟那汝英要过首饰?遭拒绝后,曾威胁过要她的命!可有此事!” 这次周萋棋没有撒泼,气焰稳定了些。“是,我是看她头上有支簪子好看。就想要来戴几天,可谁曾想,那死人竟然一点也不跟我面子,竟然给拒绝了,我就随口说了那么一句狠话!” 听周萋棋这么说,周萋画倒是也能明白,这么个小泼妇在面子受损后,指不定会说出什么丧心病狂的话。 “哎呀,我记起来了!”周萋棋突然一声大叫,扭身,直奔周萋书而去,“当时我跟那死人讨要发簪时,周萋书你可是在场,莫不是你报得官!说,是不是你这个贱人!” 周萋书本就生性胆小,被周萋棋这么一逼,立刻面红耳赤,眼眶泛泪,身体抽搐,结结巴巴地说道:“二,二姐姐,你,你怎么这么说,我,我哪里有!” “不是你,还有谁,当时就你在我房里,知道这事的除了你不可能有其他人的!”周萋棋气势逼人,那副架势活脱就要把周萋书给吃了。 胡氏见自己女儿受气,焦急不已,是有心开口,又怕惹了麻烦,竟也焦急地哭了起来。 周萋画一看这对母女一个德行,心软道,“二姐姐,说不定是汝英被你威胁后害怕,自己说给小姐妹听,而后被人传了出去也说不定!” 周萋棋一听这话也在理,恶狠狠说了句,“最好别让我逮住是你,否则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推理、破案时,最怕遇到周萋棋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斧子的人,原本明朗的思维也被她搅和成了一锅粥。 见周萋棋如疯狗似的乱咬,周萋画一阵心烦,她站起身,淡然说道:“儿先去找个肃静的地方好好想想!” 说完这句,也不看年氏的表情,便带着春果跟冬雪出了厅堂,来到回廊上。 她踱着步子,在回廊上走了几个来回,边回想汝英尸体的征象,边开始顺思路,待那年氏等不及,出来寻找自己时,她已经把能证明周萋棋不是凶手最有力的证据找到了。 抬头看,那挑开幕帘探出脑袋,满脸焦急的年氏,周萋画拉一拉披帛,微微施礼,示意自己这就回去。 年氏微微松口气,探回了头。 年氏把脑袋收回去后,微挑的幕帘后,出现了卫琳缃一脸焦急的粉嫩玉脸。 卫琳缃在那幕帘窄窄的缝隙里,跟周萋画对视一眼,而后迅速抽离。 她对周萋棋的事需要这么上心吗?周萋画诧异,忽而想到什么,她停下步子,对春果、冬雪说道:“过会儿,若是差役出现,你们二人记得给我仔细看,看有没有人私下跟差役接触,若是有,跟上去,不要打草惊蛇!” 冬雪跟春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不知道周萋画这么安排有什么意图,但还是恭敬地点头,表示服从。 周萋画回了厅堂,刚坐稳,那看门小厮来报,说是有差役来了,年氏努力控制住情绪,连连让小厮把人请进来。 她从位置上站起来,拉着衣袖,焦急地看着周萋画,那般眼神似在询问周萋画有多大的把握,可让周萋棋脱罪。 周萋画浅笑一笑,扫视一下厅堂里的所有人,对年氏说道:“这官府捉拿案犯,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这官府来人都是男子,若没有事情的。就让大家回避了吧!” 听到周萋画的提醒,年氏如梦而醒,连连招招手,示意无关人等离开,闵氏、胡氏、周萋琴、周萋书离开起身,行礼告辞后,便带着自己的侍婢们离开了正厅。 年氏一撇眼。看到卫琳缃还坐在原位置。“表姑娘,要不然你也回了吧!” 卫琳缃面带微笑,心里却连连翻白眼。“儿从在京城时便知四妹妹精通破案推理,好不容易等妹妹回了侯府,今日能亲眼所见,岂能错失。还望舅母允许,让缃儿也能沐浴四妹妹的聪慧润雨!” 卫琳缃的话说得冠冕堂皇。顺眼顺耳,马屁拍得是滴水不漏,若不知道她的本来目的,还真容易被她蒙蔽。不就是想着见董庸吗?说得这般深渊! 周萋画浅笑一下,“姐姐,说得倒是让妹妹惭愧了。既然姐姐不理会将来的风言风语,妹妹也就不能说什么了!” 周萋画这话一出。卫琳缃不禁怔了一下,她浅笑一下,假装什么也没听懂,便撇头看向外面。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见一队差役沿着回廊走向正厅,为首的是一身穿窄领官服的中年人,门帘挑开,中年人携两名差役进了厅堂,他朝年氏一抱拳,“二夫人,尔等奉黄刺史命令,前来缉拿嫌犯周萋棋,还请夫人不要为难!” “不为难,不为难,陈判司,只是……”年氏喃语着,就朝周萋画投去哀求的眼神。 周萋画回看一眼年氏,从方凳上站起身来,看着这穿着官府,一脸正气,且被年氏称为陈判司的男子,猜想这就是那位透露消息的人,盈盈施礼道:“这位官家,能否让儿看一下吏房开的差票!” 大溏的县衙在审案房门有着一套非常详尽的分工,其中刑房,主管全县民事、刑事案件,刑房下属有管年、狱卒、刽子手、仵作、稳婆等。 像洛城县衙的仵作因被牛顶伤而没法验尸,在陈高案件里,虽然周萋画检验的几具尸体,也都有详细的记录,但因周萋画身份特殊,这回到刑房,还得重新填写《尸格》。 董庸提出有些细节还需要周萋画补充,就是在补写《尸格》时发现有些细节还需要补充。 而同样,像衙役出来带嫌犯,就必须执有吏房开出的差票方可执行公务。 周萋画向这陈判司要得就是这差票,就是差役传人的凭证。 “这个……”陈远安侧脸看向周萋画,在陈高一案里,陈远安其实一直都在黄玉郎身旁,也见识了周萋画的胆量与才智。 听她问了差票,立刻懊恼万分,来之前,董庸的确特意叮嘱过他去刑房开差票,他只为了邀功,一时偷懒就没去开差票。 陈远安觉得,这侯府内宅的妇人们肯定对这府衙的事不了解,也没人会注意这有没有差票,哪曾想到周萋画竟然出现在这稻香院里,不是说,年氏跟周萋画不合嘛! 一看陈远安额上滚出汗珠,紧张的握紧拳头,周萋画就知道他手里没有传人的凭证,于是平平说道:“陈判司,若是没这差票的话,这人,可不能随便跟你们走!陈判司,劳烦您回去拿到差票,再来吧!” 周萋画一挥手,做出送客状。 陈远安想说几句通融的话,却看周萋画满脸正然之气,便知道这样行不通,他再次抱拳,朝周萋画、年氏施礼,“某因匆忙,确实没有拿差票,这就回去补来,只是再次期间,还望周二娘……” 听出陈远安这是担心周萋棋跑了,周萋画出声打断:“这就不劳烦陈判司费心了,二姐姐没有做违法之事,自然不会做出出逃之举!” “这样最好!那某,就先回去了!”陈远安放下拳头,转身带两名衙役,出了厅堂。 衙役前脚出了厅堂,周萋棋后脚就放声大哭起来。 年氏立刻上前哄,卫琳缃也连忙上前安慰。 厅堂里再次热闹起来。 趁着这份热闹,一个身影偷偷溜了出去,朝着陈远安追去。 春果见状连忙给冬雪递了个眼神,冬雪腿脚麻利,追了出去。(未完待续) 084 煞费苦心(三) 约莫着一刻钟的功夫,冬雪挑开竹帘,回到了厅堂,她附在周萋画耳边,小声把刚刚她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周萋画。 听完冬雪所言,周萋画微微点头,跟她想得有些许出入,却也差不多。 这边冬雪跟周萋画咬耳朵,那边周萋棋是又惊又怕又吓,精神已经处在奔溃边缘,眼看着她就要翻白眼昏过去,年氏连忙喊来侍婢,把她往寝房抬。 “四娘,您先在这喝茶,婶娘先让你二姐姐安稳下来,再来陪你!”年氏说完这句,便随着周萋棋出了厅堂。 年氏一离开,这卫琳缃作势也要跟随而去。 “姐姐,请留步!”一看卫琳缃要走,周萋画连忙出声制止。 卫琳缃一怔,定在原地,似经过复杂的心里斗争,这才转过身来,她拉一拉衣袖,假装不解地看着坐在方凳上的周萋画,“四妹妹,有什么事吗?” 周萋画看其如此不慌不忙,冷嗤一下,“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觉得姐姐在侯府毕竟是客人,这么关心我们周家的事,好像太过劳累了!” 周萋画声音冷冷淡淡,没有什么情绪,但话落到卫琳缃心上,却如那上涨的潮水,层层叠叠、澎湃汹涌,她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微蹙起眉头,做出疑惑的模样,“妹妹这话什么意思,儿不懂!” 从上世到今生,虚情假意、假模假样就是这卫琳缃迷惑人惯用的伎俩,但这一次周萋画不会上她的当,听她这般无奈声音,周萋画也不想跟她多浪费时间。“姐姐,果真不知道儿说的什么吗?那儿就给你提醒一下,是谁去告诉官府,说二姐姐曾与那死者汝英一起回过寝房的!” 这话一出,卫琳缃的脸色瞬间变化了几分。却依然假装镇静,瞪着无辜地眼睛看着周萋画,“二妹妹与汝英一同回房是事实,无论是谁禀告了官府,都是我大溏子民应有的责任!” 一听卫琳缃仍不认账,周萋画也不客气起来。“将实情告诉官府,的确是我大溏子民的义务,但若是有人为谋取个人私利,假借禀告实情,故意扰乱判案方向。如此可恶之举,可是要承担相应的惩罚!” 周萋画字字句句如磐石一般不可动摇,卫琳缃心中如过油锅一般烦躁,却依然假装镇静,“什么个人私利,什么扰乱案情,妹妹说的,儿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 见卫琳缃仍然狡辩。周萋画索性站起来,踱步到卫琳缃面前,“好。那妹妹就给你解释一下!” “昨日昼食之前,二姐姐确实与死者两人一起回过寝房,但在换完衣服后,两人便离开了寝房,走到廊中时,死者说其肚子疼。二姐姐无心侯她,便自己回了前厅。而此时,汝英还没有死!” 听周萋画说道这。卫琳缃微微一笑,“还当是妹妹要说什么呢,妹妹说的这些不正是二妹妹刚刚说过的吗?说当时汝英没死,若是有证人,也就不会劳烦官府来拿人了!” 周萋画看卫琳缃诡笑的脸,“谁说没有证人,这一幕,不正被姐姐你的侍婢烟鸣看到了嘛!”周萋画说着,就朝冬雪微抬下巴,冬雪见状,疾步走到厅堂门口,挑开竹帘,一伸手,便将那站在门口吓得不停打颤的烟鸣给拉了进来。 烟鸣一进正厅,“扑通”就跪倒在了卫琳缃面前,“娘子恕罪,娘子恕罪,烟鸣办事不利!” 这烟鸣不是旁人,正是那在陈判司离开后,追随而去的黑影。 卫琳缃这下脸面彻底挂不住了,她抬腿猛踹烟鸣,“你这个混账蹄子,竟敢如此污蔑我!” 见卫琳缃恼羞成怒,周萋画冷笑一下,“姐姐,推得倒是干净,这烟鸣若不是受你指示去报官,她一寄住在侯府的小婢子,会有那么大的胆量吗?” “明明知道,二姐姐跟死者分开时,死者还是活得,却故意隐瞒事实,姐姐这么做的居心,需要妹妹说出来吗?” “四,四妹妹,你越说越让人不可理喻,这烟鸣报官是她个人行为,儿又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妹妹你可不能血口喷人,若是这样,跟这烟鸣诬告二妹妹有何区别!”卫琳缃是烫死的鸭子——嘴硬,不但不承认自己指使烟鸣,反倒倒打一耙。 周萋画一听她这么说,也就不跟她废话了,“姐姐,既然还不承认,那妹妹也没得隐瞒了,刚刚烟鸣跟那陈判司可是把姐姐的计划全部说了出来,需要妹妹我帮着姐姐回忆一下吗?” 周萋画将如刃般的目光从卫琳缃身上移动到地上的烟鸣,又从烟鸣身上再次看向卫琳缃,厉声说道:“姐姐为了个人私利,不惜让烟鸣去诬告二姐姐!自己则做出好人模样,给婶娘出主意,如此假好心,你果真没有自己的目的吗?” “你明知道婶娘一旦求到了老夫人那,就必然会去青云院找我,那这学习礼仪的事就自然作罢了,既然如此,你若不是为了个人目的,为何要多次一举呢!”周萋画抬眸看卫琳缃还要狡辩,立刻又说道,“看样子,姐姐还是不打算承认了,那么咱们就请婶娘来一下,先不说烟鸣告状是不是受你的指使,就问一问,这让婶娘去青云院找我的事,是不是你的主意就行!” 这下,卫琳缃是彻底没话说了,若是让年氏知道,是自己找人污蔑周萋棋的,她可就彻底没法在侯府呆了。 的确如周萋画说得那样,她为了能见到董庸,在得知烟鸣看到周萋棋跟死者最后的相处时,就让烟鸣去官府报告了这一情况。 她知道,得知周萋棋成为嫌犯后,年氏自然会奔走求助,最后这事还得让周萋画出面,所以,她才趁着年氏哀求老夫人之事,提早一步,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去了青云院,假借学习礼仪之名,等待着年氏的前来。 依着卫琳缃所想,缉拿周萋棋时,这董庸肯定也会出现,周萋画为给周萋棋洗冤,势必会与董庸发生争执,到时,她好出面解围,趁机给董庸留下个好印象。 恕不想,这董庸根本没出面,那缉人的陈远安也没拿差票,好好的一桩没事就这样付之东流,还被周萋画捉了个正着。 此时的卫琳缃,牙齿咬得咯咯响,“不必了,这让烟鸣去报官的正是我,妹妹想怎么做就请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 “姐姐,若是早这样爽快,也就不会把二姐姐吓得魂不守舍了!”周萋画微微一笑,静静看着卫琳缃,一字一顿地说得:“儿对姐姐没有敌意,也请姐姐今后不要处心积虑的算计,感情与缘分的事,不是你能设计就能设计来的!就如我上次说的,若是你的,你拿去便可,若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姐姐请自知!” 自上次见到周萋画,卫琳缃便隐约觉得她知道自己对董庸的心思,现在听她说的这么明显,卫琳缃一怔,心中大感不妙。 看卫琳缃错愣的神情,周萋画知道自己猜中了她的心事,于是继续说道:“趁着陈判司还没拿到查票,儿现在就去府衙把事情说清楚!” “不过姐姐请放心,姑丈把姐姐托付在侯府里,儿也没有必要弄得姐姐不得安生,为了姐姐日后还能在侯府里安心住下去,儿是不会把你指示眼眸诬告的事说出去的,姐姐若是不信,也可随妹妹一起!” 对于周萋画不揭穿自己一事,卫琳缃并不领取,她冷冷地说道:“不必了!儿先就回三江院!” 周萋画微笑点头,伸手指向门口,“那姐姐就请吧!” 卫琳缃盈盈施礼,刚要迈步,就听周萋画又说了,“今日之事就这样过去了,姐姐在侯府毕竟是客人,还望日后侯府的事少掺和为好,若是还被妹妹发现姐姐掺和我们侯府的事,下一次,妹妹可就不客气了!” “妹妹所言,让姐姐受教了!”卫琳缃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含着血。 说我掺和你们侯府的事,哼,周萋画,你不就是侯府嫡长女嘛,除了这点你还有什么,让我别掺和,我卫琳缃还偏偏要掺和! 心里虽然这么想,卫琳缃却没有表现出来,她垂头,做出受教装状,示意跪在地上的烟鸣起来,随后便迈步出了厅堂。 看着卫琳缃离开厅堂,周萋画抬手示意春果去备车,再三叮嘱不要忘记回静雅院拿上勘察箱,自己则带着冬雪去寝房,跟年氏道别,并请她放心,自己会去府衙为周萋棋洗冤。 听周萋画要离开,年氏自然不所不信,但看周萋画自信满满,心里也只能万般祈祷,一再恳求周萋画救自己女儿,也便放周萋画离开了。 在跟年氏告别,迈腿过厅堂门时,周萋画忽然停住,她转过身,看着静立在原地的年氏,一字一顿地说道:“婶娘,咱们这侯府的事,日后还是自行解决,表姐姐毕竟是客人,你三番几次麻烦人家,有失待客之道啊!” “啊……哈……”周萋画这话弄得年氏面红耳赤,“是,是,四娘说的极是,婶娘记下了,记下了!”(未完待续) 086 第一美男子(求粉红) 周萋画从稻香院出来后,便与冬雪直奔了侯府门口,春果已经准备好马车,等候多时,在周萋画出来后,主仆三人上了马车。 想从吏房拿到差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经过层层审核,虽然不必东奔西走,却也要耗费上个把时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陈远安才投机故意不去办理查票的。 为了防止时间上估算错误,造成自己还未赶到陈远安就拿到查票的失误,周萋画示意马夫钻巷子,走近路,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刺史府。 马夫应了一声,便甩动马鞭,飞奔起来。 巷子不如大街平坦,难免有些颠簸,周萋画担心勘察箱会因颠簸受损,虽然是跽坐着,却坐的并不踏实,幸亏春果跟冬雪一左一右扶持着,这才没失了形象。 车子剧烈颠簸一段路后,转了个弯,虽然速度依然很快,却平稳了许多,几乎同时,主仆三人长吁了一口气,如同放下了大石头,三人抿嘴而笑。 周萋画示意春果看一下这是倒哪里了,离着刺史府还有多远,春果应声,挑开布帘,仔细看了看马车两侧,而后道:“娘子,咱们到了前街了,照车夫选的这条路,再有这么一会功夫,就到刺史府了!” “奥,如此说来,这路还真是近了不少!”周萋画喃语,她低下头,开始组织待会进了府衙后的言语,忽而,她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周萋画猝然抬起头,看向冬雪,“冬雪。我昨日,除了让你调查汝英的身份,好像还让你留言了侯府各个院子里进贼的事,你还没跟我说呢!” 周萋画这一开口,车厢的气氛,瞬间又凝重了起来,侯府进贼的事。就跟鬼魅一般。是府里各院最忌讳的。 冬雪刚刚被车颠簸的是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听到周萋画的询问。连忙说道:“侯府里进贼的事啊,从一个月前就开始了,儿去查汝英的事事,捎带着去几个一开始招贼的院子问了。娘子你猜怎么的!” 冬雪一顿,故意卖关子。却看周萋画没有要跟她互动的意思,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是巧合呢,还是那贼人故意的,这几个院子招贼的顺序。刚巧就是那汝英每天送柴火的顺序!” 侯府各个院子虽然都在自己做饭,但平日里这蔬菜、米、肉、柴火啊,都是由侯府里统一购买分配的。除去这米是按月分发,这蔬菜、肉跟柴火都是按天来的。蔬菜、肉是先挤着老夫人、陈氏院子攻击,而这柴火,则会根据院子距离柴火房的远近来依次分配。 一听这种巧合,周萋画眼睛瞪圆,“详细说说!” “比如说,自从三夫人怀孕后,就搬最僻静的令如阁,虽然说僻静吧,但离着柴火房近,平日送柴火都是第二个给令如阁,而这令如阁也是第二个招贼的!”冬雪慢条斯理的说话,“再比如说,二夫人住的稻香院,一般都是第十个送柴,刚巧也是第十个招得贼!” 还有这种巧合,周萋画抿嘴冥想,看来,要想找到凶手,就必须从这招贼的事上开始调查。 “还有其他的发现吗?”周萋画追问道。 冬雪努力回想,“没有了!” 刚说完,这三个字,她就夸张地打了一个隔,那打嗝声,如雨后池塘的青蛙叫,“呱”,本来凝重的车厢,一下子热闹起来,绷着脸的春果哈哈大笑起来,连周萋画都没忍住,冬雪见两人都在笑,自己也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车厢瞬间,笑成一团。 这笑声里,冬雪记起了一件事,于是当笑声落下,就听冬雪先开了口。 她不客气地冲春果喊道:“喂,春果,你说,这卫娘子今天她这样做,到底是什么目的啊!” 刚刚周萋画跟卫琳缃唇枪实战时,冬雪也听明白了,这卫琳缃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故意污蔑周萋棋的,但因周萋画为了给她留面子,却没把她的目的说出,搞得冬雪是云里雾里,心里痒痒的。 “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看上人家董少卿,想借着今儿这事,跟人家说上话嘛!!”听冬雪不客气地喊自己,春果有点不高兴,却也没放在心上,“以前,还以为她早就认识董少卿,原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的事!” 听春果这么一说,冬雪幡然醒悟,看着周萋画,喃喃说道:“娘子真大度,那卫娘子这般觊觎董少卿,娘子竟也不生气!若是换做儿的心上人被人这么惦记着,非打她个落花流水不成!” “呸呸呸,冬雪,你这话若是被那嚼舌头的听了去,还当是你整日想着出嫁呢!”春果瞥一眼冬雪,连连说道。 “这有什么,女子本来就是要出嫁的,不说别的,就咱们娘子,等明年及笄,不也得嫁到那帝师府里去嘛!”冬雪不以为然,大大咧咧地说道。 她眸光一侧,看着跽坐在上位的周萋画,明朗地说道:“娘子,说句你不高兴的话,你可不知道这京城里有多少娘子盯着董少卿呢!” “卫娘子为了见董少卿不过是说了几句假话,若到了京城也只算是小巫见大巫,今年过年,听说董少卿要去南岳上头香,那些娘子提前半夜就在帝师府门口等着,等了整整一宿,听说为了抢个好位置,大大出手呢!” 年初?南岳?看来是年初董庸跟秦简一同上南岳进香的那次啊,这又触动到周萋画心底莫名的伤感,原本覆在勘察箱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拿起,她拉一拉衣袖,问冬雪,“冬雪,你从小就生活在京城吗?” “是啊,儿从小就生活在京城,所以呢,若是娘子及笄后,要嫁给那董少卿,去京城,娘子也不要担心,儿会做个好向导,让娘子极早的适应京城生活的!”冬雪乐呵呵的回答。 她这么一说,却听到春果噗嗤一笑,冬雪眼眉立刻竖起,伸手推了一把春果,厉声问道:“你笑什么?” “呀,你管得倒是挺宽啊,我连笑你也管啊!”自从确定冬雪无心抢她贴身侍婢的位置,只是为了拜师后,春果对冬雪瞬间没了敌意,她本就是个爱说爱笑的女孩,如此一来,道跟冬雪有了几分姐妹的亲昵。 被冬雪这一厉声追问,她也假装不以为然地板着脸,“我笑你,脸羞羞啊,要想跟着娘子去京城,你可是得做娘子的陪房,我看啊,你也别笑话卫娘子,你心里是不是早就有也惦记着人家董少卿了!” “呸,呸,呸,别那么没见识好不好,他也就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女人面前算是个俊俏郎君!”冬雪小脸一扬,露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一撸袖子,手指在春果鼻子上面微微点一下,“要说这俊美啊,真正的京城一俊郞啊,他董少卿可差远了!就连董少卿每次见了人家啊,都自叹不如啊!” “这世间还真有这般让董少卿都自叹不如的人,你倒说说,那人长什么样子!”春果着实好奇,连连追问。 “他啊,体魄如巍山矗立,行为如鬼魅妖惑,剑眉微扬,眉飞入鬓,润泽美唇,寒星明眸,白衣飘飘,要说他是谁啊!说不出来也不怕吓着你们,此人呢,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冬雪骄傲满满,刚要报出这个人的名字,却被周萋画厉声打断。 周萋画道:“冬雪,你对京城这么了解,那倒跟我说说,这京城里,平日跟董少卿关系亲密,年龄相仿的郎君,都有谁?他们品行如何?” 不知道为什么在冬雪描述这个样貌赛过董庸的美男子时,周萋画脑中竟然莫名出现秦简的样子,白衣飘飘,行为如鬼魅,她害怕这个人就是秦简,却又希望是,这种矛盾心理之下,她逼着自己打断冬雪的话,而采用迂回地询问。 “跟董少卿年纪相仿,且关系亲密的?”冬雪嘟着嘴,脑袋一歪,“董少卿是国舅爷,平日公务繁忙,偶尔出入酒家,身旁总会围着不少郎君,要说哪个郎君跟他亲近,这儿就不知道了!” 冬雪擎着脑袋,泛着大眼,收起嬉笑,一板一眼地回答,“娘子,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好像日后攥着董少卿,这可使不得!” 冬雪双手摆摆,“儿的阿母说过,这男人啊,就跟沙子一样,你攥得越紧,他流得越快,不可,不可!” 被冬雪这么一说,周萋画脸一红,小声喃语一句:“什么攥不攥,日后的事谁能说得算!”说完,便微闭双眸,不再言语。 “娘子,儿是不是说错话了!”冬雪一看周萋画不悦,就想着道歉,却被春果一把拉住了。 春果眼睛直视着周萋画,眼眸顺势就落到了勘察箱上,想起前几日,周萋画不过自己性命冲进大火,只为了抱出秦简的那支木匣,忍不住,幽然叹口气。 冬雪见春果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小声嘟囔一句:“娘子,是不是不喜欢董少卿,有别的心上人了!” 春果一听,冬雪把自己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伸腿就是给她一脚,“你这丫头,有你这么往自家娘子身上泼脏水的嘛!” “儿,不过是开个玩笑嘛!”被春果这一训斥,冬雪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喃语一声,脖子一缩。(未完待续) 087 春果跟冬雪的心思 车子继续行进,不一会儿,就到了刺史府,冬雪跟春果依次下车。 在春果扶周萋画下车,拿起幂篱为其戴上,冬雪上前递上帖子,让门口的衙役往府衙里通报了。 主仆三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很快就有衙役小跑出来,带来的消息,却只让周萋画一个人进去,“刺史大人现在正在挺尸房,他说了,停尸房不同于其他地,不是你们这些女子想来就来的地方,除了周四娘,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进!” “女子怎么了,大溏疏律哪条哪款有这等规定!”冬雪还想着跟着周萋画学几手,听闻不能跟进去,忍不住上前理论。 “冬雪,不得无礼!”周萋画喝止住了冬雪,“既然刺史有命令,遵守便可!”她转过身,朝差役微微福礼,“劳烦,官家!”微微点头,应允一声,便示意春果把勘察箱给自己。 “娘子,这匣子可是有重量的,要不,你跟黄刺史说是,奴婢跟进去,也帮你减轻点负担?”春果恋恋不舍,小心翼翼将勘察箱递给周萋画,如同要分离一般,小声喃语,步步追随。 周萋画调整一下勘察箱的背带,嬉笑道:“不过就一匣子,什么重不重的,你跟冬雪在这等我,我很看就回来!” 说着,她就抬头,随差役上了台阶,忽而,她见停下步子,站在那高高的府衙台阶上回望春果,“别那么忧伤,儿只是去见死人,又不是去赴死!” 春果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目送着周萋画进了刺史府。 这周萋画的身影一消失,冬雪就没了刚刚奴婢的样子,她拉一把春果,直接把她拉进车厢。“天这么热,别站在太阳底下,快进来!” 春果支应马夫就近找个阴凉地,随后就与这冬雪钻进了车厢,一进。 冬雪见春果仍一副闷闷不乐,拉一拉她的衣袖。“怎么闷闷不乐呢?” 春果幽幽叹了一口气,“刚刚去备马车时,听说那董少卿现在也在刺史府呢!” “那不是更好了,娘子不会有事的!”冬雪嘟囔一句,却想起刚刚周萋画的哀怨。立刻发出感悟声,“奥,你是说,娘子不喜欢董少卿,见面也是折磨吗?” “胡说,瞎说,我可没有那么说!”春果的确是在担心周萋画会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出来,却依然狡辩道。 “什么瞎说。不瞎说,你跟我说说,娘子心上人是谁啊!”冬雪眼睛瞪得滴流圆。眨啊眨地逼问着春果。 春果抬头与冬雪对视一眼,却立刻瞥眼看向一边,“都说了,我不知道,还问!” 冬雪就是一满脑子好奇的小雀,尤其还是她崇拜的周萋画的事。她哪能放过,见春果嘴硬不说话。她抿抿嘴唇,故作放弃道。“好吧,好吧,不说就不说吧,我看啊,我也不用拜娘子为师父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你竞争这贴身侍婢比较靠谱!” 冬雪故意抑扬顿挫地说话,每个字吐得清清楚楚地,“怎么说,我也来自京城,进出过国公府,有多少会点武功,跟大夫人毛遂自荐一下,怎么说,大夫人想着娘子嫁到帝师府,少被人拿捏,我跟在身边也少受点苦!” 她边说话,边仔细观察着春果的神色,当看到春果紧张的一抽搐时,立刻继续说道:“不过呢,你若是能让我多了解娘子几分,我倒是可以继续考虑拜娘子为师!” 冬雪眉毛上挑,示意春果,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自己刚刚询问地问题,“哎,你也别多想,我呢,只是为了多了解一下娘子,要不然若真的拜了师,犯了忌讳,惹娘子不高兴了,那可如何是好!” 冬雪好推理,抓住春果的弱点,玩点点小伎俩还是可以信手拿来的嘛 果然,春果思忖后,如冬雪期望的那般,做出了退让,“好吧,我告诉你,但是你得发誓不要说出去,否则的话,就……” 春果做出退步,却也想不到可以让冬雪闭嘴的赌注。 “我若是说出去,就让这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了家,任何想做的事都不能心想事成,出门被狗咬,吃饭被米噎,喝水都能塞了牙,最终郁郁寡欢而死!”冬雪倒也爽快,伸出手,对天发誓。 春果抿着嘴唇,心中如万箭穿心一般难受,这毕竟是把娘子跟秦简的事说给除了丽娘以外的第三人知道,她想了许久,许久,这才缓慢开口,“娘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儿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对那个郎君特别好,甚过对其他人,可能是因为那位郎君救过娘子,又给了娘子验尸合手的器具,娘子又是个不愿意欠人情的人,才一直对他很重视吧!” 春果尽可能的委婉地说周萋画跟秦简的事,冬雪一听却急了,“什么,他,他的,人长得什么样子,有董少卿俊俏嘛,叫什么,家住何方,人品如何,配得上娘子吗?” 一听冬雪冲自己吼,春果也急了,她探头出车厢,见车夫早就找个阴凉闭眼休憩,周围也没什么人,这才缩回脑袋,冲着冬雪嚷嚷道:“你吼什么吼,生怕别人不知道啊,那人整天就戴着一银色面罩,莫说我,就是娘子,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就知道姓秦名简,人家家住在哪里,我哪晓得!” 戴银质面具的秦,秦简!冬雪亢奋的情绪,犹如被浇了一盆冰水,浑身湿透,动弹不得,“你是说,娘子她,她的心上人叫秦简?” “呸呸呸,你可别乱说话,我可没这么说!”春果伸手在冬雪嘴唇上拍打几下,她放下手,见冬雪愣神,摇晃一下冬雪的胳膊,“喂,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冬雪打了个寒蝉,“你刚刚提到了器具?是不是就是娘子一路上呵护有加的那个匣子啊!”冬雪抬头见春果点头,继续问道,“那,里面是不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针啊,线啊,还有剪子?” 春果点头,“你,你是不是偷偷动过那匣子了?” 冬雪神色恍然,喃喃自语,“原来那匣子,他是送给娘子了啊!” 一看冬雪嘀嘀咕咕地,春果急了,她用力摇着冬雪的胳膊,“喂,喂,你是不是中邪了,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冬雪转头看了春果一眼,失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明亮,她将手伸进袖袋用手握了一下,轻语说道,“只因为觉得那董少卿配不上娘子,才如此好奇,现在猜想这叫秦简的也定然配不上娘子!” 春果更糊涂了,“你在说什么啊!听不懂!喂,不过你得说话算数啊,你只可做娘子徒弟,不能与我争夺贴身侍婢!”春果还一心惦记着冬雪的威胁。 冬雪的情绪早已经没了刚刚的兴奋,她长长吐气,“嗯,我只做娘子的徒弟,不会与你抢夺一等侍婢的身份!” 说完,她挑开侧帘,斜眸看向那庄严的刺史大门,哎,娘子的心上人怎么会是他呢? 看冬雪唉声叹气,春果心中不解,她随着冬雪的目光,看向刺史府,忽而记起什么,轻声问道:“哦,对了,冬雪,你是从小就生活的京城的吗?” 冬雪没有回头,只是轻语回答:“是,一直在京城!” “那你知道在京城,到亡人忌日那天,有什么风俗吗?” 冬雪以为春果是跟府里其他丫头一样,向往京城,却听她问道这么古怪的问题,放下侧帘,转头询问:“咦,你怎么问这个?” 春果不好意思看冬雪,垂头嫣然一笑,“不怕你笑话,过几日是我阿母的忌日,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听春果说道这个,冬雪开始反思自己的态度,她思忖一下,“你可按照你们洛城的习俗来,不必非要随着流行,效仿京城啊!” “我阿母一直生活在京城的……”春果抿着嘴,喏喏出声,“她以前是老夫人身边的侍婢,侯府还未迁来洛城之前一直呆在京城,后来被放出府,然后就死了,我想她应该是京城人,所以想用你们京城的习俗来祭奠她!” 春果的声音随着她的情绪变得低沉沙哑,这让冬雪也忍不住想起她的身世,她慢悠悠地说得:“我记得我阿母忌日时,阿兄曾带我去河里放河灯,听他说,那样母亲就能看到我们了!要不,我教你做河灯吧!” 原来冬雪也是个苦命的人啊。 同命相惜,这让春果对冬雪再添几分亲近,她伸手拉过冬雪的手,用力点点头,“嗯,就做河灯吧!” 被春果这么亲昵拉扯,冬雪有点不适应,她苦涩一笑,最后还是跟春果说笑着讲起,河灯的做法,跟放河灯时的禁忌。 这厢,春果跟冬雪已经成了好姐妹,那厢,周萋画正在既不泄露卫琳缃诬陷,又要又快又明确地给周萋棋洗冤。 董庸坐在停尸房棺前的方凳上,黄玉郎立于棺前,手放在棺沿上,心想着这棺材木好啊,给一下人用这么好的棺材木,是侯府心虚呢,还是银子没地花了呢。 一抬头见,周萋画背着一匣子渺渺走来,“周四娘,听人呈报,说你已经掌握了周萋棋不是杀人嫌犯的证据,不知可否说说啊!” 周萋画将勘察箱放在地上,冲董庸、黄玉郎盈盈一福礼,“好,儿一一道来!”(未完待续) 088 董庸言 周萋画定于停尸房正中,等适应光线和停尸房里的味道后,缓缓开了口,“死者汝英,尸体衣衫整齐,眼睑有明显的瘀血,手指甲青紫色的,颈部有明显掐痕,初步判断死于颈部被掐!” 周萋画开始简单陈述目前案件的情况:“因有人呈报说二姐姐周萋棋曾在死者死之前,与她一起回过寝房,而后周萋棋回到厅堂,而死者却不见了踪影,以此推断周萋棋是将汝英掐死,藏尸到床下,而后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现场的!” “根据死者死亡的时间,周萋棋的嫌疑的确很大,但嫌疑不代表是事实,一切论断,都需要有事实说话,恳求董少卿,黄刺史,准儿验尸,以拿出真相!”周萋画盈盈一福礼,依次扫过董庸跟黄玉郎。 汝英是贱籍,从这个意义上讲,她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她的尸首本就由侯府做主,周萋画这般要求,董庸跟黄玉郎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见董庸跟黄玉郎微微点头,周萋画掏出口罩与手套,而后回身打开了勘察箱,而后走到了棺前,两名衙役上前为其打开了棺盖。 周萋画探身一看,虽然汝英昨日死亡,却因天气炎热,身体已经开始肿胀,尤其是面部,不但肿胀明显还呈青紫色。 为看得仔细,周萋画把幂篱拿下放到一侧,她看一眼已经从方凳上站起来的董庸,轻语说道:“董少卿若是觉得有必要,可自行拿笔记录,以备将来填写《尸格》所需!” 黄玉郎看一眼董庸,见董庸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周萋画。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觉得周萋画说得在理,挥手示意差役去准备纸笔。 周萋画用刀挑开汝英的衣衫,再次仔细检查手腕脚腕后,这才开始解剖。 在解剖颈部之前,周萋画一字划开死者的胸腹部,检查胸腹部。确定胸腹部没有受到任何外界暴力后。然后才开始解剖颈部。 她手握解剖刀,一刀切开了颈部皮肤,皮下组织立刻暴露了出来。脖子左侧可见一大拇指形态的痕迹,脖颈喉下偏右侧的肌肉有大片状出血,只是…… 周萋画观察半晌,发现异常。她看向董庸跟黄玉郎示意两人过来,“两位请来看。”周萋画指着切开的脖颈,指着脖颈喉下偏右侧肌肉的大片状出血,缓慢说道:“手指接触颈部,只会留下小片状出血。手掌接触,才会留下大片状出血,死者喉有大片状出血。这说明,这个位置是被手掌掐住!” 黄玉郎装着胆子。往前一冒头,匆匆看了一眼,便闪到了一边,倒是董庸看得仔细,他盯着周萋画解剖刀所指的位置,听完周萋画说的,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 周萋画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解剖刀继续向那颈部深层切去,从从浅肌群深入到深肌群,直至剥离出位于颈部深层的舌骨及甲状软骨,都有非常明显的肌肉和肌间的出血。 周萋画指着舌骨喝甲状软骨上的肌束上,道:“人的舌骨和甲状软骨很脆,如果是因为颈部受压致死的话,经常可以发现舌骨或者甲状软骨的骨折,这具尸体上,舌骨右侧的大角发生了新鲜的横断骨折且出现了肌束上的灶状出血!由此说明,死者生前颈部受到了外力的袭击!” “死者只在脖颈下方,偏右侧出现了皮下出血,而不是两侧,这说明凶手是用一只手掐在了死者的脖子上,昨天,儿就说过了,凶手是一只手掐住死者双腕,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凶手只有一只手就能完成杀人,这说明什么?”周萋画语气一顿,看向董庸。 董庸已经随着周萋画说话的声音,沉迷于她的推理里,听到周萋画的追问,董庸喃语道:“说明,凶手力气很大,是个男人!” “没错,不但是个男人,还是个左手没有小拇指,且惯用左手的男人!”周萋画义正言辞地说出答案,看董庸不解地一皱眉头,周萋画走到一差役面前,以他为模型比划起来。 周萋画伸出左手掐在差役的脖子上,扭头对董庸说道:“当你用右手掐人脖子时,你的拇指印只会留在脖子的右侧,儿只有使用左手,拇指印才会留在左侧!” 董庸聚精会神地看着周萋画,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在自己脖子上比划起来,“奥,是的!没错,是这样!”当他验证出的结果跟周萋画一样时,他忍不住惊呼。 得到董庸的肯定,周萋画松开了差役,福礼表示感谢,而后继续说道:“一般人行凶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般都会选用自己习惯使用的那支手,该凶手因此可能是一习惯使用左手的男人!” 周萋画瞥眼看向黄玉郎,就见黄玉郎琢磨着,忽而他眼睛一亮,似抓到什么漏洞,于是连忙又说道,“当然,你可能会说,或许凶手就故意不用常人思维呢,他力气大,左手右手都一样呢!那么请看,这里……” 周萋画再次走到棺前,示意黄玉郎跟董庸在看尸体,“大家请看,脖颈肌肉右侧,大片状肌肉出血的前端,大家看到了什么……” 刚刚周萋画补充的,正是黄玉郎要追问的,听周萋画自己说了,黄玉郎很是郁闷,在周萋画再次邀请他看尸体时,也只得打着胆子往前一探头,“周四娘,你让吾等看什么!” “黄刺史,你看着形态难得不觉得奇怪吗?你看脖颈左侧是拇指印,那它的右侧,必然会有其他四跟手指,一,二,三……怎么只有三根,没有小拇指呢?”周萋画故作大惊小怪道。 黄玉郎听周萋画这么一说,恍然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左手没有小拇指,这么明显的个人特征都不避讳,这说明他所有的动作都没有进行特定的设计,使用左手也好,一手掐死人也好,都是没有经过掩饰的!” “所以!”周萋画声调提高,为汝英的死下了最后注解,“死者汝英,被人单手掐住脖颈致死,凶手为男子,力气巨大,惯用左手,且是个左手没有小拇指的男人!”周萋画语气一顿,看向黄玉郎跟董庸,“不知四娘,得出这番论断,两位是否有异议!” 董庸早已对周萋画佩服得五体投地,黄玉郎也细细琢磨着周萋画的话,最后两人对视一眼,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既然,两位认为没有异议,那么儿二姐姐周萋棋的嫌疑也应该洗脱了吧,一她是右撇子,二她左手五指健全,三她不是男子!”周萋画停停身子,看向黄玉郎。 “啊,哈哈哈,的确,的确啊!来人啊,让陈判司也不用吏房办理差票了!”黄玉郎故作轻松仰头大笑,“多谢,周四娘为某划定凶犯轮廓,某这就安排人全洛城追捕!” 黄玉郎的笑声音量很大,但态度却不够,好似是为了掩饰某种尴尬,周萋画早饭都没吃,眼看着要到午时,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了,她看一眼黄玉郎,“既然二姐姐的冤屈已经摆脱,那四娘也就不在这打扰各位了!” 周萋画施礼过后,就开始整理器具,她早就让差役拿来了热水,浸泡器具后,又单独包裹放好,然后合上匣子。 转身拿起幂篱,戴好后,脱下了手套,并转身将手套放进了棺内,再次走动时,她才开始伸手拿下了口罩,塞进了匣子外侧的收纳里。 出了停尸房,周萋画忍不住捂住了眼睛,虽然有皂纱的隔离,但这太阳的明亮程度,还是让她的眼睛有点受不了。 就在她护着眼睛,缓步前行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明朗的声音: “四娘,请留步!” 辨别出是董庸的声音后,周萋画没有立刻停下,而是等了好几秒后才转过身来,“四娘,见过董少卿,不知道董少卿喊四娘,有何贵干啊!” 董庸拱手一作揖,抬头看着那被幂篱遮面,却依然散发着迷人气息的自己未来的妻子,抑制住心里的兴奋,道,“某多年前,就听闻四娘胆大过人,心思缜密,三岁便可推理,五岁便可破案,为大溏第一‘圣手娘子’,今日一见,过人让某称心佩服,某位能认识娘子,感到三生有幸!” 自启蒙,入学,董庸便在京城自傲多年,能说出这般推心置腹,评价如此之高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今天一早就因为卫琳缃弄得周萋画心情不好,董庸如此在自己面前招摇,周萋画想说狠话的心都有,她听着董庸从自己三岁开始赞美,垂下的头,连连翻着白眼,好不容易等董庸说完了,周萋画朝他福礼,“董少卿此言,四娘愧不敢当,天已近午时,阿母还在府中等儿,儿就先回了!” 说完这句,甩袖迈步便离开。 一看周萋画要走,董庸急了,“哎,四娘子,董某是有事相求啊!”见周萋画非但不搭理,还继续前进,董庸一拉前襟追上去,“四娘,此事事关重大,你果真不理?” 周萋画顺着回廊,疾步前进。 董庸见无法,停在原地,朗声说道:“此事与秦简有关,你也不帮吗?”(未完待续) 089 回静雅院了 听到“秦简”两个字从董庸嘴里出来,周萋画的心骤然停了那么几下,她的步伐不由自主减缓,却持续不到两秒钟,迅速恢复了速度。 与秦简有关又如何?又不似他亲口拜托,就是出手,那厮也不会领情! 周萋画拉一拉衣袖,不做理睬,直奔府衙门口而去。 董庸紧追几步,却没有追上,不禁垂头丧气停在回廊上,他一撩袍服,横身坐在了廊下,心里的又庆幸又无奈。 若说这世间,能让董庸尊敬的人,除去他那高高在上的姐夫皇上外,屈指可数,不过三人,他的师父当今丞相房靖集、曾经的刑部尚书他未来的老泰山项顶侯周午煜,还有一人便是这秦简。 前面两人,曾随先皇、今上征战过沙场,平定过叛乱,其资历与功绩都是董庸不能比拟的,对这两人,董庸除了尊敬,没有半点他心,但这秦简就不一样了。 秦简年纪长他半岁,却早已经是盛元十三年的文武状元,无论是才学还是武艺,就连那样貌都在其之上,董庸在钦佩之余,自然会忍不住涌起几分嫉妒。 几日前,秦简更是救了周萋画。 要知道,周萋画可是自己那未过门的妻子,尤其是当他要跟秦简言谢时,秦简那厮竟然只跟了他个狡黠的微笑,这让董庸总感觉秦简那鬼魅的微笑下带着威胁,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他刚刚故意提到秦简的名字,除了他确实知道秦简心里有一个多年来未解之谜,需要像周萋画这般对推理有特殊才能的人来解决外,更重要的是。他是想检验一下周萋画对秦简的态度。 董庸自诩,这世上十个女子会有八个为自己倾倒。 却又觉得,这世上十个女子会有九个为秦简着迷。 他知道周萋画对自己没有其他女子对自己那般热情,却又很想知道周萋画是第九个,还是剩余的那一个! 当然。周萋画并不知道董庸心里真正的想法,在董庸瞎捉摸时,她早已经疾步走出府衙门。 抬步出了衙门,一下子就看到停在府衙对面自己来时坐的马车,周萋画没召呼一声,就直接奔了过去。 她一下子挑开幕帘。把正在里面拿帕子比划着如何做河灯的春果跟冬雪吓了一跳。 “娘子!你回来了!”冬雪坐在外面,看周萋画满头大汗,立刻跳下车,她眼睛一撇,仔细看了一眼周萋画肩上背得匣子。面上闪过短暂的惊愕,而后,这才接过匣子,搀扶周萋画上车。 春果在里面让出位置,待周萋画在上位做好后,就想把匣子也拿靠前,却被周萋画给制止了,“匣子放那就行。不要靠得太近!” 她刚刚只是用热水简单烫了一下,根本起不到真正的消毒,这天气燥热。细菌传播的快,还是小心为妙。 春果“嗯”了一声,便将匣子往幕帘方向推了一下,正巧冬雪抬头往车厢里钻,见春果往外推匣子,她眼眸一闪。故意坐在了车厢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匣子。 是那支匣子吗?怎么看上去不像啊。那支匣子没有这么精致,而且也没这么新。是娘子重新清洗过了,还是已经不是那支匣子了? 冬雪心里一阵嘀咕,全然没有意识到周萋画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冬雪?”周萋画看冬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盛着器具的匣子,那眼神恬静、温雅,不是看陌生物体时出现的好奇,而是看一熟悉东西时才有的亲切,联想到秦简跟冬雪都来自京城,周萋画于是继续喊道:“冬雪?你在看什么呢?” 冬雪依然一动不动,跟木头人似的看着匣子。 这下春果着急了,嘿,我说你这个冬雪,还真是爱屋及乌啊,想跟着娘子学习验尸、推理,也不用盯着娘子的状器具的匣子魂不守舍吧。 于是春果移动屁股,挪到了冬雪身旁,轻轻推了冬雪一下,“喂,娘子喊你了!” “啊,啊,娘子恕罪!”冬雪缓过神来,连忙做赔礼,“娘子喊儿有什么事?” 周萋画看冬雪惊慌失措状,眼睛也扫了一下那匣子,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问冬雪,“冬雪,你刚刚盯着这匣子看?” “没,没有,儿刚刚不过是愣神了!”冬雪头垂下,不看周萋画。 爽快的冬雪竟然这般躲闪,周萋画料定她是有隐瞒,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立刻换了话题,“冬雪,招呼马夫回侯府!” “嗯!”见周萋画没有继续追问自己,冬雪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她挑开布帘,示意已经做好准备的马夫行驶。 待冬雪缩回头后,周萋画拉一拉衣袖,柔声问春果,“你们刚刚在玩手帕吗?” “才没有呢!”春果手里握着帕子,连忙塞回袖袋,“是冬雪在教奴婢叠河灯,奴婢想着过几日母亲忌日时,送给母亲!” 春果对她的母亲没有一点记忆,只知道她母亲在老夫人身边时的名字是芳痕,谈及母亲时,她脸上总是带着苦涩的笑,“也不知道母亲喜不喜欢!” “诚心做的,母亲自然会喜欢!”周萋画看着春果不停挼搓地双手,小声问道,“只是你怎么想起做河灯来,洛城的风俗不是扎纸衣吗?” “奴婢觉得母亲一直生活在京城,对京城的习俗应该比较习惯!”春果再次说道,“所以这才央求,冬雪教奴婢的,奴婢手笨,到现在也没学会,寻思着,回府后,再缠住冬雪!” 周萋画撇头看向冬雪,“没想到冬雪也是个手巧的人!” “哎,什么手巧不手巧啊,别的不会,这河灯儿可是专门学过!”冬雪努力调整心态,终于放松下来,她往周萋画方向移动一下,为了掩饰刚刚自己的失魂,她开始比手画脚、大嗓门地再次把河灯的做法一一说来。 “哎呦,没想到春果也这么笨,若不是祭祀,儿真想替你出手!”冬雪大声嚷嚷着。 车厢的空间便不大,丝丝情绪的变化,都能带动整个气场的不同,周萋画看冬雪努力掩饰自己情绪的模样,周萋画也没有为难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便闭目养神起来。 若想真知道冬雪的秘密,问那把她带来侯府的玉娘,自然知晓。 周萋画默默盘算着。 因没有赶时间,马车摇摇晃晃了一刻钟,这才从刺史府回到了侯府。 进了侯府,换了轿子,小厮们抬着轿子,摇摇晃晃地把周萋画送到了青云院。 正值昼食时刻,陈氏早早就安排好了饭食,等待着周萋画的回来。 周萋画的轿子一落地,陈氏就迎了出来,女儿长,女儿短的唤着。 周萋画一声声的迎着,惹得陈氏又不住地抹眼泪。 因为太过饥饿,周萋画狼吞虎咽地猛吃一顿,若不是心里还惦记着事,她肯定会以陪陈氏聊天的名义继续吃下去。 周萋画自认为不是吃货,但在极度饥饿之下,也不排斥做一下吃货。 在陈氏拿吃过昼食,周萋画便带着春果跟冬雪回了自己院子,别看春果一上午没有出现,在玉娘的带领,丽娘的安排下,静雅院已经彻底换了模样。 主仆三人一进院子,丽娘跟玉娘就迎了出来,丽娘还惦记着自己放柳神医进来的事,因此不敢上,只是低着头,跟着玉娘的身后。 玉娘自然也懂丽娘的心思,虽然知道自己在这静雅院也不过是个帮衬的角色,却还是抢先开了口:“娘子,您回来了!老奴奉夫人的命令在这协助丽娘,您看着院子,可有什么不妥!” 周萋画朝玉娘微微作揖表示感谢,而后便扫视了一圈院子,“多谢玉娘,无不妥!”随后她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回了自己寝房。 她那从田庄里带来的为数不多的物件,已经被整齐地摆放好,书册立在书房里,笔墨放在书案上。 寝房的床是一龙凤架子床,床榻很矮,床下容不下一人,上面是承尘楣板,周围是床帏,床头窗帘换成了雪纱白,蚊帐是银红蝉翼纱,床榻上面放着粉黄色的袼纱夏被,布幔上垂下了粉嫩嫩桃红色的穗子,整个闺房颜色虽多,却一点也不杂乱,各种颜色交叠辉映,反倒衬出一种大家闺秀闺阁的芳香气氛。 看来这布置之人,没少下功夫啊。 看着这床,周萋画突然想起上世,她儿时某一年过生日,好似就许过这样愿望,希望有一张这样的床,没想到,这儿时的生日愿望,倒是再穿越后完成了。 周萋画嬉笑一下,表示对寝房很满意。 见周萋画很满意,丽娘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见丽娘松口气,玉娘就开了口,“娘子,你可不知道,为了这寝房,丽娘可费了心,这寝房的布置,可是丽娘按照当时夫人没出阁时的模样布置的!” “哦,原来如此!”回头看一眼头上包好绷带的丽娘,浅言一句,“多谢丽娘了!” 丽娘猝然抬头,饱含热泪,“娘子不要这么说,这是老奴应该做的!”(未完待续) ps:考试顺利哦! 看这里,看这里! 各位追书的亲们,当你们看到这些字时,某月正在考场上奋笔疾书,截止今日,存稿彻底发完,很抱歉说声,今天就只有早上发的一更了。 《医谋论》在称谓方面,一直有着诸多纠结,这几天忙着考试,也没时间修改,感谢各位的宽容,明天,某月就算解放了,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可以稍微轻松一下了。 在这呢,某月发誓,从明天起的一周时间里,某月为了表示歉意一天三更。 大家要是有什么对周四娘的小期望,可以留言,互动哦! 【此为定时发布,阿门,祝我考试通过吧!】(未完待续) 090 冬雪的身份 见丽娘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周萋画连忙说道,“春果跟冬雪的房间也收拾好了吧,丽娘你带她们两人去看看吧!” “是!”丽娘连忙福礼,答应,伸手做指引状招呼春果跟冬雪出寝房。 春果跟冬雪也连忙福礼,随后跟着丽娘出去。 在春果跟冬雪推出去后,周萋画也招呼其他侍婢们出去,玉娘跟在侍婢们身后,刚要迈步踏出房门,就听周萋画温温平平的声音响起,“玉娘,请留步!” 玉娘“嗯”了一声,转过身面朝周萋画,“娘子有何吩咐?” 周萋画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绕着寝房转了一圈,既然丽娘是根据陈氏未出阁时的闺房布置,那定然也有着诸多京城风俗的体现啊,京城的娘子都这般喜欢浪漫灿烂的颜色吗? “玉娘,这京城贵女的闺房都喜欢搭配这么多颜色吗?” 周萋画指着床榻上,那交叠辉映的各种颜色,问玉娘。 玉娘顺着周萋画手指的方向看一下床榻,默默点点头,“正是,莫说十几年前,就是现在,这春夏秋时节,娘子们的闺房里还是颜色越多越好,唯独这冬季啊,寝房里倒是会刻意装饰的艳丽火热一点!” 听玉娘的解释,周萋画默默点点头,而后坐在与床榻相对的方凳上,继续说道,“你知道这为死去的人放河灯,这也是京城的习俗吧?” “放河灯啊,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玉娘思忖片刻后,爽朗开口。 周萋画一听疑惑了。“这话怎么说?” 玉娘拉一拉衣袖,抬眼看着周萋画,款款说道,“这京城分为110座里坊,城南城北风俗不同。这放河灯是城北的习俗,咱们国公府属城南,这祭祀古人不放河灯,是要叠纸花的,而且一定要用红纸,所以也叫做红花忌!” 玉娘说着。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哎,要是这红花忌,府里这么多丫头婆子。就数以前老夫人身边的芳文做的最好,只可惜那丫头命短无福!” 芳文?好生耳熟的名字,“是春果的母亲吗?”周萋画追问道。 玉娘正在猜测周萋画问河灯的原因,一听周萋画说得春果的母亲,立刻记起再过些日子便是春果母亲的忌日。 “不是,春果的母亲是芳痕,芳文是她的好姐妹!”玉娘纠正道,“这芳文就跟她名字似的。人文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老夫人身边最为信赖的人!” 随着玉娘的描述。周萋画也猜出几分,这芳文就跟现在老夫人身边的春露一般了。 “芳文与芳痕真是一对苦命的姐妹,两人年纪相仿,几乎同时来的侯府,后来芳痕被放了出去,芳文则留了下来!这两姐妹感情特别好。就是后来芳文随老夫人到了洛城,还经常有书信来往。若是府里人回京城,芳文也总会托人带东西给芳痕!” “只是这姐俩儿。命都短啊,芳文是盛元三年六月没的,芳痕是八月在京城去的,那时候春果才四岁,芳痕死了没两月,府里有人去京城,便把春果给带来回了侯府!” “哎,她那遭天煞的柳氏爹,自始至终就没露过面!”玉娘说着,就恨得牙痒痒,“哎,芳痕是放出去的,怎么死的,府里没人知道,但这芳文却是在府里没的,听说临死前,芳文给自己准备了好几年的红花忌,这么算算,刚巧几年正好烧完!” “老奴当时被夫人差回京城,具体情形不清楚,只听说有人因芳文留下的红花忌,来侯府闹事,整个侯府被弄得人仰马翻,老夫人为此还大病了一场!” 这府里下人生老病死都是常事,死者的家属到主子家里闹事也不足为奇,周萋画不再继续追问这红花忌的事。 她收收神,看玉娘陷入思考,冷不丁地说道:“玉娘,刚刚你说,这河灯是城北的习俗,那么冬雪就是城北人咯?” 玉娘显然没有预料到周萋画会突然从“芳文”扯到“冬雪”什么,她身体微微一抖,最后“嗯”了一声,“娘子,怎么突然问这个?”玉娘的声音已经不如刚刚的平稳,她不再跟周萋画对视,垂下头,看着地面。 一看玉娘这般心虚,周萋画立刻问道,“这冬雪以前果真是国公府的奴婢吗?” 冬雪这丫头的举止,言语,甚至兴趣都不是一个奴婢该有的,这让周萋画如何不怀疑她的身份,现如今,玉娘又这般心虚,这里面肯定有事情,周萋画于是又继续说道:“她到底什么身份,玉娘,方便说说吗?” 玉娘垂在身旁的手,紧张的握了握,左思右想过后,终于开了口,“这春果的确不是一般的人,她是秦夫人妹妹的女儿,也就是永宁郡公、骠骑大将军宋珪的嫡长女。” 秦夫人不是旁人,正是周萋画的大舅母,陈氏娘家大嫂,娴长公主的长媳,出身永安秦家,其父与定国公陈志金、项顶侯周演都是随圣祖征战的功臣。 原来冬雪是秦夫人妹妹的女儿啊。 周萋画大悟,难怪那天说起陈映雪时,冬雪会回答,“是,是表姐!” 原来这陈映雪不光是自己的表姐,也是冬雪的姨家表姐啊! 玉娘继续说道:“永宁郡公家门不幸,五年前惨遭灭门,除了嫡长子因在兵营服役免遭杀戮,也就只有这冬雪娘子因在定国公府做客,而幸免遇难。” “从那后,这冬雪娘子便寄住在了国公府,起先大家都瞒着她,但随着冬雪娘子年纪的增长,也就越来越瞒不住了,两年前,冬雪娘子还是知道了这件事!”玉娘一顿,“自那以后。她就迷上了推理!” 周萋画听得仔细,但玉娘停顿后的说的那句话,却让她疑惑不已,“为什么她知道这事后,就迷上了推理?” 听到周萋画的疑问。玉娘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永宁郡公出身武将,家中男丁习武之人近百,又是在皇城脚下,冬雪娘子不认为有人能在一夜之间,不动声息地杀了那么多人。她一直认为这是永宁郡公在跟她开玩笑,便一直想着找到答案!” 原来冬雪说的心里的死结,是个死结啊,周萋画突然对冬雪多了几分怜悯。 “娘子的声望早就誉满京城,冬雪娘子多次想着到洛城来寻娘子。却被秦夫人发现了,最后秦夫人没法子,只得把她囚在了映雪大娘的院子里!这一晃就是一年多!” 原来陪陈映雪说话,是这个陪法啊,周萋画在感叹冬雪命运之时,不禁发笑,她还真是会自我催眠。 “这不,几个月前。老奴回国公府,在得知老奴的身份后,这冬雪娘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愣是说动娴长公主,让长公主她老人家出面施压秦夫人,秦夫人无奈之下,这才放让其随老奴来了洛城!” “担心冬雪娘子惹出什么乱子,秦夫人特意让冬雪姑娘随身带来书信给夫人,以备冬雪姑娘闹性子时来惩治!” 终于说完冬雪的身份。玉娘这才敢抬起头来,“绝非老奴有意隐瞒娘子。而是……”而是夫人、跟冬雪姑娘的要求,但这话。又岂是玉娘这一奴婢该说的话,玉娘的话就一下子卡住了。 周萋画微微点点头,“嗯,我知道,玉娘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你先下去吧,去春果那,跟她说把器具消一下毒!” “消,消毒?娘子,老奴愚笨,这是什么意思啊?”周萋画已经告诉春果消毒的意思跟做法,但这词对玉娘却是陌生的。 “你把话传到便是!春果自然知道怎么做!”周萋画没有解释,轻轻说道,便抬手招呼玉娘出去。 玉娘也不敢耽搁,盈盈作揖便退了出去。 在玉娘退出去一会儿,丽娘抱着秦简的那支旧匣子推开门扉迈步进来,“娘子,这是秦义士的那支匣子,没找到合适的位置,不知娘子要把这匣子放到哪里?” 周萋画瞥眼看那匣子,比起那支新匣子,秦简的这支又旧又粗糙,可就是这样一只匣子,却总让周萋画带着一股莫名的激动,她拉一拉衣袖,示意丽娘把匣子放到自己床榻上。 一听周萋画的安排,丽娘不禁一哆嗦,她看看这陈旧乌黑的匣子,又看看那崭新艳丽的床榻,最后从袖袋里掏出自己的帕子,放在了匣子下面,这才将匣子放在了床榻上。 “娘子,您今日劳累了,中午多少休息一下吧!”刚刚丽娘已经听春果跟冬雪两人说了今天发生的一切,知道周萋画这段时间因为庄子着火的事一直没消停,不无关切地说道。 “嗯,这就!”周萋画看着那匣子,从方凳上起身,走到了床榻前,伸手轻抚过匣子,“辛苦你了,连这匣子的存放都这么周到!” 周萋画只是随口说话,但这话到了谨慎甚微的丽娘耳朵里,却是满满的责备,她又把头一垂,小声说道:“娘子不要这么说,这是老奴的本分!” 周萋画的手摸过匣子,忽而觉得匣子有点湿冷,于是问道:“这匣子,你放在哪里了?” “回娘子,匣子一直放在春果跟冬雪的房间啊!”丽娘惊愕地看着周萋画,眼神里充满疑惑,着实想不通周萋画为什么这么问。 周萋画手从匣子上拿下,“她们的房间很潮湿?” “嗯,离娘子寝房住的房间,就只有那一间最合适,虽然通风不好,但还算宽敞!”丽娘连忙说道,“没找到合适的房间,老奴就暂时将两人安排在那里了!春果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冬雪,她看上去能上去好像不太适应,一进去就过敏了!” 周萋画惦记着冬雪的身份,担心若冬雪身份被旁人知道,丽娘会因此受指责,于是道,“陪我去她们房间看看吧!若是很糟糕,我的寝房还算大,让她们跟我住一起!”(未完待续) ps:终于爬啊,爬啊,爬上来了!这张内容略微多,喜欢推理的各位亲,不放仔细读读,回侯府,周四娘遇到的所有案件的谜题都在这一章里哦。 091 玉佩 听周萋画在问完春果跟冬雪房间后,就要亲自去看,丽娘只当是周萋画在责怪自己办事不利,心情愈发难受起来,她“嗯”了一声,便垂下头,跟着周萋画去了春果跟冬雪的房间。 两人的房间与周萋画的寝房相邻,却因在走廊的尽头,阴森森的,让人一进去就感觉浑身打颤。 丽娘一直跟在周萋画身后,临近到房门口时,上前几步,给周萋画推开了房门,并冲着房内喊了一声:“娘子来了!” 就听房内“哎呦”一声,随后便是两人跌倒在地的声音。 周萋画连忙迈步进去,却见春果跟冬雪两人躺在地上,哎呀哎呀地叫个不停,见周萋画进来,冬雪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一边伸手拉春果,一边给周萋画请安,“娘子,你怎么来了!” “是啊,娘子,你怎么来了?”春果站起身来,拍一下衣服,追问道。 周萋画顺着两人跌倒的方向抬头看,就见一白色的帕子,落在前方一尺左右的墙根下,顺着墙根往上看,就见墙壁上因潮湿生出了些许绿点,跟眼睛一样瘆人,看来,这俩丫头是想拿帕子擦一下那些绿斑,“不要打扫了,把我寝房的外间加两张榻,你们随我一同住!” 冬雪一听周萋画的建议,眼睛闪着亮光,“真的吗?” 春果却忧心忡忡,“使不得!” “什么使不得,使不得!跟娘子住一起也好随时侍奉娘子!”一听春果跟自己的想法截然相反,冬雪眉毛一竖,推搡一下春果。小声嘟囔。 春果抿着嘴,看看冬雪,又看看自己床榻上那个不成功的河灯作品,又看看周萋画,一脸为难。喃喃说道:“就是搬去,也得等我做好河灯的,总不能在娘子寝房里做这玩意吧!” 对于给自己母亲做的祭品,春果还是很顾虑的,作为周萋画的贴身侍婢,平日里都跟在周萋画身边。也就在周萋画休息时才有自己的时间,可总不能周萋画在内房里睡觉,自己在外面捣鼓着死人的东西吧! 那样也太不吉利了吧,若是传出去,还指不定被说成是什么样呢! 冬雪顺着春果的目光也看到床榻上的河灯。也意识到了不妥,做出了退步,“额,好吧!”她转移目光,立刻看向周萋画,泛着闪亮如星的眸子,有点撒娇道:“可是娘子,你答应儿的事。能不能今天先履行呢?” 答应冬雪的事?周萋画一愣,旋而记起,她说得应该是拜师的事。 不知是冬雪特殊的身份。还是她背后那个充满悬疑的故事,都让周萋画多了心疼跟期待,周萋画默默心想,既然她想拜师,且也算顺利的完成了我出的考题,收下这个徒弟。若是可调教成得力的助手,倒也算一桩美事。 周萋画于是开口道:“好!丽娘。春果,你们现在就去准备。儿今日便收下冬雪这个徒儿!” 冬雪大喜,一手拉着春果,一手拉着丽娘,“你们快点去啊,快点啊!”她把两人退到门外,忽而又意识到什么,松开两人奔到周萋画面前,“师父,这屋子潮湿得很,您先出去吧!” 一听冬雪这么迫不及待地改口,还改换了敬称,周萋画浅笑一下,看冬雪脸上除了喜悦还多了几分焦急,只当是她迫不及待地想拜自己为师,于是调侃道:“怎么,你这么着急把我推出去,莫不是要找拜师礼啊?” 冬雪一怔,脸一红,“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的!” 玩笑话变成了真实的事,这下换成周萋画尴尬了,她嘴角往上抽动一下,却依旧玩笑道:“那你既然要准备拜师礼,我也不好推辞,我现在就出去,那你好好准备,若是礼轻了,我可不收啊!” 冬雪嘻嘻一笑,不语,只是伸手把周萋画往门扉方向搀扶,到了门口,春果应该周萋画后,她便停下。 她朝周萋画福个礼,“师父,你请!” 周萋画看其鬼灵精怪地样子,回笑一下,便随着春果与丽娘回了寝房。 在春果跟丽娘准备拜师需要的东西时,周萋画也没闲着,她先是看了一会儿《大溏疏律》,而后,便开始琢磨拜师回礼的事,想来想去,决定还是用自己知道的验尸知识作为回礼吧,于是便从书案里找了一本崭新的一寸厚的簿子,拿起毛笔在簿子上写下“尸言笔记”四个字。 为表慎重,周萋画没有选择繁体,而是用了她更为习惯的现代简体字,穿越而来已有两年多,周萋画心里始终有一个心结,若是有招一日,她回到现代,或者直接死了,能留下点什么,证明她来过这个大溏朝呢? 医术!或许就是她存在过的意义! 准备好了回礼,周萋画也累了,便到床上小憩了一下,等她醒来时,拜师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丽娘轻轻推门进来喊醒了她。 周萋画从床上起身,在丽娘的服侍下洗了把脸,而后到梳妆台前,开始整理仪表,梳妆结束后,周萋画让丽娘把刚刚准备好的簿子拿来,便与她一同出了寝房。 可当周萋画抬步出寝房时,却忽然顿了一下,她停步抬头看着丽娘,问道:“丽娘,柳神医今天离开侯府了吗?” 丽娘搀着周萋画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沙哑着嗓子,低低的说道:“不,昨晚他就离开了!” 丽娘把头埋得很低,身子不由自主后退一番,一副随时都会下跪的模样,见此状,周萋画深吸一口气后,连忙说道:“离开也好,离开也好啊!” 听周萋画这么说,丽娘试探性问道:“娘子,柳神医烫伤二娘子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吧。日后不会有人再提起吧?” “不会!”周萋画知道丽娘的性子,干脆回答,却又立刻转了一个音调,“只是,你能否告诉我。柳神医他为什么去艾香坞烫伤了二姐姐,而不是去三江院找老太太呢?” “这个……”周萋画的问题让丽娘再次皱紧眉头,她喃语着。 周萋画一抬头,看春果沿着回廊走来,又见丽娘如此难以开口,“你若不想说。就不必说了,待你想开口之时,再来告诉我即可!”说完,她晃动一下被丽娘手一直拉着的胳膊。 丽娘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搀扶变成了拉扯。连忙福礼,搀扶周萋画朝春果迎来的方向走去。 厅堂里,已经被才已经被装饰一番,正北更是端放了一张棕色檀木太师椅,太师椅后更是悬挂了一副桃李满天下图,桃李满天下挂图下是一方桌,桌上放着一左一右放着烛台,两烛台中间是一香炉。 春果将周萋画扶到太师椅上。“娘子,您这边请上座!” 在周萋画落座后,春果软言道:“娘子。冬雪那边激动的不行了,咱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周萋画微微点头。 春果见状,立刻招呼身旁的小厮。 小厮一声高音:“拜师礼,开始,请……” 话音落下,就见冬雪穿一身对襟白色素雅襦裙。曼妙的从门口迈步进来,她走到周萋画面前。盈盈一福礼,“儿。宋冬雪,生于盛元三年九月初八,现拜‘圣手娘子’周萋画为师!今后,定以师为尊,潜心学习!” 说完这番,冬雪的身旁出现六名端着盘子的小婢,盘子中依次是六礼,谨谢不敏的薤菜,苦心教育苦莲,红运高照的红豆,早早高中的枣子,功得圆满的桂圆,弟子心意的干瘦肉条。 周萋画瞥一眼身旁的丽娘,却见丽娘在冬雪说“圣手娘子”四个字时,早已面色焦黄,在周萋画看她时,她正好也瞥眼过来,如此尴尬地对视,丽娘嘴唇抖动一下,再次垂下了头。 周萋画并没有要责备丽娘的意思,见丽娘再次消沉,苦涩一下,收下这些礼,抬手命春果一一放于身旁的桌子上。 见周萋画示意自己收下礼,春果抬手小厮进行下一项。 小厮高声道:“行跪礼,奉茶!” 话说,冬雪这边,她并没有看到丽娘的模样,只注意到了周萋画嘴角的苦涩,还当周萋画要反悔,随着小厮话音落下,冬雪也不等婢子拿来跪垫,“扑通”就跪倒在地,附身就是三个跪礼,“徒儿冬雪,见过师父!” 第三个跪礼行完后,她的身边出现一名小婢子端来盘子,盘子上放着一素青花的茶盏,冬雪连忙抬手端起茶盏,呈到周萋画面前,“师父请喝茶!” 冬雪做事一向风风火火,面对她这般着急的拜师,周萋画也没多想,笑盈盈地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后,递给了春果,而后示意丽娘拿来她准备的那本厚簿子。 “冬雪,从此刻起,你就是儿的徒弟的,儿也没什么好的回礼,送给你这簿子,只待有朝一日你能将儿的经验,写满此簿子!”周萋画边将簿子递给冬雪,边意味深长地说道。 冬雪双手接过簿子,“多谢师父!”忽而,惊呼一声,“师父,除了六礼,徒儿还为您准备了一份大礼!”说着,她把那簿子递给身旁的小婢,然后手插进袖袋。 掏出一由黄色丝绸帕子,看那帕子的状态,里面定然是包裹着什么重要的物品。 周萋画微笑地看着冬雪一层又一层地、小心翼翼地打开帕子,里面竟然是一玉佩! 周萋画瞬间记起了什么,她难以抑制地打了个冷战! “师父,给!这是徒儿一直随身携带的,现在送给师父!” 冬雪清亮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声音,一块雕刻精致的玉佩,被冬雪捧着放在了周萋画的眼前。 周萋画垂眸一看玉佩上的图案,瞬间心如死灰,竟然是与秦简玉带上配着的那块鸳鸯戏水图案一模一样的玉佩。 是的,是一模一样!(未完待续) ps:浓浓的罪恶感,第二更竟然22点才贴上来,呜呜,考试考的,把人考坏了,一直不在状态,先贴上来,等会儿捉虫! 092 秦简归来 “冬雪,你这玉佩?”周萋画感觉自己在看到这玉佩时,心脏骤然停止了那么几秒,她强行摁住自己的情绪,以免被冬雪察觉到异常,嘴却不受控制地问道:“你这玉佩是……” 冬雪以为周萋画不想收,连忙解释,“师父你也觉得这玉佩很漂亮对吗?正因为如此,徒儿才会将它送给师父!请您不要嫌弃,一定收下!” 她说着,就把玉佩塞到了周萋画的手里,然后又是一个跪礼。 这玉佩如秦简腰上配得那块一样冰冷,激得周萋画连连打了个寒颤,她的手用力握住那块玉,手温得炙热没有将玉佩温暖,玉佩的冰冷却沿着手心窜到了后背。 周萋画的心猛然抽动一下,随即就是又一阵绞痛,是在田庄时那种熟悉的疼痛。 她连忙用手护住心口,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下来,但她的身体却冰冷如霜。 周萋画感觉自己要昏倒了,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冬雪微笑一下,刚说了一声,“起身!”,整个人就顺着太师椅沉沉滑了下去。 她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时而苍老如老妪,时而温婉如媚女,时而清亮如铜铃,训斥声,呼唤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让她彻底陷入了昏沉。 不知过了多久,周萋画终于有了意识,她缓缓地睁开眼,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那繁华似锦的床榻上,周萋画侧脸看向窗子的方向外面一片模糊。 那窗边立着那摇曳着烛光的八角宫灯,分明在告诉她,原来已经天黑了! 借着微弱的烛光。周萋画眼睛滚动一下,夏被的粉黄色在烛光的映衬下,变得如雪一样恍然,银红蝉蚊帐像是一层雾气,在这一片雾色的隆重下。放在床榻上的,秦简的那支匣子,显得格外的厚重。 周萋画盯着那支匣子,曾经视这世间比她命还重要的东西,竟然给了她最大的嘲笑,如同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周萋画僵硬如枝的手弯曲一下。一股凉意再次袭来——那块玉佩放在了她的手边。 周萋画覆手整个扣住玉佩,心如刀绞。 上一次秦简配在玉带上的玉佩触碰到了她的额头的伤,微疼。 而这一次,冬雪塞到她手里的玉佩,却彻底伤了她的心。惨烈。 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想着,想着,心口就是又一阵难受,周萋画连忙放下玉佩,抬手将夏被揭开一角,做事就要起身。 布料的摩擦声却惊醒屋子里的人。 “娘子,你醒了?” 竟然是玉娘的声音。 周萋画一惊,连忙问道:“春果、冬雪和丽娘呢?” 自己病倒这种情况下。她们是不应该不在的。 玉娘走到周萋画面前,长长叹了一口气,“娘子放心。他们没事的!” 他们没事的!能这么回答,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周萋画不再着急下床,她重新躺下,玉娘上前给她盖好被子,“医者来看过了,说娘子这是急火攻心。需要多多……” “玉娘,你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玉娘没说完,就被周萋画直接打断了。 周萋画看了玉娘一眼。随后摆正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承尘楣板,心里空落落的。 一看周萋画这般失落,玉娘缓缓开了口,“哎,娘子,你去刺史府给二娘子洗冤的事,穿到老夫人耳朵里了,老夫人就让夫人陪着一同来静雅院走一走,却刚巧看到了您昏倒,于是……” 玉娘重重叹了一口气,“哎,得知您是在收冬雪为徒时出的这事,老夫人便把春果、冬雪跟丽娘带回三江院里去处置了!” “夫人怕娘子会担心,就派老奴来照顾娘子,她则去三江院求情去了!”玉娘试一试眼睛的泪珠,“夫人说了,若是求不下情,也只能搬出娴长公主来,把那冬雪的身份说一说了!” “冬雪的身份?”周萋画喃语一声,记起了那跟秦简一模一样地玉佩,“玉娘,在冬雪身份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玉娘一听周萋画这话,连忙退后几步:“娘子,老奴不敢,关于冬雪娘子的身份,老奴可是一点不落地全部说给了娘子啊!” “是没有隐瞒吗?”周萋画情绪不高,她双眼无神地看着承尘,她是想问冬雪跟秦简的关系,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话在嘴里转了好几个弯,开口时,却是,“玉娘,你见过冬雪的母亲吗?” 秦简姓秦,因是冬雪母亲那边的亲戚。 玉娘也看出周萋画情绪的异常,听她问到冬雪的母亲,却猜不到周萋画的问题的目的,她努力回想一下,说道:“见过,冬雪的母亲与夫人是同年人!比秦夫人小近十五岁,秦夫人嫁到国公府时,她才刚三岁,她姓秦,单字一个怡字,我们下人都喊她怡娘子。” “怡娘子曾跟夫人同时进宫陪伴过几位长公主,这么算,也算是夫人的同窗!”玉娘语气一顿,玉娘大着胆子问道:“娘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萋画没有回答玉娘的问题,眼睛依然木讷地盯着承尘,小声问道:“大舅妈除了冬雪母亲,还有其他姐妹吗?” 听到周萋画的追问,玉娘只得继续回答:“没有了,秦国公一生只娶了一门正妻,子嗣不多,除去秦夫人跟怡娘子,只有一位郎君,也就是现在的兵部秦侍郎!哎,要说,怡娘子当年执意要嫁给永宁郡公时,秦侍郎可是大发雷霆,更是赌气此生绝不跟怡娘子来往!” “这是为何?” “哎,永宁郡公年长怡娘子足足廿五,相貌丑陋,性情暴躁。前面已经死了两位夫人了,正经人家的娘子谁都不愿嫁进郡公府,更何况是怡娘子这种嫡出的贵女了!秦国公走得早,长兄如父,这让秦侍郎如何不恼怒!”玉娘说话不似丽娘那般遮遮掩掩。只要你问,她便作答。 “哎,这不,两年前郡公府发生灭门时,秦侍郎都没出面,不过呢。虽然秦侍郎对怡娘子的事耿耿于怀,但在冬雪娘子这,倒是蛮放开,老奴上次回国公府时,听秦夫人说。好似是打算将冬雪娘子许给秦侍郎的嫡次子!” “哎,虽说永宁郡公府被灭了门,可冬雪娘子毕竟还是有兄长的,只待哪日她兄长从兵营归来,再商议这桩婚事了!”玉娘抬眸看着周萋画,“娘子,老奴就知道这么多了,要不然。你说说你想知道什么,老奴再补充!” 秦简,秦国公。嫡次子,冬雪……这些名字如幻灯片似的在周萋画眼前闪过,并做着各种组合,周萋画痛苦地护住双眼,却发现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她感觉自己要崩溃了。连忙说道:“你先出去吧,有事情我会喊你的!” “是!老奴正好去给娘子熬药。娘子您先休息着!”玉娘作揖,缓缓后退。随着一声“吱呀”门扉关闭的声音,玉娘退出了寝房。 这一刻,周萋画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滚了下来。 炙热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落到衣领里时,却已经冰冷了。 凉飕飕地,以至于周萋画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她一下子清醒了下来。 真该死,我竟然做了自己最讨厌的事,周萋画狠狠地咒骂着自己,哭什么啊,这可不是你周萋画会做的! 她想着,就想起身找帕子擦眼泪。 却听一冷嘲热讽地声音从床榻上方,锋利地传来,“哟,我没看错吧,堂堂的‘圣手娘子’,项顶侯府的嫡长女,竟然哭了!” 一听这个声音,周萋画的眼泪如同倒流的洪水,瞬间没了踪影。 不用看到人,也能猜出是秦简那个傲娇鬼,不,决不能被这个贱人看到我的眼泪! 她快速摸一下自己的脸,调整心情,用同样讽刺地语气回道:“哟,有些人就是不走寻常路,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偏偏要趁人不备做梁上君子!”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走门进来的!圣手娘子不要太偏激哦!”伴随着反击声,渺渺白衣从梁上垂着落下,他一甩阔袖,如光一般瞬间站到了周萋画的床榻前。 隔着那银红蝉的蚊帐,周萋画静静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姿容依然美好,那白渺的袍服衬着他的神秘,那乌黑的散发显着他的洒脱,鬓如刀裁,眸若寒星,就是那盖住眼眸的面具,也依然泛着寒光。 见周萋画仔细打量自己,秦简垂眸自己检查一番,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异常后,反问道:“几日不见,你不会失忆了吧!”他眼眸一抬,看到了床榻里,放在周萋画身边的木匣,狡黠笑道:“就是失忆了,该履行的还是要履行,你竟然已经回了府,这匣子还是要还给我的!” 说着,他竟握起拳头,毫不客气地伸手进蚊帐,作势就要取匣子。 但此举却把周萋画给彻底激怒了,她甚至忘记了周身的疼痛,如针扎似的弹起身,一把抓起匣子,便朝蚊帐外抛去,“还你,还你,我周萋画也不是愿欠人情的人!” 秦简刚刚不过是跟周萋画开个小玩笑,没料想到周萋画会有这么大反应,眼看着匣子被周萋画从蚊帐里抛出来,探进蚊帐的手一松,一枚精英的小物从他手中滑落,物件太少,落入粉黄色夏被不见了踪影。 秦简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刻抽身出来,飞速旋转,终于在匣子落地之前,接住了匣子,这下秦简可彻底恼了,“周萋画,你都都知道这匣子对某的重要,还做出如此行为,简直不要欺人太甚!” 秦简那如寒星的眸子冒着火星,周萋画竟有几分害怕,却依然嘴硬道:“你一七尺男儿,姑且不论你潜入女子闺房,竟将贼手伸进蚊帐,如此不轨,还怪起我来!”(未完待续) ps:推荐一本好友的新书《帼色》,作者:七尾茶,书号: 她本是姜府千金,皇帝钦封的芸暖郡主,太后亲诺的琼王妃。 却因一场阴谋,满门问斩,被迫远遁云关; 十六年后,她重回皇都,化作素手布医,誓报家仇。 拨开重重迷雾,她以为触到了事情的中心,却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一则偈语,外加一卷神秘的流光浮影,又将她卷入血腥的夺嫡漩涡中。 时度势,势观时,以天下计,谁是谁的棋子,谁又入了谁的局? 093 误会(一) 周萋画这番话把秦简噎得是干张嘴发不出声,他那被面具遮挡的俊朗面容现出几分扭曲。 他抱着匣子转了个圈,白袍阔袖一飞,最后定在了书案前,“好一个不轨,我若有歹念,还容你周萋画回侯府再做!” “你!”秦简的话堪称以退为进,竟立刻让周萋画哑口无言,她盘坐在床榻上,隔着蚊帐,怒视着秦简,摇曳的烛光将他的面容照得时而明朗,时而朦胧,“我已顺利回府,你今日前来,不就是为了取回匣子吗?现在匣子就在你手上,若是检查无误,就请离开吧!” 隔着蚊帐,秦简也看不清周萋画脸上的表情,听她这语气,寡淡地也没有半点情绪,不禁怅然所失,他手用力握紧了一下匣子,静思片刻,依着周萋画说的,打开匣子,垂眸开始检查,“多谢,周四娘用心报告,秦某在这拜谢了!” 他将匣子夹在腋下,空出双手给周萋画抱拳致敬。 “竟然,匣子没问题,你我两人也算不相欠了,那么秦义士,就请便吧,我要休息了!”周萋画一抬手,指着窗户的方向,语气平平。 虽然听不出周萋画的情绪,但看她手指的方向,秦简也能猜出她此时心情应该极其糟糕。 秦简左手托住匣子,右手放于身后,扭头看看周萋画手指的窗户,嫣然一笑,却没有按照周萋画的指示行动,而是直接坐到了方凳上,并很自然的把匣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你又想做什么?”一看秦简如此这般,周萋画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又玩什么花样。语气不在平淡,终于有了情绪。 听周萋画的音调骤高,秦简心里终于放下了石头,却继续语气生硬的说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四娘子还有东西没有归还,静候而已!” 一听这话,周萋画恼了,她伸手挑开蚊帐,对着秦简怒言道:“你秦简不愿欠人情,我周萋画也不喜欢。恕我愚钝,着实不知儿还欠秦义士什么!” “某可没说,你欠了东西,只是希望四娘子把手里的东西归还而已!”宫灯就立于秦简身旁,那烛光投放在他那如炽的面具上。灿烂的如同钻石耀出的光芒。 周萋画的眼睛被这光芒刺伤,她把头往一旁一侧,不与秦简对视,眼神流转中,忽而看到了夏被下面的那块玉佩,又是一阵被针刺过的寒冷,她毫不犹豫地拿起玉佩,将玉佩面正对着秦简。“你是说的这个吧!” 秦简眼睛眯长,正等待着周萋画会做出怎样的动作,见到周萋画拿出玉佩时。一惊,当下立刻摸向自己玉带下,警觉自己的玉佩还在时,诧异地看向周萋画,却也不过一秒钟,立刻做恍然大悟状。“是冬雪那丫头给你的?” 周萋画一听这话,顿时心塞。果然是认识冬雪的! “若是你要取回这玉佩,很抱歉。恕我不能归还,这玉佩乃是冬雪的拜师礼,作为师父,自然要好生保管好徒弟的拜师礼!”周萋画斜眼看向秦简,“我想,你应该比我了解冬雪,若是我把这东西弄丢,或者还给了你,那丫头会有怎样的反应,不用我多说吧!” 秦简根本不知道冬雪把这“鸳鸯戏水”玉佩给周萋画的事,自然也就没有要拿走玉佩的意思,他让周萋画归还的,不过是刚刚握在掌心,因周萋画扔出匣子而遗落在周萋画床榻上的小物件。 虽然说那小物是秦简特意给周萋画挑选,本来就是要送给她的,但就这样落下,着实让秦简不甘心,这才有了归还一说。 但那周萋画却根本没察觉到那小物件,她还以为秦简说的是冬雪拜师送的玉佩。 见周萋画这般误会,秦简是又惊又喜,又觉得好笑,他嘴角上扬,眼眸泛出幽深的光芒。 见秦简微笑,周萋画的怒气再添一分,“这玉佩现在在我手上,自然不会轻易离开!”说着,她手伸到枕下,掏出一红绳,迅速搓成一股编织成挂绳,将这玉佩挂在了自己脖子上,而后伸手,将玉佩送进了自己衣服里,隔着薄薄的内衣,丝丝的冰凉透进皮肤,刹那间周萋画的心情竟然平复了。 看着周萋画这如孩童般任性的举动,秦简直接笑出了声来,“你最好是一辈子戴着这玉佩,也不枉费冬雪那丫头的拜师情!” 秦简的笑声难得的爽朗没有瑕疵,周萋画抿一下嘴恶狠狠地说得:“不要你叮嘱,儿自然会对得起冬雪的信任!”周萋画眼睛眯长,看着秦简,继续说道:“我不管你跟冬雪是什么关系,现如今冬雪是我的徒儿,我的辈分自然高于你,还望你今后注意自己说话的言行……” 秦简眉头一蹙,冬雪这该死的丫头,竟然给我也请了个长辈! “奥……”秦简忽然拖长声音,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周都护之于秦某人,乃是秦某的长辈!我知道了,原来四娘子的意思是说,自今日后,你与周都护是同辈之人了!” 秦简边说,边站起身来,他用狡黠的眼神看着周萋画。 周萋画再次被赌得说不出话,“你……” 周萋画尽可能地快速飞转脑子,以想出能回击秦简这偷换概念的言语,还未等她想出来,就听门扉被轻轻扣动的声音,随即便是玉娘朗朗地声音:“董少卿有急事前来,求见娘子!” 周萋画不由地抬头看向秦简,秦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一阵风飘过,秦简再次消失在了周萋画的视线里。 秦简消失的太过迅速,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没时间拿走那支放在桌子上,他专程来取的匣子。 周萋画扫视一下整个房间,窗户没有打开。门扉没有开启,看来,秦简这家伙只是暂时藏身在了房间的某个地方。 周萋画理了理心绪,拉下蚊帐,平躺在榻上。而后喊道:“请!” 随着周萋画声音的落下,玉娘推开了房门,迈步进来,她的身后跟着已经换上便装的董庸,董庸的身后是两个身着粗衣,手里拿着书写布袋书生模样的男子。这两名男子身后,是一直陪同在董庸身旁的侍卫。 两名书生还有侍卫,一进寝房门,便停在了两侧,董庸随着玉娘的指引前进。最后停在了距离床榻差不多*尺的位置, 就见他双手合拢,扶手恭敬作揖,“听闻四娘子身体不适,董某本应不该来打扰,但因公务在身,还请四娘子见谅!” 周萋画侧目看向蚊帐外的董庸,他穿了一身黑色绣着金丝松鹤纹的长袍。袖口、领口还有玉带却均是金色暗纹,黑色与金色的搭配,彰显着董庸的贵气。 他是背光站立。因此周萋巧合根本看不清五官,只觉得是一团黑,但看那轮廓,仍然能感觉到这个俊美郎君散发着的魅人芒光。 周萋画轻语一声:“董少卿不必客气!”便要起身,玉娘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却被周萋画给制止了。“儿没那么严重!” 她直起身来,坐在床上。“董少卿,是为了陈高一案而来的吧!” “正是!”董庸不敢直视周萋画。作揖回答,“情况紧急,某就直接了当了!”按照董庸的计划,周午煜会于明早到达京城,那他的奏折只需于明日傍晚从洛城出发即可。 但实际的情况却是,路上因出现多出桥梁垮塌,阻止了周午煜前行的速度,与此同时,京城内的与周午煜有恩怨的老臣们,已经密谋于明天早上先于周午煜一步,开始弹劾。 如此一来,周午煜就算到了京城,就算面见了今上,情况也是被动的。 董庸思忖之下,这才不顾夜色,前来周萋画寝房。 周萋画不知道这董庸嘴里的情况紧急是什么意思,但看他不是开玩笑,也没有多问,便点头答应了。 隔着蚊帐,董庸虽然看不清楚周萋画的具体表情,但还是能辨别出她微微点动的头,于是不做任何耽误,请周萋画把在狱中给苏玲做的尸检的详细情况说一下,并挥手示意他带的那两位文书先生做记录。 周萋画自信回想一下,组织一下语言,一一陈述出来。 “那田庄的那具尸炭呢?四娘子能否也将你的验尸过程说一下!”说完苏玲的死,董庸又立刻追问周萋画对苏珑的检验过程。 周萋画抬头敲打一下太阳穴,“好!”随后提高音量,减缓语速,又把苏珑的验尸过程说了一遍。 随着周萋画话音的结束,董庸也踱步到了书案前,依次拿起两名文书的记录,从中挑选了一份他认为满意的,加盖其官印后,递给那名一直随手跟随他的侍卫,严肃说道:“速速将这份尸格与那奏折一起,以八百里加急,送都刑部!” “是!”侍卫抱拳表示明白,便转身疾步出了周萋画寝房。 在侍卫离开后,董庸也招呼那两个书生离开,他自己则立在寝房中间,先是回头看看坐在床榻上的周萋画,而后又抬头看看四周,努力寻找着话题。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放在书案上的匣子,“四娘子,这个匣子不会就是白天你用来装解剖器具的匣子吧?”说着他,抬手打开了匣盖,却见里面空空如野,不禁吃惊,“原来不是啊!” 宫灯就在桌子旁,匣盖完全打开,董庸自然能清楚地看着匣盖上的花纹,于是抬手轻轻抚摸。 手指触碰到那些所谓的花纹,董庸却怔住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并不是真正的花纹,而是雕刻着字。 他抬起匣盖,便要仔细研究。 一想到匣盖上那两句惹人联想的话,周萋画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未完待续) 094 误会(二) “董少卿……” “娘子……” 周萋画出声制止董卿的声音,与玉娘从门口传来的呼唤声同时响起。 两股声音不期而遇,巧妙地混合在一起,如同是二重奏里的合音,各具特色却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反倒是一下子吸引了董庸的注意力。 他放下匣子,转过身,却见周萋画已经挑开幕帘,探出头来,她身着白色中衣,如瀑的黑发散开,浓黑的眉毛被遮住,原本如银盆的脸就露出一点,没有往日的英姿,活脱脱只一娇美的弱娘子。 董庸以为周萋画要下床,连忙上前,“四娘你身体不适,切勿下床!” 周萋画一听这话,便知董庸是误会什么了,她也没有多说,身子往回移动一下,坐在床榻上不语。 而这时,玉娘已经端着盘子走到了床前,“娘子,药熬好了,咱们该吃药了!” 她将盘子放在床榻一侧的矮桌上,便上前给周萋画挑开蚊帐。 周萋画在玉娘挑蚊帐时,顺势依靠在了床上,拉过夏被盖住了身子,她心中默默想着,这玉娘办事也算鲁莽,就是不如丽娘想得周全。 若是丽娘在,定然是会先把董庸给支走,这毕竟是闺房,纵使董庸跟自己有婚约,也不应该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寝房里吧。 玉娘挑好蚊帐,转身去端药,她这时才意识到,蚊帐挑开,这董庸可就彻底看着周萋画了,她这才开口对董庸说道:“董少卿。娘子要喝药,要不,您先回……” 玉娘的声音透着爽朗没有一丝为难,就好似事情就该这么进行似的。 见她这般表现,周萋画忍不住琢磨。上世只听说有玉娘的存在,让陈氏减少了许多为难,如今看来,她做事也不过如此啊。 思考玉娘之时,难免周萋画会记起丽娘等人,也不知道陈氏把事情解决好了吗?冬雪的身份会暴露吗? 周萋画琢磨的时候。就见董庸上前一步,从玉娘手里直接拿过了药物,“让某来给四娘喂药吧!” 什么? 周萋画侧到一边的脑袋一下子转了过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董庸,宛如自己听错了一般。 却见那玉娘跟自己一样的反应。“董,董少卿,你刚刚说,你要给娘子喂药?” 董庸点头微笑,转身朝周萋画走来。 “不可以!”玉娘终于反应过来,身子一横挡住了董庸,“董少卿,这喂药的事。还是让老奴来吧!我们娘子,她,她虽然跟你有婚约……可。可毕竟……” 玉娘快人快嘴,可算在这个时候表现的淋漓尽致了。 以至于,听得周萋画是一个劲儿的冒冷汗,她连忙直起身子,微微扬一下下巴,把夏被往下拉了一下。正要开口给玉娘解围,眼神一挑。一摸白色映入了她的视线。 竟是秦简那厮!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到横梁上,他显然已经目睹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就见他嘴角上扬,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周萋画的眼神透过董庸,微微停顿在匣子上片刻,垂在身旁的玉手用力握了一下,而后说道:“玉娘,让董少卿喂儿服药!” 此言一出,周萋画如愿看到秦简那下垂的嘴角,于是又补充说道:“玉娘,给董少卿搬凳子!” 她指指收回眼神,抬眸看着董庸,“劳烦董少卿了!” 董庸大喜。 玉娘却为难不已,但仍然按照周萋画的安排给董庸搬来了凳子。 董庸一甩袍服,坐在方凳,而后轻轻搅动着药碗,舀起一勺,待冷却后,送入周萋画的嘴里,他很小心,每一勺都很慎重,生怕烫着周萋画,不时询问周萋画苦不苦。 董庸越细心,周萋画就越不自在,她竟可能的维护着自己的仪态,浅笑,不语,而放在身旁的手,却始终紧紧攥成了拳头。 周萋画是又悔又恼,曾经发誓不与董庸有任何私下接触,就这样被秦简那厮一激,变成了一句空话。 药,很快就喝完了。 董庸把药碗跟汤匙递给玉娘,便从玉娘手里接过手帕,轻轻地替周萋画擦拭掉了嘴角的药渍,他见周萋画有发丝垂下,便要伸手去替她陇上去,已经靠近周萋画脸庞的手,却被硬生生地挡了回来。 周萋画洞察他的意图,提早抬手收拢了垂落的发丝,“多谢,董少卿!” 董庸尴尬一笑,手不知所措地垂落,最后按压在了夏被上,他手一用力,忽而觉察到被什么膈了一下,他眉头一蹙,脸瞬时间涨红。 周萋画看董庸尴尬地不知所措,于是再次直了直身子,并顺势用眼神扫过那悬在横梁上的秦简。 那厮做侧卧状,横躺在梁上,腿微微全起立着,一手止住脑袋,见周萋画再次看来,他的嘴角竟然再次夸张上扬。 周萋画气愤地抿抿嘴,眼神收回,当她再次看向董庸时,却暗自吃了一惊,董庸手里竟然多了一拇指大小的物件。 在烛光的映衬下,那小物泛着亮光,能清晰地看着里面保存完整的花瓣。 花珀! 看小物一眼,周萋画脑中就立刻出现了这两个字! 没错,董庸手里拿着的的确是花珀。 花珀是琥珀的一种,因为琥珀在形成过程中受热不均,从而导致琥珀内部的颜色不均一,从外向里看,像是含有许多花瓣一般,故人们取名为花珀。 董庸自然也认出这是极为罕见的花珀,此花珀纹理清晰、连贯,花纹优美连成片,更是世间罕见,起先他还以为这是周萋画不慎遗落的小物,却见周萋画面露惊愕。便猜出周萋画这也是第一次见。 这等罕见之物,绝非一般人能拥有的,既然周萋画看上去也蛮喜欢的,倒不如直接借花献佛,董庸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伸到了周萋画面前。 “送我的?”周萋画小声问道。 董庸不语,只是浅笑。 董庸的表现太过含蓄,没有一点他该有的张扬,周萋画诧异,但一想到横梁上秦简的表情,她心一横。伸手便从董庸手里拿过这花珀,“多谢,董少卿!” 董庸大喜,“四娘喜欢就好!” 他还想继续拉近跟周萋画的关系,玉娘将从门扉里。踏步而来,跟在玉娘身后的,还有那刚刚被董庸差出去送信的侍卫。 董庸眼睛一撇,看那侍卫面露焦急,嘴唇上下抿着,便料定发生了事情,他不敢做任何耽误,从方凳上站起身来。“四娘子,天色已完,董某还有公务要忙。就不耽误您休息,先行告辞了!” 周萋画微笑,“董少卿,请!” 得到周萋画的回应,董庸再次颔首作揖,深情款款地看了周萋画一眼。便甩袖携侍卫大步朝门口走去。 走动中,周萋画隐约听到他压低声音责备侍卫:“这点事都办不好。真是一群废物!” 难道又出什么事了吗? 周萋画摆弄着手里的花珀,默默心想。 “呀。娘子,这是董少卿送您的礼物吧,真好看!”玉娘眼睛也算敏锐,一下子就看到周萋画手里那拇指盖大小的花珀,连连惊呼称赞。 周萋画浅笑一下,将花珀放在手里,一则是给玉娘看,当然更重要的事为了打击那位“梁上君子”,“是啊,好看吗?” “好看,好看,那里面是花瓣吧!真漂亮啊,看来董少卿没少花心思!”玉娘连连称赞。 听到玉娘的称赞,周萋画却笑不出来了。 这玉娘隔着自己可是有八尺有余,竟然能看清楚花珀里那么丁点的图案,那她继续呆下去,梁上那位不是迟早会暴露! 周萋画不认为玉娘是会藏心思的人,她若知道了秦简的存在,估计没多久陈氏也就知道了。 担心出现意外,周萋画立刻握住花珀,侧脸对玉娘说道,“玉娘,喝完药,身子比较乏,儿要休息了!” “是!”玉娘答应,并上前把周萋画伏下,“娘子,老奴把寝房里的宫灯给你熄了,在门口给你留一盏灯,你看可以吗?” “不用!”周萋画干脆拒绝,那宫灯比玉娘的个子高,又正好在秦简横卧的梁上,她若是去灭灯,指定发现秦简,“留着吧,若是春果、丽娘她们回来,也能心安!” “娘子想得周到!”玉娘答应,为周萋画放下蚊帐,盈盈福礼后,便推了出去。 随着门扉被关上的声音,秦简如期从横梁上落下。 周萋画平躺在床上,明明听到了他落下来的声音,却也不侧目,平定心情后,淡淡问道:“梁上君子,在上面看得可舒服?” 秦简此时的神色已经没有刚刚的愉悦,他隔着蚊帐看着周萋画,看着周萋画放在身体一旁的手,那手里握着那枚花珀,他目光如炬,恨不能上前从她手里夺走。 秦简努力控制着,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喃语问道:“你很喜欢董庸送得礼物吗?” 秦简虽然努力调教着气息,却仍能听出他压抑着的愤怒,周萋画却因他的愤怒而欢呼不已,“是的,我很喜欢!” 她说着,就故意侧卧朝向秦简,抬起手,用拇指跟食指掐着这枚花珀,带着炫耀的色彩伸向秦简方向,“花珀需要经常佩戴才能保持其光泽,我在想啊,是把这花珀做成吊饰呢,还是做手镯呢?” “秦义士,要不,你给我提提建议?”周萋画故意刺激道。 秦简的脸如被霜打过一般,身体定在原地许久,半晌后,他转身背对周萋画,边朝那放在桌子上的匣子走,边说道:“此花珀中间已穿孔,定然是为了做手镯!” “呀,是啊!”听秦简这么说,周萋画立刻仔细观察,果然见花珀中间已经打通,只需编织上挂绳便可佩戴,“没想到你眼神还挺好的!” 秦简已经将匣子夹在腋下,心如刀割,周萋画的言语里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却透露出她对这花珀的喜爱,秦简稍微做一下自我安慰,淡然吐字,“承蒙夸奖,秦某有事,先行告辞!” 说着,他就走到窗前。 一看秦简要离开,周萋画挑开蚊帐,故意说道,“这么快就走,难得你不想欣赏一下这花珀吗?” 欣赏!秦简冷冷一笑,这花珀就是老子千辛万苦找来想送你的,还需要多此一举吗!(未完待续) 095 分离与再启程 秦简推开窗户,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过身,用叮嘱的语气对周萋画说道:“我去老夫人院子看一下,若是一个时辰之内,她们还没回来的话,你也就不用等了,明天一早,直接去你母亲院子,迎接永安郡公家的嫡长女就可了!” 周萋画自然明白秦简这话的意思,但一想到冬雪跟秦简的关系,她心里还是有那一点点不舒服,于是只浅浅“嗯”了一声,便将身子收回了蚊帐里。 她没有立刻躺下,而是静静坐着,隔着蚊帐就那么远远地看着矗立在窗前的秦简,他的黑发随着窗外涌进的风微微飘动着,她那挂在玉带上的玉佩与他的白袍融为一体,随着他身体的晃动,偶尔现出玉佩的轮廓。 站在窗户前的秦简,在周萋画收身进蚊帐时,也不约而同地抬眸看去。 目光就这样在半空中相遇了。 两人尽可能的都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平静的没有波澜,静视一两秒却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躲避。 以至于,秦简完全没有看到周萋画眼里的泪光。 而周萋画也没有看到秦简那被面具遮挡下的眼睛显出的苦涩与不舍。 秦简想摘下面具让周萋画记住自己的样子,手放在面具下方半晌,终究没有勇气摘下来,他控制一下情绪,低沉着声音,道了一声,“保重!”随后就“嗖”得一声从窗户中,消失而去。 “保重?保重什么?你要去哪?”一句保重让周萋画顾不得眼泪挑开了蚊帐,热气裹着蚊虫从窗户外铺面而来,却唯独不见秦简的身影。 周萋画赤脚下床。走到窗前,探身出去往,一轮明月挂在前面屋顶上,明亮好似银盆,耀得人心里惶惶的。 周萋画右手放在胸口。隔着中衣摸着冬雪送的那与秦简一样的玉佩,左手则拿着董庸送给的花珀放在眼前仔细瞅了瞅。 “哎!”周萋画哀怨地叹了口气,为了赌气,她又把自己丢了。 关上窗户,周萋画回到床上,估摸着也就过了一刻钟。就听着急切地脚步声响起在了走廊里。 春果她们回来了! 周萋画刚从床上弹起身来,就听着房门口嘁嘁喳喳地声音,是春果跟冬雪正在吵着要不要来打扰周萋画。 周萋画清了清嗓子,喊道:“都进来吧,还没睡!” 周萋画声音落下。就听门“吱呦”一声门被人推开,伴随着推门声就听冬雪大声嚷嚷,“儿就说,师父不会睡的!” 话音落下,就见冬雪如雪花一般直接飘到了周萋画榻前,她跪在床榻前,胳膊搭在床榻上,脸凑在蚊帐上。瞪着大眼看着周萋画。 周萋画见她这般可爱,便要伸手拉开蚊帐,却被冬雪给制止了。“别,娘子别,蚊虫多……” “哪是蚊虫多,你是怕让娘子看你是黑脸猴吧!”在冬雪瞅周萋画时,春果跟丽娘、玉娘也迈步进了寝房,三人在给周萋画行过礼后。春果开口调侃道。 听春果这般与冬雪开玩笑,周萋画便知这冬雪的身份没有泄露。虽然因知道冬雪跟秦简的关系让她心里有一丝难受,但她还是努力调整情绪。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抬眼看着眼前的三人。 一听春果称自己“黑脸猴”,冬雪没有生气,反倒手指压在嘴唇中间,示意春果安静。 周萋画一看冬雪这般举动,就立刻猜出冬雪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她轻轻咳嗽一下,“春果,老夫人没有为难你们吧?” “没,没有!”春果垂下头,小声喃语。 春果说得没有底气,周萋画自然不会相信,她眼睛一抬,看向丽娘,“丽娘,是这样吗?” “是!老夫人没有为难!”丽娘也低下头,喃喃回答。 周萋画本就没打算从丽娘嘴里听到正确答案,她不做停留,看向冬雪,“冬雪,你是我的徒儿,今儿刚刚行过拜师礼,应该不会骗我吧?” 冬雪依然跪在床榻边,擎着脑袋看着周萋画,见周萋画眼神饱含信任,脑袋一热,全然忘记刚刚在路上她与春果、丽娘的约定,脱口而出,“也不算为难,只是把春果数落了一番,说她这不如她娘好,那不如她娘会办事,无法就是说春果没把您照顾好,让您受伤晕倒了呗!” “加上那个叫什么卫琳缃的在一旁吹耳旁风,老夫人最后直接把我们三个关了柴火饭,她卫琳缃也不想想,若不是她去衙门告黑状,娘子至于从起床就那么忙碌嘛,若不是师父说给她留面子,徒儿早就揭她老底了!”冬雪比手画脚地描述情况给周萋画听。 “祖母把你们柴火房了?”周萋画追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我们啊,就那样,这样,嘻嘻……反正最后就是出来了!”一听周萋画追问,冬雪一下子慌了,她嗯嗯啊啊地敷衍着,扭头求救地看着春果。 岂料看到的却是春果恶狠狠地眼神,你这家伙,说好了别跟娘子说老夫人为难咱们的事,咋嘴巴这么不严呢。 可面对春果的愤怒,冬雪这家伙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并且冲春果做了个要求她配合的威胁眼神,这下可把春果给惹恼了。 于是在听到周萋画询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后,春果毫不犹豫地开口了,“是,是冬雪把柴火房给点了!” “什么!”周萋画大惊,她还想着待明天她休息好了,要从柴火房开始查起那汝英的死,一听柴火房被冬雪点了火,周萋画一下子拉开蚊帐,“火势控制住了吗?现在如何!” 冬雪被周萋画这猝然的动作吓得重心不稳,一下子蹲在地上,“没,没事,火,火没着起来!” “火没着起来?”周萋画不信,盯着冬雪的脸反问道,却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冬雪的脸上蒙了一层黑乎乎的灰,鼻尖嘴角更是有明显的黑色灰,“黑面猴”这个称呼,赠给她还真合适! “具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周萋画止住笑声,故作生气地看着冬雪。 冬雪双手支地一下站起身来,她拍拍屁股,可怜兮兮地说道:“儿好不容易引着了火,那窗户就被人‘哐’得一声给踹了下来,那火苗本就弱不禁风,一下就被那窗棂给砸晕了,哪还有力气着啊!” 火苗被砸晕了? 这比喻还真恰当! 这意思就是说有人出现制止了冬雪点燃柴火房的行为! “既然你纵火未遂,那祖母怎么放你们回来了呢?”既然已经挑开了蚊帐,周萋画索性选择下了床,她站在地上,春果上前给她批上了绸面薄衫,并扶着她朝桌子前的方凳坐去。 冬雪跟在周萋画身后,喃喃说道:“谁知道呢,只是知道那踹窗进柴火房的是董少卿的人,听说是为了调查二夫人院里死的那丫头死因!后来那柴火房就被官兵给围住了!我们也就被放了出来!” 董庸的人? 这下周萋画终于明白,为什么董庸责骂下属办事不利! 敢情是他是想偷摸调查柴火房,却没想到里面还关着三个人,看来,春果、冬雪、丽娘三人能回来,不是因为冬雪放火,而是因为董庸找老夫人说了那拆房的重要性。 看来,在汝英案件上,这董庸是跟自己想到了一起了。 周萋画的眼眸瞬间眯长,“冬雪,想不想看师父是怎么破案的?” “想,想,想!当然想!”冬雪点头如捣蒜,上次周萋画侦破陈高系列案的事,就已经让冬雪心动不已,周萋画对汝英尸体的检验又让她打开眼界,一想到立刻能亲眼目睹周萋画破案,冬雪简直心花怒放。 “想得话,现在就立刻去睡觉,明天一早,准时跟我去柴火房!”周萋画眼睛眯长,笃定说道。 翌日,一早。 鉴于周萋画昨日的安排,丽娘比以往早了半个时辰起床,她没有惊动院子里新分来的婢子,便早早做好了饭。 待周萋画吃完,携冬雪离开静雅院时,才有那憋尿的婢子揉着蓬松的眼睛出了如厕。 周萋画与冬雪沿着静雅院通往柴火房的小径,疾步走着,不到一盏香的功夫,主仆两人就到了位于侯府西北角的柴火房。 果然看到柴火房四周站满了官兵,五步一名,围着柴火房整整一圈,差不多有二百多人。 一柴火房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人把手,看来昨日的失误,让董庸不得不用这招来挽救自己的面子啊。 周萋画嫣然一笑,董庸这还没开始破案,倒先蚀了把米。 因是要储备侯府好几十个院子的柴火,这柴火房比周萋画想象中大很多,周萋画数了数柴火四周官兵的人数,然后通过周长算出了这柴火房的大体面积,一个让她吃惊的数字,周萋画抬头对冬雪说道:“过会儿打听一下,这柴火房若是装满,一次性能储备多少天的柴火!” “师父,不用过会儿打听,儿现在就能回答你,昨儿听丽娘说过了,这柴火房若是都装满柴火,若是不办宴,够侯府全部院子用半个月呢!” 半个月,这时间可算不短!(未完待续) 096 水落石出(一) 看周萋画也不靠近柴火房,只是这么远远的打量着,冬雪急了,“师父,师父!你说要破那汝英的案件,这里哪有什么东西啊,更何况这天才刚刚亮,根本没人啊!” 周萋画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手插进袖袋里,用力握了一下里面放着的一封信,苦笑一下,道:“谁说没人,董少卿那不是来了嘛!” 周萋画一抬下巴,果然见远处出现一顶轿撵,轿撵停下,侍卫挑开轿帘,董庸迈步下轿。 “真的啊,师父你跟董少卿真是心有灵犀啊!”冬雪故意讨好。 周萋画心里却苦涩之至,她早就料定,她一出现,肯定就有侍卫去给那董庸通报,哪里还需要心有灵犀啊! 今天的董庸依然没有穿官服,而是换了一身白色的广口袍服,早上有一点点薄雾,从那雾中款款走来,带着潮气与神秘。 董庸的身形跟秦简有几分相像,有那么一秒钟,周萋画差点把他当成了秦简。 周萋画默默心想,若是有朝一日秦简他拿下面具,戴上冠帽,估计在人流熙攘里与他擦身而过,可能都认不出来吧! “四娘子,您这么早到柴火房来,莫不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起?”董庸走到周萋画面前,抱拳作揖,深情说道。 他眼睛扫过周萋画的手腕,见昨晚的花珀已经穿成手链戴在她的手上,惊喜一下,直起身来。 听到董庸的询问,周萋画将手从袖袋里拿出。拉一拉衣袖,“董少卿,昨日很晚不也在柴火房出现了?” 一听周萋画这么说,董庸便知道她这肯定是有了凶案的线索,于是故作大气。分享自己的信息,“确实,昨日的确有人给某贡献了一条颇有价值的消息,说是,这侯府各个院子进贼的顺序,与柴火房每天给各个院送柴的顺序一样。于是昨晚,某便派人到这柴房打探了一番!” 董庸语气微微一顿,看向站在周萋画身旁的冬雪,“当然,这里面有些小插曲!某想。四娘,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周萋画微微点头,示意董庸继续说。 “若只有一两个院子,招贼的顺序跟那死者送柴的顺序吻合,那某自然不必这么劳师动众,三十几个院子,顺序竟然的吻合,这说明。两者之间必然有联想!” “现在侯府各个院子均进了贼,那么贼人要么在今天昼食时间,再次从第一个偷盗的院子开始。要么就会偃旗息鼓,但无论哪种,这柴火房都是案件的关键,所以……”董庸转身,挥袖指向那把柴火房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官兵们,“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某才差人将这柴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萋画已经听明白了董庸围住这柴火房的初衷。于是侧身看向冬雪,“冬雪。说说你的看法!” 冬雪平日聒噪,但一涉及到推理,反倒表现的很安静,她细细琢磨着董庸说的话,又分析前天她去了解的汝英的事,而后开口道:“董少卿所言,确实有可能,但儿觉得,与其这么守株待兔,倒不如从死者汝英身上找线索,师父您曾说过,死人是不会说假话的,那就应该从死人身上找线索啊!” “那你说说,应该怎样找线索?”周萋画一听冬雪分析的头头是道,于是追问。 “这个……”冬雪却不争气地卡壳了,她嘴一睹,有点撒娇地说道:“这个,这个师父你也没教啊,儿不知!求师父指教!” 周萋画见状,只得开口道:“冬雪说的没错,这汝英人虽然已死,却的确告诉了我们不少东西,董少卿,昨日儿在给二姐姐洗脱冤屈时,就已经说过了,汝英是被一个力气巨大,惯用左手的男子掐死的,既然如此,便应该从这一点入手!” 周萋画抬眸看着董庸,没有说话,但她那如圆杏的眼睛却分明在质问董庸为什么不去找这个惯用左手的男子,反倒围着一个没有生机,死的柴火房。 董庸被质问的连连退步一下,“并,并非某没有注意这一点,某已经跟黄刺史开始盘查洛城里惯用左手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查出来!” 听到董庸的回答,周萋画轻蔑一笑,“董少卿,是儿以前说的不够清楚呢,还是冬雪记录的不够仔细,发现尸体当日,儿可是说过,汝英被凶手一手抓住脖子,一手抓住双腕,根本没有被人捂住嘴,她之所以没有喊叫,就是因为她认识凶手!” “既然汝英认识凶手,那范围就缩小了很多!又何须从整个洛城入手呢!”周萋画目光从董庸身上收回,转身面向三江院方向,“据儿所知,这汝英在侯府里有一青梅竹马的表哥,这表哥有一好友,姓李名春,这李春本来是洛城海源米房的管事,却在一个月前,在汝英被从三江院赶到柴火房时来侯府做事!” “此人,身高八尺,身形魁梧,搬运米粮出身,惯用左手,且小拇指少一节,几乎与侯府招贼同一时间进入侯府,如此多巧合,嫌疑颇重,董少卿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周萋画的线索都说得这么明朗了,董庸若是再不明白,显得也太过愚钝了,他踱步站到周萋画身旁,目光于她一同看向三江院方向,“来人呢,去把那个叫李春的抓来!” “是!”立刻有侍卫应声,侍卫刚要走。 就听周萋画补充道,“分两队,一队抓人,一队把他住处的东西都给带到这里来!” 侍卫抬头看向董庸,在得到董庸的默许后,这才兵分两路开始行动。 看侍卫们朝三江院前进的身影越来越远,周萋画转身看向董庸,“董少卿,儿能否进哪柴火房里看一看呢!” 董庸不解地看着周萋画。嘴唇抖动一下,看似要发问,却突然意识到什么,最终却还是吞咽一下口水,只是简单道了一声:“好!”便抬手指引周萋画朝那柴火房走去。 柴火房长三百余米。每五米为一间,整个柴火房被分成了六十六个小房间,一般来说,侯府的各个院子一天需要四个房间的柴火,这样一来,十五天便是六十个。剩余的六个作为备用。 柴火房有专门的管事房,管事房墙上的册子,详细记录了每天柴火房把侯府各个院子配送柴火的情况。 柴火房每十五天会补一次柴,今天距离上一次补充柴刚好过去了十天,上一次补充柴的负责人就是那汝英。 根据冬雪的了解。汝英就是在这次补充柴时被年氏看见,才把她招进了稻香院。 周萋画详细看完册子的记录情况,整合一下,她现在掌握的所有情况,而后把册子重新挂在了墙上。 估摸着侍卫们也该把那李春给捉拿归案了,随后转身对冬雪说道:“冬雪,你去稻香院,把二姐姐喊来。记得提醒她,若想无事,把该带的首饰带来!” 该带的首饰都带来。冬雪喃语一句,答应一声,便作揖,朝稻香赶去。 一炷香的功夫,冬雪回来了,她的身后跟着被两名侍婢搀扶的。还未来得急梳化,浑身颤抖的周萋棋。年氏跟在周萋棋后面,紧抿牙齿。远远地就朝周萋画抱怨道,“四娘,你都说过,你二姐姐没事了,这一大早的,这是要做什么?” “婶娘不要着急,这汝英毕竟是二姐姐的侍婢,董少卿已经抓到了凶手,难得你们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周萋画朝年氏微微福礼。 年氏看一眼周萋画,而后疼惜地看着自己女儿,周萋棋昨天被又惊又吓的,整整一晚都没有入睡,天蒙蒙亮时,这才好不容易睡着,睡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冬雪就咋咋呼呼地跑来说,周萋画要女儿带着该带的首饰去柴火房。 担心女儿再次被蒙上不白之冤,年氏就立刻让人包了周萋棋的所有首饰,连忙赶来、 “四娘,事情的真相,待董少卿抓住凶手后,大家自然知道,你二姐姐现在身体娇弱,无需在这等待吧?” “婶娘此言差已,二姐姐身份特殊,还需要靠她指证凶手呢?”周萋画边朝年氏福礼,边说道,在她抬起头时,就见差役从远处缉拿着一五大三粗的男子浩浩荡荡走了,男子的双手背在身后,身上被绳子捆住。 “禀,少卿,嫌犯李春现已带到!并从他的住处发现大宗银票!”董庸的贴身侍卫,上前通报,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官兵,一人手里拿着一些粗布衣衫,而另一人手里则是拿着一沓银票。 银票?不会是在陈高一案里,被秦简带走的发行与先皇年间的银票吧! 对于这突然出现的银票,周萋画大惊,微微弯起的胳膊,顺势插进袖袋里,用力握了一下。 与此同时,董庸已经上前拿过银票,他仔细检查后,转身递给了周萋画。 周萋画倒是没料到董庸会把这银票给自己看,立刻从袖袋里拿出手,接过了银票,眸光落在银票上,当确定这些银票是目前市面上流通的,不禁长松了一口气,便将银票递还给了董庸。 “李春,某问你,你可认识汝英?”董庸接过银票,递给侍卫,命其妥善保管,而后走到李春面前,厉声质问。 李春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眼角还挂着淡黄色的眼屎,赤着脚,一看就是从睡梦里直接被拉出来的,听到董庸的质问,李春垂着的头抬起来,“小人确实认得汝英!可,可与他的死无关啊!” “某还没问你汝英的死,你就狡辩,定然是心虚!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董庸恼怒,绕到李春身后,果然见其左手上少了一节,厉声问道,“李春,汝英是被一惯用左手,且左手小指少一截的人掐死,你难得还不认罪吗?” “冤枉啊,冤枉,这世间惯用左手,小指少一截的人到处都是,莫说整个洛城,就是侯府,除了我,前门的王五,马棚的周大,也都跟我一样啊,冤枉啊……”李春上身趴在地上,“砰砰”得磕响头。 一听李春非但不认罪,还又找出了几个跟他有一样特征的人,董庸再次没了主意,他手背在身后,心里想着找周萋画求救,却又有点不甘心。 正在犹豫之间,就听周萋画说道:“董少卿,还是儿来问吧!”(未完待续) 097 水落石出(二) 周萋画上前,抬手招呼侍卫把李春的衣物拿到自己面前,伸手仔细检查了一番,而后抬起头,看向站在侍卫身后的周萋棋跟年氏,“二姐姐,也把你带来的首饰拿来让儿看一下吧!” 听周萋画将自己女儿与这杀人嫌疑犯李春混在一起,年氏心里自然是不痛快,但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她压住自己的情绪,招呼侍婢,把装着周萋棋所有首饰的匣子拿到了周萋画面前。 “四娘,你二姐姐所有的首饰都在这里了!”年氏声音里带着不悦。 随着她声音的落下,侍婢就打开了那个黄檀“花开富贵”的梳妆匣,并依次拉开了匣子上的七个小抽屉,匣子里笄、簪、钗、步摇、钿分门别类争取的放置着。 周萋画用手在这些首饰里翻找一番,却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东西,她抬起头来看向面色焦黄的周萋棋,“二姐姐,这就是你全部的首饰了吗?” “四娘,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二姐姐还故意瞒着你不是!就这些了,没了,你爱信不信!”年氏扯着嗓子,怒吼着,唾沫星子四溅。 周萋画没有理会年氏,径直走到周萋棋面前,她伸手散发出洞察一切的强大气场,吓得周萋棋腿发软,整个人倚在了侍婢的身上,却依然坚持称:“没有了,就那些首饰了!” 周萋棋喃语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胸口上,“是没了,真的没了!” 周萋画见她放在胸口位置的手抖动着,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周萋棋那发抖的手,“二姐姐,是你自己把东西拿出来呢,还是让儿动手!” 周萋棋这下连嘴唇抖开始打哆嗦了,见躲闪不过。她只得承认:“我,我自己,自己拿,拿!” “好!”周萋画说着就松开了周萋棋的手。 就见周萋棋手伸进胸袋,再拿出时,手上就多了一支发簪。一支玛瑙佛手形造型的金簪,玛瑙呈红黄渐变,生动鲜艳,看一眼就让人过目不忘。 “给,没了。最后的了!”周萋棋抖着手,把这金簪递到周萋画面前。 周萋画垂眸端详一下这支金簪,然后又看了一下周萋棋的胸袋,浅笑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将这金簪接过来。 她颠一下这金簪的重量,随即转身直接奔向李春,将这金簪垂直立于李春面前。“李春,你可认识这个!” 周萋画移动速度很快,李春就感觉眼前吹来一阵风。等他一抬头,猝然出现的金簪吓了他一跳,定睛一看,不禁失色,结巴反驳,“不。不认识!” “敢说不认识,李春我问你。自汝英从三江院被撵出来到了这柴火房,你就来到了侯府。汝英前脚送柴,你后脚就翻墙入院,不偷不抢,只是翻找,你敢说,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吗?”李春话音刚落下,周萋画就快速出声,她加快语速,一步一紧逼,最后逼得李春脑袋彻底垂到了地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春脑袋着地,哭丧嗷嚎。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李春你敢抬头看我吗?你从三江院翻墙而出,可是曾遇见过我,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周萋画将金簪放到左手上,右手扣在李春的肩膀,想拉起他的身子。 李春虽然被绑,但毕竟也是男子,周萋画的力气哪能搬得动他,反倒李春一用力,周萋画自己反倒差点跌倒在地。 冬雪一看周萋画受伤,彻底恼了,她先是扶稳周萋画,而后就直接冲到了李春面前,飞起一脚,就把那原本跪在地上,头垂下的李春,踹了个四脚朝天。 她一把拽起李春的中衣领子,怒斥道:“我师父让你抬起头来,你小子没听到嘛!” 说着就又挥起拳头来,却听周萋画的制止声,“冬雪,不可再动武!” “哼,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否则的话,要了你的小命!”冬雪一松手,李春就如软泥瘫在了地上。 周萋画已经恢复了精神,她再次走到李春面前,“李春,不要在顽抗了,既然能直接将你捉到这里,必然已经掌握了你所有的犯罪证据,若是还顽抗到底,只能是自寻死路!” 周萋画话音落下,李春冷嗤一声,倔强的把头侧到一边。 一看李春如此执迷不悟,周萋画反倒不着急了,“好,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儿再给你看一样东西!你把头转过来!” 周萋画平和的语气反倒让李春一怔,他将信将疑地转过头。 周萋画嫣然一笑,再次将那玛瑙佛手形造型的金簪抬到了他的面前,一手拿着佛手造型位置,一手拿着金簪的簪挺(杆),用力一拉,那佛手就从簪挺上拨了下来。 周萋画将簪挺递给冬雪,自己则拿着拿佛手放在李春面前,故意做自言自语状:“呀,原来这佛手里面是有洞的啊?里面可是可以放东西的啊!” 在看到周萋画将这金簪分离后,李春脸色就已经惨白起来,他长叹一口气,“哎,好,我说,我什么都说!” 听李春说了这话,周萋画长吁一口气,她转过身,看向董庸,“董少卿,下面你请吧!” 听李春要交代,董庸却没有一点高兴,他心事满腹,朝周萋画一抱拳,而后走到李春面前,“李春,我问你,你是如何杀害汝英的!” 李春交代,那汝英虽然早就跟她那同样在侯府做事的表哥孙二多有了婚约,姿色不出众的她却很会招蜂引蝶,这孙二多与李春交情颇深,这侯府里米粮的事,孙二多也都会先照顾着李春的生意,并时不时会拜托李春给汝英带些好看的首饰,一来二往汝英便跟李春认识,慢慢地也就奸情。 “这玛瑙佛手形的金簪其实是我家娘子的,我家娘子见着簪挺失了光泽,便让我帮她去金店里打理一下,我处理好这金簪,便到侯府与孙二多小聚了一下,刚巧这汝英也在场!” “孙二多想给汝英买支簪子,询问我,我便拿了玛瑙佛手形的金簪让他看,离开时,却不料被汝英偷了去,我多次找她索要,均被她拒绝,且扬言我若继续讨要便将我们的事张扬出去!” “我家娘子太过彪悍,一心惦记着金簪,均被我搪塞了过去,我担心再拖下去我与那汝英的事会泄露,于是趁着她回娘家小住的机会,便想了这个来侯府做工,然后趁机拿回金簪的主意!” 李春边说边痛哭流涕,“岂料我到了老夫人院,才知道,这汝英因为偷东西被赶出了三江院去了柴火房,我便去那柴火房讨要,可她却嘲笑我说无能,连东西被偷了都不知道,她说,若想拿回金簪,就按照她说的做!” “她让我按照她送柴火的顺序,每天在女眷们用昼食时,翻进各个院子,将每个寝房都弄乱,为了拿回金簪,我也只好这么做!四娘子回府那天,除去我做工的老夫人住的三江院,整个侯府我已经按照她说的翻了个便!” “我想着,我就一直在三江院,翻不翻找的无所谓,便去找她,想提早拿回金簪,却遭到了她的拒绝,她笑话我,说我手指不全,却天生是个做贼的料!我气不过,一怒之下掐住了她的脖子,纵使这样她还继续嘲笑我,说我不敢把她怎样,我这才对她痛下杀手!”李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直接含糊起来,他喃语着,“我没想杀她,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 “给我安静!”董少卿大声喝止,“你把她掐死后,又做了什么?” 李春吸一下鼻子,用绑在一起的手擦了一下那混在一起的鼻水跟眼泪,“我把她拖到了房里,藏到了床下,然后从门口离开,担心事情败露后,官府会把目光直接放到没有招贼且汝英以前待过的三江院,我便按照计划,再次将三江院翻了个便!” “小人句句实情,我没有想杀她,求大人明鉴啊!求大人明鉴啊!”李春说着,就在地上“砰砰”磕起响头来。 董庸看一看李春,然后看向周萋画,“四娘子,这罪犯李春所言,已经跟案犯现场完全对上了,依某之鉴,这案件到此就因结束了!”董庸朝周萋画抱拳,“如此一来,也算对周都护有所交代了!” 周萋画抬头对视一下董庸,明亮的眸子一闪,“非也,这案件还没结束!” 董庸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这话怎么说,李春已经完全交代了他犯罪的经过!难得不是吗?” 周萋画朝董庸一福礼,继而走到了李春面前,“他的确说了自己的犯罪经过,听上去也确实天衣无缝!” 周萋画先是肯定里董庸说的,而后立刻补充道“但天衣无缝不等于是真实情况!”她盯着李春,一字一句地追问:“李春我问你,你一直费尽心机从汝英手里拿回的东西,果真是这支金簪吗?”(未完待续) 098 未完待续 众人一听疑惑了,不是金簪,那会是什么? 被周萋画这么一追问,李春也不嚎了,他挺直腰板,回望着周萋画,“四娘子,你说我要找的不是金簪,那你说,我在找什么?” 周萋画回敬李春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眼神,一字一顿地说道:“这这藏在金簪里的东西!” 周萋画一抿嘴,再次把那佛手的玛瑙簪头放在了李春面前,“那日,汝英从你身上不但偷走了这金簪,还偷走了另一样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那样东西,是纸做的,如这银票般大小,汝英误把那东西当成银票,这才顺手牵羊与这金簪一起偷走!”说着,周萋画走到了侍卫面前,从侍卫手里拿出一张一银票,对折,对折再对折,最后团成一团,塞进了佛手玛瑙里,然后拿过东西手里的簪挺,重新组成了一支完整的金簪。 “你打算用高价从汝英手里买回那样东西,汝英却故意装傻,屡次表示要把金簪给你,却被你拒绝,你根本想不到的是,你想拿到的东西其实就在这金簪里!”周萋画踱步走到李春面前,“我猜,你现在肯定后悔得很!” 周萋画眉毛微微一挑,“李春,你还打算说狡辩吗?” 听到周萋画的质问,就见李春的脸色由红变得苍白,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和盘托出时,他却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圣手娘子果然名不虚传,我今日也算领教了!没错,汝英那的确从我这拿走了她不该看得东西。那该死的竟然敢威胁我!既然什么都被你看穿了,我也没好掩饰的了!” “你要做什么!”冬雪眼锐,一下就察觉到李春的身体比起刚刚表现的瘫软正在慢慢变得有力,连忙将周萋画从他身前拉开,仗着自己多少会点武功。挡在了周萋画面前,“娘子小心!” 冬雪话音刚落,就听“啪”得一声,李春身上的绳子刹那间支离破碎,成段状落到了地上。 李春竟然靠自己的力量硬生生地把绳子给撑短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道光闪过,李春直接地上跃起,一下子窜了出去,待众人定睛看去时,就见李春已经掐住了年氏的脖子。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如鹰隼,就如那日在三江院时,周萋画见他时,眼里冒出的那股阴狠。 手指如狼爪,扣在了年氏的脖子上,虽然没有小拇指,但四根手指也足以让年氏喘不过气来。 “李春,你想做什么!”董庸火速组织人力。团团围住了李春。 李春轻蔑地看了董庸一眼,“你靠后,让周四娘过来说话!” 在他说话时。周萋画已经挤过了人群,站到了他的面前,“李春,不要在抵抗了!” “我没有抵抗,我也不想抵抗,杀人偿命这事我懂。但在抵命之前我必须拿到我的东西!”李春掐住年氏脖子的手不做任何放松,阴冷的眼神看着周萋画。“周四娘你绝顶聪慧,你倒说说。我掐住这年秀丽是为什么事!” 周萋画思忖一下,缓缓开了口,“你拒绝汝英把金簪还你后,这金簪便被二姐姐看到了,二姐姐向汝英讨要这金簪后,遭到了汝英的拒绝,她便趁着汝英外出之时,偷走了这金簪,现在这金簪里的东西没了,你自然是怀疑东西被二姐姐拿走了!” “你现在挟持婶娘,不过是想要挟二姐姐交出东西!”周萋画盯着李春,一字一顿地说。 “周四娘果然厉害!”李春的眼神温和了几分,“既然你知道了,那还不快把东西交出了!” 周萋棋虽然因害怕浑身颤抖,但年氏这一被劫持,她反倒清醒了几分,“我不知道什么东西,那金簪我没动,我没动!” “没动怎么你不放在匣子里,而是揣在怀里!周萋棋,我劝你不要耍花样,为了你母亲的命,你这个小蹄子,最好给我乖乖交出了!”对周萋棋李春显然没有半点尊敬,不但直呼她的闺名,还飙起了脏话。 “她没有说谎,她的确没动过金簪,二姐姐之所以把敢把金簪放进匣子,只是因为这簪子是汝英的,若是被人发现汝英的簪子在她手里,怕是难逃嫌疑!”周萋画给周萋棋解围,她微微抬头,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阵微不可查地风,于是试探地问道:“李春,那藏在金簪里的其实就是我刚刚放到金簪里的东西吧!” 李春的眼睛瞬时间眯长了,“呵呵,我还以为四娘子你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呢,看来我猜错了,没错!” 得到李春的回答,周萋画没有轻松,反倒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李春,若你不想自己受伤,你现在立刻放开婶娘,我还可暂时保你一命,若是执迷不悟……” “什么保命不保命,我自从跟那东西扯上关系,就已经把脑袋系在了裤腰上!周四娘,我念你推理上有一套,不忍你受伤,若不然,今天被我掐住的不是这年秀丽,我数三个数,若不把东西交出了,休怪我不客气了!”李春说着,语气又狰狞起来,“一……二……” 随着他的报数声,现场再次紧张起来。 周萋棋更是“咯”得一声抽了过去。 “三……” “啊……” 随着李春喊出“三”来,一声惨叫凄厉传来。 周萋画心一抽,坏了! 却又立刻辨别出,刚刚的惨叫声是李春的! 难道…… 压下惊慌抬眼看去,就见见李春双眼冒血,跪倒在地,而原本备他挟持的年氏,已经脱离了威胁,趴在地上正一点一点往前移动。 秦简还没离开,他刚刚出手了! 周萋画大惊,立刻冲出侍卫的包围圈,四处看去,却根本没有秦简的影子。 而这时,董庸也反应过发生了什么事,就听他立刻安排手下用铁链再次把李春绑了,联想上次秦简对陈高的处理方法,为防止李春咬舌自尽,用木塞堵住了李春的嘴。 做完这些,就见董庸朝天空一抱拳,朗声说道:“多谢!” 随着董庸声音的落下,周萋画分明听到天空回了一声狂妄的笑,却不过一声,旋而立刻消失。 周萋画呆愣在原地,手不由自主地插进了袖袋,再次用力握了握袖袋里的那封信,那封昨晚秦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留在她枕下的信,信里面提供了李春犯罪的详细过程跟生活轨迹,也描述了那只玛瑙佛手的金簪的造型,却唯独没有提到金簪的秘密。 周萋画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她是感激的。 但在确定金簪里的东西是那无法流通的银票,且银票已经被秦简拿走后,周萋画突然怨恨起来。 此时的她甚至在想,秦简是故意引自己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而不是帮她解决案情。 该死的秦简,下次见你,定然不会饶你! 周萋画拨弄一下手上的花珀手链,默默心想。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的更新都有种淡淡的忧伤,文有点水,写着也没激情,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三更把自己耗干了,看来明天的三更是没法保证了!】(未完待续) 099 结仇 【感谢annabell810的粉红票,突然感觉充满动力,看来我就是属于“贱人”中需要鼓励的那款,么么哒,抱抱,顺道,继续求求粉红!】 捉拿李春这场争斗,规模不大,又因发生在位置偏远的柴火房,加上这个时候侯府绝大多数人还没起床,从抓捕李春,到将其缉拿回大牢,虽然看似轰轰烈烈,其实在侯府里根本没揭起太大的波澜。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却唯独再年氏心里留下了死结。 她甚至忽略了是因为周萋棋偷拿了那支金簪才让她成为了人质,只记得李春说,若不是周萋画懂得推理,当人质的应该是她周萋画。 因被李春掐伤了脖子,年氏一连几天都没法开口说话,每次到了喝药的时候,都是她对周萋画开始诅咒的时候,会推理,会破案了不得啊,竟然让老娘替她遭这种罪,周萋画你给我等着,我若不让你也尝尝这滋味,我就不是年秀丽! 又是一天吃药时,年氏倚在胡床上,一般让侍婢给她喂药,一边继续咒骂:若有朝一日,这周萋画落我手里,我定然把她往死里治。 忽然,侍婢紫霄一路小跑的进来,“夫人!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年氏抬手示意喂药的侍婢先到一边,哑着嗓子问紫霄。 “是,是那四娘子,去二娘子房了!”这几日,紫霄奉年氏的命令去服侍周萋棋。 刚刚周萋棋嚷着要吃椰子盏,紫霄连忙出来去吩咐厨房做,这前脚出了厨房,一抬眼就看着周萋画带着冬雪。沿着回廊朝周萋棋暂时住的寝房方向奔来,紫霄也顾不得回去通禀周萋棋,便直接跑到了年氏这。 这个扫把星又要做什么!每次周萋画出现,年氏总会感到惴惴不安,她哑着嗓子,吩咐道:“快,给我更衣。不能让那个小蹄子再给我欺负棋儿!” 这厢年氏着急火燎的更衣做出迎战准备。那厢周萋画跟冬雪却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缓慢走着。 “师父,这案子不都处理完了嘛。那个李春什么都招了,董少卿那边也做了结案,你还到这不祥之地来做什么!”冬雪跟在周萋画身后,从进入稻香院开始。眼睛就滴溜溜转,生怕不知从哪再冒出具死尸。 “李春是什么都招了。但这案子还没结!今儿咱们来这稻香院就是解决剩下的问题!”周萋画拉一下衣袖,“你仔细想一下,看看遗漏了什么?” “遗漏?想想哈!”冬雪眼珠滴溜溜转一下,还别说。她心里还真觉得周萋画在推理里故意遗落了什么,就是她在推理时,自始至终都没点名那李春苦苦寻找的成武十九年的东西是什么。 冬雪知道。既然周萋画当时不说明,就是自己问。她也不会说,却依然坏坏说道:“师父,你忘记说,那成武十九年的东西是什么啊?” 冬雪话,一下子触碰到周萋画的伤疤,她差点脱口而出,想知道那是什么去问那个叫秦简的啊! 好在周萋画还是有一点自制力的,她拉一拉衣袖,严肃说道道:“那东西是什么,与我们现在到这稻香院没有任何关系,继续想!” 如自己所料的被打枪,冬雪没有半点失望,她嘻嘻一笑,说出了另一个地点,“师父,你所说的遗漏,应该指的是那柴火房,你一早就去了柴火房,而且还询问柴火房的具体情况,但这些在破案时,根本没有用上啊!难道,难道这柴火房与二娘子有关?” 周萋画收敛一下情绪,“没错,是有关系,你记下这点,待这案件全部完结后,我会考你!” “又考啊!”冬雪一嘟嘴,虽然听上去心不甘情不愿的,但她脸上还是洋溢着兴奋,周萋画多教导她一点东西,她就感觉离解开心里的死结进了一步。 师徒两人沿着回廊,直接奔了周萋棋暂住的卧房,由侍婢指引,站在了周萋棋的床榻前。 周萋棋倚在圈椅上打瞌睡,这些天的调养,让她看上去又胖了不少,满满一坨肉塞满整个圈椅。 周萋棋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以为是紫霄端来了椰子盏,打了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张口就埋怨,“怎么这么久才做好……额,怎么是你!” 见面前站的是周萋画,周萋棋一下子给怔住了。 “二姐姐不要惊慌,妹妹不过是担心姐姐,特意来看望!”周萋画上前一步,坐在了与周萋棋并排的另一张圈椅上。 “你有那种好心!”周萋棋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惊恐,现如今李春被抓住了,也交代了杀害汝英的经过,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变成嫌疑犯,恢复了她以往的飞扬跋扈。 “二娘子,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师父来看你,还成了没好心了!”冬雪忍不住,开口怒斥道。 “你一下人,插什么话!”对于这冬雪,周萋棋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若不是知道这丫头有点功夫,她早就大大出手了,她厌烦地再次看向周萋画,“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在这假惺惺地装好人!” 见周萋棋还是一副狗改不了吃屎的嘴里,周萋画也不想继续跟她耗下去,从圈椅上站起身来,目光如炬,手伸向周萋棋,“把东西还来!” 周萋画的手直接探到周萋棋的下巴位置,吓得周萋棋打了一个冷战,她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你,你要做什么,什么东西,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别装了,那天,你胸袋里除了那玛瑙佛手金簪应该还有其他东西吧!”周萋画不跟她啰嗦,直接开口。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给我滚啊,我要睡觉了,滚啊。来人呢,把她给我哄出去!”周萋棋双腿将夏被瞪得此起彼伏,躺在床上开始撒泼。 指引周萋画进来的侍婢作势要上去,却被周萋画应该眼神跟瞪了回去,“二姐姐,你最好把东西交出了,李春杀害汝英一事虽然水落石出。但汝英在侯府里偷盗的事可没有结束。若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你最好乖乖把东西交出了!” 周萋画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但周萋棋依然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给我滚啊,滚啊!” “二姐姐,既然你装傻。那儿也不客气了,冬雪!”周萋画吆喝一声冬雪。冬雪立刻上前控制住周萋棋,周萋画往前探一下身子,直接把手伸进了周萋棋的胸袋里,手伸出来时。多了一支镶羊脂玉的“蝶恋花”金累丝簪。 “周萋画!你这个贱人,你要做什么,把东西还给我!”被冬雪从背后抱住的周萋棋身体动弹不得。嘴却依然骂个不停,“周萋画。你不得好死,你把东西还给我!” “二姐姐,这东西果真是你的吗?”周萋画将这支“蝶恋花”金累丝簪在周萋棋面前展示一番,质问道。 “就是姑奶奶我的!你这个小蹄子,把东西还我!”这支金簪其实也是周萋棋从汝英那偷来的,仗着汝英已经死了,也没人会认出,周萋棋自然百般抵赖。 “二姐姐,你还狡辩,需不需要我把祖母跟前的春露姐姐喊来,让她认认这支簪子啊!” “春露?找她做什么!”周萋棋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声地嚷嚷。 一听周萋画提到春露,冬雪一下子明白了,见周萋棋不知顿悟,还继续张扬,冬雪可忍不住了,“喂,你真傻还是装傻啊,汝英偷了春露姐姐的东西,你又偷了汝英的东西,这就等于你偷了春露姐姐的东西!” 冬雪松开周萋棋,绕到她面前,指着那朝天鼻,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小偷,看你怎么跟老夫人解释!” 被冬雪这一训斥,周萋棋这下可焉了,“啊,这簪子是老夫人跟前的春露的!” “你以为呢!”冬雪冷笑道,“走,去老夫人跟前,说道,说道!” 冬雪上前就要拉周萋棋。 “啊,不要!不能见老夫人!”周萋棋吓得浑身无力,顺势就跌倒了地上,她往前移动几步,一把抱住了周萋画的腿,“四妹妹,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那般语气,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这事闹到祖母那!求求你啊……” 周萋棋是一把鼻子一把眼泪,抱着周萋画的腿就是嚎啕大哭。 周萋画用力甩了几下,没甩开,刚要示意冬雪帮忙,就听门口传来一沙哑且暴怒的声音,“棋儿,你在做什么?” 年氏已经赶到了门口,见女儿在给周萋画下跪,大惊,上前一下子就把周萋画推到一旁,“周萋画,你别仗着自己的身份,欺人太甚!” 周萋画踉跄一下,差点跌倒,听着年氏那沙哑却努力提高音量的声音,于是脸色一僵,反问道:“婶娘,你哪只眼睛看着我欺人太甚了!” “你不欺人太甚,棋儿怎么还跪在地上!”年氏伸手想把周萋棋拉起来,但周萋棋太胖,年氏拼了力气也没拉动,她愤怒地看向周萋画,一下子就看到了周萋画手里的那支金累丝簪,“那是什么!” 一看年氏这架势,便是来者不善,周萋画索性也不予她客气,平平吐字,“赃物!” “赃物,什么赃物!”年氏一怔,看了一眼周萋画手里的簪子,又看了蹲在地上的周萋棋,疑惑不解。 就在年氏疑惑不解之时,房间门口传来如银铃般的声音,“赃物呢,就是靠见不得光的手段获取的物品!” 伴随着这悦耳的声音,卫琳缃轻盈盈地迈步进来,她朝年氏微微福了个礼,而后说道:“四妹妹,你偷拿春露姑娘的东西,还跑来这威胁二妹妹,这可是你的不对啊!” 卫琳缃此言一出,周萋棋一下子反应过来,她“嗖”得从地上蹦起来,指着周萋画破口大骂,“周萋画,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竟然如此污蔑我!”(未完待续) 100 定计 卫琳缃的出现,让场面急转直下,周萋画一下子从抓贼人变成了小偷,还是陷害别人的小偷。 周萋画观察周围,除了冬雪,剩余的都是年氏跟卫琳缃的人,而且那卫琳缃一反常态,除了一直身伴左右的烟鸣,还带了三个二等侍婢。 情况对自己很不利。 此时的年氏也明白过来,她立刻上前检查女儿,确定女儿没有受伤后,扭头看向周萋画,“四娘,这几日你二姐姐是又受惊又害怕,你怎么忍心还来害她!” “二夫人,我师父哪里有害二娘子,明明是……”冬雪忍不住开口解释,却听周萋画出声制止。 “冬雪,不得无礼!”周萋画一伸手将冬雪拉到自己身后,随后她看向卫琳缃,“表姐一来,就给妹妹一猛击,不知道表姐嘴里说儿污蔑二姐姐,是从哪听来的!” “这还需要从哪听说吗?你手里的累金丝簪的确是春露的,却偏偏跑到稻香院里来说什么赃物,还不就是想把偷盗簪子的事推到二妹妹身上吗?”卫琳缃抬头看着周萋画,一字一句地说道。 周萋画刚要说话,就见一道黑影挡在了自己面前,冬雪这丫头一个没忍住,再次窜了出来,“好一个推字,卫娘子,你如此关心二娘子,二夫人心里肯定是感动至极吧!” 卫琳缃一听这话,就立刻猜出冬雪这是想拿自己诬告周萋棋的事来威胁自己,她冷冷一下,“这挑拨之言,也得分从谁口里说。莫说你一婢子,就是从四妹妹嘴里说出来,就目前这种情况下,二舅母也得好生琢磨一下啊!” 卫琳缃这话的意思是说,就算是把自己向官府诬陷周萋棋的事说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也只会被年氏认为周萋画在挑拨两人的关系,绝不会当真。 一听卫琳缃,冬雪心“咯噔”一下,身体一缩,回头看了周萋画一眼,“师父……” 周萋画抬手示意冬雪退后。她拿着那累金丝簪子往前一步,“奥,原来,表姐也认识这支金簪啊!” 冬雪的退败让卫琳缃大喜,又看周萋画拿着金簪上前。只当周萋画是为了挣面子,便挺了挺身子,不留情面道,“这是自然,儿住在三江院也有些时间了,此物自然认识,四妹妹,你偷拿这金簪时。是不是觉得此物普通,没有人注意啊,看来你是错了!” 听卫琳缃还不忘再次强调是自己偷拿的东西。周萋画冷冷一笑,“错或对,不会因表姐这么随口一说就改变!既然表姐说认识这金簪,那么我问你,春露丢这金簪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之前啊!”卫琳缃脱口说出答案,却意识到一个月之前周萋画还在田庄。立刻补充道,“一个月前。春果回过侯府,定然是那时候被她偷走的!来人啊。去静雅院把春果那丫头给我抓来!” “慢着!”周萋画喊道,“表姐未免太心急了吧,我们侯府丢了东西,处理惩罚还是由我们自己来决定吧,姐姐你一卫氏贵女,还是做好你的客人才是上道!” “妹妹所言极是!”卫琳缃认定周萋画这是在做垂死挣扎,听到她这近乎于训斥的话,也没有恼怒,而是微微鞠躬,安静地看着周萋画,看似温婉的眼神下,却包含杀机。 周萋画拉一拉衣袖,继续看着卫琳缃,“表姐刚刚说的倒也有一定的可能,回去后,儿定然会好好责问一下春果!”周萋画边说,边看着冬雪,却见她又要出来给春果抱屈,连忙又说道:“只是……儿有一事不明,我听说春露喜欢素气,向来不喜欢这簪子之类,最多也就喜个珠花,这镶羊脂玉金累丝簪可是繁华瑰丽,会是春露的吗?” 卫琳缃冷嗤一下,“哼,这四妹妹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支镶羊脂玉金累丝簪可不仅仅是首饰那么简单,它可是身份的象征,簪子最初的主人是外祖母身边的芳痕,芳痕被放出去时,这簪子被她送给了自己的姐妹芳文!” “侯府从京城搬来时,芳文就把这簪子带到了洛城,芳文死后,接替芳文的一等侍婢也接下了芳文的首饰,这其中就包括这支金簪,簪子一连传了几人,这才到了春露的手上!” 卫琳缃说话时,骄傲满满,“四妹妹虽是侯府嫡女,但看来,对侯府还是不了解啊!” 周萋画听出卫琳缃的嘲笑,不做搭理,只是追问道:“既然表姐对侯府这么了解,那么还望表姐告诉儿,那芳文临死时,还有什么遗言吗?” 卫琳缃一怔,眉头一缩。 见她这般表情,周萋画说道:“看来,表姐是不知道了,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吧,芳文临死时曾留遗言道,要把这支金簪留给芳痕的女儿!” 卫琳缃一惊,她的确听说过这个传闻,“金簪留给芳痕的女儿?那又如何?” 这下轮到周萋画对卫琳缃翻白眼了,“还当表姐真的了解后院的事啊,竟然不知道这芳痕的女儿是谁?” “是谁?”卫琳缃追问。 “春果!”周萋画干脆地说出答案,却见卫琳缃因惊愕踉跄一下,周萋画对上卫琳缃的眼睛,继续说道:“既然是春果的东西,又何来偷盗不偷盗呢!”周萋画微微一笑,将簪子递给冬雪,“冬雪,好好拿着!” 周萋画爆出春果的名字,卫琳缃便知这次又让她逃脱了,她自然不甘心,转念,继续说道:“既然是春果的东西,那也最多不算偷盗,你污蔑二妹妹可是不争的事实!这你还要狡辩吗?” “是啊,是啊,你拿着簪子进来,却说是我偷的,周萋画,你果真居心叵测啊!”周萋棋躲在年氏身后。挥着手声援卫琳缃。 一听周萋棋还这么咋咋呼呼地,周萋画好生恼怒,“既然二姐姐还是一口咬定是我污蔑你,那咱们就去找祖母,让祖母把这事给理个清清楚楚!” 说着。她一甩袖,“婶娘,你也作为证人,一起去说说,我就不信,整个稻香院还都是那守口如瓶。喜欢睁着眼说瞎话的人!” “去就去,我还怕你不成!都给我收拾收拾,去老夫人那给我讨公道!”周萋棋仗着自己人多,咋咋呼呼地吆喝着,并先周萋画一步出了房门。她一扭身,却见年氏站在寝房里,没有动弹,立刻回来,奔到年氏身旁,“母亲,你怎么了?” 年氏虽然不是个聪明人,但关键时刻还是能拿捏着分寸的。看一下一脸怒气的周萋画,想着她破案时的冷静跟锐利,猜想着。周萋画手里说不定已经掌握了女儿偷盗的证据,正等着到老夫人面前邀功。 更何况,稻香院这些奴婢都是先换的,保不齐就看到了不该看的,然后在老夫人面前说点不该说的,二房本就是庶出。在老夫人面前就低人一等,若此事真闹到了老夫人面前。那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了。 刹那间,年氏心里出现了一万种念头。 但所以的念头。都在明确告诉她,息事宁人,否则没有好果子吃。 “啊呀呀,四娘啊,你看你还真生气了啦,什么诬陷不诬陷,姐姐妹妹直接吵个嘴还需要闹到老夫人那里啊!”年氏变脸如翻书,一把拉住周萋画的胳膊,顺势就往圈椅上拉。 周萋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抵过了年氏的拉扯,定在原地,平平说道,“婶娘这是做什么?” “哎呦,这等小事哪用得着老夫人担心啊,都怪你二姐姐,这几天艾香坞里出了这种事,她心里烦,这说话做事,难免就不顾虑后果!四娘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此事就过去了!” 一听,年氏向周萋画服软,周萋棋可急了,她从门外奔进房内,用力拉扯着年氏,“母亲,你在做什么!她可是诬赖我啊!” “什么诬赖不诬赖,自己做的好事,还想着闹得路人皆知不可!”年氏轻推一把周萋棋,抬手示意奴婢们上前把她拉走。 拉走周萋棋,年氏这边继续劝周萋画,“四娘啊,你看现在杀死汝英的凶手也被抓了,这金簪呢,也完璧归赵了,这事啊,就让它过去了,老夫人专心礼佛,咱们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周萋画没有在捉拿李春那天要回这白玉累金簪就是为了给周萋棋留面子,却没料想自己顾虑到她的颜面,反被卫琳缃摆了这么一道,看来,日后对二房的人,不能太客气了。 周萋画用力抿了抿嘴,抬头看着年氏,“竟然婶娘这么说,四娘也不能继续握住不放!” 她把手臂从年氏手里拉回了,一字一顿,声色俱厉地说道:“我若是真想有意为难,也不用等到今天!此事作罢,还请各位好自为之!” 说完,她一甩袖,携冬雪而去。 看着周萋画师徒出了稻香院的门,年氏狠狠地往地上淬了一口痰,“我呸,好一个好自为之,周萋画你给我等着,要是有朝一日你落了我手里,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 卫琳缃看着年氏这咬牙切齿地模样,冷然一下,计上心头,“二舅母,你果真如此恨四妹妹吗?” 年氏一扬脖子,把脖颈上的四个深紫色的血印呈现给卫琳缃,“这脖子上的痕迹就拜她所赐,我会轻饶她!我就不姓年!” “那不如……”卫琳缃屏退左右,上前,佛在年氏耳旁,喃语几句,就见年氏大喜。 却又立刻踌躇起来,“此计可行吗?可不能跟上次在田庄一样啊!” “上次是咱们低估了她,这次咱们可做长久打算!”卫琳缃说着,又靠近年氏,继续而已。 “嗯,嗯,嗯……”听这卫琳缃的安排,年氏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此时不宜操之过急,二舅母且不可心急!”卫琳缃一看年氏如此兴奋,叮嘱几句。 “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只是……”年氏自信地拍拍胸口,“只是表姑娘,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周萋画啊?” “这个……我只是觉得二舅母你不喜欢而已!”听到年氏的追问,卫琳缃一怔,脑袋一转,讨好地说道。 年氏再次心花怒放了。(未完待续) 101 求 “师父,咱们就这样走了!”周萋画走得很快,冬雪紧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边走边分析道:“你放过她们一次,她们肯定就有第二次,咱们前进出来,她们后脚还指不定怎么算计咱们呢!” 见周萋画只是前进却不搭理她,冬雪有点着急,“喂,师父,你说话啊,她们万一恶人先告状呢!她们若先去了老夫人那,对咱们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冬雪嚷嚷道,她一抬头,却见周萋画并没有拐弯走向静雅院,而是沿着小径继续前进,“哎,哎,师父,你去哪啊,咱们静雅院在这边呢,走错了,走错了!” 直到这时,周萋画才转过身,笑道:“我又没说要回静雅院!” “不回静雅院,那是去哪?”冬雪不解,可没听周萋画说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啊。 周萋画轻抿朱唇,微微舒了口气,没有回答冬雪的问题,只是轻声问道:“冬雪,你可识水性?” “当然!”冬雪眉眼一弯,尽是得意,“儿从小可没少跟兄长下水,虽然耐性不如兄长,但比起一般娘子,绝对在水准之上,娘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跟春果都不识水性,有你在身边,也算个保障!”周萋画轻语,她拉拉衣袖,“那支镶羊脂玉的簪子你看收好?先别急着给春果,听我指令行事!” 周萋画这番话,弄得冬雪头晕的很,她答应一声,却立刻追问道。“师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咱们这是去哪啊?” “今天是春果母亲的忌日,我想陪她放河灯!”周萋画指指前方不远的池塘,说完就拉一拉裙摆进行前行。 冬雪看一看日头。还未落山,嘟囔一句,“这才刚过酉时啊,会不会太早!”抬头看周萋画又落下她好一段距离,连忙追上去。 侯府里这处池塘虽然很大,但能落脚放河灯的合适地方却不多。周萋画绕着池塘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春果肯定会选择的位置,一出被假山挡住的洞穴。 假山刚巧能挡住视线,不宜被发现,而且那洞穴的位置。伸手就能触碰到水面。 最让周萋画欣喜的是,那洞穴上面是一平坦的石头,若是藏身在上面,既能听到春果说话,也不担心被她发现。 周萋画打量一下,指着上面,问冬雪,“你能上去吗?” 冬雪目测一下高度。又看看能助跑的有效距离,点了点头,“可以!” “那先把我弄上前。能做到吗?”周萋画打量着冬雪的体格,应该能跟自己搭个人墙。 冬雪一皱眉,四下瞅了瞅,找了一根看上去挺结实的木棍,在地上敲打了几下,扎了个马步。拍拍大腿,“好了。师父,你上吧!” 周萋画倒也不含糊。一脚踩在冬雪大腿,一脚踩在肩膀上,随着冬雪起身,她往上一用力,手搭在石头沿上,一抬腿,便爬上了石头。 在石头上站稳后,周萋画没有立刻让冬雪上来,而是把自己的手帕递了出去,让冬雪把手帕打湿,着实清理了一下石头的鸟粪,这才让冬雪上来。 周萋画离开静雅院时,就说自己会晚些回来,因此她们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找自己。 主仆俩盘腿坐在还微微发着热的石头上,有假山挡着她们看不到眼前的人,倒是能够看到远处那唯一通往花园的入口。 两人就这样坐在石头上,静静地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冬雪盘腿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起来,“娘子,你若是想陪春果放河灯,告诉她就行,她还会不让咱们来吗?” 周萋画浅笑,意味深长地看来一眼冬雪,不语。 一腔热情就这样被周萋画一个眼神浇灭,冬雪瞬间感觉生活无趣,哀怨地叹口气,眼珠溜溜转,又看到了周萋画手上的花珀手链,于是又找话题说道:“师父,这是董少卿送你的吗?真漂亮啊!” 周萋画抬起手腕,将衣袖往上拉了一下,将花珀彻底露了出来,连日的佩戴,花珀吸收人体油脂越来越光亮,“真的漂亮吗?我怎么没觉得?” “嘻嘻,师父,那是因为你人美,再美的东西也比不过你!”冬雪甜言蜜语道。 冬雪的话依然没有让周萋画提起兴致,这让冬雪再次有了挫败感,她不甘心,继续找话聊,“师父,儿送你的玉佩,你有戴着吗?” 玉佩?周萋画眼睛一亮,这个她不敢也不愿提的话题,冬雪终于自己说出来了。 一看周萋画眼睛闪出异样,冬雪大喜,“就知道师父会喜欢的!” “冬雪,这玉佩你是从哪得来的?”周萋画按住自己的胸口,用微弱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话。 周萋画的心虚,在冬雪听来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就见冬雪,一下子站起身来,“扑通”跪下,“徒儿说谎了,还请师父恕罪!” “说谎了?”越要接近事情的真相,周萋画反倒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起来,跟师父说说真话!” 冬雪抬头,眼盯着周萋画,见周萋画确实没在生气,嗯了一声,重新盘腿坐到周萋画身旁,“师父,这玉佩不是我从小就随身携带的,其实是师父您回侯府前一晚,从天上掉下来的!” 担心周萋画不相信,冬雪四指朝天,发誓,“我发誓,我没有说谎,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那天晚上,我刚从玉娘房间里出来,就唰得一道白色从我眼前飘过,我就感觉袖袋里有异常,我就这么一插啊,你猜怎么着,这玉佩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里面!” 冬雪比手画脚地描述着她见到那玉佩时的画面,“冬雪我向来不知道仔细,我看着玉佩精致得很,放我这也没什么好放的,就送师父你表心意了!” “师父,徒儿说得句句是真话,你可千万别生徒弟的气!”冬雪摇晃着周萋画的胳膊,喃喃说道。 “嗯,师父相信你!”此时的周萋画心里,五味俱全,却只能轻语说,却不能有其他更多的表达,“那你可知道那道白色是什么吗?” 冬雪眼神忽然一沉,虽然没看清,但她闭着眼睛猜,也能猜出来那个把玉佩扔下来的人是谁,但真的要告诉圣手娘子吗?告诉她,师父会不会因此不会实心实意教我了。 冬雪思忖着,一狠心,道:“应该是个人吧!我也没看清!” 话一出口,冬雪立刻后悔,她突然意识到,周萋画故意说起这玉佩,不是因为自己说了谎,而是因为…… “师父,你,你不会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冬雪大惊。 周萋画看她反应这么激烈,眼睛微微上挑一下,却只是平平说道:“是,知道你的身份了?怎么?因为我知道你身份了,你就不拜我为师了?” “不,不,不……”听周萋画的反问,冬雪骤然心安,她调皮吐吐舌头,“我还以为师父你要逐我出师门!我……” “嘘!”冬雪还要说话,却听周萋画手指放在唇下,做了个安静的动作,冬雪看向周萋画,却见周萋画整个人已经趴在了石头上,冬雪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连忙也学着周萋画的样子,整个人趴到了石头上。 贴着石头,能听到有人由远及近地走动声。 “师父,是春果吗?”冬雪用几乎听不到得声音问周萋画。 周萋画轻轻摇摇头,小声说道,“不是,是个男的!” “男的?”冬雪一怔,好奇地一抬头,就见原本停在池塘边的一搜一舟,缓慢地移动到了池塘中间。 “师父,是个男人,他藏到小船上,然后把船移动池塘里了?”冬雪收回脑袋,小声跟周萋画汇报状况。 周萋画默默点头。 伸手搭在冬雪后背上,示意她安下心来继续等待。 师徒俩,就这样趴在石头上,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远处终于再次出现了脚步声,轻飘飘的,是个女子。 冬雪再次忍不住,探起头来,仗着夜色,自己又在高处,肯定没人看到自己,冬雪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重新趴下,笃定说道:“师父,这次肯定是春果!” “嗯!”周萋画也根据这脚步的特征判断出来,她轻声答应一句,便示意冬雪再次趴下。 春果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她绕过假山,走向这洞穴,估摸着春果就要走到洞穴前时,周萋画突然开了口。 她佛在冬雪耳旁,坚定地说道:“冬雪,等你出嫁那天,也邀请师父去,好不好?” 冬雪一怔,还没听说过女子出嫁可以随便邀请外人的,不过一想周萋画是自己师父,冬雪也未多想,“嗯,一定!” 天色昏暗,冬雪自然看不到周萋画那两道,顺着脸颊滚落的泪珠。(未完待续) 102 阿耶 “阿母,我是春果,今天是你的忌日,女儿来看你了!” 周萋画跟冬雪趴在石头上,听着下面春果沙哑的说话声,两人谁都不敢动,就保持着一个动作,生怕弄出一点声音,被春果发现。 石头下传来春果拨动手里的声音,一支河灯被放在了水面上,就听春果又说道:“阿母,没有女儿陪伴你,你在京城还好吧,女儿新结交了一个好友,她待女儿跟娘子,跟丽娘一样好,而且她来自京城,这次的河灯就是她教女儿做的!” 听春果这么说,冬雪美滋滋的,她轻轻拍一下周萋画,在周萋画抬头后,指指自己,周萋画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冬雪安静。 冬雪抿抿嘴,继续听着石头下的声音。 水声再次响起,春果又放了另一支河灯,“我前几天回侯府里,听府里人说,跟您交好的芳文姨妈的忌日刚过,虽然知道洛城这地不流行放河灯,但也我给她做了一盏,我做的不好,但这河灯应该能指引着你们相见吧!” 池塘的水是与外面的溪河想连的,河灯顺着水流流动的方向,慢慢地朝侯府院外移动,随着河灯的移动,周萋画跟冬雪趴在石头上也能看到河灯里的亮光。 就听春果又说道:“这些年,我听无数人说起过我阿耶的名字,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或死,阿母,你若在天有灵,就让我们见一面吧!”水流滑动,又一盏河灯被春果放了出去,“就让这盏河灯指引来做指引吧!” 此时的池塘四周。静谧至极,春果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空寂里,却声音久远,随着春果再次放河灯的声音。周萋画也从石头上站起身来,她远眺一下那停在距离石头不远处的小船,此时的小船左右摇摆,宛如也被春果的举动所感动,因抽泣儿颤抖一般。 “春果,你是想见你阿耶吗?”周萋画站在石头上。轻缓出声。 春果跪坐在池塘边,听到周萋画的声音,微微一颤,“娘子?”她连忙从洞穴里出来,四周寻看。随着石头上冬雪也站起身来,春果察觉到两人是站在石头上,“冬雪,你怎么跟娘子在那上面!” 竟然被发现了,冬雪觉得也没有继续躲的必要,弯腿屈膝,一手支在石头上,直接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咚”得一声落在了春果面前,“娘子很想来陪你放河灯,却担心你有顾虑。所以我们就藏在上面了!” 冬雪边说,边转身,看向站在石头上的周萋画脸上那两道泪痕,她只当是周萋画因春果的话感动,没有过多留意,伸手想协助周萋画从石头上下来。 春果见状。也连忙调整姿势,站在另一侧。朝站在高高石头上的周萋画伸手。 周萋画嫣然一笑,没有立刻迎接两人的手。而是侧目看了一眼远处那叶摇摇晃晃地小船,随后她弯腰捡起冬雪跳上石头时手里拿着的那根木棍,伸手朝春果递去。 春果只当周萋画要把木棍递给她,也没多想,抬手就去接。 岂料,当她的手拿到木棍的一端时,周萋画却拼了全身的力气,猛然用力一戳。 春果明显感觉到周萋画的来者不善,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萋画,“娘子,你……”话没出口,为时已晚,春果顺着周萋画用力的方向就是往后一仰,“扑通”一声就掉到了池塘里。 “娘子,春果不识水性啊,娘子救命啊!”春果扑棱着胳膊,朝着矗立在石头上周萋画求救。 “娘子,娘子,你怎么回事啊!”冬雪也从惊呆了反应过来,她边埋怨周萋画,边撸胳膊脱罩衫就要下水救人。 “先不要救人!”却听周萋画冷冷地声音传来。 冬雪不依了,“什么先不要救,再推迟下去,今儿非但是春果母亲的忌日,也会是春果的忌日了!” “说先不救就先不救!听我命令行事!”周萋画声音锐利起来,她目光掠过在水里折腾的春果,心中自责一下,而后再次投放到远处的小船上,心中开始倒计时起来:五……四……三……。 周萋画心想,若是倒数到零,船上还无声响的话,也就只能让冬雪下去了。 二…… 一…… “噗通”! 周萋画刚要倒计时零,终于看到那叶小舟上有了声响,随着这一声“噗通”声,就见一个身影奋力游向春果,他靠近了春果,并从身后抱住她,用力朝与春果遥遥相对的另一侧池塘边游去。 “师父,你看……”冬雪指着那救春果的人,又是兴奋又是着急,她一边招呼周萋画,一边朝那救人的挥手,“喂,这边近啊,那边距离远啊,这边近!” “冬雪,收拾一下春果的祭祀的东西,我们过去!”周萋画立刻吩咐冬雪,接着就学着刚刚冬雪下石头的样子,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她站稳后,弯腰捡起地上那根把春果推入池塘的木棍,急匆匆地朝池塘的另一侧走去。 尽管周萋画已经加快了步子,但当她走到另一侧池塘时,那道黑影却早已经将春果救上岸,且已经跟她做了简单的急救。 见周萋画赶来,那人直起身来,做事就要离开。 在他跟自己擦身而过时,周萋画猛然转身,对跟在身后的冬雪命令道:“拦住他!” 冬雪一怔,放下手里的东西,横臂一挡,“休得逃跑!” 黑影左摇右晃地跟冬雪纠缠,无奈冬雪在防人方面还是有一手的,就见她左扑右挡,愣是让那黑影无处逃窜,到最后那黑影见躲不过,索性做出要跳入池塘的架势。 冬雪识破他的意图,边防守边撸衣袖。 周萋画上前查看春果,确定她没事后,抬头看向这边,见冬雪跟黑影还在对峙,淡然出口道:“既然来了,又为何要走呢?” 此言一出,黑影骤然停下了逃窜,他停在原地,似在思忖着什么,良久后,他转过身,看向周萋画。 月色朦胧,借着微弱光芒,一张清瘦的脸呈现在了众人面前,周萋画轻瞥了那张脸,附身将春果搀扶了起来。 春果顺着灯光看去,微微吃惊,“柳神医,怎么是你!” “春果,你刚刚不是向你母亲问你阿耶吗?你阿耶此时近在眼前!”周萋画笃定出声。 众人一阵惊叹。 冬雪更是窜到柳神医面前,仔细打量着这个长相白净,嘴角留着山羊胡的男子,看看柳神医,又看看春果,对比着两人的样貌。 “四娘子,你说笑了,某怎么会是春果娘子的父亲呢!”柳神医已经定下神来,抬手轻捋一下胡须,否认道。 夏日的气温不低,但春果浑身湿哒哒的,也不舒服,周萋画看一眼春果,眼眶已经发红,神色有点恍然,心疼不已,不禁开始自责起自己,她深吸一口气,“柳神医,既然你不承认,四娘也没办法,敢问您一句,您跟随儿回静雅院吗?” 柳神医身子微微颤抖一下,自然周萋画让他去静雅院的目的,他胳膊委曲,结巴出声,“有,有何不敢!某行得正,做得端,还怕你不成!” “柳神医爽快,既然这样那就请吧!”她抬手做出邀请姿势,便示意冬雪上前来扶着春果,在这主仆三人擦身过柳神医身旁时,周萋画轻言道:“孰轻孰重,柳神医可得慎重!” 柳神医额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随着这三人一起朝静雅院走去。 四人刚到静雅院门口,就见丽娘跟以前在田庄时一样,焦急地等在了院门口。 午后周萋画携冬雪就离开了静雅院,虽然周萋画说不必等她吃饭,但这天色都黑了,两人还不回来,这样难免会让人担心,而且春果那丫头去放河灯也有些时候了,这让丽娘如何不担心呢。 等着,盼着,终于出现了周萋画的身影,丽娘连忙祈祷一声“阿弥陀佛”,就小跑地迎了上前,“娘子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丽娘停在周萋画面前,深深福了礼,眼神朝后一撇,注意到春果也一同回来,而且春果的衣衫全都湿透了。 “发生什么事了!衣衫怎么都湿了了!”丽娘嗔怪,“呀,不会是掉池塘里了吧!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 丽娘边责备春果,边上去,去接冬雪手里,春果放河灯时拿的篮子,“也就多亏你遇到娘子,要不然……”手碰到篮子的同时,丽娘几乎同时看到了站在春果身后的柳神医,“啊,柳神医,你……” 丽娘心“咯噔”一下,知道今天,什么事都瞒不住了。 “都进来吧,丽娘,把院门关了,各个房间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出来!”周萋画平平出声,便踱步朝正厅走去。 柳神医跟在春果与冬雪身后,与周萋画一起进了静雅院,丽娘在四人进来后,连忙关上了院门。 柳神医跟丽娘站在正厅左侧,两人不约而同看一眼坐在上位上的周萋画,然后对视一下,之后就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里。 冬雪陪春果回房换了神衣衫,再次出现在了正厅里。 一进厅堂,春果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娘子,你说柳神医是奴婢的阿耶,这是真的吗?”(未完待续) 103 往事 周萋画起身,将春果扶到一侧的方凳上,转身对视着柳神医跟丽娘,“柳神医,丽娘,是你们开口说,还是由儿来说!” 丽娘自然是把头一垂,“娘子,您说吧!” 周萋画看一眼柳神医,就见他白净的脸上已经涨红,嘴紧紧抿着,眉头已经皱起,那是心里在做着最后挣扎的表现,周萋画拉一拉衣袖,“好,那便由儿来说一说!” “搬回侯府已经有些时日,儿心中一直有些不解,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柳神医妻子的坟被祖母刨了,柳神医进府寻仇,却跑到艾香坞烫伤了二姐姐!” “直到有一天,玉娘跟我说起春果的身世,我才突然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我便找人打探了一番,得知柳神医本名并不是他对外宣传的刘毅廷,毅廷不过是他求学时,先生起的号!” “柳神医,本名柳永奕,字汉文,河东柳氏十九世十七子,但问整个大溏朝,河东柳氏十九世十七子不会在找出第二人,也就是说,这个柳神医,就是春果的亲生父亲柳永奕!柳神医其实一直知道自己有一个女儿在侯府,但因心结,多年来一直未曾相见,张义祭祀那天,我与春果乘坐了柳神医的车,他这才知道一直与我住在田庄的春果,就是自己的女儿!” “我回侯府那天,祖母命人刨了柳神医妻子的坟,柳神医在丽娘的协助下,顺利进入了侯府,他本来是想找祖母的。但因侯府的小径错综复杂,无人带领加上心虚,柳神医就迷路了,误打误撞就进了稻香院,见到了二姐姐。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张义祭祀那天二姐姐对春果百般侮辱!” “这世间的父母,最见不得自己的儿女受欺负,就如同今天柳神医奋不顾身跳入池塘救春果一般,那日,柳神医也如今日一般,尤其是二姐姐这姿容还在春果之下。却那么恶毒的起伏春果,柳神医心中一口恶气难平,于是就回静雅院寻求丽娘的帮助,却遭遇到了丽娘的阻止,激动之下将丽娘打伤。”周萋画微微一顿。看向丽娘,“丽娘我说的对吗?” 丽娘不语,垂下的头,微微一点。 见丽娘沉默,周萋画继续说道:“柳神医误将丽娘打伤,当下自然想得是救治,却因玉娘的出现,而落荒逃走。柳神医重回了艾香坞,从窗口将二姐姐正在摆弄从汝英那偷来的两支簪子,本来已经平复的心情再次冒火。在艾香坞乱窜一气后,发现了灶屋离的烧壶,用热水烫伤了二姐姐!然后趁机溜走!” “柳神医!对于儿说的这些,你可认同!”周萋画眼眉一竖,厉声质问柳神医。 柳神医原本镇静的情绪起了波澜,他想开口反驳。但对上周萋画那如明珠般的眼眸,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嘴唇抖动着,却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对。娘子,你说的不对!”周萋画说话时,春果一直仔细听着,见柳神医被周萋画逼得精神接近崩溃,春果忍不住开了口,她手撑桌子,勉强站起身来。 血缘这玩意是很奇妙的东西,自从周萋画点破自己跟柳神医的关系后,春果心里就已经确定柳神医就是自己的父亲,她想相认,却又排除,她为柳神医奋不顾身救自己温暖,为柳神医给自己出去而感动,只是她心里始终有一个心结。 既然知道我在侯府里做奴婢,为什么不来寻我,为什么! 春果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柳神医面前,仔细打量着这个据说是自己父亲的男子,而后冷冰冰地说道:“娘子,河东柳氏十七子柳永奕在大溏朝确实只有一人假不了,却不一定是眼前的柳神医啊,况且柳神医的妻子忌日是两个月之前,而我母亲的忌日是今日,指定是弄错了!” 正是因为两月前,柳神医妻子忌日那天他不问诊,周萋画才有机会接触了那严大牛的尸体,这一点春果记得可是清楚的很。 春果的声音里夹杂着满满的恨意,没个字,每句话都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周萋画觉察到春果并不是真的在质疑柳神医的身份,于是上前再次将春果扶到凳子上,笃定说道:“柳神医是不是柳永奕,拿出公验(唐朝的身份证,本文也沿用)一看便知!这点不是你我红口白牙随口一说就能改变的,至于……” 她微微一顿,拉长音调,“至于你说的柳神医妻子的忌日与春果你母亲的忌日不是一天,这倒也很好解释,因为柳神医口里的妻子,根本就不是你母亲,自然也就不会是同一日!” “不是我的母亲?”春果眼里的恨意更加明显了,“他又续娶了吗?” “没有!”周萋画用力握了握拳头,内心再次开始动摇了。 关于春果母亲芳痕的事,距离现在已经有十几年了,十几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让事情的真相本应该随着时光的推移慢慢消逝在时间的长河里。 但作为一名法医,她要做的就是还原事情的真相,尽管有时真相不那么完美,尽管有时真相会让人痛苦。 “师父,你怎么了?”看周萋画闭紧眼睛一脸痛苦,冬雪上前小声追问。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终于定下神来,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而后再次开了口,“这十几年来,柳神医并没有再娶,他一直怀着一颗赤诚,追念着当初心里的女子,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位于田庄西南角坟里埋得女子!” “这个女子不是旁人,就是那与春果母亲情如亲生姐妹的芳文!”终于说出芳文的名字,周萋画总算是输了口气。 却看此时,丽娘早已泣不成声,“孽缘啊。都是孽缘啊!” “十五年前,柳神医进京赴考,却不慎将公验弄丢,幸亏有一位娘子捡到送还到了他暂住东市的客栈,虽然此次考试柳神医并未高中。但一向重情的他还是想着对那位娘子说一声感谢,经客栈小二指引,他得知那位娘子是项顶侯府老夫人身边的侍女,便潜入侯府寻找,根据小二的描述,柳神医便认芳文就是那位捡到自己公验的娘子!” 周萋画尽量控制着语速。她的目光一直游走在春果跟柳神医之间。 春果的脸上泛着愤怒,却一反常态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爆发,但那倔强的眼泪无法控制地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比起春果的忍,柳神医的情绪就难以控制得多,他涨红得脸上。青筋暴露,似乎再过一秒,他整个人就会爆开。 尽管如此,周萋画依然不变声调的继续说道:“自从以后此,柳神医便开始了与芳文的通信,两人约定,两年后的八月十六,也就是待侯府外放侍婢时。芳文会去城外与柳神医相遇,但柳神医想不到的是,戴着他信物在城外与他相见的却是芳痕!” “芳痕年纪跟芳文相仿。两人模样也有几分相似,柳神医便将芳痕认成了芳文,更是排除了万难,更是不惜以离开柳家与芳痕成了亲,但是事情终结有暴露的那天……” “啊……”柳神医一阵暴怒,他终于忍不住了。“是!是她骗了我,她骗了我。我为了她,放弃了一切。功名、地位、身份,只为了跟她白相厮守,可她却是假的,假的!” 柳神医握起的拳头,用力的敲打着墙壁,“该死,该死!她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抢了芳文的名额,夺了我给芳文的信物,让芳文一个人留在侯府,病死,她该死,该死!”柳神医嘶吼着,压抑在心底的怒气,如火山爆发一样外喷。 “不,你错了!”柳神医话音刚落,周萋画就逼进反击,“芳痕并没有抢芳文的出府的名额,更没有抢你给芳文的信物,芳文在与你约定厮守时间后,芳文便察觉自己染上了疾病,为了不让你失望,芳文百般哀求,这才换得了芳痕代替她出府,与你相见!” “你胡说,你胡说,那个恶毒的女人,她会这般好心!我不信,我不信!”柳神医嘶吼着。 却听周萋画冷冷说道:“柳神医,或许有一点你想不到,当日那捡到你公验,送到酒家的,其实不是芳文,而是你真正的结发妻子芳痕!这场孽情,从一开始就是场误会!” “你胡说,你胡说!”周萋画的话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胡神医暴怒的情绪刹那间冷冻。 “你若不信,去问问府里的老人,问一下芳文在京城那几年,几时出过侯府大门,又怎么会捡到你的公验!” “你胡说,你胡说!我不信,不信,一个字也不信……”柳神医的神色涣散下来,他奔到丽娘面前,用力的摇晃着丽娘,“丽娘,你告诉我,她说得都是假的!” 丽娘早已哭做一团,“没有,娘子说的都是真的,芳痕捡到你公验那天,是老奴陪她一起出去的,柳神医,是芳痕啊,真的是芳痕啊!” “我不信,我不信……” “柳神医,信或不信,事实就是事实!”周萋画一甩衣袖,坐到上位,“现在已经把芳文、芳痕的关系理清了,下面,咱们就说说,你是怎么杀害芳痕的吧!” 周萋画目光如刃,射向柳神医。(未完待续) ps:【今天去给偶家大外甥开了互动型家长会,偶家大外甥号称他们班的班草,于是乎,某月也跟着他享受了一下午年轻mm的注意,回来时已经快九点了,匆匆写完第二更,看来,今天的三更是没法保证了,在这说一声抱歉哈,明天补上,也就是说明天是四更,嘎嘎嘎,奋起的周末!】 104 陈年旧案 “我杀了她?!胡扯!”周萋画那锋利的眼神,骤然间让柳神医安静下来,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的声调再次提高,拨高中带着一丝歇斯底里。 “没错,是你杀了她!”周萋画不做任何退让,“冬雪,去我房内,把书案上的两个长匣子一并取了!” 见冬雪应声后就要行动,周萋画又担心的补充道,“丽娘也一起去吧,不要太过用力,更不要摇晃!记得把我床下的勘察箱也带来,顺道拿点苍术跟皂角!” 丽娘的眼泪已经流成河,听到周萋画说柳神医杀死了芳痕,震惊得已接近崩溃得边缘,她知道若继续待下去,她很快就会彻底被击溃。 此时周萋画温温平平的命令声,对她来说宛如一种解脱,她连忙迎了一句,便跟冬雪相互扶这出了正厅,直奔周萋画的寝房。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冬雪跟丽娘一人双手捧着一支长约一米的匣子,从门外进来,周萋画示意两人把匣子放在正厅灯光最明亮的地方,随后她让冬雪点燃了苍术、皂角,她戴上手套,依次打开两支匣子,边严肃地说道:“你既然不认,那儿也只能用事实说话了!” 长匣盖被缓缓打开,众人探身往里一看,不禁失色,柳神医更是难以克制地跌倒在地。 长匣内,竟是一颗头颅,跟一堆白骨! “这,这……”柳神医脸侧到一边,不敢看匣子,他的身体在发抖,他的声音也在发抖。 “没错。这就是芳痕的尸骨!”周萋画严肃出声,她一抬手,从袖袋里拿出一纸文书,走到柳神医面前一展,“这是十几年前。埋葬芳痕的乡邻与里长出具的尸骨证明!” 柳神医拼尽力气,抬起头来,他想伸手拿过证明仔细看,颤抖的手还未靠近,纸张却被周萋画收回。 周萋画拿着这纸证明,走到春果面前。对折后塞进春果手里,沙哑着声音说道:“对不起春果,没经你的允许,我把你娘的尸骨带来了!” 春果的眼睛早已哭肿,自匣子出现。她就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 听到周萋画的声音,她蓦然抬起头,没有对移动尸骨的事发布态度,却一字一顿慎重说道:“拜托娘子,为我母亲洗冤!” 说完,就行动不能自己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步一磕头地朝长匣移动。 “求娘子,为我母亲洗冤!”、“求娘子,为我母亲洗冤!”…… 春果一遍又一遍地喃语着。每一说一次声音就坚定一次,直到最后,她的声音被哽咽覆盖,再也发不出声来。 她的恨、她的怨、她的怀念,都化作对真相的渴望。 而周萋画的眼睛,也在这时模糊了起来。 她定了定神。努力控制好情绪,戴上口罩。“春果,那儿就开始了!” 周萋画上前。指着出长匣的尸骨道:“尸骨皮肉组织已经完全消失,且已经有些风化,盆骨低而宽,有明显分娩的伤痕,年约二十!这些都与芳痕的生活经历想吻合!” “根据附近相邻的反应,芳痕身体一向健康,没有疾病,这些也与我们的尸骨检查相呼应,尸骨无异色,排除了下毒!那么死亡原因就剩下了意外!是什么意外呢?”周萋画说着,就拿起了头颅,“请看这头颅!” 这是一个没有一点肉,已经白骨划的头颅,上下牙列因为没有肌肉组织的固定,无力地张开着,黑洞洞的眼眶目空一切地看着眼前的世界,头颅上有一个巨大的缺口,缺口附近有放射性骨折线。 “颅骨上有缺口,骨折线明显!”周萋画说着,就到勘察箱里拿来了锯子。 周萋画避开了颅骨的损伤,绕额一周,解开了整个天灵盖,仔细观察对比后道,“缺口骨折线附近有有明显的生活反应,是生前形成,也就是说,该缺口是芳痕生前被打击形成的骨折,从而造成的颅脑死亡!” “那么是谁敲打了芳痕呢?”周萋画放下头颅,转身看向柳神医,“根据当时首先发现芳痕的是当时邻家刚娶的新妇孙氏所言,当时的芳痕斜歪在门框上,后脑上有血,地上有花瓶碎片,只当是她不小心摔倒碰倒了花瓶!” “孙氏没有多想,便将她扶到了榻上,却不料惊醒了春果,春果大哭不止,孙氏怕其惊扰了芳痕,便将春果抱到自己家,待再次回来时,却发现芳痕已经死在了床上!” 周萋画微微一顿,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纸,垂放在柳神医面前,“这是孙氏的证言,同时,除了孙氏,另有两位相邻也可作证!” “柳神医,到底是芳痕自己摔倒撞碎了花瓶,还是有人拿着花瓶痛击其脑后,不用我多讲了吧!”周萋画逼问着柳神医。 柳神医呆愣瘫软在地上,十年前的种种浮到眼前,那日,他无意中发现了芳文跟芳痕的书信,于是发现芳痕假冒芳文的事,一怒之下,他便与芳痕争吵起来,激动之下,他就随手抄起一旁的花瓶痛击了芳痕后脑勺几下,而后离家出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没有想杀她……我不知道!”柳神医目光已经呆滞,嘴里喃喃自语,“该死,我该死!” “你想杀她?作为医者,你难得不知道痛击脑后的后果是什么吗?就算你是情急之下所为,待冷静过后,也因回家看看你的妻子,看看你的女儿” “但是你看,你都做了什么!离家后一怒就到了洛城,惊闻芳文病故,一怒之下,你大闹侯府,便强行带走了芳文的尸骨,将她葬与田庄西南,自此改姓埋没,以芳文亡夫自居!你可想过。你此时的身份,你是芳痕的郎君,你是春果的父亲,若是芳痕还活着,你要如何面对她!若是芳痕还活着。她的心也早死了一万次,” “这么多年来,你明知春果在侯府,受人责难,你这可做父亲的,守着芳文孤坟时。可曾想过寻她!” “你可知道,在芳痕答应芳文出府时,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意中人,为了芳文,为了你跟芳文的幸福与承诺。她放弃了一切,到最后却换得身首异处,柳永奕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义的罪人!” 此话一出,周萋画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柳神医也终于无法控制,扑倒在地大哭起来,“周四娘,我是罪人,我是罪人。但求求你,不要送我见官,让我日后好好补偿春果。我错了,我已经对不起芳痕,我不能再对不起春果,她不能再失去父亲啊!” 柳神医哀嚎着,慢慢移动到春果面前,“春果。我知道错了,我错了。你看我知道你是我女儿后,也找周二娘给你出气了。你被四娘子退下水,我也奋不顾身相救了,春果,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一次弥补你的机会,好不好?” “弥补我的机会?呵呵,原来你也怕死!”春果冷冷一嗤,用力推开柳神医拉着的自己的胳膊,冷冷说道:“娘子,我不要这样的父亲!你送他见官吧!” 周萋画长吁一口气,“只可惜啊,现如今那花瓶不再了,芳痕的尸体也成了一堆白骨,就连当年行凶之处都不复存在,就连当年看到柳永奕对芳痕行凶的货郎也病故了,就凭着尸骨上的伤痕与他自己的口供,是没法定罪的!” 周萋画看着正北方桌上的《大溏疏律》无奈说道。 “我想,这可能就是老天的指引吧,或许,你母亲在天之灵,也希望你们父女能相认呢!”周萋画走到春果面前,将其从地上扶起来,而后从袖袋里掏出今日从周萋棋那拿回的累丝金簪,伸手插在了春果的发髻上,“要不然,这支发簪,也不会再次回到你手里!” 春果瞥一眼瘫软在地,没有一点形象可言的柳神医,脑袋一垂,不再说话。 “你母亲的尸骨,我擅自将她迁来,待明日,我禀告了母亲,定然为她选择一处宝地安葬!”周萋画轻轻拍打一下春果的手背,以示安慰。 随即,她便吩咐丽娘跟冬雪,收回匣子,交予春果。她没有理会瘫软在地的柳神医,在春果抱住长匣后,招呼丽娘跟冬雪一并出了正堂,春果跟柳神医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面对这段失而复得的父女情。 正堂门轻轻关上,她对两人说道:“丽娘你去母亲那边,就说柳神医看诊,未能按时出府,求母亲给想一个妥善的法子,至于是送出城还是暂住侯府,均由母亲定夺!” “至于冬雪你,先在这守着,若是春果有什么过激行为,立马进去制止,若是有外人强行闯入,记得见机行事!明白吗?” “是!”冬雪与丽娘同时福礼,便开始行动。 周萋画则直接回了自己寝房,她迈步进房,关好门扉,立刻直奔窗棂,果然,如她所料,在丽娘离开院子后不久,又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朝院门摸去。 在那道身影在门口探头探脑了一番,任何猫身出了院门,周萋画拉一拉衣袖,心想道,陈氏这新安排进来的婢子里,果真有那吃里扒外的人,看来,若想在这侯府里住得安稳,还得折腾一番啊。 周萋画怅然所失地缓慢踱步,忽而,一个明朗的声音从她头订方向传来,“周四娘,你果真可以从尸骨里找出死亡的真相吗?” 随着声音的落下,秦简再次飘然落下。 他依然身着白袍,而且这件白袍还是被周萋画绣上梅花的那件,风姿绰古,让人眼前为之一亮,周萋画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冷反问:“怎么?你也有这死因未明的尸骨让我验?”(未完待续) 105 赠送机会 秦简本来是正对周萋画的,被周萋画这么一反问,目光躲闪,作势坐到方凳上,吞吐道:“额……这倒没有!只是好奇!” 但又担心周萋画追问,连忙继续说道:“李春那事呢,的确是某做的有失风度,可我已经不远百里奔波两地,为你带回了春果母亲的尸骨,我看,咱俩之间也就两清了吧!” “两清?也好!”秦简话音里饱含着难得的客气,这一反常态的语气,加上这几日与冬雪的相处,周萋画心里的那点小情愫,倒也没有那么纠结了。 她没在解决掉李春的事后,马上揭发柳神医的身份,其实也是为了等秦简的调查结果,秦简回京城,不但带回了芳痕的尸骨,还带来了乡邻们的证言,别细究他的做事风格,呈现出的结果,还是很让人满意的。 听周萋画的答应声,秦简长吁了一口气,他端坐在方凳上,眼睛斜瞟周萋画的手腕,见她还带着那花珀,心里稍微轻松一下,思忖片刻,他努力想了一个话题,“你,难道不好奇,芳痕的心上人,是谁吗?” 周萋画坐在跟秦简并排的方凳上,她腰挺得很直,目空一切地看着前方,听到秦简的反问,她侧目看来,“是陈高吧!” 秦简覆着面具的眼眸闪出惊愕,“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感觉!”秦简的反应,已经证明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周萋画轻轻吐字,“我想,若不是我让春果上前给陈高擦口水。或许现在,我早已命丧黄泉了吧!” 她记得陈高被压上车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从这个意义上讲,春果也算我的救命恩人,对吗?”周萋画说话时。目不转睛地看着秦简,她真的很想知道秦简这面具下面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却见秦简嘴角上扬,莞尔一笑,“是,若不是你当时心存善念,或许陈高为了逃脱定然会反抗。当时自然无法避免一场大杀戮!”他边说,边侧目,却跟周萋画的眼眸不期而遇。 四目相对的这刻,这一次两人都没有躲闪。 周萋画看着那被烛光笼罩的面容,清瘦、倔强。却一反常态没有以往的顽劣,他安静、沉默,散发着像他名字一般的简单与沧桑,他的嘴角依然微微上扬,静静地凝视里,却是成熟的自信,周萋画的眼泪忽然不争气地流下来。 这一次的秦简,没有嘲讽。没有戏谑,只是将他长长的胳膊伸到周萋画面颊上,轻轻地擦拭掉周萋画那滚下来的眼泪。“你,怎么哭了啊!” 清清淡淡、温温柔柔地声音,像是那午后从树叶缝隙投放下的阳光,周萋画一把握住那伏在自己脸颊上秦简的手,卸下自己的骄傲,哽咽地声音乞求道:“你能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吗?我怕有一天你不戴面具了,我认不出你!” 秦简一怔。脸上忽然笼过一丝无奈,他轻轻收回被周萋画握住的手。眼眸里闪过各种纠结,终于,他还是鼓足了勇气,将手放到了脑后,可双手解开面具结时,他却停止了动作。 秦简回看那满脸泪痕的周萋画,“没事,只要我认得你,就够了!无论你在天涯海角!” 刹那间,空气再次静谧了下来,安静得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谁都没有在继续说一句话,这份宁静打破,转眼或许就已来世。 但宁静终结还是会被打破的,随着走廊上一阵脚步声的猝然想起,两个默默相对的人,终于反应过来。 娇羞、脸红,却还是想忍不住在看一眼。 周萋画捂着发烫的脸颊,不知所措,却见秦简从方凳上站起,他眉头一蹙,“这是冬雪的脚步,一定是发生事情了!” 冬雪的脚步,他听脚步声就知道那是冬雪,周萋画周萋画感觉自己一下子从后脑勺凉到了脚后跟,刚刚炙热的情愫抵不过秦简这一句话的冰冷! 她呆坐在方凳上,久久不能动弹。 “娘子,娘子,不好了,表姑娘带人来了!” 冬雪拍打着门扉,大声地喊着。 周萋画抬头看向秦简,她知道,秦简是有能力,神不知鬼不晓地带走柳神医的,但让周萋画失望的是,秦简的眸光却看向窗棂,没有与她对视的意思。 失魂落魄的周萋画缓缓地站起身来,她用最快的速度拾起自己的骄傲与端庄,款款走向门扉。 门扉打开,冬雪焦急地面容出现在自己面前,周萋画平平出声,安慰,“不要着急!没想到,她的速度这么快!” “娘子,什么速度快不快啊,丽娘还没从夫人那回来,怎么办啊!”周萋画的情绪在冬雪看来没有任何异常,她拉着周萋画的衣袖,着急出声。 “没事!”周萋画边说,边拉着冬雪出自己寝房,随手关上了门扉。 门扉关闭的瞬间,她看到一道白光从窗棂处闪过,而与此同时,周萋画也意识到冬雪脸上突然闪过的异样。 她也看到了秦简的一闪而过。 从周萋画寝房能看到静雅院的院门,但若从院门到达正庭,却也得走个好一会儿,周萋画携冬雪站短厅堂门口时,卫琳缃正挑着灯笼从回廊里走过。 一见周萋画站在厅堂门口,卫琳缃就加紧了步子,“呀,妹妹这么晚还没睡啊!看来我今儿真是来对了!这是老夫人房里做的莲子糕,听大舅母说妹妹从小喜欢吃这甜物,我便给送来了!” 卫琳缃说着,就招呼烟鸣把食盒打开,果然见一叠造型精致的糕点。 “多谢姐姐惦记!姐姐深夜来访,怕是不止送糕点这么简单吧!”白天在稻香院的矛盾,已经直接引发了卫琳缃跟自己的战争,周萋画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自己对卫琳缃敌意。 上世你对我虚情假意也就罢了。这一世,我可不会给你机会。 一听周萋画说的这么明确,卫琳缃倒也不客气,她抬手让烟鸣退后,索性直接开口。“是的,还真让你说着了,有人看见你刚刚从池塘那经过,身后还跟着一男人,便禀了老夫人,老夫人让我来看看。妹妹可是有婚约的人,这董少卿也还住在前院,别弄出点不该闹的事,连累了府里的其他娘子!” 周萋画微微一笑,“哟。原来是有人惊扰了祖母啊,也不劳烦姐姐了,儿这就收拾收拾亲自就找老夫人说明!”周萋画一下子就识破了卫琳缃话里的漏洞。 接自己回府本来是老夫人为压烁烁众口不得已做的样子,却因柳神医的搅合,不得已让卫琳缃接了自己,这下非但没压下众口,反倒传出了老夫人偏心外孙,冷落嫡孙女的话锋来。 老夫人这几天才躲着周萋画远远的。非但不找周萋画的麻烦,就是陈氏那里也放下了不少权。 既然这样,她又怎么可能让卫琳缃再来找麻烦。 一听周萋画要自己去找老夫人。卫琳缃哪里肯依,“不必了,外祖母已经躺下了,妹妹不要去打扰了,只需让姐姐我看看,你这有没有留宿男子。也好对董少卿有所交代!” 听卫琳缃越说越过分,周萋画眼眸锋利。朝卫琳缃逼进一下,“这话是怎么说的。先不说姐姐你一客人有没有权力来搜查我的院子,就算是真的奉了祖母的命令,又何须你跟董少卿交代什么,莫不是你对董少卿心存什么幻想!” 自己的心思被周萋画点破,卫琳缃直接恼羞成怒,“你少在这给我胡说!看你这般阻挠,定然是有那见不得人的事!” 卫琳缃目光一挑,没看到春果,这与那报信侍婢说得倒是一样,管她是周萋画私会男子,还是她身边的侍婢,捉着一个算一个。 “哟,那一直以忠仆出现的春果,哪去了,不会是今儿拿到她母亲遗留下的发簪,正在痛哭流涕吧!”说着,卫琳缃用力推开周萋画,直奔厅堂门口,“滚开,今儿,是你让我搜,我也得搜,不让我搜,我也得搜,可不是你说的算!” 她高抬腿,一脚踹开了厅堂的门,跟在卫琳缃身边的那些小婢子,鱼贯而入,却不禁大惊喊出声,“啊……” 厅堂正中间,春果如卫琳缃说的那般,捧着那支玛瑙“蝶恋花”的金累丝发簪哭个不停。 卫琳缃携众人破门而入,吓得她一发抖,瘫坐在地上。 卫琳缃一看正厅里就只有春果一个人,勃然大怒,“给我搜,给我搜!” 看卫琳缃指挥着她的仆众忙碌,周萋画倒也不阻拦,她给冬雪第一个眼神,冬雪立刻会意,猫了出去。 “娘子,没人!” “是的,没有人!” 随着侍婢们一个个的回报,卫琳缃这下可慌了,她鬓角开始冒汗,也开始了四下寻找。 一炷香后,她终于放弃了,一甩袖,招呼道,“走!” “慢着,闹腾完了,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周萋画一抬手,就见冬雪带着静雅院的一众奴仆们站在了厅堂外面,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你,你想做什么!”卫琳缃一看冬雪那架势,又看看自己随身带着这几个小婢子,论个头不如人家,论数量更处下风。 周萋画微微一笑,“冬雪,先把表姐身旁的得力助手带下去,我有几句话要跟姐姐单独说!” “是!带下去!”冬雪招呼身后静雅院的婢子,随后就见两人一组,把包括烟鸣再内的卫琳缃婢子们就带了下去。 春果也顺着人流离开了房间。 刚刚还熙熙攘攘的房间里,就剩下了周萋画跟卫琳缃两个人,周萋画朝她微微一福礼,“我念你年长,再唤你一声表姐,看在那去世的姑姑面上,我称你一声客人,可表姐你不但不遵为客之道,连这起码的礼仪都没了,你今儿这一遭,不就想往我身上泼点脏水,以换得董少卿的注意嘛!” “你,你胡说!”卫琳缃狡辩。 “胡说,不胡说的,姐姐随便说!”周萋画眼睛眯长,靠近卫琳缃,“为了一个董少卿,姐姐你是玩遍了各种圈套,姐姐你不烦,我也烦了!” “我早就说过,是你的情分,你拿去便可,若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姐姐不是一直想与董少卿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吗?那么我给你这样一个机会!”周萋画平平说道,就见卫琳缃身体一抖,面露诧异。 周萋画于是继续说道:“我明日会约董少卿午时在萦碧轩见面,到时姐姐代我出现,若是董少卿与你一见如故,两情相悦,便让那董家退婚,这桩婚姻,姐姐尽管拿走就是,我周萋画绝不推脱,若如没有,就请姐姐日后不要再因董少卿,为难于我!你看,可好!” 卫琳缃被周萋画的这番话惊动,她嘴巴微张,久久之后,“额!”了一声,便算是应下了。(未完待续) ps:嘎嘎,二更来了,满满的,货真价实的! 106 直转而下 卫琳缃来时如斗鸡一般,兴致饱满,离开时,却是灰溜溜的。 冬雪看着卫琳缃明明已经灰头土脸,却依然装作镇静,还要摆谱的样子,冷笑着做了个鬼脸,卫琳缃前脚一出门,冬雪后脚“哐铛”就关上院门。 听着卫琳缃一行人的脚步渐渐消失不见,冬雪一撸衣袖,从那立在院门两侧的婢子里,拉过一个穿着鸦青色半臂衫的小婢子,直接拉到了周萋画面前,“娘子,就是她刚刚去通风报信的!” 小婢子年纪不大,十岁出头的样子,被冬雪这一拉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娘子饶命,娘子饶命!” 周萋画扫视一眼,想着,这毕竟是陈氏分来的婢子,若不经过她,直接处理,怕是陈氏又会多谢,于是说道:“先关起来,待夫人来了,再处理!” 冬雪一甩手,便将这小婢子扔给了一旁的二等侍婢,自己则跟春果,与周萋画一同回了正厅。 时间过去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了,眼看着这就进亥时,丽娘还没有踪影,周萋画不禁着急起来,她看一看垂立在两侧的春果跟冬雪,“冬雪,你去找找丽娘,我有话要跟春果说!” 春果是知道秦简的存在的,周萋画只是想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秦简把柳神医给带走的。 冬雪本就不想呆在正厅,一听周萋画有话要问春果,连忙道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她轻轻关上门扉,沿着回廊直奔了院门。出了院门,冬雪就朝陈氏住的青云院方向奔去,疾奔了没几步,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一头扎进了花圃里。 她在花圃里,对着天空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发出声音后,她就左右地瞅着,心里嘀咕,那家伙应该离着不远啊。怎么还不见人来。 就在冬雪左看右看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沉重地声音,“喂,不是说,没事不要找我吗?” “哎呦。吓死我了!”冬雪被吓了一跳,打了个哆嗦,转过身拍打着胸脯,“你这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 秦简双手交叉立于冬雪面前,一袭渺渺白袍,与那墨色长发,随风飘扬着。月光耀在他银色的面具下,闪着如星辰一般的两个。 秦简站在冬雪面前,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冬雪。察觉冬雪比上次见面时好像又长高了,心中欣慰几分,却傲娇吐字:“你可比你那师父要壮很多!” “我就知道刚刚在师父房间里的那个人是你!”冬雪鼻子往上一嘟,面对秦简对自己体重的嘲讽不以为然,反唇相讥,“说我比师父胖。怎么你抱过我师父!” 秦简并没有打算与冬雪开玩笑的意思,在冬雪声音落下后。便是他阴冷声音的响起,“我问你。那玉佩你怎么给周萋画了!我不是让你好生保存嘛!” “玉佩是我的,我乐意给谁,就给谁!况且,我觉得放我师父那里最安全!”冬雪一插腰,对于秦简的责备不以为然,“倒是你……你,离京城时,你死活不要那套器具,可是我好不容易背来洛城!” “我说你上次怎么突然找我来讨要器具,原来是送给了我师父,我可告诉你,我可告诉你,我师父可是有婚约的,你最好收起你的花花肠子,莫惹出什么事端,小心董庸找你算账!” 董庸找我算账?周萋画嫁给谁还不一定呢! 秦简冷嗤自语,心中郁闷不已,“反正那套器具在你手里也没用,倒不如送给有用之人!”秦简苦涩一笑,而后叮嘱道,“没事别在外面瞎逛,早点回京!” “谁瞎逛了,谁瞎逛了,我在跟着‘圣手娘子’学医术,待我学到师父五成功力,我便回去!”冬雪一听,略带撒娇道,她眸光一挑,注意到花圃外有一盏亮光疾步前进着,定睛一看,正是那丽娘,于是,“哎呀”叫了一声,“不说了,师父让我出来找丽娘的,我得走了!” 说着冬雪就沿着花圃小径前行,她走了疾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回头看着秦简,喏喏问道:“你喜欢我师父吗?” 冬雪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让秦简身体一怔,立刻否认:“死丫头,乱说什么!” “那就是没有咯?我不信!”冬雪说完这句,就急匆匆迎着丽娘奔去,“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帮你的!” 冬雪这天真烂漫的话,听到秦简心里却格外不是滋味,喜欢又如何?谁又能帮呢? 秦简目光远眺,看到冬雪迎住了丽娘,丽娘那原本布满皱纹的脸上,此时更加挂满仇人,看她纵使被冬雪拦住依然着急赶来的样子,秦简默默心想,看来,消息已经从京城传回来了。 “什么!今上下旨,让成璧姨妈嫁入侯府!”因太过惊讶,周萋画一下子从方凳上弹了起来,“那,那阿耶他……” “侯爷能怎么做,总不能抗旨吧!”丽娘立在周萋画一侧,眼泪挂在眼眶里闪烁着,“有董少卿的奏折,今上对于田庄被啥一事并未过多追究,但一听说那谣言里,说是老夫人因为夫人子嗣的关系才对娘子有怨言时,便立刻下旨赐了婚!” 原来是这回事! 周萋画心里默默想着,她知道,周午煜与今上自幼一起长大,一起出生入死,就连周午煜自动请辞到这洛城,也是为当时左右为难的今上排忧解难做出退让。 “那我母亲她……”周萋画不禁开始担心起那娇弱的陈氏。 “夫人倒是没什么表现,怎么说二娘子也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妹妹!”丽娘垂着头,不敢看周萋画。 “那这消息,府里还有人知道吗?”周萋画追问。 “没,这是娴长公主派人快马加鞭传来的消息,确切地消息,估计明日中午,也就差不多传到了!”丽娘的手,开始不停地搓着。 一看丽娘这般模样,周萋画便知丽娘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不禁追问道:“丽娘,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说啊!” 周萋画这话一出口,丽娘就“扑通”跪倒在地,眼泪就如那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了下来,“是,今上除了赐婚,还……” “说!”丽娘的吞吐是周萋画最受不了的。 “还,还取消了您跟董少卿的婚事!”丽娘终于纠结着发出声音来。 取消了我跟董少卿的婚事!哈,哈哈,这有什么不高兴的,周萋画心中大喜,却面不改色,“就这个?” 丽娘“嗯”了一声,“取消了您与董少卿的婚事,听说是打算封您为公主,然后……” 丽娘的结结巴巴终于也惹恼了冬雪,她愤愤出声,“然后什么啊?快说啊!” “然后……”消息太过惨烈,这让丽娘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继续喃语着,整个人最后都瘫坐在了地上,“夫人的命好苦啊,夫人……” “哎呀,怎么又扯到了夫人啊!”冬雪彻底急了,捉耳挠腮地就要陪丽娘一起躺在地上,倒是春果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啊”得一声,踉跄后退几步。 “难道是……”春果今天太过悲伤了,但所有的悲伤比起这个消息的震撼,却根本不值一提。 看着春果跟丽娘的反应,周萋画无法控制的冷嗤一下,她忽然记起了秦简说的天涯海角: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能认出你就够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秦简他早就知道我与董庸婚事作罢的事了! 她不禁长吁一口气,抬眸看向焦急万分的冬雪:“不要猜了,赐我为公主,定然是为了和亲!” “和亲!那,那这意思就是说,师父你要远嫁!”冬雪这下也呆愣住了,她听过宫里那些和亲女子的悲催下场,有的路途漫漫,还未到达目的地就尸骨无存。 难怪,秦简会说,师父嫁给谁还不一定啊! “丽娘,莫要悲伤,这不过是个传言,就算是真的,真到发生之时,还是有一段时间的!春果你也起来!”周萋画上前轻轻拉一下两人,“来,来帮我梳化一下,今晚,我去母亲那里!”(未完待续) ps:不水,不注,偶是个有一就一的,好孩子! 107 夜谈 寝房很近,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新来的小婢子受不了这份静谧,站在门口忍不住打起瞌睡来,玉娘沿着长长的走廊,步履轻盈地走到门口。 听到有人脚步声,小婢子连忙睁开眼睛,见是玉娘,因害怕作势就要下跪,却被玉娘一把拉住,“别忙着下跪,进去把舒兰给喊出了!” 小婢子喏喏应了一声,垂首便进入了寝房内间。 不一会儿,舒兰便轻手轻脚地从内间里走了出来,一见玉娘,连忙追问道,“又出什么事了吗?” 玉娘往寝房内探头望了望,没有回答舒兰的追问,只是反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舒兰掏出帕子沾沾眼泪,“能怎么样,你是最了解夫人的,遇到小事爱淌眼泪,真发生这天榻的事了,反倒镇静得吓人!” 听到舒兰的话,玉娘也跟着流起眼泪,“哎,越是压在心里,又是让人心疼啊!”她也掏出自己的帕子,“刚刚静雅院传过消息,说四娘子今晚过来陪夫人!” “四娘子要来!那岂不是……”舒兰清楚得很,夫人最大的软肋就是周萋画。 “哎,来也好,最怕四娘子跟以前一样对夫人不冷不热,反倒辜负了夫人一直的良苦用心,来吧,来了夫人哭出来,倒也好了!”玉娘刚说完,就见刚刚叮嘱的院门口的婆子,急匆匆赶来。 “看来四娘子来了!”玉娘拉一把舒兰,“听静雅院的意思,四娘子今晚是打算睡在夫人寝房,你快进去准备一下!” 舒兰浅迎一声。便再次转身回了陈氏寝房内间,玉娘则感觉去院门口迎接。 周萋画出现在青云院门口,就立刻有引路侍婢调着灯笼上了,刚走了没几步,就见玉娘疾步走来。扶着周萋画的冬雪便顺势退到一边,换做玉娘来搀扶。 周萋画驻足,扭头看了一眼退后的冬雪,“冬雪,你回静雅院陪春果吧!这里有丽娘就可以了!” 冬雪猜想周萋画心里肯定不好受,便低头答应一声。转身出了青云院。 青云院本来就苏静,这一发生事,气氛就更加凝重了,周萋画进陈氏寝房时,她正端坐在书案前看书。那恬静柔美、肤如凝脂的脸蛋上,没有一丝周萋画想象的难过。 见惯了陈氏哭哭啼啼样子的她,忽然有种不适应,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眼花了,她用力揉搓了一下眼睛,确定陈氏脸上的确没有一丝阴沉,这才上前轻轻福礼,“母亲。女儿来了!” 陈氏放下手里的书卷,抬头浅浅一笑,却只是简单一句话。“画儿,你来了啊!” 这抹微笑里带着一点点苦涩,本就是绝色美人,那轻红纱衫映衬着这股淡淡的愁云,让她显得更加娴静合度,婉约柔媚,贤淑雅净得美不胜收! 周萋画突然明白周午煜为何不纳妾! 若是为寻美人。天下胜过陈氏的又有几人! 若是不寻美人,留有陈氏一人便可白首不相离! 周萋画微微作揖。“嗯,母亲!” 陈氏将手里的书卷递给玉娘。“画儿,今晚留下来陪母亲可好!”没等周萋画应声,陈氏却抬头招呼舒兰分配侍婢们开始给周萋画与自己洗刷。 玉娘借着将书卷放回书案的时候,偷偷问舒兰,“你把四娘子要留宿的事,告诉夫人了?” “没有啊!”舒兰拿着陈氏跟周萋画换下的衣服,扭身说道,“就夫人的聪慧,这点小事又能瞒得过她!”说着,就拿着衣衫,递给门外的负责洗衣的婢子。 经过奴婢们这一顿忙碌,周萋画终于躺在了陈氏的床榻上,陈氏把一向在一旁守夜的舒兰随着婢女们一并知会走了,舒兰体贴的熄灭了内间的灯,只留了外间一挑灯。 本来就昏暗的灯光传到内间,几乎看不到,周萋画呆在黑暗里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适应,夏被盖在脖下,她瞪着圆润的眼睛,终于看清楚了那床幔下垂下的麦穗,她微微一撇头,察觉到陈氏并没有躺下,而是倚靠着床围,眼神空洞地看着这黑漆漆的一切。 “母亲……”周萋画看一眼陈氏那双明眸,心微微颤抖一下,轻声喃语道。 陈氏听到周萋画的呼唤,脑袋一次,“画儿,跟我说说话吧!”此言一出,两行晶莹的眼泪就再也无法控制地滚了下来,但她脸上的表情仍是安静的,宛如这两行滚下的眼泪无关。 那份恬静与温婉,惊艳了周萋画脑中所有的词汇。 周萋画“嗯”了一声,便直起身子,将枕头立于身后,倚靠在上面,双手交叉覆盖在一起。 坐稳后的那一刻,她在听到自己心跳得同时,几乎同时听到了陈氏的心跳,“噗通”、“噗通”如战场开始时的鼓点,周萋画安慰道:“母亲,你别把话憋在心里,跟女儿说一下,说出来,就舒服了!” “嗯,我知道!”陈氏长长叹口气,简单出声,“画儿,你知道吗?你与那董四郎退婚约,母亲其实是很高兴的!” 与董庸退婚,陈氏是支持的? 周萋画一怔,当下第一反应便是,陈氏跟自己一样也是重生回来,但细细一想,不对,自己被卫琳缃掐死时,陈氏早就死了! “母亲为何这么说!”周萋画朝陈氏方向靠了一下,还想再靠近时,却被陈氏一把揽入了怀抱。 就听陈氏淡淡说道:“因为董庸不是最适合你的!” 周萋画再次一怔,还未等她发问,陈氏就继续说道:“贵女的婚姻总是夹杂着一丝无奈,当年母亲为抵抗族人安排的婚姻,依然以离家出走为威胁,很庆幸,我遇到了一位开明的母亲,更庆幸我后来遇到了你的父亲!” “我用我所有的赌注,换得留在你父亲身边,而他也始终带我如初!” 陈氏这话带着一股英雄就义的悲壮,但在周萋画听来却是分外的酸楚,陈氏在用过往的美好,在说服自己接受周午煜纳妾这个事实。 “那董四郎生的貌美如花,帝师府又是内宅凶险,母亲自始至终都不希望你去趟那浑水!”陈氏瞥眼看向被自己拦在怀里的女儿,“这样也好,没了又那董四郎的婚约,咱们再觅良人,终可以找到一个真心对你的如意郎君!” “至于今上会不会真的赐你为公主对外和亲,我与皇后娘娘比较是同窗,待过些时日,我进京请求一番,和亲一事,自然作罢!女儿千万不要伤心!” 陈氏这番话一出,周萋画差点晕倒在她的怀里,敢情陈氏以为自己来找她,是因为被董庸退婚伤心啊。 她用力挣扎一下,从陈氏的臂弯里解脱出来,“母亲,女儿没有不开心,母亲不要放在心上!” 周萋画睡在内侧,蚊帐幔布没有放下,外间透过的烛光正好可以投在周萋画的脸上,将她的倔强跟不悲一览无余地投进了陈氏的眼睛里,这下换成陈氏一怔,“额,没有不开心就好,没有不开心就好!” 说完,陈氏竟然身子一滑,躺下了。 周萋画将陈氏那躺平的娇小身躯,忽而鼻头一算,纵使到了这个时候,陈氏首先想到的竟然还是自己的女儿。 周萋画顺势也躺下,她胳膊轻轻搭在陈氏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问道:“母亲,听说,今上给父亲赐婚了?” “是啊,这样也算了了你祖母一桩心愿!”陈氏平躺着,淡然说道。 “可父亲说过,绝不会再娶!” “这是今上下得命令,你父亲是不能违抗的,十四年前,他没有违抗,十一年前他也没有违抗,五年前他也没有违抗,在你父亲眼里,今上不止是主子,更是天啊!”陈氏转身轻轻拍打一下周萋画,“不用担心我,你成璧姨妈来,我是真心高兴的!” 周萋画努力瞪圆眼睛,但泪水却不争气地迷住了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说话。 却听陈氏在一旁,又说道:“这世间,男女之间的情愫,不是女人的美貌,也不是男人的地位,分分合合、恩恩爱爱,却如那生菜一般抵不过‘新鲜’一词!” “母亲为什么这么说?” 周萋画不解。 “画儿,你从玉娘嘴里,听说了冬雪母亲的事吗?”陈氏突然话锋一转。 “冬雪母亲,是那位怡娘子吗?”周萋画不解。 “是的,是那位怡娘子,其实当年,母亲是与她一起逃婚的,母亲遇到了你父亲,她也遇到了她的如意郎君,只可惜这世间有些事都不能这如意!” 【呜呜,今天又不小心浪费了时间,为了赶在0点之前发出文去,我也只好随便先来这么些抱歉的了,先道歉,匆匆贴上,马上修改!】看来有些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真诚道歉,马上修改!【呜呜,今天又不小心浪费了时间,为了赶在0点之前发出文去,我也只好随便先来这么些抱歉的了,先道歉,匆匆贴上,马上修改!】看来有些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真诚道歉,马上修改!(未完待续) 108 前奏 皇上赐婚周午煜、解婚约周萋画的消息,在翌日一早传回了侯府。 带回这消息的是不是周家的仆役,而是侍卫余崖。 三江院里的气氛比平日更凝重几分,院门守房的小厮垂首指引着余崖走向正厅。 正厅里,除去正北上位端坐的方老夫人外,侯府的各房各院都来了,除去还未归来的周午煜,还有在外做官的四房周午焕外,都出现了。 周萋画坐在陈氏身后的仔细瞅着厅堂里这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陈氏正对面坐着的那面若桃花的男子是侯府的二爷周午烁,也就是年氏的夫婿,周萋画的二叔。 周午烁跟周午煜的同年人。 周萋画觉得自己父亲就已经算是一表人才,俊美至极了,但与周午烁一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四十出头的周午烁,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竟比那年氏更有女子姿容。 三房周午焰与周午烁同是庶出,生母是一直在谧露庵修行的伊姨娘,却因两人自幼就生长在嫡母方老夫人面前,与那伊姨娘情分极浅。 三夫人刘氏刚有了身孕,为此老夫人专门让春露跟安置了靠垫,便特意恩准,若是累了可先回去休息,虽然老夫人这么说了,但刘氏是个极有分寸的人,明明难受得很,却依然硬撑着。 在余崖把皇上的旨意里提到得两件事,禀告完后,周午烁开了口,“劳烦余义士千里迢迢回来通报,可兄长离家时。是带了府里的仆役,怎么他们……” 周午煜为避免再被人拿到把柄,这侍卫就带了余崖一人,其余的都是侯府里的仆役。 余崖抱拳作揖,“回二爷。是这样的!京城离着这有八百里之远,为避免出错,奉今上之名,周都护会直接接着陈家娘子,回侯府成亲,府里的仆役们。都留下接亲了!” 余崖面朝方老夫人,“余崖先行回来,就是奉都护之命来通报。若无意外,三日后,都护便会回府。还望侯府里做好成亲的准备!” 余崖的目光一直在老夫人跟周午烁之间移动,他很想转身看看周萋画,顾虑之下,却没敢转身。 老夫人听到余崖的话,眸光一挑,微微点头,“多谢余义士!”她说着抬手示意春露赐赏,随即安排道:“这毕竟是今上的恩赐。从现在起,大家都给打起精神来!” 说完这些,她特意看了陈氏一眼。却见陈氏自始至终都面含微笑,老夫人心中有几分诧异,原本的喜悦在看到陈氏的恬静后忽然变成了焦虑。 周午煜终于肯再娶了,这比较有了继承香火的希望,就算生出的子嗣不是嫡出,但毕竟也是周午煜的。只是皇上为什么偏偏赐婚的是陈成璧呢? 看陈氏脸上没有半点悲伤,莫不是这早就是她设定好的! 不对。陈氏若是有这种心思,也不至于会等到现在。难道是周修娴那个老东西在背后搞鬼? 老夫人心里难免嘀咕起来。 这周修娴,便是娴长公主,方德昭与周修娴自年轻时就不合,但无奈周修娴是皇女,方德昭向来是敢怒不敢言,外加周修娴心里缜密灵活,在她面前,方德昭都是只有吃亏受瘪的份儿。 顾虑到娴长公主的存在,老夫人又思忖一下,看向陈氏,道:“虽然说这是今上赐婚,但毕竟是嫁到咱们侯府,规矩上还不能乱了,大郎媳妇,你与成璧本就是姐妹,这事,还是由你亲自操持吧!” 陈氏的心里早就如过油锅一般的难受,却时刻命令自己脸上始终都挂着微笑,听到老夫人的安排,她面含感激地起身,“是,母亲,儿媳定然会全力以赴!” 看陈氏这番表现,方老夫人更加疑惑,却只得说道,“要没什么事,就先散了吧!”她一撇头,看向周萋画,“画儿婚事,待过些日子帝师府那边有了行动,咱们再来商讨!” 周萋画于是也面带微笑,上前福礼“嗯”了一声。 紧接着,众人起身,目送老夫人离开了正厅。 这老夫人一离开,三房周午焕就搀扶刘氏来到陈氏面前,“嫂子,迎亲一事,若是需要银两,尽管开口!” 周午焕虽然才三十出头,但极具经商头脑,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因其经商门路的拓宽与项顶侯府有着莫大的联系,平日里这侯府里的红白喜事,几乎由他赞助。 刘氏出身一落魄书生家庭,娘家对周午焕的扶持甚微,两年前,周午焕突然心绪来潮,想把生意从洛城拓展到了京城,幸亏陈氏出面,让其兄定国公陈振海照拂,周午焕的生意在京城倒也如鱼得水。 年纪轻轻,更是一跃成为洛城首富,虽为庶出,在侯府的地位却也有着举足轻重的一席之地。 虽然陈氏因这子嗣问题平日深入浅出,但在这夫妻,对陈氏这位做事风格与其身份地位不成正比的嫂子,还是极其尊敬的。 两人知道陈氏虽然假颜欢笑,心里定然不好受,简单安慰几句,便以刘氏身体不适,匆匆离开了。 这周午焕一离开,周午烁夫妻便也走上前来,别看平日里年氏咋咋呼呼的,在周午烁面前,却跟那绵羊一般,她是个模样粗狂之人,这般温顺倒看上去有点诡异。 周午烁是侯府里唯一清闲的人,自侯府搬到洛城来之后,周午煜便给他谋了朝散大夫,有品阶有俸禄但是没有任何实权,在周午煜外出的公干时,负责江洛一代的公函,平日了也没什么事,就是赏赏花,斗斗草,玩玩鸟,清闲的很。 因其模样俊俏,举止风流,虽然身边已经妻妾成群,却仍时不时招惹一些小娘子。 每每这时,总会引来年氏的醋意大发,但年氏也不敢与周午烁发怒,那倒霉的就是那些小娘子们,前一刻还如花美眷,下一刻就被年氏挠了个满脸彩,轻则脸上落点伤,重则还有那打断腿的。 大溏朝,也算是民风开放,但因这点事被正妻闹上门,多数人家还是选择忍气吞声。 当然也有那心气高的,想谋个身份,大吵大闹,弄到老夫人面前,却都落了个不受妇道,被送官法办,一来二去,周午烁勾搭的娘子不少,却没有那不知死活的想谋个身份地位了。 “新妇进门,乃是侯府大大事,嫂嫂辛劳,若是有什么需要某的,尽管开口!”周午烁伸手一作揖,扭身对年氏说道,“你平日无事,也可去嫂嫂那帮忙!” “是!”年氏做温柔状,作揖起身,抬眸看向陈氏,嘴角上翘,“就怕是我这粗手粗脚,新妇又是跟嫂嫂一样是国公府的贵女,我去了尽给嫂嫂帮倒忙!” 年氏把“国公府贵女”咬字很重,她下颌微微晃动一下,挑衅意图明显。 陈氏抬眼看了一眼年氏,立刻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她看着周午烁,“多谢小叔,若是有需要,嫂嫂定然开口!” “这就好,这就好!”周午烁虽然终日风流在外,却对年氏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他斜眼看一下已经长得出挑、落落大方的周萋画,想起刚刚余崖所言的解除婚约的事,怜惜地摇摇头,“嫂嫂,某还有事要忙,就先行离开了!” 陈氏盈盈佛礼没有说话。 年氏仔细盯着陈氏这荣辱不惊的脸,心中阵阵不解,看其身后那如猛虎一般一直瞪圆眼睛的周萋画,虽然还想挑衅一番,却又担心再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浅浅佛礼过后,便也随着周午烁离开。 “母亲,咱们也走吧!”周萋画绕到陈氏面前,先是轻语说话,而后才抬起头来看陈氏,这一看不打紧,却见陈氏脸上挂着盈盈笑意,耳垂上挂着的那副银杏叶耳环,正随着她的浅笑摇摇晃动着。 周萋画猛然记起,早上梳化时,她特意让舒兰找来这副耳环,说着耳环是她在上花轿时,她一闺蜜特意送来的。 见女儿盯着自己耳环愣神,陈氏抬手放在耳垂上,浅笑道:“杏者,幸也;银杏者,迎幸也。待你出嫁之时,母亲便将这耳环送于你!” “迎幸也”?陈成璧嫁进侯府,你是迎幸者? 周萋画不解地看着陈氏没有一点悲伤的脸,周萋画心想,自己好像真的把握不住陈氏坚强的触点。 陈氏拉过周萋画的手,母女两人抬腿迈过了厅堂那高高的门槛,就听身后忽然传来卫琳缃的声音,“妹妹暂且留步!” 母女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就见卫琳缃疾步走来,先是对陈氏佛了个礼,“大舅妈,能否跟四妹妹单独说说话!” 陈氏扫视一下两人,道了一声“可!” 便朝长廊尽头走去。 长廊尽头,舒兰、丽娘等人正侯在那里。 看陈氏携舒兰离开,只剩下丽娘一个人站在那里,卫琳缃也没了什么顾忌,她脸上立刻变了脸色,冷嗤道:“周萋画,虽然现在看来已经没什么意义,但还是请你记住昨晚说的话!” 听出卫琳缃是故意让自己难堪,周萋画抬起头,扭头看向走廊尽头的丽娘,朗声说道:“丽娘,去前院找董少卿,就说我约他午时在萦碧轩见面!” 说完这句,她甩袖而去,“事到如今,姐姐没必要还这么敌对我吧?”(未完待续) 109 男孩 三日后的侯府,红绸飘扬,又大又红的灯笼挂在侯府门口,门前的一对红狮子,也被红绸扎成的大花挡住了嘴,锣鼓喧天,到处洋溢着喜庆。 一早起床,丽娘就为周萋画找来了富贵牡丹纹压月色窄边襦裙,她坐在梳妆桌前,一边让春果跟梳头,一边听着冬雪刚刚打探来的消息:“师父,我打听了,听说,侯爷昨晚戌时一刻就到了城外,却没有进城,而是与那成璧姨妈的花轿,在城外呆了整整一晚!” 冬雪在国公府断断续续也呆了个五六年,她说起陈成璧来,话音里透着一股亲热,这份亲昵,惹得周萋画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 她轻轻叹了口气,追问道,“那母亲呢?她知道吗?” “这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夫人自然也知道了!”冬雪随手拿起桌上的发簪递给春果,而后继续说道:“舒兰姐姐说,夫人在新房里整整呆了一晚,直到今天早上天亮时才回了房!” 见春果已经给周萋画梳好头,冬雪抱起桌上的铜镜,上前让周萋画看铜镜里的自己,她在靠近周萋画时,小声说道,“我刚刚偷偷去新房看过了,都是按照成璧姨妈喜欢的颜色布置的!” 周萋画静静地听着,哎,真是难为陈氏了,她坚守了十几年的独享幸福,就这样被皇上的一道旨意摧毁了。 见周萋画望着铜镜愣神,冬雪傻愣地端着铜镜不知道移动,春果伸手把铜镜从她手里拿了过来,“时间不早了。娘子也该出去了!” 周萋画缓过神来,将手递给春果,在春果的搀扶下出了静雅院,朝陈氏的院子走去。 按照规矩,这陈成璧过门后。是要跟陈氏同住在青云院的,因新房的存在,青云院比别处布置的都精细,来来往往的侍婢小厮们脸上虽然都挂着笑容,但每一个人的举止却比以往更谨慎,谁都清楚。此时陈氏的心情肯定一团糟。 周萋画让春果跟冬雪立在门口,自己一个人轻声迈步进了陈氏房内,见周萋画进来,本来站在门口的舒兰很自觉的推了出去。 陈氏一个人坐在梳妆桌前,周萋画轻轻走到陈氏身后。却见她一个人正对着铜镜做着各种表情。 周萋画一怔,旋而明白,陈氏竟然是在对着铜镜练习微笑,不禁失声喊了一声“母亲”! 话一出口,她这眼眶就跟着湿润了。 “啊,画儿来了!”陈氏一怔,立刻从梳妆凳上弹起身来。 陈氏今日,一番常态的没有穿对襟长衫。而是穿了浅粉红中衣,外搭了件绣着彩凤凰牡丹纹的正红色的比甲,头上戴着一赤金五彩蝴蝶压发。还斜插着三寸远的八宝步摇簪。 随着她的起身,八宝步摇前后摇动着。 陈氏捂住涨红的脸,尴尬地轻笑一下,“我都有三四年没见到你成璧姨妈了,今儿是她大喜的日子,我真不知道见了她应该说什么!” 看着陈氏挂在脸上的笑容。周萋画心里却是苦涩的很,“母亲。要不然你今天,就先不要出去了!” “那怎么行!”陈氏立刻出声拒绝。干脆之声落下,却是满满地无奈,“不行,今天是你姨妈大喜日子!我这做嫡姐的,不能让她在这侯府里也没了脸面啊!” 这话的意思是说,陈成璧嫁给周午煜委屈着了?周萋画不禁腹诽,这都什么时候,陈氏还替别人考虑! 却听陈氏又长长叹了口气,“哎,今上这一道圣旨啊,彻底让她没了盼头!”眼看着自己眼里就要落下,陈氏吸一下鼻子,朝房外喊道,“玉娘,玉娘!” “老奴在呢!”玉娘惊恐着小跑进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陈氏把周萋画朝玉娘方向拉一下,“带四娘出去拿喜果子吃!” 玉娘看陈氏涨红的脸,擎着眼泪的眼眶,也不敢多说话,朝周萋画作揖,“四娘子,请!” “母亲……”周萋画还想劝说一下,却见陈氏一侧头,背对着她,周萋画吞咽一下口水,微微福礼便随着玉娘出了寝房。 玉娘是个实落的人,果真就领着周萋画去新房前的小侧间里拿喜果子,“娘子这边前……”她边走,边弯身指引周萋画,待到了小侧间,她一抬头,却见装喜果子的笸箩已经被侍婢、小厮们哄抢一空,不禁开口嚷嚷:“哎呦,你们这群小蹄子,啊呀呀,都给弄乱了!啊呀,春果,你怎么也跟着没大没小起来!” 玉娘在这群讨喜果子吃的人里,一眼就看到了春果,拉着她的衣袖就把她拉到了周萋画面前,“四娘子还没吃,你倒先吃起来了!” 春果笑嘻嘻地站在周萋画面前,摊开玉手,把自己抢到的喜果子,摆在周萋画面前,“娘子选一个吧!” 周萋画印象里,这喜果子应该就是一种类似于蜜三刀的甜食,但她一垂首,看向春果的手,不禁嬉笑一下,这被叫喜果子的竟然是涂成红色的花生、莲子、栗子等好几种有着好寓意的干果。 周萋画把春果的手推了回去,“我不吃!”她朝四周看了一下,却没看到一向喜欢热闹的冬雪,于是追问道:“冬雪呢?” “她跟着华兰姐姐去新房了!”春果抬手指指一旁的新房,“华兰姐姐忙得很,坳不过她,只得让她一起!”春果回话时,有那顽皮的小厮,偷偷从她手里抠了一颗栗子。 春果也顾不得礼数,把她手里好不容易抢到的喜果子往周萋画手里一塞,扭头就跟那小厮拉扯起来。 见春果又恢复往日的活泼,周萋画也算安慰,她看眼手里这些红彤彤的的喜果,甚是喜人。便抬手放进了袖袋,而后,对春果浅语一声,“你先在这玩着,我去找一下冬雪!”说完。便一转身,进了一旁陈成璧嫁入侯府后要住的新房。 虽然说这桩婚事定的匆忙,但陈氏的准备却相当精致,周萋画前几天偷听丽娘跟玉娘聊天知道,这陈氏很久之前就一直在为周午煜纳姨娘做准备,就正如玉娘说的。“还真让夫人给准备着了!” 当时丽娘在一旁长长吐了口气,周萋画记得,丽娘好似说了句,“该来的总该要来,夫人这是早聊到了!” 听丽娘这话的意思。好似是说,陈氏很早就知道皇上会赐婚一般。 冬雪在京城待的久,或许她知道些什么,况且那陈氏还说,陈成璧嫁到侯府就断了所有念头,难道这个大龄剩女之所以不出嫁,还有其他的原因,周萋画突然对陈成璧涌起了好奇。她决定找冬雪好好询问一下。 但让周萋画失望的事,她找遍了整个心房也没看到冬雪的影子,听那在忙着擦青玉地砖上会灰渍的小婢子说。冬雪跟着华兰去后院找那盖马鞍的红布了。 周萋画见小婢子擦地板擦得辛苦,便没有呆在那里,推了出来,路过厢房时,看春果跟一种小婢子聊得热火朝天,就没有喊她。一个人朝后院走去。 周萋画刚迈步到后院,就听到那花丛里。传来“咯咯,咯咯”孩提的笑声。还有女子逗他玩笑的声音,周萋画沿着笑声走去,却见在花圃中间,坐着一个不足三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薄衫,正盯着他面前女子手里的大红绸子咯咯得笑着。 女子为哄小男孩可谓是费劲力气,卖力的挥动着绸子,香汗淋漓,红绸上下飞舞,这女子竟然没有发现周萋画的出现。 直到小男孩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身后,“啊”得大叫一声,女子这才停止手里的动作。 她眼眸一闪,一下子认出站在小男孩身后的是周萋画,一把把小男孩拉到怀里,随后便是跪倒在地,“奴婢没看到四娘,还请四娘恕罪!” 周萋画见着侍婢好陌生,便问道,“你是夫人院里的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周萋画回府时,年氏把她身边的奴婢赏给周萋画一部分,后来又新买了一部分,虽说这一来一往也有差不多二三十人,但周萋画也都多少有点印象,唯独这个女子,好陌生。 “不,奴婢是青雪,老夫人院里的!”那侍婢用力拦着小男孩,低低喏喏地回答。 “原来是老夫人房里的!”纵使不说她是老夫人院里的,光听她这名字,也能猜出这是老夫人院里的奴婢。 周萋画喃语道,并弯下腰,开始仔细打量着倚在青雪怀里的小男孩,他有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长长地睫毛,因为刚刚大笑的原因,小脸红扑扑的,在周萋画打量他时,他没有一点畏惧,反倒瞪着大眼睛,仔细地看着周萋画。 小男孩手一抬,指着周萋画袖口,问道:“你,你有喜果子吗?刚刚我没有抢到!” 小男孩的口齿不是很清楚,奶声奶气地,逗得周萋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啊!”说着,她把刚刚春果塞到自己手里的喜果子掏了出来,“但是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周萋画故意逗他。 小男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萋画手里的喜果子,吞咽一口唾沫,用命令地语气对他身后的青雪说道:“青雪,你告诉她,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回四娘子,是老夫人让我们来压床的!”青雪喏喏说道,她还想继续说话,那小男孩却双手夺过周萋画手里的喜果子,撒腿就跑。 边跑还边喊道,“我拿到喜果子里,青雪快跑!” 小男孩跑起来身体前倾,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 青雪连忙起身,焦急地看着小男孩跑走的方向,“娘子,我先……” 周萋画微笑一下,没有阻拦她,“去吧!” 青雪迎了一声,便直接追小男孩而去。 周萋画看着两人越来越远的身影,拉一拉衣袖,便也想跟上去,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男子明朗的声音,“四娘子,暂且留步!” 这个声音……是董庸的! 他还没走! 周萋画微微思忖片刻,最后还是转过身。(未完待续) 110 传言 眼前的董庸穿着一件棕色窄袖长袍,在周萋画转身面对他时,他微微作了个揖,随即起身,腼腆地看着周萋画。 他依旧如往日般俊美,举手投足里透着一股优雅,他也不说话,就是那么静静地打量着周萋画,直到看到周萋画露出不悦的神色,这才开了口,“四娘子,我……” 他垂在身旁的拳头用力握了一下,随即又是深深作揖,“对不起,你约我在萦碧轩见面,我没有赴约!我没有勇气,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你没有赴约?周萋画一怔,那卫琳缃怎么也没来找我的麻烦?难道她想开了?一听董庸的道歉,周萋画心里嘀咕。 周萋画腹诽后,便要开口说话,却见董庸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情真意切地说道:“不过你放心,婚约的事,我回京城后,会努力的!” 这突然的举动,拉得周萋画好生尬尴,她拘泥的用力一拉,把手从董庸手里抽回,当下心想,拜托,我还想多活几年,你最好不要努力。 当然,她没有把心里话直接说出来,只是浅浅微笑一下,不语。 董庸只当周萋画是因为害羞,继续说道:“我打听过了,今上这次下旨解除的婚约,不止你我一桩,连永宁郡公嫡长子与七公主的婚事也取消了!” 永宁郡公嫡长子?那不就是冬雪的哥哥吗? 周萋画一怔。 看到周萋画吃惊地表情,董庸补充说道,“也就是你徒儿宋冬雪的哥哥,我猜想。冬雪娘子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她从以前就与那七公主不合!” “原来你也知道冬雪的身份!”周萋画终于鼓足精神,抬起头看着董庸,她静默半晌。问道:“你跟冬雪很熟?” “不,不,不!”董庸连连否认,“我也只是在五六年前,见过冬雪娘子一次,我不过是跟她的兄长相识……” 呵呵。看了你跟冬雪果真不熟,你又是跟秦简南岳上香,又是跟冬雪兄长玩乐,交友广泛,倒是真看不出公事繁忙。这与冬雪了解的可不一样! “原来董少卿认识冬雪的兄长啊!”周萋画不冷不热地说道。 她那寡寡淡淡的语气,让董庸不禁心慌,“其,其实,冬雪的兄长,你也……” 董庸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远远地传来一声脆亮的喊声,“啊。我找到娘子了!冬雪快来!” 是春果的声音!周萋画回身看去,全然没留意董庸刚刚说的话。 就见春果跟冬雪迈着焦急地步子,从花圃的小径匆匆赶来。待两人认出与周萋画站在一起的男子是董庸后,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却又立刻同时加快步子,一溜烟站到了周萋画面前。 冬雪将身子横在周萋画面前,瞪着滴溜溜地眼睛看着董庸,毫不客气地说道:“董少卿。你现在已经跟我师父没有婚约了,你不在前院宾客座。跑到这后院做什么!!” 被冬雪这么一说,董庸脸微红。旋而却立刻敛容,“冬雪娘子说话还是这么风趣!跟你兄长可不一样!” 一听这话,冬雪更加不悦,“我兄长的事与我何干!” 董庸倒是没料到冬雪会这样不给他情面说,不禁一怔,“这点倒是跟他更像!” 冬雪冷嗤,不答理董庸,转身拉一下周萋画,“师父,咱们走,不要理这个肮脏之人!” 冬雪的力气极大,以至于周萋画不得不随她而去。 “四娘子,四娘子,你……” 董庸恋恋不舍地紧跟几步,却被春果回身拦住,“董少卿,请你自重!前厅已备好酒席,请吧!”春果一抬手,指指园中另一小径,弯腰做邀请状,董庸见状,手背身后,无奈起步,朝前厅走去。 便随着冬雪沿着小径走到花圃另一端,直到看不到董庸,冬雪才松周萋画的手,怒气冲冲地说道:“看他,董庸一表人才,平日里见了师父也算是深情款款的,我还当以前在京城里,听到的传闻都是假的,敢情还真是个多情,滥情的人。” 春果疾步赶上了,却正好看冬雪发狠地说话,忍不住拉了她一下,“今儿,也算个大喜的日子,别说那些惹人恼的话让娘子不高兴!” 对于春果的劝说,冬雪却不以为意,“什么惹人恼不惹人恼,师父,你现在可是跟那董庸没啥关系,千万别被他那副皮囊骗了!” 冬雪见周萋画有点愣神,伸手拉一下,“师父,你听我说话了吗?你可不知道,你前脚跟他解了婚,他后脚就跟那卫琳缃缠一块儿,在那萦碧轩可是一个两情相悦……” “冬雪,这卫娘子身边人传出的话你也信!”冬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春果打断了。 “董少卿跟表姑娘虽然都来自民风开放京城,但这单独见面约会的事,也是事关自家娘子名誉的私事,做奴婢的瞒还瞒不过来,又哪会儿到处嚷嚷!” “若是假的,找出那以讹传讹的人,也就算了,若是真的,被人拿了把柄,董少卿又不认账,这卫娘子日后还怎么嫁人!”春果这番话透着一股老练,分析得头头是道。 周萋画定定神,思绪从春果身上拉回卫琳缃与董庸的事,还以为卫琳缃变了性,敢情是换了战略,从正面出击,变成了舆论攻势。 那日董庸根本没有赴约,卫琳缃却故意放出这种风,不就为了传到我耳朵里嘛,但若说日后两人真有了结果,倒也算是美事,但若只是卫琳缃一厢情愿,用这名声做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周萋画于是看看冬雪,又看看春果,“今后,若府里再有这样的闲话,尤其是表姐跟董少卿的传言,不用告诉我!” “师父!那也不能由着他们胡说啊!”冬雪还没明白周萋画的真正意思,便要开口继续抱怨。 却听春果继续说道:“胡说不胡说的,那是人家的嘴,还能拿跟线缝上不成,假的就是假的,说上一年也变不成真的,况且那些事本就与娘子无关,说来也只是徒增烦恼!” 春果声音不卑不亢,这般表现,与几日前还叽叽喳喳地小丫头简直判如两人,周萋画不禁感叹连连,只道是成长,成长,没有磨难,哪来的成长。 她微笑着看着春果,以示对春果的认可。 身后却突然响起“啪”、“啪”得鞭炮声,由远及近地有规律传来,随着这鞭炮声,外面传来人潮的涌动声,熙熙攘攘地涌向侯府门口。 陈成璧的花轿进洛城了。 “师父,成璧姨妈的花轿来了!”鞭炮的响起,让真被春果说得低下头的,冬雪再次兴奋起来。 听冬雪喊出“成璧姨妈”,春果一怔,不由地对冬雪怀疑起来,“冬雪,你刚刚说什么?” “我,我说……那个!”冬雪晃而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露了嘴,她目光斜看向周萋画,求助。 她这一做可怜样,春果更认定冬雪有问题,“别转移话题,你怎么能称璧姨娘的闺名!” “我,我没有!我只是口误!你也知道,我以前在国公府!”冬雪连连解释。 “那你也不能没大没小啊!”春果依旧不信冬雪的解释。 “我……”冬雪娇嗔讨饶。 眼看着冬雪被逼得没招了,周萋画连忙出声:“春果,我有事情要跟冬雪谈,你先去前院,记得看得仔细点,若我赶不过去,过会儿你学给我!” “娘子,你,你不去看新姨娘进府了?”一听周萋画这意思是不去接新姨娘,春果立刻忘记对冬雪的怀疑,却见周萋画笃定点头,应了一声,疑惑地看了冬雪一眼,便垂首朝前院奔去。 一看春果离开,冬雪就朝周萋画盈盈福礼,“多谢师父出手相救!” 冬雪以为周萋画支走春果,只是为了单纯的给自己解围,她踮脚,看春果扭身上了回廊,上前拉一下周萋画,兴奋地说道:“师父,咱们也去吧,我还真的想看看成璧姨妈做新娘子是什么模样!” “去看热闹?我没有打算去看啊!”周萋画抬头看着冬雪,认真说道:“我是真的有问题要问你!” 周萋画的认真,吓了冬雪一抖,脸瞬间垮下,仔细想想后回到:“师父,我,我最近没有犯错啊!” “没说你犯错!”见冬雪正疑惑地看着自己,周萋画微眯一下眼睛,“你在国公府时,跟成璧姨妈经常见面,那你可知成璧姨妈,为何一直没有出阁?” “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冬雪对视周萋画一眼,而后快速地把头侧到一边,喃声回答,“我,我真的不知道!” 冬雪如此躲闪,定然知道原因的,周萋画默默心想,而后道:“冬雪,你若告诉我,我便告诉你汝英一案里柴火房里的秘密,而后,外加一条,你肯定会感兴趣的消息?如何?” 冬雪就是一孩子,一听周萋画这么说,眼睛发亮,比那看到糖果还要高兴,“真的吗?” “真的!”周萋画点头看向冬雪。(未完待续) ps:为新案情铺路的小提示:卫琳缃为什么那么着急与董庸扯上关系? 111 又来一枚穿越女 冬雪左右瞅瞅,确定周围没人后,喏喏地说道:“成璧姨妈心里其实是有心上人的!” 这果真跟周萋画料想的一样,她看一眼冬雪,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那郎君,死了啊!”冬雪却突然来了个神转折。 “死了?”因震惊,周萋画目光不禁锐利起来,“怎么死的?” 冬雪被周萋画的目光吓得抖了一下身子,“师父你别瞪我啊,人不是我杀的啊!”冬雪连连摆手,口无遮拦起来。 “详细说说,怎么回事?”周萋画琢磨着陈氏说的话,断了盼头,人既然已经死了,怎么会有盼头呢。 “听说,璧姨妈十几年前,订过一门亲事,却在成亲前一月,那男的骑马摔死了,郁郁寡欢的成璧姨妈就去了静修庵静心,路上却遭遇了山体滑坡,也该她命大,在石头里埋了好几个时辰,挖出来后竟然还有呼吸,这在床上一趟就是好几个月!” “以往成璧姨妈的性子可是跟夫人一般温顺烈,出了这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正日烦躁得很,谁跟她一提嫁娶的事,就哭哭啼啼地,要么上吊,要么跳河,整日跟前就不能离开人,直到有一日,姨丈同窗的学生来侯府拜访,与成璧姨妈在后花园巧遇,两人相谈甚欢,她的性子这才安稳了起来!” “姨丈一见这样,也顾不得身份,便试探询问那后生是否同意这桩婚事,那后生竟然同意了。可谁也没想到,这前面刚确定定亲的日子,后脚,这后生就惨死在了他家的老宅里,一根腐的房梁从屋顶掉下来。直接砸中了脑门!一命呜呼了!” “自那以后,成璧姨妈就彻底断了这出阁的念头!”冬雪眨着明晃晃的大眼睛,往周萋画身前一凑,神秘兮兮道:“不过呢,听说成璧姨妈跟姨丈身边的死士们有接触,说她一直不相信那后身是因意外而死。一直偷偷调查呢!” 冬雪把声音压得很低,低得几乎听不到,索性到最后,直接趴在周萋画耳朵上嘀咕,“师父啊。这些都是周映雪她们瞎聊时,我偷听来的!你可千万别给传出去啊!” 周萋画轻轻点头,“我知道!”心里却想,这冬雪毫不客气地直接称呼周映雪的闺名,看来两人的关系也不是很和谐,可是这个跟陈氏说的陈成璧没盼头了,根本没什么关系啊。 “师父,我该说的。都说了,下面轮到你了,那柴火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冬雪摇晃一下周萋画的胳膊,撒娇道。 周萋画收神,将对陈成璧的好奇收进心里,抬头看着冬雪,答道:“虽然每个院子都有招贼,却都没有丢一点东西。这说明什么,说明这贼的目标并不是侯府里的财务。而是别有目的!” “侯府进贼的顺序虽然与柴火房送柴的顺序一样,偏偏选在各房食用昼食之际。与柴房送柴的时间却没有一点关系,联想各房没有丢财物,便可推出,进贼与柴火房,并没有直接联系,那么就出现两种猜测,一种是巧合,而另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故弄玄虚!无论哪种,都能排除进贼与柴火房没有关系!” 周萋画看冬雪面露迷茫,微微一顿,等她思路跟上后,接着说道:“柴火房每补给一次柴火可以用半个月,虽然最后一次补给是由死者汝英完成,婶娘把汝英从柴火房调到稻香院却属于意外事件,那么从汝英这个角度看,柴火房就不会与她的死有任何关系!” “既然死人跟进贼都与柴火房没有关系,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周萋画长长舒口气,说出了结论。 “啊……”听到周萋画最好的结语,冬雪大叫一声,难以置信道:“师父,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说柴火房跟这案子没什么关系!” 周萋画淡淡出声,“没错,这也是我要教你的,一定要客观的看待一个案件,不能受外界的影响,而根据自己的主观情绪去组织证据!这点在验尸时的应用,日后我会慢慢教导你!” 周萋画话音落下,就听着前院的鞭炮声如轰雷般想起,锣鼓唢呐的声音已经沸腾起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陈成璧就这么进门了! 自从后,父亲枕边就不在是母亲一人了! 周萋画的心伴着这个念头的冒出,阴沉了下去,她眼眶一热,悠然转身:“冬雪,咱们回静雅院吧!” “啊,师父,你还真不去前院看热闹了!”冬雪紧跟周萋画,在与周萋画并列后,大声嚷嚷道:“还有啊,师父你刚刚说,你还要告诉我一个我感兴趣的消息啊,你慢点走啊,告诉哇!” “你感兴趣的消息?”周萋画一怔,旋而记起,“奥,是刚刚董少卿说,今上把你兄长跟七公主的婚事也取消了!” 周萋画足下没有减缓,边说边疾步前进,听到身旁冬雪发出一声感叹后,她一侧目,却见冬雪笑逐颜开。 看来董庸说得没错,冬雪跟那七公主的确有心结,她拉一下衣袖,便抬步继续朝静雅院方向走去。 周萋画是从青云院侧门离开的,她出远门的同时,青云院正门处,陈成璧的花轿正抬进院门。 的身份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花轿里坐着一位身着喜服,大红喜帕盖头的陈成璧,一想到自此身份的转变,红盖头下的脸上,就再次滚下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以前她是项顶侯大夫人的妹妹,来项顶侯侯府是客。 自今日这一下轿,她还是大夫人的妹妹,却从客人变成了姨娘。 连日的周车劳碌已经让她精疲力竭,忍耐了三天,狭窄的轿撵里陈成璧早已经浑身酸痛。凤冠霞帔太重,压得她脑袋快要缩进脖子里。 纵使这般疲惫,昨晚周午煜在她轿前说的话,却跟那磨辗一般在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清楚地滚过。 周午煜站在轿撵面前。用那浑厚的男低音说:“我也知你心有不甘,但无论如何,在你进侯府之后,不要做出,为难你姐之事,此生。我已经辜负于她,不能让她再背上一个容不下人的名,待你进府,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我会想办法放你离开的!” 陈成璧长长叹口气。难得真的就得等着周午煜给她安排离开的契机吗? 要说她这姐夫周午煜,也算是世间难得的痴情人,但再重的情谊却还是抵不过当今皇上的一道圣旨,伴君如伴虎,永远也不知道哪高高在上的男子,下一刻会下什么让人肝肠寸断的命令, 陈成璧在为自己担心之余,不禁感慨道。 “下轿!”又尖又高的男生。将陈成璧的思绪从往事里拉回来,轿帘挑开,老嬷嬷的干枯的胳膊伸了进来。陈成璧抬起胳膊将手放在她的胳膊上。 这老嬷嬷是她那嫡母娴长公主亲自为她挑选的,说的好听是为了照顾她起居,实则还不是为了监视她,怕她夺了她那嫡姐陈成玉的地位。 虽说都母亲母亲的喊着,但这嫡出的,跟着庶养的就是不一样。里外里隔着好几层肚皮,那娴长公主素来又是个善于心思缜密角色。陪嫁的东西倒是不少,加一起比不上陈成玉当年的十分之一。 陈成璧眼眸垂下。边随着老嬷嬷的指引前进,边腹诽。 在老嬷嬷的指引下抬腿迈过火盆,喜服本就厚重,一过火盆就感觉从脚底窜过,后背冒出一阵虚汗。 这不禁再次勾起了陈成璧的伤心事,这是她第二次以新娘子的身份迈火盆。 上一次时,她还不是陈成璧的身份,而且也不是在这大溏朝。 看多了网络小说的她总以为这穿越什么的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哪成想,在她结婚那天,这事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陈成璧上世家乡有个说法:说是爱吃鱼头的女子,结婚那天会下雨。陈成璧酷爱吃鱼头,却偏偏不信这个邪,结婚日期非但选在了多雨的八月,还用了中式婚礼。 当她踏过火盆,走向自己老公。在司仪的主持下,正要夫妻对拜,老天却毫无症状倾盆往下倒雨,倒就倒吧,还电闪雷鸣的,她就感觉一阵电流,就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自己老公。 等她在睁眼时,就变成了定国公府刚刚死了未婚夫的二娘子陈成璧,她清楚地记得,她是跟自己老公同时穿越的,却怎么也找不到她老公。 但庆幸的是,老天眷顾她痴情,两年后,她的老公竟然寻她而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跟老公继续那前世的缘分时,却传来老公惨死老宅的消息,这让她如何接受的了。 陈成璧知道,老公对槐花是过敏的,上世,每年四五月份,他家门前的槐树开花时,他都一层又一层的戴着口罩,纵使后来园林把那一片槐树砍了,但没到四五月份,他还是会条件反射的戴着口罩。 但他老公却诡异的出现在了开满槐花的老宅里,然后莫名其妙被一根腐了的横梁砸死,这让陈成璧如何不怀疑。 从那以后,陈成璧就暗自发誓,她一定要找到杀害他老公的凶手。 是的,一定要找到凶手! 陈成璧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迈过火盆,踏过马鞍,对拜完了天地,陈成璧便被搀扶回了自己的新房,她纹丝不动地端坐在喜床上,周围是忙忙碌碌的脚步声,她垂眸看着自己坐在身下的被褥,听说这是陈成玉亲手制作的。 陈成璧穿越而来时,陈成玉已经出嫁了,她对这个嫡姐的印象就停留在她那美满的婚姻上,除去那个百般疼爱的她的夫婿周午煜外,她好像还有个女儿。 是的,她是有个叫周萋画的女儿。 若不是因为她这个女儿,或许也招不来皇上的赐婚。 一想起周萋画,大红喜帕下的陈成璧眉头一缩,听那帮死士说,这周萋画医术了得,尤其是精通仵作之术,当今大溏朝,没有她周萋画破不了的案子。 若是,她周萋画能出手帮我捉到凶手,也不枉费我嫁入侯府。 陈成璧暗自拿定了主意。(未完待续) 112 父亲们的选择 “娘子,刚刚有个男人进了咱们院子了!”周萋画垂首前进,眼看着就要到了静雅院,却听身旁的冬雪忽然喊道。 冬雪踮起脚左右看看,喃喃自语道:“好像是那个柳神医呢?他怎么来了?” 今日侯府大宴宾客,但凡洛城里有点身份,又不差银子的,都会想着凑一下热闹,柳神医定然是借着这个热闹间隙混进来的。 因为是大喜的日子,周萋画许了静雅院的侍婢们出去看热闹,此时院里也就只有这几天身体不舒服的丽娘,周萋画招呼冬雪暂时不要靠近,一侧身,躲在了一处浓郁茂盛的树后。 果不然不到一刻钟,柳神医就从静雅院里出来了,他左右看看周围没有人,就大步朝前院奔去。 直到看不到柳神医的身影,周萋画这才跟冬雪进了院子。 院子里,丽娘正在焦急地来回走动着,她手里攥着一个乌青色的帕子,见周萋画跟冬雪进来,慌忙把帕子往袖袋里塞,“娘子,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萋画没有回答丽娘的问题,上下打量丽娘一番,软声问道:“那帕子是柳神医送来的?” “唔……”丽娘微愣,也知道瞒不过周萋画,索性直接承认,“嗯,他送来一支镯子,说是他家祖传下来的,让我转交给娘子,希望娘子能代他给春果!”丽娘说着就把刚刚塞进袖袋的帕子拿出来,打开后,果然见一支通体透亮,色泽浓阳俏正的玉镯。 冬雪瞥一眼那玉镯。眼睛忽然冒光,却依然抱打不平地嚷嚷道:“他怎么不自己找春果,一点诚心都没有!” “说是怕春果不接受!”丽娘抬头,“娘子,你看……” 周萋画盯着那玉镯。平平开口,“冬雪,这事就交给你了!” “为什么啊,我才不要拿那个柳神医的东西呢!”冬雪连声拒绝,手却毫不犹豫地从丽娘手里拿过玉镯,她其实很喜欢这支玉镯。 看冬雪这言行不一的样子。周萋画嫣然一笑,抬步就要朝正厅走去,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春果急急地声音传来。“娘子,娘子不好了!” 冬雪慌忙把包着玉镯的帕子,塞进袖袋,不容周萋画说话,就朝春果嚷嚷道,“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 “娘子!不好了,侯爷他……”春果大口地喘着粗气。 “父亲?出什么事了?”周萋画追问。 “刚刚听人说,江城发生暴动。侯爷已经安排余义士开始做准备,拜完天地就要去江城?” 拜完天地就离开?没有洞房? 周萋画当下的反应是这是父亲为避免母亲伤心采取的非常手段,只是……这样对那陈成璧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况且。这可是皇帝的赐婚,如此这般,算违抗圣旨么? “这消息确切吗?”周萋画微蹙眉头,“母亲知道吗?” “夫人应该马上就知道了,我回来时,见余义士朝青云院赶去呢!”春果面色焦急。 周萋画思忖一下。“丽娘,你在看着院子。春果、冬雪,你们随我去母亲那!” 周萋画与春果冬雪等人再次赶到青云院时。婚礼已经结束,陈成璧被扶回了新房,周午煜去前厅给各位宾客敬酒,青云院院口处,下人们正在忙着收拾东西。 周萋画绕过杂物,由春果扶着朝陈成玉的正房走去,还没上走廊,就见余崖从走廊尽头匆匆赶来,看其神色匆忙,周萋画慌忙错身跟他让路。 余崖却停在了周萋画面前,抱拳作揖,“四娘子,您来了!” 周萋画回礼,“余义士!不知余义士来找母亲,可是为了父亲马上要离开的事!”周萋画开门见山道。 “是!”余崖一听周萋画这么问,也没有隐瞒,“虽然是公务,但今天的日子比较狠特殊,我觉得,这事得让夫人知道,特来通禀!” “余义士费心了!”周萋画微微点头,浅浅说话,便将身子退后一下。 余崖再次施礼,便抬步前进,刚走了没两步,却又停下来,从袖袋里掏出一东西,“四娘子,这个……” 周萋画抬眸一看,竟是一块清洗干净的帕子,疑惑道:“这个是……” “是那日春果娘子给陈高擦嘴角的帕子!”余崖回答道,便转身把帕子往春果面前一递。 余崖模样粗狂,但动作干脆利落,整个人器宇轩昂,春果脸瞬间通红,往周萋画身后一躲,喃喃出声,“不要了!这帕子被人用过,不要了!” 周萋画见春果害羞,又见余崖伸手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示意冬雪接下帕子,而后追问道。 冬雪一把拉下余崖手里的帕子,好奇追问,“陈高一案,就是上次娘子破得那案子吗?现在有结果了吗?” 余崖不认识冬雪,但也知道她是周萋画跟前的侍婢,没有驳她颜面,认真回答:“还没,刑部的还没批下来,不过因其纵火烧了田庄,情况特别恶劣,已经在几日前就被押赴京城受审了!” “就是他烧了田庄啊!”冬雪把帕子往春果手里一塞,笑嘻嘻说道:“还多亏了他,要不然你跟娘子也没法回侯府!” 此言一出,冬雪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呸呸呸,我的意思是说,他罪大恶极,罪大恶极!” 余崖尴尬一笑,再次作揖,“既然没有其他事,那余某就先离开了!” 周萋画点头,在目送余崖离开后,收回眼神,却见春果跟冬雪正在拉扯着那条刚刚归还来的帕子,一个说不要,另一个却偏偏要抢塞给她。 春果哪是冬雪的对手,几番拉扯下来,帕子就被冬雪抢先塞到了春果袖袋里,“啊呀呀,这帕子杀人犯用过,我还怎么用啊!” 虽然帕子已经被洗干净,但毕竟沾染过陈高那个杀人犯的口水,想象春果都觉得恶心得很,对这重生回来的帕子自然抗拒。 “不管,人家余义士专门送回来,你也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心意啊!”冬雪抓住春果的手,就是不让她把帕子拿出来。 “不管,不管,娘子,你看冬雪啊!”春果脸色涨红,声音颤抖着都快哭出来了。 看春果真心委屈,周萋画抬手示意冬雪住手,“既然春果这般委屈,那这帕子,冬雪你就处理了吧!” “哈哈,让我处理,那我可得好好处理,我处理到春果枕边如何?”冬雪继续说笑。 “娘子,你看冬雪她!”春果已经被弄得好恼怒,“你若把那帕子放到我枕边,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好吧,好吧,我好好想想……” “这还差不多!”春果脑袋一抬,瞬间再次与冬雪闹出一团。 两人闹得热闹,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廊下收拾婚礼现场杂物的人群里,有一双眼睛,一直一动不动地看着冬雪与春果。 见春果跟冬雪打闹的声音变大,周萋画示意两人停手,却没有多说话,便转身朝陈成玉的寝房走去。 “四娘子,夫人在里面等你呢!”刚到寝房,舒兰就从里面挑开了帘子。 周萋画向舒兰道谢,便让春果跟冬雪一起在外面等着,自己则抬步进了陈成玉的寝房。 比起外面的如火红色,陈成玉的寝房就素气很多,在这清淡里,坐在梳妆台前,身着凤凰纹比甲的陈成玉就分外扎眼,衣衫没有变,原本插在发髻上的压发跟步摇却已经拿下。 意识到周萋画站在身后,她转过身来,却不敢与女儿对视,只是莞尔一笑,“看样子,画儿你也知道你父亲要外出公干的事了?” “是,刚刚来时,在外面碰见了余义士!女儿已经知道了!”周萋画坐到陈成玉身旁的矮凳上,“父亲这般做,也是为了不让母亲伤心啊!” 陈成玉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他这般做,我心里怎会好过!成璧今日新婚,却一个人孤受洞房,只道是你父亲怕我难过离开,但外人会怎么看我?” 陈成玉感动于丈夫的贴心,眼里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掉,“以前,你父亲不收姨娘,府里人就说我陈成玉善妒,眼里容不下人,现如今,今上下旨,你成璧姨妈进了门,你父亲竟然连洞房都不顾,选择远走!他说是怕我难过,但他这么做,又为我招致了多少口舌!让我明日如何面对你成璧姨妈啊!” “画儿,你帮我去看看成璧姨妈好不好?”陈成玉突然开口道。 “我?”周萋画诧异,哪有新郎官不露面,而让新郎官女儿露面的。 陈成玉抓住周萋画的手,“你喊上冬雪那丫头,去看看成璧,探探她的心思,好不好?” 一听陈成玉还让自己喊上冬雪,周萋画心中惊叹,陈成玉真是糊涂啊,无论是从国公府还是侯府,陈成玉的身份都不用没必要担心陈成璧的状况。 但看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周萋画也不忍心拒绝,“冬雪那丫头,以前怎么也跟她有过接触,我就差她去看看吧!” “也好!”陈成玉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一下。(未完待续) ps:终于在12点准时更新了! 113 请安 冬雪倒也没有辜负周萋画的期望,痛痛快快地就去了陈成璧的新房。 不到一个时辰,冬雪就从陈成璧的新房里出来了,她先去陈氏寝房把陈成璧的状况禀报给了陈氏,而后才满脸欢喜地回了静雅院。 周萋画刚刚吃完飧食,真坐在窗前看书,见冬雪挑帘进来,将书递给春果,示意春果先出去后,开口问冬雪:“璧姨娘那边怎么样了?” “成璧姨妈啊,她没事啊,说侯爷公务繁忙,公务要紧!还说明天一早会按照礼仪去拜见夫人的!让夫人不用担心!”冬雪声音清脆,像倒豆子似得干脆利落。 听着这干脆的回答,周萋画却有种异样的感觉,冬雪的声音里竟然带着几分兴奋还让人不解地窃喜。 “你?有事瞒着我?”周萋画盯着冬雪的眼睛,温声询问。 冬雪与周萋画对视一下,快速躲开,“没,师父,我怎么会有事情瞒着你呢!” “果真?”周萋画自然不信。 “真的,真的啊!”冬雪说着就发誓,“呀,春果的帕子还在呢,我得赶快去处理一下!师父,您先休息,听说明天一早,成璧姨妈要随着夫人一起去跟老夫人行礼,侯爷不在,夫人想让你一起呢!”说着,冬雪福礼就要离开。 “慢着!”冬雪的躲闪再次加重了周萋画对她的怀疑,周萋画出声阻止她的离开,就见冬雪听到周萋画的声音,就跟被针突然扎了一下似得,慌张的一抖身子。 “师父?怎么了?” 冬雪的这般反应。更加确定了她的心虚,周萋画不急于求证,只是浅浅说道,“也没别的事,就是希望你注意一下称谓?” 一听周萋画这么说。冬雪长长舒了口气起,不解地反问:“称谓?” 周萋画斜看着放松下来的冬雪,坚定心里的念头,不动声色地说道:“虽说按照你真实身份,喊璧姨娘,是姨妈没错。但你现在毕竟是侯府的婢子,如此称呼自然不合理!” “是,师父,我懂了,以后得喊璧姨娘!”冬雪盈盈施礼。 周萋画微微点头。抬手示意冬雪,“去忙你的吧!” 冬雪应一声,便欢喜地出了房间。 周萋画侧身,透过窗棂,看着那步履轻盈,宛如一支小巧的猫儿一样雀跃的冬雪,忽而有种不祥的预感。 或许刚刚,不应该让她去找陈成璧! 虽然没见过这个姨娘。但从目前掌握的信息看,这是个带着几分神秘色彩,很有个性的女子! 翌日一早。 周萋画早早洗漱梳头后。便带着春果跟冬雪去给陈氏请安,周萋画自以为自己起得已经够早了,但让她吃惊的是,陈氏早早就穿着翟衣端坐在主位上。 陈氏是二品诰命,高高的云髻上戴冠花钗8树、两博鬓、8钿,身穿绣着8对翟鸟的翟衣。朱色縠镶袖口,翟衣又宽又长的袖子垂落下来。直接盖住了陈氏的膝盖。 双腮涂着鲜红的胭脂,鸳鸯黛眉。嘴角点着两颗面魇,额上贴着花钿,唇间一小撮唇脂更是夸张至极。 这般妆容,虽然让周萋画不适应,却也是大溏命妇礼节妆容的标准模式,这般妆容个那绣着8对翟鸟的翟衣一样,都是身份跟地位的象征,可见陈氏对陈成璧的重视。 周萋画走到陈氏面前,跪下来,按照礼仪给陈氏磕了三个响头,刚坐到位子上,就有侍婢来通报,说璧姨娘来请安、敬茶了。 陈氏点头示意侍婢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陈成璧由好几个侍婢簇拥着进了正厅。 见陈成璧进来,周萋画没有立刻打量她,而是在第一时间看向了陈氏,却见陈氏看了陈成璧一眼,眼眶里就立刻噙满泪水,嘴唇抖动着,想说话,却因激动不知道说什么。 周萋画目光从陈氏脸上收回,随后看向一旁的冬雪,比起别的侍婢,她脸上没有好奇,反倒露着一种兴奋。 与昨天从陈成璧那回来后,一样的兴奋。 周萋画心里暗暗想。 观察完两人后,她这才抬头看向陈成璧,虽然与陈氏是姐妹,但毕竟不是一个娘生的,她的长相与陈氏没一点想象的,二十七八的她,长着一张娃娃脸,眉清目秀地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眼波流慧,那双眼睛不似陈氏那般如水杏圆润,却特别灵动。 虽然是新妇,但做姨娘的不能着正红,她穿了一件桃红色撒亮金牡丹花暗花锦缎的褙子,滚两寸红褐纹锦边,下面穿淡黄色压光棉长裙,梳着一弯月鬟形髻,插着一直展翅欲去的凤头簪,反倒有几分正妻的精明。 看陈成璧的面相,便知她不是个温婉之人,可偏偏这么个灵精之人,却做出垂目敛眉状。 这让周萋画愈发好奇,昨天冬雪在她那,她到底做了什么。 侍婢们端来茶盘,陈成璧拿起茶盘上吊茶盏,跪倒在地,双手捧过头顶,“夫人请用茶!” 这一声“夫人”喊得陈氏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她的心里如刀削般难受,曾经围绕身旁的小丫头,跪倒在地奉茶喊自己夫人,尤其是想到,是因自己无法生育,陈成璧才来侯府做姨娘,她心里就更加难过。 陈氏双手接过茶盏,作势就要起来扶起陈成璧,却被玉娘一个眼神跟制止。 陈氏微微定神,轻抿一口茶,简单询问了几句昨晚的休息,便将茶放到了一旁,“都是自家姐妹,日后就不必请安了!侯府虽然比不得国公府,却在洛城也是首屈一指,妹妹需牢记侯府家规!” “是!”陈成璧跪倒在地,她根据冬雪站立的位置,已经确定了周萋画的方向,虽然心急想看看这位在京城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圣手娘子”是什么样子,却依然平静说道:“妾,谨遵教诲!” 看陈成璧一脸顺从,陈氏也不便多数,她抬手示意玉娘来扶自己,“老夫人早已等候多时,你我速去请安!” “是!”陈成璧答应,趁着侍婢来搀扶自己之时,用眼角快速瞥了周萋画一眼,面似银盆,目如银杏,浓眉中间有颗痣,看一眼就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胚子。 陈成璧打量自己的眼神自然逃不过周萋画,她大胆回望,并浅浅一笑。 这一笑如梦如幻,惊得陈成璧连忙收回目光,呀,冬雪这丫头一想心急,不会这么快就让这丫头知道了吧! 陈成璧因周萋画的回望担心不已,却依然保持着冷静,起身紧随陈氏,朝三江院赶去。 见陈成璧这番克制,周萋画也没有任何表现,也跟了上前。 到了三江院,立刻就有嬷嬷迎了出来,说老夫人早已等候多时。 三人被引进了正厅,一抬眼便看到了同样穿着华丽翟衣的方老夫人,陈氏先上前请安,随后便是指引陈成璧敬茶。 陈成璧与刚刚跟陈氏敬茶一样,跪在方老夫人面前,手将茶盏举过头顶。 方老夫人接过茶盏,轻抿嘴后,也开始了一番教导,她对陈成璧没有陈氏那副情感,这几天又把今上赐婚的事了解了一下,开口便给陈成璧来了个下马威:“按着侯府的规矩,姨娘是不用到老身面前的,但听说这桩婚事,娴长公主没少费心,能嫁入侯府,也算你的福分!望你惜福!” 她瞥一眼陈氏,又看看垂立在门口的周萋画,眼睛上挑,“既然嫁入侯府,就请遵守侯府的规矩,你嫡姐无福,还望你早点为大郎开枝散叶!” 方老夫人自然知道周午煜昨天没等洞房就去了洛城的事,她这番话,除了敲打陈成璧,更多的是把对娴长公主无法发泄的怨恨,发泄在陈氏跟陈成璧身上。 周萋画站得远,却也能听到方老夫人这绵里藏针的话。 老夫人刚刚提到了娴长公主,早就知道这陈成璧入府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看来,为了能确保陈氏在侯府里的地位,这位外祖母是没少掺和侯府的事啊。 难怪老夫人对周午煜没有儿子的事这么耿耿于怀,却也只敢对原主下手,不敢动陈氏一根汗毛,看来一个强大的娘家,对女子的宅斗实力是相当重要的。 听到老夫人的教导,陈成璧头垂下,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妾一定谨遵母亲教导!” “母亲?免了吧,喊娴长公主为母亲的娘子,不是都配喊老身的!”一听陈成璧这么称呼自己,老夫人眉头一蹙,一脸不悦。 正厅的气氛瞬间尴尬了。 周萋画瞥眼看着跪倒在地的陈成璧的背影,她垂在身旁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这绝不是一个温婉、娇怯娘子该有的举动,她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果真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周萋画默默心想。 陈氏一行人来的早,因周萋画的身份,她则等到琴、棋、书三姐妹到了以后,才一起上前给方老夫人请早安,跪礼时,周萋画抬眼仔细瞅了瞅方老夫人的翟衣,竟然也是绣着8对翟鸟,而她的头饰,竟然也跟陈氏一模一样。 这么说,这方老夫人的诰命等级是跟陈氏一样的?(未完待续) 114 表演 请完礼,方老夫人做出一副疲倦样,便示意陈氏等一种妇人散了。 而周萋画与琴、棋、书三人却被春露请到了忘月居,说是为下个月老夫人的寿宴裁新衣。 而这时的周萋画才发现,卫琳缃早早就已经等在了忘月居。 见着周萋画,卫琳缃立刻假惺惺地迎了上来,她如同主人一般微微挥手,“大妹妹、二妹妹、三妹妹,你们先进去量尺寸吧,四妹妹今儿是第一次来这忘月居,过会儿我与她一起!” 一听卫琳缃这般说,琴、棋、书三人默契地笑了,就听周萋棋说道:“那既然表姐姐要陪着四妹妹,那我们三人就先进去了!” 说罢三人便转身进了里间。 这番排斥,周萋画岂会感觉不到,她浅笑一下,面向卫琳缃。 但比起周萋画的淡定,春果跟冬雪就显得义愤填膺了,这话说的,别宾主不分好不好,谁是这侯府的嫡女,蛇鼠一窝,着实可恶。 两人对视相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冬雪更是难以克制的握紧了拳头,那副架势,就好似周萋画一声令下,她就会大打出手一般。 忘月居的老师傅是方老夫人从娘家带来的,深得方老夫人信赖,因年事已高,平日府里的衣服都是有他的徒弟来做,遇上这喜庆礼服,他才亲自出马。 周萋画刚回侯府,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这忘月居的记忆,她静静地等待着,不时看看卫琳缃。 一盏茶的功夫,琴、棋、书三人便挑帘出了内间。 忘月居的小徒弟跟着三人的身后。 就见周萋棋跟卫琳缃递个眼色。然后就听卫琳缃的声音响起。 “小师傅,既然,三位妹妹都已经量好尺寸了,就不用等我了,你们快去挑选布料吧!” 一听卫琳缃又做出主人之态。冬雪的鼻子都气歪了,呵呵,哈真把自己当成主人了! 冬雪眉毛一挑,看向那身后的小徒弟,若这也是个有眼无珠的家伙,今儿。我就把这忘月居给弄个底朝天。 小徒弟身形高挑,脸面白净,平日都躲在忘月居里忙事,鲜少与娘子说话,听周萋棋这么一吆喝。脸色涨红,低低说道:“师父说了,待所有娘子一起量好尺寸,一同去挑选!” 卫琳缃倒没料到这小徒弟会这么驳自己的面子,她浅浅一笑,“这三位妹妹都量好尺寸,也不能让她们在这干等着啊!” 干等?小徒弟一怔,抬眼看了看周萋画跟卫琳缃。朝琴棋书三人一作揖,平静说道:“三位娘子若是不想等,可以先回去。待四娘子量好,三位娘子再回来,如何?” 忘月居在侯府后院西南角,稻香院在西南角,这一个来回也得一盏茶功夫,周萋棋自然不依。她冷哼一声,“表姐姐。等就等吧,也不差这一会儿!” 便甩袖坐到了方凳上。一个人待在那生闷气,以前这忘月居的人可不敢这么说话,这周萋画一回府,怎么都变了。 卫琳缃的脸色红了又白,嘴角抿在一起。 小徒弟一看,便朝周萋画跟卫琳缃伸手朝内间邀请,“两位娘子,请吧!” 周萋画跟卫琳缃几乎同时作揖,而后就进了内间。 内间里,与房门正对着,坐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这便是被称为连公的老师傅。 见两人进来,连公立刻起身作揖,却没有多言,而是伸手示意指指自己面前。 卫琳缃见状,立刻将手里的团扇递给身旁的烟鸣,而后站在连公面前靠左的位置。 周萋画虽然没搞明白老师傅手指地是为了什么,但看卫琳缃的动作,也大抵上能猜出这是在为量衣做准备,于是也学着卫琳缃的样子,站在了老师傅面前靠右的位置。 就见老师傅先打量一下卫琳缃,然后抬笔在一旁的簿子上记录着什么,记录完毕再抬头时,说道:“表姑娘,比三个月前消瘦了啊!” 卫琳缃浅笑,“连公果然厉害,这几日的确食欲有减!” 听卫琳缃这般说话,连公浅笑不语,抬手示意站在自己身旁拿着尺子的侍婢上前,侍婢上前,依次丈量过卫琳缃的肩宽、背宽、臂围、臀围等多处尺寸,量完这些话,走到连公旁边的桌子,对着桌子上的簿子仔细核对,而后道:“师傅,与您目测尺寸,分毫不差!” 连公点头,示意她退后,于是抬头看向周萋画,这是他第一次给周萋画做衣服,在估算尺寸时,不免多浪费了一些时间,“四娘子,今日身形可有什么变化?” 周萋画浅浅福礼,“无,并无变化!” 连公微微点头,提笔在册子上记录,花得时间比卫琳缃多了将近一倍,侯在一旁的卫琳缃脸都僵掉了,他这才抬起头来,缓缓道,“看来上次大夫人提供的尺寸是正确的。” 他悠然叹气,“哎,我特意托人从京城带来了上好的,看来,一时半会儿用不上了!” 连公脸上带着遗憾,神似失落。 “怎么用不上,连公,你可以将那金丝锦缎金丝锦缎给我啊!”卫琳缃开口道。 她自然指的这金丝锦缎是陈氏特意给周萋画结婚准备的,于是又狠狠补刀道:“反正四妹妹与董少卿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 连公一听卫琳缃这么不给周萋画面子,倒也不客气,直接说道:“表姑娘这是在为难某吗?表姑娘毕竟是客,就算您不嫌弃四娘子不用的东西,将来这话传到卫府,也会让老夫人难看吧!” 他说完这番话,垂首仔细看了看簿子上的数据,而后道身旁刚刚指引两人进来的小徒弟,“带两位娘子去挑选布料,定款式!” 小徒弟应一声,便再次弯腰拱手,做邀请状。 卫琳缃被连师傅弄得尴尬不已,想发怒,又知不可,用力抿着嘴唇,甩袖直接迈步出了内间。 周萋画听出老师傅在这给自己解围,感激福礼,而后这才出来。 她刚抬步出里间,就听冬雪“哎呦”一下。 周萋画连忙回头看,却见冬雪脚步不稳,朝前倾去,周萋画连忙一侧身,就听“啊”得一声,冬雪整个人扑倒在地,她的身下竟然压着卫琳缃。 卫琳缃本来距离冬雪六尺开外,中间还隔着烟鸣跟周萋画,就算冬雪跌倒,怎么也不可能把她扑倒在地啊。 周萋画瞥眼一看原本站在冬雪身旁的春果,脸上虽然是焦急状,责备着冬雪的不小心,却没有一点要上前拉扯的意思,就那么任由冬雪跟块石头似的压在卫琳缃身上。 周萋画立刻明白,这是冬雪故意要让卫琳缃出丑的。 这俩丫头,到底要做什么! “啊呀呀,啊呀呀,表姑娘请恕罪,也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竟然连累着你摔倒!”冬雪连连道歉,挣扎着起来,边搀扶卫琳缃边道歉。 卫琳缃这一摔倒,原本坐着的琴、棋、书三人也坐不住了,立刻围了上来。 见是冬雪扑倒了卫琳缃,周萋棋立刻大骂道:“哪来的野丫头,也不知道你主子是怎么教的,你……” 她还想继续辱骂,忽而记起,年氏叮嘱这几日,尤其是老夫人寿宴之前,千万不能与周萋画发生冲突,“你”、“你”了半天,硬生生地把话吞咽了下去。 “表姐,你没事吧!”周萋棋那似冬瓜的身材挤到卫琳缃面前,关切地询问着,“这等贱婢,若是在我身边,定然早就打死!也不知道是谁能教养出这么无教养的侍婢!” 她故意说话跟周萋画听。 周萋画全当没听到,抬头看向站在人堆另一侧的冬雪与春果,示意她俩来自己身旁,就见着两人冲周萋画微微一下,随后冬雪又一次“啊”得大叫一声。 包括周萋画在内的一众人都被吓得打了个哆嗦,一听又是冬雪惨叫,周萋棋站起身来,直奔冬雪而去,“你这个死丫头,鬼哭狼叫得做什么!” “哎呦,这是什么啊!”就在周萋棋奔到冬雪面前时,春果突然手指地面,大叫道。 “好像是个戒指啊!”冬雪顺着春果的音调,大声说道。 冬雪声音落下,就见卫琳缃立刻手插袖袋,脸色却立刻苍白下来,没了,东西没了! 烟鸣一看卫琳缃这般神色,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她顺着春果跟冬雪看去的方向,弯腰就要去捡,却被冬雪提早一步拿了起来。 冬雪与烟鸣对视一眼,“呀,烟鸣你来捡啊,莫不是你家娘子的物?” 烟鸣惊慌失措,扭头看向卫琳缃,卫琳缃一怔,吞咽一下口水,“这怎么会是我的东西呢,烟鸣,你回来!” “原来,不是卫娘子的啊!”冬雪感慨一声,便拿着这戒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周萋画面前,“师父,师父,你看,真是枚戒指啊,上面还刻着字呢!”冬雪摊开手章,将那戒指放在周萋画面前,“这个字是‘庸”,呀,莫不是董少卿的名字!” 冬雪声音清脆,故意把“庸”字吐得很重,春果作势也立刻围了上来,明明不识字,却依然说道,“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这董少卿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啊!” 春果踮着脚,脸上抑制不住地涌着灿烂的微笑。 周萋画看凑在自己眼前的这两颗脑袋,又看那装模作样的动作,嬉笑一下,这两丫头,演戏得水平可不是很高啊!(未完待续) 115 身份 周萋画伸手,一下子把冬雪手心里那枚戒指拿在手里,金戒指上果真印了一个“庸”字。 戒指在溏朝还带着几分神秘性、胡族性,虽然已经在北方某些少数族中流行,但大部分地区,戒指仍然不是日常生活中能经常见到的。 尤其是这金戒指,不会将其与玉佩、手链之类归于普通装饰品,而是属于“金银器”类,换言之,金戒指在溏朝是可以作为流通工具使用的。 但若是印了特殊标记,那么这戒指,则多了一层身份的象征,若是送人,就可当信物,毕竟能在金戒指上印上字,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因此看到这枚印着“庸”字的戒指,周萋画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就是董庸的。 至于为什么会在卫琳缃手里,这个倒不是周萋画该思考的问题,她将这戒指放在手心,抬手示意春果跟冬雪让开,抬头问房间里的人,“这是谁的?” 小徒弟第一个摇摇头,“这等贵重之物,我们忘月居的人可用不起!” 周萋画扫视过小徒弟,将目光投放在琴棋书三人身上,琴、书两人也连连摆手,庶出的两人,平日被年氏压榨的厉害,就是有金子也不会随时放在身上。 周萋棋眼睛放光,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见,也不可能是她的。 那么就剩下刚刚被冬雪扑倒的卫琳缃了,联系刚刚烟鸣的反应,这戒指应该就是从卫琳缃手里出来的。 周萋画把戒指往卫琳缃方向一举,“表姐。这是你的吗?” 烟鸣忍不住想上前,却被卫琳缃一把抓回。 “这,这怎么可能是我的呢!妹妹尽说笑了!”卫琳缃摇摇头,镇静说道。 “哦,不是姐姐的啊。那……”周萋画一抬手,把戒指递给了冬雪,“冬雪,拿好,看上面写着‘庸’字,过会去前院问问。是不是董少卿的!” “是!”冬雪上前,接过金戒指,边往袖袋里装,边故意说道:“也就多亏了是在这里被发现,要是在哪个娘子房里被发现。那还指定有嘴说不清了!” 她抬头又春果眨眨眼睛,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早就听说,卫琳缃让她身边的烟鸣想从董庸身边寻个小物,以便来打压周萋画,倒是大手笔,直接弄了个金戒指,看你这下怎么做! 我宋冬雪没别的能耐,这管闲事。可是最拿手的! 看卫琳缃一脸挫败,冬雪堪称一个骄傲了得。 “各位娘子,都别愣这了。赶紧选花色跟样子吧!” 小徒弟看一众人围在一起,连忙开口道,并抬手指引众人朝西厢房。 被冬雪闹了这么一出,卫琳缃索性也不假意再与周萋画亲近,她跟周萋棋并排在前,周萋琴、周萋书两人并列。倒是把周萋画独自抛在了身后。 一进布庄,就看到琳琅满目的布匹。小徒弟指指前面台子上的布料,“这些就是今儿早上刚到的布料。除去跟往年一样的花软缎、织锦缎、古香缎更一匹外,今年还特意送一匹青织金过肩蟒罗,一匹绿妆花璎珞女裙纱,都是今年京城里最流行的花色!” 虽说都放在台子上让大家挑选,但这布料的质量仍然有好有差,除去小徒弟刚刚点的五种上乘布料外,其余的大多数还是一般能见的普通料子。 “各位娘子慢慢选!” 小徒弟话音刚落,卫琳缃就跟周萋棋对视一眼,随即,周萋棋便立刻上前,把刚刚小徒弟说的五种上乘布料,都点了个便,“这几块布料,一样的给我做三身!” 两身?小徒弟微微蹙眉,一匹布料最多能做六套衣衫,她这一下子就要了一大半去,还剩下四位娘子,指定有人没有啊,“二娘子,不行的,这个布料……” 卫琳缃一听小徒弟要开口,连忙打断:“既然二妹妹选了这几种面聊,不如也给我、大妹妹、三妹妹各来一身吧!大妹妹、三妹妹,你们看怎样?” 卫琳缃这么说了,周萋琴跟周萋书自然只能点头表示满意。 “表姐姐也要做这种啊,那这样吧,我做两身,表姐也做两身!”周萋棋一掐腰,对着小徒弟喊,“快点把你簿子上的改过来!” 小徒弟皱着眉头,思忖再三,最后还是把刚刚这四个人选的样子,记在了簿子上。 见小徒弟写好。 卫琳缃又选了其他几个普通的花色,被卫琳缃这一挑选,上乘的面料基本上就已经没了,周萋琴跟周萋书也只得从差一点面料里,点了自己喜欢的颜色。 看着台子上那些颜色又喜庆,质量又好的布料一点点被瓜分,冬雪气得牙跟痒痒,站在周萋画身后,不停地嘟囔,“一个个把自己当成什么了,真过分!” 卫琳缃虽然一直在挑选布料,眼梢却一直注意着周萋画这边,自然能听到冬雪的嘟囔声。 “哎呦,坏了,咱们只顾得自己,把四妹妹给忘了!”卫琳缃从台子前退到周萋画面前,卫琳缃“啧”一下嘴巴,“四妹妹,快来选啊!” 她看周萋画目光扫过台子最前面的五匹布料,“呀,四妹妹也喜欢这些啊!”卫琳缃自然知道一匹布最多就能做六身衣衫,刚刚她与琴、棋、书四人也不多不少的六身,却故意对哪小徒弟说道:“四妹妹也要做这种,快,快给记上!” 小徒弟为难道,“可,可这一匹布料,最多就能做六身,况且,二娘子她的身形……” “大胆奴才!敢这么说话!”一听小徒弟说自己胖,周萋棋立刻发飙。 卫琳缃连忙制止周萋棋,“二妹妹,人家小徒说的也没错,咱们刚刚正好是六身。如此一来,可真就没了四妹妹的布料……”她抬头看向周萋画,“四妹妹,你看这……” 周萋画浅笑一下,“没事。我再从其他布料里选就可以了!” “其他布料?”周萋画假惺惺说道,“也好,况且,四妹妹人才出众,就是穿棉布也胜过旁人,莫说棉布。就是麻布,也能穿出大家闺秀样来!” 卫琳缃话音落下,周萋棋等人就捂住嘴巴笑出声来,顺着卫琳缃的话,嘲讽道:“表姐姐。真会开玩笑,莫不是这两年田庄吃紧,四妹妹真穿过麻布!” 周萋画自然能听出这些话里的真正意思,她伸手在剩余的布料里拨弄一下,忽而注意到,这些布料的摆放方式好像是被特意安排的。 她转身看看冬季面料台子布料的摆放顺序,微微一笑。 周萋画没有多说什么,重新转过身。指着其中两匹能看过眼的布料,招呼春果与冬雪过来,拿着布料在两人身上比量一下。 “还不错。麻烦依着她两人的身形,给他们每人做一件平口襦裙,一件对襟长衫,剩余的帘子都做成半壁!”周萋画对那小徒弟说道。 小徒弟一怔,旋而明白了周萋画的意思,边重复着周萋画刚刚说的话。边在簿子上坐记录。 周萋画刚开始翻动布料时,卫琳缃等人还是嬉笑着。可笑着笑着,她们就笑不出来了。她们终于反应过来,周萋画这么做的意图了! “周萋画,你什么意思!”周萋棋窜到周萋画面前,想动手,但又害怕冬雪出手,窜到跟前,又推了回来,掐着腰大声嚷嚷道。 “选布料啊?怎么?二姐姐觉得有什么不妥吗?”周萋画抬头看着周萋棋。 “那你怎么把我们选过的料子,给你的侍婢裁衣服!”周萋棋怒气道。 “是啊,是你们挑选过的料子啊!”周萋画首先肯定了周萋棋的话,而后,故作惊愕道:“哎呦,二姐姐,你不会以为我觉得,你们故意没给我留好布料,我故意这么做的吧!” “哪能啊!”周萋画眸光闪动,看向小徒弟,“这位小徒,早就给我留出来了,对吧?” 小徒弟一怔,看着那晶莹的明眸,“啊,四娘子,你,你怎么知道的!” 周萋画嫣然一笑,“既然这样,那也不必藏着掖着,趁各位姐姐都在,那就拿出来,也让她们给我掌掌眼吧!” “是!是!是!”被周萋画识破后小徒弟一阵欣喜,放下簿子跟笔,转身进了内房。 小徒弟虽然来侯府不到两年,又终日被圈在忘月居,但对这侯府里的事也略有耳闻,尤其是这周萋画回府后又破了汝英一案,侯府里传的热闹的很,早就对周萋画这推理充满好奇。 小徒弟进去很快就抱着一匹布料从内房走出来,他身后跟着四个小婢子,一人手里也都抱着一匹花色不已的布。 小徒弟把布匹放在台子上,他身后的小婢子们也依次放下,“四娘子,您看看,这里面有您喜欢的吗?” 周萋画抬眸轻笑,轻轻道一声,“辛苦了!”便招呼春果跟冬雪上前。 卫琳缃跟周萋棋等人也跟着上了观看,待看清楚这布料后,众人不禁大惊失色。 后来抱出来的这四匹布料,竟然是号称“寸布寸金”的缂丝! “我也要这缂丝料子!”周萋棋手摸着缂丝,眼睛一眨不眨,喃喃出声,“我也穿着缂丝料子的衣服!” “对不起四位娘子,这料子老夫人叮嘱过了,只有四娘子才可以享用!”小徒弟腰板一挺,客气出声。 “不可能,祖母不会这么偏心的!”周萋棋大声嚷嚷道,“凭什么她周萋画可以穿这么好的料子,我们就得跟她侍婢穿一样的!” 冬雪冷嗤一下,心中暗想,跟我穿一样的,也算你高攀了! “二娘子,没人说你穿的跟下人一样!”周萋画刚刚那两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反应,已经让小徒弟叹为观止,他不在担心周萋棋、卫琳缃人数多而吃亏,正义满满,“二娘子,若是不信,你可以去问老夫人啊!” “老夫人还说了,侯府里嫡出的娘子就跟有嫡出的样子,莫让人传出去,被看了笑话,这纵观布料,也就只有这缂丝能配得上四娘子的身份!各位娘子,请自知!” 小徒弟这一声亮嗓,打得卫琳缃、周萋棋等人耳光响亮,身份跟地位,不是你挣几匹好布料,就能改变的。(未完待续) 116 出事了 小徒弟转述老夫人的话,显然对卫琳缃跟琴棋书四人的打击太过严重,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等周萋画选好衣衫的花样,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忘月居。 周萋画在她们离开后,很快选好款式,便带着春果跟冬雪也离开了。 回到静雅院,周萋画简单吃了点点心,便让冬雪去前院找董庸,去归还金戒指。 自己则坐到书案前,开始翻看起先皇的起居注,一则是为了更快的融入到大溏朝,二则,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那秦简苦心寻找的银票,成武十九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萋画虽然对大溏文字略感陌生,但凭借着原主的记忆跟自己聪慧,虽然看得慢,倒也顺利看了一大半。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酉时,丽娘进了请周萋画吃飧食,吃罢飧食,见天色还亮堂,便拿着书卷,回了自己房间,倚在床榻上继续看。 她一撇眼,周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纳鞋底的春果,忽而记起了柳神医,便问道:“昨天,你父亲来了,你见过他吗?” 春果一怔,锋利的针尖扎进春果的手指,她神色却没任何改变,立刻说道:“我没有父亲!”说完,她把头一垂,便继续纳鞋底。 见春果这般排除,周萋画也只得换个话题,“你跟冬雪在那发潮的房间里,住了快一个月了,趁着今天没事就搬我寝房外间吧!” 春果坐在书案前的胡床上,听周萋画这么说,“这我一人可做不了主,过会儿我跟冬雪商量一下吧!”她抬起头来。把鞋底往身前一拉,喃语道,“话说冬雪去前院都快三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周萋画被春果这么一提醒,也忽然意识到冬雪出去的太久了。她静思一下,“春果,去夫人院子,看看冬雪有没有在璧姨娘那!若是她在那,不要惊动她,立刻回来!” 春果不明白周萋画为什么会觉得冬雪去了璧姨娘那。但向来忠心耿耿的她没有多问,收起针线,便朝寝房外走去,刚出去没一会儿,春果就又退了回来。“娘子,冬雪回来了!” 周萋画抬头,就见冬雪大汗淋漓从外面回来,“师父,师父,儿回来了!” 周萋画一看她这幅样子,随手拿起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怎么弄了这么个大汗淋漓!” “别提了!”冬雪大口喘粗气。她接过周萋画的帕子,擦一擦汗水,“春果。我口好渴,能不能给我倒点水啊!” 春果看她着实燥热,“嗯”了一声,便退出内间去跟她倒水。 趁春果离开的空隙,冬雪压低声音,道。“那该死的董庸,竟然敢拿我身份来威胁我!我好生纠缠。才摆脱了他!” 一抬眼,见春果端着茶盏进了。立刻恢复正常语气,抬高声音道:“我赶去前院时,董少卿收拾东西正要离开!不过他说了,这个金戒指不是他的!” “不是董少卿的?是不是他见你拿去,觉得无颜见娘子,这才否认的!”春果把茶递给冬雪,给出一种解释。 冬雪“咕咚咕咚”把茶喝光,“应该不是,我现在好董少卿身边的小厮问的,他说,董少卿,姓董,名庸,字严,身上单发出现自己名字的是‘严’,而不会是‘庸’字!” “我接连问了好几个,都这么说,担心出错,我便偷偷打开他的包袱确认,这不就被他给抓着了,费了好大劲,我这才出来!”冬雪把茶杯递给春果,而后从袖袋里拿出戒指递给周萋画,“娘子,给你!” 春果握着茶杯,歪头不解地说道:“这就怪了,这戒指可是货真价实从卫琳缃身上调出来的,印着‘庸’字,却不是董少卿的,好奇怪!” 周萋画举着戒指看得仔细,听到春果的喃语,开口问最根本的问题,“你们是怎么知道表姐姐身上有戒指的!” 一听周萋画这么问,春果跟冬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推搡起来,几乎异口同声说道:“这个,这个还得问春果(冬雪)!” 想着是冬雪扑倒的卫琳缃,周萋画道,“冬雪,你说!” 一听周萋画点名,春果往后退一下。 “是,师父!”冬雪吞咽一下口水,“这还不是烟鸣传出来的,说,卫娘子跟董少卿见过好几次!”她斜眼观察一下周萋画,“我上次就要跟你说的,不是被春果给拦着了嘛!” “消息都传成这样了,我难免会好奇嘛!便趁着娘子午休时,偷偷到三江院,就见卫娘子在回廊上来回走动,而这时,烟鸣匆匆赶来,把这戒指给了她,说是日后要给娘子好看!” “晚上回来我就跟春果一分析,得出这定然是从董少卿那拿来的,今儿在忘月居她们那么挤兑师父你,我跟春果这一合计,这不,就把那卫琳缃给扑倒了……”冬雪小嘴一嘟,“敢情这戒指还是假冒的啊,师父你现在都跟董少卿没关系了,她卫琳缃为了挤兑你,还真是不择手段,这么做有意义嘛!可恶!” 周萋画低眉看着这戒指,的确,卫琳缃联合琴棋书排挤我,到可以理解为是一般娘子心思,倒是也可以理解。 但现在我与董庸已经没有半点瓜葛,就卫琳缃的聪慧,她不会还沉迷在这一点里无非自拔,浪费时间的。 百思不得其解,周萋画索性收起戒指,“戒指我先拿着,平日里帮忙留意着,若是发现表姐身边的人寻这戒指,记得告诉我!” “是!”春果跟冬雪齐声应道。 盛夏已过,气温不在那么炎热,入夜也不会再有让人睡不着的感觉,随着天色的降下,侯府再次陷入了静谧。 冬雪跟春果在如何在外间睡觉的事上没有达成一致,本来一心想睡在周萋画寝房的冬雪忽然扭捏起来,找了一万个这几天不能去周萋画寝房的理由,春果耗不过她,只得答应,两人商量着,出了七月,就搬到周萋画寝房。 这一晃,就到了翌日清晨。 没等春果来喊自己,周萋画就睁开眼睛,她装着中衣坐在榻上,想着今天有必要去璧姨娘那里坐坐,挑开蚊帐,刚喊春果,就听一声凄厉的喊声,划破耳膜,“啊……” 是春果的声音。 周萋画连忙下床,还未走到门口,丽娘就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娘子,娘子,不好了,冬雪出事了!” 冬雪?怎么可能!周萋画疾步敢去。 刚进冬雪跟春果的屋子,迎面就是一股湿气,潮湿难闻的空气里裹着丝丝血腥。 春果坐在床榻上,冬雪趴在床沿上,脑袋斜歪在春果的腿上,冬雪脸上的血早已干掉,压在身下的夏被上,沾染了一大滩血色。 “娘子,娘子,该怎么做啊!”春果坐在床上,冬雪脑袋压在她腿上,她不敢动。 周萋画观察一下冬雪的身体,没有死亡的征象,手伸到冬雪鼻下,还有呼吸,并在后脑上发现了一处伤口,不是很深。 此时,静雅院里其他侍婢们已经被惊醒,顺着声音围了过来,一个个在门外探头探脑,哜哜嘈嘈很是恼人。 周萋画走到门口吩咐,“你们两个去打盘水,再倒杯温水,你们两个去把府里的医者请来!!其余的,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婢子应了一声,便散去各忙各的了匆匆。 周萋画回到榻前,边掐人中,边轻轻唤着冬雪,“冬雪,醒醒!”侍婢拿来水,周萋画用汤勺给送到嘴里,而后又给她擦了把脸,前前后后折腾了一刻多钟,冬雪终于发出“唔”得一声,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啊!天怎么亮了,我怎么睡着了!”一看眼前一片明亮,冬雪大叫一声,说着就要起身,但后脑勺的疼痛却让她“哎呦”一声护住了脑袋,她这时才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周萋画,“师父,你怎么在这!” 冬雪脸色的惊恐多过惊讶,这自然引起了周萋画的疑惑,“怎么?冬雪昨晚还有事要做!” “没,没!”冬雪支住床沿站起身来,“我怎么睡这里啊!啊,血!”一撇夏被上的那一大滩血,惊叫一声,手摸向脑后,“啊……我怎么流血了!” 大叫之后,她莞尔想到了什么,顾不得手上的血,往袖袋里一插,大惊失色,“没了,东西没了!” “什么东西?”周萋画连声追问。 “是,是要给春果的那玉镯!”冬雪斜眼瞄一下正在穿鞋下床的春果,眼睛滴溜溜一转,“我怕她不要,就想着晚上趁她睡觉给她戴上!” 春果穿好鞋子,站到冬雪面前,“什么玉镯?” “就是你父亲给你的玉镯!”冬雪眼睛斜瞟着春果,看春果脸色一沉,连忙又说道,“是,师父让我给你的!” 一看春果确实不悦,周萋画连忙开口:“是我让冬雪想办法送你的,只是……只是冬雪你怎么会蹲在地上呢?” 周萋画面向冬雪。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冬雪却根本不与周萋画对视,她扭头看着刚刚自己蹲坐的地上,眉头皱紧,一脸的疑惑。 身后再次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娘子,娘子,不好了!”是丽娘惊恐地上声音。 一听丽娘这般说,冬雪一下子窜到周萋画身前,“出什么事了?” “灶屋里躺着一个人!”(未完待续) 117 打死 周萋画赶到灶屋时,一群小婢子已经把那人给五花大绑起来。 是个女子,身材瘦小,上身是乌青色的半臂,下身是粗布麻衣群众,蜷着身体缩在角落里,赫赫发抖。 周萋画打量着这个十三四岁的女子,便要上前盘问,刚抬步,就有一模样俊俏,身形苗条的侍婢上前,“娘子,是三娘子的贴身侍婢贞菊!” 周萋书身边的人?周萋画脑中立刻浮现出,周萋书懦弱无措的样子,她身边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萋画回看这个上前通报的侍婢,“你确定?不会认错!” 俊俏的婢子梳着一对双丫髻,抬起头,回看着周萋画,“娘子,不会错的,我与她同时入府,不会有错的!” 周萋画转身看向身旁的春果,春果虽然这两年随自己在田庄,但毕竟从小就在这侯府,算起来已经近十年,也算了解,春果看看贞菊,而后点点头,“是的,莲花说的不假!” “那既然这样,莲花,你去三姐姐那通报一下,就说她的贴身侍婢被发现躺在咱们院子,让她来领人!”周萋画看向早已迫不及待邀功的莲花。 莲花大喜,连忙答应,小跑着就出了静雅院。 周萋画斜眼看着蜷缩在一起的贞菊,又看一旁心事重重地春果,“春果,把她给我带寝房来,我要亲自问问她!” 稻香院艾叶坞。 周萋棋跟个大冬瓜似的坐在梳妆台前,身后新来的丫鬟荔枝,正小心翼翼地给梳着头。 周萋琴跟周萋书一左一右地坐在梳妆台正对面的两张圈椅上,周萋琴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周萋书却心事重重。 约莫坐了一刻钟,周萋书终于忍不住,起身站在周萋棋身后,万般焦急地说道:“二姐姐,贞菊到现在还没出来。会不会出事了啊!” “出事就出事吧,反正人是你的人,就算出了事,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周萋棋从铜镜里瞟了一眼周萋书,不耐烦地说道。 “可,可二姐姐是你让我去静雅院的替表姐姐拿回金戒指的……”一听周萋棋推得这么干净。周萋书不停地挼搓着帕子。 “哟,三妹妹,这嘴皮子一碰一起,可不能这么说话,我几时安排你做过什么事?”周萋棋眼睛一瞪。矢口否认,她瞥眼从铜镜了看一下自己,朝身后的荔枝训斥道:“谁让你给我插珠花的,拨了拨了!我要戴步摇!” 荔枝喏喏应声,连忙按照周萋棋说的去做。 周萋书一听周萋棋推的这么干净,心里咯噔一下。 昨天从忘月居回来,周萋棋提出要她安排人,替卫琳缃从周萋画那拿回金戒指。她就知道自己要倒霉,周萋琴虽然跟自己都是庶出,但闵姨娘怎么也比自己生母受宠。加上周萋琴又是大姐,周萋棋自然不敢招惹她,果然这事最后还是落到了自己头上。。 “二姐姐,昨日你可说了,若是真出了事,你是帮我的!”周萋书仍旧不甘心。试探询问。 “昨日,是昨日说的。今天是今天,再者说。能出什么事,大不了就是贞菊被抓着,她不过是个侍婢,抓着又能怎样,还能把你供出来不成!”周萋棋语气一顿,冷嘲热讽地说道,“不过就是个婢女,大不了我让母亲再给你选个好的呗!” “可……可这四妹妹,她……”一想起周萋画现在的利落,周萋书就浑身发抖。 “哎呦,你害怕什么!”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周萋琴放下手里的茶盏,抬眸看着发抖的周萋书,“更何况,你选贞菊去静雅院拿东西,不就是觉得她跟春果关系好的很嘛,全当她半夜伺候完你,偷偷去找小姐妹聊天!” 听周萋琴这么一说,周萋书心情微微放松了一下,她退后一步,屁股刚坐到圈椅上,就听门外有侍婢来通报,“娘子,四娘子差人来请三娘子去一下静雅院!” 周萋书一下子又弹了起来,“哎呀呀,哎呀呀,就知道贞菊被捉了!怎么办?怎么办?让我去静雅院,啊,这可如何是好!” “瞧把你吓得,她周萋画还能把你吃了不成!”周萋棋一抬手,示意荔枝停止给她梳头,吩咐荔枝道:“去,把瑞娘给我喊来!让她跟三妹妹一起去静雅院,看贞菊那小蹄子还敢给我乱说话!” 瑞娘是年氏的陪房,但凡进了稻香院的侍婢,都经过她的调教,死了的汝英,新来的荔枝,还有那被抓着的贞菊,刚来稻香院时,都没少挨瑞娘的打骂,纵使到现在贞菊见了她,还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不说别的,就说昨天贞菊不想去静雅院,还不是被瑞娘一顿拳脚相加才顺从而去的。。 周萋棋安排瑞娘跟周萋书一起去,无非就是为了震慑贞菊,别让她乱说话。 周萋书与瑞娘到达静雅院时,冬雪脑袋上的伤口也已经处理好了,跟春果一左一右地站在周萋画身后,贞菊已经被松开绳子,跪在厅堂中间。 见周萋书出现,贞菊的眼睛如看到救星一般闪耀,但当看到周萋书身后的瑞娘时,眼睛又突然昏暗下去,她脑袋一垂,缩成一团。 一见周萋书到来,周萋画起身微微福礼,“三姐姐来了!”在周萋书给自己回来后,周萋画抬手示意她落座。 周萋书坐稳,抬眼看着周萋画,故作镇静地说道:“不知四妹妹喊我来,有什么事吗?” 周萋书生得俊眼修眉的,略微有点丰腴的身材,却是大溏最流行之美,她握着帕子,虽然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这声音里还是带着几分颤抖。 周萋画浅浅一笑,指指地上的贞菊,“三姐姐。这婢子,你可认得!” “认得,昨晚彻夜未归的贱婢,我正打算把这事禀报给母亲呢!”因为心虚,周萋书连多看贞菊一眼都不敢。便按照周萋琴教导得话说,“这不,三妹妹院里的人一出现,母亲便让瑞娘随我一起来看看!” 因为紧张,周萋书的舌头都快不听使唤了。 周萋书怎么说也是府里的娘子,如此特别指出一个婆子。着实有点让人好奇,于是周萋画侧眼打量着站在周萋书身后那个叫“瑞娘”的老妇,瑞娘穿着栗梅压正红边幅锦缎长衫,看那做工跟面料竟比陈氏身旁的玉娘穿的还要上乘,双耳挂着一对珠胡耳坠。摇摇晃晃地好不闪亮。 一双飞箭般的细眉,圆脸,眼睛滴溜溜乱转,听周萋书介绍自己,连忙上前给周萋画请安,“老奴瑞娘,见过四娘子!”声音甜润,一听就是个处事圆滑的人。 周萋画抬手示意她起身。而后看着贞菊,道:“原来这贞菊昨晚彻夜未归啊!” “是啊,是啊。我找侍婢们打听了一下,说是贞菊在这侯府里也就跟四妹妹身旁的春果交好,正想着,若再稻香院找不到她,就打算到四妹妹这边来呢!”周萋书深吸一口气,按照周萋琴说道。继续说道。 贞菊与春果关系不错?难怪刚刚春果那般担心。 周萋画细细回想,好像春果以前也说过。她跟稻香院一个侍婢关系很好,原来就是这贞菊啊。 “春果。你可知贞菊为什么出现在咱们院子?”周萋画问春果。 春果走到厅堂中间,跪倒在贞菊面前,“回娘子,奴婢不知,昨天奴婢睡得早,一直到今天早上,就是连冬雪收拾都不知道,也未曾见过贞菊!” “呀,冬雪姑娘受伤了啊!”春果话音落下,瑞娘就惊呼一声,作为年氏的合格爪牙,瑞娘随时注意着侯府里的一举一动,所以几个月前玉娘把冬雪带回府时,瑞娘就注意上了,加上上次在稻香院对周萋棋动手,瑞娘自然对冬雪印象深刻。 就见瑞娘一下子从周萋书身后窜出来,站到贞菊面前,大声呵斥道:“你这个小蹄子,说,是不是昨晚偷偷到静雅院,被冬雪姑娘发现了,你打伤了冬雪姑娘!” 春果跪倒在自己身旁时,贞菊已经直起身了,她朝春果移动一下身子,以表示道歉,“没,没有,我没有来找春果!我也没伤害冬雪姑娘!求四娘子明察,求四娘子明察!” 贞菊在地上用力磕着响头。 “还给狡辩!一晚上没回来,说,不是找春果了,你去哪了!”瑞娘一听贞菊否认,火冒三丈。 一听瑞娘发怒,贞菊脸色瞬间惨白,她抬头看向周萋书,乞求道:“娘子,娘子,救救我,我昨天,我昨天可是奉您的命令做的事啊,娘子救我啊……” 一听贞菊要说露嘴,瑞娘一下子绕到贞菊身后,从袖口掏出一十寸左右的木棒,对着贞菊屁股就狠狠打了那么一下,“小蹄子,昨儿看样子是打你打轻了!竟敢诬陷到三娘子身上!” “啪”、“啪”、“啪”说着就是三棒子,“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说,不好好服侍三娘子,怎么跑到静雅院来了!”瑞娘如母虎般咆哮着。 被瑞娘打了这几棒子,贞菊疼得眼泪哗哗。 “我,我昨天……”贞菊刚要说话,突然,面色苍白,双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拼尽力气,看向周萋书,“娘子救我,我喘不过起来,娘子救我!” 此时的周萋书躲避还来不及,又岂会跟贞菊有眼神交流,她将身体侧向一边,小声说道:“你到底到静雅院做什么,如数说出,说不定四妹妹会饶了你!” “啊……”周萋书话音刚落,贞菊一声刺耳的尖叫响起,而后“砰”得一声,就扑倒在地上。 “贞菊,贞菊!你怎么了?”春果离着贞菊最近,她轻轻摇晃一下贞菊,伸手摸向她的鼻下,“啊,娘子,她死了!”(未完待续) 118 一起吧 听到春果的惊呼,周萋画疾步走到贞菊面前,半蹲下来,上下撑开她的一侧眼睑,角膜呈云雾状,半透明,还可以看得见瞳孔。 因为刚刚咽气,贞菊机体体温还在,但是呼吸停止,脉搏消失,全身大动脉都已经停止跳动的, 周萋画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扎在头部印同,攒竹,及嘴唇水沟三个穴位上,却没有任何反应。 周萋画无奈摇摇头,“没得救了!” 随即,趁着刚咽气,尸僵还未形成,周萋画给贞菊调整姿势,让其平静地躺在地面上。 此时,春果早已泣不成声,“娘子,刚刚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一听周萋画说贞菊死了,周萋书再也从方凳上坐不住了,“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死了呢!”周萋书惊呼连连,起身围了过来。 在周萋画检查贞菊尸体时,瑞娘拿着木棒呆愣住,听到周萋书的声音,她旋而反应过来,怒气上前,“这小蹄子一定是为了讹人!”说着她就扒开人群,想拉扯贞菊的尸体,“少给我装死!你给我起来!” 瑞娘伸过来的手却被冬雪一把拉住了,冬雪忍住头疼,怒声呵斥道,“人都被你打死了,你还想做什么!都靠后,都给我靠后!”她一边拽着瑞娘的手腕,一把把围观的人往后推。 她牢牢记得周萋画对她的叮嘱,保护现场,第一时间接触尸体,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师父。你看,接下来要做什么!”冬雪扭头追问周萋画。 周萋画锋利的目光射向这个还在叫嚣着的老巫婆,“把杀人凶手给我绑起来!” 一听周萋画说自己是杀人凶手,瑞娘大喊一声“冤枉”,就扑倒在地,“三娘子。救命啊,老奴冤枉啊!老奴不过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来教训贞菊这丫头啊,哪曾想她死了啊,不管老奴的事!” 纵使到了这个时候,瑞娘还不忘搬出“年氏”来压制周萋书。 一听瑞娘提到了年氏,周萋书再次打了个寒颤。连连向周萋画讨饶,“四妹妹,你看,是不是哪弄错了,这贞菊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周萋画早就知道周萋书是个没主意的主,这自己的贴身侍婢都被让打死了,还想着贴服年氏,给凶手求情! 周萋画冷嗤一下,没看周萋书,而是对瑞娘冷冷说道:“就算婶娘让你教训贞菊,也没让你把她打死,你这么说。难不成是说婶娘在教唆你杀人!” “老奴没有说,老奴没有说!”瑞娘立刻没了嚣张气焰。 “来人啊,去把母亲与婶娘都请来!看看对这老贱奴该怎么处理!”周萋画抬手。招呼今天一直很踊跃的莲花。 莲花应一声“是”就出去通报了。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这年氏跟陈氏就出现在了静雅院,让周萋画感到吃惊的事,陈成璧竟然也跟了进来。 她一进来没有看那横躺在地上的贞菊,眼睛直接看向冬雪,当看到冬雪头上绷着的绷带时。平静的脸上骤然露出惊愕,冬雪与她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陈成璧微蹙一下眉头。当她察觉到周萋画正看自己时,头一垂,立刻站到了陈氏身旁。 莲花已经把静雅院刚刚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陈氏与年氏,两人在落座后,就听年氏开口说道:“贞菊这丫头,半夜不归,如今惨死,也算罪有应得!我看这事,也就不用惊动老夫人了,直接按照府里贱婢的处理,抬出去埋了!” 她抬眼看着陈氏,“嫂子你说呢?” 瑞娘是年氏的陪房,贞菊是周萋书的侍婢,虽然说是死在了静雅院,但说到底还是二房自己的事,年氏这般说,无非就是为了护住二房的面子。 汝英的死虽然老夫人没有责罚二房,但还是知道周萋棋手脚不干净与汝英一样是个三只手,光是这点,已经让年氏老夫人那抬不起头来。 陈氏思忖一下,看看一旁的陈成璧,想想过些天就到了老夫人的寿辰,抬头看向周萋画,“画儿,我看这事,就按你婶娘说的做!” “婶娘的意思是说,让凶手逍遥法外,母亲也是这个意思吗?”周萋画一听陈氏这么说,不悦。 “什么凶手逍遥法外,四娘,我都听说了,瑞娘不过打了她屁股几下,怎么可能把人打死你!”说着年氏站起身来,拿过瑞娘手里的木棍,冲着周萋书的后背就猛敲了几下。 周萋书忍住疼痛,默不作声。 “看着了吧,怎么可能会死人嘛!”年氏一甩手,木棒“哐啷”掉到了地上,“画儿,婶娘知道你精通推理破案,汝英一案,也多亏你出手,可这贞菊的死这么明显,没必要闹得路人皆知吧!” “明显?那婶娘你说,这贞菊是怎么死的?”周萋画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不动声色地反问。 “她,她不就是因为整晚未归,又被你抓到,担惊受怕,突发恶疾而亡嘛!”年氏微微定神。 “好一个突发恶疾,不知婶娘口里这个恶疾是什么?”周萋画已经踱步到贞菊身体前,“也不知道这贞菊昨晚为何未归,原因与她这突发的恶疾有没有关系!” “四娘,你这是咬定了贞菊是被人杀了的是吧!”年氏一听周萋画不罢休,“好,那我就告诉你,这贞菊是我稻香院的人,不用你过完!来人啊,把她的尸体给我抬了!” “慢着,婶娘,你这是坚决不退让了是吧!那好,侄女我也不客气了!”周萋画面向年氏站立,朗诵说道:“贞菊虽是奴籍,却是侯府的奴,而不是你稻香院的,奴籍虽说可买,可卖,可根据《大溏疏律》,却没有任何人能剥夺她的生命,若是婶娘坚决说她死于疾病,那就请婶娘拿出证据来,若如不是!那就不要怪四娘了!” “你,你……”一听周萋画这般不退步,年氏也急了,她结结巴巴地喃语着,最后冒出一句话:“你说她是被瑞娘打死的,你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有!”周萋画一仰头,“要看证据,我想还是得麻烦黄刺史一下!” “啊!报官!”年氏大惊,还未等她说话,她身旁的瑞娘,如一滩泥一样,滑到在地。 黄玉郎做官向来是遵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如今董庸也离开洛城了,周午煜也外出公干了,于是得知周萋画要动用停尸房,他就派了个判司陈远安出来照应。 侯府出人把贞菊的尸体抬到了停尸房,然后陈远安就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这死的是侯府的贱婢,嫌疑犯也是侯府的人,里外里没有外人,四娘子若是要验尸,就请自便吧!反正现在府衙里没有多余的人!” 陈远安这番话,若是现在都属于渎职罪了。 确定贞菊死因才是重点,周萋画没有跟他多费口舌,转身看着站在停尸房外,随她而来的一众人。 她首先对冬雪说道:“冬雪,今天师父就先练练你的胆量!你可敢随师父进这停尸房!” “敢!”冬雪答道,说着就把春果手里的匣子拿过来。 “婶娘,既然你对我说的有怀疑,那么就请你也随四娘一起来吧!”周萋画看向年氏。 “不,不,不,这不陈判司跟着吗?一切以四娘你的检验结果为准!”年氏早已没有了猖狂,吓得腿脚发软。 “既然婶娘不去,那瑞娘,你就请吧,莫到时说我诬陷你!”周萋画递给眼神给春果。 春果会意,抑制住悲伤,上前拉住瑞娘的胳膊。 而后,周萋画看向陈氏,“母亲,你也一起吗?” “不,不了!”陈氏否认道,她盯着女儿自信的脸,长长叹一口气。 哎,看来,那诅咒真的解开了,“圣手娘子”真的回来了! 陈氏的目光温暖如春风,和煦暖阳,平静温和,像一双手一般包绕着周萋画。 周萋画微微施礼,便要带着人进停尸房,她故意把步子放缓,慢慢等待着身后那个声音的响起。 果然就在她距离停尸房门口不足五尺时,身后如期传来陈成璧的声音,“夫人!能否让妾随四娘一同进入!” 周萋画转身看去,就见陈成璧福身站在陈氏面前,“妾久闻四娘验尸、推理,誉满京城,今日若能亲眼见一下,死而无憾了!” 陈氏本就对陈成璧有感激又内疚,她既然开了口,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只是你刚过门才三日,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 “夫人多虑了!”陈成璧微微作揖抬头,“夫人不过是担心妾沾上秽物,四娘美名‘圣手娘子’是今上所赐,今上曾言,有‘圣手娘子’所经之处,皇恩普照,一切秽物当然无存!有此照拂,夫人不必担心妾!” 周萋画虽然知道自己是“圣手娘子”,却也知以为是个称谓,听陈成璧这么一说,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田间、城里、侯府、京城再知道自己经常接触死尸后,没有半点污言秽语,反倒到处称颂! 敢情这“圣手娘子”身上还背着当今皇上的光泽啊! 周萋画侧身冲陈成璧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众人散开,自己则携春果、冬雪等人朝停尸房走去。(未完待续)r655( ) 119 秦简要看尸格 进了停尸房,陈远安主动承担起记录的工作。 周萋画让春果把口罩分发给冬雪、陈成璧还有那早已瘫坐在陈判司脚下的瑞娘。 在春果分发口罩时,周萋画也做好了前期准备,她瞥一眼平躺在木板上的贞菊的遗体,忽而记起什么,对春果说道,“你跟冬雪一人再拿一副手套,过会帮我搬动一下她的尸体!” “啊!”春果看着自己的小姐妹就这样变成一具尸体,心里难免伤心。 “既然春果不愿意,就由我跟冬雪来搬吧!”见春果难受,陈成璧主动请缨,抬手接过了春果手里的另一副手套。 周萋画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面朝尸体,道:“死者贞菊,年十四,身高四尺五寸,衣着整齐!体表没明显外伤!” 周萋画不慌不忙地说着,见陈远安记录完毕后,她抬头对冬雪跟陈成璧说道:“把她帮我翻过来!” 冬雪跟陈成璧对视一眼,上前将贞菊翻了个身,让其面朝下,面朝上。 周萋画拉起贞菊的裙子,用剪刀剪开了她的裤子,当看到臀部那青紫肿胀的皮肤后,周萋画不禁感叹,果然如我所料。 随后抬头朗声对陈远安说道:“死者体表损伤集中在臀部,损伤的范围不大,但臀大肌有严重挫伤且明显出血!” 待陈判司记录好后,她示意冬雪跟陈成璧靠后,“我现在要对她进行解剖!” 陈成璧一听,自觉后退了几步。 看陈成璧后退,冬雪也退后。刚与陈成璧并列,她忽而记起了什么,立刻又往前一步,站到周萋画身边,脑袋一扬。“师父,我不害怕的!我来做你助手!” 说着就一弯腰,捧起了原本放在地上的勘察箱。 周萋画浅笑,伸手从勘察箱里拿起解剖刀,从臀部损伤体表开始,一直解剖到深层组织。视线有点昏暗,阻碍周萋画观察,“春果,去把那毡布给我拉开!”她命令道。 春果应声,快速走向停尸房的一扇窗户。撩起毡布一角,光亮从外面射进了,停尸房里亮堂起来。 周萋画聚精会神地观察着。 而后,她的解剖刀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贞菊的胸膛。 看着自己的小姐妹就这样被周萋画开膛破肚,春果忍不住大叫一声,她紧闭上双眼接下来,浑身颤抖着,但手却始终紧紧地拽着毡布。 比起春果的敬业。冬雪的举动就夸张多了,周萋画划开死者臀部时,她就作势要呕吐。当周萋画划开胸膛时,她难以控制地,蹲在地上“哇哇”大口吐起来。 周萋画弯腰换了一把解剖刀,直起身来时,她眼角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陈成璧,周萋画没有直视她。边解剖,边说道:“你若受不了。可以先出去!” “不,我可以的!” 隔着口罩的声音没有刚刚的明朗。却透着一股坚决,周萋画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陈成璧,就见她目光垂落在自己紧握解剖刀的手上,没有害怕,反倒是透着期望与坚定。 周萋画没有停顿,解剖刀毫不犹豫地直接滑向死者的胸部,开胸后,她弯腰拿起了剪刀,顺着肺动脉往下走,终于发现了那颗堵住血液流向肺脏动脉的,从臀部挤压挫伤静脉血管壁上脱落下来的血栓栓子。 她用解剖刀刀尖挑起这堵住了飞动脉的栓子,踱步到瑞娘面前,“就是这个东西,让贞菊丧失了性命!” 她半蹲下来将刀尖放在瑞娘面前,“你是不是很奇怪,你不过是打了她的屁股,她怎么会死呢!” 周萋画眼睛一眯,“这玩意,叫栓子,刚刚从肺动脉里找出来的,就是它堵住了贞菊的肺动脉,造成她死亡的!” 周萋画说的这些词都是现代医学的名称,她微微起身,看向陈判司,却见那判司也没有任何表示,心想道,看来这些词,跟溏朝是通用的。 周萋画于是继续说道:“瑞娘,你曾不止一次用木棒打过贞菊的臀部,被击打部位内的血管因为受到挤挫,内皮便会脱落,久而久之,血管壁就粗糙起来,流经这里的血液的有些成分便在这里凝集起来,最后积少成多形成了血栓栓子。” 说道这,周萋画站起身来,厉声问道:“瑞娘我问你,你七天前,是不是也曾痛打过贞菊的臀部?” “啊,没,没……”瑞娘矢口否认,脑袋垂下。 “不要狡辩了,需要我出去把三姐姐喊进来吗?”周萋画厉声说道,见瑞娘把头垂下,继续说道:“你不止一次打过贞菊,尤其是在七天前下手最重!” “血栓栓子形成以后,大约七天左右,就会脱落下来,成为游动的栓子,这颗栓子游进了肺动脉,堵在细小的肺动脉管腔中不能再动弹了,继而引起了肺动脉的痉挛,而后心麻痹,引起了周围循环衰竭,从而导致了贞菊猝死!” 周萋画声音猝然提高,将挑着血栓的刀子指向瑞娘,“瑞娘,就是你的多次殴打,杀死了贞菊!你还有何话说!” “我知罪,我知罪可我不是有意要害她的,我知罪啊!”瑞娘扑倒在地,嚎啕大哭。 周萋画不予理睬,抬眸看向陈远安,“陈判司,刚刚儿所言的,你可都有记录下来!” 陈远安放下笔,合上簿子,“有,有,有!周四娘尽管放心!某会禀报黄刺史,秉公办理!”他说着,就站起来,冲地上的瑞娘喊道,“杀人偿命,来人啊,带出去!” 两名看守停尸房的仆役听到陈远安的声音,疾步走进了,拉着瑞娘出了停尸房。 周萋画则回到木板前,开始缝合贞菊的尸体。约莫过了三刻钟,周萋画剪断了最后一根羊肠衣,将器具放在了勘察箱里。 而后,她叫春果拿来了给贞菊准备的新衣,此时尸僵已经形成。主仆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给贞菊换上了新衣。 这边,春果边忙碌,边哭泣,口罩早已湿哒哒的。 而那边,冬雪趴在地上。早已经呕吐的几乎要虚脱。 周萋画见两人这般模样,挥挥手,“春果你先扶着冬雪出去吧!” “是!”春果哽咽着,吸着鼻涕,搀起趴在地上的冬雪。出了停尸房。 周萋画则弯腰开始收拾勘察箱。 忽而,她感觉身后出现一个身影。 忙碌的手骤然停下,而她这时才突然记起,停尸房里还有一个人——陈成璧! 陈成璧站到周萋画身后,开始重复周萋画刚刚说的话:“血栓、肺动脉、血管壁……这些,都是现代医学名词,你也是穿越而来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已经没有以前的坚定。颤抖,哽咽,饱含着复杂的情况。 “也”?陈成璧也是穿越而来的! 周萋画微微一怔。继续收拾勘察箱,平静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终于收拾完勘察箱,周萋画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停尸房门口走。 陈成璧突然像发了疯一样,一下子冲到了周萋画面前。她张开双臂,挡住了周萋画的去路。原本平静地脸上早已挂满了眼里,“你穿越前就是法医对不对?所以你才能知道那么多!” 周萋画知道有句话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但陈成璧的泪汪汪里,却不是见到同乡的激动,而是……急切! 周萋画压制住自己的真实想法,故作疑惑地回答,“我真的听不懂你说的什么?请你让开!” 陈成璧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我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我知道你是‘圣手娘子’,而且是跟我一样都是穿越而来的人,你一定会帮我的!” “帮你?”周萋画再次一怔,反问道,“就是为了让我帮你,你才跟冬雪设计了一出还没来得及表演就谢幕的戏吗?” 陈成璧一听这话,就知道她跟冬雪自她进门开始设计的小把戏被周萋画识破了,她更加钦佩起周萋画,“你果然厉害!” “那副玉镯呢?”周萋画朝陈成璧一伸手。 这次换成陈成璧发愣了,“玉镯?我,我不知道,昨晚我跟冬雪约好她会翻墙送出了,可我在墙下等了整整一晚,也没等到冬雪!” 没等到冬雪?看来是冬雪被人袭击后,爽约了。 那么说,昨晚盯着静雅院的还有第三个人。 “唰”得一声,停尸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明亮的阳光射进来,就听陈远安急促地声音响起,“周四娘,周四娘,你能不能把你刚刚验尸的过程在说一下,我好填‘尸格’啊!” 周萋画抬手护住眼睛,迎着陈远安看去,“你刚刚不是都有记录了吗?依着那个填写‘尸格’不就行了吗?” 陈远安已经站在周萋画面前,手里拿着那本做记录的簿子,吞吞吐吐,“这个,额,那个……” 周萋画见他这般犹豫,伸手拿过簿子,翻动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陈远安哪是在做记录啊,他竟然默写了一遍《出师表》,周萋画气得鼻子都差点歪掉,真恨不能把簿子扔到他脸上。 却忽而意识到,陈远安之所以不认真记录,定然是觉得贞菊一案没有认真审理的必要,那他为什么又回来找自己呢? “陈判司?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周萋画礼貌地啊簿子还给陈远安,轻声问道。 陈远安脸色涨红,结结巴巴说道:“那个,是,是上次在停尸房给您做记录的郎君,他,他要看这次的验尸记录的!” 上次做记录的郎君! 秦简! 周萋画抬腿就朝门外奔去。(未完待续) 120 流年一别,再无他日 冬雪坐在廊下已经休息过来,一见周萋画疾步跑出来,连忙站起来,“师父,你怎么了?” 听到冬雪的声音,周萋画停下步子。 冬雪的脸蛋因呕吐变得红润,额间的碎发被汗水沾湿,不羁凌乱的趴在额头,脸上写满好奇与关切。 看着这张纯静的脸,周萋画的心被石头狠狠砸了一下,短暂思考后,还是毅然决然地奔了出去,有些事若是不做,待光阴荏苒,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周萋画凭着感觉一直奔到黄玉郎办公的书房,却被仆役告知,黄玉郎刚刚出去送客,周萋画拉起裙摆,直奔府衙门口。 府衙门口,黄玉郎已经送完客,正要转身回府,见周萋画急匆匆赶来,先是面露厌恶之色,而后立刻笑容满面,“周四娘,如此着急赶来,可有急事!” “人呢?”周萋画不想在这个表情随时变化的黄玉郎身上浪费时间,张口便问。 “那个……刚走!”一看周萋画这般急切,黄玉郎有点吃惊,他搞不清楚周萋画是不是又发现了对自己不利的事,只是木愣抬手指指东门,“带着这段时间的卷宗,朝那边去了!” 卷宗?董庸没有带走吗?周萋画诧异,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她甩一下裙摆,迈步出府衙门。 就听身后传来黄玉郎讨好的声音,“四娘子,还请多美言几句啊!” 周萋画朝着黄玉郎指引的方向追去,府衙门前的路向来宽敞,周萋画踮脚眺望,隐约能看到一匹高头大马。不疾不徐地前进着。 长长的马鬃马尾甩啊甩。 马背上坐着一穿白色袍服的健壮男子。 黑色的鬃毛,白衣的男儿,缓慢行走在空旷的大街上,似一副水墨画里的风景,不缺静态意境。却也随时张扬着动态奔腾之美。 周萋画的心狂跳不止,她很想喊一声,让秦简驻足,可话就跟被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一般,每一个音节都让疼得难以控制。 周萋画索性抬步追了过去。 街道随长,却也抵不过这步子飞快。街景被周萋画抛到身后,隐约还能听到风从耳边刮过的声响,周萋画的不甘,她的期望,随着她奔跑。越来越近。 眼看着刚刚还在视线尽头的人儿离自己越来越近,周萋画忽而鼻头一酸,视线瞬间就模糊起来。 周萋画不愿被秦简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她不禁停步擦眼泪,却在此时,秦简突然“驾”了一声,马儿飞奔起来。 近在咫尺的距离再次被拉大,周萋画顾不得擦泪。拼尽全力朝马匹追去。 马儿在前面路口一转弯,待周萋画追上去时,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周萋画试着又紧追了几步,却终于因体力不撑停了下来。 她双手撑在膝盖,气喘如牛,狠狠地咒骂道:“喂,你个死秦简,你给我回来!” 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喂,周四娘。你这么卖力追我,不会就是为了让我死吧!” 这声音是秦简。他,还没有走! 周萋画激动地站直身子,虽然知道此时秦简就在身后,却忘记立刻转身,失而复得地惊喜,让她眼里噙着喜悦的泪水,她嘴角上扬,明明很兴奋,却依然嘴硬道:“是啊,我怕不快点跑,赶不上了!” 秦简立于马背,垂眸看着站在马前的小巧人儿,正午的阳光晒得他睁不开,眼眶却莫名湿润起来,“好,那咱们说定了,若是有朝一日我身首异处,你要给我来收尸!” 秦简声音依然夹杂着调侃,却因带着几分沙哑,显得像是在用玩笑的方式说遗嘱。 周萋画一怔,旋而转身,抬头仰视着那依然被面具遮盖住的眼眸,“你是说真的吗?那你得让我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别到认尸之时,认不出来!” 秦简看着周萋画的眼睛,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话虽然含着讥诮,却也听出周萋画刚刚定然伤心过。 但偏偏秦简是个不会安慰人、不会服软的家伙,虽然知道周萋画真正表达的是什么,却依然嘴硬,“怕认不出哪具是我的尸体吗?这怎么可能,周四娘你精通医术,没接触的人,都能观骨骼,看尸炭就能断出身份,更何况你我如此熟识!” “更何况……”秦简微微一顿,朝周萋画瞥了瞥嘴角,“你不也看过我的身体,实在不行掰开衣服,看看躯体嘛!” “谁看过你身体!”周萋画脸一红,杏眼怒视,矢口否认。 周萋画这一恼怒,秦简却哈哈大笑起来,“不是你?那指定是我做梦了,梦里的娘子,可没你这么凶残!” 周萋画更加生气,刚刚追出来心里想问的话,也没了说出来的冲动,她瞪了秦简一眼,便要甩袖离开,“不与你这泼皮玩笑!” 秦简看着马下缓步移动的可人儿,看着她昂着头,阔步从马头走到与自己并列,看着她错过自己,而后经过马尾,当周萋画站到马身后时,秦简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跃下马,对着周萋画的身影追问道,“你追随而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咒我死吧?” 周萋画停步,沉默片刻,背对秦简说道:“自然不是,我是想问你……想问你,我与董少卿退婚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秦简微微抬头,“你觉得我有那么大能耐,能干预到今上的决定吗?” 你?你连黄英那么贵重的药材都可信手拈来,连周午煜见了你都得毕恭毕敬,一开口说要看个尸格,陈远安就得屁滚尿流的去准备,还有什么你不能做的! 周萋画腹诽,冷哼一下,“这倒也是。没有回报的事,你秦简是不会做的!” “你就是为了问这事才追来?”秦简眉头一挑,现出一丝踌躇,阴阳怪气地说道:“看来,你与那董庸还真是两情相悦恋恋不舍。今上如此棒打鸳鸯,看得人好生惋惜!” 周萋画听出秦简的讽刺,赌气道,“是啊,我感觉好难过啊!”她微微停顿一下,感觉到身后的男人沮丧转身。连忙又继续说道:“你与冬雪什么关系!” “你……”秦简被周萋画噎得几乎要跨身上马,却听周萋画再抛出一个问题,停下动作,不安回答:“我与冬雪反正不是你想得那种关系!” 他手拉动缰绳,一跃上马。将马掉头,俯视着马头前的周萋画,昂然说道:“你就安心做她的师父,若有招一日,你将她培养成能跟你一样独立断案娘子,解了她心里的疙瘩,我秦简定然厚礼相待!” “还说没关系,没关系。用得着你厚礼相待嘛!”周萋画小声嘟囔,却立刻朗声答道:“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厚礼!” 秦简点头。忽而心情大好,“还有其他要问的吗?我可以不求回报的都回答你!” “那个……”周萋画吞吐一下,用力握了握拳头,定了定决心,试探询问,“你上次说的可是真的?” 上次说的秦简岂会不记得。他非但记得上次,就是跟周萋画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明明知道周萋画问的是什么,却故意装傻。“上次说的?哪句?” 秦简的玩笑话,却如剑一般刺穿了周萋画的心,她默默心想,原来不过是随口一说啊。 伊人视为诺言,郎君心却如覆水。 “没,没事!”她没有转身,而是冲着前方空旷的街面,施礼,“秦义士请保重!” 语气哀怨,绝情! 她起身佛礼,阔步而去。 此举却吓坏秦简,他松开缰绳,一跃下马,阔步追上周萋画,如山一样的身躯挡住她的去路,“你是想问,若你在天涯海角,我是否会追你而去吗?那我回答你,我会,真的会!” 周萋画脸侧到一边,抵在秦简胸口的脑袋,不敢动弹一下,三生两世,她曾未感觉自己如此卑微,用甩袖离开,才能换得一个回答,她鄙视自己,恨不能如往常一般不顾不过,甩袖离开,却又担心如此一别,再无他日。 卑微至极,眼泪止不住的啦啦往下流,感觉自己就像只扭了脖子的斑鸠,形象全无,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抽搐半晌,周萋画终于冷静下来,她退后一步,与秦简保持着距离,她不敢抬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秦简,我们再做个交易吧?” 孰料,秦简却跟看穿周萋画心思一般,在她说完话之后,立刻坚决说道,“不!现在不可以!” 否定的回答,让周萋画猝然抬头,她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为什么?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秦简被面具遮挡下的眼眸突然泛泪,他深情看着周萋画,默默点头,“绝非我不愿信守承诺,只是而今,你我命运均不是自已!” “什么命运不能自已!”周萋画诧异追问。 秦简长吁一口气,心想道,看来,周都护什么都没告诉她,这个伟大的父亲竟然独自抗下了所有! “周萋画!”秦简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语气,他喊着周萋画的名字,他靠近一步,凝视着周萋画的眼眸,“给我一年时间,一年后,我定会来与你做此交易可好!天涯海角,生死相随!” “你敢应吗?”秦简抬手,朝向周萋画。 周萋画瞥向马鞍两侧钩挂袋里装着的卷宗,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而后抬起头,将自己的手放在秦简手中,坚定说道,“若这算是你的承诺,那我就敢应!”(未完待续)r655( ) 121 局中局 陈氏在停尸房门前久久等不回周萋画,便问最后跟周萋画说话的陈成璧,“成璧,画儿这是去哪了?她有跟你说吗?” 陈成璧已经将勘察箱递给了春果,听到陈氏的询问,她缓缓摇头。 “不知道,只是听那陈判司说,是什么上次给四娘做记录的郎君,要看这次的尸格记录,然后四娘子就出去了!”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指指那正围着冬雪跟春果问个不停地陈判司,软声细语地回答。 “上次做记录郎君?”陈氏诧异,抬头看向春果,“春果,上次给四娘做记录的郎君是谁?” “唔……”春果吞吐,原来是秦义士来了啊,难怪娘子会那么着急出去,春果思忖后,答道:“回夫人,奴婢不知!” 冬雪虽然被陈远安缠着回想周萋画刚刚验尸的经过,耳朵却也没闲着,一听周萋画出去找那上次做记录的郎君,又见春果神色紧张,立刻猜出这个可以随时查阅尸格的人是谁? 那师父跟他之间果然…… 冬雪抬手扶一下自己包着绷带的头,忽而伤感起来。 陈氏久等周萋画未果,又见时辰迫近午时,就这样呆在停尸房前也不是个事,便带着众人便要回侯府。 车子刚从刺史府侧门驶向主街,就见周萋画失魂落魄地赶来,陈氏连忙停下车子,把周萋画拉上了车,“画儿,你这是去哪了?急死母亲了?” 周萋画只是冲陈氏浅浅一笑,跽坐在席上,垂首不语。 车子摇摇晃晃。周萋画垂着头,不停地回想着整件事,那些被遗漏的细节,缓缓地浮现在了她的脑子里,原来是这么回事。联想到贞菊的死,周萋画不禁感叹,哎,谁都控制不住这命运的安排啊! 陈氏见女儿忧心忡忡,担心地靠着她坐着,直到车子摇摇晃晃地停在侯府门口外。周萋画这才抬起头,跟她说话。 一开口说话,却把陈氏吓了一大跳,周萋画问:“母亲,我能自己掌握我的命运吗?” 陈氏吓得脸色惨白。微微一怔后,旋而嬉笑道:“画儿是不是听说什么?怎么这么问啊?” 陈氏的话里隐瞒多过疑惑,周萋画浅浅一笑,“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她抬眼看去,见春果已经从后面那辆马车上下来,于是起身道,“母亲。咱们也下车吧!” 春果将周萋画扶下,舒兰上前下扶陈氏,陈成璧与年氏被各自的侍婢搀扶着。也下了马车,见年氏被折腾的早已筋疲力竭,陈氏便吩咐他们各自回院子,担心周萋画会继续追问命运的事,陈氏立刻吩咐春果、冬雪,陪周萋画回静雅院。 却听周萋画说道。“母亲,我想去璧姨娘那里坐一下。可以吗?” 陈氏一怔,搞不懂女儿要做什么。却还是默默点点头。 “春果,你带着器具,回去消毒,冬雪你随我去!”周萋画命令道,而后冲陈成璧微微一福礼。 陈成璧大喜。 冬雪却忧心忡忡,根据她对周萋画了解,现在周萋画只让自己跟去陈成璧那,多数是因为事情败露了。 陈氏虽然对女儿去陈成璧那感到很好奇,却又担心自己太过关心,而引起陈成璧的不舒服,最后也就由着周萋画去了。 冬雪随周萋画进了陈成璧的厅堂,陈成璧猜不出周萋画具体为什么而来,却也知道定然与冬雪跟自己密谋的事有关,便把贴身侍婢艾儿招呼走。 “四娘子,我说的事,你考虑地怎么样了?”陈成璧关上门后,转身说道,却不禁大叫出声,“冬雪,你怎么跪下来!” 厅堂中央,冬雪跪倒在地,她的面前是面对着她的周萋画,就听冬雪喃喃说道:“徒儿不该骗师父!求师父责罚!” 陈成璧上前想把她拉起来,冬雪却跟秤砣一样,根本拉不动,陈成璧绕到周萋画面前,“是我的主意,不怪冬雪的!” 周萋画垂眸看一眼陈成璧,“的确应该怪你,若不是你,冬雪也不会受伤!” “师父,不怪成璧姨妈,哦,不,璧姨娘,不怪她的!”冬雪头埋得低低,因为害怕声音弱弱的,几乎听不清。 看冬雪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周萋画长叹一口气,“说说吧,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我来说!”冬雪对周萋画的尊敬,大大超过了陈成璧的预料,她看冬雪蹲着不敢动,连忙上前护在冬雪面前,“是我让冬雪这么做的,冬雪说她手里有春果的玉镯,于是我们打算昨晚趁着大家睡着,让冬雪把玉镯递出来!以造成丢失的假象!” “正如你知道的,我在静雅院外等了一晚,直到今天早上都没等来冬雪,若不是你派人来喊夫人,我也不知道昨晚静雅院出事了!”陈成璧抬头看着周萋画,“都是我出的主意,你若生气,就拿我出气吧!” “师父,师父,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想着考验师父!”冬雪跪着往前移动几下,面露沮丧,“现在春果的玉镯也丢了,若是她父亲追问起来,我该怎么交代啊!” 一想到柳神医因为周萋棋气愤春果被烫伤了脸,冬雪就感觉背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来给自己毁了容! 她伸手摸摸脸蛋,喃语道:“若是她父亲因为这是给我也浇一壶水,那我的脸,岂不是……” “这你倒不用担心,你已经被她父亲教训了!”周萋画看着冬雪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突然很想发笑,她一再忍受,最后冷冷出声。 “呀,师父,你的意思是说,我这后脑勺的伤。是柳神医打的?”冬雪激动的站起身来,“那玉镯,现在莫非就在柳神医手里!这就好,这就好!”得知玉镯没有丢,冬雪甚是安慰。 轻松过后。冬雪旋而又糊涂了,“可是,是他要把玉镯给春果的,怎么又出尔反尔……” “他并不是出尔反尔,他只是想来确定一下,春果有没有佩戴上玉镯!孰料却正好看见你鬼鬼祟祟地要出去!”对于柳神医这半夜独闯静雅院这事。周萋画略有不耻,却也能了解一个悔改父亲的心情。 “柳神医误以为你要偷春果的玉镯,便随手拿起方凳将你打昏!”周萋画继续解释,“至于具体的线索,过会你回房间。自己找出线索!也算是对你的小小惩罚!” “是,徒儿知错!”冬雪福礼。 周萋画继续说道:“就在柳神医要离开时,贞菊却也出现在你们房间!” 冬雪微微点头,“可,她到底来做什么!” “来找那枚印着‘庸’字的戒指!”周萋画笃定出声,“我解剖贞菊尸体时,在她的胃里发现了一张字条,那是贞菊在等待三姐姐来时吞咽下去的。因距离她死时间不长,虽然进入胃内,但仍能模糊看清‘庸’字。贞菊不识字,这是有人故意写给她的!” “我若是没有猜错,贞菊是受人指示,去你那拿回那印着‘庸’字的戒指的,却不料,与柳神医不期而遇。贞菊受惊便欲逃走,柳神医担心事情败露。便将其捂昏后,拖入灶房!这点。在贞菊的口鼻腔上,也都能看出!” “原来是这样啊,哎!”冬雪哀声叹气,“可是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啊!总不至于人人都跟我似的翻墙吧!”柳神医翻墙倒是有可能,可那贞菊又瘦又小的,怎么也不像是能翻墙的人啊。 “这个就交给你回静雅院解决吧!”周萋画摆出师父的威严,在冬雪应声后,她抬手示意冬雪出去等自己,“我还有其他事跟璧姨娘说,你先出去!” “嗯!”冬雪愧疚地朝陈成璧福了个礼,便退出厅堂,并轻轻把门关上。 见冬雪出去,周萋画踱步走到了陈成璧面前,“你我均是穿越而来,有些事,咱们都不需要藏着掖着,有话我就直说了!” “我不管你是怎样穿越到这里,也不管你什么时候穿越而来,经历了什么,以前是什么身份,我只希望忘记一切,你只需要记住,你现在是项顶侯府的璧姨娘!” “我知道,我懂,我懂!”周萋画字字句句敲打着陈成璧的心,却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我嫁进侯府,就已经做了安安稳稳做姨娘,为陈成玉保住大夫人之位!但是,但是……谁心里都有些遗憾,有疑惑,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找到凶手,好不好!” 说着,陈成璧由跪了下来,拉着周萋画的衣袖紧紧不放。 “不,你还是不懂!若是以前,你苦苦追寻真相,我无话可说,但你要明白,你现在嫁入了侯府,是项顶侯府的璧姨娘,你的心里就应该只有我父亲,不能有其他的郎君,更不能做出为侯府蒙羞的事!” 周萋画一用力,彻底摆脱着陈成璧的拉扯,“还有,陈成玉这三个字,不是你该说的,保不保住大夫人之位,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同为穿越者,我会做好我侯府嫡长女的身份,我也请你,做好自己的身份!若是日后再发生昨晚那种联合算计之事,我定然不绕!” 说罢,周萋画就要拂袖而去。 陈成璧却发疯似的从地上挣扎起来,倚在门口低声哀求,消瘦如苦竹的手指,扣住周萋画的双臂,如断珠一般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周萋画,求求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就一个月,我会让你看到我安心待在我姨娘的身份里决心,只求你,给我此世最后一次机会!” 一见陈成璧的眼泪,周萋画突然不知所措起来。(未完待续) ps:感谢“快乐的钉子”提出的宝贵意见,接下来会注意这个的,若是有机会,或者时间上充裕,会在修改签名增加一些蛛丝马迹的提醒……各位亲,若是有什么意见,记得提醒啊! 122 启儿与其阿母 夏末初秋,早晚温差很大,早上周萋画还穿着对襟褙子,中午就得换上纱裙。 春果昨晚吃了点冷子糕,一早就拉肚子,周萋画让丽娘给做了点温食送去。 睡过午觉,冬雪也终于根据房间里的遗留物,终于找到了打伤的是柳神医的证据,并顺藤摸瓜在后院花圃的墙壁上找到一个洞,贞菊、柳神医那晚就是从那爬进来的。 冬雪在禀告周萋画后,周萋画立刻安排人修补院墙。 却听莲花匆匆来报,说是陈氏有急事找她。 周萋画看着刚刚到来的修补墙壁的仆役,老的老,小的小,便让冬雪留下了,一则监工,二则也好有什么帮衬着。 自己则带着莲花,赶往青云院。 出了静雅院,走了没几步,却见春霞急匆匆地赶来,一见周萋画就乖乖地扶了个礼,“四娘子好!” “如此着急,出什么事了吗?”见她神似匆忙,周萋画抬头询问。 “我,我把老夫人挑好的样子不知弄哪去了!”春霞着急开口,“莲花,昨儿我借你的那几个花样,可能是夹在里面了?” “春霞姐姐,你借我的样子,我还没看你,我也不知道!”莲花喃语道,“我正要跟娘子去大夫人那,要不,过会儿回去,我找找看!” “来不及啊,连师父那边正等着呢!”春露焦急地搓着双手,“要不,四娘子,你看……” 周萋画明白春露的意思。微微点头,“那莲花,你就回去看看吧!别误了事!” “可是娘子……咱们都走了一大半了!”好不容今儿春果身体不舒服,冬雪要监工,自己才在周萋画身旁露个脸。而且还是跟着她去青云院,这是多么难得的事啊,莲花心中自然不甘,“要不,奴婢先送您去夫人那,再回来!” 周萋画抬头见离着青云院也没多远。“不用!祖母的样子要紧,你速速回去找找,我自己过去就好!”说罢,她便转身肚子前进。 莲花好生无奈,她郁闷地一跺脚。背后轻声喊几声“娘子!”便被春露拉着朝静雅院方向赶去。 毕竟这是在侯府,比起在田庄的自在,周萋画还是很小心的,她保持着一个贵女的仪态,莲步前行,思忖着陈氏为何这么着急找自己。 忽而她的视线里,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咦,那不是陈成璧进门时。在花园里遇到的压床小童吗?他怎么在这,而且还是一个人! 在周萋画看到小童的同时,小童也看到了她。 他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先是露出惊恐,旋而似乎认出了周萋画,安静下来,“你是给我喜果子的姐姐!” 周萋画扫视周围,没有看到那日带他的青雪,边靠近他。边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青雪呢?” “谁知道她去哪了?”小童看着周萋画。腮帮子鼓鼓,一副不悦的模样。“你还有喜果子吗?我还想吃?” “喜果子啊,好像还有,不过不在我身上,那里可能会有!”周萋画抬手指指青云院,“怎么?你很喜欢吃!” 小童点点头,顺着周萋画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你带我去!” 他音色稚嫩,语气却是命令式。 周萋画诧异万分,春果差不多也是这么大时来的侯府,生性活泼的她见到生人都还怯生生的,这个小童究竟是谁,怎么敢用这般语气对自己说话。 周萋画没有顺着他的命令做,而是蹲在他面前,“你想吃喜果子啊,可以啊,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启儿!”小童嘴巴一嘟,奶声奶气,“那你呢!” “我叫周萋画!”礼尚往来,周萋画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却见小童夸张后退,“啊,你就是那个扫把星啊!” 周萋画的脸瞬间僵掉,这是谁家的孩子,咋这么说话呢,她站起身来,有点赌气地说道:“我是扫把星,怎么了?” “那对着你能不能许愿啊!青雪姐姐说,对着星星许愿,就可以变成真的!”启儿眼睛忽然泛着亮光,胖嘟嘟的小手合拢,做乞求状。 周萋画的心瞬间融化了,“额……可,可以,你想许什么愿啊?”她再次蹲下来,摸着启儿胖嘟嘟的小脸,哎,要是母亲也能给自己生这么个弟弟该多好啊。 “真的吗?真可以许愿!”启儿小手环抱住周萋画的脖子,小嘴巴贴在周萋画的耳旁,“你能把我阿母变出来吗?青雪说,我只要对着星星许一百次愿,我阿母就会来见我!” 启儿的声音干净透明,像一颗水晶一般抚摸着周萋画的心灵,她将启儿抱起来,“那你告诉我,你现在许到多少了?” 启儿忽然沮丧起来,“青雪帮我数着呢,说是快到了,可我这一晚,一直等不到星星出来就睡着了!” “你既然是星星,就能帮我完成愿望对不对!”被周萋画抱着,启儿小胳膊环住周萋画的脖子,“但是,但是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给我点喜果子,上次的我本来要留给我阿母的,结果被我吃光了,我不能空着手见她啊!” 如此年纪,就懂得孝道,听得周萋画眼泪汪汪,“好啊,我现在就抱你去拿喜果子!” “真的吗?”启儿抱着周萋画的脑袋就是一阵狂吻,小手在周萋画的脸颊上一阵拍打,“扫把星,你真是颗好星星!” “……”虽然这是诚心赞美,但周萋画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一颗好的扫把星,能好到哪里去! 周萋画抱着启儿,沿着小径朝青云院走去,边走,两人边聊天,周萋画问,“启儿,你怎么会在侯府啊?” “我也不知道啊,那天早上啊,早上我一睁眼,就发现我在这里了!不过呢,我没有一直在这里,我阿母把我带走了!然后呢,然后我又回来了!”启儿人不大,说起话来却一套一套的。 周萋画嬉笑,“呀,没想到你记性这么好啊,竟然能记得那么酒之前的事!” “不是我记得,是青雪姐姐跟我说的!”启儿喃喃道,“他们都说她跟我阿母长得很像,所以才让她来照顾我,我怕忘记我阿母的样子,我每天都看她的!” “奥,原来是这样子啊,这么说,你现在是住在三江院啊?”周萋画说着,抬步迈过青云院的院门,往日在门口就有候着的婢子,今天竟然没一个在。 她放下启儿,拉着他的手上了回廊,左右瞅着,“今儿这人呢,怎么一个都不见了呢!” 走廊的尽头疾步走来一个女子,女子身着陈氏院里侍婢们统一的藕荷色半壁衫,周萋画停下脚步,开口询问这名婢子:“人呢!大白天的,院门口连个看着的都没有!” 那婢子没有抬头,也没有停步,而是用加快了步子,待她快走到周萋画面前时,跟前的启儿却大叫一声,“啊,是青雪!” 婢子听到启儿的声音,猝然抬头,一双柳叶弯眉,明眸皓齿,樱桃小口,惟独在额头有着一明显的伤疤,看痕迹,至少一个月之上。 周萋画诧异,前几天见青雪,她脸上是无伤的。 就在周萋画诧异时,却听启儿又喊道:“不是青雪,是我阿母,是我阿母!”他甩开周萋画的手,朝那婢子飞扑过去。 那婢子也刹那间泪流满面,蹲下身子一把把启儿揽入怀抱,“我的儿啊,可想死母亲了!”她抱紧启儿,哭声嘤嘤。 “阿母不哭,阿母不哭!”启儿挣扎着从婢子怀里出来,抬手轻轻擦拭着母亲脸上的眼泪,忽而他记起了身后的周萋画。 扭过头,奶声奶气地说道:“你真是一颗好星星,我一定让祖母好好打赏你!” 祖母?打赏? 这两个词从启儿嘴里出来,周萋画突然有种隐隐地不安,她往前一步,站到那婢子面前,“启儿的祖母是……” 婢子抚摸一下启儿的小脸,缓慢站起身来,她平静地凝视着周萋画,“你就是周四娘吧?” 这番语气是……她不是青云院的人! “是,儿正是周萋画!”周萋画微微福礼,“不知您是……” “儿是林珠儿,启儿的亲生母亲!”林珠儿微微仰头,回看着周萋画,忽而抿紧牙齿,“他口里的祖母,也是你周四娘的祖母,大名鼎鼎的周午煜的母亲,方德昭,方老夫人!” 也喊方德昭是祖母,那这个启儿必定是侯府某个郎君的子嗣,周萋画忽而后背开始冒汗,想着刚刚林珠儿提到周午煜名字时的咬牙切齿,难道启儿是…… 见周萋画脸色蜡黄,用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自己,林珠儿连忙弯腰将启儿抱起,“启儿虽然是你们周家的血脉,却是我生的,我现在就要把她带走,还请四娘子你不要阻拦!” 说完,她搂紧启儿,踱步朝院门走去。 孰料她刚抬步,忽而尖叫一声,旋而抱着启儿后退几步,嘴里喃喃自语道:“你,你,你们……” 周萋画见林珠儿对着院门方向,面露难以置信神色,诧异转身,却见院门口“呼啦啦”聚集了一帮人,一下子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见那人群中,竟然有年氏跟卫琳缃。 卫琳缃手里搀扶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方老夫人。 就见方老夫人颤抖地举起手来,指着鼻尖,质问道:“周萋画,你竟敢如此大胆,里通外人,要将吾孙启昌,偷盗出去!”(未完待续)r655( ) 123 污蔑 “夫人,夫人,你快出去看看吧,老夫人带人围住了咱们院子!正围住四娘子要动用家规啊!” 陈氏正躺在榻上小憩,忽然听到外面吵吵闹闹,刚直起身子,舒兰就挑开帘子,奔了进来。 一听女儿出事,陈氏顾不得梳妆,穿上幔鞋披了件外衣,便疾步出了寝房。 庭院里,凶神恶煞的仆役们已经把周萋画跟林珠儿母子逼到了角落,一个个嘴里说着对周萋画不敬实属无奈,却呲牙咧嘴的恨不能立刻绑起她来。 这些,都是年氏院里的,自然知道周萋画跟年氏的矛盾,都迫不及待地要在主人面前立功。 陈氏一看女儿被逼到角落,身后还站着一个陌生女子,连忙冲进人群,站到老夫人跟前,哀声道:“母亲大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人赃俱获,还说什么误会!”方德昭气不打一出来,递给眼色跟身旁的年氏,年氏便疾步上前。 陈氏只当年氏要动手,整个身子横在周萋画面前,“弟妹你要做什么!” “嫂子,你最好让开,免得这事越弄越乱!”年氏冷冷说道,说着身子朝一侧一歪,手朝周萋画身后伸去。 就听“哇”得一声,孩童的哭声响起。 陈氏连忙抽身,她这时才发现,那个陌生娘子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孩子,“启儿?你怎么在这!” 陈氏认出那个孩子是一直养在老夫人身边的周启昌,他可是老夫人的心头肉,平日里可谓是呵护备至,少一根汗毛。老夫人都会心疼半天,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氏眼神继续转动,却看紧抱着周启昌的陌生娘子,当意识到这娘子跟神似老夫人院里的青雪有几分神似时,顿时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周启昌的生母。 意识到这一点后,陈氏立刻往旁边一侧,让出空隙。 年氏则顺势上前,伸手拉住了周启昌的两条胳膊,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年氏也没有半点怜惜。只想着把孩子拉出来,双手插到周启昌腋下,大力之下,周启昌哭得更大声。 林珠儿抱着周启昌的下肢,跟年氏僵持片刻。因受不了儿子撕心裂肺地哭声,她选择了主动松手。 年氏冷哼一下,便将周启昌抱进怀里,转身就到了老夫人面前,将周启昌送到了身旁的侍婢怀里,“还不快去检查一下,看看大郎有没有受伤!” 一听周启昌要被抱走,林珠儿猛然抬起头。眼神射出如锐箭一般的暴戾的光芒,但让人惊讶的是,她的愤怒不是朝向抱走周启昌的年氏。而是看向侧身立在一旁的陈氏。 注意到这点的周萋画,更加确信,这个周启昌真的与父亲有关。 老夫人一抬手,指着周萋画,戟指怒目:“把这两个孽障绑了,我倒要好好问问。她到底有何居心!” 说罢,老夫人一甩袖。率众人直奔正厅。 陈氏心惊胆寒地看了周萋画一眼,紧抿嘴唇。跟随老夫人而去,她不相信女儿会如老夫人说的那般,会勾结外人想偷走周启昌。 进了厅堂,没等仆役们把林珠儿押进来,陈氏就拉着周萋画跪倒在地,“求母亲明察,画儿这才刚回府,连启儿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勾结外人想把她偷走呢!” “谁说没见过,前儿璧姨娘进府,启儿来给压得床,早上离开时,四娘不是在后院花圃那见过启儿吗?”陈氏话音落下,年氏的指责说就传来,“俗话说的好,事事如棋局局新,怕是从那时起,四娘就惦记上启儿了吧!” 陈氏一怔,立刻追问道:“画儿,是这样吗?” 周萋画已经从疑惑里苏醒过来,她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春霞会那么着急把莲花支走,为什么周启昌会一个人出现在通往青云院的路上,为什么青云院门口没有一个人。 敢情从陈氏着急找自己来青云院,就是有人给自己设得圈套啊。 至于给自己设圈套的人,除了这步步紧逼的年氏,自然少不了那扶着老夫人卫琳缃。 周萋画抬起头来,怒视卫琳缃,我与董庸的婚约已解,卫琳缃你需要这么步步紧逼,置我于不仁不孝之地嘛! 却见卫琳缃浅浅一笑,一脸静观其变事不关己地神色,于是乎,周萋画不卑不亢地说道:“的确如婶娘所言,我在后院见过启儿,只是我并不知道他是谁,莫说当时,就是现在,除了她……” 周萋画一指被两名仆役钳住胳膊压怕在地上的林珠儿,“除了她告诉我,她是启儿的母亲,再无他人告诉我启儿的身份!” 周萋画伸回手,抬头与年氏对望,“更何况,我与启儿见面的事,婶娘是怎么知道的?莫不是婶娘一直跟踪我?” 年氏瞬间被周萋画堵得语塞,求助地看向老夫人,“母亲,你听四娘的语气,没有半点认罪的态度!” “四娘!”老夫人看着周萋画跟陈氏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粉嫩,想着她至今都没法出生的嫡孙,怒火从烧,“你不认识启儿,又怎么会把他带到青云院?” “祖母,若你看到院子有三岁幼童孤身一人,你会袖手旁观坐视不顾吗?”周萋画不做任何退让。 周萋画的解释让老夫人没理由发火,她抬手一指身后的林珠儿,“那她该怎么解释!她怎么出现在青云院!莫不是要告诉我,你刚巧来到青云院,她却突然出现,这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她怎么回出现在青云院?这也是周萋画心里的疑惑。 有人故意安排她进来,可她为什么见到老夫人出现会那么紧张! 若是巧合?那年氏等人又是正好抓住自己与她见面的时机呢? 忽而,周萋画记起一个细节,林珠儿发现老夫人带着人堵在门口时,她曾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倘若她没有记错地话,林珠儿当时喃喃自语着“你,你”! 周萋画晃而大悟,林珠儿是以带走周启昌为要求与年氏等人合作的,但让她没有预料到的是,年氏等人竟然出尔反尔,在她未离开时出现,这才有了她伴随着惊愕地质问。 “是啊,祖母,我也奇怪,这种巧合之时,怎么会发生在青云院呢!”周萋画先是顺着老夫人的语气说话,而后,回头看向被压在地上的林珠儿,怒视问道:“你潜入青云院,到底是何居心!” 林珠儿虽然被压制在地上,但仍能从周萋画愤语气里听出她是在问自己,疼痛已经让她龇牙咧嘴,却依然忍住不出一声。 厅堂里陷入可怕的安静,就在周萋画想再次追问时,这林珠儿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话,“我擅自没有潜入,是大夫人亲自招我进来的!” “你胡说,我何时招你进来的!”陈氏大惊,认真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林珠儿,因陈成璧进门的事,这几天忙碌得很,但院里招了几个新人,她还是知道的。 虽然记不清新来婢子的模样,但她肯定没有这个长着跟青雪模样相仿,且脸上有伤的娘子。 “夫人,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能因我被抓到就矢口否认啊!”林珠儿拼尽全力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话,她的眼里已经噙满泪水,眼神却不是悲伤,而是带着复仇的快.感。 她摧毁不了周萋画,却可以打倒陈氏! 陈氏一败,周萋画又岂会有胜利可言! “夫人,您招我入府时,可是说过要对我委以重任的,这才过了几天,难道您都忘记了吗?”林珠儿继续用隐晦的语调说道。 林珠儿虽未明说,但这番话已经足以让人联想到刚刚她要带走周启昌的事上,“啪啦”老夫人气愤地身旁桌上的茶盏朝陈氏扔去,“陈成玉,你到底有何居心,就算你诞不下子嗣,也不该与四娘联手设下此计!” “母亲,儿媳冤枉,儿媳真的不认识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陈氏心急如焚,她也听出林珠儿语气里的坚定,那种简介,是带着要将自己整死的决心。 陈氏努力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哪里跟这个女人有过交集,竟然她如此恨自己,难不成是因为当时老夫人让我养启儿,被我拒绝,让她产生了误解? “大夫人,事到如今,我看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吧!”林珠儿忽然嗤笑一笑,扭头冲那两个压住她的仆役说道,“放开我,我不会跑的,我还有把我跟大夫人的话,说给老夫人听呢!” 两个仆役抬头询问老夫人,是否要松开林珠儿。 “放开她,让她说!”老夫人开口命令道,这几天积攒的怒气,便要借着林珠儿这事发泄出来。 仆役得到命令,松开林珠儿,林珠儿在地上微微休息一下,缓慢起身,她往前一步,与陈成玉并列跪下,“回老夫人,两日前,大夫人邀我入府,说是有重要事相托,我猜想定然是与启儿有关,便欣然入府,孰料……” “林珠儿!天在做,人在看,若是说出违心之话,可是要诛心的!”一声妇人的怒吼从正厅外传来,打断了林珠儿的说话。 随即就见陈成璧从厅堂外迈步进门,她垂首疾步走,进来厅堂,屈膝跪在陈氏身后,“回老夫人,招林珠儿进府的不是夫人,其实是我!”(未完待续) 124 身带武器 “她当时穿着的是……”林珠儿语塞,本就是随口胡诌的,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时间有点久了,我记不住!”林珠儿跪倒在地,结巴回答。 “才过了不足三日,你竟然记不得了!”陈成璧冷冷一笑,“这也难怪,毕竟是既然记不得,那我就来提醒你一下吧!” “你根本不是夫人招入府的,而是我从国公府带来的侍婢,因赶路,不幸病倒在城外,担心你把晦气带进侯府,我将你安置在城外一处农户家,这几日,我听说前几天四娘子心绪不宁,便想着讨好于她,经侍婢提醒,说你善奏乐器,以前颇得母亲欢心!于是便让人带你入了府!” 陈成璧这里说的母亲,自然是娴长公主。 她故意抬头看向老夫人,而后扫视过林珠儿。 见林珠儿还要开口说话,继续说道:“老夫人,妾只道她是妾从国公府带来的婢子,却不知她竟有关如此歹心,竟然做出如此之事!妾有罪,妾有罪,求老夫人责罚!” “你说的是真的吗?”老夫人半信半疑。 “是,妾所言句句属实!”陈成璧手握帕子,声音笃定,“若是真知这林珠儿的身份,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带她入府啊!” 周启昌生母是谁,莫说陈成璧这个刚嫁进侯府的人,就是老夫人身边的侍婢,也就只有青露知道,陈成璧不知道林珠儿的身份倒也是情理之中。 老夫人长吁一口气,挥挥手示意周萋画、陈氏、陈成璧,“你们三人都起来吧!今后再招人进来时。定要谨慎!来人,把这林珠儿移送官府!” “凭什么,启儿是我生,我带回自己骨肉有错吗?”林珠儿挣扎着,吼叫着。 “你的骨肉?启儿是我侯府的郎君。几时与你这贱婢有关!”老夫人怒斥道,“况且,你刚刚竟然口出秽语,污蔑大夫人!罪不可恕!” 一听老夫人要送林珠儿去见官,深知老夫人做事风格的卫琳缃顿觉不妙,按照老夫人的做事风格。林珠儿进了官府,必定凶多吉少,可这林珠儿又不是盏省油的灯,倒时这事怕是会跟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啊。 卫琳缃连忙俯身。在老夫人身边耳语,“外祖母,这事怕是送官不好吧,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大舅母被这贱婢污蔑,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就这样贸然送官,怕是……” 老夫人觉得卫琳缃说得在理。抬手制止正要把林珠儿押出去的仆役,忿忿追问,“林珠儿。说,你如此陷害大夫人,到底有何居心!” 林珠儿目光看向卫琳缃,这是对她来说一张陌生的脸,瓜子脸,面容瑞雪出晴。虽然不及周萋画那般让人过目不忘,但那双如皓月般闪亮的明眸。却还是让人惊艳,尤其是能在老夫人面前说上话这点。让林珠儿多了几分印象。 打量完卫琳缃,林珠儿把头一撇,看了年氏一眼,年氏竟然全然没有刚刚出现时的嚣张,反倒露着挫败的沮丧。 林珠儿心中思忖一下,用力一甩,摆脱了两名仆役的束缚,再次说出惊人之语,“璧姨娘虽然不是国公府嫡出,却也是千金之躯,如此嫁入侯府做姨娘,我替她可惜!” “虽然她带我进侯府,属于无心之举,但我林珠儿向来有恩报恩,为让她日后免受大夫人责难,才出此下策!”林珠儿眼露感激神情,真切地看着陈成璧。 这一眼,看得已经起身的陈成璧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哪里认识这个林珠儿啊,她刚刚从侍婢那听说周萋画与陈成玉被责难,为向周萋画证明自己的诚心,随口邹来的谎话,这林珠儿竟然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周萋画意识到陈成璧的惊愕,轻轻往她身旁移动一下。 意识到周萋画的举动,陈成璧看向周萋画,做出“我不认识她”的口型。 周萋画读懂陈成璧的唇语,心想道,你不认识她,她还能顺着说出这般有迹可循的话,看来这林珠儿的出现绝非巧合啊。 却听此时卫琳缃又说,“大胆贱婢,竟敢如此挑拨舅母与璧姨娘的姐妹关系!该当何罪!更何况,我就不相信,天的下会有那么巧的事,大舅妈要找四妹妹,就刚巧在庭院里遇到启儿,然后带他来青云院后,竟然就立刻遇到了林珠儿……我可不相信天底下有这般巧合,外祖母,要不然还是由我……” “祖母,要不然,还是由我来亲自追问吧!”听出卫琳缃这是想把事情拦过去,意识到问题严重的周萋画立刻打断,并迅速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她上前一步,盈盈施礼,“祖母,表姐姐所言极是,四娘被人利用是小,母亲贵为侯府大夫人,被人这般污蔑绝不能轻饶,恳请祖母能让四娘来处理此事,也好还母亲与自己一个清白!” 听周萋画要亲自过问此事,卫琳缃连忙说道:“自从四妹妹回府,府中意外就一出接一出,外祖母,我看这事还是不要辛苦四妹妹了吧!还是由我……” “感谢姐姐如此心疼四娘!只是姐姐都能为侯府、为母亲这般尽力,四娘我哪能坐视不管……”周萋画再次打断卫琳缃,并跪倒在地倾身磕头,“四娘恳请祖母,由儿来处理此事!” 周萋画的举动,引得老夫人的嘴角往上抖了一下,愤怒神色转瞬即逝,鼻下冷嗤一声,“好,就依着你!”她手用力扣住椅背,没用任何人搀扶,自己便站了起来,她抿着嘴,咬着牙根,狠狠说道,“三日之内,若拿不出个结果,老身也只好亲自出山了!” 周萋画跪在地上,以膝盖为中心,绕圈后面向那已经走到门口的老夫人,高声说道:“请祖母放心,四娘定然会尽快把此时调查清楚,还母亲和自己一个公道!” 随着老夫人的离开,卫琳缃也立刻紧随而去,然后是年氏,然后是众婢女,押着林珠儿的两个仆役见众人都立刻,于是也放开林珠儿,两人并肩出去,却刚巧与赶来的冬雪撞在一起。 两人刚要爆粗口,见冬雪头上扎着绷带就听其中一个仆役嘟囔道:“这丫头力气跟那娘们儿有的一拼!” 声音不大,但冬雪却听得很清楚,若不是惦记着周萋画,她非要追问个清楚,冬雪冷哼一声,侧身躲过这两名仆役,挑帘进了正厅。 老夫人的离开,让原本热闹的厅堂瞬间安静下来。 冬雪没有上前扶起周萋画,而是盯着跪倒在地上的林珠儿,开口就问,“你就是那娘们儿?” 她注意的点,总是跟普通人不一样。 “冬雪,你认识她?”周萋画已经在舒兰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听冬雪如此说,连忙追问道。 “不认识啊,只是刚刚那两个仆役说,我的力气跟她的力气差不多……有点小小的好奇而已!”冬雪嘟嘟嘴巴,踱步走到周萋画面前,“师父,我听他们说你跟外人勾结偷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萋画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 周萋画眼睛落在还跪在地上的林珠儿身上,心里默默想道,就她这般瘦弱,力气会跟冬雪有的一拼? 周萋画诧异时,忽听身后传来陈氏悲痛欲绝的声音,“来人,把林珠儿先给我带下去,我有事情要跟四娘子与璧姨娘说!” 声音落下,却并无侍婢从厅堂外进来,却见舒兰面色惨白道:“夫人,侍婢们都跟昏死了一般!” “林珠儿,是你做得手脚!”周萋画逼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是我,那又怎样!”林珠儿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仰头大笑道,“不过呢,我林珠儿做事向来光明磊落,绝不会用这下三滥的招数!周萋画,我早就听闻你机智过人,精于验尸推理,要不然……” 林珠儿话还没说完,两眼忽然散焦,随后就见她腿一软,整个人滑到了地上——她昏倒了! 她的身后,春果正拿着木棍,浑身颤抖着。 “春果你怎么来了?”冬雪惊叫道。 “呜……”春果“哐啷”一下把木棒扔到了地上,像拉警报一般哭了起来,“我看她手插进袖袋,以为她要袭击娘子的!娘子,娘子,她不会跟贞菊一样,被我打死吧!” 冬雪上前,半蹲在春果身旁,“别怕,别怕,有我在呢,她怎么会袭击师父呢!” 冬雪轻轻拍打一下瑟瑟发抖的春果,然后学着周萋画的样子开始检查林珠儿,“没事啦,她只是昏了过去!” 她边说话,边伸手朝林珠儿的袖袋里掏,“而且啊,她也没有带……”话刚说了一半,冬雪就面如死灰。 她从林珠儿袖袋里掏出一把七寸左右的匕首。 “额!她还真带着武器!”冬雪惊愕,她松开春果,起身把匕首呈给周萋画,而后重新回到林珠儿身旁,开始继续检查。 “师父快看,她身上怎么全是伤!”冬雪拉起林珠儿的衣袖,大叫道。(想知道《医谋论》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125 训女 舒兰与陈成璧的贴身侍婢艾儿一左一右地把林珠儿抬到了陈氏寝房内务平时舒兰的矮榻上。 周萋画上前开始给林珠儿做详细检查,春果那一击,虽然让她后脑勺起了个包,但比起她身上的伤,这点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的身体可谓是伤痕累累。 从胳膊到大腿,从腹部到腰部,都布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伤痕,有贯穿前臂的抵抗伤,有打斗中形成的磕碰伤,也有被钝物击打形成的打击伤,最明显的是则是冬雪一开始发现的胳膊上的伤——一条又一条贯穿前臂的抵抗伤。 周萋画检查完林珠儿的伤痕,就开始为她包扎头上被春果打出来的包,冬雪则站在一旁给她打下手,“哎,师父,她肯定没少挨打!” 看着林珠儿身上的伤,冬雪不禁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宛如这些伤是在自己身上一般。 “她这些伤多为旧伤累积形成的顽疾,受伤伊始应该有过简单的救治!”周萋画示意艾儿跟舒兰上前给林珠儿穿好衣衫,而后继续吩咐道:“冬雪,过会你回静雅院,打探打探祖母身边的启儿与这林珠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了!”却听门口传来陈氏冷淡的声音。 这还是陈氏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周萋画诧异地抬头望去,却见陈氏孤身一人站在门口,她已经换好华服,双手合拢缩在阔袖里,水杏眼瞪圆,怒视着周萋画。“画儿!你想知道林珠儿的事,出来,母亲告诉你!” 她这般语气都不想是在喊周萋画出去,而像是在质问。 周萋画最好察言观色,尤其是陈氏平日爱女如命。今日却如此严厉,定然是自己做了让她勃然大怒的事。 “是,母亲!”周萋画福礼答应,边琢磨着自己哪点的嘴了陈氏,边莲步轻移,努力回想着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陈氏。 都走到门口了。周萋画还是没想起来,反倒记起了另一件时,于是她回头叮嘱冬雪与春果人,“你们四人在这守着,不准任何人接近。若是林珠儿苏醒就速速来通知我,她若是情绪激动的话,就告诉她,我要有话跟她说!” 四人应声答应,周萋画挽袖出了寝房。 陈氏的寝房的外间很大,出了外间还得过一长长的走廊才能到达正厅,天气已经迫近昏黄,气温又开始降低。 一站在走廊上。周萋画就冷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手插衣袖,疾步朝正厅走去。 正厅里。陈氏端坐在上座,陈成璧站在她的右手边。 见周萋画进来,陈成璧往上飞挑一下眉毛,冲周萋画递了个眼神,周萋画也皱了皱眉眉头,回看陈成璧。表示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氏明明看到两人眼神的交流,却没有说话。只是优雅地朝身后的舒兰挥了挥手,舒兰就福礼拉着陈成璧的侍婢艾儿一同出了正厅。舒兰关上正厅门,与艾儿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外。 而这时,陈氏才开了口,“你们两个人都给我跪下!” 周萋画与陈成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谁都没有说话,缓慢地跪在了地上,穿越到这大溏朝,下跪、磕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就听陈氏继续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们俩下跪吗?” “回夫人,不知!”陈成璧抢先开了口。 随后周萋画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母亲,女儿不知!” “成璧,虽然你按照规矩,不得不喊我夫人,但你与我却是怎么也无法改变的亲姐妹,既然这样,姐姐我也就不必藏着掖着,有话我就直接说了!”陈氏双手还插在袖口里,她没有看跪在地上的两人,眼睛擦过两人头顶,盯着正前方那门扉上的花棱。 “成璧,自你进府,姐姐对你如何?”陈氏喊着陈成璧的闺名,语气里略带哀怨。 “回夫……人!”陈成璧拿不准该如何称呼陈氏的称谓,犹犹豫豫地喊了声夫人,而后继续说道:“夫人待妾不薄!妾心怀感激!” “既然不薄,你又为何要如此卑微作践自己,为难我与四娘!”陈氏终于忍不住,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失声哭出声音。 “我没有!”陈成璧着实猜不透陈氏这番话的意思。 “没有你为何要讨来琴师讨好四娘!”陈氏沙哑着声音质问道。 “不是,那是因……”陈成璧亟不可待地解释自己是为了替陈氏解围,才信口胡说的,但话说了一半,却停了下来,她抿着嘴唇,最后只是发出了三个字,“我错了!” 这可不像是陈成璧的性格能说出来的话,周萋画大惊,却听陈氏继续说话,“我受点冤枉是小,若是日后被查出是你把林珠儿带入侯府的,你可想过结果!” 陈成璧自然觉得委屈,却没有表现出一点,垂下头,继续做认输状,“妾知道错了!” 见陈成璧低头认错,陈氏也不能说什么,她抬抬衣袖,说道:“罚你禁足一个月!这一个月之内不得出房间,你可接受!” “夫人教导的极是,妾接受!”陈成璧紧紧握拳,“妾定痛定思痛,做一个本分的姨娘!” 陈成璧这话一出,周萋画感觉是又好笑又感动,她竟然在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本分做姨娘的决心,看了,那件事真是她心里的朱砂痣,估计不除掉,她是不会死心的。 “你先下去吧!”陈氏挥手示意陈成璧起身。 陈成璧虽然很好奇,一向温雅的陈氏会怎么教训周萋画,却还是服从地起身,开门后迈步,带着艾儿回了自己寝房。 随着厅堂门再次被舒兰关上,陈氏将矛头对准了周萋画。 或许是对自己女儿下不了狠。更或许是在陈成璧那解了气,陈氏的语气温和了许多,“画儿,自从你回府后,阿母陆续听到了你的一些传言。你推理,验尸,断案,母亲我不反对,但你若依仗着自己聪慧,做出些玩弄心机的事。母亲我就不能不管了?” 玩弄心机?周萋画被这个词震惊地一抖,说我玩弄心机?我周萋画可是向来是奉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几时扯到玩弄心机这个词了! “母亲,女儿不知!”周萋画瞪着明晃晃的眼眸,语气里带着一点点撒娇。穿越而来这么久,除去跟秦简那厮打诨闹科,她也就在陈氏面前能轻松一点。 “不知!”陈氏嗔怒,“你今日是怎么跟你祖母说话的!一次又一次打断表姑娘,你可是在致你祖母两难!” 原来是这事啊,周萋画感慨,我本就是要让老夫人听出来,“哪有两难。她卫琳缃本就是客人,她说话,祖母就听。我这个嫡孙女说话,祖母难不成还要责骂我嘛!更何况我又没说错!” 一听这些天一直跟自己保持距离的女儿忽而露出小女孩的任性,陈氏这心里就一点气也没了,“也罢,也罢!你起来吧!” 周萋画冲着陈氏狡黠一下,上前站在陈氏面前。“母亲,你就别生气了。我这不也是为了调查林珠儿嘛!” “林珠儿的事已经明朗了,还需要怎么调查!”陈氏责怪道。 “母亲。你不会真以为是璧姨娘把她带进来的吧!”周萋画惊愕。 “难道不是吗?”陈氏反问,却忽而意识到什么,立刻换了种语气:“画儿,你不是想知道这林珠儿的事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陈氏掏出帕子擦擦眼泪,拿起一旁的茶轻抿一下,声音不再似刚刚的浑浊,清亮几分,“她的确是咱们侯府第三代第一位郎君周启昌的亲生母亲!哎,自从你们琴、棋、书、画四姐妹出生后,咱们侯府已经好多年没有再添子嗣了!” “四年前,她刚生下启儿,启儿就被抱回了侯府,两年前,也就是在你迁出侯府那一年,她趁着混乱偷偷潜入侯府,将启儿偷出了侯府,却还是被老夫人给追了回来,没想到这一恍两年过去了,她竟然又再次潜了回来!” “说来也奇怪,自从启儿进府后,侯府就再日趋兴旺起来,你三婶生下了苒昌、炎昌两位小郎,你四婶又生下五娘子萋歌,听说这次怀的也是小郎君,启儿在老夫人眼里可就是福星了!” 说到这,陈氏微微一顿,却是长长叹了口气,“老夫人曾表示,想让我来养启儿,却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要拒绝?”周萋画跟陈成璧几乎同时反问。 周萋画心里想的是,这庶出生的寄养在嫡母这,在侯门大院里也不是件稀奇的事,不说远的,就是二房周午烁、四房周午焰,那不也是从小就寄养在方德昭跟前的庶子嘛! 陈成璧想的则是,你若是养了这个什么启儿,我也不至于变成生产工具的璧姨娘啊。 “哎!”陈氏长长叹了口气,“启儿若是你父亲的外室子,我养也就罢了……” 啥?这话的意思是说,周启昌跟周午煜没啥关系! 周萋画忽而一阵失落与庆幸。(未完待续) ps:【(*^__^*)嘻嘻……补充四点:1、卡文了,今天没能定时更新,昨天ashiw的两张更新票也只兑现了一张,真的十分抱歉;2、第123章节略有修改,结尾处加了点内容,不影响章节阅读,但是介意的亲可以重新下载看哈,3、不要怪我把简单的事写复杂,故事就这么设定的,文风已订,只能慢慢改,么么哒;4、这章中周萋画的性格略微活泼,这是周萋画正在陈氏身上慢慢找回自己的亲情,所以她对陈氏的态度,情感,也不似其他人那般冷漠,正如她教训陈成璧的那般,她会做好侯府嫡长女这个角色,她当然要跟普通女孩一样,在自己母亲身边会格外放松!】 126 周萋画耍赖 “这林珠儿娼门出身,后被你二叔赎了出来,安置在柳叶巷!她生下启儿后不久,就被你婶娘知道了,大打上门把启儿抱回了府,起先,启儿是养在稻香院的,可自从被林珠儿偷走过一次后,老夫人便抱到了自己跟前!这一晃,二年就这么过去了!” 陈氏示意周萋画坐下,用温软的语气,缓缓地说着,“这启儿也着实让人疼爱,小小人儿就会察言观色,比起你这个硬疙瘩,也难怪老夫人会把他当成宝贝!” 察言观色我也会,可要是阿谀奉承地讨好别人,这我可做不来,周萋画冲陈氏吞吞舌头,“我才不要呢!”她拉一拉衣袖,继续问道:“那母亲,你与这林珠儿认识吗?” 陈氏微微摇头,“启儿被接回府,一直被你婶娘藏于稻香院中,林珠儿来府里抢时,正值你祖母要把你迁出府,我哪里还有心情去顾及她啊,今儿是第一次见到她!” “第一次?那她……”周萋画想着林珠儿的眼神,那绝不是陌生人之间该有的恨。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与我不愿将启儿养在身边有关吧!”周启昌养在年氏身边,到最后也不过是个庶子旁支,但若养在陈氏这边就不一样了,若是因为陈氏的拒绝让林珠儿记恨,倒也极有可能。 厅堂的气氛开始陷入平和,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笑着,一阵着急地步子响起在走廊上,随后就是舒兰的声音传来,“夫人。林珠儿醒了,要见四娘子!” 周萋画起身应道:“好,我马上过去!”回头看陈氏也已经站起,一副要一起前往的样子,周萋画规劝道:“母亲。林珠儿现在情绪很不稳,你还是不要一起了!” 陈氏想到林珠儿袖袋里的匕首,最后点头,答应了周萋画。 舒兰进厅堂,周萋画则与来报信的春果一起去了寝房。 寝房内,林珠儿已经坐在了榻上。冬雪则站在榻前,跟看贼似的盯着她,见周萋画进来,冬雪离开开口威胁林珠儿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玩什么花样!” 林珠儿抬起倔强的眼眸。冷冷地看着冬雪。 “嘿,你还不服怎么的!”冬雪说着就要抬腿上榻,却被周萋画开口制止。 “冬雪,你跟春果先出去!我要单独跟林娘子说话!”周萋画吩咐道。 “可,可她刚刚还带着匕首啊,师父万一她……”冬雪担心不已,却见周萋画已经坐到了床榻尾,吞咽一下口水。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春果离去。 见冬雪与春果离开,林珠儿蜷缩一下腿,抬手摸一下自己的后脑勺。抬头看了周萋画一眼,“你给我包扎的?多谢!” 周萋画微微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口问道:“你身上那些伤是怎么弄的?” 林珠儿立刻环抱住身体,警觉抬头,“与你无关!” 林珠儿如此不友善。让周萋画眉头一簇,她静思一下。直接开口,“你不是璧姨娘带进府的!对吗?” 林珠儿白了周萋画一眼。“知道你还问!”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周萋画不受林珠儿语气影响,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追问。 林珠儿冷冷一笑,轻蔑说道:“要进你们侯府很难吗?这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在册的不在册的人,闹出声响的,没拿出声响的,侯府没少进人,多我这一个吗?” 林珠儿字字句句带着刺,周萋画控制一下情绪,“看来,你对侯府是相当了解的!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林珠儿眼睛一瞪,“怎么进来的,我腿脚完整,当然是走进了的,难不成,还是有人背我进来的!” 听到林珠儿这故意偷换概念的回答,周萋画索性站起来,她踱步走到寝房中央的书桌前,坐下后抬头望着剑拔弩张的林珠儿,“你还想见启儿吗?” 简单一句话,再次让林珠儿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听林珠儿防备之心如此强烈,周萋画决定换一种交流方式。 于是她浅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都被人家玩弄了,还如此替她隐瞒,觉得没有多少意义而已!” 周萋画轻启朱唇,每一个字却吐得格外清楚,尤其是说到“玩弄”一词时,更是故意一顿,抬眸看着林珠儿。 林珠儿顿感不妙,她高昂地把头一扬,“什么玩弄,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说完这话,她立刻曲膝,伸手摸向足袋,摸了半天没摸到任何东西,脸色涨红,怒视着周萋画结巴追问,“你,你……” 这是林珠儿今儿第二次这般吞吐了。 此举让周萋画记起一个细节,当林珠儿发现老夫人带着人堵在门口时,她当时也喃喃自语着“你,你”,周萋画晃而大悟,原来如此…… 她立刻问道:“你本是跟婶娘合作的陷害于我的吧!却没料想到婶娘竟然出尔反尔,未等你离开,就带人出现了,对吧?” “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林珠儿不予周萋画对视,跳下床来,奔到周萋画面前,“把东西还我!” 周萋画见林珠儿如此抗拒,抬手轻轻将她身在自己面前的手推开,明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却学着她刚刚的话,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林珠儿被周萋画彻底激怒,她狠狠抿紧嘴,拳头狠狠地握紧,“你,周萋画不但是个难对付的角色,而且还是个小偷……”林珠儿目光一垂,注意到周萋画脖间的红线,伸手一拽,顺着红线,便把周萋画脖间的冬雪拜师送的鸳鸯玉佩握在了手里。 红绳很牢固。周萋画就感觉自己的脖子想要被彻底,为减少痛苦,同时也担心绳子断掉,玉佩真的落地,周萋画弯腰。微微往前倾了一下,“林珠儿,你想做什么!” 周萋画的头几乎要抵在了林珠儿的腰上,林珠儿微微一侧,站在了周萋画的右边,抬手仔细观察着这枚雕琢精致的玉佩。“在我大溏,这玉佩多为男子玉带上的配饰,周萋画,你这般在乎这玉佩,怕是心上人给的吧!” “你是想让这玉佩落地粉碎。还是乖乖把从我足袋里拿走的东西还我!”林珠儿发狠威胁。 周萋画抿嘴一笑,手伸向袖袋,掏出了一两寸高的玉观音,“放开我,我就还你!”这玉观音是周萋画为林珠儿做检查时偷偷拿走的。 “好!”林珠儿痛快答应,她一手慢慢慢慢松开挂着玉佩的红绳,一手伸出,去拿周萋画手里的玉观音。 周萋画瞅准时机。后退一步,自己摆脱了林珠儿的拉扯,玉观音也没让林珠儿碰得一下。 “周萋画。你这个贱人!”林珠儿破口大骂,作势要上前,头却猛然发痛,她一手扶住脑袋,一手支撑在桌上,“听说周萋画端庄大气。今日一见,不过是个玩阴耍诈之人!与年氏并无他样。看来,你们侯府一个个的都龌龊的很!” 听得林珠儿的破口大骂。周萋画并没有立刻反击,她揉搓一下被勒红脖颈,然后快速把玉佩收进衣衫内,“林珠儿,我并非不想把这玉观音还你,我只是猜想,这玉观音你定然是想送给启儿的!与其你拿回,还不如让我代为转交,至少我周四娘的身份,在这侯府里要比你方便的多!” “你看,如何?”周萋画说着,就开始缓慢地靠近林珠儿。 她见林珠儿没有反应,于是手一抬,把玉观音垂放在林珠儿面前,“看来,你是不同意!那还你吧!” 林珠儿猛然抬起头,“你此话当真?”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难得我周萋画还会昧下这玉观音不成!”周萋画脱口说道。 林珠儿抿抿嘴,长吁一口气,“好,就这样一言为定,若是日后让我发现你没有按照约定的去做,我定然不会轻饶于你!” 周萋画见林珠儿已经慢慢卸下防备,绕到桌子另一侧,屈膝坐下,而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轻轻推到了林珠儿面前,软声细语道:“那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进侯府的吗?” 原来,早在一个月之前,年氏就找到了林珠儿,问她还想不想带走启儿,在林珠儿给出肯定答案后,便告诉相约在今日让她带走。 “我早上未时末,随运送柴火的车进了侯府,就被年秀丽身边的侍婢带进了青云院,那侍婢说你马上就会带启儿出现,让我在这等侯!” 林珠儿说着,拿起茶盏轻抿一下,“我担心被人发现,就在长廊下蹲着,呆了差不多两刻,周围却一点声音也没有,担心年秀丽骗我,我便上了走廊,你却刚巧带着启儿出现!之后的事,你就知道了!” 她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上,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该死的年秀丽,竟然敢玩我,我定然让她不得好死!” 林珠儿说的这些跟周萋画猜想的一样,周萋画因此也没多少惊愕,“那你身上的伤呢,是怎么造成的!” “年秀丽打的,两年前我来偷启儿时,她打的!”林珠儿双手握紧,“这个贱人,我真不该一次又一次的信她!” “她用什么打的你!”周萋画冷不丁问道。 “棍子,凳子,抄起什么来就用什么打!”林珠儿回答,却立刻警觉道,“你怎么问这个?” “没事,只是觉得好奇!”周萋画淡淡回答,心里却有一个明确的声音在告诉她,这个林珠儿在说谎,她身上的伤的确有很多是一年前所致,但仍然有很多是这几个月形成的,她却全部归结到年氏身上。 她在隐瞒什么呢? 而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春果的声音,“娘子,前厅来客人了,点名要进你!夫人让你去一下呢!”(想知道《医谋论》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51read)(未完待续) 127 卢天霖来了 自打周萋画回府,经常就会有人来求她处理一些陈年旧案,大大小小,烦烦杂杂的。 前厅的仆役是周午煜一手培养起来的,自周萋画回府,就谨遵周午煜的叮嘱,但凡有这种情况,一律拒绝,像今天这种都惊扰了陈氏,让陈氏开口却还是第一遭。 看来,要么是事情重大,要么就是来人的身份特殊。 周萋画立刻答应一声,随后站起身来。 在抬腿离开之前,她侧身对林珠儿说道,“你头上的伤虽然无大碍,但还是静养为好,你若是想呆在侯府,我会保证你的安全,若是你想离开,待我回来,也会安排的!” 林珠儿难以置信地惊呼一声,“周萋画,你说的是真的?”见周萋画一脸真诚,喃喃说道:“我怕是在洛城呆不下去了,若是可以,你能否送我离开洛城!” 周萋画静思一下,“可以!但可能需要些时日!” 林珠儿点头答应,“好,我等!” 周萋画冲起微微福礼,便挽袖离开,走了没几步,她忽而又停下,从袖袋里拿出两张写满字的纸,“这是我根据你的病情写得方子,你若是信得过,检查服用上半年,我定让你陈疾消除!” 她将两张方子轻轻放在桌上,随后便直接拉开房门,毅然决然地离开。 林珠儿看着周萋画离开的背影,身上拿起了方子,盯着方子上拿娟秀的字迹,心中忽然一阵彷徨。 周萋画继续让春果与冬雪,在寝房门口守着。自己孤身一人再次回到了正厅,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四娘,夫人在里面等您呢!”舒兰站在门口,弯腰指引周萋画进去,她自己则原地不动。没有跟以前一样一起进去。 周萋画见状,原本已经迈步进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她低语问舒兰,“舒兰你为何不一起进!” 舒兰把头埋得很低,“回娘子。夫人有吩咐,任何人不能进去!” 搞得如此神秘! “果真有客吗?”周萋画试探道。 “是啊!是个穿一身黑衣服的郎君!”舒兰上前贴在周萋画耳边轻声说道:“他拿着侯爷的信,点名要找娘子你呢!” 拿着周午煜的信,也难怪陈氏会这么着急喊自己来。 周萋画思忖着,便进了正厅。 周萋画一进正厅。房门便被舒兰立刻关上,从进门到正厅,过来穿堂,却发觉面前多了一道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屏风。 周萋画诧异,刚刚这里是没有的,怎么突然多了这个东西,腹诽着,她还是快步绕过了屏风。却听一稳重而又带着磁性的声音迎面传来,“这便是画儿妹妹吧!” 周萋画寻声抬头望去,就见迎面站着一个身高八尺。着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年轻男子,他身形魁梧,器宇轩昂,一身黑衣更让他显得挺拔。 看来这就是刚刚舒兰嘴里说的那个带着周午煜信来的郎君。 见周萋画定在屏风前不动,陈氏开口道:“画儿,愣那做什么!还不快见过卢少卿!” “姨妈说笑了!喊我天霖兄便可!”男子连忙出声制止。并朝周萋画拱手,“再下卢天霖。见过画儿妹妹!” 周萋画敷衍回来,连忙站到陈氏身后。喃喃说道:“母亲,他是……” “这是你天霖哥哥,你忘记了吗?”陈氏手指那男子,面含微笑道,“就是你雯庄姨妈家的天霖哥哥啊!” 雯庄姨妈? 奥,周萋画记起来了,原主的记忆力,的确有过被称为雯庄姨妈的女子,她全名叫李雯庄,陈氏的自幼一起玩耍的伙伴,后嫁给户部侍郎卢远山。 而这个卢天霖,便是她的次子。 “见过卢郎君!”周萋画客客气气地福礼。 “画儿妹妹不要客气!”卢天霖上前,扶起周萋画。 周萋画却躲闪一下,退后几步,扭头对陈氏平平说道:“母亲,不知您喊女儿来,有什么事?” 见女儿对自己又恢复了以往的距离感,陈氏心中万般失落,她哀怨叹口气,“画儿你看这个……”她抬手拿起身旁桌上的信,递给周萋画。 正厅里已经点了灯,周萋画接过信,靠近烛台,仔细 信是周午煜写的,大体意思是说,与洛城相临的海宁郡发生了一起灭门案,此时惊动朝野,因海宁郡还属于周午煜隶属的江洛都护府,故今上下命让其在十五日内破此案,眼看着剩下的时间不多,不得已,他这才写信来请周萋画。 周萋画看完书信,对折放回到桌上,抬头看向卢天霖,“海宁郡出了命案该负责的不是应该海宁郡的刺史吗?这事还需要父亲出手吗?” 卢天霖面貌虽不如董庸那般俊美清秀,却也是轮廓分明,尤其是那双剑眉,更是衬得他英挺潇洒,听周萋画这么问,卢天霖脸立刻涨红,他尴尬地皱起眉头,“这次被灭门的就是海宁郡的伊刺史一家!” “那不是还有大理寺吗?”周萋画看卢天霖如此尴尬,猜想着案情肯定另有玄机,便小声嘟囔。 “不怕画儿妹妹笑话,我就是大理寺派来彻查此案的,因我办事不利,这才惊扰了周都护!”卢天霖语速骤然提高,双拳抱紧,作揖道,“还请画儿妹妹出手,相助!” 周萋画额上拂过三道黑线。 就听陈氏开口道:“画儿,既然你父亲都写信了,你要不,收拾收拾东西,就跟天霖去一趟海宁?” 陈氏手指指卢天霖,眼含关切,看的出,她对卢天霖那是相当的喜爱。 “可是……母亲,现在启儿那事,祖母可是给了三天的日期!我若离开。万一祖母追问……”周萋画抬头看着陈氏,说出自己不愿去海宁郡的原因。 “这事毕竟是家事,画儿不必担心,你祖母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况且……这不,你父亲怕你祖母阻拦你。还特意写了书信,若是老夫人追问起,便将信递呈给老夫人,便会完事大吉!”陈氏说着从袖袋里又拿出一封信。 周萋画抿着嘴,左右思忖着。 周萋画知道周午煜曾经是刑部侍郎,一个能写出《大溏疏律》这种法典的人。定然经历了很多,陈高案就算他可以侦破调查,碍于他的身份,他也不能插手,现如今这皇上都下命令让他过问。若这样他还解决不了,这案件定然非同一般。 “那女儿便只好遵命了!”周萋画缓缓开口,她转身看向卢天霖,“不知我们何时动身!” 卢天霖一听周萋画答应,兴奋回答,“今上给的十五日期限,已经过半,为在明日一早赶到。我们必须即刻动身!” 周萋画虽然觉得有点匆忙,却点头表示明白,朝陈氏微微福礼后。而后便朝厅堂外走去,“儿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 “娘子(师父),娘子(师父),听说你要出去破案!”周萋画将自己要换洗的衣服整理好,正在盘点勘察箱里的物品有什么缺损,春果跟冬雪就咋咋呼呼地。推门而入。 “把门关上!”周萋画见着两人因奔跑满脸是汗,略有责备。“这么大呼小叫做什么,生怕没人知道我要出去啊!” 春果回身关好门。再次回到周萋画身旁,“这么说娘子你是真的要出去了?” “是啊,东西这不都收拾好了!”周萋画一指自己的身旁的包裹跟勘察箱,她眸光一扫,见冬雪也在她那小小的床橱里忙碌着,惊呼道:“冬雪,你在做什么!” “收拾东西,跟师父你出去啊!”冬雪连头都没回,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需要师父赶夜路,指定是发生了什么大案,我岂能错过这种好机会!” 可周萋画并没有打算带冬雪去! 一则是因为林珠儿这案子没了结,二则是因为周萋画担心同是灭门案,会刺伤冬雪,更重要的是,周萋画还想趁着自己不在,让冬雪找出青云院里的内鬼。 依着林珠儿所言,她到青云院时,那些会阻碍林珠儿带走周启昌的婆子侍女就应该已经被下了迷药,若没有内鬼,这么多人又岂会同时睡着。 “我没打算带你去!”周萋画直接告诉冬雪。 “为什么?师父,你不打算教我东西了!”冬雪差点哭了出来。 “这个倒没有,而是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周萋画于是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我离开侯府,定然会有人跑老夫人那告状,你们就趁机帮着母亲,把内鬼给找出来!明白了吗?” 听周萋画的安排,冬雪情绪略微平复了一下,“那个林珠儿呢?” “林珠儿就看她的意愿了,她若是想离开,就让她离开,她若是想等着我回来,就让她等着!”周萋画说着掏出一封信,“若是有人还来借着林珠儿的事找麻烦,就把这封信交给老夫人!” 冬雪接过信,放入袖袋,“是,师父,我肯定完成任务!” 周萋画浅笑一下,指挥冬雪跟春果,分别拿着自己的行李跟勘察箱,却看两人紧张的脸绷紧,嬉笑道:“刚刚我已经跟静雅院的人说了,这些日子,你与春果会陪我去母亲那小住!都给我表现得轻松点!” 说完这句,周萋画忽然记起了什么,侧身问冬雪,“哦,对了,冬雪,上次你跟我说,璧姨娘以前要订婚的那个郎君,是哪里人?” “你说的是伊郎君啊,他是海宁郡人氏啊,听说他兄长还是海宁郡的刺史呢!”冬雪想都不想的立刻回答。(未完待续) 128 庸 冬雪的话让周萋画心里瞬间压上了一个大铅疙瘩,从静雅院赶往青云院这短短的距离,竟如那蜀道一般难行。 她的心在徘徊着,到底要不要去告诉陈成璧,自己要去海宁郡破案的事。 如跋山涉水般,好不容易到了青云院,周萋画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让春果跟冬雪先去主厅给陈氏通报一声,自己则踱步来到了陈成璧房间。 站在门口,手伏在门上,彷徨着,思忖着,犹豫着,却始终下不了决心推门而入。 是自己劝她做好现在的身份,又跑来挑起事端,这对周萋画而言是件很难开口的事。 算了,还是不要惊扰她了吧! 周萋画最终拿出了决定,她收回手,便要转身,却听身后传来女子轻盈地声音,“是四娘子吗?” 周萋画应声看去,却见陈成璧的贴身侍婢艾儿正端着饭盘从抄手游廊上走来,“奴婢艾儿,见过四娘子!” 艾儿微微福礼,而后起身问道,“四娘子,您是来见我家姨娘的吗?” 艾儿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陈成璧的侍婢,她本是娴长公主身边的三等婢子,今上赐婚后,她才被娴长公主安排到陈成璧身边,而后随她来了洛城。 换言之,艾儿虽然是陈成璧的侍婢,却是娴长公主安排的眼下,从某个意义上讲,她是地地道道地陈氏的人,对周萋画自然也很贴服。 艾儿不等周萋画回答,就用胳膊推开了房门,“四娘子。里面请,我们姨娘被夫人禁了足,不方便外出的!” 艾儿对周萋画说话,音调忽然提供,冲着内房方向喊道。“姨娘,姨娘,四娘子来看你了!” 陈成璧躺在榻上,迷迷糊糊地就要熟睡,她隐隐约约听到周萋画的声音,猛然睁眼。“四娘子?她来了!” 她揭开薄被,披上缎衣一跃下床,她刚穿上缦鞋,艾儿就带着周萋画进了内间。 “姨娘,你怎么下床了啊!”艾儿将饭盘放在内间中间的榉木月牙桌上。而后上前搀扶陈成璧。 陈成璧胳膊搭在艾儿手臂,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周萋画,嘴中喃语着,“四娘子,你怎么来了!”此时陈成璧唯一担心的就是林珠儿的事出了变故,“难得,林珠儿她……” “艾儿,你先出去!”周萋画却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把艾儿支了出去。 艾儿看看饭盘里的饭菜,“姨娘您趁热吃。奴婢到外面候着,有什么事您喊我!”便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周萋画侧目看着艾儿关上了房门,这才在月牙桌旁的方凳上坐下,她抬头看着惊慌不已的陈成璧,示意她坐下,“与林珠儿的事无关!” “那是什么……”陈成璧半个屁股落在方凳上。试探性询问。 周萋画不在跟她打哑谜,直接开口。“我若替你解开伊郎的死因,你果真会安安稳稳地做好姨娘的身份吗?” 陈成璧没料到周萋画开口说出的会是这个。微微一怔,立刻回答“是!我发誓,若是找到他的死因,缉拿到真凶,我定然死心!” 她拉一下衣袖,“只是你,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周萋画面无表情的看着陈成璧,“海宁郡发生了一起命案,父亲让我连夜敢去,我听冬雪说,那伊郎也来自海宁郡!便想着为你调查一番……”她抬头看陈成璧的眼眸泛着激动的闪光,连忙又说道:“不过你也别抱多大希望,事情过去十几年了,我没法确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所以……” “是九年五个月零三天!”陈成璧想都不想地报出一个确切数字,她的眼神忽而悲愤起来,“他死于盛元五年四月十二,漫天瞟着槐花时!” 周萋画见陈成璧的情绪要再次陷入疯狂,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她注意自己的情绪。 陈成璧会意,深吸一口气,坐在了周萋画身旁,“对不起,我失态了!” 周萋画软语,道:“失态没事,只要你不要忘记你对我的承诺就好,现在说说,你这些年对伊郎死因的调查吧!” “伊郎是四月初五离开京城回海宁郡的,四月十一到达海宁郡的,依着我们的约定,他回去后会立刻准备提亲的事,但我直到六月份,却没等来他!” “无奈之下,我求阿兄代为打听,才知道他回海宁的第二天,半夜死在了伊府老宅里!据说,他是为了半夜看槐花,才误入老宅危房,被朽木砸死,可我知道,这是据对不可能的!”陈成璧猝然激动起来。 “为什么?”怕陈成璧再激动下去会引起艾儿的注意,周萋画开口打断她。 “因为,因为他对槐花过敏,他怎么会半夜去看什么槐花呢,一定是有人约他去,趁机杀害他的!” “据我所知,你跟着伊郎认识也不过几日,缘何对他这么了解,这么肯定……”周萋画回想着冬雪说的,提出自己的疑问。 “他在上世本就是我的丈夫,我岂会不了解他!”周萋画抿着嘴唇,说道。 “在我们婚礼的现场,我们被一个雷劈到了这大溏朝,我成了定国公府的二娘子,他成了海宁郡伊府的嫡次子,我们找了彼此两年,终于找到了对方!” “我们约定会把上世未完成的婚礼继续在此生完成,却不料,他,他竟然……”陈成璧说到这里,泣不成声,她上前一把拉住周萋画的手,“周萋画,他一定是被人杀害的,他是不可能进哪开满槐花的老宅的!” “这些年,我出高价让人给我调查这事,一次次希望启程,却一次次落空!周萋画你是我最后的希望!”陈成璧上前握住周萋画的手,忽而她记起了什么,“你稍等一下,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她伸手拉出脖子上的红绳,绳子上吊着一小小荷包模样的东西,她松开袋口,从里面掏出一个纸团。 周萋画目光扫过那个纸团,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不会又是张银票吧! “给你!”陈成璧打开纸团,平铺在周萋画手里。 周萋画打起精神,低头看去,不禁暗自吃惊,成武十九年的银票,还真是跟秦简带走的那两张一样,但比起那两张,这张上在又上角,多了一个标志,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方正红色印记在银票的左上角。 周萋画盯着那印记半晌,终于认出,这个印字不是别的字,而是个“庸”,董庸的庸,周萋画一下子联想到了那枚戒指,董庸说戒指不是他的,那这戒指就与银票有关! 周萋画伸手摸向袖袋,那枚戒指一直在她袖袋里装着。 周萋画后背涌起一阵冷汗,戒指是从卫琳缃手里掉出来的,那么卫琳缃跟着银票…… 见周萋画神色有变,陈成璧继续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张银票很奇怪!” “这个是伊郎离开前,交给我的,在上世时,他的工资都是我来保管的,起先我还以为他和以前一样,要把积蓄交给我保管,直到他去世后,我才记起这张银票,却发现根本没法流通!” “这些年,我除去调查伊郎的死因,绝大多数其实是在调查这张银票,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平白无故把这不能流通的银票给我的,这里面一定有玄机!” 周萋画深吸一口冷气,追问道,“那你调查到什么了?” “注意到银票左上角的那个庸字了吗?”陈成璧问道。 “自然!” “这个庸字,不是哪个人的名号,而是一个官职,租庸使!主持大溏税政的官职,而成武十九年担任租庸使一职的不是别人,正是后来发动政变的秦王周建成,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这银票就是秦王留下来!”陈成璧笃定说道。 “伊郎是如何得到的,这我就不知了,但我坚信,他的死一定与这银票有关,要不然,他也不会离京时特意把这银票给我了!所以这些年,我一直贴身携带,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为他洗冤!”陈成璧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周萋画,今日,我把希望全部寄托于你了!” 周萋画正陷入对银票的联想,陈成璧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惊得周萋画措手不及,短暂愣神后,她抬头迎接着陈成璧殷切的目光,“好,我定不辜负你所期望,也希望你能遵守约定!” 她对折银票,放入袖袋,而后头也不回的,阔步走出了寝房。 陈成璧听着周萋画的脚步有节奏的响起在走廊上,冲着寝房门口方向,“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浑身瘫软,跌倒在了地板上。 从今往后,她陈成璧的大溏生活,就要真正的开始了。 周萋画回到陈氏寝房时,卢天霖已经焦急地坐立难安,陈氏看出他的焦急,正要吩咐春果去陈成璧那喊周萋画。 当周萋画迈步进门时,卢天霖难以抑制兴奋的弹起身来,“画儿妹妹,你可算是来了!” 周萋画拉着衣袖,冲卢天霖盈盈福礼,“让卢少卿久等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吧!”(未完待续) 4月1日的公告 《医谋论》是八月的第四本书,不知道有没有老读者跟随而来,熟悉八月的亲们都知道,八月是个勤劳的好孩子,从第一本书开始,没有断过一天更,更不存在太监、弃坑的问题,本来计划这个月一天2更的,但看了一下这月的工作安排,4月30天,要有一半时间奔波在外地,双更估计是没法保证了。 外加这中推理医文在写作时需要时不时的调整细节,没有存稿会相当被动,正如有的书友提出的问题,少了一些代入推理,为保证质量,所以这个月一天一更,更新时间为早7:00。 推荐票每满1000加更一章。 粉红票每满10章加更一章。 催更票自然是要加更的。 诞生一个舵主加更一章。 好像就这些了。 此外,4月5日-9日,出差,若满加更,加更延后。 4月13日-19日,出差,若满加更,加更延后。 据说,下半月还会出去,目前还没排下来,跪谢各位。 【不要因为今天是愚人节,不信啊!】i ) 129 夜行 玄月当空,月光温和的散在大地上,月光之下,一辆急行的马车,在广阔平坦的大路上格外的显眼。 马车里,周萋画跟卢天霖面对面坐在车厢里。 此时的周萋画换上了一身贴领窄袖的男子胡服,一则是为了方便验尸,二则也是想着女儿身出现在命案现场总归不方便。 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的贴领护住她修长白皙的脖颈,秀发弯起,带着一顶黑色的圆角幞头,猛然一看,确实是个俊美的小郎。 她将勘察箱与包袱一左一右地放在身体的两侧,微风徐徐,车帘随着微风左右摆动,月光偶尔投进车厢,周萋画不时抬头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卢天霖。 他脑袋侧向一旁,刀削的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直视着车帘方向,摇曳的月光,不时投落在他淡然的脸上。 从进入车厢,他就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突然,车子颠簸一下,勘察箱与包袱几乎同时被颠起,周萋画担心勘察箱受损,伸手立刻勘察箱拉到身前。 卢天霖眼梢扫过周萋画,见她如此爱惜勘察箱,他侧过脸,询问道,“画儿妹妹,你这么爱惜这个匣子,看来这匣子对你很重要!” 声音带着一点严肃,不想是在谈话,反倒如同是在质问犯人,带着一股摄人的气势,好似若不回答,就是对他极大的不尊敬。 可周萋画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不顺着他的话题说,而是不咸不淡地说道:“卢少卿,咱们不是约定好。要喊儿为周四郎吗?” 称周萋画为画儿妹妹,可是当年周萋画的要求,怎么过了这几年,反倒喊不得了…… 哎,女大十八变。连这感情也变了,卢天霖面无表情地脸上瞬间露出一丝不悦,车厢的气氛也立刻凝固几分。 卢天霖用力握紧拳头,吞咽几下口水,“某记住了!” 气氛再次僵下来。 只是就这样安静下去,卢天霖又有点不甘心。 周萋画的功绩。这些天他也听同僚说起过,若不是他实在处理不了这灭门案,他又岂会央求周午煜写信求助。 现如今周萋画随自己而来,他是不愿意把两人的关系搞得冷冰冰的,于是开口说道:“你身边的冬雪姑娘。是永宁郡公家的二娘子吧!” 这个话题果然引起了周萋画兴趣,就见她抬起头来,反问道:“你也认识冬雪?” “为什么是也?”卢天霖立刻追问,却又反应过来,“董少卿也认识冬雪吧!” 董庸? 明明是熟悉的名字,但就这样突然被提起,周萋画还是有点不舒服,她“嗯”了一声。便垂首,不在说话。 大理寺长官为大理寺卿,位九卿之列。设少卿两人,卢天霖为大理寺少卿,董庸也为大理寺少卿,两人自然认识。 车厢里再次陷入宁静,卢天霖开始忐忑起来。 卢天霖自诩自己是个沉稳雍容的男子,纵使平日与美男子国舅董庸公事他也没失了自己的气度。为何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他竟想着努力讨好这个儿时喜欢跟在自己后面跟屁虫呢! “四郎。可曾记得儿时的事?”左思右想之下,卢天霖终于还是开了口。明明是小心翼翼选出来的话题,却依然用一种无所谓地语气说话。 “不记得了!”周萋画平平说道。 她的确是不记得,而且就算能从原主记忆力汲取些什么,她也不愿与这个自恃过高的家伙聊那些无聊幼稚的孩童之事。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拉近距离的话题,却被周萋画毫不留情地浇灭,卢天霖索性再次将脸侧向门帘外。 而周萋画却在此时开口了,“卢少卿,为节约时间,请你现在将案情说来听听吧!” 卢天霖一怔,侧头看向周萋画,却见周萋画看着自己,她的眼眸依然如以前一般闪亮,不假思索地立刻开口道:“好!” “案件发生在半个月之前,伊刺史有个习惯每天早晨必然亲自打开府衙大门,而那一天差役们等到午时也没等来开门,情急之下,差役只得翻墙而入,却发现府内早已血流成河!” “伊刺史本就是海宁郡人,他于八年前,在其胞弟惨死伊家老宅后,调回海宁郡,平日对自我要求颇高,虽然与伊家老宅一街之隔,但平日显少回老宅!” “为了避嫌,他更是严格要求伊家子孙们低调做人,为人谦卑、和善,平日里更无什么仇人,因此他在海宁郡声望颇高!除去严于律己,生活也相当节俭,家仆、小厮侍婢们加起来却也不过十人!” 周萋画微微点点头,借着柔和的月光,看了一眼卢天霖,而后说道:“说说死亡人的情况吧!” 周萋画这一眼,看得卢天霖是小鹿乱撞,为避免失态,他将脸侧到一旁,继续说道:“这次被杀害的一共有十五名,其中十四名是在仆役翻墙而入时早已死亡,伊刺史、欣姨娘,已经新姨娘生的两名小娘子,外加那十名下人!” “第十五位是钟姨娘,本来还有微弱气息,也于今天早上不治身亡!而这钟姨娘也是唯一与凶手有过正面接触的人,她已死,线索彻底终结,所以……”卢天霖抬头看着周萋画,“所以,我才求了周都护,来请四郎你!” “伊刺史府就一共有这十五个人吗?”周萋画反问道,要是真是十五个,那这个伊刺史还真想当节省,不说别的地,就老夫人住的三江院,大大小小的侍婢加起来也有小二十人! “不,还有两个人!”卢天霖声音突然阴冷起来。 “谁?” “刺史夫人马夫人和她八岁的儿子,!”卢天霖说完,垂眸轻叹一声。 周萋画听着这无奈的感叹声。沉默一会儿,而后开口缓缓说道:“这马夫人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卢天霖眉毛微微一挑,说道:“伊刺史与马夫人向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偏偏在案发当晚。两人因一点琐事发生争吵,马夫人一怒之下带着儿子回了伊府老宅!” “而且,发生案情时,大门紧锁,我与周都护仔细检查了院墙,除去差役翻墙的那处痕迹。没有其他翻墙而入的痕迹,据伊家老宅以前在侯府做过事的管事说,侯府里有一处暗门,唯独马夫人有钥匙!” “原来是这样!”周萋画浅浅一笑,“还有其他的吗?”周萋画说着。将身子依靠在了车厢上,并伸手将勘察箱朝自己面前拉了一下,而后伸手护住嘴巴,打了个哈欠,言下之意,若是没有补偿,她就要睡觉了。 “有!”卢天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在伊刺史身旁。发现了一柄软剑!” 软剑! 秦简使用的武器! 周萋画瞬间睡意全无,“详细说说!” “这也是我为什么坚持请你来的原因!”卢天霖微微一顿,将身子面对周萋画。“不瞒你说,我们在伊刺史尸体的血泊中发现了这柄软剑,而仵作也也伊刺史伸手验出软剑造成的伤痕!” “根据软剑上的标志,再下认出,该软剑是我认识的一位挚友!”卢天霖声音透着悲伤。 “但据我所知,案发之时。此人还在京城,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海宁郡!而且此人跟伊刺史无冤无仇。所以……所以还请四郎出手!”卢天霖抱拳,“此人曾经救过某的性命。某不愿朋友受此不白之冤!” “既然,案发之时他人在京城,又有人证,自然可排除嫌疑,怎么?莫非你那好友有分身术?”周萋画反问道。 “分身术倒是不至于,但此人有飞天遁地之术,可日行千里,怕是……”卢天霖面露难色,“想要轻松为其摆脱嫌疑,怕是不易!” 周萋画拉一下衣襟,调整一下姿势,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声问道:“不知如此有能耐之人,姓何名谁呢?” “这个某就不方便透露了,还请四郎多担待!”卢天霖并没有回答周萋画的问题。 卢天霖如此故弄玄虚,引得周萋画心中不胜唏嘘。 周萋画“嗯”了一声,便缩了缩身子,缩在角落里,开始休息。 车子还在官道上疾奔,偶遇颠簸,周萋画却抱着勘察箱慢慢入睡,卢天霖眼梢不时扫过周萋画那俊美的侧面。 浓眉下紧闭的双眸,修长白皙的脖颈,想着前不久从母亲嘴里听来的周萋画这些年的遭遇,明明是侯门贵女,却如小猫一样被人随意蹂躏。 卢天霖的心宛如被绳鞭抽打一番难受。 难受之余,他又记起周萋画与董庸解了的婚约。 辽国向大溏提出和亲已经有些日子了,宫中唯一年龄合适的就是十七公主,加上前些日子,十七公主也解了婚约,便传说,今上要用十七公主去和亲。 但又有人揣度圣意,说今上绝不会让十七公主去受罪,所以这才连董庸跟周萋画的婚约一并解除,目的就是让周萋画代十七公主出嫁。 一想到周萋画从此以后的颠沛流离,卢天霖心情再次沉重一番,心中默默想到,画儿妹妹,你若能为恩人摆脱冤屈,我便以此为你向他提出要求,让他出手为你解除这危机。 【感谢yunpei2001与饿狼传说首领的粉红票,顺便继续求粉红!】(未完待续) ps:【呜呜,稿子忘记发布了!】 【为了将卢天霖这个人物区分与董庸,故将127章,周萋画与卢天霖的首次见面时,卢天霖呈现出的气质略作调整,这是一个不愿跟妹妹低头、服软的哥哥。卢天霖,男,天蝎座男生,所以他的行为都是天蝎座男生会有的表现,说个天蝎座男生最典型的明星代表吧,黄教主!】r655( ) 130 到达 “呼隆隆”城门打开的声音,一下子把周萋画从睡梦中惊醒,她惊恐地弹起身子,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车厢的席上。 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子,头下枕着自己的包袱,怀里却紧紧抱着勘察箱,她一只手撑起胳膊,直起上身,朝那布帘处看去,门帘微微摇晃,光亮顺着帘缝透进车厢,看来天已经亮了。 周萋画放下勘察箱,往前挪了一下屁股,伸手挑开布帘,却见由条石围成的城门上,“海宁郡”三个大字赫然醒目。 “四郎,你醒了?”意识到周围有声响,卢天霖也睁开了眼睛,见是周萋画从车厢里探出脑袋,看看询问道。 周萋画回眸看了一眼卢天霖,整晚他都跟马夫一样在车外睡的,他眼圈乌黑,下巴上虚青一片,声音夹着一点点沙哑,于是轻轻“嗯”了,便将脑袋缩了回来,坐直身子,赶紧整理衣着。 卢天霖重新钻进了车厢,挑开侧帘,指着外面的街市道,“今天时间还太早,在过几个时辰,一开始,这整条街上都热闹的很,一点不比京城差……”卢天霖说着扭头看向周萋画,“你还记得你们刚搬到洛城时,那年重阳,姨妈带你回京城赏花吗?那次你好像不小心走丢了呢!” 卢天霖饱含热沉的声音,却没让周萋画提起半点情绪,周萋画是有点起床气的人,只是僵着脸而没有发火,已经是给卢天霖最大的面子了。 她冷冰冰地说道,“不记得了!我那时还小!” 卢天霖见周萋画兴致不高,尴尬回头。再次看向车厢外,低于一声,“也是,好似你当时不过五岁!” “我不过五岁,就好似你比我大很多似的!”周萋画翻个白眼。后移一下,身子直接靠在了车子上,她的声音很小,这话不过是嘟囔一句,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卢天霖自然能听到。 卢天霖眼睛看着车厢外。似回答周萋画,又好似在自言自语,“我应该比你年长三岁,对当时的事记得还算清楚,好似从那次之后。你你就陆续表现出了破案的才能!” 周萋画却早已闭眼,开始养神。 卢天霖见那种恬静的脸,往日年少时的美好,慢慢浮现,周萋画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小丫头,这些年过去了,虽然不似往日那般野蛮,但这性子却依然独特的很。 见惯了服帖宠溺的卢天霖。却格外喜欢这个从大到小都极具性格的丫头,无论周萋画怎么生气,他都愿意笑脸相迎。 车子摇摇晃晃地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到达了海宁刺史府,自从发生命案后,衙役们就分成了两组,不分昼夜的守候,伊家老宅了派出了十几个家丁,昨天卢天霖离开时。大家就已经传开了,说是卢少卿去洛城请能人了。 所以众人早早就围在了门口。一看到卢天霖的车出现,一股脑得就围了上来。“卢少卿,卢少卿!” 赶车的马夫先跳下车,忍着发麻的腿为卢天霖挑开了门帘,卢天霖弓着腰,钻出车厢,而后伸手去搀扶周萋画。 莫看这短短的半盏茶功夫,周萋画的起床气已经消散了,虽然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但行为上却已经放松许多,见卢天霖伸出的手,她也没有多想,便把手放在了卢天霖胳膊上。 众人饱含期待的看着车厢,却见卢天霖扶下来的是个年轻郎君,又伸着脖子往车厢里瞅,却空荡荡的再没人影,难免有些失望。 卢天霖看出众人的疑惑,抿嘴轻笑。 周萋画的破案能力,他早在四五年前就见识过,因此这笑里饱含着更多的是自信,就好似这起灭门案已经侦破了一般。 卢天霖弯腰拱手,有请周萋画上前,周萋画却扭身伸手拿车厢里的勘察箱与包袱。 “周四郎,那些东西过会儿会有人送到你的房间,咱们还是先去见周都护的!”卢天霖看周萋画有点笨拙躬身又要上车,开口提醒道。 话音刚落,就听衙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随后余崖哪粗犷的声音就传来,“是卢少卿回来了吗?”他疾步下来,伸手扒开人群,站到卢天霖面前,“卢少卿,你有把周四……” 余崖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卢天霖身旁,一身男儿打扮的周萋画,“四”字冒出好一会儿,这才发出下一个字,“周四郎,你,你来了!” 余崖满心欢喜地看着这英俊模样的周萋画,憨憨一笑,立刻绕到马车另一侧,“周四郎,春果不在,让某来给你拿勘察箱吧!”说着,他伸出胳膊,身子微微前倾,深知周萋画对勘察箱的在意,余崖一改往日的蛮粗,小心翼翼地拉来,而后斜背在肩膀上,“四郎君,都护都已经等着急了!” 见余崖这般爱惜自己的工具,周萋画也没有强行拿过来的意思,微微欠身,便随着余崖的指引,往府衙内走去。 卢天霖却感觉自己被赌了那么一下,看着前方边行走边与余崖说话的周萋画,忽而有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周萋画随着余崖穿过前堂,直接到了周午煜暂时办公的书房,余崖轻轻敲一下门扉,“都护,四郎来了!” 周午煜端坐在书案前,正翻看着这几日的卷宗,听到余崖的声音,微微一怔,旋而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开门。 却见门外站着小巧人影,正是自己的女儿周萋画,看着她女扮男装的俊俏模样,浓眉大眼,颇有几分自己年少时的样子,周午煜忽而心酸一下,却立刻收起情绪,将周萋画迎进书房:“四郎,来了!” 周午煜依次询问了府里的情况,从陈氏到老夫人,甚至连春果、冬雪都询问了一遍,却始终没有问陈成璧一下。 周萋画知道父亲的为难,没有多说话,父女俩简单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开始了对案情的讨论。 余崖将勘察箱轻轻放在方凳上,然后上去协助周午煜开始展示物证,卢天霖则在另一端在必要时选择补充说明。 “这是整个刺史府的平面图,除去两名小厮是在前厅与后院直接的门房里被发现的,其余的人都是在自己的寝房!”周午煜伸手,在图纸上指一下几处尸体被发现的位置,“除去门房内有打动的痕迹,其他现场均完好无损!” “平日衙门没有值班衙役吗?”周萋画注意到门房的位置与前厅只有一墙之隔,内院遭遇不测,可能听不到,但这门房若是打斗,前府的差役是不可能发现听不到的。 “这个,四郎是这样的!”余崖开口回答,“根据我们了解,那晚本来是有人值班的,伊刺史与夫人发生争吵后,夫人便带着幼子要回老宅,虽然刺史府与老宅相隔不远,但伊刺史担心出意外,便怕了值班的差役前去送行!” “据这两名差役说,他们回来时,府门已关,听到他们回来伊刺史说,夜晚不会有事,吩咐两人回家休息,两人不疑有事,便径直回了家!” 听到余崖这番话,周萋画在脑中继续画着这起案件的轮廓。 她伸手去拿一旁已经记录好的卷宗,慢慢地翻阅,却发现验尸报告及其简单,而且除去伊刺史的尸体,其余的全部标注了入殓。 周萋画顿感不悦,“如此草率尸检,父亲可是你的意思?” 周午煜知道女儿的意思,抬头看向卢天霖。 卢天霖连忙说道,“这是伊家老太爷的意思,死者均为伊家仆役,若不是伊刺史是命官,需要吏部来人,怕是也早该入殓了,绝非我们不想仔细验尸,而是伊老太爷派人日夜把手,仵作根本没法靠近!” “那吏部来人了吗?”周萋画问道。 “还没,江城一代发生决堤,需要绕路,这样时间就耽搁一倍,我接到命令时,正在海阴郡,因此才能及时到达,若不出意外,吏部最晚明日酉时到达!”卢天霖手背身后,声音洪亮。 对于大溏朝的版图,周萋画还不是很了解,她只知道京城在洛城的西面,发生决堤的江城也在西面,至于海阴郡在哪,周萋画这就不知道了。 她微微点头,以示自己听明白了,“若是可以的话,我想借着吏部来人之时,一同进去……可以吗?” “这个,便由卢贤侄安排吧!”周午煜抬头看向卢天霖。 卢天霖从心底是很希望能尽快见识一下周萋画验尸的,但这话从一个父亲嘴里说出来,却让卢天霖感到不可思议,他微微定神,“是,这个某来安排!” 听到卢天霖的回答,周萋画点头表示感谢,“那现在,我想到案发现场看一下,可以吗?” 她说着,就把卷宗轻轻放在桌上,却听“啪”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周萋画定睛一看,原来是她放卷宗不小心,把桌上一个由褐色锦缎包裹的长条物品弄到了地上。 周萋画刚要弯腰去捡,就见余崖已经伏下身子,“这可是重要物证,里面可是一柄软剑!” 软剑!就是卢天霖嘴里说的在伊刺史身旁发现的证物! 周萋画惊愕一下,开口说道:“我能否看一眼!”(未完待续) ps:【先说一声抱歉,原本打算早上7点发,这样大家睡醒正好看,结果却发生重重意外,导致没写出来,这都是八月的错,所以,八月还是决定把时间推到12点30分,大家吃完午饭,回来看文哈,也就是说,正常更新中午12点30分,加更会在19点。么么么哒!】 131 案情概况 余崖捡起掉被棕缎包裹着的软剑,却没有立刻递给周萋画,而是抬头看向周午煜,得到周午煜的允许后,这才打开缎面,将剑呈到了周萋画面前。 周萋画托住缎面,垂眸凝视着这柄软剑,没有剑鞘,剑锋裸露在外,她一手托住剑柄,一手去触摸剑锋,剑刃但却没有她想象中那般软。 见周萋画面露疑惑,卢天霖在一旁解释道:“软剑并不软,所谓软,只是指的它的韧性好,材质太软韧性不足,材质太硬,抽拿不方便!而这柄软剑,拿取方便,韧性卓越,为世间软剑不可多得之物!” 卢天霖越是这么说,周萋画越觉得他在暗示着什么。 她的手轻轻摸过剑柄,剑柄很短,只有手掌宽,纺锤型,纺锤中间位置镶嵌着一整块泛着蓝光玉,周萋画努力回想着秦简手里软剑剑柄的形状,但无奈,当时秦简警戒心太强,一直握着剑柄,以至于此时周萋画脑中竟然没有一点剑柄图案的记忆。 她只是隐约记得,秦简身着青纱站在金潭桥上时,黄色玉带上,好似闪过那么一点点蓝光。 “吾儿也觉得这柄软剑眼熟吗?”见周萋画看得入神,周午煜试探性的询问。 说是试探已经不是很准确,他几乎到了引导的程度,他问道:“是不是在哪见过,比如说哪位朋友?”周午煜始终不相信,女儿跟秦简的关系只是偶遇那么简单。 周萋画察觉到父亲的所指,短暂停留后,轻启朱唇。“不认识!”而后,便将软剑重新放回了书案上,“父亲,物证方面除了这软剑,还有其他的吗?若没有其他。我现在去院中了!” 周萋画这般平静,让周午煜没有说下去的冲动,他淡然说了声“有”后,就拿起桌上的另一个册子,慢慢翻动,“正如册子上记录的。就我们目前的调查,现已查明,当场去世的十四名死者,除去伊刺史与钟姨娘,都是被刺心数刀。当场毙命!” “昨日去世的钟姨娘只是被割断了气管,伤势并不严重,本来以为她过些日子已经康复,却没想到昨天竟然突然恶化!” “而伊刺史,除去身上被刺数刀,四肢的经脉均被挑断,现已查明,挑断伊刺史经脉的工具就是这柄现场发现的软剑!”周午煜说道这。便彻底停了下来,在没有搞清楚这柄软剑是如何出现在现场之前,他不能继续说下去了。 “就这些吗?还有其他的吗?”周萋画用心记住父亲说的每一句话。听父亲停下,挑眉示意他继续。 周午煜看向余崖,示意余崖说话。 “是!”余崖答应,“府衙、后院均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因差役集体传入,后来伊府仆役又接二连三出现在现场。已经提出不到有价值的线索了!”现场线索,这是余崖在严大牛命案时从周萋画身上学到的。纯属现学现卖,“后院各个厢房呈开放状态。但伊刺史遇害的书房却是封闭的,门、窗都是从里面销死的,没有破损,差役撞破后,这才强行进入!” 密室杀人?这可是某个侦探动画片里最常出现的案情,但在周萋画前世的法医生涯里却从未遇到过,这点立刻激起了周萋画的兴趣。 她立刻说道:“我现在可以去看看现场吗?” 女儿眼睛突然冒出的亮光让周午煜欣喜不已,立刻说道:“余崖,陪四郎去转转!” “是!”余崖答应。 卢天霖见状,连忙作揖,“那某也陪四郎一起吧,顺便把休息寝房安排一下!” “多谢卢少卿!”周萋画侧身冲卢天霖微微致谢,便抬步出了书房。 周萋画与卢天霖并列在前,余崖跟随在后,走着走着,出现一条岔路,左手边是通往密室现场的伊刺史书房,右手边则是通往女眷们住的后院。 周萋画在分叉口停顿一下,决定先去后院看一下。 太阳已经升起,照在院内花枝上的白霜闪闪发光。 命案发生已经近十天,院落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仍能看到地板上,清理血迹时留下的摩擦痕迹。 伊刺史生性节俭,虽然伊家老宅,还有刺史府都不缺住得院子,但他还是要求妻妾们都住在仪门后的同一个院落里。 正妻马夫人住在上房,欣姨娘、钟姨娘一左一右住在侧房,子女们偶尔会回老宅与其他娘子郎君玩耍,但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跟着自己的生母住在一起的,丫鬟婆子也随自己的主子居住。 这样一来,原本挺宽敞的院子,也显得紧张起来。 据说,伊刺史的这个安排便是凶案发生时,他与马夫人争吵的导火索。 根据昨天去世钟姨娘的证言,凶手只有一人,是从她住的西厢房开始行凶的,凶狠残暴,刀刀毙命,然后从西厢房直接到了东厢房,没有去马夫人住的上房。 而根据当时首先出现在命案现场时差役所言,上房却也有被翻动的痕迹,更是在马夫人一向睡觉的枕巾上发现了血点。 “正是因为这些,我们猜测,行凶者当时从西厢房行凶后直接奔向东厢房,而后意识到遗落了上房,这才折返,值得庆幸的是马夫人带着儿子回了老宅,这才辛免于难!”身后的余崖突然插话道。 “咦,是这样吗?”周萋画驻步,抬头看向卢天霖,她若没记错的,卢天霖曾说过他怀疑马夫人的话。 “这也是我们纠结的地方,在马夫人是否有嫌疑这点上,我与周都护发生了矛盾!”卢天霖倒也不隐瞒,“我认为马夫人离开的太过巧合,凶手翻找上房是为了欲盖弥彰,而周都护却认为只是巧合!以至于在很多方面。我们没法达成共识!” 余崖的观点自然会与周午煜一样,听卢天霖这么说,他朗声说道:“某认为,卢少卿多虑了,纵使是巧合。马夫人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不再现场!” 他抬头看向周萋画,“马夫人和小郎君是在戌时二刻,离开刺史府,当时凶案还没有发生,三刻到达伊府老宅,而在这之后。一直到第二天有人去伊府老宅报信,均呆在老宅里,这点老宅的下人们都可以证明!” 余崖看着周萋画,“如此说来,她的离开实属巧合。与这凶案的发生没有半点关系!” 有人证就不可以作假了吗?周萋画腹诽,但现在自己的调查还没开始,一切都不可果真下结论,周萋画浅浅一笑,没有说话,转身看向前方正对着的上房,也就是马夫人平时住的房间,“我可以进上房看一下吗?” 见周萋画只笑不语。卢天霖也没有继续纠缠,他道一声“好!”便转身,指引周萋画上游廊。 到上房。得先经过西厢房,周萋画虽然没有打算进去,却仍留下来驻足观察,门扉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凶手没有靠蛮力,而是用锐器挑开门栓进入厢房。这从销门栓上留下的痕迹可以看出。 “钟姨娘有没有说,凶手进房时有没有点灯?”周萋画扭头问卢天霖。 十天前。为月初,月亮不算太明。若是没有火的帮助,能准确无误地挑开门,然后找到房内人的位置,且不惊动任何人,说明凶手对后院很了解,而且是个老手。 “没有!”卢天霖干脆回答,“据钟姨娘说,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进入,脖子上就一热,她想起身,却听到凶手夺门而出,奔向东厢房的声音!” “她怎么这么肯定?”周萋画疑惑。 “奥,东厢房是欣姨娘,女儿伊十四娘不知从哪弄来些贝壳,穿成串,案发前不久,刚挂在门上,若是有人开门,便会响起,钟姨娘说,凶手离开西厢房,对面立刻响起了清脆的声音!”卢天霖说着,就伸手朝东厢房一指,“你看,那不是还挂在那嘛!” 周萋画顺着卢天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东厢房上挂着一串贝壳风铃,贝壳雪白,凉风吹来,声声悦耳。 周萋画不禁诧异,这贝壳风铃与…… 大溏朝确有类似风铃之物,与现代的风铃在造型上、听觉上甚至原理上都有极大的相似,但其作用却不是装饰,而是用来祈福、静心所用。 且大溏的风铃多以碎石、竹子为主,风儿吹过叮叮当当,而贝壳要么被磨成粉,要么就做画,绝不会有人做成风铃。 用贝壳做风铃这是现代人的行为! 周萋画猜测,莫不是伊府里除了陈成璧的老公,还有穿越而来的人! 观察完西厢房,周萋画拉着衣袖,继续前进。 后院有不少差役跟仆役看守,见到卢天霖与余崖陪着周萋画赶来都依次作揖,立于两侧让开。 可当周萋画走到马夫人居住的正房时,站在门口的仆役却没有行礼,而是脸色焦黄,双腿打颤。 “卢少卿,稍等!”周萋画开口打断了正要推门的卢天霖,她站在这仆役面前,问道,“你很紧张?” “没,没,老奴没,没有!”仆役结结巴巴回答。 这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满脸的皱纹,他不敢看周萋画,垂下头,浑身赫赫发抖。 “你身体不舒服?”这帮仆役与差役是辰时末、戌时末交替,熬了一夜,这个年纪应该吃不消了。 “没,没有!”仆役结巴继续说话。 “那你这是……” “啪!” 周萋画的问题还未出口,却听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房内有人! 周萋画扫视一眼这名仆役,立刻甩袖,一脚踹开了房门。(未完待续) ps:推荐一本好书王安宁的《佳谋》,书号:,简介:经商,推理,姐弟同心,其利断金,安宁宝贝坑品杠杠的,大家可以去看看哦! 132 刘嬷嬷道出的案情(月推荐满1000的加更) “你是谁!” 飞冲进上房,却见厅堂中站着一穿着仆役粗布衫的男子,说是男子略有不当,因为他个子小小,虽然头发塞在濮头里,但耳坠上的耳洞还是能看出这是一个女人。 周萋画不禁摸摸自己的耳垂,却立刻放松下来,反正在这大溏朝女子穿胡服,扮郎君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老妪怀抱衣衫,惊呼失措地站在窗前,见周萋画冲进来,更是浑身无力的依住墙壁,随时要跌倒的样子。 听到周萋画的质问时,老妪再也抑制不住紧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小郎君饶命,求小郎君饶命!” 卢天霖跟余崖紧随周萋画进入上房厅堂,余崖更是毫不客气地把站在门口的那个仆役揪了进来,深知周萋画做事风格的他,顺势就关上了房门。 老伯被余崖拉进厅堂,见老妪跪倒地,也“扑通”一声跪下,“卢少卿饶命,卢少卿饶命!” “难怪刚刚我就觉得门口少人,原来是进来做贼了,大胆奴才,竟敢趁乱偷盗!”余崖大声呵斥道。 跪在地上的两人听到余崖这大声训斥,吓得身体一抖,却又同时跪地求饶。 却听卢天霖突然“啧”了一下嘴唇。 周萋画开口问道,“怎么?卢少卿认识他们?” 卢天霖没有回答周萋画,而是眉头蹙紧,朝那老妪道,“你是钟姨娘身旁的人?” “是,是,老奴是!”老妪手里的是件华服。材质上乘,做工精致,虽是藕荷色,但那镶着金边却很是显眼,看落出的裙摆。却是一件有喜庆节日才会穿的礼服,老妪紧紧抱着,小心翼翼地不让衣角落地。 “钟姨娘?就是昨天去世的钟姨娘吗?”周萋画开口询问。 “正是!”卢天霖点头给出肯定的回答,他抬眉看向周萋画,而后转身看向老妪继续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偷东西?” “老奴没有。老奴没有,老奴只是……”老妪连连否认,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没有偷东西?那你怀里这是什么?”周萋画弯腰,朝老妪伸手,老妪短暂停留一下。还是把衣衫递给了周萋画。 “你为什么拿这个?”周萋画接过衣衫,问道。 老妪抿着嘴,半晌才出声,“这衣服本就是我家姨娘的,我不过是去回来而已!” 周萋画仔细检查着这件衣衫,“衣服是从大夫人房间拿的,怎么会是钟姨娘的?” “这位郎君,你有所不知。衣服确实是在夫人房中不假,但确实是我家姨娘的!”老妪把头埋得很低,哽咽着声音说道。“前些日子,夫人说,后院不安全,便要两位姨娘把所有贵重的东西都放她房间!” “这件衣服是姨娘被老爷收房时做的,她最喜欢的,夫人说既然是最喜欢的那肯定是宝贵之物。便一起收走了!” “姨娘临死前对这件衣衫还念念不忘,现在凶手无音讯。老奴不愿姨娘再留下遗憾,便跟我家老头子商量。接着今日他当差之时,我混进上房,把这衣服拿出来,也好让姨娘穿着它上路!”老妪说着,用袖口擦了擦眼泪,“求郎君,求卢少卿成全!成全!” 说完就砰砰在地上磕起头来,那被余崖逮进来的老伯也与老妪一并砰砰磕头。 卢天霖看向周萋画,“前几天见钟姨娘时,她的确有说起过这件衣服,听说是夫人亲手为其缝制的,因此她分外珍惜……既然这对钟姨娘这么重要,死者为大,我看……四郎你觉得呢?卢天霖开口询问周萋画的意见。 听卢天霖这么说,周萋画倒也排除了是这老妪偷盗不幸被抓后,信口胡说的嫌疑。 周萋画再次仔细检查,确定这件衣衫上没有任何异样,这才俯身,把衣服还给了老妪,而后回身对卢天霖说道,“我没有意见,还请卢少卿定夺。” “那好,这衣衫你就拿回去吧!”卢天霖对老妪说道。 得到卢天霖的回答,老妪俯身,继续磕头,“谢卢少卿,谢小郎君!” “先下去吧!”已经耽误一段时间了,卢天霖不想再继续耽搁下去,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老伯连声感谢,立刻起身,并转身搀扶看上去腿脚不利索的老妪,老妪起身,依旧紧紧抱着那藕荷色的衣衫,福礼再次谢恩。 她大着胆子抬头来,仔细看着周萋画,嘴唇微抖,欲言又止,一旁的老伯见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便要将他拉到门外,两人拉扯一下,老妪还是拗不过老伯,只记得随他而去。 见老妪顺从,在临近门口时,老伯放开了老妪的胳膊,岂料,老妪却迅速转身,飞奔到周萋画目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妪举动着实突然,以为她要袭击周萋画,余崖跟卢天霖几乎同时护在了周萋画身前,且不约而同地怒斥道:“大胆奴才,你想做什么!” 原本拉扯老妪的老伯,再次回到老妪身旁,边下跪磕头,边大声的训斥老妪,“你这个臭婆娘,没事找事,惊扰了少卿,你可知罪……少卿,这婆娘不知礼仪,还望少卿赎罪!” 说着老伯便压着老妪的脑袋,让她磕头认错。 老妪倒也顺从,俯身来,头磕得“砰砰”响,却没有说认罪的话,而是问周萋画,“请问你是卢少卿请了为刺史、姨娘还有娘子们缉凶的吗?” 周萋画被卢天霖跟余崖挡在身后,听到老妪这么问,便知老妪肯定没有歹意,她轻轻推了一下护在自己身前到两人,站了出来,“正是,在下周翰子。不知你有何贵干?” 周午煜,字翰。 周萋画在父亲到字后加了一个“子”字,意味着自己到身份。 “是,老奴却有事情要禀告,还望周郎君替刺史、姨娘早日申冤!”说着。又是几个响头。 俯身抬头,再磕头之间,周萋画看到老妪额上已经虚青一片。 “有事情要说?”周萋画诧异,她看一下卢少卿,而后问道,“为何以前不告诉卢少卿!” “是因为钟姨娘不让老奴说。现如今钟姨娘已经去世,老奴也没有运要隐瞒的必要了!”老妪说着又是一个响头。 “那你说吧!”周萋画站在老妪面前,示意他开口说话。 老妪却警觉的看向余崖,“老奴,能否只跟周郎君跟卢少卿说!” 呕。这是让余崖出去的意思,周萋画于是抬手向余崖,“余义士,那就麻烦你带着那老伯,先出去……” 余崖迟钝一下,将勘察箱的背带往肩膀上移动一下,道:“余某人遵命,”而后便带着那老伯出了厅堂。在门口看守。 确定余崖离开,老妪这才抬起头来,“老奴人称刘嬷嬷。是钟姨娘娘家表嫂,刚刚出去那个是我家老头,也就是钟姨娘的表哥,自钟姨娘被抬了姨娘,我们两口子就跟在她身旁,如今算来已经有快二十个年头了。” 刘嬷嬷先是给自己做了个自我介绍。 周萋画微点头。表示在听刘嬷嬷说话。 刘嬷嬷于是继续说道,“老奴之所以。只想说给周郎君与卢少卿听,是因为老奴知道。那个余义士站在马夫人那边,根本不会相信老奴说的话,若是传到马夫人耳朵里,估计日后我们老两口在伊府是呆不下去了!” 周萋画一听这话,就知道刘嬷嬷要说的事与那马夫人有关,周萋画点头意识自己会为她保密。 刘嬷嬷于是继续说道:“出事那天晚上,伊刺史有公事,本来是要在前堂书房用餐的,可夫人却差她身边的叶子去请刺史,第一次去时,刺史并没有来,夫人再次让叶子去前堂,刺史还没有来,最后没招,只得夫人亲自去请,刺史这才回了后院!”刘嬷嬷抬头看着周萋画,停下来,不说话。 “这有什么不妥这处吗?夫妻相近如宾,岂不是很好!”卢天霖不明白刘嬷嬷这番话到底要表示什么。 “刘嬷嬷你的意思是说,马夫人竟然接连三次邀请伊刺史用餐,与她平日里的表现不一样,对吗?”周萋画浅浅说道。 一听周萋画一语就说中自己要表达的重点,刘嬷嬷眼睛里瞬间冒出,请来的能人水平果真是高的钦佩神色。 “是,是,老奴就是这个意思,平日刺史经常在前堂边办公边进餐,马夫人从来没有这般殷勤过!若是请一次人不到,便不会再请,而且……”刘嬷嬷吞咽一下口水,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而且,平时马夫人若是跟刺史争吵,定然会背着我们!而那天,马夫人直到众人进食到一半,才故意找借口,跟刺史争吵了起来!” “他们为什么争吵?”周萋画追问道。 “是因为夫人为刺史夹蓑衣丸子,却被刺史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一听是这么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周萋画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丸子掉了,再夹一颗便是,你确定是因为这种小事吗?” “就因为事情太小,所以老奴才说,觉得让人怀疑!后来,这餐也没用完,大家不欢而散!” “我陪钟姨娘回房,却发现十娘的团扇不知何时落在了上房,十娘子吵着不睡觉,钟姨娘便回上房来取,老奴见天色已晚,便出来陪姨娘,却听到马夫人跟刺史还在争吵!” “听他们说到了二爷,谁都知道二爷是府里的禁忌,于是钟姨娘便转身回了厢房,谁曾想……” “二爷的事,为什么会是禁忌!”周萋画自然知道,这个二爷就是陈成璧那一起穿越而来的丈夫,却故作一无所知。(未完待续) ps:【明儿就不在本地了,好悲催的感觉,为此,八月今天一直练习用爪机打字!效果不错!再有加更什么的,等八月回来哈!刚刚看了一下4月1日的公告,发现我的志气好像就到了舵主,舵主以上都不敢提,好吧,趁着清明节之前,再发个誓,盟主诞生加更10章!】 133 案件大概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医谋论》更多支持!“这二爷的死着实蹊跷!” 刘嬷嬷的眼睛突然闪亮起来,用一种将鬼故事的语气神秘兮兮的说道,“二爷死那天,他刚从京城回来,一进门就跟老太爷说,要娶国公府的二娘子为妻,让老太爷准备去提亲!” “但是谁都知道,二爷与梅家的十六娘早有婚约!这种背信弃义的事,老太爷岂会答应,况且,梅家与伊家也算世交,这梅十六娘,更是马夫人的姑家亲表妹,这样让老太爷如何面对自己的亲家啊!” “于是二爷就被老太爷关在自己房间里反省,可也不知道怎么了,二爷半夜跟得了魔怔似的,突然浑身僵硬,力大无穷,卸下门扉,出了房间,晃晃悠悠就进了老宅那荒废的院子!” “听说二爷前脚进了老宅,后脚就传来了惨叫声,可等看院子的人跑进去,二爷的就被压在房梁下一动不动了,脑袋被砸了个大窟窿!” “但是,据看院人说,他压根没听到房梁掉下来的声音。”刘嬷嬷停顿一下,换口气说道,“这事当时府里人都知道,都说,二爷是被女鬼缠住了!那看院人每次喝醉酒,就胡言乱语地说,自己看到了女鬼,那女鬼穿着一身白衣,散着头发,胸口有茶杯大小那么一个洞,红彤彤的往外冒血!” “再后来。这看房的人就被人发现投河自尽了,从那以后,二爷的死,就成了府里的禁忌!” “所以一听刺史跟马夫人说起二爷的事,钟姨娘就立刻回避!”刘嬷嬷说着就长长叹了一口气。“哪成想,晚上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原来,这个伊二郎的死,还有这么一个神秘的故事,周萋画深吸一口气,“那你还记得当时刺史跟马夫人都聊什么了?” 刘嬷嬷没想到周萋画对这个感兴趣。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好像是说,什么红花,什么的?” 红花?活血化瘀的中药? “怎么?刺史有受伤?”周萋画追问。 “刺史前段时间脚被砸到了。医者倒是叮嘱过让他天天用红花泡脚!但是好像是说的二爷什么红花的!”刘嬷嬷长长探了一口气,“哎,老了,耳朵背了!听不清楚了!” 刘嬷嬷语气里带着些许自责,周萋画看其,这般神色,于是道:“刘嬷嬷,你跟那老伯说待在钟姨娘身旁很多年。晚上吃饭时又在刺史府,那么发生命案时,你们怎么没在刺史府里呢!” 周萋画指出了自己的怀疑。卢天霖说过,除去马夫人与她儿子,府里包括伊刺史在内十五名人,全部遇害,那这刘嬷嬷是躲在哪逃过一劫的呢! “回周郎君,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刺史府的仆役的确只有十人,但这是刺史自己买的下人。伊家老宅那边,刺史作为长子。伊老太爷还是给伊刺史置下了丰厚的财产,光是下人就足足有五十人。” “不过伊刺史一向不注重这些,平日里若没有什么事,这些下人都留在老宅里,所以,以往就算夫人跟刺史吵架回到伊家老宅也不用担心寄人篱下,在自己院子里,照样做自己到伊府大夫人!” “我们私底下都说,夫人隔三差五就跟刺史吵架,就是为了回伊家老宅做她的大夫人,摆摆阔气!” “出事那天其实是欣姨娘的生日,我跟我老头是被夫人喊来帮忙的,因为原来打算晚上找人打的铁花,我就想着看个热闹,就多呆了一会儿,哪曾想,却因夫人跟刺史吵架,这铁花也没看成,送钟姨娘回厢房后,我便也回了老宅……”刘嬷嬷抬起头来,看着周萋画。 “那个什么周都护,还有刚刚那姓余的也知道夫人跟刺史经常吵架,所以他们才觉得夫人没有什么嫌疑,我自然不敢把我听到,感觉到的说出来。” 听刘嬷嬷说到这,周萋画终于听明白她的意思了,刘嬷嬷说了这么多,无法就是认为出事那晚马夫人没事找事,然后故意制造矛盾离,在出事前离开刺史府,只为了躲开这场杀戮,这些恰好跟卢天霖的想法一致。 周萋画再次点头看向刘嬷嬷,“就这些吗?” 刘嬷嬷思忖一下,而后说道:“我亲眼看到的就这些了!” 周萋画听出刘嬷嬷故意强调她“亲眼看到”这四个字,于是立刻反问道“怎么还有你没亲眼看到的?” “也不能说不是亲眼看到的,而是我猜测的!”刘嬷嬷声音不似刚刚那般笃定了。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周萋画示意她继续说话。 刘嬷嬷没有立刻开口,抿着嘴唇,思忖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夫人跟欣姨娘关系一直非常不好,可这次夫人竟然主动提出给欣姨娘过生日,欣姨娘以为夫人会给她难看,所以处处小心,可一直到晚上也没发生事,所以老奴觉得,夫人给欣姨娘办生日,其实是为了掩饰什么,比如说请来的杂耍班有什么人留了下来……” 刘嬷嬷的声音越来越小,这种老人心思缜密的很,她也知道,这般猜测对主人的不敬,所以心虚,害怕,原本直立的上身慢慢下滑,到最后趴在了地上。 见刘嬷嬷有所害怕,周萋画跟卢天霖对视一下,而后说道,“刘嬷嬷,请放心,我们会为你保密的,你起来吧……” 刘嬷嬷缓慢起身,嘴里喃语道:“周郎君清正贤明,定能找出真凶。” “你带着衣衫,先回去吧!”周萋画指着门口,示意刘嬷嬷。 “是!多谢周郎君!”刘嬷嬷抬步朝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却听周萋画明朗的声音传来。 “不知钟姨娘何时出殡?” “本来应该是今天的,可今天是初七,按着风俗,所以是明天,钟姨娘虽是姨娘,但伊老太爷下命,一切按着正妻的规格来办!”刘嬷嬷用力抓住怀里的衣衫,在得到周萋画答应后,便出来正厅。 门口传来余崖与刘嬷嬷说话的声音。 趁着余崖没进来,卢天霖上前一步与周萋画并排站立,“若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周都护还坚持自己的意见,你会怎么做?” 卢天霖指的是周午煜坚持马夫人没有嫌疑这点。 周萋画淡然说道,“真相就是真相,不会因为个人的主观判断而改变!” 周萋画一抬头,见余崖背着勘察箱进来,于是侧脸看向卢天霖,道:“不知道这厅堂里是否还有当日进贼人时的痕迹?” 卢天霖摇摇头,“事情发生后,伊老太爷派人来迅速收拾好,我赶来时,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不过,据管家称,只是将物品归位,后院中所以房间的物品都还是以前的样子!” “奥!”周萋画答应一声,便转身朝寝房走去。 根据卷宗上的记载,马夫人住的正室,厅堂没有什么异常,唯独寝房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推开房门,周萋画站在门口查看着寝房的状况,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根本找不到一丁点痕迹。 周萋画却不甘心,迈步进门,从门口一一查起,门口,窗棂,半月桌,方凳,床幔,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周萋画发现了有价值的线索,在窗前高约四十公分的花瓶上,周萋画发现了异常。 她示意余崖拿来自己的勘察箱,从里面取出手套,戴好后,伸手将花瓶里早已枯萎的花拿开。 看周萋画这般举动,卢天霖上前要帮忙,却被周萋画拒绝,他只得开口询问,“四郎你可发现了什么?” “是,卢少卿,这花瓶里有血迹!”周萋画从勘察箱里拿出笔墨,围着花瓶做了个标记,然后才双手抱起花瓶,将口朝向卢天霖。 “血!”卢天霖被周萋画的话吓了一条,探头一看,不禁惊呼连连,“啊,真的是血!血怎么会在这里面!” 周萋画将花瓶放到原处,观察着从门口到花瓶的位置,静思一会儿,“卷宗里虽然有提到死者的伤口,但对行凶武器却少有记载,既然凶犯只有一人,他杀完人后,又来夫人房间翻找,但整个房间里却没有凶器搁置的痕迹!” “要么,凶手就将武器用什么东西包裹起来,要么,就是放在了一她自认为隐蔽的地方,如今看来,应该是后者!” 说着周萋画就演示起来,她假装自己从寝房门口进来,手持武器有所便,便走向花瓶,将武器插进了花瓶里。 “如此一来,便在花瓶里留下了血迹!”周萋画说着便再次在房间里走动,“凶手应该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所以在这间房子里,应该还有其他漏洞!” 说话间,周萋画已经走到了马夫人平时睡的床榻前,这时一张没有任何装饰,只有蚊帐的床,床上曾经被翻得凌乱的物品已经归位,突然,身后的余崖大叫一声,“四郎,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余崖手指的方向,周萋画瞥眼看去,却见湖蓝色,绣着梅花的枕头上,鲜红的花朵上,一滴鲜血正落花蕊中间。(我的小说《医谋论》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134 疑点频出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医谋论》更多支持!余崖在周萋画靠近床榻时,也一起站了过来,他仔细观察片刻后,开口道:“四郎,这会不会从那行凶武器上掉落的血啊!” “不可能!”周萋画立刻否定,“根据仵作还有钟姨娘的证言,这行凶者用的是一把长约十寸的刀,凶手拿着刀从门口进入,若是还能将血滴在枕巾上,那势必会掉落到地板上,但卷宗上的记载,地板却是干净的!” 周萋画微微一顿,看着卢天霖,“卢少卿,这点应该没错吧!” “地板的确是干净的,卷宗是记录的,我与周都护赶来后,找当时打扫卫生的仆人问过!”卢天霖踱步也站到榻前。 “所以,这血,不可能是凶器上落下的!”周萋画说着,就拿起了枕巾,走到靠近窗户位置,血已经凝结呈现深赫色,时间应该在六天以上。 “四郎,这血有什么问题吗?”卢天霖追问道。 “这血滴为圆形滴落状,其落下的位置必然是垂直正上方,造成这种形态的,多数为伤口垂直滴落……”周萋画轻轻淡淡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血是凶手有受伤,他在翻东西时,不甚滚落的……”卢天霖听出周萋画的意思。 “是的!”周萋画走到余崖面前,示意余崖从勘察箱里拿出袋子,她要将这枕巾作为证据拿走,“现在唯一要做的是。确定这滩血出现的时间!” “这个倒是很简单!”卢天霖看着被周萋画包进布袋的枕巾,出声,说道:“马夫人素来干净,寝具一天一换,这是刺史府、伊家老宅所有人都知道的。自出事后,这房间虽然有打扫,但物品却未更换!” “这枕巾肯定是在出事那晚刚刚换上的,也就是说,这滴血是从凶手身上滴落的!”卢天霖说出自己的判断,忽而他停顿一下。“具体情况,咱们可以找马夫人询问一下!” 卢天霖的判断跟周萋画想到了一块,若是真的可以确定这血滴出现的时间,倒不失是一条重要线索。 将枕巾包裹好,周萋画把枕巾递给余崖。“血从这个角度垂着滴落,且只有一滴,我们可以大胆的猜测,凶手受伤的部位,极有可能是手、面等很容易被察觉到的部位,能跟很容易意思到流血,发现有出血,迅速止血。所以没有其他的血滴!” 周萋画边继续在床榻上寻找线索,边说道,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除去这枕巾上的血迹,她却没有在榻上其他地方发泄一点血。 周萋画不禁感叹,若是在现在,将花瓶上的血与这枕巾的滴血拿去化验,不但节省不少时间,而且精密程度更高。 她回眸再次看向窗下那直径不大的花瓶。又联想着刘嬷嬷所言,她拉一拉衣袖。长叹一口气道:“看来,要想获得更多线索。必须去拜访一下那位幸存者马夫人了!” 喃语过后,周萋画朝卢天霖微微一作揖,“明天是钟姨娘出殡的日子,劳烦卢少卿安排一下,我想去送钟姨娘一程!也顺便拜访一下马夫人!” 卢天霖干脆答应,“我这就去安排!” 从上房出来,周萋画便在卢天霖的带领下朝伊刺史被害的书房赶去,周萋画见余崖又是抱着花瓶,又是拿着枕巾,身后还背着勘察箱,虽然他身形魁梧,却也显得有点笨拙。 尤其那花瓶还是易碎品,余崖显得更是小心翼翼。 周萋画见状上前拿过勘察箱,随后示意他先把这些证物拿回去,“你先把花瓶与枕巾送到父亲那!” 周萋画刚要把勘察箱背到肩上,卢天霖却伸手拿了过来,他嬉笑道:“让某来拿吧!也与四郎你这秘密法宝的来个亲密接触!” 周萋画没有拒绝,顺从地把勘察箱递给了卢天霖。 余崖本想以周萋画拿勘察箱太重为由,拒绝离开,见卢天霖这般做,也没了理由,他朝两人作揖后,便不甘心的离开,留给了周萋画跟卢天霖独处的机会。 周萋画与卢天霖并排朝伊刺史遇害的书房走去,园中秋意盎然,大团的菊花开着正旺,卢天霖指着菊花从对面那个被侍卫层层包围的正房,“那就是伊刺史遇害的书房所在!” 周萋画抬步欲前进,走了几步,却发现卢天霖并没有跟上了,而是眉头微蹙,正在思考着什么,不禁回头,追问,“卢少卿,还有什么事要叮嘱的吗?” 卢天霖皱在一起的眉头微微舒展一下,过了很长时间,她冲周萋画恭敬一抱拳,“卢某还有一事想求,望周四郎能答应!” 卢天霖的声音饱含纠结,似是经过复杂的心里斗争。 “说吧!若是周某能做到,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周萋画隐约能感觉到卢天霖要说的应该与那软剑有关。 果然,如周萋画所料想的,卢天霖开口说道:“若是发现与那软剑主人有关的线索,能否先不要告诉周都护!” “你与父亲不但在马夫人的问题上有分歧,难不成在这软剑上还有各自的见解吗?”周萋画眉毛微挑,若真是这样,两人合作破不了这案件,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倒不是,而是……”卢天霖结巴半天,终于说了出来,“而是因为,卢某我的私心!” 卢天霖看周萋画,面露不解,于是继续说道:“若这软剑的主人与伊刺史的死有关的证据,我想在周都护知道之前,直接将他找来!” “卢少卿,你的意思是说,你要通风报信吗?”周萋画毫不留情面地解开了卢天霖话里的意思。 “不!”卢天霖干脆回答。他温文尔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阴倔,语气也变得笃定起来,“恩人武艺高强,放眼大溏。说到可以做到在密室逃脱的,他必定是武林人士里首先被想到的!加上这在现场发现的软剑,与他习惯使用的武器类似,所以恩人的嫌疑最大……” “恩人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若四郎发现与他有关的证据,他定然不会躲闪!但他需要一个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卢天霖一抱拳。“还望四郎成全!” 卢天霖的话说得很含蓄,但周萋画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透出两层意思,第一层他其实认为自己的恩人与伊刺史之死是有关的,第二层便是周午煜跟他意见一致,且也知道这个恩人是谁。 联想到在书房里。父亲对自己的试探,周萋画心猝然一抽,若卢天霖跟周午煜怀疑的对象,真是秦简的话,她又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呢。 “好!”周萋画答应,随后便直接阔步朝那被称为“密室”的书房走去。 书房的把守比后院要严谨的多,见周萋画要靠近,书房右侧的侍卫伸手阻止。便开始盘问周萋画的身份,“你是谁,来做什么?” 周萋画侧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卢天霖。 卢天霖疾步走几步。介绍道:“这位是周四郎,周都护从洛城请来特意侦破此案的高手!” “周四郎?怎么没听余长史说过!”侍卫是周午煜身边的人,办事一丝不苟,有点一根筋,他嘴里的余长史便是余崖。 长史这一职相当于周都护身边的秘书长,在周午煜众侍卫里地位颇高。 这侍卫上下打量着周萋画。而后冲站在门左侧的瘦高个侍卫喊道,“喂。你在洛城,有见过这个周四郎吗?” 左侧的侍卫听到同伴的声音。缓慢转过头,上下打量一下周萋画,忽而眼睛落出闪过,随后低沉的声音传来,“你个瓜蛋,连周四郎都不认识,这般无礼,待余长史回来,定然有人你好看!” 说着,这侍卫便侧身抱拳,朝周萋画施礼,“见过周四郎!” 周萋画一怔,这侍卫认识我,她抬眸打量着眼前这个瘦高个,呀,这不是在陈高案里,在停尸房见过面,那个在刘二死之前,跟余崖一起吃过饭的孙牧嘛(详情见第29章)。 “原来是孙侍卫,好久不见!”周萋画抬手朝孙牧还礼。 一听周萋画认出自己,孙牧甚是欢喜,“四郎君您是受都护之命来调查的吧,请,请!”说着伸手推开了书房门。 左侧的侍卫一听孙牧认识周萋画,也连忙弯腰作揖。 周萋画朝两人再次表示感谢,便抬步进入了书房,“我要模拟现场,过会余长史会来,让他在门口稍等一下!” 孙牧虽然不知道这个“模拟现场”是个什么东西,但也能听明白,周萋画这是不要任何人打扰的意思,抬手,抱拳表示明白,于是在周萋画跟卢天霖进入书房后,就伸手关闭了书房门。 比起女眷、下人们遇害的后院,伊刺史遇害的书房就保护的完整多了,非但保留着打斗的痕迹,就连伊刺史遇害时的姿态、甚至那软剑当时放的位置也都用墨笔标注了出来。 卢天霖见周萋画面露疑惑,解释道:“伊老太爷也有意要让人打扫这里,却被付姓判司给制止了,为此,伊老太爷还命人把那判司毒打了一顿,但好在刺史府的众位差役齐心协力,才终于留下了这完整的现场!” 本来着急为伊刺史入殓这事,就让周萋画对这位伊老太爷略有疑惑,现如今又听到他这般着急打扫现场,周萋画轻语道:“如此这般着急收拾现场,看来,我们明天要拜访的人又多了起来!”(小说《医谋论》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书评区又出题了!大家可以去看看! 135 穿越者也并非无所不能 伊刺史遇害时,是坐在书案前的圈椅上的,根据卷宗上的记录,他后背靠在圈椅上,双手自然垂下,胸前身中数刀,双腕动脉皆被软剑挑断,血流了一地。 圈椅下端可以看到一些成条状的滴落状血迹,圈椅斜后方背后雪白的墙壁有大量的喷溅状血迹。 距离圈椅十寸左右的位置,大滩的血迹中间留着一小小的空隙,那便是软剑被发现的位置。 想着秦简对软剑的慎重,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弄丢,周萋画心中默默心想,软剑应该不是他的,肯定只是比较像而已。 深吸一口气,周萋画开始在书房里寻找线索。 案件发生近十天了,地上的血迹已经蒸发,只留下差役进来救人时杂乱的足印。 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血脚印从书案处一直延伸到门口,周萋画仔细辨别,依稀能看出这是六七个人的脚印,足迹叠加、破损严重,提取有难度。 看周萋画趴在地上观察得如此仔细,卢天霖也不敢出声,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周萋画,直到周萋画站起身来,他才开口说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周萋画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腰,轻轻摇头,而后,她退步站在标着伊刺史遇害位置,抬眸扫视着整个书房。 两扇窗户都被从里面销死了,门上只留着半截门栓,另外一截落在地上,这是门被从里面栓死后,强行撞门才会出现的情况,除去这两处。房内却是没有其他通往外面的通道。 周萋画抬头看看房梁,也没有半点损坏,难不成这果真是个密室?可她有一种直觉,总感觉这书房里,哪里有什么不对的! 她垂下头。再次看着地面上那些错综复杂的脚印,轻轻问道:“卢少卿,你说,你那位恩人可以密室逃脱,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个,某不知。但恩人密室逃脱却是真实存在的!怎么?四郎你是怀疑这不是一起密室案?”卢少卿脸色凝重,脸上除了疑惑,更多的是焦急。 周萋画没有回答卢天霖的问题,而是再次走到书案前,站在伊刺史遇害的圈椅后。扫视着整个书房。 书案与书房门成四十五度角,两者之间没有遮挡物,若是有陌生人从门口进来,伊刺史不可能老老实实坐在圈椅上,最本能的反应,他肯定会站起来。 而实际上,伊刺史却没有站起来,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行凶者是熟人,二。行凶者是从他身后进来的。 “伊刺史身上的伤口,果真都是在正面吗?”周萋画抬头问卢天霖,在卢天霖点头肯定后,又问道,“那他颈部是否有受力或被人捂压的痕迹?” “没有,伤口全部在正面。凶手是从正面行凶的!”卢天霖站在周萋画身旁,猜出周萋画要表达的是什么。“我跟周都护仔细勘察完现场,猜测这是熟人作案。但就算是熟人作案,却也猜不出凶手是咱们做到如何从这密室里逃脱的!而且……” “而且,我们一直在寻找一件东西!”卢天霖语气一顿,抬眸看着周萋画,当读出周萋画的疑惑后,继续说道:“一件沾满血的衣服!” “你看!”卢天霖指着书案,“伊刺史的伤口都在胸前,这说明,凶手是站在他身前,圈椅斜后方都有血溅出,那正前方势必也会有血喷出,而事实上却是,整张书案上却没有一点血,那血呢,自然是溅到了站在书案与伊刺史之间的凶手的身上!” “穿着这么一件血衣无论出现在哪里,都很奇怪吧!但是很可惜,我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找到这件血衣,更别提凶器了!”卢天霖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目前,从现场已经找不到什么线索了,所以,这才请四郎前来,希望依仗四郎圣手,从伊刺史的身上找到线索!” 听卢天霖这么一说,周萋画身体如被冻住一般,他说的这点,确实是自己没有考虑到的。 从见卢天霖开始,周萋画就觉得他应该跟董庸一样,是个呆在光环没有真本事的“二代”份子,所以对他向来冷漠中带着一丝不屑,但这番话一出,不但让周萋画看到了卢天霖的能耐,而且也瞬间为自己班门弄斧的尴尬。 周萋画的脸不由自主地泛红。 虽然说来自未来的自己在见识方面可能比大溏的人广,但这侦破现场确实不是自己的专长,就是身上背负着“圣手娘子”的美誉,也是大溏皇帝赐给原主周萋画,而非自己。 法医,才是自己的专长,勘察现场,不过是为了更全面、详细地从死者身上提取到死者要说的话。 周萋画沉了沉心,拉一拉衣袖,用女子的身份,朝卢天霖福了一个标志的大礼,“卢少卿请放心,儿定然尽全力!” 卢天霖吃惊地看着眼前这穿着胡服男装的周萋画,对她突然的举动,疑惑不已,“啊,额,那就劳烦四郎了!” 翌日,八月初八,秋意未浓,清晨的霜气的寒冷,却还是让早起,正要参加钟姨娘葬礼的周萋画打了一个寒战。 因昨日卢天霖已经派人过去跟伊府老宅那么通报过,说今日他跟周午煜会去拜访,所以一早伊府那边就派人来。 为避免过分招摇,周午煜、卢天霖与周萋画共用了一辆马车,在周午煜上车后,卢天霖很绅士的伸出胳膊来,示意周萋画扶自己胳膊上车。 有了昨日的好印象,周萋画倒也没有客气,手搭在他的胳膊便钻进车里。 周午煜自然坐在上位,周萋画坐在父亲左边的席上,而卢天霖则坐在右边,两人的位置与从洛城来时一样,面对面坐着。却没有了那时的尴尬。 周萋画抬起头,与卢天霖静静地对视一下,卢天霖看出周萋画的友好,沉静的眼眸没了以往的傲气,点头平和回望。 周午煜坐在两人之间。感觉到了这两人的简单交流,长叹一口气,哎,孩子们真的都大了。 刺史府跟伊家老宅就在一条街上,车子摇摇晃晃缓慢前行了一会儿,随着车厢外传来。一声明亮的通报声“周都护、卢少卿到”,车子停了下来。 周午煜首先起身,挑帘下车。 仆役通报的是父亲与卢天霖的名,周萋画知道自己不能先于卢天霖下车,便坐在车厢里没有动。卢天霖看出她的顾虑,浅笑一下,不语,直起身,下了马车。 周萋画听到车厢外仆役向周午煜、卢天霖的请完安,这才起身要下车,刚刚伸手挑开门帘,就见卢天霖的胳膊又伸了进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周萋画。 周萋画一怔,躲闪过他的眼神。隔着他的身体,朝周午煜身旁看去,却听卢天霖说道,“四郎在找余崖吗?他被我安排今天看守书房,外加保护你的勘察箱了!” 心思被这么点破,周萋画脸再次脸红。没有接收卢天霖的好意,自己手撑在车板上。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她快速站在父亲身后,垂首不语。 卢天霖的胳膊悬着半空好一会儿。知道伊府仆役再次传来迎客声,他才缓过劲来。 周午煜将卢天霖与女儿这点小小的互动收入眼里,想起陈成玉刚怀孕时,卢天霖的母亲李雯庄曾调侃道,若是女儿,要给两人定亲的玩笑话,作为父亲的他,心情忽然沉重起来。 见周午煜不动,卢天霖上前站在他身旁,“周都护,我们进去吧!” 听到卢天霖的招呼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便与卢天霖并身朝伊府走去。 周萋画跟在两人身后,一同朝灵堂走去。 虽然昨天刘嬷嬷说,伊老太爷要按照正妻的规格来厚葬钟姨娘的,除去棺木是上好的木材,整个灵堂却还是透着寒酸,稀稀落落的几朵百花,简单挂着一道白布。 棺材前,除了刘嬷嬷与那老头,也就只有一个所谓的“义女”戴白布在跪谢答礼。 棺木是打开的,趁着周午煜与卢天霖拈香时,周萋画偷偷朝馆内看了一眼,棺中人身上盖着一块白布,盖住了手,也盖住了脸,但仍能看出,钟姨娘已经换上了昨日刘嬷嬷从上房里偷拿来的镶金边的藕色衣衫。 周午煜跟卢天霖拈香结束,直起身来,交给一旁头上扎着白布,腰间系着草绳的仆役。 就在两名仆役接过香时,忽而,灵堂里莫名传来风。 阴风带着嘶鸣声,从门口吹来,擦过周萋画的后背,旋转着直接卷如棺木,竟然将盖在钟姨娘身上的白布揭起。 白布在空中飞舞片刻,不偏不巧落到了周萋画脚下。 突然发生的事情,让灵堂立刻陷入死一般的宁静,短暂宁静后,便是仆役落荒而逃的喊叫声。 “见鬼了,钟姨娘死不瞑目啊!” “有鬼啊……” 在众人的慌乱里,周萋画三人却分外镇静。 周萋画看一眼父亲与卢天霖,而后垂眸看了一眼这莫名其妙落到自己脚下的白布,不假思索地弯腰捡起,转身朝棺材走去。 但棺中的场景却让周萋画惊讶得闭不上嘴了! 这死者竟然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妪!而且死者面色发青,嘴唇和手指甲、脚趾甲也都有些发紫。 经验告诉周萋画,这些都是死者生前严重缺氧才会出现的尸表征象。 “这果真是钟姨娘吗?”周萋画抬头问唯一还没有逃离的刘嬷嬷。 隐约记得,卷宗里好像提过,在这起灭门案里,钟姨娘六岁的女儿也不幸身亡,五十多岁的老妪六岁大的女儿,莫说古代,就是现代不依靠医疗条件,这种事发生的概率也是很低的。 “是,这就是钟姨娘!”刘嬷嬷虽然没有离开灵堂,但依然害怕的不敢靠近。 周午煜看到女儿凝重的面色,踱步上前,轻声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周萋画点点头,紧紧抿着嘴,半晌抬头看向父亲,“我对钟姨娘的死有异议,想验尸!可以吗?” “不行!”周午煜还没说话,灵堂外却传来一苍老却洪亮的声音。 循声看去,却见一消瘦如柴,身着对襟福寿纹的老头,被人扶着,颤颤巍巍地从走廊上走来。(未完待续) ps:关于粉红票:估计很多亲是用手机客户端看书的,客户端经常看不到粉红票的,各位亲,不妨,登陆电脑看一下,说不定你早已经有粉红票了哦!在票夹里还能看到你要获得下一张粉红票还需要再订阅多少哦! 136 巧验尸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更多支持!不用多问,看周遭下人的态度,周萋画也能猜出这就是那个传闻中,急着将死者入殓,急着打扫现场的伊老太爷。 看伊老太爷走来,周午煜跟卢天霖对视相看,迅速达成默契,而后,一起上前,冲他抱拳,作揖,“伊老太爷,别来无恙!” 伊老太爷本一脸怒气,被周午煜与卢天霖这么恭敬行礼却也无从发泄,他阴沉着脸,摆脱下人的搀扶,朝周午煜、卢天霖还礼,“不过是个姨娘出殡,岂能劳烦周都护与卢少卿亲自来!” “老太爷不要这么说,吾等奉命来彻查刺史府一案,至今还未有进展,心中万般愧疚,今日前来,除了祭奠,也希望钟姨娘能够安息,多给我们一些指引!”周午煜手背身后,含蓄地说明自己来的意思,他声音平稳,却绵里带针。 伊老太爷早年随圣祖征战,大溏建国后,也曾在吏部短暂任职,后因父亲去世回到海宁郡守孝,孝期结束,恰值圣祖驾崩,在一年服丧期满时,他下定决心辞官回了海宁郡。 在二十年内有十次赚了千金之多,成为富甲一方的乡绅,年轻时的伊老太爷仗义疏才,在海宁郡乃至整个大溏朝都有着很高的威望,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伊老太爷的这种威望反倒成了他的气焰,以至于他把周午煜这种二品侯根本不放在眼里。大呼小叫,怒声呵斥。 念其功绩与身份,自来海宁郡这几日,周午煜对他倚老卖老的不敬,一笑泯之。 但伊老太爷却愈发的张扬起来。 “我刚刚听到这个小郎君说。要验尸!”伊老太爷眉毛向上挑着,斜着眼睛看向站在钟姨娘棺材前的周萋画,见她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棺材里钟姨娘的遗体,嘴角朝一侧撇着,“我的态度很明确,人是我们伊家的人。完完整整进了我们伊家,就不能让她死了还没个全尸!” “周都护,你今日来,若只是想验尸的话,就请回吧!”伊老太爷根本不跟周午煜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下了逐客令,说完,这话,他挥手示意原本在院门口站着的仆役进来,“都跟我好好看着灵堂,任何人不得靠近!” 门口的仆役哗啦啦地进了灵堂,将周午煜三人包围住。 一见仆役们围了上来,周午煜第一个反应便是保护自己的女儿。他后退几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周萋画,而几乎跟他同时。卢天霖也不约而同地往后退,护在了周萋画身前。 周萋画个子矮小,被父亲跟卢天霖这么挡着,所以从伊老太爷所处的位置看去,根本看不到她。 但能看到周午煜与卢天霖两个面露惊恐的样子,伊老太爷也心满意足了。他诡异微笑,“周都护。老朽为您在厅堂备了薄酒,可否赏脸呢?” 周午煜与卢天霖对视一眼。知道这种情况下若还是顺着周萋画的愿,强行验尸,后果不堪设想。 卢天霖微微点头,表示尊重周午煜的任何决定。 周午煜于是微笑着看向伊老太爷,再次抱拳,道:“伊老太爷,既然您不同意,我们也不会勉强!” 伊老太爷露出一切都在他里控制的自信微笑,“这就好,既然这样,那老朽先去厅堂等两位了!”说完,伊老太爷转身,甩袖离去,留下周午煜与卢天霖面面相觑。 周午煜看着伊老太爷出了院子,连忙转身,看向周萋画。 “四郎……”他轻轻唤着周萋画,却见周萋画直愣地站在棺材外,仔细地观察着钟姨娘的尸表特征,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喊声。 钟姨娘死了近三十个时辰,尸僵已经开始缓解,除去刚刚看到的面部、嘴唇发青,指甲发紫外,还看不到其他的症状,周萋画抬手想触碰钟姨娘的尸体。 还未等她触碰到尸体,门外那些仆役几乎同时往前移动一下。 一个个瞪大眼睛,摩拳擦掌,那般架势,就好似周萋画若是再动一下,他们就会扑上来一般。 卢天霖立刻上前,拉一下周萋画的胳膊,递眼色示意她不要乱来。 周萋画冷笑着,忽而灵机一动,“周都护与卢少卿要去找伊老太爷吗?那四郎就留在这帮忙吧!”说着,她将手里拿原本盖在钟姨娘身上的白布高高举起,冲躲在角落里的刘嬷嬷喊道:“你过来,我与你一起给钟姨娘盖上!” 刘嬷嬷不明觉厉地看着周萋画,搞不定她为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要求,但想着昨日周萋画的承诺,瞥眼看看那卢天霖,最终鼓起勇气从角落里走出,走到棺前,伸手去接周萋画手里的白布。 刘嬷嬷手触碰到白布,用力一拉,但周萋画却没有要将白布递给她的意思,她诧异抬头看着周萋画,却见周萋画眼睛微微弯成月牙状,朱唇轻启,“刘嬷嬷,我与你一起吧!” 昨天刘嬷嬷跟周萋画隔着一段距离,只觉得周萋画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近日靠得如此近,一下子就看到了周萋画耳垂上的耳洞,吃惊地张开嘴巴,“你,你是位……” 周萋画食指放在唇中间,示意刘嬷嬷安静,轻轻说道:“还想不想找到真凶了?” 刘嬷嬷“哦”了一声,微微点头。 却听周萋画又说,“那就跟着我做!” 说着,周萋画将白布的一端塞到刘嬷嬷手里,而后跟刘嬷嬷一左一右的站在棺材两侧。 周午煜见女儿招呼一老妪来给钟姨娘盖布,又看她自信满满地样子,心想女儿一定是有了主意。 于是他示意卢天霖往后退几步,而后便开始仔细观察着。 周萋画将白布轻轻掖在了钟姨娘脚底的位置。而后假意开始调整白布,却趁机撸开了钟姨娘的足袋。 刘嬷嬷也学着周萋画的样子,撸起了钟姨娘的另一只足袋。 果然如周萋画所料想的,钟姨娘的脚趾甲同样也是青的,而且脚后跟处有明显摩擦的伤痕。 周萋画跟刘嬷嬷停在钟姨娘足部的举动。引起了仆役们的注意,就听为首的一个冲刘嬷嬷大声嚷嚷,“喂,在那做什么,盖个白布需要这么久吗?” 刘嬷嬷的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她抬头看了看周萋画。转过身,冲着那吆喝的仆役说道:“吆喝啥,不知道这白布若盖不好,魂就飘出来了嘛!” 仆役里绝大多数人刚刚那阵阴风吹起时,都是在现场的。包括这带头的仆役,听刘嬷嬷这么一说,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颤。 就见着带头的吞咽一下口水,嘟囔一句,动作快一点,便退回到了队伍里。 检查完脚,周萋画拿着白布,与刘嬷嬷慢慢往上盖。 当盖到手的位置时。周萋画又停顿一下,手没有束缚伤,却在指甲缝里夹着白色的粉末。 鉴于环境特殊。周萋画没法更加仔细的观察,她抬眸看向钟姨娘身体的另一侧,另一只手上肯定也有线索。 想到这,周萋画就将这支指甲里有白色粉末的手,放在钟姨娘胸口位置。 刘嬷嬷见状,也学着周萋画的样子拿起钟姨娘的手。也放在胸口位置。 因为是自己的亲人,刘嬷嬷在做这些时。没有半点害怕。 钟姨娘另一只手指甲也泛着青紫色,而且指甲里也有异物。却不是白色的粉末,而是褐色的。 周萋画直观判断,这褐色的应该是血迹! “你给钟姨娘换衣服时,发现她身上有伤吗?”周萋画小声问刘嬷嬷。 “没,没有!”刘嬷嬷用低低的语气说道。 那就排除了指缝里是钟姨娘自己的血。 哎,若是在现代,决定能从这血迹里发现用价值的dna,但在这大溏朝,也只能猜测,这是凶手在杀死钟姨娘时,被钟姨娘挠伤的。 刘嬷嬷也发现了钟姨娘指甲里的异常,她深一口气,瞪圆眼睛看着周萋画,周萋画示意刘嬷嬷不要声张,而是让她继续学着自己的样子,将手从胸口拿下,重生放在身体两侧,而后继续将白布往上拉。 当白布拉到脖颈处时,周萋画再次示意刘嬷嬷放缓速度,刘嬷嬷却跟没听到似得,继续往上拉,周萋画只得控制好自己这端的布,快速翻看钟姨娘的眼睑。 眼结膜下有明显的出血点,可以断定死者是窒息死亡。 “刘嬷嬷整理一下钟姨娘嘴巴下的白布!”周萋画用这话暗示刘嬷嬷把白布往下拉一点,刘嬷嬷会意,将她那端的白布拉到尸体脖颈,将钟姨娘的嘴露了出来。 周萋画快速撑开她的唇,口唇黏膜有挫伤出血,牙齿有明显松动,是捂压口鼻腔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 周萋画对钟姨娘的死有了最终论断。 她长吁一口气,拉起白布,盖在了钟姨娘的脸。 做完这些,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手腕,想摘下手套来,放在钟姨娘棺内,但当她手触碰到那花珀手链,周萋画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戴手套。 后背不禁再次冒出一阵冷汗,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来验。 “可以了吗?”看女儿长吁气,周午煜退后站到女儿身旁。 周萋画微微点头,抬头看向自己父亲。 而与此同时,周萋画惊觉卢天霖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己,于是礼貌回看,却发现卢天霖并没有看自己,他的目光,竟然是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小说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 137 花珀上一个主人 估计是周午煜等人太长时间还没出现,那位伊老太爷有点着急了,管家猫着身子,一溜烟窜到灵堂,没等他说话,周午煜便开口道:“我们这就过去,请伊老太爷不要着急!” 管家点点头表示明白,却没有离开,而是立在一旁等待。 周午煜见状,知道没法继续拖延下去,于是看一下卢天霖跟周萋画,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手。 两人会意,在周午煜随着管家的指引前行时,很自觉地跟在身后。 伊家院里的小径不宽,但也能允许两人并列行走。 为表示对周午煜的尊敬,卢天霖主动退后,让周午煜依然独自走在前,他则周萋画依次跟在身后。 走着走着,卢天霖忽然跟周萋画并排起来,且速度越来越慢,周萋画察觉到卢天霖似乎有话要说,便配合着他放下步子。 待跟周午煜跟着有四五米时,周萋画低声问道:“卢少卿有什么事情要问周某吗?” 卢天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抿了抿嘴,但这个动作已经表明,他是在极其纠结的状态下开口说话的。 “卢少卿,您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周萋画停下步子,面对卢天霖,平平开口。 卢天霖再次抿了一下嘴,抬头看看渐行渐远的周午煜,垂首静思一下,伸手指指周萋画的手腕,“这花珀……” 自刚刚周萋画察觉到卢天霖的目光落到自己手腕上时,周萋画就猜出他对这花珀很好奇,于是听他这么问,倒也没觉得奇怪。 于是。周萋画抬起手腕,抬眸看着卢天霖,“卢少卿,是问这花珀手链吗?”见卢天霖微微点头,于是说道:“是一位朋友送的。怎么?卢少卿以前见过这花珀?” “朋友?”卢天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他儒雅的脸上泛着疑惑,语调低低,“不瞒四郎,这花珀其实是我拖胡商朋友千里迢迢带来的!放眼大溏,也就唯有这一枚!” “哦?”这花珀曾是卢天霖的?周萋画诧异。那怎么到了董庸手里的呢? 周萋画拉一拉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看来,卢少卿跟董少卿的关系甚好啊!既然这本是卢少卿之物,又这般稀有。那周某自然归还便是!” 说着,她微微松动手链,作势就要摘下来,却被卢天霖抬手制止,“四郎不必客气,既然这花珀现在在四郎腕上,便是四郎之物,只是……”卢天霖拖长音调。“只是从我这拿走花珀的不是董庸!” 不是董庸?周萋画眼睛眯长,回想着这当时董庸有点僵硬的肢体,这般贵重且有意义之物。不应该被人交手相传啊。 忽而,周萋画记起,在董庸拿出这花珀之前,好似秦简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床榻上。 想着秦简可能就是卢少卿嘴里的那位恩人,于是周萋画试探性问道:“不知,是卢少卿哪位挚亲拿走的这枚花珀……” 卢天霖微微一笑。“也算不得什么挚亲啊,就是我说的那位恩人。他说这花珀精巧难得,便强行拿去。我还以为他会送给自己的心上人,没想到竟被董庸讨去,送给了你!” 卢天霖眸光再次扫过周萋画的手腕,感叹一声,“没想到恩人竟然舍得把花珀给董庸,他们两人的感情几时变得这般要好!” 卢天霖后面说的话,周萋画却没有听到,她满脑子就只听到一句话,就是这花珀的真的是秦简拿走的! 想着秦简那晚突然将手探进蚊帐,他是想把这花珀给我的! 难怪,那晚他隔着那么远就能知道怎么佩戴着花珀!而且话音里带着一股酸气。 周萋画心中忽而暖暖的,脸上不禁泛上红晕。 这抹红晕让周萋画俊俏白皙的小脸,更多了几分艳丽,看得卢天霖心微微荡漾,他深意吸一口气,抬头看前方的周午煜,用一种确定他听不到的声音,低低说道:“花珀能到画儿妹妹手上,也算是你我的缘分啊!” 他不在喊周萋画是四郎,而是恢复了以往“画儿妹妹”的称呼。 周萋画浓眉微微一蹙,“卢少卿,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卢天霖立刻敛容,“画儿妹妹跟董庸婚事已经作罢,还戴着这花珀手链,妹妹肯定是很喜欢吧!” “卢少卿,你还是喊我周四郎吧!”周萋画首先修正了卢天霖的称谓,而后将手腕抬起,又道,“这花珀手链倒也算不得喜爱,只是董少卿并非作为定情之物赠予,作为朋友,既然收下,也没有随便要丢弃的道理,您说呢!” 周萋画岂会不知男女之间赠送这随身物品意味着什么,却偏偏要自我麻痹,忽略掉董庸与卢天霖,毕竟这花珀上一个真正的主人是秦简。 卢天霖猜不出周萋画执意要留下这花珀是因为董庸所赠,还是因为知道这花珀是自己从胡商那拿来的,但听到周萋画说要留下这花珀,心中还是犯着欣喜。 “是,是,四郎说的极是!”卢天霖连连作揖,“那你会一直戴着这手链吗?” 一听卢天霖这么问,周萋画眼睛冒出管你屁事的利光。 她抬头看向前方的周午煜,没有说话,大步追赶而去。 卢天霖见状,也不敢有任何耽搁,紧随周萋画而去。 当两人再次以若无其事的状态跟上周午煜时,周午煜正巧也被管家拦了下来,周萋画听到周午煜反问声,“做什么!” 管家是个五十出头的老人,毕恭毕敬朝周午煜作揖,“周都护,请恕老奴不敬,而是老太爷有叮嘱。只邀请您跟卢少卿!”他眼睛朝站在周午煜身后的周萋画。 “这位小郎君,老太爷是不希望打扰的!”管家言语卑微,苍老中带着一点点颤抖,听上去,宛如违背老太爷的命令会有不堪的后果。 周午煜难为地转身。 没等他说话。周萋画倒是自己开了口,“既然伊老太爷没准备我的薄酒,四郎也不能强行,父亲,卢少卿,那四郎就在外面等你。可好?” 伊家最近接二连三的出事,让女儿一人独处,周午煜还是有几分担心,“这样不好吧,要不。四郎,你先回去!” “父亲不必为儿担心,我在这等侯便可!”一听周午煜要让自己回去,周萋画立刻否认,难得进入伊府,岂会这么轻易离开,就算不能随意走动,周萋画还是很希望去看看那砸死伊二爷的后院呢。 “是。周都护不必担心,老奴会安排人专门陪同这位小郎君的!”管家指指立在庭院两侧的仆役,连忙开口说话。 看周萋画如此坚决。又听管家早已安排好,周午煜没有在坚持,叮嘱周萋画不要乱跑,便与卢天霖一同进入了老太爷的院子。 看着周萋画与卢天霖沿着小径上了回廊,周萋画垂下胳膊,看向刚刚被管家安排陪自己的两位小厮。“劳烦问一下,这附近可有流水。能让我洗一下手!” 两名小厮看着这位白净的郎君,上下打量着。立刻察觉了周萋画的真实性别,对视一笑后,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大一点的开口说道:“小郎君您是想用温水洗手吧,这里可没有,得去灶房那里!” 小厮这话一出,周萋画就知道,他是知道自己性别了,周萋画敛容,冷冷说道:“那就劳烦你带我去吧!” 两名小厮原本打算戏弄一下周萋画,却听与声音这般冰冷,立刻察觉,这个娘子不是他们能随便戏弄的,两人立刻挺挺身子,收起戏谑表情,指指前方的小径,“这边请!” 周萋画脸上仍然没有表情,便要抬腿迈步,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这位可是周都护从洛城请来破案的郎君?” 声音不温不冷,不缓不慢,脚步声轻缓急促,周萋画背身,只能猜出这是个体重很轻的妇人,却猜不出半点这个人的样子, 短暂诧异,周萋画转过身,却见一身穿淡粉色华服,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在四五名侍婢的簇拥下,沿着回廊慢慢朝周萋画靠近。 那女子肤光胜雪,秀雅绝俗,乌黑的头发挽了个髻,髻上插了一支简单的珠花簪子。 圆脸,双颊却不是饱满的,眉目带着几分疲惫的美人倦,细长的眼睛红肿,眼角下,一颗泪痣,让她看上去更加让人怜惜,白皙的粉颈上挂了一串珠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见周萋画看的这般入神,身旁的年纪略长的小厮连忙低声介绍,“这是马夫人!” 马夫人?就是那个因跟伊刺史吵架离开刺史府幸免于难的马夫人,只是,她的年纪未免也太年轻了吧。 “马夫人是继室,因此比刺史年轻许多!”年纪小的小厮看出周萋画的疑惑,低声解释,却被大一点的小厮狠狠瞪了一眼。 原来如此,周萋画默默心想,便朝马夫人方向移动了一下。 马夫人绕过照壁,下了台阶,很快站到了周萋画面前,她朝周萋画微微施礼,“见过周郎君!” 周萋画连忙作揖还礼,“夫人客气!”她抬起头来,看着这个身上疑点重重的女子。 周萋画原本以为马夫人不过是穿着素色衣服,靠近了这才发现,这粉色的衣衫上,竟然绣着同等颜色的暗花,大的,小的,簇在一起,约到裙摆下方,越密集。 “周四郎是要洗手吗?前方就是我的院子,若不嫌弃,随我而来吧!”马夫人竟然主动开口对周萋画发出了邀请。(未完待续) 138 马夫人 周萋画没有拒绝马夫人的邀请,再次福礼后,就随马夫人去了她的院子。 虽然说马夫人说自己的院子就在前面,但实际的距离却远远超过周萋画的预料,她暗暗数着,从伊老太爷的院门口算,足足经过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别院,这才到达马夫人住的婉粟轩。 婉粟轩门口,站着四名年轻的仆役,见马夫人走来,原来抬着的头,不约而同地垂下。 马夫人的眼眸瞬间锋利起来,如刀削般的扫过这四人,丰盈的嘴唇用力抿住,察觉到周萋画在看自己,旋而立刻挤出微笑,抬手指指院子,“周郎君,请吧!” 马夫人这般掩饰自己的情绪,让周萋画警觉起来。 她冲马夫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便随着她的指引迈过婉粟轩的院门。 绕过照壁,刚踩在台阶上,就听游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就见一个穿着碧色半臂的侍婢沿着厅堂飞奔了过来,这名侍婢身形高大,膀大腰圆,比起冬雪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直奔到马夫人身边,瞥了周萋画一眼,而后冲马夫人福礼,“夫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马夫人无精打采地看一眼这侍婢,优雅地拉一下裙摆,训斥道:“看不到有客人,这般粗野!” 这壮硕的侍婢连忙垂首道歉,“请夫人恕罪,只是那平姨娘跪在那都快一个时辰了,怎么劝都劝不起来,非等着夫人您回来不可!” “知道了!”马夫人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但当她转身看向周萋画时。却是一张挂面笑容的脸,“真是让周郎君见笑了!若是不急,能否先让妾去看一下!” 周萋画不解马夫人嘴里说的这个“不急”是什么意思,但听她这般客气,于是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马夫人微微鞠躬。抬步朝回廊走去,周萋画在侍婢的簇拥下,也不得不跟着马夫人进了正厅。 厅堂里,平姨娘正跪在正中间。 她穿着一水色平口襦裙,广口阔袖,跟蝴蝶折断的翅膀一样。平铺在地上,瘦弱、娇小的她,因长时间的下跪,身体已经瑟瑟发抖,察觉到身后有声音。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一点血色的小脸,妆容早已哭花的脸,厚厚地粉脂上。 意识到是马夫人回来后,平姨娘一扭身,膝盖前移,跪至马夫人面前,一把抱住了马夫人的双腿。“夫人,求求你救救我!” 马夫人被这妇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傻,挣扎着摆脱了平姨娘的拉扯。“你,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你若不帮我,三爷指定会把我打发出府的!”平姨娘哭诉着,扬起脸来看着马夫人。 马夫人一甩袖,朝厅房的上位走去。“打发你出府,就出府呗。这伊府里谁不知道三爷对庄嬷嬷向来尊敬得很,你竟然打得庄嬷嬷下不了床。就算平日里三爷再宠你,你也不能做出这种事!” 马夫人说着,就朝那刚刚报信的膀大腰圆的侍婢递个眼色,那侍婢会意,立刻上前一把拉这女子拉了起来,“平姨娘,我们夫人累了,你先回吧!” “不,我不回去,夫人,你若不答应我,我就不回去!”平姨娘跟发疯了似得,就要往马夫人方向冲,但弱小的她哪是那粗壮婢子的对手,没等她靠近马夫人,就被那粗壮婢子一把抱住。 “平姨娘,请你自重!”粗壮婢子压下声音,说着就拉着平姨娘外门外走,“平姨娘,夫人这里还有客人,你不要这样!”粗壮婢子冲周萋画方向微抬一下下巴,示意平姨娘安静。 “夫人,求你帮帮我,我不能离开伊府啊!”平姨娘挥舞着胳膊,扯着嗓子喊叫着,她那又白又嫩的胳膊从广口阔袖里滑出,白晃晃的摇晃着。 突然,平姨娘胳膊上的异样跃进了周萋画的眼睛。 她那白嫩的胳膊内侧,竟然赫然映着两道伤痕,确切地说是两道五寸左右,从上向下的抓痕。 抓痕! 联想到钟姨娘指缝里的血迹,周萋画作势就要上前确认这两道抓痕是否是人的指甲抓挠形成。 未等周萋画靠近,就听马夫人训斥侍婢的声音传来,“一个个站那做什么,看不到雪妮需要帮助嘛!” 雪妮很明显就是这个粗壮婢子的名字。 周遭的侍婢一听马夫人发怒,连忙上来三四个,众人七手八脚的上前,连拉带拽地就把平姨娘拖出了正厅。 院子里传来平姨娘撕心裂肺的哭声,随后哭声渐行渐远,直到最后彻底听不到了。 马夫人见周萋画站在一旁,尴尬地朝她微笑一下,“让您见笑了!”她一抬手,示意还在厅堂的侍婢,“去给周郎君准备热水!” “是!”一名扎着双丫髻的侍婢,应声答应,随即就轻跃得跳了过去。 有茶水丫头,垂眉顺目的端来茶水,马夫人示意周萋画暂时坐下,而后端起茶盏轻抿一下,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哎,不怕周郎君笑话!” “这平姨娘本是我身边的贴身侍婢,被我们家三爷看上,抬了姨娘,去年更是产下了子嗣,这下就开始作威作福,哪曾想她竟然对三爷的乳母动了手!”马夫人的语速很慢,很慢,似乎是担心周萋画听不懂,却又像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哎,三爷生性暴虐,连老太爷都说不听,却唯独很顺着乳母,现如今平姨娘竟然打伤了乳母!”她轻轻晃动一下茶盏,一抬头,看一眼周萋画,语气加重,“莫说她被打发出发,就是以死谢罪,也难消三爷的怒气动怒!” 周萋画垂首思忖着平姨娘腕上的伤痕,听到马夫人可以加重的语气,好奇抬起头。 而这时,刚刚出去打水的婢女端着盆进来,马夫人与周萋画对视一下,便放下茶盏,轻语说道:“水已经打好了,周郎君,请吧!” 马夫人话音刚落,马夫人身边一个穿鹅黄色半臂的侍婢,就上前搀扶起周萋画,而后一直搀扶着她到了水盆前。 周萋画心里还惦记着平姨娘胳膊上的伤痕,脸上面无表情。 即便如此,周萋画还是被当成了贵客,几名侍婢集体围了过来,又是拿皂角,又是端盘子,又是倒热水,又是拿帕子,忙得不亦乐乎。 看着周萋画被侍婢们围住,马夫人却自始至终坐在正厅的上午上,她那双狭长带着些许浑浊的双眸,不眨一下地盯着周萋画。 一刻钟的时间,侍婢们终于为周萋画洗好了手,马夫人也从上位的圈椅里站了起来,她抬手示意侍婢拿来一个小盒,亲自打开,用细长的手指戳出了一点白色的膏体,而后拉过周萋画的双手,轻轻为她涂抹。 马夫人轻轻揉搓着周萋画的纤纤玉手,慢条斯理地说话:“真难为这么一个美人还得装成男儿样,周都护也舍得!” 这话就表明,马夫人也知道自己是个娘子了。 周萋画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下意识的要抽回手,却被马夫人一把拉好,“别动,还没擦好!” 那是一种茉莉花香味的膏体,近乎于现在用的爽肤露,轻轻拍打后,很快就吸收进了皮肤,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香味。 周萋画看着马夫人为自己拍打的仔细神情,看着那垂下的光洁额头,忽而想起了陈氏,她这个亲生母亲,也没有对自己这般温柔。 “好了!”马夫人再次轻轻拍打一下,放下了周萋画的手,仔细打量周萋画一会儿,突然哽咽起来。 紧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就从眼眶里如泉涌一般冒了出来“呜呜,我多想有一个女儿,却没想到夫君他……我再也没机会为夫君生女儿了!” 她浑身抽搐着,哭声越来越大,周萋画还沉浸在马夫人刚刚的温柔体贴里,突然起来的这般哭诉,吓得她不知所措。 马夫人身旁的贴身侍婢,似乎已经习惯她这种忽悲忽喜的状态,见她落泪,刚刚指引周萋画洗手的,穿着鹅黄色半臂的侍婢上前安慰着,“夫人您别难过,这不周都护跟卢少卿都在日夜办案,争取早日抓住真凶嘛!” 马夫人突然停止哭泣,她狭长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对,周都护跟卢少卿一直在破案!而且,还请来了高手!”她猝然抬头看向周萋画,猛然从圈椅上站起来,上前一把抓住周萋画的手,“圣手娘子,你一定能找到杀害我夫君的凶手对不对!” 她知道我是圣手娘子? 周萋画一怔,而此时马夫人的眼睛瞪圆,如鹰隼般锐利,枯树般的手,牢牢的抓住刚刚亲手为周萋画涂上凝脂的手,急促地说道:“你一定能的对不对!” 马夫人又长又细的指甲嵌入周萋画的肌肤,一阵抽疼,让周萋画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两名贴身侍婢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了马夫人,“夫人,您这边坐!”说着就强行压住了马夫人。 马夫人屁股刚落在圈椅上,就瞬间止住了哭泣,她瞪着迷茫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那鹅黄色半臂的侍女,手紧紧握了握帕子,喃语问道:“春妮,我是不是又发病了?”(未完待续) 139 太子到 “没有,夫人没有,您刚刚不过是触景生情,感慨了一番!”春妮柔声安慰道,并微微抬头面露担心的看了一眼周萋画。 “我不信,你指定是又糊弄我!”马夫人拿着帕子擦拭一下眼泪,抬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周萋画,“妾又让周郎君见笑了!” 周萋画看着这旋而又恢复平静的圆润脸蛋,脑中浮现出一行字:精神病? 春妮招呼茶水丫头再次为马夫人端上茶,马夫人颤抖地端起茶盏,刚抿了一口,忽然“哦”了一声,待房内所有人一起看向她时。 就听马夫人软而不柔的声音缓缓传来:“你们都先下去,我有事情要跟周郎君说!” 听到马夫人这话,其他的婢子立刻都很顺从地福礼退下,唯独春妮没有动,她皱着眉头,担心地看着马夫人,“可夫人你的身体……” “无碍的,下去吧!”马夫人轻轻说道,并抬手推了春妮一把,春妮无奈,只得顺从,盈盈福礼后,便缓慢地推了下去。 随着春妮把门扉关上,马夫人站起身来,坐到靠近周萋画的另一张方凳上,她看上去神色蔫蔫,却努力强打着精神,声音软绵绵地响起,“我听下人说,周四郎想为钟姨娘验尸,却被老太爷阻止了吗?” 周萋画一怔,没想到她会开口说这个,短暂思考后,道:“正是,某确实想为钟姨娘细细检查!” “说实话,我也觉得这钟姨娘的去世有蹊跷之处!”马夫人声音压得更低,“前一晚我去看望她时,钟姨娘的意识已经恢复了。我去看望她时,她已经能认出我来了,虽然嗓子因受伤还有些说话不便,但简单的交流也不成问题!若不然,周都护跟卢少卿。也不会知道凶手的情况了!” 她哀怨的叹了一口气,“哎,但谁曾想啊,第二天早上,她就……” 马夫人朝周萋画探探身子,“我与钟姨娘姐妹一场。原想着靠她与凶手见过,能找到杀害夫君的凶手,恕想她竟也遭遇不幸!” 马夫人说着,就用帕子再次试了试眼泪,“听说。周四郎你想为钟姨娘验尸,我便兴奋不已,总算是可以为她找到真凶了!” “老太爷的阻拦却让我心急如焚,我绞尽脑汁,总算想出一主意,不知道周四郎,可有兴趣……”马夫人表现出焦急的样子。 周萋画油黑的眸子里泛出一丝警觉,垂眸静思两息。轻轻点头,“马夫人但说无妨!” 虽然知道周围没人,马夫人依然很是小心。听到周萋画这么说,她起身,依次检查了门扉跟窗棂,确定没有人偷听后,这才绕到周萋画身旁,贴着她的耳朵。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明日,钟姨娘入殓。想来老太爷定然会安排人保守,妾到时会出面。以祭祀之名将仆役们只会走,周四郎趁机开棺检验,可好!” 周萋画静思一下,“这么做,夫人有几成把握?” “十成!”马夫人没有了刚刚的谨慎,想都不想的脱口而出,“虽然我久住在刺史府,但我毕竟还是伊府的大夫人,况且,伊府上上下下也希望能早日抓到真凶!” 马夫人站在周萋画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周萋画。 周萋画静思一下,“嗯!”了一声。 “那就一言为定了,明日我会让雪妮去通报,周郎君到时按照雪妮说的做就可!”马夫人瞪着闪亮的明眸,那种语气,宛如是即将开始一场搏击般的兴奋。 周萋画轻轻点了点头。 见周萋画答应,马夫人忽然笑逐颜开,转瞬间,那紧张的神色再次荡然无存,而是,阔声冲门扉喊道:“来人啊,把院里的甜点都拿上来,给周郎君品尝一番!” 吃甜点?周萋画被马夫人的举动再次弄懵,没等她反应过来,门外的侍婢就端着茶果盘进来,依次放在周萋画面前。 其实依着周萋画的计划,她在洗完手后,就要想办法去伊府后院,伊二爷被横梁砸死的院子看看。 但这又是奶酪浇鲜樱桃,又是透花糍、酥山,几乎拿出大溏最有名的甜点来招待自己,周萋画竟然不好意思开口。 看着眼前各式各样的甜点,再看看马夫人,周萋画思路突然混沌起来,这个女子,到底是个怎样性格的人。 此时的马夫人正一点一点给周萋画介绍这些甜点的做法,笑颜如花,举止轻盈,全然没有一开始的慵懒、无精打采,更没有刚刚的伤心、悲痛欲绝,她是典型是一个热衷于交际的阔夫人,看不到一点灭门惨案的悲伤与惊吓。 却听门口传来仆役的声音,“大夫人,周都护与卢少卿要走了,请周四郎过去呢!” “知道了!”马夫人站起身来,意犹未尽地,对周萋画说道:“今儿时间匆忙,过几天,我请周郎君吃冻酥花糕,这可是伊府的厨子从京城里专门学来的!”马夫人擦一擦嘴巴,浅浅微笑着。 周萋画“嗯”了一声,施礼,“多谢马夫人美意,只是今日看来,某得告辞了!” 说完,她也不等马夫人的反应,便急转身,便退出了婉粟轩。 看着周萋画着急逃离婉粟轩的样子,马夫人的嘴角擎起差不可见地诡笑,她挑起一块冻酥花糕,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吃不了的,都给我送平姨娘那!” 在仆役的指引下,周萋画很快就被指引到了周午煜跟卢天霖面前。 两人正坐在凉亭上饮茶。 比起进去时的忐忑,周午煜跟卢天霖神色并没有多少改变,反倒看上去更加凝重了,两人静坐在凉亭的石凳上,默默相望不语。 见周萋画随着仆役上前。卢天霖起身,下了台阶迎接了上来,“四郎这是去哪了?” “马夫人的婉粟轩里小坐了一会儿!”周萋画边回答,边迈步上台阶,冲坐在凉亭里的周午煜跟卢天霖盈盈施礼。 却见周午煜跟卢天霖不约而同地脸色一沉。 没等他们两人说话。周萋画便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咱们要回去了吗?” 察觉到女儿有什么话要说,周午煜略想了一下,立刻从石凳上站起来,“对。现在就回去!” 管家将三人送出了门口,三人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在主道上,卢天霖抬头看一眼自己面前的周萋画,“是马夫人约你去的?” 周萋画点点头。侧身,透过布帘,看看车厢外赶车的马夫。 周午煜知道女儿的意图,说道:“自己人,但说无妨!” 周萋画这才放下警惕,“是的,是马夫人主动约我去的,她说。明日会配合我给钟姨娘验尸!” “给钟姨娘验尸?可你不是已经验过?”卢天霖疑惑道,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刚刚的确通过尸表特质来确定钟姨娘是因为机械性窒息死亡!”周萋画抬眸与卢天霖对视,微微一顿后继续说道:“但不要忘记。除去伊刺史,钟姨娘可是唯一一具还未入藏,且新鲜的尸体,她的身上不但有她被掐死留下的线索,更有灭门案的线索!” “原来如此!”卢天霖点头,他看向周午煜。试探性地说道:“那周都护……” 周午煜一直仔细听着女儿说的,见卢天霖问自己。也知道卢天霖所指什么,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说。 卢天霖清一下嗓子,“刚刚伊老太爷也做出让步,允许我们对伊刺史的尸体进行检验!这样一来,只要吏部一来人,咱们就可以验尸了!” 周萋画微微点头,表示明白,“那吏部的人,什么时候到!” “最迟酉时!”周午煜轻轻吐字,脸上却愁容满面,他不在称呼周萋画为“四郎”,而是语重心长地喊了声“画儿”,“画儿,吏部来人非同小可,此次验尸且要谨慎,有一是一,决不能有半点隐瞒之处!” 他字字句句,声若洪钟,缓慢,有力,尤其是刻意强调了隐瞒两字。 周萋画抿住嘴唇,看了一眼卢天霖,此时的卢天霖额头已经渗出点点汗珠,他无力抬头看一眼周萋画,最后长叹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让步。 周萋画会意,扭头看向周午煜,“儿遵命!” 周午煜并未因为周萋画的答应而放松情绪,他的心反倒像是被压上了两块石头。 若不是伊老太爷这杯酒,周午煜或许得到吏部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才能知道这次来的人是太子! 只是他怎么也不明白,不过是一刺史遇害,何须把太子派来! 周午煜心中泛起隐隐地不安,自女儿恢复圣手娘子的本性后,今上对他是越来越不信任了! 马车停下,余崖挑开幕帘,卢天霖第一个下车,而后是周萋画,最后周午煜满腹心事的下来。 周萋画下车后,立在马车一旁,等待着周午煜下来。 她扫视一下刺史府那雕花门檐,又看看站在两侧锦文石旁的侍卫,这些侍卫的着装,他们虽然穿着好像跟周午煜身边的不一样。 在看余崖,拉住门帘的手竟然在发抖。 “父亲!”周萋画开口喊住了正要迈步进府的周午煜。 周午煜站在台阶上,听到女儿难得明朗的阔音,诧异转身,“四郎,你……” 周萋画疾步上前,“父亲,这些是你的侍卫吗?” 被周萋画这一提醒,周午煜侧头观察,阴沉的脸上,乌云更加密布,他惊讶的认出站在门口的侍卫已经不是他江洛府的侍卫,虽然服装相仿,但脚下一双虎头攒金靴,已经毫无隐瞒的暴露出这些人是千牛卫的身份。 周午煜后背涌起一阵冷汗,压低嗓子,训斥道:“余崖,这是怎么回事!” 余崖腿一软,单膝跪地,抱拳朝向周午煜,“回都护,是,是太子他不让我通报的!”(未完待续) 140 当年 “臣,江洛大都护周午煜,见过太子殿下!” “臣,大理寺少卿卢天霖,见过太子殿下!” 跟随余崖的所指,周午煜与卢天霖垂首推门进了书房,迈步进门,立刻行揖礼,齐声请安。 书房之内,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侧坐在书案之前,正在聚精会神地翻阅着书案上的卷宗。 他身着赤褐色撒金郁金色滚边长袍,肩膀位置绣着朱色的赤鸟,墨发上戴着黑色的冕冠,消瘦的脸庞,额头饱满,嘴唇却薄薄的,一双粗黑的眉毛,像两柄弓一样,悬在眼眸之上。 他便是,当今太子,周长治。 周长治听到周午煜与卢天霖的声音,将卷宗从眼前移开,抬眸轻笑,嘴角微微上弯,露出上位者的骄傲,抬手示意,“周都护,卢少卿,请起!”衣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地声音,衬得书房里更加安静。 周午煜与卢天霖对视一眼,却没有放下手,而是开口说道:“臣不知太子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周长治轻笑一下,“周都护此言诧差异,是本王故意不让人通报的!”他说着就放下卷宗,抬头扫视一下周午煜与卢天霖,“我已经详细翻阅了这些卷宗,不知现在案件,可有进展?” 卢天霖见状,揖礼上前,“回殿下,案件正在积极侦破中,因吏部一直未来人,故不敢轻易动伊刺史的尸体,所以……” “奥,这事我听说了!”虽然没有留美须。周长治还是伸手摸了摸下巴,“我奉父皇之名,下来督办此案,一切困难都要为此案让路,周都护、卢少卿。你们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吧!本王全力支持!” 周长治这般表态,让周午煜跟卢天霖吃下了定心丸。 两人再次行揖礼,感谢皇恩浩荡。 “只是请务必在父皇要求的时间内完成,本王也好如期回去赴差!” 周长治点头微笑着说道,他调整一个姿势,正面面对着周午煜。眉飞色舞地说道,“本王在京城,听董少卿说了些周四娘的事!” 周长治微微一顿,眉毛上挑,“周都护。听说,你为了破伊刺史的案子,把圣手娘子都从洛城请来了,缘何不见她呢?” 周萋画是“圣手娘子”的事,虽然不是全大溏子民都知道的,但就京城而言,知道这事的也不再少数,太子作为未来储君。自然知道。 听周长治直接开口问自己女儿,周午煜面带感恩抬眼看向周长治,心里的鼓却敲得咚咚响。 此时的他猜不透。周长治这么着急问自己女儿是今上的意思,还是仅仅因为好奇周萋画现在的样子。 “回殿下,小女她在门外候着呢!”心中念头连连,周午煜却不敢有片刻耽误,立刻开口回答。 周长治欣喜一拍桌子,并从圈椅上站了起来。“本王已经有四五年没见过她了,速速让她进来!” 周午煜心中忐忑。抬手示意门口的余崖,似在转眼之间。周萋画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臣女周萋画,见过太子殿下!”周萋画进门,行万福,因记得周午煜的叮嘱,周萋画行礼时,头一直垂下,看着足尖。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周长治言语里带着欣喜,说着就从书案前站了起来,抬眸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胡服,年轻郎君模样的周萋画,看来这是担心女子身份不方便,故意的装扮。 周长治记得她母后曾说过,年轻时,她与周萋画的母亲陈成玉待字闺中时,经常换装做男儿出去游玩,估计就说眼前这般模样。 周萋画从进门就一直垂首不敢抬头,听听着这个兴奋的年轻声音,猜测着太子的模样,应该是个二十出头,身形很消瘦的年轻男子。 却听周长治又说道,“周萋画,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这些年有没有变化!” 周长治的话里,透露出一个信息,就是他曾经跟自己很熟,但周萋画在记忆力使劲回想了半天,也记不起这个太子的样子。 她不敢拖延时间,缓缓抬起头。 太子整体样子跟周萋画的想象差不多,只是那嘴角上扬的弧度,好像跟秦简有几分相像,若不是他眼睛不似秦简那般具挑衅性,周萋画指定会开口问问,他跟秦简有没有关系。 当然,这些周萋画也只敢在心里琢磨琢磨,自然不敢说出口。 见周萋画只是带着敬畏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周长治长长叹了一口气,“哎,看来,现在,连你周四娘也变得拘谨了!” “殿下,尊敬您是吾等的福分,以前小女不懂事,皇宫后院里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周午煜连忙上前给周萋画开脱。 周萋画本一头雾水,一听父亲这么说,忽而明白,敢情这太子是在翻旧账啊,不过话说,原主以前胆儿够大的,连太子都敢得罪。 但为了表示自己的乖顺,周萋画垂着头,一声不吭。 听周午煜为女儿求情,周长治大手一抬,阻止了周午煜,“周都护,不必担心,本王并非是想翻旧账,以往周萋画与六弟捉弄本王,均是年少孩童的嬉戏,本王岂会入心!” 他说着就从书案后绕出来,站到了周萋画面前,手里怎么不知突然多了一只支折扇,就见他轻轻晃动着,慢条斯理地说道:“周四娘,你可记得,五年前随周都护入京时,在皇宫中跟本王说过什么?” 五年前入京?那时候我还没穿越而来,原主又不跟我留下完整的记忆,我哪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况且一个九岁孩子说的话,能当真吗?周萋画心中腹诽。 周萋画再次福礼,“回太子殿下,臣女那时年少不懂事,多有得罪,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哈哈哈!”见周萋画这般乖顺,周长治仰头哈哈大笑,“你抬起头来!” 周萋画不知周长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懵懂地抬起头,“啪”得一声,周长治的扇子就敲在了她的额头上,猝不及防,周萋画倒吸一口气,“你……”却记起眼前的这个是太子,硬生生地咽下。 周长治本是想轻轻拍打一下周萋画的头,却没把握住力气,看周萋画疼得眼眶冒泪,甚是内疚,他不在跟周萋画开玩笑,敛容凝神,换做慎重语气,“五年前,你与六弟去我东府玩耍时,曾说过,我东府会一女一男一女一男,接连五年子嗣不断,你可曾记得这句话!” 周萋画自然不记得,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现,只是垂着头,看自己足尖不说话,唯唯诺诺一副受惊的模样。 周长治呜呼,“哎,看来你是不记得了!”他的嘴角弯弯,声音带着几分客气,却又带着与高贵的身份相匹配的冷淡,“不过这不妨碍,本王向来说话算数,现如今五年,世子、公主接连出生,顺序及生母与周四娘你预测的分毫未差,六弟那份厚礼我已经送到,你的那份我也已经备下,等过些日子便送到侯府!” 六弟?那应该就是指的六皇子吧,周萋画默默心想,这个六皇子,她倒是听丽娘说起过,说这六皇子与自己一样都出生在秦王政变时,只比自己大不到一个时辰,当时还是今上的太子跟周午煜正在与秦王做最后的斗志,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娘娘,就被暂时安置在项顶侯府。 在秦王做困兽之争时,陈氏先有生产迹象,生到一半时,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娘娘也突然临盆,为保住皇家血脉,陈氏便让稳婆去为皇后娘娘接生,她自己则在丽娘跟玉娘的协助下生下了周萋画。 现在想想,陈氏这么久不再生育,可能就与当时的生产有关,这个该死的六皇子,干嘛非得跟原主抢时间呢!也就是原主命大顺利降生,要是不幸夭折,我重生到谁身上啊! 周萋画微微吐槽一下这个六皇子,而后喏喏缩一下身子,拘谨地垂下头。 周长治一看周萋画这般模样,心中感慨,看来说周四娘性情恢复的传言都是假的,她这幅模样,哪有恢复以往半点的活泼,木讷如旧嘛!这消息若是让六弟知道,定然会伤心的! 周长治心中忽而又泛起一丝心疼,他静思一下,把话题拉回来,“灭门案拖了也有些时辰了,不知周都护把圣手娘子验尸的事,选在何时啊!” 周午煜心想明天钟姨娘就要出殡,若安排在明日,怕到时,时间上会有交错,但若继续推迟,这距离今上给的时间可越来越近,择日不如撞日,周午煜行揖礼,“回太子殿下,臣将验尸时间,定于一个时辰之后!” 周长治嘴角微微抽动一下,抬起扇子,朝周午煜方向微微一点,只说一个字,“好!” 随后,周长治轻咳一声,眼神定定地看向穿着男装的周萋画,“周四娘,辛苦了!” 周萋画假装木讷一怔,收回神思,盈盈福礼,“是!”(未完待续) 141 作死的伊府(一) 伊刺史的尸体并没有停放在衙门的挺尸房里,而是被伊老太爷安排放在了伊家老宅后院的冰窖里。 伊老太爷在门口向太子请安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退了下去,太子铭记皇上的叮嘱,没有难为他,便应了他,而后在管事跟周午煜等人的陪同下,顺着一条南北夹宽道,朝后院走去。 周萋画跟在队伍之后,想着刚刚伊老太爷的那幅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的嘴脸,百思不得其解。 余崖拿着周萋画的勘察箱紧跟在她身后,当路过绿色的木门,余崖突然朝周萋画轻咳了一下,低语,“听说伊家的二爷,九年前就被砸死在这里!” 周萋画抬眸看向这座外表古老院内却生机勃勃的庭院,数楹修舍被千百竿翠竹环绕着,怎么也找不到陈成璧还有那刘嬷嬷嘴里说的残旧。 周萋画看一眼走在最前面的太子,假装不感兴趣,垂下头,抬步前进。 余崖被周萋画这异样的表现,弄得没了心情,她不是向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吗?怎么不多问一下。 抬头看,周萋画已经与自己距离一段距离,余崖地眸光落在跟在太子身旁的卢天霖身上,看来这个家伙什么都告诉四娘子了,余崖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这种感觉,在周萋画有婚约时,余崖从来没有过。 周萋画虽然听闻伊府富有,却也没有什么切实感受,直到她站在这冰窖口,才知道什么叫做大户人家。 在进入冰窖之前。要先入一间由全白玉石雕砌而成的房子,每一块白玉石上都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且完全不相同,进入房子,映入眼帘的便是冷光灼灼的青玉地板。房间正中间只有一座金质方鼎。 眼睛瞥一下这方鼎,周长治的嘴角,不由地往上抽动一下。 管事抬手,示意站在门外的婢子们进来,就见十几个婢子端着放着各式各样衣服的盘子上前。 “冰窖寒冷,请各位穿上这棉服御寒!”管事附身客气说道。 婢子们上前。依次为即将进入冰窖的周萋画等人换衣服。 伊府为太子准备的是一套做工精致的烈火烹油的绝世风华毛棉缎对襟貂皮大衣,外带一顶貂皮帽子,华丽却不臃肿,不怒而威,将太子权威者的英姿衬托的分外鲜明。 而到周午煜跟卢天霖。则是上好锦缎制成的合身棉袍,外带一件福禄纹的大斗篷,稳如泰山。 至于周萋画跟余崖,则是一般下人的粗布棉袍,虽然不如其余三人的精致,却也相当合身。 “太子殿下,冰窖温差较大,还需您多多忍受!”管事在换上自己的棉服后。躬身对周长治说道。 周长治抬手抚摸着身上这件上好的皮衣,面露尴尬,他嘴角难以抑制的上扬一下。眼睛眯长,点点头。 一切准备妥当,管事这才命人打开冰窖入口。 就见两名身形魁梧的壮汉,拿着两个有着薄如冰前端的特质工具上前,嵌入方鼎前方的青玉地板缝内,用力一拉。平躺的地板上,就出现了一向下的楼梯。 管事朝太子作揖。而后,疾步抢先下探情。确定楼梯安全后,这才弯腰示意太子等人下来。 周长治微微弯臂,抬步顺着太监进入了地窖。 周午煜、卢天霖等人紧随其后,而周萋画与余崖则在最后进入。 见中染过进入后,管事一抬手,示意阶梯上端的地板关闭,随着“吱”得一声,亮堂的地窖里瞬间昏暗了下来。 周萋画明显看到周长治身子一怔,随后刚刚的稳重不见,满脸附上的是焦虑与惊恐,那是与他地位不相符的缺乏安全感的明显表现。 周午煜很明显察觉到了周长治的不安,身子微微往前移动一下,朗声问管事,“缘何把青板关掉!” 管事作揖,“都护有所不知,这地窖分外内外两间,温差相隔甚大,内间有冰层堆砌而成,为夏日府中各院消暑所用,而外间则是为了保鲜!因大爷的棺存放于外间,顾将温度降低几分!若青板长时间开启,则会影响这内外两间的温度,故,立刻关上,还未太子殿下谅解!” 周长治克制自己的不安,抬头扫视着眼前,却只见一扇青石门,却根本看不到什么棺材,便道:“伊刺史的棺呢!” “殿下这边请!”管事听到质问,连忙弓腰,随后便打开了身后的一道门。 随着门被打开,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周长治刚要迈步,却被周午煜伸手制止,“太子殿下请慢!”随后周午煜给余崖递个眼神,余崖将勘察箱放在地上,先进门内。 不到两息,余崖出来。 确定没有安全隐患后,周长治这才抬步进入了内间。 内间里依然铺着青玉砖,伊刺史的棺材立于内间正中,棺材旁是两尺高的大理石石台,两名守棺人分立两侧,见到周长治一行人进来,却跟没看见一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没有俯身作揖。 周长治的脸瞬间阴了下来,他抖动一下自己的下巴,一脸不悦。 管事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周长治的变化,只是弯腰指向与大理石石台正对的一张舒适的檀木圈椅,“太子殿下您请!” 周长治阴沉着脸,甩袖坐下,冷冷说道:“开始吧!” 管事见状,于是一抬手,示意那两名木头人开棺。 随着棺材打开,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闻到这股香味,周长治厌恶地皱起眉,他右手支在圈椅背上,食指放在自己鼻下,抬起左手,示意周萋画可以开始了。 谨记周午煜的叮嘱,尸体尽在眼前,心里明明已经兴奋雀跃,周萋画还得表现得自己无精打采,她朝周长治福了个礼,垂首,从余崖手上拿过勘察箱,戴好口罩,手套后,缓慢走到了棺前。 伊府这个地窖,做的相当考究,倘若说内间存放冰块的是冰箱的冷冻室,那存放伊刺史尸体的外间就是冷藏室,而存放伊刺史尸体的这具棺材,就是这冷藏室里的保温盒。 棺椁四周被木炭、沙石填塞,使观察成为了密闭的环境,棺内伊刺史的尸体完全与外界隔绝,外加棺内伊刺史尸体两侧放置了龙脑、安息香等有杀菌香料,脚的位置更是放了一件装有高良姜、辛夷等和茅香混合物的熏炉。 于是对尸体保存极为不利的*菌就难以生存了,极大的保护了尸体原本的面貌。 伊刺史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就连被挑断筋的手腕、脚腕,也经过了处理,尸体已经换上了整齐干净的衣服,猛然看去一点看不出来尸体曾经遭遇过蹂躏。 尸体虽然没有*,但相较于卷宗上的记录,伊刺史的体表特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黄色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黑黄色。 一般造成这种情况的都会经过一个冷冻而后拿出的过程,也就是说,伊刺史在进入这包裹严密的棺材之前,曾经被冷冻过,儿尸体在解冻过程中,迅速*,导致尸表的变色。 棺内虽然进行了严密的布置,却也只能确保伊刺史的尸体在进入棺材内部继续*,但之前发生的却是难以改变的。 周萋画伸手摸了一下伊刺史身下,有点潮湿,扭头看向身后的管事,“伊刺史的尸体,并不是一开始就被放在这里的吧!”周萋画问那管事。 管事一怔,心中诧异,看着棺内如此豪华缜密,都会认为老太爷从始至终都精心报告着大爷的尸首啊,这位小郎君竟然能一眼识破,果真厉害。 管家弓弓身子,道:“是,的确,大爷以前是被放在旧的冰窖里,为了让大爷少受点苦,老太爷连日修了这做新的冰窖,光是这青玉石砖,就用了九百九十九块,钟姨娘死那天,这外间、棺材才建好,老太爷才将大爷的尸体给移了出来!” 管事虽然弓着身子,但语气却没有半点客气的样子,与其说是在回答周萋画的问题,倒不如说是,故意在显摆伊府的财力。 周萋画瞥一眼管事,没有说话,转身面对棺材,伸手将伊刺史的摸向伊刺史手腕,在手腕背部发现一些浅浅的伤痕,“伊刺史在被杀之前,手腕,足腕曾被人用绳子捆绑过!” 卢天霖吃惊一下,卷宗上并没有记录这些,“周四郎从何而知!” “有些轻微的表皮伤,会因为和周边的皮肤颜色一致,所以很难发现,而被冷冻过,却会在皮肤上表现!”周萋画用止血钳观察着戴上手套,用止血钳刮擦着损伤位置,“捆绑的不紧,应该只是为了防止伊刺史逃脱!” 周萋画打开伊刺史的足袋,被挑断筋的位置虽然被清洗,却依然血肉模糊,但在脚腕上,仍能见到捆绑的痕迹,“凶手将伊刺史捆绑,而后去做自己的事,在完成之后,凶手便为其松绑,而后离开!因此时伊刺史处于昏迷状态,故对这个过程一无所知!” “昏迷状态?”卢天霖诧异。 “是的!”周萋画笃定回答,“手腕、脚腕上的伤痕整齐,有生活反应,却没有任何挣扎痕迹,因此此时的伊刺史并无任何意识!” “此外,观察,伊刺史四肢被挑断的筋脉上的根据创口的形态,可以确定就是根据现场发现的那柄软剑所致!”周萋画看向卢天霖,故意加重语气。 却见卢天霖脸色瞬间惨白,身子后倾,踉跄一下,几乎要跌倒。(未完待续) 142 作死的伊府(二) 卢天霖的反常,引起了周长治的注意。 周长治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卢天霖,嘴唇抖动,看样子就要追问。 趁周长治没说话,周萋画立刻说道:“不过……创口周围没有生活反应,可见行凶者挑断伊刺史脚筋时,他已经死亡,且……”周萋画微微一顿,拖长声音,“且,行凶者并不擅长使用软剑!” 周长治一听周萋画这么说,到嘴的话,立刻变成,“为何这么说!” 听到周长治的追问,周萋画轻轻说道,“善于使用软剑者可以准确无误地一剑挑断动脉,而在伊刺史的筋脉伤口上,竟然有20多处1不足一寸长的小创口,小创口分散在筋脉两侧,多为无用功,可见行凶者,并不习惯使用软剑,根本把握不好力道!” “你的意思是说,当时出入凶案现场的,不止一个人!”卢天霖,追问。 “对不起,出入现场的到底是几个人,这点,我没法从伊刺史的尸体上看出!”隔着厚厚的口罩,周萋画的声音也显得很洪闷,“不过,我到能看出,这使用软剑挑断伊刺史筋脉的是个左撇子!原因很简单,筋脉创口的所有的伤口都是从右向下划,这是左撇子行凶下意识的动作所致!” “可为什么他要挑断伊刺史的四肢筋脉呢?”一直不说话的余崖借着给周萋画调整勘察箱的机会,大着胆子问道。 “可能只是发泄,更可能是害怕,或者是某种习俗!我曾听说过。某些地区的人,若非自然去世,生者会剃光死者的头发,据说这样可以让灾难远离自己的子嗣!也有的地区,会在死者的七窍里放玉蝉……”周萋画看向卢天霖。“卢少卿不发打听一下,哪里有剔断筋络的风俗!” 卢天霖刚刚恢复光亮的眼眸再次被污浊覆盖,他抿着嘴唇,看向周长治。 周长治手在嘴巴上轻轻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周萋画继续。 在看周午煜,荣辱不惊的脸上,竟然如姜黄。 三人的反应,都在向周萋画透露着一股信息,他们知道哪里有这个诡异的风俗。 周萋画没有挑明。弯腰继续检查。 口鼻腔、脖颈没有受损,排除捂晕,头颅完整,也没有半点伤害,不是敲晕,如此一来,便剩下是药物了。 只是这大溏非比现在,根本没有技术进行血液分析! 哎。看来,这昏迷的原因是暂时找不到了了,周萋画长叹一声。弯腰打开勘察箱,开始为下一步验尸做准备。 她将解剖需要的工具从固定装置里拿出,而后起身,看向站在棺左右的两名伊府的壮汉,“麻烦两位,将伊刺史的尸体抬到那石台上。我要做解剖!” 周萋画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解剖刀。对壮汉说道。 两名壮汉,却如木头人一般没有任何表情。 周萋画下意识地看向周长治。 接受到周萋画的求助信息。周长治开口道,“按照周四郎说的做!” 可那两名木头人,依旧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得。 周长治脸上挂不住了,原本放在鼻下的手指,猛然拿下,“管事,怎么回事!” “太子恕罪,太子恕罪,这两个木头疙瘩!”管事连忙讨饶,扭身训斥道,“还不快按照周四郎说的做!” 管事声音一出,那两个木头疙瘩,立刻开始有了反应,伸手入棺,将伊刺史的尸体从棺中,抬到了那大理石石台上。 周长治眼中寒光一闪。 冰窖里的温度,也瞬间降低了几分。 就连周午煜跟卢天霖也被周长治的眼神惊煞,不敢说一句话。 在这寒冷里,周萋画开始了又一次解剖验尸。 伊刺史身中十刀,其中胸部一刀,腹部五刀,其余四刀分别在左右肩膀上!这些创口形态一致,施力相同,创口的创角(就是创口的两角)都是一钝一锐,典型的单刃锐器,如刀、匕首,可以断定,这是被同一人,用同一凶器所致。 腹部已经被捅烂,加上清理尸体时的处理不当,已经糜烂,基本已经没法从肠上没法提取到有价值的线索。 腹部、肩膀虽然都被扎四五刀,但真正的致命伤,却是胸部被捅的那一刀,刀准确无误地进了胸腔,刺破了主动脉弓,大致大量失血死亡。 “正如卷宗所记录,伊刺史身上中了十刀,但这十刀里,真正致伊刺史死亡的,却是唯一捅进胸前的这一刀!能这么准确的捅进胸部,应该对人体有一定的理解!”周萋画微微停顿,而后继续说伊刺史尸体的检验结果。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伤口都是向右倾斜的,也就是说,跟软剑一样,是个左撇子,跟挑断他四肢筋络的,是同一人!” 听到周萋画的话,包括周长治在内的一众人,都微微点头。 周萋画低头,继续在伊刺史的内脏里翻动起来,她在寻找胃,以便通过胃容物来确定具体的死亡时间。 但让周萋画失望的是,伊刺史的胃里却是空的。 他那晚并没有吃饭? 周萋画有点失望,作势就要收起工具。 忽然,周萋画的手术刀再次划过那堆糜烂的肠时,一丝异样的感觉传到周萋画的手心。 有硬物! ——竟然是一枚戒指!金戒指! 作为一件不会在大溏朝出现的金属物件,这枚的出现无疑是一颗炸弹,一下子炸开了周萋画心里的那道疑惑。 这戒指上,不会也印着“庸”字吧! 一时间,周萋画心中如万马奔腾,她想起了从卫琳缃身上掉下来的紧紧张张。想起了陈成璧给的那张银票上的“庸”字。 莫不是,这伊刺史的死,也与当年做过“租庸使”的秦王有关? 周萋画耳旁,突然冒出一个声音:陈高、李春甚至苦苦寻找银票的秦简,都跟秦王有关! 短暂的惴惴不安过后。周萋画立刻拿定主意,手指微微下滑,手便插入那一堆烂肠中,借着回收手术刀之际,将戒指握在手里。 随着手术刀放入勘察箱,周萋画也顺势换了一副新手套。那副刚刚与烂肠接触过的手套,则包裹着戒指,一起收入了勘察箱里——好不容易给秦简排除了嫌疑,不能在把他卷进来。 周萋画拿起羊肠线,仔细的缝合了伊刺史的躯体。缝着缝着,周萋画的鼻头忽然酸了起来,眼睛发涩,随后眼眶里就泛泪了。 “四郎,检验结束了吗?”周午煜见女儿收起缝合工具,低着头,只是收拾工具,却不说话。不禁开口询问。 “还需要检查背部!”周萋画声音有点沙哑,轻轻说道,并抬头用求助的看向周午煜。她不知道该向太子请求,还是直接找管事的。 “余崖,上前帮四郎把伊刺史的尸体翻过来!”周午煜意识到女儿的为难,开口命令余崖。 余崖应声,站到台子的另一侧,按照周萋画说的。将伊刺史的尸体翻了过来。 周萋画用剪刀从后面剪开伊刺史的袍服,比起正面的干净。他的后背几乎没有清理,腐烂。后被冷冻化冻这么一折腾,后背湿漉漉的,布满了腹部的气泡。 划开后背皮肤,一道从左肩到右肩很明显的红杠应在背上,深层肌肉出血,再仔细观察,这道红印,平整没有异色,是被挤压到光滑的地方所形成。 这个弧度,应为被挤压到圈椅上所致。 但是,伊刺史身体上并没有被掐压的痕迹,究竟是怎样的用力,才能挤压致肌肉深层出血呢。 “死者身后有弧形肌肉出血,征象应为挤压所致!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多为死者被人掐压所致,但死者舌骨没有骨折,也没有其他被掐的痕迹,身上也无挤压痕迹,窒息征象也不明显,所以暂时没办法推测这出弧形痕迹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出现的!”周萋画如实说出自己的判断,并开始了再次背部的缝合。 剪断缝合线后,周萋画抬起头说道,“不过,就目前而言,伊刺史是失血死亡,这个痕迹找不到原因,影响不大!”” 说完这句,抬眸示意余崖帮她把伊刺史的尸体再次翻过来。 随着周萋画弯腰,将勘察箱的箱盖重重合上,也宣告着这次验尸正式结束。 伊刺史死前曾被*、捆绑,凶手是一人作案,左撇子,熟悉人体结构,善用刀,不善用软剑,现场发现的软剑与秦简无关,这是周萋画此次验尸的全部结论。 虽然不能直接找到凶手,但这对原本已经没有一点头绪的案件侦破来说,已经足够了。 周萋画抬头看向,满脸满意的周长治,道:“禀太子殿下,虽然已经对伊刺史的尸体做了详尽的检验,但仍不能保证没有遗漏,恳求太子殿下下命,在案件解决之前,请勿将伊刺史的尸体下葬!” 听到周萋画的请求,周长治没有犹豫一下,双手搭在圈椅上,痛苦答应,“好,本王就答应你,在案件没有解决之前,不允许伊刺史下葬!” 周长治手指在椅背上如弹钢琴般抖动着手指,朝管事那边微抬一下下巴,“明白了吗?” 管事的手搓动一下,“可,可老太爷已经选好了大爷下葬的诗句了!” 此言一出,周长治的眼神立即拉直了,他“噌”得从圈椅上站起来,“敢顶撞本王!告诉你们家老太爷,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给我动伊刺史的尸体!” 说罢,周长治一甩皮衣,大步出了冰窖,朝台阶走去。(未完待续) 143 作死的伊府(二) “打开!” 似乎就在转眼间,周长治就已经走到了阶梯的最高位置,原以为管事的会很通脸色的给他打开,他面对的却是那坚硬的青石板。 管事抬头看看发冠几乎要顶到青石板周长治仍旧没有立刻行动,他的眼眸在周午煜与卢天霖身上扫过,直到察觉到周午煜的手已经握拳,这才上前,在青石壁上摸索一下。 随后就听“轰隆隆”的一声,周长治头顶的青石玉砖缓缓开启,刺眼的亮光猝不及防地投进,周长治抬手护一下。 周萋画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微微倾斜着背的周长治,如瀑的阳光散在他的身上,像是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黄色光圈,冠下的黑发,垂在后背。 周萋画忽然觉得,这个背影的轮廓竟然跟秦简也有那么几分相像。 你啊,可能是太想他了! 一个声音,从周萋画心底慢慢浮了上来。 她狠狠打了个哆嗦,立刻迈步上台阶,跟在卢天霖身后,出了冰窖。 周萋画再次站着这白玉石堆砌的房间时,侍婢已经给周长治脱下来貂皮。 也有侍婢在帮着周午煜跟卢天霖换衣。 唯独没人上去来帮她跟余崖。 秋初,虽然气温已经有所下降,但站在地面,穿着棉服,还是很快就让人受不了,周萋画放下勘察箱,自行脱下了棉服,并交到了一旁的侍婢手上。 周长治在整理衣着后。转身对周午煜说道,“既然已经验尸完毕,我看还是先回刺史府吧!” 周午煜立刻作揖。表示顺从。 周长治见状,便甩袖出门,他原以为,门外会站着整齐的已经者,却发现门两侧除了与他随行的千牛卫,却根本见不到伊府下人的影子,更别提刚刚以病退去的伊老太爷。 却听这时。那管事说道:“禀太子殿下,我家老太爷年事已高。接连打击之下,身体已经倍感焦灼,刚刚遵循医者,服药躺下了。故而不能来为太子松懈,还望殿下见谅!” 周长治在地窖里,早已经被伊府大大小小的佣人弄得接近发怒的边缘,听管事这么说,怒气窜上他俊秀的脸庞,贵族的秀雅,让他在爆发的最后一刻忍了下来。 他甩袖,闷声沿着夹道,大步朝伊府大门走去。 周长治没有让任何人搀扶。微微拉扯袍服下摆便上了马车。 周午煜跟卢天霖面面相觑,知道,太子殿下的怒火。已经到了极致,两人不敢做半点耽误,绕到车后,站在自己的马前,周萋画与余崖两人,也赶紧站到马后。却被奉命保护周长治安全的千牛卫拉到了队伍后面。 深知自己此时身份的周萋画,没有多言。便乖乖站到了队伍的后面。 周午煜拉扯缰绳刚要上马,却听那管事,扁扁的声音响起,“周都护,请留步!” 周午煜侧目看去,就见一圈侍婢端着刚刚众人入冰窖时的服装出现在了伊府门口。 管事冲周午煜行个揖礼,指指这些棉服,语气凝重道:“周都护,这些衣物做工精良,每一件花费不下十两,殿下这件更是价值白金,若是就穿一次,太过浪费!不如……” 管事话音未落,静坐在车内的周长治“唰”得一下拉开了车厢两侧的窗帘,他已经听明白了管事的意思,脸色涨红,握住帘布的手却早已爆出青筋,他的嘴用力抿着,最后却只爆出一个字,“走!” 周午煜与卢天霖得令,立刻跃身上马,队伍缓缓,朝刺史府行进。 刺史府跟伊家老宅之间,连一里地都没有,为了凸显周长治的身份,马夫与侍卫们,故意把速度压缓,把队伍拉长。 周萋画跟余崖跟在队伍的最后,走了好久,才移动到伊府的正面,抬头看,周长治的马车都已经快到刺史府门口了。 周萋画撇头看冲着队伍行揖礼的伊府管事,却见他已经直起身子,在周萋画看向他时,就听他对那些端着衣袍的奴婢们说道:“这些东西都拿去后院,等大爷下葬时,一起烧了!” 一听这话,周萋画狠狠打了个冷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事,竟然如此嚣张。 周长治显然被伊府的种种给气着了,在回到刺史府后,端坐在上位一言不发,他脸色涨红,努力的隐忍让他脸上青筋暴露。 周午煜与卢天霖两人也不敢出声,直看着夕阳将书房门扉的倒影投进房内,周长治冷厉的眸子,这才稍微温和了一下,他的眼神看向站在周午煜身后垂着头的周萋画,这才记起未对周萋画言谢。 周长治长长叹一口气,笑容浮向脸庞,“今日验尸,辛苦周四娘了!” “殿下不要这样说,能为殿下排忧解难,这是儿的福分!”周萋画从父亲身后绕出,站到周长治面前,盈盈福礼。 听到周萋画这嘤嘤软语,周长治的心情忽然舒缓许多,他双手交叉放到胸前,“虽然还很辛苦,但还是劳烦四娘子能早一点将今日验尸的尸格呈递上来!” 周萋画验尸时,自己虽然在现场,但毕竟没有直接面对,而是远远观看,结论的推出听上去合情合理,但周长治做事向来谨慎,他必须要看到记录详细过程的尸格。 “是!”周萋画轻轻吐出一字,而后福礼退后。 她刚站稳身子,就听门口传来一男子的阔音请奏声,在得到周长治的允许后,一名千牛卫抱拳垂首疾步进了,“报!殿下,刚刚从伊府得到消息,伊刺史将与明日,与钟姨娘一起出殡!” 此言一出,书房里一片哗然,所有人几乎同时看向了坐在上位上的周长治。 就看周长治的脸色阴沉片刻,随即他从圈椅上站起,伸手轻轻抚摸过椅背,轻缓、舒张,再抬头时,脸色浮起笑容,他悠然说道:“伊老太爷果然很坚持自己啊!” 周萋画瞥眼看了看表面露出赞赏,眼底却浮现杀意的周长治,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句流行语:伊府啊,不作就不会死。 入夜,伊府老宅外,出现十几个身着黑色夜行衣,身材高大健硕的男子,十几人齐站在墙下,如一道闪电一般一跃翻进了伊府。 入府后,这十几人兵分两路,一路朝钟姨娘的灵堂敢去,另一队,则直奔后院的冰窖。 翌日,一早。 昨晚在睡觉前,周萋画已经写好了尸格,趁着早上吃饭时,交给了父亲,吃过早饭,周萋画便回了房间,开始擦拭验尸工具,为接下来钟姨娘的验尸做准备。 工具整齐的收进了勘察箱,周萋画将与器具一起消毒的那枚从伊刺史烂肠里找到的金戒指拿了起来。 她手插进袖袋,拿出,经过卫琳缃遗落的那枚金戒指,仔细的对比着,做工一样,尺寸一样,就连那雕刻的“庸”字都是一样的。 卫琳缃那枚戒指上的“庸”字跟陈成璧给的银票上的“庸”字是一样的,那枚这么戒指的庸字,定然也会是与银票上的一样。 陈成璧手里的银票的伊二爷给的,那么这个“庸”字,极有可能就是出自伊刺史烂肠里的这枚金戒指。 这些戒指,不仅仅是戒指,更有可能是一枚印章,一枚有着特殊意义的印章。 难道,伊刺史一家的死,与政变的秦王有关? 那寻找银票的秦简,无论如何逃脱不了关系! “咚咚咚”短暂急促的敲门声将周萋画从沉思里惊醒,“谁?”周萋画厉声追问。 “是我!”余崖的声音从门缝传来,“四郎,伊府派来一个婢子,说要见你!” 婢子?那应该是马夫人身边的春妮吧! 周萋画拿起桌上的红线,在伊刺史烂肠的那枚戒指上,而后收好,放进了袖袋里,她心里一直在等着,等着有朝一日秦简归来,一并交给他。 “进来吧!”周萋画端坐在方凳上,冲门口喊道。 余崖轻轻推开了房门,伸手示意门外那个中等身材的年轻女子进来,自己则规规矩矩站在了门口。 春妮小脸红扑扑,裙摆沾着泥土,双手脏兮兮地沾满了灰尘,进了房间,她盈盈冲周萋画福礼,却没有着急开口,而后垂着头,向门口的余崖看去,嘴巴抿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她这般拘泥,周萋画从方凳上站起来,直奔门口,冲着余崖微微一笑,而后伸手关上了房门。 余崖一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依然站在门口,昨晚周午煜就告诉他,今天马夫人会派人来请周萋画给钟姨娘验尸的事,让他在这里等着,然后与周萋画一同去伊府。 “说吧,你们夫人是怎么说的!”周萋画重新做回方凳,抬头看着仍然衣服紧张兮兮模样的春妮。 春妮揉搓着双手,嗯嗯啊啊,“夫人说,让您直接去婉粟轩找她就行,她要请你吃冻酥花糕!” 周萋画诧异,“什么吃冻酥花糕?”她眉毛一竖,继续说道,“钟姨娘几时下葬,我几时过去?” 春妮的脸涨得更红了,“这个,我们夫人说,不需要您验尸了!” “什么?马夫人要反悔不成!”周萋画从方凳上站起。 “不,不是反悔,而是……而是昨晚,伊刺史跟钟姨娘的尸体,都,都不见了!”春妮几乎哭出了声音。(未完待续) 144 伪装的马夫人 春妮带着周萋画与余崖,从刺史府后门出去,然后绕过一道快要坍塌的围墙,上了沿着在竹林里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夫人叮嘱过了,让奴婢带您从后门进来!” 春妮担心周萋画心生疑惑,边引路,边解释说明,“夫人为了能让您顺利进府,一早就安排厨房开始做冻酥花糕!” 春妮不解释,周萋画还没感到奇怪,听她这么一说,忽然头昏脑涨,马夫人听到伊刺史跟钟姨娘的尸体消失,不但不着急,反倒做甜点招呼客人,这不是很可疑吗? 周萋画没有表现出自己的疑惑,只是跟着春妮慢慢的走着。 走过一架石桥,便能看到伊府的后门,春妮轻轻敲了敲门,学猫叫了几声,一位老翁打开后门,探出脑袋见是春妮,便拉开了门。 春妮浅言谢过,带着周萋画两人,沿着墙角朝婉粟轩走去。 春妮带周萋画走的这条路,刚巧也会路过冰窖。 就见冰窖入口的那做白玉石房子前,十几个拿着棍棒的仆役虎视眈眈地将冰窖们团团围住,这些仆役里面,竟然有几个头上包着白纱的仆役。 春妮见周萋画好奇地看着那边,轻语说道:“那几个头上包着纱布的人昨天晚上负责守着冰窖,被抢尸的人砸伤的!” 周萋画嗯了一声,抬头看向春妮,“春妮,你在夫人身边多久了?” “差不多有九年了,夫人还未出阁时,我就陪在夫人身旁,后来随夫人嫁入伊府,夫人成亲不到一年。大爷便回海宁郡任职!然后夫人便随大爷住进了刺史府!”春妮抬手指引周萋画继续前进。 “这么说,你也一直住在刺史府了?”周萋画追问,若春妮也在刺史府,那卷宗上记录的刺史府后院的人数可就是错误的。 “没有,虽然我也算是夫人的贴身侍婢,但大爷嫌刺史府有太多侍婢,太过奢华。我便被留在婉粟轩里照应着。只带了他给夫人安排的一个婢子!哎……” 春妮发出长长的叹息,“若是我们也在刺史府,说不定也早就命丧黄泉了!” 周萋画拉拉衣袖。表示自己有在听,而后,抬头看,忽然见一座精致如宫灯的别院出现在前方。 红墙绿瓦。独门独院,雕花门檐。竟然与伊府大门可以媲美。 朱门外站着四名仆役,这些仆役年纪不大,都穿着棕色绸料半衫,一个个的面容白皙。貌似女子,极其俊秀。 周萋画驻步问道,“这是哪位的院子?” 春妮的脸色微红。怔了怔,“这是三爷的院子!”见周萋画打量着门口的这四个小仆役。雪妮又说道:“三爷院子里的俊美小郎多了去,个个比平姨娘貌美许多!” 伊三爷?平姨娘?周萋画念叨一下,看着这一个个貌美如娟的仆役,她脑中忽然冒出“狎玩娈童”四个字。 她狠狠打了个冷颤,而后,便收拢衣袖,示意春妮继续带路。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便是侍婢的急切的喊叫声,“十郎,十郎,你慢点,不要边跑,边吃东西啊!” 周萋画皱皱眉头,这个侍婢的声音粗厚,有点耳熟。 思忖间,就见一个梳三髻的小童一跃跳过伊三爷门口刚刚的当门板,稳稳地站住后,不做停顿一下,就朝着周萋画驻足的地方跑来。 他一手拿着一个鎏金边的瓷盘,盘内装着一菊花造型,半透明的糕点,一手拿着汤勺,正将糕点往嘴巴里送。 小童擦身错过周萋画,跑了没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他后退几步,站到周萋画面前,毫不客气地问道,“你是我母亲请来的客人吗?” 小童头微微上扬,三髻中间那个最高的辫子上下抖动了一下,伴随着他不屑的语气,这话宛如西游记里,红孩儿说的那句: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你是伊十郎?”周萋画打量着这个八岁左右的孩童,开口反问,见小童没有反驳,又说道,“没错,是马夫人请我来的!” 小童将手里的瓷盘与勺子递给春妮,“春妮,你帮我拿着,这是平姨娘刚刚给我的松花露,待我吃完冻酥花糕,若还能吃的下,再来吃!” 在雪妮接过盘子后,小童一掐腰,冲周萋画说道:“那你不准多吃冻酥花糕,我让你吃多少,你就吃多少!”声音稚嫩,语气却是霸道的。 刚刚追逐伊十郎的侍婢已经赶到了面前,周萋画刚刚的反应没有错,这个侍婢她是认识的,就是马夫人身旁那个膀大腰圆的雪妮。 雪妮先与春妮对视一眼,接过伊十郎送到春妮手上的瓷碟,解释道:“这平姨娘不吃甜食的人,今儿竟然准备了松花露,真是不可思议!咱们十郎,鼻子尖儿,就跟小猫似的,闻着味儿去了……” 听到雪妮这么长的一番话,伊十郎早已没了耐心,“走了,走了,我还得去吃冻酥花糕呢!”说完,他便迫不及待,飞奔而去。 雪妮连忙冲周萋画微微福礼,便追随伊十郎而去。 待伊十郎跟雪妮离开好一段距离手里的而后,春妮开口说道:“十郎最喜欢吃甜的,尤其是喜欢吃冻酥花糕,估计是听说夫人要用冻酥花糕招待您,急匆匆地赶回来的吧!” 周萋画浅笑,“孩童一向都喜欢吃甜食的!”她说着,便顺着小径,继续朝婉粟轩走去。 待周萋画等人到达婉粟轩时,马夫人已经早早等在了院门口,见周萋画走来,连忙上前,把周萋画迎进了院内。 马夫人的眼圈已经没有几天前的那么红肿,圆脸也饱满起来,就是眼睛下的那颗泪痣。也感觉清晰了许多。 她的情绪看上去很好,丝毫没有受到伊刺史、钟姨娘尸体消失的影响,“周四郎,请坐!”她微笑着说道。 马夫人微微抬头,看到周萋画身后的余崖,“这位是……” “再下余崖!见过夫人!”余崖抱拳,自我介绍。 但余崖终究是个性子耿直的汉子。胳膊放下。就立刻开口质问,“马夫人,伊刺史跟钟姨娘的尸体都被人偷了。你还有心情在这会客!” 马夫人正端着茶盏在饮茶,听到余崖这般质问,明朗的眼眸忽然阴沉了下去,她的脸一下子灰暗了起来。茶盏一歪,滚热的水就全部撒在了衣裙上。 春妮眼疾手快。一把拿稳了茶杯,避免了再次伤到马夫人。 对于春妮的举动,马夫人却置若罔闻,她的脸依旧如冰冷峻。猝然从圈椅上站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声音不再温婉,变得尖锐。圆润的脸浮现出一股杀机,她慢慢朝余崖逼进。“你刚刚说什么!” 余崖被马夫人的举动惊呆,当下立刻伸手去摸腰上佩戴的刀。 春妮担心马夫人做出出格之事,又担心余崖会真的掏出刀,焦急地跟在马夫人身后,不知所措。 却听周萋画的声音突然传来,“余义士,稍安勿躁!” 声音温暖,带着春光,入了人心,余崖的紧张骤然舒缓,就见连面目狰狞的马夫人身子也微微抖动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昨日,周萋画就已经见识了马夫人情绪的不稳定,她隐隐觉得,马夫人这不稳的情绪,其实是受她的意志控制的,也就是说,她的精神失常其实是伪装出来的。 所以,此时的周萋画没有一丝害怕,见马夫人定在原地,她站起身来,踱步走到马夫人面前,轻轻拉起她的手,继续语气温温地说道:“夫人不必担心,余义士刚刚说的是府里出了点事!” 周萋画语气微微一顿,“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伊府里有人不见了!” 马夫人垂眸看着眼前这个银盆满月的俊秀面孔,喃语着:“有人不见了?是谁呢?” “伊万水跟钟清秀!”周萋画说出了伊刺史跟钟姨娘的名字,试探性地询问,“你认识他们吗?” “伊万山?钟清秀?”马夫人的眉头微微蹙起,似思考了许久,“我,我不认识!” 她的情绪突然从阴狠变成了激动,“我不认识他们,不认识!” “原来你不认识他们啊!伊万山就是伊刺史,钟清秀就是钟姨娘啊!”周萋画继续引导,“你果真不认识他们吗?” 马夫人的眼神躲闪一下,继续扯着嗓子喊道:“我不认识他们,周四郎,我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啊,没事的!”周萋画低声安慰,眼底却浮现一丝欣喜——又为马夫人假装自己有精神问题增加了一份证据。 “春妮,快扶你家夫人落座!”周萋画扭身对春妮说道。 “是,夫人!”春妮眼中含泪,上前扶住了马夫人,“夫人你这边坐!” 春妮这一哭,马夫人却突然冷静下来。 就见马夫人突然安静了下来,她掏出帕子为春妮擦拭了一下眼角,“春妮,你怎么又哭了,是不是我又犯病了?” “没有,没有,夫人好好的!”春妮立刻止住眼泪,“夫人,你衣服弄湿了,咱们去换一身吧!” 马夫人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衫,茶水正好倒在了胸前,湿漉漉的一旁,很不美观,她轻轻点头,“也好!” “周郎君,妾身先去换件衣衫,请先等候!”马夫人朝周萋画施礼,得到周萋画还礼后,她便朝内间走去,刚走了没几步,扭身回头,对站在正厅内的茶水婢子说道:“让厨房把冻酥花糕端上来吧!”(未完待续) 145 扇形环的冻酥花糕 周萋画早就听说过冻酥花糕,据说这是一种京城的名点,冻酥花糕的诞生是因为圣祖的一句无心之话,大体意思是说皇城之内夏日的冷饮太过小巧,几羹下去就没有了。 为了讨好圣祖,御膳房里的糕点师傅,没白没夜的眼睛,终于制作出了可供多人共同食用的冻酥花糕。 根据花糕地盘的大小,供10人-50人共同食用的冻酥花糕。 后来,冻酥花糕就在京城流行开来,大户人家为能请到一位可以作出原汁原味冻酥花糕的厨子为荣,听丽娘说,侯府也曾有一位做冻酥花糕的师父,但在侯府迁洛城时,该厨子以家里有老母要照顾,留在了京城。 从此这么他的身份就从侯府的厨子变成了护院人,而侯府,再也没有人能做冻酥花糕来。 所以,周萋画对冻酥花糕还是很期待的。 她歪一下头,看向门外,就见两个扎双丫髻的婢子,抬着一长方形盘子,从门外进来,盘子里的食物被一金色婴戏莲纹的盖子盖住。 两人的身后,跟着一位年过半百,精神矍铄的老翁,老翁扎着围裙,阔步走进来,他瞥了周萋画一眼,示意那两名婢子把方形盘子放到正北的桌子上。 婢子们在把盘子放到正北后,便退了出去,那老翁却含笑立在一旁,他也不说话,只是那么微笑着看着周萋画跟余崖,笑容里带着炫耀。 周萋画心想,这个老翁也好生奇怪,伊府发生这么大事了,他怎么也跟那马夫人一样没有半点焦急与难过呢。 周萋画抬起头来。迎接着老翁的笑容,试图从老翁的微笑里独出点什么。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春妮挑开侧帘,独自一人走了出来,“蔺公,你准备好了啊!”春妮对着那位老翁微微福礼,抬头说道。 蔺公手臂微微一弯。朝春妮盈盈一点头。 春妮说道:“蔺公。夫人说了,让您先给周郎君表演一下能切冻酥花糕的绝技,她稍后就来!” 冻酥花糕之所以这么有名。除去它的让人唇齿留香的口感、沁人心脾的凉爽,这切冻酥花糕的也是一项堪比插花的,具有欣赏的技能。 冻酥花糕好不好吃,除了取决于做工。这切工也是相当重要的。 平日马夫人没少看蔺公表演,听到马夫人的安排。蔺公道:“也好!”说着,他抬手示意门口的婢子拿来一张高脚桌,然后将方盘放在了高脚桌上,而后。他打开方盘的盖子。 刹那间,香味扑鼻而来。 周萋画有点错愣的看着高脚桌上,这被称为冻酥花糕的甜品。 冻酥花糕分为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是方形的,上面一层是圆形的。方形的这层是由四种不同颜色的糕点组成,上面那层好似是糯米包裹着豆沙,又好似是白色巧克力包裹着芒果泥。 “现在老朽要来切了!”蔺公从身后掏出两把刀,一手一把左右开弓,朝着方形糕点左一刀右一刀,前一刀后一刀,一共切了四刀,每一刀都刚好切到圆形下端,力气拿捏的刚刚好,一点都没伤害到圆形。 切了这四刀后,蔺公就将两把刀,刃对刃的平行对在一起。 就在周萋画诧异,切冻酥花糕就要这么结束时,就听春妮轻轻咳嗽一下,“不要眨眼睛啊,最精彩的要来了!” 春妮话音刚落,就见蔺公手里的那把刀像是一道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到冻酥花糕下。 待刀抽出来时,冻酥花糕已经分成了五部分,其中四部分便是刚刚那四刀切出来的,而第五部分就是冻酥花糕的第二层。 整个冻酥花糕没有一点因切给破坏,每一个部分完美的一塌糊涂。 周萋画惊讶的发现,原来第二层的圆形竟然是完全架空在方形糕点之上的,根据分离出来的下层糕点,周萋画粗略估计,圆形糕点压在方形糕点上的不会超过一毫米! 她再次被冻酥花糕的做工惊呆! 且不说这冻酥花糕的味道如何,就这做工,也足以让周萋画叹为观止。 就在周萋画以为冻酥花糕的切法就要结束时,却看蔺公又有动作了,他将下一层分离出来的四块糕点放到了四个瓷碟里。 这样偌大的方盘里,就只剩下那分不清是由什么做的圆形糕点。 “不要眨眼哦!”春妮小心提醒。 周萋画瞪圆眼睛,不敢眨动一下。 蔺公端祥一下手里的两把刀,选择了一把最自己喜欢的,而后就见他将刀立在圆形花糕正上方,“咻”得一下,用力扎向花糕,刀再次拿起时,完整的花糕又成了两部分。 他竟然在花糕上旋转出了一个圆圈。 更不可思议的是,蔺公只用那一把刀,就把旋转出的圆圈给独立拿了出来。 这下,原本满满当当的方盘里,就剩下一个三指宽的圆轮。 周萋画对着这圆轮状的物体呆愣了好久,半晌后,她缓缓抬起头,指着圆轮糕点问道:“春妮姑娘,这不会才是冻酥花糕!” “是啊,这就是夫人为您准备的冻酥花糕啊!” 春妮笃定的回答,彻底让周萋画的世界观崩塌了! 看周萋画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作品,蔺公知道,自己又一次让看客震惊了,就见他微微一笑,对周萋画说道:“这位郎君,您是第一次见冻酥花糕吧!” “是!初次见到,颇为震惊!冻酥花糕果然为我大溏第一美食!”周萋画感叹道,“从做工到切工,都让人叹为观止,此生能见到这般技能,真是周某的荣幸!” 周萋画边作揖,边发出自己的感慨。 直起身后,她的眼睛就放在了那圆轮上,因为圆形被独立出来,花糕的内层便露了出来竟是粉红状的米状馅,好似的紫薯沙,又好像是冰沙,发着光亮,好不诱人! “我大溏朝人们心灵手巧,能人颇多,对甜点的研究也是历来朝代之最,但,人们食用甜点向来没法摆脱一个误区,便是吃多了会厌,会腻,而这冻酥花糕却不会!”蔺公对自己的这次作品也很满意,“夫人吃我这冻酥花糕近二十年,直到今日,仍念念不忘,每日都会思之,可见,冻酥花糕的魅力所在!” 蔺公眼睛微眯,得意洋洋。 近二十年?周萋画诧异,马夫人嫁进伊府不过九年,怎么会有近二十年? “蔺公,您以前就跟在马夫人身边吗?”周萋画开口问道。 蔺公一怔,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不,不,老朽是随刺史一起来的海宁郡,不过*年的样子,*年……啊,跟时间较什么真啊,我跟你讲啊,我年轻的时候……” 蔺公快速转移话题。 却听门外传来,马夫人说笑的声音,“蔺公,您这是又要夸自己了吗?” 伴随着声音,马夫人便迈步进了正厅,她的右边站在雪妮,她的左边,却拉着她的儿子伊十郎。 伊十郎一进正厅,一眼就看到听中央已经切好的冻酥花糕,不禁雀跃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不用看那繁琐的乱刀飞舞,直接就能吃到冻酥花糕了!” 伊十郎这话一出,蔺公面露尴尬,他引以为豪的切冻酥花糕之术,在小主子眼里竟然不值一提,嘴角上扬,作势就要收刀离开。 马夫人看出蔺公的不悦,上前按住了蔺公的手,“十郎年少不懂事,还望蔺公不要生气……”马夫人上来劝阻,蔺公也不能不给情面,但他心里就是堵着一口气,手一松,两把切冻酥花糕的特质刀便落在了高脚桌上。 马夫人见状,轻笑一下,“吃了这么多年冻酥花糕,还从来没自己切过,今天正好周四郎也在,妾身就卖弄一下,亲手来切一下这冻酥花糕!”说着,她就往上撸了撸衣袖,拿起了两把刀上面的那把。 她冲蔺公浅浅一下,便朝冻酥花糕切去。 刀起刀落几次后,圆轮状的冻酥花糕被分成了四块,四块完全一样的扇形环冻酥花糕。 马夫人示意雪妮拿来瓷碟,把切好的扇形环冻酥花糕依次放在了瓷碟里。 也不知道这是因为是马夫人亲手切的花糕,还是因为雪妮刚刚追逐伊十郎太劳累,当马夫人要将最后一块扇环形扇形环冻酥花糕放进瓷碟时,雪妮手一抖,“哐啦”一声,最后一只瓷碟就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夫人恕罪!”雪妮做事就要下跪。 春妮眼疾手快就要吩咐门口的侍婢再去拿一只。 “不用拿了!”马夫人开口指指了春妮,一转身,将最后一块扇形环冻酥花糕放到了第三个盘子里,“我跟十郎用一只盘子就好!”她温言温语道。 春妮顺从地退了回来,重新站到了马夫人身后。 “周四郎请坐,咱们来食用冻酥花糕!”马夫人微笑着示意周萋画。 周萋画自觉后退,坐回自己的位置,她抬头看一眼,情绪稳定了的马夫人,心想,冻酥花糕的切法就这么简单吧,这吃法应该也不会简单吧。 看着周萋画表情有点紧张,马夫人说笑道:“周四郎不要紧张,吃花糕就没切花糕那么多讲究了!”她抬抬手,让春妮给周萋画跟余崖依次端上了装着冻酥花糕的瓷碟,自己则拿起装着两块冻酥花糕的碟子,看向自己的儿子。 “十郎,你最喜欢才冻酥花糕,你来选,你要吃哪块啊!”(未完待续) 146 伊十郎之死 “母亲你真的让我选吗?”对于马夫人让他先选冻酥花糕的事,伊十郎表现的颇为惊讶。 马夫人见儿子没有跟以往一样立刻抢夺花糕,旋在空中的右手尴尬地抖动一下,微微一笑,“是啊,怎么,十郎,你不想吃吗?”说着,她抬头看向雪妮,“十郎,什么时间吃的早饭?” “十郎早上并没有吃早饭,只是在平姨娘院里吃了一点松花露!”雪妮轻声回答。 “哦?平姨娘院里竟然有松花露?看来,三爷这是原谅她了!”马夫人浅笑一下,将瓷碟收了回来,“吃过松花露,十郎应该是吃饱了,那这冻酥花糕就过会儿再吃吧!” “我不!母亲,我要吃!”伊十郎倔强出声,他一把从马夫人手里抢回瓷碟,拿起桌子上的汤匙,坐到马夫人身旁的方凳上,做事就要吃。 马夫人脸上浮现出溺爱,“十郎乖,花糕好吃,却也只能一次吃一块哦!” “儿知道的!”伊十郎端详一下瓷碟里的两块冻酥花糕,然后毫不犹豫地朝他认为大一点的那块插去,他舀起一勺花糕,嘟囔道:“还是这次的大,上次吃冻酥花糕,母亲你分给这群下人,我才吃了一点点!” 周萋画端着盛着冻酥花糕瓷碟的盘子,见伊十郎开始吃,自己也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刹那间一阵清爽布满唇齿间,那又像绿豆沙,又像芒果泥的东西,竟然细腻甜润,刚入口就向喉咙里滑去,带着一丝薄荷的清香。像是带了魔力,让人迫不及待地还想再来一匙。 “真好吃,百吃不厌,我永远都吃不够!”伊十郎嘴里含着冻酥花糕,不忍直接吞下,他含含糊糊地发布着自己对这冻酥花糕的喜爱,“蔺公。你今天再去做一个给我吃吧!” 听到伊十郎这不切实际地要求。蔺公为难的皱了皱眉,这冻酥花糕哪是说做就能做的,这材料。没十天是收集不到的。 一看蔺公为难,马夫人开口解围,“十郎,不得这么无礼。这冻酥花糕岂是说做就能做出了的!” 马夫人话刚落下,却见伊十郎。突然脸色涨红,张嘴做干呕状。 “十郎,十郎你怎么了?” 马夫人从圈椅上站起来,还没等她走到儿子面前。就见伊十郎瞳孔放大,身体开始痉挛,脚下不稳。他的手却用力握住瓷碟。 春妮手快,一把接过瓷碟。转身放在了桌子上。 马夫人被茶水弄脏衣衫时,周萋画就见识过春妮的眼疾手快,现在又见她如一阵风似的拿过瓷碟,再次感慨一番,好快的速度! 只是,她不急于搀扶伊十郎,而只是拿回装着冻酥花糕的瓷盘,这却不是一个合格侍婢应该有的表现。 “咚”! 周萋画琢磨春妮的反常时,伊十郎身体突然后仰,最后整个人就躺倒了地上。 “十郎,十郎你怎么了?”马夫人哭着飞扑过来,她一把抱住伊十郎身体,用力的摇晃着,伊十郎却没有任何反应。 “啊……十郎,我的十郎,你怎么也离我而去了!”马夫人放松大哭起来。 突然出现的变故,惊得周萋画脑中一片空白,她停顿了好久,直到余崖从自己身后冲出来,她这才缓过神来。 放下瓷碟,周萋画站起身来,却见躺在地上的伊十郎嘴巴微微张开,嘴唇发青,双手痛苦地护在胸口,指甲底端已经泛出黑色面部毛孔能看出些许出血点,这是中毒的典型症状。 此时,厅堂里已经乱作一团,那蔺公更是难以承受惊吓,护住心脏位置,蹲坐在方凳上。 “谁都不要动!”余崖跳出来保护现场。 “你!”他手指站在马夫人身后一动不动的雪妮,“立刻去喊医生!” 余崖手指移动,指着带他跟周萋画来伊府的春妮,“你!去刺史府奏请太子殿下!” “是!” “是!” 雪妮、春妮福礼答应,立刻就奔了出去。 余崖退后到周萋画身旁,“四郎,你要不要上前先做一下急救!” 刚刚周萋画观察后,凭借自己的经验,就确定伊十郎已经死亡了,听余崖这么说,她还是踱步上去,半蹲在伊十郎,在检查眼睑、脉搏、气息,并拿出银针针灸。 做完这些后,周萋画无力地摇摇头,“没救了!” 她目光下垂,投放到正哭得一塌糊涂的马夫人身上,刚刚她并没有做任何确定伊十郎生死的动作,怎么就断定伊十郎离她而去了呢? 雪妮很快就领着伊府的医者出现。 医者附身对伊十郎进行了检查,最后得出跟周萋画一样的结论:人已死,无生还可能! “我的儿啊!你怎么也走了呢!”马夫人放声大哭。 一众人赶紧上去安慰。 一盏茶的功夫,春妮便带着卢天霖出现在了婉粟轩的正厅。 卢天霖朝周萋画一抱拳,道:“周都护与太子有要事商量,故不能请来,太子下命,望周四郎能协助卢某将此事查个一清二楚!” “这是自然!”周萋画盈盈施礼,随后便将伊十郎死亡的过程说了一遍。 “你是说,伊十郎是在食用了冻酥花糕后死亡的?”卢天霖追问。 “是的,除了伊十郎,我与余崖也一起食用!但是我们没有中毒!”周萋画拉一拉衣袖,指指被春妮从伊十郎手里,拿回放在正桌上冻酥花糕,“那便是伊十郎刚刚食用的!” 两块扇环形冻酥花糕并列放在一起,跟马夫人刚刚切好时一样,上面那块冻酥花糕的左下端少了一小块。 伊十郎就是吃了这一小块冻酥花糕才会被毒死的。 “冻酥花糕是这位蔺公做的!”余崖指指坐在方登上,瘫软的蔺公,开口补充。 他这话一出口,立刻引起了蔺公的强烈反抗。他护住自己的胸口,伸手支住桌子,站起身来,“这位义士,你是说老朽在这冻酥花糕里下毒吗?” 他慢慢逼近余崖,“你与周郎君可是都吃过了!” 余崖摸摸自己的喉咙,感觉自己没有一点异常。他“嗯”了一声。嘟囔道:“说得也是,冻酥花糕是马夫人切的,若是你下毒。根本没法确定谁会吃到有毒的花糕!”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投毒人是无目标杀人,不管是谁吃了有毒的冻酥花糕,只要有人死就够了!”卢天霖看看周萋画与余崖吃剩的冻酥花糕。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卢天霖眉头微微一蹙,看着蔺公。就目前看来,这蔺公投毒的可能性最大,“蔺公?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意识到自己就这样要被设定成为杀人凶手,蔺公气愤难耐。他如发疯的狮子大吼一声,“好啊,你们都认为我是投毒者。那我就吃给你们看!” 说着,他一把拿起刚刚伊十郎使用的那块冻酥花糕。一口气塞进了自己嘴巴。 扇环形冻酥花糕的长度远远超过蔺公的嘴巴,一部分冻酥花糕进了他的嘴巴,一部分却沾到了他的嘴角或者落到了地上。 吃完这块,他又觉得不足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又拿起同一个瓷碟里的另一块,再次添进了自己嘴巴,“我吃啊,我吃啊!不是说我投毒吗?我毒死我自己!” 大吼后,蔺公就瘫软地坐到了地上,“我做冻酥花糕三十多年,每一次都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马虎,老了老了,竟要毁了我引以为傲的功绩!” 他哭诉着,低吟着。 整个厅堂里,就正剩下蔺公的不甘心和喊冤声。 周萋画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将蔺公搀扶起来,扶他坐到方凳上,“蔺公不是投毒的!一个如此热爱自己的冻酥花糕,绝不会自己毁了它!” “可……”卢天霖吞吐,“我看还是等一下,若这老翁真没事,我们再找其他线索!” “不信吗?那咱们就等啊!等上一年,蔺公也不会死的!”周萋画抬头瞥一眼卢天霖。 而后她走到自己刚刚吃的那块冻酥花糕面前,用手轻轻触碰一下,冻酥花糕竟然一下子就碎了,竟然如此脆弱! 那马夫人的切工看来也相当了得啊! 说着,她猛然用力拿起了瓷盘,突然出现的力气,让瓷盘受力不均,冻酥花糕微微倾斜一下,造型有点破坏。 周萋画冷笑一下,这春妮刚刚接瓷盘的技术也不是一天能完成的啊。 得到这两个结论的周萋画,转身坐回了自己圈椅。 别人都在盯着蔺公,而周萋画的眼睛却在马夫人、春妮身上游走,刻意隐瞒的刀工和刻意隐瞒速度。 直觉告诉周萋画,凶手就在这两个人里面!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蔺公只是哭哑了嗓子,却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我说过,我不是投毒的,这下你们相信了吧!”蔺公张开双臂,证明自己的清白。 “既然蔺公的冻酥花糕没有问题,那我的十郎是被什么毒死的!”马夫人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啊……”自从把医者带来,就一声不吭地雪妮突然大叫一声,“十郎在吃冻酥花糕之前,曾吃了平姨娘给的松花露!会不会是因为那个!” 松花露?周萋画记得,当时伊十郎的确是边跑边吃的,要是她还没记错的话,这松花露还剩了一些,“雪妮,速速把剩余的松花露拿来!” 雪妮脸色涨红,“可,可那些松花露,伊十郎已经赏给小菊子了!”小菊子是伊十郎的陪读。 雪妮话音刚落,一个婢子惊慌失措声音就传来:“夫人,夫人不好了!小菊子死在十郎的书房里了!” “小菊子也死了?”马夫人蜡黄着脸,厉声呵斥道,“把平姨娘给我押来!”(未完待续) 147 大溏疏律 周萋画隐约记起,《大溏疏律》里好像有类似对“失魂患者(精神病)”杀人从宽处理的条款。 记忆涌起的瞬间,周萋画后背,冒出了一片冷汗。 难不成马夫人伪装自己是精神病,就是为了毒杀伊十郎后逃脱惩罚! 不!虎毒不食子,马夫人若真的参与了毒杀伊十郎,她这个做母亲的心肠得歹毒到何种地步! 一定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周萋画努力说服自己,她缓缓地将目光从马夫人身上,放到了蔺公身上。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蔺公只是哭哑了嗓子,却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我说过,我不是投毒的,这下你们相信了吧!”蔺公张开双臂,证明自己的清白。 “既然蔺公的冻酥花糕没有问题,那我的十郎是被什么毒死的!”马夫人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啊……”自从把医者带来,就一声不吭地雪妮突然大叫一声,“十郎在吃冻酥花糕之前,曾吃了平姨娘给的松花露!会不会是因为那个!” 松花露?周萋画记得,当时伊十郎的确是边跑边吃的,要是她还没记错的话,这松花露还剩了一些,“雪妮,速速把剩余的松花露拿来!” 雪妮脸色涨红,“可,可那些松花露,伊十郎已经赏给小菊子了!”小菊子是伊十郎跟前的小婢子,平日伊十郎学习时,负责研磨。 雪妮话音刚落,一个婢子惊慌失措声音就传来:“夫人,夫人不好了!小菊子死在十郎的书房里了!” “小菊子也死了?”马夫人蜡黄着脸。厉声呵斥道,“把平姨娘给我押来!” 随着马夫人的呐喊,卢天霖跟周萋画对视一眼,而后迅速带着人,朝平姨娘居住的院子奔去。 周萋画知道三爷的庄子,跟婉粟轩有一定的距离,于是在卢天霖带人去捉拿平姨娘时。她提出去伊十郎的书房。也就是那个叫小菊子的书童死的地方看看。 马夫人用胳膊托住脑袋,悲伤地似乎随时会昏过去,她抽搐着。抬手吩咐道:“雪妮,你随周四郎去十郎的书房,我要在这多陪一下十郎!” 说着,她便跪倒在地。抱住伊十郎的尸体,再次痛哭起来。 周萋画静默一会儿。扭身给余崖递了个眼神,余崖会意,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马夫人的一举一动。 得到余崖的回应,周萋画便随着雪妮去了伊十郎的书房。 小菊子的尸体还保持着死时的姿势。她趴在平日伊十郎习字的书案上,脑袋枕在左胳膊上,右胳膊向前伸直。她的右前方放着一干净的瓷碟,上面还沾着松花露上掉下来的酥粉。 周萋画上前检查。却见小菊子嘴唇发青、指甲发黑,手臂毛细孔有出血,症状跟伊十郎一样。 就见小菊子那发青的嘴唇上,竟然沾了一圈松花露上的酥粉,衣服上,也落了不少的酥粉,唯独她的手上没有一点吃松花露的痕迹。 周萋画拉起小菊子的胳膊。 刚刚死去的人,尸僵还未形成,肌肉处于完全放松状态,这个时候关节灵活,周萋画一下子就拉开了小菊子的衣服,却见,她的手腕上,果真有被控制的约束伤。 她不是主动吃松花露的,而是被人控制住,强行往嘴巴里塞的松花露。 说实话,从雪妮说伊十郎把吃剩的松花露给了小菊子,周萋画就一点也不相信,伊十郎那个嗜吃如命的小霸王,会大气的把他才吃了一口的松花露赏给一个小婢子。 她更不相信,这个小婢子会胆大到坐在主人的书案前,大模大样地吃东西。 而小菊子尸体上传递出来的信息,感觉确定了周萋画的怀疑的正确。 “雪妮,松花露真的是伊十郎给她吃的吗?”周萋画朝站在卢天霖身后的雪妮,问道。 “是的!”雪妮身材高大,她微微垂一下眸光,没有一点惊慌地看着周萋画,“十郎一听马上就能到冻酥花糕,一高兴,就把这松花露赏给了小菊子!小菊子很是高兴!” 三个当事人死了两个,雪妮定然认为,就算自己说谎,也没人能指证,态度很是坚定,“哎,没想到,一碟松花露,竟然……这平姨娘真是歹毒!” 雪妮的说谎已经让周萋画很反感,又听到,这么笃定地将凶手定为平姨娘,周萋画眼睛一眯,看着雪妮,反问道:“你竟然这么肯定就是平姨娘所为?” “怎么不是她!松花露是从她手里拿来的,吃过松花露的人都死了,不是她是谁!”雪妮扯着嗓子冲周萋画喊道。 她的急切,与马夫人见到伊十郎躺地的反应如出一辙! 而且,松花露这事,就是她刻意引出来的,这个雪妮与春妮一样,有可疑之处。 周萋画眼睛不眨一下地看着雪妮,直到把雪妮看得垂下头,她这才浅笑一下,淡淡说道:“就算松花露是平姨娘给的,也不能证明就是她下得毒,现在,什么没有搞清,不要这么随便下结论!” 她眼睛附身继续观察着小菊子,忽然,小菊子压在胳膊下的一本书引起了周萋画的注意。 那种排版,那种语感,不正是《大溏疏律》嘛! 周萋画示意余崖上前帮忙移动一下小菊子的尸体,而后她把书从小菊子身下,拿了出来。 果然是《大溏疏律》! 伊十郎竟会看这种书?周萋画诧异,看那孩子的秉性,可不像是会研究这种法典类书籍啊! 周萋画想着,眼神就落到了正打开的这一页,不禁大惊失色,因为这一页上的内容,竟然是精神病犯罪的惩罚方法。 因这些内容是《大溏疏律》的倒数第三页上,周萋画只是大体浏览了一下,还真正阅读到。 今日一看,周萋画惊愕的嘴巴都合不上了,因为,《疏律》上非但对失魂者犯罪后的处理方式有了明文规定,更是将精神病的种类进行了分类。 精神分裂症、抑郁症、情感性精神障碍、脑器质性精神障碍等,甚至连多重人格的犯罪都进行了详细记录。 这些明明都是现在医学的术语! 当下,周萋画就一个念头:若这书真的是周午煜写的,那他就跟自己同样穿越而来的! 天啊,历史的天空不会真的漏了吧! 周萋画心中无声的呐喊着!恨不得立刻就去找父亲问个究竟! 周萋画翻过这一页,想看后面的内容,却惊讶地发现,小菊子压得位置,竟然有一道被划过的痕迹。 痕迹很浅,若不翻书,是不会察觉的。 周萋画立刻翻回那一页,低头看向那痕迹,看那纹理,应该是被指甲划过的。 而这道被划过的痕迹下的一行字,彻底让周萋画将嫌疑人定为了马夫人。 那行字,是这样写的:双重人格或多重人格的人,一个身体里住着好两个或多个灵魂,一种人格出现,其他人格就自动退场,多重人格的各个亚人格都是各自独立、彼此分开的,比如这一人格知道的事情,另外那个人格并不一定会知道。 “这是有人在刻意提醒我们注意这句话吧!”卢天霖的声音突然传到了周萋画耳畔。 “没错,我也这么认为!”周萋画边回答,边抬起头来,却见卢天霖一脸失落地站在自己面前,“怎么?平姨娘那不顺利!” 卢天霖微微曲臂,踱步到周萋画面前,“也不能说不顺利……只是那平姨娘,上吊自杀了!” “啊!”周萋画失声喊出,“未免太巧合了吧!” “也不能说是巧合,你看这个!”卢天霖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平姨娘留的遗书!” 周萋画接过这信,手忙脚乱地打开,看到信的内容时,她的下巴都掉下来了。 平姨娘在遗书里不但交代了她因马夫人不替她向三爷求情,导致要被赶出府,因此记恨马夫人,便将怨恨转移到了伊十郎身上,诱他吃下了沾着红信石(砒霜)粉末的松花露的事。 还承认,钟姨娘是她掐死的:我掐住钟姨娘的脖子,她的手在我双臂上狠狠挠了两下,十郎来吃松花露时,说大理寺从洛城请来了高手,已经找到了钟姨娘是被人掐死的证据,而后,他看到了我胳膊上的伤,便问我伤是怎么来的,我知道事情很快就要败露,知道自己罪不可恶,已死谢罪! “平姨娘胳膊上却有伤痕,而且,我们在平姨娘房间里也的确发现了散着红信石粉末未食用的松花露!”卢天霖轻声说道,“刚刚的医者,也确定了伊十郎是死于信石!” 卢天霖长长叹了一口气,却见见周萋画拿着平姨娘的信很是入神,卢天霖提高音量,“看来,平姨娘就是杀害钟姨娘与伊十郎的凶手!只是,某有一点想不通,她杀伊十郎是因为恨马夫人,她掐死钟姨娘又为了什么呢!” “你当然想不通了,因为平姨娘根本就是一个替罪羊!”周萋画眉头一竖,抬头看向卢天霖。 “替罪羊?你是怎么知道的!”卢天霖立刻反问。 “想知道答案?带我去见平姨娘的尸体!”周萋画提出要求。(未完待续) 148 抬走 但是,让周萋画意外的是,卢天霖给出的答案却是拒绝的,“不行!” 周萋画一怔,露出难以接受的神色。 却听卢天霖立刻补充道,“确切地说,是不可以!”微微一顿后,他将手背到了身后,而后转身朝向门口,“一,平姨娘虽然上吊,却因发现及时,并没有死!” “二是太子殿下已经下命,要将平姨娘带回刺史府,亲自审问!”卢天霖面朝周萋画站立,“所以,四郎,我现在没法带你去见平姨娘!” 一听平姨娘还没死,周萋画尴尬一笑。 看来,与秦简的相处之道,并不是适用于任何人啊。 不是所有人都跟秦简一样,乐忠于你来我换的交换游戏。 “难怪卢少卿不需要我来说,到时从平姨娘身上找答案就可以了!”周萋画阴阳怪气地说道。 卢天霖被周萋画的话弄得好生尴尬,他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踱步到趴在书案上的小菊子身旁,他瞥眼看一下站在书案旁的雪妮。 指指小菊子斜前方的瓷碟上,问雪妮,“这个瓷碟,就是盛着平姨娘给伊十郎松花露的瓷碟吗?” 雪妮眼神放空,失神状,全然没有听到卢天霖的话。 而此时,就见两名千牛卫带着十几名侍卫整队从书房门口经过,看他们行进的房间是朝婉粟轩的正厅。 卢天霖微微拉动一下袍子下摆,奔到书房门口,冲队尾的侍卫喊道:“这里有重要证物,去拿个袋子来!” 队尾的侍卫应声,扭身朝他来的方向赶去。 而。此时,周萋画也终于反应过来,她踱步走向门口,依着书房门的另一侧,平平问道:“侍卫们,也是奉太子之命,来抬走伊十郎的尸体吧?” 卢天霖抬头看向周萋画。但周萋画却没有与她对视的意思。只得挺了挺身子,道:“是的!虽然现在伊刺史已死,但大溏的律法却未死。伊十郎是被毒杀的,官府就有责任捉拿到真凶,彻查真相!” “你们就这样带走伊十郎的身体,就不怕伊老太爷会出来阻拦?”周萋画反问道。 “阻拦?他伊天一没品。二无爵,不过是个乡绅。也就是周都护尊重他年事已高,且曾追随过圣祖,才对他礼遇有佳,他若继续不识好歹。难为太子殿下,莫说是一具伊十郎的尸体,就是……” “就是伊刺史、钟姨娘的尸体。太子殿下想索,也是一句话的事吧!”不容卢天霖说完。周萋画便开口打断了他。 周萋画拉一拉衣袖,道:“伊刺史跟钟姨娘的尸体应该就是昨晚太子殿下下命抬走的吧?” “可以这么说!”卢天霖简单回答。 周萋画的眼神眯长。 早就知道,周长治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伊府,估计抢走伊刺史尸体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伊府要倒霉了! 贤者不炫已之长,树大本就招风,伊府偏偏要拿自己的富有在未来国君面前招摇,伊刺史这一死,伊府不保啊…… 侍卫们的速度极其迅速,在周萋画思忖之时,却见他们已经抬着伊十郎的尸体再次从书房门口经过,马夫人拉扯着,阻拦着,却被千牛卫无情的拖倒在地。 春妮上前,想把她拉起来,却没有拉动,马夫人撕心裂肺地声音响彻在整个婉粟轩上空。 随着马夫人的哭声传来,刚刚在发愣在雪妮也缓过了神,她离开书案,奔向门口,从卢天霖跟周萋画两人中间,扭身穿过,直接扑向马夫人。 雪妮的个头高出马夫人足足大半个,身形壮硕的她,一伸手就将马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她低声劝说着马夫人,但马夫人却丝毫听不进去。 卢天霖迈步出书房,冲着行进的侍卫喊道:“把书房里被毒杀的小菊子一并抬走!” 卢天霖的声音洪亮,以至于隔着十尺之外趴在地上痛哭的马夫人都能听到,她抬起梨花带雨的粉脸,眼中忽而冒出一丝玉石俱焚的恨意。 但这一抹恨意,在注意到周萋画看着自己时,立刻转瞬即逝,她伸手推开雪妮,踉跄着走到周萋画面前,摆脱雪妮、春妮的搀扶,一把拉住周萋画的胳膊,乞求道:“周四郎,妾求你,求你给十郎留个全尸!” 面对马夫人的这种哀求,周萋画颇感疑惑,“马夫人,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打算给伊十郎验尸!” 周萋画此言一出,马夫人的神色立刻缓和,就连刚刚丧子的悲伤竟然一扫而光,脸上反倒出现一丝庆幸。 这种有悖于常人的神色让周萋画不禁脸色一沉,“马夫人,您为何觉得我会给伊十郎验尸呢!” 周萋画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色,让马夫人意识周萋画已经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异常的神色,微微垂头,道:“妾知,周四郎你精通仵作之术,看着侍卫把尸体抬走,故而担心!” 说着她抬头来,但脸上的轻松早已消失,细眉微微蹙起,眉眼之间已经挂上了淡淡哀愁,道:“周四郎既然说不会动十郎的尸体,妾也安心了!” “马夫人!作为一名母亲,再下认为,你应该关心的不是,我要不要给伊十郎验尸,而应该是如何早日将凶手抓拿归案吧!”面对马夫人这异于常人的诡异表现,周萋画毫不客气地说得。 “捉拿真凶?凶手平姨娘不是已经死了吗?”马夫人诧异抬起头,难以置信地追问周萋画。 “谁告诉你她死了?”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卢天霖突然开口,因为刚刚,他去伊三爷院里捉拿平姨娘时,婉粟轩并没有跟着,而且。他也对自己的手下下命,不得将平姨娘上吊的事泄露出去,这个马夫人是如何知道的。 “我,我的意思是说,卢少卿你去缉拿平姨娘却没有将她带来,定然是出什么事了!”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马夫人连忙出声解释。 “你这婉粟轩是衙门吗?就算平姨娘她是凶手。也没必要回你这婉粟轩来通报吧!”卢天霖撂下这话。便甩袖随着抬着小菊子尸体的侍卫,朝伊府大门走去。 见卢天霖离开,周萋画抬眸扫视。却见余崖满脸涨红地从婉粟轩院门里疾步走出来,他的衣袍被水打湿,猛然看去,就好似没来得急上厕所尿在了上面似得。 见到周萋画。余崖难为地一低头,疾步上前。朝周萋画作揖,他嘴唇抖动,似乎要说什么,周萋画看一眼。眼前神色慌乱的马夫人,抬手制止了余崖,而后便转身。追随卢天霖而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周萋画等人,马夫人缓缓放下了胳膊。她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雪妮,喃语问道:“平姨娘那是怎么回事?” 她的语气不再悲伤,对雪妮的态度也没有一个主人的威严,反倒透着一点小心翼翼地试探。 雪妮目光如炬,盯着周萋画的身影半晌,才转过身来,她轻轻扫过马夫人,目光最后落到春妮身上,用沙哑地声音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卢天霖说,她并没有死,而是被抬到刺史府治疗了!” 雪妮眉头蹙到一起,继续说道:“看来,海宁郡我们是不能继续待了,若进行下去,迟早会扯进伊府这大大小小的案件里!” 雪妮的这番话,得到了春妮的认可,春妮深吸一口气,“是的,我看那个周四娘,一直偷偷地观察咱两,甚至在她与你去书房看那小菊子的尸体,竟然让那个留下那叫余崖的监视我们! “如此一说,这个周四娘还真不一般!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免得招惹上不该有的麻烦!”雪妮回答道,她扭头看向马夫人,伸手道:“把东西拿来,选个合适的日子,我与春妮就离开海宁郡!” 马夫人拘泥地往后一推,结巴道:“东西、东西被我刚刚藏到十郎衣袖里了!” “什么!”雪妮吃惊道。 …… 周萋画跟着抬着伊十郎跟小菊子的尸体一直到了伊府大门,不出她意料的,果然受到了伊老太爷派来的人的阻拦。 那个昨天带他们去冰窖的管事,带着一众拿着木棒的仆役挡在了门口。 管事从人群里走出来,朝卢天霖盈盈一抱拳,“卢少卿,平姨娘你已经带走了,这十郎是我伊府嫡孙,还望您能将其留下!” 卢天霖从长长的侍卫队伍,走到管事面前,抱拳还礼,“管事,并非我卢某故意要带走伊十郎,而是太子殿下有命,他要亲自为伊十郎之死捉拿真凶,所以,还望管事,不要为难卢某人!” 管事嘿嘿一笑,“卢少卿,你我均是奉命行事,不如想个折中的方法,你看可好?” 自管事出现,卢少卿心中就已经开始痛骂了,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死到临头还敢出来找麻烦,听到管事这么说,卢天霖冷嗤一下,“我这正有个好法子!” 管事大喜,“卢少卿请说!” 卢天霖浅笑一下:“我先把伊十郎的尸体带走,你若想复命,记得去刺史府讨回便是了!” 说罢,卢天霖抬头便迈上了府衙门口的台阶,站在最高处后,朝身后的侍卫们一挥手,“走!” 管事立刻明白自己这是被玩了,他伸手想拿过一旁的木棍,棍子还没到手里,就听“哗啦啦”一阵利剑出鞘声传来,随后无数柄利剑,就被架到了仆役的脖子上。 人群分列两侧,抬着伊十郎、小菊子尸体的担架从中间经过,直接出了伊府,奔向了刺史府。(未完待续) 149 诱捕 刺史府的冰窖的豪华程度与细节,虽然比不上伊府的冰窖,但短暂存放尸体是不成问题的。 周萋画跟随抬着伊十郎跟小菊子的侍卫走到了冰窖口,就在她要抬腿进入冰窖时,却被卢天霖抬手制止了。 卢天霖伸手指向冰窖前的小径的尽头。 远远地,就见周午煜陪同周长治阔步走来。 周长治的身后,跟随着十几名整装待发的千牛卫,一个个虎视眈眈,不容任何不敬靠近的样子,队伍最后,孙牧背着周萋画的勘察箱跟随而来。 周长治容光焕发,他站到周萋画面前,没等周萋画福礼,开口道:“周四娘,你不是想为钟姨娘验尸吗?今儿,非但钟姨娘,任何人,只要你想验就可以!” 他一抬手,冰窖门口的侍卫便打开了门扉。 冰窖内,一字排开躺着无具尸体,由远及近,依次是昨日已经验过尸的伊刺史、钟姨娘、伊十郎、小菊子还有平姨娘。 没错是平姨娘! 周萋画错愣,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卢天霖,“卢少卿,你不是说平姨娘并没有死吗?怎么,她……” “是我让卢少卿那么说的!”周午煜开口为周萋画接了疑惑,他从衣袖里拿出一支珠花簪子,递到周萋画手里,“你可认识这支簪子?” 周萋画接过父亲递过来的这支珠花簪子,仔细观察后,点点头,“认得,这是马夫人的!父亲,你是从哪得到的这支簪子!” 周午煜微微一抬胳膊。道:“你让那个叫春妮的婢子来刺史府通报后,我其实是与卢少卿一起去了伊府,后来,听说卢少卿要去伊三爷的院子,我便也赶了过去,却见那平姨娘已经上吊,桌子上压着一封遗书。而在桌子腿下。遗落的正是这支珠花!” “原来父亲也一起去了刺史府啊!”周萋画回答,心中却有点疑惑,既然周午煜与卢天霖一起去的伊府。为什么不一起出现呢,难道他去伊府,还有其他的事。 虽然有疑惑,周萋画却也知道。现在不应该把重点放在那里。 周午煜微微点头,“是的。我问过平姨娘的贴身侍婢,这并非是她的东西,却又出现在她自杀的现场,着实可疑!这才让还得回婉粟轩的卢少卿编了平姨娘还未死的话!希望能以此将那行凶之人引诱出来!” “父亲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认为平姨娘是死于自缢?”周萋画听出父亲话里的意思。 周长治听到父女的对话,转身看向周萋画,“没错。周都护就是这个意思!”他抬起手,指指平姨娘尸体停放的位置,“周四娘去看看。看看这平姨娘是真的上吊自杀的吗?” “是!”周萋画答应,便从孙牧手里接过了自己勘察箱,信步走向平姨娘的尸体。 平姨娘穿着一条云锦缎面襦裙,竖着一个精致的飞天髻,粉脸细眉,一张被精雕细琢过的脸,如不是那突出的眼球,她看上去就好似是睡着了一般。 周萋画从头到脚开始检查,平姨娘的喉咙上有一道明显的绳痕,痕迹在脑后分成八字,没有相交,典型的自缢会出现的痕迹。 下颈椎没有断裂,眼睑有出血,绳索压迫颈部血管,脑补供养不足引起的窒息死亡。 撸起她的两条胳膊,果然看到遗书上说的,同样也是周萋画昨天看到的那两道抓痕,但比起正常的抓痕从上往下的轨迹,这些抓痕的痕迹的形成却是从下往上,也就是从小臂划向上臂方向。 除去这两道在很久之前就形成的伤痕,平姨娘身上再无她伤。 她左手上涂着玫瑰红色的丹蔻,整齐,完美,五个手指甲上,都有涂抹,但是右手上,却只涂了大拇指与食指,中指指甲只涂了一半,其余两根手指指甲是空的。 周萋画拿起她的右手,却见这种未涂好的指甲缝里,有一些灰白色的污垢,周萋画挑出这些灰白,放在手上嗅了一下,有胭脂香,应该为女子涂抹在脸上的粉脂。 检查完平姨娘,周萋画踱步回来时,又再次对小菊子、伊十郎与钟姨娘的尸体做了详细检查。 一切检查结束后,周萋画才走到周长治面前,盈盈福礼,“她的确是死于自缢,因绳索压迫,窒息而死!” “四郎,你确定吗?”没等周长治开口,周午煜却抢先出声。 女儿验尸的结果,让周午煜难以置信。 他担心女儿没有注意到平姨娘只涂了一半的指甲,开口提醒,“你可有注意到她的手!” 说着,周午煜走到平姨娘身旁,指着她的手说道,“倘若说,平姨娘穿得这般整齐是为了死的体面,那她为什么不连同指甲一样涂抹完整呢!” “父亲,平姨娘指甲的异常,我有注意到,除去她未涂完的指甲,平姨娘留下的遗书,她胳膊上的伤痕,都存在异常!”周萋画没有否认父亲的话,“但!她的确也是上吊身亡!” “指甲、遗书都有异常,你还说她是上吊死亡!”周午煜愤怒出声。 “父亲,上吊缢死的确是造成平姨娘死亡的原因,无论她是被人抢先挂在白绫上,还是被人威胁强迫将脖子挂在白绫上,真正造成她死亡原因都是自缢!” “现在,我们要确定的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正在梳妆打扮的平姨娘突然做出了上吊的举动!是自我主动意识,还是被人胁迫!”周萋画微微凝眉,静静地盯着父亲,眼神坚定,不容半点退步。 眼看着,这对父女就要吵起来,周长治轻轻咳嗽一下,开口转换话题:“周四娘,刚刚你说,这遗书跟平姨娘胳膊上的伤痕都有异常?详细说说!” “平姨娘的遗书里说。她是在掐死钟姨娘时,被钟姨娘挠伤的双臂,钟姨娘自从发生灭门案后,就一直躺在床榻上,若是平姨娘掐她时被挠伤,那么伤痕应该是从上臂滑向小臂!而平姨娘手臂上的伤痕却刚好相反!” “而且,我刚刚检查过钟姨娘。她右手指甲里有血色。而左手指缝里的白色粉末其实是墙壁上的粉尘,也就是说,若是掐死钟姨娘的人不幸被她挠伤的话。也只会在左胳膊上留下被挠伤的痕迹,而不会在两支胳膊上同时出现!” “如此两点都可以说明,平姨娘不是掐死钟姨娘的凶手!她是被设计成了凶手!”周萋画朝周长治微微点头,而后看向自己父亲。“所以,平姨娘虽然是上吊自杀。却正如父亲判断的那样,绝非她的自我主动!” 周萋画如此说,周午煜的神色这才微微缓和一下,“那么。平姨娘遗书里说的另一件事呢,是她毒杀的伊十郎吗?” 周萋画目光远眺,看向平躺在棺内的伊十郎。“众所周知,砒霜之毒剧烈。中毒后会立刻出现头痛、头晕等症状,但从伊十郎吃完松花露到他死亡,中间相差足有半个时辰,再此过程中,伊十郎却无任何中毒症状!” “所以,他中毒的时间,不是吃完松花露,而是在吃完冻酥花糕后!”周萋画语速放慢,“也就是说,被投毒的其实是冻酥花糕!平姨娘并未与冻酥花糕有接触,所以,这遗书里说的关于伊十郎是被她毒杀的,也不是真的!” “可是!”听出周萋画说遗书是假的,卢天霖出声,“我们已经检验过,伊十郎用的勺子上没有毒,冻酥花糕里没有毒!” “那就剩下一种可能了,就是毒只能放在伊十郎吃的那块冻酥花糕里!”周萋画抿嘴说道。 若是目标杀人,如何确定伊十郎会拿到那块有毒的花糕呢。 若是无目标杀人,下毒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周萋画陷入了沉思。 看周萋画陷入沉思,周长治背着双手站短了她的面前,“周四娘,听说,伊十郎中毒身亡时,你就在现场,你心里可有嫌疑人?” 周长治的声音低沉,周萋画根本没听到,此时的她脑中闪过无数个画面:春妮急如闪电的动作,雪妮非同一般的力量,马夫人出神入化的刀工,蔺公切冻酥花糕前马夫人的消失,还有那出现在平姨娘自杀现场的珠花。 刺史府灭门,平姨娘的上吊,这一切的一切,都将箭头指向了马夫人、雪妮、春妮三人。 一个人的谎言很容易识破,若是三个人一起说谎,那再想找出破绽就没那么容易了。 倘若说,是马夫人造成了刺史府的灭门案,而雪妮、春妮又是共犯的话,那马夫人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就不存在了。 周午煜见女儿只是愣神不回答太子的话,不禁着急,上前一步,要提醒周萋画,却被周长治抬手制止。 他不在等周萋画的答案,而是转换话题,“已经把平姨娘未死的假消息散步出去了,那故意将她设计成替罪羊的凶手,势必会采取行动!周都护、卢少卿,就有劳了!” 随着周午煜跟卢天霖抱歉应声,周萋画从愣神里反应过来,抬头却见太子,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那上扬的嘴角,又让周萋画想到了秦简。 作为伊刺史系列案的督导者,周长治的话就是命令。 众人立刻开始为接下来的诱捕任务开始紧张的部署,周长治从千牛卫里,找来一个身形消瘦,个头矮小的千牛卫假冒平姨娘。 为了逼真,周午煜让刺史府里唯一的女子周萋画,回房拿女装。 周萋画打量着那个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千牛卫,虽然担心自己带来的唯一女装会被撑坏,却还是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她轻轻推开门,刚踏进房门,一股浓烈的胭脂水粉香气扑面而来。 因自己是以男装示人,立刻洛城时,周萋画并未带半点香粉。 她深深嗅了一下这股香气,垂眸看向前方的石屏,一双女子的云头鞔鞋出现在屏风后。 房间里,有个女人!(未完待续) 150 再现银票 周萋画在门口顿了一下,而后迅速转身关上房门,并顺手销死了门。 周萋画手插进袖袋,把装在袖袋里里银票跟戒指用力塞了塞,而后拉一拉衣袖,让自己安静下来,莲步轻移动,轻轻走向屏风,她的手刚触碰到屏风,正要考虑是隔着屏风说话,还是绕过屏风再开口。 屏风那侧的女子,却出声了,“几日不见,周四娘还是这般大胆啊,你就不怕我隔着屏风,刺你一刀?” 这个声音清亮、泼辣,在传入周萋画耳朵的同时,她立刻辨别出声音的主人,应该是那个独自一人进侯府偷人的林珠儿。 周萋画一扭身,绕过屏风,果然看到身穿一袭天蓝色襦裙的林珠儿,正站在屏风下。 见周萋画满脸诧异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林珠儿冲她盈盈福礼,客客气气地说道:“见过周四娘!” “你怎么进来的!” 自从发生灭门案后,刺史府就加大了警备力度,莫说林珠儿一介女流,就是个稍微陌生一点的面孔要想进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珠儿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怎能让周萋画不好奇。 “我能混进你们项顶侯侯府,我就能进这刺史府!”林珠儿不无得意地一擎头,眼眸里竟然泛出少女的得意。 看着这抹青春的气息,周萋画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她恢复的不错。 于是周萋画没有绕圈子,开口继续追问,“我不是让冬雪告诉你,让你先在侯府养伤,待我处理好海宁郡的事。就回去安排你离开洛城吗?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周萋画眉毛微微一挑,“难不成,祖母她又为难你了?” 一听周萋画言语里都是关心,舟车劳顿的林珠儿忽而心头一热,她收起原本嬉笑的表情,换上认真的表情,“四娘子请放心。在大夫人的安排下。那件事顺利解决了,方老夫人与那年秀丽都没有为难我!估计日后,年秀丽也不会拿启儿的事威胁你与大夫人的!” 得知事情圆满解决。周萋画微微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怎么会来海宁郡?” 林珠儿静思一下,眼神忽然变得幽长深渊,“我想了一下。启儿住在侯府确实比跟着我要幸福很多,只要他能健康长大。我这当娘的,心里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与其隔三差五的打扰一下他的生活,倒不如让他平平稳稳的在侯府里长大,所以。我决定远离洛城,再也不打扰他的生活!” 林珠儿语气微微一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一把捉住周萋画的手,情真意切地说道:“但是。周四娘,你答应我的,你必须要做到!你要确保启儿在你们侯府不受到任何伤害,而且,那枚玉观音,你也必须如承诺的那般给他戴上!” “我周萋画承诺的,我自然会做到,这点请你放心!”周萋画微微点头,并拉着林珠儿坐到了寝房中间的月牙桌前,“但你身上的伤……” “这个你大可放心,你给我开的方子,我会按时吃的!”林珠儿抬头与周萋画对视,她用力握着周萋画的手,“周四娘,能够遇到你,真是我的福分,日后,若你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周萋画浅笑一下,还未开口,却听林珠儿忽然“哦”了一声,“怎么了?”周萋画诧异追问。 林珠儿将与周萋画握在一起的手抽回,弯腰伸手掏向自己的鞔鞋,而后从鞋内掏出一叠成方形的帕子,帕子一层一层后打开,露出一个小纸袋,纸袋里是一层油纸。 解开油纸后,虽然还未看到里面的东西,但林珠儿却没有继续打开,她停止动作后,便将手帕与油纸等整包递给了周萋画。 “这是什么?”周萋画接过来,疑惑地问道。 林珠儿胳膊支在桌子上,娓娓道来:“我昨天就到了海宁郡,也听说了刺史府被灭门的事,怕引来麻烦,我不敢靠前,只在刺史府前面的路上,想着如何鞥见到你!” “我等来等去也没等到你,便打听着想去那伊家老宅看看,你猜怎么着,我刚到伊家老宅门口,就见一抓着双丫髻,穿鹅黄色半臂的侍婢从伊家里急匆匆地朝刺史府赶去!” 听林珠儿这么描述,周萋画立刻猜出这是春妮。 她点点头,示意林珠儿继续说。 “我看她这么着急,便想着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便跟着她一起朝刺史府赶!”林珠儿眼眸忽而露出一丝侥幸,“你猜怎么着,看门的侍卫见我跟在她身后,还以为我与她是一起的,便放我进来了!” “那个侍婢沿着回廊,就朝内院跑,跑着跑着,忽然她停下来,看左右没有人,就从袖袋里拿出这个帕子,扔到了花坛里,我看她举止诡异,便在她离开后,捡了起来!”林珠儿看着周萋画,“你看看,这里面装着什么!” 周萋画回自己床榻前,拿来昨晚刚做好的手套,戴好后,继续打开油纸下的纸,当那白色的粉末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纸袋里装得不是别的,正是砒霜! 春妮扔得东西是砒霜! 周萋画快速包好砒霜,而后弹起身来,她要把这情况告诉父亲。 “你先在这等我,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周萋画撂下这话,就要朝门口奔去,她刚走到门口,却又绕回来,上上下下打量一下林珠儿,“你还有多余的襦裙吗?” 林珠儿看着沉稳的周萋画如此风风火火,微微一怔后,从身后的方凳上拿过自己的包袱,打开后,找到一件粉色的裙子,“这件我穿着有点大,还没来得及修改。你若是需要,送你即可!” 周萋画也不客气,一把接过襦裙,“多谢!”说完这句,周萋画便抱着裙子冲出了门口。 林珠儿重新坐回月牙桌前,她听着周萋画的脚步响起在回廊上,忽然有种去看看周萋画是如何断案的冲动。 思忖片刻后。林珠儿再次打开包袱。换上一身男子胡服,背起包袱,沿着周萋画奔跑的方向而去。 周萋画沿着侍卫的指引。直接到了装扮平姨娘侍卫休息的厢房. 牛千卫们已经在厢房内外做好了详尽的部署,余崖站在厢房门口,见周萋画跑来,伸手拦住了她。“四郎,太子殿下有命。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余义士,我有急事要找我父亲,劳烦通报一下!”周萋画急切说道。 “你是要找周都护啊。他没有在这,刚刚他随太子殿下去书房了!”余崖回答,并抬手指指周午煜等人暂时的办公地点。 听说周午煜没有在这里。周萋画长长嘘了一口气,连声感谢后。便要转身去找周午煜的书房。 却忽而记起余崖从婉粟院离开的窘迫,又转过身来,“你刚刚在婉粟轩,衣服怎么湿了?” 余崖原本刚毅的脸瞬时间涨红,他伸手挠挠后脑勺,难为情地说道,“别提了,我不过是在那仔细看着马夫人,就被那个叫春妮泼了一身水!” 又是这个春妮! “然后呢?”周萋画追问。 “那水泼得位置太尴尬,我就去内间擦了一下!”余崖脸色涨红,“不过等我出来时,我看到那个马夫人的手从伊十郎的衣服里拿出!见我注意到这点,那个春妮立刻上前挡住了我,我打算上前细细查看却被那婢子用方凳砸了腿!” “待我起身要理论时,卢少卿便带人来抬走了伊十郎的尸体!”余崖说着,脸上就出现义愤填膺的表情,“我发誓,我看到马夫人把伊十郎的衣服里,藏了东西!” 而此时,周萋画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当卢天霖说出平姨娘没死时,表现最异常的不是那个马夫人,而是一直站在马夫人身后的春妮。 当时春妮的身子微微一晃动,而后脸色焦急地朝搬动着伊十郎尸体前进的侍卫方向,探头眺望。 此画面一出,周萋画心中一怔,不好!这些人接下来的目标不是平姨娘! 而是伊十郎的尸体! 周萋画将从林珠儿手里的襦裙往余崖身旁的侍卫手里一塞,而后疾步转身,奔向冰窖方向。 刚刚在检验时,她并未留意伊十郎的衣服,现在想来,那件黑色的如意纹小胡服,袍服下端的确是加了什么东西的。 “快去通报父亲,速速把冰窖加派人手!”说完这句,周萋画便孤身一人朝冰窖奔去。 比起伪装的平姨娘休息的厢房,冰窖的安保就简单许多,这里没有牛千卫,只有孙牧跟另一名周午煜身旁的侍卫。 见周萋画急匆匆赶来,孙牧只当是她是奉命来验尸,没有做任何阻拦,便打开了冰窖。 冰窖虽然没有加大警备力度,但一木一铜,两层加厚大门,开上去还是很牢固的。 “孙义士,牢牢看守住冰窖,在父亲赶来之前,任何人不准靠近!”周萋画叮嘱孙牧,而后疾步进入冰窖。 因为有孙牧等人在外面,周萋画关上了外面的那层木门后,就快速下了台阶,直奔到伊十郎尸体前。 伊十郎的尸体已经开始现出尸斑,脸上的皮肤也开始乌青,中毒症状在他尸表上全部显露。 周萋画的手顺势在他袍服下端捏了一遍,果然,在伊十郎袍子的下摆对折上前的位置,触碰一叠成长条形状的纸。 周萋画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种物品的形状,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会吧,难不成又是张银票! 取出纸,周萋画颤颤巍巍地打开,当看清楚纸上上的字迹后,周萋画的心“咯噔”一下,竟然真的是张银票! 同样是发行于成武十九年五月二日的银票! 只是这张银票上,印得却不是“庸”字,而是“伊”! 为什么是“伊”! 就在周萋画诧异之时,就听“吱呀”一声,冰窖的木门被人推开了,紧接着,就是一个女子尖锐的声音,“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未完待续) ps:网络不便,每次蹭网就跟做贼似的,回家倒计时! 151 主动做人质 随着犀利的声音,一道人影就出现在了冰窖门口。 午后的夕阳,散在人影后,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 周萋画手搭成凉棚,抬头看向冰窖口。 她认出,这个身影正是雪妮,“果然是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面对周萋画指向如此明确的话,雪妮也没有任何要掩饰的,“周四娘,你果然早就怀疑我了!” 雪妮说着,就转身,反锁了两道门,而后她手朝后,拖着一根长长的木棒,缓慢、有力地迈下了台阶。 “你把门口的人怎么了?”周萋画注意到,雪妮进了没有受到任何阻挠,猜想雪妮一定是解决了孙牧与另一名侍卫。 “不用担心,我只是用这个让他们睡过去而已!”雪妮朝周萋画扬了扬手里的木棍,“你若不想也睡觉,就乖乖把手里的东西给我!” 她停步站在距离周萋画十尺开外,握着木棍的手置于身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个寻找到猎物,随时都会出手的侠女。 她看着将银票握在手里的,没有任何举动的周萋画,音调提高几分,下了最后通牒,“把银票给我,我绝不会伤害你!” 周萋画知道,余崖已经去喊人了,过不了多久侍卫们就会把这里包围,雪妮是绝对跑不了的。 她需要做的是,在保证自己人身安全的前提下,拖延时间,等待援兵的到来。 “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无法确定。你不会伤害我!”周萋画定在原地,假装害怕,并把握着银票的手放在了身后。 见周萋画没有激动,雪妮也放松了警惕,她静思一下,将木棍扔到了地上。 “我不会伤害你的!”雪妮摊开双手,向周萋画表示自己的友好。“请你把手里的银票给我。我会马上离开,不会伤害你的!” 雪妮说着,就朝周萋画慢慢靠近。转眼间就已经走到了周萋画的面前。 周萋画连忙后退,退了没几步,就退到了平姨娘的尸体旁。 “平姨娘这不是死了嘛!”雪妮注意到周萋画身旁的那具尸体,突然惊声叫道。 雪妮不再逼迫周萋画。而是直接奔到平姨娘尸体面前,并伸手试探平姨娘的呼吸。确定没有喘气后,这才抬头对视着周萋画,“卢天霖为何说她还活着?” 面对雪妮的问题,周萋画一时没有应对的语言。短暂停顿,却听雪妮发出恍然大悟的咆哮声,“他是为了引我上钩!对不对!” 眼看雪妮刚刚还平静的情绪突然奔溃。周萋画顿感不妙,她眼睛看向冰窖门口。心想着援兵为何还不来。 她这轻微的一眼,却彻底把雪妮惹怒,雪妮一下子窜到周萋画面前,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雪妮的力气大得惊人,周萋画就感觉自己的骨头要被捏碎,她用力抿着嘴巴,不让自己因疼痛发出一点声音,但原本背在身后的双手,还是被雪妮拿捏到了面前。 “你在故意拖延时间吗?”雪妮发狠出声。 担心雪妮会对自己做出更加不利的举动,周萋画连忙讨饶,“不,我真的害怕你会杀了我!” 周萋画压低声音,喏喏说道。 “那还不把东西给我!”雪妮厉声吼道,她将手伸向周萋画,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她却没了耐心,反扣周萋画于自己身前,一把从周萋画早已被捏得麻木的手里抽出了银票。 而后她往前轻轻一推,周萋画顺势就推倒在地。 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周萋画感觉自己的膝盖一阵抽疼。 她扶住一硬物,勉强支起身子。 坐稳身子,却发现,她刚刚扶住的硬物,上面躺的是是平姨娘的尸体。 从昨晚开始,冰窖里一下子进来这么多尸体,并没有那么多合适的棺材与台子,平姨娘的尸体被放在了一反扣在地上的长柜上。 伤口还在阵阵发痛,且有血汩汩流出的感觉,周萋画手朝袖袋掏帕子,帕子掏出的同时,周萋画也意识到袖袋里,还放着更加重要的东西——那两枚印着“庸”字的金戒指,还有陈成璧给的银票。 周萋画扶住长柜,支撑起身体,抬头看向雪妮,她正极其慎重的,缓慢而又轻轻打开长条银票。 雪妮的目标很明显是成武十九年的银票,决不能让她发现我身上有跟银票有关的东西。 周萋画快速摸出银票与戒指,拉开反扣的长柜下的一扇小橱里,将东西藏了进去。 一切藏好后,周萋画这才从长柜后探出头来。 但让她吃惊地是,刚刚还一脸凶神恶煞地雪妮,面却如死灰状,如同木头人似的呆愣在原地,喃语道:“这,这银票是假的!” 假的?她是怎么知道这是假的?周萋画诧异,快速从地上站起身来。 却听雪妮继续大骂:“该死的,调虎离山!那两个贱人竟然用此阴招!” 两个贱人,她是在骂马夫人跟春妮吗?周萋画忍住膝盖的疼痛,朝雪妮身前移动一下,但雪妮却把银票往袖袋里一塞,甩手就抬步上台阶,准备离开。 她“唰”得一下打开门扉,却又立刻关上。 冰窖外,周午煜已经带人包围住冰窖。 “里面的人,不要抵抗,速速出来投降!”余崖冲里面喊话。 雪妮在门口静静愣了一下,微提裙摆,立刻奔下台阶。 周萋画还未反应过来,雪妮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就见她双手抱拳,冲周萋画作揖,“周四娘,对不起了!”说完这句,她猛然弯腰,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就从她裤腿里掏了出来。 周萋画明白雪妮的意图,连忙后退一步,周旋这么长时间,自己还是难以逃脱,成为了她的人质。 “周四娘,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能配合我,让我出去,我立刻放了你!”雪妮擎着匕首步步逼近。 门外余崖的喊声也越来越大,门更是被壮硕的侍卫撞击,随时都会破门而入。 周萋画被雪妮逼到了墙角,冰冷的墙壁渗出汩汩寒冷,冻得周萋画不禁打了个寒颤,膝盖上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周萋画一个支持不住,就要朝前面倾倒,却被雪妮一把扶住。 “周四娘,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杀害伊刺史一家的凶手,也怀疑我,但我发誓,我与这些案件没有半点关系,包括平姨娘的死!”雪妮的大手扣住周萋画的肩膀,语气里略带哀求,“我不想再次在刺史府发生打斗,我只想拿回被春妮她们拿走的东西,只要你帮我安全送出去,我立刻放了你!” “算我求你!”雪妮说着,就单腿跪地,而后双手抱拳,冲周萋画作揖。 看着雪妮如此情真意切,好奇与追求真相两股作用之下,周萋画轻轻点了点头,“好!我帮你!”她前倾身子,伸手想扶起雪妮。 冬雪拜师时送她的那块鸳鸯戏水的玉佩却在此时,调皮的从她的中衣里跳了出来,在周萋画弯腰扶雪妮时,正好垂落下来荡漾在雪妮的面前。 雪妮抬眼,一下子看到了这块玉佩,她没有迎接周萋画伸向她的胳膊,而是抬手握住了这枚玉佩。 雪妮垂眸仔细观察,庄重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与她相貌不相符的恬静的微笑,而后她松开玉佩,站起身来,收起匕首,上前捡起木棍,“刚才对周四娘多有不敬,还未四娘子见谅!” 说罢,她竟然毫不犹豫地朝台阶走去。 眼看着刚刚还哀求自己,让自己做人质的雪妮,转眼就变成了独自慷慨赴义的女侠,周萋画也猜出是自己脖子上的玉佩起到了关键作用。 玉佩的冬雪送自己的,而秦简也有完全一样的一块。 雪妮态度的转变是与冬雪有关,还是跟秦简有关呢? 无论是谁,周萋画都想一探究竟。 “雪妮姑娘,暂且留步!”周萋画大喊一声,提起裙摆,迈步上了台阶,她绕到雪妮前面,高高的台阶让她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雪妮没料到周萋画会喊住自己,又见她这般气势,吃惊之下,她缓慢后退,最后下了台阶站到了地面上,“周四娘,你有什么事吗?” 周萋画没有动,她一手拖着自己脖颈上的玉佩,静静地看着雪妮,“雪妮姑娘,你是因为见到这玉佩才改变的主意吗?” 雪妮没有回答周萋画的问题,而是回答,“多有冒犯,请周四娘恕罪!”说完这句,她就紧紧抿住嘴巴,垂眸看着地面,不再说任何一句话。 周萋画见雪妮这般表现,便知道,无论自己怎么逼迫,都没法从雪妮嘴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了。 “框框”“咚咚”…… 冰窖外踹门的声音加大,伴随着踹门声,余崖的声音继续传进来,“里面的人不要再挣扎了,速速出来!” “哐……”随着门外侍卫们齐声协力的一声呐喊,铜门最终也被踹开了。 在阳光透进冰窖那一瞬间,周萋画从台阶上一跃而下,她站到雪妮面前,拿起雪妮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擒住我,我送你出去!”(未完待续) 152 交换条件 雪妮对周萋画突然的举动略感诧异,却仍旧顺从的按照周萋画说的去做。 她左手拿着匕首,右臂环住周萋画的脖子,右手食指与拇指放在周萋画的脖颈两侧,看似掐住,实则只是轻轻触碰着。 两人沿着台阶,出了冰窖,围在冰窖两侧的侍卫随着她们的前进缓慢后退,最后,卢天霖与周午煜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雪妮!放开周四郎,饶你不死!”卢天霖冲着雪妮冷冷地说道。 雪妮面对卢天霖这近乎命令的话,不屑一顾地微微一笑,“卢少卿,我并没有要伤害周四娘!只是想安全离开这里!”雪妮说着,就轻轻推动周萋画,周萋画随着她的力气,超前缓慢移动,“你放心,只要我能安全离开,我就会放周四娘的回来!” “雪妮姑娘,你不就是想安全离开吗?放开画儿,我来做人质!”一直将手背在身后,观察状况的周午煜突然开口。 他微微抬手,示意余崖去拿来绳索,“为了表示诚意,我将双手绑起!” “不行!” “不必了!” 见周午煜不是随便说说,周萋画跟雪妮几乎同时出声。 雪妮微微施力,示意周萋画说话, 周萋画清清嗓子,“父亲,切勿让女儿落下个不孝之名啊!”她侧目看一眼雪妮,“我相信雪妮姑娘是个遵守承诺的人,待她安全之后,她定然会放开孩儿的!” “画儿,本就是为父的带你到这是非之地,今儿你深陷险境。父亲甚是内疚,就让父亲代你受罪!”周午煜看着雪妮掐在女儿脖颈上的手指,急切说道。 雪妮被周午煜的情真意切所感动,她朝周午煜微微抬头,“周都护,我说过,我不会为难周四娘!所以也请你也不要为难雪妮我!” 雪妮眼睛不眨地看着周午煜。希望把自己的真诚传递给这个在坊间盛誉有佳的项顶侯。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异常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雪妮循声而去,察觉到身后有异常,却见冰窖旁侧的回廊下。蹲着一个身穿胡服,身形瘦弱的人。 直接告诉雪妮,若是有人身形瘦小灵活的人出现在不易察觉的地方,多数是为了偷袭做准备。雪妮不禁恼怒万分,眼神里冒出豺狼般的锋利之光。“你们竟然安排人,要偷袭,休怪我不客气了!” “都给我靠后,否则的话。我就杀了周四娘!”原本朝向外的匕首,抬到了周萋画脖子下,雪妮大声地嚷嚷道。 雪妮突然的暴怒让周午煜顿感不妙。他微微侧目,顺着雪妮的目光看去。一下子就看到趴在廊下的人,“是谁安排的!把人给我带走!”周午煜手一挥,示意余崖上前。 “春妮姑娘,我发誓,我们并没有要偷袭你!”他放下自己的威严,恳求道,并拿过绳索,可是捆绑自己的手腕。 而这时,余崖已经将那回廊下的小人儿拉起来,看清楚那蹲着的人后,余崖失声喊叫道,“啊,怎么是个女的!”并用力将她拉扯到周午煜身旁。 听雪妮说有人埋伏时,周萋画还没当回事,但一听是个女的,周萋画立刻警觉扭头,果然如她所想的,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林珠儿。 一想到女儿差点因为这个陌生女子差点遭遇不测,周午煜怒吼道,“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周午煜如狮吼般的声音,吓得林珠儿身体一震。 “父亲,她是我的朋友!求你不要伤害他,求你好生对她!”雪妮的匕首横在自己脖子下,周萋画又担心林珠儿会被父亲当成敌人受伤,她梗住脖子,扯着嗓子喊道。 听到女儿的声音,周午煜的眼神这才收起锋芒,他反复琢磨着女儿说的这两句话,长吁一口气,还是有点不甘心,于是他上上下下扫视着林珠儿,确定她身上没带武器后,示意余崖把她带离了廊下。 “雪妮姑娘,一场误会,请你放开四娘!”周午煜转身继续乞求道。 林珠儿被余崖强行拉扯离开,她听着周午煜如此低声哀求,想着刚刚他对自己的怒火,眼中忽然泛出一丝恨意,她垂在身下的双手握成拳头,她嘴巴抿起,一个大胆的念头浮在她的脑海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退进,周午煜也绑好双手,一点一点朝自己靠近。 雪妮知道,再继续耗下去,很有可能就真的离不开这里,她将嘴巴靠近一下周萋画的耳朵,提醒道,“周四娘,为了立刻离开,我要采取强制手段了,我数三个数后,请你抱紧我!” 周萋画不明白雪妮这话真正的意思,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胳膊向后弯,尽可能多的抱住雪妮的身体。 就听雪妮轻轻喊道:“一!” “二!” “三!” 随着数字“三”得出口,雪妮从胸口取出了什么,猛然掷在地上,一阵白烟腾起,包围住雪妮的侍卫们立刻被淹没在白雾里,紧接着,周萋画就感觉雪妮扣住了自己的肩膀,足下一点,脚便离地。 周萋画感觉一阵眩晕,干呕一下。 “头晕的话,就闭上眼睛!”雪妮发出了命令。 周萋画顺从地闭上眼睛,就感觉自己如同升腾在空中,侍卫们的喊叫声越来越弱,耳旁全是是疾风呼呼地作响。 不知道行了多久,周萋画的脚落了地,而原本扣住自己肩膀的雪妮骤然离开,周萋画踉跄几步,蹲倒在地。 睁开眼,周萋画发现自己正立于一个小山坡上,山坡周围都是农田,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周萋画远眺一下,发现山坡下不远就是一座县城。 直接告诉她,那就是海宁郡。 看这段距离,足足有十几里,雪妮竟然带自己飞了十几里! 她竟然有这么高的武功! 难怪她在冰窖里说要避免一场打斗呢,真要打起来,侍卫们也不一定能沾到什么便宜。 一个雪妮就这般厉害,那加上春妮还有马夫人,若伊刺史一家人被灭门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周萋画将目光从远处的田地里收回,看向不远处正双手扣在双膝上,气喘吁吁的春妮。 用轻功带人飞行,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周萋画微微定神,从地上站起来,走向雪妮。 雪妮双手支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垂下的眼眸,看到周萋画的脚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这才直起身来,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跟苹果一般。 吞咽一下口水,她这才开口,又是抱拳道歉,“周四娘,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雪妮姑娘不要这么说!”周萋画还礼,静静地看着雪妮。 雪妮深吸一口气,似缓过劲来,她冲周萋画一抱拳,“那四娘子,咱们就此别过吧!”她伸手指指前面的一条小径,“顺着这条路下去,走到头就能看到刺史府了,估计现在周都护找你要找疯了!” 指完路,她就抱拳转身要离开。 “雪妮姑娘,暂且留步!”周萋画绕到雪妮面前,她站得位置本就低,加上本身自己的个头就比雪妮矮,于是她只得擎着脖子,仰视着雪妮,“雪妮姑娘可是要去找马夫人与春妮!” 雪妮的脸色本就涨红,听到周萋画这么说,气愤地皱起了眉头,她恨得牙根痒痒,“是的,我的确是要去找这两个贱人!该死的,竟然敢用这招对付我,我早就知道他们两个要玩花样!” 雪妮恶狠狠地说道,她立刻察觉到自己透露的有点多,停住嘴,斜斜看了周萋画一眼,“周四娘,有些事不要太过明白,以免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她抬手指指那条小径,“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我若是想跟着雪妮姑娘去一探究竟呢?”周萋画面露坚决之色。 “不可以!”雪妮义正言辞地拒绝,“周四娘,我是念在故人之情上才不予为难您,也请您不要为难我!” 故人?她嘴里的故人是冬雪还是秦简? 周萋画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于是,拉一拉衣袖,隔着衣料握住了那枚金戒指,“我若坚持要随你一起呢!” 一听周萋画这般坚持,雪妮的眼瞬间瞪成了牛眼,“周四娘,我不知你与故人交情如何,但为了你的安全,您最好放弃自己的坚持,我对你这般客气,我不敢保证,马夫人跟春妮如何对你!” “我去找她们俩,本就是为了问个究竟,一场打斗是难以避免的!您请吧!”雪妮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绕过横在她身前的周萋画,另寻他路。 “要是我用这个作为交换呢!”周萋画快速从袖袋里拿出金戒指,朝雪妮身前一抬。 雪妮的脚步瞬间被冰雪冻住,眼睛眯长,立刻认出这枚金戒指上刻着的“庸”字,她瞪圆,伸手就要来抢夺,“你,你是从哪得到的!” 周萋画一侧身,躲过了雪妮的手。 她缓慢平稳地说道:“我知道,若你想拿走,我根本没法阻拦!但我既然拿出来,就没打算再拿回去!” 她一抬手,将这戒指递到雪妮面前,“我用此作为交换,请你带我去见马夫人,还有春妮!我有事情要问他们!”(未完待续) 153 寺庙遇险(一) 雪妮抬眸盯着周萋画手里的金戒指半晌,让周萋画意外的是,她没有伸手拿走戒指,而是抿抿嘴后背对着自己。 随后就听雪妮低沉着嗓子说道:“好,我带你去见他们!” 她微微一停顿,继续补充道:“周四娘,我知道你一直在怀疑我们,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与伊家发生的所有事无关,至于春妮跟马夫人,作为交换,我会帮你一起探出答案,事成之后,你再将戒指给我,如何?” “好!”这本就是周萋画想知道的事,所以面对雪妮这么说,她自然痛快答应。 “那,你就跟我来吧!”得到周萋画的回答,雪妮一挥手,便指引周萋画一起朝山坡的另一侧走去。 周萋画将戒指收入袖袋,便提起裙摆,跟随雪妮而去。 下了上坡,通过一大片庄稼地,沿着弯弯曲曲地小径,两人便到了一片小村庄,进村时,雪妮跟村口的几位老人点头打过招呼,并介绍周萋画是自己舅家表弟。 老人们仔细打量几眼周萋画,夸她长得清秀,也没有过多纠缠,便让两人进了村。 离开老人一段距离后,雪妮这才告诉周萋画,这里是海宁郡南郊一个名叫无警的村子。 雪妮边走边说道:“村子里老人几乎都与圣祖一同参与过战争!战争结束后,无依无靠的战士便定居在这里,后来,先帝继位,便赐名‘无警’村!” 说话间,已经进了村,村内古色古香。绿树成荫,家家户户都开着门扉,倒也与“无警”二字相配。 雪妮走在前,周萋画在后,最后两人停到了一处庙宇前,庙门大开,雪妮毫不犹豫迈步上台阶。眼看着就要踏过门槛。雪妮却停了下来,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周都护每年都会来给村里视察一番,他若是知道你被我带来了南郊。定然会寻到这里,就是怕她不知道供给,他定然能猜到这个村子!” 周萋画知道雪妮的所指,“嗯”了一声。便从袖袋里拿出自己的帕子,找来石头压在寺庙门口的石阶下。 雪妮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踏过门槛,带周萋画进了寺庙。 迎面便是恢弘华丽的正庙,规模虽然比不上皇家庙宇,但在这寡清偏僻的南郊小村庄。庙宇的气势已经算的上豪华了。 雪妮带着周萋画绕过正庙,走向后院一处寂静的殿堂。 雪妮推开殿堂紧闭的门扉,指引周萋画进来。在周萋画进来后,她指着墙角的一橱柜。“那里有道暗门,你钻进去!” 周萋画没有半点迟疑,拉开橱门,冒身钻进去,却发现橱子的容量还不足以让自己站直。 周萋画刚要开口询问,却听雪妮说道,“伸出双手,按住面前木板上面的两个角!” 周萋画按照雪妮说的,抬起胳膊,双手按在角上,就听“轰隆”一声,面前的木板开始缓缓移动,最后收进了墙壁里。 周萋画的面前出现了一暗道。 就听却听雪妮又说道,“周四娘,你沿着这暗道往前行,直到没有路了,便停下来,你的正前方会出现一块木板,双手压在木板下面两角上,木板就会打开,便会听到你想听到的声音!” 她说完这句,就伸手关上了橱门。 “好!”周萋画答应,弯腰进入了暗道。 她刚迈步进入,刚刚打开的那道木板“哄”得一声又从墙壁里出来,堵住了周萋画的退路。 周萋画眼前立刻一片漆黑。 她呆愣在原地,手支撑在墙壁上,是进不得,也退不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漆黑。 她手拉一下衣袖,用力攒了一下袖袋里的戒指。 雪妮既然敢这么安排,就一定有把握。 周萋画一横心,摸索着墙壁,慢慢强行,走着,走着,眼前慢慢出现了光亮,一道小小的透气孔出现在她的前面,光亮就是从那里冒进来的。 周萋画好奇这透气孔的出现,还未等想明白,周萋画就察觉前面没路了。 而她的左手边,如雪妮所说的那样,出现了一块木板。 周萋画不敢耽误,弯腰双手压在木板两个下角上,木板开始缓缓移动,只是这一次木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直接收进了墙壁里。 周萋画探出头来,发觉木板的另一端竟然也是一柜子,周萋画弯下腰,刚要钻出来,却听橱柜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周萋画仔细辨别,听出这是三个人的脚步,而其中一个,正是跟自己一起来的雪妮,而另外两个步履轻盈,应该是两名女子,体重远在雪妮之下。 不会就是马夫人跟春妮吧? 联想到雪妮的承诺,周萋画半蹲在地上,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你们把东西藏哪儿了,把东西交出了!”雪妮压低声调,低沉着声音质问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东西啊?”女子嬉笑声传来。 这声音正是那个春妮的。 “是啊,雪妮姑娘,你可不能听信外人乱说!”另一个声音传来,语气里却尽是讨好声。 听到这讨好声,周萋画不禁皱了皱眉头,马夫人怎么这么低声下气,这个雪妮到底是谁! 面对春妮跟马夫人的打诨,雪妮没有半刻轻松,她继续用阴沉的声音说道,“你们不要跟我嬉皮笑脸,把东西交出来,咱们也好去复命!” “什么东西不东西,咱们一同出来执行任务,公子可没说得到东西后要立刻交给你啊!”春妮冷笑一声,移动脚步,衣料摩擦,她坐在了靠近暗道的一张圈椅上。 “公子是没有特指要把东西给我!但也不会允许你们存私心,自己人跟自己人耍心机!”雪妮的情绪已经没有刚刚的沉稳。她的情绪正在逼近爆发。 面对雪妮的再次逼问,春妮冷笑声更加明显几分,“雪妮,这话是怎么说的,是你去刺史府拿银票,怎么还反找我们来讨要……” “别给我装傻!十郎袍服里的银票是假的,把真的拿出来!”雪妮打断春妮的话。恨恨说道。 随着雪妮发狠的声音。就听纸张抖动声,她从袖袋里掏出了那张从周萋画手里夺来的假银票,“别以为我连真假都分不清楚!” 见雪妮拿出杀手锏。春妮也不继续隐瞒下去,她仰头大笑,“看你粗枝大叶的,没想到你也能辨别真假。我真是小看你了!没错!真的银票就在我手里!” “既然承认了,快点把真的拿出来!要是不拿出来。就立刻发信号通知公子来取,只要能把银票顺利交到公子手上,我不跟你争功劳!”雪妮逼到春妮面前,“时间不多了。不要浪费时间,把东西拿出来!” 雪妮话音刚落,春妮却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时间多不多。可不是你雪妮说了算!哎,刚刚表扬你聪明,没想到你竟然又说出这么傻气的话,既然指引你去拿假的银票,又怎会把真的交出了!” “你,你什么意思!”雪妮逼问。 “我什么意思?你果然不知道吗?”春妮从圈椅上站起来,“这张银票我不能交给公子了,我要带走它! 劳烦告诉公子,他已经收集了那么多银票,应该也不会差这一张了!但这张银票对我而言,却是能关乎到我的后半生的幸福!” 暗道毕竟不是正常的通道,担心被发现,周萋画不敢出一点声响,她在春妮与雪妮的一问一答里,也能听出两人在为那张银票争论不休着。 而两人嘴里的“公子”应该就是她们的上司,也就是那个正在要得到银票的人。 暗道外,春妮与雪妮正在唇枪舌战,两人的情绪都越来越激动。 暗道内,周萋画却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尤其是意识到那位“公子”可能与一直在寻找银票的秦简有着某种关联时,周萋画就感觉头一阵晕眩,她依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慢慢滑到地上。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把银票带走的!”雪妮态度坚决。 “这不是你允许不允许的事,实话告诉你,银票我必须带走!”春妮眼睛眯长,“雪妮,我的武功并不在你这下,若是真动气手来,你也占不了便宜,更何况,我们还是两人!”春妮一指站在门口垂首不语的马夫人。 “马倩妮!”雪妮大声喊出马夫人的全名,“我只当你是受她胁迫,没想到连你也做出背叛‘公子’的事!” “不,雪妮姑娘,我,我没有!”马夫人拉着衣袖,想上前为自己辩解,却因底气不足,最后还是退缩了下来,“我,我也有我的苦衷!” “你有苦衷?”雪妮看着马夫人垂下的头,喃语一声,“啊……难道,伊刺史是你杀的?” 雪妮这话一出,马夫人“扑通”一声,跪在雪妮面前,并顺势抱住了雪妮的腿,“雪妮姑娘,我真的有我的苦衷,若是让‘公子’知道,我当然逃不了制裁,唯有跟春妮姑娘远走高飞,才是唯一的出路!” 雪妮大惊失色,“马倩妮啊马倩妮,你好生糊涂啊!”说着她就弯腰想扶起马夫人,她挂满惋惜的面容忽然僵硬了,一柄锋利的匕首捅进了她的肚子上。 “你……”雪妮护住自己的小腹,踉跄一下跌倒在地。 一股血腥涌入周萋画鼻孔,听着暗道外雪妮的呻.吟,周萋画扶住墙壁,站了起来。 马夫人精通刀工,这一刀下去,若她有心要治雪妮于死地,雪妮必死无疑。 她要出去救雪妮。(未完待续) 154 寺庙遇险(二) 周萋画刚要迈步到橱柜上,就听马夫人说话了,“雪妮姑娘,念你当年救我一命,我今日不会取你性命,还望你好自为之!” 听到马夫人这般话,这次换雪妮冷笑了,“好一个好自为之,没想到,当年我敬救了一只白眼狼!” “雪妮,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年救她的可不是你一个人!”春妮从方凳上站起身来,脚步缓慢却有力地走到了雪妮面前,声音温软地说道:“她马倩妮的救命恩人可不是你自己,现如今,选择题摆在你我之间,她自然会选择那个对她最有利的选项!” “好一个最有利的选项,我全当眼睛瞎了,白对你们真心换了绝情!”雪妮嘴角上扬,挂着冷笑,冷笑里夹杂着悲痛欲绝的失望。 她依靠在墙壁上,眼睛轻轻扫过眼前这两位昔日曾经的伙伴,眼光微微移动,看到春妮身后的橱柜。 猜想着周萋画应该已经到了这间房的暗道口了,为了遵守承诺,她决定开口,为周萋画寻找她要的答案,“既然大家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估计日后,自然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我有几个疑问,还劳烦两位解答一下!以免得,我日后死不瞑目!”雪妮一手护在伤口上,一手支在地上,面露痛苦,看着春妮与马夫人。 “雪妮,你我姐妹一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知无不言,我春妮还是能做到的!”春妮语气轻佻,带着赦免的恩宠。 “咳咳!”雪妮轻咳一下,提醒橱柜里的周萋画注意。“我想知道,伊刺史一家是不是你们杀的!” 马夫人跟春妮对视一眼,而后春妮抬手,示意马夫人说话。 马夫人浅笑一下,“既然雪妮姑娘诚心追问,那我也就认真回答,没错。伊光大一家确实是我杀的!”她朝雪妮微微逼近一下。“你是不是很奇怪,认为那晚我回到伊府根本没离开过啊?” 回想刺史府发生命案那天,马倩妮无时无刻不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就连晚上就寝,也是自己一直相伴左右。 雪妮轻轻点点头。 就听马夫人继续说道:“但是你可知道,切一块冻酥花糕需要的标准时间是多少呢?” 切冻酥花糕的时间?差不多一炷香吧! 听到马夫人追问雪妮的这个问题,周萋画也在心里默默估量着时间。 雪妮却抿住嘴没有说话。 马夫人看到雪妮的沉默。得意地仰头大笑,“那我再问你。你知道按照蔺公说的标准的吃冻酥花糕的流程,吃完一块冻酥花糕又需要多久?” 马夫人又提出这个问题时,周萋画已经明白了,马夫人这是运用了人们对时间的误区。 人们在做自己感兴趣且让自己有愉悦情感的事情时。对时间的掌握度几乎为零。 永远不要去问一个正在游戏的人时间,那会跟标准相差甚远。 “实话告诉你吧,蔺公完整切完一个冻酥花糕的时间需要三刻。而按照他教导的吃冻酥花糕的流程,则是一刻!这半个时辰的时间。我从伊府到刺史府可是绰绰有余的!”马夫人眼睛眯长,得意地看着雪妮。 冻酥花糕的让人着迷的,不但是它的味道,还有切花糕时的技法,每次蔺公切花糕时的技法,都会让雪妮这个自幼习武的人,投入其中,因太过专注,全然忽略掉时间。 “你为什么要杀了伊刺史!”雪妮深吸一口气,缓解一下自己的惊愕。 “为什么?”马夫人冷冷一笑,抬头看向春妮,见春妮点头默许后,继续说道:“离开‘公子’,到另一位新主人的身边,总得要表一下自己的衷心吧!” “你也不要逼问她!”春妮突然开口,“其实是我给她出的考题,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得做到!” “马倩妮,拿十五口人的性命表衷心,你的心还真不是一般的狠毒!”若不是身体受伤,雪妮恨不能上前痛打马倩妮一顿。 “什么心狠不心狠,雪妮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我嫁入伊府,他伊光大是怎么待我的……”马夫人说着,忽然停下来,凶狠的眼眸突然如鹰隼般警觉起来。 就听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就听一个小童的声音响起来,“雪妮姑娘,春妮姑娘,村里来了好些官兵,说要找陌生人,你们要不要出去看一下!” 坐在方凳上怡然自得地春妮一下站了起来,她微微定神,故作无事的回答,“知道了,我们马上出去!” 待小童疾步离开后,春妮飞奔到门口,打开门扉伸头探望,却见寺庙门口脚步声匆匆,几乎被人遗忘的村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是你把官兵招惹来的!”春妮收回脑袋,逼到雪妮面前,急切追问。 雪妮依靠在墙壁上,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笑容,“我说过,时间不多了,你偏不信!我去拿银票时,被人发现了,他们追到无警村,还不是迟早的事!” 春妮大怒,“你一定是发现银票是假的后,故意招惹的官兵,看我不杀了你!” 说着,春妮就从腰间拿出匕首,却被马夫人横身拦住,“春妮姑娘,时间不多了,安全脱身为上!” 春妮凶狠地瞪了雪妮一眼,收回匕首,转身多门而去。 马夫人抿嘴,愧疚朝雪妮一抱拳,紧随春妮,迈步出门。 为了让所有的厢房看上去都一样,马夫人在迈步出门后,转身轻轻关上了房门。 周萋画蜷缩在暗道里,听着外面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雪妮一声低过一声的呻吟声。 她定定神,下了下决心,最终从暗道钻进了橱柜里。轻轻一推,打开了橱柜。 雪妮正瘫软在与橱柜相对的墙角。 雪妮对视一下周萋画的眼眸,原本昏暗的眼神突然有了光亮,汩汩血流从她压在腹中的指缝里流通了出来,她的嘴角向上一斜,虚弱地说道,“对不起。我只问了那一个问题。但我已经尽力了,求你遵守承诺!” 这个橱柜比周萋画钻进去的拿过大很多,她毫不费力地就钻出来。 “雪妮姑娘。不要这么说!”周萋画奔到雪妮面前,开始为她止血,她离开洛城时,春果偷偷为她准备了七里散。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途。 “刚刚那小童说官兵来了,应该是父亲来了!”周萋画边为雪妮处理伤口。边试探询问,“你是随我去见父亲把事情说清楚,还是……” “不行,我不能见周都护!”雪妮咬住牙根。忍住疼痛,不容退缩地说道:“劫持人质,虽然罪不至死。却也是要受到惩罚,我还有重要事去做。不能耽误时间!” 她伸手抓住周萋画的胳膊,却早已没有在冰窖里的用力,“劳烦四娘子说话算数,银票我已经没法从她们手里拿来,能得到金戒指,也好对‘公子’交代!” 周萋画轻轻拿开雪妮的手,插手进袖袋,掏出了那印着“庸”字,从伊刺史体内拿到的金戒指,塞到了雪妮的手里,“雪妮姑娘如此重义,四娘我定然不会失约!” 雪妮面如枯树的脸上露出些许微笑,她用力抓紧戒指,“多谢四娘子!”说着,她扶住墙壁,直起了身子,无力抱拳后,顺着墙壁朝门口移动。 也就在她就要靠近门口时,原本安静的寺庙突然喧闹起来。 “噼里啪啦”刀尖棍棒,呐喊声,打斗声,此起彼伏。 在这打斗的纷乱里,隐约能听到女子的声音。 周萋画伸手拉住雪妮前进的脚步,并抢先她一步拉开了门,却见回廊上,十几名千牛卫们正围成一个包围圈,包围圈里正是刚刚从厢房里掏出的春妮跟马夫人。 包围圈渐渐缩小,两人如困兽一般。 忽然,春妮跟马夫人兵分两路,依次跃到了回廊上。 见两人这般举动,周萋画立刻明白,两人是要再次回到回廊尽头,雪妮所在的这间房子。 周萋画立刻关上房门,扭头对视着雪妮,“她们被官兵包围了,若我没猜错,她们是想回来绑架你!” “绑架我?”雪妮狠狠打了个寒颤,立刻明白,此时的她已经跟春妮是两路人了。 惊愕之余,她扭头把目光转向了周萋画刚刚藏身的暗道。 周萋画会意,拉起雪妮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她,朝橱柜走去。 虽然橱柜已经比另一入口大了很多,但雪妮身形巨大,加上腹部又受伤,周萋画拼尽吃奶的力气,才把她推了进去。 在雪妮钻进暗道后,周萋画擦拭一下橱柜口的痕迹,这才猫身也钻了进去。 几乎跟周萋画关闭橱门同时,厢房的门就被踹开了,随后就听春妮跟马夫人的错愕声响起,“人呢,人怎么不见了!” “你们不要做挣扎了,缴械投降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千牛卫们冲进厢房,再次包围了他们,卢天霖站在包围圈外,冲着两人发出最后的命令。 “啊!” 卢天霖的诱降声刚落下,春妮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就见她眉心中箭,四肢瞬间无力,瘫软在了地上,一旁的马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六神无主,腿一软就滑在了地上。 也就在几乎跟她瘫软在地的同时,又一道箭从门外射进,擦过马夫人的发髻,直接射进了周萋画藏身的橱柜上。 箭头力度很强,射进橱柜,发出“蹦”得一声,周萋画忍不住打了哆嗦,发出浅浅地一声“啊!”(未完待续) 155 结束 卢天霖耳朵一抖,隐约听到了橱柜里的声响,他刚要迈步上前查看。 蓦地,一道黑影从寺庙前的围墙上翻了过去。 卢天霖驻足,一挥手,“抓住那个人!” 侍卫们立刻兵分两路,一路夺门而去捉拿射箭之人,另一路则捆绑了马夫人。 马夫人很快被五花大绑起来,被侍卫押解到卢天霖面前。 卢天霖斜眼看一下马夫人,而后看向角落里的血迹,“这血是谁的?” 马夫人面无血色,一脸六神无主,“这血,血是那个雪妮的,她,她不见了!” 一听马夫人口里说出关键名字,卢天霖的眼睛瞬时间眯长,他大踏步走向橱柜,伸手拉住橱门。 但让卢天霖意外的是,他拉动橱门的力气,却不足以将橱门打开。 卢天霖大惊,顿觉自己面上无光,再用力一份,橱门仍然纹丝不动,他退后几步,从一旁的侍卫手里抄起一把刀,作势就要朝橱门砍去。 “卢少卿,是我!”周萋画在与雪妮经过复杂的眼神交流后,终于发出了声音。 橱柜狭小的空间里,周萋画在前,雪妮在后,雪妮的两只手从周萋画肩膀上方探出,为防止刚刚卢天霖打开,她一直死死地拉住两扇橱门。 听到周萋画出声,雪妮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放开了橱门。 “四郎,是你吗?”卢天霖把刀扔到地上,大喜,他手扣在橱门上,还未用力。就听橱柜里的周萋画再次出声。 “卢少卿,能否让侍卫们先退下去!我……”周萋画故作吞吐,好让卢天霖认为是自己有什么不方便。 侍卫中有一部分是千牛卫,卢天霖扭头跟千牛卫商量后,千牛卫便带着侍卫们,缉拿着马夫人,抬着春妮的尸体离开了这间厢房。 “四郎。可以了!”卢天霖在侍卫们离开后。关上了房门,而后对橱柜里的周萋画说道。 周萋画与雪妮对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我会保证你马上离开,去完成你的事!但是你也必须随我出去医治伤口!” 见雪妮低头不语,周萋画又继续说道:“相信我!你若就这样离开,伤口一旦感染。日后你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完成你的任务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周萋画手插袖袋拿出了金戒指。用力塞进了雪妮的手里。 随后周萋画圆目瞪起,一眨不眨地看着雪妮。 雪妮握住金戒指,思忖一会儿,最终点头答应了周萋画的要求。她一再提醒,“你要说话算数!” 周萋画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而后。便直接推开了橱柜门。 周萋画与雪妮橱柜里的这番对话,清清楚楚地收进卢天霖的耳朵里。他大体上已经猜到了怎么回。 于是当橱门大开,见里面的人真的是周萋画后,卢天一边上前搀扶,一边往橱柜里看,但他伸出的手,却被周萋画抬手制止,“卢少卿,稍等……” “四郎?怎么?”卢天霖眼睛眯长,眼睛满含关切,举止却依然保持着他少卿的威严。 周萋画把橱门再次打开一点,先让雪妮的脸就露了出来。 不等卢天霖有反应,雪妮就从后背推了她周萋画一把,周萋画顺力就从橱柜里出来,站稳脚步后,她转身将雪妮搀扶了出来。 两人如此相搀扶,让卢天霖大吃一惊,联系刚刚两人在橱柜的对话,旋而意识到雪妮绑架周萋画一事里,零有蹊跷。 周萋画将雪妮扶到圈椅上,朝卢天霖作揖道:“卢少卿,这位雪妮姑娘并没有绑架我,她还有要事在身,能否请卢少卿暂时放过,待她完成之后,再来说清楚!” 卢天霖眉头蹙成一团,“你是因为这个才让我把侍卫离开的?”见周萋画点头,卢天霖继续说道:“这样怕是让太子殿下与周都护知道会有不妥吧!” “故,这才麻烦卢少卿单独留下……”周萋画说出自己的原因。 卢天霖背手在两人面前来回的踱着步子,一炷香的功夫后,他作出了决定,“好,但是,四郎,此事若周都护与太子殿下问起,你可得想好措辞!” 见卢天霖答应,周萋画立刻福礼,“多谢,卢少卿……” 她转身看向雪妮,“待我离开后,雪妮姑娘你就自行安排吧!” 雪妮扶住椅背,起身朝周萋画跟卢天霖抱拳感谢,“两位的大德,雪妮记住了,日后若机会,定然好好报答!” 卢天霖微微供手,随即示意周萋画离开,“我会安排雪妮姑娘按时离开的!” 周萋画感激看一眼卢天霖,而后向雪妮道一声保重,便转身朝门口走起。 门扉被卢天霖打开,周萋画刚要迈步,就听身后“咚”的一声。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周萋画停下脚步,她身体僵在原地半晌,声音沉闷没有反弹声,她隐约能猜出身后发生了什么。 “雪妮姑娘!”周萋画飞扑过去,却见雪妮的额头上一道明显的打击伤痕迹,鲜血从伤口涌出,从额头滑落到鼻尖,最后沿着下巴,一滴滴的落到了襦裙上。 圈椅下落着一道碗口粗的木棍,木棍上端沾染着血迹,毫无疑问,这就是打伤雪妮的凶器。 “快去拿我的勘察箱,快去准备热水!”周萋画冲着卢天霖大吼道。 卢天霖一怔,立刻飞奔出门,回廊上立刻响起了他急切的声音。 周萋画弯腰想为雪妮做急救,手刚触碰到她的身体,却被雪妮一把拉住了,“四娘子,不要再费事了,没救了!” “不,不会,你不过是被敲打了一下,不会有事的!”周萋画继续安慰,她用力甩开雪妮拉住自己的手,掏出帕子开始做止血,她这一靠近雪妮的额头,这才发现打击伤并没有特别严重,最严重的是一黑漆漆的洞,“这个是……” “钉子!”周萋画话音刚落,雪妮就发出微弱的声音,她缓慢地抬起胳膊指着房梁位置,“苍穹术,马倩妮的独门绝技,可以固定任何物体,一头嵌毒钉,白无须发,刚刚射死春妮的箭多半也是她射的!” 雪妮缓缓放下胳膊,看向周萋画,“九年前伊二爷就是这样被杀死的……”她说着,淡然一笑,宛如周萋画的一切都被她掌握其中一般。 这一抹笑,让周萋画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她迅速反应过来,“雪妮姑娘,你现在要保持体力,不要说话!” “四娘子,不要费劲了,没得救了!”她及其缓慢地将手插进袖袋,“看来,我是没机会将这戒指交给公子了,劳烦四娘子,今晚三更到城门下的凉亭,我家公子会在那等着……” 雪妮掏出刚刚周萋画塞给她的戒指,同时一起拿出的还有一条黑色的绣着蝙蝠图案的丝带,“只要拿着这条丝带,我家公子便会主动出现的……” 雪妮努力擎着脑袋,眼中尽是哀求,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雪妮,来生定然报答……” 为了安抚雪妮的情绪,周萋画立刻接过戒指跟丝带,收入袖袋中。 雪妮欣慰浅笑,抬头看着木棍落下的位置,“银票现在应该还在马倩妮的手里,若是可以……” 雪妮话只说了一半,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周萋画一眼,周萋画明白她的意思,急声答应,“雪妮姑娘,你不会有事的!银票我会努力帮你拿回的!” 得到周萋画的回答,雪妮眼神笑意更浓,“四娘子,谢谢你,其实我家公子是个好人,你不要害怕他……” 雪妮再次说了句奇怪的话,但周萋画哪有心去追究这个,她手搭在雪妮的脉搏上,脉搏越来越微弱,她的眼皮慢慢合拢,周萋画急切喊道,,“雪妮姑娘,你不要睡觉,睁开眼睛看看我!” “四娘子,我走了!”雪妮轻轻说道,随后她脑袋一哒啦,再也没有了声音。 “雪妮姑娘!”周萋画大声喊着。 “来了,来了!”卢天霖带着医者疾奔而来。 “没救了!”周萋画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起身说道,她指指地上的木棍,“敲在她头上的那端,嵌了毒钉,毒钉已经进入她的脑颅,没救了!” 雪妮、春妮的尸体被扔在了一辆平板车上,马夫人被捆绑着拴在车后,除去运载尸体的平板车,门口就停着一匹马,很明显这是卢天霖。 卢天霖抬头看着被侍卫们运走的尸体与马夫人,忽而一阵兴奋,“看来,距离伊刺史一案的侦破不远了!” “马夫人已经承认了,人是她杀的!”周萋画说着,就把在橱柜里听到的说给了卢天霖。 “真是太好了!四郎,速速上马,与我一起把这好消息告诉周都护!”说着,卢天霖一跃上马,随后朝站在马下的周萋画伸出了手。 周萋画呆愣一下,抬眸看马夫人已经被带离了一段距离,想着自己答应雪妮的,不敢做片刻耽误。 迎住卢天霖的手,卢天霖用力一拉,周萋画便跃上了马,他娇小的身躯一缩,卢天霖从身后环住,“驾!” 也就在卢天霖拉动缰绳的同时,一道白影落在了寺庙的院墙上。 他邪魅的往上撇一下嘴角,事隔几日,周萋画啊周萋画,你的身边依然不缺护花使者啊……(未完待续) 156 揭露马夫人(2000+推荐票加更) 回到刺史府,天色已经朦胧起来。 深秋的夜晚,一天比一天来的早。 到了,刺史府门口,周萋画从卢天霖的马上下来。 刚迈步进衙门口,争取看到余崖拉着马车回来,一见周萋画跟卢天霖一同回来,脸微微变化一下,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立刻恢复庄严,便将自己刚刚奉周午煜之名,把林珠儿送出已经海宁郡的事告诉了周萋画。 “都护说了,林娘子的身份,着实不适合留下!”余崖抱拳说道,“林娘子说要去西北寻找自己的家人,某送她出城,巧遇了一队去西北的商队,便将她托付给了队首!” 林珠儿去西北了?没听她说在那里有亲戚啊! 但看余崖一般正经,又不像是说谎,周萋画默默心想,看来父亲指定是知道了启儿的事,她心中开始为林珠儿默默祈祷。 卢天霖自然不知道林珠儿的身份,见周萋画脸色阴沉,便想上前劝慰,他抬一抬胳膊,刚要上前,却听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响起。 卢天霖循声望去,却见一侍卫狂甩马鞭,疾驰而来。 “卢少卿,吾等搜遍整个村子,没有发现射箭之人,倒是在院墙外的树林里发现一支弓箭,吾等不敢贸然上前,还请卢少卿去看一下!”侍卫是周午煜的人,言语里都是军人的威严。 听说没发现射箭之人,只有一柄弓,卢天霖自知无非跟周长治复命,他朝周萋画行揖礼,而后便转身上马。 卢天霖骑在马背上。拉起缰绳,调动马身,马儿得了命令,撩开蹄子,飞驰而去。 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只留下些许昏暗,马儿奔跑的急速。很快就消失在了昏暗里。 周萋画在跟余崖寒暄后。便招呼府衙原来的仵作还有卢天霖请来的医者,一起前往暂时停放春妮跟雪妮尸体的冰窖。 而余崖,则去向周午煜赴约了。 冰窖里。平姨娘的尸体依然被放在最末端,雪妮跟春妮因身份低微,外加空间有限,两人的尸体则直接被放到了地上。 周萋画瞥眼看向那藏着戒指跟银票的柜子。见冰窖里的众人对尸体表现得均是望而生畏,周萋画的心便安慰了下来。 想着待事情处理妥当后。再来拿回。 毒钉跟毒箭,正中命门,就算没有沾毒,在这医疗条件如此落后的古代。雪妮与春妮也必死无疑。 在仵作跟医者的帮助下,周萋画顺利从两人尸体上提取到了砒霜里所含有的砷的成分。 看着春妮眉心正中的毒箭,周萋画百思不得其解。 倘若说。雪妮正中毒钉,是因为她做在圈椅上。而马夫人刚好丈量了圈椅与她所设机关的距离,那么她中毒钉还可以理解。 但春妮中箭,却是一个很冒险的举动。 本就在与侍卫打斗,如何确定毒箭可以直接击中春妮,而不是自己或者是其他人呢? 周萋画突然对马夫人的“苍穹术”好奇起来! 尤其是雪妮说的,九年前,马夫人同样运用“苍穹术”将伊二爷砸死在了伊家老宅里。 周萋画就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她要见一下马夫人。 周萋画将剩余的事情,交给仵作,自己则直奔关押马夫人的庭院。 刚进庭院们,就见余崖急匆匆地赶出来,见到周萋画,他连忙迎了上来,“四郎,都护正让我去找你呢!” 看着余崖涨红的方脸,周萋画微微诧异,“出什么事了吗?” “是,是那个马夫人,她……”余崖结结巴巴地说话,“现在太子殿下跟周都护都没办法呢?” 一看余崖这般为难,周萋画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甩袖,进了院子。 关押马夫人的这个院子,是位于伊刺史被杀书房后侧,院子不大,听说以前是那个欣姨娘的院子,马夫人被关押在西厢房里,门口被重重侍卫把守。 周萋画瞥一眼西厢房,抬步,垂首进了周长治、周午煜所在的上房,为了重塑自己无神的气质,周萋画把头埋得很低,步履也没有刚刚的有利,在余崖通报后,周萋画便迈步进了上房。 想到周萋画会这么快达到,周午煜略显错愕,连忙把女儿拉到跟前,“画儿,马夫人这事,我们讨论过后,最终决定让你出面!” 周萋画朝周长治施礼后,这才开口说道:“父亲这话的意思是说,让我来审问马夫人吗?”周萋画眼波微挑,语气里带着疑惑与退缩。 “是!”周午煜在女儿话音落下后,给出了肯定回答,他也听出女儿的疑惑,抬头看一眼端坐在上位的周长治,而后压低声音道,“马夫人目前的状况,吾等不便靠前,画儿你速速回去换上女儿装,再进内间审问!” 还得换女儿装! 这下周萋画隐约明白了周午煜嘴里说的不方便是什么。 她“嗯”了一声,没有继续推诿,立刻回自己房间换上了女子的行头,当然她还有那枚原本答应给雪妮的金戒指,以及林珠儿递给她的那包据说来自春妮的砒霜。 西厢房里,马夫人只穿着一件肚兜平躺在床榻上,她的长发扑满枕头,地上则凌乱地散着衣衫。 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她没有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承尘楣板,喃喃说道:“你们这般不顾儿的贞洁,就不怕伊老太爷进京告御状吗?” 周萋画没有出声,而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衣衫。 她动作极其缓慢,边捡衣服,边检查着这些衣衫里是否有雪妮寻找的那张银票。 让人失望的是,衣衫里什么也没有,就连平日马夫人会随身携带的帕子都不见踪影。 “把衣服放下,你给我出去!我是不会穿的……周萋画!怎么是你!”周萋画动作很轻,但布料的摩擦。还是让马夫人觉察到了她的举动,马夫人猝然侧脸,怒斥道,却在认出刚刚进来的人是周萋画后,惊愕地弹起身子。 她不顾自己衣不蔽体,赤着脚站在了地上,“周萋画。你进来做什么!” 马夫人几近嘶吼着。她情绪亢奋到极致,却没有要往前一步的意思,“是周都护让你进来的。对不对!” 周萋画向前几步,将手里刚刚捡起的衣衫递给马夫人。 马夫人却没有要接的意思,反倒发疯似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满嘴胡言乱语起来。 周萋画见状。只得退后几步,将衣衫放在了月牙桌旁的方凳上。自己随后坐在月牙桌旁的另一张方凳上,冷冷说道:“马夫人,其实你想用这种伎俩拖延时间,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 深秋的傍晚已经很冷了。周萋画这阴冷的声音,更让马夫人裸露在外的肌肤冒出一层鸡皮疙瘩,她停止手里的疯狂。抬头看向周萋画,“拖延时间?哼!周萋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马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周萋画眼波流转,仔细观察着马夫人脸上细微的变化,“《大溏疏律》里的确有关于精神异常、双重人格的犯罪分子可免于相关惩罚的规定,但绝对不包括你这种装疯的!” “你一直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双重人格的人,但是很抱歉,马夫人,你可能不知道,双重人格里,虽然有时候两个人格的人会对另一个人格不知道,但是,会知道自己人格曾发生的事,鲜少会出现错乱的,也就是是所谓的,作为一个完整的自我而存在!” “你第一次用暴躁的人格见我,就明确告诉我,知道我是为了伊刺史被杀的事而来,但是后来,你为了让我觉得你精神失常,在伪装成暴躁人格时,却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而现在,你又表现的什么都知道!如此漏洞百出,不是装的又是什么呢?” “哈哈哈,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没有伪装下去的必要了!”马夫人突然仰头大笑。 笑过之后,原本无神的眼神瞬间警觉起来,她抿紧嘴,思忖半晌,眼睛看向门口,知道自己是真的跑不掉了,而后咬牙切齿地对周萋画说道:“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马夫人说话痛快!”周萋画一拍月牙桌,站起身来,“我知道你们三人一直寻找的银票现在在你的手里,我也知道,你拖延时间是为了等待有人来接应你,但你有没有想过,春妮、雪妮两人都命丧你手,无论你把银票交给谁,两方其实都不会放过你!” 马夫人的嘴唇抿得更紧了,“直接说重点!” “其实你应该知道,这次你们要寻找的东西,除了银票应该还有一枚金戒指吧!”一看马夫人如此紧张,周萋画不慌不忙地说道,却见“金戒指”三个字一出口,马夫人的脸瞬间蜡黄。 周萋画趁机说道:“那你想知道,那金戒指在哪吗?”她与马夫人对视一眼,“想知道的话,你就老老实实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 这一次,马夫人思忖了许久。 此刻的她是那么的彷徨,那么的凌乱,她不知道雪妮跟周萋画说了什么,不知道她若继续拖延下去,会不会有人真的来救自己,她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知道她苦苦寻找了九年的金戒指此时的位置。 她踉跄一下,坐到了方凳上。 *的胳膊接触到月牙桌的桌面,刺骨的寒冷,让她瞬间清醒,“好!你问!” 她抬起头,瞪圆眼睛,看着周萋画,笃定出声。 周萋画一抬手,将放在方凳上的衣衫甩给了马夫人,而后开口说道,“咱们先说说,伊刺史被杀的事吧!”(未完待续) ps:推荐一本好看的作品,月繁华姑娘的《重生之仙藤》,简介:美人一梦三千年,御剑修仙非等闲,一朝梦醒后,还是凡尘旧楼前。做梦?重生!母重病,兄纨绔,要治!苏闲干瞪眼,姑娘的仙藤何在?咳,美人师兄,你不是早日飞仙,做了神仙?ps:炮灰穿越修仙界又重生回原来的时代的故事,无限逆袭,冷眼看女主虐恋。 157 父女 第157章 虽然说马夫人示意周萋画开口问,但问题真的摆在她面前时,她在第一时间却选择了沉默。 就见她坐在方凳上,自顾自地整理自己的衣衫。 周萋画见她又有要拖延的时间意思,丝毫不给她机会,直接开口说道:“在寺庙里,我听说,你杀害伊刺史是为了向春妮证明自己的决心,但是以我之见,怕是这里面本就有其他故事吧!” 周萋画的声音不轻不淡,却惹得马夫人的手蓦然一抖,但不过是一息,马夫人继续恢复原态,开始继续摆弄她的披帛。 周萋画见状,没做理会,继续说道,“那晚你重新回刺史府,其实是你自己的独立行动,你在离开刺史府前,借着跟伊刺史吵架的机会,在他的茶里做了手脚,而后你在侍卫的陪同下回了伊家老宅!” “你利用人们在做愉快事情时对时间的掌控力弱,在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冻酥糕时,翻墙回到了刺史府,而此时伊刺史在书房里昏迷,担心伊刺史会突然醒来,你用绳索将他捆绑,然后在书房里一顿翻找,并如愿找到银票!而后你解开了绳索,转身出了书房!” “直到这个时候,你的目标都只有银票,全无杀人之心!”周萋画拉一拉衣袖,看着马夫人,却见她原本摆弄衣衫的手宛如被冻住一般,“事情若到这里,倒是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可偏偏,你在翻墙之时,突然记起了。一件刚刚被遗忘的东西!于是你立刻停下动作,回书房去!” “这样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我刚刚提到的那枚金戒指吧?”周萋画站立与马夫人面前,她对视着马夫人的眼眸,长叹一口气,“这也难怪你找不到,伊刺史将戒指吞入腹中。你自然找不到!” 听到周萋画的回答。马夫人冷冷一笑,“藏于腹中,哈哈。我早就应该知道那个守财奴会把东西吃进肚子!” “但是,让你没想到的是,伊刺史却在此时醒了过来!”周萋画得出这个论断,是根据伊刺史脚上由绳索捆绑形成的伤所表现出的生活反应而知。 “发现你在翻找东西。刚刚醒来的醒来的伊刺史发生了争吵,你被他激怒。于是掏出随身携带的刀,杀死了他!你在杀害伊刺史后,又回到了后院,将欣姨娘等人一并杀死!而后……”周萋画拖长声调。“而后,你这才回到了伊刺史府!” “按照你的计划,当冻酥花糕还未切完时。你就应该回到伊家老宅,但一系列的杀人。却让时间延迟了近两刻钟!而春妮恰巧意识到了你的消失,为了掩护你,她这才假传命令,让众人一起吃了冻酥花糕!在你回来后,春妮自然而然问你去了哪?为了不引起春妮的反抗,你便骗她说,出去表忠心了!” “而直到你与春妮一同潜逃,春妮都对此坚信不疑,这也就是为什么,直到雪妮追问,春妮都以为你当时是为了表忠心才杀了伊刺史!”周萋画微微挑眉,“我说的对吗?” “也不全对!”马夫人拉一拉披帛,身子朝月牙桌倾斜一下。 “那天的冻酥花糕其实是要送到刺史府享用的,我与伊刺史这一争吵,原本的计划便取消了,也就只能留到婉粟轩里了!”马夫人神色恢复平静,她将手臂搭在月牙桌上,故作镇静地说道,“不信,周四娘,您可以问问蔺公!” 听马夫人这般说,周萋画心想,这马夫人还是心存侥幸啊,但对她此时的心思,周萋画倒是可以理解,但理解归理解,周萋画却没有给她留半点情面,直接说道:“蔺公自幼便与你相识,他定然会按照你叮嘱的说!” 一听周萋画这么说,马夫人急了,“你胡说什么?蔺公是伊府的厨子,我嫁来伊府不过九年,岂会自幼与他相识,周四娘,你可别信口雌黄,乱说话!” “你嫁来伊府九年不假,可你很早就认识蔺公了吧!”周萋画眼睛眯长,声调提高,“马夫人!我听说你自称是常德人氏对吗?” “额,嗯,我是常德人!”马夫人不明白周萋画为什么要问这话,马夫人继续狡辩到:“我是常德人的事,伊府里上上下下可都是知道的!” “马夫人,你的确是生在常德,却自幼生长在京城,比起对常德的了解,你对京城更熟悉吧!你故意忽略自己这段京城的经历,就是怕被人发现,你与早年在京城做冻酥花糕的蔺公是认识的吧!我若没有猜错,你与蔺公的关系应该非同寻常吧!” 这下,马夫人彻底没话可说了,她垂下头,许久后这才抬起头来,将她与蔺公的故事讲给周萋画听。 周萋画猜的没有错,蔺公正是马夫人的父亲,因马夫人的母亲喜欢吃冻酥花糕,蔺公便拖家带口到了京城,拜一位曾是御厨的师父学习冻酥花糕,可未等蔺公学成,其妻子却提出了和离,醉心于冻酥花糕的蔺公没有过多阻拦,便答应了妻子的要求。 后来,妻子便带着女儿改嫁到了一户姓马的人家,而已经能独立做冻酥花糕的蔺公,也开始了隔三差五为女儿送冻酥花糕的日子,除去给女儿送冻酥花糕,他还慢慢教导女儿练习刀法。 女儿到了及笄之年,由继父做主,在舅舅的保媒下,将其嫁给了丧妻多年的伊刺史,而此事被学成归来的蔺公知道,为了确保女儿的幸福,蔺公提早应聘进了伊府,成为了伊府一名冻酥花糕师父。 说完自己的身世,马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她的脸蛋,已经没有初见时的那般圆润,眼睛也没有平日的光泽,她长长探口气,“父亲对所有的事一无所知,还望你们不要为难她!” 马夫人声音醇厚,没有了刚刚的狡黠,而此时,厢房外,传来了男子来回踱步的声音。 由门口侍卫的敬称,周萋画猜想来回踱步的定然是周午煜,在她进厢房之前,曾让周午煜保证过,除非她自己出去,否则的话,任何人都不准进了。 尽管有保证,周萋画进厢房一点声音也没有,这做父亲担心是自然的,周萋画心疼忽然一暖,抬眸与马夫人对视,她轻轻点了点头,“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蔺公的!” 马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似卸下了万吨石头,她努力瞪圆双眸,看着周萋画,小声追问道:“周四娘,就因为我在你面前摆弄了一下刀工,你就发现我与父亲的关系吗?” “不!”周萋画回答道:“是因为伊刺史被行凶者挑断了四肢筋脉!” “我问过卢少卿,将死者的四肢筋脉挑断,来源于京城一个传说,死于非命的男子,下葬时定要挑断筋脉,否则下葬后,他会破棺而出!这么奇怪的传说,只有京城才有,我便由此判断凶手要么是京城人氏要么就对京城风俗很了解!”担心刺激到马夫人的情绪,周萋画把声音压得很低,很缓。 虽然是在说伊刺史被挑断脚筋的事,周萋画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起来,这京城的风俗可真多,又是红花忌,又是放河灯,连死人都不放过,不知道,雪妮嘴里那个“苍穹术”是不是也是京城的一种巫术呢? 心里嘀咕归嘀咕,但周萋画却也知道,还未到解决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于是她继续说道,“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你既然随身携带着刀,为何不用你习惯的刀挑断他的筋脉,反而用你不擅长的软剑呢?” “周四娘,你听说过委过于人吗?”马夫人不温不火地说道。 但她这短短的十几个字,却让周萋画瞬间汗流浃背,果然是想将罪名安置到善于用软剑的秦简身上。 周萋画压住自己的真实情绪,故作不解,“你与被你嫁祸的人有仇?” 这个问题一出口,马夫人立刻热泪盈眶,她鼻尖一红,大颗大颗的眼泪便滚了下来,情绪的炙热,就连刚刚提到蔺公她都没有表现,在哽咽里,马夫人喃喃自语道:“他不是我的仇人,他是我的恩人,我见橱柜下有一软剑,脑袋一热,就拿了起来!” 马夫人左手插进袖袋,掏出帕子来,沾了沾眼角,而后双手合拢做祈祷状,嘴里念念有词了一会儿,而后再次抬起头来,对周萋画继续说道:“你继续说吧!” 周萋画一怔,意识到马夫人是让自己继续说判断她身份的是,“剩下的,也就如你猜测的,我仔细研究了你,且冻酥花糕刀的切口,正好与我对伊刺史身上的刀口的切口吻合,我便更加怀疑你了,而后,于是我顺藤摸瓜,便查出了你与蔺公的真正关系!” “原来如此!”马夫人长叹一口气,突然再次冷笑起来。“我若不急着杀死那小杂种,估计也不会暴露自己吧!” 心情微微舒展的周萋画,听到马夫人这么说话,再次紧张起来,周萋画眉头微蹙,不解地看着马夫人,刚刚她说的小杂种,是再说她的儿子伊十郎吗?(未完待续) ps:推荐一本闺蜜的书,新书《嫡兰》,书号:。王诺兰觉得一切都是机缘巧合,意外穿越,意外嫁人,意外怀孕,太多的意外了,但是人生不就是那么多意外嘛?来吧,笨王爷,我来了 158 贾斯特罗错觉(推荐票3000的加更) 马夫人斜瞟了一眼周萋画,而后将目光看向门口,夜幕已经彻底到来,院墙外,巡夜人一更天(北京时间19时至21时))的喊声,与打梆子的报时声,同时传来。 马夫人的脸刹那间,昏暗得如同一块泼了墨的布,她冷然的眼神瞬间失落起来,却也不过一息,她迅速恢复冷静,看周萋画微微张开着,冷静说道:“不要吃惊!我说的就是伊十郎!” “是你毒死了他!”周萋画难以置信地喊出来声。 “没错!是我!”马夫人没做任何隐瞒,“不但他,就连钟姨娘、平姨娘都是我杀的!”马夫人如同是卸下了什么负担,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为什么!”周萋画惊恐喊道,钟姨娘、平姨娘的死,她的确怀疑过马夫人,但没有一点可以指证她的线索,而现在被马夫人直接宣布答案,周萋画心里除了惊恐,还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钟姨娘是灭门案的幸存者,平姨娘是替罪羊,还需要多说什么吗?”马夫人冷笑一声。 “不,我说的是伊十郎,他可是你的儿子!他是伊刺史唯一留下的血脉,你竟然也能吓得了手!”周萋画几乎喊了出来,虎毒不食子,这句话她在心里念叨了无数遍,她不相信马夫人会真的毒杀自己的儿子,而且借用的就是自己父亲毕生奋斗的目标。 “谁告诉你,伊十郎是我的儿子!”马夫人冷冷一嗤,“谁又告诉你,他是那死鬼的种!” 马夫人的这番话如当头棒喝,让周萋画一下子呆愣住。 马夫人起身站起。从怀里掏出一块报告严实的帕子,周萋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动作,就见她伸出玉手,一层一层的打开帕子,周萋画瞪圆眼睛,往前探头,当她看清楚帕子里包的东西后。不禁大吃一惊。 还以为是什么珍珠翡翠白玉什么的。帕子里竟然包着两块扇圆形的木块,那个形状,竟然跟那切好的冻酥花糕一样。 马夫人将这两块木块在月牙桌上敲动一下。而后抬头看向周萋画,“周四娘,你看,这两块哪块大呢?” 听马夫人问出这话。周萋画瞥眼看向桌上的木块,看上去好像靠近自己的那块木块比较大。但也就在这个念头冒出的同时,一个炸雷响彻在周萋画的耳边,她突然明白,马夫人是怎么杀害伊十郎的! 贾斯特罗错觉! 所谓贾斯特罗错觉。指是两条等长的曲线,包含在下的一条比上面一条看上去会长一些;同样,两个完全一样的扇形环。包含在上面的扇形环比下面的扇形环看上去大些的视错觉现象。 联想当时,马夫人故意将两块扇环形的冻酥花糕放在盘子里。然后让好吃甜食的伊十郎自己挑选,在贾斯特罗错觉下,伊十郎自然就会选择自认为大的那块。 而这块大的,毫无疑问就是上面的那块! 马夫人只要将毒药撒在上面那块上,就能百分比确保伊十郎会拿起那块冻酥花糕,而且,那伊十郎好像吃甜食有个习惯,就是喜欢从左下角开始食用。 毒药只放在左下角,随着伊十郎吃下那被部分下了毒的冻酥花糕,便再也不能在冻酥花糕上找到毒药了。 “你果真歹毒,就算伊十郎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他也是条生命,你竟然将其毒杀!”周萋画怒不可遏,大声地质问道。 随着她声音的提高,就见一道人影靠近门扉,人影的手放在门板上半响,却没有将门推开。 马夫人撇头看一眼门口的身影,而后对周萋画冷笑道:“看的出,周都护对你是很疼爱的嘛!既然那么疼爱,又为何要违背与你母亲的约定,娶了陈成璧那个妖精呢?” “男人啊,没一个是好东西,说一套,做一套,我杀了伊十郎,免得他成年后,跟他那混账爹一样!”马夫人狠狠地咒骂着。 “你认得伊十郎的父亲!”初听马夫人那么说,周萋画还以为伊十郎是她跟伊刺史抱养的孩子,但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好似这里面还有其他故事,尤其是突然把周午煜跟陈成璧牵扯进来,这让周萋画一下子联想到了伊二爷。 “岂止是认识,还是我亲手杀了他的!哎,他若知道,我用她教我的这个什么错觉,毒死了他跟那个欣姨娘的孩子,他会不会后悔啊!”马夫人忽然呈现癫狂状态。 这番话一出,周萋画彻底确定,伊十郎的父亲就是伊二爷。 来自未来的伊二爷非但告诉了马夫人贾斯特罗错觉,而且还跟欣姨娘生下了伊十郎。 等一下,欣姨娘可是伊刺史的姨娘啊! 这伊二爷他…… 见周萋画的表情呈现惊愕,马夫人发狂似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周四娘,看你那表情,你应该也猜出来了吧,伊十郎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原本要与你姨母陈成璧喜结良缘的伊二爷!” 面对马夫人的发狂,周萋画却分外冷静下来,“你也是用对春妮、雪妮同样的方法杀的他吗?” “呀,连春妮、雪妮怎么死的你都知道,看来周四娘果真如传言般的那般神奇啊!没错,是我,九年前的那个夜晚,我设计将伊二引进了老院子里,然后他就‘啊’得一声,被横梁砸中……哈哈哈!”马夫人眼睛迷离起来。 她笑着笑着,忽然哭了起来,“他答应要带我走的,却趁我没留意,跟欣姨娘搞在了一起!我恨他,我要杀了他!” 马夫人这么一说,周萋画突然想起了欣姨娘厢房前挂得那串现代工艺的风铃,原来是拜伊二爷所赐。 伊二爷教会了欣姨娘。 周萋画的心一阵酸楚起来,按照陈成璧穿越而来的时间,这与马夫人、欣姨娘谈情说爱的伊二爷,应该正是她那一同穿越而来的丈夫。 陈成璧独守着自己的爱情与执着。她的丈夫却将男人最难以抑制的本能发挥到了极致。 周萋画忽然心疼起陈成璧来。 “伊刺史知道你们三人之间的事吗?”周萋画思忖了许久,终于提出了问题。 “你以为我为什么杀他!”马夫人冷嗤一笑,嘴唇狠狠抿紧,眼睛冒出如锐箭一般的锋芒,“他这个不得好死的人,就是将他千刀万剐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原来,伊刺史患有不育之症。他的原配夫人。就因为这个伤心抑郁而死,原配在弥留之际,将借种生子的想法说给了伊刺史。而马夫人就在此时成为了伊家首先的目标。 在原配死后的第二年,也就是九年前马夫人嫁进伊家门,与马夫人一同进门的,还有欣姨娘。欣姨娘是伊刺史原配发妻身边的一等侍婢,在原配去世时。伊刺史遵循原配遗愿将她抬了姨娘。 为了给马夫人与欣姨娘机会,原本可以带他们一同赴任的伊刺史,将两人留在伊家老宅里,只带了钟姨娘陪在自己身边。照顾他的起居。 九年前的马夫人还未满二十,年纪尚小,加上伊刺史又不在身旁。时间久了自然耐不住寂寞,慢慢地。就跟伊二爷熟识起来,再后来,就按照伊刺史期望的,与伊二爷厮混在了一起,这便有了她嘴里的海誓山盟。 马夫人独守空房,欣姨娘自然也是,于是趁马夫人不注意,伊二爷又跟欣姨娘勾搭在了一起。 后来,伊二爷赴京赶考,做客定国公府,巧遇了陈成璧,唤起了他前世的记忆,于是伊二爷不管不顾地决定要赢取陈成璧。 但回到伊府的伊二爷,却没有立刻去与伊老太爷商量此时,而是趁机再次跟欣姨娘厮混在一起,这一次却被马夫人抓了个正着,便从他跟欣姨娘的污言秽语里得知他要与自己表妹接触婚约赢取陈成璧的事。 气愤难耐的马夫人立刻将此事告诉了伊老太爷,伊老太爷为此大动干戈,表面看来,马夫人是因为表妹被退亲生气,而实际上去是因为伊二爷的不忠气愤,气愤难忍的马夫人以送伊二爷礼物为名,将其约到了伊府一处老院里,而后启动苍穹术,将伊二爷一击毙命。 苍穹术,是马夫人继父家祖传的一门独门绝技,由武器与阵法组成,但凡活的东西进入苍穹术的阵仗之内,就会迅速陷入晕眩,按照阵法走到武器可触及的正中心,而后便只能等着坐以待毙。 而在伊二爷死后没多久,欣姨娘就怀孕了,让马夫人惊讶的是,伊刺史并未因为欣姨娘的怀孕而生疑,反倒直接搬回了海宁郡,欣姨娘倒也争气,一口气竟然生下了两女一男三胞胎,男孩便是伊十郎由马夫人照顾,而两个女孩则被钟姨娘跟欣姨娘分别照顾。 但这个疑惑,却一直成了压在马夫人心里的石头。 一直到欣姨娘生日那天,马夫人返回刺史府偷拿银票时,才从伊刺史嘴里得到了答案。 感觉自己被玩弄的马夫人,一怒一下,便拿刀杀死伊刺史,并直奔后院,杀死了包括欣姨娘在内的十五人,因钟姨娘没有参与这事,马夫人便暂时发过了她一马,却不料,当时陷入昏迷的钟姨娘在苏醒过后,还是认出了马夫人。 于是马夫人这才动了掐死钟姨娘的心思。 真相就这样摊在了自己面前,周萋画的心却分外沉重起来,子嗣,又是子嗣!没有子嗣人就不能活了嘛!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你是怎么跟银票扯上关系的!”(未完待续) ps:推荐一本同样是医文的书:《邪宝医娘》,作者,尘落,书号:。简介:现代中医女专家魂穿白莲花医n代;上有失踪娘亲,下有捣乱腹黑小包子;又背着医死人的罪名,食不果腹,头无一片遮雨瓦,叶落表示这坑爹的生活让她亚历山大。 159 周全 面对周萋画的这个问题,马夫人却没有立刻回答,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思绪从记忆力抽回,她无精打采地看了一眼周萋画,而后说道:“周四娘,我已经对你说了这么多,你能否如刚刚承诺的那般将戒指给我看一眼?” 只想着提问了,倒是把这事给忘记了,听到马夫人的提醒,周萋画连忙手插袖袋,掏出了那枚金戒指,却因一时匆忙,不小心将那层层包裹的砒霜掉了出来。 “啪嗒”一声,帕子掉到地上,软绵绵的,几乎察觉不到,但马夫人就跟周萋画面对面,又直视着她,自然能察觉到布袋掉到地上。 她立刻弯腰,抢先周萋画一步,捡起帕子。 在认出这就是自己交给春妮,让她帮忙扔掉的砒霜后,马夫人脸色再次凝重起来,“我原本还好奇,周四娘不过是在解剖那死鬼的尸体时发现的金戒指,怎么会知道这金戒指是我寻找的,现如今看到这砒霜,我想,我也不用奇怪了!” “春妮既然能把这砒霜交到你手上,定然也将戒指的事告诉你了!”马夫人略显哀怨的说道。 听明白马夫人是误解了什么,但周萋画却没有指正,林珠儿本就是突然闯入,又突然离开的任务,就全当她从来没有出现过吧。 她顺着马夫人的话,继续说道:“我只知道这戒指与租庸使有关,其中细节并不知道!”她将戒指朝马夫人递过去,“我按照承诺将这戒指给你,还希望马夫人能详细说一下!” 马夫人没有接戒指,而只是把装着砒霜的帕子交换给了周萋画。她双手拉拉披帛,无奈摇摇头,“我已经是笼中之鸟,就是再拿到戒指又有何用!”她手插袖袋,掏出了雪妮春妮为之丧命的那张银票,“原本我还等着天黑之前,有人待我离开。看来我又一次上当了!” “竟然这样。这银票我就交给你了!周四娘你既然知道这戒指,应该也知道这张银票如何处理吧!劳烦周四娘告诉公子,我马倩妮无信无义。对不起他了!”马夫人说着就将银票放到周萋画拿着戒指的手上。 而后她端坐在方凳上,腰板停止,一脸英雄就义的模样,嘴里却喃喃自语道。“哎,伊家的人果然没有半点可信啊!” 银票本是轻盈的。但就这样压在了戒指上,却如万金重,周萋画知道,马夫人的意思是让她帮忙把银票与这戒指一起交给那个被尊称为“公子”的人。 她将另一支手里的砒霜塞进袖袋。而后垂眸看向这张银票,乍然看去,这张银票如那在伊十郎袍服下端发现的那张是一样的。发行于成武十九年五月二日,右上角印了一个“伊”字。 “这个伊字。是伊府的意思吗?”周萋画低声问道。 联想到,刚刚马夫人喃喃骂过伊府,说伊府没有诚信,难道她刚刚等待来救她的是伊府! 也就是说,马夫人跟春妮背叛那位“公子”投奔的对象是伊府! 周萋画再次被自己的猜测惊呆了。 “原来你,一直在等伊府的人来救你啊!”周萋画感慨道,抬头追问道,“伊府跟这些银票有什么关系?” 马夫人冷冷一笑,“周四娘,这个问题还需要问我吗?你心里不就有答案了吗?”马夫人人斜斜看着周萋画,“你以为当年秦王敢造反,就只是因为他是先帝的长子吗?没有富豪乡绅的支持,他拿来的实力!” 马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倭寇之人,时至今日依然摆脱不了套乱,我错就错,误信了春妮的话,背叛公子,为伊府卖命!” 周萋画仔细听着马夫人说的每一句话,原来,发生于十几年前秦王政变,伊府就曾参与其中,而现在,伊府招兵买马寻找当年秦王留下来的银票。 这银票就那么重要吗? 等一下,这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不对的! “马夫人,你既然与春妮背叛原主,投奔伊府,那银票、金戒指都在伊刺史的手里,你又何须要去偷呢?”周萋画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周萋画的问题得到了马夫人冷冷的一笑,“那个死鬼若是肯将银票与戒指交出,我又何须费这么大的周折!”马夫人斜斜看着周萋画,“你以为,伊老太爷不让你们验尸,是真的担心那死鬼死无完尸!他不过是怕东西被周都护等人拿去!” “伊老太爷一心想为了光复秦王,为了将这个念头传承下去,他将当年秦王做租庸使时为伊家印制的银票分给了他的三个儿子,并将代表秦王身份的金戒指传递给了死鬼!”马夫人恨透了伊刺史,自始至终都称呼他为死鬼。 “不过让老爷子失望的是,他这三个儿子,除了伊三郎,其余两个儿子没有一个跟他一心的!死鬼为了躲开老头的逼迫,一直在外做官,伊二郎虽然没有反抗,却也没有答应!” “伊二死后,老头给他的那张银票也不翼而飞,若是这次能顺利拿到戒指跟银票,估计接下来,老头会让我们去寻找伊二的那张银票了!” 马夫人眼睛微微一亮,对视着周萋画,“听说……伊二当年给了陈成璧信物,现如今陈成璧嫁进了你们侯府,估计当年的信物也一起带了进去吧!周四娘若是想换得侯府的安宁,还要督促陈成璧把那信物交出了哦!” 周萋画听出,马夫人这是在告诉她,伊二郎当年极有可能把银票交给了陈成璧,对银票虎视眈眈的人,很有可能把目标对准了侯府,提醒她要注意安全。 “多谢马夫人!”周萋画福礼,对马夫人表示感谢。 马夫人见周萋画对自己行礼,微微点头,她一甩披帛,直接走向门口。在打开厢房门之前,她回头冲周萋画嫣然一下笑,“三更天,求周四娘代我向公子道歉!” 说罢,她猛然拉开房门。 周午煜正在房门口来回踱步,见马夫人出来,下了一惊。立刻挥手示意侍卫将她围住。 看周午煜一脸警惕。马夫人微微一笑,“周都护不必紧张,我招。我什么都招!” “带她下去!” 周午煜一挥手,侍卫们便将剑架在她脖子上,押解了下去。 见马夫人被押下去,周午煜迈步进了厢房。“画儿,你没事吧!” 周萋画赶忙把银票与戒指收进袖袋。抬头看着父亲,她轻轻摇摇头,“父亲,儿无事!” 周午煜伸手拉过女儿的手。牵着她一起出了厢房。 借着朦胧的灯光,周萋画看着马夫人正被侍卫们押解着沿着回廊朝外院走去。 马夫人感觉到周萋画出了西厢,她在密剑里艰难的回过头。她看了一眼周萋画,而后再次仰头大笑起来。 周萋画听着马夫人那时而高昂。时而苦涩,却渐行渐远的笑声,心却向忽然开始可怜起她来。 每一个豪门大院里,都有着一段让人无法直视的黑暗,华光招招的伊府,从高高在上的主子,到卑微贫寒的婢子,都被朝代的阴影笼罩着,所谓传承、延续的子嗣们,是人们生活的希望,却又无情地成为了情感的牺牲品。 周萋画此时的女装身份,让她有诸多的不方便,周午煜没有过多的挽留她,便让余崖把她送回后院她暂住的院子。 周萋画走在前,余崖走在后,走着走着,余崖突然说道:“刚刚,四娘子在与马夫人说话时,卢少卿回来了,听说没有抓到射箭的人!不过卢少卿自己受伤了!” “嗯!”周萋画答应一声,头埋得很低。 余崖见周萋画听到卢天霖受伤也没有什么情绪,沉闷的心情瞬间放松,步履也轻快了许多,他哪里知道,此时的周萋画如此深沉,只是在为如何进入冰窖拿回藏在冰窖柜子下的银票跟戒指发愁。 “四娘子,走错了,您的房间在这边!”余崖一见周萋画直接朝冰窖的路走去,忍不住开口说道。 周萋画瞬间反应过来,她停下脚步,灵机一动,抬头看向余崖,“余义士,我与那雪妮纠缠时,把母亲给我发簪落在冰窖里,我想去寻找一下!” “夫人的发簪啊,这可很是金贵!”余崖一听,立刻谄媚出声,“那肯定是要找的!只是这天色已晚,况且,冰窖里……” “没事的!”周萋画淡淡说道,一甩衣袖,继续迈步。 她边走,边伸手进胸袋,把陈氏给的那支金簪攥在了手里,衣袖肥大,不易察觉。 因为下午发生过事,冰窖两侧已经加派了侍卫。 余崖看着分列两侧的侍卫,上前站在周萋画身旁,道:“四娘子,不如你先等在这里,我进去为您寻找,你看如何?” 周萋画微微一下,“你可认识我母亲的那支金簪,别到时候把平姨娘、钟姨娘发髻上的东西误当成我母亲的拿出来,你无心是小,传出去被伊府说成咱们小家小户,贪恋人家珠宝,这个就不好了!” 余崖也感受过伊府那仗着富足表现出的藐视,被周萋画这么一说,顿感有道理,“那四娘子,您要小心!” 周萋画微微点头,而后便随着余崖,一并朝冰窖门走去。 孙牧与另一位下午受伤的侍卫已经被替换走,冰窖门口分列两排整整齐齐站着十几名侍卫,庆幸这些侍卫都是周午煜的手下,对余崖都是言听计从,在余崖简单说明来意后,周萋画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便进入了冰窖。 因已经是一更天,冰窖里乌漆墨黑的,余崖与周萋画分别点了一盏摇晃不停蜡烛,开始慢慢摸索。 周萋画趁余崖没注意,弯腰将金簪扔到了地上。 冰窖面积挺大,为了借助的有限的光,余崖小心地扫视着眼前的每一寸地面,周萋画见他如此聚精会神,一猫身,直接奔到停放平姨娘尸体的柜子,伸手摸出了藏在里面的银票跟金戒指。 “啊,找到了!”也就在周萋画刚刚把东西收进袖袋的时候,余崖兴奋地喊道。 “真的吗?”周萋画立刻直起身来,飞奔过去,从余崖手里拿过金簪,连连表示感谢。 “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咱们……”余崖指指门口。 “好!”拿回东西,周萋画的心也轻松了很多,她拉一拉衣袖,随着余崖的指引,迈步上台阶,随即出了冰窖。 冰窖门轰隆隆一声关上,周萋画在余崖的陪伴下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整个后院再次陷入了一片平静。 而冰窖里,一个鬼鬼祟祟地身影,他打着了火折子,在五具尸体里穿梭着。 半个时辰后,这个身影终于停止了忙碌,他抬起沾满污秽的双手,长叹一口气,想起周萋画曾趴在平姨娘尸体下的长柜下。 喃喃自语道:看来,今晚要去会一会这个周萋画了!(未完待续) ps:推荐一本总裁可爱呆萌路线的现代文:《总裁的呆萌冤家》,书号:,作者:刘梦翎,简介:一个腹黑有型的总裁,竟恋上了一个呆萌小丫头…… 160 装你个大手表 秋风徐徐,夜越深,越往人骨子里钻,在余崖把自己送回房间离开后,周萋画便立刻换上了黑色的胡服,她将两张银票跟两枚戒指贴身放进胸口的袋子里。 而后就静静地坐在方凳上,等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她的心中如波涛翻滚的海浪一般汹涌澎湃着,她回想着马夫人、雪妮嘴里说起的与那位“公子”有关的所有信息,慢慢拼凑起来,却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打破这个架构。 却又不到一秒钟,又会忍不住再一次拼凑,于是自然又冒出秦简的样子。 秦简是在努力寻找着银票,若他就是那位“公子”的话,他势必就是与秦王为敌的那方,而这一方自然就是当今的皇上,也只有这样,秦简才能获得包括周午煜跟董庸在内一众人的尊敬。 当然他也有可能是与伊府一起的,但若是那样的话,自己的父亲不也就是……不,不可能,若是那样,伊老太爷不会给父亲难看的。 周萋画心里左一个念头,右一个念头,时间不知不觉地就到了二更。 巡夜人敲着梆子,喊着号子,从街前经过,那沙哑的声音低沉地传进周萋画的耳朵,她猝然从凳子上弹起身来。 雪妮说的城门前凉亭,距离刺史府不过两里路,乘坐马车半盏茶的时间,就是走路最多也不会超过两刻钟。 但是要想从刺史府里除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因担心出意外,自从伊刺史的尸体被搬进刺史府,周午煜就设计了一套严密的保卫方案,每天刺史府都被重兵把守。每天换岗的时间也不一样。 今天看守周萋画院门侍卫的换岗时间是亥时初(即二更),而刺史府院门的换岗时间是亥时中,她要在三更天准时到达城门前的凉亭,就必须顺利在亥时中出了刺史府。 周萋画推开窗子,月色朦胧,回廊上的唯一一盏灯不知什么原因已经熄灭,周萋画猫身从窗户里钻出。 周萋画住的这个院子原来是钟姨娘的院子。左右分别住着周午煜与太子的居所。所以,她这个院子看守的并不严密,只有把手左右院子的侍卫偶尔会来巡查一番。 因此周萋画出院子并费什么事。 她快步进行。依次在后院的门房,前院的回廊里停留,待看守围墙的侍卫换岗之时,拼尽全力搬来一块石头。踩在上面爬出了院墙。 站在院墙外,周萋画的心砰砰乱跳。回头看那高高的院墙,顾不得思忖刚刚自己是怎么爬出来的,就踉踉跄跄地朝城门奔去。 虽然已经入夜,但街上还是随时都能看到骑着马一队队的巡夜人。周萋画怕被巡夜人看到,一路上极其小心,凭借着对海宁郡各个坊的记忆。她终于跌跌撞撞、躲躲藏藏地到达了城门前的凉亭下。 二十多级台阶让亭子看上去很是高耸,周萋画微微抬头。仰视着这下座雕梁画柱的凉亭,亭子是由八根涂着红漆的圆柱喝黄色的琉璃瓦顶组成,屋顶上刻着“双龙戏珠”的图案,亭子的每个角上都吊着一直白鹤,栩栩如生,随时要飞走的。 她能感觉到凉亭里似乎坐着人,秋风习习,趁着他均匀的呼吸,熟悉却又陌生。 周萋画用力握了握拳头,最终还是抬腿,一步一步地迈上了台阶,每一步,她都走的很慎重,每一步,她都会难以控制地停下来深呼吸一下。 终于,她还是看到了亭子里的人。 那人身着一袭紫色的袍服,腰间束了一条黑色的玉带,直挺的脊背背对着周萋画,乌黑的头发被扎起,棕黄色的发冠固定住,他没有带面具,秋风吹过,垂下的头发,随风微微飘扬着。 他坐在凉亭正中央的石凳上,眺望着远方,刺史府的方向。 他听到身后有脚步传来,轻声问道,“今天是谁来送东西呢?” 声音明明很轻,却带着一股如秋风一般的寒冷,寒彻入骨,涌进周萋画耳朵,唤出了她眼眶里难以遏制的眼泪。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说跟她约定明年见面,一别无期——秦简! 周萋画用力抿着嘴唇,她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站到了凉亭里,她微微欠身,“儿,周萋画,见过公子!” 说完,这话周萋画便抬起头来,她清楚地看到,原本要转身与她对视的男子,在听到她自报家门后,身体立刻转了回去。 “秦简!是你吗?”周萋画收起矜持,飞奔绕向男子面前。 男子却轻巧地一转身,再次背对着周萋画。 周萋画被晃了一下,扑了个空,她抬头看着依然背对着自己的男子,那微微扬起的头,那直挺的背影,冷笑一下,收起自己刚刚的失态,缓缓坐下,“看来我多虑了,那家伙说话向来说话算数,不到一年,他怎么会出现呢!” 男子的身体明显的晃动一下,旋而却立刻镇定下来,他双手背于身后,器宇轩昂,“看来,这位秦郎君,对你很重要嘛!” 这一次男子的声音温和下来,声调里还刻意的提高了几分。 面对这伪装十足的声音,周萋画嘴角微微上扬,压制住内心的焦灼,冷冰冰地说道:“既然公子不愿意与儿对视,那儿也不便强求!” 她手插袖袋,拿出了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而后又掏出一枚金戒指,压在了银票上,“这是雪妮姑娘与马夫人让我转交的!劳烦公子检验一下!” 她伸手朝男子身前轻轻一推,担心被风吹走,她用手指压住了银票。 “我听说雪妮已经死了,能让她如此信任,将贵重物品托付之人,某又岂有不信的道理!”男子依然背向周萋画。 “那就劳烦公子收回吧!”周萋画手指弹起似的,手指依次敲过银票。 话音刚落,也就在周萋画手指一起一落直接,她面前犹如一阵风卷过,手指在落下时,石桌上的银票跟戒指已经不知所踪了。 周萋画心中嬉笑一下,这疾如风的速度,不就是秦简嘛! 装,还给我装! 看着那依然背对着自己,宛如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身影,周萋画决定逗一下她,她一伸手从袖袋里拿出陈成璧给她的那张银票,“儿从洛城来时,有人给了儿一张跟刚刚被公子拿走的银票一模一样的东西,但是儿不敢确定,手里的这张,是真的还是假的!公子要不要替儿检查一下!” 她用食指跟中指夹住银票,故意在空中抖了一下! “是真或假?这与某有关吗?”刚刚从周萋画手里拿来银票与戒指,男子的呼吸还是有些异常,全然忘记伪装,用原本的声音说话。 一听这阴沉里带着冷傲的声音,周萋画暗暗发笑,“现在看来是没有关系,但若是真的,我会送与公子你,这不就有关系了!” “某从来都是无功不受禄,周娘子的好意,再下心领了!”估计是紧张,男子并未意识到周萋画的小阴谋。 “无功不受禄啊,这也并不难啊,我把银票送给公子,公子帮我一忙不就可以了!”周萋画声音平静,忽而,她惨叫一声,“啊!” 男子大惊,差点着急转身,“出什么事了!” 周萋画见他还没有上当,秋风却越来越烈,趁着风声,周萋画,继续鬼叫道,“公子这无功不受禄的习惯也跟那个叫秦简的贱人一模一样啊!” 她边说话,边向男子慢慢绕去,周萋画将手臂伸长,故意把银票随风挥舞地啪啦啪啦响,“公子,你就看一眼这银票吧!” 周萋画站在男子身后,将银票塞到他背在身后的手里,男子一惊,下意识地挥手胳膊,却又担心一松手银票会被吹走,一分神,随即却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周萋画抬起他握着银票的手那支手的手腕,重重地咬了下去。 你不是不承认嘛,那我就给你留个纪念!再给我装!装你个大手表啊! 周萋画心中发狠。(未完待续) 161 秦简的改变 周萋画双手抓住男子的手腕,牙齿咬在男子的肌肤上,咬着,咬着,原本挣扎的男子突然安静下来,随即周萋画感觉到一股炙热的目光投放在自己的头顶。 周萋画一怔,慢慢松开自己的嘴巴,月色朦胧,借着凉亭里微弱的灯光,一个红彤彤的圆圈出现在男子的手腕上,圆圈印有些地方已经渗出点点血印。 “额……我,我没打算咬这么重的!”周萋画慌忙松开手,将男子的手往前一推,她顺势后退几步,旋而抬头看向男子,狡辩道。 男子的身体依然背向周萋画,刚刚被周萋画咬下圆圈的手臂,随着周萋画的狡辩,弯曲垂在自己身前。 而他的另一支手上,紧紧抓住刚刚被周萋画塞进手里的那张银票。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头静静凝视着远方。 秋风拂过,吹起男子的长发,挂在凉亭上的灯笼一直乱舞。 周萋画默默心想,秦简被欺负,绝对会立刻反击的,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良久后,不知男子忍住了被咬的疼痛,还是控制住自己被袭击的愤怒,他终于有了反应,就见他微微垂眸,开始端详着刚刚被周萋画塞进手里的银票。 紫色的袍服,儒雅的举止,随风轻轻扬起的长发,在这摇曳的灯光里,映衬着男子的气质如那雪山上开放的莲花,分外与众不同。 周萋画盯着眼前的这幅画面,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咬错了人,秦简那厮若是被这样对待,就算不立刻以牙还牙。也绝对不会这般冷静。 “这银票是真的!”男子检查过后,终于开口说话,他将银票收入袖袋,“这银票某收下了,周娘子,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吧!” “额……”声音一本正经,周萋画忽然有点不知所措。短暂愣神后。她缓过神来,“不瞒公子,这银票其实是出自伊府的伊二爷。他将此银票交给了刚刚嫁入我侯府的璧姨娘,而在我来海宁郡之前,璧姨娘将这银票交给了我!”周萋画拉一拉衣袖,边说边靠近男子。男子察觉到她的靠近,也在不停地移动着身子。 见此状。周萋画索性坐在了石凳上,有点赌气地说道:“听说自己有人要寻找这张银票,我既然把银票给了你,还望公子能够保护我们侯府的安全!” “周四娘。你不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吗?你们侯府大大小小二三十个院子,一张银票做交换,未免有点太不对等了吧!”男子拒绝周萋画的交换条件。做事就要交换银票。 嫌要求有点过分?要退回银票?好像秦简对于银票的是不会拒绝! “既然公子觉得有点不合算,不如这样。不用保护整个侯府,你只要保护好青云院的璧姨娘还有我母亲两位主子,你看如何?”周萋画做出退步。 男子静思一下,答应一声“好!”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周萋画朝男子作揖。 男子依然背对着周萋画,抬手朝着空旷的天空也抱拳表示还礼。 “公子好生无礼啊!”周萋画嘲笑道,“儿还有一疑惑,不知道公子能否解惑?” “请说!”男子朝凉亭边缘靠近一下,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眺望着刺史府的方向,男子的眉头突然蹙起,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亮点,却不是平日里照明的亮光。 “请问,这些银票是否与当年秦王政变有关?”周萋画声音透亮,心里却像打着小鼓一般咚咚咚的乱响。 “抱歉,这个问题某不能回答!”男子无情地拒绝了。 周萋画依然不甘心,“那一直与公子作对,屡次与公子抢夺银票的是不是伊府的人?” 周萋画这个问题另有玄机,无论这男子答是或者不是,都暴露他其实就是秦简的事实。 但,男子似乎觉察到了周萋画这问题里的陷阱,淡淡一笑,话音里透着一股陌生与冰冷,“周娘子,这话怎么说的,屡次抢夺?一直作对?好似我与周娘子并不熟悉啊,娘子缘何说出这般很了解的话!” 周萋画一阵尴尬,脸微微泛红,无论是自己认错了人,还是秦简的刻意伪装,此时的她都感觉一阵心灰意冷,刚刚的笃定,随着对男子一系列的观察,慢慢有点动摇。 她朝始终背对着自己的男子作揖,而后道:“既然公子这般不愿面对儿,那儿就先回了,我母亲与姨娘的安全,就劳烦公子了!” 说罢,周萋画微微一福礼,转身便朝台阶下走去。 她抬头看着被秋风吹得七零八落的树叶,朦胧的月光里,星辰像是一艘艘荡漾在河面的小舟,空气里弥漫着一丝酸楚,越往前走,秋风越冷,周萋画的鼻尖就越酸。 启程时的兴奋,过程的激烈,结局却如此平淡。 她突然后悔起刚刚自己为什么不执着一下! 她心里微微一抖,停下步子,刚要转身做出最后一次疯狂,还没等她转身,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亮光。 周萋画心头一紧,那亮光的位置……是刺史府! 起火了! 顾不得再去确定男子是不是秦简,周萋画拔腿就往刺史府方向奔去,不能让人发现她不在刺史府!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喊来。 视线模糊,太过着急赶露的周萋画,竟然一个不小心扑通一声整个人趴在地面。 双膝抢先着地,下巴被碰的生疼,伸手触碰,除了刺心的疼痛,更摸到了一把血。 地面冰凉,寒冷瞬间侵袭了她整个身体,她想手撑地站起身来,手掌却也磨破,又是一阵钻心得疼痛,她想挣扎直起身来。胳膊却根本用不上力。 一向好强的周萋画从来没感觉自己这般无助,满腹委屈的她,鼻头一酸,忍不住抽搐起来。 “几日不见,你竟然笨成了这个样子,摔倒都站不起来了啊!”阴冷带着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耳畔,伴随着这声音。一双修长却有力的手。伸到了周萋画的面前,“我拉你起来!” 周萋画抬起头来,却见这双手的主人就是刚刚那个身着紫色袍服。腰束黑色的玉带,扎着冠发的公子。 四目相视,他的脸上多了一副蝙蝠纹的银色面具,上扬的眉角。幽黑的眼眸,高耸的鼻梁。含笑的眼神,这周戏谑的眼神,除了那个秦简,还会有谁会有! 想念许久的人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没有感动,没有想念,只有满满的心酸。周萋画倔强地一摸眼泪,一把推开了秦简伸到自己眼前的手。“你走开!我不认识你!” 秦简一怔,没想到周萋画这般倔强,看着她抿着嘴,忍住疼,费力趴起来,秦简想开口安慰,但话要出口时,却还是变成了玩笑话:“没想到你不但行动力消退了,这记性也不好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老朋友,我叫秦简!” 说着秦简一伸手,解开了自己头上的发冠,如墨的长发瞬间倾洒开来,在秋风的卷动下,飘散在半空中。 秦简的手上虽然让周萋画感到委屈,但心里还是感动的,却听他又说出这般玩笑话,周萋画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秦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秦简见周萋画皱着眉头,眼睛却看向前方,秦简知道,周萋画这是着急与刺史府的火灾。 “我来带你!”秦简上前拉过周萋画的手。 “走开!”周萋画挣扎着摆脱,恶狠狠地拒绝。 火势以难以预料的速度开始蔓延,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火燃烧的声音,被惊醒的人们也开始了手忙脚乱的救火。 “若不想让人发现你不在房间,到时候多费口舌,你就自己慢慢往前挪步吧!”秦简收起戏谑,严肃说道,当他看到周萋画身子微微一抖时,知道自己话有中,不待周萋画说话,立刻绕到周萋画身后。 秦简一手伸到她的腋下,一手环住她的腰,足尖一点,携着周萋画便腾空而起。 离地的瞬间,周萋画忽然没了一点怨气。 从刺史府到无警村有十几里路,雪妮带着自己不过两息就到了,从凉亭到刺史府才两路,周萋画知道这段距离,不过是在眨眼间就会完成。 她往后微微依靠着秦简,分外珍惜这段时间。 耳旁寒风呼呼作响,周萋画抬头仰视着这个带着自己飞翔的男子,那盖住寒潭般明眸的面具,没有了以往的明亮,像秦简此时透出的哀怨,也被覆盖了一层雾。 “秦简,刚刚你为什么不转身,怕我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吗?”周萋画贴在秦简的胸前低声问道。 听到周萋画的追问,秦简放在她腰间的手用力一下,他垂首与周萋画对视一眼,却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需要我帮忙吗?”周萋画迎着秦简的眸子,继续小声问道。 这一下,秦简的身体明显颤抖一下,飞翔的速度明显放缓,他的喉结抖动一下,最后只是轻轻说了两个字,“没有!” 周萋画注意到,他的嘴角努力上扬,想表现出以往的骄傲,但露出的却也是淡淡的苦涩。 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周萋画默默心想,“秦简,若是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这一次我不需要你跟我做交换的!” “嗯!”秦简低语答应,随即又是长长的沉默,周萋画只听得风呼呼作响,还有秦简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不止。 刺史府着火的地点是伊刺史被杀的书房,位于前院,靠近大门的位置,秦简带着周萋画先是落到前院,就见卢天霖正在指挥着侍卫在灭火,却没有看到周午煜的身影。 “看样子,还没惊动你父亲!”秦简再次环上周萋画的腰,足尖轻轻一点,便带着周萋画一跃飞过院墙,落到院子周萋画暂住的院子。 虽然前院没有见到周午煜,但起火的事,却也惊动了他,他将自己的侍卫兵分两路,一路由余崖带队去冰窖保护尸首,而另一路则由他自己带队,到了周长治的住宿,保护周长治的安全。 如此一来,原本还会时不时到周萋画住的院子巡视的巡逻队,便没了踪影。 周萋画从秦简怀里退出,她抬头与秦简对视,四目相对,万般柔情,她觉得这般情景下,两人之间应该发生点什么。 或许自己应该先主动说点什么,但最终喃呢出口,却只是:“我先回房了!”说完,她没有转身,而是便抬头看着秦简, “不要回房!”如她所愿,秦简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随即秦简一用力,娇小的她顺势就跌进了秦简的怀抱。 周萋画激动不已,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是该发生点什么了! 耳畔那低低地声音却说了句让人扫兴,却毛骨悚然的话。 “你房间进人了,还不是一个!”(未完待续) ps:网络太差,一章传了三个小时,下一章还没码好,若是晚上信号还是这么差,就只能等明天了,但要预告的是,下一章是这个三重连环计这个案子的大结局,亲们可以猜一下,这三个连环计,到底是哪三个,答案会在下一卷:欠情,里公布哦! 162 欠 “要活的,要死的!”秦简敛容,冷若寒星的眸子里没有一点表情,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他边说话,手边慢慢朝玉带滑去。 “能你决定吗?”周萋画涨红着脸,小女人一般嘟囔一句。 “往后退!”秦简已经从玉带里掏出软剑,剑光映在面具上,原本昏暗的面具突然有了神采。 秦简眼眸里露出转瞬即逝的杀机,而后他如一阵风一样奔门而去,窗棂瞬间被削断,随即房内传来打斗声,不到一息,紧闭的房门被人“哐啷”一声撞开,随后就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如薄纸一般被从门内抛了出来。 而房内的打斗依然继续,被抛在地的男子一袭黑色紧身夜行衣,脸被黑布蒙住,原本拿着刀的手已经被秦简的软剑割得血肉模糊,他虚弱地抬起头,察觉到周萋画站在自己不远处。 立刻直起身子,缓慢地朝周萋画走去,他张开双臂,作势就要飞扑过去,还未等他靠近周萋画,一柄软剑,就斜斜的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剑刃上下微微浮动着,刚刚接触男子的皮肤一下,立刻一道血痕出现在男子脖子上。 “你再往前一步,信不信我杀了你!”收起戏谑的秦简是恐怖的,他本就阴沉的声音,如同地狱里宣判归处的判官,一字一句就能掌管男子的生死。 见同伴被秦简控制,刚刚在房内与秦简打斗的另一名黑衣男子,见识不妙,他扫视一眼周萋画,而后。一甩袍服,足尖一点,直接奔围墙而去。 男子一跃跳过围墙,却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 秦简略显诧异地盯着那逃走的人,眉头一蹙思考片刻,却又在转眼间扭过头,他手里的软剑再次朝剑下之人逼近一下。眼睛却看向周萋画。而后淡然说道:“喊!把周都护喊来!” 周萋画会意,躲到秦简身后,冲着周午煜现在所处的位置喊道:“来人啊。救命!有人闯进来了!” 声音喏喏,全然不像呐喊,惹得秦简忍不住又皱起眉头。 求救,如泼妇呐喊。本就不是周萋画擅长的,见秦简皱眉。于是她又再次开口:“来人啊,有刺客!” 声音却也比刚才响亮不了多少。 海宁府的夜本是寂静的,前院的起火却让夜晚喧嚣起来,但女儿低低的声音就算是在再喧闹纷扰中。做父亲的也能听到。 也就在周萋画再次呼叫后,周午煜便带着人急冲冲地赶来,他一眼就认出了用软剑指着黑衣男子的人是秦简。连忙抱拳,“义士许久不见!” 秦简拿剑逼向男子。男子会意便缓慢朝前移动,在移动了三四步后,他便被周午煜带来的人接管了过去,立刻一顿五花大绑,并被压倒在地。 “画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午煜打量着穿着一身男子胡服的女儿,“你怎么如此装扮?” “四娘子怕是被前院的火灾惊扰了吧!故此才换上更为适合的服装!”秦简眼眸微微上扬,带着一如既往地骄傲。 周萋画撇看这抹骄傲,带着隐忍与无奈,心头不禁一酸,“嗯”了一声,默认了秦简的话。 周午煜手臂微曲,确定女儿没有受伤后,将眼眸看向了打斗中破坏的门窗,他喉咙微微抖动,刚要说话,就听秦简的声音传来。 “多亏四娘子为躲火而出来,若是在房间内,定然被歹人所伤,嫌犯有两人,除去这人,另一人逃脱,怕是这两人与前院的纵火有关,旨在吸引人注意力,以便对四娘子下手!”秦简正面看向周午煜,冷冰冰地说道,“虽说这刺史府里有重要人物,但周都护,自己女儿的安全,还是应该考虑的!” 被秦简挑明自己为保护周长治忽略自己女儿,周午煜这做父亲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他面色忽明忽暗了几分,而后,抬手作揖道,“多谢义士提醒!伊刺史案已经基本完结,择日就将小女送回洛城!” 秦简抿嘴,曲臂看了一眼周萋画,点头默认周午煜的话,而后说道:“歹人故意纵火以便潜入在四娘子房间,四处翻动,定然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周都护好好审问一番,说不定会对伊刺史案起到补充作用……” 话音刚落,还未等周午煜回应,院门外就传来一大队侍卫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随后一个铿锵之声响起,“太子殿下到!” 一听周长治出现,秦简的面色一沉,哑下声音,冷冰冰地说道,“某先走了!”说罢,他不与周萋画对视,更不等周午煜说话,足尖一点,如一阵风一样,刹那间消失了。 秦简这干脆利落的离开,让周午煜的脸色更加凝重几分,他还是不见太子啊! 周午煜探头看向院门,见周长治的身影还未出现,于是立刻招呼着女儿上前迎接,走动中,他终于忍不住向女儿问出了刚刚的疑惑:“他怎么会出现?你们很熟?”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秦简。 周午煜虽是在疑问,但这话却分明是极其确定的。 周萋画心想自己此时无婚约一身轻,况且周午煜跟陈氏当年不也是两情相悦嘛,脸一红,低声应道,“嗯!” 女儿的娇羞让周午煜瞬间什么也明白了,依着他对秦简的了解,那么一个恨不能凡事都袖手旁观的人,能屡次救女儿于水火之中,那这事就肯定不会只是周萋画的一厢情愿。 只是周午煜不解,秦简一个那么有分寸的人,曾经信誓旦旦对皇上起过誓的人,会真的搅和进女儿的生活吗? “拜见太子殿下!”周萋画见父亲在听到自己回答后就出现愣神,就连周长治出现都没立刻施礼,担心周长治怪罪,周萋画不等父亲开口,便先施礼。 听到女儿的施礼。周午煜缓过身来,立刻冲周长治行揖礼,“臣周午煜,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周长治一摆手,示意这对父女起身,“周四娘。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回太子。臣女无碍!”一见周长治,周萋画就立刻把自己伪装的很懦弱,她把头埋得很低。声音也如蚊蝇般。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何等歹人,竟敢夜闯刺史府!”周长治欣慰点头,而后声音骤然提高。冲着被压在地上的黑衣人大吼一声,“来人。把他的面纱给我扯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有如此的胆量!” “是!”周长治身后一名看上去职位颇高的千牛卫应声上前,一把扯起被押在地上黑衣人,大手一扯。蒙在男子脸上的黑纱就被落下。 周长治接过身旁侍卫手里的火把,朝那男子靠近,不禁大惊失色。“怎么是你!” 周萋画垂眼看去,心里也咯噔一下。伊府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吧。 蒙面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伊府的管家! “来人哪!火速请兵,给我包围伊府!”周长治将火把立刻递给侍卫,发布命令。 他的嘴角终于难以克制的擎起了微笑,自从被伊府戏弄过,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今儿可算是让他捞着了! 城外凉亭里,临近天明,秋风已经不再嬉戏,慢慢沉静下来,一袭紫袍的身影安静地坐在凉亭内的石凳上。 秦简依然如三更时那般,眺望着不远处的刺史府。 此时的刺史府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前院的火已经破灭,后院的喧闹也已经消失,唯有刺史府前面的大街上站满了武装整齐,像一块趴满蚂蚁的冻酥花糕,让人不敢直视。 他嘴角微微上扬,冷笑着,周长治啊,周长治,你不该沉不住气啊! 一个瘦长的身影在秦简想事情时蹦到了他的身后,他穿着一身夜行衣,脸被黑纱蒙住,此人不是旁人,真是刚刚在刺史府与秦简打斗后,逃离现场的男子,“拜见公子!” 秦简的思绪被此人的行礼拉回,他微微转身,不悦地看着这个男子,“是谁让你去翻动周四娘房间的!” 声音冰冷的如一支箭,男子的身体瞬间被刺穿,他前后晃动一下,控制住身体后,战战巍巍地答道:“来海宁郡之前,主子就曾下命,找机会铲除伊府!正巧太子殿下在……所以我就……” 男子话一出,秦简立刻明白,“没想到你这发展下线的能力还挺强啊,这么快就把伊府的管家给引了出来!” 男子听出秦简话里的讽刺,连忙解释,“回公子,我不过是骗说,伊府寻找的东西现在在周萋画手里,那管家急功近利,便主动提出要与我一起行动!还望公子明察!” “日后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作出伤害周四娘的事!听明白了吗?”秦简冷声说道,见男子还想补充,直接打断,“包括主子的命令,也不可以!” “可……”男子面露为难。 “没有什么可不可!”秦简厉声呵斥,看着男子满脸为难,秦简咬住唇,缓慢地说出自己最不愿面对的事,“若到非不得已,我会处理的!” 而后,他抬起手示意男子离开。 男子静默了一会儿,作揖后下了台阶。 直到男子脚步声渐渐消失,秦简这才再次转身看向刺史府的方向。 而此时,周长治调动的军队已经准备就绪,正缓缓地朝伊府逼近。 秦简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手拉动一下肥大的衣袖,忽而察觉到袖袋里有异常,连忙伸手检查,就见原本空空如野地袖袋里,放置了一枚同样印着“庸”字的金戒指。 他忽然记起,带周萋画飞翔时,周萋画曾经拉扯过他的衣袖。 秦简将这戒指举在眼前,他目不转睛地甄别着这枚戒指,当确定戒指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其中一枚时,秦简鼻头忽然一酸。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那么恰好的找到可以交换的物品。 周萋画的情,这辈子他是欠下了。 天,终于亮了。(未完待续) 163 回洛城咯 “这马夫人果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伊家所有的人竟然都是她杀的!”余崖坐在车厢外,抬手挥舞着鞭子,抽打着马匹着急赶路,一边慢条斯理地跟周萋画说着,在马夫人归案后对她的审问结果。 而原本赶车的马夫则骑着余崖的马,与孙牧慢悠悠地跟在马车后面。 周萋画坐在车厢很靠前的位置,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了女儿装,天蓝色的襦裙,胸口绣着几朵流花,她外搭了一件半臂衫,这身打扮不适合佩戴饰品,冬雪送的那块鸳鸯戏水的玉佩就被她收起在了袖袋里。 她的身体靠在轿厢上,听到余崖说起马夫人,微微直了直身子,“马夫人有没有说,伊刺史书房的密室是怎么回事?” “什么密室啊,马夫人交代说,她在书房门上做了手脚,那门轻轻一碰,门缝就会变大,伸手直接能从外面把门栓死!发现伊刺史尸体时,门本侍卫撞坏,咱们也就忽略了这点!驾!” 余崖轻松地回答周萋画,而后挥动马鞭,“就是这次伊府倒霉了,外面那天帮着去抄家,整整一百箱珠宝啊,这还不包括古董花瓶字画!” 听到余崖这么说,周萋画突然默然,伊府的富足,她是知道的,伊府对太子的轻蔑,她也是能感觉到的,早就知道伊府迟早会被除掉,却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还是在伊刺史案件里,与伊府有着正面冲突的周长治下的手。 她隐约能够想象地出,周长治带着战利品回京后受到的嘉奖,坐了十年太子的他,终于交出了一份两全其美的答卷。 但一想到。伊府背后还有着另一个庞大的组织,周萋画就又默默为周长治担虑起来。 这么横冲直撞,对他的太子身份,真的好吗? 此时马车已经进入了洛城地界,迫近正午时分,日头已经正空高挂,周萋画让余崖就近找了酒家。停下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路旁黑色的毡布搭成了一处简易的住所,一名小二正在收拾着客人刚刚离开留下的残渣,见周萋画的马车停下。立刻上前热情迎接,“几位客官里面请!” 余崖为周萋画挑开门帘,周萋画戴上幂篱下了马车。 周萋画这才发现此时已经进入了洛城地界,看看日头。默默心想,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回侯府里。 这离家越近。周萋画的心却波澜起伏起来,她从未像此刻一般这么想念陈氏,想念这个外表娇弱,内心却无比坚强的母亲。 她压制住心里的激动。随着小二哥的指引,坐到了一处遮阳效果极佳的位置。 “小二,你们的生意看上去不错啊!”余崖扫视着这简易棚下放置的五六张桌子。每一张上都堆放着吃剩的食物。 “客官说笑了,咱这穷乡僻壤哪有什么好不好!这几天也赶巧了。宁州又发洪了,原本打算去关内的商道都改路经咱们洛城绕过去!”小二麻利的收拾桌子,“哎,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前两月南城那边发洪水,这几天宁州又肆虐,听说都指望着朝廷的银子呢,哎……国库再富足,也禁不起这些祸事啊!” 小二这番话,引得余崖、孙牧等人笑声连连,纷纷调侃,小二哥太忧民天下。 “哎,我哪是忧民天下,我是怕哪天轮到咱洛城遭灾,官府没银子了!”小二哥抹布搭在肩上,“几位客官,吃点什么?” 余崖指指最靠近自己的一桌,“这桌上吃的什么,就给我们来点什么?” 小二哥一怔,吞咽一下口水,瞥眼一眼周萋画,而后纠结开口,“义士,果真要跟这桌一样吗?这桌虽然也有一位娘子但喝得可是酒水,吃得可是米子肉啊!” 米子肉是溏朝一种腌制后,浸泡在酒水里加热的肉,多是商队在天寒时为驱寒食用的食物。 余崖一听这话,嘟囔一句,哪家的娘子好生生猛,便立刻改嘴,“给我家娘子来碟浸渍芹菜,海乳酸米!再随便来点肉!” “好叻!”一听余崖正经点菜,小二哥答应一声,便推下去准备食物了。 周萋画背对着路面坐下,她示意余崖、孙牧还有那位马夫都坐下。 这三人也不敢推辞,分作周萋画两侧。 在众人坐好后,她这才挑开了皂纱,斜眼瞥看着旁桌上的残渣,她忽而记起了林珠儿,若是宁州也发洪水的话,她要去西北必定要绕路的,“余义士,林珠儿是不是也是说去关内!” “去不去关内就不清楚了,反正她是说去西北!娘子不必牵挂,我已好生叮嘱队首,定然会好好照顾林娘子的!”余崖笃定出声,“哎,宁州这一发洪水,估计都护有的忙了!” 宁州隶属道京畿道,与洛城、海宁郡所属的江洛道并列为大溏十道,京畿道其治所位于京城长安,京畿道辖京兆府、华州、同州、岐州、邠州、商州、宁州,共7个府州。 其中这宁州就位于京畿道与关内道交接的位置。 若说,到宁州的距离京畿道可比江洛道要近很多,长安官员众多,怎么算,也轮不到周午煜去抗洪啊。 于是听到余崖这么一说,周萋画自然诧异,“怎么?余义士听父亲说起过什么吗?” 自陈成璧进门,周午煜就离开家,到现在已经差不多近百日,一听父亲要去宁州,周萋画本能的以为,定然是父亲为了躲开与陈成璧圆房,主动请缨寻来的事务。 余崖一看周萋画一脸紧张,连忙解释道:“哪有,哪有,其实是我从太子殿下跟卢少卿的对话里推测的……”他一抬头,见小二正端着酒食过来,连忙停住,并顺势接过了小二手里的托盘,自行摆好盘。 “没有寻你,不用来打扰!”余崖挥手屏退小二,待小二离开后,他将菜盘朝周萋画面前推了一下,“娘子不用担心,都护他自有把握的!” 周萋画迎了一声,便埋头吃起饭来。 她心里总忍不住浮现出母亲、父亲、陈成璧三个人的影子,今后他们要怎么相处啊…… …… “师父,你可算是回来了!”马车刚停到国公府门口,冬雪就一跃从台阶上飞下,飞扑到马车前,抢在余崖之前,给周萋画挑开了门帘。 因到了自家门口,周萋画索性将幂篱扔到了一旁,随着冬雪挑帘,她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小丫头,几日不见,冬雪好像消瘦了些,只是她那副大骨架,依然让她看起来比普通的女儿壮硕许多。 看着她把那张挂满笑容的大脸靠在自己面前,周萋画想起了那个死在自己面前的雪妮。 “师父,你想什么呢?”看自己明明伸出手,周萋画却没有随着自己下车,冬雪不禁有点着急。 “娘子是觉得你太冒失,来,娘子,我扶你!”冬雪声音刚落下,春果明朗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她轻轻一拉冬雪,将冬雪拉到自己身后,而后特专业地把手臂横在轿门口。 周萋画浅笑一下,心想着两个丫头最近相处的不错啊,便抬身在春果的搀扶下下来马车。 春果的脸比以前丰润了许多,脸上也不似刚回侯府时那般焦黄,举手投足也没了以前在田庄的泼辣,乍然一看,还真有那么一点一等侍婢的气质。 “怎么,是不是最近被玉娘调教了?”周萋画离开时,曾拜托陈氏多留意一下静雅院。 “是,奴婢这些日子一直跟着玉娘学习礼仪!日后指定不会给娘子丢脸!”春果搀住周萋画的胳膊,扶她上了停在侯府内的一柄轿撵上,“去青云院!”她开口吩咐抬轿的轿夫。 “还是先去三江院,给祖母请安吧!”听到春果的安排,周萋画立刻挑开侧面的布帘,叮嘱道。 “师父,这您又就不知道了吧,老夫人跟那卫琳缃都去甘雨寺礼佛了!”没等春果说话,冬雪就突然出声。 周萋画微微错愕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不是因为……” “冬雪,娘子刚回来,这还没歇口气,等拜见了夫人,再说!”冬雪的话刚开口,春果就立刻开口打断。 “啊呀呀,学了几天的礼仪就是不一样了!”冬雪拉一把春果,调戏道。 被这么一调戏,春果反而更加一本正经起来,“我就是学礼仪,怎么了!谁跟你一样,打着娘子徒弟的旗号到处惹事!” “喂,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一听春果要把自己这几天的丑事抖出来,冬雪急了,“师父,师父,你可别听春果乱说!” 她握住轿厢,用力一摇。 坐在轿内的周萋画根据轿撵猛然晃动了几下,看着车厢里的娘子被这么晃,春果用力拉了冬雪一把,“你再这么没礼,我不光跟娘子说,我还要跟夫人说!” 春果小嘴一嘟,刚刚呈现出的一等侍婢的气质当然无存,脸也变得红扑扑,一副要把冬雪吃掉的样子。 “我的好姐姐,我知道错了,咱们扯平了!”冬雪立刻转性,摇晃着春果的胳膊撒娇,“过会儿到夫人面前,你什么也不要说啊,要不然,过几天,姨妈来,我肯定会被接回京城的!” 姨妈要来?接回京城? 冬雪的姨妈,也就是周萋画的舅母,大名鼎鼎的定国公夫人,娴长公主的儿媳,只是她来做项顶侯府做什么?(未完待续) ps:求自动订!求粉红! 164 忧心忡忡 行过跪礼,周萋画就被陈氏一把扶起,与她一起坐在了上位的榻上。 周萋画微微瞥眼,见陈成璧精雕细琢的坐在榻前的方凳上,她两眼闪着光亮,见周萋画看她,嘴唇微微上扬,满脸的期待。 周萋画知道,陈成璧这幅表情源自对伊二死亡真相的期望,但让她如何开口,将伊二死亡真相说出来。 她唯有把头一侧,看向陈氏,“女儿远行,让母亲担心了!” “有你父亲一起,我心里也算放心!”陈氏一抬手,舒兰便示意门外的侍婢端着食盘进来,“这是璧姨娘听说你今天回来,一早就忙着给你精心做的……说实话,母亲我都有快十年没吃到这玩意儿了,托你口福,今儿我也吃到这美味!” 陈氏说着,就从舒兰手里接过一青花瓷盘,推到周萋画面前,“画儿指定不认识这是什么吧!这是……” “冻酥花糕!”陈氏还未说出名字,周萋画轻启朱唇说出四个字。 没错,这如被糕脂包裹的豆沙,如琼浆随时都会涌出的芒果泥色,不就是几日前在伊府,蔺公制作的冻酥花糕嘛! 只是比起当时的花糕,盘碟里的这块做工有点粗糙,边缘不整齐,花糕的颜色也不均匀。 看来陈成璧的刀工,还得再修炼几年。 对于女儿准确说出手里甜点名字的事,陈氏颇感吃惊,“画儿,你是怎么知道这名字的?” 见陈氏拿的辛苦,周萋画抬手接过了盘子,“回母亲。这次去海宁郡,女儿有幸在那吃过一次冻酥花糕!” 她说着,就瞥眼看向陈成璧。 陈成璧嫣然一笑,眉角上扬,“原来四娘在海宁郡吃过啊,是伊府吗?”她柔声询问,见周萋画微微点头。又是继续说道。“素闻伊府有着大溏数一数二的花糕师傅,看来成璧献丑了!” “不会,不会。妹妹费心做花糕,画儿定然感激!”见气氛有点小尴尬,陈氏连忙开口解围,便示意舒兰又拿来一块花糕。 陈氏眉眼微微一瞥。察觉托盘里,还剩了五块块花糕。又一侧脸,看站在门口,陪周萋画进来的冬雪,正在不断的吞咽着口水。 陈氏想了一下。放下自己手里的花糕,为陈成璧拿出一块,而后便对舒兰说道。“剩余的花糕你们几个分了吧,都跟着璧姨娘尝尝鲜!” 陈氏嘴里的“你们”指的是:自己身旁的舒兰。陈成璧身边的艾儿,还有就是春果跟冬雪。 当然,她这么说,只是为了掩饰想让冬雪也吃到花糕的本意,毕竟要说冬雪的身份,可是应该跟周萋画一般享受到侯府贵女的。 “是!”舒兰答应一声,便示意那端托盘的婢子,而后招呼着冬雪等人一起出了房间。 看着婢子都离开,陈氏开口轻轻咬了一块花糕,“妹妹的手艺越发进步了!竟跟我以前在皇宫里吃过的一模一样!” 听到陈氏的夸奖,陈成璧笑逐颜开,也不想象我穿越前是做什么的,五星级大酒店的面点师傅啊。 “姐姐如此夸奖,妹妹不敢当!四娘子,觉得味道如何?”陈成先是害羞低头,而抬头看向周萋画,询问道。 “璧姨娘花糕的味道与那伊府师傅做的不相上下,都是人间美味!”周萋画吃过一口后,诚心说道,“只是切这花糕时,刀锋再干脆一点,就更完美了!” 陈成璧在国公府时,也不过是在秦夫人过生日时,才吃过那么一次,现在做的不过是自己根据当时的味道和记忆琢磨出来的,能受到周萋画这般肯定,她已经心满意足了,更何况周萋画还提出了意见,“不瞒四娘子,这花糕的切法,我还真拿捏不住,若是可以,能否过会儿请四娘子提点一番!” 过会儿?周萋画一听陈成璧这般急切,立刻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定然是想着趁请教花糕切法时,询问伊二死亡的真相,可是…… “我也不是很精通,只是见过伊府的师傅切过一次!怕是不能给你什么建议吧!”周萋画推辞道。 陈成璧脸色一沉,“四娘子若是难为,就权当我刚刚无礼了!” “画儿,既然璧姨娘如此恳求你,你也不要辜负她!”陈氏突然开口给陈成璧解围,她一抬手,对陈成璧说道:“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我有事跟画儿说,说完后,她便会过去与你讨论这花糕的切法!” 听陈氏开口带着命令的语气让周萋画单独与自己相处,陈成璧大喜,放下手里的花糕,起身福礼,“多谢夫人成全,妾这就回去准备!” 起身,立刻就离开了陈氏的房间。 在陈成璧的脚步彻底消失后,周萋画这才把瓷盘放在桌子上,“母亲,女儿确实不会那……” “你确实不精通冻酥花糕的切法!可你成璧姨母,需要的又岂是花糕的切法!”不容周萋画说完,陈氏就打断了她的话,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陈成璧邀请周萋画的本意,并特意将称呼换成了姨母。 周萋画微微一怔,“母亲?你……” “我听艾儿说了,说她对当年伊二郎的死耿耿于怀,你又从海宁郡回来,我岂会不知她真正想知道的!”陈氏也放下花糕,“这花糕的制作没有五年根本不会成型,你成璧姨母为了能接近伊府,这些年没少废功夫!” 陈氏语气微微一顿,而后继续说道:“你若知道真相,只管告诉她就好,她已经浪费九年,母亲真的不希望她再继续浪费下去!” 陈氏的眼神犹如一泓碧水,在周萋画的脸上转了几转,最后与周萋画对视,清泉盈盈,微微眨动一下,宛如早已看穿周萋画的内心。 这一刻,周萋画突然觉得,真实的陈氏应该是个精灵、明亮的女子,而不应该是往日的那般倦态。 她忽然记起,周午煜在海宁郡要求自己见到太子后要装得无精打采的,心头微微一紧,“母亲,你也是应父亲之言,故作萎靡……”她的话还没说完,陈氏拿细长的手指就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嘘……”陈氏眼中忽然充盈着泪光,“知道便可,不要说出来!”她眼中擎着泪,旋而微微一下,努力将泪光吞回,“我可怜的女儿,这次见到太子殿下,你父亲定然也让你伪装了吧?” 周萋画轻轻点点头,她早就应该想到,一个能让丈夫着迷到不在另想娶妾的女子,绝不是她看到的那般懦弱。 “父亲这么做,是怕什么吗?”周萋画看着陈氏的眼睛,低低地询问。 陈氏嫣然一笑,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怕与不怕,该发生的都会发生的,女儿不要想那么多,有你父亲在,大家都不会有事的!” 她的目光带着,隐忍的坚强,却又夹着沉默的期望。 陈氏的形象一下子在周萋画心里高大起来。 见女儿陷入沉思,陈氏拉过她的手,“还有就是冬雪那丫头,过几天你大舅母要依着礼节来给成璧姨母送福,估计到时就把她一起带回京城了!” 陈氏幽幽探口气,“冬雪的真实身份你也是知道的,虽说她是偷偷潜的府,若是其他人家的娘子,咱们大可假装不识她身份,可这毕竟是你大舅母的外甥女,咱们再继续以婢子对她,怕到时你大舅母看到了会心疼!你看找个合适的机会,在你院子里抬抬她的身份!” 周萋画听懂母亲的意思,微微点头,答应,心里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原来秦夫人来,是为了给陈成璧送福啊,“不知舅母何时来?” “依着京城的礼节,送福应是在百日那天,虽然距离那天还有些日子,但这几天屡次发洪,嫂嫂怕有意外,三日后便要起身了!”陈氏眼眸微微一垂,“听说这次你芸儿表姐也会一起!” 陈映芸也要来! 作为原主记忆力唯一的真正闺蜜陈映芸,周萋画早就有所期待,原主的记忆里,这是一个文静到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她存在,却总能在周萋画落难时出手相救的女子。 “太好了,芸儿表姐也来!”周萋画欢喜满满。 女儿的高兴却让陈氏欢喜不起来,按理说,陈映芸的身份是没有资格来给陈成璧送福的,陈映芸的父亲陈振海是庶出,而陈映芸又是陈振海与张姨娘生的,用娴长公主的话说,若不是周萋画与陈映芸关系亲近,她估计一辈子也记不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孙女。 定国公秦夫人来送福,跟在身边的应该是她的女儿,正经八百的定国公嫡女陈映雪,但陈映雪性子被宠的蛮横无理,根本瞧不起同样是庶女出身的陈成璧,任凭国公府磨破嘴,就是不来送福。 无奈之下,秦夫人只好找来与周萋画关系亲近的陈映芸。 除了这点,听玉娘打探的消息说,好像这一次来的还有与冬雪马上要订婚约的秦家大公子! 而原本与秦家二公子结亲的是陈映雪! “哎……”一想到那位秦大郎,陈氏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ps:谢谢各位的支持!推荐一本好基友的医文,《周氏医女》小说作者:自在观,书号:,简介:林孝珏活了,可她不再也不能姓林。周氏医女,看病治人赚钱,宅斗比狠,附带弟弟养成计划。咳咳,这个医女啊,比较狠! 165 释怀 周萋画出陈氏的房间时,冬雪、春果还有舒兰正窝在角房里聊的不亦乐乎,唯独不见艾儿的身影,见着三人讨论的热络,周萋画没有打扰她们,拉一拉裙摆,抬步朝陈成璧的厢房走去。 如周萋画预想的那般,艾儿果真早回了陈成璧的厢房,正独自站在门口迎接这周萋画,“四娘子,我们家姨娘进去准备花糕了,马上出来!” 艾儿把周萋画迎进房间,送上茶盏,而后就垂头站在她的身后。 周萋画轻抿一口茶,猜想着陈成璧一时半会也出不来,于是侧脸看向艾儿,问道:“这些日子,在侯府住的可算适应!” “回娘子,侯府日后就是奴婢的家,奴婢很快适应,倒是我家姨娘自从娘子离开后,每晚都不能入眠,很让人心疼,虽然有冬雪姑娘每日的陪伴,但终日还是唉声叹气!” 周萋画从陈氏的话里,就已经知道这艾儿与陈成璧不一心,听了这番话,艾儿言语里故意流露出她对陈成璧、冬雪过往的熟悉,更加确定了这点,她浅浅一笑,放下手里的茶杯,“艾儿,你在国公府时,可曾经与冬雪有关接触?” 艾儿一怔,喏喏道,“回娘子,没有!” “那冬雪的身份,你可曾跟府里谁说起过?”周萋画这么问,主要是想知道春果有没有猜出冬雪的身份。 刚刚春果跟冬雪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里,春果似乎对冬雪有了怀疑,丽娘、玉娘是不可能跟春果说什么的,唯一有可能的也就是同样是侍婢的艾儿了。 虽说春果不会做出让自己为难的事,但这侯府里毕竟还有很多虎视眈眈的人。若是春果因冬雪的身份生出什么情绪,而后被人抓了把柄。 果然如周萋画料想,艾儿垂首想了一下,“娘子您不在的这些日子,春果姑娘一直在玉娘这学礼仪,有几晚她曾跟奴婢共处过,她曾向我问起过冬雪姑娘在侯府的种种!” “你怎么回答的!”周萋画眼眸眯长。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我就说。只知道冬雪姑娘在周大娘的院子里,平日里鲜少出来!”艾儿挑着眼睛,小心翼翼看着周萋画。见她脸上没有表情,连忙发誓,“娘子,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奴婢在国公府时。并不知道冬雪姑娘的身份,是来了侯府。听我家娘子与冬雪姑娘的谈话,才猜出来的!” 艾儿说着,就要下跪。 周萋画抬手制止了她,“艾儿。璧姨娘入府本就如履薄冰,你这做侍婢的,可也要慎言慎行啊。主子们说什么,岂是你应该忖度的!” 艾儿大惊。立刻反思着自己刚刚的话,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不该说的,连忙福礼请罪,“艾儿胡言乱语,说了不该说的话,请娘子责罚!” 周萋画抬手示意艾儿起身,“艾儿,无论你以前侍奉哪位主子,现在,在这和偌大的侯府里,璧姨娘才是你的主子,她若有个三长两短,被人攥了什么把柄,你这做奴婢的也逃脱不了干系,你可明白!” 艾儿先是默然,而后立刻顿悟,“奴婢知罪,奴婢知罪,日后定然好好服侍姨娘!” 周萋画轻轻点点头,“去看看璧姨娘准备好了吗?” 艾儿应声,连忙转身去看,刚挑开幕帘,就见陈成璧端着食盘从内间出来,艾儿赶忙迎上去,接过了食盘,却听陈成璧吩咐道,“艾儿,你先出去看着,我要认真向四娘子请教一下!” 陈成璧声音清亮,语气轻松。 听着这愉悦的声音,周萋画心疼微微一紧,她抬眸看向陈成璧,却见她穿着一件改良的淡蓝色围裙,戴着白色的手套,全然一派现代厨师的模样。 她嘴角上扬,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但她的眼睛却没有一点光亮,这让周萋画立刻明白,她是在强颜欢笑,她还是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承受伊二真实的死亡原因。 因刚刚被周萋画教训过,艾儿很很识趣的没有多说什么,便垂头出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艾儿一出去,陈成璧原本上扬的嘴角立刻垂了下来,她昏暗的目光垂落在冻酥花糕上,喃喃说道:“是你直接说,还是我开口问!” 周萋画长叹一口气,“你问吧!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 周萋画说完这话,房间里便陷入长久的宁静,随着陈成璧低低地哭诉声响起,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但这一开口,周萋画却被着实震惊着了,因为陈成璧的问题,问的不是别的,而是正是伊二的男女关系,“他在伊府里有不少红颜知己吧?” “你,你都知道了?”周萋画错愕,她反问陈成璧。 陈成璧没有回答周萋画的反问,而是继续说道:“我说的应该没有错吧?” 见陈成璧那副自己不回答,她就不罢休的模样,周萋画只得轻轻点点头,“是!他在伊府过得很潇洒!”周萋画吞咽着口水,最终没有把伊二留有子嗣的事说出来。 “哎!”陈成璧轻轻叹口气,“周萋画,你有没有谈过恋爱!”她瞥一眼周萋画,见周萋画面露一丝尴尬,补充说道,“我指的是穿越前!” 她这不补充还好,一补充,周萋画更尴尬了,她上世不光是个剩女,还是个没谈过一次恋爱的剩女,每次有人给她安排相亲,一听是个法医,相亲对象便纷纷避而远之。 “没,没有!职业不允许!”周萋画喃语出声。 陈成璧尴尬,“对不起,我……” “没事!你继续说吧!”周萋画拉住自己的衣袖,衣袖里冬雪给的那块跟秦简一样的玉佩还放在里面。 恋爱这玩意上世我没有,但这一世我可能是有的! 周萋画自我安慰道。 “我穿越到这大溏三年后,这才与他重新相遇,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很清楚,他是怎么度过的,我更清楚,一个男人,你跟他相处的久了,不用细究,你就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他说,他寻了我三年,每天都在想念我,我知道那是假的,他身上有着别的女人秀的荷包,袖袋里装着香囊,他的举手投足都在告诉我,他在大溏过得很好!” “我知道他在骗我,可我偏偏要信,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说,他还会娶我,还会进行那场在上世未完成婚礼!”陈成璧说着,眼眶便擎满了眼泪,“周萋画,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被她这么一追问,周萋画竟不知道说什么。 “我想我也真是傻到家了,不光要跟他结婚,竟然还为他追凶九年,我真傻!我真傻!”陈成璧喃语着,忽而她的情绪彻底崩溃了,低声抽搐,彻底变成了嚎啕大哭,“我就是不甘心,我不甘心,上世我为了追他费尽千辛万苦,我到了这大溏朝还不能与他白头偕老,我不甘心啊……” 正当周萋画还沉溺在陈成璧的撕心裂肺时,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我累了,九年了,我真的累了,我不要在这样下去了,周萋画,告诉我真相吧!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还没累,你还有力气来听他的死亡原因!你还没累!”周萋画短暂定定神,一针见血地说道。 这话引来陈成璧的苦笑,她略显疲倦的朝周萋画微微侧身,“是啊,还在纠结……但是我要听,你说吧!我做好思想准备了!” “我若告诉你,你要履行当时的承诺啊!”周萋画咬了咬嘴唇,再次确定。 “放心,我会做好我姨娘的身份的!”为了避免自己失态,陈成璧坐到了周萋画一旁的方凳上,拉一拉衣袖,示意周萋画说道。 “这一次海宁郡出事的,正是伊府,刺史府十五口一晚死于非命,后根据官方的侦查,抓到了凶手马夫人!她也承认了杀人事实!”周萋画尽可能的用最简单的话陈述整个案情,“而根据马夫人的供述,九年前伊二郎也是被她杀害,原因是……” 终于说道了最关键的问题,是说出真相给陈成璧更深层次的打击呢,还是再给她一个小小的愿望,周萋画犹豫了。 她抿着嘴,脑中一遍又一遍设想着,终于她拿定了主意,“原因……原因是,伊二郎提出要与你接亲!因为伊二郎原本要娶的是马夫人的表妹!” 陈成璧昏暗的眼神瞬间有了光亮,却不足一息转瞬即逝,“你又再骗我了,对不对?” “没,没有!”如此被陈成璧识破,周萋画颇感震惊。 “怎么会没有呢!”陈成璧冷笑一下,“我让人给我查过,伊二的红颜知己就包括这个马夫人,马倩妮!” 陈成璧说完这句,就瞪圆眼睛,足足愣神了一分钟。 随后就听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传来,“去你妈的感情,都给我去死……啊……”排山倒海的悲伤,终于压垮了陈成璧最后一丝坚持。 就在她拼尽全力的吼叫时,门扉被人轻轻第叩击了一下,就听一个非常熟悉的温柔声音响起,“成璧,你跟画儿研究完花糕的切法了吗?侯爷飞鸽传书说,明日午后便要回来了!” 说完这些话,陈成玉的手就从门扉上拿下,她站在门口,心事重重,周午煜要回来了,他跟陈成璧圆房的事不能再拖了。(未完待续) 166 秦大要来 陈氏在舒兰、艾儿以及春果、冬雪的簇拥下进了西厢房,她假装随意地看了一眼月牙桌,食盘上的冻酥花糕还完好如初,眸光轻轻扫过已经站起身的周萋画跟陈成璧,陈氏抬手示意两人落座,“看样子我打扰你们了!” “夫人言重了,四娘子已经跟妾讲了要领,只待妾慢慢吸收、领会后,再向夫人一展才艺!”陈成璧冲陈氏盈盈一附身,而后便示意艾儿把花糕端走。 “刚刚夫人说侯爷明日要回来?”陈成璧试探询问。 周萋画也抬起头,用同样疑惑的眼神看着陈氏,她早上离开海宁郡时,还未开始对伊老太爷的审理,这么快就完成了啊。 陈氏拉一拉衣袖,身上轻轻摸了一下鬓角,看一眼女儿,又看一眼陈成璧,“飞鸽来信是这么说的,估计回来后也呆不长时间,这样也好,过些日子嫂嫂就要来给你送福,侯爷在家,也免得嫂嫂拿不是!” 秦夫人怎么说也是陈成璧的长辈,依着风俗,若是侯府正室娘家来人送福,老夫人应该出面的,可偏偏陈成璧是个姨娘,方老夫人索性借着礼佛这个理由,躲了出去。 秦夫人不是个难缠的人,比起自己曾经的同窗,冬雪的去世的母亲秦怡,秦夫人倒是和善许多,但越是和善,陈氏越知道礼仪若是不周会带来什么伤害。 所以,周午煜这个时候回来,接待自己娘家嫂嫂,陈氏其实是高兴。 “你啊……”陈氏抬手指指陈成璧,“这些天也别琢磨花糕什么的了,多在这回礼上下下功夫。老夫人外出礼佛不方便回来,回礼上万不可让嫂嫂为难,我离开京城已经有些日子,京城里现在的时兴我也不晓得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安排!若是艾儿忙不来,尽管喊舒兰去帮忙!” 她微微一停顿。记起了冬雪。“那个春果、冬雪,这些天你们也跟着玉娘学了不少规矩,从明天起。若是静雅院没什么事,记得来帮一下艾儿!” “是!”春果清脆答应。 冬雪却满腹心事的嘟起了嘴,一想起过些天秦夫人要来,她是一个脑袋两个大。秦夫人对她而言,可不是个和善的人。 “你们先陪四娘回去休息吧。她周车劳顿也累了!”陈氏吩咐道。 又是在答应声里,周萋画被春果跟冬雪簇拥着出了厢房。 三人沿着回廊朝青云院门口走去,迈步下回廊时,周萋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艾儿跟舒兰都被支应了出来。 她长长舒口气,心中默默期望着自此后这对姐妹会形成一种新的和谐相处模式。 深秋的傍晚,太阳还未彻底落山。气温就又降了下来,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已经要败落。残蒂败茎,落叶枯草,踩在摆放成各种图案的鹅卵石上,主仆三日的步子不禁比往日急促起来。 “春果,你可知道冬雪的姨妈是谁?”走着走着,周萋画记起下车时,冬雪毫不隐瞒地喊叫,于是忍不住问春果。 “回娘子,奴婢知道!”春果低着头,彬彬有礼回答。 “噢……”周萋画吃经验春果的荣辱不惊,这才几日未见春果,她竟然变得这般深沉,周萋画瞥一眼冬雪,却见那丫头正挤眉弄眼地冲自己做鬼脸,心想冬雪指定又玩什么花样欺骗春果了。 于是周萋画长叹一口气,换了个话题,“你最近有见你父亲?” “回娘子,奴婢的父亲早死了!”春果依然低着头,声音更加低沉了几分。 “什么不认识啊,昨儿柳神医还给你送了一篮子好吃的!”冬雪开口插话,却被春果狠狠瞪了一眼,冬雪于是立刻嘟囔道,“好,好,好,你说没有,就眉头吧!” 见春果对柳神医依然这般排斥,周萋画没有继续,她继续加快步子,朝静雅院赶去。 得知周萋画回来,静雅院里的大大小小的下人,已经在丽娘的带领下站在院门口,分列两侧,垂首等待着周萋画。 见周萋画出现,丽娘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娘子啊,你走时也不跟老奴说一声,老奴可是担心坏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算是回来了!” 周萋画双手扶住丽娘,“儿外出的匆忙,让丽娘担心了!”她一挥手,示意两侧的下人都起身。 下人们两队并拢跟在周萋画身后,周萋画回头眼睛一撇,忽然觉得下人中好像少了那么一个,曾经是偶数的侍婢,今天竟然少了一个。 “师父,那个莲花跟外人狼狈为奸,已经被夫人处理了!”冬雪看周萋画注意到少了人,开口说道。 莲花? 周萋画脑中隐约冒出这个急于在她面前表现自己的小婢子,“与林珠儿的事有关吗?”周萋画压低声音,问道。 “是啊,就是她给……” “咳咳,娘子,咱们先进去吧!”冬雪还未解释完,春果就咳嗽打断了她的话。 春果的打断让冬雪感到不舒服,她微微皱眉,啧一下嘴巴,却还是答应了春果的要求,上前,扶住了周萋画的另一只胳膊,与春果一同扶着周萋画进了院子。 进了自己院子,周萋画便彻底放松下来,她换了一身舒服的衣衫,重新戴上了冬雪送的玉佩。 一见周萋画这般对自己送的礼物,冬雪甚是高兴,又拍手又叫好,惹得春果一肚子不悦,可偏偏这时周萋画又想单独问一下冬雪,于是便将春果给支了出去。 春果闷闷不乐,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她答应一声,便抿着嘴出了寝房。 一看春果心情低落,周萋画顿感不妙。 “师父,你找我有什么事啊!”冬雪上前给周萋画轻轻按着肩膀。 “冬雪,你果真跟春果说起了你的真实身份吗?”周萋画微微闭起眼睛,享受着冬雪的按摩。 “噗嗤”冬雪笑出了声,“怎么可能啊,要是让春果知道,估计她那急性子,能把这些天学的礼仪全用我身上!” 说春果是急性子,冬雪这是乌鸦落黑猪腚上,只看着别人黑,忘了自己黑,周萋画忍住笑,追问道:“那姨妈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我骗她说,我姨妈是秦夫人身边的宋嬷嬷,过几天跟秦夫人一起来!”冬雪嬉皮笑脸地说道,“反正到时候要是见到姨妈的话,娘子你也得行礼,我就跟着你一起跟姨妈行礼就好!” 听着冬雪天真烂漫的话,周萋画连连摇头,“冬雪,你迟早是要回归真实身份的,若是再这么玩下去,你会让我们很被动!” 冬雪一怔,停下手里正在给周萋画敲打的手,“师父,师父,你可别吓唬我!我没想过要给你带来麻烦,我只是想跟着你学点东西!那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办?” 周萋画静思一下,“冬雪,你虽然是我的徒弟,但也毕竟是永宁郡公嫡长女,若待舅母来,你突然从侍婢变成娘子,不说别人,就是春果指定这辈子是不会搭理你了!” “我对你的照顾,已经让春果不舒服了,加之最近她父亲的事绕心,不如你先从春果下手,先向她暗示一下,也免得到时你跟她彻底失了情分,也免得让我难为!”周萋画这话说的很委婉,其实大体意思就是说,让冬雪自己跟春果先暗示一下,免得她突然变成凤凰,让春果不适应。 其实依着这些礼节,就是冬雪最后一下子变成了千金小姐,春果一下人也是没资格说三道四的,可人都是有感情的,尤其还是真情实意,这让周萋画如何不顾虑春果的感受,与其自己出头强行让春果接受冬雪高她一等,倒不如让冬雪自己去处理。 冬雪想了一下,觉得周萋画的话有道理,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灵机一动,“师父,不如这样,春果自进府就一直没出过门,这些日子她一直想出去游玩一下,明天正是洛城市,不如邀她一起,我买几个她喜欢的物件送她,趁机告诉她,你看如何?” 古代女子逛市,就好似现代女子逛街,也不一定非要买什么,就是想出去热闹热闹,看和冬雪那般兴奋,周萋画默默点头,“也好,趁父亲未回来之前,我与你们一起出逛逛!” 一听周萋画也要一起出去,冬雪更加兴奋,她再次绕到周萋画身后,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太好了,这样就算春果翻脸我也不怕了,师父,你去逛市,要买什么了啊!” 冬雪的按摩力道恰到好处,周萋画陶醉的闭上眼睛,“听说过些天,映芸表姐要跟大舅母一起来,我想着买点礼物送她!” “给映芸姐姐礼物啊,我也要买!”冬雪清脆出声,一听她跟陈映芸的关系也不错。 周萋画还以为冬雪还能继续说点什么,却听长长的一声叹息,“哎……要是只有映芸表姐一个人就好了!” 听冬雪这般发牢骚,周萋画嘴角上扬浅笑道,“怎么,你就这么不希望大舅母来啊!” “哎,师父,你不懂啊,要是只有姨母来,我忍忍也就过去了,我听夫人说,那个秦大郎也要来!哎,这下我可能真的得跟他结婚约了!” 秦大郎!秦侍郎的嫡长子! 他要来!周萋画微闭的双眼猝然睁开,眼眶里莫名擎满了眼泪。(未完待续) 167 陪嫁的铺子 虽说周午煜是午后回来,但根据陈氏对他启程时间的推算,估摸着就算周午煜路上不做任何耽搁,要回到洛城,也得迫近太阳落山。 于是对于女儿要出去赶市的要求,陈氏没有拒绝,叮嘱几声,便允许周萋画离开了侯府。 去海宁郡的女伴男装让周萋画体会到了便利,因为方老夫人还有年氏等人不在洛城,周萋画也没那么多顾虑,与春果、冬雪三人一起换了胡服,没做任何遮挡,便匆匆赶往了市。 周萋画等人到达市集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虽然已是深秋,但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还是暖烘烘的。 洛城集市,跟长安一样,也分为东西两市,规模虽然不如长安庞大,划分也不如长安明确,但跟长安还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 周萋画现在逛的是洛城的东市,主要服务于达官贵人等上层社会,对其他人家来说,东市的物件可谓稀奇,但对周萋画来说,这些,不过是平日里她在侯府里能见到的物件。 因此她兴致并不高。 于是在一首饰店,周萋画根据“套娃”样子,画了三个大小不一的首饰盒的图纸后,她便没有想继续逛下去的兴趣了。 “你们不是还想去西市看看嘛!我在这等你们,你们去吧!”周萋画坐在首饰店二楼为贵客准备的单间雅座里,对意犹未尽的春果跟冬雪说道。 因店内没有周萋画要求的那种鎏金,店家让学徒去五里外的另一家店去给周萋画拿来看样子,需要一段时间。 较之东市,“西市”的东西就复杂多了,有村野里随处可见的衣、烛、饼、药等日常生活品。也有外族、西域舶来的蹊跷品,物品琳琅满目,人员也参差不齐,周萋画这一身胡人打扮,总担心在那复杂的环境下被人惦记上。 听周萋画不一同去西市,春果当即表示,自己也不去了。 原本计划要在这过程里把自己身份透露给她的冬雪。微微皱眉。求助般的看向周萋画。 “春果,你不是早就想去西市逛逛嘛,正好有冬雪陪你。我也放心!你放心,我就坐在这里那里也不去!”周萋画抬手轻轻敲打一下春果的额头,“你前些日子不是说,丽娘的环针不是坏了嘛。正巧去那给她买一个!” 她轻轻推了一把春果,把她推到冬雪面前。“你们就放下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正好我选得鎏金样,店里没有。掌柜的刚刚安排小徒出去拿!”雅间在二楼,开着的窗户正好能看到街上的光景,隔着稀疏的竹帘。就见一十岁出头的小童,从首饰店里匆匆出来。朝正北跑去。 “放心来,师父不会有事的!”冬雪一把拉住春果的手,便强行把她拉去了雅间。 两人拉拉扯扯地下了楼,“娘子,你可一定在这等着我们啊!”春果依旧不放心,临下楼了还叮嘱道。 “我会的!”周萋画应声答应,便转身挑开竹帘,探头看向窗外,不一会儿就见冬雪拉着春果出现在了窗前。 春果感觉到周萋画在看她们,擎起头,福礼,随即这才跟冬雪离开。 比起春果的不放心,冬雪就自信很多,在春果福礼时,站在春果身后的她朝周萋画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直到春果跟冬雪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周萋画这才伸回了头,这首饰店是陈氏陪嫁的铺子,经年往侯府送首饰,有了新样子也都是在第一时间送到侯府里让夫人娘子们先过目,所以今天周萋画突然亲自到访,掌柜的有种隐隐地不安。 隔三差五就差人上来照顾一番,到最后,索性把他女儿喊来,专门伺候周萋画,这让周萋画好生尴尬。 “你是宋掌柜的女儿?”周萋画起身示意这个看上去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坐下。 女孩却拘谨地往回一缩身子,“是!” 宋掌柜的父亲是当年承天皇后为娴长公主准备的陪嫁,虽然到了宋掌柜这一代已经脱离了贱籍,但宋掌柜依然以奴自称,因此在陈成玉出嫁时,对宋掌柜颇为信任的娴长公主便让他来打点首饰铺。 后来,周午煜举家迁到洛城,在娴长公主的操持下,金铺也就开到了洛城,为了防止女儿在方德昭这里受气,娴长公主便让宋掌柜亲自来洛城主持新开的铺子,这一晃就是十年。 “不要那么紧张,坐吧!”周萋画看女孩脸蛋上的皮肤白皙娇嫩,手指却粗糙得很,十指上更是能看到各种伤痕,于是继续邀请,但这此邀请非但没人女孩放松,反倒更加害怕的后退几步。 “敏敏不敢!”女孩念叨着,“父亲叮嘱要我伺候娘子!” 听女孩如此说,周萋画嫣然一笑,不再继续为难,“敏敏,你很听你父亲的话?” 敏敏垂首,微微点头。 女孩的沉默,让周萋画感到无趣,她继续说道:“平日里,也都在店铺里帮忙吗?” “没有,我在当铺里当学徒!” 敏敏说出了一个让周萋画颇感吃惊的答案。 “当铺?”没听说陈氏的嫁妆里有当铺啊,而宋掌柜又绝不可能把自己女儿送到别家,“哪个当铺?”周萋画连忙追问。 “回娘子,是相融合!”敏敏垂头说话。 相融合?相融合的掌柜姓孙!难得他跟宋掌柜的一样,都是娴长公主安排的。 “是新开的分号吗?为何我没在店里见过你!”周萋画不动声色地问道。 “回娘子,我还未出徒,平日里都呆在首饰房里!”敏敏弱弱说道。 一般的当铺都是又柜房、首饰房、号房、更房、生活用房等组成,柜房顾名思义,就是前台,而号房则是存放票据的地方,至于首饰房…… 因当铺多收首饰。内设首饰房,一则是为了存放当品,二则,也是为了保养,毕竟死当还是经常发生的,到最后这些首饰就会被出卖,保养得当也能出售个好价钱。 如此说来。敏敏到典当行做学徒。倒也没什么不妥。 周萋画记起上次她典当陈氏那支嵌红宝石菊花瓣的金簪,又是插入袖袋拿出,擎在敏敏面前。问道,“你可见过这支发簪!” 敏敏缓慢抬头,本就带着紧张神色的脸瞬间涨红,她瞳孔骤然放大。嘴唇用力抿在一起,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一切的微表情都透露出一个信息:她曾见过这支发簪。 但出口的话却是,“回娘子,敏敏未曾见过!” “你说谎!”周萋画一语戳穿。 “敏敏不敢,敏敏不敢!”敏敏否认着。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此时的她心里波澜起伏,周萋画在洛城的名声她是知道的。被父亲突然喊来,她就知道没好事。心虚的她在见到周萋画手里这种金簪后,自然会想到她是为了追查金簪凭空消失的事。 “周娘子,求你绕过敏敏吧,敏敏不是有意的!”宋敏敏跪倒在地砰砰磕头。 敏敏这般做,让周萋画更加诧异,她隐约感觉到金簪并不仅仅是陈氏留个自己救急你们简单,压制住疑惑,周萋画伸手把宋敏敏拉了起来,“你先起来,慢慢说来,这支金簪到底是怎么回事!” 敏敏抽搐着,“回,回娘子,我刚到当铺,还未上手,新开的当铺缺人手,首饰房里又没人带我,所以每天当铺里收来什么首饰,我都拿回来让父亲帮忙斟酌!” “那日娘子来典当这金簪,晚上我就把金簪带回家,父亲说这支簪子是夫人的,让我好生保管,我清楚地记得,我是把簪子放好了,可再过了几天去查看,竟然不见了!” “这些天我一直担惊受怕,就怕事情败露,娘子恕罪,敏敏真的不知道金簪是怎么没的!” 宋敏敏吞咽一口气,“我偷偷去号房,发现当时出的票已经被收回了,但我知道,这金簪并不是正规从首饰房出去的!”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害怕! 看来,这都是秦简偷偷取金簪惹下的祸。 周萋画用力握住金簪,心里满满的温馨。 “你不要害怕,若是有人真追查起来,来找我便是!”周萋画给了宋敏敏一个肯定的眼神。 宋敏敏感激地抬头,眼中却泛着不确定的眼神,看着穿着男子胡服,跟男儿一般潇洒的周萋画,宋敏敏小声问道,“娘子,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周萋画笃定回答,一看宋敏敏长叹一口气,现出轻松,趁其她处在放松状态,周萋画立刻问道,“咦,敏敏啊,这融合和跟首饰铺是不是都是我娘的陪嫁啊!” “是啊,融合和也是娴长公主给夫人的嫁妆啊,娘子你不……” “知”字还未出口,宋敏敏面却如死灰,她骤然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再次跪倒在地,“娘子恕罪,娘子恕罪,敏敏胡言的!” 不过是个陪嫁的铺子,有必要弄得这么神秘嘛! 周萋画决定再从宋敏敏身上榨取一点自己需要的信息,她上前拉起宋敏敏,刚要说话,却听窗外蓦地传来一阵喧哗。 喧哗声里夹杂着一个男子的怒骂声,听那骂人的俚语,竟不是洛城流行的,那说话的语调,跟冬雪有几分相像……撒野的这个人定然来自京城! 周萋画立刻松开宋敏敏,走至前窗,挑开竹帘,向街上看,就见一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双手叉腰,冲着对面的酒店大声地叫骂着:“你这个田舍汉开的店,欺负我是外地的是不!”(未完待续) 168 白胖子 “下面是怎么回事?”周萋画眼睛盯着窗外,语气却是问身后的宋敏敏。 “有人住店不付钱,掌柜的要把他赶出去呢!”宋敏敏头都不抬一下的,立刻说道。 如此直接的回答,让周萋画微微一怔,“你是怎么知道的!”自己这挑开竹帘仔细观望的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宋敏敏隔着着这么远,就算对首饰店周围再了解,也不应该这么笃定。 宋敏敏感觉到周萋画的疑问,连忙抬头,“那个,是因为那个人在下面已经闹了好几天了,天天这个时候与老板发生争执!” “这等无赖,为何不报官!”周萋画话一出口,立刻觉得不妥,就黄玉郎那副嘴脸,估计报官也没用吧,“走,下去看看!” 周萋画甩下这话,便疾步下了楼。 宋掌柜正在后面根据周萋画画的纹样选择材料,以便能最快的估算出缺少什么,太过投入的他,以至于没有发现周萋画下楼。 而宋敏敏年少不更事,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做,只得跟着周萋画一起出了首饰店。 酒楼位于街的另一侧,酒楼里哭声、骂声、桌椅打砸声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瞬间竟然把东市的热闹覆盖了过去。 周萋画踮起脚,透过围观的人墙缝,观察着里面的情况,就听有人把巴掌拍在桌子上啪啪乱响,“又撵我,一次不够,两次不够,这都三次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随着他的话,人群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趁着人群嬉笑时,周萋画往里挤了一下,这下她能清楚地看到酒楼里的场景,那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一屁股坐在大堂中间,虽说高大,却是个白白净净的胖子。他穿着一身上好绸缎的棕色广袖华服。右手放在桌子上,左手却拿着一只折扇,不停地摇晃着。 扇柄上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上好白玉。隔着有点远,看不清上面的图案,却仍能感觉到此玉的价值不菲。 “这位郎君,绝非不是小店故意想赶你。本店,店小利薄。你这一拖二拖的,我们根本承担不起啊!”酒楼掌柜的身形瘦小,斯斯文文的。 那个白胖子一挥手打住了掌柜的话,他将扇子从左手递到右手。得意地扇动几下,“店小利薄?别骗我了,我早就打听过了。整个洛城,要说规模除了醉仙居。就是你们望月楼最气派,那醉仙居前些日子出了命案,我嫌不吉利,这才来你们望月楼!” “这位郎君能看得起我们望月楼是小的的福气,但是这帐,您可拖了些日子了,就算您的住宿钱不付,可这几日的饭钱,您多少还得给点吧!”掌柜能听出白胖子是京城人士,却拿不准这个白胖子的身份,也不敢贸然得罪,只得连连说着好听的话。 一听掌柜的要钱,这白胖子急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是不给,我现在没有钱,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嘛,我在等人,等人来了,我肯定付钱……” 白胖子刷得一声收起扇子,“再过两日,奥,不,最迟不过三人,我肯定一分钱不少的给你!” “这位郎君,不是小的不信你,不瞒你说,我这酒楼也是租人家的铺子,眼看着就要付房租了,你说……我这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帮人跟着我吃饭,实在耗不起啊!要不,您看……” 酒楼掌柜的瞥一眼白胖子扇子上的玉坠,而后抬手指指前方,“从这往前走右拐后,第一个胡同走到头,一抬头就能看到洛城当铺相融合,价格合理,童叟无欺,要不然,你去那,兑点银子?” 一听酒楼掌柜的出主意要让自己当扇子上的玉坠,白胖子急了,他猛然从凳子上站起来,“怎么滴,要我进当铺!” 坐在凳子上看不出什么,这白胖子一站起来,尤其是站在瘦弱的酒楼掌柜面前,竟然比那掌柜的高出一个头,掌柜的吓得,连连后退。 酒楼掌柜的在后退中,就注意到了已经挤到人群前的周萋画,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位俊俏的小郎君,觉得很眼熟,却拿不定主意,侧身跟一旁的小二嘀咕几句。 “啊呀,这位不是周四娘嘛!”酒楼掌柜的声音瞬间调高了不少,洛城不算大,尤其是洛城城区更小,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从城东到城西用不了一个时辰,大街小巷的都就知道了。 从周萋画为苏玲珑洗冤,到与黄玉郎老婆发生争执,再到田庄被烧,而后捉拿陈高,洛城的父老乡亲已经把周萋画传的神乎其神了。 确定出现在围观人群里的人就是周萋画时,酒楼掌柜的就算见到救星一般。 一见自己被认出来,周萋画无奈地挠挠头,敢情电视剧里那些情节都是骗人的,女的就是女的,换身衣服照应还是女的。 身着胡服男装,周萋画也只得行揖礼,“这位掌柜的,你认识我?” “全洛城谁不认识周四娘啊!” 没等掌柜的说话,人群里不知道谁吼了一句,随即便是无数的附和声。 “是啊!大家都认识周四娘!” “还望周四娘帮一下掌柜的!” 听着老百姓这热情的声音,周萋画头上拂过三道线,自己非官非爵,哪有这般权力。 周萋画抬头手,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而后向掌柜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这个白胖子从五天前就住进了酒楼,第一天还是如约付房钱,一分不少,从第二天开始,就各种理由的推辞,掌柜的屡次与他理论,每次都闹了天翻地覆,信誓旦旦地说过几天家里就有人来帮他付钱。 “四娘子,不是我故意逼人,他原说今天付清,可刚刚你也听到了,又说要两天,三天!四娘子,我这是小本买卖,耗不起啊!酒店掌柜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无奈。 却看刚刚还一脸怒气的白胖子,突然安静下来,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周萋画,“你,你就是周四娘?” 听白胖子语气还算客气,周萋画默默点头,“儿正是,你认识我?” “我是……,不,我,我只是听过娘子的名字!”白胖子刚要自我介绍,却立刻换了语气,“那个,你既然是周四娘,先借我点银两可好!” 一听男子开口便借钱,周萋画哑然失笑,“这位郎君好生奇怪,张开便借钱,你可确定我会借你!” “也不算借了,这个,这个给你!我抵押!”男子伸手拿起扇子上的玉坠,那白胖白胖的大手,在扇子上挼搓了许久,这才解下了玉坠,说着就往周萋画手里塞,“这个给你,等我家人来了,我再赎回来!” 周萋画笑的更尴尬了,她连连躲闪,“这位郎君,刚刚掌柜的说了,前面直走,右拐第一个胡同,就能看到当铺!” “反正当铺也是你家的,给谁都一样!”白胖子不以为然的嘟囔道。 周萋画一怔,心头一紧,全洛城可没人知道融合和是陈氏的,就连自己也不过刚刚从这宋敏敏嘴里知道,这个白胖子是怎么知道的。 周萋画思忖一下,有了主意。 “好,我就接受你的典当!”她伸手接过玉坠,而后从袖袋里拿出二两银子,直接递给了酒楼掌柜的,“这些银子,莫说这位郎君住*天,就是说上个把月,也够了!多余的,权当是这位公子赔偿你们的麻烦钱了!”周萋画眼睛朝躺在地上凌乱的桌椅扫了一眼。 “够,够,够!明白,明白!”酒店掌柜的双手接过银子,连连作揖,便吩咐小二上前给白胖子跟周萋画收拾坐的位置。 “四娘子,里面请,里面请!” 周围的人群,见没有热闹可看,再次对周萋画进行称赞后,纷纷散去。 酒楼掌柜一看周萋画跟白胖子都没有动,不禁亲自出面迎接。 周萋画点头示意酒楼掌柜先回去,自己转身看向依然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胖子,“这位兄台,你可是京城人士!” 白胖子惦着扇子,故作高傲的晃动一下身子,“真是!”只可惜,他的气质,却与高傲完全不搭,这个动作反而让他想个被人扔到地上没人要的大鸭梨。 “那,不知兄台是怎么知道相融合跟我们侯府关系的?”周萋画忍住笑,追问道。 白胖子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刚刚为了让周萋画接济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个……啊,不如,四娘子,进酒楼某详细告诉你!” 看白胖子这般焦虑,周萋画微微一笑,“也好!” 说着她就转身,要随白胖子进酒楼。 却突然记起跟着自己从首饰店出来的宋敏敏,又是在迈步进酒楼的那一刻,她猛然回过头。 这一回头不要紧,周萋画惊讶地发现,就在宋敏敏站立位置不足两丈的位置,站在两名身穿黑衣带着斗笠的男子。 这两名男子正在缓慢地朝宋敏敏靠近,一看周萋画回头注意到自己,立刻如木头人似的定住,却又立刻如惊弓之鸟朝前方逃窜。 这两个人有问题! 周萋画想也没想,一跃跳下台阶,追了过去。 周萋画看着这两人拐弯进了巷子,待她追进巷子,却什么也看不到。 周萋画立在巷口,思考一下,还是提步打算继续寻找。 刚走没几步,周萋画忽然察觉自己身后有异常。 还未等她转身查看,一双大手,却从后面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巴!(未完待续) 169 承诺 “别动!”低沉的声音喝止住周萋画的争执。 这个声音是……秦简! 刚刚的紧张转瞬即逝,随即涌上来的是满满的感动,他果真如约到了洛城。 周萋画挪动一下身子,想摆脱秦简的束缚,却被更用力的抓住,她的手腕被抓得火辣辣的生疼,身体并不受控制地随着秦简朝后移动,周萋画的身子紧贴着秦简,如同他第一次在田庄救自己时一般。 周萋画停止反抗,随着秦简的移动而移动。 终于,秦简停在了一处墙壁前,确定周围没有异常后,他这才松开了捂在周萋画嘴巴上的手。 手臂放下,开口便又是呵斥:“周都护没有告诉你,在这种情况下你是不应该追进来吗?” 一听秦简这般训斥自己,周萋画不以为然地冷哼一下,“我不过是看那些人异常,想进来看一下罢了!” “知道异常,还这么冒然行动!” 秦简边训斥,边将她护在身后,自己往前一步,观察着再次恢复平静的巷子,“他们走了!不过还是会出现的!告诉宋掌柜,这几天让他们全家都小心点!” “他们是谁啊?为什么让宋掌柜全家小心!”秦简这故弄玄虚的话,引得周萋画问题连连。 “不是你告诉我,会有人想对陈成璧动脑筋吗?所以他们行动了!”秦简转身眸光深沉地看了周萋画一眼,他那遮在面具下的眼睛泛着红肿,好似昨晚没有休息好,又好似是刚刚哭过一般。 “你眼睛怎么了?”察觉到秦简眼睛的异常,周萋画立刻转换话题。 但秦简却没有回答她的提问。而是继续说着刚刚黑衣人的话题,“我若没有猜错,那两人是想绑紧宋敏敏,而后要挟宋掌柜,因为谁都知道,侯府的首饰一直都是宋掌柜亲自送的,过些天。就是璧姨娘送福的日子。回礼是必不可少的!他们可以借着宋掌柜进侯府送东西的机会混进去!” 秦简的回避,让周萋画有点失望,她紧追秦简躲闪的眼神几秒。而后无奈地选择进行黑衣人的话题,“可若他们想绑紧宋敏敏,倒不如直接对我下手比较好!” “你以为他们不会!你若继续追下去,被绑架的就极有可能是你!”秦简当头泼下一盆凉水。见周萋画脸色瞬间僵掉,又补充道:“不过他们既然瞬间跑的无影无踪。可能并不想对你下手,毕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回东西,才是他们的目的!” 被秦简这么一分析。周萋画心情舒服了许多,她吞咽一下口水,“那你说。他们还会怎么进入侯府,你可是答应过我。会……” “答应过的事,我自然记得,我会保护好青云院的安全,包括陈成璧,还有你母亲!”周萋画的话没说完,秦简就立刻开口,他的语气里带着被质疑的不悦。 周萋画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触碰到了秦简的雷点,嘟囔一句知道了,便要转身离开,“冬雪、春果快回来了,我得先走了!” 她想疾步前进,身体就想被控制住一般,扭头看,自己的手腕被秦简拿捏住,随即就感觉秦简的两根手指滑进她的掌心,而后,刚刚白胖子作为抵押的玉坠就进了秦简的手里。 “那胖子可真是败家,二两银子就把东西给抵了出去!”他仔细观察玉坠,嘴角微微上扬,疲惫的眼眸也泛出一丝幽亮。 说完这句,他的手再次垂下,将玉坠塞进周萋画手里,“不要弄丢了,那白胖子可难缠的很!” 周萋画抬头看着秦简那瞬间亮若寒星的眼眸,轻轻问道,“你认识他?” 秦简的嘴角再次上扬,滑出一道弧线,“你也会认识他的!” 声音轻微,几乎听不清,周萋画刚要追问他刚刚说了什么,秦简却微微附身,在她额前轻吻一下,“这些天,我一直会在你身边的!” 此言对周萋画胜过千言万语,她骤然忘记刚刚她要问什么,只觉得刹那间被幸福包围,“真的吗?我若想见你,可以随时见到你吗?” 秦简眉头微蹙,旋而舒展,“当然!” 而这时,巷子外,传来春果与冬雪着急地喊声,听那喧闹声,宋掌柜似乎也加入了寻找的队伍。 秦简拉起周萋画的手,往前送了他几步,“我会在青云院附近,随时等着你的召唤!”他抬起周萋画的手,轻轻吻了一下,“自己小心,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嗯!”秦简如此亲昵的动作,让周萋画脸翻红润,她娇羞地低下头,答应一声。 身后忽而传来冬雪急切地喊声,“师父,你怎么在这!” 周萋画一惊,该如何向冬雪解释自己与秦简的碰面,她惊恐抬起,可眼前哪里有秦简的样子。 冬雪小牛犊一般飞奔到周萋画面前,“师父,你一个人跑到这巷子里做什么,万一发生意外,很危险的!”她拉住周萋画的手,却察觉到周萋画脸颊绯红,“师父,你脸怎么红了!” 周萋画慌忙抽回手,摸着涨红的脸颊,“没,没事……你跟春果去西市买了什么好东西啊!”她立刻转移话题,便转身缓缓朝巷口走去。 冬雪不疑有他,听到周萋画的追问,兴奋连连,我们买了好多物件,买的太多,拿不了,我雇了两个人,帮我拿着东西!” “那你跟春果说了你的身份吗?”周萋画问这次外出的重点。 冬雪一嘟嘴,“我,我实在说不出口,就暗示了一下,我就说,我是个随时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 “你这暗示,还不如不暗示!”周萋画给冬雪下判语,眼看着就要走出巷口,周萋画长叹一口气,“算了,在大舅母来之前,我跟春果说!” “太好了!早知道我就不那么纠结了!师父,你知道吗?刚刚但凡春果说好的,我都买下来了,等着回侯府,我就全送她!”冬雪欢快说道。 “我不但给春果买了礼物,还给映芸表姐买了,还有那个秦大,我也给他买了一件礼物!”冬雪说着挽住周萋画的胳膊。 给秦大买礼物!周萋画一下子她定在原地,随即她感觉身后一道眸光射来,不由自己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又长又深的巷子。 就见秦简又神出鬼没地站在巷子尽头,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 周萋画的心猛然被针扎了一下,她扭过头,嗯了一声,立刻把胳膊抽回,而后大步迈出了巷子。 “娘子,你去哪了,急死我们了!”一出巷子,春果就迎了上来,她的额头泛着点点汗珠,刘海又成缕趴在了脑门上,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 周萋画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朝跟在春果身后的两名年轻男子看了一眼,而后反问身后的冬雪,“这就是你刚刚说的雇的两个人?”见冬雪点头,立刻说道,“让他们把东西放下,付了工钱,就回去吧!咱们三个人,能拿的了!” 秦简刚刚在巷里说的话,周萋画句句都入了心,细细分析一下,汝英案里李春不就是伪装成仆役,混进侯府的。 在这种情况下,敌人可能会费尽各种心机,说不定,会在冬雪找的人里做手脚,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周萋画觉得凡事小心一点没错。 冬雪见周萋画铁青着脸,也不敢顶撞,立刻按照周萋画说的去做,一人五文打发了两男子。 春果被就对冬雪雇人的事有怨言,看着两个男子拿到钱,放下物件,扭头就走,气愤不已,边一件一件地弯腰捡物件,边心疼地嘟囔,“这才做了多少事就赚了五文,早知道,你给我十文,我给你从西市拿回东市啊!” 听春果的嘟囔,冬雪难过的嘟嘟嘴,一脸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周萋画不禁心软,上前从春果拿过一两件。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白胖子的那块玉坠竟然一直被自己握在手里,那抹冰凉与舒服似乎与手掌融为一体,让人忘记它的存在,果然是块好玉! 抬头看街对面的酒楼,却看不到那白胖子的身影,周萋画思忖一下,唤一声,“冬雪!”待冬雪抬头时,她便把这玉坠扔给了她,“过些日子,若有一郎君来侯府还钱,记得把这玉坠换给他!” 冬雪伸手敏捷,一把就抓住了玉坠。 却见她刚刚苦涩的脸上现出一丝错愕,“师父,你,你这从哪得来的!” 冬雪的反问,让周萋画心底泛起一丝苦涩,她果真很了解秦简,秦简知道的她也知道! 微微定神,指指对面的酒楼,周萋画颔首,边从春果手里拿新买的物件,边说道,“刚刚我帮一郎君付了酒楼的钱,他暂时抵给我的,说过些日子就换回去!” 郎君?酒楼? “他是不是一个浑身没摺,跟刚出锅的大肉包子一样的大胖子!”冬雪将玉坠毫不犹豫塞进袖袋,得意地问道。 浑身没摺刚出锅的大包子!这个比喻恰当! “是!”周萋画双手拿满物件,“怎么?你认识他!” “哈哈,岂止是认识!师父,过些日子有好戏了!”冬雪一脸轻松,赶紧上前帮着周萋画拿东西。(未完待续) 170 信任 在冬雪跟春果完美的分配了购买的物件后,周萋画才转身跟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宋掌柜告别。 “做首饰盒时,铺子里,若是没有我要求的东西,宋掌柜,你就看着自己选替补的,只要能如期做出来,我没有其他的要求!”周萋画对首饰盒的要求放到了最低。 宋掌柜连连作揖表示明白。 “那既然这样,儿就先回去了!”周萋画拱手,回礼,微微作揖。 起身时,看到站在宋掌柜身后的宋敏敏已经因自己刚刚的消失被骂的梨花带雨,于是又说道,“还望宋掌柜不要因为刚刚的事责骂敏敏姑娘!” “听闻宋掌柜平日工作繁忙,还望你多多照顾家庭,免得被外人利用!”说罢,她浅笑一笑,便携春果跟冬雪款步离开。 周萋画最后的这番话,让宋掌柜一头雾水,他躬身,直到看不到周萋画的身影,他才直起身子,询问一旁的宋敏敏,“刚刚四娘子是因为什么消失的!” 宋敏敏还在啜泣着,听到父亲的追问,忍住哽咽,“刚刚,我就看四娘子是追着两个穿黑衣服带着斗笠的人进了巷子,别,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黑衣服的人?宋掌柜一听这诡异的打扮,立刻警觉起来,他忽然明白周萋画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宋掌柜一把拉住女儿的胳膊,将她拉回了店里,“从今天起,你不用去当铺上工了!” 宋敏敏诧异地抬头看着父亲,喃喃地答应一声。 主仆三人大包小包地回了侯府,没有去青云院跟陈氏请安。便直接回了静雅院。 在周萋画离开的这些日子,趁着冬雪跟春果在青云院帮忙,陈氏找人修缮了两人的房间,虽然已经修好,但昨晚,两人为了更好的照顾刚刚回来的周萋画,还是暂时住在周萋画寝房的外间。 于是这些东西。也便自然放到了周萋画的房间里。 丽娘看着地面上堆放的物件。估算一下,不禁大惊,她拉一下春果的衣服。“你这丫头,发财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春果小嘴一嘟,又想起冬雪白白扔掉的那十文前。酸不拉几地说道:“我哪有钱,这都是冬雪买的。人家可是随时能飞上枝头的人!” 一听是冬雪买的,丽娘立刻默不作声,她是知道冬雪身份的,拉扯一下春果。示意她不要这般说冬雪。 春果察觉丽娘的意图,不以为然,“丽娘。怎么,我这个也不能说了嘛?你也觉得冬雪能随时飞上枝头吗?” 她翻个白眼。“我就是土鸡一个,哪都比不上她宋冬雪!” 面对春果的自嘲,丽娘哑然,她憨然一笑,没有说话,埋头帮着冬雪收拾东西。 丽娘的沉默,让春果更加来气,她矫情地一跺脚,看向周萋画,试图从主子那得到安慰。 但此时的周萋画正对冬雪买的一个小饰品爱不释手,因此并没有察觉到春果渴望的眼神。 周萋画无心之举让春果整个世界瞬间黑暗,她顿觉自己被彻底抛弃。 她鼻头一酸,转身出门给周萋画倒水去了。 春果这一出去,丽娘立刻知道这丫头是生气了,她挂满皱纹的脸上露出难为,哀怨地叹气。 丽娘的唉声叹气,让周萋画抬起头,看着扭身出了房门的春果,隐约记起刚刚她说了几句酸不拉几的话,她放下手里的小胸针,“丽娘,你去看看春果吧,趁着大舅母没来之前,把冬雪告诉她,免得日长梦多!” 听到周萋画的吩咐,丽娘一怔,“娘子,你确定让老奴去做这件事吗?” 周萋画点点头,“侯府里最熟悉春果性子的也就是你了,你去说别任何人都好!”周萋画下巴朝正在翻找东西的东西抬一下,而后示意丽娘推出去。 冬雪正把购买的东西一一分类,全然没有注意在刚刚身旁人情绪的变化。 周萋画见她那般投入,身上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冬雪,这个送我可以吗?”周萋画拿起刚刚她爱不释手的小玩意,这是个近乎于现代胸针的精细玩意,一个赤色铜钱大小的圆形物体,后面还嵌着针,用手轻轻一拨,便能夹在衣服上。 听到周萋画的声音,冬雪直起身来,一看刚刚还在房间里的春果跟丽娘出去了,有点小小的失落,却立刻抽离,她看一眼周萋画手里的玩意,“可以啊,师父喜欢尽管拿了去吧……那个我记得我买了两个!” 她说着,就半蹲在地上,在那一堆堆的盒子里,又翻找起来,“找到了,你看,这个是绿色的!听那胡人说,这玩意叫胸花,是从大秦来的东西,可以放在衣服上起装饰作用的!” 胸针,早在公元前15世纪就出现了,胸花就是它的别称,而冬雪嘴里的大秦,周萋画在大溏的地图上看过,位置大体就是在现在的印度,如此说来,这胸花就是*裸的舶来品了,“这东西很贵吧?”她问冬雪。 “还行,两个花了我一两银子!”冬雪将那绿色的胸花也放在了周萋画手里,“你是要送给夫人吗?” 心思被冬雪识破,周萋画浅浅一笑,“是啊,我是打算送给母亲的!” 冬雪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我母亲要是还活着,我也会给她准备好多胸花的!”她的嘴巴嘟起,鼻子往上翘着,明明想流泪,却努力挤出笑容。 看着冬雪这幅坚强的模样,周萋画心头微微荡漾,“有机会,你跟我说说,你们家的事吧!” 冬雪一听这话,立刻明白,这是周萋画要开始过问自家灭门案的事,原本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她,一下子站起身来。“太,太好,我现在就回去拿我找到的证据给师父看!” 说着,她扭头就要去外间拿东西。 “哎……不用这么着急啊!”周萋画被冬雪的心急弄得好生不自在,连忙站起身来阻止。 却见刚刚迈步出去的冬雪在顷刻间又退了回来,原来,春果跟丽娘已经回来了。 春果的小脸涨红。似是受到了什么打击。她面红耳赤地与冬雪对视一眼,连忙站到周萋画身后,“娘子。刚刚舒兰姐姐来报,说侯爷马上就要进城了,夫人让您去青云院候着呢!” 一听父亲马上就要回来,周萋画立刻站起身来。“好,我这就过去!那个。春果与冬雪,你们留下了把冬雪收拾一下,丽娘你随我去母亲那!” 春果垂首,答应一声。 冬雪看春果略显尴尬。也没有说什么,颔首,恭送周萋画出了房间。 “你把冬雪的身份。都告诉春果了?”出了静雅院,周萋画立刻低声问道。 “是。老奴把冬雪娘子的身份告诉春果了!”丽娘回答。 周萋画长叹一口气,接下来就看,冬雪怎么处理了,平心而论,若让周萋画在春果跟冬雪身边选一个人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她定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春果。 对她而言,她跟冬雪的关系,是随时可能变化的。 师徒,朋友,敌人,姐妹……似在朝夕间,谁都没法把握! 因此,她更不愿意因为冬雪,断了她跟春果这两世的情分。 “四娘子,您来了!”一进青云院,舒兰就迎了上来,在舒兰的指引下,周萋画走向陈氏的正房,在舒兰挑开竹帘时,她往正厅里看了一眼,隔断另一侧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人,直接告诉她,那是陈成璧。 作为新妇的陈成璧,自然要来迎接周午煜的。 “丽娘,你在这候着,我自己进去便可!”周萋画抬手丽娘停步,自己则随着舒兰进了正厅。 在跟陈氏行过礼后,周萋画便坐自爱了陈氏左手边,与陈成璧相对的位置。 “画儿,听说,你今天出去,去首饰店了?”陈氏轻抿一口茶,问道。 “回母亲,自知道映芸表姐来后,女儿就想着送表姐一称心的东西,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饰品,于是就去宋掌柜那,给表姐订做了一件可心的礼物!”周萋画如实回答。 “我也有*年没见到芸儿了,不知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陈氏放下茶杯,自语道。 “芸儿这些年一直跟着陶姨娘念佛,我在国公府时,一年也见不着她几次!”陈成璧插言,她嘴里的这个陶姨娘其实是她的生母,大溏正妻与妾的等级分明,让她连喊自己生母为母亲的资格都没有,“不过听哥哥说,芸儿这些年愈发跟姐姐想象起来!” 陈成璧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不知道是讨好还是事实的话。 陈氏浅浅一下,没有立刻接陈成璧的话,而是先跟自己女儿说道,“希望你精心选得礼物,芸儿能喜欢!”而后,这才侧脸看向陈成璧,“成璧,你准备的怎么样了!要不要我把宋掌柜喊来,为你参考参考!” “回姐姐,妾倒是列了一份名单,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要不,就劳烦宋掌柜一趟!”陈成璧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写满字的纸,抬手递给了艾儿。 艾儿弯身,毕恭毕敬递给了舒兰,舒兰打开后,这才呈到了陈氏面前。 陈氏仔细阅读过,“你到时满用心的嘛,赶明把宋掌柜找了,让他帮着参谋参谋!” 听陈氏姐妹如此信任宋掌柜,周萋画忍住担心起来,倘若那两个黑衣人真的是来找寻银票的,他们肯定还会继续从宋掌柜身上下手的。(未完待续) ps:命案再发,下一个死的是谁? 171 陈氏的联想 “母亲,为大舅母回礼的事,能否让女儿与璧姨娘一起来操持!”周萋画思忖后,拉一拉衣袖,开口说话了。 女儿的话让陈氏有些许为难,毕竟女儿还未出阁,况且前不久刚刚被皇上下命接触了婚约,虽然知道秦夫人不是那种多事的人,但这说起来毕竟对嫂嫂不敬。 周萋画看出母亲的为难,补充说道,“母亲不必为难,我只是觉得女儿给映雪表姐的礼物也劳烦宋掌柜,给大舅母的回礼也让宋掌柜来出主意,这显得咱们也太没主见了……” “况且,明知道舅母要来送福,祖母却外出礼佛,若这回礼上再不周到,就算大舅母不在意,这日后被说起来,怕是被人落了话柄!所以,母亲,依儿之见,就算女儿参与不好,但是还是不要麻烦外面的人比较好!” 周萋画故意将话题上纲上线,她心里的独白是,不管是谁来安排回礼,只要杜绝青云院有外人进来,就能保证暂时的安全。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黑衣人真有心对青云院下手,他们怎么都能找到机会,周萋画只是想最大的确保安全。 陈氏仔细想着周萋画说的的这番话,“画儿说的也有道理,不如这样,咱们就先不劳烦宋掌柜了,明天起,我与你一起准备回礼!” “有劳夫人!”陈成璧起身,微微福礼,她看似温和的眸光故意扫过周萋画,刚刚周萋画的那番话,尤其是故意点出“外面的人”,似乎还有什么潜台词。 周萋画端坐在方凳上,感觉一道锐光向她射来。抬头看去,却是陈成璧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为了避免太过尴尬,她轻轻咳嗽一下,便再次拿去了一旁桌子上的茶杯。 轻轻晃动一下,抿了一口茶。 陈氏听见女儿的咳嗽,关切地看去。却见周萋画优雅地端起茶杯。正在细细品茶,她举手时,衣袖从手腕上滑下。露出了纤细的手腕,能看到手腕上有一点点泛红。 顺着手腕看去,那串晶莹润泽的花珀手链映入了陈氏的眼睛。 花珀?这可不是大溏随便能得到的玩意,况且这串手链。看上去好生眼熟,她隐约记得。这跟自己以前的见过的一串花珀里面的图案好像一模一样。 自己虽然深入浅出,但毕竟还是大夫人,尤其是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还是让侯府里的人不敢小看自己。平日里侯府来了什么好东西,老夫人简单过目后,都会立刻差人送到自己这来。让自己先选。 可这花珀,她却从来没有见过。 女儿是从哪得到的? “画儿。你手上戴的,可是花珀手链?”陈氏忍不住开口。 周萋画一怔,没想到陈氏会注意到自己的手链,她放下茶杯,慌忙地一缩手,“这手链是……是一朋友送的!” 陈成璧来自现代,她在现代教育下,自然学过一篇名为《琥珀》的课文,作为课文的延伸,她对花珀倒也研究过,现代社会,人工技术发达,各种东西都能造出来,莫说单一的花瓣琥珀,就是花瓣跟昆虫的组合也能做得跟真的一般。 但现在可是古代,又看眼前这对母女举止这么奇怪,陈成璧便知道周萋画手上这花珀的价值。 “我说,刚刚怎么看着四娘子手腕上闪闪发光,原来是花珀啊!”陈成璧开口再次解围。 可她这次得到的却是周萋画厌恶的眼神。 周萋画恨不能用沉默把陈氏刚刚的问题转移掉,陈成璧这一开口,这不明摆着要继续这个话题嘛! “四娘!你刚刚是什么表情!”一看女儿对陈成璧这般无礼,陈氏不禁恼怒,她暂时不继续刚刚花珀的话题,反过来指责女儿的无礼。 “我……对不起!”周萋画记起,陈氏曾说过,虽然陈成璧是妾,但也是她的姨妈,作为晚辈的她,不能对陈成璧无礼。 而陈成璧也立刻起身来打圆场。 见女儿道歉,陈成璧也不在意,陈氏敛容,继续问道,“你那花珀,是哪个朋友送的!” 陈氏脸上的表情很僵硬,就好似这花珀关系生死一般。 周萋画抿住嘴唇,竟不知道如何作答,她是不能说出秦简的,但要说董庸或卢天霖,却又不符合真实情况。 就在周萋画犹豫之间,却听有侍婢挑开门口的竹帘,疾步进来,“夫人,侯爷回来了!” 一听丈夫回来,陈氏立刻从正位上站起,她看看尴尬的陈成璧,又看看为难的女儿,“先不提花珀的事了,都出去迎接侯爷!” 周萋画如解脱般长叹一声,垂首跟在陈氏身后,走出了正房。 三人刚走到青云院门口,就见换乘了轿撵的周午煜被仆役护送着沿着夹道浩浩荡荡请来。 若没有特殊情况,侍卫们是不会到后院的,就算是常伴周午煜左右的余崖,也会停留在前院,因此,此时跟在周午煜身后的都是侯府的仆役们。 仆役挑开门帘,周午煜身着一袭紫色、小团花的圆领官服,头戴黑色襡头,腰竖金色玉带,鱼袋垂落在左侧,整个人气宇轩昂。 陈氏用崇拜的眼神打量过自己的丈夫,而后带领着周萋画、陈成璧还有一众侍婢,弯身行礼。 周午煜双手扶起自己的妻子,而后溺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目光扫过陈成璧,没有停留片刻,便扶着陈氏的手,回了院子。 进了正厅,陈氏、周萋画跟陈成璧依次敬茶行礼后,周午煜见到询问了妻子与女儿这几日的生活后,便以自己累了为由,让周萋画跟陈成璧离开。 他再说这话时,依旧没有跟陈成璧有半点眼神的交流,他一手轻拍打着妻子娇嫩的手背,一手揉搓着抬一下。 “是!女儿(妾)再且退下,父亲(郎君)请保重身体!”周萋画与陈成璧齐声说道,而后,两人便离开了正厅,各自回了自己的主持。 在两人离开后,周午煜就随陈氏进了寝房。 周午煜在侯府寝食一直都是由陈氏一手负责的,除非陈氏身体不舒服,由侍婢帮忙照顾,平时就连换衣服,也都是陈氏一手包办,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陈氏侍奉周午煜换下了官服,拿了一件墨绿色的阔袖华服,并选了一条黑色的宽边玉带。 “海宁郡的案子,都处理好了吧!”陈氏边给丈夫绑玉带,边浅浅地问道。 “处理好了,画儿离开时,处理的都差不多了!”周午煜低头看着妻子的头旋,轻声回答,“过几日国公府就要来送福了,这几日可有京城的消息。” 陈氏长长叹了口气,“今天早上,兄长随相融合新到的一批死当首饰来一封书信,说是太子已经向今上上了奏折,说海宁一案,你协助有功,不出意料,今上会先安排你去宁州治理洪水,而后以你治洪有功,或许会将你调回京城!” 听到妻子的话,周午煜心头紧了紧,“估计海宁郡一案,早就在今上的安排好了!我与卢天霖,不过是今上用来为太子累功绩的棋子!哎……” 陈氏已经为周午煜绑好玉带,略带责怪道,“你知道还把画儿拖下水!” 周午煜调整一下姿势,而后便坐在寝房正中间的方凳上,“我也是在殿下抄伊府时才突然明白的!今上这一步棋险啊,他这是要将殿下往刀刃上送啊!” 听到丈夫的分析,陈氏嫣然一笑,为他倒茶,而后将茶杯往他面前推了一下,随后坐在丈夫身旁,“你认识今上三十余年,他喜欢走险棋这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今天怎么还感慨上了!” “以往今上的布的险局,我都能看懂,但对殿下这步,绕得我云里雾里!”周午煜收起以往的沉默,推心置腹说道,在妻子面前,他总能保持最真实的自己。 陈氏对于他,非但是妻子,更是朋友,知己,甚至是军师,任何他拿捏不准的事,陈氏都会用她那遗传自娴长公主的皇家智慧,一一解答。 听到丈夫的话,陈氏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虎毒不食子,你记住这点就行!” “虎毒不食子!”周午煜喃语着这五个字,却突然激动起来,“哎,他倒是真的虎毒不食子,二十年前,他……” 周午煜这骤然提高的声调,让陈氏如临大敌,她针扎似的从方凳上站起来,查看门外没有人后,这才重新按下心来。 “二十年前的事,不是说好谁都不要再提了嘛!你这个时候说出来做什么!”陈氏责怪道。 一看妻子生气,周午煜也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埋头喝起茶来。 陈氏一看周午煜为难,立刻换话题,“那个……我今天看花儿手上戴着一串花珀,你可知道是谁送的!” “花珀?”一听到妻子说出这两个字,周午煜嘴角一抽动,当下反应便是秦简,但这几乎可以算是禁忌的两个字,又让周午煜没法开口,他放下茶杯,假装很随意道,“好耳熟的名字,怎么?你很感兴趣?” 周午煜脸上这细微的表情,自然逃脱不过陈氏。 连周午煜都避讳的名字,不会真的跟自己想的是一个人吧,这怎么可以! 陈氏深吸一口气,当下决定立刻找周萋画问个清楚。(未完待续) 172 母女的争吵 周萋画回到自己院子时,太阳已经挂在了西山上,冬雪与春果已经达成了某种最佳状态,整个院子一片祥和。 只有负责厨房的厨娘显露出些许荒乱,原以为周萋画会在青云院用膳的她未作多准备,见周萋画回来,连忙着急备饭。 周萋画早就饿了,见厨娘这般匆忙,就示意丽娘去帮忙,自己则径直回了寝房。 “娘子,您回来了!”春果立刻迎了上来。 比起周萋画离开时,房间里的杂乱已经不复存在。 周萋画冲春果浅笑一下,“冬雪的事,你都知道了?” 春果嗯了一声,而后嘟囔道,“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侍婢,哪有侍婢一开口就‘儿’‘儿’的自称!”春果眼睛滴溜溜转,小声问周萋画,“娘子,我要是把冬雪真得罪了,秦夫人来,不会为难咱们吧!” “可据我所知,你也没少跟冬雪犯犟啊!”周萋画故意逗她。 “啊……这可如何是好!”春果大惊失色,“娘子,娘子,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我跟她那是打情骂俏,闹着玩啊!” “好,好,好,要是大舅母真追问起来,我给你解释!”周萋画嫣然一笑,“冬雪她人呢?” “她回房间找东西了,说是过会要拿来给娘子帮着分析一下!”春果将周萋画扶到榻上,并回到月牙桌前给她倒了杯茶。 接过春果的茶,周萋画轻轻抿了一下,阵阵菜香传来,引得她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春果。你去告诉冬雪,要是今天准备不好,可以明天,不用着急的!” 春果本就对冬雪要准备的东西有点好奇,听周萋画这般吩咐,“是,娘子。我这就去看看!” 说完。她就微微福礼,提着裙摆出了房门。 周萋画垂首继续饮茶,刚轻抿一口。就察觉到门口站着人,她笑盈盈地抬起头,心想着春果的动作好迅速,“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母亲!”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陈氏。 周萋画慌忙放下茶杯,站起来急声称呼站着门口的母亲。 “母亲。你怎么来了?”她慌忙福礼,诧异地看着陈氏。 陈氏抬抬手示意周萋画起身,而后吩咐与她同来的舒兰停下,自己则迈步进入周萋画的寝房。而后转身便关上了房门。 陈氏的脸如一摊死水,凝重得像是要即将熄灭的蜡烛。 那份沉重,是周萋画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未遇到的。 陈氏一进门,一眼不发的就直接坐到了月牙桌旁的方凳上。 周萋画小心翼翼地为其倒茶。双手递到陈氏面前,“母亲!” 陈氏瞥一眼周萋画,一抬手,干脆利落地接过了茶杯,没有象征性地饮用,而是“啪”得一声,直接放在了月牙桌上。 杯子与桌面清脆的撞击声,让周萋画身子猝然一抖,陈氏看样子是真生气的,但为什么生气,周萋画却一头雾水。 凝重的气氛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在周萋画感觉自己要窒息时,陈氏终于开口说话了。 “说说你手上的花珀是哪来的?” 花珀?周萋画一怔,怎么还继续进行这个话题啊。 她吞咽一下口水,垂头,没有说话。 女儿的沉默让陈氏更加恼怒,她几乎冲女儿吼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从今天起,你切断跟那人的一切联系,听到没有!” 没有温柔,没有轻缓,如同一头发怒的母狮,咆哮着随时都会入侵的敌人。 陈氏吼完这句,旋而记起了什么,“明天开始,你就搬到我院子里,跟我住在一起!” 侯府虽然在管理上有漏洞,却也不是任何人想进来都能进来的,但无论怎样的防护,都秦简来说,都没有一点难度,陈氏这个要求,分明在告诉周萋画,要她生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样就能防止秦简的出现。 陈氏是相当了解秦简的。 “是父亲跟你说的吗?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周萋画蓦然抬起头。 对于秦简的事,周午煜在妻子面前是只字未提,但女儿的反问,让陈氏立刻明白,丈夫对女儿与秦简的事是知道的,本就在怒气上的她,更加愤怒。 她手掌拍在桌子上啪啪乱响,“没有为什么!给我记住就行!” 周萋画本就是个倔强的人,被陈氏这一压制,嘴一抿,“我若不答应呢!” 陈氏被这话堵得一阵心塞,她站起身来,伸手就去抓周萋画的手腕,“那我就替你把东西还他,替你来给一刀两断!要是你还断不干净,我就进京面圣,让今上立刻为你赐婚、和亲,总而言之,你必须跟他一刀两断!” 母亲为了让自己与秦简断了联系,竟然主动提出让自己远嫁,周萋画心微微一紧,秦简到底发生过什么?” “把东西立刻给我!”陈氏手一拉,没抓住花珀手链,再一拢,却抓住周萋画的衣领,“这是什么?”陈氏注意到女儿脖颈上的红绳。 她手指一弯,轻轻一扯就拉住了红绳,再一用力玉佩就从她怀里被拉了出来。 辨别出周萋画戴在脖子上的是玉佩后,陈氏身体明显晃动了一下,她前后摇摆一下,手被轻轻松开了红绳。 她怒视着女儿,一字一顿地说道,“把玉佩还有花珀,一起还回去,今后你们不得有任何来往!” “我不!”周萋画想都没想的立刻拒绝,她眯长眼睛,不做任何退缩。 “你跟任何人都可以,就是他不行!”陈氏也不做任何退步。 只是周萋画注意到,陈氏很隐晦地规避秦简的名字,而是选择了代称“他”! “凭什么你可以按照你的意志跟父亲在一起,我就不可以!”周萋画将陈氏伸出的手往旁边一拨,“我有选择的自由!” “自由?”陈氏没聊到女儿会这般无礼的对待自己。听着这般熟悉的话,她无奈一笑,“这些话也是他教你的吧……我再说最后一次,你跟谁自由,我都不管,就是不能是他!” 陈氏说着用力一扯,手链骤然扩展到最大限度。陈氏一松手。花珀就从周萋画的手上撸了下来,“你可知他的真实身份是谁?” 周萋画一怔,秦简的身份?从开始到现在。她自我感觉对秦简越来越熟悉,但细究起来,却全是自己的猜测,她拿不准任何一件事。 见周萋画措愣。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诚惶诚恐,陈氏便知自己刚刚的话触碰到了女儿的软肋。她恍然记起自己年少时,自视过高,对娴大长公主的劝勉,规划全当耳旁风。自己眼里的东西,就是正确的,宛如此刻眼前的周萋画。 陈氏定定神。垂首看一下手里的花珀手链,花珀没有断裂。但红绳早已拉扯的无法恢复原样,陈氏颇感尴尬,一回手,握住了花珀,“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我,我先回去了,花珀修好后,我会给你送回来!” 而后,她便转身直接奔向门口。 陈氏猛然拉开门,躲在门扉上偷听的冬雪躲闪不急,一下子就被闪进了房内。 “夫,夫人!”冬雪怀里抱着几本册子,被这么一晃,全部堆在了地上,她一边收拢册子,一边跟陈氏打招呼。 陈氏看一眼门口站的春果,瞥眼看着冬雪的狼狈样,用力握了握手里的花珀,“伺候四娘用膳!”丢下这句,陈氏转身便迈步朝回廊走起。 看着陈氏疾步走在回廊上,周萋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她追出门口,冲着陈氏的背影大声喊道,“我不用好好考虑,我这辈子跟定他了!” 周萋画不仅仅是在对陈氏喊话,更是说给秦简听,她很确定,说要保护自己,保护青云院的秦简,此时肯定在这附近。 一群飞鸟随着周萋画声音的落下,扑拉拉地从树林里飞起。 走廊上的陈氏脚步突然停住,却不过一秒,便再次行动起来。 陈氏的心被周萋画最后的喊话塞得满满的,为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彻底奔溃,她一直用力握住那枚花珀。 一进青云院,就见一玉娘焦灼的身影,“夫人啊,你可总算回来了,侯爷听说您去四娘子那边,正大发雷霆呢!” 陈氏双手合在胸前,深吸一口气后,将花珀递给了玉娘,“去找合适的红绳,重新穿一下,穿好后,送到我房间!” 玉娘双手接过花珀,一下子就判断出此物件的价值不菲,她恭敬地垂下身子,拿好了花珀。 陈氏则甩袖几步朝自己住的正厅走去。 要想到达陈氏住的房间,必须要路过陈成璧住的西厢房,就在她擦身路过西厢房时,却闻到了一股焚香的味道,寻香闻去,陈氏立刻辨别出香的味道来自西厢房。 原本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又落了回来。 她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半开的窗棂,就见陈成璧的房间内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只香炉,香炉后面还挂着一副观音图。 此时的陈成璧正跪在地上,微闭双眸,虔诚拈香。 陈氏并不善于偷窥,她的举动引起了站在陈成璧身旁艾儿的注意,艾儿作势就要招呼陈成璧,却被陈氏抬手制止。 她伫立窗外,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成璧,就见拈香结束后,陈成璧直起身来,她双手捏住焚香的下端,喃喃自语道,“妾陈成璧,自百日前嫁入项顶侯周府,定思周家古训,遵周家家规,温良恭俭让,请菩萨保佑项顶侯府整整向荣!” “妾不求自己能多子多福,但却菩萨能为姐姐再带来子嗣,以求侯府正统香火传承!” 陈成璧再次拈香,而后又直起身子,“妾还求菩萨能够保佑四娘子,四娘子才华横溢,誉满大溏,愿菩萨保佑她觅得良缘,与良人相伴终老!” “不求良人富贵有余,但求良人与四娘子举案齐眉,相近如宾,恩恩爱爱!” 陈成璧祈祷完毕后,站起身来,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而后,她又跪在地上,“以上两个愿望,菩萨若您帮成璧达成,成璧此生终日侍奉菩萨,决不食言!” 说着她便再次磕头。 看着陈成璧的举动,听着陈成璧的许诺,陈氏的眼眶莫名红了。(未完待续) 173 退步 “你去找画儿了……”周午煜原本是躺在榻上的,见陈氏进来,一下子弹起身来,劈头质问,却看陈氏的情绪不高,脸上似乎还挂着浅浅的泪痕,到嘴的话硬生生咽下一半,“发生什么事了?” 周午煜说着连忙上前迎住妻子,察觉陈氏不光脸上有哭过的痕迹,就连手也想被什么勒过一样,连忙拿起陈氏的手,仔细检查后,没有什么大碍,便要吩咐舒兰去拿包扎的东西,却被陈氏给制止了。 “舒兰,你先出去,我有事情要跟侯爷说!”陈氏将手从周午煜手里抽回,她抿一下干涩的嘴唇,在看舒兰出去后,转身便坐到了凳子上,她抬起头,看着周午煜,“夫君也坐吧!” 妻子这般严肃让周午煜顿觉不妙,他绕到方凳前,缓缓地坐下,“是不是画儿惹你生气了?她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周萋画以前住在田庄时,每次陈氏去看她,总免不了被她顶撞几句,虽然说陈氏是故作软弱,但被自己亲身女儿一而再,再而三的数落,心里难免会难受。 陈氏目光定定,木讷地看着窗棂位置,不说话。 看妻子这般反应,周午煜就知道自己这是猜得方向是对的,于是继续说道,“秦简的事并非我故意隐瞒,而是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这做父亲的总不能直接询问吧!” 周午煜开始选用对陈氏最恰当的方式游说。 但陈氏却依然没有说话,眼眶反而含了眼泪。 这般可怜模样让周午煜心疼不已,他起身上前从身后抱住了陈氏,“你不用担心,秦简他心里有数。他是不会伤害画儿的!” 他紧紧地抱住妻子,却惊讶地发现妻子的身体在瑟瑟发抖,“成玉,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他绕到妻子面前,半蹲在地上,却见两行热泪顺着妻子的脸颊滚落下来,随着热泪滴落到自己手掌上。陈氏重重地叹了口气。“哎,伤害不伤害,又岂是他能控制的!” 妻子终于开口说话。让周午煜长松一口气,还没等他调整情绪,就听妻子又细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成璧进门已有些日子了。也该圆房了,今晚。夫君就去她那里睡吧!” 此言一出,周午煜吃惊地几乎要跌倒,却看陈氏,虽然整张脸已经哭花。却仍鼓足精神看着周午煜,一字一顿地,再次重复:“今晚。去成璧那吧!”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是不是陈成璧又对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周午煜紧张多过愤怒。早在皇上下旨赐婚时,陈成璧就翻出国公府警告过自己,说她心根本不在侯府,就算嫁入侯府,定然也会让侯府鸡犬不宁,“我这就去找她问个清楚!” “不要去,求你,不要去!”陈氏一把拉住丈夫的胳膊,她深吸一口气,拿出帕子擦拭眼泪,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逐渐将语气恢复了平静,“成璧进门也有些日子了,嫂嫂过几天就要来送福了,院里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呢,若是连房都不圆,怕是传到京城……” “夫君,我知道你自始至终都怕委屈着我,但成璧毕竟是我妹妹,你若就这样将她置于一旁,被人说出闲话,才是真的委屈了我!况且……”陈氏微微一顿,脑中再次闪过陈成璧许愿时说的话。 陈成璧是不知道自己在周午煜离家那年就被灌了红花,吃了毒丹,早已不能生育的事,所以她才祈祷自己能赶快再孕。 一想起,陈成璧许的这个愿望,陈氏嘴角擎起一抹苦笑,若是自己真的再次怀孕,估计整个侯府都要跟着倒霉了吧。 她不但不会生了,更不能生! 但她愿意把继续延续侯府香火的责任,让给陈成璧。 “成玉,你为了侯府,失去的够多了,我不能也离开你!”想想当年陈成玉为了换得自己安全离京,不惜饮下红花,吃下毒胆,周午煜就心痛不已。 不光陈成玉,就是连周萋画都被下了蛊。 母女俩的苦难,换得了自己的现在。 他曾发誓此生生命里就只有妻子跟女儿两个人。 现如今妻子竟然逼着自己到另一个女人身边,不,他不能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 周午煜眼眸里闪过的恍然让陈氏看穿了他的内心,她拉住丈夫的手,“夫君,你并没有离开我,也没有抛弃我,你这是在保护我,保护我跟画儿啊,画儿明年就及笄,断不会一辈子留在你我身边,你就真的打算……” 陈氏抿着嘴,最终没有说出“断子绝孙”四个字。 “今上既然能赐婚,就说明了他的态度,他是默许!”陈氏语气缓慢,却看周午煜有些许动摇,立刻又说道:“追随今上三十余年,他这次赐婚的目的,你应该比我清楚!夫君……” 陈氏拉住周午煜的手,顺势就滑到了地上,“夫君,成玉求你,不要让我背负一个恶名!” 周午煜扶住妻子的双臂,想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但陈氏却跟被定在了地上一般,任由他拉扯。 “好!我答应!” 周午煜哑声回答。 …… 青云院这边正在发生着一件足以在未来改变侯府命运,让周午煜夫妇纠结、煎熬的事,但静雅院这边却安静的让人不习惯。 冬雪将散落在地册子,手脚麻利地归置归置,而后就放在了寝房中间的月牙桌上。 刚刚陈氏在房内时,她透过门缝,隐隐约约听到了母女俩的争吵声,又看此时的周萋画涨红着脸,瞪着愤怒地眼睛,就确定母女之间发生了不愉快。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师父,你跟夫人吵架了?” 周萋画处于涣散状态,双手交叉。被红绳勒过的位置有点疼,她抿抿嘴,不悦地心想,早知道就不给她准备什么胸花了,不可理喻! 她愤愤不平地抿着嘴,全然没有听到冬雪的问题。 肚子再次咕噜噜发出响声,周萋画一甩袖。冲站在门口的春果喊道。“吃饭!” 春果也清清楚楚听到了周萋画肚子发出的声音,虽然知道冬雪有事情要说,但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便按照周萋画的吩咐,招呼侍婢们把饭菜端了进来。 冬雪摸摸自己的肚子,无奈地把册子放在榻上,上前帮忙。 周萋画把平常吃饭时都立在两侧伺候的侍婢们都支了出去。就只留下了春果给冬雪两个人。 鉴于冬雪的身份正在慢慢被公布,周萋画自然招呼她一起坐下来吃饭。 冬雪也不客气。非但自己坐下,还拉住了春果,春果扭捏几下,终于摆脱了她的手。站到了周萋画身后,“奴婢伺候两位娘子吃饭便好!” 冬雪不以为然,便要起身继续拉扯春果。春果惊呼后退,眼看着春果多说不过。周萋画开口说道,“春果,你若不坐下,估计冬雪就能喂你吃!” “那,那我出去,冬雪娘子你陪娘子吃饭!”春果说着就贴着墙边急溜溜地窜出了门外。 见春果这么着急出去,冬雪有点失落,她嘟囔一句,只得坐回老位置,与周萋画一起吃起饭来。 吃着,吃着,冬雪就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放在前方榻上自己刚刚抱进来的册子,那里记录着这些年,她对永宁公府案的走访。 “你们家的案子?大理寺没有追查吗?”周萋画看出冬雪的心不在焉,放下筷子,追问道。 冬雪咬了一下嘴唇,认真回答,“有在追查,只是大理寺的事务太多,这么久也没什么进展!况且……” 冬雪微微一顿,显得特别无奈,“况且,他们有了进展也不会给我说!进展会直接反馈到我兄长那,而他又向来不跟我提这些事,所以……” 冬雪说到这,也把自己的筷子放在桌子上,“师父,你今天是不应该给夫人吵架的,夫人都是为了你好!” “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每次犯了错误,母亲批评我,我都会顶嘴,更是三番五次离家出走,躲到了姨妈家,可是躲来躲去,躲到最后,家都没了,我再也见不到我母亲了!”冬雪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竟泛起了一丝哭腔。 这段记忆是冬雪最不愿意回忆,她的话音里透着悲凉,“所以,师父,你不能跟夫人吵架,这样太让夫人寒心了……母女之间,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你有你处事的方法,夫人也自然也会有自己的意见!” 周萋画的心就被冬雪的话用力的戳了那么几下,陈氏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母亲,她对自己的疼爱,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她既然那么反对自己跟秦简,肯定是有原因的。 周萋画抬头瞥一下冬雪,她天真的脸上,泛着难得的严肃,闪烁地大眼,无邪地看着自己,周萋画用力握了握拳头,而后抬手,摘下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而后轻轻地塞进了冬雪的手心里。 没等冬雪反应过来,她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说得极是,我现在就去青云院跟母亲道歉!” 玉佩还带着周萋画的体温,冬雪攥在手里不知所措,“师父,你为什么把这个还我,是不打算教我了吗?” 已经走到门口的周萋画扭头朝冬雪微微一笑,“母亲告诉过我,不是自己的东西是不能轻易拿的!” 是啊,秦简若是自己的,自己不必强取。 倘若不是,就算自己拿着再多信物,也不过是年少时的一场梦。 而如何解梦,她要去找母亲,好好聊一下!(未完待续) 174 树欲静而风不止 寒风瑟瑟,一出院门,周萋画就狠狠打了个寒颤,春果要回去给她拿件披风,却被周萋画制止,“就这么一点路,很快就到了!” 春果不再坚持,垂首跟在周萋画身旁,前行。 通往青云院的甬道两侧却灯火通明,这是周午煜回侯府才会有的布置,灯笼里透出的光亮,把甬道照得如白昼一样。 在这个时间去夫人院子,娘子指定是有什么急事要找夫人的。 春果惴惴不安地心想,她蓦然抬头,却见灯火通明的甬道尽头,急匆匆赶来一个身影,“娘子,你看,那不是舒兰姐姐吗?” 认出来人正是舒兰后,春果上前拉了一下周萋画的衣服。 周萋画停下脚步,不安涌上心头,这条路是连接青云院跟静雅院的,舒兰如此匆忙必定是要去静雅院找自己。 舒兰看见前面不远处的人正是周萋画立刻加快步伐,“四娘子,你快去看看夫人吧!” 周萋画立刻联想到冬雪的劝慰,踉跄一下,几乎跌倒,“母亲她……” “夫人逼着侯爷去璧姨娘厢房了,而后她就在外面一直站着,这么冷得天,会生病的,四娘子,你快去劝劝夫人吧!”舒兰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周午煜跟陈成璧圆房,周萋画知道是迟早的事,却没想到竟然是被陈氏逼去的,一想到陈氏极有可能是在与自己争吵后作出的决定,周萋画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她拉一拉衣袖,再次加大步子朝青云院走去。 一进院子,就看到陈氏直挺挺地站在回廊下庭院的花园里,面朝陈成璧的西厢房一动也不动。 西厢房由三间房子。唯有陈成璧的寝房灯火通明。 摇曳的灯光里,能看到两个身影静静并排坐着,他们似乎在交流着什么,隔着太远,听不清。 玉娘拿着一件披风想给陈氏披上,手高高抬起,刚披在她的肩膀上。就被推开。“夫人,你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陈氏轻轻摇摇头,“我就站一会儿。你们都先回去吧!” “可……”玉娘还想说话,瞥眼,就见舒兰陪着周萋画站在了门口,她垂首推到周萋画面前。“四娘子,你可劝劝夫人吧!自从侯爷进了璧姨娘的房间。夫人就一直站在这里!” 周萋画双手接过披风,“你们都先推下去吧,今晚我在这,陪母亲!” 说罢。她便拿着披风,迈步进了中庭的花园。 陈氏察觉到女儿的出现,却没有回头。只是幽幽说道:“是我把你父亲送进去的,可我一点也不后悔!” 语气哀怨。听得周萋画心都碎了,秋风再起,扬起了陈氏散下的碎发,吹得人满腹凄凉。 周萋画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披风盖在了陈氏的肩膀,这一次陈氏没有拒绝。 却听陈氏又低低吟诉,“成璧唯有顺利诞下麟儿,才是真正的承蒙今上恩泽!” 周萋画的心被狠狠地猛戳了几下,当下竟有几分恨自己不是男儿身的冲动,她定定神,想开口安慰。 而此时,西厢房的蜡烛却灭了! 原本坐在榻前说话的两个身影,骤然消失在视线里。 陈氏的身体猛然没了支撑,她踉跄后退一步,倚在了周萋画的身体上,身体明明不撑,脸却依然还假装着坚强,“终于了了我的心愿!” 她微笑着闭上眼睛,但从眼睛滚落的两行热泪,还是毫无保留地出卖了她此时的心痛。 周萋画的自责到达了顶点。 在舒兰的协助下,周萋画顺利把陈氏扶回了房间,在为她简单擦拭身体后,众人把她扶上了床榻。 床榻的枕边,还放着周午煜的鱼袋,陈氏伸手轻轻抚摸过,便将鱼袋放在了自己枕下,看着立在床榻前的众人,她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让画儿陪我就行!” 一众侍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玉娘先动身,一众人才陆续离开了寝房。 舒兰跟春果并排走在最后,两人担心地看着周萋画,周萋画朝两人微笑一下,示意不要担心,而后跟在两人身后,亲自关上了房门,而后脱掉云缦,倚着床头,坐在了陈氏身旁。 陈氏微笑地看着周萋画,“不用担心我,我真的一点事没有!”她说着朝周萋画移动了一下身子,而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突然被陈氏这样抚摸,周萋画有点不适应,但她还是很乖巧地把头靠在了陈氏的肩膀上,“母亲,刚刚的事,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 陈氏拉起周萋画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是我不好,太武断了!秦简应该像他父亲一样,是个好人,只是被人误会的太深!” 听到母亲终于不用他来称呼秦简,周萋画突然红了眼睛,“母亲……” “小傻瓜!”陈氏伸手再周萋画额头上轻轻一点,“你若真的想跟他一起,哪天就让他来提亲吧,不要等到今上给你赐婚,那就晚了!” 周萋画愕然,随即脸便一红,陈氏态度转换的如此之快,她都遇到猝手不及。 “你不知道吧,其实成璧姨妈嫁进侯府,其实是你外祖母向今上求来!今上一旦做了决定,除非他自己想改,否则,谁都改变不了的!老夫人说的没错,你外祖母的确是娶了别人,争了我位置!”周萋画还未缓过神,陈氏就说了一句让震惊地合不拢嘴的话。 感觉到身旁女儿身子因震惊明显晃动一下,陈氏眼眸微微上挑一下,而后悠然叹了口气,而后缓缓地躺下,“如此一来,倒是委屈了你成璧姨母!” 是否真正委屈了陈成璧,周萋画不清楚,但陈氏委屈自己,却是不争的事实。 周萋画抿一下嘴,伸手为陈氏拉了一下被子,说道:“外祖母多虑了,父亲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位,岂会有人会代替你呢!” 陈氏原本放在被子里的手,慢慢地移除,覆盖在了周萋画的手背上,她用力握住女儿的手,“做母亲的永远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幸福!哪怕她出了嫁,成了亲,也永远是放心不下的!” 陈氏的手出其的冰冷,覆在周萋画手上时,她忍不住回缩一下,但最终却还是安心地由陈氏握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寝房里的空气几乎要凝固住。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陈氏再次开了口,“我跟你说说,我年轻时候的故事吧!” 年轻的故事?周萋画瞥一眼陈氏,她才不过刚三十五岁,这个年纪换做现在有的女性才刚结婚,到她这,她却用年轻来形容自己的,周萋画鼻涕一酸,“好!” 她调整一下姿势,静静看着陈氏。 陈氏意识到女儿在注视自己,便也微微侧卧了一下身子,“我就从成武十年,我进宫侍读时开始说吧!” “那一年,太上皇给当时还都年幼的长公主们,专门安排了师父,我便有幸成为了公主们的侍读,当时与我一起进宫的还有三个年龄相仿的娘子!”陷入以往回忆的陈氏脸上露出孩童的纯真,她那若秋月般的明眸,泛着对以往的陶醉。 “这三位娘子,你也有见过,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还有天霖的母亲李雯庄,最后一位……”陈氏语气微微一顿,刚刚的神清气爽浑然换成了凝肿,却也不过几秒钟,立刻又恢复轻松,“最后一位便是冬雪的母亲秦怡!” “当时你大舅母已经成亲,平日里秦公,公务繁忙,嫂嫂便把她接进了国公府,按理说,我是应该与她本应该最为亲近的,但也不知为什么,我们两人总是说不到一块去。” “入宫的四位娘子,都是同一年生人,我与你雯庄姨母生日是六月跟八月,而皇后娘娘跟冬雪的母亲是一个年头一个年尾!秦怡,是我们中年纪最小的,却是胆子最大的,这点,冬雪倒是完全遗传了她母亲!” 陈氏抿嘴而笑,她扫视着周萋画,宛如在说,自己的某些方面也遗传给了周萋画。 “我们进宫侍读的第二个月,宫里发生了一件命案,新入宫的一个才人被人发现死在了后花园里,秦怡想去看,皇后娘娘跟雯庄平日里就看上去很严肃,她不敢靠近,只得来求助我!” 陈氏说道冬雪的母亲秦怡时,语气里都带着一点排斥与陌生,好像根本不愿意提起她,“入宫时,你外祖母说过要让我们相互照应,仗着我对皇宫的熟悉,并应了她,带她从小路绕到了后花园,却被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当今皇上抓了个正着!” 陈氏说到这时,很诡异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而也就在这时,我第一次见到了跟在太子身旁的你父亲!” 周萋画眼睛不眨一下地看着陈氏,这故事跟电视里经常上演的古装连续剧的剧情要不要太一样,电视剧里,接下来男女会上演一段逃婚的戏,然后会发现与被自己逃婚的对象其实就是自己的意中人! “那后来呢?”周萋画询问道。 “后来,我听说,你外祖母要给我,选了一门亲事……”听到女儿的追问,陈氏继续说道。 啊?周萋画大惊,难不成还真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未完待续) 175 子欲养而亲不待 “那你不会逃婚了吧!”周萋画听陈氏那淡淡的语气,就已经猜出了陈氏后来的反应,“因为对那桩婚事不满意?你逃婚了?” 没想到女儿一下子就猜出接下来的故事,陈氏一惊,便支起身子坐了起来,反问道,“丽娘跟你说的?” 周萋画摇摇头,“没有,是我自己猜的!”她抿着嘴,示意陈氏继续说。 陈氏吞吐一下,“其实当年,我的确在知道婚事后,的确离家出走了,但不是逃婚,而是因为秦怡她想出去看看!我陪她出去走走!” 陈氏说完这句,便又重新躺下,“但我们毕竟阅历不深,没多久就花光了身上的银两,正当我们饥肠辘辘,打算去乞讨时,却再次遇到了今上与你父亲,当时他们是出来缉拿后花园杀害那个才人的凶手!” “后来,我与秦怡帮助今上他们破了那案子,而后便被护送回了国公府,而这时,我才知道与我接亲的是你父亲……”陈氏长长叹了一口气,“还好当时,我没有走远,要不然……” 她浅笑一下,不在言语。 好吧,这的确跟现代电视剧里那些烂大街的情节如出一辙,虽然有点不屑这么落俗套的故事,但周萋画还是有点小庆幸,要是不这样发展,估计也就没周萋画这个人了。 比起对陈氏与周午煜的故事,周萋画更好奇那个秦怡,听上去这是一个很有浪漫主义情怀的女子,“那冬雪的母亲呢,她后来怎么会嫁给永宁郡公,听说。永宁郡公比她大好多岁!” 陈氏的脸色又昏暗起来,“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我们在宫里侍读了不到一年,长公主们就陆续出嫁了!我们这些侍读也就回到家!不过出宫后的秦怡却没有再住在国公府,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再见到她时。她就已经要嫁给永宁郡公了!” “秦怡出阁后没多久。太上皇便为今上赐婚了,皇后娘娘便成为了太子妃!”陈氏侧一下身子,示意周萋画也躺下。“当时你父亲还在孝期,于是又过了几年,我们才成亲!” 没有听到太多与秦怡有关的事,周萋画有点失望。听陈氏招呼自己休息,周萋画移动一下身子。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口渴,“我去喝口水!” 说着她揭开被子,赤着脚快速到了月牙桌前,匆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喝下,又弹跳着回到了床上,躺在了陈氏的身旁。 看着女儿刚刚入猴子一般的模样。陈氏溺爱地责怪道,“都快要及笄的人。怎么这般举止!” 周萋画平躺在陈氏身旁,忽然觉得一阵寒冷,她一缩身子,钻进了陈氏的被子,“母亲,我有点冷!” 陈氏反过来抱住了她,“那今晚母亲就抱着你睡觉吧!” “好啊!”陈氏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这股香味涌入周萋画鼻孔,瞬间让她昏昏沉沉起来,她却忽然记起,自己今天住在陈氏这,是为了安慰她。 可周萋画眼皮却越来越沉重,她根本睁不开眼,她紧紧地抱住陈氏,呢喃道:“母亲,父亲永远不会离开我们的!” 陈氏再次沉默了,好久好久后,她才“嗯”了一声。 而随着陈氏的这声答应,周萋画彻底昏睡了,她在意识就要彻底消失之前,她忽然又听陈氏说起了冬雪的母亲。 “秦怡是个很奇怪的人,我从来没见过她拜师学过医术,却能说出很多医者才懂的道理!” 秦怡会医术?周萋画迷迷糊糊地心想,她还想继续追问,但嘴巴却根本不听使唤。 周萋画感觉原本抱着自己的陈氏松开了自己,而后她直起了身子,下了床,穿上了云幔。 意识到到陈氏要出去,周萋画担心她还会一个人去院子里傻站着,翻过身,拼尽全力拉了一下,却刚巧拉住了陈氏的手腕。 却听陈氏低低地劝说声,“画儿,我不出去,我只是给你去把那花珀拿回来!免得秦简追问!哎,花珀里的花瓣生来也不是想做琥珀里的装饰品,却被无心的松脂凝固啊……” 母亲要去拿花珀啊……周萋画忽然放松起来,她手一松,便松开了陈氏。 陈氏恋恋不舍地端详过女儿,而后,抬手拉下榻上的轻纱,偌大的雕花榻里光线就昏暗下来。 在这柔和的光线里,周萋画彻底陷入了深深的熟睡。 “呀,这不是陈成玉的宝贝女儿嘛!”朦朦胧胧中,周萋画听到一声清脆女子的声音响起在自己头顶,一口地地道道的京城话,跟冬雪有几分相像,短暂的错愕之后,周萋画挣扎起来。 却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旁花丛的石凳上,周围红彤彤的一片茶花,将她包围,原本清淡的花香,却因太过多也变得浓烈起来,一群蜂蝶闹哄哄围着她。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一袭白纱、身姿窈窕,气质若水仙花,长得一对迷人梨涡的女子,心想刚刚说话的应该是她,“你是谁?”周萋画本能追问,但让她吃惊地是,自己的声音竟然是童音。 她惊恐地垂下头,打量自己,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变成了儿童,看那胖丫丫的小手,多年的解剖经验告诉她,这是一双四岁孩童的手,也就是说,她现在是四岁的周萋画! 她在做梦! 而是还是做了一个小时候的梦! 原主很吝啬,给了周萋画完整的身体,却不给她完整的记忆,对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原主的经历她只能隐约记住一点点。 猛然做了个儿时的梦,周萋画倒是很欣喜。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却惊讶地发现,女子的身后跟着一位少年。那少年十岁左右的模样,注意到有人在看他,倏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白净的脸,笑面妍妍地看着周萋画,“母亲,这就是陈姨母的女儿吗?” 正午的阳光投放在少年俊逸的脸上。他乍然一笑。慑人荣华。 被这么一个美貌的小郎君盯着看,周萋画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这少年也才不过十岁。 原来这女子是少年的母亲啊。不过这母亲也生的好年轻,“你认识我母亲吗?”周萋画定定神,童声童音地问道。 女子嫣然一笑,倾国倾城。“自然认识,我不光认识你母亲。我还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周萋画,对不对?” “我是,不知这位夫人如何称呼!”做了这么久大人,猛然要做孩童。周萋画还真不知道怎么说话。 看着眼前的小人儿这般腔调,女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转身看向自己的儿子,“谦儿。瞧瞧人家,这么小就懂得怎么说话!” 那位少年听到母亲的责备,难为情地一笑。 忽而,听到身后有婢子急促跑来的声音,“夫人,夫人,小娘子醒了,哭闹不止啊!” 周萋画抬头看向这位婢子,却根本看不清她模样。 周萋画猜想,这位小娘子,应该就是这个女子的女儿吧。 却见着女子根本不为所动,冷冷说道,“让她哭吧,过会儿就好了!” 这般冷漠,难得自己猜错了! 周萋画诧异之时,那位少年却开口了,“母亲,你在这陪画儿妹妹,我去看看妹妹!” 说罢,少年跟婢子,就如一阵青云一般从她眼前消失了。 那女子却骤然兴奋起来,她快步走到周萋画面前,一把捉住她的胳膊,整张脸凑在周萋画面前,“既然是陈成玉跟周午煜的女儿,想必有过人之处吧,既然这样,我就把我毕生的心血穿给你好不好!” 毕生的心血? 周萋画疑惑地盯着眼前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标准的鹅蛋脸,螓首蛾眉,眉如翠羽,端庄却又不失灵气,她嫣然一笑,你整个心都会被她融化。 周萋画呢喃说道:“什么毕生心血啊?” “破案,推理,医术,好不好?”女子朝周萋画俏皮地一眨眼,而后她便朝周萋画伸出的手,“跟我来!” 周萋画怯生生地打量着眼前的没人,短小的胳膊晃动几下,终于还是抬起来,还未等她把手送到女子的手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嘶吼,“放开我女儿!” 周萋画连忙转身,却见周午煜身穿铠甲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挥舞着一柄长戟,疾奔而来,刹那间,灿烂的花海变成了悬崖峭壁,周萋画与那女子站在悬崖边,女子浅笑着看着疾驰而来的周午煜,如疯子一般喃语着,“我没有要伤害你的女儿……” 听到女子的呢喃,周萋画挥舞着胳膊,“父亲,父亲,她没有要害我,她是想教我……” 话还没说完,周午煜的长戟便戳在了女子的身上,女子躲闪不急,在长戟刺穿她身体的同时,整个人朝身后的悬崖倒去。 “父亲不要!”周萋画大声呼叫,她连忙转过身,试图去救那名女子,却发现一双如苦柴的手抓住她站在悬崖边的脚上。 “啊……” 周萋画倏地从榻上坐起来。 好可怕的一个梦! 清风拂过,吹动着床榻上的轻纱,周萋画抬手摸摸额上的冷汗,那个女人是谁?怎么会被父亲杀了呢。 周萋画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整个空间已经亮堂起来,隐约能看到床幔外有身影晃动,她伸手拉轻纱,“母亲,是你吗?” 眼角一撇,透过轻纱的缝隙,她却看到一条白色的滚边襦裙,悬在半空,裙裾下,露出两只穿着白色袜带的脚。 陈氏的脖子挂在一条白绫上,僵硬的尸体在空中摇晃着。 周萋画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下子被定住了。 她恍然记起,今天是盛元十四年九月二十七。 上世,陈氏也是死在今天的……(未完待续) 176 自责的众人 “怎么会这样……”周午煜衣着狼狈无章地从门外飞扑进来,跪在陈氏的尸体旁。 昨夜的缠绵,他还没来得及束发,又长又黑的头发,垂落下来,覆盖在妻子的身上。 他用力地摇晃着,黑发又无力地慢慢落下。 “成玉,你醒醒,你醒醒啊!” 他茫然四顾,“快去喊医者,快去喊医者!” “画儿,快喊醒你母亲,快点!”周午煜颤抖着身体,拉着周萋画,胡言乱语。陈氏是半夜上吊的,甲装软骨骨折,压迫气管窒息死亡,早已没了生命特征,没有抢救的必要。 “阿耶……”周萋画的嘴唇抖动着,喊完这两个字,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身体一软,整个人就瘫软在了陈氏的尸体旁,眼泪涌满了眼眶里,随后便是肆无忌惮地决堤。 喷涌而至的泪水,袒露着自己的内疚,她恨自己的不懂事,恨自己伤了母亲的心,却换不回母亲的苏醒。 但是她就是不敢相信,母亲会自缢! 深秋的清晨,寒冷而孤寂,白霜撒在整个大地,放眼望去如同一片白雪。 陈成璧依靠在寝房的门扉上,看着如雕塑一般的父女俩,身子一滑,跌倒在了地上。 她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彻底崩溃,心里却拿刀砍了自己个稀巴烂,是我害死她的! 强大的心理压力之下,陈成璧终于崩溃了,她像疯了一般,狠狠地掴着自己耳光,一巴掌。两巴掌…… 陈成璧的失态,终于让周午煜从悲伤里,缓过了神,他缓缓起身,他将妻子抱到了榻上,颤抖着嘴唇,沙哑着声音说道:“给夫人更衣!” 低等婢子听到命令。哆哆嗦嗦地出去准备。不一会儿拿着衣服进了门,舒兰与玉娘上前接过衣服,红着眼圈。颤动着双手开始给陈氏换衣服。 忽然玉娘发出一声低低地惊呼,惊呼短促,立刻就变成了哽咽,众人没有觉察。却被刚刚赶来的冬雪收入了耳朵。 冬雪快速地扫视一遍房间,除去陈氏自缢时踩翻的方凳。整个房间一片异常的凌乱。 冬雪朝已经被扶到方凳上的周萋画移动一下,垂着头,用力抿着嘴,终于。她鼓足勇气半蹲下来,“师父,夫人真的是自缢的吗?” 周萋画被巨大的自责笼罩着。哪里还听得进冬雪的问题,她泛红的眼睛。无神地扫过冬雪,敷衍地“嗯”了一声,接下来又是一场无声的哭泣。 周萋画的失神,远远超过了冬雪的预料,她能体会到周萋画此时的心情,却还是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用力,便将周萋画从方凳上拉了起来,径直把她拉到了榻前,“师父,你看……” 冬雪手指一伸,直接指向陈氏的头颅方向。 围住床榻给陈氏换衣服的一众人,不禁大呼一声,在洛城,这个动作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 于是,包括舒兰和玉娘在内的一众婢子,立刻跪倒在地。 众人的跪倒,让周萋画的视线豁然开朗,她强打起精神,这才发现冬雪手指的并不是陈氏的头颅,而是她枕的枕头。 看似完好的清华花鸟纹长方形枕,实在早已被划破,一缕缕四线从底下冒出,因线丝细微,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察觉。 细小的发现,让周萋画的心骤然停止了片刻……母亲的死有蹊跷? 她抑制住莫大的悲伤,止住眼泪,上前一手托起母亲的头,一手拉出了那方枕。 果然如刚刚看到的那样,长方体的枕头,六个面,其中五面是完整的,唯独压在最下面的那面被划了长长的一刀口子,枕头内部的结构一览无余。 不光方枕被划破,整个房间也似乎被翻动过。 周萋画将方枕递给冬雪,而后起身开始检查陈氏的尸体,刚刚只顾的确定母亲生死,以及死因,却忽略一些衣着方面的细节,比如说,引起玉娘尖叫的……那串花珀手链! 此时,正佩戴在母亲的手腕上! 花珀是秦简送给自己有着特殊意义的,她怎么可能会把这手链戴在自己手上呢! 周萋画轻轻从母亲手上摘下这串手链,而后放入了自己袖袋! 除去这手链,周萋画还发现陈氏裸露在外袜袋出奇得干净,应该是穿着鞋的,在自杀前才脱掉,但寻遍整件寝房,却没发现陈氏的鞋子。 接二连三的发现,像一个谜团一样笼罩在周萋画头顶,原本混沌的思绪越发的凌乱起来,她很确定昨晚她一直就待在这个房间,为什么房间里出了这么多事她一点都没察觉到呢。 茶水!睡前喝的那杯茶水! 一闪而过的念头,随后便是急如闪电的动作! 周萋画一把拿起月牙桌上昨晚她用过的那只杯子,杯子里还放着自己没有喝光的一点水,水质颜色已变,凑鼻闻,竟然有刺鼻的味道——茶水里被人动了手脚! 再拿起茶壶,里面的水却并无异样啊! 周萋画的心中刹那间万马奔腾,她抬手示意舒兰等人继续给母亲穿衣,自己则呆愣地坐在方凳上,思忖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在周萋画做这些时,周午煜始终都处在崩溃之中,全然没有意识到女儿的异常反应。 良久后,侍婢们为陈氏换好了衣服。 玉娘哽咽着声音,上前询问周午煜后事的处理。 玉娘重复问了好几次,周午煜这才反应过来,他哑着声音让玉娘看着去安排,而后,说道:“我在这陪一下夫人,你们都出去吧!”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几分哽咽,而后他,微微抬头看向前方,“你也出去!” 话是说给陈成璧的,却没有看她一眼。 被艾儿扶起后便坐在榻上的陈成璧,听到周午煜的话她猝然抬头,却意识到周午煜根本没有要看她的意思,微微伤神,眼神涣散。 她低低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却没有径直走向门口,而是踱步走到榻前,跪倒后,朝陈氏的尸体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这才悄然退了出去。 随着陈成璧的离开,寝房的侍婢们也哽咽着有序离开。 周萋画侧身看看父亲,而后对春果说道:“没有我的命令,青云院里的所有人不准离开院子半步!跟玉娘说,若有人问起死因,一律称是母亲暴病!” 春果抿住嘴唇,低低答应一声。 周萋画轻轻拿起月牙桌上的茶杯递了过去,“冬雪,把这茶杯交给余义士,查一下里面到底是什么!去院里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划破方枕的物件!” 冬雪一手拿着方枕,一手接过茶杯喏喏应声,与春果对视一眼,便一同推退了出去。 寝房里彻底安静下来,父女俩静静坐着,默默无语。 良久后,周萋画无奈地叹了口气,脑中线索无数条,却没有哪一条可以走到底。 陈氏上世也是在今天自杀的,但上世根本没有陈成璧的出现啊。 上世,侯府对外也是宣称,陈氏是暴病身亡。 回想着,当时周午煜的落寞,陈氏当时的死比如也是另有蹊跷的,她是必须要在今天死,还是只是个巧合呢。 周萋画的思绪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 今天是九月二十七,上世,七天后,自己被卫琳缃掐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她不禁想到了黑衣人回来抢夺银票的事,但为什么上吊的是自己母亲呢?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自己没有绕出来,海宁郡案件里,平姨娘的自缢也堪称天衣无缝,那是因为马夫人要找替罪羊,诱惑她所致。 “父亲!”沉思过后,周萋画终于开口说话了。 周午煜从悲伤里缓过神,怜爱地看着女儿。 “父亲,你与母亲最近可以得罪过什么人?”周萋画开口问道。 “得罪?”周午煜身在官场,得罪的人定然不在少数,但是要说最近的话,也就只有伊家的事了,他沉思了良久,缓缓吐出了,“伊家!”两个字。 这个答案周萋画倒也是知道的,“除了伊家呢……”周萋画微微一停,而后立刻又说道,“当然这也算是秦王的事!” 一听女儿说出伊府跟秦王的关系,周午煜颇感震惊,却立刻定神,“没了!” “那以前呢……”周萋画眼圈通红,面色憔悴,她记起了昨晚做的那个梦,梦里那个貌美的娘子不就是被周午煜杀的吗? “父亲,我昨晚梦见了我小时候,看见了一个梨涡浅笑,风姿摇曳的美貌女子,她说因我是您与母亲的女儿,要教我医术,却被您推下了悬崖!”梦境的东西虚多过实,但纵使这一刻却依然清晰,“父亲,你可认识一个有着梨涡的女子!” 周午煜“蹭”得一下,从方凳上弹了起来。 他紧抿发白的双唇,微弯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摇曳着。 周萋画知道,父亲是知道这个梦境答案的。 她扬起头,看着披头散发的父亲。 孰料,父亲却淡淡地说了一句,让周萋画一时半会都缓不过神的话,“画儿,客人正等在外面,你先出去,为父来接客!” 他有气无力地抬起手臂,指指门扉方向,“我若不喊你,你不要进来!”(未完待续) 177 你给我滚! 看着女儿掩门离去,周午煜无力地坐下,他双手用力地搓了一下自己憔悴的脸,摩擦发热让他提起了精神,他挺挺腰背,目视前方,朗声喊道:“门外的那位,请进吧!” 话音刚落,一阵清风吹过,一袭白衣便站在了周午煜的面前。 周午煜微微挑眉,“秦义士,我们又见面了!” 来的人,正是秦简。 听着周午煜不冷不淡地声音,秦简一反常态地没有冷笑,被面具覆盖的眼眸,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陈氏,性感的嘴唇开启,却只冒出寡淡的四个字,“节哀顺变!” 周午煜目光定定,压制住内心的复杂,“画儿的梦你听到了吗?是你干的,对吗?”他放在桌上的胳膊,紧紧地攥起拳头,努力表现的震惊,但事与愿违,他约压制,心情却越难以平复。 终于,随着拳头拍在桌子上“啪”的声音,周午煜的手已经攥住了秦简的脖子。 人在愤怒下的反应是竟然的,秦简几乎没有察觉到周午煜的动作,一双如磐石般坚硬的手就已经掐在了自己脖子上。 “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妻子!”周午煜怒吼着,但他吼完这句,立刻就后悔了,他清楚地看到秦简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惊愕。 “周都护,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敌人?”反应过来的秦简,力量大得惊人,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扣在自己脖子上的周午煜的手拿开。 他微微晃动一下脖子,调整了一下姿势,而后冷冷地说道,“我为什么要杀害陈夫人。她跟我有仇吗?还是你跟我有仇!” 被秦简连番质问,周午煜语塞,片刻后才再次开口,“不,我只是听说你一直在追查……” “没错!我是在追查你!”周午煜的话没说完,就被秦简打断,“但我与她无仇!”他微微一顿。眼神里现出一丝哀怨。“我怎会杀害她的母亲呢?” 她,自然是指周萋画! 周午煜瞪圆双眼,“那你。今天为什么出现!” “洗冤?可以吗?”秦简微微挑眉,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刚刚冷峻,“外带向你传达一件事,昨晚我得到密令。劳烦周都护今晚赴京!” 让我今天回京?周午煜微微一怔,心中惴惴不安。 “边疆战事起。宁州抗洪急,朝廷正是用人之时,周都护唯有此刻回京,才能表示自己对朝廷的忠心!”秦简背对着周午煜。似自言自语。 “我若不肯呢!”周午煜双臂背于身后,一脸正义凛然。 “为了侯府上上下下,容不得你不肯。我想若陈夫人在世,遇到这般情况。她定然会劝你即可赴京!”说罢,秦简一甩袖,直奔寝房正门而去。 周午煜意识到秦简要光明正大走出去,万般惊恐,他一个箭步蹿到秦简面前,张开双臂,挡住了门扉,哑下声音,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秦简的明眸微微一转,“见她!” 周午煜心中一阵抽痛,不得不做出退步,“我若答应你,你能否此生永不得出现在她的面前!” 秦简的自信瞬间消逝,他微蹙眉头,“不可!” 他伸出手臂,轻轻一推,便将周午煜推倒一边,而后无所顾忌地拉开了房门。 身后传来,周午煜仰天长啸。 青云院里,众婢子正在为陈氏的葬礼忙碌着,一向安静的回廊上,来来往往着步履匆忙的侍婢,秦简这突然开门,走廊上的众人如被冰冻般定住。 出现在陈氏房门口的这名,带着银色面具的,陌生男子引起了众人的惊恐。 秦简扫视一眼对自己好奇的众人,哑着嗓子说道:“周四娘呢!” 他垂着头,不是在特意问某个人,但那冷而锐,阴而沉的声音还是让围观的婢子们不由自主地做出同一个动作,均抬手指向了回廊尽头的厢房里。 秦简一甩衣袖,阔步走向婢子们所知的厢房。 站在厢房门口,秦简没有立刻开口,他轻盈一抬手臂,示意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婢子进去通报。 上位者强大的威慑力,让婢子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上前,推门进入了周萋画暂时所在处。 不一会儿,这婢子出来,示意秦简可以进去了。 秦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撇头回看,却见周午煜倚在陈氏的寝房门口静静凝视着自己,他转过身来,朝周午煜沉重抱拳,而后便迈步进了厢房。 周萋画已经换上粗布麻袍,她坐在梳妆镜前,春果正在给她梳头,以方便戴孝头。 粗布包裹下的周萋画,神情呆滞,她低着头,拨弄着花珀,对于陈氏把花珀戴在手腕上的事,百思不得其解。 她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心想自然是刚刚那婢子通报的人来了,幽幽叹口气,抬手,示意春果先停下。 “有什么事吗?”她轻声问道。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反倒是春果惊愕地低吼了一声,周萋画诧异,连忙抬头,眼前的铜镜里立刻映出她憔悴的面容。 面容的身后,是秦简静静伫立的。 他依旧长发披散,被面具遮挡的明眸,映着幽冷的眸光,邪魅,让人不敢正视。 她冲着镜中人,浅浅一笑,可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涌了出来,“秦简,阿母不要我了!” 秦简的身体微微晃动一下,他的喉咙抖动一下,但最终却只是上前一步站在了周萋画身后。 春果见此状,识趣地走了出去。 伴随着春果合上门扉的声音,秦简愧疚地声音响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母亲!”秦简将手轻轻放在周萋画的肩膀上,却只是轻轻放着。没再有进一步的举动。 他眸光放在周萋画光滑的脖子上,却发现一直挂在她脖子上的玉佩不见了踪影。 他的心,不禁微微一紧。 周萋画鼻头发酸,缓缓转过身,面对秦简,她抬起手,将花珀手链递秦简。她抬眸静静凝视这秦简。“你能亲自给我戴上吗?” 秦简阴冷的眸光,忽然变得柔和,他不由得落到了周萋画的面上。而后转移到花珀上。 他曾经无比期望亲手把这手链戴到周萋画手上,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却没了一丝当时的冲动…… 秦简默不作声接过花珀,拿起周萋画的芊芊玉手。动作轻缓、小心翼翼地将手链戴到了她的手上,“啪嗒”一滴滚烫的热泪就落到了他还未来得及放下的手背上。 秦简的手微微定住。他抬头寻找周萋画的眼眸,看到的却只是她垂下头来,露出的发旋还有那光秃秃的脖颈。 “那玉佩,你怎么不戴了?”秦简追问道。 周萋画猝然抬头。蜻蜓点水般对视一眼,随即立刻躲闪,“毕竟是冬雪的东西。我还给她了!” 没有以往说到玉佩时的倔强,只有低低无法诉说的哀愁。 看着一向如小辣椒一般泼辣的周萋画。这般无神,秦简一阵心疼,他蹙着眉头,将周萋画的手轻轻抬起,伏下身子,在那白皙的手背上轻轻点了一下,“花珀无心却固化永恒!” 花珀无心,却固化永恒?周萋画诧异,她猛然记起了,在自己朦胧时,陈氏说的话,这花珀里的花瓣并不是想被固定住的。 一个霹雳一下子击中了周萋画的脑门,她突然明白陈氏的用意! “我母亲是被人害死的!”周萋画猝然抬头,看向秦简。 秦简猛然怔住,内疚让他立刻躲闪了周萋画的眼神。 昨晚,他原本是守在青云院的。 却突然收到了信号,有人约他去西山见面。 突然接到的命令,让他不得不离开了一个时辰,也就在那一个时辰里,陈氏上吊了。 重回青云院的秦简,立刻发现了上吊的陈氏,但为时已晚。 向来不相信,世上有这样巧合事的他,第一反应便是去西山确定,对方告知他,与陈氏的死无关。 但现如今听到周萋画这么说,秦简的心如被针扎一般,昨晚若自己不离开,或许陈氏就没事了。 自杀也罢,被人陷害也好,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救下她,也不枉费自己对周萋画的承诺。 秦简的躲闪,让周萋画旋而明白了什么,她从未把青云院的安危全部压在秦简身上,但这一刻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失落,“你当时在哪?” 秦简吞咽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喃呢一声,“对不起!” 他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这是他此生第一次违约,而且还是在周萋画面前。 周萋画垂下头,轻轻摇了摇头。 但接下来,秦简的话,却瞬间将她从地表上推入深渊里,秦简竟然说:“在海宁郡时,你曾说过,我可以跟你做一次不需要任何条件的交换!是真的吗?” 周萋画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简,最后轻轻点了点头,她早该知道的,一向神出鬼没的秦简,今天这般光明正大的出现,肯定是有其他事情的。 秦简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劝你父亲,即可赴京!” 即可赴京!周萋画难以置信地从方凳上弹起,母亲今天才刚刚去世,他竟然要求我劝父亲,赴京! “秦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萋画质问道。 这个让她忘掉自我的男人,这个承诺要保护青云院的男人,在这一刻,没有帮她追拿真凶,没有帮她程度痛苦,竟然还要求她劝父亲即刻赶往京城! 秦简微微点头,他想解释,却不能开口。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见到你!”周萋画双眼擎着泪水,愤怒地指向门口。 “若这是你答应的条件,我选择接受!”秦简抿住双唇,头也不会地朝门口走去。 他的双拳紧紧握住,眼眶不由自主地涌满了眼泪。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痛恨自私的自己。(未完待续) 178 绝情 周萋画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简,直到确定他的眼神闪着笃定、确定的光,这才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不是幻觉。 “秦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萋画质问道。 秦简轻轻点头,没有言语,他想解释周午煜为什么非要即刻去宁州,却发现,若是开口,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解释,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故事。 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周萋画抬头仰望着他,偏偏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秦简缓缓地摇摇头,旋而躲闪掉周萋画的注视,他转身背对她,“在海宁郡时,你曾说过,我可以跟你做一次不需要任何条件的交换!你还记得吗?” 这话的意思是……秦简要让自己无条件,必须接受,说服父亲即刻离开的要求! 周萋画再次怔住,她感觉自己的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钳住喉咙,她难以呼吸,她喘不过气! 这个让她忘掉自我的男人,这个承诺要保护青云院的男人,在这一刻,没有帮她追拿真凶,没有帮她程度痛苦,竟然还要求她劝父亲马上去宁州!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见到你!”周萋画双眼擎着泪水,愤怒地指向门口。 “若这是你答应的条件,我选择接受!”秦简抿住双唇,头也不会地朝门口走去。 他的双拳紧紧握住,眼眶不由自主地涌满了眼泪。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痛恨自己,痛恨什么都不能说的自己。 厢房门口,乱糟糟的一片,春果正拦着冬雪。防止她进去搅合事。 不明白春果为何阻止自己的冬雪气愤难耐,双手扣在春果双腋下,作势就要把堵着门口的她拎起来。 突然,厢房门“吱哟”一声被推开,随后面无表情的秦简就站在了她们的面前。 “你怎么在里面!”冬雪惊呼,而后想起秦简跟周萋画的冠军,却立刻转换语气。“你是应该在里面的!” 听冬雪这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春果疑惑地看着两人,旋而明白,秦简跟冬雪是认识的! “把玉佩还给她!”秦简轻瞥了一眼冬雪。冷冷地说道。 “还?嗯,明白!”冬雪微微一怔,而后迅速明白什么,“师父她。没事吧?你们俩,没事吧?” 这个问题。却没换来秦简的回答。 秦简的眼神空洞,迷离,直勾勾地看向前方陈氏的寝房。 “照顾好她!”良久之后,他终于再次开了口。瞥眼看一下冬雪,轻声言语后,便一跃跳下回廊。而后不见了踪影。 “喂,你们到底怎么了?”冬雪单手撑住回廊。一跃也跳下去,她伸手想拉住秦简,但无奈秦简的速度太过迅速,冬雪只能无奈地任由秦简离去,“喂,你给我回来!” 她冲着空寂地天空喊道,却无人回应。 冬雪落寞地爬上回廊,决定立刻进厢房看一下周萋画,却被春果再次一把抓住。 作为一名优秀的贴身侍婢,在知道冬雪的真实身份后,有必要奋不顾身地追查出,娘子意中人跟冬雪的真实关系,“你与他认识?是怎么认识的?什么关系!” 冬雪不语,抬手推动一下春果。 春果哪里受得了冬雪的推搡,作势就踉跄几步,倚在墙上,这才站稳。 却见冬雪早已进了厢房,在关上厢房门的瞬间,她竟然探出头来,冲春果说道,“我与师父有话要说,你守在这里,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她的语气一反常态的严肃,是一种命令的语气。 春果微微一怔,吃了个哑巴亏,垂下头默不作声! “师父!”冬雪轻轻踱步站到周萋画身后,以往坚韧、利落的女子显得颓废衰老了许多,原本就娇小的身体蜷缩在梳妆镜前,瑟瑟发抖,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拥抱她一下。 冬雪上前几步,一下子跪倒在周萋画面前,抱住她的大腿,轻轻地摇晃一下,再次轻轻唤了一声,“师父!” 周萋画身体如被冰冻住一般,穿着白色粗布麻衣的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鸟,蜷缩在一起,她的左手放在右手腕刚刚由秦简亲自为她戴上的花珀上,眼泪擎满眼眶,刚刚秦简跟冬雪的话,她都听到了。 再次面对冬雪,尤其冬雪这般柔和地跟自己说话时,她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周萋画不说话,冬雪也不敢再出声响,她就这样默默地半蹲在周萋画的身下,直到良久之后,见周萋画眼珠微微转动一下,她这才大着胆子开了口。 “师父,方枕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是昨晚给夫人铺床的侍婢不小心弄坏的!”对于周萋画,冬雪向来都很是尊敬的,她声音压得很低,为表慎重,语速也放得很缓慢,“当时侯爷正处在气头上,侍婢担心引火上身,看方针破损不严重,便没有更换,没想到一晚上,细小的破损,竟然能扩展到了整个枕头!” “我刚刚已经找同样的方枕实验过了,那婢子没有说谎,小的破损会慢慢变大!”冬雪擎着头,看着周萋画。 周萋画长长叹口气,哎,又一条线索断了,轻轻喃语:“原来是个巧合啊!” 听到周萋画终于说话,冬雪如释重负,她眼神垂落到周萋画手腕上的花珀,继续说道,“玉娘回忆说,花珀手链是夫人交给她重新穿线的,她穿好线交给夫人,夫人拿着手链离开时,巡夜人正好敲了二更的梆子!” “玉娘想送夫人回房,却被拒绝,玉娘于是站在自己房门口,看着夫人进了房间!” 冬雪微微一顿,“在师父昨晚喝的茶里,余崖验出了蒙汗药,不光师父喝的茶里有。就连,外间舒兰跟春果桌上的茶里也有!但跟师父你不一样的是,外间的蒙汗药是直接下在茶壶里的!” “玉娘说,当时她见夫人自己到她房间,还特意责备过舒兰不陪着夫人,夫人当时说,舒兰是想跟一起的。只因距离太近。被她拒绝了……”冬雪抿着嘴,“但是,舒兰姐姐说。昨晚她跟春果出去后,喝桌上的茶,很快就休息了,根本就没听到夫人!” “我猜想。舒兰跟春果当时都已经中了蒙汗药!但是夫人为什么要说谎呢……”冬雪往上微微挑了一下眼眸,“师父。你说,会不会是夫人她早就准备好……怕惊动你们,所以才……” 冬雪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假设会引起周萋画怎样的反应。因此声音格外的小,小得几乎她自己都听不到,她把头埋得很低。往上翻着眼睛看周萋画,但让她意外的是。周萋画的情绪却没有太大的起伏。 只是用她说起案情时一向平稳的语气道,“我没有睡前喝水的习惯,喝水时也没有特别的习惯,母亲更没有说任何暗示我喝水的话,就在茶水里下药,未免也太草率!” 周萋画不认为,在茶水里下药是陈氏所为。 “那母亲的鞋呢?”周萋画继续询问冬雪调查的结果。 “玉娘说,夫人是穿着粉色云幔去的她那,但我们找遍整个院子也没找到夫人当时穿的云幔!”冬雪浅声说道。 “那就继续找吧!”周萋画终于抬起头,对视一眼冬雪,淡淡说道。 陈氏尸体呈现的特征,确定她是自杀,但从云幔到茶水再到花珀手链,无一不在诉说着,陈氏的自杀另有隐情,她不相信陈氏真的会因为父亲与陈成璧的圆房而结束自己的生命! 冬雪看着周萋画那双无神的眼睛,吞咽一下口水,站起身来,“是,师父,徒儿这就继续去找!” 她福礼后退,刚退了没几步,忽而又记起什么,手朝袖袋里匆匆一插,掏出昨晚周萋画刚刚归还的玉佩,径直走到梳妆镜前,把玉佩放在了桌面上,“他让我给你的!” 说完这句,冬雪就立刻转身。 可她刚走到门口,手一触碰到门扉,却立刻又改变了主意,再次奔到梳妆台前,拿起玉佩,直接挂在了周萋画的脖颈上。 整个过程,周萋画都像木头人似的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脑中万马奔腾,国事、家事,母亲的死! 父亲为什么非得去宁州? 秦简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出这个要求? 她不能倒下,不能放弃,不能乱了阵脚,更不能让母亲的死如此不明不白! “师父,我先忙去了!”冬雪伸手调整一下玉佩的位置,而后轻轻说道。 窗缝里吹来秋日早上的第一缕凉风,周萋画狠狠打了个寒颤,两道滚烫的眼泪从她眼眶里留下,顺着脸颊滚落进脖颈时,却是如冰一样的寒冷。 “冬雪!”她终于有了决定,开口喊住了冬雪。 “师父?”冬雪已经走到门口,并且已经拉开了门,听到周萋画喊自己,一怔,停下回头看。 趁着门被拉开的瞬间,春果迫不及待地冲进门口,看周萋画仍然呆愣地坐在原地,立刻疾奔过去。 周萋画却突然站了起来,“帮我告诉他,我答应他刚刚的要求!” 她凝视着冬雪,轻轻抿了抿嘴唇,并伸手摘下了刚刚冬雪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玉佩,塞回到冬雪手里,“也告诉他,自此以后,我与他的一笔勾销,永不相见!” “至于这花珀,待我查明母亲的死因,我定归还!”周萋画语气笃定,随后,她看看急切奔过来的春果,“陪我去看看母亲!” 说罢,便拉一拉衣袖,朝门口走去。 只留下冬雪,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未完待续) 179 离开 周萋画再次回到陈氏的寝房时,周午煜正坐在床榻上,凝脂着妻子。 上吊的人面容已经畸形,但周午煜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妻子,手紧紧地攥着妻子慢慢僵硬的手,他诉说着自己的内疚,回忆着两人的过往。 以至于当周萋画出现在他身后时,他根本没有意识到。 短短的一个时辰,父亲瞬间苍老了许多,一身素白的他,长发披肩,始终不让婢子们为他束起,他的嘴唇发白,神情呆滞,眼眶深陷,与昨日归来时的意气风发,判如两人! 周萋画轻轻唤了一句“父亲”便让春果搬来方凳,坐到了周午煜身旁,她通红着眼圈,伸手放在了父亲握着母亲的手上,“父亲,大舅母明日就启程来送福了,母亲的事……” 周午煜猛然抬起头来,国公府这就要来人了,他该如何向国公府交代! “母亲已去,咱们不能让她死后还为咱们担心……”周萋画喃喃说道,“父亲,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你不能这样消沉下去……” 周午煜注视着女儿,涨红的眼睛,无力地眨动一下,“他刚刚去找你了?”见女儿轻轻一点头,继续问道,“画儿,你也是来劝为父去宁州的吗?”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嘴唇抖动,“是!” 看女儿点头,周午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画儿,你……” “父亲……”周萋画拖长声音呼喊,便顺势就跪倒在了周午煜的膝前,“并非女儿冷血心肠,而是……外祖母知道是迟早的事,不如你就按原日程。在京城,与她老人家一同知道吧!” 周萋画的意思是让他假装一直在赶路,并没有回侯府,既然没有回府,自然也就不会知道陈氏的死。 但毫无疑问,这再次触碰了周午煜的软肋,“不。我不要这么做。是我害死她的,生前,我已经辜负了成玉。她死后,我不能在她死后再丢下她!” “父亲!”周萋画提声呼唤,“你没有辜负母亲,你唯有即刻出发。才能让母亲这些年的隐忍不付之东流!” 周午煜突然安静下来。 透过父亲瞪大的瞳孔,周萋画知道。自己说到了周午煜的心里,“母亲一生这般委屈自己,她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您。为了整个侯府……” 周萋画吞咽一下口水,此时的她真想问一问父亲,他为什么非得赶赴宁州。如若没有,后果是什么。 她抬头看一眼父亲。却见父亲原本昏暗的脸,瞬间如死灰状,便立刻没了开口的勇气。 周萋画缓缓垂下头,没在言语。 房内的空气凝固了,似乎过了好久好久,周午煜终于开口说话了,起先便是长长的一声叹气,而后便是淡淡的一声应允,“哎,也好,除了即刻出发,也无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说罢,周午煜又伏在陈氏尸体上,又是一阵嚎啕大哭,“成玉啊,见了大长公主,我该如何言语,我负了你,又让你孤单上路,我真想随你而去,也免得再承受这些!你一走了之,可曾知道我心中的委屈!” 随着周午煜的哭诉,周萋画的眼泪也跟着吧啦吧啦地往下掉。 “成玉啊,你不管不顾地离开!你倒解脱了,让我如何承担!” 周萋画一怔,父亲以为母亲是故意自杀的! 她扬起脸,一字一顿地说道,“父亲,你误会母亲了!” 周午煜红着眼圈疑惑看着女儿。 周萋画吸一吸鼻子,“母亲此生都在委屈自己,她督促您去璧姨娘那,为的就是为您,为侯府博得一世长安,又岂会如此草率了结自己的性命!” “母亲是怎样的人,父亲您最了解不过,她会在自己做出的决定后,用这么悲壮的行为来表达自己的后悔吗?” 周萋画仰着脸,微微一抬胳膊,将手腕上的花珀呈现在父亲眼前,“这花珀手链是他送我,昨日我与母亲争吵前,被母亲拿走了!” 事到如今,周萋画也不愿提及秦简的名字。 “母亲自然是知道这花珀手链含义的,可这手链却戴在她的手上,若是母亲自己佩戴的,父亲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母亲定然是向我们传达着信息!” “况且,到现在,仍没有找到母亲的云幔鞋!”周萋画拉着父亲的手,苦涩出声,“母亲之死必定有冤情!” 周萋画的分析,让周午煜瞬间冷静了下来,他呆愣住,是啊,依着他对妻子的了解,妻子是绝不会选择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伤心的,她向来顾全大局,陈成璧是她妹妹,又是今上赐婚,她怎么可能会在把自己逼进陈成璧房间后自杀呢。 她这样做,岂不是亲手把侯府与国公府逼上绝路!陷自己违抗圣意的不忠不义了吗? 有人逼死妻子,只为了陷害自己! 没错,他现在是要进京,而且必须马上要进京! 可妻子的死…… “画儿,你母亲是冤死的!”他握住女儿的手,“你母亲不是自杀的,她是被人强迫的,像……像那个平姨娘,她不就是被人诱骗的嘛!” 周午煜说出了海宁郡案里,马夫人为让平姨娘当替罪羊,引诱她假上吊的事。 这一点,周午煜倒是跟自己想到了一起,但是放眼整个侯府,又有谁会逼迫着母亲上吊呢?况且,母亲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又岂会跟那个平姨娘一般没有主见! 周萋画扭头看着床榻上的尸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周萋画这边怎么纠结,都改变不了陈氏去世的事实,项顶侯侯府夫人陈氏暴病身亡的消息就传便了洛城的各个角落。 夜幕降临,周午煜简单打点行李。身穿夜行衣出现在了侯府后门。 “画儿,你母亲的死因就交给你了!”周午煜心事重重,他眼圈哭红,面带憔悴。 周萋画披着孝布,抿住嘴巴,用力的点点头,“我会的!” 周午煜上前拥抱一下女儿。而后拉动缰绳。飞身上马,调转马身,便欲离开。忽而,他停住了。 喉结抖动一下,冲马下的小人儿说道:“我们可能对秦义士有些误会!他这般强硬,也是为了侯府!” 周萋画假装没有听到。一整日的悲伤,已经让她的眼泪都哭干。她茫然地看着马背上的父亲,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便再也没有说话。 周午煜拉动缰绳,跨马前行。以最快的速度,朝他的队伍敢进。 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周萋画这才转身回了侯府。沿着后院长长的夹道,步履缓慢地朝灵堂方向走去。 “春果。吩咐下去,府里任何人不得透露父亲回来的消息!”周萋画轻声叮嘱春果。 …… 虽然陈氏死亡的消息已经传出,但因要配合周午煜的行程,周萋画便让报丧的事安排在今天才进行。 所以应该来吊唁的奔丧人就算要来吊丧,也应该是明天的事了。 周萋画身穿粗布孝服,跪在孝盆前,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 陈成璧通红着眼睛,并肩跪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地将纸钱一张一张地放进孝盆,她声音哽咽,“四娘!你恨我吗?是我害了你母亲!” 周萋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继续烧纸钱。 周萋画的沉默,让陈成璧更加失落,“我是打算好好做我的姨娘,但我没有想过将侯爷从她身边夺走!” 她继续说道,声音多了几分虔诚,似乎很担心周萋画会误会她。 她微微侧脸,轻轻扫过周萋画的脸,“你信我吗?” “信!”这一次周萋画终于有了反应,说完这句她便再次陷入了安静。 母亲的离去,让周萋画再次陷入了倦态,她甚至不用伪装,便能做出周午煜要求的性情。 “你若信我,为什么这般对我!”陈成璧本就是急脾气,伸手要抢夺周萋画手里的纸币,但周萋画的力气远远超过陈成璧的预料,她被晃了一下。 周萋画将纸币从陈成璧面前收回,再次一张一张地往孝盆里放,“你既然心无杂念,又怎么会担心被人误会!”她长长探口气,“我问你,在我去海宁郡这段时间,可曾有什么人来拜访过母亲?” 陈成璧早已瘫软在地,听到周萋画的询问,旋而恢复精神,努力回想过,答道:“没有!” “那母亲可曾跟人有过冲突!”周萋画边把纸币往孝盆里放,边继续追问。 “没有……额,除了你院子里的莲花,还有就是二夫人!” 她的回答倒也在周萋画的意料之中,周萋画并没有感到意外,“还有吗?” “那个……冬雪好像跟姐姐也有过冲突!”陈成璧吞咽一下口水,“好像是因为秦夫人要来的事!” 周萋画诧异,她抬头四顾,却见刚刚还在自己身边的冬雪不见了踪影。 “冬雪呢?”周萋画侧身询问跪在自己身后的春果。 春果垂着头,听到周萋画的询问,连忙抬头,“门外有人来吊唁,却点名找冬雪,她出去处理了!” 需要冬雪处理的事?周萋画对冬雪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娘子,三爷来了!”春果一撇眼,见周午焰面色凝重的从门外赶来,连忙提醒周萋画。 周午焰在外经商,得到陈氏去世的消息,连夜赶回来的。 家里不能没有主事的人,在父亲不能出现的前提下,周午焰的出现对周萋画而言自然是救星。 周萋画连忙站起身来,朝周午焰奔去,“三叔……”(未完待续) ps:推荐一本值得好看的书:《江山一顾》凌澈:想姑奶奶和你一起造反?做梦去吧。 180 卫琳缃归来 冬雪穿着乌青色的半臂,头上系着白色的发绳,腰上扎着孝带,就连脚上的鞋子也贴上了孝布。 听到仆役通报说一个身着华服,身形富态的男子,点名要见自己,她立刻就猜出来人是谁! 看周萋画跟陈成璧正在往孝盆里投纸币,没有惊动任何人,只跟春果递了个眼神,便离开了灵堂。 冬雪从侯府侧门侧身出去,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向下俯看,明明看到一个肥胖的身躯正躲在左侧石狮后,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询问门口的小厮,“刚刚有人找我!人呢?” 小厮个子不及冬雪,瘦瘦小小的,估计眼神也不好,扫视一下台阶,竟也没看到那躲在石狮子后面的白胖子,嘟囔道,“刚刚还在这来,估计离开了吧!” “既然离开了,那我就先回去陪娘子了!”冬雪说罢,便转身要往大门里走。 “喂,死丫头,走什么!”白胖子躲在石狮子后面,偷偷看着自己冬雪焦急的模样,暗自发笑,却听冬雪要回去,着急了,连忙从躲身处探出头来,朝着冬雪大声嚷嚷。 陈氏的死对冬雪影响颇大,尤其是昨天被秦简跟周萋画的事一折腾,冬雪也没了往日的活泼,她有气无力地瞥眼看了台阶下的白胖子。 故作惊愕道,施礼道,“这不是秦侍郎家的公子嘛!不知您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啊!” 白胖子拉一拉衣袖,直接走上台阶站到冬雪面前,“死丫头,还开玩笑!”他抬头仰视着带着挂着白布的侯府大门,试探性地说道。“城里都在说,陈夫人死了,是不是真的啊?” 冬雪无神地瞥了他一眼,“是又如何,关你什么事?” 白胖子“啧”一声嘴,“怎么不关我事,我父亲跟周都护同朝共事。她又是映雪表妹的姑姑!我来吊唁也是情理之中啊!”说着。白胖子就一拉冬雪,作势就要迈步进侯府。 “哪轮着你来吊唁了!”冬雪一拢手,就拉住了白胖子的衣衫。别看白胖子身形魁梧,却是虚胖,被冬雪这一拉,直接后退了好几步。 “喂。喂,喂。你做什么!”他脸瞬间涨红,“我听人说,你在周四娘身边教养的有礼有仪的,怎么还这般粗鲁!没学到人家周四娘定点的优雅!”白胖子跳到冬雪面前。扯着嗓子训斥。 冬雪一听急了,“用你教训我!” 她横着身子,阻止白胖子进府。“额,对了。我师父让我把这个还你……”她手插袖袋,掏出了那块扇子上的玉坠,“给你!这玉坠是你过生日时,舅父送你的,竟被你这败家玩意抵了债,看大舅舅知道了能轻饶你!” “啊呀呀,这话是咋说的!”白胖子用扇子在冬雪的额头上轻轻敲打一下,“我是知道那娘子是周家嫡女周四娘,这才放心以这白玉换了银两,换做别人,我又岂会这般!” 白胖子做出义正言辞状。 一看冬雪一脸不信任自己的样子,他继续解释,“这不是大姑姑说让我来接你,我迫不及待的先赶来嘛……哎,没想到,朗朗乾坤之下,这洛城竟然还发生偷盗之事!” 冬雪轻蔑斜瞥了一眼白胖子,看他大腹便便、一脸油光,举止张扬,心想,贼不惦记你,除非他眼睛是瞎的。 “我师父借你的钱还够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冬雪作势就要掏钱给白胖子。 却见白胖子急了,用扇子轻推冬雪手臂,“喂喂,喂,宋冬雪,你什么意思?” 白胖子的推辞,倒是让冬雪惊愕一下,几日不见这白胖子转了性子,竟然知道推辞了,她深吸一口气,刚要称赞,但白胖子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直接吐了口老血。 那白胖子说道:“钱呢,自然是不够的,这不我来侯府吊唁了嘛,怎么,侯府还会把我撵出去……” 什么?这家伙要住在侯府里!冬雪大怒。 不容白胖子把话说完,她就飞起一脚,直接把白胖子踹下了台阶,“好啊,你混吃混喝,混到项顶侯了!”她双手叉腰,一脚踩住趴在地上的白胖子,伸出手指,怒骂道。 “我的好妹妹啊,我不过是说笑一下,你咋下这么重的手啊!”白胖子趴在地上哭天喊地,“我是想着各路吊唁的人还没来,我反正人在洛城,我们秦府跟侯府又有交情……哪有你说的那么难听啊!” 侯府前面的大街来往的人本来不多,但随着这白布挂起,洛城里传言纷纷,爱看热闹的相邻也就有意无意地注意起来,现如今冬雪把白胖子踩在地上,自然立刻就引来了围观的人。 一听白胖子嚎得这般瘆人,冬雪眉毛一竖,弯下腰就想把白胖子拉起来,但这落地的胖子,他是死沉死沉的,冬雪一只手下去,竟然没啦起来,反倒被白胖子给拽住胳膊。 “我的好妹妹,别生气了,我是真心来吊唁陈夫人的!”白胖子带着一点点*的语气,摇晃着冬雪的胳膊。 “放开我!”白胖子这般举动,让冬雪脸瞬间涨红,转而立刻阴森下来,她恶狠狠地怒视着白胖子,阴测测的说道。 白胖子不以为然,依然嬉笑,“我就不……” “放”字还未出口,白胖子就感觉自己肩膀一阵疼痛,冬雪的双手扣在了他的肩膀,又尖又长的指甲嵌进他的肉里,疼痛让他不由自主的要起身。 冬雪轻轻一用力,白胖子就离开了地面,直接扑进了冬雪坏里,画面有点油腻,冬雪嫌弃地一推,再次把白胖子推到在地。 人群瞬间静默,旋而发出哄堂大笑的声音。 围观人群的起火,更加让冬雪气愤不已,她再次叉腰,便想破口大骂。 却听人群里突然传来一个女子训斥声,“这四妹妹一回来,冬雪姑娘的脾气也见长啊,竟然在这大街上,就跟男人撕扯起来了!” 女子的声音一出,围观的人群自然回看,却见一架马车停在人群后,一个穿着素色半臂衫的婢子从马车上跳下,伸手挑开门帘,卫琳缃那冷若蛇蝎的脸便出现在了冬雪的面前。 要说卫琳缃,她平日里倒也不是冰冷之人,绵里藏针是她的特长,但面对冬雪,她着实温柔不起来。 她原本想趁着林珠儿的事好好出口气,没料到周萋画三下五除二就把握了主动权,掌握主动权就掌握主动权吧,她竟然被周午煜请去海宁郡破案。 这种想出气,却找不到地儿出气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一来二去,她就把矛头对准了春果跟冬雪,但没想到,这丫头就跟被人指点了似的,在周萋画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不但给周萋画和陈氏摆脱了偷盗周启昌的嫌疑,还直接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跟年氏。 她跟年氏被逼得没了退路,不得已才随方老夫人去寺庙,想想当时,冬雪冷嘲热讽地说自己是“外来的母鸡想占凤凰窝”,卫琳缃的牙根就恨得痒痒。 一看卫琳缃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冬雪神器一口气,暂时将目标从白胖子身上转移到卫琳缃那,她拉一下裙摆,朝卫琳缃的马车走去。 围观的人群见状,立刻让出一条路。 冬雪站在马车前,朝卫琳缃盈盈施礼,“哟,原来是表姑娘来了!” 施完礼,冬雪转身朝门口的小厮喊道,“卫府来人……” 卫琳缃的脸瞬间惨白,搭在轿厢上的手气得发抖,“你……” 白胖子对项顶侯也有点了解,一听冬雪对马车上的娘子施礼,还吆喝卫府来人,也猜出这指定就是周家大姑奶奶家来人。 但白胖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哪里知道这些年卫琳缃一直住在周府的事啊。 他见卫琳缃一个人坐着车来,冬雪招呼她入府,心想着,自己也是一个人,而且还是男儿,怎么就不以礼来待我呢! “喂,宋冬雪,你什么意思,我们侍郎府比不上,他一个被贬的外放官吗?”白胖子怒了。 冬雪再次被这胖子激了一肚子火,心想道,我宋冬雪就够笨的了,你这白胖子也没脑子啊。 白胖子说话是为了发泄,但这话到卫琳缃耳朵里却有着另一种意义,她僵硬的脸上,嘴角往上抖动一下,这个白胖子刚刚提到了侍郎府?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冬雪姓什么,他竟然知道? 凭借着自己对京城各个家族的了解,卫琳缃很快锁定了这个白胖子应该是与定国公夫人秦夫人的娘家——侍郎府。 “烟鸣!扶我下去!”卫琳缃招呼站在马车下的侍婢。 烟鸣垂首,伸出胳膊,将卫琳缃搀扶下来。 卫琳缃先朝远处的大街看了看,她是与方老夫人还有年氏,一起从寺庙里出发的,但因路上出了点小意外,马夫的选择了两条完全不一样的路,因此她比其他人提早先回来。 见方老夫人还有年氏等人的马车还没有踪影,卫琳缃微微思忖一下,而后冲站在马车前的冬雪冷哼一下,转身通过人群让出的路,直接走到了白胖子面前,盈盈一附身,“小女卫琳缃,敢问这位郎君可是秦大郎?”(未完待续) ps:《福妻有毒》书号:,作者:幽谷老猫,简介:怨愤而死,泣月重生,终借尸还魂。 181 秦司观 一看卫琳缃这么笑眯眯地看着白胖子,心想着指定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图。 于是看白胖子一拱手要作揖回答,冬雪连忙上前,横在了他跟卫琳缃中间,冬雪冷冷看了卫琳缃一眼,而后转身斜斜看着白胖子,“你不是来吊唁夫人的吗?跟我来!” 白胖子的背已经弯下,双手抱拳,却被冬雪这般打断,他匆忙直起身子,郁闷地看着冬雪。 虽然白胖子没有回答,但见冬雪这般阻拦,卫琳缃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做温婉状,直起了微微弯起的身子,而后如那清静湖面上静立的白荷花一样,眼中含笑看着白胖子。 她这般优雅,反倒让冬雪一时半会儿反应不来,明明已经打算将白胖子带离现场,却一下子怔住。 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人同时诧异地看向门口方向。 却见周午焰一身深灰色袍子疾步赶来,周萋画既然把陈氏葬礼的事全权交给了自己,他自然有责任弄到尽善尽美,更何况陈氏还是对她有恩,他又岂会不尽心! “发生什么事了?”周午焰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着冲卫琳缃怒视旦旦的冬雪。 周午焰虽然向来不参与内宅之斗,但透过妻子,他也知道,住在家里的这位表姑娘不是个省事之人,自从周萋画回府,这府里闹出的大大小小的事,十之*与她有关,因此对卫琳缃的印象极其不好。 又看冬雪是周萋画身边的人,且还是一脸剑拔弩张的样子,便猜想着。指定是卫琳缃又要作什么花样,连忙开口解围,“马上回灵堂,陪在四娘身旁!” 周午焰的眸光转动,在掠过冬雪身旁时,立刻注意到了站在冬雪身旁的那个白胖子。 虽然说,现在侯府定居洛城。但在京城毕竟还是有老宅。尤其是周午焰的生母还在京城老宅里,所以,周午焰平时常往来于京城与洛城。对京城的各种风情人事还是有了解的。 见白胖子的举止与模样,心中顿觉眼熟,又看冬雪故意将他挡在身后,疑惑满满。他微微抬手,“你过来!” 听到周午焰的招呼。冬雪身子再次往后靠了一下,而后,瞪了白胖子一眼,威胁他不准与卫琳缃有交流。而后迈步上台阶,垂首站在了周午焰面前,“三爷。您有什么要吩咐的!” 周午焰没有垂首看冬雪一眼,只是微微朝白胖子方向抬了一下下巴。轻声问道:“那是谁?” 冬雪顺着周午焰示意的方向看去,发现他问的是白胖子,于是说道:“三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周午焰微微一怔,心想,果然有事情,没有多说,往后一推,进了侯府门,冬雪小碎步连忙跟上,在周午焰停下脚步后,也站稳,“三爷,那位是秦侍郎家的大公子,本来是要随着秦夫人来给璧姨娘送福的!秦公子先来到洛城,却不料……” “刚刚秦公子想进去吊唁夫人,但是我觉得……他是一个人,况且,这秦侍郎还有国公府都还没来……”冬雪抬起头,看着周午焰,难为地说道,“这不,我正在这想法子呢?” 一听白胖子的确与自己印象里的那个相吻合,周午焰伸手摸摸自己的下巴,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他是秦公子的?” “回三爷,奴婢曾在国公府侍奉过,因此认得!”冬雪头垂下,低低说道。 听到冬雪的回答,周午焰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而后再次招呼冬雪进去服侍周萋画,自己则迈步下台阶,缓缓走向白胖子。 冬雪迈步上回廊,做出要去灵堂的样子,却陈周午焰不注意,踮脚往门外使劲的眺望,当确定周午焰把白胖子当贵宾似的请进侯府,且白胖子没有跟卫琳缃在有什么交集后,她才一溜烟地朝灵堂跑去。 春果原本对于冬雪的莫名消失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但看周萋画得知冬雪出去后,脸上露出的微妙表情,她突然有种失落感,于是当冬雪冒着身子,跟做贼似的从外面进来,并且主动跟她打招呼时,春果抿着嘴,选择一言不发。 “喂,你怎么了?”冬雪轻轻碰了一下春果,问道。 春果没有搭理她,冬雪不依不饶,继续追问,这反倒一下子惊到了周萋画,周萋画将手里的最后一张纸币放进孝盆,转过身来,哑着嗓子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冬雪一听周萋画说话,跪在地上,往前移动一下,移动到紧贴着周萋画后背,“那个,秦大郎来吊唁,正巧卫琳缃回来,我出去应了一下!” 秦简!光明正大的来了! 周萋画身子一抖,险些跌倒,却硬直起身子站了起来,一看周萋画这般憔悴,春果好生心疼,她连忙上前扶住周萋画,看都不看冬雪一眼,只是阴阳怪气地说道:“秦侍郎本是父亲同僚,秦大郎来,又何须你出去应!” 冬雪被春果噎得,干张嘴,说不出话来,她微蹙着眉头,却最终没把那玉坠还给白胖子的事,说出来,只是嘟囔道,“秦大郎一来,就遇见卫琳缃回来,我还不是怕她又弄什么乱子!” “哎呦呦,说的就好像你本来就知道卫娘子今天回来似得!”春果阴阳怪气地说道。 春果还想说话,却被周萋画伸手轻轻制止。 她把头垂得低低,原来是秦简来了啊,她微微扭头冲跪在自己身后的陈成璧,喃喃说道:“秦大郎本是来给你送福的!反倒变成了为母亲送葬!” 她哀怨的长叹一口气——着实不知道如何面对,来为母亲送殡的秦简! 说话间,周午焰就陪同着白胖子进入了灵堂。 周午焰示意立在棺旁的仆役,为白胖子拿来香,白胖子接过香。捻了几下后,又递还给仆役,简单祭拜后,便随着周午焰的指引走到了周萋画面前。 周午焰手指白胖子,“四娘,这位是秦侍郎家的大公子!因恰巧在洛城,得知嫂嫂西归。特来拜访!” 秦……秦大郎!他是秦大郎! 周萋画刹那间感觉身体一阵冰冷。怎么可能!秦大郎不是秦简吗?这个白胖子怎么可能是秦大郎! 一时间,周萋画说不出高兴还是苦涩,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刹那间,各种滋味涌上了心疼,她侧脸看看冬雪,却从冬雪的脸上看到一丝尴尬。于是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冬雪纠结地抬起头,朝周萋画方向移动一下。而后,结结巴巴道:“娘子,我,我。我刚刚把那玉坠,偷偷还他了!” 冬雪的为难竟然是因为玉坠! 那,秦简就不是与冬雪有婚约的人了!那他是谁? 周萋画微微舒口气。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朝白胖子微微施了个礼。而后便没有说什么。 白胖子作揖回礼,微曲胳膊,安慰道,“节哀顺变!” 而后他转身看向周午焰,“这次某能在洛城这么久,还多亏了四娘子!”此话一出,周午焰脸上立刻浮现出诧异。 白胖子也不急于跟他解释,反倒转身看向了周萋画,而后又是一作揖,自我介绍道,“再下秦司观,在此多谢周四娘出手相救,这才免遭流落街头!” 秦大郎,原来叫秦司观啊! 周萋画抬头瞅着这个又白又胖,臃肿的男子,默默心想。 看这体型,她丝毫不用纠结,眼前的秦司观是不是秦简,摘下面具故意换了名字。 周萋画抿一下嘴唇,在此还礼,依然没有说话。 周午焰见她一脸伤心,便开口说道,“这些天秦大郎会暂住下,待秦侍郎一行!”言下之意,就是说刚刚秦司观会等到秦侍郎来了以后,在来重新吊唁。 周萋画听罢,于是再次施礼,而后就垂下头。 秦司观见此状,也觉得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便轻言几声,离开了灵堂。 管事的来报,近得各路送信人已经回府,周午焰再次安慰几声周萋画后,便退出灵堂,去听送信人带回了的消息。 而在秦司观出现的这段时间里,陈成璧一直跪在地上,姨娘的身份,让她没有资格起来迎客。 看着她一张一张,缓慢将纸币送进孝盆,周萋画重新跪下,伸手从她手里拿过几张纸币,“过几日,大舅舅就来了!你可知道你要面对什么?” 陈成璧低声“嗯”了一下,“我知道!” 比起现任定国公陈振山,她更害怕的其实是娴长公主,这个神出鬼没的老妇人,永远也无法确定她会出什么招。 长时间的跪倒在地,已经让陈成璧身体开始颤抖,周萋画转身示意跪在后面的艾儿把她扶起来,“你先去回房休息一下吧!” 陈成璧本能的拒绝,抬头看,却见周萋画只是将纸币一张一张往孝盆里看,根本没有要与她眼神交流的意思。 这个举动,像极了周午煜。 她垂下头,任艾儿把自己扶起。 站起身来的陈成璧,并没有急于离开,她从仆役手里接过香,附身插在香炉里,而后朝棺内的陈成玉静立一会儿,侧身对周萋画福礼后,这才转身离开。 却听身后周萋画说道,“冬雪,你陪璧姨娘回房吧,顺便去看看秦公子,莫让不该的人有了机会!” 声音轻若,宛如蚊蝇。 却带着让人不能忽视的警觉! 冬雪微微一怔,突然反应明白,周萋画的所指。 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福礼后,随陈成璧而去。(未完待续) ps:《周氏医女》书号,作者:自在观。简介:林孝珏活了,可她不再也不能姓林。周氏医女,看病治人赚钱,宅斗比狠,附带弟弟养成计划。咳咳,这个医女啊,比较狠! 《嫡兰》书号,小说作者:素色的灰。简介:王诺兰觉得一切都是机缘巧合,意外穿越,意外嫁人,意外怀孕,太多的意外了,但是人生不就是那么多意外嘛?来吧,笨王爷,我来了! 182 灵前 冬雪与陈成璧一离开,春果便朝周萋画方向靠了一下,小声问道,“娘子,你刚刚让冬雪去看秦公子,是担心表姑娘吗?” 碍于灵堂里还有其他仆役,春果还是敬称卫琳缃是表姑娘。 周萋画垂着头,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孝盆里添纸币,春果不愧是跟了自己这么久,自己心里怎么想,根本逃不过她。 的确,刚刚听了冬雪描述的在府门口的情况,脑中就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卫琳缃好像对从京城来的男子格外的感兴趣。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在自己跟董庸退婚后,卫琳缃对董庸就再也没有再采取行动。 卫琳缃呈现出的状态,是她其实对董庸并没有多少感情。 这与上世,她因为董庸与自己的婚事而表现出的残忍,简直判若两人,一想到,再过五天,就到了上世自己被卫琳缃掐死的时间,周萋画突然不安起。 在她的不安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如鹤鸣般的响起在她的身后,紧接着便是成片,稀稀落落的哭声,再后来,一群人穿着孝衣出现在了灵堂上。 周萋画听着那淅淅沥沥的哭声,不用转身,便知道,这指定是年氏带着她的琴、棋、书来哭丧。 年氏的突然出现,让春果看上去有点紧张,她手支在地上,朝周萋画方向移动一下,周萋画抬手制止了她一下,而后,主仆二人就跟没发生什么事似的继续跪着。 “我的亲嫂子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们,日后可怎么活啊!”年氏扯着嗓子嘶吼道,那语调,与市井里叫卖的商贩没什么区别。 她这一哭,身后的琴、棋、书也有了反应。 就见周萋书扭扭捏捏的,想放声大哭,却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只是把头埋得低低的。细细地抽泣着。 周萋棋那个没心没肺的,虽然知道年氏带她来的真正用意,但她觉得。死得又不是她母亲,她为什么要哭,但又想着周萋画那个难搞的样,便低下头。手里握着素色的帕子,哼哼唧唧的。干出声,就是不落泪。 比起周萋书跟周萋棋,作为大姐的周萋琴就上道许多,随着年氏扯着嗓子的嘶吼。她也扑通跪在地上,用帕子遮住脸,随着年氏的高低起伏声。哀嚎着,“大伯母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被周萋琴这么一衬托,年氏嚎得更起劲,她不再甘心只爬在棺前,而是匍匐着,缓慢却又毫不犹豫地朝棺材爬去,知道最后,双手搭在棺材前,恨不能爬进去,“我的亲嫂子啊,妾不过是随老夫人去了趟寒山寺,你怎么就走了呢!” “世间感情千千万,哪门哪院没个三四房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年氏声音从嘶吼变成低诉,“老夫人说过,善妒是女人最大的悲哀,嫂子啊,你咋连这点就不懂呢!” 周萋画原本并没要搭理年氏的意思,以为,她干嚎一段时间后,自己就停住了,却没料到她竟然往母亲名誉上扯。 周萋画很是生气,她将手里最后一张纸币放进了孝盆,而后抬起头,先是静静地看着年氏,而后用沙哑的几乎说不出话的声音说道,“婶娘,我母亲哪里善妒了?” 年氏一怔。 她原以为,周萋画是听不懂,自己话里的真正意思的,却没料到周萋画竟直接命中关键。 年氏微微僵硬后,却没有搭理周萋画,而是继续趴在陈氏的棺材前,继续哭诉,“我的好嫂子,世间大路条条通,唯独这脖子挂在白绫上行不通……” 这般言语也算间接回答了周萋画刚刚的问题:陈成玉若不善妒,她为什么上吊! 年氏的话,立刻得到了周围仆役们的认同,众人纷纷抽搐,就连春果,那原本擎在眼眶里的泪,也稀里哗啦地滴在了地上。 周萋画注视着年氏的表演,大约两息后,就又低下头,什么话没说,从一旁拿来纸币,继续为母亲烧。 既然年氏都以为母亲是因为陈成璧入府的事嫉妒而自缢,那其他人也这么认为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但实际上,母亲对陈成璧入府的事看得比谁都开,完全没有自杀的动机啊! 周萋画对母亲自杀的疑问又增加了几分。 年氏趴在棺上,慢慢地嚎不出声来,她以为周萋画会上来将她扶起来,却没想到周萋画直接把她亮在原地,难为地边干嚎边看向一旁的仆役。 效忠于方老夫人跟年氏的仆役,早就随着她们一起去了寒山寺,留下来的多是青云院的人,这仆役自然也不例外,对年氏在去寒山寺之前与陈氏之间发生的种种自然了如指掌。 明明已经觉得年氏哭得时间有点长,但没得到周萋画的命令,没人敢上前扶年氏。 这让年氏感觉十分尴尬,她很快也意识到,这是周萋画故意在为难自己,于是手轻轻搭在棺沿上,脸看向棺内被白纱裹住脸的陈氏,然后身子往下一滑,抽搐地瘫软在地上。 周萋画本想继续亮一下这哗众取宠的家伙,眼角看着年氏滑稽却另有目的的表演,立刻改变了主意。 她放下手里的纸币,腰微微用力,作势就要站起身来,便起来,她缓步上前,将年氏从地上搀扶起来。 她的个子本就娇小,这几日的辛劳让她更显憔悴,站在走粗狂路线的年氏身边,愈发显得弱不禁风。 她手伏在年氏的腋下,旁边的侍婢见状连忙上前帮着搀扶,就这样把年氏给扶了起来。 原本在哀嚎的琴棋书三人,也瞬间没了声音,静静地看着年氏跟周萋画之间会发生什么事。 但周萋画却只是扶着年氏一句话也不说,直到最后年氏受不了这种比直接跟她对骂还尴尬的事,自己主动开口。“四娘啊,节哀顺变,人是不能复生,嫂子走了,这不还有我吗?” 她用有史以来,周萋画听到的最温柔的声音说话,以至于让平日里都跟在她身旁的琴棋书三人都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周萋画对年氏的表演已经到了不愿搭理的地步。她垂着头。只是低低抽泣,就是不说话。 年氏一看周萋画这般悠悠喏喏,又好奇。又觉得无聊,再次低声劝说几句,便要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吩咐琴棋书三人留下了与周萋画一起哭丧,“你们三个。都在这陪四娘!” “是,母亲!”周萋琴与周萋书抬头看着年氏,齐声答应。 在这两人答应后,随后就听周萋棋沙哑的声音也喊了一声。“是!” 周萋琴跟周萋书的性子,周萋画是知道的,年氏这般吩咐。两人自然服服帖帖地听着,倒是周萋棋。竟然也很乖巧的跪在地上没有任何怨言。 周萋画垂下的头,缓慢地抬起,心中思忖着,又再次放下,朝年氏施礼后,便目送年氏离开。 在年氏离开后,周萋画就再次跪下给母亲往孝盆里填纸币,估摸这年氏已经离开青云院,她便示意春果把自己扶起来,转身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琴棋书三人,“三位姐姐,祖母回来未曾去拜见!四娘我先离开一下,劳烦你们在这陪母亲!” 她的声音本就沙哑,说话时,又淡淡地几乎听不到,话题还是让她们陪去世的陈氏,原本跪在地上还算专注的琴棋书三人,几乎同时抬起头。 三人的瞳孔不约而同地放大,没等她们表示自己的毛骨悚然,周萋画就轻盈盈地飘出了灵堂,三姐妹如同见到鬼一般,紧靠在一起。 周萋琴毕竟是大姐,她很快冷静下来,确定周萋画脚下有影子后,然后跪着上前几步,拿起纸币,就往孝盆里放,嘴里还嘀嘀咕咕祈祷着。 周萋棋跟周萋书一看大姐的举动,也立刻明白过来,跪着往前移动了几步,也开始往孝盆里放纸币,嘴里也不停地祈祷着。 一个人的声音是有限的,但当姐妹三个同时开口祈祷,声音倒是大到可以入人耳。 周萋画垂首迈步出灵堂,听到琴棋书三人的祈祷声,知道自己的恐吓起到了效果,要得就是让她们三个害怕,不敢多问。 她拉一拉衣袖,侧身对春果说道,“吩咐下去,无论是老夫人还是婶娘,任何人问起,都不准把父亲回来的事说出去!” 春果眼梢看看灵堂里的三姐妹,“放心吧,娘子,静雅院跟青云院我都安排好了,只是……只是门房那边……” 门房属于前院,虽然说周午煜下了马,进了府直接上了轿,但门房里的人指定是看到了,她跟那边的人又没有什么交集,试了几次也没说上话。 周萋画微微点头,“这你不用担心,你去找一下秦义士,让他晚些时候到灵堂里来一下!”周萋画伸手推一下春果,示意她马上去做。 春果答应一声,便要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却又停下,“那娘子你呢?不会……” 春果的话并没有全部说完,但周萋画却已经会意,“是啊,我要去拜访一下祖母……” 除去方老夫人,当然还有刚刚离开的年氏! 她若没有猜错的话,此时的年氏,正在三江院里向方德昭汇报灵堂的状况。(未完待续) ps:《上仙难求》书号:,作者:沈子樱。简介:这是一个回归现世的高冷女仙帝成为逗比少女,最后拯救世界的故事。 《天奴娇之俏厨娘》书号,作者:隐丫丫,简介:萝莉厨娘,以厨艺为剑,厘清身世,斩获宝物,寻得如意郎君。 《杀嫡》书号,简介:一介商女加入侯门,恶毒婆婆,狠心的妯娌,难缠的小姑子这日子怎么过? 183 方德昭与周修娴的交战 一袭白衣袅袅随风飘动,二八伊人站在窗前,纤细的腰肢微微摆动,随后身体便靠在了窗棂上,惬意的美景还未欣赏一息,忽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而后就听一宫女温婉的声音响起,“方娘子,公主等你多时了,请吧!” 方德昭心里惦记着兄长的安危,不疑有他,便转身,随着宫女的指引出了前厅,原以为宫女会带她直奔娴公主居住的安定宫,但宫女却舍近求远故意绕到了御花园。 年少的方德昭小心翼翼喊住了带领自己的宫女,“这位姐姐,大明宫在左,缘何要绕到这御花园呢?” 宫女穿着一件神色栗色的齐胸襦裙,这个颜色在这夏日里,显得格外厚重跟炎热,却很好的凸显了这宫女地位的非同寻常。 “方娘子,是这样的,公主现在在皇后娘娘那,咱们这是去皇后娘娘那!”宫女盈盈福礼,轻声说道。 方德昭几年前曾进宫给娴公主侍读,对后宫的建筑也算熟悉,宫女说的没有错,这条路的确是通往皇后娘娘的寝宫。 方德昭不再言语,再次浅浅福礼,便示意宫女继续前进,一盏茶的功夫,她们顺利到了皇后娘娘住的清宁宫,宫女上前请清宁宫的宫女代为禀报,却得知,娴公主刚刚离开清宁宫回自己的寝宫了。 无奈之下,宫女只得带着方德昭按照沿路返回。 虽是夏日正午,御花园因被林荫遮蔽,外加泉涌汩汩,竟也觉察不到炎热。 宫女带着方德昭沿着小径穿过花圃,迎面却见到一魁梧的军爷。这军爷三十出头,个头虽然不高,却生的相当魁梧。 宫女侧身低声为她解释,“这是孙演孙将军!” 方德昭连忙施礼,“见过孙将军!” 孙演其貌不扬,除去个头不高外,眼睛还一大一小。在方德昭施礼时。他正瞪着那双贼溜溜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佳人,不时还发出啧啧的让人作呕的恶心声。 方德昭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连忙擦身从他身边走过。 在距离孙演有一段距离后。她隐约听到孙演问身旁的侍卫,“那位娘子是谁啊?” 侍卫庄重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距离侍卫有点远,但还是能听清楚侍卫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一向觉得自己名字很是儒雅的方德昭。后背竟然冒出了一阵冷汗。 一来一往中竟然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等方德昭来到娴公主的大明宫时,周修娴早已坐在榻上等候了多时。 在方德昭给自己请过礼后。周修娴就将她扶到了跟自己并排坐的榻上,虽然说方德昭是臣子之女,但昔日的同窗之情,却让两人的感情深挚的很。 要不然。方家遇到了事情,方德昭也不会孤身一人进宫来求助。 听完方德昭的求助,周修娴并没有立刻答应。她先去差人用最快的速度了解了目前的状况,而后这才开始分析。 “阿昭啊!”周修娴拉着方德昭的手。“我看这事不好办啊,你兄长虽是无心,但他的言论的确影响了众位将士的士气,父皇若是有心追究,怕是这事……” 周修娴抿着嘴,仔细端详着方德昭,半晌后,她终于再次开了口,“我这倒是也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公主,公主,求赐教啊……”方德昭从榻上站起,说着就要给周修娴下跪,却被周修娴一把拉住。 “别这样啊,这方法行不行得通还得看你……”周修娴并没有立刻说出方法,反而面露难色,纠结地看着方德昭,知道她确定方德昭真的很想知道法子后,这才缓缓开口,“你知道这次带兵的是谁吗?” “带兵?”方德昭微微错愕,旋而明白周修娴的所指,兄长是因为醉酒后阔谈部队的事而招惹上麻烦的,周修娴这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这是在让她从部队方向入手。 方德昭缓缓地点点头,抬头示意周修娴继续说。 “这次你兄长言论里所涉及的部队是由孙演将军带领的,孙演将军骁勇善战,对亏他奋勇作战,这才把损伤降到了最低!”周修娴看着方德昭,不过一点微表情。 孙演?就是刚刚在御花园看到的那个有点猥琐的男人,方德昭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却听周修娴继续说道,“若想你兄长安全,估计也就只能让孙将军去父皇那为你兄长请命了,但至于怎么说服孙演将军,阿昭,这还得靠你啊!” “孙将军终日作战沙场,府中还没有能替他分担的贤妻,自然需要一位像你这样有胆有识的夫人!”周修娴手指轻轻拍打一下方德昭娇嫩的手背,寓意深远的抿嘴浅笑。 方德昭会意,紧抿嘴唇,“我,我回去与父亲商量一下!” …… “老夫人,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啊!”春露温和的说话声,传入方德昭的耳朵,她骤然从回忆里惊醒。 方德昭直直背,坐直在方榻上。 三十多年前在大明宫发生的这一幕,彻底改变了她的一生,她就这样从方家大小姐一下子变成了孙演的第四任继室。 虽然是第四任继室,孙演前面的三任却没有诞下任何子嗣,这让方德昭很好奇,便在私下追寻答案,孰料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找到,却知道了另一件让她不能接受的事:原来当时兄长惹火孙演,圣祖为了平息孙演怒火,是打算让丧夫一年有余的周修娴嫁给孙演的。 但周修娴孰知孙演秉性,且不愿给方家买单,这才故意暗示方德昭去找孙演,至于孙演,本就是来者不拒的滥情人,自然不会放过方德昭。 一想到当年周修娴这般无情,时至今日,方德昭就心中难平怒火。 方德昭嫁给孙演后,很快怀孕,此时战事再起,孙演出征前,圣祖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的器重,便赐姓“周”,自从孙演变成了周演。 周演不孚圣望,很快平息北突厥,原本预计要作战两年,只用了不到半年,便结束了战争,圣祖龙颜大悦,念其勇武善战,戎马倥偬,征战南北,驰骋疆场,屡立战功,封其为项顶侯。 自己即将为母,丈夫又获封,这让原本对这种婚姻不抱任何希望的方德昭很是惬意,多少开始对周修娴的怨恨减缓。 但接下来的一件事,却让方德昭对周修娴的仇恨彻底到达了顶峰——周演不是一个人凯旋归来的,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女子,一个大腹便便也即将临盆的女子。 “这是彩容,从今儿起便是伊姨娘!” 方德昭永远记得周演从高头大马上下来后,径直走向轿撵从车上搀下大腹便便伊彩荣时的画面。 方德昭双手扶住腰,勉强抬头向周演身旁的女子看去,她认出来了,这个伊彩荣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她进宫求周修娴时,给她引路的宫女。 看着伊彩荣那比自己还要大的肚子,晴天霹雳从方德昭头上劈过,她自然知道周修娴的性格,若没有她的默许,伊彩荣岂敢爬上周演的床榻。 咬碎的牙,要往肚子里咽,面上还得感恩戴德,感谢丈夫为自己找了位好姐妹。 好在肚子争气,原本要晚与伊彩荣临盆的她竟然早产了。 周午煜的诞生,让方德昭重新看到了希望,自此她把希望彻底放在了儿子身上,任由着周演三房、四房的往回抬姨娘,到最后她也学聪明了,直接把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婢苏倩菀抬了姨娘。 荒淫无度的生活,让这位多年征战沙场将军的身体慢慢垮掉,在周午煜行冠礼后不久,周演便一命呜呼了。 就在她彻底可以清静时,周修娴却派人来,有意把她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这让方德昭如何接受到了,好在陈成玉闹出了一离家出走的闹剧,这才让她微微宽了心。 但有些事必定是命中注定的,周午煜还是娶了陈成玉,并为了她宁愿与自己闹翻,也选择终生不再另娶。 方德昭感概道,自己这一生,注定是与周修娴撇不开关系了。 现如今,陈成玉吊死在了侯府,而且是在儿子外出公干时,若不是自己恰巧外出礼佛,估计周修娴指定不会饶了自己。 想想过往,方德昭心里就跟堵了个塞子,难受地喘不过气来,长叹一口气,“老二家的在哪?”她开口问的是年氏。 “回老夫人,二夫人带着众位娘子去灵堂了!”春露轻轻回答,附身端起一盏清茶,递到了方德昭手上。 “问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吗?”方德昭轻抿一口茶,漱漱嘴,抬头追问,虽然自己跟周修娴不合,对陈成玉也有些怨言,但此刻的她宁愿相信一切都是误传。 “回老夫人,问清楚了,大夫人是自己上的吊,当晚四娘子就睡在青云院……”春露抿着嘴,不敢在继续说下去,都知道周萋画是个不祥之人,陈氏这一上吊自杀,整个侯府里又传的沸沸扬扬。 “不要乱说!”方德昭开口制止了春露。 她微微抬手,“去把老二家的喊来!” 有些事,她必须在国公府来人之间,布置一下,前些日子因林珠儿的事,自己可没少为难陈成玉,若是被周修娴抓住了把柄,估计她能要了自己这条老命。(未完待续) 184 真实的老夫人 春露刚出去,就遇到了从灵堂急急奔来的年氏,春露迎上去,“二夫人,老夫人正在等你呢……” 年氏连忙加大步子,微拉裙摆,进了老夫人住的厅堂。 方德昭有个特殊的习惯,换了地方、换了熟悉的物件就会不安,所以这次去寒山寺,三江院里但凡与她的起居有密切关系的,都被带去了寒山寺。 莫看才刚进府不到一个时辰,下人们已经手脚麻利地,把带走的物件,归置到了原处,就跟离开时一样。 此时的老夫人正倚在她最喜欢的虎皮毯上,半眯着眼睛正养神。 “老夫人……”年氏福礼起身,抬手沾沾眼泪,开口把她刚刚在灵堂里打探的消息说给老夫人听,“嫂子她是真的走了……” 年氏抬手用帕子试试眼角,挑眉看着老夫人,见她没表情,不无邀功地说道:“整个青云院都忙碌的很……她三叔正在那帮着操持……我看四娘哭得不成人样,我就把三个丫头留那陪她了……” 年氏这话其实是希望老夫人表达自己的宽厚,但她话说了一半就被陈老夫人抬手打断。 没错,刚刚她是安排年氏去确定陈成玉是不是真的死了。 前些日子,陈成玉亲自去寒山寺拜见自己,询问自己是否要正国公府来送福之前回来回府,却被自己无情的拒绝了。 于是在听到陈成玉去世时,她乍以为这是陈氏使得计,但在消息确定的这一刻,她却感觉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她虽与周修娴不合。却也知道陈成玉对这个侯府的重要性,她如被冻住一般,良久后,这才长长输了一口气。 “四丫头,她怎么样?”她哑着嗓子问道。 “一直在灵堂守着呢,人都瘦了一圈,四娘的命真苦啊……”年氏装作悲伤。 “问明白怎么回事了吗?”方老夫人抬手摸摸扶额。浅声问道。 “我问了青云院的人。出事时,也没发生什么有冲突的事啊……”没有人招呼年氏坐在方老夫人右手边的方凳上,便把自己到灵堂的表现说出来。当她说道善妒这词时周萋画的反应时,方老夫人的眼睛悠然一亮,这细微的表情被年氏捕捉到。 “老夫人,你说会不会因为璧姨娘……”她直直地看着方老夫人。眼中尽是讨好。 方德昭眼睛微眯,哎。最好是因为陈成璧入府,这样就算周修娴真找来她也不担心。 “把青云院的那帮下人都看好了……”方德昭微微挑眉,“仔细查查老大家的死因……” “是!”年氏会意立刻回答,她拉一下自己的衣袖。“听说大伯今日还在京城?” “哎,到了京城就看圣义了……”方德昭特无奈地回答,心中又不禁担心起来儿子来。周午煜既然在京城,受到周修娴的为难是难免的。也不知道她会怎么为难自己的儿子…… 定国公府的势力在京城极大,陈成玉这一死怕是日后两府的关系就僵硬了。 只是…… 不对,陈成玉她不可能自杀的!一道灵光闪过,方德昭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莫看陈成玉平日哭哭啼啼的,骨子里是怎样的,方德昭岂会不知道,就算不为侯府跟国公府考虑,她也得为周萋画考虑。 周萋画本就背负恶名,那晚她又谁在自己房间,陈成玉又岂会这么不顾及自己女儿的名声。 年氏见方老夫人陷入沉思,再次试探道,“老夫人,我现在就去青云院……” “不用了!”意识到事有蹊跷的方德昭立刻制止,她侧脸看向一旁的春露,吩咐道,“去把四丫头喊来……一路上你也累了,成玉的丧事你还得多费心,先回去休息吧!”方德昭扭头对年氏说道。 方老夫人态度的骤变化,让年氏有点无法适应,却也不敢违背,起身福礼后,便在春露的陪伴下出了房门。 方德昭换个姿势,刚要示意侍婢给自己换盏茶,却见刚刚才出去的春露挑帘进来,一种不安涌上心头,方德昭立刻坐直身子,“出什么事了?” 春露放下门帘,“回老夫人,四娘子来了……”见老夫人面带疑惑,连忙补充道,“奴婢一出院门,就遇到了四娘子,她是专程来老夫人这的……” 方德昭深吸一口气,心中莫名紧张起来,经历了林珠儿的事,她就越发感觉自己不能轻视这个孙女。 “让她进来吧!”方德昭端坐好。 周萋画抬步进门,见坐在上位上,鬓角有点泛白、精神萎靡的老人,“孙女见过祖母!”周萋画主动请安。 方德昭敛容不语,微抬下巴,示意周萋画起来,自己却垂下了头,眼睛盯着塌上的矮脚桌。 周萋画起身,看着面无表情的老人。 方德昭察觉到周萋画的目光,犹豫半晌终于抬起头,祖孙二人就这样静静对视,直到周萋画感觉到了方德昭眼神里的一点退缩,她才缓缓开了口,“母亲走的突然,家中又无主事的,我便自己做主张安排了事……” 方德昭去寒山寺时,不但带走了三江院里的仆役,就连侯府里几个管事也都带走,本想着给陈成玉一个教训,却没想到她竟然死了,听周萋画这唯唯诺诺的声音,方德昭心中不禁开始自责起来,周萋画终归是自己的亲孙女,她浅浅道一声:“这倒是难为你了!” 而后,就闭上眼睛继续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周萋画知道方德昭是在等着她继续说,“父亲未归,我便把在邻县收棉的三叔连夜请回,现在府里的大大小小都幸苦三叔了……” “与咱们有往来的,我已经安排下去送丧了,估计明天该到的都到了……”周萋画抬头看着方德昭。一想到母亲死的不清不楚,鼻头又一酸难受的差点哭出来。 听周萋画安排的还算妥当,方德昭是又心安又紧张,周萋画已经有了侯府嫡长女的风范,眉眼举止已经有了周午煜的样子,可她偏偏也是周修娴的外孙女。 方德昭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懂,她抬手扶扶额头。“明儿。让你二婶娘过去帮着你……有什么难处记得跟你二婶娘说!” “嗯……”周萋画回答。 方德昭调整一下姿势,静静凝视一下自己孙女,抬手示意春露带人下去。春露得应,带着下人们退了出去。 方德昭打量一下周萋画,指指自己身旁的空位,“过来坐!” 声音竟然带着关爱。没有一点往日的威严,周萋画一怔。以为自己听错,没有动。 “过来坐……”方德昭再次说道。 周萋画这才起身,缓缓上前,半个屁股落在榻沿。疑惑的看着方德昭。 “你母亲是怎么死的?”方德昭开口直接问道。 一听这话,周萋画微微舒口气,她之所以这么着急来给方德昭这。除去要请安外,最重要的就是为防止年氏乱说。现如今方德昭这么问了,周萋画反倒安心,看来方德昭果真是怀疑母亲是诈死,“孙女昨日一觉醒了,就见母亲她……” “她果真是自缢的?”没等周萋画说完,方德昭再次问道。 这下周萋画不安定了,难道,方德昭对母亲的死也有什么想法。 “祖母?你这么问……”周萋画抿一下嘴唇,轻轻回答。 “你母亲她岂是一个不为你考虑的人……”方德昭淡淡说话,说的就好像在说一件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事。 她倚着矮桌,摆弄着手上的佛珠,眼神娴静又安详。 周萋画不知如何回答,假装没有听到,只是把头那么低下。 “怎么,装没听见吗?”方德昭清清淡淡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么说,成玉的死真的另有隐情了?”方德昭终于扭头看向周萋画,“你自五岁便突然有了推理之能,若察觉母亲的死另有隐情,切勿放弃……” 周萋画被方德昭这番话着实震惊着了,这还是那个倚老卖老,不分青红皂白的老夫人吗? 她抬头看着方德昭,颤抖地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也不用想着怎么跟我说,还是想想怎么跟你外祖母解释……”方德昭往后萎了一下身子,盘腿坐在榻上,闭起眼眸,转动着佛珠。 周萋画身子微微一抖,看着盘腿坐在榻上的老夫人,第一次意识到,榻上的这个老人就是自己的祖母。 突然,一哭天喊地嘶喊声传来,榻上的方德昭猛然睁开眼睛,门外的春露连忙挑帘进来,不等方德昭开口追问,她便福礼道:“回老夫人,是表小姐身旁的烟鸣!” “让她进来!”方德昭一蹙眉,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烟鸣哭丧着,一进门就跪在地上,“老夫人,你可得给我家小姐做主啊……” 方德昭一听是卫琳缃的事,着急说道,“缃儿她怎么了?” “娘子她,她被静雅院的人打了!”烟鸣边说边斜眼看周萋画。 “被静雅院的人打了?谁那么大胆子!”方德昭放下佛珠,盘着的腿也垂到榻下,看向周萋画。 周萋画微微定神,还能是谁,除了冬雪,谁还有这个胆子…… “是,是四娘子身边的冬雪!”烟鸣迫不及待地说道。 “冬雪?就是那个宋冬雪……”方德昭盯着周萋画,“既然是永宁郡公府的人,还是你去出来吧……” 天啊,老夫人竟然知道冬雪的真实身份!(未完待续) 185 再生诡计 “老夫人,冬雪她不是,她其实是……”周萋画对方老夫人突然道出冬雪的真实身份,感觉猝手不及,她压制住心里的疑惑,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清楚方老夫人对冬雪的事了解多少。 方德昭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长长叹口气,将佛珠放在一旁的矮桌上,脸上露出倦容,“春露,我累了,扶我回房!” 春露连忙上前,伸出胳膊,让方德昭的手搭上。 方德昭站起身来,便转身下了塌沿,她的行动缓慢而又无力,比周萋画上次再青云院见她时,好像苍老了许多。 在这个过程中,方德昭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她就要进去后庭时,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这话再次震惊着了周萋画,她的意思是说,她不再过问卫琳缃的事了吗? 周萋画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缓过劲来,她瞥一眼,跪在地上的烟鸣,“起来,带我去找你家娘子!” 烟鸣来找老夫人是受了卫琳缃的指示,现如今老夫人却把所以事情交给周萋画来处理,而且还说那个冬雪是什么郡公家的人,烟鸣不禁担心起来,一个冬雪就呛辣的自己娘子招架不得,若在加上周萋画…… 烟鸣从地上爬起身,却见周萋画已经出了正厅,连忙追了上去,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地朝秦司观暂时住的别院奔去。 秦司观是只身前来的,身边没有带人,此时的侯府上上下下都在给陈氏忙着办丧事,因此别院里除了一个打扫院的老头外,也就只有在用餐时才会出现的几名婢女。 周萋画在赶往别院时。正巧遇到去找余崖回来的春果,春果从走廊的尽头疾步走来,“娘子,您给老夫人请完安了?” 春果并没有认出,站在周萋画身后的是烟鸣,只当是静雅院里的低等侍婢,便迫不及待地要想周萋画汇报余崖调查的结果。“娘子。余义士说,夫人出事前一晚,府里除了进来一辆送柴火的车。就没再有人进,所以,他怀疑这送柴火的车……啊,烟鸣。你,你怎么在这!” 话说到一半。春果突然认出了烟鸣,着急喊出声。 烟鸣已经不止一次领教过春果的厉害,被她这么一逼问,脖子一缩。垂头不语。 “我们要去秦公子那……”周萋画轻轻说道。 “去秦公子那?啊……不会是冬雪她?”春果斜眼看看烟鸣,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果然跟娘子意料的。卫琳缃去找秦司观了,春果连忙跟在周萋画身后。 三人进了别院。一下子就看到站在厢房门口对峙的两个人,卫琳缃在门口里面,冬雪在房门外,距离房门最远的一扇窗户开着,窗沿上有些黄土。 周萋画停下脚步,不着急上前,转身打量烟鸣,她的脚上有些黄土,“你是从里面爬出来的?” 周萋画问道。 “嗯,冬雪她拦住门口,死活不让我们出来!”烟鸣连头都不敢抬。 “你们在里面做什么了,让她这么生气!”周萋画继续问道。 这下烟鸣把头埋得更低了。 见没法从她嘴里问出话来,周萋画索性也不追问了,她转过身,直接上了回廊,远远地就冲冬雪喊道:“冬雪,不得对表姐无礼!”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周萋画也只能用师父的身份出现在冬雪面前。 冬雪背对着周萋画,直到声音传来,才察觉到周萋画出现,但纵使如此,她依旧一手支着门框,没有要拿下来的意思。 卫琳缃立于门内,忸怩地做着娇柔的姿态,她的身后站着白胖白胖的秦司观,白皙的脸涨成了猪血色,眼睛斜斜地看着冬雪,好似做了什么龌龊地事被逮了个正行。 卫琳缃一看周萋画出现,浅笑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地微笑,而后迅速换做了悲哀,她抬手用帕子沾沾眼角,“四妹妹,这节骨眼上,我本不应该这般打扰你,没办法上前帮忙,还得让你操心……” “可你也看到了,冬雪她……秦公子虽然是来为大舅母奔丧的,来侯府便是客,我卫琳缃虽然不姓周,但住在侯府这么多日子,不便去灵堂抛头露面,但月想为四妹妹做点举手之事!” “可我没想到,我刚坐下,你的婢女就冲进来,说我口出讳言,让人不堪入耳啊!”卫琳缃矫揉造作地描述着事情的经过,“四妹妹,姐姐我,不甘受此辱啊!” 她边说,边朝秦司观方向退了几步,“秦公子,侯府待客不周,让一婢子惊扰了您的休息,缃儿在这给你道歉了!”| “表姑娘,我家娘子既然来了,对秦公子道歉的事,就不劳烦您了吧!”春果见周萋画跟冬雪没有说话的意思,便从周萋画身后出来,福个礼说道,“况且,冬雪姑娘是不是真的惊扰了秦公子,这也不是您说的算啊!” 春果竟然称呼冬雪是“冬雪姑娘”卫琳缃顿感不妙,她隐约记起,老妇人离开时,曾派人去京城打听过着冬雪以前的事,难道这丫头的身份另有蹊跷。 可纵使感觉到了异常,卫琳缃依然不想输掉面子,强打着精神,冷嘲热讽道:“四妹妹,你身边的人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无礼,这是你教导的待客之道吗?” “表姐……”周萋画一直不说话,听到卫琳缃一直终于把自己归结成了客人,嘴角上扬,冷笑道,“表姐的心意,四娘心领了,但这主家跟客家还是有区别的,冬雪性子急,许是担心本就是客人的表姐如此抛头露面,让秦公子觉得我们侯府不懂待客之道!” 她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拍打一下冬雪支在门框上的胳膊,冬雪顺从地把胳膊放下,脸上的表情却一点没有放松。 周萋画抬步进入房间,先给秦司观微微施礼,而后直挺挺地站在卫琳缃面前,“多谢表姐为四娘考虑,现在四娘来了,表姐一早从寒山寺回来,想必也累了……烟鸣,陪你家娘子回去休息!” 卫琳缃擎着头,努力做出一副傲然的神情,但周萋画那股铺面而来的气势,还是让她从心底狠狠打了寒战。 她静思一下,瞥眼看站在门外的烟鸣,“既然四妹妹亲自来了,那儿就先回去了!” 她转过身,上前一步,冲秦司观福个大礼,“秦公子,琳缃贸然前来,若有打扰还望见谅!” “没,没事……”秦司观说着就要上前搀扶卫琳缃,还没等他靠近,冬雪就迈步站到了房门内,吓得他立刻停下动作,这是简单的作揖还礼。 秦司观的举动让卫琳缃更加确定了冬雪身份的异常,她选择不在浪费时间,起身后,朝周萋画再次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房间,直奔别院门口而去。 出了别院,卫琳缃便直奔年氏的院子而去,快到婉粟轩时,她突然刹住了步子,烟鸣一个没留意,直接撞在了她的身上,“娘子,赎罪!” 烟鸣连忙跪倒在地,她虽然是卫琳缃的贴身侍婢,但在这勾心斗角的侯府大院里,无时无刻都处在高度紧张里,卫琳缃性情诡异,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柔媚多情,背地里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不说别的,就是自己身上,这些大大小小的伤,也都是她拧的,现在卫琳缃心情肯定不好,自己又这样冲撞了她,烟鸣知道,自己接下来肯定要遭罪了。 卫琳缃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微笑,如被冰住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她的目光垂落在跪在地上烟鸣的发旋上,冷冷地说道,“我让你去请老夫人,你是怎么做事的!” 烟鸣双手支在地上,狠狠地打着寒战,“回,回娘子,我去三江院时,四娘子就已经在那里了!” “再那又如何,我难道没有告诉你,一定要让三江院的人来吗?”计划被人三番四次打断,这让卫琳缃的怒气计划已经到了顶点。 “娘子求你不要生气,是,是老夫人这么安排的,老夫人说,冬雪是四娘子的人,让四娘子处理最好!”烟鸣开口连忙为自己开罪,她低着头,眼睛却使劲往上瞟,突然,脑袋灵机一动,想起一个肯定能让卫琳缃放过自己的事,于是继续说道,“老夫人还说,冬雪是永宁郡公府的人,除了四娘子,别人来不合适!” 烟鸣说完就抬起眸子看着卫琳缃,果然不出她意料,卫琳缃刚刚凝重的脸上有了表情。 先是微微一怔,而后就见她嘴角微微向上挑起,永宁郡公跟秦侍郎的关系,她是知道的。 想想刚刚冬雪那剑拔弩张的神情,难道冬雪真的就是传说中郡公府那位一心想要找出郡公府被灭门真相、要入侍郎府的嫡长女? 这个讯息让卫琳缃眼前为之一亮,她深吸一口气,冷若冰霜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如花绽放般的笑容,她俯下身子,“来,烟鸣,跟我说说,你还听;老夫人说了什么?”(未完待续) 186 头绪 卫琳缃主仆一远去,秦司观被把周萋画给请了进去,周萋画简单还礼,坐在正厅左侧的圈椅上。 春果立于周萋画身后,而后撇头看向依然站在其门口怒气冲冲的冬雪。 现如今冬雪的身份非比寻常了,春果虽然有心上前劝慰,却又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嫌弃。 反倒是周萋画,似乎并没有特别区分春果跟冬雪的不同,抬手示意春果上前先把站在门口的冬雪给拉过来,然后示意她到门口看着,免得又有人偷听了去。 春果把冬雪拉进厅堂后,便迈步出去,守在门口。 冬雪站在正厅中间,秦司观跟见到猫的老鼠一般,是不敢坐,不敢动,低着头站在原地。 “秦公子,不必这么多礼!请坐吧!”周萋画看着秦司观脸色涨红,整个人萎靡没精神,便知刚刚冬雪这一出对他的震慑是极大的。 听到周萋画的声音,秦司观弱弱应了一声,便后退几步,甩动袍服下摆,缓慢落在了与周萋画正对的圈椅上。 “周四娘,刚刚的确是卫娘子好心来看看我有没有需要的……”秦司观依然不敢看冬雪,只是抬头轻言轻语地跟周萋画说话。 前几天周萋画对自己的出手相救,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印象,于是此刻,他自然而然再次向周萋画发出求救信号。 可还没等他把情况向周萋画说明,就被冬雪给打断了,“看看你有没有需要的!她一姓卫的,装什么主人!你没脑子啊!”冬雪几乎是一下子跳到了他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尖破口大骂。 “我。我哪里知道她……”被冬雪这么骂,秦司观结结巴巴,“我只是听闻她也从京城来,便多了几份亲近感……” “多几份亲近感?我怎么看到手都握在一起了呢?”冬雪鼻孔微张,字字句句敌意分明。 “哪里握在一起,人家卫娘子看我印堂发黑,想给我破解一下。要帮我看看手相!” “看手相。且,我咋没听说她卫琳缃会看手相,她若是会看。怎么没算出她们卫府的劫难!”自从郡公府出事后,冬雪就对京城的官场多加注意了,卫琳缃父亲被外放的事,她自然知晓。 “这个……” 周萋画坐在圈椅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冬雪与秦司观的唇枪舌战,按照她的观察。此时的冬雪多半是吃醋了。 根据以前玉娘说的,冬雪是要嫁给这个秦大郎的,现如今秦司观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冬雪自然心里会不舒服。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卫琳缃,换做自己,定然会不高兴。 一想到自己。周萋画的心猛然一抽,她想到了秦简。想到了这个落井下石的人,秦简既然不是秦大郎,那他又是谁呢?他现在在哪? 周萋画抬起头,眼前的秦司观跟冬雪还在激烈的争吵着,却听冬雪继续说道:“也就幸亏我师父让我过来看一下,要不然你跟那卫琳缃是不是要滚到床上去!” “宋冬雪,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秦司观连脖子都涨红了,他一拍圈椅抚背,直接站了起来,“卫娘子还未出阁,这话若是传出去,你让我如何交代!” “这般维护她,还说你跟她没事!”听到秦司观这番话,冬雪着实要气疯。 “我说着卫琳缃倒是真不挑,人家董庸怎么说也是一表人才,你秦司观有什么,要才无才,要貌无貌,整日好吃懒做,到了洛城还拖欠人家银两,若不是我师父,你现在早就在大牢里了!”冬雪慢慢逼近,再次将秦司观逼坐到了圈椅上。 “你,你怎么这般说卫娘子……”秦司观结结巴巴,他微微撇头,看向周萋画,“周娘子,救,救命!” 周萋画却根本没有听到秦司观的讨饶声,她眉头蹙在一起,细细回味着刚刚冬雪说的话,她提到了董庸。 董庸跟秦司观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卫琳缃均有亲近之举,难道,她真的跟自己猜测的那样,她并不是想抢自己的东西,而是还有其他目的? 一想到马上就要到来的上世死期,周萋画从心底涌起一股寒意,再次陷入恐惧,她不是害怕死,她是害怕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死。 “师父,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说他是不是很该打!”冬雪听到秦司观向周萋画的求救声,却没听到周萋画的回答,心中不禁诧异,有点撒娇地说道。 周萋画打了怔,缓过神来,“冬雪,你不要这么激动,多少听听秦公子解释,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误会?最大的误会就是这白胖子自作多情!”冬雪指着秦司观的鼻尖痛骂,“你也不想想,就你这模样,卫琳缃那眼睛长头顶的会看上你……” “我,我怎么了!”冬雪的连番辱骂,终于让秦司观忍受不了,他豁地从圈椅上站起来,双手作势就要去推冬雪,孰料还未等他碰到冬雪。 就听冬雪说道,“你敢动我一下,信不信我让我哥削了你!” 就见秦司观原本抬起的手,竟然擦着冬雪的衣衫落下,而后就听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的冬雪好妹妹,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跟那卫琳缃真的一点事也没有!” 面对秦司观的跪地求饶,冬雪却没有任何一点得意,她紧抿住嘴,眼睛瞪圆,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冬雪的确还有一个在军队的兄长啊,没想到这个兄长对秦司观的震慑力这么强。 “你,你就知道怕我兄长,你个……”冬雪气得跟牛似得鼻孔一张一合的,抬脚给了秦司观一脚,随后就趴到周萋画腿上,呜呜大哭起来。 又是哭? 对别人哭向来束手无策的周萋画,干张着胳膊,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司观在地上待了一小会儿,便从地上趴起来,他走到周萋画面前,低声柔柔说道,“我的好妹妹,我记住了,我以后指定离那卫琳缃远一点!”他又肥又厚的手掌轻轻扶在冬雪的背上,低声讨好着。 冬雪一伸胳膊,再次给了秦司观一拳,秦司观被推开,站在不远处,无奈地看着冬雪,最好见无法从冬雪身上入手,再次求救地看向周萋画。 面对秦司观的求救,周萋画只得有所举动,她伸手挽挽冬雪的发丝,轻轻拍打一下她的后背,嘴唇抖动一下,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招呼门口的春果,“春果,你进来!” 春果虽然站在门口,但厅堂里的声音可是听得真切,一听周萋画喊自己,自然知道怎么回事,连忙提着裙摆进来,上前将冬雪从周萋画腿上搀扶起来,却见周萋画的的裙摆上已经被淋湿了一大片。 “冬雪姑娘,秦公子都认错了,况且,这也怨不得秦公子,卫娘子是怎样的人,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嘛……”春果象征性地安慰几句,却看冬雪还是低着头,发出呜呜地哭声,见此状,春果嘴角微微上扬一下,把头扭向周萋画,突然说道,“对了,娘子,余义士还在灵堂等着呢,说是发现了些异常!” “什么异常?”原本双手捧住脸大哭地冬雪,听到这话突然抬起头,着急询问。 却看她的脸上,哪里有什么泪痕,刚刚她不过是在假哭。 春果见她抬起头,得意地冲周萋画眨了眨眼睛。 对付冬雪,春果果然有自己的一套,周萋画浅浅一笑,从昨天开始,伤心与哭泣,已经让她浑身无力,她努力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向秦司观,“既然是一场误会,那我就先告辞了,秦公子,一会儿我会为再为您安排几名仆役,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就好!” 说罢,她便朝秦司观盈盈施礼,拉一拉衣袖,抬步出了门。 春果随后跟上。 冬雪见状也立刻做出要跟着去的准备,却被秦司观从身后喊住,“冬雪妹妹,我,我可没欺负你,你,你可千万别跟你兄长说!” 听秦司观这家伙的顺从是基于自己哥哥,冬雪的挫败感更加强烈几份,她冷哼哼一声,“你给我好自为之,下次让我再发现你跟那卫琳缃来往,我就直接告诉舅父!” 冬雪丢下这话,便跳过门槛,朝周萋画跟春果追去。 一看冬雪追上来,春果很自觉地退后一下,把最靠近周萋画的位置留给了她,冬雪跟在周萋画后面,低声问道,“师父,你说卫琳缃会不会跟夫人的死有关啊!我跟你说啊,我刚去别院时,她正在询问白胖子,夫人灵堂里的事!” “你说,整个侯府她哪不能去,她那么爱表现,直接去灵堂表现一下自己孝心不就得了,干嘛还要问别人!你说奇怪不?” 卫琳缃找秦司观打听灵堂的事?这倒是蛮可疑的,上世,周萋画处于失忆中,对于母亲的死毫无察觉,当时卫琳缃在哪,有没有关系,她是一无所知。 但这一世,她是的的确确是在寒山寺的,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 接二连三冒出的事,已经让周萋画对母亲的死音因彻底没了头绪。 但有一件事却是毋容置疑的,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母亲是绝不会自杀的,但究竟在自己被迷晕的那晚发生了什么呢? 又是谁给自己下的药呢? 周萋画寄希望于余崖。(未完待续) ps:重新恢复12点30的更新了,么么哒! 187 圆形的伤 虽然寄希望于余崖,但此刻周萋画的心却是极其忐忑的,上世,陈氏死后第二天,丽娘就失踪了,此世,周萋画担心上世的事再次发生,从昨天开始,就特意安排人保护着丽娘。 但纵使如此,她依然不放心,强烈的第六感一直在提醒她,今天有事要发生,这种紧张,让她没有心情再去悲伤,无时无刻不绷紧神经。 余崖并没有等在灵堂,他站在临时搭建的灵棚外。 白色狭长的丧幡,随着风呼呼摇晃着,好似军队行进时的旗帜,余崖站在丧幡下,一手扶着腰间的佩刀,一手插在腰间,见周萋画一行来赶来,上前几步,“见过四娘子!” 周萋画抬头看看周围没有人,便示意余崖把他的发现说出来。 “回四娘子,我按照你说的,仔细检查了青云院的各个角落,发现夫人寝房位置,房顶的瓦片有被移动的痕迹,被移动的位置正是寝房中间的月牙桌,所以说……那茶杯里的水,应该是从那投得毒!”余崖比手画脚地演示,“我试过了,有可行性,但需要把握好分寸,否则很容易滴到其他位置!” 周萋画点头,表示明白余崖的意思,“还有其他的吗?我听春果说,你发现了马车,那是怎么回事?” “四娘子,你应该知道,侯府一般是十五天送一次柴,但夫人出事前一天送柴车却进了府,但时间上距离上一次送柴却只过去了十天!” 余崖挺挺身子,“我找到那送柴的人,他说是有人跟他说,府里为迎接四娘子回来。要大办宴席,柴房的柴不够,让他再送些来!” “可我问了负责柴房的人,却并没有人去传达过这样的命令!所以,我怀疑有人故意安排,借着送柴车进了府!” “那,那送柴的没看清是谁传的消息吗?”冬雪从周萋画身后出来。开口问道。 余崖扭身看一眼冬雪。解释道,“送柴的说,他是一早听见有人在院子里这么喊的。待他出去查看时,根本没看到人影,起先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一想。上次送柴时,柴房的人就嫌上次的柴质量不好。担心丢了这美差,他也不敢怠慢!” “那喊他的是男是女?”冬雪继续发问。 “这个他也拿不准,只听着声音很是脆亮,跟唱戏的一般好听!应该是个女的!”余崖无奈地说道。 “余义士!那依你之见。我母亲会是自杀的吗?”听完余崖的回报,周萋画终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追问道。 周萋画给母亲验尸时。余崖是在场的,依着陈成玉的尸表特征。她的确是自杀的,但根据调查的结果,自杀却又有诸多行不通,比如说茶杯被下药的事,同样在寝房里的陈成玉直接下毒然后劝周萋画饮下,不是更加容易吗? 余崖静思一下,最后开口简短说道:“回四娘子,依余崖之见,夫人的死定然另有隐情!我把寻找夫人鞋子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侯府,却依然没有找到!因此夫人的死,定然有隐情!” “你也这样认为啊!”周萋画轻飘飘地说道,“冬雪,你呢?” “我?我也认为夫人不会自杀,夫人那么为师父考虑,岂会让师父遭受丧母之苦!”亲人去世的痛苦冬雪最懂,而且在周萋画去海宁时,夫人也找冬雪聊过,自己在国公府的生活,夫人对侯府嫡女丧母后的处境可是清清楚楚的,她那么疼自己女儿,又怎么会自杀呢。 表达完自己的看法,冬雪转身看向同样经历过丧母之殇的春果,“春果,你说是不?” 春果却垂垂地盯着地面,六神无主,根本没听到冬雪跟自己说话。 “春果,你怎么了?”冬雪疾步走到春果面前,拉着她的胳膊低声询问。 春果抬起头,小脸惨白,嘴唇颤抖着,她轻轻推开冬雪的手,绕到周萋画面前,“娘子!我有事要禀报!” 看春果一脸惊慌,周萋画心头一紧,“说!” “娘子,那晚我睡在舒兰姐姐房里,原本是没打算喝水的,是舒兰姐姐坚持给我倒了一碗,说那水多么的好喝,多么甜!”春果回想着当晚舒兰的热情,不觉一身冷汗,“会不会是舒兰她……” “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不早说!”冬雪大声嚷嚷道,“我说,她这几天怎么那么反常,现在就去找她!” 她挽挽衣袖,就要朝青云院方向奔去,自陈氏去世,舒兰就跟丢了魂似得,过度的悲伤已经让她连番晕过去好几次,陈氏的死让身外贴身侍婢的她自责不已。 担心她出意外,周萋画特意安排了个小婢子看着她,现如今听春果这么一说,莫说冬雪,就是周萋画也觉得她很可疑。 周萋画上前拉起春果,“走,一起去看看!” 春果手支地,作势就要站起身来,突然一声凄厉的声音传来,“啊……” 众人一下子怔住,最前面的冬雪一条腿已经迈上了台阶,听到这惨叫,另一条腿愣是不敢迈步。 周萋画立刻辨别出,这声音出青云院。 不好,那边出事了! “快点,去青云院!”她严厉出声,松开春果,提着裙摆,擦身从冬雪身旁经过,朝青云院奔去。 听到周萋画的命令,其余三人也加大步子朝青云院赶去。 一抹身影从丧幡后闪出,看着四人疾奔的声音,嘴里嘟囔一句,原来陈成玉的死真的有隐情啊。 在赶往青云院的路上,周萋画都在默默祈祷,刚刚的这声惨叫不过是个误会,但随着距离青云院越来越近,她却再也无法说服自己了,原本在院门口的仆役们,已经不约而同朝后院奔去——真的出事了。 周萋画手扶住院门。大口地喘着粗气,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心跳,整理一下衣装,沿着回廊朝后院走去。 后院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见周萋画赶来,自觉地让出一条路,人流让出的路尽头。一口水井旁。躺着一具湿漉漉的尸体,灰色的半臂遇到水后,变成了深灰。她的额头已经已经被井壁擦破,被水泡过,伤口触目惊心,甚是恐怖。 周萋画挪着沉重的步子。慢慢靠近尸体。 的确是舒兰!她跳井了! 一张对周萋画而言,熟悉的脸。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眼睛里残留着恐惧。 周萋画上前,舒兰早已没有了呼吸,口鼻腔附近粘着着白色的泡沫。支开眼球,睑球结合膜有可见出血点,且口鼻腔黏膜、颈部皮肤无损伤出血。排除生前受外界暴力导致的机械性窒息的可能,死亡初步看。她的确是溺死无疑。 见周萋画开始在给舒兰做检查,冬雪也从人流里挤进来,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大声问道,“谁先发现她?” “我!”一个细细柔柔,带着哽咽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随后就见一瘦小的小女孩,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你?”看着这个个头还没到自己肩膀的小丫头,“说说怎么回事吧!” “四娘子安排我照顾舒兰姐姐,刚刚玉佳说,玉娘要去灵堂,她阻拦不住,让我去帮忙呢……”小丫头吓得脸色惨白,说话结结巴巴的。 “谁是,玉佳?”冬雪厉声质问。 小婢子本就吓得六神无主,被冬雪这么一喊,腿一软就跌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玉佳是娘子安排照顾玉娘的小丫头!”春果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她的肩膀上背着周萋画的勘察箱,手里还拿着一条长长的素色锦布,她边朝人群挤,边替小婢子回答。 奔跑让春果的脸涨红,更何况她在周萋画简单检查舒兰尸体时,又用疾奔回静雅院拿来了勘察箱,她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来来,却仍旧要表现出很平静的样子。 周萋画听到春果的声音,从舒兰身边站起身来,上前接过勘察箱,她看一眼地上的小婢子,又看围在周围的窃窃私语的众奴婢们,大声说道:“余义士,交给你了!” “得令!”余崖站在人群外,听到周萋画的声音,朗声说道。 众人被余崖有秩序的带走,冬雪说着也要跟着去,却被春果喊住,没等她反应过来,春果就将手里锦布的一端递给了她,接下来就见春果后退,锦布被展开,横在舒兰尸体前,形成了一个简易的屏障。 “师父,这是要……你要验尸?”看周萋画拿着剪刀跟解剖刀半蹲在舒兰面前,冬雪惊呼道。 周萋画没有回答冬雪,只是蹲下身子来做事。 她三下五除二就脱掉了舒兰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检查其她的全身,身上有很多跳井时与井壁接触摩擦的伤痕,却根本没有发现致命性伤痕。 基本排除死后抛尸的可能。 “师父,你看那是什么啊?”虽然周萋画让冬雪拉着锦布,但她哪里肯老老实实,眼睛滴溜溜乱转,盯着舒兰的尸体,发出惊呼声。 “就是那啊……师父你看到了吗?她锁骨那有个圆点啊!”担心周萋画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哪,冬雪明确指出了地点。 却见舒兰肋骨位置有一圆形的颜色加深的部位,凭借经验,周萋画断定这是一皮下出血,而且是死前不久才形成的。 一般说来,跳井自杀,落水的时候磕碰总会在尸体身上形成伤痕,但多会形成在突出的部位,比如肩峰、颈、头部,锁骨部位是低凹处,不容易受伤,况且,这个形状,在井里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啊……(未完待续) 188 舒兰不是凶手 周萋画起身,走到井壁,井壁光秃,根本没有凸出,更没有可以形成圆形痕迹的物体啊。 周萋画回到舒兰尸体旁,伸手为其整理好衣服,“你们俩放下锦布吧,去舒兰房里检查一下,看看她房间里有没有圆形的东西!” 虽说是安排春果与冬雪去检查舒兰的房间,但周萋画总觉得不放心,在收好勘察箱,让仆役抬走舒兰的尸体后,她还是赶去了舒兰的房间。 舒兰在房间跟陈成玉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迈入舒兰房间之前,周萋画忍不住抬头看向母亲的房间,褐色的门扉肃穆的紧闭着。 偌大的青云院安静极了,周萋画甚至能听到秋风吹过门扉留下的沙沙声,那种声音几乎跟她的心跳同步,像是一座空无人烟的沙丘,残忍地从她身体上滚过。 周萋画孤单地站着,整个世界就只留下了渺小的她,她听到一个苍劲的声音,在一个劲儿地提醒她:以往陈成玉用伪装懦弱抵挡的一切,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但这个一切,指的是什么呢?会不会与母亲的死有关呢?刚刚得知舒兰那晚的异常,她就跳井了,这是单纯的巧合还是真的有什么关联呢? 就在周萋画冥想时,检查舒兰房间的春果突然发出一声低吼,“啊……” 紧接着就是冬雪急切地声音,“怎么?发现圆形东西了?” “没,没事,我找到了她的首饰盒!”春果恢复平静。 原来是首饰盒,跳到嗓子眼的心缓缓放下,周萋画长吁一口气。收回目光提裙摆进了舒兰的房间。 舒兰的房间布置跟春果与冬雪的房间大相径庭,就是侯府后院一等侍婢房间一般的布置,一榻一桌一梳妆台,两张方凳立在月牙桌两侧。 冬雪在房间各个角落寻找着,春果却仍旧站在书桌前,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周萋画上前一步。终于听明白。春果是在清点首饰盒里的首饰。 其实舒兰的首饰并不多,一眼就能数过了,可春果却反反复复盯着首饰看了又看。 周萋画伸出手。把首饰盒捧在手里,这是一个一只手就能拿住的檀香色的小盒子,盒身看上去有点旧,海棠叶花纹。盒盖被擦拭地很干净,看得出主人对她的喜爱。 周萋画将首饰盒从左手换到右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心里竟然落下灰尘,原来是首饰盒盒底沾着的灰。 “这首饰盒你在哪发现的?”周萋画将首饰盒重新放到梳妆台上,问春果。 “那里!”春果伸手指指地面,“真的很奇怪啊。舒兰她怎么可能把首饰盒放在地上呢?” 是很奇怪,舒兰既然这么喜欢这盒子,怎么会那么漫不经心呢。 周萋画想着。便伸手挑开了盒盖,“你以前见过这首饰盒吗?” “没有!”春果摇摇头。“不过这些发簪跟珠花,我倒是都见过她戴过,好像哪里有什么不一样,但是也说不准……娘子,要不把那个照顾舒兰的小婢子喊来,让她辨识一下!” 周萋画接受了春果的提议,很快,余崖便押着小婢子进入了舒兰房间。 余崖已经搞明白了,舒兰跳井前的状况,这个小婢子的确是被那个叫玉佳的喊去,帮忙照看了一下玉娘,这点得到了玉佳跟玉娘,还有留在青云院其他婢子的证明。 小婢子回到舒兰房间,发现她不见了,立刻四下寻找,终于在这井里发现了舒兰,那声犀利的惨叫就是她发现舒兰尸体时喊的。 “根据小婢子的陈述,她去玉娘那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也就是说,舒兰死了最多半个时辰!”余崖斜眼看着小婢子,并把她朝周萋画方向推动一下,小婢子吓得赶紧跪倒在地,连忙讨饶。 “你不用紧张!”周萋画安慰道,但她冰冷又沙哑的嗓音,却把小婢子吓得根本不敢抬头,“你抬起头来,看看认不认识这些东西?” 春果立刻把首饰盒放在了小婢子面前。 “认,认识,这是舒兰姐姐的首饰盒!”小婢子低着头,结结巴巴回答。 周萋画递个眼色给春果,春果立刻上前打开了首饰盒,盒子里面的首饰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却听周萋画又说道,“你看看,这里面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小婢子虽说害怕,却不敢耽误,伸出颤抖地手在首饰盒里翻动着,“回,回四娘子,没,没少!舒兰姐簪子珠花加起来一共就十支,都在这呢!” “师父,这些首饰都是夫人赐给她的,夫人现如今走了,她看着难受,就随手把盒子放在地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冬雪听到小婢子的回答,从周萋画身后绕出来,大咧咧地说道,并伸手想拿起首饰盒,但这个举动却与春果的想法相悖,春果还希望小婢子再次仔细看一下,于是当东西伸手拿首饰盒时,她本能的抬手拿住,两人这一扯一拉,首饰盒里的东西就翻了出来。 哒、哒、哒…… 盒子里首饰落地的同时,一颗颗晶莹地珠子散落在地上。 原来是其中一珠花的线断了。 春果跟冬雪自觉有错,连忙蹲在地上捡珠子,在一片慌乱里,那小婢子弱弱地声音传来,“四娘子,这珠花好像少了一颗!” “哎呀呀,少什么少,我们这不是还没找全嘛!”冬雪边弯腰捡珠子,边嘟囔道,她一抬头,见春果不再跟一起找珠子,不乐意了,“喂,春果,你到时继续找啊,还没找全呢!” “不是,她刚刚说的少了一颗,是少了这珠花上那颗最大的!”春果将自己找到的珠子“哗啦”一声放入首饰盒,直起身来,站到周萋画面前,“娘子,我记起来了,这珠花是有三种大小不一的珠子组成,组成绿叶的珠子没有断,我们在捡的是花瓣的白珠子,少的那颗是一颗做花蕊的小拇指盖大小的珠子!” 春果说着就抬手比量珠子的大小。 指甲盖大小?这跟舒兰锁骨的皮下出血大小一样,但一颗珠子得需要多大的力气跟技巧才能造成皮下出血呢? 周萋画移动眸光,看下那小婢子。 “是,是,春果姐姐说的是!就是少了那颗!”那小婢子缓过神来,连连惊呼,“这珠花给其他的珠花不一样,是夫人在舒兰姐生日时赏她的,舒兰姐向来喜欢的很!” “找,继续找,这房间,去后院的路,还有深井,都给我仔细找,把那颗珠子给我找出来!”周萋画大声下命令。 春果立刻出去,把门外的侍婢喊进来,地毯式开始搜寻舒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余崖也出去,安排人开始搜索从房间去后院的路。 一个时辰过去了,太阳已经从正中朝西,慢慢沉落,深秋的夜晚来的越来越早,房间里慢慢昏暗下来,大家却一无所获。 看着众人疲惫的身影,周萋画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春果拿着勘察箱,随我来!” 听到周萋画的命令,春果立刻拎起箱子,跟随她而去,主仆两人的速度都是极快的,趴在地上找珠子的冬雪还没站起身来,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冬雪把手里的珠子往盒子一扔,紧追她们而去,“师父、春果,你们等等我!” 周萋画带着春果直接去了暂时存放舒兰尸体的一出荒废很久的院子。 舒兰的尸体平躺在一张破席上,被一白布裹着身子。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仆役蹲坐在墙角,叼着跟旱烟,吧唧着嘴,没料到会有人来的他们,见到周萋画出现,扶着墙,站了起来。 “你们先出去!”周萋画抬头看看西沉的太阳,轻声说道。 两个老仆役立刻退了出去。 “春果,你去院门口守着,冬雪,你过来给我打下手!”时间有限,她必须在日落之前搞定,因此说话的语气也格外的急切。 春果、冬雪齐声答应,按照周萋画的吩咐开始忙碌。 春果站在院门口,背对着舒兰的尸体。 周萋画跟冬雪站直舒兰尸体面前,“唰”得一声拉开了白布,露出舒兰狰狞的脸,她在井里待得时间并不长因此并没有被泡肿,深秋的气温不高,身体也没有*,但尸僵已经形成。 为了节约时间,周萋画没有像上一次一样为她脱掉衣服,而是直接用刀子划破了衣服。 刀起皮开,周萋画一刀下去,直接从舒兰的胸口划到耻骨联合的上方,皮下组织瞬间露了出来,看着那红的黄的,冬雪发出一阵干呕声。 “恶心的话,你就转过头去吧!”周萋画边忙碌,边说道。 冬雪强忍住恶心,“才不,我还想看看师父你是怎么找到舒兰杀害夫人的线索呢!” 冬雪既然不远回避,周萋画也没有继续说话,她再次套了一副手套,用手在骨架腹部的一堆内脏里翻动起来。 半柱香的功夫,周萋画直起身了。 “舒兰不是畏罪自杀!”她染着血的手套上,放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 这是从舒兰胃里找到的。 舒兰在跳井前,把这珠子吞了下去。 她若真是是畏罪自杀,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她是故意在锁骨上弄出圆形伤痕,为得就是让自己注意到这颗珠子,她是在暗示什么吗? 周萋画感觉,整个案件,彻底陷入了死胡同!(未完待续) 189 回到你的身份里 缝合完舒兰的尸体,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周萋画吩咐,要以陈成玉义女的名义厚葬舒兰。 对周萋画而言,舒兰之死太多诡异之处,但在侯府其他人的眼里,这却是忠仆之举,赢得侯府里一片唏嘘。 忙碌完舒兰的事,周萋画去静雅院看望了丽娘,确定丽娘没什么事后,简单吃了一点饭,便再次回到了灵堂。 琴、棋、书三人已经回了婉粟轩,简单休息过的陈成璧早已再次跪倒在了灵堂里,察觉到周萋画回来,她轻轻抬起头,移动了一下身子,让出了一点空隙。 周萋画跪下,冲着棺材磕了几个头,然后静静坐下,看着陈成璧继续往孝盆里填纸币。 “舒兰跳井了?”陈成璧低声问道。 周萋画没有回答。 “与夫人的死有关吗?”陈成璧继续问道。 周萋画依然没有说话,本就疲惫的身体,又经历了验尸,她哪里还有力气再去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 “听说,你专门安排了人看着丽娘,是不是府里还会出事?”陈成璧又问。 这下,惹得周萋画彻底不高兴起来,“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我不过是想帮你找到杀害姐姐的凶手!”陈成璧被噎得干张了张嘴。 周萋画终于抬起头,她怒视着陈成璧,抿紧嘴,低吼道,“你听谁说的母亲是被人杀的!” “那个……那个!”陈成璧语塞,不自觉地低下头。 周萋画脸往一旁一撇,看向春果跟冬雪,“你们告诉璧姨娘的?” 春果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周萋画。缓慢地摇摇头,但冬雪却垂下头,不敢与周萋画对视。 “都给我记住了,母亲是暴病,谁都不准往外乱传话!包括国公府!”周萋画收回眸光,厉声呵斥。 陈成璧微微一怔,“可。可……” “母亲突发恶疾。不治身亡,没有什么可不可!”周萋画声音提高几份,用让整个灵堂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量说道。 死亡真相迷雾重重。却没有半点线索,除了这个理由,她还能找什么理由呢? 上世,母亲死时。父亲是陪在她身旁的,现在想来。当时对于母亲的死因说成了暴病,指定也是有其他原因的。 深秋的雾气越来越重,灵堂微弱的光亮,在白雾茫茫中。显得微不足道,入夜,巡夜人二更天的敲梆声传来。 春果盯着灵桌上那摇曳不停地烛光。心中盘算着,明天应该就会有服丧的人陆续来了。到时周萋画又得回礼,担心她身子吃不消,便想着上前劝说几句。 她刚移动一下,灵堂外却传来了脚步声,忙碌完的周午焰走了进来,见周萋画跟陈成璧都跪在地上,上前安慰道,“四娘,今天也辛苦你了,明天还要很多事需要你,先回去吧!” 他撇头看向陈成璧,“璧姨娘也回去吧!明儿你就不要出现了!” 陈成璧是妾,依着大溏的规矩,她是没资格面见来服丧的宾客的。 陈成璧低低应了一声“是”,抬眼看周萋画没有动,她也没动。 见周萋画不言不语地跪在地上,周午焰是又恼怒,又心疼,他眼中含着泪,声音苦涩,“四娘啊,回去吧,天寒露重,若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如何跟大哥交代啊!”他说着示意春果跟冬雪把周萋画架起来。 “四娘,听三叔劝,你父亲不在,明天还是指望着你啊!”周午焰的泪光已经连连,他是真心心疼这个侄女啊,刚从外庄搬回来没几天,母亲就病故了,不但要为母亲的死忙碌,这府里随时出现的变故也需要她去处理,小小的年纪,处事竟然比他这个成年还是成熟。 周萋画终于抬起头,她知道周午焰这是为了自己好,没用春果跟冬雪搀扶,便站起身来,“三叔,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周萋画站起身来,垂首看着依然跪着地陈成璧,却听陈成璧说道:“今晚让我在这再送夫人一程吧!” 她声音很轻,语气却很真诚。 周萋画没有坚持,朝周午焰再次表示感谢后,便朝灵堂外走去,周午焰在为陈成玉烧了几张纸币后,也便离开了灵堂。 灵堂搭建在前院与后院之间的空地上,距离青云院跟静雅院的距离是一样的,夜越来越深,雾也越来越浓。 春果走在前面挑着灯笼,冬雪与周萋画并排着,慢慢前进。 “我看她太自责,不忍心她那么生气,就多嘴了!”冬雪开口为她为自己把陈成玉死的真相告诉陈成璧做解释。 冬雪在定国公府住了快五年,她跟陈成璧的感情自然是深厚的,本身口风就不紧的她,告诉陈成璧自己的发现,也是可以理解的。 周萋画根本就没有怪她。 “恩!”周萋画答道,抬头看,春果离着自己不过几步距离,却已经被雾弄得模模糊糊的,她不由地加快了步子,忽而,她感觉到被这浓雾覆盖的甬道上,还有其他人。 是啊,必须要有其他人啊! 周萋画心头忽然微微一松,脚下的步子却再次加快,很快与春果并排而后超过了她,赶在春果身前朝静雅院走起。 因为陈氏的去世,无论是青云院还是静雅院晚上都点着蜡烛,但无奈雾太浓,这些烛光都显得虚无缥缈,微妙得很。 进了静雅院,周萋画先去丽娘屋子,确定她睡熟后,便带着春果、冬雪回了自己房间。 春果手脚麻利地给周萋画铺床,冬雪跟周萋画则坐在月牙桌前,月牙桌上还放着大溏疏律,上一次两人这般对坐不过是两天前,当时的冬雪还劝自己不要惹母亲生气。 现如今。她不会再惹母亲生气,更不能惹母亲生气,因为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周萋画一手托住腮,一手轻轻翻动着疏律,像在看,思绪却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冬雪,明天起,你就恢复你的身份吧!” 春果正要帮周萋画放下蚊帐。却听她这么说,拿住蚊帐的双手一怔,冻住,却又很快恢复正常。她知道,娘子这话的意思是说。从明天起,冬雪就要以永宁郡公嫡长女的身份出现了。 春果找玉娘问过了,郡公本就比侯高一等,更何况永宁郡公早年与圣祖征战沙场。曾与老项顶侯周演一起征战沙场,若真要论资排辈,冬雪是跟周午煜同辈的。辈分比周萋画还要高。 也就是说,冬雪无论从低位还是辈分都比周萋画要高。 “师父。这样不好吧!”很显然,冬雪也知道这点。 “没什么不好的,你是谁,就必须回自己的身份里!”周萋画说着,抬头看向春果,“春果,今晚你来我房里睡,先委屈宋娘子在你房间睡一宿,明天让三叔帮忙安排别院给她!” “师父,你不能这样安排啊……”周萋画的安排让冬雪感到了难看,她从凳子上站起来,拉住周萋画的胳膊,不停地摇晃讨好。 “就这样定了吧!”周萋画轻轻拍拍她的手,而后挽挽自己鬓角的发丝,“奥,对了冬雪,我那天叮嘱你的事,你帮我转达了吗?” 周萋画问的是让冬雪传话给秦简的事。 冬雪一怔,手从周萋画胳膊上滑下,“没,还没!他,你们……”她纠结一下,抬头对视着周萋画的眼眸,想再次确定一下,但周萋画站起身来,朝床榻走去,根本不给她机会,于是,冬雪只得结巴说道:“我,我会找他谈谈!” “天色不早了,春果,送宋娘子回房吧!”周萋画坐在了床榻上,抬手示意春果却服侍冬雪,她不再直呼冬雪的名字,而是选择更加客气的敬称。 春果跟冬雪都不适应这个新称谓,两人呆愣了一会儿,春果抢先开了口,她朝冬雪盈盈一福礼,“宋娘子,请吧!” 冬雪小嘴一嘟,心想连春果也取笑自己,便想撒娇,但看春果低眉顺眼,一脸谦卑,谦卑的真诚却又不造作,那是春果对自己从未出现的表情。 这下冬雪明白,自己在周萋画身边做了这么久的下人,从此刻起,必须要变回自己真实的娇贵身份里,可她一点也不高兴。 她转过身,再次朝周萋画行了个大礼,“师父,无论我是谁,你都是我师父,你答应过要教我如何为我们郡公府捉拿真凶的!” “是!” 周萋画压抑住内心的悲痛,坐进了床榻上,伸手合拢了蚊帐,她的心像是被扎了千万只箭,每一箭都让她痛不欲生。 为冬雪寻找真相,这的确是她答应的事,但现在的她,连自己母亲死亡真相都找不到,这让她如何有勇气在接受冬雪一声声“师父”的呼唤。 得到周萋画的答应,冬雪长吁一口气,转身退出了寝房,春果跟在她身后,也出去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春果再次回到了房间,她关上门扉,走到床榻前,隔着蚊帐小声地问道:“娘子,你睡了吗?” “没有!”周萋画努力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最平稳,盯着承尘班,简单说道,她用手指挑挑蚊帐,“春果,你上来,陪我睡!” 春果站在蚊帐外,对于周萋画的命令,呆愣一下,短暂思考后,她还是决定顺从了周萋画的命令。 春果和衣躺在周萋画身旁,她侧脸看着自己娘子涨红的眼,想开口安慰,刚喊了一声“娘子”,就见周萋画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安静。 春果不明觉厉,却也不敢出声,就那么静静躺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就在她感觉自己眼皮要合在一起了,突然,门扉外传来敲门声,同时伴随着冬雪低低地喊声,“师父?春果?你们睡了吗?” 一听到冬雪的声音,春果就要起身,但她的手却被周萋画一把抓住,随后就见周萋画再次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保持安静。 如此一来,春果就不敢动了。 “我一个睡觉害怕,我能跟你们一起吗?”冬雪的喊声从门口转移到窗棂处,且更加洪亮了几份。 春果瞪大眼睛看着周萋画,大气不敢出一声。 “师父,春果……”冬雪继续喊着,她手放在窗棂上,并推开了窗子。 秋风卷着浓雾从窗外涌进寝房,很是寒冷,春果狠狠打了个寒战,却不敢出声。 冬雪在窗前静静站了一会儿,确定春果跟周萋画睡着了,便关上了窗户。 春果平躺在床榻上,被周萋画握住的手已经汗津津了,她听到冬雪朝院门奔去急匆匆的地声音,“娘子,她走了!” 春果的声音刚落下,周萋画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上跳了起来,“留在这,不要惊动任何人!” 周萋画撂下这句话,便拉开窗棂跳出去,跟踪冬雪而去。(未完待续) 190 前世的秘密 但让周萋画失望的是,浓雾的可见距离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料,她听着冬雪的脚步声就在不远处,但追随而去时,却根本找不到冬雪所奔的方向。 一出静雅院便是十字路口,向南、向东分别通往灵堂跟青云院,凭借着自己对冬雪的了解,周萋画认定冬雪是绝不会通往这两个地点的。 向北是一条大夹道,会路过三江院然后通向后院的柴火房还有米仓,现在秦司观住的别院也在这夹道的左侧,依着冬雪喜欢冒险,她是不会去自己熟悉的地方的。 想到这,周萋画毫不犹豫朝西面奔去,西面会经过婉粟轩,然后还有周午焰夫妇居住的。 沿着小径上了甬道,紧追了一会儿,周萋画已经看到了婉粟轩院门挑着的灯笼,却没有发现冬雪的身影,周萋画第一反应便是冬雪并没有朝西走。 难道她真的去找秦司观了吗?周萋画心想,她驻步,刚要转身,却听到“咚”得一声,似什么落到地板上,而后便步子在地板上移动的声音。 有人来了…… 周萋画立刻手撑扶栏,一下子跳到了甬道下面。 雾气湿重,地面湿漉漉的,周萋画蹲下身子,裙摆着地,立刻沾上了泥土,身子紧紧蜷缩在甬道下,大气不敢出一声,竖着耳朵听着上面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虽然很轻,却步步急促,是个习武的男子,却不是秦简! 男子手里拿着火把,发出啪啦啪啦地燃烧声,火光与脚步声相得映彰地越来越近。最后竟然停在了周萋画藏身处正上方的位置。 随着男子脚步的停下,周萋画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男子擎着火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打着扶栏 浓雾弥漫,周围空寂无声。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头顶又传来男子有节奏地敲打扶栏的声音,“哒、哒、哒哒哒!” 周萋画半蹲在地上,她的腿很快就压麻了。借着男子敲打扶栏的机会。她便想换一下支撑点,可她刚刚起一下身子,就听头顶的男子开口说话了。“不要躲了出来吧!” 被发现了!周萋画顿感不妙,身子冻灾原地,心想着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等着那男子下来抓自己。还是立刻出去呢。 周萋画的反应自然是偏向于后者,作为侯府嫡长女。她根本不需要怕什么,她突然为刚刚自己下意识的躲藏感到好笑。 想到这,周萋画全身放松,便要起身。却听头顶上的男子又说话了,“卫娘子,既然来了。躲在这浓雾里,就没有多少意思了吧!” 卫娘子?卫琳缃!男子在等得人是她! 刚刚打算站起来的心思立刻扑灭。周萋画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哈哈哈……”卫琳缃阴森的笑声从头顶传来,“让你久等了!” 男子鼻下发出一声不屑地嗤笑,“卫娘子,在这大雾天喊某来,不怕被人发现吗?” 男子用的是假音,像是说话时故意用手捏住了鼻子。 “义士恕罪,若不是有重要事,我也不会这般鲁莽!”卫琳缃谦卑说道。 “卫娘子,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耽误久了被人发现,对某没什么影响,对你可不好!”男子显得很不耐烦。 卫琳缃浅浅一笑,“既然这样,我也不浪费时间了,是这样的,我听我婢子说,周萋画认为她母亲不是自杀的,这几天正忙着调查真相呢!” 卫琳缃这么晚出来,竟然是为了说我调查母亲死因的事!周萋画感到难以理解。 “原来如此!”男子若有所思地说出了让人感到奇怪的四个字。 双方短暂沉默后,却听男子再次开口,“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个?” 火把被男子交换了一下手,周萋画眼前一亮,而后迅速暗了下去,与此同时,就听卫琳缃焦急地声音传来,“不,这位义士,你,你……那个,这几天侯府已经发生太多事情了,估计早已经传到了京城,能不能替琳缃向主人求一下情,先不对周萋画……” “你对周萋画下不了手?”男子冷笑一下,“我怎么就不知道你跟周萋画感情这么好?” “不,不是感情好,而是,而是觉得……大舅母死了,她身边的舒兰也死了,侯府接连死了两人,已经够热闹了,实在无需,再搭上周萋画的命了……”卫琳缃亟不可待地解释。 男人的嘲笑更加明显,“卫琳缃,我问你,陈成玉是你杀的吗?” 卫琳缃微微一愣,“当然不是!” “那舒兰是你推下井的?” “不,怎么可能!我根本就没去过静雅院!”卫琳缃音调提高,给自己辩解,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时,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不是我,我与她们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你也知道你与她们的死没有关系,那还为来求主人!”男子冷笑着,“给你五天时间,把周萋画给我处理掉!” 卫琳缃抿着嘴,“是!” 男子脚步声再次响起在甬道的走廊上,火把的光亮很快就消失,那“哒哒”得脚步声在浓雾里显得费外超市。 卫琳缃努力平息一下情绪,沿着甬道朝与男子相反的放心走去。 周萋画蹲在甬道下,用手捂住嘴巴,五天后,就是上世自己的忌日! 这一世,卫琳缃还是会行动!而且,听上去她好像并不是真的想之我于死地,而是被胁迫的! 她鼻头忽然一酸,莫名地紧张,卫琳缃真的会再次动手吗? 这次,她要怎么保护自己呢? 周萋画脑子飞快的运作着,全然忘记自己追随到这的最初。 周萋画这厢蹲在甬道下,那厢的冬雪却早已沿着小径向北直接到达了马蓬。 若没有那马粪的异味,浓雾里的马棚倒是有几分郊外农庄的朦胧,马儿睡眠很轻,冬雪一出现,一匹匹地立刻睁开了眼睛,好在平日冬雪没少来喂它们草料,只是撩一下蹄子,甩一下尾巴,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冬雪顺着马棚慢慢朝里走,走到最里面一处空闲很久的马蓬前,冲着天空发出两声“咕咕”得叫声。 过了也就一息的功夫,就感觉有人落在了马蓬顶上,冬雪后退几步,扬着头,浓雾里,秦简身着一席白袍站在马蓬顶上,若不是那一头黑发随风飘散着,整个人也似乎要变成雾一般。 冬雪眼睛一眯,察觉秦简今天穿着这件白袍跟以往不一样,胸口位置好像秀了些红色的小花,“你胸前那是什么?” 她毫不客气地追问道。 秦简高高地矗立着,垂首俯瞰着没有做任何伪装的冬雪,“你有急事?” 冬雪“哦”了一声,这才记起自己偷偷出来的缘由,她手插袖带,把玉佩一把拉出来,“那个,我师父不要这个,还你!” 她用力一甩,玉佩朝秦简扔去,秦简一伸手,便将玉佩抓到了手里,他也没有检查玉佩,只是悠然说道,“看样子你也不喜欢,那我收回来便是!” “哈!我就知道这玉佩是你扔的!”想起自己获得玉佩时的场景,冬雪惊呼,“你就懒到送人东西连话都懒得说吗?” 秦简嘴角上扬,没有接这个话题,只是反问道,“你大半夜出来就是为了还这个?我收到了,你回吧!” “当然不是!”冬雪惊呼,“你下来,下来我就告诉你!” 秦简斜斜看了她一眼,静思后,微微屈膝,似在眨眼间,便站在了冬雪面前,“说吧!” 冬雪嘴角忽然噙起诡异的笑意,在秦简将手背向身后时,她猛然朝秦简身前一凑,秦简受惊,抬手便要抽软剑,却听冬雪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绣得是画啊,梅花吗?” 刚刚她猛然向前,不过是想看清秦简胸前的图案而已。 秦简微微松气,手却放在玉带位置没有要拿下的意思,他僵着脸,警觉地看着冬雪,质疑冬雪喊自己下来难道只是为了确定自己袍服上的图案。 秦简的目光寒似冰,扫过冬雪的面容,冬雪原本挂笑的脸上,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她尴尬地搓着双手,“那个,我师父让我明天恢复自己的身份?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随着舅父他们,代表我们郡公府给陈夫人吊唁啊?” “就这事?”秦简眼角上扬,“这应该不用你考虑吧,国公府的人知道你在侯府,自然会处理好!” “可……”冬雪欲言又止,“可我还没从师父那学到东西,我不想回去!” “学东西?验尸还是推理?”秦简抬头仰望着这似迷宫,似仙境,让人迷惑的浓雾,再这浓雾里,又不知发生了多少故事,他忽而长叹一声,“你找到真相又能如何,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说完,他一甩阔袖,大步朝着茫茫的迷雾里走去。 眼看着秦简再次要消失到混沌里,冬雪大喊道,“喂,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学会需要太久,你若真的想知道真相,不如直接让周萋画来!” 沉闷的声音从缥缈的浓雾里传来,却忽而给迷茫的冬雪指了一条捷径,让师父直接来,她会答应吗?(未完待续) 191 吊唁 周萋画躲在甬道下,直到确定卫琳缃走远,她才钻了出来,巡夜人早已敲了三更天的梆,直到进了房间,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全都淋湿了,整个身体也扛不住,开始发抖起来。 她喝了一杯热茶,钻进了被窝。 春果原打算不跟她一个被筒的,但看她浑身发抖,也顾不得尊卑,抱着她暖了一晚上,临天明时,周萋画身上这才有了些温暖。 早上起床时,她受寒的症状就显现了出来,头昏脑涨,嗓子疼,微微一动就感觉整个身体要裂开。 “娘子,我去给你喊医者来吧!”春果看她憔悴的模样,着急说道。 周萋画轻轻摇摇头,感觉还不算太严重,应该撑几天就好了,“不用了!” 一转眼就到了,就到了宾客来吊唁的日子,但周萋画的伤寒反倒没有减轻,却更加严重了。 送信的人陆续传回消息,京城里与侯府有来往的高门大户们,今天都会来吊唁,董家、卢家,甚至今上都命太子殿下前来,却唯独没有父亲的消息。 父亲就好似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任何消息。 “娘子,要不然你先在这休息!等三爷让人来送信,你再过去!”春果看她眼睛肿得都睁不开,心疼地说道。 周萋画无神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伸手摁住太阳穴,她脑袋似乎闯进一只小鹿,正用力撞击着,青筋跳动,疼痛不已。 “不用!”周萋画带着重重的鼻音回答,她抬手按一下迎香穴。接过春果手里的热茶,在鼻下用力猛吸,堵住的鼻翼疏通,放下茶盏,她便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灵堂走去。 通往灵堂的路并不长,但今天对她而言却分外漫长。她的腿在打颤。后背一阵阵冒冷汗,脑袋上像是挂了个铅疙瘩,根本抬不起来。 春果连忙示意身后另一个婢女上前。与她一左一右架住了周萋画,搀扶着她,缓慢朝灵堂赶去。 年氏带着琴、棋、书三人早就正跪在灵前。 周萋画上前,哑着嗓子对年氏表示感谢。“劳烦婶娘了!” 连日的忙碌又加上患了严重的伤寒,周萋画面色苍白。声音沙哑,鼻音明显。 “四娘,你生病了?”年氏一下子察觉到,用关切地声音问道。 周萋画没有正面回答她。“不碍的!”说着,就再次朝年氏一施礼,随机便跪在地上。 她一再提醒自己。再接下来的这几天里,她绝对不能倒下。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的性命,绝对不能给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年氏早已习惯了周萋画的清冷,因此她对自己这样冷漠,也没觉得异常,她上上下下打量过周萋画,而后冲春果说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四娘病成这样,冬雪呢,又滚哪去了!” 年氏冲着春果大声训斥着,“四娘啊,嫂子走了,你得学会保护自己,对冬雪这种贱婢,就该直接打死!”她假意好心。 年氏在灵堂里这般言语,着实不该,但随时都可能晕厥的周萋画却无力与她争辩,她擎起苍白的脸,低低说道:“冬雪是我的徒弟,她不是奴婢!” 开口,喉咙如要被扯裂一样。 说完这话,她费事的吞咽一下口水,便让春果扶着自己跪在了地上。 看周萋画这般憔悴模样,年氏嘴角微微上扬,最好别在灵堂上出洋相。 依着风俗,陈氏需要挺尸七天才能下葬,而宾客吊唁的这三天,就是头七的后三天,过了这三天,陈氏的尸体就要在众人的注视下入土。 刚过巳时,吊唁的人陆续出现在灵堂里,第一天来吊唁的多为江洛地区的官员,位居周午煜之下,人人掩面悲伤,对陈氏的过早离世感慨不已。 但大家都跟约好似得,对未曾出现的周午煜只字不提,众人只是上前,劝勉周萋画节哀顺变。 周萋画只是随着唱和声机械地起身、俯身,每一次还礼都让她的头疼加剧几份,她的耳鸣不断,身体也跟着摇摇晃晃。 春果见周萋画头冒冷汗,便悄悄退下,吩咐下人熬了治疗风寒的汤药。 待吊唁结束,刚回到自己院子,春果就把汤药递到周萋画面前,却被她推了回去。 陈氏的死对整个侯府冲击很大,各个院子都在为丧事忙碌得人仰马翻,要说能稳稳妥妥熬药,也就只剩下三江院。 而卫琳缃就住三江院的卢香坞里,她不敢确定这卫琳缃有没有在这做手脚。 “去拿银针来!我自己来!”周萋画决定给自己针灸以减缓病情。 春果自然不知道周萋画的真正想法,以为周萋画要验毒,连忙跪在地上,“娘子,奴婢绝无害娘子之心!” 看春果这般紧张,周萋画也懒于解释,只是轻轻说道,“我要给自己针灸!” 春果眨巴眨巴眼睛,确定周萋画不是在开弯腰,这才从地上缓慢爬起来,去拿来医箱。 见周萋画拿针的手都在颤抖,春果弱弱说道:“娘子,我喊府里的医者来吧!” “不用!”周萋画哑着嗓子拒绝,手拿着针,缓慢地刺了颊车,合谷等可以使炎症消退的穴位。 扎好针,周萋画就闭目开始养神。 “娘子,我刚刚熬药时,在三江院遇到冬雪了!”春果小声地说道。 周萋画缓缓睁开眼,扎针的穴位让她不方便开口,她只是轻轻看了一眼春果。 春果会意,继续说道,“她装着华服,跟秦公子都是老夫人的宾上客,我听灶屋的人议论,老夫人已经给冬雪安排了住处,就等着秦侍郎来!” “朝中有公务,秦侍郎怕是要后天才能到!所以。他们明天不会出现,应该是后天与国公府一起吧!”春果站起来来,为周萋画盖上了一条毯子,“三爷刚刚让人传话来了,说明儿来的多少京城里侯爷的同仁,但只有极少数与侯爷有交集!” 春果吞咽一下唾沫,最终还是把周午焰叮嘱的原话说了出来。“明天董少卿也是会来的!”春果边说。边仔细观察着周萋画。 但周萋画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宛如没听到一半,但春果也不敢再重复。便垂下头,静静地陪在她的身旁。 来就来吧,日后终究不会跟帝师府有任何关系了!周萋画默默心想,偷听了卫琳缃的对话。她已经很确定,这世自己的死与董庸无关。 …… “怀化大将军、淮南道陈都护前来吊唁!” “金紫光禄大夫前来吊唁!” 肃穆的灵堂里。不时传来唱和声,随着声落,身着各色服装的人便进入灵堂,鞠躬、哀思、拈香。然后对周萋画进行慰问。 一连几波人人过后,门口的唱和人终于报出了曾经跟项顶侯府有着微妙关系:“帝师府前来吊唁!” 这一声落下,后面紧接着就是。“户部卢尚书协子前来吊唁!” 董庸跟卢天霖来了! 又是鞠躬哀思过后,吊唁的人走到周萋画面前来安慰。 董庸跟卢天霖都是随自己父亲来的。两人跟在自己父亲后面,谁都不敢有任何不当举动。 虽然说卢元山的官品比董卓高,但董卓毕竟是国丈,且现在的董贵妃正得宠,在董卓面前,卢元山自然谦卑。 他微微躬身,让董卓在自己之前走向了家眷位置。 “侄女节哀,照顾好自己啊!”董卓微微曲臂,冲着家眷处的周萋画低声说道,这还是项顶侯府离开京城后,董山第一次见到周萋画。 眼前的小人把头垂得低低,孝头盖住脸,看不清长相,但根据体态扔能猜出这是个窈窕绰约的可人。 听到董卓的安抚,周萋画没有说话,只是伏下身子再次感谢。 说实话,对于父亲为自己儿子定下的这桩婚事,董卓心里一百万个不乐意,凭什么自己的儿子就要娶周午煜这个丧门星女儿。 久居官场,董山对当年周午煜出京的事,比谁都清楚,他知道,待周午煜一死,项顶侯府就会彻底败落,给自己的儿子找这么一门没有依靠的婚事,他又岂会甘心。 上次被父亲逼着来送拜帖商量婚事,董卓真相当场退婚,好不容易忍着怒气回来京城,却得知儿子到洛城来办案,且住在项顶侯府时,他这下彻底坐不住了。 董卓不敢责备父亲的武断,只是让妻子进宫跟女儿说情,希望女儿说服今上退了这门婚事,结果,妻子前脚出了宫,还没等进府门,便传来今上下旨给董庸与周萋画接触婚约的消息。 消息转变的太快,这让董卓也搞不清是自己女儿太受宠,还是今上本就有解除这门亲事的意思。 总而言之,这块压在他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见周萋画再次行大礼,董卓伸出一只手把她扶了起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周萋画直起身子,依然垂着头,没有说话。 “是啊,侄女……”卢元山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端睿暂时不能归,有需要各位叔伯的,尽管开口……” 端睿是父亲的字。 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周萋画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到父亲的事。 但几乎在这同时,她听到了一阵布料地摩擦声,有人抬手拉了拉卢元山的衣袍。 原本还要继续说道的卢元山停下了不在说话,他回头看去,拉住他衣角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卢天霖。 卢元山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刻敛容,长长叹了一口气。 周萋画在卢元山话停时,就微微抬了抬头,她的眼梢注意到卢天霖落在他父亲炮摆上的手。 果真,父亲现在的所处,是个禁忌。(未完待续) 192 见鬼 “娘子,刚刚我看董少卿又来灵前了!”拜谢完最后一拨宾客,春果为周萋画递上一块白帕擦拭额上的汗珠,试探地说道。 吊唁都安排在上午,根据宾客到来的时间,选择辰时或巳时开始,京城路程遥远,来得人并不多,因此还未到巳时末,所有流程已经结束,宾客们都被侯府的仆役带到了自己休息的房间,就等着明天最后的亲属来吊唁后,然后将棺入土。 董庸定是在离开后又折返回来,因此春果这才特意把这事说出来。 周萋画拿着白帕,颤颤巍巍地擦额上的虚汗,垂首,发现自己手颤抖地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胃里像是着起了火,一股一股地网上窜。 她的头,她的喉咙,她的身体,疼痛地似乎随时都炸开。 “春果,让人去把你父亲喊来!我若是昏倒,旁人不准靠近,只准你父亲来诊治!”她不对董庸回来的事发表意见,而是直接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喊柳泳奕来?”春果毫不客气喊出自己父亲的名字,“不要他来……” 春果对柳神医恨之入骨,咬着牙拒绝,她抬眸看着周萋画,却见周萋画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晃晃,皱了皱眉,轻轻点点头,“娘子,我扶你回去吧!” 这次周萋画没有拒绝,没有跟还在守灵的年氏、琴棋书四人说话,便由春果扶着出了灵堂。 周萋画前脚出了灵堂,年氏后脚就从地上站起来,“都起来,都回去歇着!”她双手叉腰,冲着还跪在地上的琴棋书三人喊。她心里那个气啊,死的又不是她,凭什么让自己远的三个丫头在灵前服丧,她周萋画倒先走了。 周萋棋早就想回自己院子了,听到年氏发话,立刻从地上弹起来,明天来吊唁的都是自家亲戚。年氏娘家也会来人。自然少不了那几个生得貌美的表哥们,她还想着回去打扮一番呢。 见周萋棋起来,周萋琴将也撑地起身。低着头也不说话。 倒是那个周萋书还跪在地上,不断祈祷着,全然没有听到年氏的命令,她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好不认真。 周萋琴担心周萋书此举惹恼年氏,身子一斜。伸手拉起了周萋书。 周萋书正虔诚地祈祷,被人这么猛然一拉,有点急,却很快意识到原本跟自己并排跪地的琴棋两人已经起身。便立刻也站起来。 对于周萋书的木讷,年氏向来厌恶地很,但碍于这是灵堂。没有多语,摔袖离去。 一出灵堂。周萋棋就黏上年氏,“母亲,明日三位表哥都会来吗?” 年氏娘家有两位嫡出的亲哥哥,周萋棋嘴里的这三位表哥便是这两位哥哥的嫡子,而实际上,年家与周萋棋同辈的郎君有十位之多,年纪在周萋棋之上的也有六位,可她自恃自己出身侯门,那些庶出的她向来不屑。 “这是自然!”年氏拉着女儿的手,亲昵说道,“你的几位表哥明儿肯定要来的!到时你还得陪着他们去给老夫人请安呢!” 前面这对母女笑脸,后面的周萋书却紧张不已,她紧紧拉着大姐周萋琴的衣角,“大姐,我们就这样走了,大夫人不会生气吗?” 周萋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放慢速度,待跟前面的年氏保持一定距离后,她这才开了口,她摸着周萋书汗津津的手,吃惊道,“三妹妹,你的手?” 周萋书朝大姐身前靠了靠,“大姐,我看到大夫人了!” “别胡说!”周萋琴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却又泛着眼睛,眼神里满满地都是试探。 “真的,你还记得几天前,咱们在二姐姐房里,我不是很晚才从那离开吗?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跟撞鬼似得,在那回廊上绕啊绕,不知怎么就到了院门口!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便想回去,你猜怎么着,我竟看到一个白影从通往咱们院子的甬道下爬了出来!” 周萋书吞咽一下口水,确定自己说的这些周萋琴感兴趣,“那白影朝我这边一看,的的确确是大夫人啊!” 周萋书朝正在前行的年氏抬一下下巴,“大姐,你说不会是大夫人来寻仇吧!平日里母亲可没少得罪……” “别乱说,大夫人活着的时候都没来找过咱们婉粟轩的麻烦,死了怎么会!”在这一点上,周萋琴都是一点也不糊涂,别看平日里年氏在府里张牙舞爪,真正的主人还是陈成玉,就凭着陈成玉的地位,她要是惩罚谁,这后院里还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你是不是看错了,会不会是四妹妹?”周萋琴猜测道。 “怎么可能,你看她病得那样!大半夜出来,找死啊!”周萋书摇摇头,“大姐,要不,咱们先不回婉粟轩了!” 莫看周萋琴一个劲儿劝周萋书别害怕,她心里还是害怕的,“也好,不过咱们最好先随母亲回去,确定没什么事,咱们再出来,你看怎样?” 周萋书知道违背年氏命令的后果,“嗯,行,实在不行,咱们就说去老夫人那找表姐,母亲一定会答应的!” 周萋琴长吁一口气,这倒不失是个好主意,“好……”她答应道,便挽着周萋书的手朝年氏奔去,她走了没几步,就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在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 周萋琴慌忙转身,身后却荒芜一人,距离她最近的仆役也在几百米之外的灵前,且都垂首肃穆,哪里有人看她。 周萋琴后背莫名涌起一股冷意,不会真的有鬼吧! 她用力拉着周萋书,很快追上了年氏。 这厢琴、书两姐妹在讨论着鬼魂,那厢别院里的董庸跟卢天霖也站在廊下聊着天。 两人虽然同为大理寺少卿,且年纪相仿,但共同语言却少的可怜,两人沉默良久后。就听董庸先开了口,“我听侯府的下人说,秦司观那小子几日前就住进了侯府,你可知道这事?” 卢天霖双手背于身后,比起董庸刻意营造地亲切,他显得清冷孤傲许多,“对不起。我跟秦公子平日没有来往!” 这个回答引来了董庸的一阵讥笑。“好一个平日里没有来往,原想为卢少卿引荐,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董庸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腿刚迈过一级台阶,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哦,对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永宁郡公府的冬雪娘子,这些天一直住在项顶侯府里,而且还拜了周四娘为师父!” “!”卢天霖震惊地张大嘴,“你说的是真的?” “有什么真的假的。你之所以能侦破海宁郡的案子,不就多亏了周四娘嘛!”董庸酸不溜几地说道。 同为大理寺少卿,两人难免会在功绩上较量一番。先不说自己与周萋画解除婚姻的事已经让董庸难堪,就是前脚周萋画协助自己刚=侦破了刘二坠楼。回到京城还没等盛誉称赞声散去,后脚周萋画就帮卢天霖破了伊刺史府灭门。 为此太子殿下还特意为卢天霖朝堂奏本请功,这样一来卢天霖又压制了他,这让董庸心里如何好受。 “怎么?你是觉得她没资格做宋家嫡女的师父呢?还是觉得周四娘没有那种能力!”董庸背对着卢天霖,忽而他肩膀开始猛烈颤抖,阴冷地诡笑传来。 “卢天霖,不瞒你说,我已经向张寺卿请奏,着手调查五年前永宁郡公府的灭门案……这次,也该轮到我借着周四娘来立功了!” 说罢,董庸继续迈步下台阶。 董庸要周萋画去调查那庄旧案! “不可,陈夫人刚逝,你不能这么惊扰周四娘!”卢天霖着急了,他飞身跃下扶栏,拦住了董庸。 一见卢天霖着急无态,董庸心中发笑,“卢少卿这般着急作何,我又没说现在就去!” “那你要去哪?”卢天霖挑眉。 “刚刚我不是说过了吗?去找秦司观啊!”董庸那勾人心魄的明眸微微闪动,冲卢天霖抛了个媚眼。 “我,我也去!”卢天霖心中痛骂一声妖孽,结巴出声。 卢天霖的妥协自然在董庸的预料中,他得意地往上一噙嘴角,“也好,既然天霖兄跟秦公子不熟,那就让某来为你们引荐一下!天霖兄这边请……我对侯府也算熟悉,就让某来为天霖兄一一介绍吧!” “不必了,董少卿也是客,如此客代主让项顶侯侯府的人知道不好!我们还是尽快赶往司观兄住的别院为好!”卢天霖冷冷说道。 董庸尴尬地一皱眉,“一直以为天霖兄是个外冷内热之人,没想到从里到外都是冷的!” 卢天霖手背身后,正阔步前行,听董庸说话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回击道:“共事这么久,董少卿不知道卢某人向来区别待人吗?” 董庸被卢天霖的“坦白”,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索性不说话,沿着夹道,阔步在前,朝秦司观暂时住的别院而去。 而此时,迎面走来了刚刚从三江院出来的卫琳缃与周萋琴、周萋书三人。 周氏姐妹之所以会这么快就与卫琳缃赶往灵堂,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们对陈成玉鬼魂的害怕。 回到婉粟轩的周萋琴,一想起落在她身后那道让人害怕的冷光,就觉得自己必须要回灵堂,担心年氏发怒,便先绕道去了三江院。 一听周萋琴要去灵堂,卫琳缃当即表示也跟着一起出来,明天就是黑衣人给她杀死周萋画的最后期限了,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把握任何的机会接近周萋画。(未完待续) ps:【感谢小绵羊美女的提醒与鼓励,自己回去检查一番,竟然辣么多错别字,惊出自己一身冷汗,深深自责一番,感谢各位的宽容,都是自己不小心!我会天天更新,日日更新,愉快地写完这书,大家可以放心跳坑,偶有繁絮、注水、旁枝太多刹不住时,亲们记得毫不客气地甩起自己的小皮鞭,尽情地抽打吧!对了,书评区六月闲云mm说到周父的身份,哎,只能剧透一下,这是个悲剧性人物!比秦简还要悲剧!】 193 病 深秋的后院到处一片萧条,卫琳缃侧脸看一下身旁魂不守舍的琴书两姐妹,“你们两人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周萋琴停下步子,转身立刻反驳。 “真没有?”卫琳缃抬起头反问。 突然,她的瞳孔不禁放大,嘴巴微张。 周萋琴看到卫琳缃一脸受惊地看着自己身后,后背一阵发冷,难道卫琳缃也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吗? 周萋琴不敢回头,她上前一把拉住卫琳缃的手,“表姐,我身后是不是真的有鬼?” “不!”卫琳缃看到的自然不是鬼,而是一前一后沿着夹道而来的董庸跟卢天霖。 几日不见,董庸的风姿更胜几份,那双张俊脸泛着如星辰般闪亮的光芒,他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微微上扬着,带着得意,又带着傲气,自然还有那代表性的狐媚。 卫琳缃没想到在洛城还能再次见到董庸,董庸竟然又回洛城了,难道被自己走成死局的棋盘,又有了活棋,她心中一阵惊呼。 卫琳缃的欢喜持续不到一息,一阵锐光如箭一般冷冷射来,她狠狠打了个寒颤,寻光而去,这道冷光,竟然来自走在董庸前面的那位男子。 男子器宇轩昂,目如朗星,气魄姿态均不在董庸之下,许是意识到卫琳缃刚刚注视着董庸,男子的眼神如鹰隼一样警觉。 卫琳缃慌忙收回眼神,看着眼前吓得,脸色惨白的周萋琴,“大妹妹,刚刚说什么?” 她边向周萋琴提问。边再次抬头看向远处,却见董庸跟那男子一晃身进了秦司观住的别院,那男子也是京城来的人? 在卫琳缃远看时,周萋琴已经回答了她的提问,却见她心神不宁的样子,轻轻摇晃道,“表姐。你没事吧!” “额……没。没有!”卫琳缃收神,“刚刚你说什么?你见到鬼了?怎么回事?” 见卫琳缃答非所问,周萋琴新生疑惑。她缓慢地转过身,自己身后除了面色苍白的周萋书再无他人,她深吸一口气,“萋书。你来跟表姐说!” “我,我……我见到鬼了!”周萋书喘着又急又快地呼吸声。“几天前,我在我们院子前的甬道下,看到了大夫人!” 自从烟鸣说周萋画对她母亲的死有疑惑后,卫琳缃就一直很好奇陈氏的死因。现在突然听周萋书这么说,她又岂会放弃,“什么时间。具体说说!” 周萋书控制住自己抖着身子,再次把那晚的事说给了卫琳缃听。陈述完,她感慨道,“真的是鬼啊,大夫人死不瞑目啊!” 卫琳缃推算着周萋书说的时间,心中微微一抖,不正是自己出来见黑衣人的那晚吗?一天周萋书说有人从甬道下出来,她的第一反应自然不是鬼神,而是……她被人偷听了? 坏了,自己被府里的某个人盯上了! “好妹妹别怕,大舅母生前那般温婉,就算真的不忍离去,也指定是放心不下四妹妹!”卫琳缃故作镇静,一手拉住周萋书,一手拉着周萋琴,低声安慰。 “那晚,你除了看到大舅母的影子,还看到什么了,比如说火光什么的,说不定只是下人们出来巡夜,被你误会了!”卫琳缃试探周萋书。 被卫琳缃这一提醒,原本稍微安静的周萋书立刻崩溃起来,“没有灯光,没有灯光,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那么大的浓雾,隔着又那么远,我怎么会看到呢,一定是鬼,是鬼啊!” 她甩开卫琳缃的胳膊,大步朝灵堂方向跑去,“我得找大夫人求情,求她不要害我!” “三妹妹,不要乱说!”周萋琴着急地一跺脚,无奈看了一样同样愣在原地的卫琳缃,而后追随周萋书而去。 卫琳缃短暂愣神,意识到自己跟黑衣人的对话可能被人听到了,当下必须要改变计划了,“喂,两位妹妹,等等我!” 她拉起裙摆,追随两人而去,当路过秦司观住的别院时,她故意放慢了脚步,却见院子里,董庸正在说着什么,看他的手势应该是在把刚刚冷眼看自己的男子介绍给秦司观。 这个男人应该是今天来吊唁的,那就自然来自京城,这个有着鹰隼冷光的男人,会是谁呢?卫琳缃冥思苦想。 周萋画躺在自己的榻上,脑袋灰灰沉沉地,她感觉自己睡着了,却又清晰无比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她听到有婢子送热水进来,春果拧干毛巾,放在自己额头上。 不一会儿,春果出去了,外面传来一个男子低低的声音,是柳神医来了,他被春果让进寝房,为自己把了脉,随后说要出去给自己抓药。 春果冷哼哼一句,态度不热情。 周萋画于是想开口,为这对父女感情的增进做点什么,可眼皮就跟被什么糊住似得,根本睁不开眼,喉咙酸痛想开口却根本张不开嘴,只能任由着这份尴尬蔓延。 柳神医为周萋画号完脉,便说要出去抓药。 起身时,凳子移动的声响响起,而后是脚步走向门口的声音。 但仅仅有这些声音而已,根本没有春果的回应。 周萋画心中未免有些着急。 好在,在柳神医迈步出门时,春果终于说话了,她听到春果叮叮嘱,“娘子的药不准任何人经手,还有,你路上自己多加小心!” 虽然语气没有半点亲切,却也算是对父亲的关心,这让躺在床上焦急如焚的周萋画,好受一点。 柳神医离开一会儿后,周萋画就再次陷入了沉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扉被推开的声音把她惊醒。 就听春果惊呼道,“冬雪,娘子,你,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冬雪来了。 “我听说师父病了,不放心,过来看看!”不知道是顾虑到周萋画生病,还是回归到自己娇贵的身份,冬雪语气低婉了许多,她轻轻走到榻前,握着周萋画的手轻轻地揉搓着,“师父手好烫,喊医者了吗?” “恩,刚刚我,我父亲来过了!”春果吞吐一下,对柳神医用了敬称。 “你父亲?奥,柳神医啊!来过就好!”冬雪反应过来,她垂下脸,看周萋画的手动了一下,而后眼皮一转,睁开了眼睛,冬雪惊呼道:“师父,你醒了!” 周萋画忍住疼痛,冲冬雪浅笑,嘴唇发白,泛起一层皮。 春果见状,转身断来一碗梨汁,“师父,这里是我,我让我父亲从外面带进来的!” 当周萋画叮嘱她让柳神医进府,且不让任何人接近时,春果就意识到了娘子的警觉,多年的默契提醒她,府里一定有人要害娘子,所以,她就多了个心眼。 “我来!”冬雪从春果手里拿过碗,却追问道,“为什么要从外面带,侯府里没有吗?”(未完待续) 194 摔灵人 “是因为……”春果语塞,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唯有上前把周萋画扶起来以躲避回答。 好在冬雪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继续追问,春果长吁一口气,立于身后,看着冬雪小心翼翼地把梨汁送到周萋画嘴里。 被梨汁滋润过喉咙,周萋画好受一点,她擎着厚重地眼皮,打量着冬雪,身着华服的她挽着一支飞天髻,髻上插着一支简单的珠花,不言不语,显得端庄又大气。 她轻轻吹一下汤匙里的梨汁,而后递到自己嘴下,只是她的嘴不时有吞咽的动作,好似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又是周萋画咽下又一勺梨汁,看向春果,“春果,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宋娘子说!” 春果应声,退了出去,但冬雪却不急着说话,而是在喂周萋画喝完最后一汤匙梨汁,并给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这才开口说话。 冬雪握着周萋画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师父,刚刚董庸去找秦胖子了!” 早就听过董庸在京城的风流韵事,秦司观又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京城圈子就那么大,两人同为官宦子嗣,认识也不足为奇。 周萋画轻轻点点头,平静地看着冬雪。 “与董庸一起的还有大理寺的卢少卿!”冬雪站着眼睛,试探性询问,“听说,您前不久就是跟他一起侦破的案子!” 虽然与冬雪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周萋画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冬雪是个干脆,利落的女子,这般犹豫。指定是有事情,“说吧!” 她忍住干疼的嗓子,轻轻说道。 “嗯!”冬雪紧抿一下嘴唇,“卢少卿说,董庸已经请奏,想调查我们家的案子了,还说。他举荐了师父你。一起缉凶!” 听冬雪这么说,周萋画第一反应便是皱起了眉头:卢天霖故意的! 同为大理寺少卿,周萋画对卢天霖的印象。可是远远好过董庸,但卢天霖这般透露案情的行为却让她感到很不齿,尤其是一想到卢天霖竟然利用冬雪知道后指定会来找自己这点,就更让她感到不舒服了。 只是她又想不通。卢天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还是为了提醒自己? 周萋画侧脸看着冬雪。艰难出声,“你以前就认识卢少卿?” “不,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冬雪猛然抬头,与周萋画对视一眼。却立刻闪开,迅速转移话题,“师父。你会帮着调查我家的事吗?” 冬雪的躲闪让周萋画意识到她在说谎! 紧接着,周萋画就沉默了。 冬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把头垂得低低,眼神落在周萋画的手背上,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周萋画长长探了一口气,“哎,静听君便吧!” “师父!”冬雪的心被猛然一揪,自责不已,眼前正是师父最困难的时候,自己无力给她分忧,还给她徒增麻烦。 “代我向卢少卿的提醒表示感谢!”周萋画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提醒?感谢?呀!冬雪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原来自己被利用了。 她眉头一皱,这些该死的官场人,说话做事都喜欢绕一百个弯子,她用力握了握拳头,看着无神盯着承尘板的周萋画,心里一阵心酸,自己怎么就这么傻,竟然着了卢天霖的道,师父还没找对陈夫人真正的死因,自己就来问她要不要调查自家的事。 想到这,冬雪恨不能狠狠扇自己几个大耳光,她伸手握着周萋画的手,不经意地就触碰到了手腕上的那串花珀手链。 “那个,我找他了,他说,他已经做错了一次,不能再违背承诺了,这些天,他,他会一直在侯府里,直到确定大家都安全了!”冬雪原封不动地转述秦简那晚说的话,她仔细看着周萋画的脸,试图从她脸上微妙的表情上读出两人之间发生的故事。 但让她失望的是,周萋画脸上不但没有出现任何表情,原本睁着的大眼,也缓缓地闭上。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睛滚落到下来。 他也知道卫琳缃跟外人勾结要对我下手了吗? …… 一早起床,迎面便是稀稀拉拉的秋雨,带着寒气,泼满了整个洛城,春果为周萋画找来了御寒的褙子,喊来轿子把她抬往了灵堂。 今天整个侯府都格外的肃穆,下人们垂着脸,不敢做任何有违规矩的事,谁都知道,今天国公府会来人。 但凡经历过两年前把周萋画迁出府事件的人,都对国公府的气势心有余悸,上次不过是要把周萋画迁出府,这次可是死了人啊。 为了在正确的时间里吊唁,宾客们都会提前出发,若是早到洛城,则会在城里的酒家住上一晚,很少会有像秦司观那样,毫不客气直接住进主家的。 根据昨天周午焰的打听,该来的都来了,却唯独少了国公府。 听京城来的那些高官用膳时的言语,好像周午煜被大长公主留在了国公府,若是商量出个法子那自然是好,若是言语有不合,怕是项顶侯府又要再遭劫难啊。 这下子侯府里可彻底扎了锅,谁都不敢把话放台面上讲,但私下里却早已议论纷纷,猜测着国公府会怎么为难! 作为维系侯府跟国公府的关系人,周萋画的一举一动都是众人关注的中心。 周萋画下了轿,春果立刻为其披上了披风,昨晚喝了柳神医的药,喉咙已经没那么疼了,身体也轻松了不少,但脑袋还是昏沉沉的。 她进了灵堂,跪在棺前,一个老嬷嬷抱着个两岁男孩到了她身旁,这是给陈成玉安排的摔灵人——周苒昌,四房周午焕的嫡长子。 周午焕是方德昭的次子,嫡出,其妻方妙英婚后也多年不育,在启儿被抱回府后,竟然三年两抱,顺利诞下两麟儿——周苒昌,周炎昌。 依着年氏的意思,她倒是很想让启儿给陈成玉摔灵的,但是周启昌出身不白,担心被国公府拿了不是,方德昭百般拿捏后,选择了周苒昌,怎么说着也是嫡根上的正苗。 周苒昌不过两岁,刚学会走路,话都说不明白,被嬷嬷抱到这乌烟瘴气的灵堂里,吓得哇哇大哭,脸色涨红,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周萋画无力地抬头,束手无策地看着一旁苦恼不止小儿。 忽而,她看到对面传来一抹关切地眼神,循着看去,却见一清秀佳人,双眸含泪,看周苒昌哭泣,抿着嘴唇心疼不已。 春果上前小声解惑,说这妇人就是四夫人,周萋画曾听说过,周午焕的妻子方妙英是北方人,世代习武,却没能想到是个这般瘦弱清秀的女子。 “带他去找他母亲吧!”周萋画跟抱着周苒昌的嬷嬷说道。(未完待续) 195 城阳首饰铺 周苒昌的哭闹早已让嬷嬷没了办法,得到周萋画的命令,嬷嬷微松口气立刻抱着他,绕出灵堂,从另一侧走向方妙英。 回到母亲怀里的周苒昌立刻停止了哭泣,安安稳稳地趴着,不时往母亲怀里蜷缩一下,喃语着撒撒娇。 灵堂本是悲伤的地方,但看着眼前这幅静谧的画面却多了几份温馨。 垂下头,周萋画早已哭不出的眼泪就这样再次涌了出来,她再也没有机会趴在母亲怀里了。 “四娘子!”一个陌生地低沉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萋画匆忙转身,喊她的竟然是方妙英! 她穿着孝服,身子朝周萋画微微弯着,一手放在胸前,另一手拉着周苒昌。 周苒昌小脸通红,却只是抱着她的大腿,不哭也不闹。 周萋画连忙要起身,“四婶娘!” “四娘子不必起来!”方妙英连身制止,“我能陪着苒儿在这吗?”方妙英深知今天周苒昌的身份,不敢马虎半点。 她的声音粗哑,跟她秀气的外表完全对不起来。 周萋画点点头,调整一下蒲团,让方妙英母子坐下。 周苒昌虽然是摔灵人,却没有过继,但谁也不敢保证日后会发生什么事,若周午煜此后不再续娶正室,周苒昌被过继也是迟早的事。 周萋画看着方妙英紧张又心疼地模样,低声说道,“婶娘不要担心,他是不会离开你的!” 方妙英一怔,一时没反应过这话的意思。待她明白过来打算说话时,门外却传来唱和声。 吊唁开始了! 依着洛城的规矩,先入堂的应该是死者娘家,但直到现在国公府也没人出现,无奈,周午焰只得按照京城的规矩来,先从远亲开始。死者为大。至少这样不会耽误时间。 但说实话,周午焰心里是没谱的,他不知道。若是到最后,国公府还没人来,今天到底要不要出殡啊。 周午焰看一眼跪在灵前的周萋画,心想。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实在不行。也只能让她来拿主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就到年氏娘家来客,而昨天与前天吊唁的宾客也陆续出现,距离出殡的时间越来越近。仆役们一遍又一遍的进来报告消息。 周午焰无奈地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他长叹着气。踱步到周萋画身旁,小声问道。“四娘,国公府还没来人!” 周萋画抬起头,见秦司观站在人群里,冬雪也换了男装站在里面,他们俩也还没吊唁,根据得到的消息,秦侍郎跟永宁郡公府的人会跟国公府一起出席。 现如今国公府没来,他们自然没到。 眼看着身旁的人越来越少,秦司观跟冬雪也不淡定了,冬雪跟着秦司观慢慢朝昨日吊唁的董庸方向靠近。 看着这两人焦虑的深思,周萋画也没了主意,她对自己祖母家的情况知道甚少,虽然平日里母亲跟国公府来往密切,但随着母亲这一死,信息就跟断了信的风筝一样,连不起来。 国公府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周萋画也拿不准,现如今联系上他们才是关键,该怎么做呢,忽而,她记起了首饰铺。 “春果,去我房间拿那只红宝石发簪!”周萋画扭头对春果说道,“拿到后,让人送城阳首饰铺!” “是!”春果虽然不知周萋画的打算,但听娘子的准没错,她立刻起身,周午焰随后便派一信得过的小厮跟着。 “三叔,还有多少宾客?”周萋画看着站在灵棚外雨里乌压压的人,问道。 周午焰粗略一算,“不到20家!” “继续打遮雨棚,放缓唱和速度!尽量拖延时间!”周萋画镇静说道。 周午焰不知道侄女何来这般自信,但她既然出了主意,自己也就只能这么做,这事的后果太严重,除了周萋画,也没人能担了。 春果很快就回来了,她整个人已经被雨淋湿,小脸红扑扑地,“娘子,簪子已经送出去了!” 周萋画抬眼看着这她,“好!” “娘子,我……”春果皱着眉头,欲言又止,随后长长叹气,“没事!” 周萋画伸手拉一下春果的裙衫,发现她脚上都是泥,“你走的近路?” 所谓近路,指的就是直接从花园中间穿过去,而不是走夹道,从灵堂到静雅院,要说走正路是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而近路,则是直接穿过花园的斜边。 “嗯!”春果抿着嘴,“那个娘子,我回去时,在咱们院门口遇到了烟鸣,她说正好路过,我看她鬼鬼祟祟地,反倒是像刚出来!” 烟鸣之于卫琳缃,就好似春果跟自己,她的出现,多半是卫琳缃的安排,难道,卫琳缃迫不及待动手了吗? “担心出事,我就把这个拿来了!”春果说着,就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塞进了她手里。 周萋画不用低头看,就知道这是包着从舒兰胃里解刨出的那颗珠子,她没有拿,而是把珠子推回到春果手里,“你保管着!” 春果触碰到周萋画的手,察觉她的手又开始颤抖,便没有推搡,收入了自己袖袋。 跪地这么久,刚刚舒服一点的身体,又支撑不住了,此时的周萋画脑中一片混沌,她仔细想着上世母亲下葬那天的情景,却只记得卫琳缃双手掐在自己脖颈上的画面,其余的一团模糊。 上世,国公府究竟来没来人,父亲当时在哪,她一点都不记得。 无论怎样,多加小心是没错了。 …… 项顶侯府正在因为陈成玉娘家人不出现而着急,而被周萋画命令将金簪送往的城阳首饰铺里,也同样被愁云笼罩着。 首饰铺一楼正常在营业,二楼的雅间里却迷茫着一股诡异的肃穆。 周长治坐在上位上,他左手边的桌子上,摆放着周萋画定制的套盒,手轻轻拂过,精细的图案,完美的造型,让他感到欣喜,但他却一点笑不出来。 听闻自己女儿命丧洛城,娴大长公主连夜就入宫请今上彻查此事,却与来京复命的周午煜不期而遇。 娴大长公主三言两语就洞察周午煜在女儿的死上说谎,为此大动干戈,为了不激化矛盾,今上命他来妥善处理,但是此刻,在陈振山这他就遇到了麻烦。 若不是他用自己身份压着,估计此时项顶侯早已人仰马翻。 刚刚在他的努力下,国公府做出退让了,只要项顶侯府的人能想猜出他们的居处,一切就按照自己说的办。 怎么到这个时候了,项顶侯府那边还没动静呢?(未完待续) 196 眼花 周长治的左手边是国公府的人。 表情严肃的现任定国公陈振山--周萋画的大舅,二舅陈振海、三舅陈振义等五位父辈,他们的身后站着他们的儿子们。 陈家男儿们都是奉了娴大长公主的命令来给陈成玉讨公道的,除了这些男子,首饰店的三楼还有国公府的众位女眷。 若不是周长治在这拦着,这些人早就闯进项顶侯府了。 周长治的右手边坐着的则是秦司观的父亲山河伯秦兴延、刚刚世袭罔替的新永宁郡公宋云峥--冬雪那刚刚从军队归来的哥哥。 这一屋子人,除了周长治,全是亲戚,但就因为是亲戚,这事反倒难办起来。 此时众人都在等,等待项顶侯府的人记起陈氏陪嫁的这几处庄子。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派出去的侍卫回报侯府那边已经开始进行宾客吊唁了。 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侍卫回报,吊唁继续进行。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推荐,周长治的脸色越来越差,他斜瞥一眼右手边的秦兴延。 秦兴延会意,开口解围,“大可,令妹这事断不可鲁莽啊!” 大可是陈振山的字,秦兴延是陈振山的妻兄,若换做旁时、旁事,被妻兄这般教导,陈振山早就羞愧难当扶手道歉了,但今天开始为了自己妹妹的事来,这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故,他不直视秦兴延。 一看陈振山不搭理自己,秦兴延抬手示意坐在一旁自己的外甥宋云峥,“云峥,快劝劝你姨丈!” 宋云峥正摆弄着手上的扳指。听到舅舅喊他,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比起他的妹妹冬雪,他长得清秀许多,入鬓的长眉,寒潭般的眼眸,还有那棱角分明的脸。 “舅舅。你让外甥如何劝姨丈。这世上面对亲人去世,不是任何人都能跟你一般冷静!”宋云峥斜瞥一眼秦兴延,不耐烦地说道。 宋云峥的话听上去像是在回绝秦兴延让他劝陈振山。实际上,却是在表达他对舅舅的不满,母亲还在世时,屡次遭到父亲毒打。整个京城都知道,秦兴延却故意装死。 虽说。当年母亲嫁给父亲,秦家上下都是反对的,但自己妹妹被人虐待,他这做兄长的就算不上门讨要说法。也不至于在朝堂之上对父亲的虐妻行为高声称赞吧。 当然,年少时的宋云峥对舅舅所做的这些并不知晓,直到永宁郡公府发生惨案。他在调查真相时,才稀疏听到了这些。 秦兴延被外甥的话赌得无言以对。低头,不在言语,雅间的气氛再次陷入了僵硬。 一辆马的嘶鸣声从空旷的大街上传来,周长治给身旁的侍卫递个眼色,侍卫会意,起身挑开窗棂,却见飞速前进的车轮卷起一阵水花,赶马之人身着孝带,衣服已经淋湿,“禀告太子殿下,是项顶侯府的人!” 也就在侍卫话音刚落下,马车奔跑声戛然而止,随后堂下传来开门声、急促的爬楼声,再后面,宋掌柜捧着红宝石金簪出现在二楼。 不容他靠近,自然就被侍卫拦住。 侍卫在盘问后,双手捧着金簪,上前向周长治通报,“秉太子殿下,项顶侯府来人,说是周四娘让把这簪子送来!” “呈上来!”周长治长吁一口气,嘴角终于泛笑,他快速从圈椅上站起身来来,从侍卫手里接过金簪,另一只手做指点江山状,依次点过国公府的众人,“周四娘已经找到这,定国公,你说话可得算数!” 陈振山抬头看着周长治手里那站着雾气的发簪,用力握拳扣紧一下圈椅背,而后起身,冲着周长治作揖,“微臣遵命!” 宋云峥依然漫无目的地拨弄着手上拿翠绿色的扳指,眸光缓缓移动到那红宝石的发簪上,他的眼眸忽然湿润一下,随即便是快速的躲闪。 …… “秦侍郎前来吊唁!” “永宁郡公府前来吊唁!” 一声高过一声的唱和声响起在项顶侯府的上空,但这声音却不是项顶侯府的人发出的,自然引起一阵喧哗。 在这喧哗里,就见秦兴延与宋云峥迈步朝灵堂走来,在他们迈步进灵堂上,秦司观跟冬雪侧身从人群里挤出,跟在了两人身后,一起迈步进了灵堂。 鞠躬、行礼、拈香,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周萋画随着唱和声一起一伏地谢礼,每一次还礼,她都感觉自己随时会躺下,可她沉重的心却慢慢放轻松了,秦家跟郡公府都来人,意味着国公府也来了。 母亲终于可以安心上路了。 “节哀顺变!”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在周萋画的头上,这是秦兴延的声音。 苍老声音结束,周萋画耳畔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节哀顺变!” 同样的四个字,但说话这人在这四个字里却加了三个重音,根据周萋画的经验,若是有人故意加这么多重音,一般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二,故意掩饰自己说话的特点。 周萋画微微抬头,立刻辨别出这个声音的来源是自己左前方,因她跪在地上,只能看到这人的下半身,这人穿着一双黑色长靴,褐色的袍服压着黄色的滚边,小腿很长,很细,身形矫健,应该是个年轻男子。 周萋画继续看去,刚刚发出苍老声音人的身后出现了秦司观那肥壮的粗腿,那这个苍老的声音就应该是秦侍郎。 而这个年轻男子身后出现的却是冬雪那并不合脚的男靴,那这个年轻男子又是永宁郡公府的人,那就自然是冬雪的兄长了。 “阿兄!”就在周萋画沉思之时,冬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阿兄,这就是我师父!” 听着冬雪哽咽着声音,把自己介绍给她的兄长,周萋画把头垂得更低,此般不堪之下,她承受不起冬雪的这般礼遇,只是冬雪的声音里,为什么带着苦涩,不,不仅仅是苦涩,好像还有酸楚,无奈,难过……总而言之,包含了许许多多消极的情绪。 这可不是她认识的冬雪! “令妹在侯府,给周娘子添麻烦了!”年轻声音再次在头顶响起,这一次却没有刻意添加的重音,只是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若不是虔诚满满,外加是没有一点傲气的暖音,就这音色,几乎跟那秦简如出一辙。 忍住越来越沉的脑袋,周萋画决定抬起了头,却听灵堂外,再次传来唱和声,“国公府前来吊唁!” 外祖母家来人了! 明明还站在自己面前的秦兴延等人,就跟听到什么命令似得,默契地移动,于是抬起头的周萋画,就只看到了冬雪身前那魁梧的身影。 昏昏沉沉地脑袋,肿胀的眼睛,让周萋画看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出现重影。 她晃然觉得,冬雪兄长的背影跟秦简也有那么一点相似。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未完待续) 197 圣旨 对于国公府,周萋画脑中就只剩下“惹不起”三个字,但究竟有多惹不起,她脑中却没有半点印象。 随着唱和声起,她就感觉眼前一黑,原本还算宽敞的灵堂,变得一下子拥挤起来。 就见从灵堂外进来一大群人,这些人分成两排,前面一排有五人,年纪稍长,各个身高六尺有余,不言不笑,满脸横肉,后面这排是七八个少年,年纪大的二十七八岁,年纪小的也就刚十岁。 这十几人不言不语,鞠躬,拈香,最后竟然分列棺前。 男子们吊唁结束,后面进来一群女眷,与其他奔丧的女眷不同,这些女眷虽然个个敛容,却不嚎不叫,任脸上的眼泪颗颗滚下。 一时间,灵堂的气氛诡异得很。 既然国公府来了人,流程还得继续,周午焰示意进行下一步——对亡人净面。 国公府从男到女一一上前看棺里的陈成玉,原本素无声息地队伍里,终于传来了低低的哭声,但也不过转瞬即逝。 周萋画被人扶到棺前,用清水给母亲洗脸。 她见过很多死人,但这一刻,她却不敢看母亲一眼,停尸七天,母亲曾经白皙的皮肤已经发黑,水汪汪的眼睛再也睁不开,微张的嘴,可以看到黑洞洞的口腔。 净完面,上来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架着她绕棺木旋转了一圈,她所绕之处站着满满当当地国公府的人,他们紧紧围住棺,一一摸过周萋画的胳膊。 绕棺结束,杠会的人抬着棺板上前封棺,为首的那人拿起钉。刚要固定,却听灵堂外又传来一声又尖又锐的喊声,“太子到!” 周长治真的来了?周萋画一怔,本就发软的双腿,顺势也就跪在了地上,那两个原本架着她的嬷嬷却在这个时候退到了一旁,就留她跪在国公府一群女眷里。 她身子摇摇晃晃。就近倚在了一个女子身上。女子用手撑住了她,轻轻唤了一声,“表妹!” 周萋画努力睁开眼。却见眼前的女子柳眉俊眼,媚眼里跟陈成璧有几分相像,“映芸表姐?” 周萋画试探问道,陈映芸点点头。随后伸出双手,给她端正身子。 只是这时的周萋画却突然意识到。好像国公府的人对于太子的出现并没有多少惊讶,难道一切都是国公府安排好的? “众卿请起!”周长治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周萋画跟陈映芸互相搀扶着,从地上起来,春果挤过人群。从另一侧扶住了她,她跟陈映芸对视一眼,微微施礼。便被春果搀扶着朝周长治走去。 “周四娘,这是你让人送到城阳首饰铺的吧!”周长治把那红宝石发簪递到周萋画面前。周萋画双手接过,嘤嘤答应一声。 周长治微微点头,“周都护忧国忧民,鞠躬尽瘁,是吾大溏子民之福,现,陈夫人西去,深表爱思!逝者已逝,节哀顺变!”他劝慰周萋画。 周萋画福礼,“多谢太子,四娘谨记!” 她紧紧握住金簪,心里却翻江倒海般难受,周长治的意思是说,父亲是被今上安排去治洪,所以明知道母亲去世也不能回来吗? 看着周萋画惨白的脸,周长治忽而一阵心头,长痛不如短痛,他决定不再拖延,嗓音骤然提高,“传,皇上口谕!” 骤然响起的高音,再次引来众人的惊愕,但大家还是立刻跪地。 “二品诰命陈氏成玉,品德淑良,相夫教子,为大溏妇孺之楷模,现已逝,特准其厚葬故土,其女,周氏四娘萋画,聪慧明主,特准随母回故土!钦此!” 这,这话的意思是说,母亲的遗体要被送回京城!自己也要回京!那父亲呢,那项顶侯府的其他人呢? 周萋画错愕,趴在地上呆愣。 周午焰从身后轻轻拍了她一下,“还不快谢恩!” 周萋画吞咽一下口水,“谢主隆恩!”随着周萋画的谢恩,身后便是众人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周长治轻描淡写地说道,并把手伸到周萋画面前。 周萋画看着眼前伸来的这双粗壮的胳膊,眼压增大,脑袋里的小鹿又开始撞个不停,胃里也在发热,她盯着这胳膊,心想道,咦,周长治的一支手怎么有这么多根手指啊。 眼睛无力的眨动着,当她意识到那是重影,她眼睛往上一翻,整个人后仰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在跟感冒的这场斗争里,她终于被击倒了! “娘子,你不要出事啊!”春果急切地喊声传到耳边,而后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彻底听不清楚了。 与此同时,她耳畔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嗨,周萋画,你上次怎么跑了?” 好耳熟的声音,周萋画扶住沉重的脑袋慢慢挣扎起来,咦,自己不是在母亲的灵前昏倒了,怎么有睡在了花圃里? “喂,我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啊,你母亲没有教你要有礼貌吗?”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 我母亲?她已经死了,她没有机会教我了!眼眶里立刻涌出泪,周萋画终于站直身子,四下寻找着。 待她转过头时,却发现原本什么人也没有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美人,一个穿着白纱的女子。 周萋画盯着这名女子半晌,女子冲她微微浅笑,嘴角显出以对迷人的梨涡。 梨涡乍现,周萋画猝然惊醒,“是你!”这不就是在母亲去世那天,她梦见的那个女子吗,在那个梦里,她被父亲杀死了。 原来是做梦啊! “你,你不是死了吗?”周萋画追问道。 女子嫣然一笑,“那不是你上一个梦嘛,梦醒了是可以重做的!来,上次我说教你我的毕生心血,今天继续……”女子是又或者上前就要拉周萋画。 “我不要,我母亲还在等我呢,我要回家!”周萋画记起周长治刚刚传的圣旨,母亲的遗体是要被运回京的,她也去京城的。 “哎呀呀,是啊,你要随你母亲回京啊!”女子似乎能读懂她的内心,就听她惊呼道,“啊,这可如何是好,你要回京城了,呵呵,这样我就没机会杀你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如何!” 杀我?周萋画猝然,“为什……”话还未说完,却见梨涡女子脸面大变样,转眼变成了卫琳缃的模样。 她面色狰狞,双手滑向周萋画的脖颈,“不如跟上世一样,我直接掐死你可好!” 卫琳缃冷冰冰的说道。 “不!不要!”周萋画大声呼叫,她想推开卫琳缃,可双手却跟被绳子捆住一般,扣在脖颈上的双手越来越紧,她要喘不过气来了,秦简,秦简呢,他说他会一直在的。 周萋画终于记起了秦简,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呐喊,“秦简,救我!”(未完待续) 198 躲过一劫 春果站在榻前,一遍又一遍地换着被汗水淋湿的帕子,听着周萋画不停地喊着“秦简,救我!” 春果的心里是又心痛又庆幸,她一直觉得自家娘子是个清冷的女子,却没想到在跟秦简的事上用情这么深。 哎,幸亏刚刚太子殿下送她回来时,娘子没有说梦话,要不然她该怎么解释秦简是谁呢? “春果姐姐,刚刚冬雪姑娘让人送话来,说国公府的人要去老夫人院子拜访,顺便过来看望娘子!”紧闭的门扉外传来婢子疲惫的声音,“丽娘听说后,已经到院门口迎接了!” 丽娘去院门口了! 想起周萋画的叮嘱,春果惴惴不安,她侧身看床上的周萋画停止了挣扎,上前掖了一下被子,拉开门扉,对门口垂着头的婢子说道,“我去看看!你在这守着,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准进去!” “是!”婢子嘴角微不可查地擎起弧度,垂首答应。 随着春果提裙离开,这婢子终于抬起了头,却是卫琳缃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卫琳缃一侧身,闪进了周萋画的寝房,并随手反查上了门栓,缓缓朝床榻方向靠近。 周萋画紧闭双眸,皱紧眉头,不停地摇着头,睡梦里她,脖颈正被卫琳缃紧紧掐住,她无法呼吸,无法呐喊,无法求救。 那种被掐住喉咙的窒息感真切无比,她甚至能感觉到卫琳缃手腕上珠帘碰触到自己皮肤的冰冷,还有她身上的胭脂香,绕着自己的鼻息,真实的过分。 要醒过来。醒过来,周萋画放在身旁的双开始痉挛,她默默心想,不行,不能继续做梦了,这个梦太恐怖了,再继续下去她会死在这噩梦里的。 猛然用力。周萋画终于睁开了眼。但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的瞳孔再次难以置信地放大——卫琳缃的脸清晰无比地就凑在自己面前。 她扎着双丫髻,穿着半臂衫,秀美的脸上挂着狰狞的表情。她的手掐住自己脖子上,在慢慢用力。 刚刚的窒息感不是做梦,而是真的! 周萋画对视着卫琳缃,卫琳缃眼睛不眨一下。手下满满施力,咬紧牙齿。 周萋画的嘴巴微张。她想祈求,想问个明白,却无力开口。 昨日重现,她却无力改变。我真傻,明明知道卫琳缃会杀了自己,却还把自己搞生病。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我真傻。真傻…… 秦简,你死哪去了,你说要保护我的!我要被她掐死了! 周萋画无声地呐喊。 卫琳缃的手还在用力。 周萋画终于绝望了,她无力地闭上眼睛,但是……卫琳缃那扶在自己脖颈上的手却突然不再用力了,松缓,而后离开了脖子。 周萋画睁开眼睛,却见卫琳缃后退一步,直立着身子站在榻前,她与周萋画对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周萋画,算你命大!” 而后便转身打开门栓,出了房门。 卫琳缃悬崖勒马?放弃杀我了! 周萋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戏剧化的变化,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刚刚是自己的幻觉吗? 卫琳缃疾步走出寝房,走廊的尽头走来由冬雪陪伴的国公府女眷们,见无法离开,她一转身,再次立在门扉一侧,垂首做迎接状。 而她的背后,细细血丝开始慢慢涌出,印在了素色的半臂衫上,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花蕊。 刚刚在她手放在周萋画脖子时,有一把剑,抵在了她的后背上,若她对周萋画再用力一份,剑就会刺穿她的身体,她会先于周萋画躺下。 更让她害怕的是,她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又什么时候离开的,那人是谁?现在人还在静雅院里吗? 后背的疼痛已经到了让卫琳缃无法忍受的地步,待国公府的人进入寝房,她便迫不及待地扭身从另一侧闪离了回廊。 冬雪站直队伍的最后面,卫琳缃的移动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木呆呆地看着卫琳缃远去的身影,咦,静雅院的奴婢服装越来越奇怪了,那婢子身后怎么绣了一朵深褐色的牡丹啊。 春果见周萋画睁着眼睛,不禁舒口气,上前将她从床榻上浮起来,“娘子,秦夫人来了!” “四娘见过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 周萋画说着就要起身施礼,却被秦夫人伸手拦住了,“四娘身体不适,躺着就好!” 秦夫人年过四十,披着一件藏青色镶金丝飞凤纹的斗篷,弯月鬟形髻,称着她稳如泰山,分外庄重。 她将周萋画摁在了床上,便坐在了床沿上,慈祥地把周萋画垂落下来的发丝拨到而后,拿出帕子轻轻为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这些天,真是难为你了!” 秦夫人声音沙哑,带着哽咽,她一说话,榻前的众人也纷纷开始拭泪,众人一阵唏嘘。 “你母亲虽然走了,但你还有众位舅妈,四娘一定要保重身体,外祖母还等着你呢!”她轻轻拍着周萋画的手,低声安慰着,“等回了京城,姐姐妹妹们常伴左右,你母亲知道也定然欣闻啊!” 周萋画咬着嘴唇,点点头。 “来的路上,听说了不少传闻,都说是从项顶侯府传出来的,这让各位舅母们听了很不是滋味!真担心大姑奶奶一走,侯府里某些人越发造孽起来!” 秦夫人拉着周萋画的手严肃说道,所谓的传闻,就是坊间说的是周萋画克死陈成玉的事。 “往日有你母亲在,我们也不方便过问,现如今你母亲不在了,四娘的委屈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管!” 周萋画一怔,大舅母的意思是说,他们要去方德昭那找麻烦? “大舅母,不要……”周萋画刚要劝说,却被秦夫人抬手制止了。 “四娘不必担心,我们不过是按大长公主的吩咐去说道说道!”秦夫人语气坚决,“姑奶奶在侯府尽心尽力这么多年,现如今人走了,她方德昭连个面也不露,就想这一道白绫做个彻底了断嘛!天底下还有这种事!”(未完待续) 199 去三江院 看样子国公府是肯定要去找方德昭了,只是为什么,大舅母的语气里,又不是仅仅讨公道那么简单呢。 周萋画默默心想,垂首不再说话。 秦夫人掏出帕子,沾沾眼泪,抬手朝人群里一指,“芸儿过来!” 人群微微散开,陈映芸垂脸走到了床榻前。 “四娘,这是你芸儿姐姐,还记得吗?”秦夫人指着上午搀过自己的白衣女子问道。 周萋画点点头,“记得,芸儿姐姐好!” 秦夫人将陈映芸的手放在了周萋画的手上,意味深长地拍打一下,“我们去找方老夫人,芸儿,你就在这陪陪四娘!” “是!”陈映芸答道,作为国公府女眷里唯一的未出阁娘子,陈映芸的确不适合去三江院闹。 她亭亭玉立站在周萋画面前,还礼道,“画儿妹妹好!” 周萋画对视着陈映芸,浅浅微笑。 就听秦夫人继续说道:“大长公主担心你路上不适,又担心你去了京城不适应,便特意安排了芸儿来陪你!明天开始,就让芸儿在这陪你吧!” 秦夫人的语气是淡淡的,但对周萋画的冲击却是大得难以抗住。 她的这句话里,透露出两个信息:一,大长公主是知道太子口谕的,也就是说,母亲遗体回家与自己也要回家的事,与国公府拖不了关系;二,明天就要启程回京城了。 总而言之,就是在告诉周萋画自此她跟洛城是没有任何关系了。 秦夫人轻轻拍打几下周萋画的手,而后从床榻上站起来,朝站在人群后面的冬雪说道,“雪儿。你是随我们一起去呢,还是在这这里……” “在这!我在这里!”冬雪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她才不要去见方德昭呢。 秦夫人没有勉强她,带着一众国公府的女眷就离开了静雅院。 周萋画坐在床榻上,抬起头冲着陈映芸浅浅微笑,而后便看到垂着身子立在一旁的丽娘。 她已经有些日子没看到丽娘了,丽娘是个心细的女子。见周萋画安排人看着她。便也能猜出周萋画只定是担心自己发生什么意外。 她挺了挺身子,向周萋画展示自己一切都好。 见此状,周萋画心里微微舒口气。卫琳缃如上世那样对自己动手了,丽娘应该是安全了,于是她轻轻问道,“丽娘。刚刚大舅母是说我们明天就要赶往京城吗?” 丽娘轻轻点点头,“是的。娘子,听说吊唁的宾客已经陆续离开了,剩余的都是明天要与太子殿下一起回京的!我们明天也要离开了!” 周萋画嗯了一声,平静说道:“这样的话。春果,你跟丽娘去收拾收拾,看看咱们明天需要带什么东西!” “是!”屋里还有冬雪跟陈映芸照应着。春果应开了一声,便跟着丽娘垂首出去。 随着春果关上房门。冬雪也彻底放松下来,她长吁一口气,拉过方凳坐到了周萋画榻前,嗲声嗲气地说道:“师父,刚刚姨母的意思是说,你以后就要住在京城了,是不?” “是的,冬雪妹妹!画儿妹妹明天要跟我们一起回京了!”冬雪说完话却没得到周萋画的回答,陈映芸见状连忙开口。 “那侯府的其他人会一起去吗?”冬雪继续追问,“我很讨厌她们!” 这个问题可难住陈映芸了,她缓缓地摇摇头。 “不会,就我自己!”不言不语地周萋画突然开了口,“只准我自己去!” 太子的口谕暗藏玄机,口谕里只允许周萋画与陈成玉遗体回京,其他人还必须继续留在洛城。 换做现代的话,就是这口谕彻底剥夺了周家人对自己跟母亲遗体的干预。 自明日启程,周萋画便跟洛城项顶侯府一刀两断。 这是父亲跟外祖母做出的妥协吗? 周萋画不敢细想下去。 …… 在侯府奴仆的指引下,秦夫人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三江院。 比起侯府其他的院子,三江院除了门口的红灯笼换做了白灯笼,倒跟平时也没什么变化。 “大夫人,看这三江院跟两年前也没多少变化啊!”参与过两年前迁周萋画出府事件的陈振武的妻子严氏说道。 “还想怎么变,三江院两年前就比玉儿姑奶奶住的院子华丽很多!”三房的邱氏愤愤不平地说道。 邱氏的话音刚落,正厅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拍手叫好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阵大笑声。 秦夫人的脸色一沉,不悦立刻挂在脸色。 引路的仆役见状,立刻弯腰要上前通报,却被秦夫人抬手给制止了,“不劳烦通报了,我们自己进去!”说着她便甩动披风迈步上了台阶。 一时间,一众女眷的气氛瞬间变了,一个个敛容,杀气腾腾,跟着秦夫人朝正厅走去。 厅堂内,年氏带着自己娘家的几位兄长,正坐在一起说笑着。 周萋棋正在正中间表演着抖空竹,她那肥胖的身材,笨拙的动作,惹得一众人不时发出大笑声。 “老夫人,我给你抖个花样哈!”周萋棋甜滋滋地冲方德昭说道。 方德昭坐在上位上,她已经听说了口谕要陈成玉的尸体要被运回京城下葬的事,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想着自己借着这个机会就能回到阔别十几年的京城故土,她的心情大好。 刚刚听侍婢来报,说秦如婳已经带着国公府的众女眷去了静雅院。 前几天在周萋画来拜见自己时,她可是声东击西地把陈成玉的死从自杀引到了被人陷害上,周萋画若真是聪明,自然会感受到。 若是借她之言,在国公府的女眷面前透露一点,在陈成玉死的这事上,估计国公府的人也不会再闹腾了。 一想到自己这招瞒天过海,方德昭得意的嘴都合不上,“好好抖,抖好了有赏!”她冲周萋棋道。 这话比直接给周萋棋赏赐还鼓励人,就见周萋棋甩开架子,手腕一用力,悬在绳上的空竹高高抛起。 但孰料用力过猛,竹管撞击到房顶的悬梁,而后变了方向,向横在厅堂中间屏风的另一侧抛去。 “砰”空竹落在地上,屏风另一侧的奴婢们如鸟兽散开。 “把竹管给我拿进来,我要重生表演!”周萋棋冲着散开的奴婢大声喊道。 “周家的娘子表演抖空竹!我们也来看一下!”一个带着讥嘲的声音从屏风另一侧传来,紧接着就见秦夫人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竹管,从屏风另一侧绕了过来。 秦夫人朝方德昭盈盈一施礼,“侄媳秦氏带国公府诸位妇人,见过方老夫人!”(未完待续) 200 压制 秦夫人声音绵绵,但方德昭的脸却瞬间变成了猪血色。 “老夫人好雅致,我家姑奶奶还没入土为安,老夫人竟然在自己院子里含饴弄孙,好生愉悦!”秦夫人手一松,竹管就从她手里抛到了周萋棋方向。 周萋棋这个笨猪,张着两只胳膊,明明靠的那么近,愣是没接住,竹管扒拉一声就落到了地上。 竹管落地的声音一下子把方德昭从愣神里惊醒,“原来是侄媳妇来了,怎么也没人通报啊,快,快请坐!” 年氏的几位兄长倒也很会看眼色,察觉到秦夫人等人的怒气冲冲,立刻起身作揖离开。 年氏给周萋棋递眼色,这个胖丫头移动着臃肿的身体抱着自己的道具,跟着自己的舅舅表兄们,就退了出去,至于年氏自己,则垂首做温顺样垂立在方德昭身旁。 她不想错过这次表现的机会。 国公府的各位夫人也没有要客气的意思,各自找到自己的应该的位置,威风凛凛地坐了下去。 待侍婢呈上茶,秦夫人轻抿一口后,缓缓开了口,“侄媳来洛城之前,母亲百般叮咛,让侄媳劝老夫人不必因为我家姑奶奶离开的事过度伤心,看来,母亲是多虑了!老夫人的心情愉悦得很!” 周修娴会在乎自己的心情?方德昭自然会不信,但此时被人拿到了短处,方德昭也不得不放低姿态,“成玉离开,吾又岂会心安!但斯人已逝,吾又能如何呢?” “也是,人死不能复活。老夫人也是挺无奈,哎,我家姑奶奶这一走,倒是空出位子来了,算是了老夫人的一桩心事,对姑奶奶来说,也算是一件孝事吧!”秦夫人捏住方德昭嫌陈成玉未诞下子嗣的事。字字句句把她往死路上逼。“老夫人面上不说,怕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吧!” 方德昭一怔,听着这几乎涵盖了她在陈成玉死后所有心里的话。缩在衣袖下的手用力握了一下,看来周萋画并没有把自己怀疑陈成玉不是自杀的事说给国公府听。 这个孙女真没用!自己白演戏了。 但就这样直接摊牌,自己又得不到什么好处,况且回了京城。还得过周修娴那一关,方德昭痛定思痛。决定装聋作哑。 年氏一看方德昭干张嘴不说话,连忙出来救场,“国公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母亲怎么会喜呢,嫂子这一走,抛下四娘。闪了侯爷,侯府里失了主心骨。大大小小没了着落!” 一听年氏玩弄口舌,秦夫人冷嗤一声,“哟,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画儿的二婶娘嘛!” 年氏盈盈施礼,只当自己的话真的起了作用,孰料还没等她直起身来,就听秦夫人又说话了,“你们侯府上上下下不都是老夫人说了算嘛,我听说上次姑奶奶去田庄看四娘,也不知道是谁就跟捉贼似得赶到田庄,听说后来还给四娘断了粮!若真是我家大姑奶奶照应着府里,她这般对自己女儿可真是个狠心的母亲!” “生前扔了四娘的人,死了还挠了四娘的心,我可怜的四娘,在洛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秦夫人面不更色,轻描淡写地就把年氏诮贬了一番。 年氏被讽刺的面红耳赤,低下头,朝方德昭身旁靠近一下,不敢言语。 “侄媳妇,在洛城的这几年,的确委屈着四娘了,现如今成玉已经走了,待回京,老身自然会好好补偿她!”面对秦夫人的咄咄逼人,方德昭终于开始反击了,她摆出一副自己家的事不用外人掺和的架势。 “回京?”秦夫人噗嗤一笑,紧接着国公府众女眷也笑出声。 “老夫人,你搞错了吧,要回家的是我家姑奶奶跟四娘,可没说您也可以回京啊!”秦夫人冷冷地看着方德昭。 “四娘自己回京?怎么可以……”刹那间,方德昭感觉自己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四娘为什么不可以,京城有侯府的老宅,有又伊姨娘照应,总好过在洛城被人当成‘丧妇长女’过日要好很多!”秦夫人拉一拉衣袖回答,“况且,不是还有我们国公府嘛,姑奶奶虽然走了,但四娘还是流有我们国公府的血!” “四娘是我们侯府的子孙,我方德昭的孙儿,何须轮着外家插手!”方德昭手气得脸涨红。 “好一个你们侯府的子孙,你的孙儿!”秦夫人把茶杯“啪”地一声扔到了一旁的桌上,“老夫人原来你还记得啊,姑奶奶刚刚西去,四娘重病在床,老夫人未曾过问一句,还在这享乐,对得起四娘唤你一声祖母嘛!” “老身刚刚已经说过了,四娘会留在洛城,待她出阁之日,国公府的好意老身心领了!送客!”方老夫人拍着矮桌怒吼。 “好一个出阁之日!方老夫人,我看您是装糊涂装久了,分不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吧,四娘的婚事,是你能说的算的嘛!”秦夫人冷笑道,“老夫人,你是我秦如婳的长辈,有些话本不该我这晚辈说,但若您老一直装糊涂,装得久了,就会变得真糊涂了!” “难道,老夫人今天是铁定了信要违抗圣义嘛!现如今姑奶奶已经西去,怕是你们侯府找不到第二个不怕死的媳妇了吧!”秦夫人怒斥完,便从圈椅上站了起来,“我们明日就会带着姑奶奶的棺跟四娘上路,还望老夫人不要做出欺君之举!” “另外,关于姑奶奶的死因,我们已经奏请大理寺重新调查!是暴病而亡,还是被人逼迫自缢,自有论断!”说完,她一甩袖,“我们走!” 方德昭呆坐在圈椅上,久久反应不过来,周修娴这个老家伙,不但把自己困在了洛城,还抬走了陈成玉的遗体,她唯一的筹码周萋画也被带去了京城。 那跟她失去周午煜这个儿子有什么区别。 周午煜是项顶侯,那她自此就跟侯府没有半点关系了。 方德昭一声长叹,吐了一口血。 “老夫人!快来人啊……”年氏双手扶住方德昭,大声呼救。(未完待续) 201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前厅,方德昭被国公府的人气得吐血。 后面的卢香坞里,卫琳缃正趴在床榻上,她衣衫的整个后背上已经被血全部覆盖。 烟鸣上前想为她脱下衣服,却被她拒绝,“不用脱,直接拿剪子,划开,上药,快!” 卫琳缃咬着牙,命令道。 烟鸣“嗯”了一身,赶忙拿起剪刀,看着那被血糊住的衣服,哆哆嗦嗦,最后两支手指捏起衣服,一横心,闭上眼,剪开了衣服。 慢慢用力,最后帮卫琳缃把衣服脱了下来,她的后背上,一道三四寸长划伤,伤口周围已经被褐色的血疖包围。 烟鸣低头看着卫琳缃头上的双丫髻,又看看地上沾着血绞烂的粗布衣衫,不禁纳闷道:刚刚娘子装扮成侍婢的模样去哪了? “愣那做什么,还不快给我上药!”卫琳缃趴在床榻上,咬着牙根训斥道。 “是!”烟鸣不敢耽误,先打来了热水,小心翼翼清理伤口,而后那白布一圈一圈的给她扎好。 “去给我拿件深色的裙子!”卫琳缃命令道,她趴在床榻上,眼睛却警觉地看着门扉方向,今天是她杀死周萋画的最后期限,她却没有得手,那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终究是要死,索性死的体面一点! 烟鸣意识到卫琳缃眼睛里冒出的异光,更不敢吱声,快速找来了深色衣服,“娘子,你需要现在换吗?”她小声询问。 “扶我起来换!”卫琳缃伸手示意烟鸣扶起自己换衣。 也就在她刚穿好襦裙,一道黑影从门扉外飘过,转瞬即逝。却在紧闭的窗棂上,留下一节布条。 那个给她下命令的人终于来了。 “你,去把这些衣服处理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卫琳缃用脚踢一下地上沾血的衣服。 “是!”烟鸣弯腰捡起被绞烂的衣衫,抱着出了门。 支走烟鸣,卫琳缃深吸一口气,扶着床沿站起来。缓慢地移向窗户。打开窗,将窗外那随风飘的布条摘了下来。 也就她把布条握在手的瞬间,一阵冷风从她身后卷过。卫琳缃身子一抖,脸上翻出绝望。 她缓缓地关上了窗户,用力握着手里的布条,边转身。边用沙哑地声音说道:“你是来取我性命的吗?” 身后,一穿着黑衣。蒙着脸的男子正端坐在方凳,他双臂交叉,目光如炬,身旁刚刚还空空的月牙桌上。多了三样东西:一道白绫、一把匕首、一个小药罐。 听到卫琳缃的发问,男子松开交叉的双手,轻轻拂过桌上的东西。嘴里发出一声嗤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若你能说服我,就暂绕你一命!” 但这话并没有给卫琳缃燃起半点希望,她一点一寸地移动到月牙桌旁,僵直着上半身垂着落下,“她的身边一直有高人保护,我若杀了她,我会死,我若不杀她,我还是会死,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没有完成任务,违背了约定,我愿意付出代价,请动手吧!”卫琳缃已经做好了被杀的准备,言语平静,紧接着就闭上了眼睛,等待着。 却见那黑衣人微微皱眉,握住药瓶的手用力一份,而后却放下了药瓶,“你是说,周萋画的身旁有人保护?什么人?” 卫琳缃缓缓摇摇头,“我也是今天刚知道的,若是知道什么人,我也不会这么绝望!” 黑衣人静思一下,看到床榻下的白布跟止血的药,反问道,“你受伤了?” “是,在我动手时,一刃抵在我后背,若我继续用力,怕是还未等我掐死她,我的身体已经被刺穿了!”卫琳缃无奈说道,“既然都是死,不如死在您的手上,这样也算让我死个明白!” 卫琳缃用一种慷慨赴义地语气说,并闭上眼睛,“来吧,动手吧!” “不必了!”男子思考片刻,痛快说道。 他的手在桌上如弹琴般敲打机械,再开口时,却没来刚刚的严肃,“任务没完成,也不能怪你,趁着周萋画回京,你在侯府里把陈成玉跟那个叫舒兰的死因查查!看看到底是真的心如死灰,悲痛欲绝呢,还是被人逼死的!” 查陈成玉的死?卫琳缃一怔,眨着眼睛看向黑衣人,当她知道周萋画在查陈成玉死因时,她就立刻怀疑到黑衣人身后这个黑暗组织。 通过逼迫威胁让死者自杀这是他们一贯的伎俩,但刚刚这话,分明就是说,他们与这两人的死无关。 那这侯府里,到底还有多少身份未明、心怀鬼胎之人呢? 黑衣人察觉到卫琳缃脸上微妙的变化,“怎么?你一直怀疑,我与她们的死有关?哼,我们才不会无聊去做这些无关紧要,又破坏计划的事!” 卫琳缃仔细听着黑衣人说话,是的,杀死陈成玉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他们是不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的,卫琳缃点头表示明白。 却听黑衣人继续说道:“现如今周萋画已经回京,过些时日怕是周午煜也会留在京城!若是这样,事情就能办了!” “那周萋画她?”卫琳缃不敢大意。 “她你就不用担心了,会有人再她回京路上动手!”黑衣人眼睛微微一眯,“我会尽快安排人举荐你父亲,助他一臂之力早日被启用回京,你呢,也做一下回京的准备,好顺利完成下面的任务!” 回京?父亲也可以回京!卫琳缃大惊,按照原本的约定,杀死周萋画是他们答应协助父亲重新被启用的条件。 现如今,她没有完成任务,竟然也得到了承诺。 卫琳缃难以置信地看着黑衣人。 却听黑衣人声色厉荏地说道:“记住!若是下次任务还失误,你必死无疑!”黑衣人重重一拍桌子,随后将桌上的东西,收入胸袋,他站起身来,大步朝门扉走去。 看着这个恐怖身影彻底消失,卫琳缃缓慢地站起身来走向床榻,待她平躺下后,全身难以克制的颤抖起来,刚刚黑衣人若没有被说动,自己此刻早已死了。 为了能让父亲仕途,卫琳缃可谓是费尽周折,若不是为了不被人欺负,小小年纪地她,又岂会在寄人篱下时变得这般不安慰。 接近董庸也好,靠近秦司观也罢,把女子的清白看淡、看清,为得不就是能让父亲早日归京嘛! 一想到父亲被罢免,卫琳缃就对周午煜多了几份恨意,除去给自己一个栖息之处,他这个当舅舅的,可没帮着卫家做过半点。 一个连妻子葬礼都不能出席的人,看来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卫琳缃心想,看来,她也得及早回京才好。(未完待续) 202 离别 带棺上路,起棺时是不能见太阳的,于是刚刚敲了四更的梆子,众人便抬着陈成玉的棺出了府。 寅时刚过,侯府里却早已收拾妥当,待随行的物品都上了车,春果跟丽娘便搀着周萋画从侧门里走了出来。 虽然天还没亮,但侯府门口却早已经被送行的人围着严严实实,唯独看不到方德昭的影子。 方德昭是长辈,来送行或者不来,都没人能拿不是,因昨天被秦夫人骂得吐血,她都没安排人来传话。 倒是年氏跟没事人似得,带着琴棋书三姐妹站在队伍里,在周萋画迈步下台阶时,面带悲伤的上前劝慰,“四娘,自己孤身在外,要学会注意身体!”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你身子弱,这些都是婶娘平日里省下的珍贵药材,别不舍得用,身体重要!”她情真意切地说道。 昨日被国公府那么一闹,年氏也恍然明白,在这侯府里,方德昭这棵残年老树给她遮不了阴,抱住周萋画的大腿才有阴凉可乘。 秦夫人站在周萋画身后,听着年氏说着这般虚情假意地话,冷冷笑着,“她婶娘,这您就不用担心了,画儿有我们呢!” 年氏的嘴尴尬地一抖,手却更用力地往周萋画手里塞。 周萋画没有驳她的面子,示意春果接过了她手里的包袱。 周午烁与周午焰站在队伍中间,看着府里的妇人们一一上前跟周萋画道别。 周午烁那白皙俊秀的脸上挂着复杂的表情,他在江洛大都护府本就挂着虚职,现如今陈成玉跟周萋画都回了京城,那周午煜离开洛城也是迟早的事。 可偏偏皇上的口谕里没有提及侯府的其他人。是被彻底遗弃了呢,还是怎么的,周午烁心里一时没了着落。 比起周午烁,三爷周午焰就轻松多了,当年周午煜离京时,他本就跟他的生母伊姨娘被留在京城给老项顶侯周演守灵,在京城是本责。到洛城也算是尽孝。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快,上去抱抱你们的四姐姐!”方妙英拉着两个小男孩从人群后站到了周萋画面。 听到方妙英的声音,周萋画还以为是周苒昌跟周炎昌。等两个小男孩靠近,她这才认出其中一个是启儿。 “启儿?”周萋画蹲下身子,将周启昌拦进怀里,“你怎么来了?” 周启昌靠在她的怀里。朝身后的方妙英指了一下。 方妙英连忙开口,“府里事务忙。老夫人又生病了,便让启儿这几天跟着我!”方妙英边说话,边朝站在一旁的年氏方向看去。 周萋画点点头,心里倒也能猜出几份原因。老夫人还是希望启儿根正苗红长大啊。 启儿见周萋画眼睛红肿,诺诺问道,“四姐姐。你哭了?” “没,没有。姐姐只是有点累!”周萋画努力挤出一点点微笑。 启儿虽然年少,但是这累跟哭,还是能分辨的,“四姐姐是不是想大夫人了啊?”他说着,小手在周萋画脸上拍打一下,趴在她的耳朵上,神秘兮兮地说道:“四姐姐,你别难过啊,大夫人只是暂时离开啊,你看我阿母不在我身边,但她说了,她没有真的走哦,等我学会写一百个字,她就来接我哦!” “所以四姐姐,你也要好好学习哦,学会了一百个字,大夫人就来看你了!”他嘟嘟小嘴,打量一下周萋画,“不,四姐姐长得这么高,你得学会写两个一百,大夫人才会来哦!” 三岁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是死,死在他的心里,等同于离开的意思,启儿可能觉得,陈成玉跟林珠儿一样,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离开而已。 他粉嫩嫩的小手,拍打着周萋画的胳膊,“四姐姐,你记住了吗?要好好学习啊!对了,四姐姐,你看,你给我的玉,我都有乖乖戴哦!”看周萋画神色落寞,启儿从袖口掏出一块小玉,他冲周萋画眨眨眼睛,“我知道这是我阿母让你给我的,戴着它,我就感觉我阿母一直跟我在一起呢!” “四姐姐,大夫人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啊,那是她陪着你啊!”启儿泛着明亮的眸子,天真无邪的说道。 “有,我母亲也有东西留给我!”周萋画记起了袖袋里的发簪,听启儿这么一说,她心里骤然暖暖的。 “那就乖乖学习,等着大夫人回来吧!”启儿眼睛弯弯,再次抱紧了周萋画。 “嗯!”周萋画一手抱着启儿,另一支手想拉过了站在她面前,等着疑惑大眼的周苒昌,但周苒昌却害怕的后退,最后躲在方妙英的大腿后,忸怩着身子撒着娇。 这一幕让周萋画抱着启儿,再次泪眼婆娑,有母亲真好! “娘子,该上路了!”前方的马车已经开始行驶,春果俯下身,小声地提醒。 周萋画松开启儿,朝人众人福礼道别,只是她的心却里却跟少了什么似得,她没有看到陈成璧! 被春果搀着朝马车走,周萋画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春果,你看到璧姨娘了吗?” 春果紧抿了一下嘴唇,“来了,躲在横柱后呢!” 周萋画慌忙转身寻找,却见在众人后,陈成璧混在一群侍婢里,踮着脚眺望着。 意识到周萋画在寻找自己,她突然眼擎热泪,连忙用帕子遮住了脸,周萋画朝她浅笑一下,屈身钻进了车厢。 坐在车厢里,她挑起车侧帘,却再也找不到陈成璧的影子,她被淹没在人群里了。 “走吧!”周萋画冲着马夫浅言道。 车厢摇摇晃晃,沿着青石板路朝城门走去,出了城门,上了官路,“春果,你上来坐吧!” 路程漫漫,周萋画又岂会忍心让春果就这样跟在马车旁走到京城。 马夫得令,拉动缰绳,马车停下。 为了方便让春果上车,周萋画于是朝一旁侧了侧身子。 门帘被拉开,一个包袱抢先递进了车厢。 随后就听冬雪大咧咧的声音传来,“那个师父,我能跟你一辆车吗?”(未完待续) 203 阿兄 与冬雪一起出现的还有陈映芸,她没有冬雪那般大大咧咧,恬静地站在马车前,直到得到周萋画的允许,这才上了车。 原来,冬雪、陈映芸与秦夫人等人共乘一辆马车,秦夫人担心路途遥远,周萋画路上无聊,便安排陈映芸过来陪她,冬雪一听便咋咋呼呼地跟了过来。 “大舅母想的真周到!”周萋画浅言表示感谢。 “对师父你,姨母想的向来周全!”冬雪吐槽,说着就把刚刚先递进来的包袱往周萋画面前一送,“给!” 周萋画挺挺身子,坐直,“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冬雪边说,边伸手就打开了包袱,几抹艳丽色彩从包袱里跳了出来——十几张刺绣的选样,几块绣着或鸳鸯或牡丹图案的绣品。 “这是昨天我去二姑奶奶那,二姑奶奶让带给你的!”陈成璧一出嫁,陈映芸对她的称号也变了样。 陈映芸伸手,将包袱里的绣品分成了两份,“这些是大姑奶奶绣好的,这些是二姑奶奶绣的,选样都是大姑奶奶画的,还没来的急,她就走了!” 陈成玉精于女红,针脚细密、精致,设色丰富,陈成璧属于半路出家,针脚时大时小,略显粗糙。 周萋画盯着包袱里的东西半晌,晃儿明白陈成璧的意思,陈成玉的自杀是偶发事件。 “收起来吧!”周萋画哑着嗓子说。 春果嗯了一声,便包起来,收进了周萋画身后的一个包里。 出了洛城,时间已经过了卯时,行进的队伍在一路边的小店里简单喝过水后。便再次匆匆上路,根据日程安排,他们今天要到达一百里外的位于海平县驿站。 溏朝有着一套完整的驿站体系,水驿、陆驿加起来有两千余座,而他们今天目标要赶到的则是海平县驿站,一等陆驿,规模颇大。供给富足。 车子摇摇晃晃。周萋画感觉自己跟坐在摇篮里似得,昏昏沉沉的,突然。车厢猛然一抖,一下子把她震醒了。 挑开一旁的车帘,却见车子两次是绿莹莹的河水。 颠簸也让陈映芸从昏睡里苏醒,“画儿妹妹。前面那段路会很颠簸,你要坐稳啊!”她伸手帮周萋画拉了拉盖在腿上的毯子。轻声叮嘱。 听到陈映芸对周萋画的叮嘱,冬雪打了个哈欠,皱皱眉头,有点争风吃醋地语气嘟囔道。“芸儿姐姐可以给师父指路,我却不能,我这个当徒弟的真没用!” 陈映芸不是那种口齿灵活。喜欢玩笑的人,听冬雪这般言语。身子一怔,竟然不知道说什么,面红一下把头低下。 周萋画见此状,开口道,“冬雪?” “是,师父!”冬雪干脆答道。 周萋画挑眉看着精神抖擞的冬雪,低声说道,“回了京城,就不要喊我师父了!” “额……那我喊你什么?”冬雪为难,试探说道,“画儿姐姐?” 周萋画微微点头,“可以!”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马匹嘶鸣声,就听马车外传来一男子的声音,“芸儿,这是你们的马车吗?” 垂着头的陈映芸听到车厢外的喊声,抬起头,挑开了窗帘,却见马车旁一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双手勒住缰绳,关切地看着车厢。 前行的队伍很庞大,除去太子周长治和国公府的各位外,昨日京城前来吊唁的官员们也一起上了路,这里面就包括董庸、卢天霖,还有秦司观,当然也少不了永宁郡公府的人。 夫人们分乘了几辆马车,父辈们也乘坐着车,年轻的一辈除了身份特殊的周长治,其余的人统一被要求骑马。 这名少年,便是,被要求骑马的陈泽栋,陈映芸兄长。 “阿兄,什么事?”陈映芸朝侧窗移动了一下身子,挑开布帘,冲陈泽栋说道。 “父亲说,还得过一个时辰才能到驿站!芸儿你饿了没?”马匹上下颠簸,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阿兄,我不饿……” “泽栋表兄,我饿了!”陈映芸还未说完,冬雪就把她往身后一拉,探出头冲陈泽栋喊道。 “冬雪表妹饿了啊!”陈泽栋语气不似刚刚那么爽朗,多了几份犹豫,他扭头朝前方眺望一下,却见宋云峥与卢天霖骑着马,并排而行,似在讨论着什么。 他思忖片刻,而后把身后的包袱往胸前一拉,解开后,朝车窗递去,“给,这里面有饼!冬雪表妹要是不嫌弃,就先食用吧!” 冬雪倒也不客气,伸出手一把接过了包袱,“谢谢泽栋表兄!” 陈泽栋脸微微一红,悄悄跟在马车旁,缓缓前进。 缩进车窗,冬雪把包袱塞给陈映芸,“这是你阿兄打算给你的,你来打开!” 虽然贪吃,但冬雪有着自己小小的执着,陈映芸见状,没有推诿,伸手打开了包袱。 “哇!泽栋表兄带了这么多好吃的!”包袱里不但装着囊饼,还放着几颗有点变形的酥糕,引得冬雪一阵感叹。 陈映芸朝冬雪方向递了一下包袱,却被她推向了周萋画方向,“师父,你先吃!” 周萋画看一眼春果,春果便伸手替她拿了一块,用手帕抱住一部分,递到她的面前。 陈映芸看着春果维诺的样子,便道:“别光想着你家娘子,你也吃吧!” 春果抬头看一眼周萋画,见周萋画点头默许,便从边角上拿了一块最小的。 陈映芸收回包袱,递到冬雪面前,“冬雪表妹,你不是饿了嘛,多吃一点!” 冬雪摸着瘪瘪的肚子,看着这造型不完美但依然香味扑鼻的酥糕,明明搀得口水都出来了,却还是强忍住,说客套话,“芸儿表姐,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好兄长!” 陈泽栋与陈映芸虽然都是陈振海的子女,却是同父不同母,陈映芸的母亲张氏生产时难产,生下她不久便死了,陈映芸是由嫡母连氏抚养长大。 虽然是庶出,但连氏待她如亲生,连亲生的陈泽栋都羡慕不已。 “你也有阿兄啊!”面对冬雪的夸奖,陈映芸又不知说什么,喃语里半天,才说出这几个字。(未完待续) 204 我只是想做有兄长疼爱的小女孩 “我阿兄!且,他还记得有我这妹妹嘛!”提到宋云峥,冬雪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陈映芸看冬雪这夸张的反应,噗嗤笑出声,“我阿兄平日经常把云峥公子挂在嘴边,羡慕他可以征战沙场,他说,男儿就该跟云峥公子那般,上阵杀敌!” “跟他一样!别搞笑了好不好!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有什么好的!”冬雪低头看着包袱里的食物,眼睛却有意无意地扫视几眼周萋画,眼神分外刻意,一个不凑巧与周萋画对到眼神,却慌忙躲闪,没有往日的坦诚。 许是被周萋画看得不自在,冬雪索性背对着周萋画。 见冬雪还不伸手拿酥糕,陈映芸又往前递了一下包袱,“快点吃吧,先垫一下,要不然会饿坏的!” “嗯!”冬雪答应道,她伸出手,在那六七块酥糕上方盘旋,但最终却一块也没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将包袱往陈映芸面前一推,“这是你兄长给你的,我不吃,也要找我兄长要!” 说完,她就往前一探身子,挑开了门帘,整个人钻了出去,站在了车架上,朝着远处大声地喊着,“喂,宋云峥!你给我过来!” 赶车的马夫被她吓了一大跳,马匹嘶鸣一下,但很快被控制住了。 宋云峥与卢天霖正肩并肩地骑马前行,身后突然传来这如泼妇般地嘶吼,连忙拉住了缰绳,往回看,却见冬雪正站在车厢后,张着胳膊冲着他嘶吼着。 “令妹还是跟儿时一样调皮啊!”卢天霖瞥了一样在车板上摇摇晃晃地宋冬雪。转身略带调侃地对宋云峥说道。 “一直老样子!”宋云峥勒住缰绳,将马头朝向冬雪,却只是定在原地,没有前进。 “令妹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你不去看一下吗?”卢天霖建议道。 “她乘坐的马车,本就是前进的,我若后退。意义不大!”宋云峥有气无力地抬头。 忽而他“啧”一下嘴巴。带嘲讽地反问道,“你刚刚说,大理寺要重新查我家的案子?” 刚刚自己说这个时。宋云峥一言不发,卢天霖还以为他没有听到,现在被她这么反问,卢天霖结结巴巴。“是,就看时间安排了!” “你们都查了五年了。继续浪费时间,有意思吗?”宋云峥嘲讽道。 “这一次不一样了!”卢天霖听出宋云峥语气里的不屑,他朝前面正在缓慢前进的董庸微抬下巴,“董少卿他这次请了高人!相信真相不远矣!” “高人?哈。两年前你们就说请了高人,结果呢……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多办点轻松简单的案子!”他的眼里突然闪烁着绝望。而后咬着牙说了一句让卢天霖面红耳赤的话,“我宁愿花上十年。二十年,甚至终生去寻找真相,也不愿你们大理寺这群废物来瞎干预我们永宁郡公的事!” “这次不一样了!这次是圣手娘子周四娘!”面对宋云峥这侮辱性地语言,卢天霖却继续劝说,他手指前方的马车,“就是那马车里令妹的师父,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号!” “周四娘?那又如何!”宋云峥眉眼微挑,眺看远方,冬雪乘坐的马车已经慢慢朝他逼近,“不过是一介女流,连她父亲都解决不了的案子,何须她再来掺和!” 卢天霖的身子微微一抖,马匹跟着原地踏步,原来周午煜曾调查过永宁郡公的案件的传言是真的! 回想五年前,郡公府出事时,周午煜的确恰巧在京城,他奉命侦破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见宋云峥这般排斥,卢天霖故作无奈地摇摇头。 他斜瞥一下远去的董庸,表面上仍然纠结不已,心里却痛快轻松,没有宋云峥的协助,你董庸就算请到了周萋画,又能如何?呵呵…… 转眼间,马车已经靠近,车夫停稳车,冬雪就从马车上跃下来,“喂,你没听到我喊你吗?” 冬雪上前,说着就要拉宋云峥马的缰绳。 但宋云峥的马却对她相当的排斥,嘶鸣着,甩动长长的鬃毛,拒绝她靠近。 “嘿,这才多久没见,马变得跟人一样无情了!长列,我以前可没少喂你马料啊!”冬雪恼羞成怒,喊着宋云峥胯下这匹骏马的名字,怒吼道,她握着拳头,作势就要捶打长列。 宋云峥一拉缰绳,长列一后退,不但躲开了冬雪的袭击,还把她晃在了地上吃了个狗啃泥。 见自己妹妹摔倒,宋云峥却没有半点着急,他冲着趴在地上的小人喊道,“起来!” 冬雪顿觉委屈,“呜”得一声,如警报般拉长声调哭了起来,她不过是想跟别人一样找自己兄长撒撒娇,怎么就换了这身狼狈。 “宋云峥!我是你妹妹啊,你怎能这么对我!”冬雪双手撑地站起了身,撅着嘴发泄自己的不满。 宋云峥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他俯瞰着自己妹妹,头发有点凌乱,身上也沾了一些泥土,却根本没有受伤,于是冷冰冰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宋云峥的语气虽然不亲切,但也算问道了关键问题。 “我饿了!阿兄给我找点吃的吧!”冬雪嘟着小嘴,冲宋云峥嚷嚷道。 宋云峥眼睛一斜瞟,看到跟在马车旁的陈泽栋,刚刚停下来喝水时,他们是靠着的,宋云峥知道陈泽栋那有吃的,抬手一指,“他那有吃的,你去讨要吧!” 冬雪被气得脸涨红,“那是人家的兄长,我要你给我找吃的!” “有区别吗?”宋云峥显然不能了解冬雪的思维方式,他一抬头,“劳烦陈四郎,能否给令妹一点食物!”宋云峥朝陈泽栋一抱拳,朗声问道。 陈泽栋眨巴眨巴眼睛,刚刚不是已经把食物递进去了吗?冬雪姑娘这是要做什么,“我刚刚已经把食物给冬雪姑娘了啊!” “我说过,我不要人家的,我要你给我去找吃的!”冬雪说着就又要靠近宋云峥。 宋云峥手拉缰绳,马匹一转,冬雪又扑了。 “宋冬雪,你能不能别给我无理取闹,丢人现眼!”宋云峥怒斥道。(未完待续) 205 宋云峥 “呜……说我丢人现眼!”冬雪从地上爬起来,用衣袖捂住眼睛,拉长声调,跌跌撞撞朝马车走去,“呜呜,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刚刚冬雪站在奔走的马车上时,周萋画就为她捏了一把汗,却也知道冬雪的本事,于是也就没有过多干预,现如今听到冬雪在外面,又是摔跤,又是哭泣的,她终于坐不住了。 她拿开盖在身上的毛毡,由春果搀着,将身子移动到了车厢口。 秋日的正午,最惬意不过,明媚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周萋画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许多。 远处的卢天霖见车厢里有动静,于是立刻甩一下缰绳,马匹往前行了几步,于此同时,宋云峥也微夹马肚,让他的马儿长列往前了几步,很快就立在了冬雪身旁。 随着宋云峥马匹的靠近,冬雪不再前行,蹲在地上,抱膝痛苦,嘴里含含糊糊咒骂着。 周萋画远眺看向宋云峥,意识本就有点恍惚,视线又被卢天霖挡住,她怎么也看不到宋云峥的长相。 周萋画对宋云峥的了解,都是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里听说的,自幼便去了军营,二十又五未有家室,被今上解除了婚约,印象里这应该是个粗狂的汉子。 现如今他骑在马上的气势和对待自己妹妹的态度,周萋画更加认定了这一点,鲁莽粗野,外加在灵堂上看过他的背影,他定是个彪悍外形如李逵的家伙。 冬雪满身是土,脸上一道道泥沟,见周萋画探头出了,嚎地更起劲了。“师父,我被欺负了!”那脸委屈,就好似要被人卖掉似得。 长长的队伍除了国公府的人,还有其他的达官贵人,众人从身旁经过,无不挑开布帘观看,这让宋云峥顿觉脸上无光。 远处。周长治的马车也在缓缓靠近。宋云峥看着哭闹不止的冬雪,无奈,侧身下马。站在了冬雪身旁,却也没有安慰半句,只是厉声呵斥,“起来!” 冬雪非但没有起身。嚎得更起劲了,“人家兄长都把自己妹妹当成宝。哪有你这么做兄长的,阿母,阿耶,我想你们!” 此话一出。就彻底触碰到了宋云峥的痛处,他一伸手将冬雪从地上拉起来,揪着她的衣领朝马车走去。“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少找麻烦!” 冬雪在女子中算是魁梧跟粗壮的,但在宋云峥的手里。却跟弱小的小鸡子一般不堪一击。 见宋云峥这般粗鲁的对待冬雪,周萋画彻底坐不住了,她双手支住身子,便钻出车厢,下车后,应住了冬雪,“宋公子,令妹年幼,何须这般对她!” 感冒进入后期,鼻子不通,周萋画用浓浓的鼻音冲宋云峥说道,但几乎同时,她就怔住了,宋云峥的模样与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如刀雕刻的五官,剑眉微扬,鼻梁高挺,长眉入鬓,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与周萋画蜻蜓点水般对视一下,而后便是冷傲的无视,他的左目下,有一颗多会出现在女子脸上的泪痣,让他这如寒潭的黑眸又多了一份妩媚。 但这份妩媚却又带着孤傲,那眼眸流转时,像极了那双躲在银色面具下的眸子。 周萋画盯着他大约过了一息,弱弱问道,“宋公子,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周四娘也曾去过边塞吗?”宋云峥冷嗤一下,头颅高高扬起,反问道。 “没有……只是,我觉得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请问你,可认识……” “四娘子,我想我们除了冬雪,并无其他交集吧!”周萋画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云峥毫不犹豫地打断。 随后就见他微微施力,往前推了一下冬雪,冬雪就跟小牛犊似得直接跌向了周萋画。 周萋画那小体格哪受得了冬雪的这般撞击,在冬雪扑入怀时,她踉跄地后退几步,春果连忙上前搀扶,总算没有跌倒。 卢天霖见状,立刻骑马过来,飞快下马,“四娘子,你没事吧!”他的目光在周萋画身上停留一息,而后带着怒气,略带抱怨地冲宋云峥吼道,“宋公子,你难道不知道周娘子大病还未愈吗?” “是啊,我师父生病呢!”冬雪这下也不哭了,扭头怒吼。 “生病?”面对众人的职责,宋云峥丝毫不为所动,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卢天霖,而后慢慢逼到周萋画面前,嘴角上扬一下,俯身逼到周萋画面前,“原来周娘子还在生病啊!” 他嘴角忽而上扬,“那么就不要掺和我们家的事了!” 话题骤然从冬雪身上牵扯到永宁郡公府,跨度之大,让周遭人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 “云峥兄?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卢天霖惊呼。 “不让我师父参与!”冬雪喃语一下,而后便是彻底撕心裂肺地怒吼,她拉着宋云峥的胳膊,又扯又拽,“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家伙!我就要我师父帮着调查!” “冬雪,别闹!”周萋画平静地开口制止冬雪的疯狂,她看一下卢天霖,立刻明白这是他对宋云峥说了什么,心中再添几分厌恶。 静思一下,周萋画抬头对视着宋云峥,见他完全不像是在说笑,盈盈一福礼,“宋公子能否给我个理由!” 卢天霖连忙也上前几步,“是啊,云峥兄,你在开玩笑吗?周娘子参与不参与不是你能说的算的!” 宋云峥嘴角上扬,“的确,若大理寺执意要让周娘子参与,我没法决定,但是,周四娘,你是可以决定的?” 终于,他垂下那高傲的头颅,向周萋画抱拳道,“既然周四娘觉得我面熟,也算是一种缘分,在下在这恳请四娘子,以自己的身体为重,京城里还有很多你不熟悉的地方,四娘子应多做一些娘子们该做的事,才好!” “至于这断案破案,本就是大理寺的事务,四娘子就不要掺和了,为了为了侯府,为了周都护,也为了自己!”莫看宋云峥拱手作揖,但他说话的语气一点也不友善。(未完待续) 206 答应 周萋画目不转睛地盯着宋云峥,这种说话的语气竟也似曾相识,联想到冬雪与秦简是认识的,面对宋云峥这不知是好意还是另有目的的提醒。 周萋画点了点头。 “好,既然宋公子这般真诚,我周萋画也做出承诺!”周萋画直视着宋云峥,一字一顿地说道,“在郡公府的案件里,我不会跟大理寺合作,绝不食言!” 周萋画这如宣誓般的语气,让宋云峥咄咄逼人的气势消弱,他的眼眸忽而一转,嘴角上扬露出满意的微笑。 他明明对视着周萋画,却对身旁的卢天霖说道,“卢少卿,你就做个证人吧,若是日后周娘子食言,还请你来作证!” 说完这话,他猛然转身,朝卢天霖诡异一笑。 卢天霖被这一道笑,搞得毛骨悚然,还没等他换过神来,就听身旁的周萋画轻描淡写地说道,“卢少卿,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周四娘,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秘密被揭穿,卢天霖脸瞬间涨红。 周萋画微扬嘴角,淡淡说道:“果真不知道吗?” 话里满满地都是失望。 卢天霖愧疚地垂下头。 身旁的队伍还在缓缓前进,突然,一个男子文雅的声音传来。 “都在聊什么呢,这般热闹!” 太子周长治的马车终于从后面赶了上来。 伴随着周长治这柔和的声音,但周萋画却分明看到宋云峥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没等她细细追究,她就感觉自己被一双大手摁住。 她欲反抗,却见众人。该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齐声跪地向周长治请安。 她便停止挣扎,安静地跪在了地上。 “都免了吧!”周长治甩袍服前摆从车内下来,上前便将周萋画扶了起来,“周四娘,身体可有好些!” 周萋画顺着周长治的力气站起身来。“民女好多了!” 她不敢抬头。只是把头垂得低低,弱声答道。 忽而她记起,以前她也觉得周长治跟秦简有几分相像。那岂不是说宋云峥跟太子殿下也是一样的。 呵呵,这个大溏,长得一样的人真多。 意识到周萋画有意跟自己保持距离,周长治没有继续故意跟她表现得亲密。眼睛一一扫过面前的众人,一下子注意到梨花带雨的冬雪。“云峥兄,这位可是令妹?” “他不是我阿兄!”宋云峥整整衫袍刚要回答,冬雪气鼓鼓地先开了口,担心周长治还追问。她又用更加坚定地语气重复道,“我没有阿兄!” 周长治被冬雪的气话弄得尴尬地抖一下眉毛,“素来只知道你宋云峥脾气怪异。没想到令妹也这么有个性!来,跟鄙人说说。你阿兄怎么惹你不高兴了!”他慈眉善目地看着一直往周萋画身旁退的冬雪,柔声问道。 冬雪嘟着嘴,就把刚刚自己想找兄长要点吃的,却被一而再捉弄的事说给周长治听。 “哈哈哈,原来是因为吃的!来人啊,把我车里的糕点拿给宋娘子!”听闻冬雪的陈述,周长治仰头哈哈大笑。 侍卫得命从车厢里搬出一食盒,送到了冬雪手里。 “谢太子殿下!”冬雪抱着食盒,连忙福礼。 宋云峥却被冬雪的贪吃弄得面红而赤,“令妹顽劣,让殿下见笑了!” “不碍,不碍,户言郡主也喜食甜食!这个年纪的女子都如此!”周长治仰头微笑。 宋云峥年长周长治,却因婚姻屡次受阻,至今未婚,周长治膝下已经有四个女儿,长女户言郡主都已经九岁,而宋云峥仍然孑然一身。 “令妹岂敢跟郡主相提并论!”宋云峥拱手福礼,“天色不早,殿下还是赶路要紧!” 宋云峥担心若周长治继续这般亲民下去,若冬雪没轻没重地把刚刚的对话说出来,估计事情会再起波澜,他并不想自己家的事被无限制的扩大。 “也好!”周长治转身,朝自己马车走去,在探身进车厢时,他突然转过身,冲宋云峥说道,“云峥兄,听闻最近边塞再起战事,你可先行回京,无须与我们一道!” “多谢太子!”宋云峥再次行揖礼,目送周长治上了车。 随着周长治的马车缓缓前行,周萋画清楚地看到宋云峥的脸再次冷若冰霜,那随着周长治移动的眼神里,甚至冒出一点点杀意。 这是个善于伪装自己的危险人物,周萋画心想。 “阿兄,你吃吗?”周长治的马车走远,冬雪抱着食盒得意洋洋靠近宋云峥。 宋云峥斜瞥冬雪一眼,一言不发直接走向自己的马,一条腿跨上,甩动皮鞭,“驾”得一声,疾驰而去。 “气死我了!”冬雪钻进车厢,边吃周长治赏赐的甜点,边继续发泄自己对宋云峥的不满,“天底下还有他这种兄长,今儿我真是大开眼界!” 车厢里静悄悄,谁也不敢接话,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师父,你刚刚怎么答应那种无礼要求呢!”见众人没有吭声的,冬雪有点失落,她朝周萋画移动一下身子,跟小鸟似得,喃喃说道,“你果真不管冬雪了吗?” “宋娘子,我家娘子病着呢,需要休息呢!”春果忍不住开口说话。 “我不管啊,师父,你说给过静听君便,现在你都到京城了,离我家那么近,你不能不帮我啊!”冬雪拉扯着周萋画,周萋画一口气没上来,开始猛烈地咳嗽。 “宋娘子,你不要折腾我家娘子了!”春果伸手推开冬雪的胳膊,她想起冬雪跟秦简那微妙的关系,又看看憔悴不堪的周萋画,冷嘲热讽地说道:“宋娘子,你不是认识秦公子吗?听说他很是神通广大,你不如去找找她,说不定凭借着你们的交情,他会帮你!” 这话一出,就听冬雪的脸一僵,而后豆大得眼泪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冬雪表妹,你怎么了!”冬雪这无征信地哭泣,让陈映芸不知所措,她连忙上前又是递帕子,又是劝慰,好不容易把冬雪劝安静。 斜眼看周萋画,她却还微闭眼眸,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又是跟她关系如此亲们的冬雪苦恼,她竟然在睡觉,定然是装的。 陈映芸默默心想,只是这秦公子是谁啊,不会是秦司观吧?(未完待续) 207 夜来之前 从洛城到京城八百里,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就可到达,但押着棺,又带着女眷,最快也得五日。 时间迫近申时,众人终于到了海平的一等驿站,早已有人快马加鞭做了通告,待众人到达了,驿站已经准备好饭菜和房间了。 虽然是一等驿站,但房间也是有限,队伍足有百人,一人一间是绝对不可能了,众人便自由分组暂住一晚,周萋画与陈映芸、冬雪这两位未出阁的娘子一间。 众人各自回自己房,简单收拾一下,便开始等待用餐。 而周萋画则在春果的陪同下,下楼去母亲棺木停放的后院。 她边提裙缓慢下楼,边往下眺望,却见母亲的棺前站着一个身着褐色广袖袍服、身姿挺拔的人,他微微侧低着头,像是在对着棺说着什么。 男子背对着周萋画,虽然看不清脸,但就这幅装扮,周萋画立刻判断出,这不是别人,正是冬雪的兄长--宋云峥。 他站在母亲的棺前做什么? 周萋画吃惊,脚步加快,楼梯呈盘旋装,当她绕下时,刚刚还在棺前站着的宋云峥却不见了身影。 驿站后院传来马匹的嘶鸣,而后就见棕色的袍服像是风筝一般飞扬在半空中,墨色的长发随风飘舞着,宋云峥骑着他的长列骏马,出了驿站。 他……走了? 周萋画连忙迈步下楼梯,却把正在看守棺材的余崖跟孙牧吓了一大跳。 “四娘子!你怎么来了!”余崖吃惊地问道。 这次陪周萋画跟陈成玉棺回京的,除了春果与丽娘,便是余崖跟孙牧,他们属于军部。本来是在周午煜的安排下护送周萋画回洛城的,谁曾想京遭遇了陈成玉之死,于是在奏请周长治后,他们便被允许伴着陈成玉的棺木一起回京了。 “刚刚那是宋公子吗?”周萋画朝余崖跟孙牧微微点点头,而后直接问道。 “是,是宋公子!”余崖作揖。 “他刚刚来做什么?”周萋画边问边半蹲下,在棺前给母亲点上了香。 “听说。宋公子要提早回京。特来跟夫人告辞!”余崖答道。 向母亲辞行? 宋云峥会这么做,倒是蛮出乎周萋画的意料,“他还说什么了吗?” 周萋画下楼时。并没有在宋云峥身旁看到余崖跟孙牧,可见,他们刚刚是被支走了,因此。她问这个问题时,并没有打算得到答案。 “奥。我听宋公子说到了自己母亲!”让她意外的是孙牧竟然给出了答案。 “奥!”宋云峥的母亲秦怡与陈成玉是同窗,且现在人都已殁,宋云峥在吊念陈成玉时说起自己母亲,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周萋画答应一声。绕着母亲棺木转了几圈,而后便站在棺前,静静地看着母亲的棺木。 这一站。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画儿,你怎么在这!”秦夫人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刚刚她在自己房间与一众妯娌们吃饭。陈映芸着急找来,原来冬雪生气不吃饭,周萋画也没了踪影,秦夫人顾不得吃饭,这才着急出来找。 “我陪一下母亲!”周萋画弱弱回答。 秦夫人疼爱地看着周萋画,俯身也为陈成玉填上一注香,“难为你了!” 她拉着周萋画的手,朝楼梯走去,“你还在发热呢,好好吃饭,病才能好的快,若是让你外祖母看到,会心疼的!” 她刚要抬腿,眼睛往马棚里无意识的一瞥,眼神骤然昏暗一下,而后她低着头,神色失落的拉着周萋画沿着楼梯慢慢上楼。 周萋画注意到秦夫人在看向马棚后眼里的失落,知道她定然也是发现了宋云峥的离开,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的心就跟被针扎了千万个洞一般。 “雪儿,这是跟谁生气呢!”秦夫人看着桌上冷掉的食物,招呼自己的侍婢去厨房加热,自己则直奔床榻上,关切地查看冬雪。 驿站的床铺都是简单搭置,除去周长治的房间再次进行了重新布置,其他人的房间都维持着老样子。 冬雪躺在床上,身子占了大半个,秦夫人看看身后的周萋画跟陈映芸,心想,今晚指定得打地铺了。 于是她没有继续哄冬雪,而是跟陈映芸说道,“四娘身体还未痊愈,今晚让她睡塌上,过会儿让泽栋过来,给你布置一下,今晚,你跟雪儿就先睡地上!” 陈映芸点头表示顺从,床榻上的冬雪却跟被针扎似得弹了起来,“凭什么!我不要睡地板!” “雪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秦夫人怒斥道,“四娘病成什么样,你看不到吗?” 再次被秦夫人呵斥,冬雪脸色微变,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表现有点过分,她吸一下鼻子,委屈地嘟囔道:“病,病,病,总是会好的!怎么能成为借口呢!” 秦夫人的马车在前,自然不会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冬雪这跳跃的思维惹了她一头雾水,“雪儿,你魔怔了吗?在说什么?” 冬雪嘟着小嘴,移步到周萋画面前,“师父,我让你睡床榻,你身体早点康复,好不好!” 那祈求的小眼神挂着眼泪,满满地哀求,看得周萋画心都要化了,她抬手用帕子给冬雪沾了沾眼泪,“嗯!” 虽然不确定周萋画是不是只是在敷衍自己,但这一声应允还是让她看到了希望。 秦夫人被冬雪的无常,搞得一头雾水,身后的侍婢重新端来了热饭,她连忙招呼孩子食用,“你们先吃饭,吃完饭早点休息……”看着冬雪吃的香甜,秦夫人想起了刚刚离开的宋云峥,于是感慨道:“哎,云峥那孩子果真先走了!” “他在或者不在,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冬雪不以为然地嘟囔一声,而后继续埋头吃饭。 秦夫人长叹一口气,说要下去看看其他人,便离开了房间。 在周萋画等人吃完饭不久,陈泽栋就抱着打地铺需要的东西敲开了房门,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其他几位国公府的郎君。 在陈映芸的介绍下,周萋画一一认识了众位,国公府子嗣兴旺,郎君们虽然各个魁梧,举手投足却都如绅士一般。 搭好地铺,众人在房内玩笑几句,便离开了房间。 夜很快就到了!(未完待续) 208 夜杀 如先前说好的那般,周萋画躺在床榻上,冬雪跟陈映芸睡在铺着比较厚的被褥上,而侍婢们则只在地上铺了一侧薄薄的毛毡,便直接躺在上面。 虽然说,春果给熬得药里有安眠的药,但不知道是因为换了地方,还是因为昨天睡梦中被卫琳缃差点掐死,周萋画整晚睡的很浅。 她能清楚地听到后院马匹的嘶鸣声,也能听到房外走廊上巡夜人的脚步声和窸窸窣窣地说话。 大约过了三更天,房间里终于有了异样的声响,睡在地板上的冬雪突然坐了起来。 周萋画本就侧卧着身子,猛然直起来的身子,吓了她一跳,却很快安静下来,她半眯着眼,就见冬雪先轻轻晃了晃睡在她身旁的陈映芸,而后朝远处的春果探了探头,确定这些人都睡熟后。 她一手扶住床榻边缘,一手支地,站了起来,“师父,你睡了吗?”她小声地问道。 若不是冬雪总能在第二天带回与秦简有关的消息,周萋画定然以为她是在梦游。 秦简一直跟着队伍?冬雪要去找他聊聊永宁郡公府案件的事? 联想白天发生的事,周萋画迅速得出了这种结论。 “师父,你睡了?”冬雪再次喊着周萋画,并彻底直起了身子,借着窗外的火把光,晃晃悠悠地往门口走去。 “咳!”喉咙瘙痒难忍,周萋画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前进的冬雪如被冰冻住,她缓慢而又僵硬地转过身,“师,师父?” 声音不大。但足有让醒着的人听得真切。 周萋画侧卧榻上,此时心中矛盾不已,是假装自己是在睡眠中无意识的咳嗽呢,还是直起身,质问冬雪要去哪? 就在她纠结之时,突然,一声如雷般的吼声。响彻了整个夜空。“啊……” 睡在地板上的众人,几乎同时惊醒,紧接着。外面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叫声,巡夜人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夜空。 出事了! 春果第一个从地板上弹起来,摸索着爬向床沿,“娘子。娘子,你还好吧!” 周萋画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春果的手,“没事,我没事,什么声音!” 烛光闪动。照亮了整个房间,就见冬雪也一脸惊恐地站在桌前,挑着烛台。那般模样,就好似她也是刚刚被惊醒一般。 “好像外面出事了!”她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声音。指着后院地方向说道。 后院?母亲的棺!周萋画顿感不妙,揭开被子,跳下床,就往后院赶。 “娘子,小心,天凉!”春果拉了见披风,就紧追而去。 出了房间,刚从长廊拐弯,周萋画就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已经远远出乎了自己的预料,整个楼梯上赌满了人。 卢天霖正把守着楼梯口,“任何人不准下来!保护好现场!” 周萋画踮着脚往下看,但前面的男子身形太魁梧,把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危险,手扶住柱子,翘脚站在扶栏上,用力往下探头。 借着火把的光亮,她看到十几名侍卫围住了母亲的棺材,眯眼仔细看,隐约能看到在棺材旁的地面变深,似是沾染了鲜血。 而余崖正在低头跟董庸说着什么。 除此之外,她看不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喂,秦胖子,发生什么事了?”冬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立于周萋画前面的那堵墙,“哦”了一声转过身来,这个臃肿的身躯竟然就是秦司观。 于是她往后退了一步,礼貌问道,“秦公子,下面发生什么事了?” 秦司观一脸纠结,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这才开了口,“周娘子,是看守令慈棺木的侍卫被人杀了,眉心中箭,正中要害,当即就没气了!” 看守母亲棺木的侍卫?就只有余崖跟孙牧,现如今,余崖没事,那不死的孙牧吗? 而此时,有队侍卫急匆匆从驿站外穿门而入,队首的侍卫,拿着一柄弓,“报,在驿站的墙上,发现了一柄被固定的弓,但没有找到任何人,根据弓固定的方向,刺穿死者的箭是从这里射出来的!” 听着侍卫这洪亮的声音,周萋画朝围栏方向依靠一下,一柄被固定的弓! 她想起了苍穹术! 在海宁郡时,杀死雪妮、春妮的苍穹术! 这种据说天下不超过三人会的独门法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杀害孙牧! 不知道卢天霖在下面说了什么,堵在楼梯上的众人,纷纷转身,吆喝着先回自己房间等着,一头雾水的周萋画等人便随着人朝回了房间。 大约也就一盏茶的功夫,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各位娘子们,打扰了!” 是卢天霖的声音! 得到周萋画的允许,春果上前开了房门。 “各位娘子,想必大家已经知道,驿站里刚刚发生了命案,某奉太子之命,特来四娘子前去协助,若有打扰还望见谅!”卢天霖站在门口,并没有急于进门,而是先作揖,说明由来。 “我师父不掺和你们大理寺的事!白天不是刚刚说过了嘛!”卢天霖话音刚刚落下,冬雪就怒气冲冲说道。 经历了白天那么一遭,冬雪也彻底明白,卢天霖看似在帮着自己让周萋画调查自家的案子,实则真正目的就是挑起周萋画跟宋云峥的争执,阻止周萋画帮董庸,因此就算卢天霖对自己彬彬有礼,她也没有半点客气。 卢天霖听出冬雪语气里的不悦,连微微一红,“冬雪娘子,画儿妹妹只是说在永宁郡公府的案件上不与我们大理寺合作!可现在死的是都护府的人,况且还是在陈夫人的棺前!周四娘若不出面,太子殿下那边怕是说不过去吧!” 卢天霖这番话,让冬雪瞬间没了气焰,她瞪着卢天霖,越发厌恶起他来。 “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命令,死者又是孙义士,我自然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周萋画轻咳着,起身披上风衣,“你们先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她伸手制止春果与自己同行,转身随着卢天霖楼梯走去。(未完待续) 209 不是苍穹术 “报,周四娘来了!” 周萋画刚迈步下楼梯,就已经有侍卫向周长治禀报,“快,快,有请!” 周长治从圈椅上站起,走向楼梯口迎接周萋画。 周萋画哪里受的起这般待遇,急匆匆下楼,连忙垂首福礼,“民女见过殿下!” “不忙福礼,不忙行礼,四娘,你快看看这是不是那个苍穹术!”周长治一侧身,示意周萋画上前。 在海宁郡一案里,虽然最后对马夫人的身旁是由周午焰、卢天霖还有周长治完成的,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若没有周萋画,马倩妮是绝不会开口的。 于是当孙牧的死与苍穹术扯上关系时,周长治第一个就想到了周萋画。 此举让卢天霖顿感颜面扫地,却让董庸颇感欣慰,果然,离开周萋画,你卢天霖一事无成。 听到周长治指引,立于孙牧尸体前的董庸立刻朝一旁一让,更是从身旁侍卫手里拿来一火把,照亮了尸体周围。 周萋画瞥一眼董庸,看出他略带尴尬,她没有说话,只是上前查看。 根据余崖所说,今晚他与孙牧把守陈成玉的棺木,两人先后去如厕,孙牧被箭射死时,就是刚刚上完厕所回来。 换句话说,孙牧中箭时是移动的,这点倒是完全符合苍穹术神乎其神这点。 孙牧左半边身子在下,右半边身子在上,呈侧卧状,躺在地上,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宛如看到什么惊恐的画面一般。身子压住左手,右手却笔直地往前伸着,眉心插着一支利箭,箭尾的白绫,与那艳红的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血从额上缓慢地往下流。 整个箭头都已经射进孙牧颅内,看他躺地的方向。应该是在面南背北的情况下中箭的。这个方向倒是跟架在驿站栅栏上的弓箭方向一致。 从孙牧躺下的位置到驿站围栏有一丈,在一般弓箭的射程之内,但人的头颅坚硬无比。且孙牧正值壮年,普通的箭若想轻易射穿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苍穹术果真威力这么大吗? 还有孙牧这倒地的姿势,侧卧状,未免也太奇怪了。不像正常中箭人应该有的姿势啊! 周萋画移步到孙牧的面部,灯光昏暗。又加上血往外冒,只能辨别出他颈部好像受过伤的样子,看样子必要的尸检又少不了了。 拿定注意,周萋画就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却见栅栏只不过是几根木桩插在地上,毫无牢固可言。 弓箭的威胁度除了取决于其本身铸造的工艺,发射的环境也是相当重要的。尤其是苍穹术还是依靠固定装置自动发射,就驿站这栅栏。估计没等发射,弓箭自己就跑偏了吧。 周萋画心里的天平开始慢慢倾斜,她不认为这是苍穹术。 “余义士,你能不能再给我说一下孙牧死前,你在做什么?”收回目光,周萋画扭身询问余崖。 “四娘子,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余崖惊呼,“我可什么也没做,不信,你问他们!”余崖指着前方的守夜人,“孙牧倒下时,我正在棺尾,距离他可好远啊!” “棺尾?你为什么在哪?”周萋画诧异。 “这个,秦夫人说,这是京城的礼节,从一更到五更,棺前棺尾绕三圈!”余崖连忙解释。 京城的习俗真多啊,周萋画感慨,并看向卢天霖。 “是的,京城的确有着说法,死者若在规定时间没有入土,为了能让死者安息,守陵人需要绕棺!”卢天霖给她肯定的回答。 周萋画点点头,看向余崖,“那孙义士呢,他当时在做什么,你在棺尾,应该看的很清楚吧!”她指指一旁的空地,让余崖模拟。 余崖用力皱着眉,使劲回想一下,而后才开始缓缓行动,“当时孙牧从那边走来,他看我站在棺尾,便知道我要绕棺,于是连忙朝我走来,当他走到棺身中间位置时,我就听他‘啊’得叫了一声,我连忙抬头看,一柄箭就射在他的额上……然后,他就躺地上了!” “你是说,孙牧在死之前,是面向你的?”周萋画惊愕。 “是啊,他刚去如厕回来,当然是面对我!” 孙牧原本是朝向余崖的,可他现在倒地的方向却是背对余崖才会出现的,这就说,他曾转过身! 发生了什么让他转身? “他大叫是在中箭前,还是中箭后?”周萋画继续追问。 “不知道!事情发生的太快,我听见叫声,抬头时,孙牧他就已经躺在地上了!”余崖仔细回想,一无所获。 听到余崖的回答,周萋画略显无奈,她低头思考,突然,孙牧压在腿下的一处新鲜泥土引起了周萋画的注意。 深秋露气湿重,地面返潮,白天踩过地面可能留不下什么东西,但一入夜,尤其是像孙牧这种体重较大的人,落下的脚印就格外明显了。 只是这孙牧小腿下的这些土却与众不同。 周萋画微微提一下孙牧的小腿,会发现两枚印记,印记深度足足有半寸,且边缘呈现圆弧,与他脚上的泥土比对,可以判读出这两枚印记来自孙牧的前脚掌。 周萋画盯着那莫名出现的半寸深印,深印边缘呈圆弧状,这是以脚掌为中心旋转而成。 儿童游戏时多会故意出现,但成年人多会在外力胁迫,身体无法控制失重时,脚后跟挤压地面才会出现的一种痕迹。 到底是受到了怎样的一种力,才会形成这种痕迹呢? 周萋画脑中冒出一种大胆的假设:箭并不是从南面固定着弓的方向射来,而是从北面,弓箭速度极快,导致孙牧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转身,由此形成了脚下的圆形痕迹,却因中箭失重最终侧卧在地上。 只是造成他转身的是主观意识,也就是他自己发现了危险,还是被动,被外力强迫呢? 这些还得从孙牧尸体上找答案啊! 将人杀死在自己母亲棺前,这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 周萋画眼睛扫过母亲的棺材,心中涌起怒火。(未完待续) 210急转 周萋画从地上站起身来,转身看向周长治,“太子殿下!能否让卢少卿再去检查一下驿站周围呢,尤其是那个方向!”周萋画抬手指指北方,箭可能射来的方向。 她对卢天霖是有成见,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卢天霖的办案实力,比起董庸,他在侦破案件上,还是具备一定的素质。 “天霖!”周长治微抬下巴,示意卢天霖去搜查。 卢天霖得令,带着两名侍卫,便绕出了栅栏。 在卢天霖检查外面之时,周萋画让春果送下了勘察箱,又多安排了几把火把,在院子里搭建成了一个简单的台子,开始为孙牧做尸检。 “周四娘出来了!” 不到一个时辰,周萋画放下了解剖刀,她摘下口罩,将手套放在孙牧尸体旁走了出来。 “有什么结果吗?”周长治正一手支住额头,在短暂的小憩,听到周萋画出来,连忙张开眼,起身,开口急切地问道。 “回太子,孙牧额上的箭是斜插进他头颅,伤到了脑干,颈部深层的横断骨折,口腔内膜有出血,征象与被暴力掐死相似,却找不到施力点!” “而且,他的左胳膊有明显新鲜的摔伤,正常在这种湿地上是不可能形成的,只有身体在极其迅速的前提下,突然着地!” “根据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当时的箭速应该很快,箭不但射入他的头颅,也致使他的整个身体迅速旋转!同时造成的颈部深层的横断骨折!” 周萋画不卑不亢地把刚刚验尸的结果说出,并给出了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怀疑。 “一支箭能给人扭断脖子?周四娘,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周长治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如果这支箭的确是射进他的头颅。那又什么不可能的!”周萋画轻轻说道,与其说是在回答,倒不如她在提出自己的疑问。 周长治旋而明白周萋画所指,他低头静思一下,“还有其他的吗?” 周萋画一抬头,见卢天霖带着侍卫们已经收工,正整齐朝院子走来。看他脸上的神色轻松。嘴角擎笑,指定是有所发现了,连忙说道:“孙牧颈部有小血管出血。应该是在死之前形成!” “什么意思?能说的更简单一点吗?”周长治皱着眉头,周萋画嘴里出现的专业术语,什么脑干、什么血管,这些词语他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 “就是说。孙牧在死之前,曾迅速扭头。用俗语说,就是扭着脖子了!看目前的情况,他应该是发现有人要拿箭对着他,下意识的举动。但没等他离开,对方射箭了,于是原本瞄准的箭。就斜插进他的头颅!” “对方射箭?你的意思是说……” “是的,民女认为。这根本不是什么苍穹术,而是有人为了混淆视听,以苍穹术做的障眼法……”周萋画慷慨说道。 “可是若不是苍穹术,这人怎么可能会因一支箭原地打转呢?”周长治微蹙眉头,“呀,天霖回来了!”身后传来队伍行进的声音让周长治精神一震,“快,快说说,有什么发现!” 卢天霖将手里的火把递给一旁的随从,作揖上前,“回殿下,却有发现!” “回太子殿下,栅栏外有崭新的马蹄印和新鲜马粪!看其形态,马匹应该在那逗留很久,而且……我发现了这个!”卢天霖跟捧宝贝似得从胸袋里掏出一白色的箭羽,“我比对过了,这跟射死孙牧箭的箭羽一样!” “所以,微臣认为,射杀孙牧的箭不是从南面射来,而是正比,有人持箭在那,假借苍穹术之名,混淆我们侦破方向!”卢天霖抬头,说出自己的论断。 “你也认为这不是苍穹术!”周长治惊呼。 也?难道……卢天霖侧面看向身后搭起的台子,刚刚周萋画在这进行了尸检,她也得出了苍穹术是障眼法的结论? 卢天霖侧脸打量周萋画,而后轻轻点头,“是,微臣认为,有人故意用苍穹术误导我们!故,此案件,还是因从死者的人际关系入手,看其是否有得罪人!” “咻!”“噔!”话音刚落,一支箭穿过人群,直接射到了周长治圈椅后面的立柱上。 “快,保护太子殿下!”众侍卫如立刻呈警界状态,层层将周长治为了个水泄不通。 卢天霖持剑在前,指挥着,侍卫准备好盾牌,“速速保护太子回房!”他在混乱里就注意到孤身一人站在人群外的周萋画,提剑上前,“四娘,赶快离开!” 周萋画平静地看了卢天霖一眼,抬起手,指指那射在立柱上的箭,“那箭头上,好像插着什么!” 众人循着其手指看去,果然见箭头上好像绑着什么东西。 卢天霖一抬手,立刻就有侍卫拔下箭,并递到了他的手上,卢天霖不敢打开,弓腰上前,冲周长治禀告:“殿下,箭头上有一纸条……” “你看!”还未等卢天霖说完,人墙里的周长治就立刻出声,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好似一打开,就会中箭一般。 “是!”卢天霖答应,将纸条展开,这是一张长条形纸,因插在箭头,纸上有洞,但字迹依然完整清晰。 周萋画眯眼看去,隐约看到一个“辰”字,她试着向卢天霖那边移动,卢天霖却将字条对折收起。 “殿下,请您亲启!”卢天霖垂首,将字条举过头顶,但人墙里却没有半点动静,卢天霖只得再次说道:“殿下,微臣已经确定无威胁,请您亲阅!” 过了好一会儿,周长治这才抬抬手,围住他的侍卫缓缓散开,“呈上来!” 卢天霖垂首,疾步上前,将字条呈上。 周长治展开字条,深沉的脸上忽而转晴,却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立刻蹙起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忽而,深吸一口气,“拿火来!”他命令道。 火把递上前,周长治将字条往火把上一扔,转眼就划在灰烬。 他眼朝陈成玉的棺斜斜看去,手重重拍打在圈椅背上,“天亮后即可启程,今晚之事,权当没有发生!” 众侍卫发出一声惊叹。 周萋画也诧异看向周长治,那字条上写着什么,竟让他做出如此决定。(未完待续) 211 生日 东方的天边刚刚泛出鱼肚白,一行人就踏着露珠上了路。 周萋画倚靠在轿厢上,随着车子的摇摇晃晃,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昨晚上半夜一直浅眠,下半夜又发生了孙牧被杀案,整个晚上基本都没怎么休息,迷迷瞪瞪,头脑昏昏沉沉的。 不光周萋画,轿厢里的其他人一路上也都闭眼休息。 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外面传来侍卫的喊叫声:太子有命,前面驿站停步休息! 侍卫甩得鞭子啪啪响,周萋画打了个激灵一下子睁开了眼,她挑开窗帘,却见路牌立着的界碑上写着“枣阳县界”四个字。 这么快就过了海平了,看来这两个时辰行进的速度挺快啊,若一直这个速度,估计用不了五日,四日便能达到京城吧。 冬雪伸个懒腰,从另一侧挑开窗帘,见外面开着大团菊花,嘟囔几句:“这还没到京城,怎么也有这么多菊花!” “冬雪表妹有所不知吧,京城的菊花,十之*来自枣阳,估计现在这些不过是被挑剩的,好的都被送进京城了!”陈映芸坐直身子开口说道。 冬雪吐吐舌头,把目光从窗外收回,眨着眼睛看着周萋画,用力吞咽一下口水,终于开了口,“师父,昨晚你验尸了?你怎么不喊我帮忙呢?” 周萋画昨晚验尸时,只是让侍卫上去拿了勘察箱,别说冬雪,就是连春果都没捞着多看一眼。 周萋画侧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车厢外,压根没听到冬雪的问题。 冬雪有点不高兴。往前移动一下身子,“师父,你有听到我说话吗?”她伸头到周萋画旁边,张大眼睛往外面看,当她看到周萋画的眼神是落在前方骑马前行的卢天霖时,不禁小小落寞一下。 嘴巴撅得老高,收回身子。依着另一侧的轿厢。一脸的不悦。 春果意识到冬雪情绪的变化,于是也抬起头,当她看清楚周萋画是在看卢天霖时。她因错愕难以遏制地咬了咬嘴唇。 这一幕被冬雪看见,如找到同伴的冬雪冲春果“唉”了一声,春果连忙抬头,却见冬雪俏皮地朝她做了一个“嘘”地手势。 这下春果更不解了。 “娘子。你刚睡醒,不易吹风!”春果在周萋画耳畔小声的提醒。并伸手帮她拉下了帘布。 但周萋画却没有随着帘布落下而收回眼眸,那姿态就好似被冻住一般,许久之后,她支在窗沿上的手缓缓落下。开口便问,“冬雪,你母亲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冬雪一怔。没明白周萋画为什么问这个,“我母亲?” 周萋画微微点点头。示意她没有听错,自从偷看到那纸条上的“辰”字,周萋画就以这个字呈放射性思维发散。 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组合就是生辰,那指的是谁的生辰呢,自己亲人是不可能了,父亲跟母亲都是岁中,如今已经接近深秋了。 她记起母亲曾说起过她的同窗们,皇后娘娘是年初,李雯庄跟陈成玉是岁中,秦怡是岁末,各个恰合的是,在这种赶往京城的队伍里,这四个人的子女可都在。 会是秦怡的生日吗? “应该就是秋日吧,记得母亲过生日时,府里到处都是这黄灿灿的菊花!”冬雪仔细回想,犹豫不决地回答。 永宁郡公府出事已经五年了,五年前,她才不过六七岁,整日玩乐,哪里记得住母亲的生日 听到冬雪的回答,周萋画轻轻抿一下嘴,脑袋忽然一热,脱口而出,“那秦简呢?他的悬弧之辰是哪天,你知道吗?” 车厢里瞬间静谧了,那种冰冷,足以让车厢里的每一个人疯掉。 就见春果帮着拉被子的手一下嘴僵住,冬雪起身想换个姿势的身子停在半空,唯独陈映芸不知道秦简是谁,脸上略显迷茫,却也因意识到冬雪跟春果的异常,不敢乱动。 “他,他,腊月十九!”冬雪微微一顿,立刻脱口而出,却又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正常,连忙补充道,“可,可能吧,我也拿不准,你可以直接问,问他啊!”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恍然又意识到什么,又改口,“我,我记错了,腊月十九是我哥的生日,秦,秦简,他,他,我不知道!” 冬雪脸色憋得通红,说完这句,身子一斜,直接背对着周萋画,躺下身子,闭上眼睛假装睡觉,“谁都别跟我说话,我累了!” 秦怡的生日果然是在秋天?刚刚冬雪的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了?周萋画很是疑惑,她嘴角紧紧抿着,再次挑开门帘,看着已经停了马的卢天霖,哎,看来,要想打消疑惑,只能问他了。 队伍终于停在了驿站门口。 只是这是个低等驿站,院子里围着几匹瘦马,驿兵也不过七八人,纵使已经做了提前准备,但能提供的食物依然少的可怜,除去周长治与董卓、陈振山等几个地位高的官员吃到了热菜,其余人只是分了点热水和馕。 就连几位夫人都如此,更别提下人了。 “娘子,你们在这等着,我下去给你们取!”春果拉一拉身上的毯子,对几位娘子说道。 “我跟你一起!”周萋画一瞥眼,见卢天霖也在那灌热水,拉开毯子,迈腿钻出了轿厢,“映芸表姐,冬雪睡着了,你在这照看一下!” “嗯!”陈映芸答应一声,目送周萋画下了马车。 周萋画前脚刚落地,冬雪就弹起身子,她瞪着乌漆墨黑地大眼睛,嘟着嘴,喉咙里像是被人强塞了个核桃,吞咽不得。 陈映芸看她一脸焦急,递上帕子,“冬雪表妹,你没事吧!” “没事!”冬雪嘟着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慢慢走向卢天霖的周萋画,“看,看,看,净看些不该看的!” 陈映芸微微侧身,寻得冬雪咒骂原因,轻轻问道,“莫不是画儿妹妹该看那个叫秦简的?” 陈映芸这一问不打紧,冬雪拳头狠狠打了一下车厢,又直挺挺地躺下,“该看的,谁都看不到!”(未完待续) 212 出自秦简之手 “春果,丽娘她们应该还没吃呢!”看春果取回了馕,周萋画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水袋,朝跟在她们马车后面那辆车上的丽娘指指,“我来接热水,你给丽娘送点去!” “好的,娘子!”春果没有多考虑,脆声答应,疾步就朝丽娘做的马车奔去。 周萋画见状,扭身朝装热水的方向走去,在水桶的另一侧,卢天霖也在装水。 “画儿妹妹,自己来盛水啊!”陈泽栋正巧盛满水,见周萋画过来,他把自己的水袋往背上一甩,伸手接过周萋画手里的水袋。 “多谢,四兄!”周萋画浅言说道,她往一旁一侧,斜着身子看着陈泽栋给自己装水,“四哥,我想问你一件事,不知你方便吗?” “画儿妹妹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只要我知道的,知无不言!”陈泽栋边装水,边回答。 “四哥,你可知道冬雪姑娘母亲的生辰?”周萋画不做任何拐弯抹角。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问一下大哥!”陈泽栋心直口快,做事光明磊落,用力拧紧水袋,四下张望,却见陈大郎在队首跟领队的说着什么。 陈泽栋略显无奈,将水袋交给周萋画,“画儿妹妹,你稍等我一下,我去问问大哥!”说着,他拨腿就朝队伍前面跑去。 周萋画用手掂了掂水袋,扭身就要朝自己车厢走去,却听身后传来卢天霖的声音,“秦怡姨母的生辰正是今日!” 卢天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刚刚看周萋画把春果支走,他以为周萋画要询问昨天纸条上的内容,却没想到她只是向陈泽栋问问冬雪母亲的生日。 “什么?”周萋画并没有转身。只是假意没有听清,反问道。 卢天霖拧紧自己的水袋,绕到周萋画身后,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今天便是秦怡姨母的生日!” “多谢!”周萋画情绪依然不高,抬眸轻轻看了一眼卢天霖,微微欠身。便要抬腿就走。 卢天霖一看周萋画这般冷淡。心想她还因为昨天宋云峥逼迫她发誓的事生气,但他就是无法开口道歉,“四娘子。你,你难道就不好奇那纸条上写着什么吗?” 周萋画嘴角微微上扬,“卢少卿,纸条上的内容可是只能太子殿下一个人看。小女子可没那个胆子!” 说着,她一甩头。继续往前走,当周萋画路过卢天霖身旁上,就听他低声吟诵:“纪今日辰者,吾护尔安至。勿复结此狱,定有人去了!” 这话的意思是说,为了纪念今天出生的人。我会安全护送你们回京,不要纠结在这案件里。自然会有人去了解! 难怪周长治会立刻下命出发,原来有了承诺跟保证。 只是竟然能一下子联想到这四句话里说的那人的生辰就是秦怡,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吗? 周萋画决定从长计议,她假意对这四句话不关心,微微一侧身。 可就在周萋画大步朝马车迈去时,卢天霖突然又开口了。 “这字条其实是恩人写的!” 卢天霖的恩人……秦简! 周萋画的身体骤然一停,难以置信地看着卢天霖,他的眼神平静而又坚定,他静静与周萋画对视着,嘴唇上下起伏,“我肯定是他的字迹,但我不确定孙牧是他杀的,他若动手,不需要这么麻烦!一定是跟海宁郡案件一样,有人要陷害他!” 卢天霖眼睛瞪起如铃铛,“我知道因为昨日的事四娘子你在生气,但,请你不要因为对我的成见,影响了恩人!” 他的脸色涨红,全然没有以往的儒雅。 周萋画努力控制,不让自己的惊愕表现出来,她抬眸扫过卢天霖的脸,不冷不热地反问道,“我有跟你说过我认识你的恩人吗?” “没!”卢天霖语塞,他垂首静思,“但我知道,刺史府失火那天,是他送你回……” 卢天霖话还没说完,一道冷锐冰光射来,剩余的话就含在吼里。 周萋画冷冷地瞪着他,待卢天霖面色惨白,她才收回眼神,拉起裙摆直奔马车。 “画儿妹妹,里面坐!”冬雪跟只螃蟹似得斜横在车厢了,占了大半个空间,陈映芸拉一下毯子,为她尽可能多的空出一点。 周萋画立刻调整呼吸,冲陈映芸浅笑,坐下,依着轿厢等着春果回来。 “娘子,四娘子,冬雪姑娘,吃饭了!”春果的声音很快响起在外面,但也就在刚说完后,就又侍卫传来了启程的讯号。 周萋画连忙伸手把春果拉上车,众人坐在车厢里摇摇晃晃地开始吃。 陈映芸轻声唤着冬雪,问她要不要起来吃点冬雪,但任凭她怎么问,冬雪就是一声不吭。 见此状,周萋画等人只得自己默默开始吃,却听车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四妹妹!” 陈泽栋明亮的声音传进轿厢。 “是我阿兄!”陈映芸吃惊,放下手里的馕,挑开门帘探头,“阿兄,出什么事了?” “芸儿,画儿妹妹在吗?”陈泽栋拉动缰绳,气喘吁吁地说道。 听到陈泽栋喊自己,周萋画第一个反应便是看向横躺的冬雪,车厢外马蹄辗转,听起来,陈泽栋很着急的样子。 一横心,周萋画探出头来,“泽栋阿兄!” “四妹妹,我给你问道了,大兄说,今日便是秦姨母的生日!”陈泽栋朗声说道。 这话一出,冬雪猝然睁开眼睛,“什么?今天是我母亲的生日!”她挣扎着起来,“呜……” 反应过来的冬雪,拉长声调,大哭起来。 周萋画朝陈泽栋浅言感谢,便立刻收回头,看着嚎啕大哭地冬雪,起身跟春果换了换位置,安慰人的这事,还是交给春果。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秦简怎么跟永宁郡公府扯上关系的,难不成永宁郡公府也与当年的秦王政变有关联? 那如此说来,五年前郡公府被灭门找不到凶手倒也是正常的,只是,真是那样的话,宋云峥又怎么可能继承爵位呢?(未完待续) ps:呜呜,看书的亲,弱弱求粉红!谢谢大家! 213 解释 因为突然知道自己母亲的生辰就是今日,接下来的一段路程,冬雪就显得格外宁静,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因为卢天霖的事,跟周萋画置生气。 她缓慢朝周萋画移动,最后直接把头侧到了周萋画的肩膀上,“师父,我靠会儿你!” 周萋画没有拒绝,身子微微倾斜,让冬雪整个身体靠在自己身上。 冬雪今年十二岁,换做现在不过是个五年级的娇娃,都说古代人早熟,但再早熟这个年纪也不过是个孩子。 周萋画斜看着她挂着眼泪的长长睫毛,梳理着冬雪身上发生的点点滴滴,忽而情绪自己的穿越与重生,若自己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十四岁孩子,或许自己也不及冬雪吧。 过了枣阳驿站,在接下的两个时辰里,队伍又陆续经过了两个小驿站,除了补给点食物外,队伍并没有停止,直到太阳开始西沉,众人才赶到了看上去很气派的一等驿站。 却发现,当地官员身着官服早早侯在驿站外,见队伍赶来,众人忙行揖礼。 周长治此次前往洛城,本就是微服之行,按其以往做事风格,他早就策马回京,但想着周午煜被安排去治洪无法回来,若丢下陈成玉的棺,怕到时皇上追问下来,他不好交代,这才委屈随棺慢行,也好体现父皇的爱民。 众官员的出现,让周长治感到不悦,他抬抬手,示意侍卫招呼来董卓,“传我命下去,让他们都回去!” 董卓传命下来。众位官员也不敢不从,垂头丧气、灰溜溜地散去。 “太子殿下,让他们都回去了呢!”冬雪挑着窗帘,喃语着描述外面的情景,“不过他们好像准备了很多食物!看来今天有肉吃了!” 马匹移动,马车进了院子,春果先下车。然后伸手搀扶陈映芸。 见轿厢里暂时就剩下周萋画跟自己。冬雪用力吸了一口,“师父,你怎么问秦简的生日了?” 周萋画正把装着随身物品的冬雪往轿厢外移动。听到冬雪的问题,手一震,却立刻恢复平静,“没事。随口问一下!” “你若真想知道,我把他约来。你自己问!” 冬雪伸手想拉周萋画,却没拉住,就见周萋画跟没有听到似得,已经起身往轿厢外钻了。冬雪一嘟嘴,嘟囔道:“不回答,我就全当你答应了!” 她往前一探身子。却见周萋画已经跟陈映芸相互搀扶着,静静等着她出来。 “春果。扶冬雪娘子出来!”周萋画静静地说道。 冬雪擎着脖子看着她恬静的脸,猜不透她对自己刚刚那个问题真正的态度。 当地官员的到来,让驿站的整个伙食提升了一个高度,本来就是一等驿站,经过他们的昼夜忙碌,终于扩出了几间房。 原本要跟周萋画挤在一起的陈映芸便去找她母亲一起住,周萋画的房间,就剩下她跟冬雪。 吃过晚膳,秦夫人的侍婢过来传话说让冬雪过去,周萋画猜测多半是与秦怡的生辰有关,便招呼丽娘跟着一起过去照应。 “就丽娘自己啊,春果也一起吧!”冬雪突然一把拉住春果,拽着她就往外走。 “冬雪娘子,我家娘子身体还未痊愈!”春果轻轻推拉在自己胳膊上冬雪的手,委婉说道。 “不会的,咱们很快就回来!”冬雪钳着春果的手腕,拉着她就出了房间,丽娘跟在两人身后,迈出门后,转身关上了门扉。 周萋画怔怔地盯着那扇关上的门,隐约也能猜出冬雪支走两人的原因,于是她盘腿坐在床榻上,放下帐布。 布帐水洗过太多次,青色的布帐已经变薄,变透,烛光透过,整个蚊帐内灯光摇曳,好不温暖。 她定定地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烛光,整个反倒没有迷糊,却清醒起来。 她心里模拟着秦简出现后,她要追问的问题,她心里有太多疑问要让他来解开,太多…… 忽然,一道身影挡在了烛前,帐布内的光线骤然昏暗起来,一息后,又恢复了光亮,抬头时,却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了放着烛台桌子的方凳上。 “我没想到,你还会见我!”秦简抬手挑了挑烛台的灯焰,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阴沉,却透着沙哑,看得出这几日他定是相当疲惫。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响起,周萋画泪如泉涌,她恨不得扯开布帐,扑上去撕扯着大声质问他的无情。 但真到了要开口的这一刻,周萋画却变成了行动的矮子,她抬头看着那端坐在桌前的白衣黑发男子,只是冷冷地说道,“见或不见,你不都在吗?” 秦简手臂微曲,将一只手搭在了桌上,“是!我会遵守我的承诺,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哼……”周萋画莫名冷嗤,她并不想再跟以前一样与秦简针锋相对,但一想到在母亲的死,一想到他那样威胁父亲必须离开,周萋画就一阵心酸,“好一个一直都在!” “对于你母亲的死,我感到很抱歉,请你放心,我肯定会找到陈夫人的死因……”秦简的语气已经有着明显的底气不足,关于陈成玉的死,他有着不可推卸地责任。 “找我母亲的死因?这就是你逼着我父亲离开的原因?”周萋画冷笑一声,“还有一件事,秦义士,我觉得你搞错了,我并没有想见你!” “可冬雪说……” “那是她说的!”周萋画抿嘴,心头一阵酸楚,“冬雪见过你的样子?” 秦简的眼珠无意识地做了一个躲闪的动作,而后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周萋画苦涩冷笑,“你们既然这么熟,秦义士可以去找她问明白啊!” 骤然听出了周萋画话里的醋意,秦简语塞,房间里陷入了恐怖的安静。 烛光晃动一下,门外走过巡视的队伍,周萋画微挑眉目,“秦义士,外面还有需要你保护的人,请吧!”周萋画嘴角微微一扬,略带嘲讽。 秦简一怔,明白周萋画已经知道字条的内容,他神色突然落寞,头微微一侧,橘色的烛光撒在他俊秀的面容上,银质的面具泛出冷色,映衬着他深邃的五官,如梦如幻,荡漾着蛊惑人心的潋滟。 “关于我跟冬雪的事,你听我说……”秦简声音沙哑,低低诉求,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般低声下气。 “秦义士,不必了!”隔着帐布,周萋画骇人的眼神射出,她声音冰冷。(未完待续) 214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义士,我不是你的上司,更算不得真的相识,汝愿护儿赴京,已是儿之荣幸!不敢奢求与宋娘子一般与你熟识!”周萋画语气平淡,但在秦简听来,却是字字诛心。 他紧蹙眉,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手缓慢地放在眼上的面具上。 这一刻,他突然有种摘下来的冲动,但手在面具上徘徊许久,最终他还是垂了下来,他有太多顾忌,他不能以真面貌示人! 但他却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跟周萋画曾经的相处模式,随着陈成玉的死就这样打破了。他的自责,他的内疚,让他没有资格在跟周萋画讨价还价,他在周萋画面前再也没有骄傲可言。 于是他决定再做最后一次努力,于是从方凳上弹起来,如风一般靠近了床榻,“画儿,你听我说!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手刚触碰到帐布,却听周萋画冰冷的声音传来,“你给我站住!你若再往前一步,信不信我让你彻底后悔!”她说着就从袖袋里拿出母亲留给她的红宝石金簪,抬手戳在自己白皙的颈上。 周萋画抬起头,隔着帐布,迎着那被银色面具遮挡下的深眸,“我不干预你完成你的承诺,但也请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你这个躲在面具后的隐身人!” 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向门扉,一字一顿地说道:“请你离开,现在就离开!” 秦简如山一样定住,他看着坐在床榻上,眼睛里没有一点情绪的周萋画,冷漠,是最让人恐怖的情绪。因为你除了等待,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他用力抿住嘴,额头盖在面具下,看不到具体的表现,但仍能感觉出他在用力克制,他拉住帐布的手缓缓松开,“好。我等。我等你愿意听我的解释!” 说罢,他甩袖离去。 门扉打开,随即有关闭。空气的流动让房内的蜡烛忽明忽暗地摇摆着,终于不负风力,蜡烛被吹灭。 整个房间彻底暗了下来。 周萋画却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床上大哭起来。 她的设定里。今天与秦简的见面,不应该是这样的! “娘子……你在吗?”门口传来春果惊呼地声音。她陪着冬雪从秦夫人房间回来了。 周萋画慌忙擦泪,从床上支起身子,“在,我在!” “蜡烛怎么灭了!”春果摸索着找到火折子。打着后点上了蜡烛。 房间再次明亮起来,周萋画深吸一口气,挑开了帐布。却发现房内就只站着春果,“宋娘子跟丽娘呢?” 她这般称呼冬雪。让春果有点不适应,“额,冬、冬雪姑娘啊,秦夫人留下了陪她了!丽娘也一起被留下了!” “为什么?”今天是秦怡的生辰,冬雪留在秦夫人身旁一起思母,她倒是可以理解,可丽娘离开国公府都快二十年了,秦夫人为什么会留下她。 “我也不知,秦夫人这般安排,奴婢哪敢插话啊!”春果上前给周萋画整理床铺,她上手一扯,就摸到周萋画被眼泪打湿的枕头。 心想娘子指定是想到了自己夫人,鼻涕一酸,突然也想哭,她垂下身子,继续铺床。 周萋画退到桌前,傻傻盯着刚刚秦简做过的那张凳子,忽而,她突然意识到,刚刚秦简是从正门肆无忌惮地离开的。 他不惧怕被任何人看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扣扣! 门扉传来轻轻敲打门扉的声音,“请问,周娘子在吗?” 这是卢天霖的声音。 春果拉下帐布,见周萋画抬手做了个嘘得手势。 “我家娘子躺下了!请问哪位?”春果会意,开口道。 “再下卢天霖,有事想麻烦周娘子!”卢天霖的声音没有什么特点,但仍能听出他的急切。 周萋画轻移莲步,坐在了床榻上,并自己伸手拉下了帐布,这般表现,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卢少卿,我家娘子真的已经躺下了!”春果走到门前,隔着门扉低低说道。 门扉另一侧的卢天霖,眉头皱紧,心急如焚,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刚刚在陪太子时,突然有人提起了永宁郡公府的案子。 董卓得知董庸的想法后,当即表示,自己儿子不适合,周长治在综合考虑后,说要向皇上举荐卢天霖。 想想自己昨日才刚费劲心思让宋云峥跟周萋画表明了态度,原想是架空了董庸,事情发展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把自己给玩了。 “既然这样,那某就先回了,劳烦春果姑娘,等四娘子起床,告诉他,卢某人有急事相求!” 卢天霖站在门扉外,拱手作揖。 “放心吧,我定然会转告我家娘子的!”春果答应。 卢天霖无奈地摇着头,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他压缓步子,双手背在身后,哎,千算万算,我卢天霖竟然栽倒了自己手上。 此处属于枣阳与京畿交界处,过了这里,就进入了京畿地界,距离京城也就近了,路程已经过半,越来越有京城的味道。 深秋的夜都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寒露披星,还未到三更就落了下来,卢天霖依着围栏,眺望着驿站四周。 因周长治的存在,侍卫不敢有半点松懈,又因海平驿站孙牧的死,国公府的众位郎君,自愿加入了把守,可以这么说,驿站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一阵骚乱。 陈成玉的棺还静静地立在后院,余崖尽心尽职地守护着,明月皓洁,整个驿站安详却又透着一股肃穆。 一阵寒风吹过,身着单衣的卢天霖狠狠打了个寒战,当下决定转身回自己房间,他的房间在长廊的最尽头,悬着一盏早已看不成原本油布颜色灯笼。 有点破损的门扉,让这间房显得格格不入,但能在这般紧张的驿站里得到一个独处的空间,而不用跟其他郎君共用一个房间,这让卢天霖还是很满意的。 “吱呀”推动门扇发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为了防止关门时在发出这恼人的声音,卢天霖先点燃了房里的蜡烛,这才转身微提门扇,关门。 也就在他关上门的瞬间,一道蜡烛光照投下的黑影,在他身后闪过。 他连忙转身,“恩公,怎么是你?”(未完待续) 215 冬雪立威(一) 一进入京畿界,就越来越有京城的韵味,沿着官道西行,眺望两侧,一排排规划整齐的牌坊。 边走,陈映芸边给周萋画解说,将京城最有代表性的建筑与特色说给她听。 就这般速度,不知不觉中就又过了一天,待众人休息时,距离京城已经不足一个时辰的路,有人提议连夜进城,周长治考虑过后,还是下命将队伍停在郊外,并下令,除了项顶侯府陪同周萋画回京的人员外,其余随行的人员可以先进京。 而他自己则陪同周萋画等人一直到第二天一早,天微微亮起时,周长治立刻下命令进京。 表面的风平浪静,私下却是暗潮涌动,这一晚,其实是大理寺忙碌的一晚,他们对陈成玉的尸体进行了检查,一无所获。 项顶侯府在升平坊,位于京城东南方向,众人从延平门进,沿着长街一直往东行。 随行的队伍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壮大,若不是有周长治在前,队伍看上去就是京城里随处可见的过路人。 没有了冬雪跟陈映芸的轿厢,宽敞了许多,周萋画便让丽娘一起进了轿,她挑开纱窗向外瞧。 辰时,各个坊门还都没开,街市空空荡荡的,但所经之处,透过建筑物的格局,仍能看出平日的繁华,街北陆续经过几乎门口蹲着石狮子的大户,家家是兽头大门,好不威严。 “丽娘,丽娘,京城家家都这么气派吗?”春果拉着丽娘急急问道。 “当然不是!”丽娘皱着眉头,怎么也记不起刚刚的那几户是朝中哪位权臣的。 春果微微拉起门帘,左右瞄眼看。突然,街北出现了一群跪在地上身着素色衣服、头扎孝带的女子,不禁吃惊,莫不是这家也发生了丧事。 “丽娘,你看,你看那家!”春果惊呼。 在洛城,若是奔丧的人家路途上遇到。可是相当晦气的。但队伍并没有绕道的样子啊。 丽娘也瞅见了那群着素衣的女子,脸色惊慌,旋而却安静下来。“刚刚我们过的是永乐坊,那前面就是永宁坊……”她的嘴巴微微张开,不再继续往下说。 “永宁坊?是冬雪!”春果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她索性直接拉开轿厢门帘。伸长脖子使劲朝那群素衣里看,果然就看到了人堆里的冬雪。 永宁郡公府在五年的灭门案里遭遇了大火。现在的府邸都是在新建的,正门上立着一块长匾,匾上写着“永宁郡公府”五个大字,匾额下的正门紧紧闭着。只有东西两个角门开着。 周萋画的马车缓缓从府前走过,透过纱窗,她的眼扫过这群一脸茫然的侍婢。 冬雪抬起头。嘴里喃语着,看周萋画在看她。连忙冲她福个礼,嘴唇做出低声喊师父的嘴型。 周萋画被冬雪这有*份的举动弄得尴尬不已,她朝冬雪微微点头,便放下纱窗,招呼春果缩回头,静坐回车厢里。 “丽娘,那日大舅母唤你去,可曾有说些什么?”周萋画依着轿厢,想着刚刚冬雪的举止,侧眸看向丽娘。 “回娘子,秦夫人不过是让老奴教导冬雪娘子一些规矩,只是老奴历经多年,哪里还记得,最后还是劳烦夫人!”丽娘伸手整理轿厢里的物品,过了永宁坊,前方不远就是升平坊了,就真的到家了。 对于丽娘所言,周萋画半信半疑,若真只是为了礼仪,秦夫人身边的严嬷嬷不就是个挺精干的人嘛,根本不需要丽娘! 看丽娘躲闪,周萋画知道,她又说谎了。 但坚信丽娘不会害自己,秦夫人更不会,所以周萋画没有多问。 冬雪看着周萋画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看不到了,这才招呼婢子起身,“都起来吧!” 婢子们纷纷手撑地自己站起身来,除了,最靠近冬雪的一个头上插着黄色珠花的侍婢,她是被旁边的小婢子搀扶起来的。 而且动作相当的自然,看样子,她经常享受这般待遇。 冬雪不禁有点恼火,她一堂堂郡公府千金,身旁没有一个侍婢不说,当着她的面,这婢子竟敢这般放肆。 “你!给我抬起头来!”冬雪粗声粗气地冲那插着珠花的婢子呵斥道。 岂料那婢子就跟没听见似得,低头玩弄着手上的玉镯。 郡公府里人人都知道,现在的永宁郡公宋云峥有个亲妹妹平日住在定国公府,但自府邸建好,新来的这些奴婢们谁都没见过。 昨晚宋冬雪突然出现,虽然宋云峥有向众人介绍,但毕竟冬雪出现的太过突然,外加年龄还小,举手投足里又没有嫡女的气势,府里这些自认为有功的下人们,也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冬雪咬着牙,心想到,姨母教导的真没错,这郡公府里还真有些总是摆错自己位置的下人,她用力吞咽一下口水,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竟然假装听不到我说话,我倒问问,难道她不是我们郡公府的奴婢?”冬雪微微侧身,想着以前周萋画教训下人时的气场,有样学样地瞥眼看其他的婢子。 果然,有人想表达忠心的婢子沉不住气,往前一步,凑到冬雪面前,“回娘子,她是莲香,平日在郡公寝房里伺候!” 婢子虽然说的很委婉,倒是把要点说出来。 她就是莲香啊,冬雪默默心想,看来,姨母叮嘱的事今天就要开始了。 永宁郡公府五年前发生灭门案后,为了监督郡公府的重建,今上特准了宋珪同父异母的兄长常平湖一家前来照应。 这莲香就是常平湖媳妇的娘家侄女,虽说是奴婢,但仗着着七歪八扭的关系,平日在府里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千金娘子的气派,加上她又是唯一伺候过宋云峥侍寝的人,她宛然就感觉自己已经成了这郡公府的主子。 想想,自己这么快就要面对郡公府里的乱七八糟事,冬雪一阵心虚。 她深吸一口气,回想着周萋画对付年氏、卫琳缃等人时的样子,冷冷一笑,“伺候我阿兄就寝啊,难怪气焰这么嚣张,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我听说我阿兄这几年鲜少在府里留宿,除去昨日,最多不过五次,你是哪次爬上他床榻的!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成姨娘了!真是笑话!”(未完待续) ps:珍惜冬雪存在的日子!另:更新时间调整为每日8:00,12:00! 216 冬雪立威〔二〕 冬雪这话有点粗俗,但句句切中要害。 莲香这才意识到这宋家嫡女是生气了,但矫情惯了的她,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于是她只是微微抬起头,面不更色的说道,“娘子息怒,莲香刚刚是没有听到娘子说话!” “没听到我说话!”冬雪向来以自己大嗓门骄傲,她不再学着周萋画端着,一叉腰,直接逼到莲香面前,“怎么滴,是嫌我声音小咯!你头上是什么……” 她一眼就看到莲香头上插着的黄色珠花,更为恼怒,“竟然敢戴珠花,我没告诉你我们出来是做什么的吗?” 冬雪的怒气刹那间已经到达顶底,说时迟那时快,就看她高抬腿,一脚就把这莲香踹到了台阶上。 “啊……”莲香发出一声惨叫,痛苦地躺在台阶上,张着嘴,伸着胳膊示意刚刚的小婢子扶自己。 那小婢子想上前,却被身旁一个年纪看上去稍长的拉住,此情此景,谁都明白这是郡公嫡女在借着机会树立自己威望。 “还敢给我装!”冬雪一下子窜到莲香的面前,伸手拉着衣领就把她从台阶上拉起来,“现在听清楚了吗?” “娘子,娘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莲香趴在台阶上,惨叫声连连。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有侍卫牵着一匹骏马从西院门口方向走来,那长鬃飘扬,正是宋云峥的骏马长列。 一辨别出这是宋云峥的骏马,莲香立刻变了样,她不再是一副害怕的模样。而是瞬间变得楚楚可怜,她用力把自己的衣领从冬雪手里拉出,然后趴在台阶上,就朝匾额正下方的郡公府正门爬去。 没错,她趴的方向不是长列骏马,而是府门正门! 为什么抱她要做什么?冬雪正在诧异,却听“轰隆隆……”府门中间的大门被打开。 就见宋云峥身着将军服。身佩剑。器宇轩昂阔步出了正门。 “郡公,你可得为奴婢做主!”一见宋云峥,莲香就上前抱住他的腿哀嚎。 此举让宋云峥面露厌恶之色。他轻轻拨腿,却被莲香抱得更紧,无奈,他看向冬雪。追问,“怎么回事?” “奴婢不过是没听到冬雪娘子说话。娘子她便……”莲香说着就低低哭了起来。 宋云峥垂眸落在莲香颈部,看其颈背部果然有红肿,知道自己妹妹向来下手没轻没重,抬起头。“冬雪?果真是这样吗?” 宋云峥说话向来冷淡,他这般言语,跟平日无疑。但在怒气当头的冬雪听来却分外刺耳,“果真哪有?啊哈。我说着下人不把我当娘子,敢情有你在背后撑腰!” “听说这莲香是伺候你睡觉的婢子,我还将信将疑,敢情还是真的!但下人就是下人,我今儿不解决了,我就不是宋冬雪!”冬雪一手拉住莲香的发髻,直接把她从宋云峥的腿上拉了下来。 “郡公救我,郡公救我!”莲香大声地哀求,并朝宋云峥无力地伸着手。 看冬雪一副难平怒气的样子,宋云峥长叹一口气,不再理会,他大步踏下台阶,一甩长袍下摆,一跃跨上骏马,拉动缰绳,马儿在原地踏步,不冷不淡地说道:“听闻刚刚,陈夫人的棺已经进了京,我现在要去项顶侯府,你要一起吗?” 这话对在盛怒里的冬雪果然管用,正在欲对莲香施暴的冬雪立刻停下了动作,她终于记起自己原本的打算。 冬雪一松手,将莲香甩在了地上,“我告诉你,这永宁郡公府的主人姓宋,不姓常,你最好放明白点!” 说完,冬雪整理一下自己的着装,指指刚刚向她表忠心的侍婢,“你,随我去项顶侯府!其他人,押着这个贱人回去收拾东西,看着她离府,若是敢再靠近我们郡公府,打断她的狗腿!” “是!”原本还摇摆不定的下人们,瞬间重新站立场,纷纷向冬雪表忠心。 冬雪得意一瞥头,“去给我准备马车!” 而此时的宋云峥,也终于明白,一向喜欢随着自己性子做事,从来不管家中事的冬雪,刚刚为什么会揪着莲香不放。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跷起,定然是有人再她背后指点过。 于是等冬雪的马车来,宋云峥把自己的马交给随身侍卫,猫身也进了马车。 宋云峥身形高大魁梧,外加身着将军服,冬雪的身形本就被一般女子壮,明明还算宽阔的车厢,骤然狭窄起来。 “刚刚那是你师父教你的?”宋云峥端坐上位,丹田出声,带着几分庄重,他将头盔放在身侧,俊俏的脸上泛着红晕,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前方。 “我师父才没那么多闲空呢,这都过去十几天了,陈夫人的死还没有一点消息,师父心里难受着呢!”冬雪一嘟嘴,略带埋怨地看着宋云峥。 她记起来京路上,他逼周萋画发誓不干预自家案件的事,心里一阵难受,“那个,阿兄,我想去看看阿母!” 看冬雪沉下的眸子,宋云峥微微点头,“过会儿,等陈夫人下葬,我陪你去!” “嗯!”冬雪答应一声,便垂下头,盘算着。 昨日随众人进京时,她听说了,听说今天会有人按照京城的礼节将陈夫人下葬。 原本她还不相信,现如今听宋云峥这么说,看来是真的了,哎,师父又没法休息了。 过了光福坊,前面就看到了升平坊的坊门,比起郡公府的气派,项顶侯府就含蓄很多,他们的府门没有朝向主街,而是面向一条巷子。 侯府门口挂着白绫,周午焰立在门口接待着客人,一切看上去与在洛城时没有什么异常。 一想到,自今日后,陈成玉就真的入了土,冬雪突然抑制不住悲伤,嚎啕大哭起来。 宋云峥站在车厢下,原本是在等着把冬雪扶下来,但车厢突然传来的哭声让他彻底没了头绪。 他侧目看看侯府上悬挂的白灯笼,鼻头一酸——自今日后,那个女人就在也见不到她母亲了。(未完待续) 217 新生活 距离陈成玉下葬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里,除去偶有去国公府给娴大长公主请安外,周萋画都待在侯府里。 周午焰的妻子生了一对龙凤胎,平日里周萋画也就去她院子里转转,鲜少上街。 可纵使如此,京城里仍然没少传说关于她的闲言碎语,多半是因为她“圣手娘子”的封号还有“丧母长女”招惹来的口舌。 永宁郡公府跟项顶侯府在一条街上,虽然中间隔着一个房,但冬雪无事时,经常往侯府跑,遇到玩得尽兴时,她索性就直接住下。 而街上的是非,多半是由冬雪听说来的,刚开始她还小心翼翼地不敢言语,到最后,这种碎嘴多了,倒是成了她与周萋画嘴里的玩笑。 深秋的湿冷终于被西北风吹走,老天爷倒也不吝啬刚一入冬就下了一场雪。 与这一场雪同时到达的还有两个消息。 消息一,便是在宁州抗洪的周午煜要回京了;消息二,是陈映雪发来了她生日的邀请函,邀周萋画一起去国公府赏雪。 陈映雪生于冬日下雪之时,故取名映雪。 周萋画收到请柬时,正巧冬雪也在,送请柬的人就一并把冬雪的请柬呈上,也省的再去郡公府了。 周萋画招呼春果出去送客,她则跟冬雪坐在榻上聊起天来。 外面寒风席卷着积雪,细细苏苏的,就好似又飘起雪花一般,火龙烧得旺,屋子里暖和很。 冬雪斜眼瞥过请柬,“啪”得一声就扔到了矮桌上。“且,不过是过个生日,犯得着整的这么大张旗鼓嘛!” 冬雪与陈映雪素来不合,一听她要过生日,心中难免有点不舒服,“赏雪,赏雪。不就是觉得自己长得漂亮嘛。有什么好嘚瑟的!” 周萋画吃一颗松子,抬头看嘟着嘴的冬雪,“你在嫉妒?” “我嫉妒她!笑话。我要嫉妒也应该嫉妒师父你啊!”冬雪一趴桌子,一盘腿,坐在了榻上,“不行。她生日我不能去!” 看冬雪很严肃地说出这话,激发起了周萋画的好奇。她将瓷碟往冬雪面前推了推,“你不去,莫不是担心她嘲笑你,明明与雪没有半点关系。还叫冬雪吗?” 时至今日,周萋画并没有见过陈映雪,她的所言所语。都是通过旁人的描述知道的,她这么说。不过的猜测。 却见冬雪嘴巴微张,“师父,你好厉害,一下子就猜到了!可这名字又不是我取的,每次她过生日,她就取笑我!” “那你若不去,她就不取笑你了?”周萋画将矮桌上的请柬往冬雪方向推了推,示意站在冬雪身后,她的奴婢收好,“帮你家娘子收好,三日后,梳妆打扮去赴宴!给人比没意思,跟雪比才有意思!不是吗?” 冬雪听这话,似懂非懂点点头,“师父,那你也得跟我一起去啊!” 周萋画笑而不语。 她已经料定自己参加陈映雪的生日宴必定会遭到嘲笑,但她却必须去,因为她要面对的不是陈映雪,而是秦夫人与娴大长公主,以及整个国公府。 春果挑帘进来,她抖了抖身上的雪,将雪帽递给了门口静立的婢子。 回京这一个多月,春果变了不少,举手投足没有以往的轻浮,恪敬职守,有时冬雪忍不住跟她开玩笑,她也只是保持一个下人的本分,绝不会跟以前一样嬉闹,久而久之自讨没趣的冬雪,也便不再开她的玩笑。 春果绕过屏风,垂首站在了周萋画身后。 “回娘子,你让我打听的,我打听好了!”春果朝周萋画欠欠身,轻声说道,在得到回应后,她继续说道,“三日后陈娘子除了邀请了你跟冬雪娘子外,还请了秦侍郎家的秦六娘,衍圣公家的两位嫡孙女……” 秦六娘就是秦司观的妹妹,而衍圣公家的两位嫡孙女则是秦夫人长媳妇孔毓梅的两位妹妹,她们参加倒是必然。 “还有吗?”陈映雪好大喜功,为人张扬,她指定会弄得大张旗鼓。 “听说,还邀请了七公主跟十公主,就是不知道两位公主会不会赏脸?”春果边说,边用眼角看冬雪。 这位七公主,就是前不久与宋云峥退亲的那位,春果心想,若自己的陈映雪,她指定是不会邀请七公主的,原本要成为一家人,这样多尴尬啊。 “除了两位公主,还有就是……”春果突然停住,对视周萋画,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 “说吧,是不是卫家也有人去!”看春果这般为难,周萋画便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了。 “娘子,你都知道啊?”春果惊呼。 周萋画微微点头。 前几天,周午焰回了趟洛城,将玉娘还有陈成玉院里几个可靠的侍婢带了回来,听说一起来的还有卫琳缃,只可惜卫琳缃重病在身,除去让她的侍婢烟鸣送来礼物,并未露面。 听说卫琳缃生病,周萋画便想着派春果去看看,却被周午焰的妻子刘氏拦住。 刘氏告诉她,卫琳缃大伯母是衍圣公的嫡次女孔娇,也就是陈映雪大嫂孔蕊娥的姑姑,孔娇最重礼仪,她现在这个身份若没有邀请就贸然前去,会被嫌弃,反倒落了不是。 听了刘氏的劝,周萋画索性打消了这个念头,后来在跟刘氏的闲聊里,周萋画知道,孔娇生的两位娘子与陈映雪是玩伴,平日里关系很是亲密,陈映雪过生日,自然少不了她们。 “表姐,她会去吗?”周萋画抬头问春果,一想到那双曾掐在自己脖颈上的双手,她就有种莫名的心慌。 “嗯,除去表姑娘,卫二娘,卫三娘也都会一起!”春果把声音压得低沉,“娘子,天这么冷,夫人又刚走,要不然咱们别给映雪娘子添乱了!” 春果一想到阴魂不散的卫琳缃,就感觉头脑一阵发麻,她委婉地给周萋画出主意。 “不去!那怎么行,会被陈映雪抓着把柄的!”没等周萋画说话,冬雪就一拍桌子,站在了榻上,“师父,别怕,咱们一起,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未完待续) 218 马夫人? 一早起床,周萋画就换上了掐金边的羊皮小靴,披了件莲青斗纹的大毛斗篷,坐着车,前往定国公府。 这几天,京城的气温一直很低,前几天的雪还没化,昨晚竟又下了一场,一向热闹的长安街上,除去大门大户出来扫雪的仆役们,看不到半个人影。 车辙压着积雪发出“咯咯”得声音,周萋画坐在马车里,朝位于延寿坊的定国公府赶去。 春果将暖炉放在周萋画脚下,用力塞了塞轿厢门口的棉布帘子,抬眸看着周萋画伸手扶着一支精致小盒。 “娘子,这是您送映雪娘子的礼物吗?”春果诧异地问道,她可一直陪在娘子身旁,可从没见娘子安排准备礼物。 “不,这是给你的!”周萋画浅浅一笑,便将小盒递给了春果,“前几日,你父亲来了,你正巧不在,我就替你收下了!” “他来做什么?”春果不满地嘟囔,手却轻轻打开了小盒,竟然是支镯子。 “柳神医说,这就靠近年关了,他要回河东老家看看,就没法来京城陪你过年了,这算他给你的新年礼物!”周萋画将身子往后倚靠一下,眉头一挑,“是你让他留意洛城老宅的人吗?” 从洛城走的太匆忙,外加留在那里的仆役,周萋画也拿不准哪个是可靠的,也就没安排人继续搜寻母亲自杀前的事,但这次柳神医来却带来了新的消息,除了是春果安排,周萋画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春果斜瞥一眼镯子,假装不是很喜欢,却收进了袖袋。“是,是奴婢安排的,娘子,他,他有带来什么消息吗?” 对待柳神医,春果仍旧使用代称,但语气已经没有以往说起时的抗拒。 周萋画轻轻点头。“你父亲说。送柴老汉被要求送茶时,有人在差不多时间,在村头遇见过一陌生女子。时间有点久想不起她的模样,只记得是个身形消瘦,中等个头的女子!” “这么说,娘子。你还认为,夫人的死跟那天柴房突然送柴有关?”春果追问。 周萋画长叹一口气。点点头,心事重重,“舒兰胃里发现的珠子,这几天你拿去首饰店找人看了吗?” “去了。经几个掌柜的辨认,的确是娴大长公主送给夫人的那颗,不过他们说了。那支珠花是用金兰线穿成,若不用专业工具是绝对不会断的!” “金兰线?”周萋画对这钗簪的没什么研究。当初只顾得寻找珠子,并没有留意穿珠子的线,既然这线这么牢固,那她又怎么断了呢。 “好像听说是今上自己发明的!掌柜的没有多说,我也没有问……要不,我再去问问?”春果试探性询问。 “不用了!”周萋画拒绝,离开洛城时,所有有案件有关的证物都带来了,待她自己回去研究。 而此时,马车突然停了。 却听外面传来,冬雪脆生的喊叫,“师父,我能跟你共乘一辆马车吗?” 春果连忙挑开棉布帘,却见围着大红猩毛斗篷的冬雪,展开双臂横拦在马前,她没有戴雪帽,风卷着雪花从她头上飘过,落在她的发髻上,闪闪发着光。 她身后的小婢子怀里抱着一柄青绸油伞,正忐忑地看着她。 看冬雪这般如英雄就义的模样,春果将身子往前侧了侧,让轿厢里的周萋画也能看到冬雪。 周萋画往前探了探身子,说笑道,“你这幅模样,是打算去闹事吗?” 冬雪噗嗤一笑,“师父,我的气焰有这么嚣张吗?”她说着放下胳膊,朝轿厢口走来,“这么说,师父你是答应让我跟你一起了?” 周萋画瞥瞥冬雪身后永宁郡公府的大门,门口空空荡荡,并没有见郡公府的马车,心中明白,今儿自己指定得跟她一起了,微微点头,“上来吧!” 目光从郡公府门前收回时,远处缓缓驶来两匹马,分乘这两匹马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年纪略长,但身体看上去相当的强健,女的不过三十岁左右,身着一袭黑衣,与这洁白的雪景对比分明。 都说京城女子豪放无拘,看来这是真的,女子抛头露面骑马上街,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谢谢师父!”冬雪欢呼雀跃一下,一拉斗篷,一手待在自己婢子肩膀上,一手伸向车厢里的春果,还未等她用力,她却停住了。 因为车厢里刚刚还笑脸迎面的周萋画,脸色大变。 “师父,你……” “冬雪,先让一下!”还没等冬雪疑问之声出口,周萋画突然压低嗓子说道,她突然认出,这两个人竟然是……马倩妮跟陈高! 但,他们不是应该身处死牢嘛,怎么会出现在长安的大街上! “什么?”冬雪没听清,但看周萋画这诡异如夜幕的神色,反问道。 但周萋画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更吃惊了,就见周萋画解开了系在脖颈下大毛斗篷,如狡兔一般跃下了车子。 骑马的一男一女似乎察觉到有人追自己,一夹马肚,马儿加快速度,转身进了一旁的巷子。 周萋画紧随而去,但巷子里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人。 她刚要提步入巷,却记起秦简曾经的提醒“穷寇莫追”,立刻停在巷口不动。 春果抱着大毛斗篷着急赶来,“娘子,你这样会生病的!”她将斗蓬披在周萋画身上,着急说道。 “师父,你发现什么了?”冬雪朝巷子里探头,着急问道,边问,她边试探性地往前。 周萋画抬手系上斗篷,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巷子,巷子还没有人打扫,马蹄印在雪上,分外明显,透过着马蹄,能看出这两人是一前一后进入巷子的,印迹最后消失在巷内五六丈远的一处并不算豪华的侧门处。 “师父,他们进了我们郡公府耶!”冬雪转眼间已经到了那扇侧门,扭身冲着周萋画大声喊道。 马倩妮跟陈高进了永宁郡公府?周萋画心中涌起一丝不安,难道她刚刚看错了? “冬雪?我能去你家做客吗?”周萋画抬头问道。(未完待续) 219 礼物 “现在吗?”冬雪大喜,说着就要抬手拍门。 “娘子,时间不早,我看还是先去国公府吧!”春果开口及时制止。 她倒不是有意阻止周萋画去做客,但看冬雪这架势,这是敲开门,就要把自家娘子请进去。 虽说项顶侯府不如郡公府,但自家娘子也无需低贱的走着后门吧。 周萋画倒也明白春果的顾虑,她也很清楚,若人真有问题,既然进了郡公府,就算进去找,肯定也找不到什么,索性也不要耽误时间了。 她点点头,“也好,我们今天是给表姐祝寿,若是迟到就不好了!待他日,我再来拜访!”周萋画说着,便转身由春果搀着朝马车走去。 “你!现在就进去,看看府里进了什么人!”冬雪有点不甘心,一伸手拿过侍婢手里的油伞,而后吩咐。 侍婢诺诺答应一声,“可是,娘子,你……” “你什么你,叫你去你就去,我现在去国公府,回来时把结果告诉我!”冬雪手指紧闭的院门,厉声说道,而后就也不等侍婢回答,扭身就追随周萋画而去。 春果搀着周萋画,在扶她上车时,低声问道,“娘子,刚刚那人,是不是陈高?” 春果跟陈高是有过近距离接触的,况且,陈高跟芳痕年轻时还有那么一段感情。 “你也看到了?”周萋画低低回答,这么说,她是没有看错的,陈高果真没有在死牢。 “那另一个人呢,是个女的?”春果跟周萋画这么多年。看她的反应,也能猜出除去陈高,另一个人,娘子也是认识的。 “马倩妮!”周萋画一字一顿地报出马夫人的全名。 “什么马倩妮?是刚刚师父你追的人吗?”冬雪突然站在了身后。 “没事!”周萋画手搭春果肩膀,抬腿进了车厢。 车子再次缓缓行驶起来,很快就到了国公府,车夫下车上前通报。便由婆子上前将周萋画跟冬雪搀了下来。马车随着指引去了后院。 从西边角门进了国公府,立刻有两顶轿子迎了上来,周萋画跟冬雪上轿。被抬着往深院里走,轿子走走停停最后停到了一垂花门前。 婆子上前,挑开轿帘,扶下周萋画。 却听冬雪说道。“咦,怎么到大长公主这里?” 周萋画也不过来过一次国公府。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自然比不过冬雪,却听冬雪这么说,连忙抬眸打量,却见两边的抄手游廊上。相隔几步就站着一婢子,穿堂中间放着大插屏,果然是上次来过的外祖母的院子。 “回两位娘子。是这样的,大娘子寿辰之时要给大长公主请安。秦夫人便吩咐待二位娘子来了,一并到这里!”婆子垂首,不卑不亢地回答,她微微只身,招呼跟前的婢子,“还不快把两位娘子引进去!” 婢子面带浅笑,弯腰在前,指引着两人朝里间走。 “画儿跟冬雪来了啊!”一见两人进来,秦夫人立刻笑脸相迎。 冬雪在前,周萋画在后,两人朝娴大长公主、秦夫人行过礼,便做到了自己位置上。 周修娴端坐在楠木雕花长榻上,身后是一副泼墨山水画,手握佛珠,身上穿着藏青色的曲裾,额头上的抹额镶翠缀珠,她的身材娇小,但却透着强大的气场,除去秦夫人,屋里的其他人都不敢言笑。 周萋画静坐在圈椅上,挑眉看着自己一脸威严的外祖母。 这位老人,伴随了三位皇帝,朝中起起伏伏,唯独国公府能屹立不摇,这与她在关机时刻总能做出的正确决定是分不开的。 自从知道自己要回京,周萋画的脑中总会想起《红楼梦》里林黛玉进府时,贾母抱着她喊心肝的画面,直到她亲眼见到了娴大长公主,才知道这种祖孙怡然、共享天伦的画面,是绝不会出现的。 她身份高贵,地位斐然,又岂会跟晚辈嬉闹欢笑在一起。 时间一点点过,今天的主角陈映雪却没有出现。 看一眼外祖母紧缩的眉头,周萋画突然替陈映雪担心起来,原本脸上挂笑的秦夫人也有点撑不住了,她从圈椅上站起,“母亲,我去看看雪儿?” “不需要!”周修娴手轻轻拍打在椅背上,制止了已经起身的秦夫人,“老大家的,把老身给孩子们的礼物,拿出来!” “是!”秦夫人府里答应,招呼婢子们端着托盘出来。 婢子们一整排的侧身立在门口位置,每个人手里的托盘上都盖着帕子。 “母亲……”秦夫人立在周修娴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 周修娴直直身子,抬手指着最左边的盒子,“那个给四娘!” “是!”秦夫人上前从婢子手里接过托盘,亲自拖着盘子到周萋画面前,“画儿……” 来之前,丽娘叮嘱过,面对大长公主的赏赐,切不可推脱,大长公主喜欢顺从,不必为了表示所谓的礼仪,驳了她的面。 “谢,外祖母赏赐!”周萋画福礼。 “打开看看,喜欢吗?”秦夫人深知周修娴的个性,好心提醒。 直接打开,换做在洛城,方德昭面前,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但既然秦夫人这般提醒,周萋画也就没犹豫,直接就挑开了帕子。 里面是一支蓝莹笄! “哇,好漂亮啊!”冬雪从位子上起身,由衷赞美。 “这蓝莹笄是我及笄之日,孝贤皇后戴在我头上的,原想着待你及笄再给你,现如今成玉她已经西去!哎……”周修娴坐在榻上,抬手轻轻扶一下扶额,敛容说道,“这次,你可莫把簪子再当了!” 这话让周萋画羞愧一脸红,“是,孙儿知罪!”说着她便要下跪。 “免了吧,事情都过去了!”周修娴轻声说道,她抬头看看冬雪,“冬雪,你也自己选一件吧!” “也有我的!真的吗?”冬雪难以置信地惊呼,便看向秦夫人寻找答案,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毫不犹豫拿起靠自己最近的托盘,“就这个了!!” 冬雪选的匣子里面的物件虽然不及周萋画的珍贵,却也正合她的心思,是可以用来防身的峨嵋刺,只是不同于一般的峨嵋刺,周修娴赏赐的这种一段经过特殊处理,已经不是很锋利,尺寸也刻意缩短,也就有半尺长。 峨嵋刺可不是女子常会使用的东西,周萋画立刻明白,周修娴准备的礼物都是经过特意安排的。 于是乎,她自然而然就好奇起剩余的那个托盘里是什么礼物。(未完待续) 220 药方 “祖母,我来迟了!”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冬雪对得到礼物的热情都下去了,陈映雪这才姗姗来迟。 却见她穿着一件玫瑰色银雀穿花纹的对襟长裙,头上插着双排红珠花簪。 一进正厅,她就瞧见了屋子里多了个陌生娘子,看她身着一袭素衣,脸上轻施粉黛,却依然出挑动人,立刻猜出这就是周萋画。 她忸怩作态,故意在周萋画面前停了那么一下,仗着今儿是自己的生日,明明看到娴大长公主阴如乌云的脸,依旧笑颜如花,“孙女给祖母请安,祝祖母万寿无疆!” 周修娴敛容,挑眉斜看一眼跪在地上的陈映雪,抬手示意她起身。 “祖母,你可不知道,我原本要穿那银丝茉莉对襟罗裙的,但一想今天我过生,大家可都来,可不能丢了咱们的面,于是我就换了这玫瑰色!” 陈映雪边朝圈椅上坐,边说着自己迟到的原因,她一瞥眸,看到周萋画穿着柳叶青偏哑色的裙子,不满地一嗤,“这位就是画儿妹妹吧!” “表姐好!”周萋画连忙起身福礼。 “不用那么多礼!”陈映雪一端身子,面露不悦,“我说画儿妹妹,我要是没记错,三日前,请柬就送到了你府上,妹妹怎么穿的这般寒碜就来了!” 冬雪看一眼娴大长公主,见她眼睛微微闭起,在陈映雪说话时,面露厌烦,于是直接开口反驳,“寒碜?映雪表姐,你这话是怎么说啊。怎么算寒碜?陈夫人这病故不足百日,你还指望着我们穿红戴绿来给你祝寿!你没心没肺,别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 冬雪这翻话,惹得陈映雪一阵脸红,她抬头看向自己母亲,却见自己母亲也责怪地瞅着自己,心中难受不已。起身跪在周修娴面前。“请祖母责罚!” “罢了,罢了,人死不能复生。今儿是你的生日,先依着你!”周修娴脸侧向一旁,眼不见为净,她抬抬手。示意婢子端来最后一只盘子,“把给大娘的礼物拿上来!” 奴婢应声。双手端着托盘站在了陈映雪身旁。 一见这托盘,陈映雪眼放金光。 过了今日,她可就是真的年满十五岁了,待明年开春上巳节。行了及笄之礼,自己也算是成年人了。 陈映雪早就觊觎孝贤皇后在周修娴及笄时送的那支蓝莹笄,作为国公府的嫡长女。她想当然的认为,这蓝莹笄必须要传给自己。 听说娴大长公主准备了大礼。陈映雪心想,指定就是这蓝莹笄。 “谢祖母!”陈映雪立刻起身,迫不及待地挑开了帕子。 她的脸,瞬间歪掉了,哪里是什么蓝莹笄,盘子中间竟然是绿豆那么大小的耳坠。 “不是说好是蓝莹笄吗?怎么变成了这个鬼东西!”陈映雪立刻不高兴了,她飞扑到娴大长公主面前,“祖母,孙女有足够多的耳坠,孙女不要这个,你平日向来疼孙女,孙女能不能把这耳坠换成蓝莹笄!” “雪儿,不得这么无礼!”一见女儿这般不知轻重,称呼娴大长公主送的东西是鬼东西,秦夫人瞬间吓的脸惨白,跪倒在地,连连请罪,“雪儿年幼,母亲切勿动怒!” 莫看这绿豆大的耳坠,却不是随手可得来的物件,这是前几日皇后娘娘请周修娴进宫喝茶时,周修娴特意向皇后娘娘请赐的御尊蓝玛瑙耳坠,皇宫里就两颗,另一颗被皇后娘娘赐给户言郡主! 这等尊贵之物,若不是周修娴想求,皇后娘娘又岂会随便送人。 周修娴向来严肃,平生第一次为了孙子辈求皇后,却被陈映雪这般对待,“都起来吧,今日是大娘的生日,听闻宾客皆到,出去款待吧!” “是,是!”秦夫人听出周修娴这是不想在今日发怒,连忙拉着陈映雪朝门外走。 “你们也去赏雪吧!” 周修娴招呼周萋画跟冬雪,突然,她手扶左胸部,脸色涨红,呈窒息状,痛苦地皱紧了眉头。 “老夫人犯病了,快喊太医!” 侍婢们立刻上前,不一会儿,太医就急匆匆地从门外赶了过来。 侍婢几进几出,步履匆匆,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气氛平静下来,周萋画一把拉住一个穿着举止蛮有气质的女子,“这位姐姐,外祖母怎么样了!” “是表小姐啊,老夫人没事了!”侍婢朝周萋画盈盈一福礼。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吗?”周萋画担心问道。 感觉她的观察,娴大长公主多半是心绞痛,心绞痛是冠心病的一个类型,老年人最常见的一种病,以胸骨后和左胸部疼痛为主要表现,常伴有胸闷气憋。 “这个不好说,有时候数日一次,但有时特一日数次!”婢子努力回想,“累、受寒、阴雨天气,就容易犯病,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医者可有好法子?”周萋画担心的问道。 “哪有什么好法子啊,每次待医者赶来,就不疼了,医者诊治,开的也不过是些治痰阻、气滞的方子,老夫人骂其庸医,未曾食用!只能每次犯病,休息为主!” 中医里,关于病因病机常有寒凝、热结、痰阻、气滞等,医者这么开,是正确的,只是,这种被中医称为卒心痛、真心痛的病,早在汉代就有了栝蒌薤自白酒汤等名方,后世医家又创造了不少药酒方。 “外祖母的病是由府里哪位医者诊治?”周萋画问道。 “回表姑娘,咱们国公府都是从太医院里直接请医者,老夫人的医者更是今上亲自指定的!医术绝对没问题!”见周萋画问个不停,奴婢连忙说道。 周萋画怀疑的自然不是医者的医术,她只是纳闷,明明有更有效的方子,为什么不给外祖母用呢。 “今儿,指定是被陈映雪气着了!”冬雪在一旁插嘴,“她个瞎眼的家伙,竟然这般对待大长公主的礼物,好一个狼心狗肺的!”冬雪怒声骂道,她伸手轻轻推推周萋画,“师父,走,看看她今天还能玩什么花样!”(未完待续) 221 赏雪会遭冷遇 “四妹妹,听说你跟映雪有个共同的表妹啊?” 周萋画与冬雪在侍婢的指引下,沿着小径朝陈映雪安排赏雪的翠芦阁走去。 因挂牵着外祖母的病,周萋画走得很慢,刚走到翠芦阁下的竹桥,就听头顶传来一娘子说笑的声音。 周萋画抬头看去,却见一位娘子正推开窗朝下看,她一手推着窗棂,一手拉着一位穿着秋香色窄袖小短袄的娘子。 “她就是卫二娘!”冬雪抬头看一眼,立刻认出推窗的人,小声提醒周萋画,“年初刚与安王世子结了亲,正春风得意呢!” 既然说话的是卫二娘,那她手里拉着的女子,指定就是卫琳缃了,周萋画缩在斗篷下的身子僵硬一下,步速没有加速。 还没进入翠芦阁,她就已经感觉到今天的赏雪会,指定会变成一勾心斗角不见硝烟的战场。 “呀,你若不提,我还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敢情周萋画是咱们所有人的妹妹啊!”明明知道周萋画已经到了翠芦阁,陈映雪仍旧故意说道。 她已经知道娴大长公主把蓝莹笄给了周萋画,心里憋着一口气,便偷偷把这事告诉了卫家的几位娘子,卫家的娘子们听罢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替她这口恶气。 于是听见卫二娘借着周萋画跟卫琳缃的身份说话,便顺意继续说话,她抬头看看一脸紧张的陈映芸,讥诮说道,“陈映芸你跟画儿妹妹关系好,过会儿她来了,可得把话带到。别让画儿妹妹喊错了,招笑!” “嗯!”陈映芸心里隐隐地位周萋画担心起来。 “娘子,周四娘子跟冬雪娘子来了!” 在周萋画跟冬雪走到阁楼前时,通报侍婢终于发出了声音。 却听阁楼里,发出一阵默契的嬉笑声。 阁楼里刚刚那些嬉笑话,冬雪早就收入耳朵,又听到里面发出刻意的笑声。一口怒气涌上来。也不等侍婢挑开棉布帘,自己就上前拉开了帘子。 翠芦阁是个两层高的八角亭,二层多为秋日赏月。到了冬日一层便架上隔板,成密闭装,下过雪会覆上棉质遮挡,支上暖炉很是暖和。 周萋画与冬雪进了阁内。却不见任何人起身相迎。 陈映芸知道将两人晾在门口不好,却也知道自己的地位。纠结的握着帕子,好不着急。 冬雪一见没人招呼,往前拉了拉周萋画开口道:“既然映雪表姐这个主人,不待客。那我这客人就客代主便了,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永宁郡公府的宋冬雪!” 冬雪前几个月跟着玉娘去了洛城的事。陈映雪是知道的,却没料她跟周萋画的关系变得这般亲近。连忙侧身看向卫琳缃寻找答案。 卫琳缃扶在卫二娘耳边,用最快,最简单的话把冬雪跟周萋画的关系说了出来。 “原来,冬雪娘子早就拜画儿妹妹为师了!”卫二娘听卫琳缃说完后,迫不及待开口了。 “师父,原来你认识卫二娘啊!”一听卫二娘这么急切开口,冬雪故作惊呼。 “否!”周萋画摇摇头,扫视着翠芦阁里的各位,她冲众人一一福礼,却只喊了卫琳缃、陈映雪、陈映芸三人,“儿刚到京城不久,只认识几位近亲表姐,还望各位娘子见谅!不知哪位是冬雪姑娘嘴里的卫二娘子啊!” “原来师父你不认识卫二娘啊,我看她喊你那么亲热,还以为你们认识呢!来,我给你介绍!”冬雪说着,就拉着周萋画到了卫敏芝面前,“师父,这位就是卫二娘子!那位是卫三娘子……” 她指指站在卫琳缃一左一右的卫敏芝跟卫嘉悠。 卫敏芝连忙施礼,故作惊愕,“哎呀呀,冬雪,你几时拜画儿妹妹为师了!”她平时来往国公府,跟冬雪也算熟识,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说笑道,“既然画儿妹妹是冬雪你的师父,是不是我们之间也得改口啊!” “原来是卫家二姐姐你这么想改口么,好吧,看咱咱们这么熟,又曾在一个书社的份上,我不介意你也喊我师父是师父!”冬雪身子一侧,往前拉了一把周萋画,“喊师父吧!” 卫敏芝被冬雪弄了个面红耳赤,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见卫敏芝出师不利,陈映雪赶快出手营救,“来,来,来,都不愣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呢,就是有圣手娘子之称的周萋画,我的表妹,前不久刚回到京城!”陈映雪故作亲热地拉着周萋画的话,为众人做介绍。 她指着孔毓兰、孔毓梅两人,“这两位是嫂嫂的妹妹,按年龄你应喊姐姐!” 周萋画于是冲着孔家两位嫡娘子福礼请安,孔毓兰、孔毓梅与她们的嫡姐也就是陈映雪的大嫂模样相仿,举止柔雅,在翠芦阁这群嬉闹的娘子里的表现,与她们跟国公府的关系一样平静如水,恪守本分。 认识完阁楼里的娘子,冬雪就陪着周萋画坐在靠近阁楼门的暖榻上。 一屋子娘子们,都能察觉到卫家娘子们跟周萋画的敌意,众娘子自然对两人不冷不热,除去孔家两位娘子偶与周萋画有眼神交集,也就只有陈映芸时不时会让侍婢把自己眼前的甜点送过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周萋画倒是不介意就这般平平静静地过完。 但冬雪很显然并没打算这么安稳,她眼睛绕着阁楼扫一圈,瞅着在卫敏芝身旁低声下气的卫琳缃,百思不得其解地嘟囔道,“没想到,卫琳缃回了京,怎么变得跟小花猫一般柔顺,真是不可思议!” 周萋画倒是蛮理解卫琳缃此时的表现,在洛城,虽说她是寄人篱下,但身后毕竟还有为她撑腰的方德昭,虽是客,却也有着客人的尊贵。 可回了卫家,卫琳缃的境地就大不同了,卫家当家的是孔夫人,卫柏栋又被夺了官,同样丧母的卫琳缃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她能跟着卫敏芝来国公府参加赏雪,指定是好生求来,最善察言观色的她,又岂会露出本性。 “师父你说话啊!”自己的喃语没得到回应,冬雪感到无趣,看周萋画发呆,轻碰一下,“师父你想什么呢!” “呃……”被冬雪这么一碰,周萋画微怔,“冬雪,刚刚你说,你跟卫家的娘子们同在画社,你们都会画画?”(未完待续) 222 表演 周萋画之所以要这么问,主要是因为在丽娘科普的京城娘子聚会经验里,这些娘子聚在一起,无非就是弹弹琴、品品茶、赛赛画、写写诗。 可这些都不是她擅长的,若真出现,自己也只有丢脸的份。 “是啊,同一个画社!不过我就是去凑人数的!”冬雪爽快回答。 她朝卫家姐妹瞥瞥嘴,“不过她们画的也不咋地,画得最好的是孔姐姐们!我们其实是为今上祝寿临时组的画社,多亏了孔姐姐们,要不然我指定丢人!” 恰冬雪说话时,孔毓兰抬自己微抬白玉盏,周萋画连忙也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盏还礼。 此举,让周萋画心安,看孔氏姐妹颇为处事,就算有人真想为难自己,倒也不用担心了。 注意到周萋画跟孔毓兰的交流,冬雪继续补充,“孔姐姐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说,今上要从两位姐姐里给六皇子选皇子妃呢!” 六皇子?就是那位传闻中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皇子,在周长治的陈述里,年幼时的自己跟他关系颇深,但一个“皇”就已经决定了两人地位的差距。 周萋画低低应声不语。 “对不起,我来晚了!”一声脆朗的笑声远远传来,将周萋画从思绪里拉回。 就听此语落下,阁楼里的众位娘子纷纷起身,气氛与周萋画跟冬雪来时完全不一样。 “是公主殿下来了吗?”周萋画拉一下冬雪,作势也要起来迎接。 却被冬雪一把拉住,“什么公主,公主殿下又岂会这般泼辣!” 周萋画用那是谁的疑惑眼神看着冬雪,冬雪却朝门外看去。 “听说。宋冬雪从洛城回来了,怎么也不见她来瞧我啊!”笑声渐行渐近。 “秦嫣然,你算哪棵葱,需要我去瞧!”一听自己连名带姓被人喊,冬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朝着棉帘外吼道。 “哎呀,姐姐生气啦。不要生气嘛。开个小玩笑!”随着一声娇嗔声,挑帘进来个披着大红羽纱面鹤氅的娘子,鹤氅撤去。一个小小的身影就露在众人面前。 这娘子最多不过八岁,圆脸大眼,脸上红扑扑的,她一出现。就立刻被众娘子围住,“秦妹妹来了!外面冷吧。被冻坏了吧!” 反倒把刚刚跟她斗嘴的冬雪给挡在了外面。 刚刚听冬雪喊她为秦嫣然,那就应该是秦司观的妹妹,同为秦夫人娘家的人,冬雪遭遇的待遇跟这个秦嫣然可谓是天壤之别。 按说。冬雪的身份还在秦嫣然之上,为何会有这般差别,却听陈映雪一语道破。“嫣然妹妹,七公主跟十公主来了吗?” 原来她们的热情是因为秦嫣然身后的人。 “十公主在宫里早已憋坏。奏请了皇后娘娘已得恩准,就是七公主还说不准……”秦嫣然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人群里散出一阵失落之声,旋而却又恢复平静,众人再次对秦嫣然嘘寒问暖,气氛好不热闹。 “且,不过就是十公主的侍读,犯得着嘛!”面对秦嫣然的受宠,冬雪语气酸酸,“虚情假意!” 周萋画听出冬雪的情绪,抬手拍拍她,示意安静。 却听陈映雪说道,“公主殿下若是不来,好可惜,我还准备了很多好玩的呢!”她说着就拉着秦嫣然往自己位置走。 却听秦嫣然说道,“我要跟冬雪姐姐坐一起,我好久没见到她了!”说着竟然毫不犹豫地就推开陈映雪拉着自己的手,蹦跳的朝冬雪奔来。 冬雪的嘴角这才露出一点点微笑,但她又担心秦嫣然会做在自己跟周萋画中间,身子朝周萋画方向轻轻移动一下,空出了自己左边的位置。 秦嫣然的举动,弄得陈映雪好生尴尬,她落下悬空的手,招呼侍婢端上属于秦嫣然的果盘。 这时周萋画才发现原来每个人的果盘是不一样的,秦嫣然的显然更用心。 火炉煦煦,翠芦阁里一片热闹。 “哇,这么多好吃的,早知道我就早点来了!”秦嫣然夸张大笑,可爱模样又引起众人的一阵称赞。 周萋画却默默心想,原来刚刚的所言所语,不过是因为年纪小,不知畏惧,这般不安规矩出牌,若十公主生得矫情,她的侍读日子也不好过吧。 秦嫣然很快注意到冬雪身旁的多了个貌美的娘子,面似银盘,眉不描而翠,唇不涂而朱,翠竹色的素衣的如同画里的仙子,好一个美人。 “她是谁?”秦嫣然开口就问。 “我师父!今上御封的圣手娘子!”冬雪脸现骄傲,“你也得跟着喊!听见没有!” “啊!”秦嫣然长大嘴巴,用力吞咽下嘴里的核桃酥,“你真的拜圣手娘子为师了?好厉害!”她端起桌上的茶盏,漱漱口,起身朝周萋画福礼,“师父!” 周萋画受惊,连忙起身还礼,“秦娘子这般,承受不起!” 两人一来一往,自然少不了屋里其他人的目光,刚刚没得到便宜的卫敏芝又开了口,“看来我刚刚是失礼了,竟然那般怠慢了圣手娘子!” 秦嫣然一怔,身子朝冬雪靠了靠,冬雪立刻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秦嫣然眼睛滴溜溜一转,快速把刚刚的场面在脑中过滤一下,“卫二姐姐,你误会了,这是我跟冬雪姐姐的约定,她的师父肯定是我的师父啊,你可不要来抢哦!” 冬雪额头,瞬间飘过三道线,很明显,秦嫣然误解了自己的话。 听着秦嫣然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言语,卫敏芝又吃哑巴亏,冷哼一下,“不抢,不抢,不过是个圣手娘子,有什么好抢的……” 此话刚落,就听卫嘉悠开了口,“姐姐,既然是御封的圣手娘子,肯定有过人之处……”她轻轻碰碰卫琳缃,“我记得四妹妹来信时,也曾提起过,不如趁着今日映雪妹妹的生日,展示一番,如何……” 呵呵,怕什么来什么,这么快就来了。 我的过人之处就是验尸,怎么,谁想试试! 周萋画腹诽。 当然也不过是想想。 “让我师父表演!你们把我放哪里了!”冬雪突然大吼一声,她按一下周萋画的胳膊,“师父,你坐着,我来!”(未完待续) ps:求粉红 223 谁来配合我 横空冒出个宋冬雪,让卫嘉悠如鲠在喉。 “冬雪妹妹这个时候就不要抢你师父的风头了!”卫敏芝开口冷笑,“不信你问问,映雪肯定是想看圣手娘子为其祝寿!” 她看向陈映雪,“映雪,你说是吗?” “我倒觉得宋娘子此举甚好!”不等陈映雪回答,一直不语的孔毓兰突然说话,“估计京城里都知道冬雪娘子与周娘子的关系,你却偏偏要让映雪在她们师徒里二选一,反倒失去了乐趣,不是吗?” 孔家人向来素净,鲜少过问外事,若不是其姐是冬雪的大嫂,估计,孔氏姐妹也不会来参加。 既然孔毓兰都开了口,多半也是察觉到了自己一直针对周萋画,卫敏芝吞咽一下口水,不再言语。 陈映雪连忙开口解围,“既然冬雪妹妹想表演,我求之不得!那请吧!” “那我就表演一个!”冬雪站起身来,“不过,你们平日写写画画,弹弹琴下下棋,没什么意思,我今儿给你们表演个新玩意!” 她手叉腰,气势如虹,“好像这里道具不足,我得下去准备一下!你,你!出来帮忙!”她伸手指指陈映雪身后的侍婢荷花和梨花。 两人纠结地看陈映雪,冬雪可是在给自己准备节目,陈映雪无奈,只得点头放人。 “春果也一起!”在带着荷花跟梨花离开时,冬雪突然又跟想起了什么,把春果也喊了出去。 春果猜不透她要做什么,得到周萋画的默许,就随她出去。 冬雪一出去。众人立刻议论纷纷,一个个不时还用疑惑地眼神看着周萋画,于是她浅浅笑着,一一回视众人。 抬头,却见孔毓兰也在看自己,连忙再次举杯朝她微微一点,以谢刚刚搭救之恩。 孔毓兰会意。浅笑回礼。并也抬起了杯盏,她举止若兰,古典。如同会在濛濛细雨中,撑着油纸伞沿着雨巷,优雅地走来的美人,柔而坚定。 身旁却传来秦嫣然黄莺脆鸣。“师父,冬雪姐姐到底要表演什么。这般神秘!” 七八岁的孩子,纵使周围有污浊,心底却依然纯净,明明知道秦嫣然是受了周遭人的鼓动。但对上她那闪着大眼睛,周萋画心头诧然间还是一颤。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冬雪要表演什么,苦涩一笑。浅浅说道,“这话要说点破就没意思了。抱着点幻想,过会儿会有惊喜哦!” 这话一出,周围再起议论声,旋而却又恢复平静。 一盏茶过去,冬雪却仍不见踪影。 得不到答案的秦嫣然依旧不甘心,她起身上前拉住了陈映芸,“我听我阿兄说,你也去过洛城,你跟我说说,冬雪表姐她在洛城真的很厉害吗?” 陈映芸没料到秦嫣然注意到自己,抬眉见陈映雪并没有注意自己,便跟着秦嫣然坐到了周萋画身旁,无奈说道,“我在洛城也不过几日!未曾多与冬雪姑娘来往!” 她明显看到秦嫣然脸落失落,连忙又说道,“冬雪姑娘与秦娘子感情深厚,待她回来,定会说给秦娘子听的!” 从陈映芸嘴里也没得到答案,秦嫣然顿感失落,嘟嘟嘴,朝人群里去找乐。 “秦娘子好生有趣!”周萋画浅言,“看上去她跟冬雪的感情很好!” “秦侍郎过不惑之年才得娇女,平日甚是宠爱!郡公府也只有冬雪娘子自己,我们国公府姐妹众多,平日来做客,也就冬雪娘子跟她走的近!”陈映芸解惑,“年初冬雪去了洛城,秦娘子也进宫陪十公主读书,今日应是她们第一次在国公府见面!” “除去秦大郎君,秦娘子还有其他兄长吗?”周萋画假装随口一问,心里却紧张不已。 “秦侍郎有三子,除去秦大郎,其他两位郎君皆以成家!”陈映雪回答,却见周萋画一脸受惊模样,连忙解释,“这不是因为冬雪娘子年幼嘛!秦侍郎特奏请了今上,今上有特许!” 周萋画知道陈映芸误解了自己真正惊讶的原因,却也只是选择淡淡的接受,“原来如此!” 话语落下,却听冬雪豪爽声音传来,“我回来了!” 棉帘被挑开,冬雪从外面钻进来,却见她已经换了一身装扮,一身素色戎装,藏蓝色羊皮小靴,腰上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带,双手叉腰。 荷花、梨花两人分别端着两个托盘跟在她身后。 荷花端的那个托盘里放着各种瓜果,有拳头大的苹果,也有指甲盖小的冬枣。 “冬雪妹妹你就去准备了这些,翠芦阁里也有着这些啊,我手里这个就不错!”卫敏芝掩面浅笑,并把手里的苹果递给自己婢子,示意送到冬雪面前。 “这瓜果的确好找,我刚刚准备的其实是这个……”她一抬手,示意端着另一支盘子的梨花靠前。 众人探头一看梨花手里的托盘,不禁大惊失色,竟然是一整排大小不一的飞镖。 “冬雪你这是要做什么!” 众人恐惧,纷纷后退。 就听周萋画突然低低地吼了一声,她的脚不知被后退中的谁狠狠踩了那么一下。 “师父,你没事吧!”冬雪连忙上前安慰。 冬雪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拍动一下,周萋画旋而明白,刚刚的这一脚是冬雪故意安排的,“没事,你继续吧!” 冬雪做不舍状,将周萋画搀扶坐下。 “让大家久候了!下面,我就开始自己的表演,我要表演的是蒙眼射飞镖!”冬雪故意停顿,看众人反应。 “果然是冬雪娘子会表演的节目!”卫嘉悠惊叹道。 “郡公府将门无弱,冬雪表妹素来就喜欢玩弄兵器,巾帼不让须眉啊!”陈映雪顺势说道。 “是啊,有了圣手娘子这个师父,冬雪姑娘指定比以前更高一筹……”卫敏芝笑盈盈地看着冬雪。 “卫二娘子,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师父教导了我不假,只是我没学精,所以还需要个大胆的来帮我!” 冬雪嘴角微扬,扫视全场,拿起托盘里,最长的一柄匕首,上下颠一下,“哪位姐姐要跟我一起完成这个节目啊!”(未完待续) 224 没事找事 众娘子瞬间脸色煞白,冬雪要表演的是蒙眼射飞镖,她自然是那个蒙住眼睛射飞镖的人,需要帮忙的肯定是那个头顶瓜果当箭靶的。 刚刚冬雪可是说了,她没学精,若是被当成了箭靶,射歪了,射中脑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众人一阵唏嘘,整个阁楼瞬间安静下来。 “有人主动吗?没人的话,我可点名了!”冬雪挑选一支摸起来最有感觉的飞镖,故作随意的说道。 “刚刚是卫三娘提出让我表演节目的吧!”冬雪嘴巴微微一张,踱步走到卫嘉悠面前,伸手拉她的胳膊,“来,三娘子,咱们一起吧!” “不!”卫嘉悠尖叫着躲闪,她手指周萋画,“既然是你师父教你的,你们师徒一起表演就好了!” “喂,你没看到我师父刚刚被人伤着脚了嘛!”冬雪怒斥,转身看向卫琳缃,故意吓她,“要不然,卫表姐来?” 自进了国公府的大门,卫琳缃就低调处事,坐在在翠芦阁里,更是没敢多出半点声,却被冬雪这么点名,颇感震惊,“什么?” “算了,卫表姐刚从洛城回来,前些日子又生病,还是不要了!”冬雪浅笑一声。 周萋画却心头一紧,这丫头没事招惹卫琳缃做什么! 却听冬雪又喃喃自语,“卫三娘不想给映雪表姐祝寿,卫四娘又重病刚痊,我师父又受伤,看样子也就只有卫二娘子了!”她嘟囔着,就从瓜果盘里拿起最小的一颗冬枣,笑悻悻地朝卫敏芝走去。 她掂着小小的冬枣。缓缓走向卫敏芝,“二娘子,你说是直接把枣放在你额头上呢,还是先放上个托盘呢!” “我看还是直接放上吧,这样比较有挑战性!”冬雪一伸手,探到卫敏芝面前,轻轻把冬枣放在她的额头。呲牙咧嘴地说道。 冬枣放到额头的瞬间。卫敏芝就跟被点了穴位一般,不敢动弹,她的脖子僵住。拿着帕子的双手开始打颤,她甚至能想出,冬雪飞镖射偏,镖中自己脑门。血浆崩裂的画面。 见她这般模样,冬雪脸一绷紧。“别乱动,你一乱动,我射偏了怎么办!咱们是来给映雪表姐表演节目的,若是因为你乱动演砸了。我本就学艺不精,日后还怎么继续钻研!” 冬雪双手控制住卫敏芝的脑袋,不让她乱动。“二娘子,你知道吗。我们这次从洛城回来,路上就有人被箭射中脑门,当场就死了!” 被她这么一说,卫敏芝更加紧张,双腿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求救地看向陈映雪。 陈映雪见此状,连忙起身搭救,“我看,咱们还是不要玩刀玩枪,这本来就不是娘子们应玩的游戏!” “可我们什么节目都没给姐姐你准备啊,若是连这个也没有,岂不是太失礼!”冬雪故作紧张,心里却雀跃,哼,谁敢让我师父出丑,我就让谁脑袋开花! “都是自家姐妹,什么节目不节目的!”陈映雪主动上前,将卫敏芝头上的冬枣拿下,一抬手扔给了荷花,连忙轻轻拍卫敏芝的手,以示安慰。 “好吧,那就算了,等我练好了,我再来表演!”她做垂头丧气状,将手里的飞镖扔回了托盘。 转身朝陈映雪甜甜一笑,故意说道,“只要映雪表姐别怪我们师徒没准备礼物就好!” “哪,哪能……”陈映雪心虚,拉着卫氏姐妹连忙躲开。 冬雪窃喜,她背对众人,假装给周萋画看伤口,实则得意洋洋的冲周萋画做鬼脸,“师父,刚刚你没事吧!” “我没事!”周萋画轻言道。 翠芦阁里的娘子,除了秦嫣然,哪个不再后宫宅斗里有着丰富的经验,冬雪这节目的真正目的,众人心里自然心知肚明。 可既然主人陈映雪都出来做结束战斗,自然也就没人继续再提这事。 短暂的寂静后,翠芦阁里有恢复了平静。 刚刚一直没有跟周萋画有交流的国公府其他几位娘子,也在陈映芸的牵引下,过来与她说话。 一切看上去,慢慢趋向于正常的娘子聚会。 倘若不为了卫二娘、卫三娘让卫琳缃证明她跟她们在统一战线上,或许陈映雪的赏雪会,就会顺利结束。 受卫敏芝挑拨,明明没打算与周萋画有任何接触的卫琳缃不得不上了战场。 “四妹妹,你在洛城呆了那么些日子,她周萋画有什么弱点你应该知道吧?”卫敏芝朝周萋画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卫琳缃上前。 让我上前跟周萋画交锋?卫琳缃面露犹豫,今日她只是想观察一下京城贵女圈的形式,来做小透明的。 看卫琳缃举止犹豫,卫嘉悠站到了她面前,呵斥道, “怎么?难不成,觉得在咱们卫家过得不如洛城,那好啊,周萋画就在那,你跟着她去侯府啊!” 卫嘉悠说着,就用力猛推了一下她的后背,卫琳缃后背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疤,但一到阴雨天还会发痛发痒,被卫嘉悠这么一碰,瞬间像是要炸开。 她痛苦地皱紧了眉头。 “还给我皱眉!你到底去不去!”卫嘉悠训斥,说着就又要伸手,“别不知好赖,今天能带你到来见各家的贵女,本就是对你的恩赐,还给我忸怩!” 卫琳缃连忙说道,“三姐姐,你别生气,我现在就去!”她捏着衣角,抿着嘴唇,狠狠发誓,这些人施加在她身上的羞辱,早晚她都会不差一分的还给她们。 “还不快去!”卫嘉悠得意洋洋。 翠芦阁里欢笑连连,没有人注意到卫家姐妹的举动。 卫琳缃垂首,缓慢走到了周萋画面前,“四妹妹,我能坐这吗?” 她的声音很淡,若不是人儿就站在自己面前,周萋画都会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看着站在眼前的红粉佳人,挂着笑的脸上带着几分阴邪,想着陈氏出殡时,手掐在自己颈上时那般冰冷。 周萋画每根汗毛瞬间立了起来,她吞咽一下,挤出微笑,起身相迎,“表姐!”(未完待续) 225 乱局 卫琳缃双手拉住周萋画的手,“我们又见面了!” “是,没想到这么快!”周萋画想要挣脱,却发现卫琳缃扣住自己的手出人意料的用力,不禁微微一抖。 她抬头寻找春果的影子,却见春果被冬雪拉到窗前赏雪去了。 “妹妹不要害怕,大家都在这,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卫琳缃似笑非笑地说道。 不会发生意外!她在威胁我!周萋画心想。 “妹妹别紧张!”卫琳缃意识到周萋画发抖的手,似笑非笑地轻言,她身子微微靠前,“我这有关于大舅的消息,不知道妹妹知道吗?” 周午煜的事?话题有点跳跃,周萋画一时反应不过来,“我阿耶,马上就要来京了,我到时问他便可,不用表姐挂牵了!” “倘若事关性命,大舅舅怕是不想让妹妹担心,估计是不会告诉妹妹的吧!”卫琳缃逼近周萋画。 父亲在治洪时发生意外?并没有人跟她说过,周萋画愣住,瞳孔放大。 两人靠得很近,声音很小声,纵使隔着十几步远的卫氏姐妹也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看周萋画一脸惊恐,几人不禁得意。 “我就说卫琳缃知道她的把柄,看她怎么得意!”卫嘉悠道,抬头却见卫敏芝面露异色,“姐姐,你怎么了?” 卫敏芝深吸一口气,“你们说,她的把柄到底是什么?” “嘻嘻,估计一会儿就知道了!”卫嘉悠侧身坐在矮榻上,边嗑坚果,边得意看着面露骇色的周萋画。 见周萋画呆愣,卫琳缃继续说道。“看来妹妹对舅舅遇险的事并不知道,这也难怪,妹妹有国公府这座靠山,就算舅舅真出了意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卫琳缃,你到底要说什么?”周萋画压低声音怒斥。 “我能说什么!不过是担心妹妹跟我一般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卫琳缃摸着周萋画的手,啧啧嘴。“想不想知道我我为什么这么在乎大舅舅的消息?” 周萋画抬头。微微点头。 卫琳缃冷笑,“画儿妹妹聪慧伶俐,怕早已经猜出来了吧。很简单,我为什么要杀你,我就为什么关注他!” 父亲也是他们的目标!周萋画踉跄几步,差点跌倒。却被卫琳缃一把扯住,她佛在周萋画耳畔。轻声说道,“不过你放心,你现在是安全的!我知道有人一直在保护你,所以你放心。为了我的命,我不会伤害你一下!” 周萋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卫琳缃也知道秦简的存在! “卫琳缃。你在做什么!”冬雪刚刚被秦嫣然拉去看雪,那雪地里冒出的几株红梅。如胭脂一般,万顷素银一丝红,让人好不兴奋,转身便想招呼周萋画,却见卫琳缃跟周萋画靠的那么近,大叫一声,飞奔而来。 她这么一叫,原本没有注意两人的众位娘子,一下子聚集过来。 “冬雪姑娘,你这般紧张做什么啊,我不过是看画儿妹妹手上这串手链很精致!多问了几句!”卫琳缃发挥自己的演技,迅速恢复正常,牵起周萋画的手,摆弄着手上那串花珀。 周萋画更加紧张了,陈氏死时花珀是戴在她手上的,卫琳缃又是在要挟。 周萋画刹那间汗如雨下,母亲的死难不成真的与卫琳缃真的有关! 母亲、父亲!卫琳缃到底要做什么! 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放开我师父!”冬雪冲上前,将周萋画拉离卫琳缃。 “别那么紧张嘛!”卫琳缃撩一下自己的发丝。 远处,卫敏芝、卫嘉悠已经与陈映雪相互搀扶着款款靠近,她与卫敏芝对视一眼,而后说道,“听说,董少卿曾送过妹妹一串手链,不知道是不是这串!” “我只是觉得,既然跟董少卿无缘,人家送的还是提早归还的好!”卫琳缃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话说的听上前像是劝说,实则狠狠地戳了周萋画一刀。 刚刚冬雪的大叫,已经让周围一片安静,卫琳缃的音量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 卫敏芝等人立刻趁机围上来添油加醋。 “董少卿?就是与画儿妹妹解除婚约的董少卿吗?”卫嘉悠嘴快,没等靠前就开了口,“怎么,画儿妹妹还留着人家送的礼物吗?” 周萋画用力一拉,将手抽回,几近咬牙切齿地说道,“谁说这是他送的了!” “原来不是,我说四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卫敏芝上前装好人,指责卫琳缃,“哪能见风就是雨呢,不过是条手链,说不定是与董少卿解除婚约后,画儿妹妹心上人所赠!” “二姐教训的极是!”卫琳缃是时候抬高卫敏芝,垂首道歉,“看来我的消息是错误的!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就是啊,我想画儿妹妹也不是那种没有关系还拿着人家东西舍不得丢的矫情人!”陈映雪终于找准机会开口说话。 众人都围着周萋画三言两语的说着话,一直跟她们不在同一个频道的秦嫣然却惊呼一声,原本面对外面看雪景的她突然转过身,“你们看,那竹桥上站得是不是,七公主身旁的李嬷嬷了!” 李嬷嬷是七公主的乳娘,七公主到哪,她都会跟着。 “啊,难不成公主们来了!”刚刚还等着看周萋画如何下台的陈映雪,疾奔到秦嫣然身旁,确定那是李嬷嬷后,兴奋大叫,“快,快准备!准备迎接公主殿下!” 一语未了,却听棉帘后传来一沙哑带着哽咽的声音,“不必了,各位不用忙了!” “看来我是个矫情的人,不适合来参加赏雪会啊!”七公主周安宁一身孔雀毛的斗篷,静立门前,她冷冷地笑着。 她拉一拉斗篷,自嘲地对身旁的十公主说道,“不祥人安宁,先离开了,十妹妹在这继续游玩!” 唤一声贴身宫女,“甄玉,我们走!”便转身沿着雪径而下。 香雪一怔,心想公主又喊错自己的名字,但看周安宁正在怒头上,不敢多嘴,应一声“是!” 七公主与十公主竟然早就站在翠芦阁外,那岂不是把刚刚嘲笑周萋画的话,全听了去! 陈映雪岂一个震惊了得,挑开棉帘,疾呼道,“公主殿下!”(未完待续) 226 心思 待,陈映雪挑帘追出,周安宁早已沿着逶迤小径走到了竹桥。 翠芦阁门口只站着一脸疑惑的十公主。 陈映雪惊恐地跟十公主请安。 秦嫣然也蹦跳出来,福礼后,惊呼,“公主您来了!” 十公主甜甜一下,“我可能不能留在这里玩了,七姐姐生气回去了,我得跟她一起回去了!” “为什么啊?”秦嫣然不解,看着最前面的陈映雪面如死灰,刚刚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个的情绪都不对呢。 “好了,大家继续玩吧,我先走了!”十公主一见七公主生气,哪还有待在这里的心情,“七姐姐,等等我,我也随你回去!” “十公主……”陈映雪急急出声。 但两位公主的轿子还是渐渐远去。 陈映雪浑身无力,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么那么巧七公主会在门口。 梨花上前搀扶,却被她狠狠裹了一个大嘴巴,“公主来了为何不禀报!” 梨花好生委屈,“回,回娘子,公主说今日是娘子做寿,要给娘子个惊喜!” “惊喜!滚一边去!”陈映雪高抬腿狠狠踹了梨花一脚,什么惊喜,没有喜,全是惊吓! “七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李嬷嬷跟着轿撵疾步走着,担心的追问着。 她有些年纪了,看翠芦阁地处高处,也就没随着公主们上前,她刚打算找地休息一下,就见七公主怒气冲冲地下来。 自幼看着公主长大的她岂能不生疼。 周安宁坐在轿子里,不语。 “公主,你倒是说句话啊……”李嬷嬷还想继续追问。却被香雪拉了一下, 香雪朝李嬷嬷坐了个“嘘”得姿势,意味深长地眨眨眼。 李嬷嬷于是停嘴不问。 轿子到底国公府门口,但公主们乘坐的马车还没出现,轿子停在角房外。 周安宁坐在轿中,这眼泪就不住地往下掉,可怜她自幼丧母。由在皇后养大。皇后无女,对其疼爱有佳。 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前不久父皇为她解除婚约的事仍旧让她在众位公主里颜面扫地。 刚刚房内那位娘子的一番话。又狠狠戳了她的心,没有关系还拿着人家东西的矫情人! 周安宁用力扯下手腕上的镯子。 这镯子是那年自己与宋云峥定下婚约,宋云峥的母亲亲手给自己带上的。 若不是自己佩戴这玉镯多年有了感情,外加秦怡已死。自己不愿让逝者的美意枉然,她早就把这镯子扔了。 他宋云峥不过是鲁夫。会让我念念不忘! 刚刚翠芦阁里人说的话,分明是在指桑骂槐,周安宁越想越生气,拉开轿帘一角。甩手就朝国公府那朱红色的侧角门扔去。 却没听到玉镯破碎的声音! 周安宁诧异,拉开布帘,“甄玉。怎么回事!” 香雪一听,哎。公主又喊错名字了,她定定神,“回公主,你扔出来的东西,让陈三郎接住了!” 陈泽栋!他出来多管什么闲事,周安宁翻个白眼,没好气的吩咐香雪挑开轿帘,弯腰从轿子里出来。 “愚陈三郎见过公主殿下!”陈泽栋刚从宫中回府,见到周安宁颇为惊讶,旋而又记起今天是陈映雪说过曾邀请周安宁给自己过生日,“公主殿下,这是要回宫吗?” “不回宫,能怎么的,在国公府做矫情的贱人啊!”她厌烦地说道,却看陈泽栋紧紧握着玉镯,“陈泽栋,我的玉镯怎么在你手里,拿来!” 陈泽栋不解地眨眨眼睛,这镯子可是你自己从轿子里扔出来的,若不是我接着,早就粉碎,碍于周安宁的身份,他深吸一口气,弯腰双手呈上,“是,公主殿下!” 周安宁大力从陈泽栋手里夺走玉镯,恰,皇宫的马车驶来,周安宁一甩袖,阔步朝马车走去。 陈泽栋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着周安宁。 “是陈三郎吧?”小女孩脆亮的声音传来。 陈泽栋连忙转身,认出是十公主后,再次抱拳作揖,“愚见过十公主,不知十公主在,多有无礼,还望赎罪!” “没事,陈郎君今日怎么这么早回府?”陈泽栋是六皇子身边的伴读,平日与六皇子形影不离。 六皇子酷爱围猎,自下了雪后兴致又长,整日在猎场里摸爬滚打,终日见不到人影,“我跟七姐姐总见不到六哥,你跟六哥说,七姐姐被人欺负了!”十公主奶声奶气地说道。 她嘴里的六哥就是六皇子周驰。 “是!”陈泽栋答应。 “你告诉他做什么,就是他们国公府的人盼着被人耻笑!”周安宁坐于车厢,隔着布帘声音传来,气愤直至,更是拉开帘子,怒斥,“尤其是你陈泽栋,没事你少惹我!” 冒名被训斥,陈泽栋一头雾水,却也只敢抱拳作揖,连声认错,“公主教训的是,小的记下了!” “记下什么记下,木头脑袋!”陈泽栋的认错却让周安宁更加生气,“走啊!” 这些陈泽栋更晕了,自己今天好像才刚刚见七公主,哪里惹他生气了。 …… 因招惹了七公主,周映雪兴趣索然,赏雪会也就不欢而散。 周萋画当即决定离开,但她心里还惦记着外祖母的病,便想再去看望一下,冬雪跟她同乘一辆车而来,嚷嚷着要跟她一起。 两人于是就沿着来时的路,朝周修娴的院子缓缓走去。 “哼,想嘲笑别人,自己倒是踢到了铁板,这就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起刚刚七公主愤然离开时,陈映雪与卫家人的惊恐,冬雪就觉得过瘾。 看她兴奋的有点手舞足蹈,周萋画忍不住破她冷水,“你今天倒是把这句俗语演绎的淋漓尽致啊!”她声音骤然提高,“春果,说说我莫名被人踩了那一脚,是怎么回事!” 周萋画早就猜出,自己挨得那脚是冬雪安排春果做的。 “不该春果的事!”冬雪主动跳出来,“是我安排她这么做的!”她挽着周萋画的胳膊,撒娇道,“谁让他们欺负我们的,进去不搭理咱们也就罢了,还让师父表演节目,谁想挖坑给咱们跳,我就把谁推坑了,活埋她!” “没想到你脑子倒是挺灵活啊!”周萋画故作生气。 “还不是师父您调教的好!”冬雪笑靥如花。 “别,我可没教过你这个!”周萋画推辞,将胳膊往回来,却被冬雪抱得更紧。 “哪啊,师父你就别推辞了,卢少卿那事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话一出口,冬雪立刻捂住了嘴巴,说露嘴了。(未完待续) 227 单独见 “卢少卿怎么了?”周萋画诧异,回京一个月有余,除去母亲下葬那天见过卢天霖一面,此后,自己可从没见过他。 冬雪眼睛滴溜溜一转,索性开口说,“师父,您还不知道吧,我们家的案子现在由卢天霖负责!”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你跟我兄长约定的第二天吧……嘻嘻,你说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冬雪叉腰,仰头大笑,“我看他怎么来求你!可是得让他好好央求!” “我是不会答应的!”周萋画浅声道。 “为什么?师父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冬雪央求。 “可我也与你兄长有过约定!”周萋画语气平平,抬头看已经到了外祖母的院子,抬手招呼春果上前通报。 “这么说,师父你指定不帮我啦!”冬雪嘟嘴。 “不是不帮,而是你兄长阻止我帮忙!”周萋画转身回看冬雪,“除非你告诉我一个,我必须帮你的理由!” “师父!”冬雪撒娇,但看周萋画一脸严肃,嘟嘟嘴,“我帮你查清楚进入我家那一男一女的底细还不行嘛!” 马夫人跟陈高的底细,有足够的吸引力,但却是个未知数,既然能那么顺利进入永宁郡公府,肯定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依着她对冬雪的了解,查不到结果的。 于是周萋画摇了摇头。 “那……噢,有了!”冬雪突然惊呼,“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助卢天霖了!卫琳缃的父亲要回京了,是卢远山向今上举荐的!” “这就是你在翠芦阁突然挑衅她的原因?”周萋画眯眼看冬雪。 “是啊!”冬雪压低了声音,“我昨天偷听我兄长聊天时知道。而且啊,这事,根本没有经过侯爷、国公府、衍圣公,听说是卢侍郎的突然之举,现在朝野里议论纷纷呢!你说,会不会与卫琳缃有关……” 冬雪窜到周萋画面前,“是不是卫琳缃这次又相中了卢天霖啊!” 卫琳缃?卢天霖?周萋画怎么也无法把这两个名字扯在一起。 突然。她记起那个捏着嗓子说话的黑衣人。 是他命令卫琳缃杀害自己的。卫琳缃这么听话,指定是她被握着把柄,难道与卫柏栋的回京有关? 如此一来。这卢远山的这次举荐,就另有蹊跷了,那卢天霖他会与黑衣人有关吗? 那父亲治洪时的受伤,也有卢远山有关? “好。只要你能说服你兄长毁约,若是卢天霖来求我。我定然答应!”周萋画笃定说道。 “一言为定!”冬雪雀跃。 抬眼看,已经有侍婢出来迎她们。 周萋画跟冬雪进了周修娴院子,却没有立刻看到周修娴,而是被安排等在了寝房的外堂里。说是太医正在给娴大长公主诊治,让她静候。 周萋画见桌上有笔墨,便抬笔写下了栝蒌薤自白酒汤的配方。 写完方子。也就一炷香的功夫,侍婢就出来将周萋画迎了进去。至于冬雪跟春果则被挡在了门口。 房间里除了周修娴和指引侍婢,还有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正在月牙桌上写着方子,定然就是太医了! 那站着床尾的那个老妪是谁? 周萋画打量着她,着装蛮考究,身形瘦下,眼睑下垂,挂满皱纹,但仍能看出,她年轻时定是个模样俊俏的。 晃而,她从这张脸上看到了陈成璧的影子,难道,这就是陈成璧的生母万姨娘? 一见到周萋画进了,周修娴起身,让她坐在床榻前的小方凳上。 “难为你有心了!”周修娴倚靠着软缎金丝雪绒毯,有气无力地说道,她轻轻扫过周萋画的面,却迅速躲闪。 一会儿落在坐在寝房中间的月牙桌上,正在开方子的太医,一会儿又看着立在床榻前老妪,却唯独不与周萋画对视。 看着周萋画,她总会想起自己刚走的女儿,周修娴坚强了一辈子,纵使现在老了,依旧不服输。 “外祖母您好些吗?”周萋画着急询问,拉过周修娴的手,下意识地用指甲尖垂直掐按位于小拇指的少冲穴,这是治冠心病最有效的穴位之一。 周修娴没料到外孙女会这么做,一怔,嘴里吞咽一下,旋而明白,周萋画这是为自己在诊治。 她拿聪明伶俐的外孙女真的变回来了,周午煜没有骗她。 周修娴精神一抖擞,随即却是更加的担心,而此时,却听周萋画说道,“外孙自两年前迁出府,久病成医,儿这有一方子,可解祖母病痛,不妨一试!” 周萋画手抄袖袋,说着就要掏出刚刚在外堂等待时写下的方子。 手还未掏出,却被周修娴给摁住了,那如枯树般的手如铁钳一般扣住了周萋画的手,“外祖母你这是……” “什么方子不方子,皇上圣恩照拂,老婆子我什么方子没用过!你这份孝心,老身收下了!”周修娴丹田出声,“有谷太医在,孙儿不必担心!” “璧儿在洛城可好?”周修娴轻咳一下,问起了陈成璧。 也就随着她开口,床前的老妪猝然抬起头,焦急地眼神看着周萋画。 这般着急迫切的眼神,也就只有母亲才会出现,老妪定是万姨娘。 “璧姨妈在国公府一切都好,孙儿临走时,特意留下玉娘照应!”周萋画轻声回答。 周修娴长舒一口气,“玉娘那丫头虽然有点冲动,年纪也有点大了,却是个精灵人,让她帮衬着璧儿,也算放心!”她的眼神轻轻扫过万姨娘,却见万姨娘作势就要下跪谢恩,不容万姨娘有举动,她又开口,“想得这般周到,倒是为难你小小年纪了!” 一句话就把功劳全推给了周萋画。 万姨娘会意,连忙福礼,“妾谢过表姑娘!” 周萋画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她哪能受的起老人的这般大礼。 周修娴瞥眼看看谷太医,见他已经写好方子,抬手招呼侍婢,“茱萸,时间不早了,送谷太医离开,捎带着去取药!” “是!”茱萸答应。 周修娴又说,“都在外面候着吧,里面有万儿照顾就行了!”万儿就是万姨娘。 茱萸抿一下嘴,警觉地看一眼周萋画,垂首便随谷太医出去了。(未完待续) 228 拜访 侍婢茱萸这一眼,看的周萋画好生难受。 她的眼神像是一只猎鹰,如扫描仪看过,甚是骇然。 估摸着茱萸走远,周修娴招呼万姨娘关上了房门,“刚刚你说方子?” “是!”周萋画连忙从口袋掏出刚刚所写的方子,“这是栝蒌薤自白酒汤,正对外祖母病症,每日煎服两次!” 周修娴没有接,而是万姨娘拿了过来,“大长公主,正是这方子,没想到表姑娘寻到了!” 原来周修娴也知道这个方子,难怪会拒绝吃谷太医开的药,还骂其庸医。 “是就好,是就好啊!万儿……熬药的事就交给你了!”周修娴双手合拢覆在身前,眼睛盯着承尘,“哎,我也有些日子没去看看我的玉儿啊!四娘,待我病好,你陪我去看看你母亲可好!” 周修娴在说,这些话时,没有以往的威严,她就像所有的老人一样,有点只是岁月沉淀下的哀思。 “好,外祖母!四娘等你!” …… “娘子,有重大发现!” 一大早,春果兴奋的喊叫声就沿着回廊传来。 正在梳理母亲与舒兰死的线索的周萋画从卷宗里抬起头。 自从昨天从国公府回来后,她便潜心研究于此,试图寻找更多的线索。 刚刚她不过是吩咐春果去给自己熬羹,这丫头竟然有重大发现,周萋画颇感意外。 “说说吧!” 她将卷宗放在一侧,笑盈盈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春果。 “娘子,刚刚灶房的厨娘说,在洛城。娘子昏倒在灵堂那天,她见宋公子曾潜入过咱们院子!”春果努力调整呼吸,“就是在秦夫人她们去之前!” 宋云峥来静雅院? “怎么以前没听她说过!”对于春果说的这个侍婢,周萋画没有半点印象。 “她说她不认识宋公子,刚刚见宋公子从咱们府前走过,这才记起来!”春果道,“看着时辰。宋公子应该要去朝中办公才是。但说来也奇怪,那宋公子竟是骑马朝永宁坊方向走!” “娘子,你说奇怪。不奇怪!”春果眨巴着眼睛,鬼灵精怪地说道。 听出春果话中话,周萋画抿嘴浅笑,“你这个丫头……走。去做几个冬雪喜欢吃的甜点,带上那厨娘咱们现在就去永宁郡公府走一遭!” 一听说周萋画到来。冬雪连棉衣都没穿,就小跑着出来迎接,周萋画连忙随她进了屋。 “师父,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坐在被暖烘烘的榻上,冬雪兴奋不已。 “今天府里没事,就让厨房做了些你喜欢吃的甜点。便给你送来!”周萋画抬手示意春果把甜品从食盒里拿出。 “师父,还是你对我好!”冬雪热泪盈眶。“这府里的下人,也不知是真的手笨还是故意跟我作对,我让他们做酥糕,每次拿上来的都是糯饼,若不是昨儿跟陈映雪闹了成那样,我真想去国公府!” “还好师父你来了!”她边说,边用食物填满嘴。 “别急,别急,都是你的!”周萋画安慰,将杯盏往前推,“别噎着,喝点水!” 吃着吃着,冬雪忽然停下了,“哦,对了师父,昨天那两个人我问了!” 她咽下口里的核桃酥,冲门口喊道,“柳枝,把昨天从后门进的那两个人给我喊来!” 柳枝就是昨天冬雪身旁的婢子。 走廊上响起急切的脚步声,一炷香的功夫,柳枝就回来了,“娘子,人来了!” “让他们进来!”眨眼睛的功夫,原本满满的盘子已经见底,冬雪将最后一块酥糕扔进嘴,狠狠地打了嗝,含含糊糊地说道。 门外进来一男一女,两人皆穿黑衣。 男的身形的确高大威武,但脸却是个白净书生模样。 不是陈高! 女的中等身材,瘦长脸型,脸色红润,皮肤却很粗糙。 当然也不是马倩妮! 这个结果自然在周萋画的意料中。 见周萋画打量自己,两人立刻抱拳,齐声说道,“见过冬雪娘子,见过周四娘!” 称谓一出,周萋画立刻跟春果对视,从春果微微郑大的眼睛里,周萋画确定,她也察觉到了异常。 抬手护嘴,轻咳,周萋画向春果发出了信号。 “免了吧!”见两人行礼,冬雪开口,“师父,这两人是我阿兄的属下,昨天是我阿兄让他们来的!” “这么说,他们现在来,宋公子也是知道的?”春果插话。 “应该不知道吧,我阿兄昨天陪六皇子狩猎,今早才刚回来!一回府就休息去了!”冬雪看向这两人,“你们见过我阿兄吗?” 两人齐摇头。 “师父,你有什么疑问,就尽管问吧,我保证他们不敢不回答!”冬雪脸往前凑一下。 “不用了,我昨日不过是觉得他们像我认识的两个故人,既然不是,指定是认错了!”既然把话说的这么天衣无缝,再追问下去,也没多少意思了,周萋画浅笑,示意冬雪可以让两人下去。 这一男一女得令,再次行礼,便转身离开。 待他们脚踏过门扉时,就听春果轻轻说道,“冬雪娘子,你向他们介绍过我们娘子吗?他们怎么认识我家娘子啊!” 果然,门口的两人身子一抖。 “没有啊,我没告诉过他们啊!”冬雪错愕回答,难道,“喂,你们给我回来!” 反应过来的冬雪冲两人大叫,但那连绕棺就跟没听到似的,沿着走廊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冬雪跳下暖榻,追出门扉。 “人呢!” 柳枝惊恐万分,伸手朝外指指,“去郡公那边了!” “师父,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把他们擒来!”冬雪脸章红,诧异,回头对周萋画说。 “不用了!”周萋画拉一下自己衣衫,踱步上前跟冬雪并列,“冬雪,难道来你们郡公府,别为了这等琐事扰了心情,不知,郡公府可有赏雪景的好地方?” 事情办砸,冬雪有点不好意思,一听周萋画询问赏雪处,立刻说道,“有,当然有,走,师父我带你去!”(未完待续) 229 郡公府 “师父,你看这里怎么样?”冬雪三步并做两步,一下子就跃上了石台上,“这里是半月庵,能看到我们家全部的景色!” 冬雪张开双臂,将斗篷高高抛起,如同大鹏展翅。 周萋画站在台阶下,转身环顾四周,除了白色,并无二色,眺望远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青松翠竹,再往远处看就能俯瞰到整个永宁郡公府。 半月庵靠河,下面建了几间茅檐土屋,外面围着一圈槿篱,若是夏日,坐在土屋里就可垂钓,只因此时是寒冬,河面结冰,银雪覆盖,只能感慨一番。 庵门前种着几株红梅,丝丝含香,红梅白雪,很有情调。 可偏偏庵门横匾上的“半月庵”,是草书,苍劲有力、飞扬狂妄、张狂疯癫。 “其实,以前我们家是没有这庵的!”冬雪蹦蹦跳跳地站在周萋画面前,大咧咧地说道,“以前这里是我阿母的佛堂,她经常带我来着念佛经的!” “娘子,你看,这里有石碑!”春果环绕整个建筑物,发现了一块石碑,拿出帕子,将上面的积雪擦掉,露出石碑上的字,“这上面写着什么?” 听到春果的喊声,周萋画连忙过去,细细看着上面的字。 二十五年前,在京畿道与江洛道交汇处的江宁县,大溏将领与叛军发生了激烈战斗,当时还是太子的今上与周午煜被困于一处名为半月坡的洼地,幸宋珪英勇作战,才救出了两人。 为纪念宋珪夫妇,在永宁郡公府重建时,今上提笔写下半月庵三个字。 “原来这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是皇上题的。但为什么里面只有我阿母的冬雪呢?”冬雪嘟嘟嘴,很是不解,虽然她不喜欢自己阿耶,但这半月坡一战可是阿耶打的啊。 “许是找不到宋将军的物品了吧!”春果抿抿嘴,说出自己的猜想。 “有可能!”冬雪嘟囔一句。 周萋画转身抬头看那横匾上的三个字,突然有点晕眩,腿不受控制地迁移。她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庵门口。 “师父。你要进去吗?”冬雪追问。 周萋画却没有回答。 手缓缓地抬起,摸在了门栓上,刚要用力。骤然间,她心口一阵疼痛,那种是被泥石流碾压过一般的疼痛,一下子将她从晕眩了惊醒。 我怎么走到了这里。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石碑前,周萋画大惊。连忙后退几步。 疼痛竟然瞬间消失了。 “娘子,你怎么了?”春果也紧随冬雪,小跑过来,看着额头上冒着冷汗的周萋画。想着刚刚她异常的举动,焦急万分。 “没事,没事!”周萋画拿出手帕擦擦额头的汗珠。“赏雪,赏雪!”她手搭在春果肩膀上。微微定神,冲冬雪浅浅一笑,立刻引开话题。 “那就是昨日那个侧门吧!”周萋画抬手一指。 冬雪抿着嘴,脸上写着担心,轻轻说道,“是!是呐喊侧门……师父你真没事吗?” 她真的不放心周萋画。 “我真没事!”手从春果胳膊上拿开,周萋画拍拍身体,耸耸肩肯定说话,“刚刚可能是被这雪景迷着了吧,现在缓过来了,没事,真没事……咦,那个院子是谁的?” 周萋画手指着离后门最近的一个院子,快速转移话题。 冬雪用一种不相信的眼神盯着周萋画,却没找到什么证据,最后只得选择放弃,她顺着周萋画所指看去,道,“我姑奶奶住的院子,前年跟夫家和离了,我阿兄觉得院子没人住荒了挺可惜,就让她搬了进来!” 冬雪话语未落,就见原本空荡荡的院子正中间出现了一个小红点,看那样子,应该是一个穿着红色斗篷女子。 周萋画刚要问出来的是不是就是冬雪嘴里的姑姑,那红点却一晃,整个人扑倒在了雪地里。 随即就见那院子瞬间沸腾起来,一群人发疯似的冲了出来,抬着那个红点进了屋子。 “刚刚那是怎么了?”周萋画毫无头绪。 “一个疯子能做什么,当然是发疯啦!”原本满脸担心的冬雪竟然阴起了脸。 “你看上去好像不太喜欢你这个姑姑?是因为她是疯子吗?”周萋画好奇追问。 “当然不是,她疯全是报应!”冬雪深吸一口气,释怀一下,“当年她还风光时,整日撺掇我阿耶往府里抬姨娘,每次我阿耶打我阿母,她不阻拦还煽风点火,哼……遭报应了吧,她郎君为纳新夫人,把她休了,这就是报应!” “我兄能让她住郡公府,就是对她的恩赐!还整日给我装疯卖傻……”冬雪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却见她嘴巴微张。 周萋画连忙顺着冬雪的目光看去,却见原本没有二色的雪地上,竟然出现两个身披红色斗篷的人影。 白色一望无际的雪海,骤然出现的两个红色人影,自燃吸引了周萋画的注意。 “那是七公主跟你阿兄吗?”周安宁也好,宋云峥也罢,周萋画与他们不过是点头之面,她试探询问,却拿不准。 “嗯,是他们!”冬雪整个人都震得七荤八素的,他们怎么会有来往呢。 却见七公主的手缓缓抬起,最后摊在了宋云峥面前。 “是在归还或是讨要什么东西吗?”望着那宛如静止的画面,周萋画仿佛也融入其中,竟然无意识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而这时,更让人震惊的画面出现了,两人面前的雪竟然动了起来…… 周萋画这才意识到,原来那里站得除了七公主和宋云峥,还有一个,他身穿一袭白装,又带着白狐狸毛雪帽,一动不动地,整个人跟雪地融为一体。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的背影竟然是秦简! “师父,我去看一下!”没等周萋画反应过来,冬雪就窜了出去。 春果上前扶住周萋画的胳膊,“娘子,我,我没看错吧,秦,秦,秦义士白天出现了!” 是的,秦简在白天出现了,而且还是出现在了永宁郡公府。 周萋画就感觉自己脑中闪过无数条字幕,一条条成滚屏状:银票、杀人、陈高;苍穹术、软剑、马倩妮;秦王、孙牧、黑衣人…… “春果,我们也去看一下!”大口的喘粗气让周萋画口干舌燥,抿一下嘴唇,周萋画扶在春果胳膊上,寸步寸艰地朝那片雪地走去。(未完待续) 230 闹剧 周安宁面带愤怒与委屈,举止却很端庄,她轻轻把秦怡当年送给她的玉镯递向宋云峥,“秦夫人已逝,现如今婚约已解,我想,这镯子还是应戴在适合的人手上!” 宋云峥微怔,一早被要求回府,倒没料到是七公主要来归还玉镯,垂眸落在玉镯上,当年自己不过十五六岁,那时母亲还在。 他清楚地记得父亲为自己求来这桩婚事时,母亲的震惊。 也清楚地记得,母亲应皇后所说,为七公主戴上这玉镯时的强颜欢笑。 现如今十年过去了,母亲已殁,婚约已解,一起又回到了原点。 “既然是当年母亲所赠之物,云峥岂有收回之说!”宋云峥洪亮出声。 周安宁冷嗤一笑,“宋将军还是收回的好,安宁可不想被人指桑骂槐!我想秦夫人也定希望这玉镯能戴在真正的良人手上!” 周安宁语气坚决,宋云峥只得接过。 他苦笑一下,觉得还需要说点什么,蓦然抬头,却见冬雪飞奔而来,隐隐不安上身,“冬雪,你……” 一语未了,宋云峥就看到了紧随冬雪而来的周萋画主仆,眉头一簇,她怎么在这里! 原本看向冬雪的目光迅速移动,宋云峥看向了那位一只静静看着他跟七公主的白衣男子。 他明白,冬雪的出现定然是朝这位白衣男子而来。 “宋将军,我有什么不妥吗?”白衣男子察觉到宋云峥突然射向自己的眼神,垂首自省,旋而举目回视,立刻意识到宋云峥的异常是源自身后。当下立刻转身,却见一身形魁梧身披长毛斗篷的女子正小跑而来。 “宋将军,这位是?”白衣男子转身询问宋云峥。 几乎是在白衣男子说话的同时,冬雪停下了脚步,这个男子只是背影与秦简相像,但不是秦简。 意识到认错人的她,扭头就往回跑。边跑边冲着跟在身后的周萋画嚷嚷。“师父,师父,认错人了!” 周萋画也看到了白衣男子的脸。脸型与秦简相仿,眉眼里也透着几分秦简的神韵,但气质却往前不同。 他模样俊俏,生的风流韵致。嘴角始终上扬,那是经常笑的人才会出现的弧度。这是个有着阳光笑脸,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人。 虽然已经确定认错人无疑,周萋画当下还是决定上前请安,就算这白衣男子不是秦简。她也必须向地位崇高的七公主与宋云峥的福礼。 但很明显,冬雪没意识到这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份尴尬的她。展开双臂拦住周萋画,“师父。认错了,认错了,我们回去继续赏雪吧!” 说着就连拉带拽的拉住周萋画的胳膊,往回拉。 画面一下子狼狈起来。 为了避免自己摔倒,周萋画选择了顺着冬雪的力气行事。 “看来,我跟令妹还是不合啊!”昨日翠芦庵,宋冬雪也在场的,这让周安宁感觉更加的恼怒。 “原来是令妹啊!”白衣男子嬉笑,“果然与一般娘子不一样!” 宋云峥惊怕,连忙行揖礼,“冬雪顽劣,见到六皇子未曾施礼,我这就去将她擒来!” 此白衣男子正是六皇子周驰。 “宋将军不必了,令妹此乃真性情!”周驰微曲双臂,嘴角再次挂上浅浅的笑容,他走到周安宁面前,“七姐姐,现如今你已经将玉镯换给送将军,事情就过去了,也就不要为了闲言碎语生气了!难得到宋将军府上,不要再生气了!” “我哪有生气!”周安宁干脆出声,“不过是昨日被人提醒罢了,宋将军若是不信,尽管去问令妹,昨日她也在场的!” “看来,昨日的确发生了让七姐姐不愉快的事,要不然,姐姐你当着宋将军的面直接说出来,也免得总念念不忘……”见周安宁还专门提出昨天的事,周驰出主意。 “不用了,全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回宫吧!”周安宁拒绝。 见周安宁松口,周驰微松一口气,转身对宋云峥说道:“今日到郡公府,本就是私人之事,多有打扰,请宋将军不要见怪!” “六皇子所言,让微臣承受不起!”宋云峥作揖。 “好,那七姐姐咱们回吧!”周驰看向周安宁,得到回应后,便迈步,却恍然记起刚刚跟宋冬雪一起出现的好像还有一位素衣女子,他若没有感觉错的话,那位娘子好像仔细打量过自己,于是问道:“宋将军,刚刚好像与令妹一起的还有一位娘子?” “是,那位是项顶侯府的周四娘!”宋云峥回答。 “周四娘?可是周萋画?”周驰大喜,惊呼,反问。 “正是!”宋云峥垂首,他早料到六皇子得知周萋画在郡公府的反应,于是面对他的惊呼,反倒没感觉到惊讶。 “周四娘也在,真是太巧了,已有多年未见,本皇子竟然没认出来,真是好玩,好玩……” 他张开双臂,侧身招呼宋云峥,“正巧我狩猎来一匹梅花鹿,不如趁着这雪景,在宋将军府上,我们来一起雪地烤肉如何!” 周驰开口,宋云峥又岂会拒绝,他作揖应声,“是,微臣这就去准备!” 周驰转身,见周安宁依然没有精神,立刻道,“七姐,反正你出宫额娘是知道的,不如我们留下来一起烤肉吧!” “不用了,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去找皇后娘娘!”周安宁立刻拒绝,抬步踏雪朝停在不远处的轿撵走去。 她就纳闷了,那个该死的陈泽栋到底跟六皇子说了什么,竟然让周驰把自己约来郡公府在这一片雪地上跟宋云峥见面。 周安宁刚坐进轿撵,忽然记起,刚刚跟冬雪一起的那位娘子,好像昨日也有出现在翠芦阁,于是出声喊侍婢:“甄玉!” 香雪立于轿撵外,幽幽叹气,哎,公主又喊错自己的名字了,“回公主,我是香雪!” “奥,你是香雪啊!”周安宁挑开一侧的窗帘看随轿撵前行的婢子,停顿一息,“甄玉,刚刚那个周萋画,是不是就是圣手娘子?” 香雪无奈,看来,公主是不打算喊对自己名字了,“回公主,正是圣手娘子周萋画!” 果然是圣手娘子,周安宁低头思忖,“我要去拜见皇后娘娘!”(未完待续) 231 皇宫 于此同时,卢天霖的母亲李雯庄也被皇后娘娘招进了皇宫。 李雯庄每逢初一十五才会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但今日进宫其实是受皇后娘娘的邀请,一头雾水的她,自得到邀约就格外的小心。 顺利进了宫,跟以前一样,简单行礼后,李雯庄就静坐下与皇后娘娘下棋,与以前不一样的事,今天却只下了一局,皇后娘娘便以头疼,示意宫女把棋盘收拾起来。 端起茶盏轻轻晃动一下,皇后娘娘开了口,“听说,天霖开始着手调查永宁郡公府的案子了?” 她一如既往般和善。 但却让李雯庄心惊胆战起来,皇后娘娘一向是不会谈论朝中事务的,今日问起自己儿子,李雯庄顿感不妙。 “实属皇上抬爱幼子,重新调查永宁郡公府的案子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李雯庄手握方帕,仔细端详着皇后的表情,“不过云峥那孩子又开始犯了犟脾气,一直不怎么配合,还说事情过去这么久,线索肯定也找不到了!” 皇后微微颔首,“哎,估计云峥也是伤了心吧,五年来,大理寺方面一点头绪没有,倒是苦了那孩子身在军营,还牵挂着家里!” “话说他妹妹今年也应该有十二岁了吧,是叫冬雪来着吧,哎,都是可怜的孩子……”皇后长长叹口气,伸手掏出云锦帕子来擦擦嘴角。 李雯庄眼睛随着皇后的动作移动,眼眸落在帕子时,立刻会意,帕子上梅枝葱葱,却只绣了一朵梅花。若说是别具匠心,倒不如说是半成品,这帕子是陈成玉在当年离京时,被皇后娘娘当做纪念品留下的。 此时,皇后娘娘拿出来,嘴里说着宋氏兄妹,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定然是要询问陈成玉的事。 于是李雯庄主动说道:“是啊。冬雪那丫头已经十二岁了!只是这性子像极了秦怡,舞刀弄剑的,竟没半点娘子的端庄……我上次见她还是在成玉走那天。估计是想起了自己娘亲,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李雯庄说着就挤出眼泪,拿帕子擦擦眼角,“秦怡那丫头走的突然。没想到成玉也走了!留下这些可怜的孩子,哎……” “哎!是啊。两人走得都太突然了!”皇后娘娘微微舒口气,“冬雪还有兄长作伴,可怜周家嫡女没有倚靠啊!” 她看着李雯庄,“我听治儿说。那丫头还跟以前一样能断案推理?天霖有跟你说起过吗?” 一听皇后把话题绕到自己儿子跟周萋画身上,还也特意强调周萋画无依无靠,李雯庄心咯噔一下。立刻明白皇后娘娘的所指。 她思绪飞快地旋转着,就是不知道是皇后自己的想法。还是今上的决定。 若是皇后的主意,这事还有转机,若是皇上的暗示,怕是这次让天霖重新开始查宋家的案子,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天霖最近一直忙于郡公府的案子,我已经许久未见他了……”李雯庄强压住自己情绪,缓慢说道。 “奥……也是,旧案重提,他的压力可见一斑啊!”皇后点头,“你这当母亲的定然很是心疼啊!” 见皇后没有纠结在周萋画身上,李雯庄长舒一口气,“身为臣子,恪守本分,能为今上解忧为荣,我这做母亲的也希望他能早日破案!” 但她这番话说完,却没得到皇后的任何回应,就看皇后娘娘微微眯眼,似在打瞌睡,微微放松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李雯庄紧紧地攥住帕子,为自己刚刚的回答捏把汗。 正在她不知道怎么做时,皇后的贴身宫女叶芝轻步走了进来,也就在她刚停在皇后娘娘身旁时,皇后突然睁开了眼睛,手指压压太阳穴,“什么事?” 皇后的声音透着沙哑与阴冷,已经没有半点刚刚的柔和,李雯庄的心疼骤然加速,她的猜测是对的,皇后娘娘的意思的确希望周萋画与卢天霖联姻,这可如何是好! “回皇后娘娘,七公主求见!”叶芝福礼后禀报。 “她不是跟驰儿出宫了嘛,这么快就回来了?”皇后娘娘语气依旧不悦。 “是,七公主说,她有要事求见!”叶芝垂首低声回答。 皇后娘娘慵懒抬抬手,示意叶芝把七公主招进来。 李雯庄见状,连忙起身,“七公主有要事,妾先离开了!” 皇后娘娘点头,然后道,“送李夫人出宫!” 李雯庄福礼谢恩,在跟着宫女迈步出门时,却听皇后娘娘似自言自语:“哎,当年平息秦王叛乱,你带着天霖,秦怡带着云峥,来看我跟成玉,当时你还嬉笑,要跟成玉结亲,却也不过眨眼睛,四人两路,人鬼殊途了!” 这本是一句让人伤感的话,在李雯庄听来却满满的都是惊恐。 姬凌意果真是在暗示她,要自己儿子与项顶侯府结亲。 …… “娘子,咱们就这么着急走吗?”马车开始缓缓驶动,春果透过纱窗看着站在郡公府门口恋恋不舍的冬雪,百思不得其解地追问。 “不然呢!”周萋画简单回答。 昨日七公主是恼羞成怒离开的,今日却出现在郡公府,刚刚冬雪的无礼,若是真的让七公主动怒,很有可能让自己成为垫背的。 能静立对视七公主跟宋云峥的人身份定然不简单,她又何须留在那里等待招惹麻烦。 于是再被冬雪拉离那片雪地后,并没有去冬雪的院子,而是直接作出了离开的决定。 宋云峥对自己不友善,为人又谨慎多疑,若是让他察觉自己来的目的,别指望指望他倒是出手。 周萋画身子往后倚靠一下,“刚刚我让你记得地儿都记好了吗?” “嗯,我把郡公府所有的院子都记住了!离后门最近的那个院子是常平湖一家人……”春果忍不住立刻开始汇报自己刚刚观察的情况,“就是这些年帮着冬雪家打理郡公府的那家人!” “嗯,先不用说了,回家后你帮我画下来就好!”(未完待续) 232 进宫 “天霖最近一直忙于郡公府的案子,我已经许久未见他了……”李雯庄强压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缓慢说道。 她思绪飞快地旋转着,默默猜想,皇后特意把卢天霖跟周萋画扯到一起,是自己的想法,还是今上的决定。 若是皇后的主意,这事还有转机,若是皇上的暗示,怕是这次让天霖重新开始查宋家的案子,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顺利侦破,或者再次搁浅,对天霖可都不是一件好事啊。 “奥……也是,旧案重提,天霖与云峥关系又不错,他的压力可见一斑啊!”皇后点头,“连日劳碌,你这当母亲的定然很是心疼啊!” 见皇后转移话题,没有纠结在周萋画身上,李雯庄长舒一口气,“身为臣子,恪守本分,能为今上解忧为荣,我这做母亲的也希望他能早日破案!” 李雯庄说着,就抬起头来观察皇后的表情。 但她这番话说完,却没得到皇后的任何回应,就看皇后娘娘微微眯眼,似在打瞌睡,微微放松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李雯庄紧紧地攥住帕子,为自己刚刚的回答捏把汗。 正在她不知道怎么做时,皇后的贴身宫女叶芝轻步走了进来,也就在她刚停在皇后娘娘身旁时,皇后突然睁开了眼睛,手指压压太阳穴,“什么事?” 皇后的声音透着沙哑与阴冷,已经没有半点刚刚的柔和,李雯庄的心疼骤然加速,她的猜测是对的,皇后娘娘的意思的确希望周萋画与卢天霖联姻。这可如何是好! “回皇后娘娘,七公主求见!”叶芝福礼后禀报。 “她不是跟驰儿出宫了嘛,怎么又这么快就回来了?”皇后娘娘语气依旧不悦,音调重重压在又字上。 “回娘娘,是七公主说,她有急事求见!”叶芝垂首低声回答。 皇后娘娘慵懒抬抬手,示意叶芝把七公主招进来。 李雯庄见状。连忙起身。“七公主有要事,妾先离开了!” 皇后娘娘点头,然后道。“送李夫人出宫!” 李雯庄福礼谢恩,在跟着宫女迈步出门时,却听皇后娘娘似自言自语:“哎,当年平息秦王叛乱。你带着天霖,秦怡带着云峥。来看我跟成玉,当时你还嬉笑,要跟成玉结亲,却也不过眨眼睛。四人两路,人鬼殊途了!” 这本是一句让人伤感的话,在李雯庄听来却满满的都是惊恐。 姬凌意果真是在暗示她。要自己儿子娶周萋画那个丧门女,这怎么成! …… 下雪不冷。化雪冷。 前几天还没怎么感觉到寒意的周萋画,随着太阳的出来,穿了棉袍还瑟瑟发抖,索性终日裹着棉被躲在火龙炕上,倒是忙坏了春果。 又是忙着照顾周萋画起居,又忙着打探宋云峥的消息。 周萋画正躺在炕上小憩,屋顶上的积雪在太阳的照射下慢慢融化,雪水顺着屋檐滴落,落在台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突然,春果急切地声音从游廊尽头传来,“娘子,娘子,有重大消息!” 周萋画慌忙睁开眼,春果是去找那孙小五打探消息的,莫不是出事了,她想着,就撩开棉被要下来,却见春果推开门扉,笑脸盈盈地迈步进来。 一看周萋画一脸焦急,得意一仰脸,“哈哈,果真是吓着娘子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周萋画微微定神,“死丫头,竟然敢捉弄我了!” 她拿起帕子擦擦额上的汗珠,刚刚她做了一个噩梦,虽然不及以往噩梦那般真实,却仍旧足以吓得她魂不守舍——她梦见父亲在去洛城的路上,被人推下了悬崖。 “怎么?有父亲的消息了?”周萋画开口问。 春果因周萋画突然提到自己父亲,微微一怔,“不,不是,是与宋将军有关!”抬头看周萋画略微失望的脸,春果不敢再继续卖关子,于是开口道,“我找到那个孙小五了!” “据他说,宋将军那晚的确离开过自己院子,据宋将军自己说,他是去找卢少卿了,但你也看到了,宋将军那般高傲,我咋觉得不可能啊!”春果干脆说出了自己调查的结果,“还有啊,就是那孙小五还说了,那天进郡公府的的确是宋将军军部上的人!” “真的?”春果打听来的消息倒是让周萋画一怔,“那能确定其中一人是陈高吗?” 春果摇摇头,“他忙着赌钱,没心思回答我的问题!” 周萋画倒是没见过这个孙小五,只知道是个爱玩钱的家伙,“他就这般痛快的告诉你这些?” 春果用力点点头,但对上周萋画精明的眼神,又立刻摇了摇头,“我给了他银子!他肯定不会骗我……” “你哪来的银子?”收买赌徒,定然不是几文钱能搞定的,周萋画盯着春果,立刻反问道,“你把你父亲给的镯子当了?” “娘子,我刚刚路过厨房,听说她们做了娘子最喜欢的蟹黄酥,我这就给拿来去!”春果躲避问题,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给我回来!”一看春果要躲,周萋画嗓门提高。 春果低着头,小碎步走到周萋画面前。 “拿着,找时间把东西取回来!”周萋画摸摸袖袋,掏出了几块碎银,“先拿着这些,不够的话,去账房以我的名义取些!”抬眼看春果浑身不自在,抬抬手,“你奔波的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春果应声,便转身下离开。 周萋画再拉一下被子,刚要躺下,却听外面又传来春果急促的脚步声,“娘子,娘子,不好了!” 周萋画眉头一簇,春果几时变得喜欢玩“狼来了”的游戏了,稳妥起见,她还是直起了身子。 春果奔跑的太过着急,差点绊倒,踉跄一下,扶住寝房中间的月牙桌,“娘子不好了,府里来了宫里的人,点名要见你,说是来传皇后娘娘的口谕,邀你立刻入宫的!” 邀我入宫?周萋画隐隐感觉到不安,莫不是父亲真的出事了吧!(未完待续) 233 怪事 周萋画身穿薄柿色棉襦裙,外单浅青色半臂,足登凤头丝履,未戴花髻,静坐坐在轿子里,随着轿子的上下颠簸,她的思绪也上下起伏着。 她坐的这柄轿撵是与传皇后娘娘口谕的公公一起来的,不但要求周萋画即刻进宫,还特意叮嘱她带着勘察箱,此外就是要她带几件换洗的随身衣物,这是要她在宫里住下的意思。 顺利进了皇宫,进了清宁宫,趁着垂立门外的机会,春果再次重复着丽娘叮嘱的一些忌讳,便继续等待着着急。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出来个穿粉色裙子的女子,“是周四娘吧,皇后娘娘有请!” 周萋画喏喏应声,微微拉一下裙摆,便要带春果进去,却被女子出声制止,“这位请留步,皇后娘娘只召见周四娘!” “那你在这等我吧!”周萋画拉一拉衣袖,给春果一个眼神,而后便随着女子进了大殿。 绕过一道琉璃色长屏风,一气质高雅,举止端庄的贵妇端坐在上位,却见她梳着高高的金丝八宝攒珠髻,额上贴花钿的中年女子,仔细看去,竟然生了一双叼捎柳叶眉,高贵又不失妩媚跟精明,周萋画猜想这定然是皇后姬凌意了。 周萋画莲步上前,盈盈施礼,“臣女周萋画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父亲在海宁时,曾叮嘱过在周长治面前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举止,就连母亲在世时也被叮嘱要求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于是周萋画身子微微一放松,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 “抬起头来!”皇后娘娘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周萋画缓慢地抬起头,不经意地与皇后娘娘对视。立刻躲闪。 却听皇后娘娘悠悠探口气,“果真跟成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啊!”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夹杂着一丝哽咽,“赐坐!” 皇后抬手,带周萋画进来的那名婢子立刻搬来了方凳,至于皇后左前方。 周萋画再次施礼谢恩,后退几步坐在了方凳上。 “哎。回到京城。住得可习惯!”皇后娘娘威而不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周萋画拉一下手帕,抬头看着皇后,“回娘娘。刚回来时确有不习惯,每每梦到母亲还会哭泣,这几日已经好了!” “哎,我与成玉姐妹一场。竟没见到她最后一面!”皇后娘娘叹息,“想当年。她为保我性命,竟自己生产,还犹如昨日,没想到现在却人鬼殊途!” 皇后拿帕子沾沾眼泪。目不转睛地盯着周萋画,“没想到,一经十几年。你也这么大了!看你现如今的模样,我也心安了……哎。我常跟驰儿说道,若是没有成玉,就没有他,他竟未曾敬他恩人一杯茶,成玉竟然走了……” 回想起十四年前,秦王政变时的点点滴滴,皇后忍不住老泪纵横,若没有陈成玉当时的决定,现如今她的皇后之位还不知道落在何人手里。 她从心底是真的知陈成玉的恩,同时又为自己不能给陈成玉做任何事而愧疚,作为故人,面对她的女儿,姬凌意真的很想把周萋画拥入怀抱疼爱一番,但她却不能,不是因为她高贵的皇后身份,而是因为周萋画,这个身上有着诅咒的女孩。 “皇后娘娘,七公主来了!”正当她陷入沉思时,耳畔传来叶芝低低地禀告声。 “准!” 话音落下,周安宁便垂首,疾步上前,“儿安宁见过皇后娘娘!” “免了吧!”皇后娘娘轻声说道。 周萋画连忙起身,在周安宁向皇后娘娘行礼后,弯腰朝她福礼,“臣女周萋画,见过七公主,七公主万福!” “你就是周萋画?”明明心里已经有确切答案,周安宁还是反问道。 “正是!”周萋画轻声答道,不管怎么,在她跟周安宁的两次短暂接触,都不算很愉快,她若是想拿周萋画的错,举手可得。 错处可大可小,却不足以闹到皇后娘娘面前,那今日我进宫,到底是为什么呢? 周萋画紧抿嘴,惴惴不安。 看周安宁上上下下打量着周萋画,皇后娘娘挥手示意两人都落座,“正巧安宁你也来了,你就把事情说说吧!” “是!”周安宁应声,而后她正视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周萋画,“周四娘,儿久闻你圣手娘子的名号已有些时日,恰这后宫里发生了几庄怪事,久思之后,而便恳请皇后娘娘邀你入宫,以便能早日解开谜团!” 原来是因为后宫里发生了事。 只是……既然是后宫的事,为何不去找大理寺,反倒把我喊进了宫。 拒绝?还是继续装傻?周萋画思忖。 “儿昨日在郡公府,与宋娘子相谈甚欢,周娘子验尸推理破案,件件桩桩都让安宁叹服,周娘子不亏为父皇御封的圣手娘子,女中豪杰……所以还望你不要推辞!”周安宁直直腰板。 周萋画茫然抬头。 其实从她在洛城大街上插手刘二一案开始,就已经料到会被人传扬出去,所以她从未遮遮掩掩,反倒是父亲,好像既希望自己将自己的才能发扬光大,又很担心被人知道。 “咳咳……”皇后娘娘恰合适宜的咳嗽,她就好似看穿周萋画的心思似的,就听舒缓的声音传来,“听说宋冬雪在洛城时是住在你们项顶侯府的,想来,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应该知道,近几日大理寺很是忙碌!” “外加这几庄怪事发生于后宫宫女中,因种种原因不方便惊动大理寺……所以,就辛苦画儿你了!” 皇后娘娘竟然亲昵地称呼周萋画为画儿,这让周萋画跟周安宁同时错愕看来。 “是的,正如皇后娘娘所说,这些事都是后宫琐事,实在不足以劳烦到大理寺!”周安宁迅速从震惊里抽离,开口说道。 见推脱不了,周萋画微微点头,“能否详细说一下!” 周安宁面露为难之色,吞咽一下口水,缓缓开了口,“事情是从前几日那场大雪开始的……”(未完待续) 234 闹鬼 周安宁语气低柔,将为难之事开口说来,“雪停了,就出了怪事,宫内频频开始闹鬼?” 闹鬼?后宫深院,女人们之间勾心斗角,自然少不了阴谋耍诈,撞鬼吓人,历朝历代都少不了这种事,除去不了了之的,基本上都能找到始作俑者的装鬼人。 “怎么?这鬼很与众不同?”周萋画抬头,没有看周安宁,而是看向皇后娘娘。 母亲从未对皇后娘娘多言过,但依着周萋画从丽娘嘴里听说,从太子妃开始,她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才保住皇后的位置,小小的闹鬼,又岂引起她的注意。 听到周萋画的询问,皇后娘娘微微点头,“没错,这次的鬼很特别,她披头散发,看不清长相,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是个没有穿衣服的女鬼!” 裸.鬼?周萋画嘴角下意识地往上抖了一下,难怪不方便找大理寺的人来,一众官员若是真遇到这鬼,估计也无从下手吧! 皇后娘娘把最重要且让最难以开口的一点说了出来,周安宁微微舒口气,“最先闹鬼的是我住的凤阳阁,最先发现的是我身边的甄玉,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晚上甄玉就被发现死在了水池边!” 周安宁说着抬起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而后抬头看着周萋画。 这一次周萋画没有躲闪,一直用心听着,周安宁刚刚既然用力“最先”就说明,闹鬼的不是一个地方,“还有其他地方也出了这事吗?” 周安宁微微点头,侧目看向皇后,“甄玉死的当天。皇后娘娘这也闹鬼,有人在这青玄殿前也看到了那鬼……”周安宁珉珉嘴,顿了一下,“第二天晚上,首先发现那鬼的宫女也死在了水池旁!” 周安宁的脸色已经苍白,看样子她是被这事吓得不轻快。 “那宫女叫叶玉,平日里常伴我左右!”皇后开口补充。“死的时候是戌时末。刚服侍我躺下!” 说完这话,皇后猛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周萋画。“而在昨天早上,又有人看到了那个女鬼!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 这种眼神看得周萋画毛骨悚然,但若换做旁人。周萋画定然甩一句,“我不会抓鬼”。愤然离席。 但此刻是在皇宫,眼前的人是皇后,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周萋画还是很有分寸的。 她拉一拉衣袖。轻声问道,“那这次闹鬼的是……” “是六皇子的寝宫!”周安宁出声回答。 六皇子还未成年,平日住在与清宁宫的飞霞阁里。周安宁嘴里的六皇子寝宫指的就是飞霞阁。 “首先看到那女鬼的事六弟身边的瑾竹,所以今晚……”周安宁试探性地说道。话没说全,但意思已经呼之欲出,今晚这名叫瑾玉的宫女要遭遇不测。 一时间,周萋画不但案件到周安宁跟皇后看着自己,就是周围的宫女也都用殷切的眼神看着她。 可她只是个法医,没有预知能力,不知道活得人什么时候死啊!但想什么事都不做离开是不可能的,只能从死人身上找线索了! “两名死者的尸体还在吗?我能看一下吗?”周萋画询问道。 “当然可以!”周安宁答应,“甄玉……奥,不,香雪,带周娘子去看看甄玉跟叶玉!”周安宁立刻吩咐。 她惊喜直至,宛如已经找到凶手一般。 周萋画起身便随着香雪的指引出了殿门,春果背着勘察箱迎了上来,急切喊着,“娘子,娘子!” 周萋画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安静,递个眼神,春果跟在自己身后,三人朝停放这甄玉跟叶玉尸体的后院走去。 也就在周萋画一行刚刚转了弯,长廊的另一端匆匆走来周驰,一听说,周萋画被皇后招进了宫,原本在读书后与其他几位相约去射箭的他,立刻改变行程,匆匆回宫。 “母亲!”周驰不容宫女通报,径直闯入,却并未看到周萋画的身影,简单行过礼后,开口便问,“不是说,周四娘来了吗?人呢?” “六弟,我这么大的人坐这,你都没看到我,张开便问周四娘,好生没礼貌的!”周安宁下颌微微一抖,略带不悦之色。 “七姐天天见,周四娘难道进宫一次!”不用人指引,周驰就直接坐到了跟周安宁相对的位置。 “昨儿在永宁府,你不是见过她,还吃过烤肉了吗?”周安宁不吃周驰这一套,继续冷眼相对,把她约去在雪地里跟宋云峥见面,出得这是什么鬼主意,自己当时竟然上了他的当。 “别提了,哪见到了,倒是整整一只鹿,被宋冬雪狼吞虎咽的吃了大半只,那丫头饭量真大啊!”想起昨天的事,周驰忍不住感叹。 话音刚落下,空气里突然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拧紧。 周驰跟周安宁突然对视一眼,两人瞬间面色惨白——皇后娘娘对他们去永宁郡公府玩耍的事一直讳莫如深。 “你们昨天去永宁府了?还跟宋家兄妹烤肉了?”姬凌意抬手扶一下高髻,轻描淡写地问道。 外人都知,母亲跟陈成玉、李雯庄还有秦怡三人是同窗,关系很是亲近,但周驰却很清楚,这三人里除了随丈夫离京的陈成玉,母亲对其余两人顶多算是泛泛之交。 尤其是五年前去世的秦怡,简直成了母亲嘴里的禁忌。 “恰好儿子狩猎回来遇到宋将军,便顺路去拜访了一下!”周驰立刻故作轻松地说道,“七姐,她没有去!” 末了,周驰还不忘给周安宁解围。 听周驰帮自己说话,周安宁这才松口气,心绪平稳一下,“我上次见到宋冬雪,是在国公府,却也是一面之缘,并没有多言语!” 周安宁继续给自己开拖。 却见皇后娘娘微微舒口气,“罢了,罢了!去了就去了!” 她抬眸看着周驰,低声说道,“画儿去检查甄玉跟竹玉的尸首了,今晚你殿里的碎玉是重点保护对象,她若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好好配合!” 画儿?周驰一怔,母亲竟然这般称呼一个臣女,这可是第一次啊。(未完待续) 245 简单的验尸 天寒地冻的,纵使不用刻意保存,尸体三四天也不会出现腐烂。 到了停放尸体的房间,香雪就定在门口,“周娘子,我就不进去了!”她的眼睛泛红,一想到前几日还活生生的姐妹变成一具冰冷冷的尸体,香雪就止不住眼泪汪汪。 周萋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她的心情,就微微一提裙摆,便携春果迈步进入。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周萋画不禁狠狠打了个冷战,虽然身穿棉襦裙,但为了自己举止得当,棉裙很薄。 见周萋画打寒战,春果放下勘察箱,作势就要脱下自己衣服给她御寒。 周萋画抬手阻止,轻声道,“春果,去拉开她身上的布!” 春果原本解衣的手只好停下,就近揭开了最靠近两人木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的素布,而后退后,等待着周萋画上前检查。 门口传来香雪弱弱地声音,“这是甄玉姐姐!” 甄玉死与三天前,尸体征象与时间相吻合,鼻唇附近的皮肤上有些明显的泡沫干渍后的白色,指甲青紫,胸腹腔膨胀。 拉起衣袖,能看到一些伤痕,却没有出血,是死后形成。 脖子后有一块深色的印记,目测无法判断是压痕还是尸斑。 周萋画绕到那名叫叶玉宫女的尸体旁,除去死者皮肤颜色比甄玉的略浅外,其余的两具尸体的体表征象几乎一样。 就连衣服也一样整齐,且款式完全一样。 “她们死后,你们给她换过衣服吧?”周萋画侧身问站在门外的香雪。 “没,没有,皇后娘娘与公主不让任何人动她。在确定她们没救后,就直接送这里来了!”香雪靠着门,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周萋画,却又立刻低下头。 “那为什么她们的裙子是一模一样的!”周萋画边说,边弯腰打开勘查箱,为验尸做准备。 “她们以前都在皇后娘娘身边做事,感情好得不得了。不光这两位姐姐。还有昨天看到女鬼的碎玉,她们三人平日里经常在一起!”香雪大着胆子往里看,一下子就看到甄玉那变得皱巴巴的下肢。尖叫一声,低下头,往后推了几步。 周萋画示意春果上前帮忙,将甄玉的身体面朝下。拿起解剖刀对她脖颈后那处深色进行了检验——不是尸斑,而是一处明显的压痕。根据出血的特征,该压痕出现后不久,甄玉便死了。(详情,请看第29章) 也就是说。有一双手按在了她的脖颈处,这个动作与甄玉的死亡有关。 确定了这点,周萋画便示意春果上前帮自己再把甄玉翻过身来。春果个子也不高,两人搬动甄玉有一定的困难。也就在这时,周萋画突然记起了冬雪,这个身高马大的徒弟,只有再搬动尸体时,才会展现出过人的优势。 她若知道自己在验尸,不知道会不会急地睡不着觉。 将甄玉放平后,周萋画开始从颈部解剖。 活着被溺死跟死后抛尸最大的区别就是,死者会在呼吸倒、胸腔等器官有生理反应。 甄玉的内脏瘀血、左右心脏内心血颜色不一致、肺部有水肿、胃内大量的溺液(人被溺在水里时,第一反应是屏息,当憋不住时,就会被呛水,被迫吞水进胃),这些都是典型的溺亡特征。 也就是说,甄玉是被人手压住颈部强压到水里的。 再观叶玉,竟然与甄玉的死亡征象一模一样,就连脖颈后那块压痕的大小都一样,外加甄玉、竹玉身高体型相仿,周萋画断定将两人摁在水中溺亡的是同一人。 整理好两具尸体,周萋画摘下手套,忽而视线暗了一下了,好几道身影遮在了门口,周萋画快速收拾好勘察箱,起身遥看。 却听立在门口的香雪福礼道,“奴婢见过六皇子!” 六皇子……周驰! 周萋画连忙朝旁边一立。 铿锵有力的脚步由远及近,最后站到了她的面前,周萋画没有抬头,只是俯身行礼,“臣女周萋画,见过六皇子!” “免礼,免礼!”看周萋画眼眉低垂,但仍能看到那似真似幻的容颜,周驰伸出双手,想将她搀起,不料周萋画却往后一推,躲闪而过。 如此举动让周驰一怔,旋而记起,此时的自己在周萋画面前还是个陌生人,想到这里,周驰双手背于身后,“免礼!” 周萋画直起身子,却依然垂着头,“臣女已经将两具尸体检验完毕,正要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 “不用了,母后已经把这事交给我了,从此刻起,由我来负责协助你!”周驰声音洪亮,将皇后娘娘的话去头掐尾,把最有利自己的,单说出来。 周萋画低低应一声,“那臣女现在就把检验结果说给六皇子听!” “不着急,不着急!”比起这几个宫女是怎么死的,周驰更在乎现在周萋画长得怎么样,他对周萋画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六岁时,作为童年最美好的一段记忆,周驰可是对自己这位青梅竹马念念不忘。 昨天在永宁郡公府的一瞥,已经让他惊鸿,他真的迫不及待地想看清周萋画的模样,“你抬起头来!” 周萋画用力握了握衣袖,这个六皇子究竟要做什么,心中默默发狠,但还是缓缓抬起了头。 紧接着,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这,这六皇子竟然是昨天站在七公主、宋云峥面前,背影跟秦简如出一辙的人,但很快,她就恢复平静了,也只有他这种高贵的身份才能有恃无恐地站在那两个面前吧。 “怎么?我的样子有吓到你!”周驰见周萋画并没有露出自己想想中的惊喜,反倒透着一股受惊的模样,垂眸自我检查后,玩笑道。 他边说,边细细地打量这周萋画,乌发蝉鬓,凝脂般的粉脸,圆润的脸庞,杏圆明眸,嘴唇上明明没有涂任何东西,却烈焰如火,浓眉悬在圆眸上,左眉中间一颗小小的痣,妩媚动人,却又带着一股飒爽英姿,真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美娇娘。 周驰心头一阵狂喜,“画儿妹妹,一别多年,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抑制不住惊喜,他再次上前,一把抓住周萋画的手,“这几日来,你让本皇子找的好辛苦啊!”(未完待续) 236 见到六皇子 “六皇子请自重!”周萋画连连后退,“吭啦”一声,碰到了勘察箱。 周驰一下子从慌神里惊醒,“误会了,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从昨天在宋将军府知道你后就一直在找你,刚刚去母后那,又扑了个空……” “要不是我腿脚快,估计画儿妹妹现在早已离开这里去找母后汇报了吧!”周驰连连解释。 听到周驰的解释,周萋画这才抬起头来,“既然六皇子来了,那臣女就把验尸结果一一说给您听吧!”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甄玉、竹玉不都是被溺死的吗?昨天碎玉也看到那女鬼了,稳妥起见,我已经让人把水池周围封锁起来了!”周驰一挥手,得意说道,“而且,我已经安排人把碎玉看好了,今晚肯定不会出事的!” 周萋画在来验尸前,曾让香雪带她去看过发现甄玉、竹玉尸体的两处水池,这两处水池,一处位于清宁宫花园的东南角,一处成对角线位于西北角,均被重兵把守,除了这两处水池,清宁宫里但凡有水的地方,都有专人看守。 周萋画直直身子,“回六皇子,两位死者是溺亡而死不假,但绝不是在室外的水池,而因是室内!也就是说,发现这两具尸体的地点,不是杀人现场,而是抛尸现场!” 周萋画这番话激发起了周驰的兴趣,他匆匆上前,不怪身旁公公的劝阻,解开了盖在甄玉身上的素布,被解剖过的尸体,已经没有以前的完整。 周驰盯着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画儿妹妹,能否详细说说!” “前几日下雪了,京城里气温很低,水池里的水面均结冰,若是两人是在室外溺亡,首先要击破冰面,以头颅破冰。两人的面容又岂会一点伤痕没有!”周萋画往前。站在周驰身旁,“反观,她们的手腕。还有大腿明明有划伤,却没有出血,也就是说,这些伤痕出血时。两人已经死亡!” 周驰发出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根据两人脖颈后的压痕。此人因是被人一手按住脖子,强行压入水中!”周萋画继续说道,“至于她们的死跟白天看到的女鬼有没有关系,我想还得见到那位碎玉姑娘。才能知道!” “好,我这就带你去见碎玉!”周驰一甩袖,转身邀请周萋画一同前往。 周驰住的飞霞阁是距离清宁宫主宫最远的一座宫殿。这距离清宁宫西北角的那水池最近,因此这水池也被周驰认定是凶手再次犯案的重要监测地点。 但因刚刚周萋画的那番分析。他在带周萋画去见碎玉时,将兵力重新进行了部署,调走了一半去飞霞阁保护碎玉。 碎玉被安排在飞霞阁最尽头的房间里,她蜷缩在床上,虽然知道有人在保护她,但仍然吓得瑟瑟发抖,两位姐妹先后溺亡,她早已经六神无主。 睁眼睁眼闭眼全是那个女鬼,恐怖弥漫了整个身体,碎玉感觉自己要疯了。 “吱呦”一声,门开了。 碎玉吓得立刻缩进了被子,就听李嬷嬷沙哑的声音响起,“是六皇子来了,别怕!” 碎玉唔得一声,从床上滑到地上,“六皇子救我救我!” 周驰示意李嬷嬷把碎玉扶起来,等她微微平静一些后,说道,“这位是专门来破案的周娘子,把你昨天看到的,说说……” 碎玉记得李嬷嬷说过,七公主请了圣手娘子来破案,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向六皇子身旁的女子,“你是圣手娘子?” 周萋画轻轻点头,此时的碎玉穿着跟甄玉、竹玉死时一样的衣服,周萋画不禁皱了皱眉。 她看碎玉在李嬷嬷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于是上前坐在她的身旁,“你不要害怕,把你昨天看到的,告诉我。” “昨天……啊,鬼,鬼……”碎玉抱头大哭,头埋进被子里还浑身颤抖。 周驰面露不悦之色,周萋画却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待她慢慢冷静下来。 良久后,碎玉安静了下来,她蜷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她先是试探的打量着周萋画,然后才缓缓开了口,“她没穿衣服,头发垂下,这么长……她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就,就不见了……”碎玉说着,双手捂住脸,“今晚我会不会就死了啊……” 周萋画伸手轻轻抚摸碎玉的秀发,“昨天你发现女鬼时,能记起是怎样的情景吗?当时你在做什么?是一个人吗?” “当时?”虽然事情才发生在昨天,但对碎玉而言却像是经历了好几个春秋,她皱紧眉头,仔细回想,“昨天,天刚刚黑下来,我就与柳絮一起去前厅换班,岂料柳絮突然闹肚子,眼看着换班的时间到了,我便不再等她,一个人去前厅!” “我刚要进房,那女鬼就一下子探出头来!冲我呲牙咧嘴地笑!”一想起当时的画面,碎玉就害怕的抱住脑袋,“我不要死,不要!” “不会的,我们会保护你!”周萋画低声安慰,“你跟甄玉、竹玉关系很好?” “嗯!”碎玉梨花带雨,哽咽出声,“我们三个都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后来甄玉姐姐去了七公主那,我到了六皇子这!没想到,她们两人都……” “都有谁知道你们三个人关系很好?”周萋画继续问。 “全清宁宫都知道的!”碎玉没有说话,倒是那李嬷嬷开了口,“这三人同时入宫,年龄相仿,感情好得不得了!” “那碎玉,你还记得,你们三人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周萋画拉一拉衣袖。 碎玉一直抽搐着,房间里平静很久之后,她才开了口,“就是下雪那天,那天正好是甄玉的生日,我们就约了一起去凤阳阁,没想到过了那日,再见面时,我们却得在阴间了……”想想当时的场景,碎玉的哭声愈大起来。 “你跟竹玉一起离开的吗?甄玉当时有出来送你们吗?”周萋画决定把三日最后见面的时间点问道最详细。(未完待续) 237 线索人出现 碎玉吸一下鼻子,“甄玉姐姐有送我们的!” “但没走多久,我与竹玉一起出院子就碰见了李嬷嬷,李嬷嬷要去内宫局给六皇子拿棉衣!便招呼了我一起!” “是,是,这次内宫局分下来的布匹棉衣数量比较大,老奴年事已高,便喊了碎玉一起!”李嬷嬷连忙退后一步说明情况。 “那你还记得,你是在哪遇到她们的吗?方便带我指一指吗?”周萋画抬眸看着李嬷嬷。 “当然,当然……”周萋画的目光平和,但李嬷嬷却感觉到甚是刺眼,她已顾不得安慰碎玉,只想着快点给自己摆脱嫌疑。 “好,那就麻烦李嬷嬷带路了!”周萋画从碎玉身边站起来,弯身朝周驰施礼,周驰没有多言,抬手示意允许她这个决定。 而后,转身示意众侍卫,“你们在这继续保护碎玉,不得离开一步!听到了吗?” “是!”众侍卫齐声答。 周萋画微微一怔,不是因为女鬼形象特殊而不惊动大理寺吗?调来这么多官兵,岂不是故意惹人眼球? 皇后娘娘到底什么意思? 周萋画跟随周驰与那李嬷嬷一起往外走,刚要迈步出房门,她却停住脚步,“那个碎玉姑娘……虽然你与甄玉、竹玉姐妹情深,但稳妥起见,我建议你,换一身衣服!” 碎玉嘴巴微微一怔,眼泪再次倾盆而出,却还是用力地点点头。 跟随着李嬷嬷的指引,周萋画一行人来到那天遇见碎竹等人的地方。 “周娘子,就是那!”她指着刚出了凤阳阁一出石矶位置。“当时那两丫头正站那说话,我便喊了碎玉……”她拿帕子悲伤地沾沾眼泪,“早知道她那是与竹玉最后一次见面我就不喊她了……” 周萋画踮脚迈步上石矶,石矶上的积雪已经扫尽,但春果还是担心,伸手搀着。 放眼望去,却见此处距离凤阳阁院门不过一丈。“也就是说。据你所指,碎玉跟竹玉最后见面的地方就是这里?” 李嬷嬷点点头。 石矶有两级,站在最高一层上。距离地面有二尺高,周萋画站在上面,能看清以此处为中心方圆十几米的所有事物,忽然。前方一片由藤条编成的长廊引起了她的注意。 长廊四通八达,横穿整个后园。一直蔓延出了清宁宫,如河流一般不受围墙的阻拦,在它绵延所经之处,随处看见圆拱门的出口。最特别之处是它的其中一个出口,刚巧就在发现甄玉溺亡的池塘附近。 周萋画踮脚眺望,试图看清是否有另一个出口是在发现竹玉尸体的池塘附近。 也就是在这时。沿着凤阳阁前弯弯的小径,走来一个身形中等。看上去与碎玉有几分相似的宫女。 她扎着双丫髻,却不合时宜地留着夸张的鬓角,鬓角盖住她的双颊,只留出一点点脸。 就见她小心的探了一下头,目光落在周驰身上没有什么变化,而后移动落到了李嬷嬷身上,却迅速抽回,低下头,足下加紧,就要离开。 “拦住她!”周萋画顿觉有异常,抬手呼喊。 立于周驰身后的侍卫反应灵敏,两名侍卫转身,立刻就追上了那名宫女,并立刻把她带到了周驰面前。 周驰双手背于身后,眼眸下垂,扫了一眼这名宫女,认出是自己身边的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示意侍卫把宫女带到周萋画面前,交由她来做处理。 没容周萋画开口询问,李嬷嬷就急急往前一步,“周、周娘子,她是萱儿,碎玉的亲妹妹!” 李嬷嬷刻意把“亲”字吐得格外重,于此同时,周萋画看到萱儿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她只穿了一件雅青色的粗布单衫,在这正在化雪的午后,浑身瑟瑟发抖,但这次的晃动,却与寒冷无关。 “亲妹妹?难怪看上去有几分相像!”身旁的春果边将周萋画搀扶下石矶,边嘟囔道。 “你刚刚为什么那么着急离开?”周萋画打量着这个名叫萱儿的宫女,她虽与碎玉有几分相像,但衣着打扮比起碎玉来却差很多。 听到周萋画的质问,萱儿把头垂得更低,两支手不断地揉搓着衣衫,不发一言。 “把头抬起来!”周萋画盯着她那夸张的鬓角,心中隐隐有着一股不安,但萱儿宛如没有听到她说话似的,依然垂着头,周萋画轻瞟一下春果,春果会意便要上前。 “哎呀呀,周娘子,我突然记起一件事来!”还没等春果上前,李嬷嬷唐老鸭似的叫声突然响了起来,说着就故作焦急地拉住了春果的手,阻止她靠近萱儿。 春果可不吃她这一套,一把推开她那又粗又黑的手,伸手抬起了萱儿的下巴,拨开了她左侧的鬓角,“啊……娘子,你看!” 却见萱儿左侧被头发遮挡的脸颊上,一大块淤青泛着紫,如同烙印一般落在她白皙的小脸上,被春果这般挑开头发,萱儿下意识地去遮挡,却又被春果挑开了另一边,与左脸颊相对称的,萱儿的右脸颊的同样位置也有被捏出了的淤青。 “这是怎么回事?”周萋画发问,却不是问萱儿,而是直接问李嬷嬷。 李嬷嬷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她快速移步跪在周驰面前,“六皇子饶命,六皇子饶命,奴婢不过是想替六皇子分忧,没想着会这样!” “会哪样!都这个时候了,还给本皇子打哑谜!”周驰喜欢直来直往,李嬷嬷这般绕圈子让他很是恼怒,他微微侧了侧身子,抬眸看向周萋画。 李嬷嬷一见六皇子这般反应,手支在地上,跪行到周萋画面前,“周娘子,我说,我说,就是那日,我喊碎玉一起离开,后来才知道,这个萱儿不知从哪冒出来,把甄玉原本要给碎玉还礼的荷包据为己有!我气不过,就出手教训了她一下!没想到这丫头这么不禁事,脸上就落了伤!” “那日?可下雪那天,你喊走碎玉那天?”周萋画轻吸一口气,“这么说,萱儿在碎玉离开后,也曾见过竹玉?” “非但是竹玉姐姐,我也同时看到了甄玉姐姐,我才是最后一个同时看到她们的人!”原本垂着头的萱儿,突然发出了倔强的声音,只是这倔强里却分明带着一点点邀功。 周萋画对她刚刚的怜惜,忽然涌出了厌恶。(未完待续) ps:因一直发的是存稿,章节后感言也就没有说,今天是八月的生日,又老了一岁,感谢各位书友这么长时间的陪伴,再次谢谢大家。 238 嗨,你也进宫了 “非但是竹玉姐姐,我也同时看到了甄玉姐姐,我才是最后一个同时看到她们的人!”原本垂着头的萱儿,突然发出了倔强的声音,只是这倔强里却分明带着一点点邀功。 周萋画对她刚刚的怜惜,忽然涌出了厌恶。 据萱儿所言,那日,在李嬷嬷喊走了碎玉后,她刚巧要去凤阳阁拿花样,便巧遇了,追着出来送回礼的甄玉。 “我看那荷包精巧,便起了贪念,上前代替姐姐接下了荷包,不料却被李嬷嬷发现了!”萱儿哭哭啼啼,摸着眼泪,“结果,她,她就……” 她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脸颊,眼睛却抬起瞟向六皇子方向,楚楚可人,意图明显。 周萋画斜看一眼周驰,见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萱儿的暗示,抿一下嘴,看萱儿矫揉造作样,便追问道,“你平时就穿得这般单薄?” 萱儿吸一下婢子,用力揉着衣角,“萱儿进宫时间短,平日里只能穿姐姐的旧衣服,这也是姐姐的!” 这话一出,李嬷嬷一下子抬起头,她鼻孔微张,瞳孔瞪大,面露愤怒,但周萋画没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抢先问道,“萱儿,你说,你一时贪念起拿了原本属于碎玉的荷包,可也是在这里?” 周萋画指指脚下。 “不是,是那里!”萱儿不做任何思考回答,她故作娇弱的拉一下袖子,手指正前方,另一处长廊的拱门入口,“当时,我就是再那遇到两位姐姐的!” 萱儿手指的位置。是个三岔口,若是算是那长廊的拱门入口则是四岔口:皇后寝宫青玄殿、七公主住的凤阳阁、六皇子的飞霞阁、还有可以通往各处的长廊。 “就是那里吗?”周萋画微微提动斗篷边缘,作势就要上前。 突然,长廊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这出长廊不似其他的游廊般是木制的,韧性极佳的藤条把整个长廊密封的严严实实,只能看到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沿着长廊在移动。 长廊虽然可以从清宁宫通往其他宫殿,却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出入的。 公公们是不可能有这般气宇宣扬。侍卫们又岂敢这般肆无忌惮的的穿越。若是王孙贵族,独身来往又与身份不相符。 周萋画眼眸微垂,看向周驰。他的身旁只跟着一位宫人,是个十七*的公公,生的明眸皓齿,唇红齿白的。说话时嘴角上露出甜甜的酒窝,这般俊俏模样。若不是着了男子的长衫,说是宫女也不为过。 那这独身前来的会是谁? 长廊里,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周萋画缓步前移。来的人会与宫中闹鬼有关吗? 见周萋画精神恍惚地踱步前移,周驰上前,横身阻止了她的继续靠近。颀长的身材如轻松,微微摆动的袍服带着一股韵律。潇洒中却又不适一股威武,“你们,过去看一下是谁!” 他压低嗓子冲身后的侍卫说道,虽然不知道周萋画为什么要揪着最后同时见到两名死者的地点不放,但在他心里,却有种使命感,周萋画做的肯定不会有错。 侍卫应声朝那拱门齐步奔去,周驰目光紧随,直到他们在拱门位置形成了小小的隔离,他这才收回眼眸,看着身旁同样聚精会神的周萋画。 “画儿妹妹,你是不是觉得那两人死亡地点会跟那鬼有关啊!”周驰两道浓眉泛起柔柔的涟漪,带着笑意。 “没有,只是好奇!”周萋画感觉到周驰投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柔光,却没有抬眸相迎,只是平平回答。 “……”周萋画的平淡生冷,让周驰的热情瞬间跌落谷底,只是对于周萋画,他总是不忍心搬出自己皇子的威严,他尴尬地浅笑一下,双手背于身后,随周萋画一同关注着长廊里的那道身影。 “秦义士好!”也就在周驰抬眸时,身影出现在了拱门出,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立在拱门处的侍卫机会同时高喊。 秦义士!周萋画原本低迷的情绪为止一震。 春果随即就握住了她的胳膊,轻轻摇晃一下,是,秦简吗? 那道身影的目的地很明显不是这里,猝然被人拦住,又被这般规格得对待,只得顺着侍卫的疏导出了拱门。 他一如既往地穿着一身白衣,只是这身白衣换成了有着细花底纹的上等锦衣,袍服下摆大片的如意纹若隐若现,如黑色夜幕浓得摊不开的黑发依然披散着,眼睛上依然带着银色的面具,只是较之以往,似乎明亮了许多。 他的头高高抬着,纵使眼神落在周萋画身上时,也没有低下,只是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却也辩不出是惊讶还是担心。 周萋画凝视着她,心脏骤然空了那么几下,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出入皇宫? 秦简站在周驰面前,抱拳行揖礼,“微臣见过六皇子!” 微臣?他是官? “原来是秦义士啊!”随着秦简的行礼,明显感觉到周驰的情绪轻松了许多。 秦简微微点头,侧身如陌生人般似的再次扫过周萋画,忽而嘴角上扬明显几份。 见此状,周驰连忙开口,“奥,是这样的,这几日清宁宫里连续发生了命案,所以特别邀请了有圣手娘子之称的周四娘前来!” 周驰在说着话时,不再像是一位皇子,更像是害怕引来麻烦着急解释的小妇人。 周萋画记起,刚刚秦简对周驰可是自称微臣的,周驰这般举动是为哪般? “命案?”秦简沉吟一下,彻底转身面对周萋画,“竟然这么快就在京城有了盛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依然既往般的清冷孤傲,盛气凌人,字字句句透着他的强势。 周萋画抬头仰视着这棱角分明的轮廓,想起在来京城时独处一室时他的低低诉求,骤然觉得眼前的男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人难以理解。 他那锐利的黑眸里,似乎藏着让人无法探索的秘密。 “秦义士,你是在警告我吗?”周萋画朝周驰身体微微一倾斜,质问道。(未完待续) ps:234章里,对几位宫女的名字有手误,现已经修改! 239 各自打各自的算盘 “请教不敢当!只是陈夫人刚刚仙去,担心周娘子因此招来不测而已!”秦简斜看着将身体靠近周驰的周萋画,冷静的眼眸闪出一丝阴狠,但不过一息转瞬即逝。 “不测?母亲已经离我而去,还能有比这更不测的吗?”周萋画下颌微微一抖,直视着秦简。 来到京城已经有一月有余,她总在半醒半眜之时才能感觉到秦简伴随在左右,那种感觉似梦似幻,如梦中仙境,又如宿醉时的恍惚。 此时此刻地清晰,真实的让周萋画不敢直视,却又清楚无比的意识到,她跟秦简的关系,绕了那么一大圈后,又回到了初次见面时,你不进我便按兵不动,你敬我一尺我便还你一丈的可悲原点。 “你们认识吗?”就在周萋画思考着她与秦简的重新定位时,周驰突然开口追问,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秦简出现后周萋画情绪的明显起伏,还有那越来越靠近自己的身体。 秦简微微弯曲胳膊,朝周驰简单施礼,“算不得认识,只不过在洛城时见过几次面而已!周娘子的名号在洛城妇孺皆知,子谦知道,也不足为奇!” “原来如此!”周驰剑眉弯弯,露出洁白皓齿,“看来,请画儿妹妹来处理这几日发生的怪事,是正确的!秦义士……” 他突然提高了音调,高声称呼秦简,“你平日鲜少入宫,今日进宫想必定是父王有急事召见吧!误会一场,公务要紧,请吧!” 周萋画背对周驰,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但透过秦简骤然微蹙起眉头,倒也能猜测出周驰这般高声言论里定是另有玄机,她转身看向周驰,但周驰却早已恢复了正常。 “微臣还要面圣,就先退下了!”秦简读懂周驰的挤眉弄眼,作揖,而后转身。重新迈步进入拱门。沿着长长的编织长廊阔步前行。 这个过程中,他未曾与周萋画有过半点眼神的交流。 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在了长廊里。 “画儿妹妹。看来,你跟秦义士之间好像发生过不悦的事啊!”周驰察觉出,自秦简出现周萋画整个人骤然有了生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里。虽然针锋相对,但总比周萋画对自己疏远平淡亲切许多。 周萋画看着那竹编而成的长廊。听着秦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纠结,她并没有听到周驰的问题,只是随着自己的性子开口说道:“六皇子。周四娘有一事相问,不知当说不当说!” “唔……好,画儿妹妹但说无妨!”自己的问题被周萋画忽视。周驰却并未感到半点伤心,反倒突然兴奋起来。秦简的出现果然非同凡响,他眼睛滴溜溜一转,计上心头。 周驰突然这么兴奋,让周萋画一头雾水,她转过身看着手舞足蹈的周驰,“六皇子,能否问一下,刚刚的那位秦义士他官居何职,位居几品?” “这个……”满脸兴奋的周驰突然哑然,他轻咬一下嘴唇,弯下身子,伏在周萋画耳畔轻声说道,“这个……只知道秦义士只听命于父皇,满朝文武都知道他的存在,至于是什么职务,这个,我就不晓得了!” 只听命于皇上?难怪连父亲、董庸等人见了他都得礼遇三份,周萋画轻轻抿嘴,微微放下心,却也不到一息的功夫,立刻狂跳不止。 秦简一直在找成武十九年的银票,是为今上所找,那……指定就是与当年的秦王政变有关了! “娘子,娘子!”见自周驰弯下腰身周萋画就呈放空状态,春果连忙出声轻唤,“娘子,你看那个萱儿会与闹鬼的事有关吗?”单纯喊周萋画目的太过明显,春果很聪明的把话题牵扯到萱儿身上。 听到春果的暗示,周萋画立刻缓神,她拉一下斗篷,后退几步距离周驰一段距离,而后踱步到萱儿面前。 周驰一看周萋画迅速回归到案件里,深吸一口气,也站到了萱儿身旁,等待着周萋画开口呢说话。 周萋画看着垂眸看着地下的萱儿,她除了喜欢说点慌,外加喜欢攀附富贵外,没有什么异常。 “你走吧!”周萋画说道,“记得回去多穿点衣服,别冻着!你姐姐现在情绪极其不稳,若你的身体允许,记得过去陪一下她!” 无论是今生还是上世,周萋画都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的她始终无法体会那种姐妹情深,但看陈映芸与陈泽栋的相互照顾,还有冬雪与宋云峥那种明着较真私下却疼爱有佳的亲情,她从心中由衷羡慕。 无论萱儿跟碎玉之间会因为身份、衣着发生不愉快,她们始终都是亲姐妹,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氛围里,碎玉定然是需要亲人的陪伴的。 “是,奴婢遵命!”萱儿福礼应声,并夸张地给周萋画行了个大礼,也就在她起身时,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在寒冷中冻出了毛病,整个人朝后仰去,说来也巧,不偏不巧倾在了周驰身上。 周驰眼疾手快,一下子拦住了萱儿细细的腰肢,萱儿整个人都跌到了周驰怀里。 如此巧合,看得周萋画是目瞪口呆,但从李嬷嬷那鼻下发出的轻蔑声里,她立刻明白,这一切都是萱儿故意设计。 看着周围从宫女到公公,各个面露讥讽之色,周萋画愈发觉得萱儿就是个跳梁小丑。 于是乎,她镇静下来,抬头静静等待着周驰的反应。 此时周驰的反应,可能会彻底影响到这个卑微宫女的一生。 俊男美女,英雄与弱女,四目相对,本能成就一段佳话,只可惜此时的周驰满脑子打着自己讨好周萋画的小算盘,哪里心情跟一两腮被捏淤青的宫女表演什么英雄救美。 就见周驰轻轻一甩,萱儿就被摔倒了他身旁那位公公的身上,“肖六,送这位萱儿回飞霞阁,身子这么弱,就别出来了!” 周驰没有生气,但也没有过多兴奋,只是简单对萱儿做了安排,肖六单手扶住萱儿,瓮声瓮气地说道,“萱儿姑娘,看您身子不舒服,这就为您安排太医!” 演出没得到意料的效果,萱儿心有不甘,但周驰却早已随着周萋画移步,彻底断了她继续表演的念想,她用力跺了一下脚,“啊呀,我真的头晕!”(未完待续) ps:231章曾有过修改,但是在上次时出现了错误,感谢六月闲云大大及时地指出!大大的存在,让八月干劲满满的! 240 当年的闹鬼案 在周驰的陪同下,周萋画沿着石径,顺着竹玉当日的步子进入了清宁宫的主殿青龙殿,找来当日与她有过关系亲密的宫女,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景。 竹玉遭遇的情景跟碎玉差不多,也是前一天在换班时遇到了鬼,虽然没有看清楚鬼的模样,却都无比肯定遇到的是个女鬼。 有周驰的相陪,周萋画很顺利地在青龙殿里四处找寻着线索,“殿里是否会有可以让宫女们沐浴的地方?” “有没有?”听到周萋画的追问,周驰眉梢微挑,提声追问。 “回六皇子,奴婢们沐浴的地方在后面,不在青龙殿!”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的嬷嬷开口回答。 “是清宁宫里所有宫女们共用吗?”周萋画目光移动投放在老嬷嬷脸上。 老嬷嬷点点头。 若是共用的话,倒是有点意思了。 “画儿妹妹,你莫不是在想那里才是真正的命案现场吧?”周驰出声发出疑问,背在身后的手却没有闲着,抬手指挥身后的宫女引路。 清宁宫里宫女嬷嬷加起来有二三十,竹玉虽然是昨日刚刚去世,但因没人会以为洗浴的地方会是案发现场,因此也没多加保护,除去在木门上有一处新鲜的刻痕外,也没有半点线索。 “画儿妹妹,你说,甄玉、竹玉遇鬼后溺亡,会不会是两个独立事件……”正在周萋画一筹莫展之时,周驰突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周驰还想继续补充,但对上周萋画明亮如灿星的眼眸,嘴巴却打结。停了下来。 周萋画能明白周驰的意思,就目前收集到的信息,将闹鬼看成是两名宫女溺亡的前兆却有不妥,不能排除是有人利用闹鬼作案的嫌疑。 但是,若想真正将两件事分离,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娘子,娘子!”春果刚刚去如厕。低声喊着周萋画。匆匆跑来,“娘子,我刚刚看到映芸娘子。还有大长公主身边的茱萸姐姐了!” 春果说的很含蓄,其真正要说的是大长公主来了。 周萋画离开侯府时很是匆忙与忐忑,只是告知丽娘自己被皇后召见进宫,当时也确实不知道是为了宫中闹鬼的事。估计是丽娘担心,去国公府求见了外祖母。 “我外祖母来了。我想见一下她!”周萋画扭头,毫不客气地对周驰说道,她不是在请求,而是用生冷的语气。几近命令。 周遭骤然安静了,此时的沐浴房没有烧火,湿冷蔓延着整个空间。所有人被周萋画与周驰说话的生硬吓到,个个垂首低眉。忐忑地等待着周驰的反应。 “好啊!正好咱们已经有了初步结果,我带你去见母后!”周驰出乎意料的干脆。 他眉眼弯弯,笑盈盈地看着周萋画。 周萋画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语气的不妥,歉意地弯弯身子,待周驰抬步后,这才跟了上前。 青龙殿主厅里,娴大长公主正在拜见皇后娘娘。 姬凌意为了表示对周修娴的尊敬,没有端坐的高高在上,而是搬了一张凳子与周修娴并排坐着。 姬凌意也算是周修娴看着长大的,从姬家嫡女到太子妃再到皇后,周修娴对姬凌意可谓是用心备至,在她心里对待姬凌意如同自己女儿,而她也始终认为姬凌意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现如今陈成玉已殁,留下周萋画孤女一名,她着实想不出姬凌意匆忙把周萋画招进宫所为何事。 屏退宫女,姬凌意从方凳上起身,作势就要给周修娴行重礼,“凌意别无他法,还望大长公主能够理解凌意的为难!” 周修娴双手搀扶住姬凌意,“皇后娘娘不可!” 姬凌意重新做回方凳,“后宫内近日出现闹鬼事件,人心惶惶的,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闹鬼?”周修娴轻咳一下,反问道。 在她长长的人生阅历里,经历了无数次所谓的闹鬼事件,但从姬凌意嘴里说出闹鬼二字,她脑中首当其冲最先冒出的便是盛元二年三月初三宫里发生的闹鬼事件。 “难不成,跟那年的一样?”娴大长公主试探地询问道。 “嗯!”姬凌意拿出素帕沾沾眼角,“正是,先是闹鬼,然后就有人被发现溺亡在水池边!现如今,她已经去世……我思来想去,也就只剩下画儿最适合处理这事……” “大长公主,我也是没法子,除去画儿,我也想不到更适合处理这事的人了,比较画儿当年与她也算有缘人……”姬凌意抽搐着,很避讳地用“她”称呼着当年的捉鬼人。 十几年前,那处捉鬼的闹剧,虽然成功捉到了凶手,却成为姬凌意皇后之路上的耻辱,她不愿面对,更不想面对。 但现如今再次爆出同样的事件,刚刚长好的伤疤再次被解开,她是欲哭无泪,为了大溏的江山,为了自己的丈夫,她别无他法啊。 “你就这么肯定画儿能捉到始作俑者,当年的事可是到最后不了了之了!”周修娴回想着十几年前,查来查去最后以秦王潜伏在宫内的亲信自杀结束。 现如今事情过去十几年,这一段时间内,秦王旧部没有半点消息,相传已经消散,所以周修娴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模仿当年的作案手法所为。 但对于这些,当时不过两岁的周萋画定然是不会知道的,她也坚信,女儿跟女婿也不会告诉她当时的事,这让周萋画从何查起呢。 “你就那么敢肯定,事情与秦王政变有关?”周修娴的身体已经显出疲惫,这几日,她已经偷偷开始服用周萋回京给她开的方子,但效果不算显著,心急之下,她的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姬凌意轻轻点点头,“那年我也算是见过那女鬼模样的,我问过溺亡的竹玉,的确是与我当年所见的模样一样,而且她们的死状,也与当年那几人的死法一模一样!换句话说,就是跟公孙湘的死法一样!” 公孙湘便是秦王王妃,当年秦王叛变战败,她的尸体被发现在归真观里,溺亡而死!(未完待续) 241 秦夫人 “香雪,这个秦王妃是怎么回事?”周安宁身份特殊,自然不会跟宫女们退到门外,她绕过屏风,躲在后面的暖阁里,竖着耳朵听着皇后娘娘与娴大长公主的对话。 香雪听到周安宁终于喊对了自己名字,一阵兴奋,但挺清楚周安宁的问题,又立刻皱紧了眉头,她进宫也不过两三年,这十二三年前的事,她哪里知道。 “莲娘,你可知道秦王妃的事?”香雪眼睛滴溜溜一皱,虔诚地询问一旁的莲娘,莲娘进宫多年,从七公主的生母窦昭仪还在世时就相伴左右,对宫里的事了解颇深。 莲娘吞咽一下口水,快速想着说辞,她并不想让七公主知道当年的事,但架不住周安宁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伸手将周安宁拉开屏风,坐在暖阁的榻上,轻声说道,“秦王妃本是住在秦王府,十几年前的一天,却突然被秦王送进宫,说是陪侯睿皇后礼佛,便陪着进了归真观!” “但秦王的叛变之心路人皆知,秦王妃不过是他用来收买人心的工具!也就在她进入归真观的第二日,秦王便叛变了,秦王妃便被困在了归真观里,带平息战乱,她就被发现溺死在了归真观的水池里!” “没有人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今上厚德仁心,便将秦王妃厚葬,并调查死因,却最终无果!过了不到一个月,侯睿皇后也就病故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莲娘嘴里的侯睿皇后,便是皇太后,当今圣上的母后,她在儿子登上皇位一个月后驾鹤西归,半年后。彻底评判秦王余党后,太上皇也西去。 “没想到我们出生之年还有过这种故事!”莲娘花样落下,周驰便气宇宣扬地从暖阁侧门迈步进来。 刚刚他带周萋画要拜见皇后,却被拦在了正厅外,担心天太寒冷,周萋画身子受不了,周驰便带着她绕到后面的暖阁。等待。 “见过七公主!”周驰可以无礼。但身为臣女的周萋画却很有分寸,垂首不对视周安宁,福礼请安。 “免了吧!”莲娘说话的语气一向温婉。说起事情来,有条不紊,娓娓道来,入了周安宁的耳朵就跟听故事一般引人入胜。猛然被周驰这么打断,她有那么一点点不爽快。看着垂眉低眼的周萋画,问道,“事情调查的有结果了吗?” “算是有结果了吧!”听出周安宁语气里的挑衅,周驰抢在周萋画开口之前说好。他解下斗篷,递给宫女,甩袍坐下。他嘴角眼角同时向上,弯成一条弧线。突然惊愕地“哦”了一声,看到周安宁好奇抬头时,他故作自然地看向了周萋画。 “画儿妹妹,刚刚我们在前厅外遇到的,可是陈泽栋的妹妹?” “是的,是映芸表姐!”周驰突然冒出这句话,让周萋画一头雾水。 “也不知道太姑带她来是为了什么?”他斜着眼看着周安宁,却见周安宁刚刚还带着怨气的脸色缓和下来,于是啧一下嘴巴,再开口时,却立刻换了话题,他朝莲娘微微抬头,“刚刚你说秦王妃也是被溺死在水池边?” 莲娘身子微微一抖,不禁后悔刚刚自己的多言,后宫中最忌讳的莫过于旧事重提,更何况这中间还隔着一代。 “嗯!”莲娘垂头,轻声答应。 “刚刚好像还听说,以前宫里也发生过跟这几天一样的闹鬼事件?当时那件事是怎么处理的?”周安宁并未察觉到莲娘脸色的变化,凝眉思忖着刚刚从皇后娘娘嘴里泄露出的支根末节,“好像是盛元二年的事吧!” 盛元二年!周萋画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帕子,那一年,可是发生了不少事,腊月初八,冬雪出生,十天后,也就是临近年关之时,父亲携全家离京前往洛城,没想到那一年皇宫里也发生过闹鬼。 闹鬼的事,估计在后宫里应该经常发生,但事隔这么多年还被记得,当年应该也算轰动吧,“当时也有人溺亡吗?”周萋画抬头,却没有看周安宁,而是直接看向了莲娘。 莲娘很知道分寸,只是回看了周萋画一个眼神,却没有回答。 “问你话呢,当时也有人溺亡吗?”莲娘这般对待周萋画,让周驰大怒,他从榻上直接弹起身来,立于莲娘面前,大声质问着。 莲娘被周驰的举动吓坏,“噗通”便跪在地下,“是,盛元二年三月三上巳节,有人装鬼,后来被秦夫人查出是秦王旧部所为!” 莲娘的话终于解答了周萋画的疑惑,难怪皇后娘娘不想惊动大理寺,闹鬼的事已经扰得后宫人心惶惶,若是传到朝廷上,怕是又会引起骚乱。 “这个秦夫人是哪位?”周驰与周萋画同年而生,记事之时大溏早已一片盛元定世,他自然也不知道当年的事。 “就是五年前西去的,永宁郡公府的秦夫人!”莲娘深吸一口气,那一年上巳节,人心惶惶,各种闲言碎语,各个妃嫔身边的人十之*被放出了宫,现在说起来,莲娘心里还打小鼓。 她垂首眼睛上瞟,窦昭仪便是在闹鬼事件后死的,虽然对外宣传是暴病而亡,但莲娘心里很清楚,窦昭仪死的蹊跷,这些年七公主在皇后娘娘身边健康成人,这桩往事也便莲娘压在了心底。 现如今被周萋画追问那年的事,莲娘这心里就跟推翻了五味瓶似的,“事情发生后,也是皇后娘娘邀请秦夫人捉拿真凶的!” 冬雪的母亲还有这般能耐?周萋画抿着嘴,她隐约记得,母亲自杀前一晚,她躺在母亲身边,追忆母亲年少往事时,母亲好像说过,秦怡懂医术的事。 “后来呢?”周驰见周萋画神色凝重,便继续开口追问。 “后来……”莲娘敢要回答,却听暖阁跟前厅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香雪连忙上前查看,却见皇后娘娘搀扶着娴大长公主,慢慢悠悠地朝暖阁走来,陈映雪垂首,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未完待续) ps:七公主身旁一个李嬷嬷,六皇子那也一个李嬷嬷,身为龙套,李嬷嬷觉得亚历山大,所以,八月把七公主身旁的奶娘李嬷嬷改成了莲娘! 242 皇后与木匣 “我说怎么都找不到人哪,原来都聚在这里了!”皇后娘娘将娴大长公主扶在与自己并排的榻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一众晚辈,“还是大长公主想得周到,担心画儿不适应,特意安排人来相伴!” 她眼睛扫过陈映芸,而后看向周萋画。 “外祖母费心了,四娘在这里一切都好!”周萋画朝外祖母再次施礼,而后朝陈映芸移动一下,“让表姐担心了!” 却惊觉陈映芸脸上都是泪痕。 陈映芸刚刚被吓坏了,她以为自己跟着娴大长公主进宫,是要她代替周萋画受罪的,又怕又惊。 “哎……”皇后娘娘长叹一口气,暖阁里骤然安静下来,没有话题开启,寂静地吓人。 “母后,我们已经调查出,发现两名宫女尸体的水池并不是案发现场!她们应该是被杀害后转移到那里的!”在寂静中,周驰突然出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话音落下时,皇后娘娘抬头与娴大长公主对视一眼,果然跟当年的案情一样。 “不过,我们怀疑,装鬼的事与宫女溺亡可能是相互独立的两件事!”周驰见皇后娘娘不说话,继续说道,“当然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证明两者之间有关联,但也不能排除没关系,所以,我们接下来想证明这两者之间关系上入手!” 根据周萋画刚刚与他的约定,周驰在叙述时,采用的人称都是我们,一则是因为她是女子,还是丧母长女;二则,当然是因为周驰是皇子。陈述起来更具说服力。 当然这些,周萋画都很真诚地告诉了周驰,是周驰自己做出的决定。 自己的儿子,皇后娘娘自然知道他有几斤几两,如此得出结论,也清楚这自然是周萋画的功劳。 皇后没有戳穿,而是笑嘻嘻地说道。“没想到还不过两个时辰。竟有这么大的收获……依着本宫之意,无需证明闹鬼跟死人有没有关系,既然证明了是遭遇不测。就直接从捉拿凶手入手吧!” “可……”周驰没料到皇后娘娘会给出这样的直视,她刚刚还说,不参与任何意见,怎么这么快就要变卦了。周驰张嘴便要辩解。 皇后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侧眸看向周萋画。开口问道,“我听说,画儿验尸有自己一套独特的工具?能否拿来让本宫看一看啊!” 周驰到嘴的话,就这样被皇后摁了下去。他病怏怏地退后,坐在榻旁的方凳上,闷闷不乐。 周萋画应了一声。便示意春果将勘察箱呈递上去。 上好的金丝楠木,金丝浮现。淡雅幽香,精雕细琢地花纹更增添了几份沉重。 皇后娘娘身旁的宫女接过勘察箱,半跪在地上,用双手举着呈给皇后看,“这匣子是这几年才雕刻的吧?” 姬凌意一上手,不但摸出了材质,还得出了时间,“这等楠木,也只有用在这里不可惜!” 她说着,便轻轻打开了箱盖,擎着笑的脸颊,却瞬间僵硬下来,她的嘴角猛然抽动几下,扶在箱盖上的直接用力抓了一下盖子,似在忍受着震惊,“这,这匣子你是从哪得到的!” “洛城一老木匠店里!”周萋画清楚地看到皇后娘娘瞳孔里翻出的惊愕,立刻出声回答。 “你确定?”皇后的声调调高几分。 周萋画的心骤然停了那么几拍,器具是秦简那厮给的,这匣子虽然的确是木匠店里的老者赠送,但也与秦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如今案件与当年的秦王案扯上关系,周萋画不敢再继续联想下去。 “确定!”周萋画立刻行跪礼。 春果见状也紧随其后,“皇后娘娘,这匣子确实是我们从洛城老店里,一位老者那得到的!这匣子原本是旁人定制的,多年来那人没有去取,老者见这匣子与我家娘子有缘,便交与了我家娘子……” “有缘?”皇后的嘴唇极不自然的抖动着,瞥眼看跪在地上的周萋画,“起来吧,别没事就跪下,本宫不过是觉得这匣子的样子,以前见过!” 在春果的搀扶下,周萋画站起身来,她低着头,眼睛微微往上翻,她看到皇后娘娘的手轻轻拂过匣盖,没有半点摸索,而是直接抚摸刻着字的位置。 皇后娘娘看来对这匣子果真熟悉! 一下,两下,她的嘴角擎起一丝苦笑,阴沉的脸上泛着冷然的怒火,眼角却擎着泪花: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幕。 那个男人,一辈子都没对自己说这种情话。 “周萋画,这个箱子,能否暂时保存在本宫这里!”让人后背发凉的声音,从姬凌意的喉咙里传来,她不再亲切地喊周萋画是“画儿”,压制着怒火地低声,如深谷里的闷雷,整个暖阁都在呜呜作响。 “可!”周萋画立刻答道。 这个匣子,果然非同寻常! “你放心,若再发生命案,你可随时取回去!当然,本宫也不希望今晚再发生命案了!”皇后娘娘眼睛一闪,眼神如死神手里的弯镰一样,让周萋画狠狠打了个寒战。 与皇后娘娘的见面,终于在娴大长公主的离开结束,陈映芸还是以陪周萋画为由被留了下来,可当周萋画安排春果去陪她,却被周驰阻拦。 “七姐,我与画儿妹妹还要着急去捉鬼,这位陈娘子,就交给你了!”他俏皮且意味深长地冲周安宁眨了一下眼。 周安宁刹那间面红耳赤,却没有拒绝,带着香雪陪陈映芸赶往今晚暂住之地。 看着陈映芸立刻的身影,周萋画隐约嗅到了一点点暧昧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气,脑中满目都是刚刚皇后娘娘见到勘察箱时的诡异,“六皇子,萋画有一事相求!” 周驰大喜,“好啊,我定赴汤蹈火完成!” 周萋画轻轻抿一下嘴唇,“那勘察箱是我在洛城所得,有几个疑问,我想找那位秦义士询问,殿下,能否帮忙?” “你要见秦义士吗?好啊,我帮你约?”周驰几乎没做任何推辞,立刻答应,弯弯上扬的眉眼,“明天怎么样?” 周驰的痛快让周萋画诧异,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也好,过了今晚,说不定一切都解脱了。(未完待续) 243 死神来临前 月高,风黑,清宁宫长廊上的灯,在这黑漆漆的夜里,就显得分外微不足道。 呼啸而过的西北风,将灯光吹得支离破碎,白天刚刚融化还未来得及被吹干的雪水,随着夜晚的到来迅速凝集在房棱,及其他任何存在过的地方。 周萋画在回房看望过陈映芸后,便直奔凤阳阁。 凤阳阁里有一间房子是平日里宫女集中的住所,但因闹鬼事件的发生,宫女们便被散出去,只留了今晚可能会毙命的碎玉。 走廊里两步之内必有一侍卫,更是有巡夜的来来往往,纵使如此,房间里的碎玉如惊弓之鸟,她紧紧地攥着蚊帐的一角,瞳孔无神,眼睛定定地看着门扉。 前两名宫女虽然都是入夜后而亡,但因没有定点的时间,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 死神到来前的紧张,迷茫了整个凤阳阁。 周萋画跟周驰则静坐在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里,周萋画一如既往的静坐,但周驰却唉声叹气。 其实临近天黑时,周驰偷偷去找过秦简,想依靠着秦简之力保全碎玉,却被秦简无情地拒绝了--他只听命于当今圣上,这让周驰挫败感十足。 时间已经进入四更,距离死亡时间相对较晚的竹玉,也过了一个多时辰了,眼看着距离天亮的时间越来越靠近,周驰便等不住了。 “画儿妹妹,难道我们除了在这等凶手出现,就别无他法了吗?”他手指敲着桌子,不耐烦地侧脸朝周萋画追问。 入了夜,气温降下来了。纵使屋里烧着炭,却依旧不耐寒,李嬷嬷拿来斗篷,披在身上,他不耐烦地解开斗篷,皱紧了眉头。 没有亲身经历,皇后等人对案件又遮遮掩掩。她是法医。不是侦探,将案发重点定为室内,已经是她目前能得出的最大结论。于是当周驰这般质问时,她翻一个白眼。 “殿下,臣女只是对医术略懂一二,断案推理之事是大理寺的职务!” 周驰一心想着案件。总担心今晚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压根没听出周萋画话里的真正意思。 “我知道。较之推理,你更擅长医术!但,但总不能待碎玉死后,再有进展吧!”周驰焦急地搓着双手。能否捉着凶手是小,若是在这般层层把守之下还丢了碎玉的性命,让他如何有脸面在去母后那谈条件。 “不然呢。六皇子有何高见!”周萋画追问。 “画儿妹妹,依我之见。我们还是去隔壁看一下吧!”周驰终于从圈椅上站起身来,他抖了抖斗篷,焦急地看着周萋画。 周驰有此举,周萋画也不便相违抗,便也站起身来。 春果上前,便要搀扶周萋画,却被拒绝,“此时碎玉姑娘已经处在高度紧张之时,你就不要一起了!” 听周萋画这么说,周驰也转身吩咐李嬷嬷,“你也别去了!” 春果跟李嬷嬷应声,而后便目送周萋画跟周驰出了房门。 没有惊动侍卫,周萋画在周驰之前轻轻推开了房门,“吱……”微弱的开门声传来,周萋画却退后一步,等周驰迈步进去后,她这才紧跟着进去。 碎玉倚靠在床上,脸色苍白,等待着死亡降临的恐惧,正在一丝丝地耗尽她的精神,她竟然没有察觉到周驰的靠近。 床榻前的月牙桌上,放着一只盛着半碗凉茶的碗,床榻两侧站着两位公公,其中一位便是周驰身旁的肖六,而另一个则是身形肥壮,仪形环伟的公公。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那位陌生的胖公公正圆目瞪大聚精会神地看守着碎玉,而身形消瘦年纪相对较小的肖六却打起瞌睡来,直到那胖公公用轻咳发出暗示,他才睁开眼。 见自己身旁的人,如此不尽心,惹得周驰连连摇头。 “你们也当值有几个时辰了,为了以防万一,你们依次出去把下一轮当值的替换进了!”周驰面露不悦,发出命令。 肖六自觉有错,垂首福礼,示意那胖公公先去交接,自己则打起精神,垂立看守。 与胖公公进行交接的也是一名公公,大溏的宦官虽然没有进行阉割,但因平日多照顾主子们起居,心思相对比较细腻,故特意被安排负责在房里照顾。 新的当值人已经准备好,周驰看另一侧腰板挺直的肖六,“你也不用在那端着了,也交了值,下去歇着吧!” 熬夜的后果已经在周驰身上慢慢体现出来,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这话出口,阴冷无比。 肖六更加害怕,“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殿下还没休息,小的哪敢!” “让你下去就下去,站那都睡着了,如此倦态,怎么当然警卫之职!”周驰低声吼道。 肖六身子颤抖一下,“奴才知罪,奴才知罪!随后便摇摇晃晃地迈步出了房门。 肖六请罪的声音尖锐,音调也骤然高了几份,碎玉终于有了反应,她的眼珠慌忙移动一下,“六皇子!” 她的嘴唇微微抖动着,想起身给周驰请安,但天不随意,体力已经不允许她做任何事。 周萋画见状连忙上前制止了她,“碎玉姑娘!” 她轻轻唤着碎玉的名字,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你不要这样,身体如此憔悴,估计不等歹人出现,碎玉姑娘你……” “周娘子,我吃过饭了,我想明白了,自我进宫,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良心的事,老天若是真的要这般对我,我就是上路也要吃饱饭……”碎玉的声音轻缓,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似废了很大的力气,眼珠这才转向周萋画,“萱儿来看过我了,说是周娘子安排的!我们姐妹两人自幼入宫,我若今日走了,还望娘子费心,把萱儿带出宫去……” 碎玉张大嘴巴,哀声求着,“父母年事已高,女儿不孝了!”她那如枯柴的手抓着周萋画的胳膊,死死地抓着,眼神充满哀求。 周萋画能明白碎玉话里的意思,但她的好意对她那个贪图富贵,渴望麻雀便凤凰的妹妹那,却不见得是好事。 担心碎玉会把体力耗在无用之处,周萋画轻轻点了点头,心虚地说道:“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未完待续) 244 死了 此时的情景不允许周萋画再多说什么,她手轻轻放在碎玉的肩膀,抬头扫视着整个房间。 房间牢固,密封极好,就连碎玉躺着的床榻也重新做了巩固,若是凶手强攻,想强无声息的行凶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也不排除凶手会是像秦简这样的高手,会在无形中出手,但若是那样,甄玉跟竹玉的死亡手法又显得拙劣,赘余。 当然也有一种情况是,凶手为了泄愤,行凶手段会选择特定的溺死,倘若真是那样的话,倒是真有可能与十几年前上巳节闹鬼事件有几分相似了。 但现在他们把碎玉安排在房间里,凶手若还想执着于原定的杀人手段,就必须重新做安排。 “六皇子,飞霞阁里今晚巡夜的有几队人!”周萋画将手从碎玉肩膀上拿开,抬头看着周驰。 周驰敛容沉思一下,今晚巡夜的是禁卫军,是皇后娘娘以她明日要去前关寺祭拜为由调动来的,值得一提的是,目前禁卫军的首例,暂由宋云峥兼职。 “从酉时到明日辰时一共安排了四队,两队一组,现在刚刚换了班,由第二队来巡夜!”周驰回答,“怎么?画儿妹妹,你觉得有何不妥吗?” “六皇子,能不能让这四队同时巡夜!”周萋画紧抿嘴唇,“天很快就要亮了,成败在此一举!” 周驰深吸一口气,保证侍卫的休息时间,一直是宋云峥所坚持的,让原本休息的侍卫在回来,若是传到他的耳朵里…… 哎。但画儿妹妹已经开了口,定是有了什么主意。 周驰纠结着,犹豫着,最后一横心,右手握拳重重敲打在左掌上,“好!” 转身,下命令。安排刚刚替班回去休息的侍卫们。重新回来。 与那肖六替班的公公已经垂首弯腰迈步进来,周萋画见状,便从床榻上站起来。“皇子殿下,我看我们还是先去隔壁吧!” 周萋画的声音平淡,淡然地不像是提议,反倒有几分命令。这让初次与周萋画见面的几位公公面露诧异,但周驰却完全没有在意。干脆应声,便转身迈步出了房门。 周萋画紧随其后,一抬头,却见公公肖六垂立在门口。一见周驰出来,连忙躬身行礼。 “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嘛,怎么还在这!”周驰强打精神。低声呵斥。 “小的,这不。不放心殿下嘛!”肖六双手交叠立于,尖声尖气地说道。 “不放心!不放心你还敢给我睡觉!这整个清宁宫都跟着我们绷紧了弦,你还敢给我偷懒,我今晚可是安排了五组人到碎玉面前守着,你站了不过才一个时辰,竟然给睡着了!” 夜就要过去,前半夜没有出事,那后半夜出事的概率自然加大,身边人这般不上心,当着周萋画的面,周驰觉得被扫了面子。 肖六头垂得更低,“小的知道错了,小的知道错了!” “下去吧,今晚碎玉若是无事还好,若再发生溺亡案,定饶不了你!”周驰怒吼。 “是!”肖六作揖,垂首连忙推下。 周萋画目送着肖六,却见他步履轻盈,全然不没有半点倦态,也是,被六皇子这般教训,怕早就吓破胆了吧! 周萋画默默心想。 “画儿妹妹,已经四更天了,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周驰见周萋画面朝肖六离开的方向,于是继续给自己找台阶下,“哎,真是平日里稀松惯了吧,紧要关头,一个个都给我提不起神来!”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标志性的贝齿,只不过这抹笑,在这紧张的夜晚里,多了几份苦涩。 但周萋画却跟没听到一样,嘴里喃喃自语,“一个小时换班一次……一个小时换班一次!” 她在思考,思考周驰的这个决定,与凶手的作案时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而对周驰而言,周萋画的喃语更像是打了他几个耳光一样,让他羞愧难当。 “画儿妹妹,请吧……”见周萋画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周驰继续指引。 听到这话,春果立在门内,伸手拉住了周萋画的胳膊,他六皇子出去可是披着斗篷的,自己娘子不过还穿着入宫时的轻棉衣,伤寒刚好了几天,可不能再病了。 春果暖暖的手接触到自己,周萋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冰冷,她深吸一口气,便进了屋。 周驰让李嬷嬷把木炭盆放在周萋画脚下,并将自己的斗篷递了过去,“画儿妹妹穿得单薄,切不可生病啊!” 他长长叹口气,一向上扬的嘴角恢复了原状,“但愿,今晚风平浪静!” 周萋画接过斗篷,让春果给自己披上,她没有说话,心中总有一种疑惑,压在心头,说不出来的滋味,是哪不对呢! “啊……匡匡……” “不好了!出事了!” 就在周萋画的身子刚刚感觉到暖和时,犀利的喊叫声划破了夜空,紧接着巡夜的侍卫们也集体涌了过来。 周驰从圈椅上弹起身来,直奔门口。 周萋画把斗篷往旁边一扯,紧随而去。 周驰“哐当”踹开隔壁的房门,“怎么回事!” 周萋画飞奔而去,却见隔壁房间里,碎玉安静的坐在床上,跟刚刚他们离开时,没有一点变化。 碎玉意识到门口站着人,无力地抬头,“六皇子,我听到外面有人喊,是不是到了我走的时辰了!” 碎玉没有出事?那骚乱是因为什么! 周驰说着就要转身,但周萋画却朝碎玉靠近,若骚乱是调虎离山计,自己离开岂不是正好中计! 周驰抬步跨出门扉,却也立刻意识到事情的蹊跷,他定住步子,朝着发出骚乱的方向,大吼一声,“出什么事了!” “报……回六皇子,后面暖阁死人了!”侍卫匆忙赶来。 “什么?”周驰大惊,踉跄后退,这凶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我们巡夜到暖阁后,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待我们赶过去,就发现那个叫萱儿的宫女被勒死了!” 萱儿?死的怎么是她? 周萋画眼睛眯成一条缝。(未完待续) 245 宋云峥的人 萱儿的名字,像一根刺,刺懵了周萋画。 刺醒了,碎玉。 也刺恼了周驰。 “萱儿,萱儿她……”碎玉握着衣领,手紧紧攒着,身体依然瑟瑟发抖,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她,她是替我死的,应该死的人是我啊!” 周驰一甩长袍下摆,随着侍卫的指引,大步朝发现萱儿尸体的暖阁奔去。 周萋画小碎步紧跟了几步,没走到门口,就又停下,回头看看要下地的碎玉,对刚刚换值的两位公公说道,“麻烦两位看好了碎玉姑娘!千万不能让她出来!” 新换值的公公本不知道周萋画的身份,但经了刚刚她对六皇子的清淡,心想着,这定是个地位娇贵的娘子。 两人不敢怠慢,朝碎玉靠近几分,将她控制在了床上。 萱儿倚在暖阁的边角里,嘴巴微微张着,眼睛外凸,粉嫩的脖颈上印着两三条红色的很深的印迹,其中有一道已经嵌入了她的肌肉,渗出的血沿着脖颈滑落在了她的衣服上。 她还是穿着在长廊边见她时的薄棉装,点点血迹分外狰狞,早已没了一点光彩。 脸颊上被李嬷嬷掐出的淤青,像两条黑色的虫子趴在她脸上,那微微张开的嘴巴里,能看到紫青的舌头。 眼前的一切,让第一次真正见到死人的周驰惊呆了。 他站在门口不敢靠近,直到感觉到周萋画过来,才晃过神来,连忙侧身到一边。 “她,她没。没气了,我现在就安排人去母后那拿勘查箱……” 飞霞阁今晚会出事,人人都知道,但死亡对象从碎玉变成了萱儿,这让整个案子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周驰的提议,却被周萋画拒绝了,时间才刚四更天。清宁宫里的人还未醒来。担心因此惊扰了皇后后娘娘,引起更大的骚乱。 “我看,还是先检查现场吧!”周萋画轻声说道。“是我动手还是去请大理寺的人来?” “不能惊动大理寺!”周驰的眼神骤然锋利,他朝周萋画拱拱手,眼中冒出,绝不。退让的神色。 此时的他每个毛细血孔都在扩张着,飞霞阁里还是死人了。而且还是一种不在意料之中的事故。 他不能再嬉笑下去,他需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个问题。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那臣女进去了!”浅浅的一福礼。拉一下裙摆,便进了房间。 床榻上放着几件,叠好的衣服。能看出这张床上今晚至少会有3个人在这睡觉,萱儿的尸体倚靠在靠近床头的墙壁上。两条腿伸直,但地板上还能看出挣扎留下的痕迹。 “谁第一个发现的?”周萋画抬头询问。 “是我!”刚刚去传消息的侍卫在门口喊道,“我们听到声音就过来查看,就看见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双手合在她脖子上,听见我们来黑影从窗户跳了出去!” 双手合在脖子上?周萋画眸光落在萱儿脖子上,但她颈子上的勒痕根本不是手掐会形成的痕迹啊,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事,“多久之前的事!” “刚刚!” “守住清宁宫门,立刻开始搜索飞霞阁,人应该还没离开!”周萋画不与周驰做任何商量,开口道。 侍卫看向周驰,得到他的肯定后,立刻部署下去。 “画儿妹妹,我,我能进去吗?”看周萋画一个人在房间里摸索着,周驰干着急。 周萋画拿着烛台,俯下身,几乎是爬在地上,以萱儿的尸体为中心,呈发散性朝外检查,太过专注,以至于根本没有听到周驰的声音。 萱儿已经确系死亡,致命伤是脖子上的勒痕,如此首先要确定是行凶工具,会是怎样的工具,才能造成这种勒痕呢。 “呜!”当周萋画摸索到床榻位置上,她的额头突然被什么勒了一下,将烛台靠近一下,一条浅浅的影子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她抬手顺着烛台往上一搂,细嫩的手指一下子拉住了一根线,不,是一条丝,很细,很软,却很韧,你几乎察觉不到它的存在,却又很清楚地能感觉到它的牢固。 放下烛台,周萋画用力一拉,影子的滑动让她看清楚了这条线的长度,线在地上摊在一起,其中有一段上,能看到深红色——这,或许就是行凶工具。 周萋画下意识地朝春果抬手,希望她给自己递来手套和收集袋,却意识到勘察箱还在皇后娘娘那。 大溏又没有精密的检测仪器,周萋画索性用手拿起了这线,“六皇子,你看认识这种线?” 线太细,周驰又站在门口,如此昏暗的灯光下,他用力眯着眼,才凭借着那一小段沾惹血的线,看出周萋画手里是拿着东西。 他轻轻摇摇头,心想,这么细的线,在宫女的房间里不是稀松平常之物吗? “这线足以将人勒死,绝不平常!”周萋画就跟能听懂他心声似的,开口说话。 “额……”周驰干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娘子,你说,这会不会是金兰线啊,就是……”春果的声音隔着人群从门外,低弱却清晰地说道,她想提醒舒兰那断掉珠花上的那种线,却没说出口,家丑不可外扬,春果还是知道的。 “金兰线?”周萋画诧异,上次被春果提醒后,她翻阅过金兰线的资料,这是一种出产自西域质地特殊的丝,是西域进贡的贡品,多用于缝、补一些名贵的衣服,取无形之中,韧性极佳,不易断裂。 萱儿是被这金兰线勒死的! 金兰线可不是平常之物! 在周萋画诧异时,周驰也跟记起了什么,“这金兰线,我知道……” “报!”周驰话没说完,侍卫洪亮的声音再次传来,“报六皇子,我们在秦义士的协助下,在飞霞阁前的长廊口,捉到凶手,正是那装鬼之人!” 捉到了?这么快!周驰心中惊呼。 秦义士?秦简!他出手了!周萋画心中狂跳不止。 “快,快,带我去看看……”周驰不再解释金兰线,抬手示意那侍卫引路。 可那侍卫却面露犹豫,“六皇子,秦义士想单独见你!” 周驰一听,立刻转身看向周萋画,“为什么?” 侍卫眉头皱成一团,“因为那装鬼的人,是,是宋将军的副将!”(未完待续) 246 金兰线 秦简不想与自己见面! 这个消息向一枚炸弹一样,把周萋画的心炸的四分五裂,却也不过在一息后,她恍然又释怀了。 也好,这样就算不得谁帮谁了…… 看着周驰随侍卫远去的身影,周萋画呆呆的心想。 哎,这没想到,宋云峥的手下是凶手,而且还是被秦简捉住的。 冥冥之中,周萋画感觉有股奇怪的力量正牵引着她,像一个漩涡一样,正慢慢把他,吸入进去。 战乱,秦王,银票…… 烦乱的思绪,已经让她没有精力再去寻找新的线索,周萋画决定,暂时从金兰线线上入手, 于是乎,她手拿金兰线,坐在房间正中的方凳上,她的右前方,萱儿的尸体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周驰的命令,谁都不敢动。 “你来看看可认识这金兰线?”微微抬手,朝李嬷嬷问道。 李嬷嬷微微抬头,却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开口,“奴婢认识,这就是金兰线……” 那种距离,那种速度,让周萋画不禁怀疑他是否看清楚了,这条线的存在,“喔……”周萋画语气上扬,“听说此物甚为珍贵,你是怎么认识的?” 李嬷嬷哭丧着脸,她是极不喜欢萱儿的,虚荣、贪婪,还喜欢玩花样,但她真就这么走了,她这心里还是真心难受的,听到周萋画的追问,连忙说道:“这些新来的丫头们可能不知道,五年前,内庭宫送来了十尺金兰线,说是西域进贡的。七公主那留了两尺,皇后娘娘留了三尺,考虑到六皇子习武,剩下的就五尺就送来了咱们飞霞阁,奴婢也知道这金兰线的金贵,这些年一直用的仔细……” “可千算万算,奴婢怎么也没料到。这剩下的金兰线竟然没了……三尺有余啊!”李嬷嬷说着就做出一副心疼样。 抬头见周萋画面无表情。以为周萋画不相信自己,扯着嗓子喊道,“周娘子若是不信。可问问碎玉,前些日子六皇子划破了锦服,点名要这金兰线缝补,不得已去皇后娘娘那求来……当时还是碎玉帮我去求的竹玉姑娘……” 她脸上露出一丝庆幸。幸亏碎玉没事,若是被金兰线勒死的是碎玉。老婆子我可就没地说理了。 “金兰线丢了的事,都有谁知道?”周萋画轻声问道。 “我,碎玉……那个竹玉姑娘是不知道的,我们骗说。是用没了,当时竹玉姑娘还说呢,这些年皇后娘娘就两年前亲手做珠花时用了半尺。一直就没用……”李嬷嬷的话多了起来,尽可能的为自己摆脱嫌疑。 母亲就是两年前得到的那支珠花。竟然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周萋画颇为震惊。 “噢……我记起来了,除了我跟碎玉,那个肖六也是知道的!”李嬷嬷惊呼,旋而却失落起来,“不过他肯定不会承认的,他是偷听到的,又岂会承认!” 话说到这,李嬷嬷就彻底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那你可曾记得那段金兰线具体丢的时间?”周萋画追问。 李嬷嬷沉吟一下,“记得记得,那天正好是七公主的约众位公主、娘子成立衡缘社,为今上准备祝寿节目的日子,周娘子去查一下就能确定。” “那段金兰线的具体尺寸你还记得吗?”周萋画继续问道。 “记得,记得,怎么敢忘记呢,三尺一寸半指长……”李嬷嬷立刻回答。 “春果,去量一下这金兰线!”周萋画把自己手里沾着血的那节金兰线朝春果一抬。 春果应声,转身找来尺子当着众人的面丈量,“娘子,没错,正好三尺一寸半指!” “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吗?”周萋画点点头,示意春果退到一边,看向李嬷嬷,再次开口。 “没,没有了……”李嬷嬷战战兢兢地回话,“周娘子啊,我虽然不喜欢这萱儿,也经常打骂,但真不是我杀的她啊……”李嬷嬷不忘继续给自己喊冤,她扯着嗓子高声呼喊,还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没说是你,你喊什么!”春果怒斥,上前想拉她。 门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报!周娘子,六皇子有请!” 一听到这声,春果立刻松开李嬷嬷,站到周萋画身旁,“娘子……”她知道,娘子若去,定然会见到秦简的。 说心里话,娘子跟秦简这么长时间连番折腾下来,春果对秦简当初的那点感恩,已经当荡然无存,尤其是今天白天在花园里的见面,他那是什么态度! 警告娘子,不要做娘子不该做的事,当时是谁要跟着去验尸的!春果越想越气,手拉周萋画胳膊,示意周萋画不要去。 周萋画心里又岂会好受,命令是周驰传来的,她又岂能不去。 长长叹了一口气,周萋画掏出帕子包好金兰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吧!” 秦简跟周驰静静站在发现凶手的长廊边,朦胧的月光散在两个人身上,身形、个头、形态本就相象的两个人,宛如照镜子一般,若不是年龄,和秦简散着的长发肆无忌惮的随风飘扬,就这么看去,周萋画肯定会分辨不出他们的。 凶手被按在地上,隔着太远,看不到样子,就只能看到一头散发垂落在地上。 “画儿妹妹……”周驰转身惊呼,他的脸上没有刚发现萱儿尸体时的震惊跟着急,露出点点喜悦,“在秦义士的帮助下,凶手已经抓住了……没想到他还真的是那个装鬼的!” “哎,这下倒要看看宋将军怎么说了!”周驰兴奋。 周萋画抬头看了一眼周驰,而后看向秦简,一向阴冷不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凌乱,察觉到周萋画看自己时,微微提气,换回面无表情。 周萋画分明感觉到秦简的别扭,还有一点点无奈,尤其是周驰提到宋云峥时,他的眉头用了皱了一下。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绕那所谓的凶手一圈,见他泥靴裹泥,肮脏,“他,可能只是装了鬼……” 被压在地上的鬼一听这话,立刻挣扎起来,似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呐喊:“是!我只是装鬼吓唬了他们,我没有杀人,我要见宋将军!” 他努力擎起头大声呼叫,眼睛却不是看向刚刚说话的周萋画,而是秦简……(未完待续) 247 悸动 “好!现在就去请宋将军!”面对地下装鬼人的要求,周驰竟然毫不犹豫答应了,干脆、没有半点犹豫,这不但让周萋画,就是那秦简脸上都露出诧异。 把宋云峥喊来,无疑是在告诉满朝文武后宫又有秦王之党作乱。 周萋画与宋云峥只见过几次,虽然只说了一次话,却已经还清楚的感觉到这个人性情爆虐待,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若真与他无关,怕是他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定会揭起一场风暴。 周萋画之所以这么确定,是从与他在来京城路上发生的争执而知,不过是卢天霖透露一句大理寺来重新调查当年的事,他就能直接找自己言语威胁。 冬雪这个兄长的脾气,跟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周萋画眼梢看向秦简,他正低头思忖,就听周驰又说道,“既然是秦义士捉住的,就劳烦义士到时一起见宋将军吧,怎么说,你也是父皇亲派来协助我的,宋将军不会不给面子的!” 周驰在宋云峥面前,竟然要去秦简当自己的保护伞。 他一甩袖,“我现在就去见母后,禀明此事……” “啊……” 气宇轩昂的周驰潇洒转身,却一不小心踩在了冰上,融化后又上冻的冰分外光滑,就听他大叫一声,整个人后仰,作势就要后仰。 秦简立刻反应过来,足下一点,腾空而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周驰还是哐的掉到了湖面上,刹那间。结了冰的湖面瞬间炸开。 庆幸的事,就在他要沉下去的瞬间,秦简拉住了他。 强大的臂力,单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周驰从冰面上拉了起来,看得出。秦简尽可能的想确定周驰的安全。但锋利的冰刀,还是划破了他的袍服。 “哎呀呀,六皇子。这是怎么了!”肖六衣着不整,边束玉带,边呼喊,“奴才这才刚躺下!这都怎么了……” 当他奔到长廊边。正巧秦简携周驰落地。 但周驰却跟没看到肖六一样,双手互住臀部。眼睛却看着周萋画,呲牙咧嘴的说道:“你说的的确很对,前几天死那几个宫女,若是在户外溺亡。定会跟我一样狼狈!” “啊,看样子,我真受伤了。秦义士,你随我来。那个画儿妹妹,你就不要了……”屁股可能出血,周驰想想就有点难为情。 说着,他把手搭在秦简肩膀上,一瘸一拐地朝飞霞阁走去。 周驰边走还边下命令,“那个萱儿的尸体,任何人都不要动,先派人把手好,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安排四娘子回去先休息一下!” “劳烦秦义士跟宋将军先把情况说明一下!” 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太太。 等周驰进了飞霞阁,春果这才反应过来,“娘子,咱们也回吧!” 周萋画嗯了一声,手伸向春果,慢悠悠地问道:“春果,你看到了吗?刚刚秦简他,一只手提起了六皇子,” “是啊,他的臂力是很大!”秦简整天神出鬼没的,力气大点也没什么奇怪的啊,面对周萋画的询问春果不解,简单回答。 是啊,他的力气真的这么大……若射死孙牧的一箭真的是他,也就没什么奇怪的! 但他为什么要在送母亲进京的时动手呢! 周萋画深深吸了一口气,秦简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他效忠于今上,所以,他对遇到危险的周驰尽心尽力,那对自己的承诺呢,难道…… 难道孙牧对自己别有目的!那个黑衣人!是孙牧! 周萋画努力回想着,那一晚浓雾弥漫,那一晚潮湿绵绵,一场大病让她头脑发沉,但与卫琳湘对话的声音,却过滤掉掩饰,保留了下来。 没错,是孙牧! 他是黑衣人,他要卫琳湘杀了我! 周萋画抬头远望,秦简却没了踪影。 …… 周萋画与春果回到皇后娘娘安排的住处时,五更的梆子已经敲响,忽忽悠悠往里走,却不禁吃了一惊,七公主周安宁身边的香雪正站在寝房门口打着瞌睡。 春果上前轻轻推了一下她,“香雪姐姐……” 香雪一抖身子睁开了眼睛,“周娘子,你回来了!飞霞阁那边处理好了?” 周萋画强打精神摇摇头,“你怎么在这?七公主呢?” “公主担心陈娘子害怕,昨晚一直陪在这里!”香雪浅浅回答。 周安宁昨晚陪的陈映芸!周萋画骤然以为自己听错!怎么可能,周安宁跟陈家姐妹几时这么好了? “我能进去吗?”周萋画问。 “当然!”香雪轻轻推开门,“公主叮嘱了,您回来不用通报!” 迈步进房门,轻手轻脚不敢出一点声音,灯焰压到最低,床榻旁支着一张榻,原本是留给春果的,现如今周安宁跟陈映芸躺在床上,周萋画只得跟春果挤挤。 周安宁安静甜美的睡着,像一个洋娃娃,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定是做了个美梦。 “看样子,七公主很喜欢表姑娘啊……”春果上前给周萋画解开发髻,笑着说道。 “可不是……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公主像今晚这么高兴了!”香雪上来帮忙,“陈娘子说了很多她阿兄的事,羡慕死公主了……” 这个阿兄,自然是陈泽栋。 “是啊,我也很羡慕表姐有那么一位好兄长!”周萋画回答。 “没想到陈郎君平时木呆呆的,对妹妹那么心细!”香雪继续说。 周萋画浅笑,“看样子你们对泽栋表哥那么熟悉……” “嘻嘻,是公主经常念叨,她常去看陈郎君……额……”话说到这,香雪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周娘子,您早些休息,我先出去了!” 垂首便匆匆出了门口。 春果人精,推理什么的不在行,但这人情世故最通晓,香雪离开后,小声嘟囔道,“原来是这样啊!”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七公主这般心意,泽栋表兄知道才算美事!”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周萋画轻轻说道,她是与周安宁一起被解除婚约的,现如今周安宁也有了意中人,周萋画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悸动。(未完待续) 248 静观其变 翌日一早,冬天的暖阳透过窗户纸,懒洋洋地进入了房间。 迷迷糊糊中,周萋画就听到耳旁一阵清脆的嬉笑声,她慌忙睁开眼,就见周安宁正在给陈映芸梳头。 她一惊,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公主在给别人梳头! 周安宁透过眼前的铜镜,看到了周萋画的反应,把梳子递给香雪,转身,上前拉住了周萋画的手,“昨夜你很晚才回来的吧!” 话语里,竟然没有一点以前的傲慢跟特意营造出的高贵,其实,昨晚周萋画回来时,她其实已经被惊醒了,她听到了周萋画轻轻吟诵的诗,还有言语里透出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哀。 那一刻,周安宁的心突然像被什么敲了那么一下,对周萋画突然软了下来。 “案子有头绪了吗?那个叫碎玉的宫女没事吧?”周安宁笑盈盈地追问,她的微笑是善意的。 到目前为止,昨晚所有的消息都是封锁的,周安宁自然是不知道的。 “碎玉没事……”周萋画想拉回自己的手,却被周安宁握得更紧。 “那就好,看来凶手已经收手……” “可碎玉的妹妹死了!”没等周安宁说完,周萋画立刻说出昨晚发生的事,“被人勒死了……” “啊?”周安宁惊愕出声,“那,那凶手抓到了吗?” “只能说发现了嫌疑人……”周萋画平静说道,随后她看着周安宁,没有继续说案子的事,“六皇子他受伤了!” “六弟受伤了?”周安宁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一连发出好几个问题。“伤到哪,严重吗?怎么受的伤?” 伤哪了?周萋画没法开口。 “公主,您还是自己去看吧!六皇子伤的都起不来床了!”春果从门口走到榻前。 “啊……那么严重!”周安宁惊呼,“我去看看!香雪,走!” 又是一个急脾气? 周萋画眼睛随着周安宁的移动而移动,待她出了房间,这才把目光放在春果身上。刚刚她看到春果去门口了。 春果会意。连忙说道,“刚刚皇后娘娘派人来了,说该到的都到了。让娘子洗刷后,也去呢……” 春果快速给周萋画梳好了头,换了身厚一点的衣服,就着急出了门。却与周安宁迎头碰上,“画儿妹妹。你跟我说,六弟他讲究伤了哪?怎么连看都不让看啊!” 周安宁吃了个闭门羹,气鼓鼓的。 一听周安宁喊自己妹妹,周萋画惊恐万分。“臣女何德何能,怎能跟公主称姐妹呢……公主还是喊我四娘吧!” “好,四娘。你告诉我,六弟他到底伤哪了……”周安宁舔舔嘴唇。刚刚她连周驰的房门都没进去,听说是伤着不该伤的。 看周安宁情绪激动,周萋画咬咬嘴唇,朝她身旁靠了靠,附在耳边,轻语两字,“屁股!” “啊……哈哈哈!”周安宁一怔,随即便是仰头大笑,“原来如此!”她看周萋画穿戴整齐,也知道这是要去忙案子的事,平心而论,周安宁是很想一起,她敛容,垂首,静思片刻,“皇后娘娘一定等着急了吧,四娘你先去吧!我去找芸儿妹妹!” 说完,她也不给周萋画说话的时间,便错身离开。 周萋画看着周安宁离去的身影,长叹一口气,她是担心见到宋云峥吧! 周萋画到达皇后娘娘那,不禁被厅里坐的人惊着了,非但宋云峥跟秦简在,大理寺也来人了,还是董庸跟卢天霖。 在跟皇后娘娘请过礼后,周萋画便被安排在了其左手边最末端的位置,她的右手边是秦简,再上位是一张空位。 正对面依次坐着宋云峥、卢天霖还有董庸。 董庸一如既往地谄媚微笑,朝周萋画点点头,他的眼睛在周萋画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左手搭右手,在他手腕上摸了一下。 周萋画明白,董庸这是在说,自己手上那串花珀手链,顿时一股恼火,果真是个不知廉耻之人,这花珀手链跟你压根没有半毛钱关系! 暖炉火热,周萋画往上一拉袖口,故意露出了自己的袖口,那串花珀手链就露了出来。 她这个动作极大,对面的三人,还有皇后娘娘一同看来,唯独距离她最近的当事人秦简,就跟什么也发生似的,直视着前方。 今日的秦简不再是一袭白衣,而是穿了一身黑色的广袖阔袍,腰间竖着一条银色玉带,依然既往的长发披散,只是发丝却比以前更加不逊,盖在那银色的面具上,只露出半只眼睛。 “好,该来的都来了!咱们开始吧!”皇后娘娘双手合在身前,她眼睛一斜,看了那张空着的圈椅,“驰儿他昨晚为了飞霞阁的事,受了些凉,所以今天,就有劳各位了!” 皇后用很妥帖的语言,为周驰的不现身圆满,她的眼神锐利,声音也变得低哑,说话间,手轻轻拂过她保存的周萋画的勘察箱,眼神虚无缥缈起来。 “宋将军,听说秦义士已经把昨晚的事都跟你说了!不知,这事你怎么看啊!”秦简是皇上的专属义士,虽然无官无爵,但地位特殊,外加整日神出鬼没,性情冷峻难处,皇后索性直接让宋云峥开口。 宋云峥先朝皇后行了,“我已经从秦义士那听说了,也去找银鹰问过了!装鬼的事,确是他所为,但杀人的事,他拒不承认!” “不承认?”皇后冷嗤一笑,“宋将军,就只打算说这些吗?” 她的语气骤然提高,带着一股厌恶,不像是在跟一个晚辈说话,反倒是像仇人。 周萋画吞咽一下口水,没听说皇后娘娘跟秦怡有什么过节啊,宋云峥虽然是郡公,但就皇后而言,却不过是个孩子,这般生冷,着实不该是一个国母风范。 周萋画原本想在宋云峥说完话后就发言,如此一来,只得把想法暂时放下。 “那依着皇后娘娘,微臣还应该说什么!”宋云峥嘴角冷笑,眼神泛出得意的光芒,他不惧怕姬凌意。 因为他很自信,知道姬凌意的目的,更知道她的软肋。(未完待续) 249 案情梳理(一) 皇后没料到宋云峥会这么不给她面子,杀意擎在眼里,微微一垂首,眸光落在身旁勘察箱上,细长的手指轻轻打开箱盖,故作无视的抚摸一下。 她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却听此时宋云峥又说话了,“银鹰在后宫闹出这么大声响,他有罪,我不为他做任何推辞,就算把莫须有的罪责推到他身上,我也绝不吭半声,但是……” 宋云峥语气拖长,“皇后娘娘,我宋云峥这么多年,对今上忠心耿耿,时至今日,没有做出半点对不起今上,对不起良心的事!想来皇后娘娘可能不知道,微臣自幼征战沙场,能活到今天,也算是个运气……还请皇后娘娘明白!不要把我宋云峥牵扯进去!” 他没有看皇后,眼睛只是直视前方周驰的空位,咬牙切齿地说话。 皇后垂下的眸光瞬间变得幽远。 自永宁郡公的爵位被宋云峥世袭罔替后,他并没有选择跟其他公爵一样在京城享清福,而是继续回到军营里,冲锋陷阵。 对此姬凌意一直不明白,但宋云峥这话一开口,皇后如履薄冰。 宋云峥果真是抓住了自己的软肋。 她深吸一口气,将眸光从勘察箱上拿起,没有接宋云峥的话,而是看向周萋画,“四娘,驰儿不在,你说说你的看法吧!” 周萋画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要求自己说话,皇后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确了,她是希望宋云峥承担点责任。 但宋云峥的态度也很明确,此情此景之下,要她说自己的看法。这不是一种找死吗? 周萋画握着衣袖,思忖着,纠结着,眼神的眸光扫过秦简,一语不当,足以要自己的命,秦简他会出手吗? 周萋画微微吸一口气。知道没法再拖下去。 “皇后娘娘。微臣有些拙见,不知该讲不该!”还没等周萋画开口,卢天霖就站起来行礼。抢先开口说话。 卢天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动作僵硬。 他此时开口为周萋画解围,着实无奈,这是秦简的授意。因此他虽然面朝皇后,眼稍却留意着秦简。 秦简脸微微朝下,斜看着地面,听到卢天霖的话,突然。他猛然抬起头,散落在面前的散发晃动几下,但他的眸光一如既往地冷漠。看了一眼与起身的卢天霖,立刻又垂下头。恢复了原状。 “哦……天霖有自己的见解!”皇后音调微微提高,眸光从周萋画身上收回,抬抬手示意卢天霖坐下,态度与对宋云峥的截然不同,“说说!” 卢天霖再次施礼,“皇后娘娘,据嫌犯银鹰供述,他之所以装鬼,是因为他的母亲曾在秦王妃身边做事,前几日其母病故,临走之前,希望朝廷能重查秦王妃溺亡一事!他苦于卑微低下,没有办法,这才想出了装鬼的事!” 他朝周萋画看了一眼,其实据那叫银鹰的侍卫供述,他装鬼其实是引起周萋画的注意,秦王妃已死十四年,除了周萋画这位能验死人的圣手娘子,旁人肯定没有方法。 但这种情况下,卢天霖又怎么敢把周萋画牵连进来呢。 “我已经找人查过了,他母亲的确曾在秦王王妃身边做过事,确实是前几日病故的!”卢天霖微微抬眸,意识到皇后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连忙说道,“微臣绝非为那银鹰开罪,只是觉得秦王乃叛乱贼臣,其妻时至今日仍出来作乱,依微臣之意,何不借着今日之事,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法?”卢天霖的话引起了皇后的兴趣,“哎,这话也好生耳熟,十几年前,有人也这么说过,最后却也不了了之了!” 皇后说话时,用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 在坐的这些人,宋云峥年纪最大,十几年前,周萋画不过是个一两岁的婴儿,卢天霖董庸也不过三四岁,但他宋云峥已经十岁,皇后这般高傲的说话,他自然知道话里话是什么意思。 十几年前,他母亲调查闹鬼案时,就曾说过秦王妃的死定有蹊跷,却被朝中得势之人以避免扰乱军心为由压制了下去,当时皇后的态度就是模棱两可,现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依然如此,还做出一副手下人无能的样子。 真是可笑!宋云峥嘴角上扬,露出轻蔑的微笑。 宋云峥的嘲笑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皇后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用力抿着唇,保持着自己国母的风范,“那你说说,怎么个斩草除根法?” “这个……”卢天霖吞吐。 “微臣倒是觉得,既然那贼人只承认自己装鬼,那杀害三名宫女的就应该另有其人,依微臣之见,当下应该找到真正的凶手才是重点!”董庸一看卢天霖再次成为焦点心有不甘,虚荣心作祟下,倒是说了句像样的话。 皇后微微点点头,手再次轻轻拂过勘察箱,“那四娘呢,你怎么看?” 经过董庸跟卢天霖的发言,自己已经安全的躲避了出头鸟的危机,周萋画不知道,这是秦简的安排呢,还是这两人真的有心给自己解围。 她拉一拉衣袖,从圈椅伤着喊起来,朝皇后娘娘浅浅福礼,“回皇后娘娘,臣女以为,若想斩草除根就必须找到杀害三位宫女的凶手!” 她将卢天霖跟董庸的话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却也是她真正的心里话。 这话一出,她分明看到斜对面的宋云峥朝自己露出了更加蔑视的眼神,他是最讨厌这种投机取巧的人。 但周萋画身旁的秦简,却没有半点动作。 周萋画无视宋云峥,继续说道,“臣女之所以这么说,有这么几个原因,一,臣女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宋将军手下,却是不是杀害萱儿的凶手;二,既然他咱们捉到的不是凶手,那凶手就肯定还会逍遥法外,为避免再有伤亡,抓到此人才是关键,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那就是,除去萱儿,其余两名宫女的死法可都与秦王王妃的死状一样,能清楚知道王妃死法的人并不多,如此说来,想要斩草除根,捉拿凶手才是关键!” “也就是说,两位少卿的意见并不相左,而是可以相互支持的!”(未完待续) 250 案情梳理(二) 周萋画的话让皇后娘娘很满意,她微微点头示意周萋画继续。 “所以,接下来臣女认为我们要从萱儿的死入手,尽可能多的搜索凶手的线索……”周萋画目光微微一定,落在皇后手下的勘察箱上。 皇后会意,浅笑。 除了宋云峥,她对任何人的态度都很好,“四娘要检验一番?可以,但是这箱子,本宫可能得晚些时候才能归回……不过四娘请放心,不会耽误你使用……” 皇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周萋画微微福礼,“是……” “既然四娘这么说了,那大家就下去准备吧!如有必要,还忘两位少卿多多出手相助!”皇后面不改色,心中却如泄了闸的洪水一样波涛汹涌起来,她知道,自己若在继续坚持下去,宋云峥定会做出收不了场的事,这点她还是敢肯定的。 倔强,冲动以及不择手段。 姬凌意清楚的知道,她若继续耗时间下去,宋云峥迟早会弄得自己颜面扫地! 想罢,她就从踏上站起来,示意身边的人拿着勘查箱,随后抬抬手示意众人散去,自己则转身去了后面的暖阁。 直到皇后的身影消失,连脚步也听不到,卢天霖微微松口气,朝宋云峥微微作揖,而后径直走向秦简:“恩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简抬眉头看了一眼卢天霖,发丝落在面的两侧,没有说话,便也站了起来。 随后,就见他朝宋云峥跟董庸拱拱手,便一言不发的。朝门口走去。 这个过程,他没有看周萋画一眼。 宋云峥双手微合回礼秦简,静思片刻,一甩袍服,便追了去,“秦义士暂且留步,某对银鹰装鬼一事。还有几处疑问。能否劳烦义士为某解答……” 秦简已经走到门口,听到宋云峥的话,驻足。没有回头,“有什么事,可直接问周萋画,昨晚她也在现场!” 这是再见面后。周萋画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声音依旧冰冷。透着疏远与陌生,只是说话的语调,却像是那黑衣人孙牧捏着鼻子说话时那般刻意。 没有以前的舒服,像是在刻意掩饰着什么。做作、虚假! 宋云峥在距离秦简一步距离时停下脚步,秦简的话让他有点尴尬,他看了一眼周萋画。然后不屑的上扬嘴角。 忽然,又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秦简,你出现的正好!说,孙牧那事到底怎么回事!”周长治嘶吼声从长长的竹廊里遥远的传来。 随即便有四五名宫女公公从拱形门内疾步出来,分两列两侧,周长治从拱门出现,急匆匆的朝秦简方向奔来。 “云峥?你也在这?”周长治还未靠前,便看到了站在秦简身后的宋云峥,热情招呼,与皇后对宋云峥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云峥脸微妙地抖了一下,微微定神,立刻拱手朝,周长治请安,神色也比对皇后和善许多,“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随着宋云峥的行礼,卢天霖跟董庸也一起请安,周萋画站在三人身后福礼。 这几名男子皆是身形高大之人,瘦小的周萋画被挡了个严严实实,从周长治的视线看去,根本看不到她。 “你,把孙牧的事情给我说清楚!”周长治站在秦简目前,他的个头比秦简矮那么一点点,涨红的脸颊让他没有太子的风范。 周萋画心想,都回京一月有余,太子怎么现在才想着来找秦简算账。 西北风瑟瑟将秦简的散发高高吹起,散发朝周长治的脸上扬去,秦简那原本被散发遮挡的银色面具就彻底呈现在了周长治面前。 “你……”周长治一怔,抬手指着秦简的脸。 这张脸? “太子殿下您是为了送陈夫人回京时,在我离开后,发生的命案吗?”宋云峥突然开口说话,“你是在怀疑此事与秦义士有关?”他上前一步与秦简并列。 “没错,我就是怀疑他!云峥兄,你有所不知,那日……哎!”周长治一瞥卢天霖跟董庸,这两位当晚也在的,于是他停下来。 “不如这样,我们进一步说话……”宋云峥收起他的暴怒,温文尔雅地微微作揖。 对于他的提议,周长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接受,一拂袖,再次朝长廊走去。 秦简在前,宋云峥在后,两人跟着周长治朝长廊走去。 看着三人远去得身影,董庸喃语道:“宋将军跟太子殿下也是同窗啊……”他看了一眼卢天霖,微微侧身,将周萋画让了出来。 董庸跟卢天霖也是同窗。 两人却水火不容。 周萋画听出董庸这话里的涵义,周长治跟宋云峥,就宛如当年自己的父亲与当今皇上,地位的悬殊决定了两人相处的模式。 这对身份地位处于同样阶层的董庸与卢天霖,自然是不一样的。 卢天霖却跟根本没听到董庸的喃语似的,他转身看向周萋画,“这还是我第一次同时见到恩公与宋将军?” “什么意思?”周萋画抬头看着宋云峥跟秦简的背影,却惊讶地发现,宋云峥、秦简还有周长治,从身后看去竟然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算上周驰,这四人…… “宋将军驻扎军营,恩公四海为家,今夜同时出现,可谓难得!”卢天霖挺直身子,“今天的恩公有点奇怪,我也说不清楚是哪里奇怪!” 是的,卢天霖的感觉没有错,今天的秦简虽然一如既往的阴冷,却多了几分诡异,尤其是见到勘察箱在皇后手里,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画儿妹妹,近日可好,算起来我们已经有些时间没见了!”董庸上前几步,诡笑地看着周萋画,并伸手就要拉她的手腕。 “你想做什么?”周萋画正想得入神,突然冒出的爪子,吓得她连连后退,但安静下来,厉声呵斥,“董少卿请自重!” “画儿妹妹,你别多想,我,我只是见你还带着我送你的手链,所以……”董庸深情款款。 “你送我的手链,哼……”周萋画冷笑一下,“董少卿,你可确定?”周萋画抬起手腕,脸看向卢天霖,“卢少卿,我想这手链的来历,您应该最清楚吧!”(未完待续) 251 归还 “好你个卢天霖,到底说了什么?”董庸有百分百的肯定,当时卢天霖,根本没有在洛城。 现在周萋画突然这么说,定然是他在海宁郡时说了什么坏话。 卢天霖也急了,他知道这手链是经秦简之手递出去的,但周萋画刚刚的意思分明是说,是自己把手链给她的! “卢少卿,你不要紧张,我的意思是说让你给我作个证而已!”周萋画说着,就将手链从手上摘下,“董少卿不是说这手链是他送我的吗?那倒说说,从何而来的?” 董庸语塞,“这……” “董少卿,你我已经没有缘分,更何况我确定,自始至终你都没有坦诚相待,不过是一条手链就说了无数次谎……”周萋画怒斥,“所以,请你日后不要再做出让大家为难的事!” “那,那你说,这手链是谁给你的?当时可就只有咱们两人啊!”董庸依旧不依不饶。 “这就不是您需要问的了,若不想让大家都为难,董少卿,您请好自为之吧……”周萋画背对着他,抬头看向长廊。 看周萋画这般决然,董庸气急败坏,一甩袖,朝清宁宫宫门而去,他的身份还没有资格在那竹廊里通过。 只是他不是要离开皇宫,而是要去烟紫宫,他的姐姐,四夫人之一的董贵妃那,这口气,无论如何他是咽不下去的。 周萋画静静看着竹廊,能感觉出,那里面三个人站立,并无冲突,甚至没传出一点高音阔语。 但站在她身旁的卢天霖就显得紧张许多。他是身子开始晃动,一会儿看向竹廊方向,一会儿看看周萋画,手上的动作也渐渐多了起来。 周萋画察觉到卢天霖的心事重重,“卢少卿,你有事情?” “额。”周萋画终于主动开口了,卢天霖舒口气。“那个。画儿妹妹……”他抬眼,紧张地看看竹廊,“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现在奉命复查永宁郡公灭门一案!” 他吞咽一下口水,“此事可能与当年的秦王政变有关!”他斜看着周萋画,却见她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于是继续说道,“现如今。秦王王妃再乱后宫,我看,最后终究会逃不过两个案子并为一个一起来侦破,画儿妹妹。到时你看……” 周萋画面上平静如水,心底却波涛起伏,卢天霖终于查到了秦王叛乱上。卫琳缃曾说过,她父亲能回京是由卢远山举荐的。平白无故地卢远山又岂会出手相助。 “你认识卫琳缃吗?”周萋画轻轻问道。 卢天霖正纠结着如何说服周萋画跟自己合作,猛然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诧异抬头,“什么?卫琳缃是谁?” 他的表情自然没做任何掩饰。 “没事,她是我表姐,我以为卢少卿认识她!”周萋画态度平淡,眸光依然落在前面的竹廊上,“刚刚卢少卿说,两个案件会并案?卢少卿请放心,若是那样,我定会退出,不会让你为难的!” “不,不,画儿妹妹我不是那意思!”卢天霖趁这个时候低声说案情,当然不是为了让周萋画置身事外,“我是希望画儿妹妹倒是不要推辞,你也知道,这郡公府的案子都是五年前的事了,怕是那尸骨……” “卢少卿!”周萋画的声音调高一下,“怕是这事我真无能无力了,宋将军的态度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我真参与,怕是倒是双方都难看!”她微微抬一下下巴,前方的拱门处,结束交谈的三人走了出来。 “四娘?你也在?”周长治一抬头,突然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周萋画甚是惊愕,“那,那六弟呢……他,他见到你定会很激动!” 周长治这几日随皇上下去体验民情,遇上大雪,比预期晚归,昨天才回来,对后宫闹鬼的事一无所知,自然不知道周萋画被接进宫的事。 “臣女周萋画,拜见太子殿下!”周萋画再次行礼,“臣女起其实已经见过六皇子了!” “见过了?甚好!”周长治笑道,“四娘,改天记得去我那,把答应你的那份大礼给你……”他真切地看着周萋画,微微曲臂,似想起了什么,“我这还有事情要去忙,就先回了!云峥,一起吧!” 周长治向周萋画做出邀请,而后就示意宋云峥与他一起离开,宋云峥的脸开始微微泛红,深冬的寒风卷起他的长袍,听到周长治的吩咐,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就随着周长治离开。 周萋画跟卢天霖连忙施礼,送走两人。 这样他们身后,就只剩下了秦简。 “恩公!”卢天霖低声喊,上前站到秦简身旁,“太子殿下没有为难您吧!” 秦简轻轻摇摇头,他对视周萋画一眼,却立刻躲闪而去,“六皇子还在等着结果,某先回了!” 说完,他便也要离开。 “恩公……”卢天霖急声喊道,对于秦简,卢天霖有关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除了感激秦简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更多的还是依赖,他对董庸可以嘲讽,甚至对周萋画都会有所隐瞒,但唯独对秦简不会。 但几乎与他急切呼喊声,同时响起的却是周萋画平淡的声音,“秦简!”周萋画的声音很弱很轻,但这两个字一出口,却如寒风吹过,凝固了一切。 “这个,还你!”她不等秦简做出反应,将一直握在手里的手链用力朝秦简扔去,“卢少卿正好在这,也算有个证人!” 这一次,周萋画终于清楚看清了秦简的表情……惊讶! 不,确切地说是茫然! 清澈,没有一点杂质,嘴巴微微张开,瞳孔放大,任由手链上的花珀坠饰落到他额头,然后滑过他的银质面具,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这是周萋画跟秦简最后一点的关联,在今日,彻底没了关系,只是周萋画怎么也不解,秦简眼神里射出的惊讶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回京时的最后一次见面,他应该就能料到两人之间会是这种结果。 “我,我还要继续调查萱儿的死,先去找六皇子禀报了!”周萋画突然没了继续对峙下去的勇气。(未完待续) ps:感谢小绵羊的粉红! 252 皇上 这边庭院里,周萋画等人正为各自的事情进行着没有硝烟的战争,那边,皇后带着勘察箱,从暖阁后面,直奔太极殿。 皇上出宫半月有余,各种公文、奏章已经积累下来,自昨天回宫,他便直接回了太极殿。 姬凌意披了一件绝世风华的大毛皮草,头戴八翅金凤钗,轿撵晃动,金凤摇晃,每一只凤栩栩如生,大毛斗篷紧紧裹着她的身子,高高的发髻,显得她眉细额宽,母仪天下,威严而又不失端庄。 姬凌意刚从轿撵上下来,当值的公公,便转身进了太极殿通报,待姬凌意靠近时,尖着嗓子道,“皇后娘娘,皇上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说着,公公俯下身子,一甩拂尘,指引姬凌意前去。 “有劳公公了!”姬凌意客气说道。 太极殿很大,姬凌意徒步走了很远,这才站在了自己丈夫面前,自上月十五算起,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过皇上了。 那坐在书案后,留着美须,正凝眉审阅着奏折的男子,便是她此生无法渡的劫,她的丈夫,她的整个天,只是她不能像其他妻子一样喊自己丈夫为郎君,只能行礼后道一声“皇上!” 姬凌意脱下斗篷,俯身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周玄毅听到妻子的声音,没有立刻抬头,而是看完手上的奏折后,这才缓缓抬起头。 周玄毅年过四十,浓眉大眼,年轻时征战疆场留在他额前一道浅浅的痕迹,他放下手里的奏折,看向姬凌意。“你身体不舒服,怎么来了!” 他抬手,示意一旁的公公给妻子看座。 “皇上您微服私巡,臣妾甚是牵挂,又岂能安心啊!”宫女将姬凌意扶在座椅下,她缓缓开了口,“听说。皇上在应城时曾遇过贼城乱党……” “无碍。秦简一直在周围,没人能近得了朕的身……倒是治儿心事重重,几次从马上坠下!”不容姬凌意说完。周玄毅就打断了她的话。 “治儿受伤了?”姬凌意心一阵抽疼,但比起心疼来,更多的却是心寒,丈夫提到秦简的名字甚是亲昵。反倒对自己的亲身儿子竟多几分冷漠。 “不用担心,他没事。反倒害了秦简差点受伤!”周玄毅抬头轻轻飘过妻子,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对她露出过笑容了,若她不是自己钦定的皇后,周玄毅真得不想跟她说一句话。 “若是没事。你就先回吧,我听闻近日后宫又发生闹鬼事件,都处理好了吗?”周玄毅漫不经心地又拿起一本奏折。这折子是卢天霖呈上的,是关于要对永宁郡公灭门案里人尸首开棺检验的。 看到“开棺”二字。周玄毅的心头一真抽疼,他深吸一口气,往日涌上心头,凝眉,苦思,出口的,却是沙哑低沉的一句话:“这次,可没人再来协助你了!” 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却像一把剑一样只穿姬凌意的心脏,当年事,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努力抑制住心里的五味杂陈,姬凌意深吸一口气,“这次我找了成玉的女儿来!” 周玄毅垂下的眼眸瞬间瞪大,然后眯长,难以置信地看着姬凌意,“你……” 一想到周萋画,姬凌意突然安静起来,她长长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了足够的底气,“是的,我把周萋画接进了宫!她会把闹鬼的事调查清楚的!不光后宫闹鬼的事,我看当年她没处理好的公孙湘的事,也得靠她了!” 姬凌意语速极慢,一字一顿,说完,她用力抿着嘴唇,抬眸看着周玄毅,眼底泛出坚决。 “你就这般用底气,她,她不过是个孩子!”周玄毅突然着急了,他放下手里的奏折,“你,你这是要……” 不等周玄毅说完,姬凌意从凳子上站起来,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是啊,她还只是个孩子……但皇上,若不趁着此时斩草除根,这事若真到了朝廷上,臣妾也是在为大溏江山着想啊!” 见姬凌意跪地,周玄毅立刻示意公公去搀扶,但姬凌意却意志坚决。 夫妻静静凝视,眼神如两股暗流交汇着,谁都不想让步,但又不愿让对方退步。 “你就这般肯定那孩子可以处理好?”周玄毅手拍书案,随即站起身来,手指外面,几近嘶吼。 “她可以!”姬凌意抬手看向身后的宫女,示意宫女把自己扶起来,并接过了宫女手里的勘察箱,“皇上,你看这个……” 她示意跟随自己而来的宫女退下,双手抱紧勘察箱看着周玄毅,眼神殷殷切切。 周玄毅见她如此真切,抬抬手,示意房内其他人都下去,姬凌意鼓足勇气上前一步,将勘察箱轻轻放在了书案的一角上。 她是那么小心,那么缓慢,那么地忐忑。 自从成为皇后,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低微。 周玄毅低头看着妻子放在书案一角上的箱子,四四方方的匣子,上面雕着精致的花纹,金丝楠木,绝非一般俗物,一条长长的可以背在肩膀的带子,他隐约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只是……只是跟他记忆里的那支又不一样。 “皇上,您能否闭上眼睛!”姬凌意把匣子放好,低声喃语着,她抬起头,静静看着自己丈夫。 看着妻子眼里含泪,周玄毅心一软,瞬间毫无头绪,他听着妻子低低的话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看丈夫闭上眼睛,姬凌意的眼泪就彻底控制不住,一颗颗落了下来,她抑制住伤悲,打开了箱子。 “皇上,请把手给臣妾!”姬凌意抬起手,拿起了周玄毅刚刚抬起的手,指引着他的手在匣盖上轻轻抚摸。 她仔细地看着丈夫脸上的表情,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让她心惊胆战,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当周玄毅突然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时。 她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那一刻,她心上刚刚愈合的伤疤,就那样被突然揭开了。 “这,这匣子上的字……你!”太过吃惊,已经让周玄毅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姬凌意点点头,抑制住情绪,“这匣子是周萋画从洛城带来的!皇上,这就是天意啊!”(未完待续) ps:最重要的人物出现了! 253 小海子 周萋画失魂落魄地逃离了现场,直到看不到秦简与卢天霖的身影,她这才停下脚步,却发现情急之下,她连方向都搞错了。 原本要去飞霞阁检查萱儿死亡现场的她,竟然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暂时住的房间。 她走到门口时,刚巧春果推开门,笑容堆满脸,看样子刚刚她的心情不错。“咦,娘子,你回来了!”春果把周萋画送到皇后娘娘那后,就回来按照周萋画的安排调查金兰线的事。 她以为皇后娘娘会多留自家娘子一下,没料到这么快,她打量一下周萋画,没瞧见勘察箱,心想一时半会儿不会对萱儿的尸体做什么。 “娘子,您让我打听的,我都打听好了,那金兰线丢失的时间是三年前的六月十二!也就是七公主召集各位娘子建立衡缘社的那天!”春果兴奋的展着胳膊,她穿着一件广袖棉裙,长长的袖子像两只蝴蝶一样翩翩起舞。 看着这两片袖子,周萋画因寄走变红的眼神瞬间变得狭长,“春果,你刚刚穿的可不是这件!” 因为要协助自己继续调查母亲之死,自回到京城后,周萋画便于春果约定,除非不得已,衣着上一定要以轻便为主,现如今这两大片袖子,行动起来很是不方便。 春果难为情的笑笑,讨好地说道,“娘子,这是七公主赏的,我看这衣服实在是漂亮,就忍不住换上了,况且……况且皇后娘娘还没把箱子还回来,咱们一时半会肯定不会对那宫女做什么!” 她泛着明亮的眼睛,眼睛里冒着央求的眼神。“娘子,你说对不对啊!勘察箱一回来,我立刻换衣服!” 看她这般情真意切,周萋画点头默许,是啊,不是所有人都跟自己习惯素衣素锦,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轻便简单。 “你就这般确定我回来不是让你陪我去检验萱儿的尸体?”春果挽上周自己的胳膊。周萋画却忍不住开口问道。 “当然。我听香雪说了,皇后娘娘带着勘察箱去太极殿了!”春果轻轻摇晃。 的确勘察箱被皇后娘娘带走了,在没归还之前。自己的确不能做什么,就算真的药去检查现场,就春果现在穿得这样子也没有多大影响。 春果正是有了这百分百的把握,才没有任何负担的换上了衣服。 她的这般悟性让周萋画感到欣慰。眼眸微微一抬,却见肖六沿着小径急匆匆地朝水池赶去。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宫女,一人手里挽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些黄纸还有香。 “他这是去做什么?”周萋画询问道。 春果踮起脚尖看去,“应该是去六皇子祈福吧。昨晚六皇子不是在那受伤了吧!这肖六对六皇子殿下可谓一个忠心啊,我听香雪姐说,夏天六皇子出来纳凉。肖六为了让殿下免受蚊蝇叮咬,经常故意露出肌肤来吸引蚊虫!” 她心虚地看一眼周萋画。想着自己夏天总是比娘子先睡着,脸涨红。 肖六对周驰很忠心?联想到昨天,肖六守夜时的表现,周萋画心里写下了个大大的问号。 远方,肖六已经停下脚步,跪倒在了地上,虔诚地开始祈祷,冬日的午后,温度上升,地面开始解冻,渗出湿漉漉的雪水。 肖六没垫任何东西就这样跪在地上,寒气请入膝盖,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双眸却已经看着眼前的香纸,嘴里祈祷声连连。 “肖六平日在后宫里可有朋友?”看着肖六的虔诚,周萋画更加疑惑,忍不住开口想多几份了解。 春果皱皱眉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碎玉知道,听说,她跟肖六感情不错!” 肖六跟碎玉关系不错,那昨晚肖六的表现,就更不应该了,“陪我去看看碎玉!”周萋画有了自己的主意。 飞霞阁里比昨天要寂静许多,皇后调动的侍卫已经离去,昨晚碎玉独居的房间,宫女们也都回来,三四个宫女陪在她身旁,看上去也算安全。 周萋画跟春果一出现在房间门口,就被李嬷嬷认了出来,“周娘子,您怎么来了!” 周萋画浅浅一笑,扫视着整个房间,大溏皇子身旁可有宫女8人,萱儿、碎玉、李嬷嬷算上跟随肖六出去的两个,外加这房间里的三个,正好八人,也就是说,此时周驰身旁并没有人伺候。 她微微皱眉,突然提不起精神来,李嬷嬷却恭敬地将周萋画引进了房间,萱儿这么一死,认定鬼带走人后的她们心里就彻底放松了。 这些宫里的嬷嬷平日最喜欢嚼舌头,刚刚就在对周萋画的身份聊得不亦乐乎,放眼整个后宫,能与众位年轻才俊一起被皇后娘娘召见的娘子,这十几年来,周萋画可是第一人,都猜着周萋画将来会不会成为六皇子妃。 “周娘子昨儿忙了一整晚,您不好好休息啊!”大家散开,给周萋画留出了上座,就连碎玉也起身,毕恭毕敬地给周萋画行礼。 “周娘子,萱儿死的冤啊,求娘子给她报仇!”碎玉声音沙哑,哽咽地开口,“她是替我死的,周娘子一定要找到凶手啊!” “碎玉,你,你怎么这么说话啊,这鬼怎么能找到呢!”李嬷嬷惊呼道,“周娘子又不是钟馗,您说是不?”她呵斥完碎玉,就过来殷勤地看着周萋画。 “能拿着金兰线杀人的鬼,也着实罕见!”李嬷嬷话落下,春果就鼻下冷笑出声,“我们娘子是不会抓鬼,但抓那些个装鬼吓人的都是很在行,娘子你说是不!” “真的是有人装鬼啊!” “那萱儿就是被人杀死的啊!” ……房间里的宫女立刻小声嘀咕起来。 “可,可周娘子,那装鬼的不是已经被抓到了吗?您不是也肯定不是他杀的萱儿吗?既然不是,那可不就是真的鬼杀人吗?”为了表示自己跟其他宫女的不一样,李嬷嬷音调提高。 “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宋云峥手下银鹰是装鬼的人,这事已经在清宁宫里慢慢传开,李嬷嬷知道不足为奇,可凶手不是银鹰的事,却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啊……那个,是,是小海子!”李嬷嬷舌头打结,突然意识到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谁是小海子?”(未完待续) 254 寻找 “小海子,小海子就是刘盈的徒弟!”李嬷嬷低头小声喃语,“那个刘盈还有个徒弟就是肖六!是他说的!” 小海子?刘盈?又出现了两个陌生名字。 “他们也在清宁宫吗?”对案件而言,出现新的人物,意味着又有新的线索,这对案件的侦破倒是一件好事。 “不,那个小海子在烟紫宫,刘盈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不过前些日子受了恩赐,出宫回乡届亲了,怕是过了年才能回来!”李嬷嬷声音没有刚刚的清亮,她是越想越害怕。 虽然不知道这个刘盈的等级,但能得到回乡届亲机会,而且是在年关时,周萋画也大体能猜出他的地位。 “劳烦嬷嬷能不能把那小海子给儿寻来!”周萋画抬头,尽可能笑盈盈地看着李嬷嬷。 李嬷嬷病怏怏了,董贵妃正得宠爱,烟紫宫的人又岂是她这个老嬷嬷能得罪的起的,正在她不知怎么做时,门外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 “这人呢,人都去哪了?” 春果连忙扶起周萋画,而飞霞阁的宫女们早已经相互扶着出了房间,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公公从走廊尽头走来,拂尘搭在手腕,见这一众人出现,停下步子,扫视着众人,尖尖地嗓子问道,“周萋画,周娘子可是在这!” “在,臣女在!”周萋画由春果扶着,从队伍后面走上去。 却见公公将拂尘一抖,而后朝周萋画行揖礼,“老奴奉皇上之命,特来将此匣子归还!”说着,公公朝跟在自己身后的宫女递了个眼神。便由宫女双手托着匣子上前。 周萋画连忙双手接过,“臣女谢皇上!” 这公公就是刚刚在太极殿迎接姬凌意的那名公公,姓崔,单名一个净,从十几岁就跟在周玄毅身边,现如今已经二十几年,周玄毅与周午焰年少时的那段友谊他是见证者。 哎。若不是一个是天子。一个是臣,又可再演奏出一曲流传千古的高深流水。 崔净看周萋画那般谨慎地端着匣子,感慨良多。造物弄人啊,“周娘子,皇上说了,清宁宫闹鬼一事且不可姑息。周娘子若有什么需要,各宫各殿均会无条件配合。若是需要侍卫,可让六皇子去宋将军那调遣!” 崔净说话时,故意扫过周遭的宫女们,这算是低调的传达了皇上的口谕。“周娘子,皇上说了,让你打开看看。这匣子有没有什么不妥的!” 周萋画腹诽,自己哪里有这资格。但崔净既然这么说,她又这般嘴拙,浅浅应了一声,“是!” 器具没有任何变化,与她交给皇后娘娘时一样,简单检查过,周萋画朝崔净福礼,“无恙!有劳公公了!” 崔净眼睛一直盯着这匣子,尤其是在周萋画打开匣子时,更不自觉的往前了一步。 果然是这些东西!果然是有缘人! 眼角扫过勘察箱里的器具,这些东西他二十几年前就见过! 眼角微微上扬,崔净竟然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既然周娘子这么说,那老奴就先回了!”说完这些,他便将拂尘换了支手,不等众人抬头,便转身再沿着长廊而去。 “娘子,刚刚那位公公的意思是说,大家都得配合着你?”春果上前想接过匣子,却发现周萋画用比以前更大的力气抱住勘察箱,吞咽一下口水,不再伸手。 周萋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说道,“那么,还是得劳烦李嬷嬷去把小海子找来!” 如此说,到也算是对春果问题的回答。 “嗯!”李嬷嬷搓一下手,应声答应。 周萋画眼眉一挑,看向春果,眼睛扫过她那阔大的衣袖,“你呢,就准备这样子跟我去吗?” 春果嬉笑一声,竟然从那阔袖子里掏出两块手帕,帮啊帮的就将那两只蝴蝶翅膀绑在手腕上,阔袖瞬间变得利落,“我准备好了!” 她担心周萋画生气,再次伸手接勘察箱,不忘解释道,“我算过了,皇后娘娘是不会耽误时间,会直接把勘察箱送到飞霞阁的,若是箱被送回来,我再回去换衣服,肯定耽误时间,所以我就想了这招!” 春果既然计算好了? 那……远处,已经烧完香、纸的肖六,带着宫女们疾步走来! 周萋画眼睛眯成一条线,落在肖六身上的眼神慢慢锐利起来! 周萋画与春果再次进入了萱儿遇害的那间房子,刚巳时,太阳正从东面慢慢升高,房间里西面方凳垂下的影子慢慢缩小。 萱儿的一半身子被阳光照射着,此时,距离她去世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尸僵已经遍布了整个身体。 春果的胆子越来越大起来,她上前伸手敲了敲萱儿的身体,感慨道,“早知道就趁着她身体没僵时,把她放平了,现在想要让她平躺可是有点难度!” 听春果这话,周萋画不认同地摇了摇头,“萱儿是被勒死的已经确定无疑了,尸体固然可以说话,但昨晚夜黑人乱,想把她放平估计现场留下来的更多线索就会被破坏了!” 她把勘察箱放在了门口的桌子上,蹲在地上,跟昨晚一样慢慢寻找着线索、地上、桌上,萱儿周围,还有她的床铺上。 昨晚视线差,只注意到这不大的房间里到处都是女子的衣物,今天这么一看,周萋画这才注意到,床榻上那堆凌乱的衣物,竟有好几件是春天的单衣。 周萋画摸着这些单衣,虽然不是什么上等的绸缎,但从色泽还有做工上来看,因是一个宫女最好的衣服。 “春果,去问问,这些衣服都是谁的?” 春果拿着衣服走到走廊,很快就回来,“娘子,是萱儿的!” 萱儿为什么要在这寒冬腊月里拿出春天的单衣呢,周萋画疑惑着,伸手在床榻上一扒拉,“啪啦”一个小物件落在了地板上,竟是一个佛手造型的耳坠。 不等周萋画吩咐,春果立刻弯腰捡起了那耳坠,“我这就去问一下是不是萱儿的!”(未完待续) ps:明天就要抓拿真凶了,今天求求粉红票! 255 偷金兰线的人 春果拿着耳坠出去,周萋画在床榻上继续摸索。 据发现萱儿尸体的侍卫们说,房门当下是开着的,门栓也没有损坏,萱儿身上也没有反抗形成的痕迹,也没听到她的吼叫,这就说明,萱儿是认识凶手的。 华丽的单衣,艳丽的耳坠,在昨晚那人心惶惶的氛围里,萱儿这是打算做什么呢?这些东西,与凶手的到来会有关系吗? 寻找另一支耳坠未果,周萋画直起身子,半蹲在萱儿面前,本不是个样貌出众的女子,死后脸颊上的伤害让她看上去更加面目狰狞起来。 周萋画模拟着萱儿遇害时的景象:她将凶手让进暖阁,凶手跟她说了什么,她忽然兴奋起来,找出自己华丽的衣服和首饰想要打扮自己,而此时,凶手突然出手,用金兰线勒住了她的脖颈,萱儿挣扎中,衣服弄乱,耳坠弄丢,到最后还是被凶手拖到了角落里,待她彻底没有呼吸后,扬长而去。 这暖阁本是六皇子乳母的住处,后来乳母离宫,便空了下来,因闹鬼事件,除去碎玉外,其他的宫女们昨晚都要住在这,为了扩展空间,桌子凳子都已经搬到了角落,整个暖阁空荡荡的,所有事物,一目了然。 倘若是这个流程的话,那从床榻前到墙角这段距离上,萱儿势必会少不了挣扎。 被人从后面勒死,正常人当下的反应一定是双手向后拉住勒在自己脖子上的金兰线,以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但从萱儿的手上,却看不到任何挣扎的痕迹。 有一种可能是,萱儿的双手被捆绑了。但仔细检查后,周萋画这才发现萱儿从上臂到指尖,没有任何受外力约束的痕迹。 是什么情况造成了她的异常举动呢? 周萋画不甘心,案件就这么陷入死胡同。 虽然卢天霖跟董庸都在为后宫闹鬼是否与秦王妃当年的死有关争论不休,但周萋画很知道,捉拿杀害三名凶手真凶的事他们是绝对不会参与的。 一是自然是不想在朝野里引起什么麻烦,二这里面还涉及到了宋云峥。 一想到宋云峥。周萋画就不禁头疼起来。按照早上皇后的意思,怕是自己捉拿到了凶手,就会与大理寺一起调查秦王妃的事。 上一个调查秦王妃案子的是秦怡。宋云峥的母亲! 哎,到最后怕是毫无征兆地自己就牵扯进五年前郡公府的案子,是为了完成冬雪的期望呢,还是继续漠不关心下去呢。 周萋画长叹一口气。哎,那些都是后话。当下还是先找出偷金兰线的人才是关键。 周萋画微微抬头,萱儿尸体的右手边就是床榻,黄花梨螭纹架子床,据说是皇后娘娘特意赏给乳母的。她抬头看看那挂着幔布的承尘板,忽然脑中一闪,拉过凳子。踩在上面看。 她的眼睛突然一亮,另一支佛手造型的耳坠果然在上面。而且那耳坠上还留着…… 刚要伸手去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萋画收手,连忙从凳子上下来。 “娘子,耳坠也是萱儿的!不过是她从碎玉那讨要来的!”春果人未进门,声音倒先飘了进来。 周萋画连忙迎向门口,却发觉不但春果站在门口,还有李嬷嬷,外加一个面若桃花、模样俊俏,举手投足里与肖六有几分相像,公公打扮的男子。 “周娘子,这就是小海子!”有了皇上的口谕,李嬷嬷顺利从紫烟宫里带出了人,但还是紧张的心口砰砰乱跳,“老奴先去外面候着了!” 李嬷嬷出去后,周萋画将身子彻底转过来看着这个年轻的公公,却微妙地发现,小海子的脸色开始从粉嫩变成了苍白——他看到了倚在墙上死去多时的萱儿。 交叉放在胸前的双手不禁开始发抖,嘴唇哆哆嗦嗦地,腿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他的瞳孔开始放大,整个人瘫软在地,这是见到萱儿去世后,反应最大的人。 周萋画递个眼色给春果,春果转身就关上了门。 “你就是小海子?认识萱儿?”门一关上,周萋画就开口问。 在命案现场,周萋画的声音向来清冷,这话一出口,小海子立刻被吓得趴在了地上,竟然跟个女孩子似得哭了起来。 “你可认识这个?”小海子的情绪越来越激烈,周萋画心就不自觉地跟着烦乱起来,她最讨厌人在自己面前哭了。 于是,手插口袋,拿出了昨晚包着金兰线的手帕,轻轻打开后,半蹲下呈递在小海子面前。 小海子面脸苍白,眼眸微微一垂,金兰线原本是透明的,但周萋画的帕子是艳红色,透色的线还是能让小海子一下子看到。 “圣手娘子饶命,圣手娘子饶命,真不是我杀的萱儿!”小海子突然一下子激动起来,身子一下子弹起,随即跪倒在了地上。 “你认识我手里的东西?”周萋画站起身来,“既然不是你杀的萱儿,又从何说起让我饶命呢!” “这个……”小海子吞吐一下,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着周萋画,“那是可以勒死人的金兰线!是,是我三年前从李嬷嬷拿偷走的!” 小海子这话一出口非同寻常,周萋画没料到会这么快就能找到金兰线的下落,“你是怎么确定我手里的线就是你偷的那节!” 小海子跪在地上,用力的握紧拳头,他把嘴抿紧,“这金兰线长是三尺一寸半指长,而且,我曾经为了检测它的牢固,用火灼过!” 被火灼过?周萋画早已经仔细检查过金兰线,并没有发现被火灼过的地方,“哪个位置?” 小海子伸手指指。 周萋画按照小海子手指的位置用帕子擦拭一下,附着的血被擦干净,却见一小米粒大小的深点隐隐约约出现。 原来是疏忽了,这点深色与那血迹混在一起,刚刚周萋画还以为是血,如此说来,这小海子说的都是真的。 “真金不怕火炼,这金兰线也用火烧不断,只留下了那么一点痕迹!”小海子哑着声音。 “你为什么要偷这线!”周萋画收起金兰线,问出了重点。(未完待续) 256 嫌疑人 “是,是我师父,他,他让我偷的!”小海子立刻说道。 “你师父?可他已经出宫了,这可是无法对证的!”周萋画不疾不徐道,眼神扫过小海子。 这下小海子彻底着急了,他搓着双手,“我发誓,真的是师父!” “那你到说说你师傅为什么让你偷东西?” “这……”小海子更加难为,吞吐起来。 “除了你跟你师傅,还有你师父那有这金兰线?”周萋画步步紧逼。 “肖六!他知道!”小海子几乎不做任何思考,脱口而出,“师父出宫时的行李是他收拾的,他有看到!” 小海子说着就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小的说的句句属实,不信娘子您可以去问肖六!” 又是肖六?这已经是周萋画在寻找金兰线时,第二次听到肖六的名字了,去问他?这自然是不可以的。 “你师父是哪天出的宫?”周萋画把话题拉回来。 “这月初四!原本是打扫初三的,但师父突然觉得初四走,因师父处事低调,其他人都以为他是初三走的!”小海子抬起头,“师父走的时候连那金兰线也带走了,家里还有个老母,虽然八十了,眼不花耳不聋,还能穿线引针,金兰线这般难得,师父估计是想把金兰线带回家给老母亲的!” 他说完这些小声嘟囔道,“只是这金兰线怎么会在娘子手里?”他眼睛斜斜上瞟,看了春果一眼,收回时落在萱儿身上,突然又激动起来,“不。不可能,师父跟萱儿无冤无仇,不会勒死萱儿的!” 周萋画挽了挽衣袖,示意春果把小海子给搀扶起来,“刚刚我们之间的对话,不要跟任何人讲,你可明白!” 来得时候李嬷嬷显摆似的跟他说了不少。小海子也知道周萋画这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在查办这案子。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厉害,点点头,缩着肩膀垂下头。 “六皇子好!”门外传来一种宫女请安的声音。随后紧闭的门就被人推开了,肖六出现在门口,他一下子就看到了小海子,吃惊地张大嘴巴。却也不过一息,立刻恢复正常。俯身将周驰引进来。 周驰刚睡醒的样子,眼神还有点涣散,但气色看上去还不错,他的身后。跟着七八名身体强健的侍卫,见到周萋画,他挤出笑容。“很抱歉,没能与画儿妹妹一起去见母后!但听秦义士说。母后对捉凶一事很是支持!” 再一次听到秦简的名字,周萋画用力抿了抿嘴,“是!” 眼角扫过肖六,周萋画注意到,他又换上了昨晚当值时的那身衣服,墨绿色暗纹的曲裾长衫,黄色的窄条玉带系在腰间,手里拿着麈尾佛尘,那长长的尘毛垂落,遮住了玉带垂在身下的位置。 看周萋画打量自己,肖六很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身子,将佛尘换了支手,这下露出了玉带的下面丝绦,周萋画故作无意地扫过那丝绦,一个大胆的假设从脑中冒了出来:她决定再次捉鬼了。 古代比不得现代,可以运用各种高科技,锁定现场遗留物来确定犯罪嫌疑人,在目前这种条件下,就出现了包公的“巧判小孩”的智慧。 她周萋画不敢自比包公,但今儿,她也要演一出故弄玄虚的戏! 于是,她把目光从肖六身上拿开,转身看了看萱儿的尸体,“六皇子,能否把萱儿的尸体搬到一平整的地方,我想对她进行检查!” “检查尸体,可,可周娘子你不是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吗?”肖六突然开口,眼睛擦过小海子的身体,落在角落里萱儿的身上,他的手明显的不自然起来。 “先前检查的是表,我家你娘子现在要检查的里,也就是让死人说话!把她死之前的情景告诉大家!”春果往前侧了侧身子,阴阳怪气地回答。 肖六的身子明显怔了那么一下,待周驰身后的侍卫上前,他这才反应过,让开身子,让侍卫们把萱儿的尸体抬走。 这些侍卫也不客气,萱儿倚靠在墙上的动作把白色的素布支得老高,他们竟然好不客气伸手想摁下去,却被春果尖叫地制止。 萱儿的尸体还是被抬到了甄玉竹玉尸体停放的房间,周驰想进去亲眼看看周萋画验尸的场景,却被周萋画拒绝了,“六皇子身上有伤,这种阴气重的地方,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可……”周驰结疤,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屁股,懊恼不已,“画儿妹妹,我的伤没事的!真的没事!” 周萋画却不给他在继续解释的机会,微微施礼后,就带着春果进了房间。 正如前面所观察的,萱儿的颈部有一圈索沟,双眼眼睑球结合膜弥漫着出血点,心血不凝,指甲乌青,典型的因绳索勒住颈部,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的。 虽然被侍卫粗鲁的对待过,但停留在萱儿尸体上的尸僵却依然存在着。 周萋画盯着她那双慢慢变黄的两支手,这两支手竟然是放萱儿的大腿。 萱儿原本是倚靠在墙壁上的,这个动作没引起周萋画的主意,现如今尸体平躺在台子上,这个动作就显得诡异了,“春果,你看,她的这两只手是不是有点奇怪呢?” “奇怪?没什么奇怪啊,死了的手都跟鸡爪子似的!”春果上前一步,看着萱儿的手,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我的意思是说,她手的样子,这个姿势是不是很奇怪!”周萋画往后几步,坐在身后的凳子上,学着萱儿的样子,把双手放在自己大腿上。 人刚咽气时,全身肌肉会丧失紧张性,变得柔软松弛,全身呈现无力状态,那手臂的肌肉自然也会这样,一般而言,很少会出现像萱儿这样,双手这么“乖巧”放在腿上的。 春果嘟嘟嘴,“是有点奇怪,好像死之前,手上好像曾捧着什么东西?” 捧着东西? 看样子,这个人真的是第一怀疑人了。 周萋画一下从凳子上弹起身来,她再次检查完萱儿的衣着后,合上了勘察箱。 “啊,娘子,就这么结束了?”春果已经戴好口罩跟手套,正打算大干一场,不禁吃惊问道。 “嗯,结束了!春果,准备一下,跟着我去捉鬼!”(未完待续) 257 春果遇鬼 周萋画一出现在庭院里,在远处亭子里等候的周驰便从长椅上坐了起来,他几乎是小跑着奔到周萋画面前。 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一点点融化,西北风卷着周驰散落下的长发,微微泛着亮光,衬着他的身姿很是挺拔。 周萋画看着疾步而来的周驰,回想着昨日他受伤前与秦简的对比,一股异样的情愫上心,看着那张洋溢着标志性微笑的脸,周萋画突然意识到,周驰或许就是她解开秦简所有谜团的关键。 “画儿妹妹,有什么发现吗?”周驰在距离周萋画一尺左右的位置停下,肖六紧随其后,担心周驰步子太急会摔倒,张着双手护在周驰身后,尽心尽责。 周萋画调整一下思绪,失落地说道:“没有!案件已经到了这般情景,我已经束手无策了,六皇子,我看,还是劳烦大理寺吧!” “这怎么行!画儿妹妹,你可是跟我有约定,定要捉到真凶啊!”周驰急了。 后宫闹鬼一事,已经牵扯到秦王妃、宋云峥等人,这可是他展示自己的好机会,周萋画竟然要推出去,这怎么可以,“画儿妹妹,你仔细想想啊,说不定哪里有遗落啊!”周驰哀求道。 周萋画无奈地摇摇头,“六皇子,臣女无能,实在没有办法了,臣女这就去奏请皇后娘娘出宫!” “不行!”周驰拉住周萋画的胳膊,“画儿妹妹,你可是圣手娘子,最能听懂死者的遗言,你定是遗漏了什么!” 周驰用力抓着她的胳膊。使劲地摇晃,“六皇子,你不要这样,案情发展到现在,我也无能无力……” “啊……”春果犀利地惨叫划破了天空。 周萋画一怔,春果出事了! 她挣脱掉周驰的拉扯,拨腿朝春果发出吼叫的方向奔去。 在距离停尸房间不足一丈的位置。春果蹲坐在地上。一手护住勘察箱,一手指着走廊尽头空空的横梁,“有鬼啊。那个没穿衣服,留着长头发的鬼啊!” “春果!你说什么?”周萋画提着裙摆,站在春果面前,她茫然四顾。 “娘子啊。你救我啊,我不想死啊。我看到了那鬼,那鬼问我下雪那天看到了什么!”春果不再护着勘察箱,匍匐几下,抱住周萋画的腿。“娘子啊,下雪那天我可是在咱们侯府,没有进宫啊!我什么也没看到啊!” 春果哭丧这脸。泪珠一串串地落下来,她牢牢地抱着周萋画。晃而又意识到什么,松开周萋画,爬到周驰面前,“六皇子,救我啊,我是跟着我们娘子来捉鬼的,鬼怎么还找上我了啊!” 周驰的腿猛然被春果这么抱着,一时失重,差点摔倒,肖六感觉从身后扶住周驰,“哎呀呀,春果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肖六观察着周驰的表情,然后看看周萋画,示意周萋画上来帮忙,却没想到此时,春果嚎叫地声音更大了,“六皇子,我就是昨天跟那萱儿私下说过话,没想到这鬼就找上我了啊!” “春果!”这下换做周萋画尖叫了,“你昨天跟萱儿说过话,为什么不告诉我!” 春果委屈至极,“谁知道她会死啊,呜呜……” “快说,你都跟萱儿说是什么了?”周萋画真的急了,她上前,一下子把春果从周驰身上拉起,“快,快告诉我们!” 春果被周萋画晃得七荤八素地,她大口着喘着粗气,“娘子别晃,我快喘不过气来了,萱儿就跟我说她从甄玉手里拿荷包时的事,她说,她当时……”春果说到这,语气一顿,瞳孔瞬间放大,她虚弱的抬起手,指着周萋画身后,嘴巴开始放大,“啊……鬼!” “噶!”喊完一声鬼,春果既然昏了过去,她整个身子挂在周萋画身上,死沉死沉地往下落。 “快,快来人!”周萋画无助地朝周驰喊道。 春果看见鬼的消息,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清宁宫,原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的飞霞阁里的众人再次人心惶惶起来。 碎玉倚在门口的矮凳上,再次奄奄一息起来,她刚刚由李嬷嬷陪着,去七公主那看了看春果,她到现在也没见到自己妹妹的尸体,却因妹妹而给春果带来麻烦感到内疚。 自从这清宁宫里发生闹鬼,各个殿里的人都没了心情,碎玉抬眼看着那许久没人打扫的长廊下,雪水滋润了土地,待明年又会勃勃生机起来,但这人走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默默心想着,要不然,今晚她就去假装一下春果吧,春果毕竟是圣手娘子身边的人,她活着,还能捉到真凶。 她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抬眼已经慢慢西沉了。 一抹身影垂落在她眼前,随后据说一稳稳沉沉地声音,“碎玉,你怎么坐这呢?” 肖六佛尘搭在手臂上,满脸关切地看着碎玉。 “碎玉,你怎么了?”肖六半蹲下来小声地问道,他仰着脸看着碎玉惨白的小脸。 “六儿,你说是不是老天爷故意为难我们啊!”碎玉痴呆地看着空地,“春果姑娘不过才刚进宫!鬼怎么就缠上她了呢?” “碎玉,你去看过春果姑娘了?”肖六低声问道,“她没事吧!” “哎,看过了!肖六,我,我想替春果姑娘去死!”碎玉吞吐着,终于艰难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肖六大惊,从地上弹起来,他伸手摸摸碎玉的额头,“你被吓傻了吧,怎么说这种胡话!” 碎玉伸手将肖六的手拨开,无神的眼眸闪出微微光亮,“没有,我认真的!看到鬼的是我,本来死的就是我,萱儿替我死了,我不能再害人了!” “别胡说了!”肖六刚到飞霞阁时,经常受老人的欺负,唯独碎玉护着他,看碎玉这般难受,他也心心乱如麻,“我问过了,那个装鬼的是想替秦王王妃的死查明真相,但秦王王妃死时,你才几岁,怎么会扯上关系呢!” “可萱儿与春果姑娘也没关系啊!”碎玉说着就从矮凳上上站了起来,“肖六,你别劝我了!我已经决定了!”(未完待续) 258 冬雪捉鬼 担心事情闹得没法收拾,周萋画已经让七公主把陈映芸送出了宫。 当碎玉敲门站在房门口时,周萋画正在低声安慰着春果,“周娘子,我能进来吗?”碎玉低低柔柔地声音从门缝里传来,周萋画一怔,立刻站起身来。 打开门,看到站到门口的人是碎玉后,周萋画连忙把她请了进来。 碎玉推脱几下,最后还是迈步进了房间,她倚靠在门槛上,“周娘子!我,今晚,我想替春果姑娘!” 一听这话,周萋画惊愕抬头,就连躺在床上泪流满面的春果也坐了起来。 周萋画连忙把碎玉拉到床榻上,看着她惨白的小脸,“碎玉姑娘,你可知道刚刚你的话意味着什么呢?” “圣手娘子,碎玉知道!清宁宫里已经陆续走了三位姐妹,碎玉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碎玉站在周萋画面前,手里紧紧攥着手帕,眼睛无神,却努力瞪大,她对视着周萋画,而后缓慢落在正在瑟瑟发抖的春果身上,“碎玉不求别的,只求娘子能抓到凶手,让众位姐妹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说着,她就要给周萋画跪下。 周萋画双手拉住了她,“碎玉姑娘,此事不是儿戏,我也没法做决定,你稍等,待我奏请了六皇子,再来定夺可好?” 她将碎玉扶到床尾的矮凳上,刚开门,要去找周驰,走廊上便传来周驰急匆匆地脚步声。 周驰一抬头就看到周萋画,“画儿妹妹,春果姑娘有没有好点了!” 周萋画扭头看一眼房内的碎玉,又抬头看看跟在周驰身后的肖六,思忖一下。整个身子迈出房间,并转身关上了房门,“六皇子吉祥!” 周驰眼睛瞄一下紧闭的房门,“画儿妹妹,这个……”他手指关紧的房门,这个时候岂能把春果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六皇子,臣女有一事。想单独跟您禀报!”周萋画微抬眼眸。意图很明显地看了肖六一眼。 周驰会意,立刻应声,“肖六。你在这守着!” 肖六一听周驰一个人要行动,连忙制止,“皇子,你这伤才……不可。不可!” “什么伤不伤,刚刚我睡觉那会儿。寝房里不就我一个人嘛,哪有那么多事!”周驰怒斥,便自己主动推开了房门。 他一进房门,就看到了站在床榻前的碎玉。不禁开口吃惊质问,“这……” 没等他把话说完整,周萋画就立刻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襟。而后将食指放在手上,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周驰面露不解。却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迈步进入了房间。 周萋画意味深长地看了肖六一眼,“吱”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肖六看着那紧闭地门扉,伸出细长如女子般地手指,轻轻在鼻孔附近摩挲了一下,而后眼眸瞬间变得狭长。 房间内,在听完周萋画地汇报后,周驰难以致信地看着刚从鬼门关上回來地碎玉,“可想好了,这决定可是要,你命的!” 碎玉坚定地点点头,“六皇子,碎玉想好了,碎玉愿意替春果姑娘,只求圣手娘子抓到真凶!” 周驰长叹一声,手指周萋画,“碎玉,你这么说,可是在给周娘子施压!谁都不知道现在那凶手为什么要杀甄玉、竹玉还有萱儿,你就贸然做出这种决定!” “六皇子,碎玉知道事情的严重,碎玉什么都想好了!”说着,她就跪在地上开始给周驰磕头。 周驰看一下周萋画,又看一下春果,“既然你这么执着,就这么定了吧!” “奴婢谢过六皇子,谢六皇子!”碎玉说着就“砰砰”磕起头来。 春果从床上起身,神情略带痴呆,她看看周萋画,又看看周驰,迟缓犹豫着,上前扶起了碎玉,这个女子要替她去死! 春果心里突然暖暖的。 “碎玉,你做出这个决定的事,可有人知道?”周萋画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突然冷不丁地问道。 “没,没人!我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周萋画突然开口说话的声音总带着警觉,碎玉身子一抖,不加思考地立刻回答,她抬起头来等待着周萋画继续说话。 但周萋画却沉默了,不声不吭起来。 周驰见状,微微吐口气,“既然没人知道,那这事就只限于我们四人了!碎玉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碎玉眼中忽然泛出泪光,这一次,她可能就没那么好运了。 按照宫里几次闹鬼的规律,都是在发现鬼的第二天晚上发生的意外,虽然如此,当天晚上周萋画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把碎玉再次安排在了昨晚的房间,至于春果,则让她躲在了清宁宫的一处唯一主殿跟飞霞阁之间的杂物间里。 这里虽然不是最安全的,却是最隐蔽的。 六皇子从东宫借来了侍卫,她坐在碎玉房间的隔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驰陪她坐到戌时,终于沉不住气,“画儿妹妹,我看今天不会有事的!要不然……” 面对周驰的提议,周萋画也直接拒绝,只是说道,“好,这么多人保守,春果应该不会有事的!”她故意把春果吐得很重,眼睛也关切地看向隔壁。 于是,周驰微微抬手,示意李嬷嬷过来搀扶周萋画,“那这样子,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但周萋画却婉言拒绝了,“六皇子,不用了,天色已晚,您先回去吧!我再在这等一会儿!” 周驰不知道周萋画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按照原本的设定,周萋画是要去看望春果的,但看她这般坚持,周驰选择退步,他叮嘱看守的侍卫照顾好周萋画便带着肖六离开了。 周驰离开后大约一刻钟,周萋画再次从圈椅上站起来,她示意李嬷嬷扶着她走向隔壁房间,李嬷嬷站在门口,她独自一人进去看望了假冒春果的碎玉。 叮嘱没有六皇子的明理谁都不准擅自进去,而后,便在李嬷嬷的陪同下,朝皇后给她安排的房间走去。 走过长长的回廊,廊檐下的六角宫廷花灯里透出微微地亮光,大红色的穗子随着寒风微微摆动着,大片的宫灯从飞霞阁的长廊一直延续出去。 周萋画站得位置,前方便是一条小径,小径幽长,沿着便可以之间到达给春果躲藏的杂物间,周萋画眺望小径,出神看着。 寒风卷起她的裙摆,最终,她还是决定不要做任何暴露的动作,微提裙摆,刚要离开,就听“哐当”一声,一扇门扉成片状飞了出来。 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几乎与这门扉同时,落在了地上。 “姑奶奶躲在这杂物间里多时,等的就是你!”扎着双丫髻,穿着春果雅青色半臂衫的冬雪,跟母老虎似的冲地上的人怒吼道。(未完待续) 259 假的? 黑衣人胳膊支撑在地上,隔着一段距离,周萋画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看他不断后退地笨拙,也能猜出,刚刚被冬雪甩得不轻快。 早已随时处于境界状态的侍卫们,顺势就包围了上来。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长廊下爬了上来,将一长毛斗篷披在了周萋画身上,“娘子,天凉,你怎么这么出来了!” 春果边为周萋画系斗篷,边关切地说道。 周萋画一向淡轻的眼眸,突然璨如星子起来,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嘴角上扬,嫣然巧笑,“春果,咱们这出双簧,唱得不错!” “那是,连冬雪都来了,何止是不错,岂是一个热闹能形容的!”春果弯下身子,抬臂让周萋画扶住自己的胳膊,“走,娘子,咱们去看看!” 宋云峥的禁卫军围住了那名穿黑衣的人,冬雪双手叉腰站在他的面前,所有的人都跟被冻住一样,没有人靠前,更没有人主动伸手揭开黑衣人脸上的面纱。 “师父!”冬雪看到周萋画出现在侍卫身后,拨开人群,挤了出来,“师父,我表现的怎么样?” “很好!”周萋画给出最高的评价。 “娘子,要不要看看这是谁?”春果看冬雪这般得意,忍不住要支开话题。 “不急,把六皇子请来,想必他更有兴趣!”周萋画微微吸气,说道。 周驰才刚刚躺下,便听到外面乱糟糟的,他喊了几声肖六没人应声,便穿好衣服,挑灯出了寝房。在外面守夜的小太监见周驰挑灯出来,吓得一下子就跪在地上。 “肖六呢!”周驰问道。 “六公公说殿下您要吃酥糖仁,去御膳房跟您准备了!”小太监按照肖六说的,颤颤巍巍地回答。 “什么,本皇子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周驰眼睛眯长,却听门口的吵闹声愈来愈大,朝门口走近几步。追问道。“外面怎么这么吵?” 小太监哆哆嗦嗦,“不知!” 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声音,周驰顿感不妙。拉开房门,循着声音而去。 “六皇子来了!”李嬷嬷看周驰从那灯火阑珊里疾步走来,清了清嗓子提醒众人。 周驰大步朝前人群走去。 除去加载那黑衣人脖子上的那明晃晃的刀没有动,其余的都立刻分列两侧。露出了一条路,周驰目光先是落在周萋画身上。而后便惊讶于一脸兴奋的春果,最后当他看到装扮与气质完全不相符的冬雪,“你们这是?” 既然周驰问道了重点,周萋画便不客气起来。她朱唇轻起,上下碰了一下,轻轻说道。“捉鬼!”明亮的眼眸突然犀利起来,如刀刃一般射向蹲在地上的黑衣人。“六皇子,如我承诺的,我捉住了鬼!” “鬼?”周驰顺着周萋画的目光而动,当他看到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时,心头一揪,“你捉到了鬼?” 周驰的反应,让周萋画明白,长时间的相处,一揪让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鬼是谁。 周萋画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等待着周驰自己上前。 但冬雪却完全没有感觉到周驰的僵硬,“六皇子,你快点问问这个鬼是谁!” 她推搡着周驰,硬生生地把他拉到了那黑衣人面前,冬雪已经试探过了,这个装鬼人的战斗力是零,因此她根本不但周驰会受到什么伤害。 周驰眉头紧凝,手颤颤巍巍地伸向黑衣人面前,手拉住黑衣人脸上的黑布,闭紧眼睛,用力扯拉下了,他仰天长叹,“肖六啊,肖六,怎么是你啊!” “六皇子!我对不起你!”趴在地上的人儿早已泣不成声,“肖六错了,认了,不能陪六皇子了!” 肖六双手扶地,眼泪合着鼻水,顺着脸颊滴落下了。 “肖六,你,你真的是杀害甄玉等人的凶手吗?”周驰摁住胸口,痛不欲生。 “六皇子,肖六没有啊!不是肖六干的!”肖六跪在地上,不住的摇头为自己辩解,“肖六只是气愤春果姑娘不顾碎玉的安危,气不过……人都是有情感的,我替碎玉她心疼啊!” 肖六说的是实话,要说着后宫里还有谁能带给他一点点温暖,也就只有碎玉了,他是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碎玉的。 一听肖六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狡辩,周萋画怒目圆视,“肖六,你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周娘子,既然载你手里,是我的,我认,不是我的,不能往我身上泼脏水啊!”肖六擎着满是泪水的脸,“六皇子,你,你可得给贱奴做主啊!” 周驰骤然纠结起来,他紧紧握住拳头,“画儿妹妹……” “好,肖六,既然你不承认,就不要怪我不给你赎罪的机会了!”周萋画深吸一口气,“你刚刚一口一个为碎玉心疼,那我现在问你,昨天晚上,碎玉性命垂危,大家都因担心她高度紧张,而你,竟然站着就打起瞌睡来!这就是你所谓的心疼?” 周萋画冷笑一下,肖六的身体再次蜷缩,“这,这是因为……” 因为紧张,肖六结巴了。 “因为什么?因为你就是凶手,你知道自己不动手,就没人会伤害碎玉,所以大家都紧张不已时,你却看样轻轻松松地睡大觉!”周萋画骤然提高嗓音,“我说的对吗?” 肖六把头垂得极低,不在言语。 “你还不打算交代罪行吗?”周萋画伸手拉一下斗篷环住自己的身子,却见肖六仍旧一动不动,丝毫没有主动交代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肖六,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早已经没人装鬼了?却还要人看到鬼?” 肖六鼻下冷哼,“还不是你们为了让我做替死鬼设下的圈套!” “不,不,不!肖六,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今天春果见鬼的事!”周萋画也不担心肖六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整个人半蹲在肖六面前,伸出玉手在他面前摆动几下。 随着周萋画这个动作,肖六垂下的头,终于缓缓抬起,他用狐疑地眼神看着周萋画,满目里都是在怀疑周萋画是在故弄玄虚。 周萋画微微一笑,“我说的是碎玉见鬼的事!难道你没打听到,那银鹰被捉那晚,其实是为他明天的装鬼做准备吗?” 肖六面如死灰,什么?碎玉见鬼是假的!(未完待续) 260 碎玉最后的挣扎 听到碎玉见鬼的事是假的,肖六立刻激动起来,他整个人趴在地上,肩膀微微抖动着。 冬雪早就没了耐心,她上前一步就要把肖六拎起来,“师父,跟他废话什么!先绑了再说!” 她手刚搭在肖六脖颈上方,却被一道剑柄挡了回去。 “嘿!”冬雪恼怒就要干架。 “冬雪,不得无礼!”周萋画开口制止,皇宫不比外面,这里凡事都讲求个皇家为上,周驰还没开口,任何人的轻举妄动都是对皇族的藐视。 周萋画转身朝周驰行礼,“六皇子,现在应该可以把肖六带走,审问了吧!” 周驰面色惨白,真没想到啊,肖六竟然是凶手,自己身边人竟是凶手,看着肖六被五花大绑带走,周驰心如刀割,他用力拍一下自己胸口,看向周萋画。 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正常,“画儿妹妹,你看是咱们自己亲审呢,还是让大理寺的人来?” 周萋画想了一会儿,案情牵连甚广,最后大理寺是少不了插手的,她看向一脸兴奋的冬雪,静思一会儿,“最终是少不了大理寺的协助,但我觉得,在他们接手之前,我们还需要把整个案子理清楚!” “您说呢?”周萋画不疾不徐地说道。 “啊……”周驰抑制住肖六变成杀人凶手的悲哀,拖长声调,“一切都听画儿妹妹的……那,那现在我们就去审问!” 听周驰要去审问肖六,周萋画又说道:“六皇子,先不着急,在审问肖六之前。我还得再去找一个人!” “你是说……碎玉?”周驰惊呼。 “不,一个不待见我的人!”周萋画看一眼冬雪,冬雪会意,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就塞给了周萋画。 神神秘秘的举动,让周驰更加费解,“画儿妹妹。都到这时候了。你就别给我卖关子了!” “啊……” 周驰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女子激烈地惨叫声。 却见李嬷嬷手指前方,“是关春果姑娘。不,是,是碎玉那个房间!”李嬷嬷看着眼前一真一假两个春果,一头雾水。当她听到原本关着春果的房间传来女子的喊叫声时,一时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装!”春果分辨出是碎玉的声音,眼眸金光,“娘子,我这就把她给处理了!” “慢着!”周萋画何止住春果。抬手示意她跟冬雪靠前,而后扶在两人耳边低声言语着。 随后就见两人点点头,“明白了!”冬雪跟春果一福礼。便朝碎玉的房间敢去。 在看着两人推门进入碎玉房间后,周萋画转身看向周驰。“六皇子,儿要出清宁宫办点事,能否有劳六皇子一起啊!” 周驰刚刚从周萋画跟春果装鬼里绕出来,又尖按周萋画还神神秘秘的打哑谜,这狐疑就跟那烟雾似的包围着他。 但周驰又很清楚,周萋画若不想开口,自己怎么逼都逼不出来,索性只得选择跟随着周萋画。 周萋画跟周驰这边出了清宁宫,而春果跟冬雪则直接进了碎玉的房间,因周驰特意叮嘱过,所以就算听到碎玉的尖叫,侍卫们也没人进去。 要说这些侍卫也是些冷血的,知道这闹鬼必定死人,索性一个个都麻木起来。 推开门,就见碎玉将身子裹在棉被里,她浑身颤抖着,当看清推门进来的是春果时,眼睛不禁瞪圆,“啊,春果姑娘你,你……” 虽然房门紧闭,但她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知道只是碎玉怎么也没意料,春果会进来。 “春果,姑娘,你这样出来,万一被那行凶者看到……”碎玉微微张开嘴,瞪圆眼睛看着春果。 春果冷笑一声,“碎玉姑娘,都这时候了,您还这么为我考虑,碎玉姑娘心地如此善良,我好感动啊!不过,一码归一码,还是劳烦碎玉姑娘你,跟我们走一趟!” 说着,她就跟冬雪上前,一左一右架着碎玉离开房间。 碎玉起先还没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眼看着自己要去的是周驰的书房,这才混乱起来,她故作担心地看着春果,“春果姑娘,你可要小心点,说不定就有人从暗处……” “我不会有事!”春果僵着个脸,直接打断了碎玉。 一想到这个较弱又富有一副好心肠的女子,内心竟然那般歹毒,她的心就跟被什么扎过似的。 看春果面无表情,碎玉心里咯噔一下,她朝右侧看看冬雪。 这个娘子竟然穿着跟春果一样的衣服,连那发型也一样,不过她的身形太过魁梧,看上去整个人怪怪的。 宫灯摇晃,投影落在她的脸上,黑一块灰一块的,甚是诡异。 站在六皇子书房门口,门被春果当啷一下推开,“进吧!”春果不客气的说道。 碎玉不解地看着原本要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春果,但春果却根本不跟她目光对视,碎玉双手拉住门扉,身体往后缩在一起,“这,这里可是六皇子的房间,咱们这是要……” “不做什么,进去你就知道了!”春果看她还继续做出这般楚楚动人的样子,一口怒气上胸口,用力一拉,就把碎玉推了进去。 “春果姑娘,你……”碎玉大感不妙,忸怩一下,最终恢复了一个下人的低微。 “春果,别对人这么不客气嘛!”冬雪看着倚靠在门槛上气鼓鼓的春果,心想她不是转了性子,怎么还这般暴躁。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碎玉柔声问道。 这一问,突然让冬雪意识到,好像在这飞霞阁里,碎玉才是真正的主,于是嘟囔一句,“我是谁?不重要吧!”便拉着春果到了门口,等待着周萋画的到来。 过了不到半个周萋画终于进了书房。 碎玉当下便是站起身来,“六皇子呢?” “碎玉姑娘,六皇子无恙!”周萋画上前一步,“不过,我这有几件事,可能需要碎玉姑娘协助!” 随着周萋画话音落下,冬雪的手就放在了碎玉肩膀上,轻轻拍打一下,示意她坐到了凳子上。 碎玉隐约感觉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周娘子,您说吧!” “碎玉姑娘,就说说,萱儿的死是怎么回事吧?”周萋画眼眸眯长,轻轻问道。(未完待续) ps:感谢gemini2010的粉红票,每一次出现,都让八月惊喜连连。关于这章八月内心几番挣扎,还是发出来吧,虽然没有实质的东西,但若没这章,下一个案情没法进行啊……么么哒 261 坦白 “萱儿?周娘子,你找到杀害萱儿凶手的线索了?”碎玉双手摁住胸口,随即就开始谢天谢地起来。 “你还装!”春果气急,没错,她起先是感激碎玉的奋不顾身,但现在,已经知道真相,看到碎玉还这般虚假,她很不能上去狠狠啐一口唾沫。 “我们已经捉住了肖六!”周萋画抬手阻止了春果,轻声说道。 “肖六?”碎玉眼珠一转,惊讶说道,“他怎么了?是他杀的萱儿?” 见碎玉还是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周萋画抬头与碎玉对视,但碎玉眼睛与周萋画刚一对视就立刻躲闪开,周萋画见状,继续说道,“那,我们就聊聊刘盈吧,也就是肖六的师父!” 唔……碎玉发出一声低低沉吟,紧接着,她楚楚可怜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再次跟周萋画对视时,这丝混乱竟变成了狡诈,她豁得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抿紧嘴,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么说,周娘子你是什么都知道了?” 周萋画察觉到碎玉的变化,手扶在春果胳膊上,拉着春果往后退了几步,“是的,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犯罪的所有证据!” “我犯罪的所有证据?”碎玉拨弄着自己的发丝,“圣手娘子,你搞错了吧,萱儿也罢,刘盈也好,他们的死可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啊!” “这么说,你知道刘盈死了?”周萋画抓住碎玉话里的漏洞,“我可没说过,刘盈死了啊!” 碎玉一怔,仰头大笑,“哈哈哈。你捉住我话里的落到又如何!人,不是我杀的,你就治不了我的罪!” “这么说,你承认,你对萱儿跟刘盈的死是知情的!”周萋画看着猖狂的碎玉,再次一步步逼近。 “知情又怎样?该死的还算会死……”碎玉说着,眼睛眯长。“放我离开这里!”她的声音骤然提高。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柄匕首,她向前逼近一下,却察觉周萋画跟春果距离有点远。一转身,便将匕首抵在了冬雪的脖子上。 冬雪立刻反应过来,她刚要抬手给碎玉来个过肩摔,却见周萋画暗示的眼神射来。冬雪会意,暂时选择了忍让。 碎玉个子与冬雪一般高。但冬雪比她壮,从身后挟持冬雪,对她来说有点吃力,她一用力。把冬雪摁在了她刚刚做过的凳子上,瞪圆眼睛看着周萋画,“我要离开这。快点给我准备马车!” 周萋画看冬雪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便知道她有足够的信心制服碎玉。 “碎玉。你这个要求,对我而言未免太难了吧!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臣女,在这若大的皇宫里,哪有能力送你出去……”周萋画控制自己情绪,开始跟碎玉周旋。 “哼!看得出六皇子对你很顺从,你去找六皇子,就说为了我的安全,必须送我出去!”碎玉嘴角擎笑。 碎玉这个主意,让周萋画更加确定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我周萋画何德何能可以让六皇子做事!”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碎玉手腕下压,刀刃刺向冬雪脖颈。 “慢着……我答应!”周萋画立刻大喊,“只是,只是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我还以为圣手娘子什么都知道了,说吧,也算我对这皇宫有最后一点贡献!”碎玉的手还压在冬雪脖颈,得意抬头看向周萋画。 “你明明没看到鬼,为什么骗人?”周萋画看着碎玉狰狞的脸,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碎玉仰头大笑,笑着笑着,她的声音突然哑了,“到这个时候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没错,我的确没看到鬼!这世间本就没有鬼,整那些吓唬自己做什么!”碎玉声音变得尖锐,如厉鬼一般响彻在周萋画的耳边。 “后宫里流传着闹鬼的事,自我入宫时就听说了,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竹玉为什么会看到鬼,直到有一天,竹玉死的那天,我在肖六衣服上发现了泥土和血滴!” “那土是黑色的,只在竹廊石玑下有,我就悄悄去那搜找,却发现了刘盈师父手上的戒指……其实那日我与竹玉从凤阳阁出来时,我就感觉到那里有人!那日,我与甄玉、竹玉穿了一样的衣服,她们两人既然被杀,我也指定逃不了干系,索性,我也假装看到鬼,想凭着我跟肖六的感情,争取主动!” “只是,我没料想到,七公主竟然把你请进了宫,我更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萱儿竟然不知廉耻的,还想勾引六皇子,还主动爆出,那天是她与竹玉从甄玉手里拿到的香囊!”说道这,碎玉嘴角再次上扬,露出浅笑,“她既然那么急着死,我就不拦她!” “碎玉,萱儿怎么说也是你妹妹,你就这么恨她吗?”周萋画眼眸低垂,无力出声。 “恨?我没有恨她,我只是气她的虚荣,气她的狂想,六皇子让肖六送她回来,她竟然跑我这显摆,我看到了肖六眼里的杀机,索性就让肖六以为那天与甄玉、竹玉出现在岔路一直是她萱儿!”碎玉嘴角擎笑,“圣手娘子,单凭这一点,你不会以为人是我杀的吧!我可没有动手啊!” 周萋画被碎玉噎得张了张口,“你就不怕肖六识破后,连你一起杀了吗?”周萋画大声质问,并拉着春果推到门口。 “当然不怕,放眼整个后宫,肖六最亲近的人也就是我,不瞒你说,甄玉在肖六埋刘盈的时候出现在那岔路口的事,也是我透露给他的!没想到甄玉第二天就看到了鬼,然后就死了!”碎玉擎头大笑,笑着笑着她的脸就彻底僵了下来,伸手将冬雪从方凳上拉起来,刀刃用力下压几分,“问题我回答完了,还不快去给我准备马车!” 在自己被碎玉拉起来的同时,冬雪垂在身下的手朝周萋画做了个可以的手势。 “碎玉,不是我不守信,而是,你的要求我真的做不到!”周萋画拉着春果的手,倚靠在门扉上。 “周萋画,你什么意思,玩我是不……看来不见点血,你是……啊!”碎玉的话还未说完,冬雪双臂朝后一甩,直接把她来了个过肩摔。 “当啷”匕首应声落地。 书房的里间,被五花大绑的肖六,早已泪流满面,他跪在周驰脚下,“六皇子,我说,我什么都说!”(未完待续) 262 招了 又折腾了一晚上,无论是周萋画、周驰,还是守卫的侍卫,都已经疲惫不堪。 渺渺熏烟,空气里散发着昏昏沉沉地气温,周驰端坐在书案后,周萋画坐在一旁的圈椅上,书案前,肖六趴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肖六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是认识银鹰的!” 此言一出,众人的疲惫瞬间被吹散,周驰一拍书案,“你认识银鹰,你怎么认识他的!” 肖六扎挣一下,直起身子来,才不过一晚上,他的双颊就已经凹陷下去,清秀的脸上写满了失落与无奈,“十天前,我杀了我师父,我把他埋在了通往飞霞阁、青阳阁还有主殿的三叉上,那里虽然是清宁宫的必经之处,却也是最属于管理的地方,天算地算,我埋完他,却发现石头前站着几个人,一时惊恐,我便逃走了,后来,我打听到,那几个人里有竹玉!担心事情败露,我就直接杀了竹玉!” “那这与你认识银鹰有什么关系?”周驰紧缩眉头。 “我师父当年与银鹰的母亲,曾在秦王王妃身边侍奉过一段时间,我师父也认为王妃之死有异常,所以他们相约要趁着周娘子回京这段时间,在宫里闹出点声响,以让皇后招周娘子进宫彻查当年的事!” 肖六不敢抬头看周驰,他的身体缩在一起,“他们从三年前就开始计划这事,师父更是让师兄偷了可以勒死人的金兰线,我不想师父犯错,一时失手,便打死了他。可银鹰并不知道师父已经死了,并按照原本的计划,装鬼,正好被竹玉看到了!” “也就在竹玉见到鬼的当天,我知道他那天曾在我埋尸的地方出现,索性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将竹玉溺死在了皇后娘娘洗浴的浴盆里,然后转移到水池里!” “后来。我从碎玉嘴里知道。当时甄玉也在,便以师父的身份给银鹰发出信息,让接下来装鬼吓唬甄玉。并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了甄玉!” “我不知道当年秦王妃具体死在哪个水池,为了避免引起银鹰的怀疑,我把甄玉的尸体搬到了另一个水池里!甄玉死后,银鹰曾来找过师父。我以师父回老家为由,虽然躲过了银鹰的盘问!” “但看的出。银鹰对我还是怀疑的,直到皇后娘娘把周娘子招进了宫,银鹰这才停止了对我的怀疑……后面的事,周娘子。你应该也就知道了,我在碎玉的指引下,将第三个人定为了萱儿!” “我知道萱儿一直贪恋富贵。我就以六皇子要见她为由敲开了房门,她不疑有诈。还满心欢喜的准备衣服,趁其不备,我就用从师父那拿来的金兰线,勒死了她!”肖六说着,就趴在地上,周萋画看着她,眼底泛出一丝可惜。 看着周萋画一副痛心疾首,而不是罪大恶急的模样,周驰满腹疑惑,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画儿妹妹,你是如何确定肖六是凶手的?就凭他在看守碎玉时的反常举动?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听到周驰为自己说情,肖六的情绪突然安静下来,他抬头看着周萋画,“周娘子,我待罪之人,必死无疑,到这个时候了,你就让我死的明明白白的,你是怎么确定我是凶手的!” 周萋画退回到圈椅上,微微定神,示意春果把一件绿色的袍服扔到了肖六面前,“肖六,你可认识这件红色的衣服?” 肖六双手拿起衣服,“认识,这衣服是我的!”他的手摸过衣角,看到袍子下摆处脱了线,微微张嘴,“难道?你发现了拖的线?” “没错!我在萱儿遇害的床榻上的承尘板上,发现了这个……”周萋画从袖袋里掏出了另一支佛手耳坠,耳坠上能明显看到勾着与肖六衣袍上一样的线,“不过,真正让我怀疑你的,不是这与你衣服想匹配的线!而是……” 周萋画声音拖长,“而是你手里的衣服!” 肖六不解地看着手里的衣服,“这衣服怎么了?” “倘若我告诉你,这衣服不是红色的,而是绿色的呢?你惊讶吗?”周萋画眼睛一眯,打量着肖六。 “这,这怎么可能,这明明是红色的!”他惊恐地捧着衣服,难以置信地摸索着,他抬起头,环顾周围,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垂下了头。 “我一直很纳闷,勒死萱儿的金兰线,遗落的位置是那么明显,凶手为什么不带走,而要落在现场呢!后来我看到了你身穿绿袍,却系着蓝玉带,这般别扭的搭配,让我怀疑你的眼睛!你分不清红绿!”周萋画微微一顿,“沾着血的金兰线落在了绿色的床幔上,但因在你的眼睛里,会把绿色看出红色,所以你根本发现不了金兰线的存在!” “就凭这点,我确定你是杀死萱儿的凶手,只是我还不敢肯定,你与装鬼的人直接有没有关系,所以,我跟春果就顶下一计!而你,正好上钩了!”周萋画眼睛微微一眯,“不过,这也多亏了碎玉的自作聪明,若不是她挣着要替春果受死,我想,我们也没法把这装鬼的闹剧这么快了结!” 周萋画的话,让肖六再次不解起来,他瞪着懵然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周萋画。 周萋画只得开口解释,“因为她跟你要假扮春果时,有人正好听见了!并告诉了我,可她却偏偏说,谁都不知道!” 肖六的情绪慢慢缓慢下来,用手用力捶打着地面,“我有罪,我有罪,我该死!” “你是该死!因为你自始至终都选错了处理事的方法!你若不杀死刘盈,或许就没有后面这些事!”肖六的哭诉让周萋画痛心不已,她猛然从圈椅上站起,走到肖六面前,怒斥道。 周萋画这激动的情绪,让肖六停止了哭泣,他无力地抬起头,对视着周萋画。 他看着这个年纪不如自己的女子,女子的眼睛里投射出无奈和怒其不争的可惜,他终于奔溃里,“呜……周娘子,你为什么不早点救我,为什么不早点出现,我就不会犯这么多错误了!” 此时的周萋画其实还有问题要追问肖六,但看着伤心不已的周驰,她决定单独询问肖六。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肖六,你能告诉我,银鹰他为什么非要引起我的注意吗?”(未完待续) 263 真正的起因 压制在胸口的问题终于出口,周萋画长长吐了一口气,细细追寻起来,无论是银鹰还是肖六,他们都在重复着同样一个问题:装鬼是为了让自己注意到当年的秦王王妃之死。 这十几年来,秦王王妃的死与闹鬼的关系,似乎皇后娘娘也没有隐瞒。 只是公孙湘死的时候,原主根本还没出生,又怎会扯上关系呢。 “是这样的……”肖六止住哽咽,开口道,“十几年前处理闹鬼事件的是永宁郡公夫人,听说,郡公夫人在被打压后,将手艺传给了周娘子!” 肖六这话一出,首先发现声音的,竟是一直病怏怏的冬雪,她怎么都觉得自己刚刚对碎玉的表现都不那么完美,骤然听到有人提自己母亲,不禁大叫,“啊……这怎么可能!师父你什么时候认识我阿母的!” 秦怡?周萋画一阵晕眩,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女子的半点记忆,“我不认识秦夫人啊!” 周萋画很清楚,肖六嘴里的周娘子指的是原主,但原主压根没有给她留下半点记忆,难道…… 难道,在原主丢失的那段记忆里,就是秦怡教她验尸的记忆。 “肖六,你这消息是从哪听来的!”周萋画追问。 肖六低着头,过了许久,才轻轻说道,“宫里的老人都知道,郡公夫人十二年前在宫中抓鬼受辱,回去后便不再见客,那段时间,京城里出了一起灭门案,大理寺着急寻秦夫人去,却被拒绝了。自此后,便再也没有与任何案情扯上关系!” “不过三年后,听说项顶侯带着周娘子回京,有人看见郡公夫人在后山手把手教导周娘子!再后来,周娘子你便声名鹊起,被皇上御封圣手娘子,大家都说。这是您是传了郡公夫人的衣钵!” “但这些年来。周娘子与郡公府没什么来往,大家也就以为这是传言了……后来,郡公府遭了劫难。郡公夫人以前喜欢背在身边的匣子,也在那场劫难里不见了踪影,不过……” “后来听去过洛城的人说,周娘子您有一支与郡公夫人一模一样的匣子。于是,银鹰跟我师父心想。指定您是真的得了秦夫人的真传,于是这才决定……”肖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萋画,似在确定。这些事情的真假。 周萋画糊涂了,匣子是秦简给的,可肖六却说。秦怡的匣子是在五年前的灭门案里消失的,难道。秦简与灭门案有关? 而,秦简又是代表皇上的! 想到这,周萋画打了个寒战,这些年大理寺一点都找不到郡公府灭门的线索,是因为皇上…… 周萋画转身看着冬雪,她的嘴唇微微抖动着,她让冬雪进宫帮忙,是以帮她调查父母死因为条件的,现在看来,好像没那么顺利,“冬雪……” 周萋画低声喊道。 “匣子?”冬雪喃语道,周萋画手里这支匣子是如何得到的冬雪是清楚的,她只当周萋画与匣子有缘,却未料到这里面还有这种故事,“师父?我阿母真的有教你东西?” 她的眼神楚楚可怜,她的声音猿悲鹤怨。 周萋画心头被重重击打着,她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脑中对于秦怡的记忆一片空白,却又一个声音在无比清楚地提醒着她,倘若自己手里的器具真的是秦怡的,那秦怡也肯定是穿越而来的。 “冬雪,我没法回答你,我想我可能真的跟你阿母有过接触,但我忘记了她!” 话说到这,周萋画突然打了个寒颤,她记起来了,记起了,那个不止一次做过的梦,梦里那个明艳带着梨涡的女子,一直口口声声说要把她毕生的心血传给自己。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冬雪,你有你阿母的画像吗?说不定,我能记起什么来!” 冬雪垂下了头,表现出罕见的安静,她小声地喃语着,“师父,我想回家!” 周萋画用力抿着嘴,她未尝不想离开这里呢,从她昨日进宫到现在还不到两日,却像度过了好几个春秋。 周萋画抬头看着周驰,“六皇子,我过会儿会把这几桩命案的尸格,还有所有的证据整理成册!” “天亮后,我想跟冬雪一起,出宫!” “画儿妹妹,母后已经歇息了!”周驰惊愕起身,他看着周萋画,立刻退缩了,“好吧,一切都依你!” …… 天边终于露出了鱼肚白,拜见完姬凌意的周萋画坐在周驰为她准备的轿撵上,冬雪化作丫鬟模样与春果一同立在轿撵旁。 皇宫的青石路面平整,抬着轿撵的都是年轻的小厮,平稳,没有几点颠簸,周萋画坐在轿撵里,回想着刚刚见到皇后娘娘的点点滴滴。 皇后好像对肖六是凶手并没有感到惊讶,反倒透出丝丝的惋惜,反倒是她的眼睛一如既往地看着自己的匣子,她的喉咙不停地抖动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碍于什么无法开口。 那时好像刚好是卯时,主殿的灯光并不是很亮,那柔和如美人跳舞的光落在皇后的脸上,周萋画清楚地记得,皇后娘娘的眼睛是红肿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她匆忙地回报完整个案子,便推了出去。 皇后娘娘没有挽留,只是叮嘱周驰要把自己安全送出宫。 现在回想起来,皇后娘娘呈现出的状态是后悔的,她是在后悔让自己进宫调查闹鬼的事吗?周萋画脑中划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出了广运门,到了延喜门,周驰从前面的轿撵上下来,隔着门帘,他低低地询问道,“画儿妹妹,我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春果上前给周萋画挑开门帘,此时,天已经微微亮起,她看到延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是个穿着青布衫公公模样的男子。 周萋画下车,对周驰福礼表示感谢,便于春果跟冬雪一起上了马车。 “画儿妹妹,你要保重啊!”周驰抱紧双拳,朝周萋画朗声说道。 春果立于轿厢旁,伸手挑着门帘。 周萋画静思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开口,“六皇子,你想知道,肖六,为什么非要杀了刘盈吗?”(未完待续) 264 大长公主驾到 “为什么?他,他不是为了阻止刘盈装鬼霍乱后宫吗?”周驰以为周萋画匆忙离开是为了躲开案子,没料到这就要出宫了,竟然又主动提起。 周萋画缓缓摇摇头,“不全是,你知道,原本要死的人是谁吗?” 周萋画的眼睛如针一般锋利,周驰往后一缩,“啊……,难不成?”他没有出声,但从他张开的嘴型能看出他是在说“是我”。 周萋画轻轻点点头,便示意春果放下了帘布。 延喜门的侧门打开,马车顺利出了宫门,她听到周驰在身后冲她喊话,含含糊糊地听不清什么,但声声真切。 周萋画心头微微一揪,示意春果探头查看,春果却没看到她的暗示。 周萋画莫名心急,拉开窗帘探头看向周驰。 周驰还站在宫门内,看到周萋画探出头,更加用力的挥着手。 而他的身后,周萋画却分明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衫,披头散发的女子! 那女子瘦长的瓜子脸,生的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双水杏眼含笑看着周萋画,猛然一看,竟然与那碎玉有几分相像。 只是,她没有脚…… 银装素裹,青檐盖雪,红色的立柱在一片白色中愈发显得娇艳。 周萋画回到自己家的第一晚,老天就又下了一场雪。 周萋画盘坐在暖炕上,火龙烧得很往,春果担心周萋画冷,还在屋里支了个暖炉,房间里热烘烘的,周萋画只穿了件单衣便盘腿坐着。她在画着离宫时,那个出现在周驰身后的女子。 她本是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但现在她却违背自然科学的穿越又重生了,只是她还是不相信有鬼,但这个女人又是谁呢? 刘氏的侍婢雅芝送来了一些新衣服,说是这是给周萋画裁的新装,周萋画放下笔跟雅芝表达了对刘氏的感谢。便让春果把她送了出去。 春果在门口跟雅芝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进了门,她看周萋画垂首画得仔细,又是那副对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于是她站在周萋画面前,伸手扒拉一下手指,嘟囔一声,“再过几天就是腊八节了!” 这个动作。果然引起了周萋画的反应,“哪天是腊八节。黄历上记得那般清楚,你是在算你父亲去河东多长时间了吧!” 周萋画放下笔,伸手指指春果的手腕,柳神医送她的那支玉镯。不知何时已经带在了春果的手腕上。 春果不好意思的笑了,她对父亲,已经没那么恨了强烈了。“娘子,我发现放下恨。原来可以这么轻松啊!” 她笑颜明亮,如那窗外落地成堆的雪花。 这几日刘氏与伊姨娘已经开始准备着过年的东西,今儿虽然下起了雪,但整个侯府里依然忙忙碌碌的,考虑到陈氏刚刚西去,她们也没有太过张扬,除了备下年夜饭要准备的食材外,也扯了几房新衣服。 周午焰是个明白人,虽然周萋画还待字闺中,但府里添置了什么都会吩咐人拿着簿子来一一给周萋画汇报,周萋画倒是没什么感觉,反倒是春果,从一开始受人尊重的兴奋,到最后就变成应对来人的厌烦。 春果正想着,如何给周萋画提及此事,娘子为了后宫闹鬼的事,可没怎么休息,房间里这么人来人往的,每个清净,春果担心周萋画的身体吃不消,眼看着这就要过年了,可不能再生病。 她给周萋画沏了一杯臻果党参红枣茶,思忖着开口提这事,却听走廊又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春果眉头蹙起,得了,又没法开口了。 想着,她便转身走向门口,打开门迎住了来人,“不知道娘子在休息吗?这么大声做什么!” 春果训斥完,突然觉得有点不妥,来人不是内宅的打扮,是门口角房里的看门人,“你,你有什么事?” 这是个三十岁左右,正当壮年的男子,他身材魁梧,急切地奔跑让他大口喘着粗气,他双手支在膝盖上,“那个,国公府来人了,怕打扰娘子休息,不让咱们通报,三爷让小的偷偷来的!” “国公府来人,是外祖母来了吗?”周萋画放下笔,披着衣服下来。 报信人吞咽一下口水,“是,是大长公主!” 周萋画刚踱步到门口,一股寒风就倾面而来,雪花随风钻入房间,立刻不见了踪影,看着院子那如鹅毛的大雪,周萋画诧异得很,外祖母身体不好,怎么还冒着大雪来了呢。 示意报信人下去,周萋画就回屋开始准备,刚刚穿戴好衣衫,走廊里就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速度比她想象中要快很多。 “孙儿周萋画,恭迎外祖母!”周萋画连忙到廊上,俯身向周修娴请安。 周修娴由茱萸搀扶着,斜斜地看着周萋画,她的脸上其他的老人看到孙儿的慈祥,一如既然地威严,“起来吧!” 示意周萋画起身后,她便迈步进了房间,并坐在了暖榻上,茱萸轻车熟路的上前一步,把火炉移动到了周修娴脚下。 周萋画再上前请安,“天寒地冻,瑞雪纷飞,孙儿应去看望外祖母才是!” 周修娴坐在上位上,她用帕子遮住嘴巴,轻轻咳嗽一下,“刚刚进宫见圣,路过你们项顶侯府,并顺道进来看看!” 声音略带沙哑,一如既往地充满庄严,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好似这是在简单的传达一件事情,而不是在跟子孙们聊天。 听外祖母这么说,周萋画再次福礼。 而周修娴的目光从周萋画身上落到了周午焰,“三郎,刚刚进宫面圣,听说侯爷已经从宁州到了洛城,圣上特准他回洛城带家眷回京,你可有准备好?” 周午焰一怔,周修娴嘴里说的这些他并不知道。 虽然说早就知道周午煜要回京的事,却未曾有确切时间,“大长公主,您的意思是说,母亲也可以回京了?” 周午焰嘴里说的母亲,自然是方德昭。 周修娴眼睛瞬间眯长,“没错,方德昭也可以回京了!”她说完用力抿着嘴巴。 周萋画抬头看着周修娴,她的表情里,分明写着要方德昭为女儿的死付出点什么。 眼角里透出的那份恨,让周萋画不禁怀疑,方德昭能回京,也是外祖母安排的。(未完待续) 265 碎玉 周修娴风轻云淡地说完她进宫的事,便示意周遭人推下,只留下周萋画一个人,“画儿啊,这次进宫呢,我给你带了个人出来!”她抬手示意周萋画上前,“你猜,是谁……” 她的眼眸微转,眼眉一垂,突然看到矮桌上周萋画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纸笔,抬手将笔放在一旁,便拿起了桌上的纸。 当看清楚纸上的画像时,周修娴嘴角抽动一下,那是吃惊地表情。 周萋画观察到外祖母拿到画像后脸上的微妙变化,“外祖母,四娘随手画的小样,可有什么不妥?” “无碍!”周修娴的眼神再次恢复平静如水,轻轻咳嗽之后,冲门口喊道,“茱萸,让她进来吧!” 茱萸应声,门扉就被推开,一个穿着白色长绒斗篷的女子便被推了进来,她中等个头,一袭白斗篷从头到脚遮了个严严实实,大毛帽子盖住了她的头,她整个身子缩在里面。 “把帽子摘下来,让四娘看看你!”周修娴声音冷冷清清。 周萋画好奇地看着这个女子。 却见那女子再次往斗篷里缩了一下身子,脚步也不自主地后移。 “你想做什么!”周修娴呵斥。 斗篷女子无奈,头深深垂下,纤细、白嫩的手从斗篷里伸手,抬起拉下了盖住脸的帽子,大毛帽从头上滑下,露出一头长发,却是乱糟糟没有梳成型的发髻。 “抬起头来!”女子的拖延再次让周修娴愤怒。 女子这才缓慢地抬起头,“周娘子……”盈盈弱弱地声音从她口中传出。 周萋画循声看去,骤然被惊着了,这个披着白色斗篷的女子,不是别人。竟是碎玉! “碎玉,你……”周萋画警觉地看着碎玉,身子却不自觉地后退靠近周修娴。 “末怕!是这样的,我要离宫时,巧遇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正押着她送往掖庭宫,我看着这丫头模样与我的一位故人相仿。便把她带了出来!”周修娴说出了遇见碎玉的情景。 她的声音依旧威严。像那深谷里传来的钟声,让人不敢有任何一点非分之想。 故人?周萋画喃语着周修娴话里的关键词,外祖母嘴里的故人。会是谁呢? 周萋画知道,外祖母不惜放下尊贵的身份出现在侯府,定是有她的目的所在,可能不仅仅是想在方德昭来之前施压那么简单。既然是在面圣后匆匆赶来,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周萋画擎起头。“不知外祖母说的故人是哪位?四娘是否认识?” 听到周萋画的话,周修娴得意地一撇嘴,她微微移动一下身子,朝着门口喊道。“茱萸,带她出去!” 茱萸应声,再次推开门。健步上前,先拉起碎玉斗篷上的大毛帽。盖住她的脸,而后,用力一推,就把碎玉推出了房门,动作利落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那碎玉竟没有在宫里的那般阴狠,像只折断了翅膀的小鸟,在被茱萸推出去门口的那一刻,她拼命挣扎了一下,很明显,她是想转过身面朝周萋画。 但无奈,看似瘦弱的茱萸却有着非同一般人的力气,没等碎玉转过身来,就被茱萸摁在了地上。 那一袭白袍扑在地上,她的上半身在门外,下半身却留在门内,“周娘子,我不想死,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我!” 碎玉苦苦哀求着,她还想继续说话,茱萸却反扣住她的双臂,肌肉撕裂的疼痛,让碎玉仰头大叫,“啊!” 却也不过喊了一声,碎玉的嘴巴就被茱萸给捂住了,接下来,她就像个棉花包一样,被茱萸拎了出去。 很快,走廊上恢复了平静,周修娴扶一下自己的发髻,慢条斯理地说道:“老身这次进宫,实属是受圣上所托!” “想必你已经知道秦王王妃的事了吧!”周修娴清清嗓子,看周萋画点头后,这才继续说道,“那你可知这碎玉的身份?” 碎玉的身份?周萋画眉角微微上扬一下,记起她那天早上在周驰身后看到的女子影像,联系外祖母看到桌上小像的诧异,“她是秦王妃的女儿!” 周萋画的回答让周修娴得意擎笑,嘴角上扬,露出不亏是她后代的骄傲。 “没错,她就是公孙湘的女儿!”周修娴声音提高,“但她不是秦王的女儿!要不然,她也不会活到今日!当年周瑄璞为得到睿妃一门的支持,不在乎公孙湘未婚生女的事实,恳请皇兄赐婚公孙湘!” “只可惜,自古至今,庶嫡有别,长幼有序,他周瑄璞虽为长子,生母却不过是个宫女,为在宫中立足,却也是绞尽脑汁!”周修娴语气平稳,缓缓将当年事说出。 成武十六年秦王周瑄璞就已经露出了他的野心,为了能获得最大的支持,周瑄璞娶了未婚生子的公孙湘,虽说大溏民风相对开放,但这婚前生子仍被人诟病。 周瑄璞此举在获得公孙一门的支持外,也引起了当时的太子周玄毅的注意,成武十九年六月,秦王将公孙湘以人质身份送到洪睿皇后跟前表忠心,私底下却开始了他的叛变。 意识到自己成了秦王棋子的公孙湘连夜将女儿送出了宫,将碎玉托付给了一户可靠的人家,而这事,除了当年公孙湘所托的洪睿皇后身边的侍婢敏祝,再无他人知晓。 时光荏苒,曾经的敏祝变成了姬凌意身旁的敏嬷嬷,为了给碎玉留条活路,敏祝在送碎玉去掖庭宫的路上遇到了娴大长公主,便将碎玉的身世说了出来,这才有了周修娴带碎玉出现的这一幕。 只是拿敏嬷嬷料想不到,周修娴进宫就是与那公孙湘的死有关,如此一来,碎玉倒是成了证人一枚。 “老身知道,这几日后宫闹鬼的事这丫头也有参与,却罪不至死,但看她声东击西的狠劲,倒是跟公孙湘有几分相像!”周修娴把眼睛眯长,“四娘,我再考考你,你说,外祖母今天带碎玉来你这,是为了什么事啊?” 周修娴颔首,似笑非笑地看着周萋画,眼底难得浮现着慈祥还有……探寻。(未完待续) 266 圣旨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既然周修娴特别点出了碎玉是秦王王妃女儿的身份,那指定是因为公孙湘的事。txt小说下载 “今上是希望四娘重查秦王王妃之死!”周萋画静思片刻,笃定出声。 听着周萋画说出正确答案,周修娴欣慰点头,“没错,非但是公孙湘的事,连永宁郡公府的灭门案,怕是也要重新提上日程!” 周修娴说完这番话,突然站了起来,“项顶侯之女周萋画接旨!” 周修娴的动作很突然,周萋画几乎没有反应过怎么回事来,她却已经被周修娴的眼神震慑到,下意识地跪在了地上,“臣女周萋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屡有公孙湘鬼魂谣言扰乱宫廷,周氏之女誉满京城,现特许其于圣武十五年上巳节之前,查明公孙湘死因,钦此!” 周修娴昂首,声若洪钟般念完周玄毅的口谕,她垂首看着跪在地上的周萋画,而后手插袖袋,掏出一麒麟首鎏金令牌,递向周萋画,“见此令牌,如见吾皇!” “谢主隆恩!”周萋画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了令牌,她握着令牌,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周修娴俯下身子,双手搀扶起了周萋画,“公孙湘的死因一直如谜团一样困扰着后宫,皇上把此时交于你,如此器重,吾孙儿因知该怎么做!”她轻轻拍打着周萋画的双臂,意味深长地看着。( 800)小说/ 周萋画捧着令牌,局促地抬头看着周修娴,“外祖母,四娘何德何能竟让皇上这般器重!” 周修娴眼睛微微一眯,她的个子比周萋画还有矮,她抬起头,高高的发髻后仰,“现如今,有两大疑案,一直让皇上困扰,一便是这公孙湘的死,二是永宁郡公府的灭门,皇上知道你与冬雪那丫头感情不错,本想让你调查郡公府的案子!” “宋将军仇家众多,久可至大周余党,近可至秦王旧部,上到王孙贵族,下到军部老兵,灭门一案牵扯的人员众多,老身自然不远你牵涉其中!”周修娴看着周萋画,她的眼神却没有任何情绪,语气也很平淡,“只可惜老身乏身无力,幸后有秦义士开口,皇上这才转换了主意!” 秦简说情?周萋画的心被微微敲打一下,她唔得出声回应,“外祖母为四娘这般费心,四娘铭记于心……” “不,你应该感谢的不是我!是秦简!”周修娴对视着周萋画,身体往后,坐在了他上,“秦简是皇上的私卫,近年来一直奔波为皇上做事,能让他开口为你求情,实属难得……”周修娴眉头微微一挑,“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怎么认识他的?回忆像泉水一般涌来,久远却汹涌,田庄的相救,海宁的往事,还有那没有完成的誓言,一幕幕,一桩桩,像针一样扎着周萋画。 “秦义士曾多次救过四娘!”周萋画定神后说道。 “秦简救过你?所以,你就给了他几张银票?”周修娴腰板挺直,手指放在身旁的矮桌上,“我听说了,说是那董少卿在洛城办案时,这秦简从你手上拿走了一件宝物,就是这银票吧!” 周萋画点点头。 “海宁郡,当着太子跟你父亲的面,你也给了他银票?”周修娴继续问。 周萋画又点点头,却不敢多言语。 她始终猜不透,她这位看上去随时都端着架子的外祖母,到底知道什么,不,应该说,到底不知道什么。 周修娴的嘴角微微上扬,“几张成武十九年的银票能换你远离事端,也算这秦简有情有义!”她喃语着,思绪越来越清楚起来。 她缓缓站起身来,迈步下了台阶,边朝门口走,边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些天来,有件事一直压在我心头,不过既然你跟这秦简认识,一切也都顺其自然起来!” 她华服长长的裙摆托在地上,整个人散发着卿临天下的气质,她双手扣在门扉上,“老身一直不明白,秦简为什么会请求皇上解除你跟董庸的婚约,既然你认识秦简,如此一来,倒是可以理解了!” 周修娴扣动手指,门扉便被打开。 大股的寒风裹着雪花倾面而至,飘飘洒洒地落在周修娴的发髻上,像一朵朵刚刚扎好的珠花,但雪花却抵不过房内的温暖,藏于发丝里不过一息,便转瞬即逝。 茱萸与众侍女站在距离门口一尺远的位置,见周修娴出来,立刻围了上来。 周修娴没有多说一句,便在众人的围护下,沿着长廊朝停放在门口的轿撵走去。 周萋画顾不得披上斗篷,紧随身后,待周修娴上了轿,出了府门,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春果疼惜地为她搓动着双手,而她却早已麻木。 此时的周萋画,满心都被一个念头充斥着,她与董庸解除婚约的事是秦简所为,她……又欠秦简一个人情了。 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再次波澜起伏起来。 “春果,我想去找六皇子问一下秦简的身份!”回了房间,周萋画便被春果强行拉进了被子,她的心里惴惴不安,百般思忖后,在晚上睡觉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进宫吗?”春果反问一句,便伸手给周萋画拉了拉被子,周萋画从她的表情上,已经猜出了她的态度。 果然,等春果再开口时,说的就是另一个话题,“刚刚郡公府来人说,冬雪娘子病了!” “冬雪病了?严重吗?”周萋画淡淡追问。 “不,不严重,就是不肯吃药,她说,只有娘子你去看她,她病才好,不如……”春果说话留半句,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周萋画。 明白春果的意思,她是想让自己去找冬雪,见六皇子需要进宫,周驰贵为皇子,礼仪繁琐,身份有别,却是不如直接找冬雪方便。 只是,真找了冬雪,她又该说什么? 承认自己师承秦怡?那冬雪再要求自己出手解开秦怡的死因,自己就没了拒绝的理由,如此一来,倒是辜负了秦简的好意!r1152 ,阅读请。 267 父亲回家 周萋画终于还是没有去看冬雪。 随着腊八节的到来,周午煜带着一众女眷从洛城回来了。 周萋画立于门口,看着父亲骑在高头大马上,他穿着紫色的官服,簌簌白雪中,铁色整整,他的脸色已经不似以前那般白皙,身形一如既往地的挺拔,只是拿鬓角露出的白发,显露了他这些天的疲惫和煎熬。 看到女儿那娇小的身影,周午煜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跃从马上跳下,上前将女儿拥入怀中,颤抖着声音,“画儿,阿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阿母!” 周萋画原本那恢复平静的心情,在刹那间决堤了,在眼泪奔涌出来之前,周萋画从父亲怀里探出了头,却发现周午焰的袍服接近膝盖的位置,被水打湿了。 “父亲,你去看过母亲了……”周萋画呐呐出声,问道。 周午煜松开女儿,用衣角试了试眼角,“嗯,去后岭了!” 母亲就葬在后岭的半山坡上。 周午煜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的空间,周萋画往后看,看到坐在身后的马车里的陈成璧挑开门帘,与周萋画眼神的瞬间,她身子上抬,从轿厢里探出身。 陈成璧穿着件亚青色的棉裙,若不是领口围着的纯白色毛领,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她双手放于身旁,弯腰下车,给周萋画行礼,“妾身见过四娘!” 这是规矩,妾大不过妻,姨娘矮一头。 周萋画虽然知道怎么回事,但始终逃不脱尴尬,陈成璧终究是母亲的妹妹。姨娘姨母不过一字之差,地位却是两重天。 周萋画有时就想,若陈成璧不嫁入侯府,那又会是怎么一种光景呢。 给陈成璧还了礼,周午煜就指引着女儿朝再后面一辆马车走去,四角挑檐蟠龙顶,鎏金色的顶棚。崭新藏蓝色的门帘。 春露春霞并肩站在车下。见到周萋画过来,立刻弯身福礼,春露往前一下。“老夫人,四娘子来了!”春露说着就要伸手跳开门帘。 却听轿厢内传来生冷的声音,“免了吧,侯府嫡女的安。岂是我这个老婆子能承受的起的!” 一听这话,就能猜出方德昭还在气头上。 周萋画的身子已经半蹲下。被方德昭这般无情的拒绝,弄得不知所措。 周午煜听到母亲对女儿这么说话,也是很生气,他伸手一拉女儿。“既然你祖母这么说,那就免了吧!” 听到父亲这么说,周萋画还是不敢动。她依旧半蹲着身子。 方德昭隔着厚厚的棉布帘,听着外面的声响。儿子的反应她没有生气,周萋画的执着却让她心生怒火,装,装,吃里扒外的赔钱货,有本事你去当周修娴的嫡孙女啊! “大郎,不是要去拜见大长公主吗?在这浪费时间作甚?”方德昭咬碎的牙往肚子里咽,自己明明是正经八百的二品诰命,回京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凭什么一回京连侯府都不用进,就得给她周修娴请安。 周萋画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方德昭生气的原因,她不再执着等着方德昭的回应,直起身来,侧到一旁。 周午煜见状,上前叮嘱女儿几句,便招呼陈成璧回了马车,车辙碾压着积雪,沿着大街,缓缓朝国公府驶去。 除去周午煜、陈成璧、方德昭的贴身侍婢,从洛城来的其他下人并没有跟着一起去,一名自称管事的独眼中年男子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周萋画,是否开始往府里搬运行李。 周萋画看着占了半条马路的车队,轻轻点头。 周午焰一行人已经走远,周萋画拉一下斗篷,便示意春果扶自己进府,突然,一声如婴儿般的呼唤声传到她的耳朵,“四姐姐,是你吗?” 这个声音……是启儿的。 周萋画未提裙摆,循声而去,终于在最后一辆马车揭开的单布帘一角上看到了那个探出了的小脑袋,“启儿,真的是你!” 周萋画上前,挑开布帘,便伸手要抱启儿,但布帘挑开后的景象却让她吃了一惊,启儿乘坐的这辆马车的轿厢竟然是漏风的,一侧车窗是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另一侧只用一件单衣遮着。 启儿趴在车厢里,身上盖了一床薄薄的单被,还压着很多侍婢们的衣服,但多数也是挡不了寒的单衣。 启儿蜷缩着身子,见周萋画站在自己面前,努力擎起小脑袋,看着启儿那冻红的鼻尖,周萋画鼻头一酸,眼泪就要往外涌。 春果探头哎呦了一声,扭头质问照顾启儿的青雪,“你是怎么照顾启儿郎的!” 青雪把头埋得低低,抽泣起来,“奴婢无能,没给启儿郎安排好的马车!” 春果一听青雪这是话里有话啊,停下嘴不再说话,她看向周萋画,“娘子,听这么冷,还是先把启儿郎抱进府吧!” 说着她就解下了自己的斗篷,递给了青雪,青雪会意,擦一下眼泪,用斗篷裹住启儿,将他从破马车里抱了出来。 “春果你来抱启儿!”周萋画一看青雪的胳膊在发抖,开口让春果接过,而吩咐青雪,“你随着马车去后院把车里的东西收拾一下!一会儿到我院子来!” 青雪的眼眶更加红润,低着头应声。 “四姐姐,你这里好暖和啊!”一进自己暖榻,启儿就忍不住开始称赞,四岁的孩子,他的词汇量比同龄人丰富很多,春果给他套了件自己的棉半臂,就吩咐人去三房去给启儿拿男装。 刘氏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别看自己的儿子才刚过百日,衣服倒是给缝制到了三四岁的。 启儿调皮,把胳膊一起缩进半臂里,等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萋画的房间,突然,他再次兴奋起来,“四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很乖啊,大夫人给你奖励了!” 周萋画端着厨房刚刚送来的暖心羹,轻轻撇一勺,吹吹递到启儿嘴前,听着启儿这天真的话,说道,“四姐姐一直很乖啊!” 启儿啊呜一口将羹吃下,“我是说,四姐姐你来京城后特别的乖,你看,那肯定是大夫人半夜送进来的!” 他擎着小手,指着书案后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阿母送来的?”周萋画苦笑一下,又撇了一勺。(未完待续) 268 发现 “四姐姐,你怎么这么笨啊!你仔细看看……”启儿一张嘴又一口含尽了羹肴,“你快看看啊!” 看启儿那急切的样子,周萋画索性放下了碗,站起身来看着那幅水墨画,这是幅立幅形式图写的画,画上的内容与此时的季节想呼应,都是冬日。 只不过京城的冬日大雪漫漫,画里的冬日却是萧条清旷,画幅上端是层层叠叠的山峦,山脚消失在漠漠山尘中,蹊径曲折,由远及近,几处枯树置于悬崖边缘。 比起其他山水画的完整,这幅画只能算是败笔,没有落款,只在左上角写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字,像是“申”又像是“中”,口子里面被划了叉号,斜歪歪扭扭的看不清楚。 第一次见到这幅画时,周萋画曾皱了皱眉,那是刚回京城的时候,母亲逝去的悲哀已经让接近奔溃的边缘,乍看到这幅画,那萧索的凄凉,总让周萋画感慨良多,她曾示意春果把这幅画撤走。 春果嘴上答应着,回京这么久,也没看她有动作。 因平日书画都是背对着这画,周萋画也就选择性忽略了,现在被启儿这个四岁小儿指着要自己看这幅画,她还是好奇满满的。 周萋画站在这画前,细细打量着,“启儿,你以前见过这画吗?” “没见过啊,但我知道大夫人画给四姐姐你的?”估计是暖心羹太好吃,启儿自己伸手拿起了周萋画放下的碗,拿起汤勺自己吃。 “没见过,你怎么确定是阿母给我的?”周萋画诧异。 “因为四姐姐,很乖啊。一直在学习啊!”启儿指指书案上的书本,嗲嗲出声。 这姐弟一言一语时,春果拿着从刘氏那得到的棉服挑帘进了,一看周萋画站在书画前,连忙请罪,“娘子赎罪,春果是觉得。这画是夫人留下的。所以一直不想撤去!” “你也知道这话是母亲画的?”周萋画一蹙眉。 “不,不!”春果连连否认,却又立刻承认。“是,这是夫人在你去海宁时画的,但夫人说,这画太晦气。我也奇怪这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确定,这画是母亲画的那幅?”周萋画再次靠近这画。 春果把棉服放到暖榻上。抬起右手,在左手手心笔画,“娘子你看这话左上角的那个字啊,一划、两划、三划……足足有七画。七画,萋画,那不就是娘子你的名字吗?” 七画?周萋画抬眸没看着左上角那不伦不类的字。识字的人看那字,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这是哪个字写错了。而像春果、启儿这种不识字的,第一反应则是数着笔画。 周萋画上前走到这画面前,她抬手轻轻抚摸着,从上到下,一直摸到那个不伦不类的字上,她相信这幅画是母亲画的,却不相信饱读诗书的母亲,会用这种方式来描绘自己的名字。 她将整张手压在那个字上,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一颗颗滚了下来,但在她施礼的瞬间,整个画框突然往下陷去,她手放的位置,竟然露出了相框的底,她把母亲的画……按破了。 这是怎样一种装裱!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声音其实不算打,但还是被春果跟启儿意识到了。 “四姐姐,你是不是不乖了!”启儿转眼间已经吃完了暖心羹,小腿一蹬就要从暖榻上下来。 春果意识到周萋画的尴尬,一把将他抱住,“启儿郎,来,我帮你穿棉服,刚刚三夫人说了,伊姨奶奶还念叨你呢,请了医者过去,要给你瞧瞧,看看这一路上有没有冻着!” 春果半蹲在启儿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三下五除二的给他换好了衣服,而后抱起他,就往外面走,“启儿郎乖乖,我先带你去看医者,要是不然老夫人回来,会责备的!” 启儿还想反抗,却听春果提到了老夫人,一下子老实了,他抬头看着还把手放在画上,全身僵硬的周萋画,嘟囔一句,“四姐姐,我先走了,你乖乖的,这样大夫人还会给你礼物哦!” 周萋画目光移动,直到目送春果抱着启儿离开,她这将手从画幅上拿下了,她没有多看一眼自己摁出来的洞,而是直接把画框从墙上取了下来、 画幅被摁破,是因为背后不平整。 墙面是平整的,那玄机就在画框里。 取下画框,周萋画这才发现这画框的厚度比一般的要厚很多,周萋画用力一掰,从背面敲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周萋画不禁长大了嘴巴,画框里竟然是一本书! 确切地说,是一本《大溏疏律》! 母亲竟然用这种奇怪的方式,给自己留了一本大溏律法。 将画框重新安好放在角落,周萋画坐在书案上开始细细翻阅起来。 这本疏律跟普通的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便是,这书里有很多勾画的地方,而这些勾画的地方,恰巧也是周萋画看疏律时,最疑惑的地方,比如说精神分裂症。 《大溏疏律》是父亲编制的,而母亲把这书藏在了画里,然后送回京城挂到了自己书房,那“七画”已经点名这本书要给的人是自己,这般麻烦是为什么! 周萋画僵硬地坐在矮凳上,她决定,待父亲从国公府回来时,要问个究竟。 时间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春果抖擞着斗篷从外面回来,见周萋画端坐在书案前看书看得仔细,把斗篷放在门口,便轻声进来,收拾了启儿用过的碗筷。 春果的举动打断了周萋画的思绪,她抬起头,“启儿还好吧!” “启儿郎没事,就是脚上被冻出了疮,医者给开了药,坚持敷很快就能好!”春果边说,边走向门口,把碗筷递出棉帘,而后转身就站到了周萋画身旁。 她歪歪头,看到画框立在了角落,试探性地问道:“娘子,这画还挂吗?” “挂!找个手艺好的师父,重新装裱一下!”周萋画侧目看一眼画框,淡淡说道。 “是!”春果应声答应,抬手开始给周萋画研磨。 周萋画翻一页疏律,忽然记起,回京的人员里,没有看到年氏,于是问道,“春果,我咋没有看到二夫人呢?”(未完待续) 269 信 “二夫人跟二爷留下来看守洛城的宅子了……”春果鼻子哼哼,脸上流露出罪有应得的神色,“我听说当年二夫人为了能跟着老夫人去洛城,可没少费心思……这下可好了,去洛城要讨好老夫人,回来还得看大长公主的脸,这可是她想讨好都讨好不得的,就老老实实在洛城呆着吧……” “那启儿乘破马车的事,也与二夫人有关?”启儿虽然养在老夫人身边,但怎么也是二房的子嗣,听说自己离京后方德昭重病,启儿估计到时就回了年氏身边吧。 “是……娘子,你可不知道,这二夫人有多过分,知道启儿郎回京,她不能回京,她就强行把好的马车给留下,找了匹又老又多病的马,我去青雪那检查,发现一件棉衣也没给带!多亏了三夫人那有多做的棉衣!”春果咬牙切齿地说着年氏的种种,“要是让那林珠儿知道,启儿郎被这般对待,怕是她会从大漠回来,杀了二夫人吧!” 林珠儿?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名字,她好像经常出现在周萋画的生活里,但细细算去距离在海宁的离别,也有差不多半年了。 林珠儿是要去关内投奔她的姐妹,那段时间正好宁州发洪水,她跟随的商队指定会绕路回洛城,她那般疼爱启儿,估计会再回侯府看启儿吧。 “青雪有没有说,那林珠儿在离开侯府后,有没有回来看启儿?”周萋画询问。 “肯定没有啊,她好不容易在夫人的周旋下离开,怎么可能还会回来呢……”春果立刻回答。 而此时,门外有侍婢轻声唤了一声春果,“春果姐姐。能出来一下吗?” “谁啊!”春果轻轻放下墨条,大声问道。 “我是三夫人院的小莲!”门口的女子脆生回答。 周萋画点头默许,春果嘟囔一句“门口的人都死哪去了”,便垂首走了出去。 春果跟小莲在门口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便拿着两封信走了进来。 春果不识字,好生记得刚刚小莲给她信的顺序,紧张兮兮地站在周萋画桌前。“娘子。是三夫人让人送来的信,一封是郡公府的,一封是卫府的!” “府院之间的来往。怎么送我这里了……”周萋画有条不紊的继续翻着疏律。 周午煜没回来之前,帖子什么的,都是由周午焰来处理的,现如今周午煜回来了。门房会把帖子送到他书房。 “不是,这不是原本是帖子。这是三夫人往侯爷书房送时,给娘子誊抄的,说是给娘子斟酌一下……”春果陈述着刘氏的原话,说着就把其中一封递给了。“这是郡公府的!” 刘氏查来送信的小莲也是个不识字的,颠倒之下这信还没到春果手里早已经就弄乱了顺序。 春果也知道,事情若不是很重要。估计三夫人也不会特意誊抄来给周萋画看,之所以先呈上郡公府的。春果猜想肯定是与冬雪的生病有关,八九不离十是想假借郡公府宴请让娘子去看一下冬雪。 周萋画翻开春果递来的纸,却发现这上面刘氏在上面誊写的是卫府的。 但她没有将真相告诉春果,只是垂眸阅读,信纸上写着三天后,也就是腊月二十那天,卫府会来拜见项顶侯,落款是卫柏栋,但行文用字却是卫琳缃的习惯。 卫柏栋回来了?这就证明卢远山的举荐获得了皇上的认可,那个神秘的组织又往朝廷渗透了一步。 “另一张给我!”周萋画朝春果一抬手。 正如春果猜想的那样,郡公府的帖子的确是邀请侯府的娘子们去参加什么诗会,是宋云峥的口吻:闻,项顶侯侯府诸位娘子从洛城而来,特邀请诸位于三日后参加诗会。 时间与卫琳缃拜访的时间一样。 周萋画将两封信平铺在桌上,在信纸的又下角,刘氏分别写了个巳、未,那是记录信送来的时间,一般呈送到周午煜面前时,会按照送贴的时间来查看。 永宁郡公府的帖子先于卫府的。 周萋画明白了刘氏的用意,她是担心自己会拒绝郡公府的邀约,这样就会在家里与卫家人见面。 刘氏是知道前几日陈映雪生日时,自己跟冬雪与卫家姐妹的不愉快,更知道,冬雪这几日装病的事。 周萋画心中骤然暖暖的。 她将信纸对折后,递给春果,“把纸焚了吧,去告诉婶娘,我自会斟酌!” 春果接过信纸,便要疾步往外走,却被周萋画喊住,“父亲回来,立刻通报我!” 春果腿脚利索,很快去了刘氏那,也就在再回到周萋画呀身边后不久,前院的小厮就来通报说是周午煜回来了。 周萋画收拾妥当,便拿着母亲留给她的《大溏疏律》朝父亲的书房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余崖耷拉着脑袋从书房里出来,把周萋画送到京城后,他便赶去宁州跟父亲汇合了。 再次见到周萋画,余崖很是兴奋,他的情绪迅速从失落变成了兴奋,“周娘子,您来了!” 周萋画朝余崖微微施礼,“余义士,多日不见,一切安好!” 余崖长长叹口气,他是京城人士,周午煜回京,他自然是高兴的,以后就不独在异乡为异客了,只是,一想到周午煜回京便意味着职位的调动,自己有可能不能跟随在周午煜身边了,他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谢娘子挂念,余崖一切安好!”他朝周萋画作个揖,“周娘子,孙牧那案子有结果了吗?” 周长治虽然对外宣称已经找到了凶手,实则依然毫无头绪,要不然他也不会再遇到秦简后那么激动了。 周萋画虽然能猜出事情的真相,却也是口说无凭,她抬头对视一眼余崖,轻语一声,“快了!” 余崖搓动一下手指,抿一下嘴,犹豫着要不要让周萋画给自己向周午煜说情,好继续待在周午煜身旁,话还没出口,就听周午煜威严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 “是画儿来了吗?进来吧!”(未完待续) ps:感谢小绵羊的粉红票!动力,动力! 270 背后的故事(一) 周萋画将《大溏疏律》紧紧地抱在怀里,脱下斗篷递给春果,便让春果出去等在了外面。 她莲步微移,悄无声息地就站在父亲面前。 周午煜正在看着帖子,右手边已经放了好几份看望的帖子,手上拿着一份,见周萋画立在自己面前,连忙示意女儿坐下。 “画儿,你手里拿的是疏律吗?”周午煜一眼就看到女儿怀里的书。 “嗯!”周萋画没有落座,反倒靠近书案,“父亲,女儿有几处不解之处,想麻烦父亲给解释一下,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将书递上,并轻轻翻到了第一处做着标记的地方。 周午煜垂眸看,脸色微微一变,他整个身子倚靠在椅背上,长长吸口气,似放下千金重,“这是你母亲给你的书吧?” “是!”周萋画没有否认,她殷切地看着父亲。 面对女儿的炙热,周午煜长叹一口气,捧起书本,一页一页的翻动着,“这些标志,其实是我划的!” “你?”周萋画诧异。 “是我,因为这些内容,根本不是我写的!”周午煜没做任何思想的挣扎,便说出了实情,他抬头对视着女儿,一字一顿地说道,“标记的这些,是秦怡所写,不过是借了我的名!” 秦,秦怡!周萋画感觉自己的喉咙一下子被什么堵了一下,她瞪圆明眸,看着父亲,一再确定着父亲刚刚说的不是玩笑话。 “你没有听错,的确是秦怡,冬雪的母亲,秦怡!”周午煜将《大溏疏律》放下。“其实她若不说,我也不知道这世间的罪恶还有无辜跟无奈之分,她是女子,当年还待字闺中,先皇跟今上,为给我立功,便将这《大溏疏律》的编写人。定为了我一个人!” “可……可这样。对秦夫人,她……”周萋画结巴了。 “对她不公平吗?”周午煜看着女儿,苦笑一下。“这世间在秦怡身上不公平的事多了,这可能就是她的命吧!” 说到这,周午煜突然一挑眉,再开口时。就换了另一个话题,“我听你外祖母说了。今上给你下了口谕,让你重查公孙湘的死因?这是可是真的?” 周萋画点点头,默认父亲的话,并从袖袋里掏出了那鎏金令牌。双手递到父亲面前,“皇上下命令,让我在明年上巳节之前。了解此事!” 周午煜并不敢接令牌,从方凳上站起来。若不是只有自己跟女儿,他定会跪地行礼,周午煜站直身子看着那令牌,鎏金色,上刻四个大字“天赐手谕”。 据周午煜所知,这种令牌有两块,一块在秦简那,不但可以自由进出皇宫,甚至在关键时刻可以调兵遣将。 周午煜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没有一点因女儿得此厚恩而激动,反倒他惊恐地看着女儿,一息过后,他上前将女儿的手握紧,“见此令牌如见皇上,画儿可要保管好!” 周萋画见父亲这么激动,便将令牌收好。 周午煜的脸色稍微缓和一下,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那你可知当年是谁处理的此事?” “回父亲,女儿知道,当年处理这案子的正是秦夫人……”周萋画在父亲话音落下时就说出了答案。 女儿的回答让周午煜更加忧心忡忡,“那你可知,当年秦怡其实已经调查出了真相!而且所有的论证都在皇上手里!” 公孙湘的死已经查出真相了!这个答案让周萋画大吃一惊,既然今上已经知道了答案,那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来调查,而起还给了令牌…… 周萋画疑惑地看着父亲。 “这正是秦怡的委屈之处,自己明明已经得出结论却得不到认可……你说秦怡会甘心吗?”周午煜吞咽一下口水,心中下了下决心。 事情发生到这一步了,有些事,可能得让女儿知道了。 周萋画摇摇头,“不甘心……换做是我,我不甘心!” “哎,不甘心又能怎样!她教你医术,你被称为圣手娘子,天下人敬仰,她却只能躲于人后!”周午煜重新改坐在自己椅子上,再次翻阅着那本《大溏疏律》。 父亲这话让周萋画大为震惊,原主的医术果真来自秦怡! 一时间周萋画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逃避冬雪的理由。 秦怡是否跟自己一样来自未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给周萋画一个施展医术的合理,她不用再为自己这超乎寻常的技能找理由。 “原来我的医术真的来自秦夫人!”周萋画感叹,“父亲,秦夫人的嘴角是不是有一对梨涡?” “是,你母亲告诉你的?”周午煜追问。 周萋画吞吐一下,立刻答应,“是,是母亲说的。”心里却想,梦里的女子果然就是她,“母亲说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当年曾协助父亲跟皇上侦破过案件!” 周午煜嘴角微微上扬,“何止是侦破案件!你听说过半月坡吗?” 半月坡?宋瑀垫下他神威大将军之名的半月坡战役,让皇上亲笔题写的祠堂的半月坡战役! 周萋画自然知道。 她微微点头。 “那你可知,秦怡在这一战役里起了什么作用?”周午煜眼睛眯长,见女儿一脸茫然,便立刻说道,“那一仗,我们打的很辛苦,几乎全军覆没,我与皇上各带一支队伍,试图从中心往外突围,我穿着皇上的衣服,皇上化妆成普通士兵,但不幸,队伍里出现了间隙,皇上的那支队伍遭遇了伏击,他被逼到了一条壕沟了……” 往日上心头,周午煜声音有点哽咽,他说道这,察觉自己说不下去了,双手捂住脑袋,支在桌子上,一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好来,是宋瑀将军率部来搭救的吧?”周萋画轻声说道,这是在永宁郡公府的半月堂前的石碑上记录的。 “不!所有文字的记录都是错误的!”周午煜沙哑着声音否认,他抬头用通红的眼睛看着女儿,一字一顿地说道,“真正救皇上的,其实是秦怡!”(未完待续) 271 背后的故事(二) 又是秦怡! 这已经是周萋画今天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诧异在所难免,“父亲?我在郡公府的半月堂前的石碑上,的确有看到秦夫人的名字!只是,上面记载是宋瑀将军率众部而来!” 周萋画已经隐隐意识到,半月坡一战又是秦怡另一桩无奈的故事。 “历史,一向是胜者炫耀的资本!”周午煜有气无力地说道,他合上《大溏疏律》,并朝周萋画方向推了一下,“就如同这疏律一样,我若不说,画儿你也不知道这里面有秦怡的贡献吧!” 周午煜这番话让周萋画一下子意识到,父亲话里有对秦怡故事所隐瞒,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轻唤一声“父亲!”,而后从方凳上站起,“父亲,外祖母说,这次皇上本是让我调查永宁郡公府的灭门案的!” 周萋画努力将语气放平稳,抬眸打量着周午煜,却见他眉头突然皱起,于是又说道:“后有秦简代为说情,此事才作罢!我想,皇上定是觉得我师承秦夫人,也想让我替永宁郡公沉冤得雪吧!” 周午煜的眉头慢慢舒张,嘴角微微上扬,而后,缓慢却坚定地说道:“画儿,你要记住,你的师父是秦怡,不是宋珪,更不是永宁郡公府!” 这话意思明确,父亲在向她宣布一个点,就算真的不得已要查永宁郡公府的灭门案,也只能调查秦怡一个人的死。 “为什么?”父亲的坚决让周萋画感到疑惑,她小声反问,喃喃自语着。 “不为什么!我想就算今上真的让你调查,也只会让你查秦怡的死!”周午煜再次补充,但这话一开口他就后悔了。这话肯定会让女儿察觉到他这话里的异常。 “父亲,你的意思是说,皇上也觉得对秦夫人有愧!”周萋画果真捕捉到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周午煜深吸一口气,双臂搭在圈椅背上,愁云密布,不停地回想着,“你母亲。可曾对你说过秦怡的事?” “母亲有说过。说秦夫人生性好动,初入宫给公主侍读时,曾拉着母亲私下出去过。母亲说,就是那次她第一次见到了父亲!”周萋画看着父亲,他的表情写满纠结。 “那你可知道,秦怡在那天。也第一次见到皇上……”话点到为止,周午煜知道。凭借女儿的聪慧,她应该能猜出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里的内容。 秦怡第一次见到了皇上!周萋画一怔,是的,她知道父亲省略话里的内容。可是…… 可是后来,秦怡嫁给了宋珪,而且就是在半月坡一战后。她救了皇上,却嫁给了宋珪!而皇上则娶了姬凌意! 周萋画后背发麻。一直窜到了头顶,她想起了皇后娘娘见到勘察箱时的诡异举动,想起了皇后娘娘与宋云峥的针锋相对! 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她嫁给宋将军,是皇上的旨意吗?”周萋画抿了抿嘴,问道。 皇后娘娘反应那般激烈,定是因为皇上心里还记得秦怡,若不然,作为正宫的姬凌意,无需小肚鸡肠,在晚辈面前将自己的威严置于身后。 “奥,世事难料,皇上也有他的无奈啊,宋珪当时掌管军部大权,无奈……”周午煜长叹一声,看着女儿波澜不惊的脸,叮嘱道,“……画儿,这些事,你断不可跟冬雪说起,也不要告诉任何人,父亲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在遇到郡公府的事时,不会乱了手脚!你可明白为父亲的用意!” “女儿明白!”周萋画回答。 却听周午煜挺挺腰背,继续说道,“刚刚,你说是秦简给你说的情?” 周萋画知道,父亲这是在转移话题,君王的过去,岂是他们能议论的,但他再起的这个话题,她也不感兴趣。 于是她“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周午煜见女儿只是浅浅回答,满腹诧异,“画儿,你跟秦简……” “父亲,你这次回京,应该就不会离开了吧!”周午煜刚刚说出秦简的名字,就被周萋画直接打断了。 如此一来,周午煜更加确定女儿跟秦简之间发生了变故,他一下子记起妻子去世前,对秦简的抗拒,还有母女之间那激烈的争吵。 一想到,可能是因为妻子的死,让女儿做出跟秦简一刀两断的决定,周午煜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天亦有情天亦老,哎……也好!” 他抬手慢慢翻阅着桌上的帖子,郡公府那棕红色的贴本一下子跃入眼前,他微微错愕,“这个……” 惊愕转瞬即逝,周午煜故作无事轻轻翻阅,但周萋画却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旁。 原本打算不让女儿知道的,见此状,周午煜只得说道:“是宋将军发来的请柬!” “请柬?”周萋画故作惊愕,“应该是宋将军知道父亲回来,给父亲设得接风酒吧!” 周午煜摇摇头,“不是,是邀请你!”琴棋书没有回京城,侯府里的娘子也就只有周萋画,况且听说冬雪这几天一直在闹病,周午煜直接把请帖里的“娘子”用女儿代替。 “你去吗?”周午煜询问女儿。 “去!女儿去!”周萋画回答,不去的话,并要在家面对卫琳缃,难道要跟她做出惺惺相惜,姐妹情深的剧情。 女儿干脆的回答让周午煜略显诧异,哎,刚刚关于秦怡的事,算是白说了,他长长的叹口气,批复一下回帖,便将帖子放在了一旁。 周萋画一眼看穿了父亲的担心,连忙说道,“女儿知道父亲的担心,只是看这帖子,应是宋将军为冬雪专程所写,我与冬雪师徒一场,况且,秦夫人是我的师父,这诗会,我若不去,于情于理都会留下诟病!” 周萋画向父亲福礼,认真说道,“父亲不要担心我会卷入郡公府的案件,在陪母亲来京城的路上,我与那宋将军已经有了约定,是绝不会参与此事的!请父亲放心!” “宋云峥跟你有过约定!”周午煜骤然抬头,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头后,缓缓低下头,“那女儿,你定要遵守才是!”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周午煜却是咬着牙说的。(未完待续) 272 剑指脖颈 盛武十四年,腊月二十,永宁郡公府。 递上帖子,周萋画便被迎了进去,七拐八拐便到了今天诗会要举行的地点。 周萋画故意提早到,现场果然没有人。 “周娘子,我家主子那边有事务要处理,您先在这饮着茶!”明明看会场没有人,管事的也没有邀请周萋画去主厅,反倒让她在这等着,虽然语气尊重,但听上去却怎么也让人不舒服。 “一个人都没有,让我家娘子在这做什么!”春果往前横了横身子,冷哼哼道,她甚至猜想,什么诗会,会不会是冬雪故意弄出了的幺蛾子。 管事脸色涨红,局促地看向周萋画。 周萋画拉一拉衣袖,走到窗前,伸手挑开了窗棂,这是一处两层的阁楼,在郡公府不是最高的,但也能俯视到府里的一些景致。 根据上次来郡公府的记忆,周萋画很快判断出这个位置距离冬雪的院子并不远。 “管事?你家娘子身体可有好转?”周萋画开口询问。 管事被春果弄得涨红得脸缓和一下,“回周娘子,我家娘子她自打前几天从国公府回来后,就一直无精打采的!” 冬雪进宫,对外谎称去的国公府。 周萋画眺望远方,跟上次来时一样,整个郡公府还是被一层白茫茫的雪覆盖着,“我能去看一下冬雪娘子吗?” 周萋画低语问道。 管事皱皱眉头,表示为难,但又静静一想,距离诗会开始时间还早,便作揖答应了。“我这就安排人,带娘子您去!” 周萋画福礼表示感谢。 一息过后,一个穿着粗布棉衣的小童便出现在了周萋画面前,跟随他的指引,周萋画稳步朝冬雪的院子走去。 但走了一段路后,周萋画察觉到不对了,冬雪的院子应该是在北边。这小童竟然带着她往南行。转眼就已经到了前厅,宋云峥办公的前院。 “这位小郎!”周萋画停下脚步开口询问,“你们家管事可有告诉你。要带我们去你家娘子那!” “啊……”小童惊讶大叫一声,“见冬雪娘子,可,可我怎么听说您要见郡公啊!” 他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朝横梁尽头的一处房间看去。 不用追问,便知道。宋云峥此时就在那间房子里。 而后,小声嘟囔道,“我就说嘛,郡公在会客。怎么还会允许人去打扰!” 他一躬身,不耐烦地伸手指引到周萋画转身,往照墙后走。“那就麻烦娘子了,咱们从这走!” 走到照墙后。一条南北向的夹道出现在了面前,“是不是沿着这夹道往前,就能到你家娘子的院子!”春果开口说话。 她隐约记得,上次那个来时,冬雪的婢女曾说过,从前门进了郡公府,沿着夹道边能到冬雪的院子。 “没错,看这位姑娘对我们郡公府挺熟悉啊!”小童鼻下冷哼哼,冷嘲热讽的说话。 看这小童年纪不大,气焰不小,春果就气不打一处来,站在小童身后,气得咬牙切齿。 “沿着这夹道,先过郡公的院子,然后到姑奶奶,再往前就是冬雪娘子的!”小童压根没注意春果变化的情绪,依然自顾自地说着话。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人,身穿一袭黑衣,步履匆忙。 小童停下脚步,瞬间跟变了个人似得,双臂合拢垂直放在身下,“陈义士好,陈义士忙着呢!” 被小童称为陈义士的这人,边垂头想事情,边疾步匆匆前进,听到小童的招呼声,“呃!”的答应一声,抬起头扫视一眼。 这一眼不得了,当他看清楚跟在小童身后的是周萋画跟春果时,他当下大步向前,像一阵风一样逃窜。 “陈义士,您走啊!”小童不明觉厉,依旧扮演着他阿谀奉承之色。 陈义士如风一般从周萋画身旁飞过,周萋画则跟春果对视一眼,两人说都没有说话,但从两人的眼神里,却能读出她们此时心*同想到一个名字:陈高! 周萋画立刻有了行动,她想转身去追陈高,却发现陈高一转身进了宋云峥的书房,周萋画无奈咬了一下嘴唇,递给春果一个眼神。 春果会意,上前走到小童面前,“咦,刚刚那位陈义士,不是洛城的陈高吗?他几时来的京城!” 一听春果说这话,小童立刻用看乡巴佬的眼神看着她,“且,不用这么套近乎吧,你们洛城的人想进京很容易吗?告诉你,这位陈义士乃是我们郡公的座上宾,姓陈,名大可,曾随我们郡公上阵杀敌无数,不是什么你们嘴里的什么陈高!” “唔,原来是我认错了啊!”春果感叹一声,“咦,这位小哥,我看你在这郡公府里挺受尊重的,咱们来的一路上,好些个侍婢都对你福礼啊!” 春果伸手轻轻摇晃小童,甜言蜜语地给他戴高帽。 “那是,我告诉你,我常海运,年纪虽小,但在这郡公府里那也是一把罩!”被春果这一恭维,小童眉飞色舞,开始自夸起来。 一看春果完美的吸引了小童的注意力,周萋画足下生风,快步移动,立刻就上了回廊,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宋云峥书房门口。 却听里面传来陈高的声音,“我,我刚刚在院子里,遇到周萋画了!” 陈高的声音落下,书房里就没了声响,周萋画一怔,双手扶在门上,想听得仔细。 而这时,门扉被人拉开。 紧接着,一柄软剑,指在了她的颈上,薄如翼的剑刃上下微微抖动着,泛着让人打颤寒光。 周萋画扶住墙,缓步后退,她的脸上一如既往地平静,垂在身旁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 她抬头看着软剑的主人,依旧是那张被银色面具遮挡下的脸,没有一点点感情,冷傲,陌生,如同初次与她相见。 周萋画看着秦简,平静地表情下,翻涌着无法平息的巨浪,她想知道,秦简为什么会跟陈高同时出现在宋云峥的书房里? 她更想知道,秦简为什么要拿剑对着自己?(未完待续) 273 想问 “进去!”秦简步步紧逼,周萋画节节后退,最后逼到了一扇门之前。txt小说下载/ 秦简的眼神如鹰隼,像上次在清宁宫相见时那样阴冷,他右手手持剑,左臂垂于身侧,下巴朝那门微微一抬,示意周萋画进去。 周萋画抿紧嘴,秦简这么暗示,意味着他要对自己解释。 她手搭在门把上,用力推门扉,迈步进去。 秦简在周萋画进门后,也侧身而入,并随手用门栓销死了门,在这过程里,软剑一直抵在周萋画的脖子上,微微一动,锋刃便触碰到脖颈,随时有被划破的感觉。 这是一个套间,外间空荡荡的没有放置任何东西,里间则是个布置完整的寝房,靠墙摆着两张圈椅,最里面一张简单朴实的床铺,初升的太阳映在白亮的雪上,反射进屋子,虽然关死了门,但房间里很是亮堂。 “往里走!”估计是鉴于刚刚被周萋画偷听的心悸,秦简命令周萋画朝里间去。 “秦简!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周萋画盯着那张床榻有种莫名的惊恐,这里靠近宋云峥办公的书房,这房间指定是他用来休息的。 若是宋云峥突然闯进! 周萋画不敢想象,不从,她定于门口,如看仇人一般看着秦简。 秦简那被面具遮下的眼眸躲闪一下,执着软剑的手臂动摇,却依然抵在周萋画脖子上,冷言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周萋画冷笑一声,“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吧,你怎么会在这!” “来找宋云峥办点事!”秦简随即他抬头看着周萋画,眼神没有一点温柔,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 “有没有人说过,你跟宋云峥有几分相像!”周萋画压抑住情绪,开始迂回,试图找一个最恰当的开口问陈高的事,“会不会有人把你们弄混了?” 秦简眉毛一挑,“你想说什么?” 周萋画被秦简的冷震得打了个寒战,深吸一口气,直奔主题,“刚刚那人是陈高吧!他为什么会逍遥法外!是你把他放出来的!” 周萋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把话直接挑明。 若是以前,周萋画定然不能明白明明已经被打入死牢的陈高跟马倩妮为什么能旁若无人的走在马路上,但自从知道秦简的身份,她明了了,一个可以打着皇上旗号,做任何事的人,放走两个死囚,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不是你应该管的!”剑依然抵在周萋画的脖颈上,秦简的眼睛却直视前方,不看周萋画一眼。 “是你把他从死牢你弄出来的吧,除了她,还有马倩妮!为了你的银票!”周萋画继续逼问。 “我说了,这不是你应该管的!”秦简怒吼,他手里的软剑依旧落在周萋画脖颈,“你既然回来京,就老老实实做你的侯府嫡女,不要多管闲事,京城不是洛城!” 这话,已经是秦简第二次说了。 一想起死在陈高跟马倩妮手里的冤魂,周萋画就怒不可遏。 她以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好不容易找到的凶手,就这样被秦简放了出来,还指责自己多管闲事,她不甘心。 “我若偏要管呢!秦简,你为了银票,你竟然把杀人凶手给放出了!你难道不怕有更多的人再死于他们的手里!”周萋画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她往前一步,锋利的刀刃接触到粉嫩的脖颈,一道红印立刻显现,鲜血就立刻涌了出来。 “周萋画,你疯了!”秦简大惊,软剑顺势落地,他伸手就要为周萋画止血,却遭遇到周萋画强烈的反抗。 “我的事不用你管!”周萋画用力推秦简,发现推不动后,索性后退,大声地质问,“你知道你这么做,如何让雪妮瞑目,她是被马倩妮杀死的!” 她边后退,边用手捂住脖子,血却顺着指缝渗出,一点一点落在衣衫上。 秦简气急,一把将周萋画拉到里间,从袖袋里拿出白布立刻进行了包扎,伤口有一寸多长,好在不是很深,只是划破了皮,血还未渗透布,就被止住,只留在最外面一层上点点如梅花的印记。 这一番忙碌,让秦简有些劳累,他微微喘着粗气,那盖在面具下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些暖色,“我放出陈高跟马倩妮,就是不想让死者白死!雪妮是我的部下,我比你更了解她,她的死不瞑目是因为她没有完成任务,我把马倩妮放出来,是为了让她继续完成雪妮未完成的任务!” “我向你发誓,只要完成任务,他们还是会去接受因有的惩罚!”秦简对视着周萋画,抬起右手发誓。 此番坚决,让周萋画动容,头用力抿了抿嘴唇,“你确定他们不会叛逃吗?” 周萋画语气的缓和,让秦简卸下重负,“确定,正如我的不逃脱一样,他们也不会逃的!” 一听这话,周萋画的眼睛一眯,“秦简,什么意思?你……” 他也被控制了自由?你为皇上寻找银票也是因为被控制?她想起为秦简疗伤时,他腹部上的痕迹,还有那诡异的脉搏,难道……那鸩毒!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周萋画控制住情绪,对于秦简,她始终强压不起来,她的强势,她的自尊,在海宁秦简用她入怀,带她飞翔时,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但她又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软弱,于是补充道,“全当是我对你帮我解除婚约的谢意!” 秦简垂下的头骤然抬起,知道周萋画知道自己请皇上解除婚约的事,嘴角上扬,苦涩浅笑,说了句让人费解地事,“这算不上谁帮谁!” 他的情绪忽然平复了。 于是他手插胸袋,从里面掏出一张纸,展开后垂眸轻轻扫过,“这是郡公夫人十二年前对公孙湘的验尸结果!无论是皇上还是刑部的几位元老都表示这个结果是最贴切真相的!我原本是想让宋云峥给你的!” 公孙湘的尸检结果?周萋画眼睛一亮,看着秦简从容不迫的动作,他今天的出现是为了我?r1152 274 当年的案子 周萋画上前一步,从秦简手里拿过信纸,她的脖子隐隐作痛没法低头,伸直手臂,如那得了老花眼的老妪一般远远地看着。 这验尸结果是秦简誊抄的,那苍劲有力,神采飞扬的字迹,与他冰冷的气质完全不相符,尸格记录的大体意思就是说,秦怡在死者尸体的甲状软骨上角发现了骨折,且在骨折发现了出血。 甲状软骨就是喉结附近的软骨,人体的舌骨和甲状软骨很脆,如果颈部受压可以致死的话,经常可以发现舌骨或者甲状软骨的骨折。这两处的骨折也会成为法医推断机械性窒息致死的一种依据。 因尸体已经腐烂,无法判断是否有明显的充血迹象,也失去了鉴定是否是溺死的价值,但在尸骨里发现了砒霜成分。 由此两点,秦怡得出结论,溺亡不过是多此一举的掩盖之举,凶手应是先对公孙湘灌下毒药,而后掐住她的颈部,待她死后,这才将她抛尸于后宫水池,造成溺亡假象。 看周萋画看的这般认真,秦简继续说道:“郡公夫人虽然没能找到直接证明公孙湘死因的证据,但就目前而言,这份尸格却是得到皇上与刑部元老的肯定!” 他说到“刑部元老”时,特意抬头看了一眼周萋画。 她知道,这个“刑部元老”知道是父亲。 抬起头,周萋画安静地看着秦简,“你今天来找宋云峥,就是想给我这个?” 这一次秦简没有躲闪,周萋画眼神明亮,如山间的溪水一般透彻。秦简很清楚,周萋画问出的问题需要怎么的正确答案。 “为了周都护,为了你们项顶侯府,也为了……”他想说为了我,话哽在喉咙里,却说不出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说完这话。他突然上前拥抱了一些周萋画。“天气寒冷,保重身体!” 拥抱太突然,在这白雪皑皑的冬日。丝丝暖意入心,温暖还未遍布全身,秦简却松开了。 他转身,大步走向外间。 待弯腰捡起地上的软剑后。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切记。皇上这次不是让你查明真相,而是想借你的手给秦夫人平反!” 秦简的速度一向极快,周萋画刚想说话,就发现他已经大步迈出了房间。 看着那突然消失的身影。周萋画心如刀割,她呆呆地看着那半掩的门扉,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孽。才让她三生两世第一次的恋爱,这般折磨人。 她更不知道的是。秦简那看似绝然的背影后,也是一颗满目疮痍的心。 他明明可以日行千里,却逃不出周萋画给他画的一道牢笼。 “娘子!你在哪?”不知静坐了多久,春果着急的寻找声从门扉的缝隙里透进来,生怕惊动郡公府的人,春果的声音很微弱。 周萋画连忙将信纸对折后放入口袋,起身出了内间,“吱”得一声拉开房门,“春果,我在这!” “娘子,你……你的脖子!”看着周萋画的脖子包着白布,白布上海渗出点点血迹,春果失声尖叫。 她这一叫不打紧,原本被糊弄到一旁的那个小童也匆匆赶来,一看周萋画所站之处,门扉开着,惊叫道,“这,这可是我们郡公休息之处,你,你在这做了什么!” 他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把拉开周萋画,探头进去检查一下没什么大碍,立刻伸手关上了门,“也不看看这是哪,这里是你们能随便进的!” 被小童这么猛然一拉,身体猛然向前,伤口因为这力气,也骤然疼了起来。 春果本来是在担心被小童发现后,不知道如何解释。 却看着小童这般无礼的推搡字迹娘子,她伸手一把搀住了周萋画,看着自己娘子那般疼痛,怒斥道,“你也不过是郡公府的一条狗,我家娘子可是皇上御赐的圣手娘子,岂容得你在这狂吠!” “圣,圣手娘子!”这小童的脸色一下子就便了,小童常海运,乃是宋珪那同母异父兄弟常平湖的亲侄子,换句话说,比起冬雪来,常海运跟常平湖的关系可是要亲近很多,正因为如此,有着常平湖的照耀,他没少在郡公府里作威作福。 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看上去病怏怏的娘子,会是圣手娘子周萋画。 全郡公府都知道,宋冬雪的师父是圣手娘子,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竟然惹了这么个人,上个月莲香被宋冬雪撵出府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小童一下子害怕起来。 他“噗通”就跪倒在地,“圣手娘子饶命,我年少无知,惊扰了你,求娘子原谅!” 周萋画手扶在脖子上,刚刚这一动弹,脖子的扭动让伤口着力,生疼。 “这位小哥,的确是我冒然开门,四娘在这请罪了!”她一手护住脖子,微微侧身施礼。 周萋画的回礼,让常海运更加害怕,“圣手娘子饶命啊,千万不要让我家娘子知道啊,知道的话,小的就没命了!” 春果一听小童这话,冷笑一下,原来害怕的是冬雪。 “难怪你磨磨唧唧,又是带错路,又是推搡我家娘子,敢情是故意不让我们去见你家娘子啊!”春果上前一步,插手站在小童面前,“我告诉你,若不是你们郡公发帖子邀请我家娘子,我们也不会来,若不欢迎我们,我们走便是,还需要弄这些事,出来故意恶心人嘛!” 常海运跪倒在地,双腿瑟瑟发抖,磕头如捣蒜,“求圣手娘子放过,小的知道错了!小的这就带你们去见冬雪娘子!” 说着他连滚带爬起身,低头哈腰指引着周萋画前进。 一看常海运终于恢复对待客人的礼貌,春果颇为得意,她上前挽住周萋画的胳膊,跟随常海运朝冬雪的院子而去。 周萋画抬步前脚,却忍不住回头,刚刚陈高的确进了宋云峥的房间,就算此刻他跟秦简都在书房里,刚刚春果跟常海运争吵的声音那么大,作为主人,宋云峥也是应该出来看一眼的。(未完待续) 275 遮伤 冬雪正翘着二郎腿躺在暖榻上,艾草进来禀报说,周萋画来看她了,一想着,放出自己生病消息这么多天,周萋画才刚来看自己,她有点生气,“先不见,就说我今儿不舒服,让她们回去!” 艾草欲言又止,她想告诉冬雪,周萋画今天是来参加郡公举办的诗会,吞吐几下,没敢开口,这几日冬雪的情绪格外不稳定,说不好怒火就牵扯到自己身上了。 艾草嘤嘤答应,便转身挑帘出了门。 她前脚刚出去,冬雪后脚就从床榻上弹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份来压周萋画,心里小小忐忑。 她趴在窗棂下,将用来隔风的幛子扯开,拉开窗户一条缝,她一眼就看到了周萋画脖颈下包裹的白光,还有那浓红的血祭,一旁白色的积雪里,这点红分外醒目,呀,师父受伤了! 冬雪忽然有点自责。 她一跃下床,踩着鞋幔蹦跳着冲向门口。 “那个周娘子,真的很抱歉啊,你先回府吧,我家娘子她……” “她什么她,没看我师父受伤了嘛!”艾草的话还没说完,冬雪就跟母夜叉一样喊出了声,她沿着回廊“咚咚”跑到了周萋画身旁,“师父,你怎么了!” 艾草被冬雪弄得吃了个哑巴亏,福个礼便推到一旁。 那常海平站在周萋画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声,一听冬雪询问周萋画,竖着耳朵仔细听。 周萋画一直抬手护着伤口,听到春果的追问,浅浅一笑。“不过是被划了一下,没事的,倒是你,怎么生病了呢?”她拉着冬雪的手,尽管看出冬雪身体没有大碍,却依然关切地问道。 她很知道冬雪的性格,除非你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等她自己把火消了。要么就柔声轻语,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几句软话下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造成这种性格的一个关键因素,便是冬雪抬缺少关心了。 周萋画曾以为,宋云峥特意发来帖子,是为了安排给冬雪见面。现在看来,冬雪对诗会的事全然不知。 “我没事。师父,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脖子给划了呢?”冬雪拉着周萋画的胳膊,缓缓朝内屋走去。 在她们迈步进屋的瞬间。常海运跟摘了紧箍咒的孙猴子,沿着长廊,一溜烟地就窜到不见了踪影。 他动作迅速。只可惜没逃过冬雪的眼睛。 冬雪一看是常海运,心中涌起一股得意。他常家的人,总算是知道摆正自己位置了。 拉着周萋画上了暖榻,冬雪拉来被子盖在周萋画身上,她眼睛滴溜溜转,看着周萋画脖子上的布,微微一皱眉,“师父,你是刚伤着的吗?” 跟在周萋画身边也有些日子,这伤口的大体时间她还是能看出来的,从白布里渗出的血还没有干,而且还是鲜红色,应该是受伤不久。 周萋画见逃不过冬雪的眼睛,也没有否认,“走得匆忙,大意了,不小心碰着了!” 冬雪眼珠滴溜溜一转,心想,周萋画是做马车来的,指定是不可能,那就是应该在自己家里的,她突然记起常海平离开时那猴急的样子,一拍大腿,“艾草,把常海平那小子给我抓来!” 春果正思考着怎么跟冬雪开口说道说道,郡公府里这没大没小的下人,一听冬雪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心中忍不住拍手叫好。 “冬雪,你这是做什么,我都说了,这伤是我自己伤的!”周萋画却开口制止了,“你这有药吗?我重新包扎一下,过会儿,宋将军的诗会就要开始了!我还得过去!” “诗会?原来是真的啊!”一听周萋画说到这诗会,冬雪喃语,前些天宋云峥来时说,六皇子因侦破宫中闹鬼一案受到皇上特许,可在过年前,在宫外逗留一晚。 听说以往六皇子必定会趁着大雪满山到前岩山狩猎,今年却一反常态走起文雅路线,说要借着郡公府举行诗会。 “那,那更不行了,师父,你这样,指定会被人问脖子怎么伤着了!”冬雪急了,这样郡公府岂不是落下个招待不周的罪名,“艾草,去把府里的医者喊来!” 艾草应声出去找医者,冬雪在动起脑子来,她好像记得府里去年过年时,给她准备了一条有着大镶大滚白狐围领斗篷,这样正好能遮住伤口。 待艾草把医者喊来后,趁着医者给周萋画重新包扎伤口时,她便让艾草把那斗篷找来。 医者给周萋画重生包扎好,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待医者走了半个多时辰,艾草这才抱着斗篷急匆匆地回来。 浪费了这么久,冬雪难免生气,“怎么去了这么久!” 艾草战战兢兢,“娘子您去年的衣衫都被收了库,压箱底里,好不容易才拿出来!” 碍于周萋画在场,冬雪也不便继续训斥下去。 “来,师父,过会你能不能穿这件啊!”冬雪抖一下斗篷,给周萋画披上,围领正好能挡住脖子。 冬雪好生满意,春果看着这华丽的斗篷却忧心忡忡。 斗篷是大红底的金丝飞凤纹的,外加那大镶大滚白狐围领,穿着周萋画身上正好能趁着她的雍容富贵的气质,只是却不合周萋画丧母长女的身份,更何况刚刚她们已经去过了那诗会的地方,好几个暖炉,怕是到时一热,一摘斗篷,还是漏了陷。 周萋画心里也正有这份担心,她伸手摸一下,发现这围领并不是全部缝制在上面的,且接缝处已经有被松动过的痕迹。 周萋画浅浅一笑,看样子,郡公府的下人里,能人不少啊,若冬雪记不起这斗篷,估计这围领还指不定被谁拆下来,现在在谁的衣服上呢,“冬雪,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现在的身份的确不适合这般华丽!要不然,师父提个小要求,你看可好!” 一听周萋画不穿自己的衣服,冬雪有点伤心,不过她知道,自己不穿的衣服,哪能让师父穿,一听周萋画还有其他的要求,低落的情绪微微一张,“什么?师父您单说无妨!” “我只要那衣领!”周萋画解下衣领,指指,那白狐毛领,“可以吗?”(未完待续) 276 战事 冬雪对于周萋画的要求岂会推辞,她亲自上手,本就被人处理过的围领,不会吹灰之力便被摘了下来。 艾草拿来针线,周萋画自己微微改动一下,那白色的衣领便乖巧地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柔顺细腻的白狐毛映衬着周萋画略施粉黛、肌骨莹润的脸,走动中毛发轻轻拂过她的颈,恰到好处的遮挡住了医者包扎的伤口。 那未涂朱而红的纯,以及那道粗眉里小小的痣,既有飒爽英姿的帅气,又有端庄优雅的柔媚。 美得让冬雪忍不住咽口水,直呼周萋画这个师傅她是拜对了。 距离诗会开始还有半个时辰,艾草奉冬雪的命令去诗会开始的位置看了看,已经有客人陆续到达。 听到这消息,冬雪立刻换好衣服,一起朝诗社的位置走去。 “冬雪,你有在生我的气吗?”出了院门,冬雪挽着周萋画的胳膊,沿着夹道缓缓而去,周萋画想着冬雪这几日装病,便决定说点什么。 冬雪是个实心眼的人,最见不得人弄虚作假,当然也不允许自己虚情假意,“是,我很生气!尤其是知道师父您的师父是我阿母后!” 冬雪眯着嘴,原本挽着周萋画胳膊的手也滑落了下来,“我常想,倘若将来,师父你的孩子来拜托我做事,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地帮着他达成心愿!” 冬雪说的情真意切,她长长叹口气,“但是,后来我一想,世间的事若真的这么简单。就不会有烦恼跟战事了!” “我阿兄这些年一直在调查我们家的事,他比任何人都要着急,都要上心,若师父你真的能解开这个谜团,阿兄他是不会拒绝的,可他偏偏拒绝!这里面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事!”冬雪搓着双手,“还有就是。师父你竟然得了失魂症。忘记了我阿母,我知道这一定也是天意,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求了!” 冬雪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就噼里啪啦掉下来了,“我只恨自己无能,要不然还会求着师父!” 冬雪前面那哀怨的话。惹得春果眼眶红红,又听她这么评价自己。这眼泪就忍不住稀里哗啦掉了下来,经历了父亲、母亲那一遭,春果很清楚,有时候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是最幸福的。 而冬雪这种,一直在找答案却找不到。是最难受的。 “娘子,你就帮帮冬雪姑娘吧。实在不行,你不动手,只在旁边指挥着!”春果忍不住插嘴。 不得不承认,这个主意是个好主意,若没有父亲跟秦简的一再警告,单凭跟宋云峥的那个约定,这个办法倒可以一试。 但知道的越多,越被束缚住手脚,可能就是这个意思,一想到郡公府背后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周萋画摇了摇头,迈步前进。 冬雪与春果对视一眼,感激地一笑,便追随周萋画而去。 “听说,六皇子也要来!”看周萋画表情严肃,冬雪再次挽上她的胳膊,转换话题,“说是,因为皇子侦破后宫闹鬼案而特意给的赏赐!哎,这明明是师父你的功劳,看我今天怎么帮你讨回来!” 冬雪说着,就做了一个甩手的动作,她一抬头,却见宋云峥身披白色嵌金丝安慰的斗篷站在前方的阁楼上,“是我阿兄!” 她拉一下周萋画。 宋云峥所站的位置就是举行诗会的竹楼,只不过,诗会的暖阁在竹楼的南边,而宋云峥则站在北面的楼梯敞顶,这里在夏天是个避暑纳凉的好居所,但在冬天西北风吹得最劲,除了寒刺骨,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 宋云峥竟然一个人站在外面,看来周驰还没有来。 瑟瑟寒风吹舞着宋云峥的斗篷,那斗篷随风狂舞,猛然一看,宛如长出了一对翅膀,他的双臂交叉,环抱住身体,一动不动地眺望着西北方向。 周萋画记得那个方向上,是冬雪那个发了疯姑姑的院子,“那个方向上,是你姑奶奶的院子吗?宋将军那么认真的看着那边,不会是出事了吧!” “能出什么事,那疯婆子前几天被她闺女接走了,那院子空着呢!”冬雪对她这个姑奶奶可谓厌恶之极,“部里有些士兵得了伤寒,我阿兄正想着要不要把他们接来静养,怕是正在思考这个吧!” “宋将军真是个体恤下属的好将军!”周萋画感慨道。 “哎,听说过完年,又要出征了!趁着这段时间韬光养晦才是关键啊!”冬雪的手再次挽上周萋画,“师父,这里风大,咱们快点走吧!” 邻里近了门子远,莫看距离竹楼只有十几丈远,要想近竹楼还是要绕过一大段路,得走好一会儿才能到。 这时,春果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冒出一句,“冬雪娘子,你有没有觉得宋将军跟秦义士这么猛然一看,有那么点相像啊!” 迈着欢快小步伐前进的冬雪突然安静了,之后现场陷入一片死寂,大约过了十几秒,冬雪尴尬地笑出声来,“呵呵,呵呵,怎么可能,秦简那个游手好闲的怎么可能没有跟我阿兄像!” “呵呵,呵呵……师父我们走啊!”冬雪生硬的笑着,尴尬地拉着周萋画,疾步朝那竹楼走去。 但周萋画却分明意识到冬雪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在隐隐发着抖。 顺利到了竹楼,上了二楼,门帘挑开,里面的景象却让周萋画大吃一惊,竹楼里竟然坐满了客人。 她以为宋云峥站在竹楼外是在等待客人们,孰料客人们竟然已经来了,他怎么会丢下客人一个人出去呢。 春果也同样被惊着了,挑着门帘的手瞬间无力,门帘落下。 冬雪尴尬说道,“我还以为,大家都会在外面等六皇子,没想到都落座了!” “六皇子今天不会来了!”宋云峥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铿锵有力的步伐由远及近地靠近,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站在了周萋画身后,“边疆战事已经到了刻不容缓之时,皇上要从诸位皇子里选出两位来,前往战场!”(未完待续) 277 体贴 战事?还需要皇子必须参加? “此次突厥来势汹汹!怕是大家很快就要奔赴战场了!”宋云峥面色凝重,声音沙哑,语气却极其平静。 周萋画抬头对视一眼表情凝重的宋云峥,宋云峥的眼睛在周萋画脖颈上微微一扫,眼神落在那白如雪的围领上。 虽然这围领把周萋画衬得更加妩媚,却不是她平日里喜欢的打扮,反倒感觉起来有点赘余,宋云峥意味深长地扫过围领,没有多言一句,而后便伸手再次拉开了棉帘。 暖阁里的气氛有股说不出的压抑,在座的权贵们虽然脸上都挂着微笑,但人人都是强颜欢笑。 周驰的缺席让众人风声鹤唳,加上近日流言纷纷,这些平日就喜狩猎、炫耀自己盖世武力的勋贵们无不担心自己也会成为接下来被选中的奔赴前线的人。 冬雪被宋云峥要求与他一起坐在主人位置上,周萋画扫视一周,发现陈泽栋坐在最下端,见他旁边的位置空着,便径直走了过去,“泽栋阿兄,你也在啊!”周萋画轻语问道。 陈泽栋正埋头饮着茶,比起在坐的其他的贵族,他的身份算是低微的,虽是出自定国公府,却是个庶出庶子,于是见周萋画走向自己,且要坐在他身边时,他当下是惊愕的。 “四妹妹,凭着您的身份,您是不应坐这的!”陈泽栋站起身来,低声劝说。 “来的都是客,泽栋阿兄,无碍的!”说着她就正坐席上,“映雪、映芸表姐们怎么没有来?” 郡公府的帖子上是邀请的是侯府的娘子。周萋画只当是给国公府的也是这样。 却看陈泽栋的眉毛皱一下,有点尴尬,自上次陈映雪的生日得罪七公主后,她便在府里四处乱撒火气,前几日七公主亲自把陈映芸送出宫,又被陈映雪抓了短。 陈泽栋跟陈映芸本就在国公府低人一等,现如今。陈映雪又联合府里的姐妹们开始挤兑陈映芸。陈映芸整日在家以泪洗面,于是听到周萋画询问,陈泽栋长长叹了一口气。“哎,芸儿哪有这福分出来呢!” 这话让周萋画有点尴尬,她隐约能察觉出,陈映芸在国公府里因为自己受了什么委屈。 两人正说着话。宋云峥那边已经举起酒杯,示意诗会开始。周萋画连忙也举起面前那盏双姬牡丹扭曲纹的银质小碗,身旁侍婢弯身给斟满的酒杯,随着宋云峥的一饮而尽,周萋画也与众人一起举杯。 “宋将军的美酒果然是人家极品。沁人心脾,入口便让人无法忘却啊……”琼汁入口立刻就有人高声赞美。 “是啊,此美浆让人难忘。初触凉彻唇舌,入口却温人心甜!” 周萋画握着小巧的银质碗。眉头皱紧,她喝的这碗中物却怎么也体会不到刚刚那几个人的赞美之词。 这里面的液体甜甜温温的,有的像奶茶。 虽然没有别人赞美的那般此物只有天上有的奇特,但入口却很温和,不但胃里暖暖的,就是脖子上的伤口似乎也在瞬间愈合,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开过场,吃过酒,因早有安排,各位王孙贵族便三五成群开始准备自己的诗篇,在这个时候,原本在宋云峥身旁的冬雪,以主人之态迎客,便端着她的银碗大咧咧地到了周萋画身旁,并且一屁股坐了下去,“师父,这玩意冰冰凉凉的,还怪好喝!” 她瞪着大眼,看着周萋画,期望着从周萋画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周萋画尴尬地浅笑,她的确没唱出杯中物的特别之处,更没尝出他们赞美之词里的玄奥。 “怎么?师父你不认为吗?”冬雪看出周萋画的尴尬,她伸手拉住周萋画的杯子,却立刻弹开,“师父,你的怎么跟我的不一样啊!” 她起身又去摸一下陈泽栋的,发现陈泽栋跟自己的一样,恼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冲着跟周萋画斟酒的侍婢吼道。 婢子脸色涨红,双手握着手里的酒壶,“回,回娘子,是郡公下令要奴婢给周娘子斟得暖茶的!” “为什么?”冬雪表示难以置信,今日众人所品的美酒,是宋云峥亲手酿制,据说是融合了塞外游牧民跟母亲流传下来的秘方,众人都能品到,他怎么会故意不给周萋画呢。 “郡公说,说周娘子受伤了,不宜饮酒!”婢子害怕地说道。 婢子这么一说话,周萋画下意识地用手护了自己的脖子,明明刚刚已经感觉不到的疼痛,骤然又复苏,而她的这个动作,引来陈泽栋的惊呼,“四妹妹,你的脖子,真的受伤了?” 周萋画把手从脖子上放下,她没料到,宋云峥竟是个这么细心的人,竟然会留意到自己脖子上的伤,难道这白色围领果真看上去更像是欲盖弥彰。 但不管怎样,周萋画对于宋云峥这般体贴是心存感激的,就正如一旁冬雪嘟囔的那样,好像他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周萋画让身后的侍婢为她再次倒满暖茶,起身朝宋云峥走去。 宋云峥正坐在席上,忧心忡忡地喝着酒,他挺直身体,发丝慵懒地散落在肩上,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俊秀的脸上,写着他的伤心时,他心系战事。 不管哪位皇子出征,他宋云峥是定要上战场的,这是宿命,无法抵抗地宿命。 “宋将军!”周萋画端着酒杯跽坐而下,唤完这一声,她便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酒杯,对宋云峥以示谢意。 宋云峥倒也明白周萋画此举的用意,他一手抓住自己的酒杯,豪气地回礼,一仰头,烈酒再次入口,他的眼神忽然变得迷离起来,“你不仅仅是想敬我酒这么简单吧!” 语气带着丝丝讥诮,怎么听都不是一句让人舒服的话。 周萋画本除了感谢没有其他意思,但听宋云峥这挑衅的话,她骤然竟有了其他的念头,“我刚刚在您书房那,遇到了秦义士?不知宋将军可有见到他!”(未完待续) 278 卫琳缃的挑衅 宋云峥的嘴角再次上扬,眼角露出就这事也值得开口的轻蔑之色,“是啊,我今天也对秦简发了请帖,但很遗憾,他并没有出席,怎么?你有遇见他?” 他的眼睛一闪一闪,宛如是在说,听上去,你们很有缘分的样子。 周萋画用力抿紧一下嘴唇,宋云峥没有直接说什么侮辱的话,但这种眼神却让人坐如针毡,根本无力承受。 她深吸一口气,暂时收起想从宋云峥嘴里知道陈高与马倩妮事情的想法,再次抬起酒杯朝向宋云峥,轻抿一下,便要离开。 孰料,旁边的人却突然说出挽留的话,“周娘子,能否留步!” 宋云峥竟然主动要求周萋画留步,不,确切地说,那语气是在请求,而且语气也一扫刚刚的嘲笑,突然多了几份无奈。 见周萋画留步,宋云峥放下手里的酒杯,斜斜打量着周,突然长叹一口气,“周萋画,若此次出征我有什么意外,你就偷偷给我阿母验尸吧!也算了了冬雪的心愿!” 他刻意强调了“偷偷”两个字,他也是知道自家案情的复杂,也知道周萋画除了自己母亲并不欠郡公府半点。 这话说得太突然,又太悲情,周萋画微微一怔,立刻恢复正常,“宋将军何出此言?” 宋云峥看向周萋画,眼角下垂,嘴角上扬,竟冲着周萋画笑了,“算我先食言,但你一定记住,只能给我阿母验尸!”他说着,就朝周萋画伸出阔大的手掌。“可以吗?” 宋云峥整个人散发着视死如归的悲壮,周萋画默然了半晌,抬手迎住了宋云峥的手,“好!” 他的手很厚重,手上有习武时厚厚的茧子,却很温暖。 看着他那飞扬的眉角,周萋画又联系到了秦简。他若摘下面具。也会这样吧。 …… 参加诗会的人分为四部分,周萋画随着陈泽栋与宋云峥、冬雪四人组成了一支队伍,所谓诗会。一般是些文人摆文弄墨,炫耀自己才学的盛宴,但宋云峥召集的诗会,却多是武夫。所以这些人咏出的事多了几份戏谑,少了几份可以流传千古的庄重。 偶尔有人写出让大家捧腹的句子。周萋画便跟着浅笑几声,一想起宋云峥在他们家案情上的主动退步,周萋画就有一种悲情涌上头,难不成这个在军队生活十几年的男子。每一次出征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吗? 诗会持续了两个多时辰,而后大家便陆陆续续散了。 冬雪的挽留外加周萋画也担心这么早回去难免跟卫琳缃相遇,于是便留下了跟冬雪一直吃了飨食。 眼看着快到坊门关闭时。周萋画这才提出离开,马车摇摇晃晃。出了永宁门,很快就到了侯府。 阍者(看门的人)见周萋画的马车来,连忙上前迎接,开口便把周萋画给震惊着了,“娘子,您回来了,表姑娘一直在等您呢!” 卫琳缃还没走? “表姑娘来了?”春果见周萋画面露惊愕,连忙上前开口解围。 “是啊,表姑娘现在在三夫人那,刚刚那个叫烟鸣的姑娘过了特意叮嘱了小的,若是娘子回来,要立刻通告的!”阍者看了周萋画好几眼,却没意识到周萋画的不悦,边跟春果说话,便让身后的小童去刘氏那通报。 周萋画一看这样,便知道怎么也躲不过卫琳缃了。 她从马车上下来,由春果搀着上了府内的轿撵,朝自己院子走去。 回了院子,摘下围领,找了件立领的棉裙,刚刚换好衣服,这卫琳缃便来了。 “我来的真不巧,哪曾想四妹妹竟然去郡公府参加诗会了,看来有着宋娘子的牵引,四妹妹到哪都是贵客啊!”棉帘挑开,卫琳缃便迈着轻快地步子进了房间。 她全然不顾,周萋画丝毫没有要下榻迎接她的尴尬,依旧笑盈盈的。 卫琳缃的忍跟装,一直都让周萋画颇为佩服。 她能在卫家众位姐妹之间隐藏起自己的锋芒,做个楚楚可怜的小孤女。 她也能在杀人后随时把自己装扮的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更能全然不顾自己屡战屡败的失落,只要能让她达成目的,她便会全部结束。 想必,她的父亲卫柏栋能顺利复职,也离不开她的付出吧。 见卫琳缃看到自己丝毫没有因上次差点把自己掐死的尴尬,周萋画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脸,心中再次惴惴不安起来。 她朝卫琳缃微微福了一下礼,“表姐这话从何说起,除了在这侯府里,妹妹到哪都是客,又岂有这贵不贵之说!” 卫琳缃由烟鸣搀扶着,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暖榻上,“也是,四妹妹不像我,就算在我们卫府,我也不过是个小孤女,反倒不如在侯府里,有外祖母的陪伴舒服!” 周萋画一听这话,不禁皱起了眉头,卫琳缃的意思是说,她还要来侯府住吗? “表姐,姑丈已经回来,怎么能说孤不孤女呢!”她看一眼卫琳缃,又看一下站在卫琳缃身旁的烟鸣,这个叫烟鸣的婢子好像比在洛城时长高了,微微思忖,接着说道,“有父亲的陪伴,四娘我并未感到孤独!” 一听这话,卫琳缃诡异一笑,“四妹妹境界果然高,也难怪连皇后娘娘都高看几眼,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妹妹觉不到孤单,是因为大舅舅时常陪伴左右,就算是上次去宁州抗洪,也不过三个月便回来了!妹妹自然无法体会我的心情!” 她拿狐媚的眼睛扫视着周萋画,看周萋画面色微微变化,更是眨了眨眼睛,故意问到,“妹妹你说是不!” “姐姐到底要说什么!”周萋画读出卫琳缃话里带话。 卫琳缃笑得更诡异了,“呀呀呀,看来妹妹不知道啊,今儿你去郡公府,没听说嘛,北方突厥再来,大批将士即将奔赴战场!” 周萋画一皱眉头,“这我自然知晓,今上也正在从诸位皇子里选合适人选!”周萋画的心突然咯噔一下,难不成…… “那你知道,大舅舅也要去前线了吗?少则一两年,多则四五年!”卫琳缃乖张地挽着垂落在鬓角的碎发,“这可是卢侍郎举荐的啊!”(未完待续) 279 威胁 卫琳缃一看周萋画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要的效果达到了,她拿下自己的手,瞪圆眼睛看着周萋画,“哎,没想到大舅舅的声望还是这般受人尊重啊!” “哎,就怕再发生宁州时的事,这样四妹妹怕是要孤单终生了!”卫琳湘的话含着*裸的威胁,无父无母无兄长,就算有国公府撑住,她周萋画也不过是个女子。0 周萋画摁住激动的心情,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抬起头,示意春果退下去,“春果,去带烟鸣拿我给表姐姐准备的礼物!” 春果冷冷撇一眼烟鸣,福礼便转身,烟鸣看卫琳湘默许的眼神,便也随着春果下去了。 “你就不怕我会再掐死你吗?”人一出去,卫琳湘就不做任何避讳,直接开口反问。 周萋画淡淡一笑,“那你就再试试吧!”她说着,就将衣领往下拉一下,露出包扎的脖颈,“来吧……” 如此直接,卫琳湘反倒不敢了,上次她能动手,不过是因为趁着周萋画生病且四下无人。 可现在就不同了,谁都知道自己呆在周萋画房间,周萋画若出事,自己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况且,估计自己还没等碰到周萋画,说不定早就一命呜呼了。 “妹妹,又说笑了,姐姐不过是开个玩笑……”她下意识地四下打量一番,而后直了直身子,“妹妹把春果支应出去,是有话对我说吧,但说无妨!” 卫琳湘态度的变化,让周萋画知道自己这出空城计奏效,心怀叵测的人,总会有太多的顾忌。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知道,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父亲要去前线的!”自己刚刚从永宁郡公府回来,宋云峥可是只字未提,而且就连在场的其他贵族都不知道,她卫琳湘的消息也未免太敏锐了吧。 “四妹妹已经回京百日有余,看样子还是不了解啊……妹妹你知道有句话叫功高盖主吗?功劳高了,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卫琳湘提着眉毛。一字一顿。 这个答案让周萋画颇为惊讶。她的意思是说,皇上要整死父亲! “你确定?”周萋画继续追问。 卫琳湘却不愿继续说下去了,她今天专门等周萋画回来倒不是为了只告诉她周午煜要去前线的事。而是要做一笔交易。 当然她不确定周萋画会不会答应,所以这才绕了那么一个大圈子,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卫琳湘也觉得差不多了。“确定不确定的,这到了出征。便什么也知道了!” “四妹妹,我这有笔很不错的交易,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卫琳湘声音缓缓,她也不等周萋画回答。便继续说道,“想必四妹妹你也听说了,我父亲这次能回京呢。多亏了卢侍郎向公孙丞相的举荐,心得心怀感恩。所以呢,我想让妹妹你来帮我一忙!” “当然,这忙也不是白帮的,只要四妹妹答应,我能就会确定舅父在战场上的安全!”卫琳缃胳膊支在榻上的矮桌上,托着下巴,眨着眼睛,“我知道妹妹是个明白人,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已经不是在一个阵营了,但毕竟亲戚一场,咱们还是互相留给念想!” 卫琳缃这么绕来绕去的,周萋画也有点恼了,“表姐,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没有必要这么绕来绕去!” “好,其实对你来说很简单,大理寺在调查永宁郡公府当年灭门的案子,这事,你知道吧!”她抬头看了一眼周萋画,“卢少卿呢,一直迫切需要一份功绩,现如今呢,就纠结在如何创造这份功绩!” “你整天与冬雪那丫头在一起,也与卢少卿有过接触,不用我多说,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卫琳缃抿着得意洋洋地看着周萋画,“其实呢,你也不用担心,你应该明白,你跟你父亲现在是四面楚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们好好合作!” 四面楚歌?一听卫琳缃这话,周萋画更惊讶了,“什么意思?”她用警觉地眼神看着卫琳缃。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大舅舅此次上战场凶多吉少,你明明可以为他多加一层保护伞,却不答应!真是为大舅舅心疼啊!”门外传来侍婢移动的脚步声,卫琳缃听到后便从榻上站了起来。 她轻蔑地看着周萋画,“你呢,也不用多明白,只要知道,你帮着卢少卿把永宁郡公府的案子破了,我呢,便能保证舅父的安全!” 周萋画抿紧嘴唇,看卫琳缃要离开,也站了起来,“卫琳缃,你跟贼党勾结,你就不怕我去告发你吗?” 卫琳缃“噗嗤”笑了,“告发?周萋画,你去告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告到谁,别忘记了,现如今风平浪静之下,你父亲已经是皇上的眼中钉了,你还想去告吗?” “我呢,也不催你,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到时若是不合作,休怪我们落井下石!”卫琳缃撂下最后一句狠话,便挑开棉帘迈步走了出去。 她的后背早已经汗津津了。 她这只纸老虎,真的害怕,在她刚刚说话时,身后再捅来一把剑啊。 “娘子,您出来了!”烟鸣站在门口,朝卫琳缃福了个礼,主仆两人便沿着回廊朝院门口走去。 “该说的都说了,就等她的答案了!”迈步出远门时,卫琳缃对身旁的烟鸣轻轻说道。 烟鸣双手合拢扣在身前,听到卫琳缃的声音后,低低嗯了一声,便抬头看着前方,她的表情娴静,平和。 看着烟鸣,卫琳缃长长送了一口气。 周萋画目送卫琳缃出了门,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精神终于奔溃,踉跄后退几步,倚靠在了床榻上。 “娘子,你怎么了?”春果一进门,见周萋画这般憔悴,惊呼一声上前,将周萋画搀扶上了床。 “娘子,卫琳缃是不是又说什么了,您可不能再上她的当啊!”周萋画的这番模样,让春果记起在田庄时的场景,也是前脚卫琳缃走了,后脚周萋画就意志崩溃了,在后面便三尺白绫要上吊。(未完待续) 280 第四派 周萋画知道春果是什么意思,她点点头,冲春果笑笑,表示自己明白,但她也没有把卫琳缃的要挟表露出来。 周萋画知道,现在,对于她跟郡公府的关系,是分成了三派,其中一派是以冬雪跟卫琳缃为主,明确表示自己参与其中,再一派则是以秦简跟父亲为主,明确拒绝自己不得参与其中。 还有一派便是宋云峥,带着条件的要求。 她在想在这其中会不会出现第四派呢。 心思压下,时间一点一点的过,距离新年越来越近,而关于战事的消息也越来越多起来,如卫琳缃说的那样,父亲的确需要奔赴前线,他与宋云峥以左右羽林将军,共领军队。 此外,定国公府也排出四位郎君共赴前线,除了定国公府,宿国公、威宁侯府,等诸勋贵府均有郎君出征,从刚听到消息时的人心惶惶到后来,能被选中出征,反倒成了一种荣誉。 但唯独,最先传出消息会有皇子出征的事,没有新的消息出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转眼就到了新年,因陈氏刚殁,虽然今年是回京的第一年,却也没有大办,整个侯府灰蒙蒙的连盏红灯笼都没有添置。 天黑后,周萋画便跟父亲去了方德昭院子,吃过夜食,给方德昭磕了头,领了压岁钱。 方德昭一回京就去国公府“讨教”,被周修娴说得连想死的心都有,在洛城威风凛凛了十几年,没想到回京颜面竟然这样被周修娴糟蹋。 气不过的她,自从国公府回来,就一直没露过面。周萋画去请安,也不过是隔着帘子敷衍几句。 因此,周萋画并没有在老夫人那多费时间,拿着压岁钱便离开了。 按照风俗,给自己长辈拜完年,周萋画这些还未出阁的娘子,应该是一起到呈玄门的凌功寺上香。然后三五成群地到自己小姐们家游玩的。 但周萋画还在孝期。去哪都会招人厌,她索性选择去祠堂陪陈成玉。 跪在陈成玉排位前,周萋画一注又一注地上着香。整个祠堂里烟雾缭绕,直到新年的钟声响起,她才站起身来,过了年。距离父亲出征的时间又进了。 周萋画推开祠堂门,却见陈成璧站在外面。她穿着素色的罗裙,未施粉黛,头上也没有任何装饰品,如她向周萋画承诺的。自从查明了伊二郎的死,她就安心了,安分了。 “四娘要去找侯爷吗?”她低眉顺眼。朝周萋画请安,“让妾来给夫人继续守岁吧!” 看着陈成璧柔柔诺诺的样子。周萋画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春果离开。 陈成璧一直保持着福礼的动作,直到周萋画彻底消失,这才起身,迈步进了祠堂。 书房里,周午煜正在凝视着疆域图,以至于女儿进来时,他根本没有感觉到。 “父亲!”周萋画轻声喊着,她将自己的披风脱下了递给春果,示意春果出去后,上前走到了书案前。 疆域图上,周午煜已经标出了几处位置,周萋画上前一下子就看见了宁州。 宁州地处关内道跟京畿道的交界处,去年的洪涝已经让这满目疮痍,从周午煜那沉重的眼神里,周萋画看出他对这那片土地的热爱。 周萋画知道,父亲是不喜家眷对公务参与意见,但一想起卫琳缃的威胁,周萋画的心就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抿紧嘴,决定开口。 周午煜听到女儿的呼吸声,抬眸追问,“怎么?画儿有话要说!” 周萋画吞咽一下口水,“嗯!”了一声,“父亲,我想跟你聊聊宁州!” “宁州?”周午煜的眼睛往疆域图上一落,勉强咧嘴微笑,“怎么?在担心我?” 周萋画点点头,“我听说,父亲在宁州时,曾遭遇过不测!”她的语气变得急促,有点责备父亲的隐瞒。 周午煜先是一愣,而后收拾桌上的东西,“怎么?是秦简说的?”对上女儿的眼眸,周午煜有些许后悔,女儿的反应告诉他,她并不知道秦简与宁州的关系。 周午煜尴尬一笑,“都过去了,不会有事的,画儿不要担心!” “女儿怎能不担心,父亲,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周午煜的故作云淡风轻已经证明了卫琳缃说的都是真的。 自打知道父亲遭遇不测后,她第一时间就怀疑那是皇上的亲信秦简所为,现如今看来与秦简无关了。 心微微放下后,随即便又是更大的惊恐,皇上在父亲身边安排的各种暗施力,而父亲也是知道的,周萋画猜不透,既然如此,父亲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性命挂在别人的枪箭之下呢。 周午煜强露笑意,“君有命,将不得不从!” 好一个不得不从,周萋画突然明白,卫琳缃为什么会那么直接要求自己做事,她确定父亲是肯定会上前线的。 “父亲,真的就别无他法了吗?”周萋画深吸一口气。 周午煜眯长眼睛,“有或没有,都是一样的,拿好皇上给你的令牌,处理好公孙湘的案子,照顾好你祖母,还有……你成璧姨母,等着我回来!” 有或没有?都是一样的?那还是有改变局面的方法咯,只是父亲为什么不试试!刚刚父亲要自己照顾好侯府的众人,等等……难道,难道大家之所以能从洛城回京,其实是筹码! 周萋画后背涌出一阵冷汗。 她双手交叉,触碰袖袋里的令牌,原本冰冷的令牌,如着了火一样烫手,皇上可以随时对父亲下手,却不担心父亲反抗,因为他手里握着人质。 而且刚刚,父亲称呼陈成璧是自己的姨母!那是从国公府里论得的,但是招呼大家回京是外祖母的意思啊,而且,这令牌跟那口谕也是外祖母传达的,不…… 周萋画知道外祖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却没想过,她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法为母亲报仇,“父亲,我去找外祖母!” 她不相信,周修娴会这般无情,母亲在侯府过得不开心,但父亲待她向来不薄,两人甜蜜有佳,况且陈成璧入府不也是外祖母安排的吗?她怎么能用这种手段把父亲摁在刀俎之下。 女儿的聪慧让周午煜心安,他无奈地摇摇头,痛苦地闭上眼睛,“吾儿聪慧,为父就听天由命吧!”(未完待续) ps:紫悠spring说到了杀死卫,她肯定是要死的,至于为什么现在不死,明天的两章里就要揭露了! 281 转机 转眼间就到了将士出征的日子,各位将士提前三天就到军部去报道了,大家若想送亲人,也只能等到出征那天在城门外见一面。 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已经让家奴送了进去,为了能送父亲,周萋画更是花高价在碎竹楼订了一间临窗的雅间。 碎竹楼位于京城主街,前面的路直通城门,是将士出征的必经之路,而周萋画订的位置视野开阔,不高不低的,父亲从街前过,指定能看到的。 “春果,去郡公府问问冬雪,给宋将军送行订好位子了没,要是没订的话,就让她一起去碎竹楼!”明天就是将士们出征的日子了,周萋画与春果一起去陈成璧院子时,慢条斯理地说道。 春果应声,便把这事叮嘱给了一旁的一名小婢子。 小婢子腿脚麻利,转身便去做事。 这几天,父亲的安危一直扰得她寝食难安,卫琳缃说的对,她是没法投靠任何人的,但凡她能想到的,似乎都是敌人。 她刚刚去感业寺给父亲求了个签,中上签,稳中求合,有惊无险,这让她紧绷的情绪微微放松一下,刚回府就有婢子说,陈成璧在这等了她好久刚刚回去。 想着陈成璧不会平白无故来找自己,便直接步行赶往陈成璧的院子。 三天前就已经立春了,气候慢慢暖和起来,步行走到陈成璧院子时,身着棉服的周萋画已经热出了汗。 一抬头,就看见艾儿站在门口,艾儿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穿柳色半臂的女子,那是一种被改良后的半臂衫。衣袖到肘部,衣身两侧故意留出两指长的燕尾,这种特有的款式,是国公府的奴婢才有的。 见春果陪着周萋画出现,艾儿连忙迎上前,“四娘子,您来了!” 周萋画示意艾儿起身。她看着那国公府的奴婢。反问道,“怎么?璧姨娘这有客人?” 艾儿眼睛滴溜溜乱转,“回四娘子。是映芸表姑娘来了!” 陈映芸?她怎么来了?国公府槿、栾、栋、楠四位郎君此次皆入选,这个时候国公府里应该在为这四位出征所需物品做着最后的准备啊。 陈映芸不在家做准备,这个时候来,会有什么事? 顾不得让艾儿通报。周萋画便挑开门帘,迈步进去。却见陈映芸正坐在榻前跟陈成璧一道抹眼泪呢。 一看周萋画进来,姑侄两人便直接站了起来。 “四娘来了,你们姐妹先聊着,我去准备点点心!”陈成璧一脸惊慌。张嘴就主动提出先躲出去,“春果姑娘,也一起陪我去选一下吧!” 春果听出陈成璧也希望自己退下。看一眼周萋画,得到默许后。便跟着陈成璧下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陈映芸跟周萋画两个人了。 陈映芸与周萋画对视一看,说着,就要下跪,“四妹妹,你可一定得帮我啊!” 周萋画双手扶住陈映芸,“芸儿表姐,别这么说!”她扶住陈映芸,再次把她拉到榻上,并坐在了她的身边,“出什么事了,说出来,看看我能帮你吗?” 陈映芸握紧手帕沾沾眼泪,“四妹妹,你也知道,自从上次七公主亲自送我出宫,大姐她就……” 陈映雪从上世就一直在国公府里称霸王,联合众姐妹隔离在七公主面前得宠的陈映芸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哎,我阿耶就只有我跟兄长两人,明天兄长就要出征了,大姐她竟连让我送阿兄的机会都不给我!”陈映芸把头埋得低低,“所以,四妹妹,我就来……” 原来是这事啊,周萋画微微松口气,却又不解起来,陈映芸既然今天能出府,那明天出来送陈泽栋又岂是陈映雪能控制的,“那映芸表姐,你今日……” “今天,其实是……”陈映芸抿紧嘴,眼睛朝窗边看,窗沿下放着一个打开的包袱,包袱里放着几件单衣,“这是万姨婆给成璧姑姑做的,祖母许了我送出来!” 陈映芸嘴里的万姨婆便是万姨娘,陈成璧的亲生母亲。 “是吗?”周萋画反问,既然外祖母能许陈映芸出来,那明天肯定也能许陈映芸出来送郎君们啊,对于陈映芸的这番解释,周萋画自然不信。 周萋画这一反问,陈映芸慌了,“是,是,是这样的!”她不敢看周萋画,把头埋得更低。 周萋画伸手拉过窗下的包袱,抬手翻看一下。 这个动作,让陈映芸彻底慌了,她伸手一下子拉住周萋画翻动的手,“四妹妹,我说,我什么都说……其实,其实是七公主让我来找你的!” 周萋画一怔,“七公主她?” “今天是七公主把我从国公府带出来的,为了不丢面,陈映雪那不还把她的侍婢拨给了我!”陈映芸调整一下呼吸,指指门口那个婢子。 这下周萋画也记起来了,难怪看着那婢子面熟,那不就是陈映雪身旁的梨花嘛。 “然后呢?”周萋画示意陈映芸继续说。 而陈映芸则手插袖袋,掏出了一个荷包,“七公主让我把这个给我阿兄!”她把荷包递到周萋画面前,头却垂下,脸色通红,直接红到了耳朵根。 荷包是绿底布,绣着鸳鸯戏水,黄色的穗子一直垂下,不用多问,就知道七公主这是要表达什么心意。 陈映芸的头依然垂着,她用力抿着嘴,半晌后这才缓缓说道,“七公主说,若是战局不利,今上说不定会和亲,整个后宫,适龄的公主就只有她,她是怕等不到我阿兄回来!阿兄一旦出征,怕是再无机会相见了!” 转述周安宁这番话,陈映芸是面红耳赤。 周萋画眉头一簇,“七公主倒也奇怪,她都没法靠近出征的将领,我又有能耐靠近!” 这下陈映芸一下子抬起头来,盯着命令的眼睛看着周萋画,“七公主说了,皇上身边的秦义士这次也会出征,大家都知道四妹妹你认识秦义士,而且现在就只有秦义士能自由出入,所以想……” 陈映芸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秦简也会去战场?(未完待续) 282 送信 周萋画只道是秦简一直在为寻找当年秦王留下来的银票努力的,却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出征。 一想到围绕在父亲身旁的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周萋画压在心底的小曲忽然又钻了出来。 父亲说过,上次在宁州时,秦简就曾出手相救过。 为了父亲的安稳,或许,她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 周萋画接过陈映芸手里的荷包,“等我消息!”说完,她便起身,朝门口走去,门口外,陈成璧早就立在门口,见周萋画出来,立刻故意做出刚刚停脚的样子,“四娘子,怎么不多坐一会儿!” 她挑着眉毛往屋子里看,陈映芸小心翼翼地迈步上前,“姑母回来了!” 一看陈映芸上前,周萋画把荷包往袖袋里一塞,跟那立在门口的梨花说道,“你是映雪表姐身旁的吧,劳您回去传达一下,就说我今晚留映芸表姐在这里了!” 梨花张张嘴,想说什么,但一看周萋画哪张冷冰冰的脸,深吸一口气,到嘴边的话咽下去,然后便应了一声,表示明白。 春果与艾儿跟在陈成璧身后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些甜点。 “四娘子,快里面坐!”陈成璧热情地招呼。 周萋画却微微摇了摇头,“我还有事情要去忙!”她看了春果一眼,春果便加紧几步上前,把盘子放在了榻上的矮桌上,然后便回了周萋画身旁。 主仆两匆匆回了自己院子,刚进房间,周萋画便直奔书桌,提笔匆匆写字。写好后,她对折交给了春果,“春果,得麻烦你亲自跑一趟了,把这个交给冬雪!越快越好,但一定要记得亲手交给她!” 看周萋画表情这般凝重,春果也不敢多问什么。双手接过字条。叮嘱周萋画照顾好自己便着急出了门。 她迈步出了院门,迎面就跑来那刚刚去侯府递话的小婢子,“春果姐姐。这么着急去做什么啊……宋娘子回话了,说明儿不去送宋将军了!” 这小婢子也是个利索人,不等春果问话,直接说了答案。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忙你的吧!”春果应下,“门口伺候着娘子。有什么事机灵着点!” 这婢子聪慧得很,一看春果这么着急,也不就不多说什么,福礼后目送春果离开。 春果急匆匆出了侯府。刚出了坊门,就看见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地从前方走来,春果不识字不假。但看得多了,字形还是认识的。那马车的轿厢上,写着一个斗大的卫字。 车厢晃动,隐约能看到车厢里坐着位娘子,看马车行进的方向,正是项顶侯府。 春果的心冷不丁抖了一下,这卫家的人这个时候去侯府做什么,春果真想立刻奔回去,刚转身,却停下脚步,她用力握了握手里的纸条,而后回身,继续朝着永宁坊奔去。 永宁郡公府的阍者一看春果到来,忍不住嘟囔,项顶侯府的人不是刚刚来过吗?怎么又来了! 又一听,春果点名要直接见自家娘子,这气焰不禁就上来了,碍于春果是周萋画身边的贴身侍婢,没好气丢下一句“等着!”就进了府门。 春果站在门口,是左等右等,过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眼看着太阳就要西沉,也没等到有人出来照应自己。 “这位老伯,冬雪娘子还没回话吗?”春果迈步上台阶,小心翼翼问道。 耳房里就只剩两位上了年纪的看门人,此时正在下棋,其中一个抬起头,冷冷看了一眼春果,“进去传话了,急啥!” 春果吃了个哑巴亏,闷闷不乐地立在门口,要不是周萋画叮嘱一定要亲手交给冬雪,她早就走人了,哎,也不知道卫家的人在这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 春果焦急地在郡公府门前来来回回踱着步,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太阳已经不做任何挽留地西下,远处看守坊门的士兵们也开始排好队伍走向坊门。 眼看到了关坊门的时间,春果也等不及了,她一跃上台阶,说着就要往里闯,那两个在下棋的老头竟立刻反应过来,张着胳膊就将她拦在了门外,“都说了,给你通报去了,出去,出去!” “你们郡公府有天大啊,一个时辰还得不到回话!”春果被两个老头这么往外赶,好生恼怒,忍不住大声嚷嚷。 “我们郡公府就是大,等不及就走啊!”刚刚回话的老头全然不顾春果还是个小丫头,一点不给面子的回答。 不但不给面子,还直接伸手把春果给推了下去。 “怎么回事!”一声吼叫从身后传来。 却看刚刚还嚣张的那两个老头安稳了,“郡公,您,您回来了!” 宋云峥骑在高头大马上,眼神横扫千军地蔑视着马下的众物,按纪律,他是不能离开队部的,但皇上圣恩,知道宋云峥一走,郡公府就剩下冬雪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便特准了他回来再做一些安排。 这刚到家门口,就见家奴跟春果推搡,看那两个奴才嚣张的样子,原本对冬雪没有上心的宋云峥,不禁皱起了眉头,难不成还真的要做些安排吗? “你怎么在这!”宋云峥的目光从老奴身上落到春果身上。 一听冬雪那个不招人待见的兄长问自己,冬雪用力抿了抿嘴,抬起头来,远处,把守坊门的士兵已经开始做最后的关坊门的部署了。 “我,我奉我家娘子的命令,来找冬雪娘子的!”春果急急出声。 “噢,什么事?”宋云峥眼睛微微一眯。 春果的眼梢依然注意着坊门那边,听到宋云峥的追问,有点心不在焉,“送一样东西给冬雪娘子!” 宋云峥循着春果的眼神看去,“担心出不起坊门?把冬雪拿来,我代你转交!” “不行,我家娘子说了,要亲手交给冬雪的!”春果缓过神,把手往胸口一拉,着急说道。 “那你就在这等吧,估计你得明天才能再见到你家娘子!”宋云峥冷冰冰地说道,并拉动缰绳,便要离开。 “等一下!”春果真的着急了,抬眼看看坊门,士兵已经开始组织最后的老百姓出坊了,“好,那就劳烦宋将军了!” 她上前一步,将字条高举过头顶,“一定请交给冬雪娘子!” 宋云峥依旧面无表情,一身手接过字条。 春果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看坊门已经开始慢慢关起来,情急之下,她撒丫子就开始跑。 好在,郡公府离坊门不过咫尺,春果顺利出了永宁坊。 随着坊门缓缓关闭,宋云峥也打开了纸条,却见字条上,只写着两个字:相见!(未完待续) 283 见面 拼了命的奔跑,春果终于在坊门关闭之前,进了侯府所在的升平坊。 看门的小厮看她气喘吁吁的赶来,便问道:“春果姑娘这是被狼撵了吗?” 春果双手扶住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卫府的人走了吗?”她没有回答小厮的话,开口便问卫家。 “早走了,来给送了个包袱,说是里面是给侯爷准备的药,连府门都没进,就直接走了……说是要交给娘子,让娘子明早交给侯爷呢……” 小厮退后几步,“正巧春果姑娘您回来了,就劳您呈给娘子吧!” 春果接过小厮手里的小布包,不过巴掌大,呵呵,现如今的卫府真让人另眼相看,下人坐着轿子来送给侯府送药,连府门都不进,真是不得了了啊。 春果拿着这包药,转身便去了周萋画院子,“娘子,这是卫府刚刚送来的药粉,让您明儿给侯爷呢!” 春果看着这布包就心烦,语气里也透出对卫家的不屑,“娘子,您可你可不知道,那送药的坐着马车,连府门都没进,气派着呢!” 周萋画伸手从布包里掏出两个精致的小布袋,黄色的勒绳,锦绣花纹,每个布袋里放着两个小瓶,打开小瓶闻一下,是止痛散。 周萋画知道卫琳湘此举的意图,确定这些药粉没问题后,她收起了药,“让你送给冬雪的字条,送到了吗?” 春果眼睛滴溜溜一转,心想,那宋云峥虽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应该不是个无信之人,“回娘子。送到了!” 她尽量把话压低,听上去镇定许多,但毕竟是心虚的,她深吸一口气,立刻说道,“不过她说了,明儿不送宋将军了!” 周萋画轻轻点头。“你去璧姨娘那看看。映芸表姐在府里有什么不适应,缺什么东西都送过去,她要是准备给泽栋表哥继续准备什么。你就多配合着……” “嗯。”春果答应,但又一想,娘子跟映芸娘子感情一直不粗,怎么不亲自过去呢。“那娘子你呢?” “有点累了,我休息一下!”周萋画回答。说着就躺下,拉上了被子。 春果心想今日求签娘子是费心了,便上去拉好被子,待周萋画鼾声微起。才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夜班子时,项顶侯侯府里一片静谧,除去巡夜人的打更时再无其他声响。周萋画身披一袭黑色的锻绒斗篷,脚步轻盈灵敏的超侯府的联蕊轩走去。 脚步轻盈。心中却及其忐忑,她不知道那短短二字,看到的人能否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此刻是自私的,说好没什么关系了,却还有相约,倘若看信人知道自己的意思,他定会出现在这里联蕊轩地处是侯府的最高处,可以俯瞰到这个侯府,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顺利达到联蕊轩,高出不胜寒,周萋画用力裹了裹自己身子,刚想找个角落蜷缩一下,一道黑影便从天空飘然而至。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那黑影,“真难得,你不再做白衣飘渺的样子……” 秦简背向周萋画,听着这冷讽的语气,心里却安定起来,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周萋画。 看来,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可以心安了。 “怎么?周四娘,你是又打算跟我做什么交易吗?”秦简定神后,转过身来,以往的白衣银色面具之下,他是冷傲清高的,但此刻这一身黑衣,加上这银色的面具,却偷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像是身上笼罩着一块乌云,黑压压的。 “怎么?没有交易,就不能见面吗?”周萋画冷哼一声。 “当然不是,对于周四娘,秦某人向来是有求必应!”秦简答道,欠了的情,想还,想换,都是来不及的,“哎,秦某人即将出征,想来想去也没有可以劳烦周娘子的,不知周娘子所谓何事?” “这个,你不想说点什么吗?”周萋画摘下帽子,往下拉了拉斗篷,露出了已经愈合的脖颈。 秦简眼睛上扬,“原来是因为这个,说吧,你想怎么让我补偿!” “回答几个问题吧!”秦简的痛快让周萋画一阵心痛。 人总是这么矫情,痛快地给出答案总是不敢接受,总担心会有陷阱。 周萋画上上下下打量着秦简,直到确定好像也没什么时,这才开了口,“你与秦侍郎有关吗?”这是在确定秦简的真实身份,她知道若是直接开口询问秦简的身份,他不一定回答。 “有!”秦简又是痛快回答。 范围缩小很多,周萋画继续问道,“除了皇上的私位,你有官职吗?”这是在确定秦简的身份,既然出征,若有官位,查到他的真实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 “有!”秦简又是干脆回答,只是这次,他的眉头那么皱了一下,眼神里也露出不解。 “那也就是你也会与我父亲一起出席在军营里?”周萋画终于开口问出了关键问题。 但秦简的答案却让人她感觉很失望,“不会,我出征不假,但我不会再队伍里!或者说,我会有其他的任务!” “还在继续寻找吗?”周萋画自然知道秦简嘴里的任务是什么,她接着问道,“你就这么确定,你一定能在关内找到?” 秦简一听这话,眼睛微微眯长,他自然知道周萋画接下来会说什么,但这一次,他决定不要跟以前一样与周萋画肠反调。 他上午也去感业寺求了一支签,下下签,解签的老和尚连连摇头,道一声听天由命,便婉言送出了他。 得知周萋画约自己在这见面时,秦简当下是决定不来的,与其在发生点什么,到不如直接给周萋画留下个恨相。 但后来他又一想,在这个时候,周萋画突然提出见面,指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就算自己真的会遭遇不测,他也想在最后时刻替周萋画做点什么。 “当然不确定我要找的东西是否在关内,只是不去找,永远找不到答案,怎么?周娘子还有其他好的主意!”他的眉毛微微一皱,“我就说嘛,不做交换,你周四娘约我来做什么!”(未完待续) ps:从昨天开始生病了,体力不支,但确实不想请假,断更,存稿不够,先发上,争取明天新章之前修改好! 284 所谓溺爱 周萋画滚烫的心瞬间被浇凉,她冷哼哼一声,“不做交换,就不能见面了嘛……”她抬头扫了一眼秦简,朗声道,“那个秦简,没错,我的确是想与你做交换!” 听着周萋画这夜叉似的冷锐声,秦简微微叹气,“说吧!看看值不值得交换!” 越入夜,越凉,秦简的声音却更冷。 随着秦简话音落下,周萋画狠狠打了个冷战,便伸手把斗篷拉了上来,“成武十九年的银票是秦王所留,因种种原因,这些银票撒落在各地,现如今至少有两方力量在搜集,你便是其中一人!” “想必是得到消息,银票有出现在关内,你这才被要求出征的吧!”周萋画一顿,抬头对视着秦简,从秦简含笑的眼神变得平和而知她的这些猜测都是正确的,“既然是多方抢夺,难免出现彼此相互渗透,套取对方消息!” 听周萋画这么说,秦简的嘴角朝一侧上扬,周萋画话说到这里,他就已经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春妮成为敌方阵营的人,陈高、马倩妮被自己策反,都是在这场暗战里发生的故事,彼此的战队里有人被策反压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秦简甚至能猜出周萋画所指的是谁,但他依然故作惊愕道,“难道,你知道什么?” 周萋画心中窃喜,“当然,要不然,我岂有资格跟你谈条件!” 看着周萋画脸上泛着笑,露出在自己面前鲜少出现的得意,秦简的心瞬间像是被融化了一般,他也抿嘴浅笑,“具体说说。看值不值得咱们交换!” “好!”周萋画一甩斗篷,忽而觉得自己这般爽快不妥,自语道,“不对,我若出口你听得了消息,然后认为不值,我又不能把消息从你耳朵你掏出来不成!” “好。我答应你。无论你提供的有没有价值,我都答应你!”秦简再次做出最后的让步,声音却恢复了以往的冰冷。 这个承诺让周萋画彻底放下心来。虽然她心里早就知道,既然秦简能来,就已经意味他已经接受了全部,所以当秦简说出这番话时。她没有太惊愕。 她轻咳一下嗓子,“我有个表姐叫卫琳缃。想必你应该认识!” 卫琳缃?果然要说她,秦简腹诽,其实在离开洛城前夕,卫琳缃手掐在周萋画颈上时。秦简就已经对卫琳缃产生了怀疑。 若是周萋画跟董庸还有婚约,那卫琳缃这么做,他倒是可以理解。但周萋画跟董庸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于是秦简用最短的时间调查出了卫琳缃身后的人是孙牧。接下来就正如众所周知的那样,他杀了孙牧。 依着秦简的做事风格,他倒是蛮乐意看傻子表演的,他其实是可以留着孙牧的,就像不铲除卫琳缃一样,倘若他不对周萋画再动杀机的话。 换句话说,倘若在驿站,不是自己射杀孙牧,便是孙牧剑刺周萋画。 孙牧,这个双面叛逃! 至于卫琳缃,则是秦简留下了的一颗鱼饵。 “奥,当然记得,不就是那个在黄玉郎那要将你逼到死角的娘子吗?”秦简轻抿一下嘴,抬头回答。 “没错,就是她!”,周萋画继续说道,“她是秦王的人,我给你的第一枚戒指就是从她身上拿到的!而且根据我的推测,现在她已经发展出了下线!” 周萋画一说出下线这两个字,秦简脑中就蹦出了“卢远山”三个字,却依旧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对视周萋画,“下线?是谁?”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卢远山!” 这个答案跟秦简知道的是一样的,他却依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周萋画见秦简有兴趣,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下,有兴趣就意味着可以做交换了,“怎么样,这个可以吗?” 秦简知道的,比周萋画还要清楚,但听出她接下来会提出自己的交换的条件,这才是秦简最想知道的,于是,他抿长眼睛,“可以!说说你的条件吧!” “我要你,保护我父亲,卫琳缃说,有人会落井下石!”周萋画声音没有刚刚的明亮,她刻意压低,弱弱地。 秦简不解,“这是卫琳缃告诉你的?” 周萋画点点头,“怎么样,可以交换吗?” “我说过,无论你嘴里说出什么,我都是会交换的,只是……我很好奇,卫琳缃怎么会告诉你这个,难道……你跟她之间也有交易?”秦简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周萋画静思一下,“嗯,是的,她要我协助卢天霖调查郡公府的案件!”周萋画对于自己母亲的死,是恨秦简的,但同时,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又比任何时候又信任秦简,这是一种奇怪的心理,秦简的任何疑问,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探索真相的肯定。 秦简突然笑了,“那依你看,卢天霖也是他们的下线吗?”卢天霖一直视自己为恩人,自从他回京后,卢天霖时常会来找自己讨论问题,就目前而言,秦简还没发现卢天霖身上有任何问题。 他轻轻摸了一下下巴,“不如这样吧,我们来点实质性的东西如何?” “什么?”周萋画一怔,不解地抬头问。 “我保护你父亲不受任何伤害,你帮我确定卢天霖的身份!”秦简眼睛眯长。 “不,不行!”他的提议却受到周萋画的拒绝,“你说过永宁郡公家的案子是个麻烦的!”不但你说过,连父亲都警告过。 秦简咬了咬嘴唇,“怎么?确定他的身份就必须通过郡公府吗?卢天霖跟宋云峥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吧!” “不,我的意思是说……”周萋画是不想跟卢天霖接触的。 刹那间,她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好像,主动权又回到了秦简的手里,但她除了答应也不知道说什么。 “好!”周萋画答应。 “那我也答应你,会保证周都护安然无恙!”秦简朗声道,他脸上的面具,熠熠发光。(未完待续) ps:头有点涨,浑身难受,先说声抱歉! 285 送 一大早,陈映芸就早早来到了周萋画的院子里,待坊门打开,周萋画不做任何耽误,便带着她,出了侯府,到达了早前在碎竹楼预定的雅间。 她们原以为自己极早的,到达以后才发现,其她各府的女眷们早已经到了。 “四妹妹,你把公主的东西,送给我阿兄了吗?”陈映芸手伏在窗棂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周萋画答应,昨天,她在跟秦简做完交易后,她便已经把七公主绣的荷包,还有卫琳湘送的那两袋药,都交给了秦简。 七公主的荷包自然是叮嘱给陈泽栋,至于那药周萋画则是分给了秦简与父亲。 得到周萋画的回答,陈映芸俯身表示感谢,她直起身来,却察觉到一丝异样的眼神,循着眼神看去,却见,与她们相对的街对面的一扇窗户里,陈映雪一行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哎,攀上高枝就是不一样,现如今陈映芸,还把大姐你放在眼里吗?”陈映梅酸溜溜的说道。 陈映雪鼻下一哼,“还反了她不成吗难不成她就不回过国公府了吗?”陈映雪说着就朝身后的梨花而耳语几下,“按我说的,把二妹妹给带回来!” 梨花应声转身,下楼朝碎竹楼走来。 陈映芸一看到梨花下来,立刻明白,肯定是陈映雪要求自己回去,她害怕地握紧了手帕,乞求的看着周萋画。 周萋画朝对面那群人看了一眼,若真是要求陈映芸回去,她倒也没有理由阻止。 “四妹妹我不要过去,她们一定会让我立刻回去的!”陈映芸央求。阿兄们还没有出现,她怎么能回去呢。 周萋画拉拉她的手,示意她安静。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却是凌乱的几人。 又有人来了! 脚步声在楼梯转弯处,停了下来,却听一个熟悉。而又豪气声音传来。“是陈映雪让你来的吧?不用上去了,直接回去吧!” 是冬雪的声音。 “我家娘子,想请二娘子回去。这毕竟是表姑娘定的雅间,我们国公府的在那!”梨花按照陈映雪吩咐的说话,下巴微抬,朝对面示意一下。“您说,我们有订雅间。映芸娘子却在项顶侯府,有点不合适吧!” “什么不合适?我这不是也要去那里吗?”冬雪开口就打断了梨花,“回去告诉你家娘子,映芸表姐就留下来陪我了!”冬雪粗声粗气的说道。 “可……”梨花语塞。 “没什么可不可的。还不快回去,免得你家娘子担心!”她撂下这话,转身便继续上楼。直奔周萋画订的雅间,“师父。我来了……” 一听冬雪到来,春果早就紧张地开始搓手,她小声嘟囔道,不是不来吗?怎么突然来了? 冬雪也知道自己昨天怎么回的话,一进屋,还没到位置上就立刻为自己解释,“本来是打算不出来的,后来一想我就只有这一个阿兄,不来的话未免显得太,快薄情了!于是我就来了!” 周萋画浅笑,示意冬雪落座。 冬雪一落座,春果更紧张了,她真害怕,冬雪一不小心把她没有把信亲手送到的事,说出来。 冬雪朝周萋画靠了靠,对面的酒楼里,梨花已经回去了,刚刚她说的话,传给了周映雪,就见周映雪双手叉腰,一脸怒气。 看她那副模样,冬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气死活该!” 她拉过周萋画的手,小声问道,“师父,你没有去送他吗?他可是也要出征的……”她看着周萋画,话说一半,等着乌溜溜的眼睛仔细观察着。 周萋画一怔,冬雪这话什么意思,“昨儿,你不是……” “什么?”周萋画的欲言又止也让冬雪愣了一下。 这下春果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她自我安慰道,应该不会有错,看昨天娘子回来的表情,应是没有耽误事。 却说这个时候,街上突然一阵喧闹,街两侧的雅间、单间里,人一下子沸腾起来,出征的各位将领出现了。 为首的正是周午煜和宋云峥,他们一起在该高头大马上,身穿盔甲,威武,气派,身后跟着一众出征的贵族儿郎,也都是孔武有力之态。 “娘子,侯爷来了!”春果立刻招呼。 周萋画收神,顺着众人的眼神快去,对面的陈映雪等人,已经沸腾了。 她们挥舞着手帕,如同电视剧里那些招揽客人青楼女子,一个个,热情地朝自己兄长打着照辉。 与对面完全两个世界的便是周萋画这边,一向咋咋呼呼的冬雪,竟然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任何,激动的举动。 周萋画上前一下,手扶在窗棂上,焦急的看着外面。 周午煜一抬头,便看见了自己的女儿,他是长辈,更是将领,他不能向身后的这群初次出征的毛头小伙们一样兴奋,于是周午煜只是抬起头,朝女儿点了点头,而后便勒缰绳,继续前进。 这时,周萋画身旁的冬雪,突然有反应了,却见她双手抓住窗棂,翻了一个跟头,直接跃了下去,她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落在了侍卫们警戒线之内。 冬雪的突然之举让宋云峥跟周午煜的马儿同时受惊,两人同时勒紧缰绳,迅速将马儿控制,负责警卫的头领咆哮而来,立刻有侍卫,上前,要擒拿住冬雪。 宋云峥认出这突然跳进来的人是自己妹妹,原本就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气愤,昨天回府时,与冬雪争执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宋云峥腹诽,不成这丫头又要玩花招,“你要做什么?!还没闹够吗?”宋云峥大声咆哮,如狮吼般。 春天,本应该温暖,但这一刻,冬雪还是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几步,终于,她站稳了,手往袖袋里一插,掏出了一个小物,“给你,多保重!” 她用力一摔,包着手帕的小物,便被宋云峥抓在了手里,宋云峥用手一握,立刻就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宋云峥深吸一口情绪终于控制下来了,他看了一眼周午煜,抬头扫过周萋画,而后再次勒紧缰绳,朝城门走去。(未完待续) 286 秦简与宋云峥? 冬雪的出现很是突然,众人先是一怔,现场一片安静,随着众位将领的前行,冬雪身子朝一旁一闪,就立刻有人认出了她,于是乎,围观的众人立刻沸腾,原本重点在送众位将士出城,立刻变成了对冬雪的讨论。 窃窃私语之声,包围了冬雪。 “这就是宋将军的那个妹妹吧,她刚刚给宋将军的是什么?” “估计是祖传的什么物件儿吧!” “有可能,要知道,今天可是宋将军自入军队起,他家人第一次,来送他啊!”这话一出口,立刻再次引起了众人的不胜唏嘘。 “唉,可惜了,原本热闹的郡公府,就剩下这对兄妹了,宋将军这一出征,就只剩下这孤女了……可怜啊,可怜。” “可怜什么那不还有,国公府吗?况且,听说,这冬雪娘子的师父,还是那圣手娘子!” 一听有人说道了圣手娘子,众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向上,一起盯着站在碎竹楼上的周萋画。 立刻就有人感叹了,“哎,圣手娘子是指望不上了,自己就是孤女,还照顾得了别人!” 此时的冬雪终于反应过来,她恶狠狠地瞪了这些嚼碎话的人几眼,抬头看。 却早已看不到宋云峥的身影,只能远远地看着队尾,她抿一下嘴唇,转身朝碎竹楼里走去。 陈映雪等众姐妹,看着自家兄长们出了城,瞬间泪眼婆娑起来,为了避免难看,她们决定落下窗户,只是在窗棂落下的瞬间。陈映雪冲着正往碎竹楼里走的冬雪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 周萋画察觉到陈映雪的敌意,担心她过会等情绪平息了会来找麻烦,便也“啪啦”一声便放下了窗子,转过身见陈映芸正在擦眼泪,眼睛还时不时地向另一扇还没来得及关闭的窗外看,于是便问道,“映芸表姐。你现在要过去吗?” “不。我现在想,想去看看姑姑……”陈映芸知道自己的动作引起了周萋画的怀疑,立刻说道。她继续用手帕擦着脸,小声地说道,“昨天,七公主说。她会来看望四妹妹的!” 周萋画自然知道周安宁会来确定荷包是否送出去,“那好。我们一起,回去吧!”说着就站起身来。 一听周萋画一行人这么快要离开,立刻就有小二哥下去招呼,冬雪索性站在楼下。 陈映芸与周萋画相互搀扶着。“也不知道冬雪妹妹,给宋将军送的是什么?她年纪还小,不知道给宋将军准备好了该带的东西了吗?”为了陈泽栋在外面少说点苦。自从知道消息后,陶氏跟陈映芸就没日没夜地开始忙碌。 “宋将军自幼便在军营。他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知道,作战需要带什么东西吧!”周萋画轻轻说道,眼前却出现了刚刚冬雪刚刚掷向宋云峥那个手帕是的画面,那么小的一个物件儿,不可能是衣服之类。 刚刚那些碎嘴人说的可能没错,应该就是,祖传宝物之类的,自己给父亲求了签,说不定冬雪也给宋将军求了福。 “哎,也难为了!”陈映芸感慨,她自幼丧母,身旁却还有父亲,还有待她如己出的嫡母,可宋云峥与冬雪什么也没有。 春果跟在周萋画,越想越觉得不对,昨天宋云峥回侯府了啊,有什么东西不能当面给,非要在今日送别之时在大街上来这么一出呢! 不过她又一想,宋云峥跟冬雪这对兄妹一向都很奇怪,弄出这么一出倒也没什么,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周萋画听着春果这声重重的叹气,这不是,她应该有的情绪,她回头看了一下春果,春果与她目光光对视一下,紧接着脸就红了。 周萋画按下心里的不解,挽着陈映芸继续下楼,一楼大厅里,冬雪正木呆呆地站着,没错,是木呆呆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外面的地面,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听到周萋画等人下楼,她才转过身,迎了上来,“师父,怎么不多呆一会儿,听说这家酒楼有一道名吃,要不要试一下。” 别看冬雪这么说,但她的情绪却没有一点高涨。 “不用了,我们还是先回吧!正好映芸表姐要去看一下璧姨娘啊,你一起吗?”周萋画看出她情绪不高,又担心,陈映雪会出来闹事。 “嗯……不,不了……”冬雪答应却立刻反悔,“我还有其她事要去忙!”她突然抓住周萋画的手,“师父,就这么走了,你不遗憾吗?” 遗憾?为什么要遗憾呢?昨晚不是…… 周萋画差异地看着冬雪,眼睛微微一皱,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抿嘴不再说话。 “我先走了。”冬雪目光躲闪,然后转身离开。 周萋画看着冬雪离开的背影,怅然所失。 一会儿到侯府,便将陈映芸送到了陈成璧那,而后她便带着春果回到了自己院子,一进屋,别让春果关上了房门。 春果一看大事不妙,关上房门便跪了下来,“娘子,请你责罚,我,我的确说谎了!” 周萋画侧目看着春果,“说说怎么说谎了?” “我昨天没有把字条亲手交给冬雪娘子!”在出了碎竹楼,冬雪抓着周萋画的手说那些事,春果就知道娘子已经知道了所有。 春果在周萋画身边这么多年,她深知周萋画的个性,被周萋画这么一追问,她索性直接承认了。 周萋画眼睛微微眯起来,“那你给了谁?” 冬雪的表情告诉她,她并不知道,字条的存在,更不知道自己等请柬见面的事,那是谁转告秦简的呢。 “是,是宋将军!”春果结结巴巴回答,“时间来不及了坊门要关了,我便把字条给了宋将军!” 宋云峥?她跟秦简…… 周萋画倒吸了一口气,不过是“相见”两个字,他宋云峥就知道自己约的是秦简? 周萋画只见过一次宋云峥跟秦简的交流,就是上次进宫时,周长治逼秦简交代孙牧死的事时,没感觉到这两人有什么默契啊。 等等……周萋画突然意识到两人除了背影后另一个共同点,两人好像都是一开始反对自己调查郡公府的案子,然后又反悔的。 联系到自己承诺秦简要调查卢天霖状态的时,周萋画默默心想,难不成,自己真的要跟大理寺合作?(未完待续) 287 面圣 战士们出征的第二天,京城就下起了小雨,小雨淅淅沥沥的足足下了有三天。 看着窗外那淅淅沥沥的小雨周萋画不禁担心起来,都说春雨贵如油,但对于行路的人来说,却也是一场灾难,不知道,父亲此时到了哪? 春雨有没有影响他们赶路?有没有把他们淋湿,他们有地方避雨吗? 这一刻,她反倒不担心秦简,那是个最懂得投机取巧的家伙,绝不会让自己吃亏半点,周萋画甚至在想,他可能会,借着这场雨跟老天爷谈判点什么吧! 春雨过后,待地面干燥起来之时,距离三月三上巳节越来越近了。 关于公孙湘的案子,也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 这一日,周萋画在书房里,正在整理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虽然有皇上的口谕,但大家对公孙湘的事还是都采取闭口不谈的态度。 周萋画心想着,要用什么方法,接触到公孙湘的尸骨呢!这世间有太多,太多悬而未决的案情都是因为人们的逃避,,像是母亲的死,像是郡宫府的灭门案。 想得正入神时,一个小丫头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赶来,“娘子娘子,国公府来人了!” 小丫头的话音刚落下,就听着春果,指引的声音传来,“茱萸姑娘,您这边请,我家娘子正在书房呢!” 周萋画刚刚安排春果出去打听卢天霖近况,她竟然陪着茱萸回来,她微微皱了皱眉,便从书案前站了起来。 在春果的陪同下,茱萸迈步进了书房。她朝周萋画行个礼,“四娘子,大长公主有请!”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带着一等侍婢的骄傲。 国公府有事一向只是传个话来就可以了,即使事情严重时,也会是管家亲自来,几时需要劳烦茱萸这种身份的下人来传话。 “外祖母她……”周萋画试探问道。 “老夫人她很好。四娘子不用担心!”茱萸语气包含尊重。却又带着一分慎重,“四娘子,若没有什么事。咱们就走吧!老夫人还等着呢!” 什么事这么着急!周萋画腹诽,连忙放下手上的纸笔,回房换好了衣服。 便跟着茱萸匆匆出了门,她没有让春果陪同。而是带了先前报信的小丫头,至于春果她还是继续去完成刚刚周萋画吩咐的。 乘坐的马车很快就到达了国公府。只是跟以前不一样的事,这一次,周萋画发现国公府的正门是开着的,非但开着。警卫好像也比以前多了许多,周萋画侧门入府还被人盘问了许多。 虽然盘问他的人穿着便服,但仍能看出。是训练有素的官场人员。 看茱萸不苟颜笑的模样,周萋画暗暗心惊。不成出什么事了吗? 到了外祖母院子,就见秦夫人立走廊上,她的身后站着国公府的,其他几位夫人,还有周映雪周应梅等未出阁的娘子,一个个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一声。 见周萋画随着茱萸赶来,秦夫人迎上前来,先是寒暄的问了几句她的身体状况,然后便叮嘱道,“画儿啊,进去后可要注意礼仪,切不可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她殷切地看着周萋画,拉着她的手,一脸的紧张,“你可记住啦!” 周萋画一脸的不解,满腹的疑惑,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朝秦夫人福礼,又朝各位嫂子、姐姐们福礼,便转身进了房间。 看着周萋画进了房间,陈映雪就立刻直起身子,冷哼哼,“怎么?她周萋画还比我金贵啊,凭什么她能进去!” 陈映雪还想说什么,抬头就看到秦夫人那锐利的眼神,立刻就立低下头。 陈映雪心里也明白,现在住在国公府里的大大小小,还真没有一个人能跟周萋画相提并论,除了她没人身体里留着娴大长公主的血。 当年周修娴嫁给陈定金时,陈振海都快十岁了,陈定金死后,别看周修娴说一不二,在这爵位上她的态度一下明确,为了打消陈振海的顾虑,自己生的那两位郎君一成年便各自打拼。 原打算把陈成玉留着自己近一点,却没料到,随着皇上继位,项顶侯府迁出了洛城,自此后,母女要想见一面就难上登天。 没想到,自此就阴阳两隔了。 周修娴的这份痛,国公府的女人们心里都清楚,所以,面对周萋画,她们尽自己最大的耐心去呵护,不为别的,只求娴大长公主能宽心。 谁都很清楚,娴大长公主若是走了,定国公府就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器重。 周萋画进了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道大展屏,她垂着头,在绕过屏风时,这才注意到刚跟自己的小丫头,还有茱萸都没有进来。 先吸一口气,绕过了屏风,便看到了坐着上位的外祖母,只是跟以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周修娴没有坐在她平时坐的矮桌右侧,而是移动到了左侧。 周萋画连忙看向左侧,却见一留着美须,浓眉大眼,有着高挺鼻梁,一身素色阔袖长袍的男子坐在床榻上,他的年纪跟父亲相仿,明明才是春天,手里却拿着一把扇子,轻轻地摇晃中,灿黄色的穗子下坠着一颗圆润的珠子,随着他的晃动而轻轻摇晃着。 一名穿着亚色便服的中年男子垂在榻前,周萋画抬头轻扫一眼,立刻认出这是那个给她送回皇后拿走勘察箱的太监崔净。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立刻跪倒在地,“臣女周萋画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大姑姑,您泄露了我的身份!”周玄毅捋一下美须,看向周修娴,开玩笑道。 “皇上您下令不能泄露,老身哪敢多言半句!”虽然是谢罪的话,但话里不无得意。 周玄毅看着跪在榻下的人,哈哈大笑,“免了吧,起来,让朕看看!” 周萋画听罢,这才站起身来,她满满抬头,目光闪烁。 她不敢正视周玄毅,不过一息的功夫,就立刻垂下,可总是如此,她还是察觉到周玄毅脸上那瞬息万变的表情。 先是瞳孔变大,那是惊讶,然后他的眉头微微一皱,那是在思考,而后表情舒缓,露出笑意,“果然集合了成玉妹妹跟端睿的优点。”(未完待续) 288 惹祸 这个一心想杀死父亲的男人,竟然这么亲切地称呼着父亲与母亲的名字,周萋画的后背一阵发麻。 她垂下头,不说话。 “站着做什么,看座!”周玄毅抬手示意崔净给周萋画落座。 崔净拿来一张矮矮的方凳,周萋画便将半个屁股落在上面。 “不要拘束,不要害怕!”周玄毅和蔼可亲,看上去并无什么异常,“你回京也有半年了吧,常听凌宜跟驰儿念叨你,一直没能召见,今儿来国公府看皇太姑,便招你来了……” “嗯!”周萋画轻轻答道。 这简单的回答让周玄毅的眉毛抖了一下,这一抖,周萋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刹那间在周玄毅身上看到了无数个人的影子。 “皇上这般挂念的老身,老身沐浴皇恩,感慨涕零……”娴大长公主说着就站起身来,打圆场。 这时周玄毅说道,“崔净,正好有人给朕带来了一些洋玩意儿,朕特意带来了,娴大长公主身体一向不好,崔净,你带大长公主去试一下。” “是!”崔净应声,便上前搀扶。 娴大长公主也没做推辞,一切就设定般的一样,房间里很快就剩下了周萋画与周玄毅。 门“吱吱”一声便关上,周萋画害怕的站起来。 “莫害怕!”周玄毅看着她,说话间,他把扇子放在了桌上,“公孙湘的案件,你查的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回皇上,都准备好了。只差开棺验尸了!”所谓准备好了,就是周萋画已经摸清楚了当时的来龙去脉。 正如皇后娘娘所说,以及宫内的流传,秦王政变前夕,公孙湘的确进后宫,也的确陪在了孝锐皇后的身边礼佛,出事那天。公孙湘本来因为身体不适提早回了房间。却突然提出要再去陪孝瑞皇后。 秦王发动叛乱时,宫外一片混乱,但宫内。却一片祥和,别说后宫,就是太极殿、前殿,都没有听到一点声响。直到叛军快被清剿时,宫内才有了反应。但那时任何力量都改变不了结局了。 而发现公孙湘的尸体时,正是要开始清剿秦王的残部,找不到公孙湘的侍卫,猜测是孝瑞皇后藏起了她。正要禀报,便有宫女说在水池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当时公孙湘的身体整个浸在水池里,落在水池边的一只云幔下压着一封遗书。大体内容就是承认她是畏罪自杀的。 后来在调查秦王政变的始终时,也的确找到了公孙香的罪证。 “就差验尸了吗?”周玄毅微微皱眉。“我已将密令给了你,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调兵遣将,让任何人配合你,但有一点,不要把此事扩大!” 这话在周萋画听来,如同是句废话。 可以做任何的事,调动任何力量帮助自己,不能把事情扩大。 周萋画心底冷冷一笑,“求皇上指点!” 周玄毅见周萋画这般直接,眼睛再次一眯,再开口,却不是指点,而是换了另一个话题,“你认识秦简吧?” 时至今日,周萋画仍然没有弄明白秦简的身份,听皇上这么开口,她意识到终于可以多知道点什么了。 于是她“嗯”了一声,大着胆子直视着周玄毅。 “那你就应该知道,大理寺有一人一直视他为恩人,不妨去找找他,说不定,他会帮你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周玄毅眼睛微微一眯,仔细地打量着周萋画,他的语速很慢很慢,语气越压越低。 手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死死的扣着,没一个字都宛如在忍耐着什么。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周萋画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寒颤,她自然知道,皇上说的这个人就是卢天霖,如此一来,倒是跟她与秦简的约定不谋而合。 于是乎,她福礼表示明白。 周萋画的举动,让周玄毅的嘴角朝一侧上扬,阴邪的脸上散发着让人猜不透的神秘,“不问就知道我说的是谁,这么说,你跟秦简的关系果然非同一般!” 周萋画语塞。 看到周萋画沉默,周玄毅阴沉的脸,这才慢慢放松下来,“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周萋画早就听说,秦简虽为皇上私卫,但皇上带他甚至都超过几位皇子,秦简本就是个高傲的人,有着皇上的恩宠,多少有点恃才傲物,要不然他跟太子周长治之间,关系也不会那么紧张。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言。 可现在皇上竟然问这种很私人,这些传言都是真的。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思忖片刻,“我帮着秦义士寻了几张银票和戒指!” “寻?”周玄毅一挑眉,“是从你父亲那寻来的吗?” 再次牵扯到了周午煜,这一刻周萋画的心如刀绞,皇上对父亲果真是虽然充满了警惕,“父亲?怎么?皇上也在命父亲寻找银票吗?” 周萋画故作惊愕。 她这么说,一是为了凸显自己跟秦简的熟识,二自然是为父亲摆脱嫌疑。 “奥,没有,看样子,秦简跟你果然熟识啊!”周玄毅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他轻轻抿了一下下巴下的美须,“这么说,你也知道秦简这次出征,是为了什么?” “嗯,继续选择秦王留下的东西!”周萋画干脆回答,她看着周玄毅,“皇上,臣女有一语不知当说不当说!” 周玄毅冷笑一下,都这么说了,自然是想开口,“说吧!” “关外人烟稀少,距离京城甚远,此时又是与匈奴战乱之时,皇上命秦义士出征,臣女觉得,纵使他全身心的投入,也难保会有相应的回报!”周萋画抬头,却见周玄毅刚刚舒缓的表情再次紧绷,立刻又说道,“这几日臣女一直在研究秦王,这是个阴险狡诈,却又谨慎多疑之人,臣女共寻得四张银票,两枚戒指,而这些,都是在内关,故,臣女觉得,寻找旧物,不必东奔西走!” “正是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臣女觉得,秦义士是不应出关的!” “周萋画,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吗?”周玄毅勃然大怒,手重重拍在了身旁的矮桌上。(未完待续) 289 画 “臣女不敢!”一听周玄毅暴怒,周萋画说着便跪倒在地,“臣女不过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周瑄璞是自己的兄弟,相处二十几年,周玄毅自然比周萋画这么个晚辈了解。 周瑄璞留下九张银票,秦简已经收集到七张,除去周萋画寻得的四张外,其余三张无一例外都是在京城的各个角落里寻来的,冒险精神十足的周瑄璞,最喜玩心理游戏。 所以,周玄毅看似很生气,实在不过是对周萋画这番言论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他又岂不知秦简这次去关外,必将无功而返呢,但若他不去关外,有些事就没法进行。 周玄毅深吸一口气,看着跪在地上的周萋画,“起来吧,并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 周萋画在地上停了一会儿,直到确定皇上并没有真的动怒,这才站了起来,她垂立在一侧,不敢抬头,却听皇上又开口说话了,“银票的事,不是你应该参与的,你现在的任务是调查公孙湘的死,查明这几年后宫里的闹鬼传闻,朕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你可明白!” 周萋画点头,“臣女定不负皇上重托,在上巳节之前查明此事!” 周玄毅长吁一口气,抬手捋着美须,“端睿自十岁起便伴我左右,现如今已经二十余年,阿玉自幼又与我亲如亲兄妹,现如今留下你一人,每每想起,朕的心里便万般痛心!” 一听皇上的语气变得舒缓,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追忆似水年华。 周萋画心中不胜唏嘘,你若真念这些恩情,你会屡次对我阿耶痛下毒手吗?伴君如伴虎。此言果真不假。 “过了上巳节,你也便及笄了,早在成玉在世时,我便说过,你的婚事由朕来定夺,现如今成玉已殁,我与皇后商量。再众位郎君里为你选一位。你心中可有如意郎君!”周玄毅微微眯着眼,神色已经变得舒缓。 而周萋画的脸却涨红了,大溏民风开放到女可自选夫婿了吗? “请皇上定夺!”周萋画红着脸。嘤嘤说道。 周玄毅哈哈大笑,“朕向来不会做强求之事,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定会为你再择一门好姻缘。以告慰阿玉在天!” 他很快止住笑意,再次拿起矮桌上的扇子摆动着。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悠远,择一门好姻缘,呵呵…… 门扉轻轻作响,崔净搀扶着娴大长公主回来。周玄毅抬扇子指指崔净,“崔净,把我给周四娘准备的东西给她!” “是!”崔净将娴大长公主扶下。便转身示意身后的小公公出去拿来了一长轴,他双手高举。递到周萋画面前,“四娘子,您可拿好,用完记得还回来!” 周萋画双手捧着这长轴,谢恩。 周玄毅又再次跟娴大长公主浅聊几句,便起驾回宫了。 一行人站在国公府门前送行,周玄毅的马车刚离开,周萋画正要随着国公府的众女眷们回府,春果便气喘吁吁地跑来,她穿过人群,挤到周萋画身旁,“娘子!” “你怎么来了?”周萋画诧异,她压低声音追问,“吩咐的事,都弄清楚了?” “嗯!”春果眼睛滴溜溜乱转,“搞清楚了!”她抬头看看国公府的众人已经有点距离了,便又问道,“娘子,刚刚那人可是当今圣上?” 周萋画点点头,“你不一直缠着丽娘,想知道今上的样子吗?这下可算见到了!” 春果嗯了一声,脸上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反倒把那眉头拧成了麻花。 周萋画暗暗记下春果的反常,没有多问,进行朝外祖母的院子走去。 “画儿,打开看看,有什么不懂的,老身可以给你解答一番!”一回房间,周修娴就指着皇上刚刚赐下的画轴。 刚刚皇上说了,等自己用完了,还是要还回去的,这般小气的冠冕堂皇,指定是什么奇特的东西吧,于是周萋画拿过长轴,当着众人的面将长轴打开。 这是一幅画,一幅美人牡丹图,画上有三个女子,有站在牡丹花前静静欣赏的,有拿着扇子扑蝶的,还有一个正要伸手摘花,三位美人形态各异,却捉到了三位女子的特征与个性。 “呀,这位不是大姑奶奶吗?”陈振义的妻子刘氏突然出声,指着那静立在牡丹花的娘子惊呼。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众人的附和,唯独秦夫人没有任何举动,她的眼睛甚至没有网画上看一下,只是低头自顾自地喝着茶。 周萋画垂眸看着画轴,的确,那静立在牡丹花前微微垂首的女子的确是母亲,那时的母亲带着一点点婴儿肥,但那双水杏眼已经透着柔媚。 周萋画知道,母亲年少时最好的闺蜜便是当今皇后娘娘,可其余两位却没有姬凌意。 她仔细看着,突然那个拿着扇子扑蝶少女活泼的模样跟她脑海里某个印象重合,“秦怡”两个字浮现了起来。 “这个好像是我姨母!”陈映雪突然阴阳怪气地指着那扑蝶少女惊呼。 “还真是怡娘子啊!”刘氏仔细看了看,发出赞同声,“可不是,你看那对梨涡,还有这举止,可不就是怡娘子吗?” “啪啦!” “咚!” 刘氏的话刚落下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前一个是秦夫人不小心把茶杯落到地上,茶杯破碎的声音,而后一个,竟是拿着画给大家展示的春果发出的,她没拿稳画,画轴竟落了地。 “这可是皇上亲手所画,你要做什么!”茱萸眼疾手快,也就在画轴刚刚落地时立刻飞速捡了起来。 皇上亲手所画的秦怡!这也难怪秦夫人会有这么大的动作,可春果为什么也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在众人都围着秦夫人暄寒问暖时,周萋画站在了春果身旁,她抬手触碰一下春果的手,却发现春果竟然在瑟瑟发抖。 “娘子!”春果咬住嘴唇,无奈地说道。 周萋画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静,随即并双手接过了画,缓步走到外祖母面前,指着那正在翘着手指摘花的娘子,“外祖母,这位就是公孙湘吗?”(未完待续) 290 春果发现的秘密 周修娴斜斜看了一眼外孙女手里的画,看众人并没有注意周萋画靠近,于是低声说道,“是的,她就是公孙湘,你看,她手上有什么不同呢!” “手?”周萋画移动目光落在公孙湘手上。 确实看到在她伸出的手上,小拇指的位置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她是个六指!”周修娴轻声说道。 六指!皇上给这幅画是为了提醒公孙湘的特征,可,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呢。 “除了右手是六指,她的右脚也是!”周修娴补充一句,“而且,她这个地方,还受过伤!”周修娴指着自己左髋的位置。 女子的玉足的确不是任何人都能看到的,而髋关键也属于私密位置,周萋画开始明白周玄毅的用意,他是不愿意给自己招来非议,借着周修娴的嘴说出来。 而这画,不过是他证明所言非虚的一个辅助。 周萋画微微点点头,表示明白,而这时,围着秦夫人的众人已经恢复原状,周修娴立刻换了语气,“没什么事,大家就先散了吧!” …… 离开国公府,回到侯府,进了自己房间。 周萋画第一件事便是把周玄毅的画,展开放在桌上。 “春果?你以前见过这幅画!”她指着画,看春果摇头,立刻追问道,“既然不认识,那你为什么发抖!” 春果低着头,握紧拳头,就是不说话。 春果的性子,周萋画很清楚,握紧拳头多半是因为她的克制。低着头不敢看自己,多半是因为她还在思考,或者说还在犹豫。 于是周萋画起身,关上了房门。 她边往桌前走,边轻声说道,“跟我说说怎么回事,说不定我能帮你!” “呜……娘子!”春果终于做出了决定。她跪倒在地。把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娘子,您可能不记得了。五年前,侯爷曾回过京城!在侯爷离开后不久,府里就来了位贵客!” 五年前,自己还没穿越而来。原主没有给自己完整的记忆,但周萋画知道。五年前正是永宁郡公府发生命案时,周午煜当时的确回过京城,好像府里的确来了一位贵客。 周萋画隐约有些印象,为了这位贵客当时后院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前院那位贵客住的地方周遭也进行了封闭,那段时间。原本在前院当值的小厮们都涌入了后院,伙食量增大。厨娘们整天抱怨连连,周萋画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有一天,我们几个小丫头好奇心太重,便想着偷偷去前院看看那位贵客是谁,可她们竟然放了我鸽子,我便自己偷偷去了!结果……我!”春果开始吞吐了,她的声音也慢慢压低,声音里透着不安全感。 周萋画见状,便示意她靠近自己,“你过来说!” “我看到的确看到了那位贵客,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俊俏的娘子,他们在吵架,那位娘子在指责贵客,说他没有站在正义这一边,不配做她女儿的父亲!”春果说道这,嘴唇又忍不住开始颤动,她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周萋画的胳膊,眼泪就挂在了眼眶里,“后,后来,那位贵客走了后,我听玉娘跟丽娘说,那位贵客就是当今皇,皇上……” 春果说到这时,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掌握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没有给她带来幸福,反倒是惊恐。 “所以,你这些年就很想知道皇上长得什么样子,就是想确定你那天看到的人是不是皇上!”周萋画拿着手帕为春果擦拭眼泪,“直到今天,你看到了皇上,也看到了冬雪母亲的画像,所以,你知道,那天发生争吵的正是皇上跟秦怡,而他们口里的孩子很有可能是……” 冬雪生于腊月初八,按照怀孕的周期,那秦怡怀冬雪的时间,差不多就应该是在三月中旬,也就是上巳节左右,难道当时…… 难怪宋云峥对冬雪,没有一个兄长的态度! 而秦怡嘴里说的,那没有站在正义这一边,极有可能指的就是盛元二年,秦怡明明已经查出了公孙湘的死因,却被逼着退出结案,甚至放弃自己技能这事,这些年,皇上对此时一直耿耿于怀。 正如秦简说的那样,皇上并不是真的在乎真相,他只是想还秦怡一个公平。 “呜呜……是,是这样的!”春果紧紧抱住周萋画,“娘子,该怎么办?皇上会不会杀了我!” 杀! 这个秘密算是丑闻了,要说周萋画不害怕,那是在骗人,此刻她的心也是惊恐的,她甚至在想,父亲也是知道的,所以,皇上要杀了父亲。 “不会的!”周萋画轻声安慰春果,她双手搭在春果的肩膀上,“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可告诉任何人,就连冬雪也不能告诉!” 春果吸一下鼻子,慢慢止住哭泣,“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 “没有万一,就是真有,也不关我们的事,从此刻起,把这件事从你脑子里拿出去,全当什么也不知道,你明白吗?”周萋画用不可退让的声音说道。 “嗯!”春果的情绪慢慢平息,她止住了哭声。 “现在把我要求你调查卢少卿的事,说来给我听听!”周萋画伸手卷起画轴,语气恢复平静,她刚刚让春果去打听一下,这些天,卢天霖有没有跟那个叫银鹰的接触。 银鹰的身份很特殊,他确实与秦王妃有关,但他没有杀人,只是装鬼,但他偏偏装的是公孙湘。 装鬼事小,但背后牵扯是大,所以他便被关在刑部的大牢里,时间过去百余天,却没做出任何结果。 倘若他真的与秦王残部有关的话,肯定会有人搭救,那此时卢天霖的态度便是关键了。 “回娘子,卢少卿这几日并没有接触过大牢的任何人,他好像还在忙郡公府的案件!”春果朗声回答,话音刚落,长廊上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春果连忙恢复自己的常态,上前打开门,迎住了走来的。 “什么事这么着急!”春果问道。 “回春果姐姐,前院来报,说卢少卿来求见娘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请!”周萋画的身影从背后传来。(未完待续) 291 卢天霖的打算 卢天霖身穿深绯绫罗广袖官服,朝周萋画一拱手,“四娘子,今日来拜访实属无奈之举,还望您能出手相助!” 正厅里,周萋画刚刚寒暄一下,卢天霖就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看周萋画面露错愕,卢天霖立刻解释,“郡公府的案子,我们已经有了初步进展,但你也知道,这毕竟涉及到郡公府……所以,我们想进府调查!” 一听卢天霖说这话,又看到桌上那丰厚的礼品,周萋画静思,“进府?这有何难,大理寺办案,人人不都应配合吗?”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可这不是郡公府吗?”卢天霖面露难色,“不瞒四娘子,若换做其他的地方,我们也就不必发愁了,可在宋将军出征前,李寺卿曾在皇上面前像宋将军承诺,绝不会强行打扰郡公府!” “但根据我们的调查,有人称,在郡公府出事之前,秦姨母曾连续几晚都静坐在府中后院池塘的亭榭中,而在那惨案里,秦姨母也是被从那池塘里打捞上来的,所以我们是打算到那亭榭去看一下!” 周萋画眼睛一眯,“原谅四娘不解,这郡公府不是重建的吗?还会找到什么?” “郡公府重建不假,但这池塘却没法改建,放眼整个郡公府,也就只有这池塘还保持着原样了!”卢天霖认真回答。 “若宋将军在京,我们找个事由前去拜访,悄无声息地区那亭榭看看,也就可以了,可偏偏现在就只有冬雪娘子一人,外加最近郡公府里下人们有点不安分。故,我们若是贸然前去……怕是对冬雪娘子不敬!” 卢天霖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原因。 父亲他们离开京城那天,冬雪的表现就有点奇怪,但周萋画一直惦记着公孙湘和父亲的安危,便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照顾冬雪,听卢天霖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冬雪这几天出奇的安静。 “好。那我今日就去拜访冬雪!”她一抬手。示意春果派人先去国公府通报,春果福礼出去。 卢天霖感激地起身就要行礼,却听周萋画说道。“卢少卿,先不要着急,儿这里还有一事,可能需要您的协助!” 卢天霖早就料到周萋画痛快答应的背后还有其他事。拉一下衣袖,点头示意周萋画可以说。 “卢少卿。我正在重查秦王妃公孙湘一案,现在需要重新验尸,还望您能配合一下!”周萋画手插袖袋,摸到了皇上的令牌。却没有立刻拿出来,而是静静地看着卢天霖。 “秦王妃的尸骨!她的尸骨早在十几年前就入土了,自盛元二年后。更是不知影踪,怕是……”周瑄璞在大溏朝就是一禁忌。他妻子的坟墓自然也不会被后人记起,接二连三的闹鬼事件,又让公孙湘这三个字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周萋画早就料到卢天霖会拒绝,没等他说完,便从袖袋里拿出了皇上的令牌,“谕令再次,见此谕令如见皇上!” 卢天霖先是一怔,认出周萋画手里的令牌后,立刻俯身跪倒在地,“臣接旨,谢主隆恩!” 便接受了周萋画的要求。 他原本是纠结的,在起身的那一刻,他突然有了主意,“四娘子,皇上让你重查此案,想必是要求秘密进行的吧!” 看着卢天霖骤然兴奋起来的脸,周萋画顿感不妙,她只是轻轻点点头,没有说话。 “既然是秘密,不如这样,正好这些天我们也开始了对郡公府尸骨的调查,不如……” “卢少卿,要是你想借由此事一箭双雕,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死了那条心!”卢天霖的话还没说完,周萋画就厉声打断了他。 卢天霖的意思是,将公孙湘的尸骨混在郡公府亡人的尸骨里,表面看来,周萋画是在为郡公府的案子验尸,实则却悄无声息的检验了公孙湘的,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办法,但卢天霖的另一个目的却违背了周萋画的底线。 这时,春果安排好,挑帘进入了房间。 周萋画见状,便朝卢天霖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卢天霖无奈,只得先随着周萋画出了房间,各自乘坐自己的马车,赶往了郡公府。 冬雪是个聪明的女子,一看周萋画跟卢天霖同时出现,就知道与自家的案子有关,于是当卢天霖提出想在府里转转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并亲自作陪带着参观起整个院子。 “我们家基本上还保持原来的样子,除去佛堂改成了半月堂外,也就只有那里没有改了!”冬雪就好似知道卢天霖的目标似的,直接把人带到了池塘,指着池塘中的亭榭说道。 众人于是就要抬腿前往池塘中的亭榭,周萋画提着裙摆也想靠前,却听冬雪传来了制止声,“师父,咱们还是不要过去了吧!” 周萋画诧异,难不成冬雪真的已经知道卢天霖的目的了。 “是这样的,年前下了几场雪,那栈桥有几处裂痕了,咱们还是不要去冒险了!”冬雪努力表现得轻松,但满脸的疲惫还是出卖了她的掩饰,“得过些日子,我打算把这池塘填了!” 于是,卢天霖便只带着一位随从,沿着栈桥上了亭榭。 周萋画站在池塘边,拉着冬雪的手,“是不是府里出事了?”她自打进了郡公府就察觉到,以往热闹的郡公府好像安静了不少。 “是,我把常家的人都赶出府了!一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们郡公府都要被他们搬空了!”冬雪用力抿着嘴,“真是老虎不发威,把我当病猫了!” 冬雪气得双手插腰。 一旁的柳枝上前一步补充道,“前几天,秦夫人派人送了两盒核桃酥饼,以往一盒有十颗,可那次每盒里却只有两颗,那常平海家的还说这是什么特制,每盒就两个!欺负人真是欺负到家了!起先娘子并没有生气,就托话给秦夫人,秦夫人又送来两盒,这一次,娘子多了个心眼,直接在看门房里等着,就看常平海家的一盒拿出八颗!” 核桃酥饼是冬雪的最爱,这也难怪她这么生气!(未完待续) 292 主意 “那这些人呢?你是怎么处理的?”周萋画追问。 “潜了,散了!爱去哪去哪!郡公府留不住他们,姑奶奶我还不留了!”冬雪大吼。 看冬雪只顾着说气话,周萋画看向柳枝,柳枝吸一口气,“常平湖家的直系都回老家了,其他几个他们从老家买来的婢子,户籍还在郡公府,暂时被秦夫人领回国公府调.教了!那个莲香也被带去国公府了!” “莲香?她是谁?”一听柳叶特意提出莲香的名字,周萋画诧异之余,立刻追问。 “就是第一个冒犯我的贱.人!”冬雪的嘴巴极毒,不等柳叶说话就开了口,其实早在冬雪刚回京时,莲香就被她打了个半死,后来常平海家的去找宋云峥求情,莲香这才没被迁出府,谁曾想,她竟仗着这嘴出去乱说。 不明真相的人,还真以为她跟宋云峥有点什么事。 虽然说,这主人跟下人之间有点什么事也不算稀奇,可偏偏那时候,宋云峥跟七公主才刚刚解除了婚约,这事很快就穿到了秦夫人耳朵了,秦夫人传来话,让常平海夫妇教训了她,她这才消停起来。 但凡经过必留下痕迹,于是这次要把常平海等人送回老家时,秦夫人便把这莲香给留了下来,她这张嘴多说几点宋云峥的事无伤大雅,就怕牵扯上冬雪,这几天秦司观那小子不是很安分,房里的几名婢女接连有了身子,若冬雪再出点什么纰漏,怕是宋云峥回来,又得闹个翻天覆地。 “一个下人。这么大火气,着实不应该!”周萋画平平淡淡地劝慰冬雪,一抬头,却见卢天霖正朝这边招手。 原本跟他到那亭榭的贴身侍卫小心翼翼地迈步在栈桥上,“宋娘子,我家少卿想就这亭榭的事问您几个问题,能否上前一步!” “我什么也不知道。问我做什么?”冬雪面露不悦。“去,去告诉卢天霖,要真想知道什么。等我阿兄回来,问她!” 侍卫面露异色,“宋娘子,您不要为难我!” 冬雪抬头看卢天霖笑眯眯地站在亭榭里看着自己。“那,那师父你跟我一起……” 周萋画本就猜测。卢天霖叫冬雪过去,多半是有什么鬼主意,听冬雪要求自己一起去,自然会同意。但她刚抬腿,却听冬雪又变卦了,“我看还是不要了。栈桥危险,师父您在这等着我!” 说着。她就松开周萋画,小跑向栈桥。 栈桥的裂痕的确很明显,冬雪站在上面如履薄冰,她小心移动着,终于到了亭榭上,“喂,卢天霖,你要说什么?” 她的声音气势如虹,隔着那么远,周萋画还能听得真切。 却见卢天霖浅浅一笑,手指放在唇下示意她安静。 冬雪一怔,不解地看着卢天霖。 卢天霖却抬头朝岸边的周萋画抱一下拳。 周萋画皱紧眉头,抿紧嘴看着卢天霖。 卢天霖靠近冬雪几分,声音压低,轻轻说了几句。 却见冬雪原本挂满愁容的脸一下子放晴。 隔着这么远,周萋画听不到卢天霖说的话,却也能猜出他说了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冬雪就迈着欢快地步伐从栈桥上回来,她甚至不再担心那裂了纹的桥会坍塌。 “师父!我跟你说!”冬雪一下栈桥,就飞扑到周萋画面前,没等她继续说完,周萋画就直接生冷地拒绝。 “不行!” “啊,师父,你知道我说什么?”冬雪惊呼,讨好的看着周萋画。 周萋画把目光从冬雪身上移开,然后看着卢天霖,“卢少卿,你这么做,有点不妥吧!” 卢天霖脸瞬间涨红,“四娘,某这也是别无他法啊!” “师父!求你了,卢少卿的方法很好啊,反正你也要……”她想说,你也要借着我们家的案子做掩护,不如就一起验了吧,但周萋画拿瞪圆的双眼却让她没有勇气说下去。 “四娘今天来,是陪着卢少卿调查一下这亭榭,看样子,该调查都调查完了,那我就先回了!”周萋画担心在下去,冬雪会做出惊天骇俗的事,直接选择了告辞,她甚至不给众人反应的尸僵,便转身朝前堂走去。 “师父……”冬雪紧追了几步,当意识到周萋画是真的不高兴,不自觉地便停了下来。 坐在车厢里,周萋画一言不发,春果虽然不知道卢天霖跟冬雪具体说了什么,但也知道,能让冬雪兴奋的不过就那几件事:吃,破案!便能猜出指定是跟郡公府家的案子有关。 自从在国公府看了那幅画,知道冬雪的身份后,春果这心里就不自觉地有了变化,她以前看着宋云峥那副嚣张的模样,总恨不得自家娘子离郡公府的案子能有多远就多远,但现在冬雪的身份不一样了,就算不调查整个案子,那她母亲的死总该调查一下吧。 那卢天霖可是说了,秦怡的死跟其他人可是不一样的,其他人是一刀致命,秦怡却是在那池塘里被淹死的,“娘子,你果真,不想帮冬雪娘子了吗?” 周萋画听出春果语气里的哀求,知道她心里还是惦记着冬雪的身份,反问道,“那你觉得,皇上会让我帮吗?” 春果想了一下,“皇上下私命让娘子重查公孙湘的案子,却对同样葬身于水池的秦怡只字不提,看来,这也表达了皇上的想法……哎,果真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挺大春果的分析,周萋画点点头,但她得出的结论却是另外一个,皇上其实是希望自己重查秦怡之死的,要不然他会故意暗示自己去找卢天霖吗? 于此同时,周萋画也恍然明白,原来那幅画的真正用意在这! 要公孙湘、秦怡一起……可,为什么那幅画上也会有母亲呢,巧合吗?还是还有其他用意! “是周四娘的马车吗?”周萋画想得正入神,忽然听到车厢外传来一个女子脆朗得声音传来,春果连忙挑开纱窗,却见马车前,一名妙龄女子飒爽英姿的立于马上。 “孔娘子?”周萋画认出马上的女子,正是在陈映雪生日时维护自己的孔毓兰,不禁大吃一惊。 连忙下车,“孔娘子,近日可好!”(未完待续) 293 孔毓兰 自上次在国公府见面后,周萋画就再也没见过孔毓兰,这一晃也差不多四个多月了。 见周萋画一下车,孔毓兰也立刻下马,她披着一件大红色的双面锦绣纹斗篷,坠马髻侧在耳旁,若是不知道她的身份,断然不会讲她跟衍圣公嫡女还有盛名远播的京城第一才女联系在一起。 “周妹妹这是去冬雪娘子那里吗?”孔毓兰侧目看周萋画马车来的方向,笑笑问道。 周萋画点点头,“孔姐姐你呢,你这身装扮,这是出去骑马了吗?怎么一个人?”孔毓兰的嫡姐嫁给了陈泽槿,两人也算亲戚,秦夫人曾告诉周萋画,孔毓兰虽然比她只大三天,却也是货真价实的姐姐。 “奥,这是要出去狩猎的,不过我不小心迷路了,找不到队伍,便自己先回来了?”她朝周萋画眨了一下眼睛。 骑马,狩猎,这好似是男子的游戏。 周萋画皱皱眉,不解。 距离这里最近的林场是西山,但众所周知西山地形复杂,没有人带领必定迷路,孔毓兰跟队伍失散倒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竟然能一个人找到回城的路,也算是个奇女子了。 周萋画回笑一下,“姐姐,好厉害,我还未曾学过骑马呢!” “这有什么厉害的!”孔毓兰不以为然,“我还羡慕你呢!” 周萋画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医术,但平心而论,周萋画并不认为这是种荣誉。 别说古代,就是现在女法医这个称号,也不是个让人很感兴趣的质疑。这也是她上世没谈过恋爱的原因,工作后她倒是相过几次亲,对方一听她是法医,撒丫子就跑,就算有那胆大的,留下了,吃完饭也就再没有联系过。久而久之。若是有人问自己的职业,周萋画一般都会说自己是医生。 现在想来,自己也就是头顶圣手御赐的“圣手娘子”光环。若不然,自己的称谓也不过就是个仵作。 “孔姐姐说笑了!”周萋画难为情的回答。 “我没有说笑!”孔毓兰忽然脸色一沉,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周娘子。我明天可以去你家做客吗?” “啊?”周萋画被孔毓兰的问题弄懵,却立刻反应过来。“求之不得!” 得到肯定回答的孔毓兰大喜,竟激动的抓住了周萋画,“那你明天一早,能不能送请帖去我家!” 周萋画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印象里的孔毓兰可是温婉高雅,慧质兰心,如琬似花。竟也会因为兴奋惊呼,周萋画不得不承认。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发现了孔毓兰的另一种性格。 “那我先走了!”她警觉地四下看了几眼,而后便一跃上马,勒动缰绳缓缓而去,那份灵敏竟然不输任何一位男子。 周萋画目送孔毓兰离去,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里,这才重新回了马车。 “娘子,孔娘子好像有什么事要求你啊!”一进车厢,春果就忍不住说道。 周萋画也有这样的感觉,一向以大家闺秀示人的孔毓兰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明天一早,你亲自去衍圣公府送信,看看能打听出点什么?” 翌日一早。 虽然说坊门、城门在巳时才会开,但衍圣公府跟侯府都在一个坊,天亮起后,侯府一开门,春果便拿着请帖去了衍圣公府,待巳时坊门打开时,她就已经回来了。 而此时,周萋画才刚起床,她没有惊动任何婢子,自己换好衣服,对着铜镜正在梳妆。 春果推门而入看到这一幕,怒声骂门口的下人没有眼力见,便匆匆进了帮着梳头。 “请帖送去了吗?”春果一站在自己身后,周萋画便开口问道。 周萋画自己已经把发髻盘了起来,春果只是从首饰盒里拿起耳环,仔细地给周萋画戴上。 “送去了,我去时刚开门,一老人家忙着打扫门口,我就帮着打扫了一下,也捎带着聊了几句天!”春果把自己打听事的过程说的极其委婉,“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昨儿是六皇子邀孔家的娘子们一起去打猎的!” 春果小声说道,尤其是提到六皇子时,那声音压得格外的低。 与周萋画进宫时,春果就察觉到六皇子对自己娘子格外的好,对于娘子提出的各种问题都无条件的去解决,没想到竟约了衍圣公家的娘子们去狩猎,春果这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 不过她倒是也知道,自家娘子心里压根就没六皇子,她舒口气,继续说道,“没想到孔二娘子竟然早早就回来了!” 早早?也没有很早吧,周萋画心想,昨日她们回府不久,那坊门可就关闭了。 春果注意到铜镜里周萋画的脸上有诧异的神色,于是继续补充道,“原本呢,他们是想待日落后烧烤的,结果孔二娘子竟然跟大家迷路了,二娘子回来不久,那三娘子也便寻她回来!” “我听说衍圣公府规矩森严,没曾想两位娘子竟也做出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春果俯下身子,请周萋画在首饰盒里挑选一支喜欢的珠花。 周萋画将挑选的珠花递到春果手上,浅浅一笑反问道,“什么叫不合规矩的事!若是因为无法开口,夜宿在外,那才叫不合规矩!” 孔毓兰蕙质兰心,本是温婉示人,从不张扬,这从她在陈映雪的生日宴上就能看出,却要参加她不习惯的骑马,肯定是因为推脱不掉才去的。 至于什么迷路,估计是想来全身而退的法子罢了。 这么好的攀附权贵的机会,孔家娘子竟然不要,这点还真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不过这周驰倒也是个糊涂人,边疆战事硝烟四起,他不上阵杀敌,竟带着人在林场顽劣,怕是被朝中众臣知道,又避免不了一场争辩。 周萋画的训斥,让春果吞咽一下口水,“是,娘子说的极是,不过,若说规矩,孔家娘子们做的也不尽是全对,前天,听说这两位娘子去国公府陪孔少夫人了,还跟映雪表姑娘发生争执了呢!好像与秦夫人刚带进府的一个婢女有关!”(未完待续) 294 事由 “婢女?是那个叫莲香的吗?”一听是秦夫人带进府的,十有八九是那几个从郡公府带去调教的。 “还真不是!是个叫繁华的!听说被那常平湖夫妻买来不久,性子跟模样都很周正!”春果拿起铜镜立于周萋画身后,让她看看发髻后面的样子。 周萋画对着镜子,满意地点点头,“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因为一个婢子与陈映雪发生争执,着实不该是孔毓兰所为。 “哎,这个就不知道了!估计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秦夫人也就不会一大早去衍圣公府了!”春果回来时,正好遇到国公府的马车,“娘子你请帖上写的是巳时,我觉得,孔二娘子这个时间是来不来了!” 大舅母亲自去衍圣公府,多半这事错在陈映雪一方,周萋画默默心想。 心里有了底,在等待孔毓兰来的这段时间,周萋画心里也就不那么着急,一边吩咐厨房准备茶点,一边开始为公孙湘的案做着最后的准备,卢天霖虽然有自己的其他的想法,但有皇上口谕在这,他也不敢不答应。 竟然已经答应,就不如趁着两人合作的机会,好好打探一下卢天霖的底线。 还有不到半月就是上巳节了,距离皇上最后的期限也越来越近,父亲们出征也有一个多月了,那天听街上的人说,队伍已经到到边塞了,与敌军相距不足三十里。 战事无情,周萋画想起来,心就揪得难受。 周萋画的书房里,有一个专门给母亲留的盒子,里面放着关于母亲死所有的线索。此时除那支归还给秦简的花珀手链,其余的证物都完好的保存着:那支放了药的杯子、那本划了线的《大溏疏律》、那串断了线的珠花、母亲上吊的三尺白绫…… 每一次看这些,周萋画就心疼一次,母亲的死,舒兰的死,这两起悬而未决的案子,像石头一样压着她。 周萋画知道。这里面少了一双鞋! 一双不知影踪的鞋。是被凶手拿走了吗? “娘子,孔娘子来了!”周萋画正想的入神,春果推开书房门轻声说道。 周萋画连忙收好盒子。放回原位置。 “四妹妹,多有打扰!”周萋画重新回到自己房间,就看孔氏姐妹早已经等待那里,孔毓兰迎上了。福礼。 “孔姐姐不要客气!”周萋画还礼,两人便回到榻上。 今天的孔毓兰还是穿了一身大红色。只是昨日的斗篷换成了一件金银鼠比肩褂,梳着一个弯月鬟形髻,衬着她的婉约柔媚,又恢复了那个贤淑雅净的女子。她身旁是孔三娘孔毓梅,浓眉大眼,一颦一笑时。嘴角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一看就知道是个活泼的女子。可偏偏穿了见素雅的天蓝色滚边襦裙。 孔毓兰浅浅一笑,“怎能不谢四妹妹呢,若不是你能心领神会,我跟三妹还得在家受母亲的责骂呢!” “可是因为映雪表姐的事!”周萋画索性直接开了口。 孔毓兰对周萋画知道这事并没有感觉吃惊,而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正是,不怕四妹妹笑话,那天我在国公府,可是把我们孔家的脸面丢尽了!” “姐姐,别这么说,要不是那陈映雪欺人太甚,我们也不至于……孔毓兰话音刚落,孔毓梅就插话进来,跟她的长相一样,声音洪亮,她朝周萋画面前一靠,“四娘子,你来评评道理,大姐夫这才刚出征,我姐一个人过日子,星儿这才两岁,陈映雪瞅着一婢子模样周正,就说要给大姐夫抬房!” “上有国公,还有大长公主,抬人,塞人,她一未出阁的小姑子,有她什么事!大姐性子委婉,不曾吭声,陈映雪竟蹬鼻子上脸,直接把人往我姐屋里领!”孔毓梅恨得牙痒痒,“也赶巧了,那天我跟二姐正好要去翰墨堂,在那恰好遇到了国公府的人,这才知道了这事!” 听孔毓梅把什么都说出来,孔毓兰抬手示意她注意点措辞,“也怪我们当时心急,只想着帮大姐,便没跟家里说,便直接去了国公府!” 孔毓兰的语气比孔三娘要温婉得多,听起来也让人感到舒服,“妹妹去看姐姐倒也无可厚非!”周萋画发布自己初步看法。 “后来的事,想来,四妹妹你也打听到了,好在秦夫人是个豁达的人!”孔毓兰点到为止,不对秦夫人做任何评价,“其胸怀让我们姐妹汗颜!” 看样子事情已经解决了,大舅母定是好好责罚了陈映雪,然后今天一早特意到衍圣公府登门道歉,但为什么这孔家姐妹要躲出来呢。 “大舅母做事一向公正,姐姐不要放在心上!”周萋画抬眸看着孔毓兰,“事情这么说已经解决了?那姐姐你……” “哎……”孔毓兰长叹一口气,“事情看上已经解决,其实这里面有几个大疑团一直让人费解啊!” “哦?”周萋画发出感叹,但也只是感叹,没有多说什么。 孔毓兰一听周萋画的语气,便觉察到她并不想过多参与,微微一怔。 孔毓梅性子急,她倒没有留意周萋画的保留,在孔毓兰发愣时,便开了口,“是这样的!有两个奇怪的地方,一个是那在翰墨堂跟我们报消息的人,另一个则是那翰墨堂的掌柜的!” “我们到了大姐那,她陈映雪才姗姗来迟,也就是说,我们是先知道她陈映雪要为难大姐,然后她才来闹事的!那报消息的人堪称一个未卜先知啊,而且朝国公府打听,都说府里没有我们描述的老人!” “再就是那翰墨堂的掌柜的,我们在那选了毛笔跟宣纸,说话过会来拿走等我们从国公府回来后,那掌柜的竟然说我们根本没有来过!”孔毓梅一口气,说出了她们姐妹的不解。 “正是这样!”孔毓兰在妹妹说完时,做总结性的发言,“要说这些,我们姐妹也不会在意,可昨日我们受六皇子所托前去西山狩猎时,却在路旁遇到了一拾荒老人,那老人竟然就是昨日给我们报信的人,万般疑惑,我们姐妹这才提前结束了狩猎……”(未完待续) 295 手链 一个拾荒老人怎么会知道国公府的事!这也难怪孔毓兰姐妹会奇怪,周萋画听完这眉头就忍不住皱在一起。 “四妹妹,我知道这事与您没有关系!可是……”孔毓兰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一看她这么纠结,周萋画便知道,她还是有事情没有说的,“孔姐姐,但说无妨,四娘若是能帮忙,定然出手!” 有周萋画这话,孔毓兰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我们去西山时,那老人还在城根下晒太阳,等我从西山回来时,就看到那老人被一群人围着,等我靠近时,就见他已经吐血身亡了,手里还拿着半个馍馍!” 吐血? “他是被毒死的?”周萋画反问。 孔毓兰点点头,“我去官府问过了,的确如此,那半个馍馍里有毒!” “你是在怀疑,老人的死跟与国公府有关?”周萋画追问。 “不,不,不,我们不是那意思!”孔毓兰连忙解释,“只是不解,这老人是怎么知道陈大娘要去为难我大姐的呢!” 周萋画听明白了,孔毓兰的意思是说,这老人是受人指使来报信的,而且指使之人定于国公府,或者说陈映雪有关,点点头,表示明白孔毓兰的意思,“那孔姐姐,你想让我帮什么忙呢?” 周萋画这么直接地开口,孔毓兰却犹豫起来,她跟妹妹对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怀疑被毒死的那个老人不是给我们报信的!” 周萋画诧异地抬头,“不是给你们报信的,可刚刚孔姐姐你说。你是看到那老人吐血身亡的!” “是,我姐姐的意思是说,现在躺在官府停尸间里的那个老人是假的,他只是长得像给我们报信的,实际上并不是!”孔毓梅在孔毓兰开口之前,抢先说道。 “三娘子,没有证据。这事可不能乱说啊。这人死,怎么死的,可都是大事!”春果也看出周萋画对这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趁着往上送果盘时,故作谨慎的打断了孔毓梅的话。 “春果,休得无礼!”周萋画立刻训斥春果。 “不,不。四妹妹,春果说的对!我们确实没有证据!”孔毓兰立刻开口劝说。“哎,不说这事了,我听说妹妹除了擅长医术,能断案。对刺绣也有研究,正巧我前些天跟我奶娘学了个新花样,我来绣给妹妹看!” 春果这一开口。孔毓兰就基本上也猜出了周萋画的意思,既然人家不愿掺和。自己也不能强求,索性就不要再聊着沉重的话题了,便立刻把话题转移到了女工上。 贴身侍婢送上花样,孔毓兰脱掉鞋子上了榻,孔毓梅也说着要拖鞋,就见她一手搭在自己婢女肩膀上,一手去脱鞋,那天蓝色的襦裙轻飘飘的,阔袖一滑,原本在手腕上的饰品便也顺势下落。 “三娘子,您坐榻上,让奴婢来给你拖鞋吧!”春果看她这动作及其不雅,心中暗暗将她跟冬雪做比较,嘴上却忍不住说道。 “不用,我自己!”孔毓梅一撸袖子,用力一拉,一直缦鞋下来。 春果连忙上前拿鞋子,可当她真的从孔毓梅手上拿到鞋子时,她却不禁吃了一惊。 孔毓梅手腕上竟然戴着一串花珀手链,看那花珀里的图案,竟跟周萋画归还给秦简的那支一模一样。 “三娘子,你的手链可真好看!”春果眉头一紧,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脱口而出。 周萋画跟孔毓兰不约而同地看来,周萋画的脸瞬间阴沉下来,那串陪伴了她快一年的手链,她自然认的,怎么会在孔毓梅手上! 却看着孔毓兰脸色也如死灰,“三妹妹,你……”她手指孔毓梅,就要训斥。 “哎呀,不过是一串手链拉!”没等孔毓兰说完话,孔毓梅就打断了她,还大大咧咧地将手链往下一拉,用衣袖遮住,“来,姐姐也教教我,听说这花样是双面绣呢!” 看孔毓梅这般掩饰,孔毓兰也不愿把事情闹大,责怪几句孔毓梅没有规矩,便开始教导起这双面绣。 而周萋画这平静地心,却彻底被打乱了。 孔毓兰讲的什么,周萋画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过去了,孔氏姐妹便提出离开的请求。 周萋画没有做挽留,便让春果准备了回礼,然后将两人送出了门口。 一想起那手链戴在孔毓梅手上,周萋画这心就如刀绞,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将两姐妹送上马车,甚至没有勇气多看一眼。 春果伸手搀扶着周萋画,她那瘦小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春果知道此时她的心一定是痛的。 春果知道秦简在自己娘子心中的分量,却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信物就能把她击垮,于是她决定为自家娘子做点什么。 周萋画倚靠在榻上,她的心空落落的,关于手链的一幕又一幕浮现在眼前,不知过了多久,她中宇调整好了心情,她现在要做的是快速解决掉公孙湘的案子,秦简不过是个过去式,又何必这么自我这么呢,“春果,把我书房的疏律拿来!” 她开口吩咐道。 但话出口,却没有人回应。 “春果!”她提高嗓门。 “娘子,春果姐姐刚刚出去了!”门吱得一声打开,一个小丫头出现在门口,“您有什么事,就吩咐我吧!” 春果出去了?周萋画仔细回想,她并没有安排春果做什么事啊,“没事了,你出去吧,春果回来让她马上来见我!”周萋画支起身子,朝门口的小丫头说道。 小丫头答应一声,恭敬地立于门外。 不多会儿的功夫,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急促地脚步,紧接着便是春果跟门口看门小丫头嘀嘀咕咕地上声音,随后,房门被打开了,春果探头进了,对上周萋画那张嗔怒的脸,春果立刻陪笑。 她转身关上门扉,边朝周萋画靠近,边小心翼翼说道:“娘子,我回来了!”一看周萋画阴着脸,她连忙说道,“娘子,您别生气,我这是出去做正事了!” 她眨着如灿星般的眼眸,“我刚刚去问了,那孔三娘手上的手链,是从六皇子那得来的,不是秦……反正不是娘子您想的那样!” 周萋画阴沉的脸因这话有了光亮,“真的?”只是这花珀怎么会在周驰那呢!(未完待续) 296 六皇子跟手链 “当然是真的,我哪能骗娘子!”春果一看周萋画的面色有了缓和,继续轻声细语地说道,“看来孔家这两位娘子,对那被毒死的老人挺上心的,两人先是去官府,然后又去了那个翰墨轩!估计现在还没回府呢!” 周萋画坐直身子,“你的意思是说,她们现在还在翰墨轩?” “是!”春果肯定回答,她抬眼看着周萋画,无奈地叹口气,“就是不知道,那花珀手链怎么会在六皇子手里,就算是没了意义,也不能这样啊!” “娘子,不好,不好了!”还没等周萋画开口说话,外面就传来七零八落地惨叫声,紧接着就是一阵男子走路才有的疾步。 周萋画大惊,一撩被子,从榻上下来,披上单衣,便要出门,刚走到门口,一道黑影垂露面前,紧接着就是婢子们下跪的声音。 周萋画微微抬头,不禁大吃一惊,来的人竟然是周驰。 “六皇子吉祥!”周萋画连忙福礼。 却被周驰一把给搀住,“四妹妹不必客气,孔毓梅呢,我去孔府,听人说,你下了请帖,人到你这来了!” 周驰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如铃铛,他一手将周萋画扶起,眼睛却在房间里快速地扫视,“孔毓梅呢!人呢!” 原来是寻孔毓梅而来! “回六皇子,孔三娘子刚刚离开!”周萋画垂首回答。 “走了?该死的!孔家人竟然敢骗我!”周驰怒吼一声。 “也不一定,刚刚看孔家娘子们去了翰墨轩!”春果看周驰这般动怒,小声道。 “什么!”骤然听到这么一个下人声,周驰一瞪眼,意识到是周萋画身边的人后。努力控制住情绪,“你怎么知道的!” 周驰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吓得春果往后缩了一下身子,躲在周萋画身后不敢出声。 “奥,是这样的,孔家娘子刚刚说的!”周萋画说着就抬手,示意春果去泡茶。她微微弯腰。做出邀请的姿势。 周萋画这般礼貌,周驰受宠若惊,“额。那本皇子就不客气了!”他一甩袍服迈步进门。 正襟危坐在上榻,春果端来茶,周萋画亲自给周驰斟上,“六皇子。你这般着急找孔三娘子,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昨儿我邀孔家娘子们狩猎,哪曾想……”周驰劳烦发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呃……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途中发生了些不愉快!” 周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四妹妹。今儿孔毓梅来,有没有说什么啊?比如说。狩猎的事?”周驰的情绪平和下来,话里话外带着试探。 “说了啊!”周萋画轻轻回答。 “她说是什么了!”周萋画才吐了三个字,周驰就迫不及待地打断。 周萋画看他一脸急迫,又想着刚刚的花珀,便轻描淡写地说道,“回六皇子,孔家姐妹也没说什么,就说自己昨儿狩猎时迷路了!” “额……她,她们难道没说,我本不想邀她们去狩猎,是,是母后要求我去的?”六皇子难为情的补充,说完这话,他便拿起杯盏,故作掩饰的轻抿了一下,眼睛却上翻,讨好地观察着周萋画的神色。 周萋画浅笑,“皇后娘娘定是很喜欢孔家姐妹!” “不,不,没有……”周驰放下茶杯,焦急地抓着周萋画的手,“我不喜欢她们!” 周萋画针扎似的将手抽回,“六皇子请自重!” “呃……”周驰被这么一提醒,面红耳赤,将手抽回,连忙转换话题,“不过看孔三娘倒是很高兴?” “你?是知道那花珀手链了?”周驰的问题一出口,周萋画立刻反问。 周驰鼻孔微张,意识到刚刚周萋画有所隐瞒,情急之下,几乎吼出声,“你看到了那手链?啊……四妹妹,是那孔毓梅她偷走的!不是我给她的!” 这话一出口,周驰就后悔了,这算间接承认了手链来自秦简。 他吞咽一下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孔毓梅还说什么了?” 周驰的反应已经说明,他跟秦简之间是有着某个秘密的,她微微思忖,再次为周驰斟满茶,“不满六皇子,孔家姐妹来这是因为前天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是想让四娘来帮忙解决的!” 原来孔毓梅不是因为那花珀手链,特意来四妹妹这耀武扬威的,周驰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也是,又没有几个人知道花珀手链与周萋画有关,只是,四妹妹跟秦简…… 周驰的心里还是画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深吸一口气,“哦,不知道她们遇到什么麻烦了?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昨日她们才匆匆离开!” 没想到这六皇子联想力还挺丰富的,周萋画暗想,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周驰,只是用很清淡的语气回答周驰刚刚的问题,“正是!” 除了清淡,她的语气有点小小的生硬。 周驰听出周萋画的不悦,这心里就跟乱成一团麻似的,哪还有心情去想孔家姐妹的事。 明明看到了孔毓梅手腕上的手链,却假装没看到。 明明好奇这手链怎么在自己手上,却刻意隐瞒。 她跟秦简一定有事! 周驰骤然提高嗓门,“这手链有什么意义?跟秦简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意义?周萋画心中冷笑,什么意义已经不重要,“六皇子,这很重要吗?” “是!告诉我!”周驰也不在乎周萋画什么反应,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告诉我,告诉我!” “我阿母死的时候,这手链是在她的手上的!”周萋画眸光锐利,露出这样你满意了的神色。 “啊……”周驰自责的发出低吼。 陈成玉的死,他是知道的,也听说这里面有很多的疑团,却没想到这支花珀手链,竟然有关。 他的脸开始变得苍白,真真愧疚涌上心头。 “四妹妹,你先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 他撂下这话,便大步朝门口走去。 走廊上的脚步再次慌乱起来。(未完待续) ps:归还给秦简的手链,为什么会在周驰手里?? 297 冬雪都惊动了 看着周驰风风火火的样子,周萋画没有任何反应,刚刚平息地心情,就随着再次提起花珀的事,乱了。 秦简的食言,母亲的死,都变成了无形的压力,压在她的身上,像一座山一样,让她动弹不得。 她只是走到门扉处,朝着走廊方向弯身福礼,待周驰的脚步声听不见时,便直起了身子。 “娘子,您还继续休息吗?”春果扶周萋画回屋,将矮桌上的茶具收起来,递给门口的婢子,小声询问。 “哎……过会儿的!”周萋画长叹一口气,便拿起刚刚孔毓兰来教她的花样,刚想拿来绣几针,突然又记起了公孙湘的案子,那个为了母亲的遗言不惜装鬼的银鹰,他的岳丈家好像就开着墨宝店。 “春果,你去帮我打听件事可以吗?”周萋画放下针线,抬头看向春果。 “娘子,您怎么跟奴婢这般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就尽管吩咐,为娘子做事,那是奴婢的福分!”春果小脸一擎,自然回话。 “你还记得年前,在皇宫装鬼的银鹰吗?”周萋画缓缓说道。 春果点点头,“记得,那人还是宋将军的手下呢!” “你去帮我查一下,他们家的亲戚里有没有从事墨宝生意的!”周萋画开口。 听到周萋画的吩咐,春果的眉毛往上一抬,她想说话,但最终还是迟疑了,只是点了点头,转身便出去了。 却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周萋画一朵花还未绣完,春果就回来了。 “娘子。我给你问好了,那银鹰他娘子的父亲就在墨宝店工作!”春果一路急跑而来,小脸红扑扑的。 “确定?” “嗯,说来也巧,他老岳做工的店不是别家,正是今日孔家娘子说的翰墨轩!平日咱们府的纸张墨宝装裱字画都是在翰墨轩买的,不会错的!”春果微微喘气。其实在周萋画问她话时。她就已经能回到了,但为了谨慎起见,她特意去刘氏那确定了一下。 “不光咱们府。全京城的文人,一般都会在翰墨轩买墨宝!”春果的眼睛泛着亮光,“而且,我听账房说。这翰墨轩是郡公府的!” 郡公府?那不就是宋云峥的老板了? 周萋画眼前出现了陈高跟马倩妮的样子!紧接着便是秦简! “正好我也少些笔墨了,明天陪我去那翰墨轩看看!”周萋画吩咐。 春果答应。便继续陪着周萋画绣花。 春天的阳光比旁时都要温和,伴着和煦的春风,温暖四处洋溢,吃完午饭。周萋画在榻上刚坐了一小会儿,脑袋便昏昏沉沉起来,春困秋乏。倦意正浓,春果铺好床。周萋画便打算小憩一会儿。 自从回京后,周萋画的睡眠一直很好,那个经常出现在她梦里的秦怡,再也没有打扰过她,但越是这样,周萋画反倒又惦记着,每次给母亲上香时,心中总免不了为她也祈祷一番。 正如父亲说的,老天对秦怡太不公平了。 迷迷糊糊中,就听见春果跟人嘀嘀咕咕地声音,仔细听,竟然能听到冬雪的声音。 “春果?可是冬雪来了?”周萋画抬起头来。 春果一听惊动了周萋画,嘟囔一句看门人不尽责,就把冬雪给引了进去。 “娘子,冬雪娘子想来替孔娘子们说事!”春果一边扶周萋画起来,一边把刚刚她跟冬雪嘀咕的内容说出来。 原来,孔毓兰姐妹从侯府离开后,便径直去了翰墨轩,与掌柜的交涉无果后,便打听到这翰墨轩是宋府的产业。 孔毓兰知道,冬雪跟周萋画的关系,想着现在永宁郡公府里,冬雪正学着持家,斟酌一下冬雪的性格,她便带着妹妹直接去了宋府。 如孔毓兰猜测的那样,冬雪对此事果然很感兴趣,尤其是在找那掌柜的问话时,意识到掌柜与那银鹰的关系后,她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没想到,翰墨轩的掌柜的竟是那银鹰的老丈……师父您不是正在调查秦王王妃的事吗?”冬雪撒娇道。 自此卢天霖跟她透露如何给公孙湘验尸的法子,冬雪就把公孙湘的事跟自家的事看作了一件事。 周萋画又岂会不知她的小心思,“这般上心,难道你拿了什么好处?” “没没没,我只是一想到,这事可能跟秦王有关,又牵扯到我们家,我这心里啊,就相当着急……”冬雪小粉锤落在周萋画肩膀上,轻轻地敲打着。 “孔家两位娘子着实让人敬佩,不过是个流浪老人,竟然如此上心……师父,这不就是您平日教导我的凡为医者,遇有请召,不择高下远近必赴。”冬雪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一句,平日周萋画挂在嘴上的话,“这虽然是个流浪的老人,但也是条生命,师父您不能坐视不管啊!” “师父,您就答应吧!”冬雪继续央求。 这时一旁的春果竟然心动了,作势就想着帮腔,却被周萋画一个眼神给阻止了,“冬雪,这翰墨轩毕竟是你们宋府的产业,你兄长暂时不在,虽然是你当家,但若让他知道我这般干预,你可替我考虑过?” 周萋画这话一出口,冬雪就怔了一下,“不,不会的,我发誓,他不会为难师父您的!” 冬雪抓住周萋画的胳膊,眼睛滴溜溜一转,扶在周萋画耳畔,低声耳语,“要是秦简要求你来处理这事呢?” 又提这家伙的名字! “不会!”周萋画咬牙吐字,“干他何事!” 杀手锏都不关乎了!冬雪差点哭出来,“那,那为了周都护呢!当时这翰墨轩可是属于你们侯府的……是周都护送给我父亲的!” 翰墨轩曾属于侯府的!牵扯到了父亲,周萋画心一惊,竟然无力推辞。 “师父?您答应了?”冬雪小心追问。 若真的与父亲有关,周萋画又岂能不答应,可答应是答应,可真要追查,又岂是件容易的事。 令牌是只对公孙湘一案的,周萋画不敢私自动,若真的要调查,该怎么入手呢!(未完待续) 298 孔家姐妹 孔毓兰、孔毓梅两姐妹,在离开郡公府后,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让马夫将车停在郡公府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待冬雪出府,且确实朝侯府而去,这才乘车离开。 衍圣公府跟项顶侯府都在升平坊,为了避免被冬雪发现,姐妹两特意选择绕到翰墨轩所在的福喜坊。 一则自然是为了躲开冬雪,二则,也是为了去翰墨轩看看,还有没有新的线索。 “二姐姐,你说,这宋冬雪去,这周萋画会答应吗?”孔毓梅对冬雪跟周萋画之间的关系亲密程度有所怀疑。 孔毓兰摇摇头,她心里也没底,“听天由命吧,若不是为了你,我也无需这样!”她抬头看着孔毓梅,伸手拉过她的手腕,“你确定,你只要拿到这手链,就有人给你收拾那烂摊子?” 姐妹俩与陈映雪发生争执后,当下便受到了家法处置,在家堂里,一肚子怒气的孔毓梅不小心把先人像弄裂了一道长纹路,正当她不知所措时,便有纸条从门缝里塞进来,说是,只要拿到六皇子手里的手链,便让先人像能完好如初。 正因为这个突然冒出的纸条,才让孔毓兰更加怀疑起那个报信的老头。 孔毓梅心虚地看着手腕上的花珀手链,“应该吧!六皇子应该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不过是暂借一下,明日就还他!” 她的心情有那么一点点小沮丧,但也不过转瞬即逝,“不过这花珀手链真好看,听说去年西域就进贡了一枚,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枚!” 孔毓兰看妹妹这般兴奋。吞了吞口水,没有说话,她不忍心告诉妹妹,陈夫人死的时候这花珀手链就带在她手上。 这么晦气的物件,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要用这个做交换。 孔毓兰想得正入神,突然车厢一晃动,姐妹两人身子猛然靠前。差点趴在车上。 “怎么回事!”孔毓梅反应灵敏。先直起身子,挑开了门帘。 “孔毓梅,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的东西你也敢偷!”孔毓梅一挑开布帘,迎面就是一阵怒斥,就见周驰骑着高头大马拦在马车前,正怒目看着孔毓梅。 孔毓梅没料到周驰这么快就发现了。 放下布帘。将身子缩回轿厢,作势就要将手链摘下。还没等她摘下手链,布帘就被人挑开,紧接着她的手就被人攥住了,再接下来。没等她反应过来,原本在她手腕上的手链,就被摘走了。 只在白皙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道拉扯的红印。 孔毓梅何时受过这种羞辱,想着就露胳膊。争辩,却被孔毓兰一把抓住了。 孔毓兰控制一下情绪,挑开棉帘,弯身下了车,“臣女见过六皇子!” 周驰眼睛一瞥,他对孔毓兰是没有任何态度的,但被孔毓梅这一偷窃举动,捎带着连她也讨厌了,只是周驰虽然年轻气盛,但也碍于孔家的颜面,并没有打算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孔二娘,今日的事,本=皇子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孰功孰过,咱们心里也都清楚!这事就到此为止,若是有下次,定交给圣公处理!” 说罢,他一勒缰绳,调转马头朝项顶侯府而去。 孔毓兰定在原地,她没料到周驰竟然说出这番果断豪气的话,对周驰的印象猝然改观。 “前面是孔府的马车吗?”一个老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从周驰拦住车,到他拿到手链疾驰而去,前后还没有一炷香的功夫,大溏街道上向来车来车往,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刚刚发生的一幕,但孔府的马车毕竟停在大街上,对其他人来往还是有影响的,随着这一声喊话,车夫将马车朝路边一牵,孔毓兰转身向后看去,却见身后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车厢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卫”字。 “姑姑!”孔毓兰连忙伸手招呼孔毓梅下车,并手挽着手连忙向前给卫家的马车走去。 孔娇坐在马车里,一左一右是卫敏芝跟卫嘉悠,而卫琳缃泽坐在距离她最远的位置,但随着挑开布帘,卫琳缃反倒第一个看到了孔毓兰姐妹。 卫琳缃立刻下车,跟在后面的艾儿立刻上来搀扶,随后依次是卫嘉悠、卫敏芝,最后孔娇下了车。 孔娇今天带着孔家的这几位适龄娘子去确定上巳节的服侍,捎带着到翰墨轩看看孔公装裱的画好了没有,以前孔娇并不待见卫琳缃,但随着卫柏栋复职,又听说太子妃有意撮合太子詹事柳占元的次妹为妻,她出入也就带着卫琳缃了。 其实早在孔氏姐妹从宋府出来时,孔娇就发现了她们,换言之,刚刚周驰拦车抢东西,孔娇等人也是看到了。 孔娇面露严厉之色。 却听卫敏芝在一旁酸溜溜的说道,“母亲常念叨两位妹妹比我知书达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竟然敢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 作为衍圣公府的嫡女,孔娇平日里经常用孔家的规矩教育自己的儿女,尤其是二侄女孔毓兰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听到女儿这酸溜溜的话,孔娇脸上也无光,刚刚那人身骑高头大马,年纪与侄女们相仿,看着也是年轻有为郎君,“刚刚那人是谁!” 孔娇的性格孔毓兰最清楚,若是不回答,她定会追到府里问个明白,说不定连孔毓梅弄坏先人像的事都能搅合出来。 听到孔娇的追问,孔毓兰行礼,“是六皇子!” “……”孔娇语塞,瞪圆眼睛,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坊间早就有传言,孔毓兰是皇后选的六皇子妃的消息,她自然不能继续发表什么意见。 “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府!”孔娇冷冷瞟了一眼,便带着众位娘子朝翰墨轩走去。 孔毓兰福礼,一直目送众人进了翰墨轩,这才跟孔毓梅相互搀扶着进了自己车厢。 “瞧见卫敏芝那幅德行了嘛,一听是六皇子,那脸变得!”孔毓梅想起卫敏芝刚刚的那幅模样就忍不住作呕,她坐在席上,支着双手向后移动一下,突然惊呼一声,“啊……这是什么?”她的手竟然摸着一块小石子。 确切地说,是包着小石子的字条。 “姐姐,你,你打开!”孔毓梅舌头开始打结,忍不住哆哆嗦嗦起来,她颤抖着手把小石子递给孔毓兰。 孔毓兰深吸一口气,接过小石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生怕不小心弄碎纸条,遗漏了什么,却看那字条上就只写着六个字:任务已经完成! “姐,那人的意思是说,不小心被我弄裂的先人像会恢复原样吗?”孔毓梅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惊呼。(未完待续) ps:感谢记忆?抹去殇的打赏! 299 锁定周驰 项顶侯府里。 一早开始,侯府里就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一向松散的看门人们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个个提起了百分百的精神,突然,前方有马蹄声传来,马的后面还有几名健壮的男子跟随,站在门口的两名小厮定睛一看,认出是周驰,两人对视一看,其中一人转身就朝周萋画的院子跑去。 拦下六皇子是不可能的,索性提早给娘子汇报。 小厮来报时,冬雪正在想尽办法的讨好周萋画,一听周驰要来,眼睛瞪圆,“他来做什么?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他什么事!” 春果正拿着点心往矮桌上方,听到冬雪的话,轻声说道,“六皇子何止是有关系啊!” 一听这话,冬雪思绪纷飞,抿嘴而笑,“那我们翰墨轩的事岂不是容易了很多!” 看她的得意样,周萋画拉了拉衣袖,伸手在她额前点了一下,“想那么多,自己去做!” “自己就自己,师父你等着哈!”冬雪伸手拿过一块绿豆糕,“啊哦”一口吃掉,然后拍拍手朝外面走去,她出去迎接周驰了。 不一会儿,走廊上走来了有说有笑的两人。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孔家姐妹还是这么热心的!”周驰微微弯曲一支手臂,爽声大笑。 “是啊,六皇子,同为女子,孔家姐姐们竟然有这种胸怀,我们又岂能落后!”冬雪一看周驰动心,趁机说道,“只是我们现在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不知道怎么帮忙!” 冬雪说这话时,她跟周驰已经走到了周萋画的房门口。于是冬雪抬手一指周萋画,“哎,我跟师父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怎么帮助那老人!哎,六皇子,您说,孔二娘子的直觉会不会错误啊!” “四妹妹也在考虑这事?”周驰一拉袍服前摆。提腿进入房间。直奔周萋画。 周萋画连忙起身福礼,“正是,刚刚孔家两位娘子确实对儿相托这事。儿有心无力,故没有应下!” 周驰抬手摸一下自己光洁的下巴,眼睛微微眯长,“这事。就交给我了!” 周萋画抬头看着周驰,他的神色与举动跟他的父亲。当今圣上一模一样,听到周驰答应,周萋画竟然心慌起来,差点脱口而出。不用劳烦。 周驰的应允,最兴奋的莫过于冬雪,若师父对一个陌生老人都能出手相救。那趁着公孙湘的验尸,为自家查明真相也就不是难事。 “六皇子。您可得说话算数,最好这几天就要搞定啊!”冬雪擎着小脸,叮嘱,还有十几天就是上巳节了,查明一切也就这几天的功夫了。 “这你放心,是皇兄的同窗,我让皇兄去说一声,这事简单的很!”周驰拍着胸脯保证。 据孔毓兰说,那流浪老人的尸首现在还停放在官府分停尸房里,若是半月还没人来认领,就会埋葬到乱坟岗,周驰去找负责这事的京兆尹的确是最简单的事。 周驰见周萋画脸上出现放松的神情,心里骤然高兴,他手插胸袋,掏出了那串刚刚从孔毓梅手上夺回的手链,“我听闻,这手链曾戴在陈夫人腕上,既然是遗物,还是要归还到你手上才好!” 他微微弯腰,将花珀手链递到了周萋画面前。 绕了一圈,这手链又回到了自己手上,难道这就是母亲在天之灵吗? 手再次触碰到这手链,周萋画的眼泪就噼里啪啦落了下来,秦简,果真是她渡不过的一场劫吗? “咦,六皇子,这手链怎么在你这!”周萋画动情直视,冬雪就惊呼起来,“这手链不是一直在师父这吗?”冬雪瞬间想到了不好的地方,难道,师父跟六皇子之间,不行,不行,要是那样的话,秦简怎么办…… 被冬雪捉住了关键问题,周驰的脸一红,“这个不是关键,关键是这,这手链现在回到了四妹妹手里!”他原本是想在周萋画这多呆一会儿,但被冬雪这么一追问,他便知道没法再呆下去了。 从榻上起身,朝周萋画以作揖,“四妹妹你先做着准备,待皇兄那边一有消息,我便立刻通知你!” 说完,他不做任何停顿的,便朝走廊走去。 周驰如风一样的来回,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点缓不过劲来。 恭送他离开后,冬雪便坐在了周萋画的身旁,她拉过周萋画的手,看着那串花珀手链,喃喃自语道,“六皇子果真是毛头小子,难怪皇后娘娘最放心不下,整日一阵风一阵雨的,做事每个正行!” 她竟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评价着周驰,就好似在评价自己的孩子。 周萋画没有接她的话,接过春果手里的茶杯,低声问道,“六皇子是怎么知道手链曾在母亲的手上?” 春果微微弯着身子,她瞥了一眼冬雪,扶在周萋画耳边,低声回话,“娘子,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手链怎么会在六皇子手上?” 一听春果这么说,冬雪猝然有了精神,“怎么?师父,不是你给六皇子的?” “是啊,娘子原本把手链还给了秦义士……怎么会在六皇子手上呢?”春果回答。 冬雪瞪着迷茫的眼睛,秦简?周驰?这是怎么回事! …… 入夜,位于平安坊的卫府里陷入一片静寂。 卫家二房所住的平衍院里,一间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紧接着,卫琳缃身旁的烟鸣穿着一身夜行衣从房内闪出,她一跃跳过院墙,朝卫府的后门走去。 “主人,打听好了,周萋画手上的那串花珀手链,是周驰的!”烟鸣双手抱拳,朝着后门旁一旁幽静的竹林说道。 “周驰?你确定吗?我怎么听说,早先这串花珀是在卢天霖的手上!”竹林里穿出一个悠远的声音,那声音如寒山里的洪钟,悠远深长。 “的确,据卢远山说,这花珀一开始的确是由皇后娘娘赏给他夫人的,后来李夫人便给了卢天霖,再后来,就没了这花珀的影踪,直到陈成玉死!儿今日已做实验,这花珀确实已经做成手链,在周萋画手上!”烟鸣一口气将自己的调查说出来。 “哈哈哈……”竹林里传来一阵放声大笑,“这么说,那一直保护着周萋画的就是周驰了!去……告诉卫琳缃,从今天起,她的目标变为六皇子周驰!” “是!”烟鸣抱拳。(未完待续) 300 验 周驰的办事效率要比想象中快很多,翌日一早,便传来消息,周萋画可以去官府的停尸房里看一眼孔毓兰说的那名老人。 周萋画换上了圆领的男子胡服,乌黑的长发,放进了冠帽里,京城就是比洛城要开放许多,她这种女伴男装的样子,自然不会引起半点旁人的注意。 周萋画在官府门口,遇到了同样装扮成男子的冬雪,师徒俩对视一笑,便随着仆役的指引去了官府的停尸房。 老人平躺在停尸房潮湿的地上,他身上的尸僵已经开始慢慢缓解,揭开身上的草席,露出一张狰狞的脸,老人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他的嘴唇发青,枯树般的手指放在身旁。 “确定,这老人就是孔二娘子在城墙下中毒而亡的老人了吗?”周萋画侧身问春果。 春果将周萋画的勘察箱放在地上,上前回话,“回娘子,的确是,这老人叫赵二牛,晏城人,一年前流浪到京城,孔家娘子虽然是第一次见他,但其他民众对他相当熟悉,而且也有人作证,说是三天前,的确看到这赵二牛穿着新衣服在翰墨轩门口跟两位娘子说话!” “我将孔家娘子的模样描述给他,证人证明,说话的两位娘子的确是孔家娘子们!” “那这么说,死的就是这赵二牛了!脸上这么一道的明显疤痕,既然没有错,那孔二娘还执着什么!”冬雪探头看一眼中毒症状明显的赵二牛,捂着鼻子说道。 “事情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简单!”周萋画玩下腰,检查赵二牛的手指,“他不是中毒死的!” 根据围观民众的描述。这赵二牛吃了毒馍馍,便倒地身亡了,看眼前这具尸体,他的死前肯定没有挣扎,更没有出现抽搐、口吐白沫等任何临床表现。 “啊……师父,这你都能看出来!”冬雪惊呼。 “把人给我抬那桌子上,我要检验!”周萋画没有回答冬雪。一指地上的尸体。用不容人质疑的声音说道。 张举毅便是太子的那位同窗,身为五品官的他,在得到太子的信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听到周萋画的话,不敢做任何耽误,便示意仆役们上前。 他移步到周萋画面前。“圣手娘子,这老头身亡那天。可是无数民众看着他死的,那毒死他的半个馍馍还在鄙人那,应该不会有错的!” 张举毅语气里透露出他能让这老头躺在官府的停尸房里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恩赐,对周萋画的验尸。持有一种多次一举的蔑视。 “是!人已经死了,可张兆尹,您不想查明是谁下毒杀死了这老人吗?”周萋画弯身做着验尸前的最后准备。 “这……”张举毅语塞。“近几日,天气回暖。城中大户人家为了杜绝谁,会在隐蔽位置放置一些沾有毒药的食物,这赵二牛应该是误食了,要不然可谁会毒死这么一个孤寡老人呢!” 张举毅继续为自己的不作为找理由。 的确,倘若没有孔家姐妹遭遇的,这确实是最接近真相的一种可能。 但现在是,这赵二牛竟然冒充定国公府的人来给孔家姐妹透露一个将来会发生的事,而且,在透露后,人就死了,那他的死,就没那么简单了。 当然,这也不排除是巧合,但这种巧合的额概率太低。 很显然,看张举毅的反应,他对着背后的故事并不了解。 周萋画浅浅一笑,“张兆尹,您说的,的确有这种可能,那么请问,您找到赵二牛是偷拿了哪家用来毒鼠的馍馍吗?” “没……”张举毅额头慢慢渗出汗来。 “既然没有,那就劳烦张兆尹了!”周萋画盈盈一鞠躬,不再说话,只是拿起勘察箱走向已经放在桌上的赵二牛的尸体。 张举毅面红耳赤,“那下官,这就去调查!” 他留下几名仆役,便转身走出了停尸房。 张举毅的离开,让周萋画感觉到更加轻松,她仔细检查过赵二牛的手,在正是解剖之前,周萋画对他的身体进行了检查。 这是一具衰老松懈的老人尸体,人在死后10多个小时后,尸僵达到最硬,死后24至48个小时开始缓解。根据尸僵的情况,这与民众发现赵二牛死亡的时间相符,皮肤已经变黑,手臂、胸膛还有大腿位置能看到陈年留下的旧伤,这些上多出现在一年之前,排除了死前受殴打的嫌疑。 虽然他的嘴唇发黑,但其他部位却没有表现出中毒的征象,为了更加确定自己的正确性,周萋画一字剖开了他的胸膛,却只在喉咙位置有明显的毒物反应,而且在他的口腔残留物里,没有发现任何一点馍馍的残渣,反而在胃里,周萋画发现了其他没来得急消化的食物,各种肉、海鲜,看上去,赵二牛死前吃的不错。 根据食物的消化程度,周萋画判断,赵二牛是在吃完不久后就死了。 但,一般人是绝对不可能在吃了山珍海味后,再跑去墙根下吃一块有点馊的馍馍。 这点再次印证了,周萋画关于赵二牛不是被毒杀的印证。 但竟然他不是被毒杀的,那她是怎么死的呢。 周萋画缝合好他的身体,摆动他的头颅,在赵二牛那杂草从生的后脑上,周萋画竟然摸到了一块小小血疤,于是立刻要求张举毅留下的那两名仆役帮她将赵二牛的尸体翻过来。 她拿起剃刀,三下五除二就将赵二牛的头发剃光,在他后脑的位置,明显能看到一处伤口,用清水处理后,会清楚地看到一个细长的刀伤,周萋画开颅后,确定了这处伤的具体痕迹,赵二牛的死应该是被人用利器直接刺穿后脑。 单刃刺器,一刀从后脑间隙刺入,因利器又锋又快,没得流血,赵二牛就死了。 这下周萋画明白了,赵二牛先是被人用利器刺穿了后脑,而后被人强行灌了毒药。 灌他毒药的人可能没有料到,其实那时的赵二牛已经死了。 “看样子,我们真的有必要去拜访一下国公府了!”周萋画悠悠地说道。(未完待续) 301 周驰面前的周修娴 周萋画一行人从府衙里出来时,就见对面的巷子里挺着一辆孔府的马车,她知道那是孔毓兰姐妹在等她,于是她没有先换衣服,就直接走向了那辆马车。 “我能进去吗?”见周萋画走来,孔毓梅连忙放下偷窥的布帘,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坐在轿厢里,她刚刚调整好呼吸,周萋画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当然!”孔毓梅于是再次拉开了棉帘,示意周萋画上车。 坐在孔家的马车里,周萋画先是告诉了两人自己验尸的结果,“孔姐姐,你的直觉没有错,的确,那赵二牛的死另有蹊跷,他不是被毒杀的!” “真的?”孔毓兰惊呼,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是的,但是还请孔姐姐您,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为什么会怀疑赵二牛的死?”周萋画追问。 毫无保留!孔毓兰确实有隐瞒,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四妹妹有所不知,虽然我与梅因为大姐的事受到了母亲的责骂,但能让大姐过的好一点,我们心里其实是很轻松的,所以对那老人,我们是心存感激的!” “为此,我们还特意准备了礼物,一则是为了对那老人表示感谢,二则也是想着以后大姐身边有什么事也好给我们报信!但是很无奈,我们并没有在国公府找到那位老人,此时就一直挂在心上!” “让我们高兴的是,我们去西山狩猎时,竟然遇到了这位老人,于是我跟妹妹就激动的上前,但熟料。老人竟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我们,而且,他的着装也跟前一日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才不过一日,我们不相信这位老人竟然忘记了我们,直到我们拿出了为了表示感谢准备的银两,这老人的眼里才有了光芒!” “竟突然能把国公府的事说的头头是道。与老人分别后。我们便随着六皇子上了山,这时,三妹妹一句无心的话提醒了我。她说,老人脸上的那道疤,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老人给我们报信时。他的脸上的疤是从右眼划向左下巴,而刚刚那老人的疤竟然是从左眼划向右下巴。方向整个掉了个!” “我们姐妹觉得此事有不妥!所以,才想法早早下了山!”孔毓兰忽略掉她们早下山还另有目的,抬眸看着周萋画,“四妹妹。你刚刚看见到了老人的遗体,那道疤……” “从右至左,应该就是那位给你们报信的老人!”周萋画笃定说道。“我们要去国公府,不知道两位姐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不,不用了!”孔毓兰抿紧了嘴,满怀愧疚地看着周萋画,她吞吐一下,“我们得回家了,姑姑要带着姐姐们来!” “那妹妹,就先下去了!”周萋画知道孔毓兰的姑姑是卫琳缃的大伯妈,看孔毓兰这般着急,知道她定是担心自己听到卫琳缃的名字会不舒服,她浅浅一笑,便推下了马车。 按照昨日的约定,在周萋画验尸的这段时间里,周驰会提前到国公府,以拜访娴大长公主为名,在那等着周萋画。 不过他的演技不是很高明,一番寒暄之后,便被大长公主识破了,这小子嘴巴也快,便将孔氏姐妹的事说给了娴大长公主,一听陈映雪做出这种混账事,周修娴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吩咐让把秦夫人喊来时,便有人来通报说是周萋画来了。 周修娴也不糊涂,一听周萋画来了,又看周驰那一脸兴奋,吩咐先不用去找秦夫人,而是反问周驰,“你与四娘约好了?” 周驰一看瞒不住周修娴,心想着国公府的事还是要让娴大长公主知道,连忙起身,“太皇姑,侄孙实在不想骗您,但这事……”他抿抿嘴,故作为难的看看左右。 “茱萸,先带他们下去!”娴大长公主朝茱萸吩咐,等茱萸带着人离开后,眸光便看向了周驰,“跟我还这么遮遮掩掩!” “太皇姑,这事非比寻常啊!”周驰上前一把抱住周修娴,撒娇道。 这般举动也就只有周驰看这样对周修娴,定国公府的那帮孙儿哪个敢朝周修娴撒娇。 周驰抱着周修娴的胳膊,轻轻地摇晃着。 周修娴测过脸看着这个长相俊秀的侄孙,宛如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周玄毅十四五岁的时候。 那时的周玄毅与周驰性子一样,平日就喜欢骑骑马,打打猎,鲜少过问朝中事务,而周瑄璞却经常被太皇招到跟前询问学识,渐渐地,朝中便有了立长不立嫡的传言,先皇在世时,也曾有过暗示,比起嫡孙周玄毅,他更中意周瑄璞,虽是一句戏言,却从那时就奠定了周玄毅跟周瑄璞之间的战争。 先皇继位,一直没有立储君,先皇看的明白,虽然周瑄璞更精通政史,但为人狡诈,善玩弄手段,且从未亲自上阵,朝中众臣微言颇多。 孝瑞皇后曾在周瑄璞迎娶公孙湘时,就曾暗示过周玄毅,周瑄璞的野心,却被周玄毅以一句兄友弟恭一笑而过,直到有一天周瑄璞突然向先皇进言,将秦怡送给掌握兵权的宋珪,周玄毅这才如梦初醒。 心爱的女人成为周瑄璞献策的道具,周玄毅怎能接受。 也就是在那时,周玄毅才明白,唯有自己成最高的统治者,他才能掌控一切。 两个月的时间,周玄毅让先皇下定决心立他为太子,但纵使如此,依然改变不了秦怡成为永宁郡公夫人的事实。 思往昔,周修娴阵阵心痛,每每想起自己最疼爱的侄子在一眨眼之间,从活泼青春少年变成阴谋诡计的策划者,周修娴就悲从中来。 周玄毅是二月初二被立为太子的,次年四月初六,周玄毅与姬凌意成亲,来年正月二十六,周长治出生。 越老了,周修娴反倒对这些数字越清楚起来,这些日子都是周玄毅人生的关键,周修娴记得清清楚楚的,别人成亲都是欢天喜地,周玄毅成亲时,周修娴却碰到他在太极殿前痛哭,哦,那一天,好像秦怡临盆了,生了个儿子,娶名云峥。 四月初六,四月初六?周修娴喃喃自语着这个日子,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她的脑海,不对,这日子不对!(未完待续) 302 不行 秦怡跟宋珪是十月初二才成的亲,就算是当月怀,这日子也不对…… 宋云峥出生时,秦如婳一直陪在秦怡身旁,根据秦如婳说,宋云峥出生时,白胖白胖的,头发乌黑亮丽,当时秦如婳还打趣说,这没足月的孩子竟能生的这么好,将来一定继承宋珪衣钵。 男孩一般都会早生产,周修娴只当宋云峥比旁人早产,现在这么一算,才六个多月,这么大的孩子能生下来就不错了,哪能跟足月的孩子比。 周修娴想起那天周玄毅的眼泪,难道…… 她的后脊梁一阵发麻。 “太皇姑,你怎么了?”周驰感觉到周修娴的身体变得僵硬,忍不住抬起头,追问。 “没,没事,太皇姑不过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周修娴低头看着周驰,努力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哎,想起了你父皇你这么大的时候!” 周驰嘴角上扬,露出他标志性的微笑,“我听说父皇在我这么大的时候,是在马背上度过的!” “可不是,你父皇这么大的时候,都能上阵杀敌了!”周修娴深吸一口气,“你呢,还只知道玩乐!” “太皇姑,你有所不知啊,其实这次,我是很想上阵杀敌的!”周驰坐直了身子,“你肯定知道了,年前,父皇召集我们众位皇子,我是第一个表态要上战场的!你也知道,我这些年一直跟着父皇的私卫秦简学习剑法,这一身本来要是不上阵杀敌,那岂不是白白浪费!” “谁曾想,父皇考虑来,考虑去。我们几位皇子一位没去,倒是让宋云峥跟秦简再次上了前线!”周驰做出夸张的表情,“哎,你也知道,我两岁时,他宋云峥就进了军营,他还差这一次吗?” 皇子一个没去。皇子哪是一个没去啊! 周修娴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她是最了解周玄毅的。 年前,传出让皇子出征的消息,想必就是周玄毅故意放出的。然后一位皇子没有去前线,反倒是宋云峥再次去了,这是一步危棋啊。 按年岁,宋云峥可是年长周长治。周修娴一下子联想到了周瑄璞跟周玄毅的夺位之争,不。皇上怎么能亲手导演这场悲剧呢。 看着周修娴的瞳孔又再次放大,周驰忍不住用力摇晃起来,“太皇姑,你怎么?” 周修娴打了个激灵。“没事,只是想起这战事,我这心里就莫名的心慌!” “您是在担心周都护吗?”周驰坐直身子追问。 周午煜?我担心他。我恨不得让他死在战场上。 一想起周午煜,周修娴就怒火中烧。若不是他,自己女儿又岂会死,又岂会为了他侯府的周全毁了自己,她不想再想起往事,但往事却恨不能立刻涌上她的心头。 周驰显然不知道,他亲爱皇姑的真正想法,他看着周修娴,“太皇姑,你不用担心,秦简也去了战场,他会保护周都护的!” 周修娴悠悠叹了一口气,她是知道秦简的,也曾见过秦简,但每一次秦简都带着一银色的面具,只能看到他那不时诡笑的嘴角,“这个叫秦简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就是秦义士啊,我也不知道!”周驰摇摇头,在他六七岁的时候,有一日他的父皇将秦简引到了她的面前,跟他说,从今天起,他就要跟着秦简学习武术。 秦简是位很负责人的老师,却也是个很奇怪的老师,他会一次性教他很多东西,然后很长一段时间就见不到他的面,等到下一次见面时都不见面,待下次见面时,便会一次性的检查,然后在学习新的东西。 在秦简的陪伴下,周驰从一个孩童变成了翩翩少年,而秦简也从一个翩翩少年变成了青年俊才。 但关于他的真实身份,周驰却依然不知道。 每次看到秦简霸气舞剑的身影,周驰都会想到同样一个问题,这世间,除了父皇,还有谁知道秦简的真实身份呢。 说到秦简,周驰心里自然出现了周萋画,他们两人之间好像有点不对。 周驰曾问过秦简,他跟周萋画的关系,却被他轻描淡写地描述成了利用与被利用。 包厢里的气氛有点稍微阴沉,周修娴深吸一口气,将话题拉到整体上,“刚刚咱们说到,你跟四娘约好了,要在老婆子我这做什么?” 周驰微微一笑,“是与前几天泽槿大哥院里的事有关!”随后周驰就简单的把孔毓兰姐妹发现的异常说给了周修娴,“四娘现在来,应该是官府那边有了结果!” 周修娴眼睛眯长,仔细的听着,“皇侄孙,你的意思是说,要让我们国公府配合你们!” “正是!”周驰从榻上站起,“皇侄孙就是这个意思!” “不行!”周修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周萋画随着仆役的指引,顺利到达周修娴的房间,刚站在门口要跟茱萸说话,就听到周修娴提高声调传来。 茱萸垂立门旁,伸手拉住了春果,侧侧身,示意周萋画自己进去。 周萋画应声便抬腿一人进入了房间。 她绕过雕花屏障,朝周修娴弯身福礼,“四娘见过外祖母,给外祖母请安!” 看一眼周萋画,周修娴立刻恢复了她的威严,她轻飘飘地看了周萋画一眼,压低着声音,“为了孔家那俩丫头的事来的?” 一听这话,周萋画立刻抬眸看向周驰,周驰也心虚地往后移动了步子。 周萋画控制一下情绪,“回,外祖母,是的,孔家姐妹觉得报信一事,另有蹊跷,所以……” “没有所以!”不等周萋画把话说完,周修娴就开口打断,“我们国公府这几天没有少什么人,一切平安的很,况且,不过是死了个不知归处的老头,与我国公府何干!” 周萋画把头埋得很低,“是,外祖母所言极是,可这事里面必经有蹊跷,一个流浪老汉,怎么可能冒充国公府的人到翰墨轩给孔家人报信呢!” “翰墨轩?那可是永宁郡公宋府的产业!”刚刚周驰可没提到翰墨轩,骤然听到,周修娴眼睛一眯,“既然是宋府的产业,就去找该找的人!”(未完待续) 303 见秦夫人 所有的事都进行的很顺利,周萋画没料到,会在外祖母这遭到拒绝,她不甘心,苦苦哀求,“回外祖母,我们有找郡公府,他们也愿意配合,但根源还是在……” “在哪!在我们国公府嘛!”周萋画的话还没说完,周修娴就厉声打断,“我们定国公府难不成就是个藏污纳垢之处!” “不,不是!”周萋画说着就跪在地上,“想必,六皇子已经将此案的悬奥之处说给了外祖母,外祖母有没有想过,一个流浪老人为什么会知道国公府的事?” “国公府,人多嘴杂,透露出点消息,也不算什么严重的事,我会告诉你大舅母,让她好生管教这些下人的!”周修娴眼睛一眯,便不理会周萋画。 “知道一些琐事并不稀奇,若是知道一些即将要发生,却还未发生的呢!”周萋画朝跪在地上,朝周修娴移动一步,一个能用利刃轻松杀死人的凶手,极有可能就呆在国公府,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但这话对周修娴却不起任何一点作用,随着周萋画话音落下,周修娴便从榻上站了起来,“我累了,皇侄孙,太皇姑就不送了!” “茱萸!”周修娴冲着门口喊道。 茱萸垂首便迈步进了,在跟跪在地上的周萋画还有榻上的周驰福礼后,便上前搀住了周修娴。 “外祖母,这是有人在里面设计的,求外祖母让外孙查明这事!”周萋画几乎是喊出来的。 但周修娴连头也没回,就直接进了内间。 春果焦急地站在门外,听到里面没了声音,这才迈步进门。将周萋画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周驰站在周萋画跟前,面露无奈,他真的没料到,周修娴会这么坚决的反对,“要不然,咱们去找一下定国公?” 周萋画摇摇头,“没用的!”虽然陈振海世袭了爵位。但整个国公府当家的还是娴大长公主。虽然不是亲生,但陈振海一向孝顺,从来不做让娴大长公主生气的事。况且事情是由陈映雪给陈泽槿院里塞人引起的,一则这本就不是光彩的事,二则这又是内宅的,陈振海又岂会插手。 周萋画手放在春果胳膊上。便缓慢地往外移步。 周驰无奈地跟在身后。 他们刚迈步出房间门,就听身后传来了茱萸轻微地声音。“表姑娘,请留步!” 茱萸的出现让大家看到希望。 “是不是皇太姑让步了?”周驰张口追问。 茱萸行礼,轻轻摇头,“回六皇子。大长公主什么也没说,不过依着奴婢,大长公主不说。这事倒是好办,她又没说不可以。若事情严重,奴婢觉得,去大夫人那,这事定会有转机!” 茱萸的话,没有什么不妥,姿态放的极低。 但就这样暗示周萋画不要顾虑外祖母,着实不是一个下人的语气,她联想到以前曾见过茱萸的身手,没有说话。 茱萸看着周萋画脸上的表情,知道她在犹豫。 福过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众人看着茱萸轻飘飘的背影,各自思忖着。 “我们去找秦夫人!”周驰突然发出无比坚定的声音. 他终于记起,在他跟着秦简学习武术的前几年,他在秦简身旁,好像是见过茱萸的。 周萋画一怔,刚要出声询问,周驰却拉一下衣袖,阔步沿着长廊而去。 茱萸匆忙回到了周修娴的寝房,却见周修娴正倚在榻。 “该说的都说了吗?”周修娴看茱萸进门,开口询问。 “嗯,把大长公主您的意思都表达了,就看表姑娘怎么选择了!”茱萸上前给周修娴掖一下被子,从桌上拿过药碗,开始一勺一勺地给周修娴喂药。 周驰阔步在前,很快就到了秦夫人住的院子。 陈泽槿已经成家,不在跟秦夫人住在一个院子,他们住在与秦夫人一墙之隔的景香院里。 若是想从秦夫人的院子去景香院,不过是出门进门的功夫。 冬雪早早等在了秦夫人院门口,来国公府之前,两人就已经约好,冬雪在秦夫人这里等着。 “师父?怎么样?”冬雪迎上前,试探的问道。 周萋画轻轻摇摇头,抬眼,秦夫人在婢子的搀扶下正出来迎接周驰。 众人一番寒暄后,便随着秦夫人进了正厅。 周驰认定,刚刚茱萸出来说的那些话是娴大长公主的意思,当然,他也不想让周萋画跟着担什么责任,落座后,就直接开口,“秦夫人,本皇子听说了前几天,陈大娘与孔家两位娘子的事,不知道,您是怎么处理的?” 周驰未成年,平日多居与后宫之中,虽然喜好骑射,但多以玩乐为主,早就听闻,其好参合女眷的事,今日这一番话一出,确实应正了这些传闻。 “大娘不懂规矩,妾身已经责罚其抄念佛经了!”秦如婳温温回答。 “据本皇子所知,陈大娘不懂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竟然还做出这种无视父母,武逆兄嫂之事,若不好生管教,将来定会成妖孽!”周驰眼睛一眯,继续说话。 秦如婳福礼表示明白。 周驰有说,“听说,前几天给孔家人报信的老人,被发现死在了城墙下,可是你们因为丑事败露所为!” 周驰这顶帽子扣得够大,秦如婳差点招架不来。 她一下子从圈椅上坐起来,“六皇子,此话妾身可担待不起,您所说的老人,妾身也知,但那死了的老人的确不是我们国公府的下人!与怎么跟我们国公府有关呢!” 一看秦夫人是真的生气了,周驰连忙收住嘴,“秦夫人莫急,本皇子的意思是说,难道您就不想知道,这老人是怎么回事吗?” 听到这话,秦夫人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下,见状,周驰连忙又说,“我刚刚从皇太姑那过来,皇太姑年事已高,不愿操劳此事,一个流浪老人的死是小,若有人借着国公府,做一些龌龊之事……这传出去,传达朝野之上,这让国公府的几位郎君,如何安心上阵杀敌!”(未完待续) 304 住下 别看平时,周驰风风火火的,这抓起要点来,还是相当有一套的。 陈泽槿与孔氏感情深厚,更是视周午煜为自己的楷模,成亲几余年,莫说纳妾,就是连屋里的贴身侍婢,也没传出半点艳色消息,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妹妹对孔氏做出这般不齿之事。 轻则,扰乱其作战杀敌之心,重则,说不定会让国公府在朝野上受辱。 正因为这样,秦如婳在处理此事时,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内部消化的原则,在获得孔家人的谅解后,只对陈映雪做了禁闭处理,并没有宣扬出去。 一未出阁的娘子,竟这般掺和哥嫂的事,不但对陈映雪自己的婚姻,怕是也会连累到陈府其他的娘子。 对于自己的处理,秦如婳还是相当满意的。 但她却怎么也没料到,冬雪知道了这事,而且知道的比她还要透彻。 与此同时,娴大长公主那边也传来,要处理陈映雪的消息,这下秦如婳就慌了。 而现在,六皇子周驰也来说这事,秦如婳表面上风平浪静,心底早已经汹涌澎湃了。 “皇太姑早就将国公府的事,交于了秦夫人处理,我看这事,秦夫人还得继续管下去,一个小小的流浪老人,就能掌控国公府嫡女的行踪,这传出去,怕是……”周驰泛着明诚的眼眸。 秦如婳拉一下衣袖,暗暗思考,“那依着六皇子,这事妾身该怎么处理?” 秦如婳这话一出口,周驰如吃了个定心丸。他看一眼周萋画,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表面上秦夫人已经将这事平息,那不如我们就让它继续平息下去,这调查什么的,我看也就留在私下吧,不要惊动太多人。秦夫人默许。就行!这可是关系到国公府的一件大事,夫人您可得慎之又慎啊!” 周驰的话,已经极大的挽留了国公府府颜面。秦如婳自然只能选择接受,“只是,大长公主那边……” “夫人这您尽管放心,我们便是从皇太姑那边来的。这事,她自然知晓!”周驰钻了一个漏洞。周修娴是知道是一回事,默许又是一回事,他保持让自己不说谎,至于这话怎么理解。就让秦如婳自己去选择吧。 “既然大长公主都知道了,我这做儿媳的又岂能不从!”秦如婳终于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周驰抿嘴而笑,“既然这样。四妹妹,你一人独居也苦闷。不如在国公府多住些日子!”他连周萋画的身份都安排好了。 自周驰开口,周萋画就觉得他的表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现如今,一下子把自己也给拉了进去,让人一看,还以为是自己在背后出主意。 正因为有这种顾虑,周萋画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抬眼,询问似的看着秦夫人。 要说此事的秦如婳,满脑子疑问,她也不能确定,周驰这番话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大长公主的意思,对视上周萋画,秦如婳选择匆忙躲闪,“四娘回京后,也有些日子没来了,过些日子就是上巳节,皇后娘娘还邀你们进皇宫共度呢,正好在国公府,我也帮着做些准备吧!” 哎,是啊,过些日子就是上巳节了,周萋画长叹一口气。 “哎,真的啊,还有十天就是上巳节了!”冬雪在一旁突然发出惊呼,“姨母你只想着师父,你怎么不留我一起呢!” 秦如婳强颜欢笑,“一起,一起!” 对旁的女子而言,上巳节是个好日子。 但对冬雪而言,上巳节却是一场遭难。 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妹妹,这眼眶就瞬间红了,“都留下,都留下,我这就让人去做准备!” “大舅母,不必麻烦!”秦如婳这微不可查地情绪瞬间感染了周萋画,她从圈椅上站起,“三日,四娘只需三日!” 三天,不一定能查明老人的死亡真相,但一定要弄清楚是否跟定国公府有关,是否跟永宁郡公府有关,是否跟父亲有关。 这是她对秦夫人的承诺,也是对自己承诺,只有这样,她才有时间去处理公孙湘的案件。 秦夫人被周萋画这坚定的语气感染,放心心结,用力的点了点头。 秦夫人将周萋画跟冬雪的住处安排在了景香院,一是因为景香院地方比较宽敞,二也是因为孔氏是事情的当事人,住在那里,做事也比较方便。 住进去的当下,周萋画便再次找孔氏了解事情,而冬雪,则直奔了禁闭陈映雪的房间,用她跟陈映雪特有的相处模式,来调查。 如孔毓兰所言,在她跟孔毓梅来之前,孔氏并不知道小姑子会突然往自己屋里塞人,用她的话说,“若不是两位嫡妹在这,大娘子带着那婢子进来时,我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冬雪那边也得到消息,陈映雪是突然决定要将那叫繁华的婢子送给兄长做妾的。 “呸,呸,呸,真不要脸,关她禁闭都是轻的!”冬雪骂骂咧咧地回房间,“真不知道她那些圣贤书都看哪去了,这等没有伦理,不知廉耻的事竟也做的出来!” 看冬雪被气得不轻,周萋画便示意春果上前轻声安慰,春果伸手就将绿豆糕,往她面前一放,“廉耻不廉耻的,陈大娘子倒是忘了一点,那繁华长得再漂亮,不也是你们郡公府的人嘛,我看啊,她是怕你抢先一步!人让你送给宋将军!” “噗!”冬雪喷饭,绿豆粉喷出去好远,“哎呀,柳春果,几日不见这嘴不得了,我给我兄长塞人,我呸,我才不做这种没尊没礼的事呢!” 冬雪的这套理论,春果是有点听不懂,她抬手将茶杯递到冬雪面前,若有所思地说道,“出了这档子事,也不知道那叫繁华的怎么处理,她的户籍还是在您那吧!若秦夫人不留她,估计她就得回郡公府了!” “回我那,让她勾引我兄长!才不!”冬雪眼睛一瞪,拒绝。 周萋画抬眸,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怕啥,宋将军又没成亲!” “额……我阿兄是没成亲,但若真发生点什么,让他心上人知道,我阿兄这辈子说不定就……”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萋画抬手捂住了嘴。(未完待续) 305 眼熟 “哎呀呀,师父,你捂我嘴做什么,我又没有说错!”冬雪扒开周萋画的手,跟被踩着尾巴的小狗一样大叫着。 周萋画眼睛一瞪,“没见过你这么坑自己兄长的!” “我怎么坑了!”冬雪不知悔改,“本来就是,上次那个叫莲香的,仗着给阿兄铺过床,那嘴大的,恨不得让天下人知道这档子事!还不是我出来搞定的,我哪有坑阿兄!” 听冬雪说的振振有词,周萋画长叹一口气,“宋将军前脚跟七公主解除了婚约,后脚你就嚷嚷着他有心上人,你是想让皇上治宋将军一个欺君之罪呢,还是想让宋将军的心上人蒙上不白之冤呢!” 她伸出手指在冬雪额头用力一点,“你啊,比大表姐还要罪过!” 被周萋画这么一分析,冬雪惭愧地抿抿嘴,她啧啧嘴巴,“不说,这事!” 冬雪将手一摊,拉住周萋画的手轻轻摇晃着,“我刚刚问了,那繁华还在国公府,姨母也没有要将她送回我那的意思,要不,咱们去找她问问清楚,看看到底有没有这未卜先知的本事!” 周萋画正有这个打算,连忙让春果收拾收拾,便要去后院找那个叫繁华的奴婢。 春果跟在周萋画身旁,小心翼翼搀扶着,可她刚扶着周萋画出了门,却被冬雪一把给拉住了,周萋画察觉到冬雪的动作,只当她是要让春果帮着做事,也就没说什么,自己一人走在前。 看着娘子离自己有段距离了,春果好生着急,“冬雪娘子。您来着奴婢做什么啊!” “跟我也这么客气了!”冬雪咧嘴大笑。 若是不知道冬雪的身份,春果还会有意无意地说几句不符合身份的话,但自从知道冬雪的真实身份,春果的神经可是紧绷着,“娘子尽开奴婢玩笑!” 一看春果是当真要跟自己客气,冬雪也不再玩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你好不好奇,刚刚我说的阿兄的心上人是谁啊?” 春果脸涨红,“娘子真会玩笑。宋将军的私事,哪轮得着奴婢过问……” “是,是,是。你是奴婢!”冬雪不怀好意地笑了,“但奴婢得为主子想。我问你,要是师父嫁进我们郡公府,你有没有想过,会是怎么一种样子!” 其实就算冬雪不挑明。就她刚刚拉住自己那鬼鬼祟祟的模样,春果也能猜出她想要说什么,“冬雪娘子。这宋将军与我家娘子是同时被今上解除了婚约,然后在配成对。这以后怎么面对七公主……况且旁人不知,我家娘子的心思,您还不知吗?” 春果朝前方正在缓慢前行的周萋画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里闪出一丝不屑,“难道,是想拆了娘子的心,您坐享其成!” “我坐享其成!春果,你这话可有点过分了!”冬雪抿紧嘴,双手握成拳头。 “奴婢错了!”春果也看出冬雪是真生气,连忙福礼认错。 冬雪原本直视有点生气,被春果这般生分的跟她说话,她岂是一个恼怒了得,她一跺脚,扒开人群,“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 气呼呼地冲过人群,走到了最前面,说我坐享其成,得战事结束,大家凯旋,我让你们都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坐享其成。 周萋画见冬雪气鼓鼓地走在前,也没有拦她,跟着她便朝那叫繁华的婢子现在做工的后院走去。 秦夫人安排的婢子上前将繁华引到了周萋画面前。 正如周萋画想想的那样,这叫繁华的婢子果然是个让人过目不忘、貌若天仙的女子,瓜子脸,狐媚眼,肤白若雪,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在那一大堆奴婢里,仍旧是最惹眼的一个。 就这么个尤物,若是被陈映雪送到了孔氏院子里,别管陈泽槿跟孔氏感情有多好,发生点什么也是迟早的事。 “郡公府竟然有这等美色,看来真是一个风水宝地!”周萋画发出由衷的赞叹。 以前还觉得,秦夫人将这些婢子到国公府来调教是多此一举的事,现如今看来,确实有这个必要。 周萋画问道,“你来国公府后,就一直在这里?” 自从被陈映雪往孔氏院子领时,让孔家娘子们碰个正着后,繁华就被从秦夫人的前厅调到了这后院做洗衣服的粗活,好在天渐渐暖和起来,她这双娇手才不至于冻得不着样。 听到周萋画这冰冷的声音,繁华一时摸不着头脑,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一看繁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带领她们来的婢子忍不住开口了,“回表姑娘,这贱婢,以前是在夫人跟前调教的!” 在秦夫人身边,与陈映雪与接触也就在所难免。 “喂,你在被陈映雪带到表嫂之前,可知道她的打算!”冬雪一看繁华这低头妩媚的样子,忍不住就心中有气。 繁华一听宋冬雪开了口,知道这位娘子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头依然低着,却开了口,“回娘子,奴婢不知!” 得到回答的冬雪抬头跟周萋画对视一眼,这可跟陈映雪说的不一样。 冬雪于是继续追问,“那她带着你去表嫂院子,你就没觉得奇怪?” “回娘子,奴婢身在国公府,行为举止都是受主子们安排的,大娘子带奴婢去哪,又岂是奴婢能过完的!”繁华回答。 周萋画微微皱眉,一听这话,知道这繁华也是个伶牙俐齿的,确定也问不出什么,再次让她将那天到景香院时的场景描述一遍,自己询问几个问题后,便带着大家离开了后院。 “冬雪,这繁华平日在你们郡公府,在哪个院子?”繁华描述的场景与孔氏姐妹一样,周萋画问的她拿几个问题回答的也滴水不漏,她性感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婉约的心,举手投足很是优雅,就好似经过特殊训练似的。 “她来我们家不长时间,差不多跟咱们回京的时间差不多吧,一个婢子能做什么,不过就是端端茶,松松水的!”冬雪看着周萋画,想了想回答,“师父你怎么问这个?你认识她?” “认识谈不上,只是有点眼熟!”周萋画看向春果,“春果,咱们去郡公府时,可见过这个叫繁华的!”(未完待续) 306 寻找关系人 春果想了一会儿,终于从记忆里拉出关于繁华的记忆,“娘子,咱们的确见过她!年前,娘子受邀参加郡公府的诗会,繁华就是在娘子身后那个斟酒的婢子!” 春果之所以记得繁华,除了她长相太过美艳外,还有一点,这个婢子当时对陈泽栋格外照顾。 听春果这么一说,周萋画有印象了,那个给自己斟酒的婢子,好像就是这个繁华,而且,当时她拿勾人的眼神好像就一直落在陈泽栋的身上,陈泽栋的脸憋得通红。 当时,自己心中还想,这是个迟早会爬上主子床得婢子。 没想到,在郡公府没出事,到了规矩森严的国公府,倒是出事了。 春果看一眼周萋画,“她刚刚说,不知道映雪娘子的想法,奴婢才不信呢!” 周萋画轻轻点头,不说话。 远处匆匆赶来了陈映芸,见到周萋画跟宋冬雪,微微一怔,将手里的小包袱往身后一藏,“四妹妹,冬雪妹妹,你们怎么在这!” 周萋画她们来的消息,还没有惊动国公府的其他各房,平日里喜欢去秦夫人院子找陈映雪玩耍的娘子,也因为塞人的事,被关在了自己院子里。 陈映芸平日就待在自己院子里,不知道自己来也是正常的。 周萋画看她,着急藏起身后的小包袱,又着急往后院里走,“映芸表姐,你要去后院寻人?” “没,没,没!”陈映芸矢口否认。 “那你这是要……”周萋画追问,冬雪却迫不及待地绕到了陈映芸的身后。并一把夺过了深厚的包袱。 “让我看看,这里面是什么!”一拿到包袱,冬雪就想打开。 就听陈映芸惊呼,“冬雪妹妹,不要!” 可为时已晚,包袱已经被冬雪给扯开了,露出几件男子的衣衫还有个荷包。 冬雪的嘴巴瞬间惊动。她不知所措地朝后院方向看去。那后院里可没有什么男子啊,陈映芸这是…… 不容冬雪说话,周萋画上前就将包袱重新打包好。“映芸表姐,妹妹我这几天要在国公府住几天,能否到我房间里说说话。” 陈映芸自知没法隐瞒下去,低头眼睛上瞟。看着周萋画没有一点表情的脸,点了点头。 包袱摊在桌上。里面的东西被一一拿了出来,正对面坐着周萋画,右手边的虎视眈眈的冬雪,身后还有鬼灵精怪的春果。陈映芸双手握着帕子不知所措。 “映芸表姐,你可知道,映雪表姐前几天做了件有伤风化的事?”周萋画的语气温柔下来。 陈映芸惊恐抬头。难怪母亲再发现自己屋里这些男子衣服时,会要求自己立刻处理掉。她用力抿了抿嘴,“不知道,大姐她……” “她趁着泽槿阿兄出征之时,竟然光明正大地往大表嫂院里塞人!”冬雪开口回答。 “啊……”陈映芸更害怕了,她再次低下头,扫视着包袱里的衣物。 周萋画拿起其中一件,上下打量一下,是件浅棕色窄袖胡服,袖口绣着如意对花纹,年轻男子平日穿的样子,“这是泽栋阿兄的?” “嗯!”陈映芸咬着牙回答。 “既然是泽栋阿兄的,你这般匆忙做什么!”冬雪追问。 陈映芸低头不语。 “是给泽栋阿兄做的衣衫不假,却不是你做的,对不对?”周萋画仔细看了看针脚,替陈映芸回答。 陈映芸点点头。 “不是你?那是谁?难不成是后院的婢子……”冬雪反问。 “是那个叫繁华的吧!”周萋画再次替她回答。 陈映芸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啊!” 一看陈映芸的反应,周萋画知道自己猜对了,“映芸表姐,你可知道,这次映雪表姐往大表嫂屋里塞的人是谁吗?” 陈映芸又低下头。 不用周萋画多说,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这些衣服的确是繁华做给我阿兄的,我阿兄没有收,我担心送回去,繁华会伤心,便一直放在我那,今天被母亲发现,她就让我还回来!”陈映芸嘤嘤喏喏回答。 周萋画听到这些话,眼睛却眯长了,她不相信陈映芸会是做这种事的人,“一个没有户籍的低等婢子,要你送东西给自己兄长,你竟然答应!” “我,我当时,以为,他们……可后来,七公主,然后,我阿兄他……”陈映芸结结巴巴起来。 她跟陈泽栋去郡公府玩时,曾多次见阿兄跟繁华说话,两人之间默契十足,繁华又长了一副人见人爱的样子,陈映芸只当阿兄蛮中意这婢子,所以当繁华让自己给即将出征陈泽栋带东西时,她便答应了。 但刚收下繁华的东西,七公主便寻来,也让陈映芸帮自己把心意带给自己阿兄。 回想起七公主对自己的种种好,陈映芸立刻恍然大悟,于此同时,她也在陈泽栋的书案上,发现了陈泽栋写给七公主的信,于是,繁华做的衣衫便留下,陈映芸让周萋画把七公主的信物送了出去。 公主跟一个下等婢子之间,陈映芸自然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边,但她每次看到繁华炙热的眼神,便无力开口,这包袱里的东西,也就被她暂时保管了下来。 刚刚听周萋画说道了陈映雪的事,她就联系到了自己,她也就没做的跟陈映雪那般荒唐罢了。 陈映芸浑身酸软,结结巴巴地把那叫繁华的婢子如何跟自己的来往,一一说了出来,“得知大夫人从郡公府带来的婢子里有繁华,我就担心起来,总害怕,有一天她会突然来找我询问阿兄的事!” “让你庆幸的事,她并没有对不对!”冬雪仰着骄傲地小脑袋,“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她用同样的方法缠着陈映雪呢!” 刚刚冬雪去找陈映雪了解情况时,陈映芸就把责任全部推给了繁华,说是那个贱婢给了她一种想当姨娘的错觉,她不过是想成人之美,减轻孔氏的负担罢了。 “也就是说,繁华是有目的的要把自己打造成为国公府的姨娘啊!”冬雪一拍桌子,得出最后结论。 陈映芸如梦方醒,的确,她总觉得繁华跟陈映雪说话的语气很眼熟,原来那婢子也曾经这么跟自己说过话啊。 “奇怪了,繁华她为什么会舍近求远呢!”春果悠悠地从身后说道。 ,(未完待续) 307 漏洞 听春果一针见血地说出事情的本质,周萋画欣慰一笑。 的确,要说做姨娘,繁华选择宋云峥,可比这些外戚、外府容易的多,她为什么舍近求远呢。 有一种可能是宋云峥不近女色,繁华找不到机会。 而另一种则是,定国公府里,有繁华喜欢的东西。 “啥叫舍近求远!”一听春果又扯到了自己兄长,冬雪不恼了,原本刚刚“坐享其成”的话题,就让她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又扯上了繁华,冬雪直接跳了起来,“这种事原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就不信,泽栋阿兄没暗示什么,那贱婢自己就攀上来,我阿兄做人做事光明磊落,又岂是这些肮脏能进得了身的!” 冬雪这些话,让周萋画颇为吃惊,兄妹就是兄妹,平日宋云峥对冬雪不冷不淡的,这关键时候冬雪这护兄长的劲,可一点也不比陈映芸差。 这就是所谓的自己的孩子只能自己打! 她这话一出口,房间里静悄悄的,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冬雪脸立刻就红了,为了解除这尴尬,她小声嘟囔道,“那不繁华前面还有那个莲香嘛!谁知道她们打得什么主意!” 又一次听到莲香得名字,周萋画忍不住对她好奇起来。 可陈映芸这时却开了口,“莲香是不是那个经常跟繁华在一起的那个婢子!” 冬雪静静想了一下,“好像两人关系是蛮不错的!繁华进府就是常平湖家引进来的!” 如果说,繁华跟陈家人扯上关系是预谋的话,说不定这莲香也是知道的。 假设,繁华故意跟陈家的娘子们亲近。借着娘子们,做了姨娘,那陈映雪将繁华带到孔氏面前就是有预谋的,就是在繁华的掌控中的。 既然是计划,被人知道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但会是谁,故意要破坏繁华的计划呢?他又为什么要破坏呢?这个人跟那流浪老人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萋画脑中盘旋着好几个问号。“看来。我们还真的找那个莲香了!” 莲香很快就被带到了周萋画面前,她也算是个美人,但比起繁华了就逊色很多。一双吊眉,一看就是个泼辣、嚣张的。 一见是周萋画,她便记起因上次迎接周萋画被宋冬雪狠狠责罚的场景,她松散地朝周萋画福礼。“见过周四娘子!”语气里没有半点尊敬。 “你就是莲香?”周萋画一看她的举止,就拿捏到她的性格。这种人是“下人的身子小姐的心,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比起那个繁华可容易对付的多。“听说,繁华想给泽栋阿兄做姨娘,是你的主意?” “什么!哪个不知死活的胡说!”果然。周萋画这话一出口,莲香的脾气就上来了。“是繁华她自己的打算好吧,她要飞黄腾达,她要做龙做凤,干我何事!” “哦!”周萋画语气上扬,“这么说,作为她的好姐妹,她要接近映雪表姐的事,你也是知道的!” 好姐妹?一听这次,莲香撇撇嘴,“知道,前些天,我跟她回家看她老母,她为了跟她母亲宽心,自己说的!” “她还有母亲?在京城吗?”原来知道繁华心思的人还有不少。 “她本来就是京城的人,去年十月,我姑姑去西市时,看她在卖身给母亲治病,瞧着她可怜,便将她买回了府!卖身的钱,都拿去给她娘看病了!”莲香说话时,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拉拉帕子,没个消停时候。 “后来,我们就一起来了国公府,反正户籍已经在郡公府里,要想拿自己挣钱,也就得想其他的法子了!”莲香吧唧吧唧嘴,“她是怎么想的,不干我的事!我还借了她不少银子呢!” “她母亲住哪?”周萋画问。 “国公府后面小巷的破草棚里!”莲香瞥一眼周萋画,“繁华的舅舅也在国公府里做事!繁华安慰她母亲时,他舅舅也在!” 舅舅?繁华还有个舅舅在国公府,而且也知道繁华的打算,周萋画眼前为止一亮,却仍旧不动声色,微微点点头,便示意莲香先下去,“谢谢你,若是有什么需要,还会麻烦你的!” 周萋画这番客气的话,愣是让莲香没缓过神来,“额……好!”她竟然端正身子,给周萋画行了一个大礼,比来时还要恭敬。 “嘿,这个贱人,临走了,倒客气上了!”冬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师父,咱们下面要做什么?去找繁华的舅舅吗?” 周萋画点头,起身。 这是个五十出头,头发却乌黑的男子,他小腿上绑着一大截黑色的绑腿,头上戴着一根棕色的束带,正在指挥着小厮们把米往仓里运,秦夫人安排的,陪同周萋画的婢子介绍说,“他叫赵一江,是府里的米仓,负责府里平日的米粮!到明年,在府里刚好当职十年!” 也姓赵?还叫赵一讲,死的那个老人可是叫赵二牛,“他是哪里人?”周萋画追问。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要不,把他喊来?”婢子如实回答,待得到周萋画的默许后,上前把赵一江喊道了跟前,“赵米仓,表姑娘想问你话呢!” 赵一江生的一张方形大脸,他头上的束带勒得很紧,这让方形的脸看上去修长一点,“贱奴见过表姑娘,不知表姑娘要问什么?” 赵一江一开口,就是标准的京音,说的地地道道的,这让刚刚回到京城不久,还操着一股洛城口音的周萋画,都不大好意思开口了,“也没事,就是看赵米仓身形魁梧,像是个练武之人,不知赵米仓师从何处?” 赵一江作揖大笑,“承蒙表姑娘夸奖,我不过是个出力人,哪里有练武啊!” “原来没有!失敬!”周萋画点头,“咦,赵米仓,听说您在国公府做了十年功,这些年没有回家乡吗?” “回表姑娘,贱奴,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这五十多年就没离开过京城!一直都在家,也就不存在回不回家乡了!”赵一江丹田出声,“不知表姑娘,为什么问这个?” “奥,没什么事!”周萋画拉拉衣袖,“赵米仓,你是否知道,繁华出事了?” “啊,繁华她,怎么了?”赵一江一惊,“她出什么事了?难怪我阿姐说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去看她了!” 看着赵一江这皱在一起的脸,“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前几天把外祖母赏给大表姐的镯子弄海了!” “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大娘子的东西那是能随便弄的嘛!”赵一江一拍脑门,“尽不让人省心!” 呵呵,他竟然听懂了我刚刚的方言?(未完待续) 308 圈套 周萋画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怀疑,她冲赵一江点点头,“赵米仓应该也知道大表姐的脾气,真替繁华担心!” 赵一江长长叹口气,“哎,这丫头尽让人不省心!” 只不过感叹一句,而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他抬头看着周萋画,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周萋画将赵一江的表情收入眼中,她微微侧身看看冬雪,“你们府的人出了这种事,你可得入一下心啊!” 冬雪一怔,咦,师父怎么说什么啊,繁华被安排到后院,不是因为陈映雪往景香院塞人吗? 她抖一下嘴唇,便想开口。 可周萋画并没有打算让她说话,“听说,繁华的母亲也住在这附近?” “多谢表姑娘牵挂,我阿姐的确住在附近!”赵一江又是一作揖,对周萋画表示感谢。 见他这般冷静,周萋画便没有多问下去,招呼众人转身离开了米仓。 “春果,你留下看着他,看他有没有去后院,或者出府!”周萋画吩咐道,根据莲香所说,繁华母女与赵一江感情深厚,但根据刚刚赵一江的反应,压根看不出他对繁华的关心。 对于,外甥女犯错正在受罚的事,他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自己都暗示到郡公府了,他也没有向冬雪求情,着实不是一个关心外甥女的舅舅应该有的表现。 在对赵二牛的调查时,周萋画曾找来与赵二牛一起流浪到京城的同乡,从他们嘴里,了解到,在虞城的方言里“海”就是“坏”的意思。赵一江竟然想都没想就明白自己说的什么意思。 一个从未出过京城的人,又岂会那么快就反应过自己说的什么。 再次坐回到景香院里,周萋画便静静等待着春果回复消息。 冬雪坐在月牙桌的另一侧,看着周萋画平静的脸,不高兴地嘟嘟嘴,“什么案子,师父都上心。就是对我家的案子不上心!”她拿着茶杯盖。将桌子敲的当当乱响。 周萋画听到她的嘟囔,拿起杯子,轻抿一口。而后很随意地问道,“冬雪,这些日子,你有练功吗?” “当然有!”冬雪说着放下杯盖。抱起大腿,就来了个朝天蹬。然后重心下移,在地上坐了个标准的一字马,“师父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周萋画诡异一笑,“过会。我需要你帮忙!” 冬雪骤然兴奋起来,“真的吗?师父需要我做什么!” 周萋画轻轻摇晃着茶杯,笑而不语。 “师父。告诉我嘛,我是个急脾气。你不能这么折磨我!”冬雪性子急,拉着周萋画的手,不住的追问。 周萋画手放在嘴唇,示意她安静,而后一抬手,指指正沿着走廊匆匆而来的春果,“等一下,看看,春果怎么说!” 冬雪强压住急躁,瞪圆眼睛看着春果。 “娘子,那赵一江自始至终都在指挥着下人装卸米粮,纵使完工,也没有离开半步,我找他身旁的人问过了,今天的他跟平日没有什么异常!”春果简单福礼,便将自己观察的情况说出,她抬头看着周萋画,“那娘子,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春果,再麻烦你去给我找一个人!”周萋画放下茶杯,示意春果道自己跟前,然后在扶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 “娘子,你确定?”春果面露为难。 周萋画微微点头,“是,我确定他在京城,咱们能否成功,就看他是否出手了!” 春果用力抿了抿嘴,“是,奴婢这就去!”说完,便转身,急匆匆地出了院子。 冬雪看着这对主仆打着哑谜,甚是着急,“师父,师父,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周萋画看向冬雪,“我啊,打算去看一下繁华的阿母了!”说着,她便站起身来。 冬雪听来听去,没听到自己什么事,眼看着周萋画起身已经朝外走,她忍不住大声嚷嚷道,“师父,你还没说,需要我做什么啊!” “打架!”周萋画驻足回眸一笑。 从国公府后门出来,便有一条小巷,直接通向繁华阿母住的草棚人家,对于这条路,赵一江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但今天他的步履却越来越沉重起来。 忙碌完米粮的事,他正打算倒上一杯小酒,舒舒服服的休息一下,就有大夫人院里的人来报信说,周萋画带着人去看望繁华阿母了。 自这个周四娘出现,赵一江的左眼皮就一直挑个不停。 周萋画虽然有御赐“圣手娘子”的头衔,表面上受人尊敬,但私下,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跟死人打交道的事,还是议论纷纷,本来风评就不好的周萋画,在京城民众的嘴里变成了一个“克人克己”的凶煞。 所以,一听说,周萋画去看望自己阿姐,这赵一江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走着,走着,他步子就沉重起来了,繁华被遣到了后院,刚刚周萋画又突然找自己聊天,现在竟然跑去看望阿姐,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赵一江思绪飞快地转动着,突然,一道亮光闪过他的眼,紧接着,一柄利剑擦着他的胳膊而过。 赵一江一个后下腰,闪过了利剑,但衣袖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 赵一江不禁勃然大怒,朝起巷子两侧立着的竹子,对着大腿用力一劈,长竹子对半裂开,成了一灵活的武器。 “是敌是友!你想做什么?”赵一江摆好架势,冲着对面身穿一袭黑衣,包裹着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人,怒吼。 黑衣人闪出一丝凶光,不语,提剑再次冲赵一江而来。 赵一江只得抬头迎战,舞动手中的竹竿,竟让黑衣人的利剑近不了半点身,几个回合下来,黑衣人竟没有占到半点便宜,“竟然壮士不愿自保家门,那恕我不客气了!” 就见赵一江瞅准机会,一挑竹竿,就听“当啷”一声,黑衣人手里的剑竟然被他挑落在地。 赵一江嘴角抿起一丝诡笑,一抬脚,便将落在地上的剑握在了自己手里,长剑直接指向黑衣人。 黑衣人自知功力不如赵一江,瞅着那原本在自己手里的剑落入赵一江手里,连连后退,最后竟倚靠在墙上没了退路。 赵一江慢慢逼近,“既然壮士不愿自报家门,那赵某人只好自己动手了!” 剑刃微挑,直接挑开了黑衣人蒙在脸上的黑布。 黑布下的那张脸,惊得他连连退了好几步,“宋,宋娘子,怎,怎么是你!” 冬雪一脸微扬,“为什么不能是我!”她双手叉腰,突然提高了嗓门,朝正前方喊道,“师父,你快出来!” 什么?周萋画也在! 赵一江大惊失色,该死的,这竟是周萋画给自己设的圈套!(未完待续) 309 解决 “赵米仓好功夫!”周萋画拍着手从小巷的尽头走出,“如此好的功夫,为何要故意隐瞒呢!” “这还用问,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引火上身呗!”周萋画的出现,让冬雪彻底放松下来,她拍拍手,朝周萋画方向靠近。 赵一江紧紧抿住嘴,“周娘子,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赵米仓,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装了!”周萋画停在距离赵一江两丈开外的地方,说时候,赵一江武功的水平,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伸手将冬雪拉到自己身后,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静。 “周娘子,你在说什么?”赵一江将竹子扔到一旁,“任何人遇到危险,都会本能的发挥自己最大的潜能来保护自己,难道这有错嘛!” “你那叫潜能嘛!被想着骗我!”冬雪从周萋画身后探出头,“别装傻了,说,那个叫赵二牛的是不是你杀的!” 赵一江握着刚刚冬雪那柄利剑的手,用力几分,他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赵二牛是谁,宋娘子,我实在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 周萋画将冬雪再次拉回,“赵米仓,我并没有再逼你,但也希望你不要自己骗自己!” “我哪里骗自己了!”周萋画一说话,赵一江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紧张,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奔溃。 “在国公府的对话里,你一共说了三个谎,第一,你自幼习武!”周萋画看着赵一江,缓缓说道。“第二,你早就知道繁华犯错被关到后院,而第三,你不是京城人,或者说,你曾经在京城以外的地方生活过!” 这三点一出口,赵一江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人钳住了脖颈。难以呼吸。他瞪大眼睛,“我说话又怎么样?周四娘,你这一辈子就不说谎了嘛!” “是的。谁都没法保证自己不说谎!”周萋画竟默许了赵一江的发问,“但倘若,赵米仓你说的这三个谎,都跟一个叫赵二牛的有关呢!竟看你刚刚舞剑的样子。将赵二牛一刀致命,应该问题不大吧!” “啊……”周萋画的反问。终于压垮了赵一江最后一根稻草,就听他大叫一声,利剑拖地,直奔周萋画而来。“周萋画,这可是你逼我的!”他大吼一声,便提剑指向周萋画的脖子。 但刀刃还未触碰到周萋画。就“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赵一江更是被强大的力量冲击的连连后退,他的胳膊像是被扯裂一样。咬着牙,抬头看去,却见周萋画的身前立着一个彪形大汉,那大汉脸面白净,生的一双眯缝眼,左耳处有个小肉瘤,手握一大锤,正怒视着自己,“啊……陈,陈高!” 他竟认出了这名大汉。 周萋画一听赵一江喊出陈高的名字,大为不解,难道……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就听赵一江仰头哈哈大笑,“哈哈哈,看来我今天是逃不过了!”他的眼睛朝周围扫视一番,而后,开口,“没错,那赵二牛就是我杀的!” 他竟张口就承认了。 周萋画只是怀疑赵一江,却没有找到什么证据,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痛快承认了! 案情的发展,有点出乎周萋画的意料。 “繁华跟我说,她想给赵大郎做妾,我这做舅舅的岂能放心,那赵大郎人在战场,能否顺利而归都是个问题,我怎么能让她进火海!”赵一江身子倚在墙壁上,空洞的眼睛看着天空,“我知道,要想最彻底的阻止这事,只能是让孔家人出手,于是我便让二牛假扮我去找孔家报信,可他竟然偷懒,选择在翰墨轩将消息告诉给孔家两位娘子!” “这赵二牛,我与他已经十余年没见面,他流浪到京城,得知我在国公府当职,竟然三番五次来找我讨要钱财,阿姐身子本就不好,他竟偷了繁华给阿姐买药的钱,这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在对孔家报信后,竟然以此来威胁我,说我若是不给他一百两,就将我报信给孔家的消息告诉大夫人!”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杀了!一剑刺穿他头颅,趁着夜色,我便将他抛尸于野外,孰料却又巧遇了孔家娘子!担心她们会继续追查赵二牛的身份,于是我就在城墙下演出了中毒的戏!”说到这时,赵二牛眼睛突然一眯,目光从天空转移到周萋画身上,“千算万算,竟然逃不过你周萋画!” “既然载到你手上,我也认了!”赵一江眼神里突然泛出一点温柔。 还没等周萋画反应过来,他竟然捡起地上的那柄剑,直接抹了脖子。 鲜血瞬时间喷出,毫无征兆地洒了陈高一身。 再看那赵一江,横尸在地,竟没了呼吸,只盯着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看着天空。 “啊……弟弟!”一个老妪悲惨的哭喊声从周萋画身后传来,就见一个踉踉跄跄地声音扶着墙慢慢靠近赵一江的尸体,“大弟,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走了,我跟繁华怎么办啊!”她跪倒在地,慢慢爬着。 她破旧的衣衫上立刻沾染上了血,爬到赵一江的尸体旁,紧紧地抱着他,“大弟弟,你怎么忍心扔下我们娘俩呢!” 她就是繁华那位久病的阿母。 看着她抱着赵一江痛哭地样子,周萋画悲从中来,她示意春果拿来一锭银子,缓缓靠近。 还没等她靠近,老妪突然抬起头,她那悲伤的眼神里,泛出一丝阴狠,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周萋画,那仇恨的眼神让周萋画无处躲藏,她原本要将银锭递给她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杀死一个坏人,难道他就该死嘛!”老妪眼中透露着自己的愤怒,她咬紧了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是你害死他的,你不得好死!” 说完,这句,她突然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周萋画,不放过她任何一处细节,她的嘴开始抖动着,从她一张一合的嘴型里,周萋画猜出她说的是:“我要记住你!” 周萋画狠狠打了个冷战,她没有勇气再掏出手里银锭。(未完待续) 310 心悸 周萋画没有料到,这起案子会这么轻松完结。 但那老妪记恨的眼神,却像是一把刀子一样狠狠地剜着她的心。 官兵很快就到达,将赵一江的尸体连同繁华的母亲一起带走了解情况。 周萋画回到景香院,打包好行李后,便跟秦夫人告辞,她特意给繁华说了情,并准备了些银两,让冬雪交给了她。 一切都处理好后,便离开了国公府。 冬雪与她们共乘了一辆车,她倚靠在轿厢上,跟看怪物似的打量着周萋画,“师父,你好厉害,真是步步引赵一江入瓮啊!连他的反击都想到了!” 冬雪说的是,陈高突然出现的事。 周萋画“嗯”了一声,便看向春果,“你去找他,他没有说什么吗?” “没有,就是问了几句我阿耶的事!”春果轻声说道。 陈高是个怎样的人,周萋画还真拿捏不好,她让春果去找他求助,只是赌了一下他与芳痕那些年的情谊,她庆幸自己赌对了,却又不禁下出一身冷汗,芳痕因柳神医而死,这个时候特意询问柳神医,难道他还打算替芳痕报仇! “哎,那个人真的是陈高啊!”冬雪发出感叹,“你在哪找到他的?他难道没有去前线?” “娘子说没有,我就去……去康乐坊,果真找到了他!”春果低着头,小声的嘟囔,康乐坊毕竟是京城最有名的声色场所聚集地,春果去时,就被那些浓妆艳抹的**子们围住了好几次。 一看春果脸涨红,周萋画原本打算备一份厚礼感谢陈高的事。便暂时搁浅了下来。 “师父,师父,你怎么想到找这个叫陈高的呢!”冬雪看周萋画主仆都低着头,却没反应过怎么回事,她推推周萋画,继续追问这,“这么说。上次骑马进我家的。真的是他了?” 周萋画点点头。 虽然在母亲的死上,出现了失误,但周萋画始终都认为秦简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纵使他去了前线。也会遵守为诺言,给自己安排什么。 至于她为什么会想到让春果去康乐坊找陈高,是因为她前段时间陪卢天霖去找冬雪时,在冬雪的桌子上发现了郡公府近期的银两支出。其中有两项很奇怪的支出,一项是康乐坊很有名的一家青楼。另一项则是一间点心铺,且这两项后面都标注着是一位朋友的朋友。 周萋画当时问过冬雪,冬雪说,是宋云峥临走前安排的。说是两位朋友的朋友。 周萋画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位朋友是秦简,而那两位朋友的朋友。很有可能就是陈高跟马倩妮。 马倩妮好甜食,而那点心铺就在翰墨轩的隔壁。周萋画让侯府的下人去打听过,的确有个模样跟马倩妮相仿的人经常出入点心铺赊点心,银子也的确都是郡公府付的。 至于那妓院,自然就是陈高花费的。 周萋画很用心的记下那妓院的名字,于是在今日设计赵一江时,起了作用。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就到达了永宁坊,一进坊门,冬雪就忍不住哼唧起来,“师父,我能不能去侯府,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的!” 宋云峥去前线后,府里的下人散得散,被秦夫人带去国公府的去了国公府,虽然又招了新的婢子,但都被秦夫人训得跟木头人似的,平日里除了教导冬雪女工,就是逼着她练习字画,好不容易央求来一个练功的师父,这几天却家里出事,暂时离开几天。 冬雪别提多无聊呢。 她看周萋画抬起头,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答应,便展臂高呼起来,“嘻嘻,反正不用回去收拾东西了!马夫,不用停,直接往前走!” 但马夫却在她话音落下之时,停下了马车。 惯性作业,让冬雪的身子往前倾了一下,随后她便抬起身子,挑开了布帘,“不是让你,直接去侯府嘛,停下来做什么……额!”她张口就训斥马夫,但当她抬头看清楚外面的状况后,立刻愣了下来。 远远的,一镶黄顶的八抬大轿停在郡公府门口,轿撵周围,千牛卫气宇宣扬地站立着。 周萋画看到冬雪满脸的错愕,便也探身出来,“是宫里的人?”她轻轻拍了一下冬雪,示意她立刻下车。 冬雪的眉头微微一锁,她转身拉住了周萋画的手,“师父,你跟我一起!”她隐约觉得那顶轿子里的人会带一个让她无力承担的消息。 周萋画看着那顶轿子,会是谁呢? 一看冬雪下车,立在轿撵旁边的一个公公,便摔着拂尘迎上前,“老奴见过宋娘子!”他一瞥眼,认出周萋画,再次微微供了供身子,“见过周娘子!” 而后他转身,面向轿撵,“殿下,宋娘子回来了!” 殿下?那指定是位皇子了,周萋画拉一下冬雪,往后退一步,过会好行礼。 轿子布帘被挑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便从轿子迈步下楼,他没有急于做任何动作,而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要在宣布什么重要决定之前的感叹。 周萋画跟冬雪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认出这个人是太子周长治。 于是不约而同地弯身福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周长治依然背对两人,只是无力地抬手,朝两人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 他的身体微微晃动着,好像是在忍受着什么。 “四娘子也在啊!”周长治终于开口说话了,用力压制情绪后的悲伤,让他的嗓音沙哑。 周萋画微微拉动着衣袖,“嗯!” “今晚,要是没什么事,就留下了陪一下冬雪吧!她年纪小,家里没人,夜太长啊!”周长治缓慢而又低沉地说话。 周萋画微微皱眉,让我留下了陪冬雪? “是!”她没有表现自己的疑惑,而是干脆答应,她已经隐隐知道,周长治这般为难所为何事了,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殿下,我阿耶他在前线,可好?” 周长治微曲在身前的手臂晃动一下,“嗯,周都护一切都好!只是……” 他语气一顿,猛然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冬雪,“只是,云峥,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从眼眶里滚落了。 宋云峥出事了!周萋画大惊,缓过神来后,她立刻伸手抓住冬雪,但她却看到冬雪脸上平静得很。 “那秦简呢?他有事吗?”冬雪回看一眼周萋画,抬头纹周长治。(未完待续) 311 信任 “冬雪你……”周长治一听冬雪这么问,不禁脑门发胀,怒火上窜,“那家伙没事,好的很!” 自己兄长生死未卜,做妹妹的一开口就问一个与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家伙! 非但周长治,就是周萋画心头也微微紧了一下,于是,她上前微微拉了一下冬雪。 冬雪却转身,冲着周萋画微微一笑。 那一刻,周萋画从她脸上看到了欲哭无泪的平静。 但面对冬雪的反常的平静,周长治却无奈地摇摇头,若不是宋云峥出征前曾特意请求过,让他代为照顾自己妹妹,他恨不能立刻拂袖离开。 周长治强压住怒火,把原本计划说出的事情原委压入了心底,他的眸光从冬雪身上落到周萋画身上,“四娘,若没有事,今晚你就留下了陪一下冬雪!” 虽是这么说,心里真正想得却是,看她这般轻松,就算宋云峥的真的遭遇了不测,只要秦简那个家伙没有任何事,这丫头的心情应该不会受什么影响。 周萋画福礼表示明白。 看着周长治的轿撵离开,冬雪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就拉住了周萋画的胳膊,拉着她进郡公府的门,“师父,新来的厨娘手艺不错,各种糕点都在行,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下去做!” 她努力表现得轻松,那勉强的笑,却还是把她的痛苦泄露了出来。 周萋画知道,冬雪现在表现出来的忍耐跟隐藏,是她不擅长的,但是她为什么要掩饰呢,这不是她的性格啊。 进了冬雪的房间。周萋画与她并排坐在榻上,春果被吩咐出去准备周萋画今晚过夜的东西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周萋画拉着她的手,“你若难受,就哭出来吧!” 冬雪吸一下鼻子,却干脆出声,“我不难受,我阿兄又没有死。我若哭。岂不是晦气!” 是啊,太子殿下只说宋云峥出事了,却没有具体遭遇了什么。更没有说人已经死了,悲伤是在所难免的,但若是哭…… 周萋画抿抿嘴,轻轻点了点头。她用力握着冬雪,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 “师父。你不要这样看我,我还是我啊!”周萋画的打量让冬雪感到不舒服,“我只是学着慢慢长大,学着慢慢忍受!况且……况且师父你不也随时随地在变吗?” 冬雪这番话一出口。周萋画就给愣住了,她是在劝说冬雪的,怎么还被冬雪说教了呢? “你看你啊。平日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但一遇到案件,立刻就变成飞扬跋扈,说一不二的狠角色了嘛,而且,我听秦简说,你在他面前还是个爱钻牛角,不依不饶地女魔头呢……”再次说道秦简,冬雪立刻停了下来,她意识到自己这下是真的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周萋画脸上的表情,她不知道,若师父真追问起来,她该怎么解释,是在怎样的情景下秦简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气氛微微有点尴尬。 门外,恰好传来了下人的声音。 “娘子,卢少卿求见!” 卢天霖竟在这个时候再次出现,周萋画心中不免打起了小鼓,没等她抬头说话,冬雪已经默许,让下人将他迎进了正厅。 自从上次两人达成协议后,卢天霖对冬雪而言就成了一种希望。 看着冬雪眼睛泛起的一丝兴奋,周萋画心中有底隐隐不安。 今日的卢天霖没有穿官服,几日不见,他消瘦几分,原本合身的衣衫变得肥大起来。 “我是受太子殿下所托而来!”卢天霖被迎到上位后,说明自己来的缘由。 受周长治所托?周萋画一皱眉,众所周知,这卢天霖可是跟秦简在一个阵营的,一向与秦简处于敌对状态的周长治,怎么会拜托卢天霖。 “太子殿下刚刚才离开!”冬雪说话很是直接。 “是!只不过殿下他离开的匆忙,有些事忘记说,殿下知道某在为郡公府的事忙碌着,故,特命微臣前来,把刚刚没有说完的话,交代给冬雪!”卢天霖坐在圈椅上,他试图与冬雪目光对接,冬雪的眼神却盯着地板,并没有感觉到卢天霖交流的眼神。 无奈,卢天霖只得收回眼神,慢条斯理地说道,“想必,宋将军遭遇不测的事,冬雪娘子已经知道了吧!” 冬雪点点头,“是,阿兄遭遇了意外,不是不测!” 冬雪咬文嚼字,纠正卢天霖话里的错误。 卢天霖一怔,瞬间脸红,他也很清楚,意外不过是没计划中,可能没什么事,但不测的话,就严重多了。 “是,是,是意外,微臣表达错误!”他连忙改正,“部队驻扎塞外不过两日,匈奴便派来信使,愿在双方战区中间位置坐下了谈判!周都护八百里加急将此消息传报回京!但无奈,匈奴却只给五天期限,所以,宋将军便觉得前去拖延一下时间!” “谁曾想,却正好遇到了风沙天,宋将军他……不过,请冬雪娘子放心,恩公在得知宋将军失踪后,已经连夜去寻找了!”一说到秦简,卢天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兴奋起来,对于秦简,他比任何人都有一种自信。 “我知道的,秦简他是不会忘记自己承诺的!”冬雪点头表示赞同卢天霖的话,她拉着周萋画的手,“你说呢,师父!” 周萋画的心突然坠入了深渊,秦简也给过冬雪承诺! 周萋画的鼻头就一酸,一股莫名地委屈涌上了心头,她用力的皱紧了眉头,不让情绪侵蚀表情。 卢天霖看一眼周萋画,只当她紧皱眉头在思考。 深吸一口气后,他继续开了口,“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未传来任何消息!”他看着冬雪,“冬雪娘子,你放心,宋将军一定不会有事的!” 冬雪嘴角微微上扬,“当然,只要秦简他能回来,我阿兄他就能回来!” 她眼睛闪动着光芒,满满的全是信任。 看着冬雪的眼泪,周萋画的眼眶终于无力,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也滚落下来。(未完待续) ps:【看更文时间,就知道,我又卡文了,哎,真想请假啊,可又舍不得!】【前面这几张呢,其实是三个案子并驾齐驱着:公孙湘、国公府、赵二牛,线头真多啊,我当时写大纲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啊!真不是一个成功的作者!】 312 信 把周长治要自己转达的话,都传达到了,卢天霖便起身要回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就在他要迈步出房门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看眼圈微红的周萋画,“画儿妹妹,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周萋画疑惑地看着卢天霖,“卢少卿,有什么事您就直接说吧!” “不行,这事……”他抿着嘴,抬手朝走廊做出邀请的动作。 周萋画静思一下,卢天霖此时要单独跟自己说话,应该还是与郡公府的案件是有关吧,她拉一下冬雪的手,便随着卢天霖的指引走到了一处说话旁人听不清的地方。 “画儿妹妹,秦王王妃的棺我已经弄出来了,只等找个合适的日子开棺验尸了!你看什么时候比较合适?”卢天霖小声问道。 “卢少卿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就选什么时候吧!”眼看着上巳节这就到了,为公孙湘开棺验尸这事不能再拖了,但她又不是很相信,卢天霖将自己拉到一旁,只为了确定公孙湘验尸的时间这么简单。 “王妃的棺与郡公府的混在一起,此事只有我一人知道,我看这时不易久拖!要不然就三月十三吧!”卢天霖拱手,“还有不到五天,画儿妹妹也提早做一下准备!” “可!”周萋画侧一下身子,朝前面不断探头的冬雪微抬了一下下巴,“卢少卿,还有其他事吗?”若再不痛痛快快说话,我可就先退了。 “画儿妹妹,莫急!”卢天霖一看周萋画要转身离开,情急之下,竟然伸手拉住了周萋画的胳膊。八零电子书/ 周萋画一瞪眼,“卢少卿,请注意你的行为!” 卢天霖尴尬地松开手,连连后退几步,“对,对不起!” “若没有其他事,四娘我就先退下了!”她再次盈盈一福礼,便要转身。 这下卢天霖开了口,“画儿妹妹莫走,是,是因为郡公府的案件!” “若是想让我趁机同时给郡公府验尸,就不要说了!”周萋画态度坚决,“我与宋将军的约定,卢少卿您是知道的,现如今他行踪未卜,我怎能失信!” “那,那若,若这就是宋将军的期望呢!”卢天霖说着,就从袖袋里拿出一封书信,“这,这是周都护寄来的书信!” 父亲的信?周萋画难以置信地看着卢天霖,父亲怎么会把信寄给卢天霖,而不是自己呢! 一看周萋画不接信,脸上还落出疑惑,卢天霖继续说道,“信上说,宋将军前往谈判时,曾有交代,若他有意外,来京城的约定自动取消,换做另一个约定!”他说着,就再次朝周萋画扬了扬头。 另一个约定! 那次诗会,宋云峥借着醉酒与自己的约定,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周萋画伸手接过了信。 正如卢天霖说的,米黄色的信纸上的确是父亲的字迹,信上的内容也如他说的那样。 “你给我看这些,还是想让我给郡公府的亡人们检验吗?”周萋画对折信纸,归还给卢天霖,“那不好意思,卢少卿,您可能要失望了,我与宋将军并没有关于郡公府的约定!” 我们的约定,只有秦怡——这个名义上传授给我医术的女人有关。 “这,这……”这怎么可能!卢天霖结巴。 周午煜这次寄给他的信,共有两页纸,第一页就是刚刚给周萋画看的这张,而另一页上,则是周午煜对宋云峥这话的解读,据周午煜所言,宋云峥事后单独解释过,他与周萋画的约定是与郡公府的灭门案有关的。 但到周萋画这,她怎么就给否认了呢。 但他又不能拿出第二张信纸,因为,周午煜在那上面用藏头诗的方式向卢天霖暗示,让他去求请皇后娘娘,给自己跟周萋画赐婚。 周萋画心思缜密,若看到那信,自然能看出那施礼的玄机。 卢天霖对周萋画的确有过觊觎,但自从他知道周萋画心里装的是秦简后,这份情愫便慢慢朝亲情靠近,在卢天霖心里,周萋画便变成了妹妹,他又怎么可能置秦简于不顾,去找皇后娘娘赐婚呢。 况且,这里面还夹着自己母亲。 年前,皇后娘娘曾向她暗示过要将周萋画许配给自己的意思,母亲担心的夜不能眠,还在这事后来,皇后娘娘没有再提,但也让卢天霖明白,母亲是不喜欢周萋画的。 他将周萋画递回的信纸收入袖袋里,微微作揖,“画儿妹妹自行定夺,某绝不干预!” 说完,他起身,一甩衣袖,大步朝走廊走去,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还有那洪亮的自语声,“某只是在想,宋将军三十余年,二十五年定于军中,某却不能为郡公府冤案尽力,实在惭愧!” 冬雪一直远远地站在门口。 在卢天霖大步离开后,她扶住一旁的墙壁,慢慢朝周萋画走廊。 步履缓慢,无力,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跌倒。 “师父?卢少卿找你说什么了?是关于我们家的事吗?”冬雪自我催眠出来的冷静,终于被卢天霖这神神秘秘的行动瓦解了。 她停在站在距离周萋画几尺以外不在靠前,只是等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周萋画。 面对这无害的眼神,周萋画浅浅微笑,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冬雪却“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师父,我真的害怕,我再也看不到我阿兄了!” 她终于绷不住了。 突然加快脚步,一下子扑在了周萋画怀里,“师父,你就答应吧,我阿兄若真的回来,他也会感谢你的!冬雪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真的不想啊!” 冬雪环抱住周萋画,呜呜地哭着。 在她的哽咽里,周萋画听到她又说起了秦简,“你也知道,秦简有时候是不靠谱的,他若真找不回我阿兄,我该怎么办啊!” 人都有身不由己地时候,秦简不是所有时候都能遵守自己的承诺,周萋画记起自己看的母亲吊在房棱上的画面。 她心头微微一动,突然明白,宋云峥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这次出征会出事。 让自己给秦怡验尸,不是约定,而是请求啊……r1152 313 死亡真相 农历三月十三,距离上巳节还有两天,黄历上说,这天宜出殡、开棺、祭祀。 天空却不合时宜地下起了绵绵细雨。 在大理寺的停尸房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十几口棺。 董庸与卢天霖并排站在停尸房门口,两人都穿着深绯绫罗广袖官服,带着官帽,鱼符垂下。 渺渺雨丝里,周萋画撑着一把油布伞沿着小径曼妙走来,董庸见状,就要上前迎接,却听卢天霖冷冷说道,“董少卿,你现在已有了婚约,就不要再上前了吧!” 前些日子,董庸刚刚跟御史大夫罗光地次女定下了婚约,因董庸已成年,为防止再有不测,两家人已经采纳、问名、纳吉、纳征,连迎娶的日子都定下来了。 听到卢天霖这冷冰冰地警告,董庸用力攥住衣袖,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硬生生地把这气跟憋了下来。 “臣女见过两位少卿!”周萋画收起雨伞,交给一旁的春果后,便朝两人微微施礼。 “四娘不必客气,你能来亲自为宋府的陈年旧案动刀,再下感激不尽!”董庸又在卢天霖之前开了口。 “董少卿,我想您误会了!我没有说要为宋府的陈年旧案动刀,我只是想看一下秦夫人而已!”周萋画转身示意春果把勘察箱递到自己手上,“以谢她传授医术之恩!” 董庸脸色涨红,愤怒地看向卢天霖。 卢天霖可不是这么跟张寺卿说的,卢天霖说,周萋画愿意出手验尸,真相指日可待。 卢天霖也着急了。“画儿……周,周四娘,你,你不是说……” 周萋画看着卢天霖这般着急的解释,不急不忙地手插袖袋,便将皇上御赐的令牌拿了出来,“见此令牌。如见皇上!” 卢天霖一惊。抬头看向令牌,而后跟董庸对视一眼,再后面。两人一起跪在地上。 身后那在细雨里站岗的侍卫们,也立刻跪倒在地。 “传皇上口谕,除卢少卿,任何人不得进入停尸房!汝等在门口等候。没有命令,谁都不准探进停尸房半步!”她用力一抬令牌。而后扫视众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高呼。 周萋画则甩袖携春果进去了停尸房,卢天霖在两人进入后,从地上站起身来,他朝董庸作一下揖。“竟然周四娘有皇上的口谕,那我也只能遵从,董少卿。不好意思,我先进去了……” 董庸咬着牙。怒目相视,没有说一句话。 “你们几个,保守住这里,任何人不得靠前,听清楚没有!”卢天霖威风凛凛,指挥侍卫。 虽然是下雨天,但停尸房里光线却相当充足。 三整排的棺木散发着湿土味,最靠近门口的这一排,棺木有点腐败,雨天发潮,手摸上去湿哒哒的,据卢天霖说,这是郡公府几位有身份的下人的棺木,“皇上恩赐,将他们也赐了棺,下葬,现在才能找到完整的尸骨!” 中间那排的棺木材质就参差不齐了,有上称的春芽木,也普通的柳木,更有昂贵的阴沉木,有头尾均有雕刻龙凤的,也有平如无纹的。 “那具就是老永宁郡公的!”卢天霖指着棺木正中一座头尾两面刻有龙凤,雕有福鼠,质坚色黑发亮的昂首大棺材,他回头看周萋画,却看她一脸不感兴趣,于是又指指这一排其他的,“这一排里有几位小郎君的,也有几位没有生育姨娘的!” “小郎君?这么说,老宋将军不止宋将军与冬雪两位子女?”翻阅郡公府的所有资料,上面只有宋云峥跟冬雪的记录。 卢天霖点点头,“正是,除去宋将军与冬雪娘子,老宋将军还有六位郎君,五位娘子,皆在那场灭门案里丧生!”他手指以宋珪为中心的一圈棺木,“这些是郎君们的,前面那排是娘子们的!” 没想到这宋珪还是个多子多福的人。 周萋画记起,初次拜访郡公府时,冬雪指着她家姑奶奶的院子曾咒骂过宋珪,闲来无事就往府里抬姨娘。 “也就是说,现在郡公府就只剩下宋将军跟冬雪了!”周萋画再次问。 “没错,宋将军刚满八岁就被送到了军部,五年前出事时,他正在边塞,而冬雪娘子虽是嫡女,却不得老郡公的宠,秦夫人便接她去了国公府,因此也躲过了那场浩劫!”卢天霖弯腰,指引周萋画走向最前一排,“这一排是郡公府娘子们的!”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中间那座金丝楠木的棺便是郡公夫人的,她的右边便是秦王王妃的!” 听到卢天霖的介绍,周萋画绕过眼前的棺木,走向最前面那排。 卢天霖赶紧跟在身后,“秦王妃的棺木已经不止一次被打开了,今上登基伊始,曾让仵作做过检验,十二年前,郡公夫人也开过一次,现在是第三次了!” 周萋画点头对卢天霖表示赞许,而后绕到棺前,示意他跟自己一起把棺木打开。 卢天霖为了不引起怀疑,将公孙湘放在了跟宋府其他娘子一样的棺材里,棺木很轻,还没等春果上前帮忙,她已经和卢天霖打开了。 一具完整的女子尸骨出现在了周萋画面前,她轻瞟一眼,“这不是公孙湘的!” “啊……怎么可能!是我亲眼看着人从坟墓里拿出来,放进棺里的呢!”卢天霖身子一抖,“你看,这还有我当时做的标记!” 他指着棺材身上一块棕色痕迹,“你才看了一眼,会不会有错啊!” “不会有错的,公孙湘手脚都是六指!”周萋画指着棺材里尸骨的手,五只手骨整齐得放着,“既然能把手指摆放的这么整齐,应该不会不小心弄丢一根吧,况且,公孙湘是生过孩子的!你看这具尸骨的骨盆,分明是未生育的女子!” “那……”卢天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把那棺材打开!”周萋画指着秦怡金丝楠木左侧的一具棺材。 卢天霖脑中一片空白,只得随着周萋画的命令行事,春果在棺尾,他在棺前,两人一用力,棺盖打开。 “这,这尸骨,她是六指!”卢天霖惊呼出声。(未完待续) 314 见证 这具尸骨虽然因时间久有些风化,也因为搬动骨与骨之间的排列有些错乱,但仍能清楚地看到双手、双脚上拿非常明显的第六根指头。 盆骨低而宽,且有明显的分娩留下的伤痕。 “这具应该才是真正的公孙湘!”周萋画绕到棺材前,边仔细看着,边说道,这具尸骨,骨质发黑,的确是中毒而亡。 周萋画开始回想,秦简给她的那张由秦怡写的尸格,秦怡已经确定,导致尸骨发黑是因为公孙湘中了砒霜的毒,且在这尸骨的甲状软骨上角发现了骨折。 周萋画决定从这两点入手。 于是她招呼春果拿来勘察箱,开始戴手套,做准备。 卢天霖立在棺尾,不断地扫视着棺材,“画儿妹妹,你是怎么确定秦王妃的尸骨在这棺里的?” 周萋画已经戴好手套,她直起身子,用脚在地上踩了一下,“这场春雨从昨晚就开始了,停尸房里这么潮湿,若是棺材有搬动,定然会留下痕迹!” 卢天霖低头,果然见周萋画脚下所指的位置,有新鲜的泥土。 “卢少卿你说,你在公孙湘的棺材上做了标记,至少也应该是五天前吧,而且是从坟墓附近的红土,过了五天,早就应该干了,而你看……”周萋画绕回到刚刚看到那座棺材,“红色的泥土做的标记却还没有干,分明是刚刚才画上的!一定是有人动过了棺!” “大意了,真是大意了!”卢天霖自责,现在却更加佩服起周萋画来,“哎,竟然在眼皮下。发生这种事,这是失职!失职!” “不过会是谁呢?故意要将棺材调换呢?”卢天霖开始思考。 “我想这个人并没有恶意,他只是对我不相信!”周萋画抿嘴,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卢少卿就不必追究这些无关紧要的了!” 看着周萋画那抹神秘的微笑,卢天霖心慢慢安定了下来,“一切都以画儿妹妹说的为准!” 周萋画转身。朝真正公孙湘的棺材走去。当她路过秦怡那口坚实阔气的金丝楠木大棺时,心口突然猛得跳动几下,紧接着头昏目眩。一个不稳,腿就发软,她一把扶住秦怡的棺木,这才站稳。而与此同时,刚刚的窒息感竟然骤然消失。 周萋画扶住棺木。抿紧嘴,突然记起了什么,“来,我们把秦夫人的棺木也打开!” 卢天霖的嘴巴瞬间微张。他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表情里,也能看出。他想问为什么。 “公孙湘的死因一直是秦夫人最不能瞑目的事,以前。是她为人洗冤,今日,我继续完成她没有结束的事业,既然她教了我医术,她又在身旁,就让她见证吧!”说着,她双手就扶在了棺尾。 金丝楠木是做棺材的最好材料,质坚防鼠,百年不枯,入土不过五年,木质光泽。 卢天霖一看周萋画这般坚决,无力反驳,便将手也搭在了棺首上,大家都知道金丝楠木的重量,搬动时都卯足了劲,但让中意味的事,三人毫不费力地便打开了棺盖。 刹那间,一股檀香扑面而来。 “好香啊!”春果将棺盖放在一旁,忍不住发出赞叹。 “额……是!很香!”卢天霖却结巴了。 此时,他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刚刚搬动棺盖没感觉到沉,当棺盖落地,卢天霖又忍不住试着搬动了一下,却根本不能把棺盖台历地面半毫。 一想到此时这个房间里还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他怎么能不害怕。 但毕竟他年幼时也曾与秦怡有过相处,对于这个长相甜美,活泼好动的秦姨母还是有些记忆的。 她应该对自己是没有敌意的。 卢天霖默默心想,便抬起头,看向周萋画,“画儿妹妹,咱们开始吧!” 周萋画也察觉到刚刚棺盖的异常,但对秦怡怀抱着一颗感恩的心的她,只当这是秦怡在冥冥中对自己的保佑。 她整理一下手套,便靠近了公孙湘的尸骨。 根据白骨所呈现的征象,周萋画确定,这是一名,死时在二十五岁左右的女性,这个年纪与公孙湘死亡的年纪相符,手指摸在尸骨的头颅上,果然发现了甲状骨骨折,时间久远,经过多次入土,已经无法确定骨折形成当时的情景。 沿着尸骨从上往下,周萋画发现公孙湘的肋骨不完整,看痕迹,没有生活反应,应该是死后被人用刀截取过,“公孙湘的肋骨,你那边的资料有记录吗?” “有,有,我在大理寺的案卷记录上看到过,上次秦夫人为她做尸检时,曾切过一块肋骨!”卢天霖收神,连忙回答,“奥,好像十二前,秦王妃从地下挖出来时,她还是有头发的!据记载,秦夫人也割了一点头发!” 听卢天霖这么一说,周萋画已经基本能确定,十二年前,秦怡为什么那么确定公孙湘是死与砒霜了。 她是用了加热后,提取砷化合物层的方法。 而头发,就是中砒霜毒杀后,全身毒素最高的部位。 头发的腐烂速度,与它被氧化的速度有着很大的关系的,也就是说,如果头发不被氧化,那它就永远不会腐烂,秦怡十二年前将公孙湘的尸体从地下挖出时,公孙湘的头发因没有被氧化,故而保存着很完整。 但在尸体第二次入土时,却没有得到原本的保护,导致头发被氧化。 于是现在的尸骨上,便看不到头发了。 没有了头发,那就只能再从骨头上入手,于是,她拿起头,也从肋骨上取了一小段。 “春果,把这骨头拿去,按照我昨天教你的去加热!”自从到定下验尸的时间,周萋画便在家里坐着各种准备,因为早已见过秦怡所写的尸格,周萋画心里也大体有了数。 为了节约时间,她特意将提取砷(砒霜的主要成分)的方法告诉了春果。 在春果,给骨头加热时,周萋画则继续检查尸骨,溺亡多会出现内脏瘀血等多处出血部位,或者胃内留有溺液,肺脏形成水性肺气肿等征象,但这些,随着肌肉、器官的腐烂,想在从这些上获得,公孙湘是否是溺亡的线索已经不可能了。 但若在公孙湘的尸骨上提取到了砒霜成分,基本上就已经能确定她的死因了。 这点,秦怡的方向是正确的。(未完待续) 315 叶老虎与白布 “娘子,出现了!”春果发出惊呼,招呼周萋画上前。 就见被春果烤的肋骨有了反应,开始慢慢冒烟。 周萋画立刻转身从勘察箱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铁片,很快铁片上出现了白霜。 “好了,收起来吧!”周萋画仔细观察后,便吩咐春果,“按照我教你的方法,把铁片处理了!”她抬起头,看向卢天霖,“多谢卢少卿,秦王王妃之死,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劳烦卢少卿帮我再将棺盖盖上!” “额……”卢天霖怔愣,周萋画可什么也没说啊,“这样就可以了吗?画儿妹妹,你不……” “已经好了!”没等卢天霖说完,周萋画就打断了她的话。 法医的工作是,检验人体或人体组织,从而判断出死亡原因、时间和性质,进而推断和认定致死致伤的凶器,从而分析犯罪手段和过程。 而这些,她刚刚全部已经做完了。 死者公孙湘,死亡年龄约二十五岁,根据毒的蔓延,其应是被喝下毒药后,又被扼住颈部,进而死亡,根据发现尸体的地点,可确定凶手有抛尸行为。 至于这个凶手是谁,这起距离她久远的案件,她不敢去想,她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不是她不愿去调查真相,而是这个真相距离她太过遥远。 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杀害公孙湘的凶手与后来这些扮鬼的人无关——谁又会在知道真相后,找些鬼魂来迷惑人嗯。 非但公孙湘,就是秦怡,她也不敢奢望回捉拿到凶手。 卢天霖看周萋画清清淡淡地,便弯腰帮着把棺盖盖上。 “那接下来。画儿妹妹你……”卢天霖移动步子靠近秦怡的棺木,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但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秦怡的棺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木又高又厚,站在棺外看她的尸骨就好似在看一口又深又沉的大缸,周萋画只得从门口搬来凳子,踩在上面。往下看。 看着棺中被风化的白骨。脑中不禁有几分疑惑,在灭门案里所有死的人都是在皇上的恩赐下入的土,秦怡更是选了上乘的金丝楠木。入葬的土质也偏中性,且有檀香等防腐香料,在如此密封掩饰地棺木,虽然不能确保她的尸体十几年未腐败。但不足五年就已经彻底风化成一具白骨,这也太让人奇怪了。 “我听说。五年前郡公府发生凶杀案时,秦姨母从水池里打捞上来时,眼睛、嘴巴被白布堵住,手臂也是被绳子捆起来的?” “正是。正是!郡公府上上下下,包括所有下人在内,或是被砍。或被刺,血流成河。当下并没有发现秦姨母的尸体,直到第二天,负责侦办此案的,当时还是少卿的张寺卿才在池塘里发现了秦姨母的尸体!”卢天霖吞咽一下口水,五年前他刚进仕途,只在饭局,众人酒足饭饱后,当故事说的。 但即便这样,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画面,还是恐怖地胆战心惊。 “据记载,秦姨母的双手背绳子反捆着,绳端又绕颈一圈后打了个结!”卢天霖继续说秦怡当时的状况,“所以,张寺卿判断,秦姨母是被人捆绑后丢入池塘里淹死的,这点也被因她异于常人的死因,所以,我们在调查时,一直是从秦姨母这条线入手的!” 她抿抿嘴,抬头看卢天霖,“那有结果吗?” “哎,自盛元二年秦姨母因秦王妃的事在宫中受挫后,便鲜少外出,后来又有了身孕,直到出事,出了节假日不得不外出,平日都呆在家里,鲜少跟人发生摩擦,要说有矛盾,也就跟老郡公后来抬回府的那几个姨娘有冲突,那些姨娘仗着自己诞下子嗣,仗着受老郡公的宠,便想踩压秦姨母!” “但毕竟宋将军是嫡长子,又年长郡公府小郎君们许多,那几个姨娘再闹腾,也不过是瞎蹦跶,更何况,在这次灭门案里,他们都死了!”卢天霖刻意加强了“这次灭门案”,以区分海宁伊刺史家的灭门案。 “也就是说,没有什么线索了?”周萋画说着,就弯下腰去查看,这是一具很平静的尸骨,之所以用平静来形容,是因为看不到一点伤痕, 根据尸体被打捞上来的状况,秦怡在溺死之前,应该是先被人蒙住双眼,然后遭到堵嘴、捆绑,最后被推入池塘溺亡。 “是啊,一直没什么线索!”卢天霖缓慢地说着,“为了慎重起见,我们找来京城里所有的医者、医令、仵作,甚至屠夫!众人一致认为,秦姨母是因溺水而亡!”说着,他便从袖袋里拿出一装订成册的本子,“这里面是当时为秦姨母做检验的人所写!” 周萋画接过本子,翻开后,首先便看到了父亲的名字,匆忙翻了几页,每一位验尸人的签名下都有父亲的署名跟印章,“这些验尸人,都是皇上下旨找来的吗?” “是!”对于周萋画的开口,卢天霖略显惊讶,“难道,周都护跟画儿妹妹说过什么?” “没有!”周萋画从头开始看这些验尸人的记录,仵作跟医令的记录比较详细,从尸体表面特征到捆绑屋都做了详细的记录,医者的记录则偏重于死亡推测,至于屠夫的话则更像是胡言一顿,而且还是由人代笔,可信度有待怀疑。 仵作跟医令的记录里,对于秦怡打捞上来的记录都是一样。 秦怡颈部皮肤无损伤出血,口腔内膜无损坏,非外界暴力捂压、按压导致的窒息。 身体被水泡过有浮肿,口鼻腔附近黏附着白色的泡沫,眼底有出血点,指甲青紫。 溺亡征象明显。 故,所有人的结论都归于同一点。秦怡是溺亡的。 其实这种方法,也是现代法医尸表检验的一般方法,确定死者是窒息死亡后,先排除是否受为外界暴力捂压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如果不是的话,再确定有无溺死的征象。 同时排除法喝认定法,是为了有效的避免漏检、误检而导致对案件的错误定性。 其实非但仵作跟医令。就是在医者的记录里。也确定了秦怡是溺亡这一点。 而在这些人的记录里,周萋画注意到这么一页,是一位叫叶老虎的人的记录。他的记录里有一点是其他人没有写的,便是那块堵在秦怡口腔里的白布。 据上面的记录说,秦怡这块白布叠得很整齐,没有一点被强行摁进嘴里的样子。 册子上记录。这位叶老虎是个屠夫。 屠夫竟然能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地方,周萋画不禁好奇。 一般而言。若秦怡是被人强行捆绑,那堵布这个举动,肯定会损伤的口腔黏膜,受害人强烈反抗肯定会表现在白布上。 若这叶老虎的说的没错的话。那这白布就应该在畅通无阻的状态下进入到死者的口腔的。 如此说来,要么被堵嘴秦怡是自愿的,要么……就是她自己堵起来的! 难道。秦怡是自杀! 这个念头一出,周萋画的手一抖。手里的本子差点掉进秦怡的棺内,“这个叫叶老虎的,现在还能找到吗?” “叶老虎?”卢天霖乍一听这个名字,很是纳闷,没在本子上看过这个名字啊,后来又一想,应该是那些屠夫里的其中一个,因他再潜意识里就以为屠夫验尸是胡搅蛮缠,便没有仔细研究,“他,应该能找到的!” “那好,麻烦卢少卿现在就帮忙寻找一下吧,我想在半个时辰之内找到他,可以吗?”周萋画合上本子,还给卢天霖。 “额……好,好吧!”卢天霖面露难色,却又不好意思拒绝,他答应一声,无奈地朝门口走去,董庸此时正在门口,看来今天肯定要跟他低声言语了。 卢天霖离开后不久,春果处理好铁片,站在了周萋画身旁,“娘子,秦夫人这尸骨,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仔细检查! 只是她心里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若秦怡真是溺亡而死,以现有的技术水平,她根本找不到一点点线索。 之所以仔细检查,一方面是为了心安,为了冬雪,也为了宋云峥的请求。 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验证刚刚卢天霖册子上那些仵作、医令的记录。 周萋画从不怀疑古人在验尸上的智慧,只是现有的技术在很多时候难以捕捉到细节跟深层次的东西,像血液、指纹,这些周萋画同样无法获得。 一通检查过后,周萋画的确一无所获,她直起身子,冲着棺中的白骨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可能我真的没法真的找到真相。 突然,周萋画身下的凳子好像被人推了一下,“春果……”周萋画失声大叫,还没等春果上前搀扶,周萋画整个人就朝地面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娘子,你,你怎么了?”春果一直站在周萋画身旁,她就看着自家娘子毫无征兆地就倒在了地上。 啊?周萋画还以为春果不小心碰到了凳子,一听她惊讶的语气,侧目回看,凳子没有任何移动,稳稳当当地靠着棺木。 天色突然一沉,停尸房里突然暗了下来,周萋画手撑地,连忙起身,而这时,她突然闻到了一阵细微的阴风,伴着这阴风,还有浓烈的香味,是花椒的味道。 是从秦怡的棺木里传来的。 周萋画腿一弯,从要要站起的姿势直接变成了半蹲,手放在棺材身上,循着味道,一点点的摸索着。 当摸到距离地面三四寸的棺首位置时,异样的感觉从指间传来,原本应该是实体的棺木竟然像是被什么挖空一样,她用手轻轻一敲,棺材竟然……破了! 一个直径一寸有余的圆洞,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棺木竟然被人钻了个洞,而且用同样颜色的纸糊上,已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 这下周萋画终于明白,秦怡的尸骨为什么会风化的这么严重了。 竟然有人会在棺材上动脑筋!难道郡公府的案件里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密码吗? 周萋画快速从地上弹起来,一一检查起其他的棺木。 其他的棺木,完好无损! 也就是说,只有秦怡的被人动了手脚! 难道秦怡的死真的另有玄机! “四娘子,叶老虎的消息查到了!”门外传来董庸的兴奋的声音,他立于门口,展臂呼喊,却因顾虑到什么不敢再靠近一步,而他的身后,泽站着有点小沮丧的卢天霖。 一看周萋画抬起头,卢天霖错身路过董庸,迈步进入,“画儿妹妹,叶老虎的确已经找到了!具体的,让董少卿跟你说!” 一句话就把董庸的得意给压了下去。 “董少卿找到的吗?”周萋画抬头反问,“我现在能见到他吗?” “当,当然可以!”一听周萋画戳穿真相,董庸瞬间眉飞色舞,“四娘子,请随我来!” 他弯腰便做指引状。 周萋画浅笑表示感谢,却没有立刻迈步出去。 她重新回到秦怡的棺前,将刚刚戴的手套放进了棺材里,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示意春果跟卢天霖上前,将棺盖盖好。 将勘察箱收拾妥当后,这才离开了停尸房。 细雨依然再下,沿着停尸房前的小径上了回廊,在董庸跟卢天霖的指引下顺利出了大理寺,坐进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周萋画朝那名叫叶老虎的屠夫家赶去。 经过两座石桥,走过一段窄巷,在一处污水横流的农庄院里,周萋画见到了叶老虎。 他三十出头的样子,满脸横肉,不过才春天,竟然赤膊在檐下喝着小酒,一见里正领着一群穿官服的人进了自家院,端着酒杯的手,就因惊愕悬在了半空中。 “老虎,愣那做什么,还不快来见过两位少卿!”里正是个不到六十的老者,花白的胡须,稀稀落落的。 “少卿?我,我叶老虎最多不过杀杀猪,可没干过什么坏事!”叶老虎放下酒杯大声嚷嚷。 “没说你犯事,我问你,五年前,你曾受邀去大理寺验过尸,可有此事!”叶老虎的放肆,已经让董庸跟卢天霖同时皱起了眉头,担心这两人摆官威,周萋画直接开口问话。。 “有,有这事,项顶侯周都护,还赞扬过我呢!”叶老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周萋画,“你问这个做什么?” 父亲?赞美? “周都护为什么赞扬你!”卢天霖上前一步,质问叶老虎。(未完待续) 316 绳结 “当然是因为我办事得力啊!”叶老虎随手拿起桌上一块有点发灰的布条,说话见就往身上一搭,他略带不以为然地看着卢天霖,“当时还是张少卿接待的我!” 卢天霖脸色涨红,董庸却略显得意,“那不知周都护为何赏识你啊!”他的眼睛蜻蜓点水般略过叶老虎,不过是个屠夫,仗着见过朝中人,就这般得意,无知!好笑! 董庸看不起叶老虎,叶老虎也斜着眼看他,不过是个公子哥,没一点真凭实学,竟然问出这种可笑的问题,“哎,我以为你们来找我,是因为我当年的发现呢!”他长叹一口气,不给任何人面子,就重新盘腿坐下,端起刚刚倒好的酒,一口抿尽, 带领周萋画等人来的里正一看叶老虎这般无礼,连忙出声,“老虎,你给我起来!当着几位官家,岂有你撒泼!” 叶老虎也是个倔脾气,里正越是这么说,他的性子反倒上来,他身子往后一靠,眼睛一斜,把布条盖住眼睛,竟然发出呼呼的鼾声。 里正气急,就要上前拉扯,却被周萋画抬手给制止。 “叶公!”她拉一下衣袖,朝叶老虎福礼,“小女子名周萋画,家父正是项顶侯,因五年前郡公府一案,特来向您请教,还请您能大人大量,为小女子解惑!” 一听周萋画自报家门,叶老虎一下子直起身子,手忙脚乱地把脸上的布条扒拉下,“你,你就是圣手娘子!”他站起身来,连忙作揖。 再次打量着周萋画。确定从她脸上看到了周午煜的影子,这才说话,“圣手娘子有何吩咐,小的知无不言!” 态度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卢天霖跟董庸一看他对周萋画这般客气,立刻一挺胸,分列左右。充当起护花使者。 周萋画点点头。表示感谢叶老虎,“叶公,我在查阅当年众人对郡公夫人的检验记录时。发现你比其他人多了一点,能否详细说说!” 叶老虎眼睛瞬间眯长,自豪油然而生,“没错。要不然周都护也不会称赞我!” “那能否劳烦您将当时的情况,说给小女听!”周萋画嘴角挂笑。 “当然可以。只是……”叶老虎毫不犹豫的答应,眼睛一看董庸与卢天霖立刻反悔,“我可不想跟他们说话!” “那,我们里面说!”周萋画一撇头。瞧见叶老虎家院里还算宽敞,他的媳妇,一个身形消瘦的小女子。正在细雨里不住的劳作着。 “好,圣手娘子里面请!”叶老虎邀请。 “不行!”董庸跟卢天霖几乎同时开口。 “没什么不行的!”周萋画回看他们一眼。说完这句,就带着春果进入了院子,叶老虎故意气他们,在周萋画跟春果进门后,随手就把院门给关上了。 董庸、卢天霖气得直跺脚。 “圣手娘子,你是不是也是看了我对郡公夫人嘴里那块布的记录了!”进了院,叶老虎就吆喝媳妇给周萋画倒水,把周萋画迎在上位,自己则恭敬地站在一旁。 “正是!”周萋画道,“劳您详细描述一下!” “是!”叶老虎回答,“那是块白布,确切地说是白绫,板板整整地对折,对折,再对折后,塞进郡公夫人嘴里的!”叶老虎边说,边用自己手上的毛巾比划着,“我是个粗人,平日就知道杀猪,但我心想,这杀猪跟杀人应该是一样的,我要是杀猪,要的是快、准,哪里会把那塞嘴的毛巾叠的那么仔细啊!” “那是怎样一块白绫呢?”周萋画追问。 “就是女人家上吊时用的那种,有三尺多长呢!”叶老虎媳妇拿着水上前给周萋画倒,顺口插话。 叶老虎眼睛一瞪,“你这个臭婆娘,瞎说什么!” “我哪有瞎说!”别看叶老虎媳妇瘦瘦小小的嗓门可不小,“跟前院小寡妇前些日子上吊的白绫差不多!” “瞎啰嗦什么,上一边去!”叶老虎怒视着她媳妇。 小媳妇撇撇嘴,便要退下,却被周萋画喊住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你也去了?” 小媳妇看一眼叶老虎,思考一下,回话道,“是,里正传消息说让当家的去大理寺时,这死鬼正好大醉,我放不下心,就换了身衣裳跟着去了!” “这么说,你也见过当时的秦夫人了!”周萋画一听小媳妇这么说,索性追问其她来,看她点点头,“能否将你看到的跟儿说说!” 小媳妇不慌不忙,用围裙擦擦手,“现在算起来,也得五年了,我们杀猪的,平日也不曾见官,所以那次记得格外清楚,虽然被水泡过,但还能看出那秦夫人长得叫一个好看啊!” “我们去时,那塞嘴、蒙眼的白布已经被拿了下来,只剩下手被反绑着!那么多人都站在停放死人的台子前面!” “那你们可知道,是谁先检查地秦夫人?”周萋画追问。 “这个……谁知道呢,那么多都站在停尸房里,一个个排着队,不过除了我,谁都没碰过秦夫人!”小媳妇有点得意,“谁让咱是女的呢!” “没碰?怎么讲?”那口腔没损坏是从哪得出的。 “就是谁检查,他们说要看哪,我就帮着上前动手的!”小媳妇说着脸一红,“不瞒您说,就是秦夫人身上,也只有我一个人看过,一点伤也没有!” “你确定?”周萋画眼睛一眯,还有这种验尸方式?“也就是说,并没有人检查秦夫人的内脏?” “内脏?开肠破肚啊!谁敢啊!听说上面有命令,任何人不准亵渎秦夫人!”小媳妇惊呼一声。 上面的命令!自然是皇上。 父亲虽然没有把秦怡跟皇上当年的事说得特别详细,但想也能想出那是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要不然能让皇后娘娘那么恨,甚至把恨意延伸到宋云峥身上嘛! 既然不允许开膛。那皇上就采用了大数据方法,找来那么多与尸体能扯上关系的人来,最终确定了秦怡是溺亡。 但这样也距离秦怡的死亡真相越来越远。 周萋画突然后背一阵发凉,检验秦怡的尸骨,似乎触碰到了皇上的底线。 她不禁害怕起来,她没有听父亲的话,也没有听秦简的警告。把侯府逼上了思路。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春果小声的提醒,自小媳妇说完。娘子已经愣了快一炷香的了。 “啊……没事,刚刚我们说到哪了?”周萋画连忙收神,“既然没法触碰秦夫人,那你们是怎么确定她死因的!” “都靠我啊。那些医令让我帮忙打开秦夫人的嘴,检查她的口。让我抬起她的胳膊,检查她的腋下,摸头发,摸脖子。都是我!”小媳妇有点得意,“若是其他娘子,只定害怕。谁让咱是屠夫婆呢!” “呸呸呸,当着圣手娘子还瞎说。上一边去!”自己媳妇侃侃而谈,叶老虎插不上嘴,难免有点着急,“她就在那给各位仵作跟医令当了一整天的下手,圣手娘子别听她瞎说!” “老娘哪有瞎说!”小媳妇一掐腰,“圣手娘子,秦夫人身上的绳子还是我解开的呢,其实那绳子绑的并不紧,要是我这种粗人,用力就能解开,但被仍进水里,这那就不好说了,不过呢,虽然被绳子绑着,但她手腕上没有一点伤痕!” “当时那些医令、仵作都觉得奇怪呢!还以为秦夫人是昏倒后被扔进水里,但昏倒肯定有原因吧,至少得反抗吧,于是又重新检查一次,什么也没找到!在着说,要是被敲晕,那嘴巴、眼睛不就多此一举了嘛!”小媳妇微微皱眉,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况。 除非有一种情况,即死者的双臂让凶手给捆绑住了,死者已经失去了搏斗能力,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受凶手威逼,不得已而为之的。那么看看死者是怎么被捆绑起来的。 秦怡身上一点伤也没有!一点伤也没有?周萋画喃语着。 人落水后,挣扎是在所难免的。 但若是先昏倒,水中没有挣扎,有这种可能,但又是捆绑,又是堵嘴,怎么可能不留下损伤呢。 难道她真的是自杀? “你可记得,秦夫人被捆绳子打结的样子?”周萋画抬头。 “记得,记得,娘子您稍等一下!”小媳妇又兴奋起来,一扭腰肢,就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拿着一张纸就出现在了周萋画面前,“我就知道这绳子有问题,一直没敢说出来!” 她微微弯腰,双手碰到周萋画面前,“我这是找城里的师傅专门画的!” 周萋画低头看,就见图纸上是一个人被绳子捆绑的样子,一看绳子捆绑的样子,她心中豁然明了。 这绳结,她认识。 当时她刚参加工作,便遇到了一起绑架案,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为了骗取父母的钱,设计了一起绑架案,那小伙子捆绑自己的绳结,就是叶老虎媳妇图纸上画的这样子。 而这绳结,其实可以自绑。 其捆绑方法,就是先把要捆绑自己的绳子,对折后在末端打一个活结圈,拴成活结,套入右上臂,然后相隔一定距离,再打第二个结圈,绳子绕胸背部横过,拉到左上臂,然后在左上臂绕一圈,绳端再套入第二个结圈收紧。 其余的绳端再自左腋后抽出,向上经左肩到颈部,绕颈一圈,拴成活结。 这种困法,由于捆绑靠近腋窝,所以被捆绑人的双臂是可以自由活动的,而围在颈部的绳圈也很宽松,对颈部并不形成压力,短暂捆绑并不会形成压力。 这下,连秦怡没有损伤的口腔黏膜都可以解释了。 因为是她自己将白绫对折后,塞入自己嘴巴。 没有外部蛮力,自然不会有损伤。 至于那道白绫,很有可能是她原本打算上吊自杀。 可她为什么会将自杀设计成他杀呢。 难道只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医术! 叶老虎媳妇看周萋画眼神放光,表情也没有刚刚的紧张,知道这图纸发挥了作用,于是上前一步,小声说道,“为了这图纸,花了我十几文呢!也不知道对圣手娘子有用没!” 周萋画回神,听出她什么意思,抬手示意春果掏钱。 春果身子微微往前,一看周萋画手上不过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纸,上面画了一个绳结模样的图案,就这纸十几文,简直是讹人啊! 看着小媳妇磊磊落落的,敢情也是个钱串子,春果肉疼地抿抿嘴,伸手掏了一两银子。 “那这样的话,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们了!就先离开了!”看小媳妇将银子收入口袋,周萋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带着春果朝院门口走去。 周萋画一出现,董庸跟卢天霖就立刻围了上来,两人上上下下打量着。 “四娘,你没事吧!”董庸又抢先开了口。 周萋画没有说话,只是福礼表示感谢。 “画儿妹妹,有结果了吗?”卢天霖不甘落后,用更亲昵地称呼,表达自己的不同。 周萋画点点头,“我们可以回去了!” “啊,这么说有结果了!”卢天霖兴奋惊呼,“真是太好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走,回去细聊!” 他抬手指引。 周萋画却轻轻摇了摇头,“卢少卿,很抱歉,我要先面见皇上!” 卢天霖的脸立刻呆了,先见皇上!那这事就跟他没半点关系了! “没错,没错,四娘手拿御牌,直属今上!”董庸一看卢天霖得不到半点好处,甚是高兴,他上前横在卢天霖面前,“四娘这边请!” 周萋画朝董庸微微福礼表示感谢,便随着他的指引朝马车走去。 身后的叶老虎夫妇开始嘀咕起来。 小媳妇道,“我早就知道那绳结有问题,要不是那项顶侯一口咬定说没问题,我当时就让人记上了!”她颠颠手里的银子,“你看,一张纸换了一两银子,你媳妇厉害不!” “啊……”一听媳妇这么说话,叶老虎的酒一下子醒了,他一巴掌打在他媳妇脸上,“你这败家娘们,傻啊,你知道这圣手娘子是谁不!这圣手娘子就是项顶侯的嫡女!” “啊……”小媳妇彻底被吓傻了。(未完待续) 317 最后的关系 虽然身拿皇上御赐的令牌,但周萋画想轻而易举地单独见到皇上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首先,无论公孙湘也好,秦怡也好,自己参与本就是秘密的事,又岂能招摇过市。 其次,皇上又岂能随随便便召见一个臣女。 要想顺利见到皇上,只能到一个地方——国公府。 周萋画来看望娴大长公主,这是孝心。 皇上来看望娴大长公主,这是仁心。 虽然拿定主意,周萋画却没有径直去国公府,她先回了自己家,写了一纸书信,让人送到国公府,自己则将刚刚对公孙湘跟秦怡检验的结果,书写在册。 待下人传回娴大长公主的确切消息时,她这才驱车赶往了国公府。 如周萋画期望的,她顺利见到了“恰巧”到国公府看望娴大长公主的皇上。 周修娴带着茱萸退到了外厅,周玄毅也吩咐崔净退下。 周修娴的暖阁里,再次只留下了周萋画跟皇上。 “听皇太姑说,你已经把朕吩咐的事全部处理好了?”周玄毅身着象征其身份的黄色龙袍,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不停地滚动着,他说话时,眉头微微蹙着,眯起的双眼下,黑眼圈明显,看来,他这几天休息地并没有很好。 “是,臣女已经调查清楚了秦王王妃的事!”周萋画说着就从袖袋里掏出了刚刚才写下的尸格,高举上前,递到皇上手里,然后退后,跪在了地上。 周玄毅正垂眸仔细看着周萋画所呈上的尸格。并没有注意到周萋画跪在地上,却见他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睛开始微微湿润,看完一遍,似不甘心,又看了一遍。一盏茶后。他长叹了一口气,“这记录都是真的?” “回圣上,千真万确!”周萋画双膝跪地回答。 周玄毅注意到周萋画传来的声音有点低沉。一抬头,却见周萋画竟然跪在面前,不禁疑惑,“你……为什么跪倒在地!” 周萋画垂眸看地。不敢直视皇上,“回皇上。小女子今日犯了欺君之罪!还望皇上惩罚!” 周玄毅眼角眯长,落出一丝诡笑,“说说!” “回皇上,臣女拿着皇上所赐的令牌。做了与秦王王妃没有关系的事!”周萋画开口。 周玄毅一听她说的,跟自己猜想的不一样啊,于是就又问道。“你做了什么?” “为了不让秦王王妃的事再次招惹上什么被鬼神言论,所以。我将她的尸骨混在了大理寺最近调查的一起案件里!”周萋画抿抿嘴小声回答。 “奥,就是这事吗?”周玄毅反问。 “是!” “可是在这期间把公孙表妹的尸骨弄混淆了?”周玄毅终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其中一个问题。 周萋画却给出了否定答案,“不是!皇上曾告诉臣女,秦王王妃手脚都是六指,虽然棺木排放顺序多少出现了一点小插曲,但皇恩浩荡,臣女还是顺利找到了她的尸骨!” 说着,周萋画就抬头看着周玄毅,当看到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往上抽搐一下后,她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调换棺木,果然是皇上安排人做的。 周玄毅脸微微抽搐一下,旋而立刻恢复平静,他长叹一口气,心微微放松,这丫头竟然识破了自己的考验。 也就是说,这丫头呈上的检验的结果,是可信的。 娟秀的字迹,流畅的笔触,内容与秦怡当年所写的丝毫不差。 周玄毅再次看着手中的尸格,愧疚一阵阵翻涌上心头,往上浮现,当日秦怡拿着公孙湘验尸结果找到他,要求他还公孙湘的死一个公正,“她不是为罪自杀,她是被人害死的!她并没有参与周瑄璞的叛乱!” 秦怡的争辩声还响彻在耳边。 周玄毅知道,公孙湘出事那天,她是想出宫给自己报信的。 但他却不能承认这个事实,为了他的皇位,为了他的江山,他必须认定公孙湘是畏罪自杀。 他欠秦怡太多东西了,直至她死,他都欠她一个公平啊, 不知过了多久,周玄毅终于从往事里抽回了思绪,他眸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周萋画身上,“说说!你哪里犯了欺君之罪了!” 周萋画用力握拳,深吸一口气,“我动了秦夫人的尸骨!” 周玄毅嚯得一声,从榻上站了起来,原本半眯的眼睛瞬间等成铜铃,“你!” “皇上赎罪!”周萋画双臂伏地磕头,“宋将军出征前,曾与我有过约定,若他发生意外,我定为他找到秦夫人的死因!”周萋画为自己解释,她不知道搬出宋云峥的胜算有几分,现如今宋云峥生死未卜,她只是在赌,赌皇上的仁慈。 “你与宋云峥的约定?”周玄毅眉头皱紧,他只知道这些年宋云峥对郡公府灭门案的排斥,他竟然会跟周萋画有约定? “正是!所以,我……” “那你有结果了吗?”周萋画的话没说我,就听周玄毅再次出声,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刚刚那般恐怖,缓慢而又沉重的,慢慢落座,他又未尝不想知道秦怡是怎么死的呢。 “秦夫人,她,是自杀的!”周萋画吞咽一下口水,一字一顿地说话。 “胡说!你几时见过投湖自杀的人会捆住手脚!”周玄毅将手里的佛珠往一旁一甩,手拍着榻上的矮桌啪啪直响,“周萋画,你胆子要不要太大,信不信,我随时将你推出去斩首!” “吾皇为天子,天让臣女死,臣女不得不死!但就算是死,臣女也要将秦夫人的死说给皇上听!”周萋画不惧畏色,不卑不亢地说道,“秦夫人的确是坠湖而亡,却不是被人推入湖中!而是她自己跳入湖水中的!” “当日。秦夫人在看到郡公府被灭门,心灰意冷,原本是想自缢,后改变念头,这一点可以从她堵住嘴的那块白绫可以得知!白绫叠得很工整,至于那捆绑秦夫人的绳子,其实也是她自己捆绑的!”周萋画说着。边掏出一段细绳。为周玄毅演示起来,“表面上看,确实已经帮得严严实实。而事实上,我的双手是可以动的!” “我可以拿白布堵住我的嘴,我也可以护住我的眼睛的!”周萋画边说,边从袖袋里掏东西。“这是五年前,大理寺召集全京城所有的仵作、医令、医者、屠夫为秦夫人验尸所成的册子。也有臣女刚刚检验调查的结果,还望皇上明鉴!” 周萋画将东西高举过头顶。 周玄毅嘴唇抖动,他吞咽一下,“拿上来!” 周萋画跪地前移。移动到周玄毅脚下,双手举过头顶呈给周玄毅。 周玄毅的鼻孔开始放大,因为震惊他的气息开始变得不平稳。头微微摇动着,“不。不可能,她不可能是自杀!” “秦夫人身上没有一处损伤,口虽然被堵,口腔里却没有任何损失,能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是自己用布堵住的嘴!她自己本身就精通此道,伪装成他杀现场并不是难事!”周萋画不敢抬头,跪地浅声言语。 “不,不可能,你在胡说,你在胡说!”周玄毅的情绪终于崩溃了,他将手里的册子用力揉搓,然后高高抛到空中,纸屑稀里哗啦地扫了一地,他甚至不顾自己君王的身份,弯身一把抓住了周萋画的脖领,“你竟敢骗朕,说,你为什么骗朕!” “臣女没有,臣女之事实话实说!”喉咙被攥住,周萋画几乎不能呼吸,刚刚为了演示,她的身上还绑着绳子,虽然不防止活动,但此刻,她想挣扎都变得很费力。 “那你告诉朕,她为什么会自杀,为什么会抛下朕,她答应过朕,她不会留下我一个人的!”周玄毅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用力摇晃着周萋画,“说,她为什么扔下朕!” “哀,哀莫大于心死!”在周玄毅掌下用力之际,周萋画终于发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周玄毅愣住了,他的手不再用力。 周萋画顺势便跌落到了地上,她揉搓着喉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连忙后退。 待退到安全的位置后,用最快的速度解开了绳子。 她看着周玄毅仰头大哭,痛不欲生,吞咽一下唾沫,嗓子舒服一点,“郡公一门被灭门,除了宋将军与冬雪娘子在无活口,能抛下两人用这种复杂的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秦夫人定是心灰意冷!” “好一个心灰意冷,秦怡,你竟如此狠心,我知道你是在恨朕,但你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呢!”周玄毅神色涣散,他不敢相信,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寻找着秦怡死亡的真相,竟要面对这样一个事实。 良久过后,周玄毅终于从莫大的悲哀里反映过来,他双手撑地,艰难起身。 威严、魁梧的君王,竟也会这般颓废,周萋画依靠着冰冷的墙壁,竟不敢上前搀扶,她不知道,一个骄傲的男人让晚辈看到自己的狼狈,此时是怎样的心境。 看着周玄毅在上榻上坐稳,周萋画重新跪在了他的面前。 “去,把东西捡起来!”周玄毅指指刚刚被他弄得凌乱不堪的房间,然后再次把佛珠拿到手里,轻轻地滚动着。 “是!”周萋画应声。 卢天霖给她的那册子,虽然被周玄毅揉成了绳状,但册子上的关键内容却没有任何损失。 自己书写的秦怡、公孙湘的尸格,却被撕成了粉碎。 看到这两样同时遭到损失破坏的物品,却呈现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时,周萋画突然对皇上刚刚的悲伤产生了几分质疑。 见周萋画停下动作,周玄毅深吸一口气出声,“尸格重新给我整理一份!我要完整的!” 周萋画连忙回神,“是!” 周玄毅翛然从榻上站起,便要朝暖阁门口走去。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不过才半个时辰,却宛如度过了整给春秋,他此生最爱的女人,竟然选择了自杀,哀莫大于心死,他知道那份痛,却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周萋画移动身体,趴在地上恭送皇上。 缓慢移动的高大身躯,在即将靠近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周玄毅转过了神,他的眼睛突然狭长起来,“周四娘,上次朕曾说过,你的婚事由朕来定夺!我且问你,朕若将你许配给秦简,你可乐意!” 什么?这个话题出现的太过突然,周萋画就感觉自己面前像是被突然放起了五彩斑斓的烟花,虽然美丽,她却捂住眼睛不敢看。 看周萋画呆愣。 周玄毅端了端身子,“周四娘,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知道朕为什么要接触你跟董四郎的婚约们?” 周萋画抬起头看着皇上,嘴唇抖动一下,就想说话。 “既然你知道,是秦简所为,那你定能猜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周玄毅的手高高抬起,冲着周萋画的眉心一指,“我若将你许配给他,也算是成就了一桩好的姻缘!你说呢!” 将我许配给秦简?周萋画怀疑自己听错了! 抬头却见皇上在冲她微微点头。 是真的! 一切就好似梦一般,似乎是她经常幻想过的画面,却美得让她难以接受。 “哈哈哈……”看周萋画脸颊拂过的一抹嫣红,让周玄毅仰头大笑,“看样你是答应了!哈哈……” 他大笑着,拂袖出了暖阁。 他笑得很大声,但听上去却一点也不让人愉快,如同是寒冬里刮过人脸的寒风,如刺如刃,让人不寒而栗。 门外传来,外祖母恭送周玄毅离开的声音。 周萋画调转一下身子,跪在地上,朝着他离开的方向,为其送行。 打开的暖阁门口再次出现了几位身影,春果跟在外祖母身后,慢慢走了进来。 “娘子!”她上前将周萋画搀扶起来,声音里却带着一点点哭腔。 周萋画轻轻拍拍春果的手,安慰她,表示自己一切都好,她微微欠身,再次给周修娴福礼,“外祖母!”刚刚唤了一声外祖母,却看周修娴的脸也像是被风扫过一般。 顿时,一股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侧目看下春果,用力拉紧她的手。 被周萋画这么一拉,春果彻底哭出了声,“娘子,出事了!” 周萋画踉跄一下,瞬间想到了父亲,不,不可能啊,刚刚皇上可没有暗示一点啊,“外祖母!”她面朝周修娴,失声低呼。 却看周修娴的脸上浮着一层乌云,“四娘不用担心,在秦义士的保护下,你父亲并无大碍,只是秦义士他,他……” 一个炸雷响彻在头顶,“啊……不!”周萋画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起来,她的整个心像是被洪水冲得支离破碎。 关于秦简,皇上岂止是给了暗示,连他们两人之后的关系都确定好了。(未完待续) ps:周玄毅为什么明知道秦简死了,才给周萋画赐婚,答案在下一章,九点钟送上! 318 梦想成真 吱吱呀呀的声音里,一扇黑漆漆的大门缓缓被推开,门外的雾气瞬间喷涌而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男子跨过高高的门槛疾奔而来。 他身穿一袭白袍,在那白雾里宛如仙境里的童子。 突然,浓雾散去。 门槛内竟然是太极殿。 周玄毅身着龙袍端坐在龙椅上,正在批阅着案上的奏折,这个时候的他还很清雅细致,刚刚登上皇位的他,时时刻刻都在描绘着在他治理下大溏江山繁荣勃勃。 穿白袍的男子走到殿下,朝周玄毅座椅,“微臣见过皇上!” 周玄毅放下奏折,循声抬头,“端睿,为何这般着急!出什么事了?” 周午煜,京北项顶侯,字端睿。 周午煜再次抱拳,“回皇上,臣奉命前去西山寺,向住持求解皇上昨日梦境!” 周玄毅微微点头。 是的,昨晚周玄毅办公太极殿,却在书案前睡着,沉睡中,他做了一个让他大汗淋漓的梦。 他梦见自己被一团火包围着,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在他身上,烈火在阳光的照射下越烧越大,周围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人人手里都拿着水,却没有任何人出手相救,突然,天边出现一龙一凤,龙绕凤而舞动,瞬间太阳不见了踪影,烈火也渐渐熄灭。 正午瞬间变成夜晚,星辰明月挂在天空,龙凤落地,化为人形,一男一女,两人缓慢靠近被绑在灰烬里的自己。突然,围观的臣子,一阵高呼,一起跪在地上,拥立那龙化身的人为皇,而那凤变成的女子为后。 周玄毅认定此梦有异状,便将此梦境写在纸上。让他的最信赖的臣子周午煜带去西山寺解梦。 现如今周午煜这般着急而归。定是出现了意外,周玄毅胸中堵上一块闷石,“说!” “回皇上。致远主持一见御笔,便坚持要面见皇上,才肯解梦,故。臣将他带回来了!”周午煜抬头凝视着皇上。 “请!”周玄毅道。 皇命而下,致远和尚很快上殿。周午煜则退到殿外。 此梦境本就诡异,和尚又要亲口解梦,周玄毅自然能猜出其中的严重,特准和尚上前。 老和尚开口。“皇上,您这梦境非比寻常,有龙有风有臣子。此梦事关皇位归属!” “正午,阳光。有火堆,明月、星辰光亮,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光耀,此梦境指向项顶侯!” “啪”周玄毅重重拍在书案,“大胆和尚,竟敢胡言扰乱超纲,端睿对朕忠心耿耿,又岂容你胡言乱语!” “阿弥陀佛!圣上莫恼!”老和尚双手合十,不卑不亢开口,“贫僧开口,不说诳言,若为活命,又岂会上朝面圣,胡言应付即可!” “项顶侯虽有天子命,却无天子心,其对皇上忠心耿耿,此生绝不会背叛皇上,正如梦境所指,正午烈火自会灭!”老和尚缓慢地开口,“皇上真正要担心的是梦中的一龙一凤,他们在正午过后化为人形!此为浩劫!” 一听周午煜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皇位,周玄毅心情放松,但那“一龙一凤”却让他再次紧张起来,他不在乎那只凤凰是谁,他想知道那只龙是谁,是自己的儿子,还是那给被自己打的落荒而逃的男人的儿子。 “圣僧,敢问此龙,为何龙?”周玄毅问道。 老和尚再道一声阿弥陀佛,“皇上,你错了,龙不重要,凤重要!” “什么?”周玄毅刚刚放松的心情,瞬间紧张,“此话怎讲?” “任何人都可能是龙,但凤却只有一只!”老和尚对视着周玄毅,佛光蒙蒙,“此凤诞生与皇上您即位有着莫大的关联,此凤生于正午,日昼正旺!” 老和尚不必直接点出名字,周玄毅就已经能猜出此凤是谁了。 他深吸一口气,收起自己的心思,“敢问圣僧,此女可与太子有缘?” 周玄毅登基时,周长治已年满十四,虽未成年,却也开始接触朝事,自己如何获得的皇位,周玄毅自然清楚,为避免历史重蹈覆辙,在他登基伊始便立周长治为太子。 老和尚笑而不语,只是默默摇头。 周玄毅大惊,“那,那皇六子呢!”周驰与周萋画同年同日同时生,此般恰合便是一直缘分。 老和尚又摇摇头,伸出右手摊向周玄毅,而后缓缓收起四指,只留了一只大拇指,“此拇指距离其他手指最远,却是手掌中最不可缺少的,此凤与他有缘!” 周玄毅冷笑一声,“圣僧玩笑,刚刚朕问你是不是太子,你摇头,怎又这么说话!” 老和尚双手再次合拢,“拇指为长,长子而非嫡长子!” 老和尚的话温温平平,周玄毅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搐,“放肆!什么拇指为长!” “贫僧从不打诳语,圣上认,或不认,龙凤皆在那里!”老和尚面不改色。 周玄毅被老和尚的态度震惊,“那朕能做什么?” “顺应天意,可确保一脉传承,若是人强为改变,那会让龙凤早日降临!”老和尚说出解决方法。 顺应天意!不! 周瑄璞为长子,自己是皇长子,为了证明血统的纯正,他与周瑄璞一决成阳宫,最终周瑄璞兵败而亡。 不,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再发生同样的事。 老和尚见周玄毅面如死灰,洞察其心,再次双手合十,“此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傍凤成龙,龙却可以选择不做龙,或者,龙已经没有做龙的条件!” “此话怎讲?”周玄毅兴奋起来。 “龙飞天,凤还魂,此梦不过是梦!”老和尚仰头大笑,“但虎毒不食子,且不要违背天命啊!” “龙飞天,凤还魂!”周玄毅喃语着,他突然顿悟,“来人哪,宣永宁郡公宋珪觐见!” 话刚出口,太极殿内再次浓烟漫布,白茫茫的一旁,周玄毅甚至连书案上的卷轴都看不清。 “这是怎么回事,来人哪……咳咳!”周玄毅用力挥舞着胳膊,他护住口鼻,想疾奔出去,微拉龙袍,便要下台阶,脚下一个不稳,周玄毅便向地面扑去。 耳畔,传来致远老和尚如洪钟般的声音,“虎毒不食子,你送他去军营定会要他性命!” “不,不!”周玄毅连声否认,但他的喉咙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他连连呼救,却发不出声来。 “额!”他拼尽全力猛然一起身,却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御榻上。 幔帐外的八角宫灯正发出微弱的光芒,守夜的宫女因太过劳累站着竟然睡着了,周玄毅伸手挑开幔帐,“崔净!” “皇上,您醒了!”外间的崔净听到声音,立刻奔到幔帐前,那在打瞌睡的宫女也瞬间惊醒,一打哆嗦,心惊胆战地看着崔净。 崔净哪顾得上责备宫女,见周玄毅要下床,连忙上前搀扶。 “崔净啊,现在几更天了?”周玄毅手打在崔净胳膊上,随着他的指引慢慢走向正前方的榻。 “回皇上,这才三更天!”崔净垂眸看着搭在另一只手上的拂尘。 “哎,才三更啊……”周玄毅轻声感叹,七天前的这个时候,他得到宋云铮失踪的消息,昨天这个时候,他得到秦简遇难的消息。 “皇上,节哀顺变啊!”崔净在一旁低声安慰。 节哀顺变?周玄毅拉了一下搭在背上的衣衫, 真的只有伤心?(未完待续) 319 出嫁 没有人知道周萋画跟皇上在暖阁里的对话,因此皇上要将她赐予秦简做冥婚的事,自然也没人知道。 周萋画多么希望,自己只过是做了一个梦,梦醒后,父亲安然无恙,秦简也骑着他的骏马凯旋而来。 但很明显,这事皇上并不是随口一说,在周萋画回家后不久,宫里便查人送来了上巳节周萋画行成人礼所要穿的华服。 华服端在榻上,春果小心翼翼地轻轻抚摸着,“娘子,你这次破案有功,这是皇上特意赐你的吧!” 周萋画斜睨榻上那正红妆蟒暗花缂金丝锦缎的褙子,若不是皇上御赐,周萋画也不敢奢望会在这春暖花开之时,穿上这种浓妆艳抹的衣衫。 褙子的锦边压着明黄色的纹路,细细看去,竟然绣着是杏叶,周萋画无奈地擎起嘴角,杏也,幸也,能嫁给秦简,真算是自己的幸运啊! 此时的周萋画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她因为秦简的去世而伤心,而另一方面,她又不愿意相信,秦简真的就这样走了。 三月初三,风和日丽。 上巳节,也称女儿节、春浴日,是溏代全年三大节日之一,这天年满十五岁的女子们会在长辈的见证下完成及笄礼,接受成人教育。 及笄意味着达到了结婚年龄,是溏代女子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步。 每年,皇后娘娘都会从贵族里选择适龄娘子入宫,由她亲手进行及笄。 但贵族娘子众多,每年能有幸被选入宫的娘子,多半是来年会被赐婚的娘子,因此最多不过七八人。 按照正规的选拔规矩。以周午煜的身份,并不足以让周萋画进入入宫及笄之列的,但陈成玉年轻刚刚西去,周萋画又是御赐圣手娘子,凭借着陈成玉跟皇后娘娘感情身后,周萋画便也顺利入选。 在清宁宫主殿内,皇后娘娘依次为诸位娘子的头发绾成髻。插簪固定。便亲自进行容德、妇德的教授。 及笄礼另一个组成部分便是春游踏青,刚刚完成及笄礼的娘子们,需要临水宴饮。佩兰祓禊,祈福。 完成及笄的诸位便被带到了清宁宫的花园里。 清宁宫里有山有水,在前天那一场下过雨后,清宁宫的桃花在一夜之间全部开放了。粉色像雾气一般弥漫着整个清宁宫。 受邀来参加成人礼的大家娘子们,一个个打扮的如花美眷。手持桃枝,朝身旁让洒水施礼,穿梭在这如画的风景里,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周萋画静静站在花圃外。看着诸位娘子香汗淋漓的在树下玩乐,悲从中来。 这些人里,又有几个知道。不过在几个月前,这平静安宁的清宁宫里。曾发生过发人深思的命案。 上巳节,成人礼,过完今日,她们便正式及笄,有婚约的便要嫁作人妇,没婚约的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择夫,每个人对自己的未来都有着美好的期盼。 前方的池塘经过一个冬天的考验,愈发显得勃勃生机起来,池塘旁的竹廊上,藤茎开始攀爬,星星点点的绿色挂在竹廊的门洞上。 周萋画微微眯眼,恍惚中,她记起几个月前那个冬日,好像也就是这个时候,身穿白袍的秦简从那门洞里潇洒走来。 银色的面具被如夜幕一般的黑风映衬着,神秘却又无比清晰,往事历历在目,她还没来得及他真正的模样,人怎么就阴阳两隔了呢。 他是为了保护父亲而死的。 这个男人用命兑现了给自己的承诺,周萋画的心怎么就这么痛呢。 “周娘子!你来了?”周安宁轻柔的声音响彻在周萋画的身后。 周萋画连忙收神,“臣女见过七公主!” 周安宁双手搭在周萋画的胳膊上,微微一用力,便将她搀扶了起来。 对上周安宁的双眸,周萋画不禁暗暗吃了一惊,她的眼睛竟然红肿无比,宛如要涨裂一般,“七公主,你……” 周萋画当下心想,周安宁肯定是担心陈泽栋才这般难过。 根据外祖母所言,五日期限已过,得不到谈判意向的匈奴贸然出兵,父亲率兵迎战,国公府诸位郎君英勇冲在前面,最终击败敌军。 除去秦简,另有多位将士受伤,外祖母虽然没有直说是谁,但从她的表情里,却也能看到悲伤。 周安宁连忙拿帕子沾了沾眼泪,“让四妹妹看笑话了!” “公主是在担心吗?”周萋画委婉地问道。 周安宁眼眶擎着晶莹的泪珠,却轻轻地摇着头,“没有!” “那您为什么哭呢?”周萋画感觉她的眼泪快要被周安宁勾出来,将头侧向一旁。 “我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周安宁却说出了一个让她无比震惊的消息。 侧到一旁的头立刻转了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安宁,“公主,你……” “我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周安宁看出周萋画的怀疑,再次肯定地重复了一遍,可这一次,她眼眶里的泪珠,终于滚落了下来。 “是哪位郎君,有幸娶到公主!”周萋画的心中犹如被一只小鹿重重地撞击着,这世间最痛苦地莫过于如此,曾以为经历过种种波折,可以跟自己爱的人白头,但结果却是一场空。 “并州总管独孤略!”周安宁轻声回答。 周萋画听说过这个名字,独孤世家门庭光耀,功勋卓著,而他则是独孤家留下的唯一血脉,原本这次的北征突厥之战,他也要参加的,但有朝臣进言,要为独孤家留后。 周萋画十分不解,独孤家需要留后,那郡公府宋家就不需要了吗? “父皇的旨意,过完今日,我便要开始准备我的嫁妆了!”她的手不停地揉搓着,很多话想说给周萋画,想让她代为转告给陈泽栋,但话到嘴边却迷了路。 最后,她只是从袖带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珠花,“帮我还给他!” 说完,她不回一下头,转身而去。 不知是哪位调皮的娘子,猛然摇动桃树,大片大片的桃花像雪片一样落下,周安宁穿梭在桃花雪中,如那驾鹤西归的仙子。 周萋画的眼睛却被眼泪糊了起来。(未完待续) 320 今儿有忌讳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想起爱情,周萋画脑中总会莫名冒出这两句词来,但自来到溏朝,她所经所看的爱情,虽都感天动地,却没有一桩可天荒地老,都是还未等两人经历生死,天亦不由人。 于是,她不得不承认,这首词的后面一句讲得才是爱情的真谛,“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冬去春来,爱没变,却再也没有相爱在一起的条件。 上世,周萋画生长和平年代,战争距离她甚远,但当战争就这般残酷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周萋画除了感叹自己的无奈,竟不能做任何事。 出了皇宫,周萋画没有直接回自己家,当马车路过郡公府时,她便让春果上去通报,她突然很想见冬雪,很想知道秦简的一切。 春果匆匆回来,“娘子,听那看门人的意思,好像她也知道秦义士出事了!刚刚着急去国公府了!”她直直地看着周萋画,等待着周萋画的回答。 周萋画手往袖袋里伸了一下,触碰到了七公主的那支发簪,她静静想了一下,“咱们也去国公府!” 周萋画顺利进入国公府,她知道冬雪到国公府,定是会直接去秦夫人那,于是,她径直朝秦夫人院子走去。 远远地就听见院子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阵阵娘子的欢笑声从院墙内传出,时不时还有被高高抛起的桃花飘出院外。 周萋画知道,今日不光她及笄,陈映雪、陈映芸还有陈映梅三人也要行成人礼。 依着陈映雪的身份,她今年是可以入宫让皇后娘娘亲手为其及笄的,可是因为她强行往孔氏屋里塞人的事。被除了名,非她一人,就连才气远播的孔毓兰也因此被从名单上废了名。 站在院墙外,听着里面陈家诸位娘子的嬉闹声,周萋画仔细听听,好像能听到冬雪的声音,又好像没有。犹豫着要不要这个时候进去瞧个仔细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娇柔的声音。 “是表姑娘吗?” 随后一阵轻缓地步子从身后传来,就见一窈窕女子站在了身后,随着周萋画转身。那女子发出一阵惊呼,“还真是表姑娘!” “见过表嫂!”周萋画朝身穿菏色素衣的女子盈盈施礼,这女子正是孔氏。 却见她眼睛瞪得圆圆,“表姑娘。你今天,怎么来了?” 周萋画诧异。“表嫂,怎么了?” 孔氏欲言又止,看周萋画眼睛时不时地瞥向婆婆院内,“表姑娘这是有事要找母亲吗?” 周萋画抿抿嘴。点点头,“嗯!” “要是不着急,表姑娘先回府吧。今儿母亲可能不方便啊!”孔氏婉言低声说,并轻轻拉住周萋画的手。“为了姑娘好,还是先回吧!若有急事,明日再来即可,今日是真的不方便!” 看孔氏一脸真切,周萋画只当是她担心自己与陈映雪见面后会发生不愉快,也没多想,便福礼言谢,转身沿着夹道而去。 孔氏目送周萋画,直到看不到她的影子,这才转身进入了秦夫人的院子。 既然不方便通过秦夫人,周萋画只得孤身前往了外祖母的院子。 刚到娴大长公主院门,周萋画就意识到自己猜错了,外祖母寝房的长廊上,茱萸跟冬雪的婢子柳枝正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口。 冬雪并没有在秦夫人那。 “咦,冬雪娘子也在吗?”周萋画没有着急上前,而是减缓步子,低声问院门口站着的那个小厮。 这小厮不过十五六岁,个子高高的,很是白净,他听到周萋画的问话,微微弯曲的身子挺直,小声回答,“是,是,表姑娘!” 一听这男子说话,周萋画垂眸再次撇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下人刚刚的语气里,带着那么一点点虚,好像在故意试探着什么,“你是新来的吗?” “是,昨儿刚进府,今天是第一次当值!”男子低着头,脸上的汗珠就淅沥啪啦往下落。 “冬雪娘子,来了有一会儿了吗?”周萋画再次询问。 “啊,额……嗯!”引路的男子显得明显心不在焉,他的头垂得低低,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而这时,茱萸也发现了周萋画,她连忙迎上来,“表姑娘,您怎么来了?”扫视一下周萋画,茱萸意识到她的服装太过华丽,却立刻反应过来,“表姑娘,您刚从宫里回来吧,一早大长公主还念叨,说今儿你就及笄了!” 周萋画点头,她假意没有看到柳枝,抬头询问茱萸,“外祖母在休息吗?” “没呢,冬雪姑娘来了,正陪着大长公主聊天呢!”茱萸自然不相信周萋画没看到柳枝,却依然顺着她的语气说话,“表姑娘,您先在这等一下,我去给您通报一下!” “有劳姐姐了!”周萋画福礼向茱萸言谢,随后便跟着茱萸走向门口。 柳枝自周萋画出现,就一直呈现福礼的状态,在周萋画站到自己面前时,那头低得快要埋进脖子里。 一看柳枝这般模样,周萋画不禁诧异,难道冬雪来找外祖母还有其他的事。 却说,周修娴的厢房里。 冬雪正坐在榻下的矮凳上,边给周修娴捶腿,边听着周修娴讲着以前的故事。 就一听周修娴说道,“哎,以前你阿母住在国公府时,就经常来我跟前,给我按按腿啊,给我揉揉肩啊,那丫头的手法格外熟练,哪里疼,她给揉上几次就好了!” “这点,我不如阿母,我手笨!”冬雪难得的安静。 “哎,不笨,不笨!”周修娴溺爱道,她眼眸微微一垂,落到冬雪的发旋上,这丫头竟然也是两个旋。 她知道,宋云铮是两个头旋的,而周玄毅也是! 哎,造孽啊,造孽! “冬雪啊,今天你突然跑到我这里!不会只是想来给我捶捶腿吧!”话一出口,周修娴就感觉小腿一热,一滴滚热的水珠露到了她身上。 随即冬雪便“呜呜”哭了起来,“大长公主,我,我来找您,是想见皇上?” 见皇上?周修娴眼睛微微一眯,心头一紧,这丫头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这丫头又说胡话了!” “没有,没有!”冬雪攥着周修娴的衣角,“听说皇上经常来看您,我想见皇上……呜呜!” “哎呀,别哭啊!”周修娴掏出手帕,俯身给冬雪擦眼泪,“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冬雪抱住周修娴的腿,用力的摇晃着,“我阿兄失踪了不要紧,秦简他不能再出事啊,我要见皇上,我要找皇上问个清楚啊!” 周修娴一怔,她本就对秦简心存疑问,听冬雪这么说,更加费劲了,“冬雪,为什么云峥失踪不要紧,那姓秦的不能失踪呢?” 冬雪擎起梨花带雨的脸,“因为,秦简,因为秦简他……”她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开口,声音开始颤抖,话也结结巴巴起来,“秦简他跟我阿兄,其实是……” “大长公主,表姑娘在门外求见!”茱萸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师父来了!冬雪突然记起了什么,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兴奋之下,她便要朝屏风奔去,却记起身后的榻上还坐着娴大长公主,紧急刹住车,可怜兮兮地回头,看向周修娴,“我,我师父,她来了!” 一听周萋画到来,周修娴却没有一点兴奋,脸色一沉,这丫头今天不是入宫行及笄礼了吗?怎么这般不懂礼数,竟然跑到国公府了。 周修娴面色凝重,不苟言笑。 冬雪却没多想,见周修娴没有制止自己,一溜烟地绕过屏风,奔向门口,“师父,你回来了!”她急切地拉住周萋画的手,“你进宫了,有没有见到皇上?” 周萋画被她的发问弄懵,“我只见到了皇后娘娘!冬雪,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非要见到皇上。 冬雪脸上顿时挂满了失望,她无精打采地挽住了周萋画的胳膊,拉着她往厢房里走,而与此同时,周萋画清楚地看到,立于厢房门一侧的柳枝,双腿难以控制地打着哆嗦。 冬雪连拉带拽地把周萋画拉进了厢房。 “咦,大长公主呢!”两人进屋,原本坐在正位上的周修娴竟然不见了踪影,冬雪松开周萋画的胳膊,就要去暖阁,刚迈步进门,却迎面与茱萸碰了个正着。 “茱萸,大长公主怎么了?”冬雪踮着脚往里眺望,“是不是生病了?” 茱萸已经不似刚刚那样客气,“大长公主要休息,两位娘子还是先回吧!” “为什么啊,我师父才刚刚来!”冬雪一头雾水,说着就要往前冲,却被茱萸扶住胳膊给推了出来。 冬雪人高马大的,茱萸却不费半点力气,“两位娘子,就先回吧,若真有急事,明日再来便可!今日是真的不方便!” 这话竟然跟孔氏刚刚说的一样! 难得今日有什么忌讳吗? 周萋画微微凝眉,拉住还在跟茱萸瞪眼的冬雪,“那儿就先回去了,劳烦姐姐照顾外祖母了!”(未完待续) 321 死 见周萋画要离开,冬雪自然也忙着退出,于是两人一起绕过屏风。 一出门口,春果连忙迎了上来,一一朝周萋画跟冬雪福礼,“娘子,怎么这么快就聊完了?” 周萋画幽幽叹了口气,只是冲春果摇摇头,没有说话。 冬雪一看春果迎上去,立刻抬眸看向自己的婢子,却见柳叶如木头人一般呆站着,丝毫没有要来搀扶自己的意思,“喂,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冬雪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怒气冲冲,靠着这么近,春果都能感觉到她的不悦,但柳枝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双腿依然在打着哆嗦,整个人木呆呆的,就好像刚刚看了什么恐怖画面,一时半会还缓不过神来。 “喂!”冬雪上前便要推搡。 此时的柳枝终于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子,赎罪,娘子赎罪!” “真是可恶,连你也想背叛我嘛!”与其说冬雪生气,倒不如说她沮丧。 她虽然一心想着掌管郡公府,但事与愿违,平日里除了柳枝对她凡事言听计从,郡公府里再也找不到第二人。 所以面对柳枝的愣神,她真是满心失落啊。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柳枝轨道在地,额头上噼里啪啦地往下落汗。 “好了,好了,我也没有真要怪你!起来吧!”冬雪朝柳枝一抬手,示意她起身。 柳枝战战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却有意无意地又在周萋画身上瞟了一眼,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想光明正大的看。又怕被怪物咬着。 这一眼被周萋画再次捕捉到,“柳枝,你是京城人吗?” “啊,是,奴婢是!”周萋画的声音比冬雪要温柔很多,但却让柳枝浑身难以控制再次打起哆嗦来。 “那我问你,我今天来国公府可是哪里有什么不妥?”周萋画追问。 “没。没有!”柳枝的头又垂落下去。 “今天是上巳节。京城可有什么忌讳吗?”周萋画换了种问法。 这下柳枝又“噗通”跪在了地上,“奴婢,不知。奴婢不知,还请娘子不要为难奴婢!” 这么说,就代表着柳枝越知道什么。 哎,京城的规矩、风俗讲究多。还在洛城时周萋画就听说过,周萋画长长叹口气。“起来吧,既然你不方便说,那我就不问了!” 柳枝没有立刻站起身,只是缓缓抬起头。用询问地眼神看着周萋画,直到看到周萋画点点头,她才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周娘子。你是想知道今天京城有什么忌讳吗?”也就在柳枝从地上爬起来时,一个清脆地声音从长廊下面传出。 冬雪反应迅速。一拉裙摆探头看向长廊底,一个拿着竹篮的消瘦身影出现在了廊下。 “繁华?”冬雪立刻认出了说话的人。 几日不见,她整整瘦了一圈,原本性感的身材变得干皱,脸虽然依然是标准的瓜子脸,却因消瘦,整张脸上只能看到那双狐媚的大眼。 周萋画看着繁华的眼睛,脑中浮现出繁华母亲抱着赵一江尸体时那仇恨自己的眼神。 于是她手搭在春果的胳膊,朝后退了一步。 冬雪没有察觉到周萋画的警觉,反倒一下子跃过廊栏站在了繁华面前,“你说,你知道今日有什么忌讳?” 繁华点点头,“是的,我知道今天有什么忌讳!” “快说说!”冬雪心急,连忙追问。 繁华眼睛看过冬雪,然后抬头看向站在长廊上一脸警觉的周萋画,“娘子,这忌讳与您无关,只与周娘子有关,奴婢能否上前跟周娘子详细说说!” “嗨,怎么这忌讳还挑人嘛!”冬雪对于繁华的说辞不以为然。 “正是,奴婢绝非戏言,今日周娘子刚刚及笄,此忌讳只针对今日及笄的人,还望娘子见谅!”繁华说着,朝周萋画微微施礼,“绝非奴婢危言耸听,此忌讳对周娘子影响颇大,请娘子允许奴婢上前,轻声言语!” 繁华表情凝重,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冬雪嘟嘟嘴,抬头看看周萋画,“师父……” “让她上来吧!”好奇终于战胜警惕,周萋画允许繁华靠前。 繁华拿着她的小竹筐,绕到长廊入口,莲步微移,娉婷走来,走到周萋画面前,盈盈再次施礼,压低声音,轻轻说道,“今日为上巳节,年满十五的娘子今日及笄,意味着自近日起已成年,可嫁娶,但在京城,今日成年的娘子,不可乱走动,尤其父母不全者,切不可到外戚家拜访长辈!” 不可到外戚家拜访长辈!难怪外祖母避而不见,表嫂也劝自己离开。 “那不知,若是违背,可有什么惩罚?”周萋画低声询问。 “若是今日及笄的娘子违背此忌讳,轻则会为外戚家遭遇不测!”因周萋画的声音压得很低,繁华的声音也压下,但为了让周萋画听得清楚,她轻轻往前移动了一下身体,“重则嘛……” 她语气突然一顿,然后猛然抬起头看向周萋画,原本平和的眼眸里,突然露出凶光,就听她声调提高,“重则引火烧身,一命呜呼!” 一命呜呼!对上繁华凶恶的双眸,周萋画宛如看到她母亲那双仇恨的眼睛,她呆愣一下。 却听“咚”得一声,繁华手里的竹篮应声落地,就听她大吼一声,“周萋画,受死吧你就!” 竹篮里现出一柄长刀,刀刃泛光,直奔周萋画而来。 “师父!小心!”冬雪惊叫一声,飞身横在了周萋画身前。 “噗”得一声,刀刃穿过了冬雪的身体,瞬间血柱喷涌。 “冬雪!”周萋画从身后环住了冬雪,“啊……” “快来人哪,来人啊!”春果尖叫着。 而柳枝面对这一幕,却又跌倒在地。 看着惊慌的周萋画,繁华不死心,恶声相向,“竟然让你躲过!”她说着,就一弯腰,从绑着的裤腿上再次掏出一柄匕首,再次冲着周萋画的心脏刺来,“你若不死,天道不通!” “啊……娘子!”春果大叫一声,再次横在周萋画身前。(未完待续) ps:同类型作品推荐,来自王安宁的《佳谋》,书号:,破案,经商,携弟共赴小康! 322 战争结束了 就在匕首要刺入春果胸口时,一道黑影闪过,随后就听“当啷!”一声,匕首被踹到了地上。 紧接着,繁华就飞下了长廊。 茱萸如女侠般从周修娴的寝房窗户里一跃而出,见躺在廊下的繁华还要反抗,飞身跃到廊下,反手擒住了她。 一见繁华被抓,院门口那个新来的年轻男子,惊呼一声便要逃跑,却被闻声赶来的家奴拦住。 “饶命啊,饶命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她只是让我看到表姑娘来告诉她一声!”男子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繁华的出现果然不是巧合。 悲伤翻滚而来,周萋画紧紧抱住冬雪,冬雪素色的衣衫已经被血染红,刀依然插在胸口,周萋画很想救她,却不敢搬动她的身体,“冬雪,冬雪你还好吗?” 她抱住冬雪,轻轻喊着她的名字。 冬雪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她瘫在周萋画怀里,无力地睁着眼睛,“师父,我不好,这刀刺进了我的胸腔了!”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想朝周萋画浅笑,却因意识控制不了肌肉,而显得苍白无力。 “冬雪,你不要说话,师父这就救你!”她说着就想将冬雪放在地上,却被冬雪死死的抓住了胳膊。 “师父,没那个必要了,刺破主动脉了,没救了!”她的声音虚弱,“跟着你学习这么长时间!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不,跟着我学习不是让你给自己诊断的,不是,周萋画的眼泪擎在眼眶,她不善于说话。更不善于安慰人,她除了仅仅抱住冬雪,再无他法。 “师父,你别难受!这都是冬雪的命!”冬雪抬手为周萋画擦干眼泪,“师父,冬雪还有一件事想求你!” “你说,你说。我都答应!都答应!”她不敢晃动冬雪的身子。只能看着鲜血从刀刃下汩汩往外流,刚刚原本要死的是她,冬雪是为了救自己。 “师父。这是你第一次这么痛快的答应我!”她想给周萋画一个微笑,却做不来,轻轻咳嗽一下。 “求师父,再我走后。你能不能常常到我们家看看,这么多年。我一次没有迎接我阿兄凯旋,我那么用心的学习持家,就是想让我阿兄回来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郡公府!” “看来,我又让他失望了!”冬雪的话里的气音开始增多。“师父,我不要我阿兄回来看到府里空空荡荡的,他们凯旋之时。你能不能在我们家代替我迎接他!” 冬雪眼睛带着祈求,“求你了!” “你不会有事的。你会等到宋将军凯旋的!”周萋画握紧她的手。 “师父,你不用安慰我!”冬雪还想伸手想为周萋画擦泪,手臂却根本没法抬起,她的嘴角微微一扬,手顺势下滑,“师父,我这里有一封信,原本是打算见到皇上,给皇上的,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她想去掏袖袋,却发现这个动作,如她刚刚抬手一般困难,她的眼泪从眼角滴落,手却用力的抓住周萋画,“师父帮我拿出来!” 周萋画哽咽着,抖着手,从她袖袋里拿出了一封信,一封信角已经沾了血的信。 冬雪欣慰的笑了,“我战事结束,我阿兄或者秦简任何一个人回来,你就把信交给他,若是两人都回不来,你就自己看吧!” “我知道你前几天去大理寺调查我家的案子了!”她眼神包含期盼,她在等着周萋画告诉她答案,“我知道师父你答应我的事,肯定会做到,师父不会骗我的!” 她看着周萋画,她在等待着周萋画的回答。 “是……我……”周萋画抖动着嘴唇,她想对冬雪说点什么。 但话还没出口,冬雪的眼睛却突然浑浊了下去,她的整个人瘫软在周萋画的身体里。 她死了! “啊……不!冬雪你醒醒,你不能死!”周萋画再也不顾什么,抱着冬雪的身体大力的摇晃着,“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 冬雪却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的身体像是一团棉花,任由周萋画摇晃着。 任她哭喊,呼唤,再也得不到冬雪的回应。 三月三,女儿节,冬雪没等到她的成人礼,没等到宋云铮的凯旋,更没等到秦简的消息,就这样走了。 只留给周萋画满满的负罪感。 …… 这个春天,雨水渐渐多了起来,濛濛细雨,冲刷不尽周萋画的失落和自责,她收了冬雪这个徒弟,却没有完成她对自己的期望。 周萋画如冬雪期盼的那般,在她入葬后,便搬进了郡公府,常平湖跟宋姑奶奶不知何时搅合在一起,打着是宋珪亲人的旗号想再次进入郡公府,幸亏有国公府出面,才保持住了郡公府的原样。 繁华行凶的次日,就被皇上下令立刻执行了死刑,而她那个生病的母亲却不知了影踪。 冬雪下葬那天,春果说,她在郡公府对面的巷子里看见过一顶顶棚有黄色穗子的轿子。 周萋画知道,那是皇上,他可能从心底就放不下自己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冬雪是为自己而死,周萋画知道,皇上心底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与秦简结冥婚,或许就是她最好的结局。 自己果然是个祸害! 不知不觉中,进入四月,绵绵细雨便成了瓢泼大雨,这是夏天的雨才有的气势。 周萋画这才意识到,京城的春天比想象中还要短,好像她不过打了几个盹,夏天就来了。 她坐在冬雪房间的榻上,推开窗棂往外眺望,看着屋檐下流下的串串珠子,那雨滴落在园中花圃里的水湾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周萋画宛如看见冬雪拎着裙摆在雨中嬉戏的样子。 可是眼睛一眨,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的脑子就跟幻灯片一样,不时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镜头。 雨势渐大,风吹着雨丝,涌进房间。 周萋画将脑袋放在窗沿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外面。院子里的景致像是被蒙了一层纱。雾蒙蒙的看不清。 她想起自己重生而来的那个下午,天,也下着雨。母亲坐在榻边低低的哭泣着。 她想念母亲了。 也想念那个刚刚醒来的自己。 雨雾里,出现一个身影,她披着长长的压着金色的大红斗篷,身材娇小。她盘着高高的发髻,头上插着一直发簪。红宝石没有因为雨雾丧失半点色彩。 周萋画痴痴地看着,这个身影好熟悉啊。 母亲! 是母亲! 她像是魔怔了一样,跳下床榻,赤脚奔向门口。长廊上果然是有人影的,不是幻觉! 却不是母亲! 而是跟母亲一个模子刻出了的,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的周修娴。 周萋画记起。她好像也很久没有见到外祖母了。 “外祖母?”她呆愣在门口,竟然忘记行礼、 周修娴是一个人来的。看周萋画这般失神,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却没有责备。 看过周萋画一眼,便迈步进了房门。 “站那做什么?过来!”她冲周萋画说话。 周萋画上前帮她把斗篷摘下,她这才注意到,周修娴里面竟然穿着的是深青质翟衣,朱色罗縠缘袖、边,她那高高盘起的云髻,也能看出曾插过花钗的样子。 这般装扮,指定是去参加什么典礼才有的。 “今儿七公主成亲,老身进宫为她送行!”没等周萋画询问,周修娴就自己回答了。 今天七公主出嫁!周萋画一愣,时间过得这么快! 周修娴坐在榻上,春果早已吩咐厨房备下姜汤,周萋画上前将茶盏高举过头顶,“外祖母喝点姜汤热一下身子吧!” 周修娴接过茶盏,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却没有喝,她抬眼看着消瘦的外孙女,想说点什么,却没想好怎么说。 看到周萋画,她总是想到自己的女儿,她想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周萋画,但女儿的死却像一道布账,隔着她的心,让她不知所措。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起了周安宁的,“哎,一去并州三五天,怕是归来时,已三五年啊,物是人非,守不来要等的那个人啊!” 她抬起衣袖沾沾自己的眼睛,周安宁上轿前趴在自己双膝上的一阵痛哭,让她明白,下嫁独孤略,并非周安宁真心乐意,她心里是有自己的如意郎君的。 四十年前,自己第一次出嫁时的记忆涌上心头,他的父亲为了一方平安,匆忙之下将她许给镇守一方的邱放,周修娴甚至来不及与陈至金道一声珍重便上了花轿。 许是苍天也不忍心她留憾,三年后,邱放阵亡,圣祖定都长安,恰陈至金妻子病故,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周安宁呢,怕是这一去并州,再也回不来了,但她等得那个人,又是谁呢! “没想到七公主这么快就出嫁了!”周萋画的袖袋里,还放着周安宁要她归还给陈泽栋的发簪,前方战事吃紧,损失惨重,陈泽栋能回来吗? “公主不愁嫁,但嫁谁不由人啊,那独孤略虽然不是什么长寿之人!但嫁去并州,总归还在咱们大溏疆土上!”周修娴轻声地发表着自己的想法。 这话是什么意思?周萋画微微皱眉,难得周安宁这么匆忙出嫁还有其他隐情。 她的眼神微微一亮。 周修娴捕捉到周萋画的表情,她微微挑眉,“昨天前面传来消息,匈奴已经同意坐下来谈判了!你父亲不久就可以回京了!” 战事结束了?坐下来谈判! 啊!周萋画突然明白皇上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安排周安宁出嫁。 婚姻交流一向是双方谈判里的必经手段,放眼整个皇室,适龄女子除了周安宁再无他人。 他是不想让自己女儿成为战事的牺牲品。(未完待续) 323 周玄毅的安排 四月十五,周安宁出嫁的第三天。 以往入夜就明若白昼的凤阳阁跟飞霞阁一反常态的没有半点光亮。 姬凌宜散开头发,穿着中衣,站在窗前,静静地凝视着竹廊方向。 今天是十五,按照规矩,每月十五周玄毅是要来清宁宫过夜的,以往这个时候,姬凌宜会兴奋的将自己精心梳妆打扮,但今天她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早上周长治来给她请安时,说这几日前方作战的将士们就要回来了,“母后,此次匈奴虽然来势汹汹,但有周都护还有云峥的英勇骁战,他们还是乖乖就范,儿想借着云峥此次凯旋,让其加入我东宫,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宋云铮在进入军营之前,是周长治身旁的伴读,他提出这个要求乍听之下并没有任何不妥,却让姬凌宜如临大敌,“不,不可以!” 是啊,宋云铮怎么能呆在儿子身边呢。 “宋云铮的妹妹刚遭遇不测,他又刚从战场回来,你切不可再提此事!”姬凌宜叮嘱。 周长治对于母亲的意见向来不会立刻反对,虽然心中有不解,却还是默默点头。 在周长治离开后,姬凌宜便陷入了无尽地思忖中,她记起年前周玄毅曾表示会选至少一位皇子随部队出征,但到头来却只派出了宋云铮还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秦简。 她忍不住惴惴不安起来,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想让宋云铮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秦简又是什么鬼?怎么哪里都有他的影子呢。 姬凌宜记得,那是盛元五年的事。有一天皇上突然把周驰叫到了御书房,说要给他安排一个习武的老师,自那时起,这个秦简就出现了。 当时的秦简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明眸贝齿,却偏偏带着一扇明晃晃的面具,姬凌宜曾调查过他的身份。只知道。他是皇上在西山狩猎时偶遇的少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息。 这些年来。皇上对秦简的信赖与日俱增,其关心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对诸位皇子,甚至宋云铮的关心。 以至于姬凌宜总在怀疑,皇上除了秦怡这个红颜知己外。还在宫外养着其他的娇娘。 于是当她知道秦简战死沙场后,她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是欢呼雀跃的。但她很快就意识到秦简去世对整个皇宫的影响。 先是周驰开始没日没夜的习武,皇上身边也加派了人手,以往能随便知道皇上状况的她,再也不能轻易从崔净消息。 不安。充斥着整个皇宫。 大家都太过习惯于一个名叫秦简义士的保护。 入更的梆子敲起,叶芝在香炉里添了一块蔷薇香,“皇后娘娘。要不您先休息吧!”她派清宁宫里的小太监去找崔净询问皇上今晚的就寝情况,被崔净含含糊糊地就给打发了回来。 姬凌宜幽幽地叹了口气。伸手扶住叶芝的胳膊,便要回房睡。 门外却在此时,传来崔净又尖又锐地通报,“皇上到!” 原本要回房的姬凌宜在叶芝的搀扶下,转身去了门口,“臣妾恭迎皇上!”她福礼请安。 “都免了吧!”周玄毅微微一抬手,便径直走向正厅的榻上,抬头见姬凌宜穿着白色的素衣,“没打算等朕吗?” “皇上为朝中事操劳,臣妾以往皇上今晚还要睡在御书房呢!”姬凌宜如实回答,并没有半点讨好的语气。 周玄毅抬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待房间里就只剩他跟姬凌宜后,他指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姬凌宜坐下,“过些天,将士们就要凯旋了,朕想直接在宫内为他们安排庆功宴,倒是让诸位皇子也一起参加,皇后,你意下如何?” “皇上圣明,臣妾无异!”姬凌宜面无表情。 周玄毅一看她这般无兴趣,深吸一口气,“听说,这些天,周萋画都住在郡公府,你可知道这事?” “臣妾知道!”姬凌宜低着的头骤然抬起,“宋冬雪一出事,宋云铮在外,宋珪的异兄一直在郡公府做管家,宋冬雪还活着时,犯事被秦如婳抓了个正着,被撵出了府,自然是不能回来住持了,秦侍郎向来不过问郡公府的事!” “四娘是宋冬雪的师父,且她在去世时,也有遗言,大家便顺理成章接受了她住持郡公府的事务!”一说到周萋画,姬凌宜的语气都变得温柔了,“只是这样一来,闲言碎语便多了起来!” 周玄毅要找姬凌宜聊的,就是这闲言碎语。 现在坊间都在流传,去年取消周萋画跟董庸的婚约,还有宋云铮与七公主的婚约,就是为了将周萋画许配给宋云铮,还有流言说,在秦怡还活着时,就有这个打算。 “那皇后依你之见,这些传言可有可取之处!”周玄毅手轻轻拍打一下桌子,眼神开始变得鬼魅难测起来。 姬凌宜静思。 和周玄毅生活了近三十年,她已经能准确无误地把握住这个男人说话的每个细节,表面上看,他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实则,自己不过是走一个过场。 将周萋画跟宋云铮促成一对,这是万万不行的,有了周午煜这个外戚,就全当有了整个国公府,当年皇上能获得皇位,还不就是靠了这两座大树。 那周长治的皇位可就岌岌可危了,但皇上既然会问自己,那就说明,他其实并没有这个打算。 姬凌宜微微舒口气,顺着周玄毅的意思说道,“四娘是个命苦人,若是宋云铮能一心待她,倒也是装好姻缘,就怕两人会因为宋冬雪的死,徒增隔阂!” 周玄毅没有立刻说话,他的手指再次轻轻敲打一下矮桌,“那你觉得秦简呢,他跟周萋画怎么样?” “秦,秦简,可他,他不是……”姬凌宜立刻明白周玄毅的意思,震惊让她长大嘴巴,她的心瞬间停止了那么一下。 “朕宴请凯旋将士之日,让她也进宫吧!免得她对冬雪食言,又伤了端睿的心,辜负了朕的好意!”周玄毅很随意地说道,他眼睛微微一眯,“朕累了,就寝!” 姬凌宜的心却如涨潮的海水一般翻滚起来,她伸手搀着周玄毅往内室里走。 二十多年,她以为自己读懂了这个男人,没想到还是跟他隔了一层雾。(未完待续) 324 喜服 三日后,征战匈奴的将士们顺利回京。 听说,整个京城里各个坊门上都挂起了大红绸,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凯旋的将士都被赞为英雄。 周萋画却没能看到欢迎影响们的热闹场面,一早就被皇后娘娘招进宫的她,整日都处在焦灼惊恐之中。 她不知道过会儿怎么面对宋云铮,也知道该如何找寻秦简曾去过前线的影踪,更不知道该怎么向父亲说起自己的“婚事”。 虽然一早就进了清宁宫,但因皇后娘娘一直在为晚上的宴会做着准备,直到夜幕降临,叶芝才过来将她领到了皇后娘娘面前。 从踏入正厅开始,周萋画就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身体却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她抬头看,没有找到任何的通风口,却发现一整排的宫女端着飞凤雕花大托盘,整整齐齐站立着琉璃屏风前。 托盘里有绣着金凤艳色的华服、有朝阳五凤挂珠钗,还有赤金盘螭璎珞圈,珠钿链钗,奢华瑰丽。 周萋画的脚步不禁再次放慢,难不成这些东西都是给我准备的? 她拉了拉衣袖,朝端坐在上位的姬凌宜福礼,“臣女周萋画,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姬凌宜的声音有点沙哑。 周萋画直起身来,皇后梳起了象征其身份的八宝簪云髻、额间又贴上了花钿,衣着也是在举行大典时才会叶枝双领蓝底祥云纹的拖地翟衣。 “画儿,再过些时辰,你便能见到你阿耶了!”姬凌宜看着垂眸看地身形娇小、晃动着陈成玉影子的周萋画,心中不胜唏嘘。 哎。她与陈成玉就是在周萋画这个年纪时相识的。 陈成玉是她的恩人,而现在,贵为一朝国母的她,却要将恩人的女儿在今晚逼上绝路。 “父亲征战沙场,四娘以他为荣!”周萋画眸光落在姬凌宜落在榻下的翟衣。 从她第一次见到姬凌宜,姬凌宜在她心里便是一个高贵典雅的女子,正如母亲对她的评价。这是的胸怀可以大到将天下的烦恼都装进心的女子。 可越是能忍的女子。她的心里的酸楚就越多,苦闷的堆积,像被海浪退去后遗留下的沙。很细很软,却容不下任何一只脚的用力。 正如此时周萋画能感觉到的她的目光,不仅仅是慈爱,还带着那么一点点无奈。 国富民强。百姓安邦,天下太平。身为皇后的她今晚应该高兴才是。 垂落的眸光微微移动,周萋画再次看到了端着大托盘宫女的鞋子,难道与这些衣服有关? 姬凌宜注意到周萋画的眼神落在了那些端着华服的宫女身上,知道已经到了非要开口的时候。“画儿,今日周都护凯旋,你作为其家眷。定不能让你父亲担心,本宫特意准备了一些衣衫。你换上吧!” 这些衣服果然是给我准备的! 但未免也太过华丽了吧! 但既然是皇后开口,周萋画又岂敢不从,她再次谢过皇后,便随着叶芝的指引出了正厅到了旁边的一个厢房,而那些正厅里拿着托盘的宫女依次跟在身后。 叶芝亲手为她换上华服,指引她坐在梳妆镜前,竟然已经及笄,周萋画能选择的发髻就多了起来。 但叶芝却问也没问她意见,就绾了个回鹘椎髻,周萋画听丽娘说过,这个发誓多为女子大婚时,方便插簪,也方便带凤冠,更方便盖红盖头。 “叶嬷嬷?我现在绾这个发髻,会不会不是很合适?”周萋画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的打量着,有礼貌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回周娘子,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的!”叶芝轻声回话,手里没有停,很快就绾好了发髻,抬手示意身后的宫女上前,拿起朝阳五凤挂珠钗就要往周萋画的头发插。 凤钗金黄色,与周萋画身上这件大红华服相配甚是喜庆,凤尾朝天,凤头相聚在一棵大的圆珠上,凤尾下垂着长短不一的流苏,流苏末端缀着金色的珠子,凤翅招展,富丽堂皇。 看上去颇有几份女子成亲时凤冠的感觉。 “咦,叶嬷嬷,这些东西好像是结婚才能穿的!我家娘子今天是为了迎接侯爷啊,穿这些,好像有点不合适啊!”春果起先还惊叹皇后娘娘对自己娘子的宠爱,但越看越不对,忍不住开口询问。 “而且你看,你看这凤钗,我记得璧姨娘入府时,好像也有这么一支啊!” 陈成璧是姨娘,她嫁进侯府时,没有戴凤冠,虽然也穿着华服,带着盖头,但盖头下的发髻上,却只戴着凤簪。 “是啊,阿耶归来,虽是喜事,但我这般打扮……”周萋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头看看叶芝,也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 叶芝拿着凤钗的手开始发抖,“周娘子,求您不要为难奴婢!” 为难?周萋画顿觉蹊跷,一下子从梳妆凳上站了起来,“我要见皇后娘娘!” 叶芝一听,立刻跪倒在地,“求周娘子不要为难奴才!”她将凤钗高举过头顶,她的手在发抖,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随着叶芝的跪下,那一众托盘的宫女也跪下,“求周娘子饶命!” 春果站在周萋画身边,被弄得不知所措,不过是件衣服,不过是个手势,怎么弄得全屋子人求饶。 而在这时,周萋画却妥协了,“你们起来吧!继续梳妆!”她将身子调整面朝梳妆台,语气无力的说道。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穿喜服了! 将士归来,皇后却为她准备了喜服,两者联系在一起,她今晚就要“嫁”给秦简。 这是皇后?哦,不,是皇上,为凯旋的将士们,安排的一场特殊的接风宴。 可她如何面对父亲呢? 父亲又知道吗? “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春果并不知道自己娘子为什么这么顺从的穿上喜服,她看着周萋画的眼眶里慢慢涌出了眼泪,“娘子你别哭啊,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能穿喜服呢?” 春果摇晃着周萋画的胳膊,哀求着。 “我去找皇后娘娘!”春果说着就要出厢房,腿刚迈步,却又退了回来。 姬凌宜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未完待续) ps:这个更新速度,这月完本妥妥的,突然很喜欢勤劳的自己! 325 殿 “皇后娘娘!”春果吓得连忙后退。 厢房里的其他人作势也要福礼,却被姬凌宜抬手给阻止了,她移动步子走到周萋画身后,从铜镜里看着那被精雕细琢的脸。 但让她吃惊的是,这张脸上竟然挂着一种淡然。 她,不管是眼神,还是表情,都写着,她已经知道今晚自己要面对什么。 却没有一点失魂落魄。 姬凌宜静静瞥了一眼惊恐万分的春果,“你也知道了吗?” “皇后娘娘,求你不要这么对我家娘子,求你!”一看那喜服,自然能知道,虽然不知道娘子要嫁谁,但此时已经下午,穿戴打扮好就已日落,晚上举行的,那不是真正娘子出阁的仪式。 姬凌宜却束手无策,她看着铜镜里的周萋画,无奈仰头,喊出的却是陈成玉的名字,“成玉,不要怪本宫,本宫也是无奈啊!” 她手搭在周萋画的背上,眼眶里擎着泪水,于己于人,她都不应该在今日让周萋画穿上喜服。 周萋画抬起头,从铜镜里看着姬凌宜,她的眉心紧紧的皱起,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也在微微发抖,此刻的她,也同样守着煎熬。 她冲着铜镜里的自己挤出一个微笑,嫁得人是秦简,她是应该高兴的,“皇后娘娘,你来替我阿母给我梳头吧!” 此梳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梳头,不过是女子在出嫁时,盘好头后,母亲拿梳子比划一下,从头梳到尾。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周萋画已经彻底说服自己,她抬抬手,身后那端着托盘的女子就上来一个,托盘里,放着一只犀牛角的梳子。 她抬头从铜镜里继续看着姬凌宜,就见她缓缓伸手拿起了梳子。停在凤钗上面。没有立刻给周萋画梳头。 姬凌宜的手在颤抖着。 她在犹豫。 她在坐着最后的挣扎。 突然,她将梳子重重地扔回了托盘里。 接下来,她竟然一伸手。把叶芝刚刚给周萋画插好的朝阳五凤挂珠钗给摘了下来,“啪啦”不做任何惋惜的就给扔到了托盘里。 紧接着,她把周萋画从梳妆凳上拉了起来了,缨络、彩链。一股脑地都被扯来下来。 缓过神的叶芝,一下跪在地上。“皇后娘娘,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没有使不得,使不得!来。画儿,把这喜服脱下来,咱们不穿。不穿!”她抬手放在周萋画脖子下,手忙脚乱地为她接着扣子。 姬凌宜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想解周萋画脖领下的第一颗扣子,却怎么也拿不住。 “啊……”她终于奔溃了,气急败坏地蹲坐在梳妆凳上,那长长的翟衣如花束一般散在她的身旁,“成玉,我好没用啊,我竟然保护不了你的女儿!以前不能,现在也不能!” 终于缓过神的周萋画,安静下来,她跪在姬凌宜面前,“皇后娘娘!画儿知道您疼我,但画儿更不愿看到您伤心!今晚无论发生什么,画儿都会当成是上天的安排!” 姬凌宜听这话,双手捧起周萋画的脸,“不是的,这不是上天的安排,这不是上天的安排!” 她的胸膛里像是装了一个正在咚咚作响的小鼓,周玄毅为了不让七公主去和亲,匆忙之下便将她下嫁井州。 周萋画也是别人的女儿,他为什么就那么心狠呢!就算宋冬雪是为了救她而死,可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周萋画逼迫的。 周午煜为了大溏,上阵杀敌,今日刚刚回京,他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对大溏有功的将领啊。 离人先离心啊。 “叶芝你起来,去,去给四娘子再准备一身衣服,要跟,要跟七公主平日穿的一样,去啊!” 她不能随了周玄毅的意。 太阳西下,麟德殿里满殿灯火辉煌。 沐浴更衣后的诸位将领,今日将在这里接受皇上的宴请。 周萋画跟在皇后娘娘身后,一踏入麟德殿,就引来了众人的目光灼灼。 这些目光里有赤裸裸的男色,但更多的则是疑惑,陈家的众位表兄,父亲,甚至宋云铮,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狐疑。 周萋画为何会跟在皇后的身后一起入殿。 她的脸上,却是平静的。 周玄毅呈手一弓将姬凌宜礼让到皇后尊位上,当他看到姬凌宜身旁那穿着普通素衣的周萋画后,脸不禁就沉了下来。 “皇后,朕已经将周四娘今晚要穿的礼服命人送到了清宁宫,为什么没见她穿呢?”周玄毅眼睛直视着殿下分站两侧的诸位将领,却对姬凌宜说话,他手轻轻摸一下胡须。 “回皇上,臣妾见内务府送来的是喜服,猜想定是送错了,便没让画儿穿,正巧臣妾为七公主做的礼服还在,便让她穿来了!”姬凌宜也没有看周玄毅,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殿下距离周玄毅坐得最近的宋云铮。 比起出征时的,宋云铮消瘦了许多,他跟周玄毅如同一个模子刻出了的脸庞上,多了一道长长的疤痕,那刀疤从额头划过右眼,最后停在了嘴角右侧。 刀伤还算新,新结的疖还没脱落,如同一条黑乎乎的虫子爬在他的脸上,若不是那鼻梁依旧高挺,眼窝依旧深邃,怕是没人会把他在给周玄毅联系在一起了吧。 姬凌宜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往周玄毅那边斜瞥,当察觉到周玄毅垂落在殿下的眼神的确是落在宋云铮脸上时,她心中不禁一阵冷笑,心疼了吗?你不是一直觉得他是最像你的吗?现在还像吗? 脸旁一道不客气的眼神直射而来,周玄毅下意识的侧脸,当看到姬凌宜眼中那抹嘲讽时,他的下巴难以克制地抖动了一下,让周萋画不穿喜服。一定是她故意的。 他自然不会在众位将领面前,与姬凌宜发生什么争辩。 抬眸,就见崔净弯腰,“皇上,吉时已到!” “开宴!”周玄毅微微抬手。 “吉时已到,开宴!”崔净尖音皱起。 周玄毅手举高筹,“诸将士在阵上杀贼。击破匈奴。遂围我朝之安定,朕再次,先敬诸壮士!”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众人。立刻跪地谢恩。 “众位爱卿请起,今日不必多礼,大家来个一醉方休!”周玄毅一饮而尽,放声大笑。“好,朕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心了。众位爱卿,坐,坐,哈哈!” 殿下众人再次谢恩。跪坐殿下席上,举杯共敬周玄毅,而后才将酒饮下。 姬凌宜也高举酒杯。随着众人敬酒,也轻抿一下。 她抬眸看周玄毅。周玄毅却没有要跟她对视,于是乎,她将身子侧到了另一边,“画儿,你父亲就在殿下,去敬酒!” 周萋画闻言,俯身应言。 起身便要走近父亲。 自进入这麟德殿,周萋画就一眼看到了父亲,他是那种晒不黑的人,周围一众将领都像是在煤堆里滚过一样,他的皮肤却只是微微泛红。 他坐在席上,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端着酒杯,宋云铮坐在他的右侧。 全殿里的将士都相互推杯换盏,却只有他跟宋云铮两人垂首自饮。 但同样是自饮,父亲看上去比宋云铮虚弱很多,他的脸整整瘦了一圈,炯炯有神的大眼也凹陷了下去,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余崖缩身跪在他身后,不时用手搀一下他。 可没等她走下台阶,周玄毅的声音却响在了身后,“先慢着!敬酒不急!” 声音里一如既往地威严,像是即将要发布什么命令。 周萋画的心头一紧,君有命臣不得不从,周玄毅的任何话都是圣旨,他要做什么? “去,把秦简的尸骨抱来!”周玄毅手指殿下将士队伍的末端,那里站着一个穿着下士衣服的士兵,他手里抱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坛子,秦简的尸骨就装在里面。 他看着周萋画的后背,虽然她没穿喜服,但并不意味着,她今晚什么也不能做。 但周玄毅的目光只在周萋画身上停留不到片刻,而后便扫向了重臣,他很想知道战士们对秦简的真正态度。 殿下众将士,放下酒杯,满目失落,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是在秦简的协助下逃生的,若没秦简,今日那装在圆坛里的就是他们。 众人的态度收入眼底,周玄毅将目光最终落在了宋云铮脸上。 没错,是宋云铮,他也很想知道,宋云铮对于秦简的尸骨到底是个怎样的态度。 宋云铮眉头一皱,先看向了殿门口装着秦简骨灰的圆坛,而后,竟回头与周玄毅对视。 让周萋画去抱秦简的尸骨?隐约中,他已经能猜出什么!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宋云铮跟周玄毅的默契,殿中众人,并没有意识到刚刚周玄毅刚刚的话是在命令周萋画,包括崔净。 秦简虽是周玄毅的私卫,却无官无爵,崔净也不知该怎么安排,便让拿着他尸骨的将士站在了最末端。 崔净听到周玄毅的命令,一甩手中的拂尘,便要下台阶。 却被周玄毅给喊住了,“不是你!”却见他再次举起酒杯,朝周萋画方向抬了抬,“周四娘,你去,与秦简一同坐在你父亲身旁!” 此言一出,麟德殿一片肃静。 举着杯盏的众人瞬间像是被冻住,所有的目光先是齐刷刷地看向了周萋画,而后,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周午煜身上。 秦简是为了救周午煜跟宋云铮而死的,现如今皇上竟然让周萋画去迎接秦简的骨灰,难道…… 大溏朝能接触亡人骨灰的有三类人,一是父母或长辈,二是子女或晚辈,三是配偶。 很明显,这不可能是前两种。 冥婚! “皇上!”缓过神的周午煜从摆满佳肴的长条矮桌前绕出,跪在殿下,哭声哀求,“皇上,不可啊……” 周玄毅眼睛眯长,“端睿,有何不可……听闻秦简为救你于水火,丧命黄泉,有何不可……”他的眼神从跪在地上的周午煜身上,慢慢回收,最后落在宋云铮身上,“宋将军,你说呢!” 宋云铮静坐如松,明明已经听到周玄毅在跟自己说话,却没有动,眼睛直视着跪在地上的周午煜,“周都护,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说不定是周四娘的福气呢!” 说罢,他也举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这般无视皇上的态度,放眼天下,也就只有宋云铮一人。 殿内的气氛更加紧张了,众人原本放松的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大家心惊胆战地看向皇上,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谁都不想惹龙颜大怒。 众人紧张不已,姬凌宜心里却得意起来。 好一个嚣张的宋云铮,现在你就不把皇上放眼里,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她侧目看向周玄毅,熟料,他却再次仰头大笑起来,那飞扬的嘴角,含着得意,说出的话,竟然也默许了宋云铮的嚣张,“哈哈哈,宋将军说的不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周四娘你觉得呢?” 周萋画看着跪地在地的父亲,战事已经让他消瘦如柴,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的他跪在地上的身体摇摇晃晃。 “臣女谨遵皇上安排!”她疾步走到周午煜身旁,父女并肩跪下。 “这样最好,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周玄毅一甩袖袍。 “是!”周萋画应声。 她先是将父亲从殿下搀扶起来,“无碍的,父亲不要担心!”待周午煜再次在席上坐稳后,她便转身绕过矮桌,在众人的瞩目下,朝站在殿门口的下人走去。 “画儿妹妹,不可啊!”周驰在她的右侧小声的喊着。 周萋画抬头冲他微微一点头,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 她挺了挺胸。 看着那装在圆坛里的秦简。 她是那么爱他。 一直如此。 纵使变成了一掊灰,那又如何呢。 离着越近,她就越能感觉到自己爱的炙热,她的嘴角挂起了微笑,她的头微微上扬,她要像那雪中的红梅一样傲骨,张扬着自己独有的风华。 那才是,她初次见到秦简时的风采。 她一点也不悲伤。 问世间情为何物,纵使是死,也爱你如初,她抱紧了圆坛,她做到了。(未完待续) 326 总要面对 周萋画怀抱着黑布包裹着的圆坛,静坐在父亲身旁,她很想跟父亲交流,周午煜却垂头不语,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 殿堂里的气氛却与周午煜的沉闷形成了对比,随着皇上下来敬酒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周都护!”宋云铮突然开口说话了,他本就与周午煜相邻而坐,微微一转身,便能直视到他。 已经喝得微醺的周午煜,听到有人喊自己,立刻抬头循声四顾,当他辨别出是宋云铮时,刚刚有点精神的眼睛瞬间又浑浊了下去。 他看着宋云铮,眼神却难以控制地虚无缥缈起来,“现在你满意了吗?” 他的声音沙哑无奈,眼睛努力瞪着宋云铮,却事与愿违的越来越无力。 宋云铮迎接着周午煜这无神的目光,“错不在周都护,也不在周娘子,何来满意不满意!” 周午煜眼眸微抬,“好一个错不在啊!好一个错不在啊!”他如此重复两次后,却突然提高了音调,双手支撑住身体,从席上站起来,指着宋云铮的鼻尖怒斥道,“宋云铮,你这个阴险的小人!” “父亲!”周萋画惊呼,连忙站起身来制止父亲的失态。 但周午煜依旧不依不饶,他摇摆着身体,继续怒斥,“秦简已殁,此世不会在出现,何来焉知非福!” “父亲,你不要这样,此事与宋将军无关!”周萋画想上前拉住父亲,但双手被装着秦简骨灰的方坛占着。 “与他无关!哼……真是笑话!”周午煜一挥衣袖,“宋云铮,你说,秦简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秦义士也因我而死。宋某自当铭记于怀,永生不忘!”宋云铮也从席上站起,正视着周午煜,脸上的伤疤像要飞起来,“但周都护若因此非逼着宋某说点什么的话,宋某表示目前无能无力!” “这是怎么了?端睿!”两人的争执终于引起了正在与其他臣子畅言的周玄毅,在崔净的搀扶下。他站到了周午煜的面前。 周午煜混沌的意识一下子清晰了。他瞪圆眼睛看着周玄毅。 他是君,他的命令自己不得不从。 自己为他死,为他做任何事都是自己应该做的。 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啊。他的妻子已经没了,女儿现在是他的全部,他怎么能将她赐婚给秦简呢。 周午煜的眼泪就挂在了眼眶里。 看着周午煜眼眶擎泪,周玄毅怔了一下。忽然没有了刚刚的气势,他心虚地抬抬手。命令道,“周都护累了,送他回去!” 余崖立刻从席上站起,搀着周午煜的胳膊。低声,“都护,我们回去吧!” 周午煜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周玄毅的身上移动下来,“累了。是累了!“ 他冲周玄毅一抱拳,“微臣告辞!” “你也陪你父亲回去吧!”周玄毅看抱着秦简骨灰的周萋画。 “是!”周萋画应声。 父女两一前一后出了麟德殿,麟德殿地处高坡,出了殿门需要走很长很长的一段台阶。 余崖想搀着周午煜,却被他屡次甩开,当三人彻底走下台阶时,周午煜突然停了下来,他猛然转身,作势就要来抢夺周萋画手里的方坛。 周萋画重心下移蹲坐地上,躲过了周午煜伸过来的手,与此同时,她意识到,他们的身后,刚刚走下的台阶上,有人正在看着他们,“父亲,不要!” “什么不要,把坛子给我!”周午煜再次来抢夺,“画儿,你不懂,这只是个坛子,摔了就摔了,没有什么的!” “父亲,我懂,我懂你是担心我,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不是这坛子整或分能改变的!”她抬头对视着父亲,要说在进入麟德殿以前她心里还是纠结的。 但自父亲与宋云铮对话开始,她的心就像被人打开了一扇窗似的,她隐隐地感觉着,秦简并没有死,她要留着这坛骨灰,她要等着他回来。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八的皓月挂枝头,明月悬在头顶,月光像是白霜一样落在地上,周萋画的眼眸泛着光亮。 周午煜突然明白,这道光亮里都是希望。 “起来吧!”他上前将女儿扶起,“你若不觉得委屈,就先这样吧!” “不委屈!”周萋画轻声言语,她说到这里,猛然回头,如她感觉的那样,台阶上,果然站着一个人,白袍如雪,脸上一道让人害怕的伤疤……宋云铮! 他安静地俯视着,安静的如天上的月亮,表情冷漠,平静。 周萋画想到了冬雪的死,自责涌上心头,“父亲,我想……”她开口喊住了已经要前进的周午煜。 “怎么了?”周午煜转身,当看到女儿的目光上移后落在的台阶上站着的人是宋云铮后,怒然一甩袖,“你想什么?” “父亲,冬雪死了!”周萋画抿了抿嘴,小声说话。 “什么?”周午煜含恨的眼神瞬间缓和了。 “她为了救我!”周萋画抬头看着宋云铮,队伍是申时进的城,所有人都没有回家,他一定不知道冬雪出事。 “去吧!”周午煜长吁一口气,“总该要面对!”他的怒气刹然间消逝了,“我在这等你!”他抬起头,也看向台阶上的男子,接下来他会怎样。 宋云铮没有料到周萋画会突然转身上台阶,起先他只是看着那个身影在台阶上慢慢移动着,差不多在周萋画就要靠近他时,他突然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的当下,便是转身要回麟德殿。 “宋将军!请留步!”周萋画在距离他三四级台阶的位置停下。 宋云铮驻足,却没有转身,他是极不愿意让周萋画看到他脸上的伤疤,“何事?”他冷冷问道。 良久,却没有得到周萋画的回答。 他愕然,转身,水平直线上,却没看到周萋画。 目光下移,周萋画竟跪倒在了台阶上,她依然紧紧地抱着秦简的方坛,黑布上,泛出一点点亮光……是眼泪? “周娘子,你为何要跪在我面前?”宋云铮眼睛微微一眯,脸上的伤疤随着移动,他往前微微一倾身子。(未完待续) 327 秦简的出现 “今日,我原想代替冬雪来迎接宋将军!”周萋画没有起身,头垂下地面。 宋云铮冷笑一下,“令妹虽然拜你为师,但这种事就不劳烦圣手娘子代替了吧!” 周萋画跪倒在地,用力抿了一下嘴,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着台阶上的男子,“绝非四娘多事,而是……而是因为,冬雪她,她已经死了!” “什么?”宋云铮的脸瞬间扭曲,他疾步迈步下台阶,“你说什么?”他的脸开始变得通红,他的眸子先是与周萋画对视一下,却恍惚移动落在她的额头方向,“冬雪死了?不可能!” 他的眸子里闪着亮光,他却不曾察觉的。 但周萋画却看到了。 而且泛着晶莹的眼眸,越发像极了秦简。 “她死了,为了给我挡箭!”周萋画哽咽着声音,她话音刚落,下巴就一阵疼痛起来。 宋云铮的手锢在了上面,用力的捏着,“你再说一次!”他的声音沙哑,目光也不再躲闪。 周萋画却再也说不出话了,她的下巴要被宋云铮捏碎,她的自责已经堵塞了喉咙,发不出声来。 她闭上眼睛,任由眼泪从眼睛落下,滚到宋云铮手上,落在怀里蒙在秦简方坛的黑布上。 月光继续播撒着它的纯洁,台阶上的两人如同是镜头里被定格的画面。 周萋画紧闭上双眼,宋云铮的情绪越激动,她心里越好受。 宋云铮冷冷地盯着她,冬雪是为了她死的,可他又能怎么处置她呢。周玄毅已经将她嫁给了秦简,还有比这更残酷地惩罚法。 宋云铮的手开始颤抖,最终他选择了松手。 他大口地吸气,娇嫩的下巴上,五个手指印赫然在目,又青又黑,他深吸一口气。“她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萋画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有!” 把方坛放在双腿上,伸手就去掏冬雪留下的那封信,可……可袖袋里却空空如野。什么也没有! 信还有周安宁的那支发簪,忘在换下的衣服里了? 周萋画定了定神,“宋将军,能否允许我改日送到府上!”她抱紧方坛。再次朝宋云铮行礼。 宋云铮抿着嘴,脸上挂着复杂的表情。“你走吧!” 周萋画抬头,确定宋云铮不是在说笑。 起身,站立他身前。 抬头,看着那负伤的脸。 看着那纵使不说话。也依然微微扬起的嘴角,周萋画鼻尖再次发酸。 她想起了与秦简的点点滴滴。 她用力抱紧了怀里的方坛,退下一级台阶。而后转身朝台阶下的父亲奔去。 宋云铮依然站立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周萋画一行人。他的脸再次扭曲,他在控制着。 当台阶下的身影彻底看不到时,他一抬脚,弯腰捡起了一直被踩在脚下的东西——冬雪让周萋画交给他的那封沾着血的信。 宋云铮拉一下袍服,往靠近宫灯的台阶移动一下,随身便坐下。 信的确是冬雪的笔迹,信头的称呼却让他暗自吃了一惊,因为冬雪写的是:看信的人你好。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封信会是谁看?还是她不知道怎么称呼看信的人。 宋云铮心头一紧,继续往下看。 “看信的人你好,我是冬雪,我之母,秦怡,吾兄,宋云铮,但我不知道该用哪种称谓称呼你更确切!” 这信是冬雪写给周玄毅的!宋云铮一时感觉天崩地裂。 “十年前,我阿兄与七公主结下婚约之事,我才两岁,婚姻的具体,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那不是儿戏。 我阿耶待我阿母甚薄情,我常想,这种婚姻不要也罢。 吾愿,阿兄幸福美满。 然,去年,阿兄与七公主解除婚约,虽然我不喜欢七公主,但对此依然有怨言,兄长年近三十,府中却无夫人,此举对郡公府而言,如雪上加霜,人言可畏。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此时因周氏四娘所居田庄被火烧,牵连其与董少卿所致,直到昨日,我在半月堂母亲的画像后,发现了母亲记录的我与阿兄的生辰…… 兄妹不可结亲,故,您借由周氏四娘与董少卿婚约之事,取消了阿兄与七公主的婚约。 可阿兄离开前,曾说,战事结束,皇上会为周氏四娘与秦简赐婚。, 我曾问阿兄,为什么是秦简不是他! 阿兄笑而不语,直到传来秦简阵亡、阿兄安然的消息。 恍然大悟! 阿兄本就是秦简,何来一死一伤之说。 此应为阿兄将本身与秦简分离之举。 我知道阿兄未亡,秦简也未死,但为什么要将周氏四娘牵扯进去! 会遭报应的!” 内容看到这,宋云铮泪眼模糊,他再也读不下去了,冬雪写出了所有了事情所有的真相。 他宋云铮,就是秦简! 一切皆是周玄毅偶然一次到军营视察开始。 比起周玄毅的后知后觉,宋珪对于自己这个早产儿子身份的怀疑就从未停止过,因为猜忌,他曾屡次下命让手下人对年幼的宋云铮多次殴打。 周玄毅那日突然出现在军部是偶发事件,军部未有任何准备,他便遇到了被五花大绑起来吊打的宋云铮。 周玄毅当下大怒,但当时还是太子的他,却不能做任何事,恰其旧部秦钦叹探亲归来,周玄毅便将其安排进军中,一则保护宋云铮,二则也可以教他一些武艺。 秦钦叹发现宋云铮为练武奇才,便将其毕生武艺如数传授,并带宋云铮前往西山拜见了其师父致远和尚。 致远和尚看出其有真龙之像,悉,秦钦叹教授武艺。为太子周玄毅所托,心中便知一二,为了让宋云铮再遭宋珪及其他贼人之手,致远和尚为其更名秦简,秦,顺承其母秦怡,简。意为处事简单。无需烦赘。 自从后,其白天为宋云铮,夜晚为秦简。一经数年,自成年后,此习惯仍未改。 随着宋云铮渐渐长大,宋珪势力日趋颓败。尤其在秦王政变,周玄毅即位后。其军中职位日趋被取代,死性不改的宋珪为博得最后一捆稻草,朝堂之上,为宋云铮求娶当时不过三岁的周安宁。 周玄毅时年刚登基。迫于多方压力,应下此门婚事。 此时后不久,周玄毅便做了那个龙凤变成人形的噩梦。致远和尚平心为其解梦,而后。便进言将晚上是秦简的宋云铮举荐给了他。 美其名曰:顺应天意,高枕无忧。 自此,秦简便彻底变成了周玄毅的私卫。 因其只在夜晚行动,又面带银色面具,性情阴冷,鲜与人交流,并没有人发现其与宋云铮为一人。 致远和尚为表忠心,安排好一切后,命秦钦叹自刎,自己也与三日后圆寂。 当时周午煜还未迁出京城,在为秦钦叹安排后事时,发现记录周玄毅当日梦境的书信,或在御书房,巧遇因悲伤一时混淆身份的宋云铮。 为表忠心,周午煜自动请命离开京城。 姬凌宜察觉周玄毅对此并不满意,通信于陈成玉。 陈成玉进宫求见,为表项顶侯一门绝无他心,饮下红花,断了子嗣。 周玄毅对此举甚为满意,就算周萋画真为伴龙之凤,项顶侯一门孤零,又怎会影响到大溏根基。 周午煜一门迁出京城次年,坊间盛传周瑄璞做租庸使时,曾私藏了一批宝藏。 为了防止不测,他将标有藏宝位置的地图被其分成九份藏匿于其在职时印制的银票里,为防止不测,他将这些银票分给了九位亲信,而开启的三把钥匙,自己留了一把,其余两把交给了亲信。 而周玄毅也如愿在秦王府的地窖里,找到了周瑄璞留下的钥匙,而自此,宋云铮那个秦简的身份下,便多了一份新的工作,寻宝! 其实无论是周玄毅也好,还是宋云铮他自己,大家都很清楚,依着周瑄璞的个性,他是不可能把藏宝图送到边塞,但秦简还是不得不出塞。 因为周玄毅必须为周萋画赐婚,才能解除他心头的忧患。 他不允许任何人再来动摇大溏的根基。 包括自己的儿子! 无论战事如何,秦简都必须战死。 而这点,从知道自己要出征,宋云铮就已经很清楚了。 于是当出征前,周萋画约他见面时,他不得不来。 他不在乎卢天霖是不是已经成为秦王阵营的人。 他更不在乎周萋画会不会去调查郡公府的灭门案。 他就是来见她的。 用秦简的身份,最后一次见她。 待他归来时,她会成为他的妻子,却是牵绊终身的一给谎言。 宋云铮很清楚这么做会毁了周萋画的一生,但在爱情跟亲情之间,他还是选择了亲情,就算那个男人不能承认他,但他依旧是他的父亲。 宋云铮很清楚。 若没有周玄毅,他就不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若没有周玄毅,他或许早就死在了宋珪的殴打里。 若没有周玄毅,他可能只是京城平庸的官宦子弟。 若没有周玄毅,他或许一辈子也不会遇到周萋画。 只是周玄毅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觊觎过皇位。 但是他是他的父亲,他会无条件的服从他的命令,以至于在母亲离开的这五年里,他常常忘记他其实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另一位亲人,他的妹妹,宋冬雪。 冬雪信里说的没有错,会遭报应的。 他为了证明自己对周玄毅的忠诚犯得孽,让冬雪作为了偿还。 一想到冬雪在生命弥留之际,把信交给周萋画,让其代为转交时,宋云铮的眼泪就突然抑制不住了,他知道,冬雪是想告诉周萋画,秦简没有死,他就是秦简。 “宋将军?是你吗?”身后传来一男子试探的询问。 这是陈泽栋的声音! 宋云铮擦了擦眼里的泪,从台阶上站了起来,“什么事?” 他只是站起来,却没有回头,用阴冷掩盖住沙哑。 陈泽栋微微一怔,“额……没事,皇上,命我出来送一下周都护!您看到他们了吗?” “那边!”宋云铮抬手指向周萋画父女离开的方向。 “多谢!”陈泽栋微微欠身向宋云铮表示感谢,便抬头迈步下台阶。 宋云铮却突然记起了什么,他将手里的信对折后收入袖袋,然后喊住了陈泽栋。 陈泽栋转身,“将军何事?” “你这是要去找周四娘?”宋云铮看着陈泽栋,见他微微点头后,继续说道,“帮我告诉她,冬雪留给我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 “好的!”陈泽栋答应,欠身后,继续朝周萋画离开的方向追去。 宋云铮眼睛眯长,看着随着他身体走动时,腰间晃动的荷包,那是出征前一晚,经由周萋画送来的七公主的信物。 宋云铮的心情彻底跌落到谷底。 “周都护,请留步!”陈泽栋出了麟德殿,但东乾门处看到了周午煜一行人的身影。 周午煜向来以马代步,但今日饮酒过量,在周萋画跟余崖的坚持下,已经钻进了车厢,周萋画也把盛有秦简骨灰的方坛递了进去。 春果一早收拾好东西,就等在东乾门处,此时她正扶着周萋画上马。 突然听到有人喊话,停下动作,循声而去,“娘子,是泽栋郎君!” 周萋画眯眼看去,心中不禁微微一颤。 “春果,把我衣衫里那支簪子拿来!”周萋画道。 “是!”春果松开周萋画,扭身把肩上的包袱打开,包袱的上面放着正是周安宁的那支簪子,“娘子,给!” “我袖袋里就只有这一样东西吗?”周萋画接过簪子,心事重重地问道。 “回,娘子,是啊!”春果不解。 “没有其他的,像是纸张,还是信吗?”周萋画看一眼前方,陈泽栋距离越来越近,而车厢里,父亲的鼾声已起。 “信?是冬雪娘子的那封吗?”冬雪死时,春果也在现场,“娘子换上新服时,我递给娘子了啊,您忘记了吗?” 给我了?周萋画一怔,隐约记起,的确有那么一回事。 难道……信丢了? ,她怎么能丢掉冬雪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呢。 “四妹妹!”此时,陈泽栋已经站在了车厢后,他没有靠近车厢,而是停在了两三丈外,“四妹妹,能否借一步说话!” 周萋画将七公主交给她的簪子攥在手里,抬步走向陈泽栋,“泽栋表兄,有什么事?” 在明亮月光下,周萋画看到陈泽栋的脸微微涨红。 陈泽栋倒没有急着说自己的事,而是先将宋云铮刚刚吩咐地转达,“宋将军让我告诉四妹妹一声,说冬雪娘子的东西劳烦您转交的东西,他捡到了!” 信已经在宋云铮手里了!周萋画心安。 “四妹妹,近日你可有见到公主?她人可好?”陈泽栋涨红着脸,鼓足勇气问道。 “公主她……”周萋画咬了咬牙,缩在袖口里拿着簪子的手便要伸出。 一阵微风吹过,吹动了陈泽栋的衣袖。 周萋画发现,他的左手臂里,竟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泽栋表兄,你的胳膊……”(未完待续) 328 情难 面对周萋画的惊愕,陈泽栋却只是微微一笑,“没了!” 他的笑容依旧淳朴,闪烁着眼睛,平静地看着周萋画,“画儿妹妹,我,我来找你,其实是……是想让你帮忙!” “泽栋表兄,请说!”周萋画回答,握在手里的簪子顺势收回了袖袋,今日不适合让他知道七公主嫁入的消息。 “若是让母亲跟芸儿知道我少了一支胳膊,她们肯定难过,所以这几天我会暂时住在军部先不回家,等我想好怎么跟她们说后,再回家,所以,劳烦四妹妹……”陈泽栋说道这时,微微一弯腰,呈施礼状,“万一芸儿问起来,还望四妹妹帮着隐瞒一二……” “会的!”陈泽栋的脸平静的让周萋画不忍直视。 于是她朝马车方向看了一下,余崖已经从车内下来,看样子父亲已经熟睡,咬了一下,喃语道:“你的胳膊?” “哎,多亏了秦义士,若不是他,莫说一条胳膊,怕是我人……”陈泽栋眼神里开始涌起感激,“哎!” 他再次长叹一口气。 “那后来,他……”周萋画小心翼翼问道了秦简的死,心难以控制的抽疼起来。 “不知道!”陈泽栋摇了摇头,“宋将军一直未归,京城传信,同意合议,周都护便想单枪匹马前往,但军中不可一日无将,周都护被秦义士拦住,而后,他便以宋将军近卫的身份前往与匈奴谈判!” “熟料,这一去!他救回了宋将军,换来了合议,人……却再也回不来了!”陈泽栋声音嘶哑起来。“宋将军带着他尸体回来时,已经浑身是血,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云铮带他回来的?那他一定见过秦简的真实长相了? 周萋画的耳朵开始嗡嗡作响,她知道此时她的精神已经支撑不住意识了,她用力拉一下衣袖,手用力握了握七公主要归还给陈泽栋的发簪。“谢谢泽栋表兄告诉我这些!” 她微微福礼。幽幽叹气,便要转身离开。 陈泽栋却又喊住了她,“画儿妹妹!” 周萋画转身。 就见陈泽栋右臂微微弯曲。伸手便从战带上解下了垂落的荷包,伸手递到周萋画面前,“怕是日后,我也无颜再见公主殿下了!再劳四妹妹。帮我归还给公主殿下!” 周萋画没有接有勇气接,七公主已经出嫁。再归已经没了意义,“泽栋阿兄,恕四娘不能帮你!七公主,她……” 她终于说不下去。再次福礼,“待哪天你想好如何面对二舅母与映芸表姐,再提这事吧!” 她盈盈一福礼。转身朝马车走去。 只留下陈泽栋一人僵在原地,四妹妹也在嫌弃我是个不完整的人吗? 因周午煜是今日凯旋的将领。已经关闭的坊门不需要什么公文,把守坊门的将领就开启了坊门,任他们通行。 周萋画早上入宫时,就跟府里有过交代,说今晚自己还是父亲都不会回来了,时间已经迫近三更天,以至于当余崖下车敲门时,看门人从朦胧中揉搓着眼睛醒来时,愣是吓了一大跳。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周午煜扶回房,不得已吵醒了陈成璧来照应,担心众人看到装着秦简尸骨的圆坛会引起恐慌,在周午煜躺下后,她便抱着圆坛,回了房间。 春果想伸手接过坛子,却被周萋画轻声拒绝了,“春果,你出去一下,今晚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娘子!”春果虽然不知道在麟德殿里发生了什么,但根据之前在清宁宫发生的事,这方坛里装得多半就是娘子的归宿。 春果低声喊着,周萋画却毫无反应,她抱着坛子上了床榻,将方坛放在自己身旁,“帮我放下幔帐吧!” 听出周萋画淡淡的声音里的坚决,深知周萋画个性的春果没有坚持,伸手放下幔帐,吹灭了蜡烛,便出了房间。 她轻轻关上房门,叮嘱守夜的婢子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而后转身朝外面走去,估计余崖今晚会住在府里,那坛子里装得到底是什么,她得弄明白。 春果的脚步渐渐远了,房间里陷入一片静谧。 周萋画平躺在床榻上,她身上将圆坛朝身子一般拦了一下,她竟然一这种方式躺在了秦简身旁。 圆坛被黑布包裹,但那坛身的凉意却透过布渗了出来,她将坛子揽入怀,试图温暖坛身,却无济于事。 那股寒冷,就好似秦简银色面具被月光扫过的透彻。 她很想放声大哭,可嘴唇抖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黑夜里,她看不到圆坛的轮廓,终于,她选择了缓缓闭上眼。 她记起,在田庄,自己被黑衣人包围时,他身穿白衣从天而降的样子,那么潇洒,那么超然。 他抱着她,单手便可抵御敌人。 他说,他会凯旋而来,听她汇报卢天霖的立场。 可他现在却变成了一抔骨灰。 秦简,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家伙,这一次我就不该相信你! 一点也不信! 甚至都不相信他已经死了! 他能救出陈泽栋,救出宋云铮,也保护了父亲的安然无恙,他怎么会死呢! 她喃语着,紧紧地抱着圆坛,很快重重陷入了沉睡。 周萋画第二天醒来时,春果已经将早饭端进了寝房,她的眼睛也红红的。 春果把头垂得低低,只是机械地为周萋画端来洗脸水,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她立刻将站在寝房里的其他婢子给指使了下去。 而后才将周萋画扶到了外间正中间的方桌上。 坐在桌前,周萋画微微一头,却不禁惊讶,桌上竟然放着两副餐具。 “这是宫里一早送来的!”春果哽咽着声音,她突然跪倒在地,抱着周萋画的腿抽泣起来,“娘子你就全当这是在田庄,就陪秦义士吃了这顿饭吧!” 说完这句,春果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周萋画起身,走向床榻,伸手将圆坛抱了起来,她弯腰放在方桌自己对面的位置,拿起碗筷摆在圆坛面前,轻轻说道,“吃,这次应该不用我喂你了!” 说得轻松,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流。(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家! 329 周启昌与圆坛 周萋画不知道,对于自己跟秦简的事,皇上还会继续下达什么旨意,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皇上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对她,难道非要等秦简死了才行吗? 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周萋画被皇上赐“冥婚”得事,随着太阳的升起,慢慢在京城里传播开来,自然而然也就传到了侯府和国公府的各个角落。 一时间原本因周午煜凯旋欢心鼓舞的侯府立刻陷入了一片死寂,周萋画不愿去面对大家那诡异的眼色,整日呆在自己院子里不愿出去。 周启昌年幼,他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冥婚”,于是当他得知最疼他的四姐姐要结婚后,趁着中午睡觉的功夫,便躲闪掉婢子,匆匆地赶来。 “启儿郎,你怎么来了,娘子刚刚被侯爷叫去问话了!”春果见周启昌满头大汗,连忙将他抱到凉席上,将原本放在角落里的冰盆放在他的脚下。 “没事!”周启昌盘腿坐在榻上,一斜眼便看到前方月牙桌上的果盘。 春果会意连忙将果盘拿到榻上的矮桌,“启儿郎,您先在这吃着!娘子一会儿就回来了!”进入六月份,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这大中午的,要是现在让他回去,非要中暑不可。 “我不急的,我还等四姐姐回来,找她要喜果子吃呢!”周启昌小大人似的摆摆手,“我刚刚在前院看到了别的府的轿子,应该是四姐夫来送东西了!” 哎,春果长叹一口气,哪里会有喜果子,哪里会有四姐夫回来送东西呢。 “春果。你叹什么气啊,难道四姐姐要嫁入,你不高兴?”周启昌不解。 “没有,没有!”春果否认,心里却苦不堪言,嫁给一个死人,有什么高兴的。 “哼……没有最好!”周启昌小嘴一嘟。“你可有见过四姐姐要嫁得人?” 春果立刻悲伤起来。她把头一垂,“嗯,见过!” “那他对四姐姐好吗?”周启昌放一颗葡萄当今嘴里。葡萄发酸,她皱了皱眉头。 好还是不好?春果仔细回想着,她只是见过秦简,但真要说。他对娘子好还是不好,还真说不上。她只知道娘子对秦简是很好的。 至于秦简……好还是不好,倒只有娘子自己知道了。 春果没有回答,但很显然周启昌似乎也不在乎,“我记得咱们从洛城带来的厨娘留在了四姐姐院子。她做的绿豆酥是最地道的!春果,我想吃……” “是!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做!”春果应声,便走向门口找守门的婢子吩咐。 婢子应声。便去厨房找厨娘。 这个时候,因天气太热。做什么都容易坏掉,所以绿豆酥的各种佐料都得现准备,时间便在所难免的久了起来。 周启昌开始还跟春果说笑着,慢慢地就感觉无趣起来,坐在凉席上打起吨来。 看他困得前仰后合,春果上前道,“启儿郎君,这绿豆酥做好还得一段时间,要不然,您先在这睡会儿!” “不!”周启昌一下子清醒起来,“春果,我们玩游戏吧!” “啊!”大中午的,春果身子也乏得很,但既然周启昌开了口,她也不敢不从,“您说,咱们玩什么?” “沙包吧,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玩了!”周启昌舔舔嘴唇,他身上一指冬雪的半臂衫,“我要这种布料做的沙包,我阿母走的时候就是穿着这个颜色的衣服!” 春果穿的是藕色的纱质半臂衫,就是以前青云院里婢子统一的服装,林珠儿上次假冒婢子进侯府偷周启昌时,的确是穿的这种衣服。 哎,春果早已经记不清林珠儿的模样了,这周启昌还记得她穿的衣服,果然是母子啊。 自来京城后,怕周萋画看到会伤心,多数婢子已经不再穿这种了,但今天天气太热,春果又没有很合适的衣服,这才找了这么一件。 但这纱怎么做沙包啊。 看春果有点迟疑,周启昌一跃从榻上跳下来,“我就要这种啊,你快去给我做啊!” “好,好,好!”春果无奈,她弯腰先再次把周启昌抱到凉席上,“您先在这等着,我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这种!” 周启昌这才高兴,“好,我在这等你!” 春果无奈地叹口气,也只能找找以前夫人身边的人了,看看能不能找到。 她吩咐守门的婢子照看着周启昌,便亲自去寻找了。 春果走了一小会儿,周启昌就呆不住了,他再次从榻上下来,自己穿上鞋子,在房间里溜达起来。 他很快就摸索到了周萋画的寝房。 周启昌对这是有印象到,他冬天从洛城回京城时,差点在马车上被冻死,还是四姐姐将他抱到了自己房间才暖和过来呢。 那不,大夫人画的山水画还挂在书案后呢。 周启昌推开门,迈步进入了寝房,两张圈椅靠在窗前,窗棂打开,窗外的景致映入眼帘,檀香色的月牙桌落在寝房中间,与月牙桌在一条直线上,南面是个榻,榻上还放着没绣完的扇面,北面就是周萋画睡觉的罗汉床。 床幔遮挡,朦朦胧胧的,能看到整齐叠着靠墙放着的薄衾。 整个房间没有鲜艳的色彩,淡雅肃静,惹得周启昌又来睡意,他打个哈欠,晃晃悠悠地走向罗汉床。 他打算在周萋画的床上再睡一次,默默心想,等四姐姐出嫁后,他就不能来了。 周启昌小手撩开床幔,突然,他的目光被床头的黑布吸引。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黑布包裹,安静地立在枕头边。 周启昌嘴角上扬,四姐姐真调皮,把好东西竟然藏在了床上。 他微微垫脚,用力拉住黑布,便将东西拉到了床沿。 是个坛子? 这下周启昌更加认定里面装得是美食了。 他环抱住圆坛,用上吃奶的劲,将圆坛从床上抱下来,身子依着床,小心翼翼滑到了地上,将圆坛抱在怀里,三下五除二便将黑布打开。 里面的坛子也是黑色的,坛子口用黄色的丝绸包住,扯下丝绸,露出棕色木质的大塞子。 眼看着就能有美食了,周启昌兴奋起来,他用手拔木塞,没有拔出,灵机一动,弯下身子,小嘴巴咬住塞子。 就听“嘣”得一声,木塞被顺利拔了出来。 而此时,门口传来,周萋画回来的声音。(未完待续) ps:很抱歉,这几天的更新时间不稳定了! 330 沙子骨灰 周萋画沿着长廊缓步前来,刚刚周午煜喊她去,是因为卢天霖来了。 也就在刚刚,她才知道,原来早在卢天霖拿着父亲的信来,让自己给秦怡验尸时,父亲就已经在信里让卢天霖向皇上求赐婚。 但卢天霖碍于秦简,没有开口。 今日他来便是向周午煜负荆请罪的,他总感觉周萋画到了这副田地,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周萋画自然不会认为卢天霖真若的按照周午煜说的去求皇上赐婚,会改变什么。 若皇上赐婚,卢远山与周瑄璞旧部有牵连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秦简既然已经知道,那皇上自然也会知道。 事情早晚败露,就算嫁入卢府,到时事发,自然会牵连甚广,怕是连父亲也会牵连。 “娘子好!”周萋画一出现在门口,立刻有婢子弯腰行礼。 周萋画摆手示意婢子免礼,却不见春果出来,诧异问道,“春果呢?” “回娘子,大郎来了,春果姑娘去给他缝沙包了!”婢子把头低下。 周启昌在项顶侯府诸位男子里排行老大,在洛城时,因其生母身份不堪,方德昭便下令下人只称呼他“启儿郎君”,而回到京城,方德昭担心被人拿捏到错处,便给下人改了口。 “启儿来了?”周萋画迈步进房,却没发现周启昌的影子。 婢子大惊,“大郎一直都在啊!”作势就要进房寻觅。 周萋画一瞥眼,注意到自己寝房的门打开,“不用了!”她制止了婢子,自己则朝寝房走去。“启儿,是你吗?” 她小声问道。 “四姐姐,你回来了!”寝房里传来周启昌兴奋的声音。 周萋画微微一拉裙摆,立刻疾奔过去。 迈步进寝房,周萋画因震惊不由地往后倒退了几步,周启昌坐在地上,原本放在床榻上的圆坛被他搂在胸前。包裹坛子的黑布被扔到一旁。坛子被打开,他的小手已经伸进了坛子里。 “啊……启儿,不可以!”周萋画尖叫一声。飞扑过去,捡起黑布,手忙脚乱地就要将圆坛恢复原状,“启儿把手拿出来!” 周启昌不明白周萋画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他手从坛子拿出,兴奋的声音再次传来。“四姐姐,你好有意思啊,怎么把沙子装坛子里放在床上呢?” 沙子? “给你!”周启昌拿过周萋画的手,把小肉手里残留的沙子拍打在周萋画的手上。“四姐姐,你也喜欢玩沙包吗?怎么放沙子在坛子里!” 周启昌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周萋画。 “你说,这里面是沙子?”周萋画震惊。据父亲所言,秦简留有遗言。他死后要将他的尸体焚烧,然后用尸体碾压成粉末带回大溏。 虽同为粉末,但骨灰跟沙子根本不是一种东西啊! 周萋画看着启儿放在自己手心的颗粒,的确是沙子! 周萋画不甘心,她一转身出了寝房,关紧房门,然后从床上落下床单,将圆坛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 骨灰是人体焚烧后骨骼化成的灰,火化后,人体的有机质已经全部燃烧,剩下的成分就是无机质,其总量约占体重的5%。,秦简体重约在120斤所有,除去挥发跟分解,那么无机物的残存量应该是120*5%=6斤。 但有时候,由于燃烧的不充分等原因,也增加了重量,而且秦简的尸体为户外焚烧,其骨灰重量肯定会大于6斤,是绝对不会存在用沙子添加重量这种情况。 周萋画观察这些沙子,并没有其他的杂质。 也就是说,这圆坛里,装得全是沙子。 那秦简的尸骨呢。 昨晚她抱着一坛沙子痛哭到深夜。 她嫁给了沙子! 周萋画感觉简直不可思议。 “启儿,这里面装着沙子的事,你绝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周萋画手忙觉乱地把倒在床单上的重新倒回圆坛。 “嘻嘻,四姐姐是不是把这圆坛里的东西弄丢了,用些沙子来假冒啊!”周启昌一边帮周萋画忙,一边说笑。 圆坛的东西是丢了,但不是她弄丢的。 周萋画调整一下心情,将坛子放进黑布里,重新包好后,放回到床上,她蹲在周启昌面前,“记住哦,沙子的事,若是说出去,谁是小狗!” 她伸出小指与周启昌勾勾,周启昌用力点了点头。 “走,姐姐带你洗手去!”她将地板随手打扫一下,拉着周启昌的手,就出了寝房。 正好,春果脆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怎么把门关上了呢!”随即门被推开,春果拿着藕色的布,站在门口,她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婢子,手里拿着一叠绿豆酥。 “娘子能回来了!”春果连忙给周萋画施礼,转身从婢子手里拿过绿豆酥,“启儿郎嚷着要吃绿豆酥,刚巧我去三夫人那找碎布,她那正好还有点,便让我先拿来了!” “哎呀,这是去哪来,手上怎么这么脏!”放下碟子,春果一眼就瞧见周启昌手脏兮兮的,她一招手,让身后的婢子去打水来,一侧目,见周萋画手也脏脏的,又吩咐另一个,“多打点水来!” 水打来,春果依次给周启昌跟周萋画洗好手。 姐弟俩吃着绿豆酥,春果则给周启昌缝着沙袋,很快一个沙袋就缝好,春果便让门口的婢子去找些米,用米将布袋盛满,周启昌在房内玩耍了一会儿。 照顾周启昌的青雪便着急寻来了。 无奈,周启昌只得跟着回去了,领走前,他还不忘跟周萋画眨眼,食指放在嘴唇上最安静状,拍拍胸脯,一副誓死会守住秘密的样子。 “启儿郎君好可爱!”把周启昌送走,春果忍不住感慨道,她眼睛一瞥周萋画,随即头低低,又是一声长长的感叹。 周萋画坐在榻上,心情不断地起伏着。 她下榻,决定回寝房再眼睛一下那个圆坛,这又是皇上故意的吗?还是跟周启昌说的玩笑话似的。 还没等她进寝房,门外的婢子就通报说,“娘子,侯爷差人来,他要去郡公府,问您去吗?” 郡公府? 父亲去哪做什么?跟宋云铮继续死磕? 她突然记起,父亲说,秦简要求火焚的遗言是宋云铮传达的,而且这圆坛在回京的路上,也是宋云铮保管的。 “去!回父亲,我去!”周萋画立刻回话。(未完待续) 331 周午煜的逼迫 对于周氏父女的到来,宋云铮并没有半点惊讶,就好像已经预料到他们会到来一样。 将父女俩迎进正厅,他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举止还算有礼貌。 见见他坐在上位上,手伏在脸上,微微遮挡住他脸上那道又黑又青的伤疤,就算不安排秦简死,他一时半会也没法用秦简的身份出现,这道伤疤便是暴露其身份的最大致命伤。 遮在手下的眼睛透过竹帘,睨着庭院中的景色,慢条斯理地问道,“不知周都护今日来,有什么事?” 周午煜的胳膊搭在圈椅的一侧,听到宋云铮的询问,他深吸一口气,“某今日前来,是为令妹……” 父亲是为了冬雪来的?周萋画默默将头垂下。 “令妹已经走了,周都护就不用来提醒我了吧!”宋云铮的反应果然很强烈,他鼻下冷哼,“若只是因为这事,就请回吧!” 说着,他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宋将军,某今日带小女而来,只是为了向令妹表示感谢,无需这么大火气吧!”周都护的态度突然强硬起来,语气与其说是在商量,倒不如带着几分命令。 他瞪着如铜铃一般的圆眼,用力的地看着宋云铮,那般姿态,宛如要将宋云铮吃掉一般,“画儿,去给宋将军跪下!” 他怒视着宋云铮,却对周萋画下命令。 周萋画早已经陷入内疚里,她愧对冬雪的信任,她还没用帮忙调查清楚永宁郡公家灭门的真相,于是当听到父亲的命令时,她立刻从圈椅上站起。走到宋云铮面前,跪倒在地。 “冬雪救儿危难之中,四娘无以回报,跪求宋将军原谅!”她没有勇气看宋云铮,把头埋得低低,手顺势便掏出了一纸信,高举过头顶。“这是儿遵宋将军之约。得出的结论,还望宋将军海涵!” 信,是关于秦怡之死尸格的誊录。 宋云铮坐在上位。没有立刻伸手,停顿一息后,才接了过去。 尸格的事,周萋画并没有跟父亲说。于是当她做出这个动作时,周午煜是惊愕的。但他很快收神。 也就在宋云铮刚刚从女儿手里拿起信纸时,周午煜再次开了口。 “画儿,你与秦简既然是皇上下旨所结成的夫妻,那秦简的恩人便是你的恩人。再来,跪谢宋将军!”周午煜朗朗开口,他看向周萋画。见女儿没有任何动作,补充说道。“是宋将军将秦简从匈奴那边带了回来,这一路上也是宋将军对秦简的骨灰照顾有佳!” “往远了说,她是你救命恩人冬雪的兄长,往近了说,她是夫婿的恩公!”周午煜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宋云铮脸上,眨也不眨一下。 “跪!”见周萋画没有反应,他再次提高嗓音命令。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周萋画俯身跪下,弯腰谢恩,再弯腰,再谢恩,“四娘代夫婿谢宋将军!”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她是该谢宋云铮吗?谢在他的保管下秦简变成了一抔沙! 两遍过后,周萋画便停下了动作。 却遭到了周午煜的一阵训斥,“继续!” 周萋画静静瞥了父亲一眼,不解,却顺从,“儿代夫婿谢恩公、儿代夫婿谢恩公!” 声声悲戚,扣人心肺。 周午煜看出周萋画的体力开始不知,心略疼,却依然直视着宋云铮,一字一顿地说道,“宋将军没让你停,不准停!” “是!”周萋画应,再次起身,弯腰,福礼,一而再三,“儿代夫婿谢过恩公!” “儿代夫婿谢过恩公!” 周萋画行礼行得真切,额前很快泛青。 宋云铮的眉头皱紧,他回视着周午煜,那不做任何动容地眼神里写满了责问,在两人对视的瞬间,周午煜的眼角忽然下移了一下,旋而,眼睛里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诡异。 这一刻,宋云铮知道,周午煜已经做好了随时要揭露他的准备。 此生,他,最不屑的便是被威胁。 但这一刻,他却退缩了。 他腾地一声从圈椅上站起,瞪着周午煜,却缓缓走向了周萋画,一伸手将她从地上搀起,但他的脸却依然看着周午煜。 “秦义士也是我宋云铮的恩人!若没有他,我宋云铮也不会站在这里!”这话,也是说给周午煜的,“他才是我的恩人!” “这情!是我宋云铮欠四娘的!”说罢,他送给周萋画,“噗通”一声跪倒在周萋画面前。 “这情!是我欠四娘的!”宋云铮再次重复,再次俯身磕头。 “这情!是我欠四娘的!” “这情!是我欠四娘的!” …… 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磕在地上的头,是真真切切地声响,从最开始的是看向周午煜说话,到最后宋云铮直接面对着周萋画。 他的脸色铁青,没有表情,却一次又一次重复着,他是真的欠周萋画。 他是秦简的时候,欠了情! 他现在变回宋云铮了,他还是欠! 但是他能怎么样呢,他曾给她许了那么多承诺,此时的他却只能坚持最开始的那个:你不需要认识我,只要我认得你,就够了,无论天涯海角! 这情!欠了就真的还不上了! “周萋画,这情,是我欠你的!”宋云铮直接喊出了心声。 周萋画却一脸茫然。 “宋云铮,你……”周午煜气得要吐血,摔袖离去。 正厅里,就只剩下周萋画与宋云铮。 四目相对,却不知道说什么。 周萋画伸出手,想将宋云铮搀扶起来,却遭到了他的拒绝。 他对视了周萋画一眼,然后自己则靠着腰力站了起来,他看着周萋画额上磕出的淤青,便想伸手触摸,他怜爱地问道,“疼吗?” 手未触碰到额头,话还没得到回答,宋云铮却一下子惊醒,他连忙后退几步,垂下头,不再正视周萋画。 周萋画也觉尴尬,她转身看向门外,周午煜面露气氛之色焦急地在走廊处走动着。 她盈盈福礼,便要离开,却又记起心中的疑惑,“宋将军,您能告诉我,秦简他,他为什么要选择火葬吗?” 周萋画知道,她是不能问圆坛里为什么是沙,那是皇上给她赐婚的夫婿,这么问是对皇上的不敬! “他是怕你看出他的死因!”宋云铮突然抬头直视着周萋画。 这是在回答周萋画的问题,更像是在为自己解释。(未完待续) ps:哎,终于可以再次早八点准时发文了,这一种愧对各位追文的亲了,下周更新依然是早8点,中午12点。还有就是……不出意外这个月底或者9月初,本文就顺利完结了,下本书预计10月10日准时开。么么哒! 332 路遇陈映芸 马车行驶在京城平坦的大街上,父女两静坐车厢内,谁都没有说话,直到马车驶出永宁坊,周午煜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着女儿额头上的淤青,心疼道,“画儿,刚刚……你不要怪父亲强逼你!” “女儿知道!”周萋画把头垂下,不正视父亲,“人贵在有感恩之心,冬雪奋不顾身救我,宋将军又带秦简回京,这份恩情,儿定会永记于心!” “可……若……”听着女儿沙哑的声音,周午煜真想和盘托出实情,他纠结着,干张了两次嘴,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这件事牵扯甚广,若是让女儿知道秦简没有死,他就是刚刚跪于你面前说欠你情的宋云铮,女儿能接受吗? 周午煜心中一阵自责,他不但因自己不能开口解释,还因自己以前对女儿跟秦简的默许。 自己很早就察觉到女儿跟秦简之间的情愫,若当时能及时的制止,也不会有现在这般的难舍。 哎,若宋云铮可以光明正大做秦简做的事,他又何须躲在一副面具后面。 “画儿,父亲问你,如果秦简他,我说的是如果,如果他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不看脸,你还能认出他来吗?”周午煜的情绪终于趋于平稳了,他换种方式来探听女儿的口径。 画儿对于宋云铮是秦简的事,真的一无所知吗? “父亲玩笑了,秦简他,从未让女儿看过他的长相,又何来不看脸之说呢!”周萋画如实回答。 周午煜幽幽叹气,“也就是说。就算秦简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他来?” 父亲的这个问题,让周萋画心猛然抽动了一下,她也曾问过秦简这个问题,当时秦简的回答是…… 想起秦简当时的回答,周萋画脸一红,“也不尽然!” 女儿的羞涩让周午煜心中有了几分把握。“也就是说。你见到某些特定的部位,是可以认出的?” 女儿是医,周午煜努力把说辞说的很正经。 “儿曾给秦简处理过腹部的伤口!”周萋画回答。 女儿的寥寥数语。让周午煜再次看到了希望,他暗暗思忖,女儿其实还是能认出秦简的。 他张张嘴巴,还想说话。但周萋画却红着脸迅速转化话题,“父亲。在你们离京的这段日子里,儿接触了公孙湘跟秦夫人的尸骨!” 喜悦骤然而逝,周午煜惊愕出声,“什么?你接触了她们的尸骨?” “正是!”随后。周萋画便将公孙湘的检验结果说给了父亲。 周午煜摸一把下巴的胡须,再叹一口气,“这么说。秦怡当年的诊断都是正确的!” 周萋画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那秦怡呢。她是怎么死的?”当年郡公府发生命案后,周午煜便醉心研究秦怡的死因,“找到凶手了吗?” “嗯!”周萋画点头,“找到了,凶手正是她自己!” “啊!”周午煜惊愕,“这,这怎么可能!” “是的!秦夫人是自杀!儿已经将尸格誊抄了好几份,除去刚刚交给宋将军的,待父亲回府后,女儿再呈递上!”周萋画回答。 原来刚刚的信纸是秦怡的尸格,周午煜长吁一口气,这压在他心中多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只是秦怡为什么会自杀呢? 一想起自杀,周午煜就不禁想到了他的妻子,微微平复的心情,不禁又难受起来,泪眼婆娑,往日的美好点点入心头啊。 周萋画看着父亲擦眼泪,也知道父亲想到了什么,垂首不语。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将父女俩的思绪强行收回,周午煜连忙挑帘,看向车厢外,“出什么事了?” “回侯爷,是,是映芸表姑娘,她,她晕倒了?”春果着急地声音传来。 映芸?周午煜乍然间竟没记起映芸是谁,但一个表姑娘,提醒他这应该是国公府的娘子。 “怎么回事?”他刚出声追问。 周萋画却已经挑开门帘下了马车。 “二娘子,你醒醒啊!”一个不足十岁的小丫头正用力摇晃着陈映芸,看样子是国公府的下人,但穿着又比一般的下人还要陈旧。 “映芸表姐,你怎么了?”周萋画上前从身后将陈映芸拦进自己怀里,陈映芸的嘴唇发白,一摸额头,烫手。 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但一看周萋画衣着华贵,举止优雅,又称呼陈映芸为表姑娘,便知道她是周萋画了,“呜呜呜,我与娘子是想去侯府找表姑娘的!结果刚走到这,娘子她,她就晕倒了!” 去找我?周萋画立刻明白陈映芸这定是为了陈泽栋的事,天热,外加心急,身体本就弱的她,便昏倒子啊了大街上。 她轻轻唤声,“映芸表姐,你醒醒!”一边手掐人中,一边吩咐春果去路旁的店家里借点睡,一番忙碌之后,陈映芸终于有了反应,“四妹妹,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她睁开眼睛的瞬间,就用力抓住了周萋画的胳膊。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并不是在看陈映芸,而是在看被皇上赐了冥婚的侯府嫡女。 周萋画招呼春果来,将陈映芸扶上马车。 一上马车,陈映芸看到了周午煜,还想福礼,但被周萋画强行摁住,最后她只道了一声,“映芸见过,侯爷!” 这下周午煜对陈映芸彻底有印象了,“奥,你是泽栋的妹妹?” 陈映芸无神的眼眸里立刻闪出一丝光亮,“侯爷知道我阿兄!”若是在旁家,这话问出就显得太奇怪,但国公府是大门大户,莫说像陈映芸这种地位卑贱的庶子庶孙,就是陈泽栋,外戚不认识也没什么奇怪的。 周午煜点点头。“自然,你阿兄经常提起你!” 陈映芸的眼眶里突然擎起了泪珠,“侯爷,四妹妹,你跟我说实话,我阿兄他,他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周午煜一怔。面露不解。“这话怎么说的?” “侯爷,你就别骗我了,府里其他出征的兄长们都回来了。唯独我阿兄没回府,我阿耶说,兵部还有些事务要让他处理,等处理完了。他就回来!”陈映芸说着说着,眼泪就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可大姐姐说了。兵部压根不是阿兄这种五官无爵的人呆的,她说我阿兄他……”陈映芸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我不信我兄没了。我不信!” 她这一哭,周萋画跟周午煜对视一望,父女俩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陈泽栋人是还活着,可身体却…… 春果站在马车外。听到陈映芸的哭诉,又没有立刻听到侯爷跟周萋画的回话,“映芸表姑娘,映雪娘子她一没上战场,二没到宫里迎接,你怎能信她的话呢!不瞒您说,我前段时间随娘子进宫,还真看到泽栋少爷了呢!” “真的?”陈映芸安静下来,隔着帘布看向车外,声音也比刚刚有了底气。 “可不是,我骗您做什么!”春果爽快回答。 陈映芸咳嗽几声,侧眸看向周萋画,透过眼神再次确认着。 周萋画点点头,“是,泽栋阿兄现在人的确在兵部处理一些事务,只是……他受了一点点伤,许是怕你们担心,故先养好伤再回家!” 周萋画试探说道。 “无碍,无碍,只要人没事就行!”陈映芸的脸上有了光泽,“那我这就回去跟阿母说一下,省得她担心!” 陈映芸说着,就要下马车。 “画儿,你送她回去吧!”周午煜见她身体状况堪忧,便开了口,车厢足够大,他直起身子,贴着陈映芸身后,便下了马车。 站在车厢外,他一抬手,骑着马的余崖从身后过来,下马后边将周午煜扶上马,“为父就先回府了!” 说完,一拉缰绳,便朝侯府奔去。 周萋画探出头,目送周午煜离开。 在余崖、春果,还有陈映芸身旁那个小丫头上车后,马车继续行驶在了京城的大街上。 国公府在延寿坊,最便捷的一条路,重新绕回永宁坊,余崖坐在马夫身侧,担心重回永宁坊,周萋画会不舒服,便要走偏路。 却被周萋画一下子察觉,“余义士,可过永宁坊!“ 余崖低语应声,命令马夫按照原来的路线前进。 马车很快就达到了国公府,春果与那小丫头一起把陈映芸扶下了马,周萋画坐在马车里,探头看,“映芸表姐,儿就先不进去了,劳您向各位夫人请安!” 周萋画是没有勇气见娴大长公主的。 父亲上前线是她的安排,现如今父亲安然,秦简却魂破,她不知道在皇上安排的这场冥婚里,她的这位外祖母有没有参与意见。 陈映芸点点头,能猜出周萋画的担忧,“谢,四妹妹!”说完,她便要转身进府。 周萋画却恍然记起了什么,“映芸表姐留步!”她从袖带里拿出七公主归还的那支发簪,经春果的手递到了陈映芸手上。 “这个是……”陈映芸隐约觉得这支发簪眼熟。 “七公主的!”周萋画道,“她让我归还给泽栋阿兄!” “啊!”陈映芸刚刚恢复平静的脸瞬间一紧,“难道我阿兄他……” “不,公主下嫁的事,他还不知道……儿着实不知怎么开口,所以,还是交到你手上!”周萋画如实说话。 陈映芸垂首默然,“儿知!”便让小丫头搀扶着,转身迈步上了台阶。 看着陈映芸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侧门里,周萋画这才命令余崖回府。 回到自己家,看门的小厮说,洛城的二郎君跟二夫人来了,所以,侯爷去老夫人院里了。 周午烁跟年氏来了?指定是在洛城混不下去了,听着父亲凯旋,借着来看老夫人的幌子,来讨些好处,多半是想着也从洛城回来。 周萋画原本也打算去方德昭那请安,但一想到年氏的嘴脸,索性便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绣花,习字,天渐渐昏暗了下来,吃了点水果,周萋画便想躺下来休息。 却听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仔细听去竟有五六个人,“春果?外面怎么了?” 春果小跑而来,“回娘子,是璧姨娘!” 陈成璧?她来做什么? 自回京城后,陈成璧继续恪守着自己当初的承诺,做好一个姨娘的本分,在周午煜出征的这段时间里,她协助刘氏照顾着周萋画的起居,从未有过半点差池,也从未越雷池一步。 卑微到可以让周萋画将她忽略的地步,这个时候,她着急来做什么。 周萋画拉开幔帐,穿鞋下榻,随着春果便出了寝房,站在外厅。 “四娘子!”陈成璧看周萋画穿着中衣,顿生内疚,“娘子已经睡下,妾还来打扰,请四娘子勿怪!” 周萋画没有回答,抬眼看着陈成璧,她的发髻也有些凌乱,像是匆忙里才梳好,身上的衣衫也没经过什么搭配,香色的襦裙下,偏偏穿了见藏青色的底裙。 目光再往后看,周萋画注意到陈成璧的身后站着一位妇人,她个子不及陈成璧,正不断的揉搓着手里的帕子,虽然穿着质地上乘的素锦长曲,却也是鸦青色。 细细打量后,周萋画认出了她,这不是陈泽栋的母亲,陈振山的正妻连氏嘛,“二舅母!”周萋画上前福礼,“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听到周萋画认出自己,连氏缓缓抬起了头,“表姑娘,芸儿不见了!”(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 ps:关于这蒙住眼睛能否认出来这个问题,我就举生活中两个例子:炎亚纶、池昌旭,有些时候,只看他们的下巴,我是分不清的!同样的还有白百合跟王老师!嘻嘻……基因的组合本就具有巧合性, 333 寻人 从连氏哭哭啼啼的诉说里,周萋画得知,自己虽然把陈映芸送进了国公府,但连氏等到天黑也没看到陈映芸。 担心女儿是因为听到儿子不好的消息难以承受,便连忙寻到了侯府。 比起国公府其他的夫人,连氏的性情要温顺的多,因自己丈夫的出身,她一向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与身份跟她相仿的年氏,恰好是两个极端的。 安稳,本分。 估计若不是真的着急,她肯定不会做出这个时候出府的决定。 “我问过今天当值的了,芸儿的确回了府,可我找遍了整个府,却没看到她的影子!”连氏捂脸,呜呜痛哭起来,“二郎没有消息,芸儿指定是寻他去了!” 周萋画摇摇头,“不会的,泽栋阿兄就在军部,映芸表姐她是知道的!”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儿子的消息,让连氏心情稍稍放松一下,“表姑娘,二郎果真在兵部?可,可若是这样,那芸儿呢?” 周萋画静静思考。 春果一边忙着上茶,一边试探地小声问道,“二夫人,您没去其他院子找找,说不定映芸娘子去找其他娘子玩去了呢?”比如那个整天整日说瞎话的陈映雪,说不定陈映芸在知道兄长的真实状况后,找她说理去了。 连氏摇摇头,“都找过了,没有!” 她拉一拉衣袖,突然“哦”了一声,随后手插袖袋,便拿出了一物,“我寻到门口时,倒是在廊下发现了这个!但这个不是芸儿的!” 连氏这么说。意味着她从心底,已经彻底把寻找陈映芸的事托付给了周萋画。 周萋画眼睛微微一眯,伸手接过连氏递来的小物,在昏暗的灯光下这么一看,这不是白天她转交给陈映芸的,七公主退还给陈泽栋的那支发簪吗? 陈映芸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外面可有下雨?”周萋画看着发簪珠串空隙里有潮湿的灰土,而且簪子表层也有被擦拭过的样子。于是追问。 “没有啊!”连氏意识到周萋画表情的变化。连忙回答,“婢子捡到后,便交给了我。我看簪子有点脏,便轻轻擦了一下!” 周萋画拿起自己的白色素帕,在珠串缝隙里轻轻擦过。 干净的素帕上立刻出现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绿色痕迹,放到鼻下。竟带着一点点臭味,是那种污水沉积很久才有的恶臭。 看样子。陈映芸是真的出事了。 周萋画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连氏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她抽泣着,“四娘子。求你救救芸儿啊,我不能没有芸儿啊!” “现在都有谁知道映芸表姐不见的事?”周萋画追问。 “没人知道!连郎君都不知道!”连氏小声喃语,“芸儿这几天正发热。我不让她出去,她担心兄长。执意要出去,我担心不过,便让前几天刚进院的小丫头跟着她!” 难怪看那小丫头面生,原来刚进府! 但这一点却让周萋画忍不住后背发凉,她记起了要捅死自己的繁华。 根据繁华后来交代,她之所以能那么恰巧地出现在老夫人院子,是那个新来的白面看院人的通报,而这个白面看院人也是新进府的。 陈映芸毕竟是在自己送回的府,现如今人竟然不见了,若是真出什么意外,周萋画怎能心安啊。 “二舅母,您稍等一下,我这就陪您去找映芸表姐!”周萋画说着就从凳子上站起来,示意春果去给自己准备衣衫,“若是今晚找不到的话,明日一早,你就去求大舅妈,让她派人帮着寻!” 发簪既然被遗落,要么是不小心,要么就是陈映芸曾有过反抗,只要她是在国公府里消失的,势必会或多或少的留下其他的线索,现在天色已晚,黑灯瞎火的,人多反倒会破坏掉有效的线索。 “谢表姑娘!”连氏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周萋画收拾妥当,便打算去父亲那通报一下,却得知父亲还在方德昭那没有回来。 于是就写下一纸字条,让陈成璧代为转交,但又担心会发生意外,比如年氏会借着刚回府,搞个突然袭击之类,便留下春果,让她照看着。 一天周萋画要自己去,春果怎么能依,“娘子,这怎么成,我要陪你去!” “你陪我做甚?不过是去国公府,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周萋画训说。 “可,若是你……”春果担心。 “没事的,我会小心的,你留在这里,若是有人来,就说我睡下了!”周萋画眨一下眼睛,“你说话,旁人都会信的!” 春果听明白周萋画的意思,无奈“嗯”了一声,便将周萋画送出了院子。 陈成璧带连氏来找周萋画时,为了避免落人口舌,将自己屋里的婢子都带上,还拿着点心、水果做掩饰。 所以当周萋画随她们离开时,就算在门口遇到了几个巡夜的,也只当是她带人离开,并没有留意人群里多了周萋画。 周萋画跟在连氏身后,装作她的婢女,便一起出了府。 二更天,换做现代不过刚过晚上九点,都市男女夜晚的生活刚刚开始,但幽静的京城却一片黑暗,除去坊门口,还有侯门大户门口点着灯笼有点亮光外,其余的一片黑暗。 国公府每月都有通关碟,方便有事在城门关起时还未回府使用,每到一个坊门,连氏便差人送少,虽然缓慢,但也没受多少为难,马车便顺利达到了国公府。 进入晚上,按理说,看门人是要换班的,但因陈映芸的失踪,连氏特意留下了白天看门的。 见周萋画下马车,连忙迎了上来,“二夫人您回来了?见过表姑娘!”态度很是谦卑。 连氏在一旁介绍说,这是她娘家远方的侄子。 周萋画一看这看门人年纪比连氏还大,“嗯”了一声,微微点头。 为方便说话,周萋画被引进了看门房。一进看门房,男人就该犯了多大错误似的,连忙开始为自己解释:“我亲眼看见,二娘子进了府,沿着长廊往前走,我发誓句句属实。” “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来问一下,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不断摇曳的烛光打在男人黝黑的脸上,周萋画浅声安慰,“我问你,映芸表姐进府前后,可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 “没,没有!”男人立刻回答,“得知二娘子出事后,我仔细想了个便,确实没有,府里每天人员的出入都是很规律的!” “那其他的府门呢?”周萋画抬头,见房间的墙壁上挂着好几个簿子,上面写着“花册”两个字。 花册便是点名册,国公府其他院门的看守人统一受正门的管理。 “其他府门我也去问过了,都没有什么异常!”男人眉头微微一紧,“呃……不过后门的小二牛说,今天来收泔水的明老汉,带着他媳妇来的!” “以往,都是他一个人!今儿也不知道刮了什么风!”男人眼睛微微上扬,“谁都知道他媳妇是个疯子,带她来能做什么?”(未完待续) 334 巧遇 “那你们有去老翁家里寻找吗?”周萋画再次开口问。 男子摇摇头,“没有!知道时天色就已经黑了,何况那老翁还住在外坊!” 周萋画微微点头,看向连氏。 “明天一早我就找人去核实!”连氏用手帕沾沾眼泪,泪眼婆娑。 “除了这个老翁还有其他事吗?”周萋画继续问,在那男人摇头后,她便起身,朝门口走去,“你最后看到映芸表姐时,她走到哪里?” 男人跟在周萋画身后,抬手指向进去国公府的长长甬道,甬道的两侧灯火通明,像一条火龙朝前延伸而去,“一直到拐弯呢!” 男人所指的位置,一拐弯就是孔氏的景香院,也就是说从门口到景香院的位置,陈映芸是安全的。 周萋画转身朝男人点头表示感谢,“二舅母,那簪子是在哪发现的?” “就在我们院子跟景香院之间的长廊下”连氏感觉回到,她手里的帕子已经被眼泪淋湿,“哎,这芸儿又不是小孩子,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二舅母别难过,映芸表姐一定没事的!”周萋画安慰道,“二舅母,我们往前看看!”她一撇头,看着连氏身后婢子们手里的灯笼,“二舅母,能否再多打几盏灯!” 在连氏点头后,她又说道,“不用这么多人,两人跟随就可,任何人不要超过我!” 要求一一得到答应。 周萋画自己也提着一盏灯笼沿着甬道前行。 走到陈映芸拐弯位置,周萋画便俯下身子仔细看,这是国公府的一条主干道,进了国公府,无论你是上前院找各位郎君。还是去后院见各位夫人,都必须路过这里。 脚印杂乱,人员复杂,没有任何可采取的。 继续前进,到达了发现簪子的廊下,众人挑着灯笼站在上面,周萋画一跃下廊下。“二舅母。就是这里吗?”她根据连氏所知的位置,指着脚下。 “嗯,是这!”连氏回答。 但让周萋画的脚下却是一片干燥。夏天水分蒸发迅速,但据连氏说,她是天黑下来才出来找陈映芸的,那这簪子肯定是天黑后才发现的。簪子上还有泥土,这里是绝不可能是干燥的。 很明显那簪子在落在这里之前。曾经在一个有污臭泥水的地方呆过。 “二舅母,你是怎么发现这支簪子的?”周萋画抬头问,其实这个位置不是很明显,又是天黑。竟然还能发现。 连氏指指自己身后的婢子,“连枝,你给表姑娘说说!” 这意思。是这个叫连枝的婢子发现的。 原来,别看这走廊跟景香院相连。走廊是连氏院子进出的必经之路,但景香院的人平日里却根本不会上这走廊。 一则是连氏的院子,在侯府的最东端,再往前就没有路了;二则就是因为景香院还属于长房嫡系,虽然孔氏为人谦逊,但下人的气焰一向高傲的很。 于是当连氏下命寻找周映芸时,下人们先是到她可能在的各个院子里寻找,一无所获后,下人们有每人负责一个地点,看看陈映芸会不会在哪里睡着了。 于是这才发现了这支发簪。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我有见过那个收泔水老翁的媳妇呢!”正在周萋画愁眉不展时,连枝突然发出了带着一点点不确定的惊呼。 周萋画示意她开口说话,却见连枝眉头皱紧一下,“但也不确定,因为……因为我只是闻到了一股泔水的味道,正脸没看到,就看着穿着脏兮兮的灰布衫一个小人,蜷缩在咱们灶屋后面的杂草堆里!”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周萋画问。 “未时初,正好夫人休息了,我便想到厨房帮着做点事!”连枝说着就低下头,她到厨房其实是因为没吃饱,她母亲就是厨房的灶娘,总会给她留点。 未时初,正好是周萋画将陈映芸送回府的时辰。 却听连枝又继续嘟囔道,“等我出来时,那邋遢人已经不见了,老翁正挑着扁担迎面走来!” “这么说,你非但没看清楚那邋遢人的模样,就是她是不是老翁的妻子也不确定?”周萋画追问。 连枝点点头。 这时人群里又有人发出细细的声音,“那不是老翁的妻子吧,我做飨时也在柴堆里看到过她,是个男孩的样子!” “不是个男孩,是个丫头!我看穿着绣花鞋呢!” “不对,连枝看的是对的,是那老翁的妻子,她身上穿的那衣服我前些日子见那收泔水的老翁穿过!” 一时间,长廊上那挑着灯笼的婢子们纷纷说话。 “我能不能去看一下!”认定在这发现簪子地方找不到什么线索了,周萋画提出去大家嘴里争论的地方去看一眼。 见周萋画要上来,连枝连忙上前,将她从廊下搀扶了上来,周萋画为了顺利能出府,特意穿了件淡粉色的襦裙,发髻上未插半支发簪,跟普通的下人一样。 因为要赶往灶屋,周萋画没有走在前,而是示意连枝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刚刚前进,就听身后传来一个雄厚的男声。 “谁在那里?” 仔细听,这男声雄厚有余稳定不足,好似喝过酒一般。 “说话啊,是谁啊!”这一声男人的声音醉意更加明显了。 这下连氏也听出这是谁来了,她连忙转身,弯身福礼,“国公,臣妾连氏!” 身后这发出训斥的是正是定国公,陈振山。 周萋画混在一群婢子里,也连忙把头埋低,福礼。 “连氏?原来是泽栋的阿母啊!这么晚,不在自己院子里,带这么多人,这是要做什么啊!”陈振海看上去喝了不少酒,边说话,边打着酒嗝,就连那身体也摇摆不定。 摇摇晃晃地,身子就往前倾。 他体格庞大,跟在身旁的两个下人,竟然没扶稳。 “国公您小心!”一双手从身后拉住了他。 这个声音,是宋云铮!周萋画惊愕地微微抬头,他,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宋云铮身穿黑色暗纹窄袖长炮,右臂微微弯曲,左臂拉着陈振海,明明陈振海比他要壮很多,却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控制住。 咦,这个宋云铮力气也蛮大的!周萋画瞥眼看宋云铮一眼,立刻垂下头。 宋云铮微微眯眼,扫视着连氏身后的一众婢子们,这个时候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的确太过诡异。 突然,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时候,周萋画怎么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衣服下人的装扮。(未完待续) ps:呜呜,竟然忘记发布了,然后我还优哉游哉地在外面瞎逛,作为惩罚,11点再发布一章,大家可以明早起来看! 335 人的胳膊 “回国公!妾身白天不小心丢了支簪子,夜不能寐,便带着下人来细细寻找了!”连氏把头埋下,细语回话。 连氏嫁进国公府时,陈定金已经过世,但根据京城的传言,已经府里人的口口相传,陈振山的性情像极了陈定金,最大的特点就是,清醒时温文尔雅,喝上一点点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因此,她也不敢大声说话。 “因为一支簪子,就这么大张旗鼓,都回去睡,回去睡觉!”陈振山用力挥着手,估计是真的喝多了,他挥手时,身子竟然也来回的摇晃着,一个不留意,又差点把自己晃倒。 宋云铮无奈,只得再次出手,搀住了他的一支胳膊,“国公,您该回去休息了!” “国公!好你小子,竟然这么称呼我!”听宋云铮这么客气喊自己,陈振山不高兴了,“应该叫我什么!说!” 陈振山的酒气哈在宋云铮脸上,宋云铮皱了皱眉头,搞不懂明明不胜酒力,为什么还有喝酒,“姨妈还在等咱们呢,咱们先回吧!”他劝说道。 “我不回,我不回,云峥啊,我知道你恨我,恨在你出征时,我没照顾好冬雪啊!”陈振山突然哭闹起来,“你连姨丈都不喊我!” 他用力推开扶在他另一侧的下人,泪光闪闪地看向福礼在他面前的连氏,“老二家的,你说,你说云峥恨我是不是应该的……” 他这一看不要紧,一下子就注意到连氏身后的婢子有点眼熟,用力一甩,将宋云铮的手推到一边,“咦。这个不是画儿嘛,你怎么也到我们国公府了……呜呜,你是不是也在怪我没照顾好你阿母啊!” 他一边摇摇晃晃地往周萋画方向走,一边发出呜呜的哭声。 他慢慢靠前连氏,便一挥手臂将连氏推到一边,作势就要拉住周萋画。 前倾的身子却被宋云铮一把抓住了,“姨丈。我没有怪你!”他微微一用里。便将陈振山拉回了原来的位置,“你喝多了,姨母还在等着你呢!我送你回去!” “我没喝多。没喝多!”陈振山不依不饶,还要转身朝向那群婢子,“我瞅那婢子跟画儿相仿,我要去看看。是不是她啊!” “姨丈,你看错了!”宋云铮坚持。双手反扣住陈振山的胳膊,用力一提,便将他原本朝向周萋画的方向,朝向了景香院。 这时。秦夫人的院门“吱”得一声就打开了,一个身形修长的婢子挑着一盏昏黄的灯笼,从院门走出。随着她的引路,秦夫人披着一件长衫便迈步也上了长廊。 她一眼就看到被宋云铮控制的陈振山。略带责怪道,“国公,这是又喝多了吗?” 自己的姨母出来,宋云铮不便再控制着陈振山,“姨母,姨丈他多喝了几杯,我放心不下,便送他回来了!” “峥儿有心了!”秦如婳朝宋云铮点点头,说话间就上前搀扶陈振山,“怎么这个样子,若是让母亲知道,又会心疼了!” 被妻子这么一扶,陈振山竟露出孩童的微笑,“没事,我好的很!”他用力扣住妻子的手臂,“你来看,你看这个婢子像不像画儿!” 他竟拉着妻子,转身去身后里看周萋画。 秦夫人刚刚一心只放在陈振山身上,被这么一指引,她认出了连氏,不惊吃惊道,“弟妹,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没容连氏说话,陈振山抢先开了口,“她说她什么簪子丢了,挑得这么亮,正在这找呢!别那么多废话,快来看,你看看这像不像画儿啊!” 他依旧不依不饶,拉着秦夫人上前。 喝了酒的人,手上分寸不足,秦夫人的手腕被他握得生疼,“这都三更天了,画儿怎么会跑怎么府来!” “姨母!”宋云铮在两人几乎要站在周萋画面前时,突然出声,他身子一横,挡在了陈振山面前,“姨丈这是又想起了陈夫人,心里难受,解酒发泄!姨母,你速速带姨丈回去休息吧!” 宋云铮的手扣在陈振山的双臂,一用力,便将他身子一扭,秦夫人在左,他在右,搀着陈振山往自己院子里走。 秦夫人的婢子在前,匆忙的引路,两个下人跟在身后。 等秦夫人院门再次关闭时,连氏这才长长熄了口气,她抬手,示意婢子熄灭几盏灯,转身看向周萋画,“画儿,我们接着去灶屋!” “嗯!”周萋画答应。 眸光缓慢地从秦夫人的院门上收回,刚刚,宋云铮发现了她,而且,一直在帮她。 这是为什么呢? 他不是很恨我吗? 周萋画拉一拉裙摆,随着指引,沿着长廊,进入了连氏居住的蓬霄院。 蓬霄院院子不大,院门正对的是连氏住的正厅,留着看院的胡氏,站在门口正着急的挑眉,见连氏一行人回来,连忙迎了出来,“夫人,夫人,映芸娘子找到了吗?” 胡氏是陈振海去年才纳得妾,以前是陈映芸生母身旁的婢子,这些年一直照顾着陈映芸,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连氏便说服陈振海把她抬了姨娘。 她平日跟陈映芸住在东厢房。 一看连氏垂头丧气,她长长叹口气,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咬着帕子,不出一点声音。 “哎,大家都先别伤心了!”连氏上前拍拍胡氏,她的气息很是微弱,手重重依在胡氏身上。 她已经不再年轻,折腾了这些时间,她的体力已经不撑了,“扶我去坐一下!表姑娘,我去休息一下!就不陪你了!你们带着表姑娘去灶房,今天看到那邋遢人的地方!” 周萋画点头,没有多说话,便跟着连枝朝后面的灶房走去。 到了后面,连枝身上指指,白天她发现那个浑身发着臭味的人的位置,“表姑娘,就是这!” 她一手挑着灯笼,一手弯腰整理有些不规整的柴火,突然,“啪啦”一声,似什么物体落下。 “哎,怎么什么东西都朝柴火垛里放!”连枝忍不住发牢骚,说着,她将灯笼靠前拿一下,但紧接着,却是失声尖叫起来,“啊!” 那“啪啦”落下来的,竟然是一支人的胳膊。(未完待续) 336 相助 柴火堆被彻底拨开,露出了一具完整的尸体。 正如包括连枝在内婢子们看到的那样,这的确是个穿着肮脏的瘦小身躯。 不是旁人,竟是那个陪伴着陈映芸上街的小丫头。 但所谓的肮脏指的不过是后来套上的粗布衣服,粗布衣服里面穿的是周萋画见她时穿的那身干净衣服。 小丫头没有穿鞋,素白色的鞋袋露在外面,不是很脏,只沾着一些柴草的碎屑。 周萋画命人在柴火垛附近寻找一番,没有发现鞋的影子。 她拉一下衣袖,上手检查,尸体外表没有什么损伤,眼睑发现明显的淤血,手指甲是青紫色的,口唇膜完好,牙齿也没有松动,结合小丫头的脖颈处有明显的掐痕,她有很大的可能是死于颈部被掐的窒息死亡。 尸体的尸僵已经完全形成,手指关节屈曲不可活动,根据尸僵的情况,周萋画对小丫头的死亡时间做出了初步的判断,她是在自己将陈映芸送回府不久就死的,也就是午时末,未时初。 连氏闻声赶来,得知是自己安排陪着陈映芸的小丫头,惨叫一声,“嗷”得就昏了过去。 众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热敷,终于把她弄醒。 躺在床榻上的连氏,这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再也止不住,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芸儿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都怪我,当时若是拦下她,不让她出去寻找可有多好。” 她瞬间变成了祥林嫂,嘀嘀咕咕不断地重复着。 那个小丫头是被人双手掐着脖子用力给掐死的,柴堆附近。有挣扎的痕迹,若柴堆就是案发现场,灶屋又一直有人,不应该没人听到呼救声啊。 周萋画安慰连氏过后,再次来到灶屋。 连氏的灶屋,除了连枝的母亲外,还有一个伙夫。两个打下手的婆子。共计四人。 除去伙夫是个三十左右的汉子外,其余三人都在四十开外,差不多五十的样子。 “我问你们。你们确定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吗?”周萋画再次追问。 两个打下手的婆子很确定的摇了摇头,汉子不再府里住,做完飨食,就出府回家了。 连枝娘抬头看一眼周萋画。嘴唇微微抖一下,却因拿不准主义。最终选择了低头不语。 看她这般为难,周萋画便让两个婆子下去,单独留下了连枝娘,“你有看到。或是听到什么吗?” 简单的问话,却透着让人不能拒绝的威严,连枝娘见躲闪不过。只得开口,“那个。我,我多少听到了一点点声音,但,但我确定,那声音是收泔水老翁媳妇发出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周萋画追问。 “就,就连枝来之前,最多不过两刻钟!”连枝娘回答。 连枝到灶屋未时,这个时间跟小丫头的死亡时间接近,难道这两者之间真的有什么关联。 见周萋画眉头皱着不说话,连枝娘继续说,“那疯婆子很瘦,有点驼背!看上去差不多跟我似的!” 连枝娘用手拿自己身高做比量,此举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看到的不是小丫头,“她手舞足蹈的,四处流程,嘴里风言风语,咋咋呼呼!那苏六把她喊到廊下,给了她快花糕,就把她打发走了!” 苏六就是那个伙夫。 “这么说,你看到她的模样了?”周萋画问。 “也不算是看清,披头散发的,头发凌乱的很,哪里看得见眼睛,拿到花糕她挺高兴的!手舞足蹈就走了!”估计是不再紧张,连枝娘说话的语速也快了起来,“她穿着件半新不旧的衣服,我看那样子,若是把头发也拢一下,倒也看不出是个疯子!” 连枝娘的话一多,周萋画难免再次多看了几眼,这一看,连枝娘又慌了,连忙又给自己解释,“那疯婆子看我人的眼神一点也不像疯子,正常的很!还跟说感谢,这点比她家汉子还明理!” 神经病的眼神多会涣散,连枝娘却觉得疯婆子很正常。 看样子,明天是必须去收泔水的老翁家看一下了。 “你先回去吧!明天苏六来了,让他去见夫人一下!”周萋画微微点头,示意连枝娘回去。 她自己则决定再去那小丫头的尸体看一下。 连氏的院子里人并不多,仅有的几个男仆也随着陈振海下去收租子了,一众婢子,谁也不敢来守夜。 周萋画只得安排她们用柴火搭了个简单的隔离区,天气干燥,周围又都是易燃物体,周萋画用力高举着灯笼,刚刚迈过柴火垛,还没绕到小丫头尸体的尘放处,灯笼的烛光却映出了一道高高的身影。 光影把身影拉长,能清楚地看到有人站在了小丫头的尸体前,还是个男人。 “是谁?”周萋画竟没有害怕,张口就问。 “我!”那人没有躲开,只是轻轻咳嗽一下。 是宋云铮的声音? 拿着灯笼,绕过柴堆,果然见一颀长的身影,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如炬注视着地上尸体。 “见过宋将军!”周萋画吞气,俯身行礼。 宋云铮没有转身,更没有说任何寒暄的话,开口就问,“这女童是被人掐死的吗?” 他竟用了女童一词,可见,小丫头在他眼里身形有多小。 周萋画点点头。 “需要我帮忙吗?”周萋画刚说完话,宋云铮就再次开了口。 周萋画本能想回答,需要! 但她不敢。 更不知道可以让宋云铮从哪帮自己。 “这是我从那边水沟里发现的,或许你能用得上!”他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拿到胸前,然后朝周萋画身来。 但他的身子却依然面朝小丫头的尸体,没有转动。 他的手里是一双打着补丁的云鞔,最多不过八寸,是个小脚。 周萋画知道宋云铮是什么意思,接过云鞔,想弯腰去穿在小丫头脚上,但有不能把灯笼放下,一时竟不知所措。 犹豫不决之时,大手按在她挑着灯笼的手前面。 惊愕中,周萋画抬头看向大手的主人。 一张酷酷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脸上的那道长长的疤痕,在这黑夜里更加青黑几分。 周萋画明白宋云铮什么意思,便松开了手,弯腰半蹲下,开始为小丫头穿鞋。 尸僵正是最硬时,各个关节无法活动,周萋画有点费力。 宋云铮见状,便想帮忙,他弯下身子,蹲在了周萋画身旁。 “宋将军,麻烦灯笼靠近一点!”周萋画说话,并突然转过身,宋云铮刚巧弯腰蹲下,两双眼睛,就这样触碰到了一起。(未完待续) 337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四目对视,周萋画突然热泪盈眶。 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秦简。 宋云铮的眼睛像秦简一样如潭深邃,静静凝视,竟泛出了秦简的影子,周萋画心中翻腾着波涛,她多么希望此刻在自己身旁的就是秦简呢。 静静地凝望,往事浮现,那个说纵使自己认不出他,也会陪自己到天涯海角的男人现在呢! 她成为了他的妻子,可他竟然连一抔黄土都不留给她! 周萋画不相信秦简死了,可他人呢!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眼眶再也承受不住重量,眼泪就顺着眼角滚了下来。 宋云铮怔住了。 上一次看到周萋画的眼泪,还是再陈成玉死的那天,她哭着对他说,她成了没有母亲的孩子。 那时的宋云铮,在她面前还是秦简。 是可以在宋云铮跟秦简两种身份里自由转换的。 可现在的他,却只能老老实实地做永宁郡公宋云铮。 看着挂在周萋画脸上的泪珠,情难自禁,宋云铮缓缓地抬起手,便想为她擦拭,手还未触碰到周萋画的面庞。 “啪”,周萋画手里的云鞔,落在了柴堆上。 一下子将两人从思绪里拉回。 宋云铮连忙站起来,他的脸在发烫,刚刚他在恍惚间竟又秦简上身。 周萋画低头连忙捡起鞔鞋,刚刚,宋云铮…… 刚刚,她真的从宋云铮的身上看到了秦简的影子,不止是容貌相仿,而是那种感觉,那种他看自己的眼神。 周萋画的脸不禁开始泛红。耳畔传来宋云铮同样因为紧张的大口大口地喘气声。 “劳烦,宋将军将灯笼靠近些!”周萋画压低声音,随着视线的再次亮堂,她连忙低头继续,巧劲一用力,竟顺利穿进了小丫头的脚上,拿起另一只。竟然也顺利穿上。 鞋子是这小丫头的。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到平稳,而后她将鞋子脱下,站起身来。 “鞋子是您从那边水沟发现的?”周萋画问道。但这次不敢直视宋云铮了,虽然提问,眼眸却垂着。 周萋画因刚刚的注视有点难为情,宋云铮未尝不是呢。 他“嗯”了一声。然后转身背对着周萋画,轻咳后。手指前方,“那边!” 一切,在眨眼睛,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那边有污泥吗?”周萋画问。鞋底上附着着的污泥与连氏带来的那支簪子珠缝里的是一样的。 “不知,你可以去看一下!”宋云铮回答。 周萋画一怔,怎么会有这种回答。他捡到的,怎么连捡到鞔鞋地点的情况都不知道呢。 宋云铮所说的水沟。是一条从蓬霄院后门挖出来的窄沟,原本是计划挖成一湾浅河,这样蓬霄院里也算有了活水。 但挖到一半时才发现,若按原定计划,会先绕过灶房,烟雾缭绕,菜香污水,到头来,清水是见不着了,但若是改道,往东便到了国公府墙根,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往西倒是可行,但那样的话据说会破了国公府的风水。 于是计划便被搁浅了。 引进蓬霄院的这一段被填埋上了,而院外的那一段还没埋,宋云铮发现鞔鞋的位置便是在外面那段上。 夏日已到,树木郁郁葱葱,那段水沟若不仔细看,还真留意不到。 周萋画挑着灯笼走到后面走,却被一道竹子做的门拉住了去路,密密麻麻地竹子捆绑在一起,结结实实的。 她伸手想拉,却发现门被锁住,她试着用力拉了一下,外面好像被什么捆住似的,没拉开。 踮着脚回望,蓬霄院已经安静下来,若是要出院,绕过去,势必还得惊动她们,况且,这水沟似乎还要绕过秦夫人的院子。 想想刚刚大舅舅那醉言醉语,周萋画决定翻院门。 她并不指望在翻院门这件事上,宋云铮能帮到自己,但至少让他帮着拿一下灯笼,应该不会太尴尬吧。 她深吸一口,转身,想把灯笼递给宋云铮,但身后哪还有他的影子,诧异时,竹门的另一侧透过了亮光,随后,这门就打开了! “出来吧!”宋云铮站在门后,用没有一点情感的声音回答,他站在竹门投落下的阴影里,陷入漆黑的面庞里,眼睛挂泪。 “多谢!”周萋画浅言回礼。 拿着灯笼迈步出了,跟随着宋云铮,朝他发现鞔鞋的地点走去。 站在那里,周萋画微微皱眉,这里并不是她相信中的臭水沟,沟面虽然被挖开,却是干净的没有一点杂草,跟杂物的沟面。 放眼望去,周萋画才明白,刚刚宋云铮为什么会说,他不知道。 这条水沟,前半部分有水,后半部分没水,而宋云铮所知的位置,正好是这两者的分界线! 没错是线! 就好像是被一刀切开的一样。 分界线的北面有积水渗入地面时形成的凹陷,而另一侧,则是一片干燥,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水是种没有形状的物体,它所流淌之处,自然情况之下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形成的。 除非这里曾经有阻挡物,而且是那种直线阻挡的。 周萋画俯下身子,便想仔细观察。 一股细细的阴风吹动了她的发丝,周萋画连忙起身,却再也察觉不到一点风,再弯腰,又有风吹来。 周萋画明了,她彻底直起身来,以她刚刚俯身的方向为起点,一跃过水沟,笔直往前走,最后她停在了院墙下。 宋云铮挑着灯笼,跟在她的身后。 他不说话,就是那么静静地跟着。 看着她扒开了墙角遮挡的杂物,看着她发现墙角的洞后露出的欣喜。 “这些墙粉还是新鲜的,这个洞应该是刚被挖开的!”周萋画骤然兴奋。 她很确定宋云铮会跟在自己身后一道而来,她甚至没有回头说一句话,她便弯腰钻出了洞。 洞的外面,竟是一排排的小巷子。 已是深夜,整片巷子陷入了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借着墙的另一侧,国公府灯笼的亮光,周萋画看到这些巷子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些竹子。 周萋画微微错愣一下,这,这里,不正是繁华母亲住过的地方吗? 老妪那嫉恶如仇的眼神,如利剑一般闪过周萋画的脑中,不……(未完待续) ps:嘻嘻,一直忘记说了,秦简的身份,被六月闲云猜中了,我猜,在没有冒泡的各位亲里面,猜中的是不是也很多啊! 哎,2000+字写起来很不过瘾呢,明天还是4000+吧! 338 多了两张 繁华出事时,官府曾到其阿母的住处找过,却没找到半个人影。 根据房东说,她们母女交了一年的房租,这才住了不到半年人就不见了,那房东也是给本分之人,虽然人没了踪影,但为了诚信,房间还是给繁华母亲留着。 虽然知道这档子事,但房间具体的位置,周萋画却根本搞不清,根据当时赵一江被击毙事,她母亲出现的地点,她们住的应该就是附近,确切地说,是在巷尾四家其中的一间院子里。 “怎么?你发现什么线索了吗?”宋云铮也从洞内钻出,见周萋画凝视着黑洞洞的巷子,低声询问。 赵一江死时,那老妪仇恨的眼神如同随时可以把周萋画杀死,现如今,繁华又因为杀害冬雪被执行绞刑,两位亲人接连去世的痛苦,足以让任何人疯狂起来,若真的是那老妪带走了陈映芸,那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肯定是想引自己出来。 一想到陈映芸因为自己正在遭受着痛苦,周萋画心如刀绞,“宋将军……” 她想祈求宋云铮,过会若真的发现老妪囚禁了陈映芸,请宋云铮在帮忙将陈映芸的同时,保证老妪的安全,只是她刚刚称呼了一声宋将军,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继续开口。 冬雪是被繁华杀死的,倘若老妪因为自己害让她失去亲人的话,那宋云铮见到她后,也是有足够多的理由记恨她。 “什么事?”宋云铮低沉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没,没事!”哎,周萋画长长叹了口气,抬一下灯笼,继续迈步前进。 脚步越来越沉。距离国公府也越来越远,灯笼微不足道的光亮只能照亮脚下的路。 她有点害怕,害怕那老妪会突然拿着榔头出来,将她一榔头趴倒在地。 她又想秦简了。 若是他在,就算老妪真的出来,他也会帮她应对的。 想着,想着。她的脚步便慢了下来。 周萋画往前走。耳朵却竖着往后听宋云铮是在身后的,真出现情况,他会救我吗? “出什么事了?”宋云铮意识到周萋画的步子变缓。开口追问,他能看出周萋画微微颤抖的手臂,知道她在害怕。 但他知道,周萋画是一个自尊心很重的人。于是他上前一步,将自己的灯笼举高。“怎么?天太黑,看不清路吗?” 宋云铮加快脚步,与周萋画并列,胳膊伸长。尽可能远的给她照明。 周萋画心头一暖,自己也算是害死冬雪的凶手,宋云铮竟这般对自己。她用力握了握灯笼,大步向前。 两人很快就到达了目标的院落。 宋云铮拿过周萋画手里的灯笼。继续负责为她照明。 周萋画则依靠自己的记忆,开始辨别那老妪住的院子。 前两家里都养着狗,周萋画一靠近,狗便狂吠,分别有壮年男子起身查看、咳嗽的声音。 应该不是她寻找的。 第三家里有些许微亮,婴儿半夜起来,大声啼哭,女人起身低声安慰,喃呢细语,很是温馨。 很明显,这家也不是。 巷尾的最后一间破旧的柴门半掩着,周萋画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整个院落的草高过人的膝盖,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住了,转身从宋云铮手里拿过灯笼,沿着园中的小径前行。 可宋云铮却抢先她一步,沿着园中小径前行。 就见他随手从地上拿起一根木棍,走动中,拨动着小径两旁的杂草,“是你找的那个院子吗?” 周萋画没有立刻回答,她手举灯笼,看向小径的尽头,那里有一石头搭成的灶,灶上放着一支砂锅,风吹日晒,砂锅里的物体已经蒸发凝结,变成了一堆黑乎乎的一团。 伸手拨动,确定成分是中药后,她说道,“看来没有错了!” 繁华的母亲体弱多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离不开药,看样子,她是在匆忙之中离开的,连熬好的药都来不及喝。 宋云铮早已提着灯笼进入房间巡视一番,“没人,看样子找不到你需要的了!” 他将灯笼举过头顶,扫视着与这院子一墙之隔的另一座院子,那院子的院门是开向另一条巷子的,一阵微风吹来,将灯笼里的烛光吹得左右摇晃。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风力夹杂着一股恶臭。 一股与那发簪,还有小丫头鞋底上的污泥发出来的,一样的臭味。 “邻居近了,门子远”若是想进入那院子,周萋画需要重新绕回到巷口,然后沿着另一条巷子,这样不光耽误时间,路上的情况也是未知的。 于是周萋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翻墙。 她走到院墙处,发觉院墙才比她高了一个头多一点点,她扫视身旁,并没有发现可以踩踏的东西,心中难免有点失落。 无奈,她只得转过身,面向宋云铮,“我想看看那个院子里的情况,你能帮我吗?” 她的肩膀微微一耸,无奈地舔舔舌头,很委婉地问宋云铮。 这般柔柔弱弱、小心翼翼,说话低低喏喏的周萋画,宋云铮以秦简身份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嫁给自己另一个身份的女子,内疚、自责还有一点点后悔。 他静静看着周萋画,刹那间,他竟然忘记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开口反问,“你想去那院子看看?” 周萋画点头,“嗯!” 得到回答的他,几乎没做任何思考,大步上前,将周萋画空着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而他空着的手则顺势放在了她的腰际上,足下微微一点,他便带着周萋画跃过了院墙,站在了那座飘来臭味的院子里。 周萋画感觉自己的身子在一刹那失重。她的脑袋轻轻靠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听到一个男子沉重有力的心跳,没等她反应过来,她便又站在了地上。 宋云峥他这么痛快的就带我跃过了围墙?周萋画感觉难以置信,她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回身看,院墙的确在自己身后。这才不得不接受。 只是这种飞行的感觉。像极了秦简。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长相,还是其他的,周萋画总感觉宋云铮跟秦简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周萋画决定在找到陈映芸后。一定要把宋云铮身上关于秦简的秘密挖掘出来,无论他,愿意或者不愿意。 如周萋画所希望的,她在这座院子里。如愿找到了臭味的出处,七八个盛着泔水的油桶。 油桶的下。污水横流,臭味便是从这些污水里散发出来的。 白花花的油膜附着在桶壁的四周,食指节大小的蚊子,随着周萋画的靠近。“嗡”得从桶内窜出。 “这是专门到国公府收泔水的!”宋云铮手指这座院子院门口的平板车,“车把上挂着的是能顺利进出国公府的碟牌!” 这里就是那个收泔水老翁的家?周萋画惊讶地差点喊出声。 难道真的与老翁有关! 她想着,便转身想靠近正屋。却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巴,身体被拉到了一水缸的后面。紧接着,她手里的灯笼便熄灭了。 “你想做什么!”意识到自己是被宋云铮控制后,周萋画原本紧张的心立刻松懈下来,她用力将捂住自己嘴巴的手落下,压低嗓子质问道。 宋云铮没有低头看她,也没有解释,只是朝她正前方的方向抬了一下下巴,“那里有个人!” 有人?周萋画顺着宋云铮下巴所指方向看去,果然见他们藏身的真前方,一个圆形的破筐里蜷缩着一个人,她的伸手盖着一床草席,与那七八跟油桶混在一起,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周萋画慢慢从水缸后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朝那破筐看去,是一个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老太太,她的身体扭曲成团,正呼呼地喘着粗气。 周萋画抿紧嘴,探头上前。 突然…… 老太太一下子从破筐里弹了其他。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如牛眼,枯树般的手指,一下子伸到周萋画面前,“女儿,你总算回来看我了!” 她拉住周萋画的胳膊,紧紧地握着,锋锐的指甲隔着薄薄的衣衫掐进她的皮肤,“呜呜,你阿耶那个不要脸的,竟然带回来两个女人!他把我赶出来!女儿啊,我要跟你走啊!” 她的手不分轻重地掐着周萋画的手,但她的眼神却是温和的,“女儿,你快带我走啊!你怎么不说话啊!” 从随着老太太慢慢缓和下来的声调,周萋画也平静了下来,她明白,这个老太太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嘘……”周萋画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老太太安静,她半蹲到老太太面前,这才发现,老太太的眼神呈涣散状,很是无神,这是个疯子。 应该就是那收泔水的老翁的疯媳妇。 “阿母!”周萋画小声喊道,“你说,咱们家又来了两个女人?” 被周萋画这么一问,老太太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跟小孩似的一嘟嘴,“呜呜,可不是啊,那个老不休的,竟然带回来两个!还把我赶出来,呜呜,好多虫子啊,它们咬我!好疼的!” “那我替你把他们赶出去,然后咱们去里面睡,好不好?”周萋画哄她。 “好啊,好啊!”老太太立刻开心的鼓掌,她缓慢地从破筐里出来,拉着周萋画的手,“那个老不休的跟老娼妇的在床上,那个年轻的被绑在桌子上!” “老娼妇让我绑,我没绑,她就打我!呜呜,好疼的!”她举起自己被抽肿的手背给周萋画看,“女儿,你要给我报仇啊!狠狠地打他们!” 突然,她定住了,她看到了周萋画身后的宋云铮。 宋云铮身材颀长,默不作声站在周萋画身后,像一座山。在周萋画跟老太太说话时,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重新点燃了两只灯笼。 灯笼的亮点有限,虽然照不了很大的范围,却能将他的脸照的清楚。 那道从左上额斜下来的伤疤,又长又黑。 “啊……他脸上长了只大虫(蛇)!”老太太大叫一声,随即整个人便失控了。“啊!脸上长大虫啊!好可怕。好可怕!” 她如发疯的牛犊一般在院子里跑动,撞翻了油桶,踢倒了破筐。引得周围的狗狂吠。 自然也吵醒了正屋里面人。 “死婆娘,又发什么疯!”一个怨气极重的老人的声音从窗户里传来,“再吵,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喂大虫!”。 “啊。大虫,大虫。不要啊!”疯婆子依然在胡言乱语,一不小心撞到了宋云铮身上,“啊……大虫要来吃我了!” 她大叫着,发了疯得去撞堂屋门。“呜呜,我不要被大虫吃啊,放我进去啊!” “吵。吵,就知道吵!看我出去不打死你!”老翁终于恼了。他伸手拿开顶门棍,并顺手拿住,气势汹汹地走出来,他刚举起木棍要打疯婆子,却被人从后面敲了一棍子,整个人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 宋云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 “把他绑起来,我就不吃你!”他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根身子,伸手递给疯婆子,并吓唬她。 “啊,好!”疯婆子看来是真的害怕自己被吃掉,哆哆嗦嗦地接过绳子,“我绑,我绑!” “你也来绑!我进去!”宋云铮命令周萋画。 不等周萋画回话,他随即弯腰捡起刚刚扔到地上的灯笼,踏步进入了正厅。 “找到了!”随着烛光照亮了正厅,宋云铮报喜的声音传来。 周萋画快速绑好老翁,大踏步进门,“映芸表借!”她大声呼叫。 房间的床榻下,繁华的母亲被宋云铮擒压住双手,她用力地抬起头,直视着周萋画,眼睛里没有一点怨气,反而多了一点听天由命的顺从。 “映芸表姐,你醒醒啊!”周萋画将陈映芸解开束缚,不断地摇晃着,可她却像昏死过去一样,毫无反应。 “不用摇晃了,我给她吃了药,到明天早上,她自然会醒的!”老妪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里夹杂着浓浓地不屑一顾。 她费力地直了直身子,“周萋画没想到你真是命大,竟然又让你逃过了一劫!” 自弟弟跟女儿接二连三出事后,老妪每日每夜都在想着找周萋画报仇,战士出征归来的好消息,让繁华的风波很快散去,老妪便悄悄潜回了京城。 她也不过只见过周萋画一次,仇恨原本会让她对周萋画的相貌记忆深刻,但毕竟她年事已高,稀里糊涂地就把刚从周萋画车厢里下来的陈映芸绑了回来。 “都说你身旁有能人相助,今天我也算是见到了!”她斜眼扫视过宋云铮的脸,那道又黑又青的伤疤,不禁让她心微微一颤,“栽到你手上,也算我好运!不过听说,圣手娘子见多识广,老妇我,还有一事想求!不知你敢不敢应!” 周萋画怀抱陈映芸,确定她只是熟睡,抬起头,对视上老妪的眼睛,“可!” “好!你过来!把竹席揭开!”她移动身体,示意周萋画上前。 周萋画无畏,将陈映芸放到地上,随着老妪的指引走到榻前,伸手揭开了竹席! 借着宋云铮手里的灯笼,周萋画看清楚里席下的物,竟是银票! “看到银票了吗?”老妪的声音突然悲壮起来。 周萋画伸手拿起银票,仔细检查,是现在市面上可以正常流通的,“看到了,四张,每张一白两!” “什么?”老妪的声音猝然提高了,“我明明放了两张!”(未完待续) ps:还是4000字过瘾,该有的情节都有了! 339 泄露身份了吗? “怎么会是四张,哪里多的两张!”老妪挣扎着,从地上想起身,却被宋云铮轻轻摁住,“不可能的,我明明发了两张!让我看一眼,让我看一眼!” 她继续喊叫着,声音却没有刚刚的那么洪亮。 周萋画微微叹气,将四张银票放在老妪面前,“没错,是四张!” 老妪惊恐地瞪着双眼,“不,不可能的,晚上睡觉时,我明明发进去两张,而且是两张不能流通的,没人肯给我兑换银子!” “没人兑换?什么意思?你这银票哪来的!”周萋画眉峰微调,其实她刚刚看到这些银票时,就已经觉得蹊跷了,这么个贫寒多病的老妪,从哪弄来这么多银子。 “这是大弟弟,跟繁华留给我的!”老妪突然绝望起来,“呜呜,他们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原来,在赵一江出事后,繁华便交给了老妪一个赵一江的金丝锦囊,叮嘱她,不到万不得已不准打开来看。 后来,繁华出事,顿感不妙的老妪,连夜收拾东西躲藏,在繁华的衣物里,她发现了另一个跟赵一江一模一样的锦囊。 等她逃出京城后,便打开两个锦囊,里面竟然是两张银票。 意识到是亲人留给她度日的银子,老妪便想着去兑换出来,担心钱庄骗她一老婆子,便在街上找了个代写书信的帮忙确认,却被告知,银票根本兑换不出来。 “银票是成武十九年的,到现在都十多年了,人家不给我兑银子啊!”老妪仰头痛哭。 “你是说。银票是成武十九年的?”听老妪说到银票的消息,周萋画的心就像被细鞭抽打了几下。 “那人是这么跟我说的!”老妪的脸色慢慢趋于平静,“我原本是想将银子兑换出来,雇人来替我女儿报仇,看样子……”老妪长叹一口气,“哎!小丫头是我掐死的,人是我绑的。想怎么样。随你……” 老妪说话时,摆出一股正义凛然的样子,但周萋画早已听不到老妪在说什么了。 她的眼前。一遍又一遍的浮现着赵一江跟繁华出事时的画面,一个一下子认出了赵高,一个则嚷着已所不亡,难统天下。这些不都与银票,与秦王有关嘛! 而且。以一比二换走银票,也秦简的做法。 他,真的没死!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周萋画直起身来。就大步冲出正厅,她知道,他就在这附近。他没有死,他还在保护自己。还在继续追查银票。 如发疯似的在脏兮兮地庭院里四处奔走。 她踩着木桶,眺望正房的屋顶,踮着脚看不远处的柳树,她寻找着任何秦简可能躲藏的位置。 挥舞着手,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秦简,你出来!我知道你没有死,你出来!” 但喊着,喊着,她就蹲在地上,绝望地哭了出来。 那个男人要是躲,她怎么能找到呢。 宋云铮紧紧地握住了双手,此时,被调包的那两张成武十九年的银票,就在他的袖袋里。 他很想上去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自己就是秦简。 但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一动不动站着,看着周萋画因重获希望的喜悦,到再度失落的悲伤。 他终究是个卑鄙的人,时至今日,仍然在利用她。 “四娘子,你不要这样,若他看到,也会难过的!”终于鼓起勇气,宋云铮开口安慰。 周萋画蹲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膝盖,不知过来多久,她缓缓地抬起来头,瞪着红肿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宋云铮,“你的意思,是他真的没死!你知道他在哪,对吗?” 宋云铮语塞,他不敢再对视周萋画,将脸侧到了一旁。 巷子外,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脚步声。 有人! 重新燃起的希望让周萋画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却很快又陷入了悲伤,来得人,是国公府的差役。 连氏的隐瞒,终于逃不过秦夫人的眼睛,在陈振山彻底安静后,她便到了蓬霄院,没费多少功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了个清楚。 得知周萋画正在帮着调查,便吩咐人把她喊来,结果找遍整个蓬霄院也没看到人,反倒是发现了那打开的竹门,还有墙上新掏的洞。 秦夫人便立刻安排人开始搜索洞口正对的巷子,周萋画刚刚撕心裂肺的呐喊,给他们提供了线索,便顺着巷子找到了这里。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陈映芸抬回了府,找来医者确定身体无碍后。 秦夫人拉住周萋画的手,忍不住开始大声训斥,“你们也是胡闹,人找不到了,大家一起找!这黑灯瞎火的,画儿若是再出什么意外,谁能担待的起!” 一屋子人沉默不语。 “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睡吧!”见众人一副都知道错的样子,秦夫人再次说道,“画儿,今儿你就先不要回去了,待天亮时,我差人送你回去!” 周萋画迅速抬头,“大舅妈,我……”她抿着嘴,上前一步,在秦夫人的耳畔低声将自己离开家时的情景说出来,“若是可以,我还是想今晚……” 秦夫人见她这么执着,没有继续为难,便要转身吩咐人,但屋里的众人一个个都面露难色,蓬霄院折腾了一晚上了,谁都不想再出去一趟。 却听宋云铮开口了,“姨母,我也要回府,就让我顺利送周娘子回去吧!” 宋云铮一开口,周遭人脸上微微放光。 一看众人这么不情愿,秦夫人不禁有微词,却也没表现出来,“那就劳烦,铮儿了!”随后她。示意下人拿来小厮的衣服,让周萋画套上。 而后,宋云铮跟周萋画便一前一后的走出了蓬霄院,宋云铮的马被拴在马棚,周萋画做下人状,唯唯诺诺地挑着灯笼,两人一前一后地朝马棚走去。 “铮儿!”两人刚走上蓬霄院跟景香院之间的长廊。秦夫人就再次出声喊住了宋云铮。 她突然记起。刚刚宋云铮是跟周萋画一起陪着陈映芸回来的,可宋云铮在离开她院子时,明明说的是他要回府啊。怎么跟周萋画混在一起了。 听到秦夫人的声音,宋云铮驻足,转身看向秦夫人,“姨母。还有什么要叮嘱铮儿的?” 秦夫人拉一拉衣袖,上前站到宋云铮面前。“铮儿,画儿毕竟是被皇上赐婚的人,虽说,秦义士他……哎。这夜黑风高,你也得注意点,实在不行。我就安排人去送她!” “姨母多虑,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定然不会做出让大家都为难的事!”宋云铮知道姨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突然任性的想,我就是秦简,正发生什么事,也算不得欺君。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秦夫人连连说道。 时间已经进入五更天,夜已经不似刚刚那边深沉,国公府的灯笼也陆续熄灭了,黎明到来之前的附院格外的幽静。 幽静的夹道上,只有周萋画跟宋云铮走动的脚步声,眼看着前面就到了马棚,周萋画却突然停下了步子,“宋将军,我还想去看看那道水沟!可以吗?” 周萋画问过那老妪,老妪说,她在蓬霄院直接把小丫头掐死扔到了柴垛里,压根就没带她到过那老翁的院子,而且当时小丫头还是穿着鞋的,既然这样,那将鞋子沾上泥巴,放在那水沟处的,就另有其人了。 “为什么?”宋云铮伸手将周萋画手里的灯笼拉过,他心中隐隐不安,难道自己刚刚暴露了? 周萋画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再次坚决地追问道,“可以吗?” 灯笼映在她恬静的脸庞,目光却坚定无比,眼前呈现的是,宋云铮认识的那个周萋画,他没有理由拒绝,点了点头,转身便沿着原路返回。 快要走到景香院时,宋云铮却停下了脚步,“我带你抄近路!” 说着,他不等周萋画回答,便搂过了她的腰,足下一点,没等周萋画反应过来,她的身下已是一片苍郁,等再次停下时。 周萋画就已经站在了那道水沟面前。 周萋画咬一下嘴唇,宋云铮的武功也蛮高的,看着腾空的感觉,招数是跟秦简一样的。 周萋画打量着宋云铮,冬雪是秦怡跟皇上所生,宋云铮又与几位皇子长相相仿,那秦简他…… “你要看什么?”宋云峥将灯笼高高一举,照亮了面前的视线,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奥!没事!”她再次凝视一眼宋云铮,心中不禁有个大胆的想法,她没有急于表达,而是弯下腰,仔细看着水沟上那道泾渭分明的线。 夏天天气炎热干燥,刚刚还能水沟一段还能看到的水,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一片有点有点儿发深痕迹。 周萋画伸手轻轻拨开,那潮湿的地面,却惊讶地发现,水不过才刚刚浸过地表。 有人在她来之前,在水沟里泼洒过水,伪造了一段有水一段没水的情景,而那道泾渭分明的线,不过是在泼水时,用粗布盖住另一侧形成的。 洞口还没有被砌,只用了枝干做遮挡,风依然透过洞口,呼呼扑面而来。 阵阵冷风,让周萋画如梦初醒,这是有人故意要让自己注意到墙壁上的洞,然后顺势进入巷子,发现陈映芸藏身之处。 是秦简,是他! 他在寻找银票时,发现了被绑架的陈映芸,然后他便以小丫头的鞋子为诱饵,引导自己一步一步发现陈映芸。 一定是这样子的。 烛光朦胧,宋云峥发现周萋画的眼里又噙满了泪珠,他忍不住上前靠近一步,却听她喃喃自语道,“他真的没有死,他在帮我!” 宋云峥大惊,“你是说,你已经确定了?” 周萋画点点头,“是的!是她一步步引导我找到陈映芸表姐的!一定是他发现被捆绑的表姐,他不方便出面,于是他拿走小丫头的鞋,然后沾染上了污垢,引导我发现这个洞……他真的是他!”周萋画扶住墙壁,喃喃说个不停。 周萋画趴在墙壁上,因为哭泣,她的肩膀一耸一耸地,愧疚再次涌上心头,宋云峥无力再去看她,便将脸转了过去。 的确,如周萋画所说,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只不过顺序上有点差池。 他其实很早就注意到那老妪手里的银票就是周瑄璞当年留下来的,只可惜,他现在不方便以秦简的身份出现,那老人防范心太重,要想神不知鬼不晓地拿走银票,他根本无从下手。 今天,他扶陈振山回房后,越想越觉得,周萋画突然出现在国公府的事,有点蹊跷,于是他便匆忙跟姨母告别后,悄悄潜入了蓬霄院。 众人发现小丫头尸体时,他就在众人身后,大家都忙着照顾连氏,他则乘机,偷走了小丫头的鞋子,并腾空飞跃到老翁院子里沾染上了污泥,然后在水沟盖院墙上动了手脚,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才拎着鞋,出现在了周萋画的面前。 目的就是为了让周萋画发现老妪绑架了陈映芸,并趁机偷走银票。 而一切也正如他设计的那样,银票顺利进入了他的手里。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周萋画却因此断定秦简没有死。 很久很久之后,周萋画终于哭够了,她直起身子,擦了擦眼泪,转身面对了宋云峥,“宋将军,他没死的事儿,你也知道吧!” “不,我……”宋云峥语塞,他甚至不敢正视周萋画的眼眸。 看一下,沉稳的他竟然慌乱了,周萋画再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她知道,现在并不是追根问底的时候,秦简不能再现,定然是有其他原因,总有一天,她会自己找到答案的。 “劳烦宋将军,送儿回府吧!”周萋画盈盈施礼,抬头仰望着天空,意图很明显,并不想从正门出去,她希望宋云峥带他直接飞跃。 此情此景,宋云峥又岂能拒绝,他就感觉自己的思绪不受控制,一手挑着灯笼,一手环上她的腰肢,足下一点,腾空而起。 灯笼在上升时,灭了。 却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周萋画便落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宋云峥这时才如梦方醒,这些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像泄露了什么。 他松开周萋画,转身便要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你的武功这么强,当时,为什么不救他?”没有一点情绪,没有一点感情的投入,听不出,周萋画在质问还是试探。 宋云铮定在了原地。(未完待续) ps:感谢wenzhouzzp的月票!感谢有人爱! 340 胡服 周萋画半夜离开侯府的事儿,并没有被任何人知道,虽然整晚春果战战兢兢的,但好在并没有人来打扰。 整晚的不睡换来了便是第二天的昏昏沉沉,吃完早饭,周萋画便再次躺在了榻上,她到头就睡,这一觉便直接到了下午吃飨食的时候。 如果说,启儿发现圆坛里装的是沙子,周萋画还在怀疑是不是秦简的骨灰被动了手脚,经历了这一晚,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秦简还活着。 他还在为皇上寻找着银票。 于是,皇上赐给她的那支装着秦简骨灰的圆坛,被放在了,桌子上,但也没有机会跟她同塌共眠了。 这种感觉让她的心情微微舒坦一些,这对她来说,生活还是有希望的,因为只要秦简回来,她再也不必理会,这所谓的冥婚。 吃完了飨食,时间还早,周萋画决定去院子里溜达一趟,启儿却在这个时候,急急忙忙跑来。 他被春果抱到了床榻上,小嘴嘟着,一脸的不高兴。 周萋画拿水果逗他,他却怎么也不笑。 “青雪,发生什么事了?”她抬头问照顾启儿的婢子。 青雪脸色微微涨红,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萋画将启儿往自己身前拉了拉,“启儿,跟四姐姐说发生什么事了?” 启儿小嘴一嘟,抬起头,逗得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四姐姐,什么是胡人呢!” 胡人是大溏对于外族的统称,匈奴就是其中一种,但这个词显然不是启儿的。词汇范围之内呀! 周萋画浅浅微笑一下,“启儿,怎么突然问这个了呢!” 这下启儿直接哭了出来,“他们说我母亲是胡人,他们在说我母亲的坏话!” 林珠儿一直是侯府最忌讳的名字,竟然有人不知死活提出来,周萋画眉头一紧。厉声问道。“谁在府里乱嚼舌头!” 青露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回四娘子,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奴婢什么也没说!今儿,大郎的起居是二夫人房里的人给照顾的……” 青露显然倒也聪明,话点到为止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这话一出口,启儿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小嘴再次嘟嘟,也算是默认了青露的话。 “不怪青露的事儿,是我听他们说的!四姐姐是不是真的?我母亲真的跟咱们不一样吗?” 周萋画只知道林珠儿是青楼的**,但她祖籍是哪。家住何处,一无所知,若她的姐姐在西北。而她又确实随着商队去了西北。 她是胡人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 这话的传出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周萋画真的还想去找。到底是谁传出了这种话,“每个人的母亲都是一样的,都很爱自己的孩子,启儿,你的母亲也同样爱你……” 启儿用力的点点头,“是,我阿母很爱我,可,可他们为什么要说我母亲的坏话的,我母亲又没有做对不起他们的事!”一说起自己的母亲,启儿的脸胀红。 的确,林珠儿除了想带走他的儿子外,没有做半点对不起侯府的事,又有谁能指责一个为了履行母亲权益,而费尽周折的人呢! 看着启儿涨红的脸,周萋画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过了这么久,她依然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四姐姐,胡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了?”过了好久,启儿终于安静下来,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眼泪。 “你想知道?”周萋画脑子微微一动,见启儿点点头,她继续说,“那姐姐就今天,就先带你去买胡服穿好不好?” 胡服早已经流行在溏朝了,它的特征是翻领、对襟、窄袖,一般多穿短衣,长裤和革靴,这种衣服,衣身紧窄,活动方便。 大溏已经有很多人为了行动方便,换上了胡服,不光男子,就是有些娘子,也穿上了胡服,周萋画想着自己的胡服已经不和时节了,正好今天去做几身。 启儿难以置信地点点头,“四姐姐不要骗人哦!” “自然啊!”周萋画点头有,招呼春果来帮她梳化,然后当然去刘氏那倒了招呼。 自周萋画回府后,刘氏就负责起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听到周萋画要带启儿出去,她并没有改以前一样的痛快,满脸愁容像是遇到什么事似的。 周萋画知道,父亲已经允许周午烁跟年氏他们回府了,周萋画猜测,指定这事儿与年氏有关! 同样是庶出,刘氏就能掌管府里的大大小小事物,年氏肯定也想掺合一下,而且她又排行在刘氏之前,年氏敢这么做,这一定与老夫人的默许有关,等他她从街上回来后一定要去,找刘氏问个清楚。 姐弟俩欢欣鼓舞地出了府,直奔布店,现如今的周萋画大小也是个名人,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布店里人的惊呼。 从顾客,到台子后的学徒,甚至连后台的老板都亲自出来,“周娘子,今天买点什么啊?”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穿着当下时兴的窄袖胡服,前摆明显缩短,露出他那双崭新的白帮长靴。 “你身上的胡服蛮好看的!”周萋画夸奖。 一听被称赞,老板抿胡而笑,“谢四娘子称赞,四娘子要不要也为侯爷做一身,我们店虽然料子贵,但是免费衣服啊!”说着他便从柜台上拿起了一本簿子,“这些都是我们裁缝,新描的样子,想做哪种,就做哪种,童叟无欺,若是损坏,还免费上门服务!” “不瞒您说,京城里,十之八九的少年郎君,年轻娘子,衣服都是在我们家裁的,前些日子。罗御史家嫁娘子,新娘子的媳妇全是在我们家做的,还有那陈侍郎的新妇,衣服全部是我们做的……” 为了凸显自己店的实力老板举出了京城里,大大小小官员。 “除了娘子的衣服,我们有做,郎君的衣服也十分在手。刚刚凯旋的宋将军。在出征前就在我们家订了四身,这不昨晚才送去……”老板说话一套一套的,各种经营理念都上。以至于周萋画差点以为他也是穿越而来的。 “好,好,那我仔细选选!”周萋画决定就在这家做衣服,她很快就选好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然后弯身开始仔细挑选布料。而启儿安安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若她不问。启儿就不出一声。 “四娘子想做什么样子的?给谁裁啊!你看这块儿,可以吗?”老板热情地推荐着。 周萋画找了一圈也没有自己特别喜欢的颜色的布料,倒是启儿看花了眼,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着布料这么近。 以前他的衣服都是年氏做好直接拿来的。他不喜欢暗的衣服,可每次都是黑乎乎的。 “四姐姐,也就是说。我们选什么样子?选什么布料,然后就可以做成衣服对不对?”他小心翼翼地问周萋画手却紧紧地攥住身前一块亮色彩绸的面料。 “你喜欢这块吗?”周萋画察觉他的本意。 启儿瞪大眼睛不说话。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老版我们要做这一块……”周萋画抬头招呼老板,并顺势把那本满是胡服样子的画册拿到了启儿面前,“启儿选一个喜欢的样子!” 启儿轻轻翻动着画册,很快就选好了,“姐姐我喜欢这个!”他指着画册最后一页最下脚一个样子。 周萋画刚要仔细看,又听的老板哎呦喂了一声,“真是太巧了,昨儿我们老师傅正好你这样子做了个样板,小郎君要不要试一下!” 启儿知道,做衣服没那么快,一听,现在就可以穿自己想喜欢的衣服,很是兴奋。 周萋画一看他这么兴奋,也知道他是乐意了。 “拿来看看吧!”周萋画回话。 样子是启儿挑选的样子,但颜色就不是了,棕色的底纹,上面绣着姜黄色的如意纹,怎么看,都老气横秋的。 “快看看,快看看,这位小郎竟然穿的这么合适!”启儿刚换上衣服,那老板一直感叹。 启儿身高不足一米高,胡服下摆真好及膝,襟绳系紧,就跟量身定做似的。 “喜欢吗?”周萋画为启儿调整一下衣服,低声问道。 “喜欢!”启儿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衣服是新的不说还是自己喜欢的样子最重要的这是胡服唉,与他母亲有关的衣服。 见启儿这般高兴,周萋画便直起身,打算问价,却见春果在一旁挤眉弄眼地冲自己递眼色,“出什么事了?” 春果低头看看满脸兴奋的启儿,抬头看看一无所知的娘子,几步上前,将周萋画拉到了角落里,“娘子,这胡服咱们还是别买了,咱们到别家去看看!” 担心被启儿听到,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为什么?”周萋画不解,难得启儿这么喜欢,她可不能扫了他的兴。 “娘子,这胡服不吉利,你不能让启儿郎君穿啊!”府里的衣服哪能用得着周萋画操心,她不知道这里边的说道,春果也可以理解。 “不吉利?哪里不吉利了?”周萋画不解。 “这做衣服都是裁缝铺,布庄只负责卖布!”春果回答。 “我知道啊,人家掌柜的不是说了吧,他们有自己的裁缝,可以免费做的!”周萋画还不懂春果的意思。 “是这样,没有错,但您知道这款布料多少钱嘛!二十两一匹啊,启儿身上这一套,就是七两银子,哪有掌柜的,会让裁缝,花七两银子做一个可能卖不出去的样子啊!再财大气粗,也不能这么折腾啊!” 被春果这一提醒,周萋画顿觉有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启儿了。 “这衣服啊,多半是谁家做了,然后人没了,让他给处理的,这么晦气的东西,你若让启儿郎君穿回府,你觉得合适吗?”春果抿一下嘴唇,“这衣服要不得,咱宁愿多等些时日,也不能被人抓了话柄啊……” 啊!还有这档子事,周萋画细细一想,的确在她来的这段时间里从来没有任何人买成品的衣服,所有的衣衫都是自己买布自己做。 竟然让启儿穿一个死人的衣服,老板的笑脸,在她眼里变得狰狞起来,她不是圣人,老板的此举,总是让她忍不住皇上的赐婚,她用力吞了一口气,看向满心期待的启儿,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春果看出周萋画的为难,转身走向了启儿,“启儿郎君,这衣服跟你平日穿的也没啥区别啊,这么暗,我看啊,咱们就用这个样子,做个亮色的衣服,你看怎么样?” 春果说着,便弯腰开始,给启儿解衣服。 “可我挺喜欢这身衣服的!”启儿拉住春果的手不让她解,抬头央求周萋画,“四姐姐,就这身吧,挺好的!” “是啊,是啊,这位小郎穿的精神好看上哪去买这么合适的衣服啊!”老板不忘继续吹耳旁风。 已经知道实情的周萋画,再也对他擎不起好脸色,“合适这衣服哪都有,无需急着,去穿一些丧气的衣服!启儿,把衣服脱了,姐姐带你去买更合适的,这种昧着良心的衣服,咱们还是少穿为妙!” 启儿很少会看到周萋画绷着脸,听她这么严肃,明明很舍不得却依然顺从地松开手,让春果帮他解开衣服。 老板一听气氛不对呀,这周娘子这是知道了,他连忙认错,“四娘子别走啊,不过是让小郎试一下,我们这里水师傅手艺精良,很快就能作出合适的!” 他看周萋画僵着脸,知道自己的贪心已经引来了不小的麻烦,他将身子在周萋画面前,张开手臂阻拦着,“求求你四娘子,不要走啊!” “来人啊,快点给小郎君量衣服啊!”他大声地招呼店里的裁缝。 小学徒拿着尺子,连忙出来量。 而这时,店的门帘被人挑开,就听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传来,“呦,四妹妹的消息果然灵通啊,今儿早朝上,他传出来,匈奴要来合议,你就带着启儿,迫不及待来裁衣服了!” 话音落下,卫琳湘迈步进来。(未完待续) ps:某月出差中,可能有些错别字,随后会捉虫的,抱歉! 341 来自卫琳缃的消息 匈奴要来合议?在将士凯旋之时,这句话就听说了,但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卫琳缃既然这么说了,多半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身后那个庞大的组织,从她嘴里传出来的消息一向非常精确。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故意轻松说道:“不过是陪大郎出来做几身衣服?哪有姐姐说的这么严重!” 说的轻松,心中有着隐隐的不安,她知道卫琳缃是不会平白无故出现的。 她踮脚往卫琳缃身后看,卫敏芝、卫嘉悠并没有出现,卫琳缃是自己出来的,这种反常让周萋画明白,自从卫柏栋回来,卫琳缃地位在卫家真的转变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卫琳缃,看她的穿着,也应正了这一点,“表姐来做衣服啊,真是好雅致啊!”周萋画将启儿往自己身旁拉了拉。 “是啊,过几天有新妇进府,哪能不做几身新衣服呢!”卫琳缃瞟一眼启儿,“听说二舅母也进京了,启儿你出来可有经过允许!” 被卫琳缃这一说,启儿吓得往周萋画身后躲了躲。 周萋画拉拉启儿,示意他不要害怕,“侯府又不是二婶娘当家,有什么允许不允许的,我这做姐姐的,带弟弟出来做几件衣服,还需要谁允许吗?” “是,是,是,四妹妹说的都是,现如今你的身份非同寻常了!”卫琳缃虽然这么说,但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目光里露出一点点的狠绝,“唉,就是不知道这次匈奴前来到底有何用意。听说是大舅挫败的匈奴,所以这次和议还需要大舅出马!” 这听似平常的话,下面就却暗藏着玄机,还想以父亲的命做威胁吗?你是觉得秦简已经死了,就没人保护了吗? 若不是启儿在场,周萋画定会拉着她问个究竟。 一看周萋画脸色微变,卫琳缃立刻做紧张状。“四妹妹不要担心。就算是别有用意你现在也是出阁的,合适不合适的人也轮不到妹妹!” 卫琳缃夸张的拢了拢发,那份得意。就好像她已经把合意的事了解的透透彻彻了。 合议,多半意味着和亲。 难怪皇上会那么着急把七公主许配出去。 她记起了,庆功宴上宋云峥摇着酒杯,跟父亲说的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难道觉得就是这个? 看着卫琳缃那似笑非笑的脸,周萋画用力吸了一口气。作出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的样子,“刚刚表姐说要迎娶新妇?不知是哪家?” “看来妹妹真的孤陋寡闻了,你不知道再过几天,我就有新母亲了吗?”卫琳缃脸突然僵了下来。她没有笑,只是那么看着周萋画。 卫柏栋要续妻! 周萋画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虽然不喜欢卫琳缃。但她也清楚自己母亲的位置被另一个人代替,心中的悲伤。 就算她是为了气自己故意这么说。但周萋画也知道她的心里并不好受,就正如当时陈成璧进府时,她也为此消沉了许久。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卫琳缃究竟有多恨自己,才愿意拿他的伤疤来撞自己。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父亲娶的是谁吗?”卫琳缃的声音,依然,如此的柔和,带着苦苦的悲意。 “额……”周萋画愣了一下。 “我父要娶的是太子詹士冯天省的妹妹!”卫琳缃轻轻吐字,“估计过不了多久,我父便能在太子面前谋得一席之位!”话说到这里她的嘴角才突然擎起一点笑,“距离太子这么近,于进与退,都算是美事一桩!” 于进,卫柏栋处于周长治身旁,能为周瑄璞复辟,提供便利。 于退,待周长治登基,卫柏栋作为东宫功臣,也定会被重用。 果然都是没事。 卫琳缃得意的笑着。 “老板把我定做的衣服拿来!”她的嗓音骤然提高。 “是,是,是!”老板立刻转身进内间。 双手捧着一沓艳丽的服装走了出来,“卫姑娘,这是您的全部衣服,两件纱络如意纹的胡服,两件紫樱络压边长款对襟曲踞,还有三身过些时日就能穿上的襦裙!”他将这些衣服整整齐齐的放在卫琳缃面前,“您瞅瞅……” “没那个必要了,烟鸣,把钱给老板……”她拿帕子在额上轻轻擦过,“哎,回了自己家做衣服也不用看人脸色了!” “一共三十六两七钱,给您把零头抹了,就收您三十五两!”老板为了拉住老客户,故意这么说。 卫琳缃这财大气粗的一挥手,“不用,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四十两!” 烟鸣付好银子,抱起衣服,转身就要出去,老板连忙在身后,殷勤地挑开布帘,将两人两人送了出去。 “且,表姑娘现在真的今非昔比了,出手这么阔气,看来大姑爷,要飞黄腾达了!”春果酸溜溜的说话,“娘子,咱们也做新衣服去!” 他说这就要拉周萋画离开,那老板又着急了,“四娘子你看,卫娘子都是在我这做的,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忘了刚刚那的档子事儿吧……” “要不然我现在立马给这位小爷做,一个时辰,肯定能做出来!”老板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启儿眼巴巴地看着他,小手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的喃语,“四姐姐,我想穿漂亮的衣服!” 一听启儿都这么说了,周萋画也不能再强硬下去,“好,就在这做吧!”她作出了最后的妥协。 老板如获至宝,连忙招呼一众师傅徒弟开始忙碌起来。 春果于是带着启儿眼巴巴的瞅着内间里忙碌的身影,而周萋画则拿着花样册子,坐在窗户旁的椅子上,她的身子轻轻倚靠着墙壁,缓慢地翻动着册子。窗前不许有人经过,忍不住往里瞧。 周萋画抬头回视,行人羞涩地连忙跑开。 很快,她的视线却被远处的景色给吸引了,离开布铺的卫琳缃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隔壁的胭脂铺买了些水粉,等她来的时候。订做的洗衣服却不是在烟鸣手上。而是由她抱着。 而且,烟鸣还很不客气的训斥着她。 周萋画能清楚地记得,在洛城时卫琳缃对烟鸣的趾高气扬。烟鸣不然要挨打受骂外,最经常做的事便是背黑锅。 怎么一回京城好像,两人的气场变了呢! “春果,过来看一下!”诧异之余。周萋画喊过了春果。 春果往窗户边一站,不等周萋画说话就立刻明白了。“娘子,你是觉得烟鸣跟以前不一样了,是吧?” “你也发现了?” “当然,起先我只以为她是长高了。过年时,卫府让他给老妇人,送点年糕。出去迎接的是春霞,她竟然连春霞都不认识了。我看啊,这个子长了不假,心也不知道哪去了!” 也就在周萋画跟春果说话时,卫琳缃一个不小心,把衣服弄到了地上,可那烟鸣看都不看一眼,卫琳缃则弯腰自己捡拾。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如此说来,这个烟鸣就太奇怪了。 周萋画知道,卫琳缃在洛城是住在老夫人房里的,那春露是老夫人眼前的红人,烟鸣又怎么会不认识呢! 难道她被调包了? 周萋画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卫琳缃竟然那么心甘情愿地为那个组织卖命,而那个组织,又将卫柏栋调回京城,还发展了卢远山这条线,自然会安排人监视着他。 根据这几天朝廷的反应,皇上已经对卢远山动手了,首先表现在对永宁郡公府的评判上,皇上竟然赏赐了整日无所事事的董庸,而对贡献最多、最出力的卢天霖却不过是口头点过。 表面看起来,皇上这是偏袒了自己小舅子,好让他在最近婚事中,得个名利双收,而从卢府周围渐渐增多的兵力看来,皇上是打算对卢远山下手了。 既然周萋画这个外人能感觉的到的话,卢远山应该也是知道的,于是这几日他以自己生病为由,拒绝出门。 哎,看来大溏又要发生大事了。 周萋画长叹一声。 远处,卫琳缃跟烟鸣已经上了马车。 而,布店里,启儿的胡服很快就做好了,比预料之中的快很多。 虽然自己没有向启儿解释胡服是什么东西?当他立刻明白了这种衣服的玄机,“这衣服骑骑马了,很方便啊!看样子,胡人很喜欢骑马!” 启儿手做骑马状,两条腿咯噔咯噔地落在地上。 周萋画浅笑表示默认,总而言之,他对这衣服是相当满意。 在外面已经耽误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看启儿心情不错,姐弟俩又买了一些点心,便回府了。 刚进门,就被刘氏安排的人给拦了下来,“四娘子,三夫人让您跟大郎到她院子一趟!” 刘氏的院子,紧挨着在侯府的前院,周萋画想回她的院子就必须要从她门前过,倒也不算绕路,于是她牵着启儿的手,匆忙抄刘氏的院子走去。 一看启儿穿着胡服,刘氏如临大敌,连忙吩咐侍婢关上房门,“怎么穿上胡服了呢?” 她知道启儿年纪小,不懂事,对着周萋画略带责怪。 “是启儿求四姐姐的!”启儿伸手斗一下躺在床上还不会说话的那对双胞胎,“婶娘觉得不好看吗?” “没有,启儿虽然年纪小,但穿什么都好看!”刘氏夸奖,眉头却紧紧皱着,她抬抬手,示意侍婢把双胞胎带下去吃奶,启儿好奇,也便跟着一起去了。 刘氏把周萋画拉到榻上,“现如今府里都在传启儿的身世,你这么在这个时候带他去穿胡服呢!” “四娘知道婶娘的担心,只是旁?人都能穿胡服,启儿若是不能穿,对他不是更大的伤害!”周萋画抬头对视一眼刘氏,却见她脸上更加愁云密布,“婶娘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刘氏长长叹口气,见瞒不过周萋画,只得开了口,“匈奴派人来合议的事,你可有听说?” 周萋画点点头,“刚刚在街上碰见卫表姐,她告诉我的!” “奥,这次大姑爷起复果真是步步高升啊!”刘氏感叹,“那大姑爷娶新妇的事,你也知道了?” 周萋画又点点头,“做胡服时,遇到了卫表姐,她正在裁新衣!” “哎,表姑娘这是在挖老夫人的心啊……”刘氏长叹。 自从卫柏栋起复,卫琳缃就没来看过方徳昭,现如今为了迎娶太子詹士的妹妹,竟然这么迫不及待裁制新衣,虽说卫家已经派人送来了请帖,但真正牵着老夫人心的还是卫琳缃啊。 刘氏沾沾眼角,“听你三叔说,这次前来合议的是位娘子!这事你可知道?” “娘子?”周萋画诧异,她记得卫琳缃说过,是合议使者点名要父亲来谈判的,怎么是个娘子呢! “四娘也觉得蹊跷吧!”刘氏见周萋画眼露疑惑,“合议除了会在钱财、地域上,最经常被用到的,便是联姻,不用我多说四娘你应该很清楚!” “但联姻,不光是我们大溏要嫁到对方娘子,对方也会嫁到我们这里来,我看这次,议使点名侯爷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刘氏瞪圆眼睛看着周萋画。 不会吧,联姻的对象是父亲? 她突然明白,在布店,卫琳缃故意让自己放心的真正意思。 看周萋画的表情,刘氏心中也猜出一二,“大姑爷靠近太子,有什么风吹草动,也首先知道!”刘氏微微一顿,“你现如今?带启儿去买胡服,表姑娘不就是在告诉人家,侯爷与合议使有关吗?” “没一撇的事儿,被人口口相传,轻则说是,侯爷攀附权贵,重则可就是里通外国了!”刘氏擦了擦嘴角,“更何况那林珠儿,身份本就不明,别因此给胡侯府招惹上事端!” 听刘氏这么一说,周萋画也意识到自己考虑的欠周全,她从榻上起身,便要去说服启儿换下衣服。 “不用着急,我那里有很多新衣服,说不定这个时候,启儿已经换下来了!”刘氏悠悠叹气。 她讲周萋画拉回榻上,语气缓慢的说道,“二嫂来了,估计日后就由她负责家里的大大小小事务了,我刚刚收拾以前的东西时,翻出你阿母给我的一个花样!” 刘氏说着就从榻上的笸箩里拿出了一本册子,轻轻翻阅,拿出其中一个,“大夫人亲自教导我绣的,当时绣出来是个双面的,可到了我自己绣时,却怎么也绣不出来!” “哎,要是你母亲在该多好啊!我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没琢磨出来!你跟夫人一样聪慧,就不见哪天你能悟出来!”说着,她就将花样放在周萋画手上。 可能跟上世的职业有关,周萋画对刺绣还是很感兴趣的,双手接过样子,“婶娘娘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起身微微福礼。 刘氏也站起来,在周萋画出门口时,她补充道,“夫人给我这样子时,你正好去了海宁,没想到现在却见不到了! 自己去海宁时,正是林珠儿因为偷启儿被困在侯府时。 周萋画对母亲的思念又涌了起来。(未完待续) 442 父亲出事了 时间比她想象中过得要快很多,一眨眼就到了七月份。 七月十二,是周萋画跟周驰的生日,因这一天涉及到政变,所以一直被人避讳,皇恩浩荡,周驰的生日被延后了百日,周萋画却永远也没机会过生日。 儿子生日母的难日,周萋画能想象得出,当年陈成玉生她时,因难产到底受了多少罪,不过也好,至少能减轻周萋画对她的思念,和没有找到她死亡真相的愧疚。 七月底天气慢慢凉快时,卫柏栋将冯天省的妹妹娶进了府,经冯天省的推荐,卫柏栋顺利在太子府有了一席之地。 但一切却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顺利,此时太子的地位,却正在遭受着威胁。 皇上特许周驰私自在飞霞阁建学,这让作为国家未来储君的周长治,心里特别不舒服,为了让皇上注意到自己,在一众谋士的策划下,周长治向皇上举荐自己,请求与周午煜一同接待来访者。 皇上答应了他,却加了一个附加条件,让宋云峥也参加。 原因很简单,宋云峥参与了战争,比任何人都有说服力。 虽然宋云峥是自己的挚友,但此举却让周长治感觉到皇上对他的不信任。 周驰办学也是一个人,根本没有任何人在一旁限制。 周长治第一次感觉到,原本触手可及的童话,竟然这么遥远,他将自己的担心说跟母亲,姬凌宜却以手足相依,不可亵渎,责备了他。 恰其妻再度怀孕。皇家医者确定此胎为男,处于兴奋与憧憬里的太子妃哪有心思体会丈夫的担心。 倒是卫柏栋,揣摩太子心思,为安抚其心情,特意送上乐者十二名?,尤其是其中一名叫伶睿的,舞姿绰约娇柔堪比女子。歌声婉约动听胜过黄莺。虽为男子,却不输女人,最为让周长治满意。 因太子妃身子不便。对于这个叫伶睿的,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腹中胎儿平安降生,就没人撼动自己的位置。 皇上听闻此事。心中再多责备,却因匈奴合议团的到来。没有指责,只是让皇后严加管教。 八月,悄然而至。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大溏终于迎来了了匈奴合议团的拜访。周萋画坐在书房的书桌前,又一次整理着与母亲有关的物品。 一串花珀手链,母亲死时戴在她的手上。但这手链的主人却不是母亲。 一颗珠子,从舒兰的胃里解剖出来。但这珠子是用金兰线串的,不应该断的。 一本大溏疏律,被母亲嵌在她为自己画的山水画的画框里,疏律上备注了很多不是父亲所写的内容。 还有前段时间,刘氏给她的花样,据说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个花样,本来应该是双面的,刘氏再绣时,却变成了单面。 这些是,或者不是的,到底与母亲的死有没有关系呢! 春果见周萋画脸又阴沉下来,连忙开口给她解闷,“娘子,你听说了吗?昨天那匈奴合议团进城的样子!” 周萋画抬头,点点头,“昨儿,我听艾儿说了!” 昨天陈成璧让艾儿往国公府送了点东西,正赶上合议团进城,艾儿驻足多看了一会儿,回来跟讲故事似的说给陈成璧听,正好周萋画去看望陈成璧,便留下来一起听了听。 根据艾儿的描述,那是一支由三十余人组成的队伍,无论男女,人人身骑高头大马,威风凌凌,队伍正中央,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绫罗绸缎,一看就知道是他们的首领。 “艾儿说的不全,我这有新的!”春果一脸一扬,满是骄傲,“据说那为首的女人叫陶婉儿!” “可这陶婉儿根本不是什么匈奴的公主,而是首领的义妹!”春果绕到周萋画身后给她按摩,“听说这陶婉儿一到到咱京城,就直接要求见侯爷!至于太子殿下,还有宋将军,一个也不见!” 春果悠悠叹气,“哎,现在大街上说什么的都有,说双方之所以休战,就是因为那陶婉儿相中了咱侯爷!” “不过听说这陶婉儿二十出头,按理说应该相中宋将军才是!一表人才,又未曾迎娶过,然后忽略脸上的伤疤,却也是个俊美的郎君!” 一听春果夸宋云峥,周萋画眉头微微一皱,“我父亲哪里比他差!” 春果小嘴一嘟嘟,心想,哪里都差,年纪,武功,气质,甚至做事的风格,春果都觉得宋云峥高人一等。 “那你觉得,秦简跟宋将军比呢!”周萋画突然开口道。 春果瞪大了眼睛,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周萋画第一次主动说起秦简,竟然是跟宋云峥比…… 春果觉得特不可思议,“这怎么比啊!”秦简长啥样都不知道! “是啊,没法比,更或者不能比!”周萋画悠悠叹口气,低头继续研究刘氏给她的母亲留下来的绣花样子。 听着周萋画说着这莫名其妙的话,春果吐了吐舌头,“今儿侯爷公务忙,我去前院打听打听有什么消息,别让那匈奴女人真把侯爷带走了!” “这丫头,想找打,这话岂能乱说!”周萋画眼睛一瞪,“以后再敢乱说话?,打断你的小狗牙!” “是,是,是!”春果连声答应。 周萋画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春果为周萋画轻轻研磨,“刚刚六皇子差人来问娘子,什么时候去给大家上课?” 周驰又派人来? 前些日子,周驰因为办学的事来找过她,希望她能为大溏培养一些专门的检验尸体的人才。 在周驰的言语里,她能深深感觉到皇上对他的溺爱,但又知道这种事的不妥。 上世,她在历史课本上读过太多皇子争权的故事:玄武门之变,九子夺嫡。就算不是历史课本,当今皇上与周玹的政变,此时此刻,周萋画也还在经历之中,她是真的不愿意,参与到周驰与周长治的皇位争夺中。 就在周萋画绞尽脑汁想拒绝周驰的理由时,周驰却说了一段让她无法拒绝的话。“我知道冬雪娘子走的不甘心。但若,让她知道,画儿妹妹这样做。她在天之灵也会保护你的!” 寥寥数语,周萋画竟然就这样被说动了。 想想当时自己那么痛快的答应,周萋画突然有点后悔,因为根据周萋画后来与周驰的聊天。她能明显感觉出,皇上对周驰的关系。已经远远超过了周长治。 自皇上登记便做太子的周长治,他已经做了十五年的太子,但皇上正当壮年。 周萋画突然觉得这一幕很似曾相识,像极了唐朝太子李承乾跟李泰的故事。 不过在唐朝的历史上。最终坐上皇位的却是公孙皇后与李世民的第三子李治。 但据周萋画所知,姬凌宜应该是没有第三个孩子的。 但无论如何,周萋画在上了几次课后。便以生病,再也没有去上过课。 周萋画一怔。抬头问春果,“你怎么回的?” “我说,娘子得了伤寒,需要在家养病!可那人不信啊……他爱信不信,非要见娘子,我就让他在门房等!”春果一说到六皇子派来的这个书生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春果嘴里的“那人”是个叫朱海的年轻人。 在周萋画去六皇子那教学这几天,这个书生被安排来给她做助手,朱海是六皇子奶娘的侄子,自幼父母双亡,寄住在姑姑身下,与六皇子的伴读不同,他顶多算个书童。 这朱海天资聪慧,没正经上过学,却也跟着饱读了诗经。 周萋画之所以对他这么清楚,其中一点便是,他是唯一一个在秦简教周驰武功时,在场的人,这点足以让周萋画注意到他。 而另一点则是,春果好像格外的喜欢他。 朱海一般人长相,个子也是中等,与在洛城时,春果中意的那个张义,朱海在外貌上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但他小小年纪,却有股说不出的稳健,一看就是个可靠之人。 春果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这个年纪的女子已经可以嫁人了,换做其他娘子的婢女,会跟着娘子进入夫家,然后成为通房,过几年生下子嗣抬个姨娘,但自己遭遇的是秦简这种情况,况且春果又不是贱籍,她是可以掌控自己的婚姻的,朱海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去让朱海回了吧,我是不会去教学的!”今天,那个叫陶婉儿的女人,竟然只邀请父亲见面,怕是这事在周长治心里又会留下什么伤痕吧。 她是万万不能与周驰接触过密的。 “去吧!不要太凶,把人吓跑了!”周萋画挥挥手,示意春果出去传话。 春果脸一红,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娘子识破,头埋得低低,摁了一声,便着急出去了。 书房里就只剩下周萋画,她又琢磨了一下样子,毫无头绪,只得收起。 随后便坐在书案前,思绪乱飞,一会儿想这,一会儿想那,她总是不经意的把宋云峥跟秦简做比较,自从陈映芸被老妪绑架的事发生过,周萋画就总感觉宋云峥跟秦简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那么几次?她在大街上碰见了宋云峥,差一点忍不住上去追问,他是不是秦简,又跟秦简有什么关系!要不然,他怎么会跟秦简使用相同的招式呢! 父亲刚回京时,曾问过她,要是见到秦简自己会不会认出来。 难道,真的要看一下宋云峥的身体吗? 算了算了,周萋画用力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多想,那次在清宁宫,宋云峥跟秦简可是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若他们是一个人,如何做到分身的呢! 周萋画狠狠敲敲自己的脑门,让自己恢复平静。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后便是春果哭天抹地的叫喊,“不好了,出事了,娘子出事了!” 周萋画放下手里的玩意,下榻查看,她迎住春果,急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春果几乎要哭出来,“呜呜,泽栋表郎君来了,他说有急事!” 春果话音落下,陈泽栋的脚步声,便响起在了走廊上。 周萋画匆忙迎接,却见陈泽栋身穿盔甲,腰佩长剑,匆忙赶来,他的左臂空荡荡的,走起路来却依旧虎虎生风。 “泽栋表兄,出什么事了?”周萋画双手将他迎进厢房。 虽是八月,但秋老虎肆虐,重重盔甲下,陈泽栋已经大汗淋淋,他被周萋画迎在榻上,一口气喝完矮桌上茶盏里的水,“四妹妹,不好了,侯爷他,他杀人了!” “啊!”周萋画就感觉一个炸雷闪在头顶,“父亲他,他怎么可能?” “可,可这是真的,我随侯爷去拜访那个陶婉儿,可那陶婉儿就只允许侯爷一个人进去,我与余崖便在外守侯!” “我中途上了便所,出来时就听说,侯爷调戏陶婉儿带来的一个婢子,婢子不从,侯爷害怕事情暴露就杀了她!我看见余崖已经被他们捆绑,便翻墙逃走了!”陈泽栋说着 就激动的握紧了拳头,“这简直是污蔑,污蔑!” “人赃俱获,现在那陶婉儿已经进宫了,若是皇上降罪侯爷,这事就没转机了!”陈泽栋着急不已。 进宫?皇上? 周萋画心悸,皇上是要害父亲的?陶婉儿要是进宫,皇上为了边境稳定,自然不会轻易饶了父亲。 “父亲现在人在哪里?”周萋画急切追问。 “还,还在陶婉儿的住处!”陈泽栋回答,陶婉儿虽然因愤怒,想迫切让周午煜以命抵命,却也知道,这里是大溏,若贸然带周午煜出去,说不定还未见到大溏皇上,乡民已经将他劫持走了。 “那,那个死了的婢子的尸首也在陶婉儿的住处了?”周萋画问,见陈泽栋点头,她接着追问,“我现在要见父亲,有什么方法?” 父亲是绝对不会杀人的,一定是有人陷害,她要见到父亲,见到那具尸首,她要为父亲洗冤。 陈泽栋皱皱眉,“要不,咱们去找找宋将军,虽然那陶婉儿并未让宋将军见她,但宋将军毕竟与匈奴有过多次正面接触……” 陈泽栋话没说完,周萋画就已经站起来往外走了,没错,是要去找宋云峥,就算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她也要他带自己偷偷进去。 人刚走到门口,一条腿刚迈出门槛,走廊上就妙妙走来几个人,陈成璧带着陈映芸沿着长廊走向周萋画的书房。 她们还不知道周午煜出事,各个笑脸相迎。 见周萋画正要出去,两人加快步伐,走上前?。 陈成璧道,“四娘子,映芸一早在我那,刚刚听说泽栋来了,我们就赶紧过来看看,那小子从回来,还没进过家门呢!” 经历了几个月前的绑架,陈映芸调养了很久才慢慢恢复,今天她是奉连氏的命令来给陈成璧回礼的,一听说陈泽栋也来了侯府,激动的连忙央求陈成璧带她来。 “阿兄,真的是你啊!”陈映芸微微侧身,看到了站在周萋画身后,身穿盔甲,英姿飒爽的陈泽栋,喜悦还未来得及全部表达,当她的目光落在陈泽栋那空荡荡的胳膊上时。 眼泪立刻喷了出来,她终于知道,她的阿兄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了。(未完待续) 443 求救(一) 陶婉儿的住处,被安排在靠近西城门最近的西城坊,这里虽然距离皇宫有一定的距离,却是出京最方便的位置。 据说这是陶婉儿亲自选择,可见这个陶婉儿对京城是相当的熟悉,而且,她对大溏的防备心比想象中,还要强烈。 从侯府去西城坊,要经过大大小小十余个坊,陈泽栋在跟妹妹短暂相聚后,便带着周萋画匆匆离开了侯府。 据陈泽栋对宋云峥的了解,这个时候,他肯定不会在府里,多半是去了南山下的练武场。 周萋画跟陈泽栋商量过后,两人做出分工,陈泽栋去陶婉儿的住处打探消息,周萋画则孤身一人前往了南山练武场。 根据朱海的描述,南山练武场也是秦简平时回京喜欢去的地方。 对于周萋画一人前往南山,陈泽栋表示很担心,“四妹妹,南山那边地势复杂,况且有重兵把守,你一个人去他们可能不让你进去!” 他微微侧了侧脑袋,说道,“要不然,你去求老夫人跟国公?”他出谋划策道。 陈振山是可以求的,娴长公主却求不得。 “泽栋阿兄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若是到午时我没出现,就劳烦泽栋阿兄,去求见六皇子!”周萋画做好最后的叮嘱,转身离开。 她吩咐马夫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南山练武场,远远的,就看到重兵把守,周萋画让马夫把车停在南山练武场入口的下坡,她便从车厢里走了下来。 还未等她靠近就听到一声呵斥,“来者何人!” 周萋画驻足,弯腰福礼。“再下周四娘,求见宋将军!” 周四娘?把守的官兵喃语一声,“没听说过,不知道!” “我有急事求见,劳烦这位义士通报一声!”周萋画浅声相求。 但看守的士兵,却不做任何退让,训斥道。“将军又不是官家。有事去报官,来这里作何!” 周萋画为难的皱皱眉,她不相信宋云峥会见死不救。就算是他对父亲无动于衷,那他跟秦简呢! 先忽略他跟秦简之间还未现在明处的秘密,单凭秦简救过他,自己来求。他也应该卖几分薄面,只是这些小兵太难缠。竟然连面也见不到。 周萋画不甘心,想绕外面再寻找机会,脚步刚刚往前一步,就被看守的士兵识破。“站住,离开转身,乘坐你的马车离开!” 随着士兵粗重的声音。更是有武器敲击地板的响声,周萋画被吓得抖了一下肩膀。深吸一口气,只得顺着斜坡缓缓而下。 坡度挺陡峭,许是因为没有见到宋云铮,周萋画的脚步比她上坡时还要沉重,走了一半,她就再也走不下去了,父亲还被囚禁在陶婉儿的住处,此时,陶婉儿已经在皇宫里,说不定已经见到了皇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现在父亲还犯了事。 不行,她不能就很这样回去。 想着,周萋画立刻转过了身。 那看守练武场的士兵一看周萋画又回来,没等她靠近,便举起了长矛,“跟你说了,将军在练功,离开,离开,再不离开我不客气了!” “这位义士,决非小女子故意,但我真的有事情要见宋将军,劳烦义士给通报一声,宋将军定会见我!”周萋画低声求诉。 士兵却丝毫不为所动,“不行!” “若是不可以,小女子只能强行通过了!”周萋画一横心,大步上前。 “哎呀,我看你是位娘子,不与你争执,你末得寸进尺!走,走!”士兵被周萋画逼急,长矛下压横在她面前。 周萋画不从,还要强闯。 立于入口处的另一名士兵,见状也过来增援。 别看士兵们都凶巴巴,但面对周萋画这一弱女子,他们也只是敢大声嚷嚷,并不敢真的对她做任何强行的举动。 一时间,入口处乱作一团。 “都在做什么!”一个女人又尖又高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 这声音一出,两名正在“围剿”周萋画的士兵,立刻定在原处,挺胸抬头,直立站。 随后就见一身着黑衣的女子从入口旁的小棚里走出,虽然浑身散发着男子的飒爽英姿,却依然不失女子的妩媚。 “发生什么事了?”女人边朝周萋画这边走,边质问。 周萋画在纠缠中,已经绕到了两位官兵的前面,身子背对着入口,她看不到女子的长相,但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女人,她应该是认识的。 她立刻转过身,没抬头看那女子,只是弯腰道,“小女子周萋画,求见宋将军,有要是想求!” “周萋画!”果然如她料想的那样,在她话音落下后,那女子发出一阵惊呼。 周萋画这才缓缓地抬起头,如她所想的那样,这女子正是许久不见的马倩妮。 “马夫人?许久不见!”周萋画轻声说道。 马倩妮脸色微微一红,深吸一口气,胸口高低起伏着,但很快,她便恢复了正常,她脸上的表情,依旧不是很自然,却也是嘴角微微一挑,“原来是圣手娘子!” 她一抬手,示意那两名士兵松开周萋画,“不知道圣手娘子今日来,有什么事?” “我想见宋将军!”她对视着马倩妮,马倩妮却只与她看了一眼,而后便飘向旁处,周萋画用力抿了一下嘴,“马上!” 马倩妮静思一下,“那随我来吧!” 一开始就拦着周萋画的士兵惊呼道,“不,不行,宋将军说了,他练功的时候,任何人不得干扰!” 马倩妮眼睛一挑,“圣手娘子不是任何人!” 她微微抬手,将手臂放在周萋画面前。“请吧!”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抬手跟着马倩妮前行。 进入练武场,上坡持续了一段距离后,道理便平整了起来,左右郁郁葱葱地树木,让眼前出现的小径,显得格外的的悠长。 周萋画手搭马倩妮的胳膊走了一段距离后。周萋画便将胳膊从她胳膊上拿了下来。 马倩妮斜眼看一下周萋画。“四娘子,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没事……”她看着周萋画,没等周萋画说话。须臾之间,她发出一声感叹,“奥,您现在是秦简的夫人了。看来我多问了!” 秦简的夫人就应该知道很多吗?周萋画不解,但她也没说话。她今天前来的目的是见宋云铮的。 随着马倩妮的指引前进,走过狭长幽静的树下小径,眼前出现一大片湖泊,微风飘飘。波光粼粼,湖面翻动着醉人的风情,马倩妮带领周萋画站在湖泊旁的小径上。 她抬手。指着湖边的一艘小舟,“圣手娘子。我就带你到这,宋将军就在湖对面的亭子上练功,你若真的想见她,就自行划船过去!” 马倩妮侧脸看周萋画,“宋将军虽然有命令,在他练功时,任何人不得靠近,不过圣手娘子你应该无碍!请吧!”她一抬手,做恭敬指引。 周萋画附身对她行礼,表示感谢,但还没等她靠近小舟,马倩妮早已经转身沿着原路返回了。 小舟很小,最多也就能容下两人,跟其他的木质小舟不通,船体竟然被金属材质包着,却是周萋画不认识的一种。 周萋画小心翼翼上了小船,拿起划桨,开始朝湖对岸划去,南山练武场地位于高处,虽然不过是个百余米的小山,从来不知道这山顶还有个小湖。 时间迫近中午,秋老虎的威力开始爆发,大太阳挂在头顶,才划了不一会儿,周萋画的脸上便大汗淋漓了。 为了父亲,她抿紧牙,拼了命的往湖中划船。 越心急越出错,一个不小心,右手的划桨竟然就从她的手里落了出去,周萋画伸手要捞,却为时已晚,桨竟然不做任何挽留的,就溜进了水里。 周萋画着急不已,不甘心的她,直起身子,便要伸手到水里想把木浆捞出,却听“扑棱棱”一声短暂却急促的声音,刚刚还飘在水面上的木浆竟然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一小快冒着泡泡的区域。 水里有生物,吃掉了木浆! 周萋画后背冒出一阵冷汗,一阵微风吹来,她的脚下突然不稳,啊……糟糕,整艘小舟都在晃动,她,她也要跌到湖里了! 上半身前倾,屁股厥得老高,双臂在身前不断的滑动着,周萋画拼尽自己身体所有的关节,都在为保持平衡坐着做好的努力,她不要就这样葬身湖底,她还要去救父亲。 但事与愿违,任凭她怎么控制身体,但还是不受控地整个人扑向了湖面。 在她身体刚接触水面的瞬间,她就感觉无数个如蚂蚁一样的生物包围了她,起先是浑身发痒,但也就刹那间,痒就变成了疼。 那些小小的生物开始吞噬她的肌肤! 不,木浆在水面消失的画面闪过她的脑海,不,她不能死! 湖水已经呛进她的口中,她用力在水里扑腾,她不能死!但身上的小虫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她,慢慢地,慢慢地,她感觉自己的体力不支了。 她听到那些小虫撕咬她身体的声音,几叽叽喳喳地如同地窖里见不到光的老鼠,她不敢相信,自己曾经历过那么多次死亡,最后竟然会落水,被一群不明物体分尸。 她的身体在慢慢下沉,分不清是湖水还是眼泪的液体挂满了她的脸颊,突然…… 天空里出现了一道白影,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从天而降! 秦简!你终于来救我了!周萋画想抬手,但意志终于抗衡不了身体的下沉,她彻底没了直觉。 但她的嘴角是上扬的!他出现了,她肯定死不了!(未完待续) ps:晚上会加更! 344 求救(二) 周萋画知道自己不会死。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微波凛凛的湖水。 是湖水啊,家里什么时候修了湖啊,周萋画恍惚心想,她的心境平静如水,感觉好像睡了很久。 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药香,有点像檀香,却又带着点辛辣。 她侧目,却见在她肩膀位置放着一个敞开的小瓶,伸手拿来,里面竟然放着几粒药丸,她的意识有点恍惚,就跟有什么支配着她一样,想也没想的,就直接倒出几粒填在了口里。 太阳正当空,看样子还未到午时,还没到午时啊,午时? 啊!她突然记起,她父亲还被关在陶婉儿的住所呢! 周萋画一个激灵弹起身来,她要去救父亲!却发现她的身上盖着一件白色的阔袖长衫,她的周围全是水。 她竟然躺在小船上,啊,她记起来来,她是到南山来找宋云铮的,然后不小心掉到了湖里…… 船头坐一个头发披散的男子,微风轻轻吹过,长发狂舞。 “秦简?”周萋画端正身体,小声询问。 “圣手娘子,果然伉俪情深!”船头的男子出声,随即便转过身来。 “宋将军!”一看到人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周萋画如梦初醒,黑青色的疖已经褪去,但残留的伤疤,仍能看到很长一道疤,“对不起,我看这散发,以为……” 她手用力抓着盖在自己身上的白袍,白袍的领口位置明明就绣着梅花。那是她针法,她自然认识。 “秦简他,他刚刚来过吗?”周萋画深吸一口气,瞪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宋云铮。 “四娘子,你今天到我这,是来找秦简的吗?”宋云铮再次将身子背过去,此刻的他。也穿着一件阔袖长衫。他的双手搭在小舟的边缘上,微微一松手,刚刚来不及藏起来的银质面具就已经落进湖里。 刚刚他正在湖对面的平地练武。这是很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唯有戴上面具才能全身心的投入,意识到周萋画坠湖时,来不及摘掉。便飞跃而来。 随着面具坠落湖中,感觉小舟明显晃动一下。随后七零八落的物体撞击小舟,而后便涌出星星点点地白沫。 感觉到这些细微异常的宋云铮,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面具以毁。秦简再见! 对于船下的晃动,周萋画却根本没注意到,她看着宋云铮连忙说道。“不,不。我今天来,是有要事相求宋将军!” 宋云铮微微皱眉,他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大事,周萋画才来找自己的,但究竟是什么事呢? “与周都护有关?”他试探询问。 周萋画用力点了点头,“我阿耶他,他出事了!”她颤动着声音,将陈泽栋看到的事情,一一说给宋云铮,而后她便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给宋云铮行礼,“求,求宋将军能带小女子去见父亲!” 小舟摇摇晃晃,周萋画还没起身,就被宋云铮制止,“你若不想掉下去喂鱼,就老老实实给我待那!”宋云铮的声音透着一股清冷。 周萋画呃了一声,只得坐稳。 她抬头看着宋云铮,用疑问地语气,再次询问,“可?” “不可!既然周都护有罪在身!自当有法规来处理,恕我宋云铮不能干预,也无力干预!” 宋云铮心里崩了一道弦,他是不能见陶婉儿的。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也是秦简。 关于秦简的死,对外一直宣称,他是在与匈奴周旋时,才不信遇难的,而实际上,宋云铮一直没以秦简的身份出现在匈奴面前。 在匈奴面前,他自始至终都是宋云铮。 在大溏,他可以宣称秦简在与匈奴的周旋中牺牲。 但面对匈奴呢,陶婉儿可没有帮他隐瞒的义务。 若是旁边又站着周萋画呢…… 宋云铮不知道,关于自己跟秦简的关系,周萋画究竟掌握了多少,但若真的面对陶婉儿,被戳穿是早晚的事。 所以,他不能答应周萋画。 “恕宋某人无能为力,四娘子还是不要在我这浪费时间了,宋某这就送你上岸,四娘子可找娴大长公主一试!”他说着,便弯腰,从浅浅的船舱里拿出一根木浆。 “不用,我若可以去找外祖母,又何须来麻烦你!”周萋画再次站了起来,她伸手去抓木浆,宋云铮眼疾手快,一下子把木浆抽离,周萋画扑了个空,一下子跪在了宋云铮面前。 小舟猛烈的摇晃着,宋云铮一着急,手一放,木浆再次掉落到湖中,又是一阵熙熙攘攘密集的涌动,木浆转瞬即逝,湖面上再次剩下漂起了一层泡沫。 看着那涌起的泡沫,周萋画惊起了一身冷汗。 小舟摇摇晃晃许久,终于恢复了平稳。 周萋画定神,跪地,抬着头,安静地看着宋云铮,“我没有让你带我去找陶婉儿!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见到我阿耶!” 宋云铮明白周萋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拒绝地,对上她恳求的目光却无能无力,毒热的太阳慢慢往上爬,垂着地落在周萋画的上方,她的额头开始冒号,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滴滴落在船舱上。 每滴落一颗,船舱下便传来一下被莫名力量撞击的声音。 水里那群小东西,对声音有种某种癖好,尤其是它们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好了,我带你去!”宋云铮终于答应了。 “谢!”周萋画行重礼。 去南山,周萋画在路上,一共花费了将近半个时辰,但从南山去陶婉儿的住处,却丝毫只在一眨眼的功夫。 一见周萋画带着宋云铮出现,一直蹲在暗处的陈泽栋便直起了身子,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已经脱下了盔甲,换了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服。 “四妹妹,你可算来了!”他朝宋云铮盈盈施礼后,连忙说道。 “陶婉儿回来了?”周萋画看着被胡人牢牢把守的门口。 “没有,她还没回来!不过外面放风的胡人倒是比早上多了很多!”陈泽栋下巴朝路对过指指,“那些做生意的小贩,除了那个卖菜的是我们的人,其余的都是那陶婉儿布置的!” 陶婉儿的心机这么重!周萋画心想,怕是府院里也有层层机关吧,估计没等她把事情弄清楚,早已经打草惊蛇了吧! “宋将军,我若想进去,您有什么妙计吗?”周萋画抬头问宋云铮。 宋云铮眉头微微一皱,“跟我来吧!”(未完待续) ps:哎,突然发现,上面两张排错号了!看来又得去麻烦我那又可爱,又活泼,举世无双,世间第一大萌的责编了! 345 陶婉儿的声音 在大漠时,宋云铮也在匈奴阵营呆过几日,总能看到上位前的桌子上,总会放着一只大碗,碗内放着热水,里面套着小碗,据说里面放着是陶婉儿最喜欢的糖蒸酥酪。 糖蒸酥酪对酒酿汁的要求颇高,而大溏的酒酿汁又举世闻名,酷爱糖蒸酥酪的陶婉儿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大饱口福的机会。 陶婉儿对酒酿汁的要求高,自然会安排她认为可以托付的人看管,只是她素来将男人看成肮脏之物。 但凡吃穿之事,她只会安排跟随她而来的那四名贴身侍婢。 据刚刚陈泽栋所言,那死了的女子便是陶婉儿最信任的,其余三名女子里,也就一个叫索里亚的做事最为得她的心。 宋云铮默默心想,若真是这索里亚,一切倒是很好办,两年前,在匈奴与大溏的一次交战里,宋云铮曾救过索里亚的丈夫跟女儿,宋云铮对她也是有恩之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索里亚是个哑巴。 宋云铮带着周萋画轻轻一跃便过了院墙,根据陈泽栋对院子的描述,他们很快就达到了厨房,并且顺利见到了索里亚。 因为要住在京城一段时间,为了不引起周围百姓的注意,这次随陶婉儿来的这些随处,都是挑选了跟汉人长相相近的。 而且,他们来京城后,也都换上了汉服。 眼前的索里亚梳着一个坠马髻,外面穿着小碎花的齐胸襦裙,里面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底裙,若不是她的眼睛微微泛着蓝光,猛然一看。倒是跟大溏的女子没什么区别。 得知宋云铮出现的原因,索里亚稍微犹豫一下,但还是答应了宋云铮的请求,从她的眼神里,周萋画看出,这个索里亚对那婢女的死也是同样好奇的。 索里亚微微思忖一下,最终想好了带他们见周午煜的方法。时间靠近午时。正好到了吃饭的时候,于是她让宋云铮跟周周萋画,一人拎着食盒。一人端着笔墨纸,便朝关押周午煜的房间走去。 “索里亚,这两个人,不是少主带来的?”看守周午煜的侍卫。警觉地看着站在索里亚身后的周萋画跟宋云铮。 索里亚手舞足蹈的冲那人解释,啊啊吖吖地说话。 “这个臭哑巴!”侍卫大叫一声。“得得得,进去吧,没听说这周午煜还会酿酒汁!”他上前翻动一下周萋画手里托盘上的笔墨,确定没什么异常后。便抬手时间他们进去,“弄完后,快点出来。这可是要犯!” 原来索里亚让拿笔墨纸是为了假装要父亲写酒酿汁的做法啊,可据周萋画所知。父亲并不知道酒酿汁怎么做啊。 在忐忑中,侍卫终于打开了门。 大厅里放着一只巨大的铁笼,铁笼里一个身穿溏朝紫色官服的男子正无精打采地坐在里面,他的双手已经被铁青色的链子困住,随着房门打开,他缓缓地抬起头。 “父亲!”周萋画低声疾呼,想上前,却被宋云铮从身后拉住。 她的声音很小,周午煜却还是察觉,他一抬头,见是自己女儿,激动之下,他便从铁笼里站了起来。 周午煜双手抓住牢笼,却不过须臾,就立刻转过了身,此时的他落魄不堪,他不忍心让女儿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啊,啊,呃!”索里亚啊啊哦哦地指挥着周萋画,让她把笔墨纸放进牢笼。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踱步上前,一样一样地将东西透过铁笼的缝隙递了进去。 而后,索里亚上前将宋云铮手里的食盒拿到自己手里,随后竟然转身朝门口那看守的侍卫走去。 她还没走到那些侍卫面前,就伸手打开了食盒,一阵香味铺面而来,看守的士兵眼睛立刻放大。 索里亚一看士兵的注意力被吸引,便很自然的就将房门给关上了。 房间里就剩下了周萋画父女还有宋云铮。 就见宋云铮手急,立刻从铁笼里拿出刚刚周萋画放好的笔墨纸,拿到一旁的桌子上,飞快地书写起来——他是知道酒酿汁最纯正的做法的。 “周都护有什么要说的,就如数告诉四娘子了,宋某能做的也就这些了!”手下飞快,宋云铮出声道。 “是啊,父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周萋画手伸进铁笼,抓着周午煜的手,急切地询问。 “哎!一言难尽啊!”周午煜长叹一口气,“我早知那陶婉儿只准我一人进来,这其中必定有诈,没想到她下手这般狠急!” 周午煜拉住周萋画的手,面带愁容,“我孤身一人进入这房间,那门口的侍卫便将门反锁,明明察觉到异常的我,竟然没想到离开,而是就直接坐在了那圈椅上!” 他抬手指向铁笼右侧的椅子,“哎!也就一炷香的功夫,有些心急的我,便站起身来想出去,却忽然听到那桌子后有声响,随后那桌子便猛烈晃动,立于桌子上的烛台就咚得一声掉了下来!” “我就连忙去查看!却看那烛台落下的地方,竟然躺着一个女子,烛台不偏不巧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周午煜的双手攥拳,“岂料我刚蹲下身子查看,门就被陶婉儿推开,她一看地上躺着的婢子,又见我弯身,那地上还落着烛台,她……她便一口咬定是我杀死了那婢子!” 周午煜说完,手一拍额头,“我早该想到,这陶婉儿应我一人前来指定有诈啊!” 他仰头长叹。 周萋画已经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父亲应陶婉儿之约,一人来见面,等待时却遇到婢子死亡的事,根据房间内当时的情节,周午煜自然而然被当成了凶手。 “当时就是在这房间吗?”周萋画问道。 周午煜点点头,“没错,就是这里!”他手指向铁笼的后面。“那个婢女就躺在那,已经被抬走了!”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铁笼,“一定是陶婉儿早就设计好的,一定的!” 周午煜很确定,因为几乎是他被陶婉儿认定为凶手的同时,陶婉儿便命令人搬进了铁笼,要关起自己。他们是早有预谋的。 “父亲。你以前,跟这陶婉儿可有过节!”据周萋画所知,父亲并没有跟匈奴正面相见。自始至终都是宋云铮跟秦简在做周旋,陶婉儿为什么要对父亲下手呢,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 周午煜抿了一下嘴唇,抬头看向宋云铮。而后深呼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宋云铮在场,他是不能说任何事的,这个做事向来不按套路的人,今天他能陪着周萋画来看自己。明天说不定他就将自己送上断头台。 看出父亲的为难,周萋画没有再追问,她抬头扫视整个房间。虽然门窗紧闭,但毕竟是正午。房间里还算是亮堂,能看到正厅上位的桌子上,摆放着贡品,桌上原本应该对称摆放的烛台,东面的那座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原本躺着那婢子的地方却不见任何一定血迹。 “父亲,你确定那婢子死了吗?”周萋画追问,若是死了,怎么不见一点血,若是没死,陶婉儿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父亲呢。 “我确定人死了!陶婉儿安排人进来抬时,身体已经硬了!”周午煜笃定,话虽然很肯定,但他说话时,却没有看向周萋画,而是看着宋云铮,他的喉咙在抖动着,欲言又止,确定宋云铮正在专注书写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头看向周萋画,嘴唇做出“陶婉儿”的嘴型。 周萋画会意,父亲的意思让她从陶婉儿入手。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身体已经硬了,这么说,人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没错,一定是陶婉儿故意安排的!”周午煜几乎咬牙切齿道冷。 人若刚咽气,身体会因为肌肉瞬间松弛而变得无力,不会马上僵硬的。 “父亲,你刚刚说,那死的婢子,是平躺在地上的?那烛台就正好砸在她的额头上?”周萋画问。 周午煜点点头。 于是周萋画绕到桌前,半蹲在地上,一再的确定,的确是没有一点点血,倒是桌子后面用来遮挡墙壁的墙围布,有被拉扯的痕迹,“父亲,你到这后面来过吗?” “没有!”周午煜笃定回答。 周萋画还想开口问,而这时,门被索里亚快速地打开了,她的脸色已经不似刚刚那般平稳,疾步进来,拉着周萋画就要她离开,嘴里啊啊吖吖地说个不停。 “她说,陶婉儿回来了!”宋云铮刚好写完,他放下笔,轻轻吹一下纸上的字,“看样子我们得离开了!” 周萋画已经将现场了解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她要见的是那具尸体了,她转身朝父亲施礼,“父亲,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女儿会把你救出来的!” 周午煜看着女儿,用力的点点头,却忍不住老泪纵横,妻子离开时,他曾发誓会拼了命保护女儿,却没想到,现在他竟需要女儿来救自己。 周萋画上前握了握父亲的手,而后便到桌前,快速地整理笔墨。 宋云铮站在桌前,再次确认着自己所写的酒酿汁方子的正确性。 周萋画忍不住瞄了一眼,却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这字,竟然跟秦简也很像,每个字都很用力,字迹却不是那种苍穹挥洒的,笔触流畅,但每一个字看上去却又很独立。 宋云铮立刻感觉到来自周萋画那诧异的目光,他一时心慌,不管墨迹有没有干,对折好便交给了索里亚。 索里亚也没有看,拿住后,就继续来拉周萋画。 看着一行人匆匆离开,周午煜顿觉双腿无力,缓慢地滑落在了地上,陶婉儿啊,陶婉儿,你究竟要做什么啊! 尽管周萋画三人步子已经加快,但是还没等他们回到厨房,陶婉儿已经迈步进了院子,她阔步在前,身后一个魁梧地中年男子为她牵着马。 索里亚立刻驻步,将宋云铮跟周萋画挡在身后。 但她本身身材就娇小,就算有心想挡住,事实上却无济于事。 宋云铮将周萋画拉到自己身后,高大的身体将她挡了跟严严实实。 周萋画对这个陶婉儿着实好奇,忍不住想伸出头来看,却被宋云铮大掌一挥推了回去。 陶婉儿选择住的这个院子不算她,除去中厅,东西两个厢房,加起来差不多十几间屋子。 厨房在西厢房的后面,而宋云铮与周萋画,就站在西厢房向西厢房拐弯的地方,这里正好有一根立柱,从陶婉儿的方向看去,若不是特意看,根本不会注意到周萋画跟宋云铮。 陶婉儿穿着一身短打苏蓉小翻领的胡服,手里拿着长长的马鞭,她迈步进院门,眼睛看着正厅,由侍卫守着的关押着周午煜的房间,忍不住放声的大笑起来,“哈哈哈……” 笑声冲破云霄,带着豪气,又好似做了什么痛快事情后的发泄。 周萋画站在索里亚身后,听着陶婉儿这似无顾忌地放声大笑,却如同掉进了油锅里一般煎熬,她刚刚进宫,皇上指定是给了让她满意的恢复。 周萋画用力握住了拳头,她必须尽快将事情搞清楚。 陶婉儿眼眸微转,一下子看到了索里亚,就见她轻轻一甩手,手里的马鞭便到了身后男子的手里,“把马给我拴好,索里亚……今儿少主我高兴,多准备点糖蒸酥酪,烫上几壶好酒,我要不醉不归!” 陶婉儿命令道。 索里亚发出“唔”得一声,而后用力点点头。 陶婉儿表示很满意,抬步便直奔关于周午煜的正厅。 在陶婉儿进入正厅后,索里亚连忙转身,将周萋画跟宋云铮往厨房带。 她双臂会展,指指厨房后的院墙,示意宋云铮感觉离开。 宋云铮双手抱拳,表示感谢。 “四娘子,我们走吧!”他侧身看向周萋画,却发现周萋画的身体僵硬如石,“周萋画!”他忍不住太高声音喊道。 “啊!”处于愣神里的周萋画,这才如梦初醒,她的思绪全部停留在刚刚陶婉儿说话事。 陶婉儿的声音,像极了一个人! 可她不是去西北找她阿姐去了吗?怎么可能变成了什么少主? 周萋画狠狠打了跟哆嗦。(未完待续) 346言而无信者,天下必诛之 没错,周萋画脑中浮现的那个名字就是林珠儿。 刚刚陶婉儿的咬字跟记忆里的林珠儿如出一辙,最重要的是,林珠儿有憎恨项顶侯府的理由,她恨侯府抢走了她做一个母亲的资格。 如果父亲说的都是真的,那名婢子的死有那么多漏洞,陶婉儿却视而不见,要么真的是她故意设下的局,要么就是一种巧合,无论大众,她要项顶侯府付出代价,都是显而易见的。 可如果真的是那样,用另一个生命做工具的陶婉儿心肠如此狠毒,她又何需等到今日。 “周娘子,你在想什么呢!”宋云峥带周萋画跃过墙,注意到她的木讷,“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周萋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突然陶婉儿真的是林珠儿,是绝对不能让侯服以外的人知道她是启儿的母亲的,府里养着林珠儿的孩子,还代表大溏与林珠儿谈判,里通卖国的罪妥妥的,到头来说不定父亲没有救出,整个侯府都被佘了进去。 见周萋画还没有要说的意思,宋云峥只得跟随她的身后,绕过墙,出现在大街上。 “四妹妹!”周萋画跟随着宋云峥一出现,陈泽栋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情况怎么样,周都护是怎么说的!” 周萋画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很好!”她转身朝宋云峥,“多谢将军,相陪!我先回府了!” 周萋画有点落寞地朝宋云峥施礼,她是要回府的,估计此刻侯府里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她必须回去。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四妹妹!我送你,你等等我啊!”陈泽栋在身后急呼,他跟随周萋画而去,脚步却有点迟疑,于情于理他都是应该送周萋画回去的,可万一芸儿还在,又或者被成璧姑姑拉着问个不停。他还没做好那种思想准备。 “陈泽栋!还是先回兵部。去探消息吧,有什么事记得来通报,我送周娘子回府!”看着周萋画那落寞的背影。宋云峥心如刀绞,不管怎样,她都是他的妻子,但他却不能为她做任何事。 他不能变成秦简。不能用秦简的身份为她遮风挡雨,既然这样的话。就让他以宋云峥的身份陪她回家吧!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陈泽栋立刻应声,对宋云峥表示感谢,“四妹妹请放心,一有消息。我会马上来报的!” 周萋画暗自神伤,施礼对陈泽栋表示感谢,而后她便跟宋云峥一前一后地朝侯府走去。 出来陶婉儿住的街。宋云峥抬头看看天空明晃晃的大太阳,侧目看看垂头赶路的小人。“周娘子,我带你走吧!” 这话太容易产生歧义,惹得周萋画连忙驻足,抬头反问,“什么?” 宋云峥也把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指指天空,“带你走!” 周萋画微吁一口气,“多谢,不过不用了!”慢点走,她好慢慢想事情,过会回家,面对一众亲人,她该说什么。 到时说是有人提议让她去国公府,她又该怎么回答。 陶婉儿的情绪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周玄毅对于父亲此事,态度十分积极,有很大的可能他已经答应了陶婉儿的要求。 父亲一死,侯府树倒猢狲散,她就能顺利将启儿带的自己身边抚养了。 既然她那么想带走启儿,如果将启儿交给她呢? 至于是认养还是用其他的方式,只要能救出父亲,周萋画都愿意试一下。 至于如何才能确定陶婉儿的真实想法就是为了启儿呢,必须要尽快单独见到陶婉儿。 她斜眼看看身旁这个步步紧随的宋云峥,得尽快摆脱他,“宋将军,能否劳烦您早点送我回家!” 周萋画突然说话让宋云峥一怔,他旋而恢复平静,道一声“可!”见四下无人,便手搭周萋画腰际,带她一跃而起。 飞行不足一炷香的功夫,两人便看到了永宁坊那高高的坊门,为了不引来麻烦,宋云峥找了个没人的巷子落地,继续陪着周萋画往侯府所在的升平坊赶。 刚进升平坊,身后便传来一阵马匹疾行的声音。 马匹风驰电掣般而来,卷起一阵灰土,周萋画表情僵硬,木讷前进,压根没注意到疾驰而来的马。 宋云峥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周萋画一时感觉头晕目眩,等她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宋云峥揽入坏中。 白袍飘飘,飞舞的长发,满目的尘土如散碎的尘烟,周萋画抬眸从下巴往上打量宋云峥,这张脸,跟秦简太像了! 宋云峥环周萋画在空中飞舞一圈,当两人落地时,两匹高头大马刚好疾行从他们面前而过,马后跟着一辆有着八角顶的马车,正吱吱呀呀地发着声音。 宋云峥眼睛一闭,觉得这辆马车很眼熟。 思忖之时,就听身旁有一弱弱的声音说道,“宋将军,能否放开我?” 宋云峥一怔,这才记起自己怀里还拥着周萋画,“失礼,失礼!” 他连忙松开连声道歉。 “无碍!”周萋画脸色涨红,转身继续前进。 而这时,宋云峥突然记起来了,刚刚那辆马车,是来自皇宫的,他若没有猜错的话,里边坐着的应该是崔净。 而马车行进的方向又是升平坊! 不好!宋云峥立刻明白,他不在顾及周萋画,大踏步前行,急追马车而去。 宋云峥突然的举动下了周萋画一大跳,等他她反应过来时,宋云峥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在街面上留下了一些尘土。 崔净端坐在马车中,以往不离手的佛尘被放在了一边,他的双手捧着一圣旨。 这是皇上刚刚给项顶侯府的圣旨,崔净深知。此旨一下,就意味着项顶侯府彻底完结了。 想着想着,他不禁大汗淋漓起来,陶婉儿便见皇上时,他就垂立在身侧,虽然说宦官不过问朝政,但他还是忍不住听了一些。 崔净早就知道皇上对周午煜杀心早起。却没相当是在匈奴合议团来临之时。 若是项顶侯府真的就这么被抄斩。势必又会留下口舌,毕竟连他这个外行人,都能听出周午煜在杀害匈奴婢女一案里有诸多漏洞。 但圣旨既然一下。想要改变,是很难的事。 “崔公公,项顶侯府已到!” 随着马蹄声落下,侍卫传达声从帘子外传来。 崔净伸出手示意侍卫将自己搀扶下来。但他的手,却被一双粗壮的。手腕给握住了。 崔净一怔,立刻认出握住他的手的主人,“宋将军,是你吗?”隔着厚厚的布帘。崔净询问。 “崔公公好功夫,不看,就能猜出是我!”宋云峥冷笑。挑开棉帘迈步进去。 崔净心想,放眼整个大溏。除了你还能有谁在大街上阻拦我的马车。 须臾之间,宋云峥已经坐在了他的身旁。 “你是来传圣旨的?”宋云峥一眼就看到崔净手里的圣旨,抬手就要拿。 崔净死死地拽住圣旨,“宋将军,不可以!” 宋云峥不依不饶,不言不语,手下用力。 崔净哪是他的对手,圣旨自然落入了宋云峥的手里。 看完内容,宋云峥的脸色突变,他手握圣旨,作势就要下马车。 崔净双手抱住他的身体,“哎呦喂,我的宋将军,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啊,圣旨已下,天命难为,你不要去做忤逆之事啊!” “顺应民意才叫天命,一人之利不叫天!放开!”宋云峥怒吼。 崔净却没有松开的意思,跟在周玄毅身来三十余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周玄毅的一举一动,包括秦简与宋云峥的关系。 “不可啊,不可!”崔净哀声。 宋云峥却早已经摆脱他,跃下马车,瞬间不见了踪影。 崔净心中隐隐不安,他静坐车厢内,耳畔传来引路侍卫询问的声音,“公公,那我们还去项顶侯府吗?” “去!”他果断回答,“奥……先在侯府门口等着,不要进去!” 周玄毅静坐太极殿,凝眉翻阅着奏折,虽说匈奴派来了合议团,边境却仍不得安宁,仍然不时有小股骑兵骚扰牧民。 他抬右手轻轻抿一下茶,茶水有点凉,“崔……”他刚要喊崔净,突然记起,崔净已经被他安排出去传达圣旨了。 听到皇上说话,身旁的小太监连忙躬身,“皇上有何吩咐?” 周玄毅挥挥手,“没事!”便继续翻阅奏折。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太极殿外阴风森森。 周玄毅抬手护眼,朦胧之间,就见一穿白衣男子,迈过大殿门,没有让任何人指引,气宇轩昂地朝他走来。 那男子白衣飘飘,长发披散,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周玄毅一怔,连忙放下手里的奏折,“你……”他以为宋云峥又用秦简的身份出现了,定睛一看才发现,宋云峥的脸上没有戴秦简标志性的面具。 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宋云峥的手上竟然拿着一道黄灿灿的……圣旨! 周玄毅大惊,他一抬手示意身旁的小太监下去,然后抬头看着宋云峥,待小太监关好殿门,太极殿彻底恢复平静后,周玄毅这才开了口,“你手里拿的可是我让崔净,刚刚下去传达的圣旨?” 宋云峥还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性,他双手将圣旨举过头顶,“臣请皇上收回圣命!” 周玄毅微蹙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定然已下圣旨,岂有收回之理!” 一听他这话,宋云峥便落下了双手,“好一个,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圣命不可收回,那皇上,你可记得你对我的承诺!” 周玄毅脸色大便,“你在威胁我吗?” “没有!”宋云峥立刻回答,“但若皇上忘记自己所言,那我,也忘记自己的承诺!” 他说着,原来双手捧着圣旨在手顺势落下,而后一支放在腰间,轻挑站带,软剑便从玉带里抽出,“我要的只是她的长久富贵,却要让项顶侯府满门抄斩,既然如此,那别让秦简带她浪迹天涯!” 周玄毅脸色瞬间惨白,表面听上去,宋云峥是因为要为周萋画谋个安身之所,让秦简死而复生,而实则,他是要放弃自己现有的身份与地位,不,不是放弃,而是抛弃。 他不再为他守护江山! “宋云峥,你就不为你们家人想一下嘛!”周玄毅控制住最后一点意识。 “我们郡公府!呵呵……”宋云峥仰头长笑,“我们郡公府就只剩我一人,要那些虚无的富贵有何用!”突然他的眼睛眯着,“难不成,你只得是我其他的兄弟?” 周玄毅的脸若姜黄,“不,我……” 他语塞。 宋云峥的软剑,剑尖向下,头微微低下,目光落在另一只手的圣旨上。 周玄毅长叹一口气,“好好,我收回圣旨!但合议团那边……”他抬眸看向宋云峥,“那边逼得很紧,你可以应对方法!”他的语气是在说,自己下这道圣旨是被那陶婉儿逼的。 宋云峥心中冷笑,他早就知道,他这位亲生父亲的表里不一,他一再的自我麻痹,不想面对,但时至今日,他又不得不面对这张自私、阴险的嘴脸。 宋云峥深吸一口气,“这有何难!既然是在我大唐土地上犯案,就按照大溏的律法来执行!” “只要调查清楚的确是周都护杀人,那杀人偿命,也是自然!到时不用那陶婉儿来,也自然有大溏律法,来惩罚罪犯!”宋云峥不卑不亢回答。 宋云峥所言,周玄毅又岂会不知,他就是不想给周午煜这个机会,才快速下圣旨以绝后患的。 但他又深知,若不按照宋云峥所言,接下来他苦心维持这么多年的太平,必然会付之东流。 宋云峥虽然年少,但在军部威望极高,他若振臂高呼,势必又是一场秦王之乱。 “好!按你说的来办!”周玄毅无奈说话,“他此事你看,由大理寺哪位来处理?” “无需劳烦大理寺,圣手娘子便可!”宋云峥气势上没做半点腿软。 “这怎么行?那是他女儿,合议团知道,又岂会同意?”周玄毅挑动眉头,表示不同意。 宋云峥却不选择正面回答,而是说过道,“那你是想让诸位皇子知道我的存在了?” 周玄毅呆愣半晌,“好!朕这就重新下旨!”他挥手示意宋云峥下去,但宋云峥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有何事?” 宋云峥轻轻舞动软剑,犹如曼妙舞蹈,又犹如在把玩剑稍,整个太极殿随处可见他的身影,却又看不真切。 “我要你重新下旨,将周萋画许配给我!”整个大殿里弥漫着缥缈的声音。 周玄毅被这四处都在的声音束缚住,“朕不是已经将她许配给你了吗?” “我说的是我,宋云峥!”声音骤然阴冷起来。 一到锐光射向周玄毅,“咚”得一声,软剑如利剑竟然插进了周玄毅所坐的龙椅上方,剑柄剧烈的抖动着。 “君无戏言,天下顺之,若是君继续无信,我必诛之!”(未完待续) ps:各位读者,家里断网了,用手机发的,检查了,没错误,发出去了,但愿不会出错 347 见陶婉儿 宋云峥忘记他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再继续蔓延,在周玄毅派人去把周长治招见而来时,他便带着周玄毅又一次的承诺离开了太极殿。小说【..】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无可救药地朝他预想的最坏的方向发展,但是却是宋云峥在知道周玄毅那个关于皇位继承人的梦后,最轻松的一刻。 就算真的如那梦境,只要能保护周萋画,他不介意真的卷入皇位之争。 此时此刻,他清楚的记得,在田庄第一次见到周萋画时的模样,一见倾心的怦然心动,总是在回忆里不断地撞击着他的心扉,直到今日,他才敢勇敢的迈出这一步。 下了太极殿长长的阶梯,秋风骤起,风吹动了他的袍服,在狂风的呼啸中,迎面走来的周长治。 海宁伊府一案,让他的威望在朝中增长,但自从之后,作为太子的他,却再无任何建树,虽然他想积极表现自己的才能,但残酷的事实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他挫败,反倒是周驰将国学堂办得有声有色。 加上东宫日日夜夜歌舞升平,周玄毅对此也略有耳闻,虽然恨其不争,但毕竟他是太子,于是现在出现了周午煜的事,周玄毅再次把他找来,目的已经非常明显。 宋云峥刚刚的逼迫已经让周玄毅没有退路,暂时除了为周午煜洗脱冤情再无他法。 虽然他有心想除去周午煜的势力,但周午煜的威望跟地位在朝野中还是有目共睹的,当必须还周午煜清白时,他还是把这个机会留给了太子,他希望周长治能像伊府案似的办的漂漂亮亮。 一想到这点,宋云峥就心如冰川,他回望太极殿,而后冷冷的一笑,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在他这位亲生父亲的眼里,自己永远算不得亲生儿子,不过是他用来稳固江山的工具。 “云峥!”周长治远远的看到宋云峥急切地呼喊。 宋云峥抬头,却见周长治的腿有点一瘸一拐的。原本定于原地的他,立刻迎接了上去。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他作揖扶礼。 “免了免了!”对于宋云峥,周长治总是很随和,“云峥,周都护的事。你可有听说?” 宋云峥点点头,“有。” 周长治长叹一口气,“没想到会发生这件事!本王心想,父皇如此如此着急见我,定是因为此事,不知云峥兄,可有好的建议!” 宋云峥浅笑,“皇上召见太子殿下,心中必定早已定夺!微臣言轻,不听也罢!”他眸光下落。注意到了周长治的腿,“太子殿下,您的腿?” 周长治面露微微一丝尴尬,“无碍,前几日骑马不慎摔伤了没事,没事,过几日就好了!” 他抬头见太阳已经西下,“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先去面见父皇了!” 说完他朝宋云峥微微欠了欠身子,然后阔步朝太极殿走去。 宋远征转身看着周长治一瘸一拐的背影。骑马?周长治虽然武功不行,但马术一向是诸位皇子中数一数二的,怎么会伤到腿呢! 出了宫门,宋云峥侧身上马。却与崔净的马车不期而遇。 崔净的马车没有停,宋云峥也假也没有看到,高头大马于马车交叠,错过,然后朝两个方向驶去。( ) 宋云峥继续前行,很快就到达了郡公府。他的心情格外的平静,刚刚在太极殿与周玄毅的争执,他已经能够预料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看门的小厮上来迎接,宋云峥下马,“把府里的管事看,喊来!”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从他年后出征,到后来冬雪去世,再到现在,郡公府里的人已经被外放的差不多了。 但随着今日他作出的决定,府里又要放出一些人去了。 管事站在宋云峥面前,他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命令管事把府里用不着的下人送出去。 管事很为难,但也不得不从,他应声退了下去做安排。 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却又退了回来。 见他垂立在门口,宋云峥抬眸,“怎么?有难度?” “不,不是!”管事回答,“老奴刚刚有件事忘了汇报了,项顶侯府三爷在府里等您有两个时辰,久等您未归,便回去了,临走之前给您留了封信!” 管事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信,高举过头顶,呈递到宋云峥面前。 宋云峥接过信,眉头不禁皱在了一起,信上只写了七个字:娘子私去芙蓉街! 芙蓉街便是陶婉儿的住所所在的街道,周萋画一个人竟然去了? 宋云峥将信放进袖子,一拍书案站了起来,随即大步,踏出门口,“备马!” 却说周萋画这边。 宋云峥钻进崔净马车后不久,她便赶了回来,果然如她所预料的,侯府里已经大乱。 原本还想着回京作威作福的周午烁跟年氏嚷嚷着要出京。 一想到陶婉儿陷害父亲是因为启儿的事,周萋画气不打一处来,又岂会允许他们夫妻离开。 她拿出自己嫡长女的威严,迅速控制了府内乱糟糟的情况,一边吩咐三叔周午焕跟刘氏控制好大局,一边琢磨着,为接下来见陶婉儿做准备。 她去启儿那里拿来林珠儿给他的玉观音吊坠,把自己的行踪告周午焕后,便朝西城坊赶去。 因为陈泽栋说过,陶婉儿住的周围,到处都是眼线,所以到达芙蓉街,周萋画故意做了些很招眼的动作,大声吆喝着送她来的马夫回府,果然,她明显感觉到重重警觉的眼神射来。 马夫被她赶走后,当她抬手敲门时,自然就被人擒住了。 “干什么的?”粗狂的声音质问道。 “我要见你们少主!”周萋画不卑不亢。 “我们少主也是随便能见的?”男子从背后擒住她,周萋画看不到到底是怎样的人,但从这傲慢的语气以及粗犷的声音,定然也是一个大块头。 “我有一件物品,劳烦壮士交给你家少主,你家少主定会见我!”男子丝毫不因为周萋画是女的而怜香惜玉,胳膊很用力地按着周萋画的胳膊,她呲牙咧嘴的说道。 “在哪?拿出来!”男子不客气滴质问。见周萋画的衣袖微微上扬,立刻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摸,一下子掏出了周萋画装在衣袖里的观音吊坠。 “就这破玩意!”壮汉嗤之以鼻,放在手上掂量一下。作势就要扔掉。 “你最好把这东西交给你家少主,若有闪失,到时我也救不了你!”周萋画面朝地面,厉声说道。 一听周萋画威胁自己,壮汉气不打一处来。他高抬手就想打周萋画,好在他身旁的另一个男人还有点理智,劝下男人,要他把东西送到陶婉儿面前。 壮汉极不情愿地收手,拿着玉坠闷着头朝院内走去。 刚刚劝说壮汉的男人,朝周萋画一拱手,讲她让进了里院,“你最好老老实实地不要动,否则,我没法保证你的安全!” 男子的声音冰冷。听不出一点情绪,但从他流利的汉族口音里,周萋画倒也能猜出这是个曾在中原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周萋画点点头,便静静等在墙根,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甬道尽头的正厅,那扇紧闭的门后,父亲就被关在铁笼里。 陶婉儿手捏着壮汉呈递上来的玉坠,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来的人果真是周四娘吗?” “额……她。她是这么说的!”壮汉一站在陶婉儿勉强,就瞬间没了气势,说话柔声弱气地跟小猫一般。 “她是一个人来的吗?”陶婉儿将玉坠放到桌子上,抬头问道。 “一辆马车送她来的。不过已经回去了!现在坊门已关,估计她也没打算再回去了!”壮汉汇报,“不如就直接把她跟那个杀人犯关一起!” “杀人犯?”陶婉儿冷笑,“谁告诉周午煜是杀人犯!” “可!”壮汉诧异,难道不是吗? “去,把周四娘给我请进来!”见壮汉还要说话。陶婉儿的嘴角擎起笑意,打断了他。 “是!”壮汉也不能在说什么,耷拉着脑袋出去把周萋画客气地请了进来。 周萋画一看壮汉瞬间转变的态度,便更加确定了陶婉儿就是林珠儿的事实。 但纵使如此,周萋画依旧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迈步进入正厅,那壮汉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这是大溏普通人家正厅的装饰,上位是八仙靠背圈椅,左右各放着两张凳子,正厅的右侧各有一个套间,透过半搭的门帘,能看到里面安置着一张榻,榻上放着一身女子的短打胡服。 “你来了?”陶婉儿的声音如缥缈的云雾一般,悠远的传来,“听说,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周萋画循声而去,却见陶婉儿竟然蹲坐在上位圈椅后面的暗处,天色已晚,光线慢慢暗下,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发髻也被一块黑色的布包裹着,在周萋画看向她时,她抬起了明亮的眼睛。 “见过少主!”周萋画施礼,“儿是来见一位故人,不知道能不能见到!” “故人?我不过暂居的院落里,怎么会堂堂圣手娘子的故人呢!”陶婉儿依旧蹲坐在暗处,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奥……我知道了,圣手娘子说的故人是侯爷吧!” 陶婉儿忽然发出一声感叹,“恕我不能让你们父女见面!现如今他是杀人犯,我可不想让圣手娘子背上什么骂名!” 一听陶婉儿这话,周萋画冷笑一声,不见面就不会有事了嘛,你未免也太拿我开心了吧。 她决定不再这黑暗里打哑谜,踱步上前,从窗沿上拿起火折子,点燃了门口的宫灯,然后又点燃了圈椅旁的立灯,房间里立刻亮堂起来。 周萋画再次侧目看去,角落里的那个人的确是林珠儿。 “我们又见面了?”她轻言说话,并缓缓靠近这个换名称陶婉儿的林珠儿,“林珠儿,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已经天翻地覆了?” 但当她的目光落在陶婉儿身上时,却惊出了一声冷汗,陶婉儿身着黑衣蹲在暗处不假,她的手里竟然拿着一把二十几公分的匕首,在周萋画缓步靠近时,匕首已经变成了随时都能出手伤人的状态。 “你是怕我吗?”周萋画深吸一口气,刚刚若是她贸然上前,说不定此时这把匕首已经刺穿自己的心脏了。 “不,我是为了让你怕我!”陶婉儿缓缓地起身,彻底站在了周萋画面前,比起上一次见面,差不多已经过去快一年,她的皮肤比以前黝黑了许多,她的眼神却比以前增添了几分自信。 匕首上扬,在周萋画面前挥动几下,逼迫着周萋画连忙后退几步。 “说,你来到底想做什么?”她抬手将匕首的刃对准周萋画步。 “说,你来到底想做什么?”她抬手将匕首的刃对准周萋画,厉声逼问。 “当然是为了我父亲的事!”陶婉儿既然都这么直接了,周萋画也没有再继续浪费时间。 “你父亲?他杀了人,你们大溏的皇上很快就会下旨惩办,这不是我能控制的!”陶婉儿一听周萋画开门见山的说话,将匕首往桌子上一扔,然后弯身就坐在了圈椅上。 你们大溏!周萋画若是没记错的话,一年前,她到侯府抢夺启儿时,还口口声声说的是“我们大溏”。 “看样子,您在塞外很有归属感啊!”周萋画回敬林珠儿。 “错,那里本就是我的故里,有归属感那是自然!”林珠儿鼻子微微上扬,“周萋画,我不管你今天来是什么目的,那可以明确告诉你,周午煜他死定了,杀人偿命,放眼天下都是不便的道理!” “我不否认杀人偿命的道理,但前提是,我父亲的确有杀人!至于我父亲杀没杀人,林珠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周萋画字字句句真切。 “没有杀人又如何呢!他必死无疑!”陶婉儿寸步不让,“还有,周萋画,我叫陶婉儿,不叫林珠儿!这点你最好搞清楚!” “好,陶少主,既然这样的话,我看我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我今天来,就是想来问一件事,你还想不想见启儿了!” 陶婉儿冷笑,“当然,你以为,我毛遂自荐来大溏,就是为了看周午煜死嘛,我告诉你,在交战时,我有一万个机会啥死他! “但因为若是让他捐躯沙场,你们项顶侯府虽会败落,却依然是功勋贵族!流传千古!到时就算我把启儿带走,也逃不过大溏的耳目!”陶婉儿仰头大笑,“但若周午煜负罪而亡,我再带走启儿,那是对你们府是有恩有德!” “你的算盘打的未免也太好了吧!就算父亲获罪,就算你带走启儿,那他也是罪臣之后,永远也别想抬起头来!”(未完待续。) ps: 【这章姗姗来迟,实在对不起大家,文很快就要完结了,我是想多发一点的,但无奈,家里从网络到电脑都不给力,我是在安全模式下写完,但是在安全模式下只能在记事本里使用输入法,字数也不知道多少。 写完后,我复制到手机上,然后到健身房蹭网发文,而且,从手机到后台一次只能复制两千字,今天七夕,外面大雨,又没法修电脑,相当郁闷啊! 不过大家放心,就算这几天看的不过瘾,后面我也会补回来的,9月初顺利完本!新文也会是偏侦探路线的!】 348 对话的结果 比起陶婉儿刚刚说话的声音,周萋画的话不过如蚊蝇,但这嘤嘤之声,却让陶婉儿惶恐不安,“那,那你,你想怎么样?” 周萋画从来不认为林竹儿是个有脑的人,她若是有脑子,也就不会相信周午烁的花言巧语,更不会被同样是鲁夫的年氏骗。 于是听她这么追问,周萋画心情微微平复一下,“倒不如,你许我们侯府平平安安的,你既然是合议团的少主,开口向我们大溏讨要一名小郎君,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你的意思是?”陶婉儿深吸一口气,抬头反问。 “只要你能允许我摆脱父亲杀人的罪名,我便能让启儿顺利跟你离开!”周萋画往前一步,对上陶婉儿的眼睛,认真说道,“到时,就算有人要欺负他,也有我们大溏给他做后盾!” “噢……”陶婉儿声音上挑,“就这么简单吗?” 她的声音有点轻浮,让周萋画不禁一怔。 却见陶婉儿原本带着疑惑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嘲讽。 周萋画大惊,她……竟然被陶婉儿戏弄了。 “哎呀呀,看样子没法继续演下去了!”陶婉儿嬉笑道,“周萋画,我没你想想中那么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面对陶婉儿的调侃,周萋画面红耳赤。 “竟然敢用启儿换你们侯府的繁华!哼……”陶婉儿鼻下发出一阵阵冷笑,“这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陶婉儿的反应的确让她大感震惊,但为了父亲,她努力地保持着冷静,“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嘛!”陶婉儿说着,从桌子上拿起匕首,慢慢地走向周萋画,“当然也不是没有其他可能,若是周午煜,他能自我了断,我到时可以考虑一下。向你们大溏的皇帝求情。留你们侯府一条生路!” 说着她就把匕首塞进了周萋画的手里,用力的握住了周萋画的手,“听着。别给我玩什么花样!” 她用力一推,便将周萋画推到门口,“索图!带她却见周午煜!” 壮汉推门,连拉带拽地就把周萋画推进了隔壁关押周午煜的房间。 门“吱呦”一声被壮汉关上。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随着房门被关上。房间里再次暗了下来。 周萋画握紧匕首,在门口站了好久才适宜房间里的光线。 铁笼泛着青色的寒光,周午煜蜷缩在笼子的一角,壮汉将周萋画推进来。从开门到关门也不过是弹指间,他一时间根本没有留意到门口站着她的女儿。 周萋画移动时,衣料的摩擦声。终于让周午煜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个人。 “谁!”周午煜吼道,一天没吃饭的他。褪去倦意,声音依旧很洪亮。 “阿耶!是我!”周萋画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气息,但声音还是难以控制的颤抖起来,她缓步走向铁笼,她想把手里的匕首藏起来,但越着急越出错,“当啷”一声,匕首落在地上。 “画儿,你没事吧!”周午煜立刻追问女儿的安稳。 “没,我没事!”周萋画蹲下身子,捡起匕首,却难过的哭了起来。 透着微弱的亮光,周午煜终于看清楚女儿手里拿的是什么,他将手臂从牢里里伸出,朝周萋画挥动一下,“画儿,你过来!” 周萋画吸一下鼻子,小碎步移到铁笼面前,顺着冰冷的笼竿慢慢滑动下去,“阿耶!” “画儿不要难过,父亲不会有事的!”他伸出手,轻轻给女儿擦了擦眼泪,而后,拿过了女儿手里的匕首,“这是那林珠儿给你的?” 周午煜直接开口问。 周萋画点点头,想伸手去拿过匕首,却被父亲躲闪而过。 “她让你带进来的?”周午煜问道,手用力的握住匕首,“她是让我自我了结吗?” “不,没有!”周萋画猛然抬起头。 “画儿不用担心,若是我一死,能换的塞外百姓安定,我也心甘!”周午煜头微微一抬头,脸上一副大义凌然的表情,眼中却闪动着点点泪光,“只是我想死个明白啊!” 周萋画能明白父亲的意思,他跟自己一样,都不能了解林珠儿为何有这么大的怨气。 林珠儿口口声声因为启儿,但若是启儿在侯府受虐待,她这做母亲的心疼也就罢了。 虽然说启儿不似其他有母亲疼爱的郎君受宠,但毕竟是项顶侯府的大郎,就算年氏做事有时没有分寸,但其他郎君娘子该有的,启儿一点都不差。 若紧紧是因为不让林珠儿带走启儿,她便要借着这次合议的机会下毒手,让整个侯府遭殃,未免小题大做。 倘若陷害周午煜很顺利,那无可厚非。 但倘若有差池呢,这可是事关两国交战的大事。 良久背后,周萋画终于平静下来,左思右想后,决定趁着父女俩单独相处的机会,好好将侯府跟林珠儿的过往理一下。 陈成玉在世时,周萋画只听她简单说过林珠儿与周午烁的事,跟一般青楼女子跟官家子弟的故事差不多,女的希望攀上高枝飞出苦海。 前半段倒也美满,周午烁顺利给林珠儿赎身,但后半段却因被年氏知道,闹了个人仰马翻,要说这周午烁对林珠儿应该也只是玩玩,或者说,还是嫌弃林珠儿的出身。 要不然她左抬一个姨娘,右纳一个小妾,却偏偏把林珠儿安置在外面。 “父亲?你以前可与这林珠儿有过交集?”周萋画小心翼翼地询问周午煜,她没有底气,这个问题总是有几分亵渎父亲的意思。 周午煜的脸色一僵,“画儿你……”他果然觉得被女儿这么一问有失颜面,尤其是陈成玉已殁的情况下。 “哎!”他长叹一口气。知道女儿这么问肯定是为了顺理思路,他努力回想着自己与林珠儿在什么地方见过。 “没有,我就只见过她一次,就是在海宁府!”周午煜说的是周萋画被雪妮劫持那天,林珠儿鬼魅般的躲藏在长廊下的事。 “也就是说,父亲,你在二叔跟林珠儿在一起时。你一次也没见过林珠儿!”周萋画再次确定。 “是的!”周午煜再次长叹一口气。他知道林珠儿这个人,还是在年氏把启儿抱回府,方德昭想把启儿放在自己名下。陈成玉被逼得没办法才告诉了他。 但他也是只听说了这么个人,却没见过面,要不然林珠儿出现在海宁时,他差点把她当成雪妮的同党给抓起来。 “那在海宁时。父亲可有为难她?”周萋画继续追问。 “没有,确定她身份后。我就立刻让余崖送她离开了!”回想当时的情况,周午煜一一说给女儿听,“哎,那是我最后一次见林珠儿。也是唯一的一次!自那以后,我就没见过她!” 听周午煜这么一说,周萋画更加疑惑。她相信父亲说的都是真的,但既然这样的话。那她为什么非要弄得父亲身败名裂呢。 “那在边塞呢?父亲可有见过她?”周萋画再次试探,希望父亲能够想起有用的事。 周午煜却又摇摇头,幽暗的月光下,周萋画看到父亲的脸变得有点僵硬,“哎,画儿,你有所不知,为父这次压根就没上过战场啊!” 一看周萋画面露诧异,周午煜补充道,“部队是三月末到达的大漠,便驻扎在距离边界三十里以外,四月一日,匈奴送来合议书,要我们在三日之内给出答复,宋云峥为不耽误时机出征,而后为寻他秦简离开队伍!” 说到这,周午煜深吸一口气,其实在宋云峥消失后,秦简出现说要寻找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 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两人,怎么会出现寻找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从那时起,宋云峥跟周玄毅就已经开始着手要给自己女儿订冥婚。 宋云峥,你这个卑鄙小人,果然是他的儿子。 “父亲,父亲!您在想什么呢?”见父亲话说到一半,开始发愣,周萋画忍不住呼喊。 “额……没事!刚刚我们说到哪了?”周午煜回神,“再后来,你也应该就知道了,匈奴送来诚意,双方和解,寻人的秦简没有回来!”他侧目看向周萋画,观察着女儿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一开始听到秦简名字时的激动。 于是又试探地说道,“现在想来,这匈奴合议有点蹊跷!”当他看到女儿脸上露出好奇时,又说道,“大溏两名勇士在他们手里,按照兵场常规,挟人质要挟为常,且根据当时的兵力,敌方远在我们之上!合议一词根本说不通!” “父亲,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匈奴设得局?” 不,我是怀疑这是周玄毅设得局,周午煜心中无声的回答,但他却不敢把这话说给女儿,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可以死,但他不愿让女儿受到半点伤害。 见父亲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周萋画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是,若这么贸然前往大溏,合议团其实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或许……只是巧合呢?” 巧合!何为巧合,经过人为设计后,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周午煜心中一阵唏嘘,悲伤满腹,但他最后,却只能喃喃出声,“也许就是巧合吧!” 父亲的眼神有点落寞,周萋画没有继续问下去,但基本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父亲在这过程里根本没有见过林珠儿。 但林珠儿的针对性又这么强烈,“父亲,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可不可以试一下!” 周午煜幽暗的眼眸骤然一闪,“什么?” “目前看来,林珠儿陷害父亲的最大症结是因为启儿的原因比较大,既然如此,我们就从启儿入手,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邀请她到我们侯府一聚!” “不行!”周萋画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了周午煜的拒绝,“匈奴与我本就处于交战状态,你这时邀她入府,府中人多嘴杂,怕是为父还未洗冤,咱们已经……” “我看可以!”周午煜的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陶婉儿的声音,随后门便被推开,壮汉挑着一只精致的宫灯,陪着她从门口进入。 “我还正想见启儿呢,既然不方便进侯府,我听说你们京城的翠竹楼不错,明天一早,你带启儿去那里……见到启儿后,我再来决定要不要立刻杀了周午煜!” 她的声音是冰冷的,脸上的表情是狰狞的,紧紧抿着嘴,恨不能直接咬断周午煜的脖颈。 她身上每一个器官,都在表达着她的愤怒。 周萋画倚靠着铁笼,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林珠儿,你一直在偷听!” “是啊,那又怎样!”她的脸微微上扬,露出得意的表情,“周萋画,这里是我说了算,不是你们侯府,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莫说是偷听,就是杀了你们父女,也没人管!” “关于你们刚刚说的,我有必要补充一句,合议是你们先提出来的,而不是我们,我们向来善战,合议可是很丢脸的事!”她没有直视周萋画,只是高傲地仰着头,“此外,我们并不认识什么秦简,也没有见过他!周萋画,他不会就是送你玉佩的那个吧!” 陶婉儿说着,款步向前,袖长的手指掐在的脸上,似笑非笑地说道,“玉佩呢,怎么不戴了!” 周萋画倔强地把头往一旁一侧,不看她,也不说话。 “哈哈,还挺倔强的,没事,像周萋画这种人又美,又懂医的娘子,我们大漠正好需要,实在不行,随我去大漠!”陶婉儿说着,手便从周萋画的脸上拿开,一甩袖,转身,仰头大笑,“哈哈哈……” “林珠儿,你若敢动我女儿一下,我定饶不了你!”周午煜双手抓住铁笼的栏杆,大声的怒吼。 “哼,周午煜,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陶婉儿迈步出门,却又停下,她猛然回头,“还有,我再说一次,我是陶婉儿,不是什么林珠儿!” 摇曳的烛光,照在她狰狞的脸上,犹如魔鬼一样让人恐惧。(未完待续) 349 你是你 陶婉儿的狠绝远远超过了周萋画的预料,甚至都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就被那叫索里的拎起,强行推出了门外。 一进秋天,昼夜温差极大,随着索里把门关上,周萋画狠狠打了个寒颤。 西城坊人烟本就稀少,一入夜西北风卷积着街上的尘土,打着卷的朝远方滚去。 白天还能随处可见,在街上把风的商贩,像是也被晨风卷走一样,骤然不见了影踪。 她沿着墙根走了一段路,突然意识到身后有人跟着她,那人的脚似乎没有落地,却能清楚地听到因为移动而产生布料的摩擦。 的确是有人在跟着她,或许是他,更或者是他! 周萋画不害怕了,她挺直身体,阔步向前,当走到西城坊紧闭的城门时,猛然回头,冲着那空寂寂的街道,朗声说道,“我想越过这道门,你来帮我吧!” 话音落下,却没有一点回音。 只能看到落叶跟尘土随风卷过街道的萧条。 周萋画有点难过,她抬头仰望那高高的坊门,白色的石门,在清冷的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的凄凉。 她的鼻头一阵阵发酸。 又一阵秋风卷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回眸再次扫视一下街道,最终无奈地选择蹲坐在了地上。 她其实是觉得有点委屈,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怀念起穿越前的生活,虽然每天枯燥无味,但至少随时想回家,不会有这高高的坊门挡着。 此时不过是亥时中,换做现在也不过刚是晚上十点。百分之八十的年轻人还眼睛瞪得像电灯泡,她却要蹲在坊门下愁容满面。 她不知道,陶婉儿明天究竟有什么打算,见到启儿的她,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 她的心极其忐忑,双臂环着双膝蹲坐在地上,越想心里越觉得难受。 不知道。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天太冷,更或者是你有点委屈,周萋画的眼睛。忍不住红肿起来,手握成拳头,狠狠的在地上捶了一下。 突然,街道的尽头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是因为出不去。所以着急吗?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看京城的夜景吧,想被你必回来还没看见过吧!” 这个声音,这个说话的语气是……秦简! 周萋画兴奋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却见,长长的街道上。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穿的一身长长的白袍?,披散着的头发。正随着狂风四处乱舞着,他逆光而来,一时看不清长相,但看那走路的姿势,定是秦简无疑。 周萋画诧异着,缓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次,有想跟我做什么交……” “易”字还未出口,周萋画却怔住了,因为迎面走来的人并没有戴面具,他的脸上刻着一条长长的疤痕。 根本就不是秦简,而是跟秦简气质很像的宋云峥。 “宋将军好!”周萋画就感觉自己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她倾着头看向宋云峥,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滴沥啪啦落了下来。 她的丈夫是不会出现的! 宋云峥一看周萋画眼中闪动着晶莹的泪珠,知道她委屈,疾步上前,“周都护有消息了吗?”他的双手拉着周萋画的胳膊,想让她的身体,全部依靠在自己的身上。 周萋画却害怕地往回缩了一下,“宋将军自重!” 这下换做宋云峥一惊了,他自认为刚刚他在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周萋画竟然没反应过来。 他缓缓的拿下了胳膊,一是无措,“我带你去看看京城的夜景吧!我想秦简应该没有带你看过吧!” 周萋画回京城时,早已经因为在母亲去世的事与秦简留下的芥蒂,虽然心有牵挂,却总也忍不住用犀利的语言刺痛对方。 他们两个人就好像冬天的两只刺猬,离得太远感觉不到彼此的体温,寒冷心碎,但若靠的太近,那些过往的刺,却会刺伤彼此。 “是!”周萋画既没有答应宋云峥的要求,也没有否认,而是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句是。 “回答是,就是默许了?”宋云峥再次靠了上来,他将胳膊搭在周萋画的腰上。 他感觉到,周萋画的身体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寒冷。 他不再等周萋画回答,而是直接足下轻轻一点,周萋画便随他飞到了空中。 耳畔寒风呼呼,周萋画记起在海宁时,秦简带她飞翔的样子,她将脑袋轻轻往身旁这个男人的胸膛靠了靠,眼泪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宋云峥把速度放的很慢,他们飞过了皇宫,看到清宁宫灯火通明。 飞过了定国公府,看到一整排如珊瑚状排列的灯笼。 自然也飞过了项顶侯府,以往也灯光耀眼的侯府,竟然变得黑压压的。 这种黑暗与其他好附院的对比,让周萋画的心里,如同压了一块石头,她不知道过了今晚,光明就会到来,还是会一直这么黑暗下去呢。 宋云峥带着周萋画最终落了下来,竟然是落在郡公府半月堂所在的石阶上。 看着同样一片漆黑的郡公府,周萋画定在原地,不敢动一下,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冬雪,想到了秦怡。 “这里是我们家最高的地方,估计能看到京城所有的景象!”宋云峥松开周萋画,开口介绍。 周萋画点点头,以前冬雪说过,她是知道的。 “那你进过这半月堂吗?”宋云峥手指身后的建筑。 “没有!”周萋画上次来这半月堂正值冬天,西北风呼呼的吹着,冬雪原本是想带她进去看的,没等她靠近,身体今天起不舒服了。所以,她也没看到半月堂里面的样子。 “那我带你进去看一眼吧!”宋云峥说完就特自然的挽住了周萋画的腰肢。 周萋画挣扎一下,没有摆脱,但看宋云峥似乎也没有要继续做什么不轨的事,便随着他的动作,朝半月堂走去。 在半月堂的门被打开的一刹那,周萋画忍不住抬手。护住了自己的眼睛。半月堂里竟然灯火通明,挂的竟然全是大红灯笼。 半月堂的灿烂与侯府强烈的对比,竟让周萋画目瞪口呆。她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她在得知冬雪跟周玄毅的关系时,曾设想过猜想半月堂里的样子,她以为周玄毅之所以亲笔题写半月堂是为了祭奠他孩子的母亲,却没想到是里面竟让是这般喜庆。 宛如走在一片火海中。却又像走红地毯那么的神圣,刚刚还带着寒冷的身子。一下子温暖了起来。 周萋画踱步其中,很快就走到了正堂。 正面是一张桌子,桌子被大红绸包裹,桌子上。对称摆放着两株大红的蜡烛,蜡烛上雕着金色的喜字,蜡烛映着墙上的一幅画。火光摇曳着。 周萋画定睛看去,那是一个清秀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迷人的梨涡。 “这位便是秦夫人吧?”周萋画在周玄毅的画上见过秦怡的长相,也在梦里梦见过,她说的很自然。 “是,这是我母亲!”宋云峥站在了周萋画身旁。 周萋画静静注视着,良久后,她再次开口,“我没想到,这半月堂里是这样的!” “这不是它本来的样子!”她的这些话还没说完,宋云峥就直接说出了答案,“这是我为了今晚特意布置的!” “特意布置?看上去挺像洞房的!”周萋画再次扫视整个空间,最后眸光与宋云峥对视,但她却清楚地意识到,宋云峥的眼神开始炙热。 那双眼眸,像在诉说着什么,周萋画竟然感觉到了一点点紧张,空气里,弥散着蜡烛燃烧的味道,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为了克制自己的紧张,抢先开口说了话,“宋将军,你……” 话还没说完,一炙热的唇便覆上了她的娇嫩的嘴唇上。 她的眼睛突然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突然逼近到自己面前的这张脸。 宋云峥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这一刻,他等了很久。 他肆无忌惮的吮吸着,将心里的思念,在这一刻毫无顾忌的释放。 周萋画双手攀压在宋云峥的胸膛,用力的往外推,却无济于事。 早就在嘴唇,在她的唇舌间,是我顾忌的冲撞着,他能听到宋云峥的心跳声,还有唇齿相交融,让人想入非非的声音。 倘若他是秦简,该有多好…… 瞬间的陶醉,立刻苏醒,但是往外推,无济于事,周萋画用力推不动,最后的一丝意识,让她鼓起了勇气,在宋云峥的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但纵使如此,宋云峥也只是把嘴唇抬离了她的娇唇,双臂还紧紧的环住周萋画的身子。 周萋画的心狂跳不止。 宋云峥与秦简是那么想象,她不想欺骗自己,她的脸微红,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宋云峥。 情到浓处,宋云峥又要俯下身子亲她。 “宋将军,我是有夫婿!请自重”这一次,周萋画保持了一丁点克制,她开口制止。 宋云峥的嘴角却微微上扬,脸上的疤也舒展开来,他轻轻的,松开了周萋画的身体。 就在周萋画以为他也恢复冷静之时,宋云峥的手突然上抬,紧接着,一柄软剑,从他的玉带里抽出,明晃晃的刀刃闪在周萋画面前。 周萋画一怔,这软剑,是秦简的那柄。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软剑应声落地,宋云峥解开了自己的阔袍,布满伤痕的阔实的胸膛出现在了周萋画面前。 周萋画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认出来了,这是秦简的身体。 她的丈夫真的活着,而且还是宋云峥! “让我现在补给你一个典礼吧!”宋云峥一抬手,不知从哪抄来一块红布,红布在空中飘扬一下,最后落在了周萋画的头上。 红布盖住了周萋画的脸。 宋云峥缓缓走向他的妻子,周萋画却出人意料地喊了一句,“我要回家!” 她可以接受宋云峥就是秦简,但她不能接受,宋云峥骗她,他为什么要骗自己说,他已经死了呢! “马上送我回家!”红盖头下的脸已经布满了眼泪,语气却被刚刚更强硬了几分。 …… “娘子,昨晚你去哪儿了?差点把奴婢担心死了!”春果一边给周萋画梳化,一边追问,她拿起前些日子刚刚买的粉,轻轻地为周萋画压着眼睛下面的黑眼圈。 “娘子,你没休息好就再睡会儿吧!”春果有点心疼,周萋画是临近天亮时才红着脸回来的,从躺下到现在起床还不过一个半时辰,身子怎么能吃的消呢。 周萋画木讷地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此时的她,从身体到精神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也不过一日,她的世界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 先是父亲杀了人,被陶婉儿囚禁在的铁笼里,然后是秦简竟然变成了宋云峥。 她的心像是被车轮反复的碾压过,变成一滩泥,再也无法复原。 她的眸光从铜镜里看到放在桌子上被黑布包裹的圆坛,周萋画一直觉得自己穿越到大溏被周玄毅赐了冥婚是个天大的笑话,直到昨晚,她才真正体会这个笑话的精髓:人明明还活着,却要举行冥婚…… 真是笑死人了! “春果,启儿那边准备好了吗?”周萋画无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问道。 “好了,好了!”春果应声道,眉头却轻轻皱在一起,她有点不理解,娘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要带启儿出去呢! 现在正是风声正紧时,三爷正在四处托人,看看能不能探听到关于案件的消息,老夫人那边希望周萋画去国公府求求情。 可周萋画这个时候偏偏要带着启儿上街。 春果带着一点点祈求,“娘子,果真要出去吗?” 若是不可以,周萋画又岂会开口。 “四姐姐!”启儿清脆的声音传过秋日早上薄薄的晨露透了进来,随即就是噔噔噔一阵欢快地跑跳,“四姐姐,你真的要带我出去玩儿啊!” 就算没看的人,但听着声音,就能知道启儿有多兴奋。 这种兴奋让被沉重压制了一天的项顶侯府骤然有了丝丝活力,周萋画悲伤的心瞬间也轻松了一些,父亲肯定不会有事的。 “是啊,今天我带你出去玩!”周萋画强颜欢笑,伸出手,在启儿的鼻尖上轻轻一刮,然后抬头问照顾启儿的青露,“这事儿你没跟任何人说吧?” “没有没有,春果姐姐特意叮嘱过,我只说带大郎到院子里转转,刚刚才告诉了大郎!”青露连连解释。 周萋画点点头,表示满意,“你就呆在我这,若是有人寻来,就说我带启儿出去了!” “是!”青露点头。 “那启儿,我们走吧!”周萋画从梳妆凳上起身,弯腰将启儿抱起,轻布走向门口。 “启儿啊,姐姐今天上街跟你玩一个游戏好不好?”出了自己院子,走过长长的走廊,周萋画抱着启儿钻进车厢,坐稳后,她故意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跟启儿说道,“表现好的话,四姐姐有礼物送你哦……” “真的吗?”启儿拍手,“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好,这个游戏啊,叫我不认识你!”周萋画冲启儿眨眨眼。(未完待续) 350 游戏 碎竹楼人多眼杂,又是现在这种紧张时候,万一启儿当众喊陶婉儿是母亲,怕是还没等他们离开碎竹楼,这事就已经传到周玄毅的耳朵里了。 “四姐姐,这游戏的名字好奇怪,怎么玩啊……”启儿眼睛滴溜溜地一转,不明白这个游戏怎么玩。 “很简单啊,我们一会儿到街上,要是碰到除了我们三人以外的任何人,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都不能表现出认识的样子,一切都是以新朋友的样子开始!”周萋画指指自己,指指启儿,最后又指指春果,“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就是装傻呗!”启儿惊呼,“对吗?” 周萋画点点头,为了更像是真的游戏,她看向春果,确定道,“春果你明白了吗?” 春果面露难色,“啊,我也去玩啊!” “当然,当然,否则就我跟四姐姐两个人多没意思啊!”不等周萋画回答,启儿便大声嚷嚷了。 春果一看周萋画也配合启儿,没有多说话。 周萋画并没有直接带启儿去碎竹楼,姐弟俩先是在大街上,各个店里转了一圈,看启儿差不多累了,这才,很谁其自然地带着他去了碎竹楼。 一进碎竹楼,小二便热情地把他们迎到了二楼,一如往常选择了一间靠窗的房间。 姐弟俩儿点了一碟花生米,一个果盘,有一壶热茶,便坐着休息下来。 启儿眼睛瞪得滴溜圆,他特想拿到他的四姐姐给他准备的礼物,所以一刻也不放松。 “娘子,你们的全了!有什么事喊小的!”小二哥送上热茶。恭敬说话。 “知道,下去吧!”春果站在周萋画身后轻声说道。 她话语刚落,就听启儿,发出一声欢呼,“哈哈,春果,你犯规了!” “哪有!”春果眼睛也瞪圆。反驳启儿。 “怎么没有!”启儿一把拉住那小二哥。“他刚刚跟春果说话,春果应了!春果违规了!” “我应是出于礼貌!”春果有点不悦,压着性子。“要是我这都算违规的话,启儿郎,刚刚你在栗子铺,人家问你好不好吃。您也回话了!” 启儿小嘴一嘟,松开小二哥。“好吧,好吧,算你没违规!” 春果微微舒口气,她虽然并不是真的喜欢参与这个游戏。却也不想自己白痴到这么快就违规。 于是被启儿这么一拉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娘子。刚刚上来时,我看老板娘在门口秀的花样不错。我下去讨一个去!” 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下去看着点比较好,轻轻福礼,春果便转身出雅间。 周萋画订的这个雅间,靠窗临楼梯,春果一出雅间,就到楼梯口。 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听春果惊呼一声,“啊,宋,宋将军,你怎么来了!” 她连忙退回雅间,打算向周萋画禀报。 却见启儿从雅间里冲出,“哈,这次春果你铁定违规了!”他双臂张开,拉住春果,眼睛却回头看向雅间放心,嘻嘻,要是四姐姐也出来,他就彻底胜利了。 而这时,宋云峥已经站在了楼梯口,他的目光扫过春果跟启儿,最后落在雅间方向,“你家娘子在里面?” 春果本就不喜欢参加这个游戏,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违规了,索性直接退出比赛。 她朝宋云峥点点头,“回宋将军,我家娘子在!但,但她不能跟你相认……” 宋云峥一皱眉,难道,昨天的事,春果也知道了! “春果,你好坏啊,竟然这么帮四姐姐!”启儿小嘴一嘟,抬头看着宋云峥,“您就是宋将军?” 宋云峥知道项顶侯府的大郎是周午烁跟外室所生,因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一直没留意,周萋画在这个时候竟然带她出府,看来这对姐弟关系很好。 “我是宋云峥!”宋云峥看向启儿,给出肯定回答。 “哦,是就是吧,我不认识你!”为了不让自己违规,启儿扫了宋云峥一眼,转身,便进了雅间。 春果朝宋云峥微微施礼,伸手做指引。 “娘子,宋将军来了!”春果低声说话。 周萋画背对宋云峥,没有动。 启儿一看周萋画这么有定力,瞬间有了干劲,他小腿一蹬,坐在了周萋画对面,冲周画吐吐舌头,便安静地坐在,一粒一粒吃着花生米。 宋云峥深吸一口气,与启儿并排静坐在周萋画对面,看着她强行睁着红肿的双眼,心疼地说道,“你还好吗?” 周萋画抬起头,冷冷地瞟了一眼宋云峥。 他竟然就是秦简!自己竟然被他玩弄了这么久!他活得这么好,自己居然跟他结了冥婚! “这位客官,我好像不认识你!”周萋画冷冷说道。 宋云峥头往上一抬,有点不知所措。 倘若他还能躲在秦简的身份里,当周萋画这么说话时,他一定会戏谑地说道,“噢?原来你不认识我,那好吧,我来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秦简!” 但他已经当不了秦简了! 倘若他在周萋画面前只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宋云峥,他一定会说,“圣手娘子好忘性,看来宋某人高攀不起!” 但现在他在周萋画面前又不是那个纯正的宋云峥。 总而言之,他能找到任何一种与他身份相符的语气开口,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怎么说话。 “宋将军,您就别跟我家娘子说话了,我家娘子正在跟启儿郎做游戏呢!”春果并不喜欢宋云峥,但今天的宋云峥却好像跟往日不一样,确切地说,是他对自家娘子的态度好像不一样。 以至于,春果也忍不住想开口为两人解围。 “春果。你错了,这与我是否跟启儿做游戏无关,而是我真的不认识这位!”周萋画的态度如她脸上的表情一样冰冷,她拉一下手里的帕子,开口问道,“儿,周四娘。敢问这位郎君坐在我们的雅间里。有何贵干?” 一听周萋画这么说,春果被吓了一条,素来听说这宋云峥脾气不好。况且又发生过冬雪的事,娘子对宋将军一向慎言慎行,今儿不过是跟小儿的一个游戏,怎么这般无礼。 “宋将军。我家娘子逗您玩呢!”她连忙开口打圆场,“不过是个游戏。真的是个游戏!” “这是逗谁玩呢!”一个兴致极高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哪家的娘子这么有雅致,不在深闺里呆着,出来玩乐啊!” 陶婉儿冷嘲热讽地声音从雅间外传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跟着清晰起来。 周萋画冷然的脸上有了一点点表情,但也不过一息间。立刻转瞬即逝,握着手的帕子用力抓紧一下。眼神立刻看向启儿。 启儿啊,侯府的命运就交在你手上了,你可要认真对待啊。 宋云峥自进雅间,这目光就没从周萋画身上转移过,她那微妙的表情,自然被收入宋云峥如鹰隼般的眼眸里,她在紧张?而且与这周大郎有关? 宋云峥越发觉得春果刚刚嘴里的游戏,不是件简单的事了! 宋云峥站起身来,看向门口,就见一身穿披风,脚蹬马靴,短打暗花胡服的年轻女子挑开雅间的半截布帘迈步进来。 宋云峥身形高大,就算不看脸,就他那魁梧的身材,很男人让人不注意到,更何况他现在脸上还多了一道疤痕,陶婉儿甚至都没看到启儿,她一边示意身后的婢女给她解下斗篷,一边调侃道,“早就听闻碎竹楼是你们大溏第一楼,真没想到竟然在这能见到周四娘跟宋将军,看来此楼果然不负盛名啊!” 她这话一出口,瞬间让整个雅间冷静了下来。 周萋画在启儿做出举动之前,她是不敢开口的。 而春果,则仅仅因为惊讶,天啊,这不是林珠儿吗?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而至于启儿呢,他纯碎是被这披风胡服的打扮给震惊着了,但也不过一息之间,他立刻认了出来走进雅间的这个女人。 阿母,我阿母!我阿母来了!这是四姐姐给他准备的礼物吗? 五岁的孩子表达自己的情感都是最直接的,他立刻站起来,绕过站在一旁的春果,木呆呆地朝陶婉儿走去,一把抱住了陶婉儿的腿,“呜呜”地大哭起来,他真的好怕他的母亲会再次消失。 陶婉儿也伸出手,微微弯腰,拉住这个刚刚到她腹部的孩子。 周萋画依旧坐在雅间最靠近窗户的位置,看着陶婉儿跟启儿拥抱在一起,她整个心在一刹那停止了跳动,她真的好害怕,启儿接下来,就抱着陶婉儿喊“阿母”! 她迅速抽神,长长的指甲掐住她娇嫩的手背,疼痛让她迅速恢复冷静,“咳咳,启儿,我们的游戏还继续吗?‘ 游戏?想比起自己的母亲,启儿现在最熟悉的声音反倒是周萋画了,游戏当然要继续了!他要获得四姐姐的礼物,然后把礼物送给他的阿母。 于是,他缓缓地从陶婉儿的身体上移开身子,擎着小脑袋,说了句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这位姐姐,你身上有股怪味!” 陶婉儿的脸瞬间涨红了。 周萋画也被这话弄得尴尬不已,刚刚启儿把头埋得位置可是在陶婉儿的小腹下,你这小东西,当年你可是从那里出来的,现在竟然嫌弃那里了! 周萋画已经没有继续对视陶婉儿的勇气,她的眼睛定在启儿的头顶方向,从那个位置看去,其实还能看到陶婉儿的小腹。 她穿的这套胡服,又跟京城裁缝铺做的胡服有点区别,上半身短小贴身,只刚刚包过腰,落出她的芊芊细腰。 周萋画的记忆里,知道林珠儿的力气蛮大的,改名为陶婉儿的她,好像在武功上也有进步啊,只是她的腰肢,还有盆骨位置,怎么看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人啊! 周萋画摸摸自己的小腹,难道这就是练武跟不练武的差别? 启儿“蹬蹬瞪”地跑回到原来的位置,朝周萋画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侧脸看向陶婉儿,“您也是来看这全京城的美景吗?”他的眉毛弯弯,眼睛也弯弯,笑意盈盈,美好的如同是那早上刚刚升起的太阳,只是这语气…… “周萋画,你在玩什么把戏!”一见启儿不与自己相认,陶婉儿不悦,她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像一头随时能把人咬死的猛兽。 “听说,周四娘跟周大郎在玩一个游戏!”宋云峥看出陶婉儿的敌意,开口道。 “是,是个谁也不认识谁的游戏!”春果咬着嘴唇,小声回答。 “谁也不认识谁?周四娘有这么无聊嘛!”陶婉儿冷笑,各种骄傲。 春果瞪圆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陶婉儿,没看错啊,这人是林珠儿啊,在周萋画去海宁的那段时间,自己跟冬雪可是没日没夜的看守着她,照顾着她,不会有错的啊,她怎么穿着胡人的衣服,还对娘子这么凶。 这个没良心的,当时她昏倒,若不是周萋画把她留下,早就被人乱棍打死了,还轮得着她在这里摆谱! “游戏!哼,周萋画,今儿你来,就是为了跟我做游戏吗?”陶婉儿冷笑一声,“好,那我就陪你玩游戏!”她说着,就随着启儿手指的方向,坐在了周萋画的身旁,“宋将军也在啊,那也坐下,一起玩吧!” 听着陶婉儿冷嘲热讽的话,宋云峥终于弄明白周萋画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在碎竹楼喝茶,看样子这是跟陶婉儿约好了,只是为什么要带着小二郎周大郎呢? 难道…… 宋云峥想到了启儿的身世! 他当下立刻决定静看下去。 一看自己阿母坐下来陪自己玩,启儿好生高兴。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陶婉儿那不友善的态度,“我叫周德昌,这是我最喜欢的四姐姐!”他开口为自己跟周萋画做自我介绍,并用真诚的眼神看着陶婉儿,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宛如在逼问陶婉儿做自我介绍。 启儿这看似很普通的举动,却给陶婉儿留下了一个大麻烦!(未完待续) 351 松口 “我?”陶婉儿一怔,随后浅笑,随后她顺着启儿的语气,道,“我叫陶婉儿!” 一听这个自我介绍,启儿嘴巴微微一张,脸上写满惊讶,但立刻恢复平静,“奥!”他答应一声,便埋下头,有点闷闷不乐地继续吃花生米。 启儿骤然低落的情绪,影响到陶婉儿,她感觉到启儿对她的排斥,深吸一口气,努力挂起微笑,“你很喜欢你的四姐姐?” 陶婉儿笑意盈盈地说话,启儿却把头埋得低低,根本没要搭理她的意思。 陶婉儿的笑僵在了脸上。 雅间里的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启儿却在这时开了口,“在我阿母不在时,四姐姐是对我最好的人!”只是他依旧不抬头,回话里带着一点点赌气,他的小嘴嘟着,一字一顿地说道,“比我阿母对我都好!” “额……是嘛!”启儿跟周萋画感情这么好,倒是让陶婉儿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位小郎跟周萋画你的感情这么好!” “不准你直呼四姐姐的名字!”启儿竟然激动地一拍桌子,“任何人胆敢让我四姐姐不高兴,我绝对绕不了她!”启儿嘟着嘴,低着头看着桌子上那已经吃完的花生米碟子,就是不抬头看一眼陶婉儿。 他知道他的母亲叫林珠儿,可她竟然不承认,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启儿的脸涨成猪血色,手拍着桌子啪啪想,惊讶地陶婉儿一时竟然不知道做什么,“不轻饶?那你会怎么做啊?” 这下可把启儿给问住了,五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想法。他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气鼓鼓地重新坐下,“就是不轻饶!” “周萋……周四娘,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位甘心保护你的弟弟!”陶婉儿又差点直呼出周萋画的名字,在最后一个字冒出来之前,她连忙改了口。“真是羡慕你啊!”她微微侧脸。见周萋画正在吩咐春果去让小二再给上点水果、点心跟花生米。 于是忍不住冷哼哼了一句,“果然是疼爱啊!” “不准用这么奇奇怪怪地语气说我四姐姐!”陶婉儿的话音刚落,启儿又拍着桌子跳了起来。 “呵……”被启儿三番五次用这种态度说话。陶婉儿的耐心终于到达了顶点,这个小没良心的,跟周萋画认识才几天,竟然这么维护她。 气愤难控。她“嚯”得一声站来起来,手指在启儿的鼻尖。努力克制着,若是换做别人家的小孩,她早就把他扔到楼下,“你……” 她最终没能说出重话。与启儿对峙几息后,她伸出的手指握拳收了回来。 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长叹一口气。她无奈地坐了下去。 跟随她而来的索里一直站在雅间外,雅间的左侧是宋云峥的手下。于是他只能站在右侧,根本看不到雅间里的情景,只能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声音,一听陶婉儿气急的声音传来,索里作势就要往里冲。 “你给我待外面,别进来坏劳资的事!”索里的举动立刻被陶婉儿察觉,对启儿不能发泄的情绪,自然爆发。 索里被噎,干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你,你这个坏人,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温柔的阿母!”启儿终于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将游戏的事抛在脑后,边哭,边含含糊糊地说话,“你这个坏人,你竟然这么凶!” 周萋画连忙起身,站到启儿面前,将他拥入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启儿乖,启儿乖!不要哭,不要哭!” 周萋画知道,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尤其是当着宋云峥的面。 一个配合着皇上,将自己嫁给死人的人,周萋画对他没有半点相信可言。 在周萋画的安抚下,启儿的情绪,慢慢恢复了平静,他一抽一抽呢,怒气冲冲地看着陶婉儿。 “你给我走,你给我走,我不要见你,我不认识你!”他嘤嘤喏喏地冲着陶婉儿说话。 “你!”陶婉儿着实被启儿的话给震惊着了,这还是那个日日夜夜对自己思念的启儿吗? “宋将军,我跟周家的人有点小事情要解决,你是不是可以暂时离开一下!”陶婉儿的情绪在即将崩溃之时,终于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宋云峥,语气倒算和缓地说道。 她跟宋云峥打过交道,知道这是个难缠的角色,更何况她心里也明白,周午煜杀死自己婢女一案,本来就有众多疑点,她担心宋云峥会直接发现问题所在。 陶婉儿如此说,宋云峥更加确信,今天周萋画带着这名叫启儿的周家大郎出现在碎竹楼跟陶婉儿有关。 他没有坚持,便站了起来,朝陶婉儿作揖,“那宋某人就先离开一步了!” 一甩袍服,迈步出去。 宋云峥一离开,陶婉儿便迫不及待地冲着周萋画就是一声大吼,“周萋画,你都教了他什么!” “我没有教他任何东西,除了当时我承诺她母亲的!”周萋画依然抱着启儿,却抬起头看着陶婉儿,平静说话。 她的眼神静谧婷婷,像一湾深泉,纵使扔下石头,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陶婉儿注视着,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用最快的恢复思绪,努力的回想着一年前她跟周萋画到底有过怎样的约定。 “启儿……”陶婉儿终于记起了当年周萋画的约定,只是她有点不相信心狠手辣的项顶侯府有这种仁慈,“启儿,你告诉我,你在侯府到底过的好不好?” “当然好,有四姐姐陪我,我一切都好!”启儿将脑袋从周萋画怀里探出,扭头看着陶婉儿认真说道。 他溜溜圆的眼睛盯着陶婉儿,突然。他的瞳孔反射出一点惊恐,喉咙发出一声低吼。 “启儿?你怎么了?”周萋画感觉到他发抖的身体,惊讶问道。 “四,四,四姐姐,我要回家!”启儿尖叫,那刺耳的高音。如同是遇到敌情时的大象。 “回家。回家,我要回家!”他不断重复着,用力地拉着周萋画的手就要往雅间外走。 “启儿。你到底怎么了?”周萋画不解,此时启儿眼里满满地都是对陶婉儿的恐惧。 “四姐姐,咱们走啊……”他又想多看一眼陶婉儿,又不敢看,越来越着急的他。最后忍不住发起脾气来,“回家。回家,我要回家!” 陶婉儿一看启儿这般举动,似有顿悟,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她快速后退几步,拦在了周萋画面前。俯身问启儿,“启儿。这些日子,你想我了吗?” 比起周萋画的小心,陶婉儿肆无忌惮,她根本不要在乎周围有谁,更不用担心让旁人知道她跟启儿的关系。 “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启儿大叫,“就算我认识你,我也不想你,你要害四姐姐,我不认识你!” 陶婉儿在听到这话脸彻底僵了下来,“你确定?” “哼!”启儿哼了一声,“我会一直保护四姐姐,谁都不准伤害她!”说着他反倒绕到周萋画面前,用身体挡在了周萋画面前,“谁都不准伤害她!”头倔强地抬起,怒视着陶婉儿,不做任何退让。 陶婉儿的脸迅速涨红,她对视着启儿,试图从这幼儿眼里找到一丝自己让他这般害怕的缘由,但最终陶婉儿退让了,启儿的执着让她害怕,害怕自从后启儿真的会跟她一刀两断。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直起身来,“好,周萋画,看在启儿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马!” 放我一马?她是不追究父亲的责任了吗?“多谢,少主还阿耶清白!”周萋画抬头对视,问道。 “还周午煜清白?我为什么要还他清白,杀人偿命,难道你们大溏律法里没有这条?”陶婉儿冷嘲热讽。 周萋画疑惑抬头,还要父亲偿命!? “求,陶少主指点!”周萋画双手轻轻搭在启儿身旁,将他拉到自己身旁,抬头真挚的问陶婉儿。 “哟,你周萋画不是很聪明吗?这点还不明白!”她骄傲地看着周萋画,但启儿如利刃地眸光射来,她只得收了语气,“好啦,我就直接说了吧,我不会主动向你们大溏的皇帝试压,但你若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周午煜照样得偿命!” 她朝周萋画前倾一下身子,“这还得靠你,你若救不了周午煜,就别怪我不给你机会了!” 她的小腿,却被人狠狠地踢了一下,力气不大,但足以让她感觉到疼痛,她低呼一声,往后退一步。 却见启儿圆目怒视,“你又威胁四姐姐!我不会喜欢你了!” 他明明是在威胁陶婉儿,自己却难过地眼泪在眼泪打转。 这一刻,陶婉儿的心像是被什么用力击打了一下,“好,为了表达诚意,我现在就再次面见你们皇上!要求你你替父洗冤!”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话,话毕,却轻轻俯下身子,半蹲在启儿面前,“启儿,人犯了错误,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着她便用力一甩胳膊,转身欲走出雅间,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启儿,我若不再继续为难你的四姐姐,你还会承认认识我吗?” 启儿一抿嘴唇,似没听到陶婉儿的话一样,将脸朝一侧一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陶婉儿的心,刹那间碎了。 “春果,去结账!”陶婉儿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在了,周萋画眼眸往窗外一撇,她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茂鬓的大马上,沿着碎竹楼前面的街道,踏着“哒哒”地马蹄声,朝皇宫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真的去皇宫为自己替父洗冤请命了? 想起昨晚陶婉儿的坚决,又回想刚刚她见到启儿时的束手无策,周萋画突然感慨母爱的伟大。 “启儿,我们也下楼吧!”周萋画轻轻说话。 “嗯!”启儿抽搐泣一下,“四,四姐姐,你能不能抱,抱我!我走不动!”他整个身体攀在周萋画的腿上,大哭不止。 周萋画连忙弯腰,抱起启儿,拿出帕子给他擦泪,“启儿别哭,没事,没事的!” 启儿抽泣着,就是不说话。 “你等一下!”周萋画抱着启儿刚下楼,就听身后传来宋云峥低沉的声音。 启儿爬在周萋画的肩膀,看向身后,“四,四姐姐,那人喊你!” 周萋画却跟没听到似的,抱着启儿直接出了碎竹楼,钻进了门口停放的马车。 宋云峥急步追来,却与结完账的春果撞在一起。 “宋将军,你喊我家娘子什么事?”春果微微福礼,见宋云峥所奔的方向是自己娘子,开口询问。 被春果这么一问,宋云峥便停下脚步,“无!”他简单作答,转身跨步上马,勒紧缰绳,朝与周萋画相悖的方向走去。 宋云峥刚走了几个路口,突然意识到刚刚陶婉儿离开的方向与她的住所刚好相反,隐隐觉得不安的他,再次勒紧缰绳,朝陶婉儿的方向追去。 周萋画的车厢里,启儿像只受伤的雏鸟似的紧紧抱着周萋画,只是不断地哭泣,无论周萋画问什么就是不回答。 秋日最大的特点便是,早晚温差巨大,临近中午,车厢里的温度有点高,春果忍不住调开了侧窗的门帘,她通过窗往车厢外一看,正巧看到宋云峥调转马追向陶婉儿的马。 看着宋云峥骑在马上,气势一如既往横扫千军的模样,春果突然记起出征时,她奉周萋画命令,去永宁郡公府给冬雪送信的事。 她当时为了能顺利回府,情急之下是把信给了宋云峥,可根据冬雪所言,她的兄长并没有把信给她啊。 但娘子却见到秦简。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春果突然意识到,今天这宋云峥出现的也很蹊跷,“娘子,我有事要跟你说!” 周萋画轻轻拍打着启儿,抬眸点头,示意春果说话。 春果深吸一口气,便将自己刚刚的疑惑说了出来。 “奥,这事啊!没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启儿在她的怀里已经昏昏沉沉,周萋画担心把他吵醒,小声回答。 她苦涩的一笑,本就是一人,信既然送达,又何须经过冬雪。(未完待续) ps:终于回家了,今天大侄女大学报到,刚刚回家,让大家久等了,家里的事都处理完了,接下来的几天,就是拼大结局了! 352 崔净拜见周长治 秋风萧索,铺着整齐石砖的溏宫随着秋风,显得越发的清冷。 崔净一反常态的没有坐车,而是骑着马朝宫城北的武玄门而去,十几年前这里曾发生了一起改变大溏命运的政变,而在此之后的十几年里,他曾无数次路过这里,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紧张。 他勒住马的缰绳,看着武玄门外的那片树林,深秋,树叶已经泛黄,遥想当年树叶还算茂密时,他与周午煜就率领众躲藏在那里,待周瑄璞出现,便一拥而上,协助当时还算太子的今上奋勇杀敌。 一晃十几年过去,周午煜深陷囵圄,可以救他于水火的今上,竟然不念半点旧情,若不是那陶婉儿突然变卦,估计周午煜已经被斩。 伴君如伴虎啊,每每思之,崔净的眼眶就擎不住眼泪。 穿过树林里那条幽静的小径,崔净顺利到达了周长治所在的东宫,还未靠近,就听到宫门内歌舞升平,欢声笑语。 崔净记起宫中对周长治的流言,说是有人进献了些能歌善舞的姬者,太子妃再次有了身孕,无法照顾太子,这些姬者便成了宠儿。 哎,只是现如今合议庭还居京城,周午煜又出了事,本受皇上之命处理这事的太子竟然在这享乐。 哎,扶不起的阿斗啊,也难怪今上会偏袒六皇子,可放手让周驰单独去建学,去设立文学馆,培养文学之士,却连单独接见合议团的机会都不给周长治。 崔净一出现在宫门口,周长治身旁的李庆弯着身子迎到他马前,将崔净搀扶下马。“崔公公,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崔净下马,从随他而来的小公公手里接过象征他身份的拂尘,没有回答李庆,而是明知故问道,“太子殿下可在!” “在。在。在!”李庆身子再次弯下,伸手做指引,“殿下正为周都护的事。绞尽脑汁,食不知味啊!” 崔净面无表情,只是随着李庆进入大殿,却见周长治侧卧在上位的榻上。正厅里,几名舞女正在翩翩起舞。一旁的乐师正在凝神弹奏,好一派和乐融融的画面。 周长治正倚在一名宫女的腿上,宫女正在小心翼翼地给他按摩着,他一只手握拳。放在太阳穴位置,胳膊肘支在地上,另一只胳膊则朝身前无限的延伸。延伸到一个穿着艳色华服正轻轻给他按摩的娘子面前,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陶醉的欣赏着。 “拜见太子殿下!”见自己站在榻下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周长治还没注意到自己,崔净不禁开口。 “原来是崔公公!”周长治收神,侧面看向崔净,“崔公公不在父皇身边,怎么有闲时到本太子的东宫啊!” 崔净一直低着头,听到周长治这么问话,这才抬起头来,“回殿下,老奴奉皇上的命令,为周都护的事而来!” 崔净的眼眸微转,眼梢不自觉地看到了那侧身坐在周长治腿上的那名娘子,扫过那人的脸,他不禁暗自吃了一惊,哪是什么娘子啊,竟然是个男的。 而且这男的眉眼里跟宋云峥有那么一点点相像,没错是宋云峥。 虽然周长治与宋云峥也有那么点相似,但毕竟一个是当今皇后所剩,一个出自秦怡。 这男的,眼角里没有姬凌宜的忍让,反倒是透着秦怡的机灵与俏皮。 但不管他长得又多美,他终究是个男的啊! “奥?为了周都护?本太子正打算自明日开始,去与那合议团见面,了解一二!”周长治一听是为了周午煜,心中不禁有点发虚,依着安排,今日他就应该着手开始调查此事,但无奈,眼前的这个伶睿早上开始就一直狂咳不止,心系美人的他哪有心思再去做旁的事。 便招来舞姬,玩乐为他疏解注意力,没想到还真管用,到了中午,这伶睿还真的就不咳了,眼看着到了下午,周长治觉得这个时间去拜访陶婉儿有点不妥,便决定明日再去忙碌周长治的事。 没想到,这个时候崔净竟然来了。 想到这,周长治扶住榻艰难地坐了起来,天渐渐凉了起来,尤其是经过一早的奔波,他的腿疾比前些日子更严重了,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想坐直身子,也有点困难了。 伶睿连忙绕到周长治身旁,帮他坐直身子。 周长治溺爱地再次摸了摸伶睿的粉脸,这才,抬头看着崔净,微微收颔,示意崔净说话。 “秉太子殿下,今上命老奴来,确是为了周都护的事,那合议团的少主陶婉儿中午进宫,允许我们重新调查其住处那婢子死的真相!”崔净语气平静,先将目前的情景说给周长治,而后,他抬眼看着周长治。 却见周长治原本春风拂面的脸上瞬间冷若冰霜,他刚刚还炯炯有神的眼睛,瞬间变得如一汪死水。 怎么会这样,他还指望着借着周午煜这事,再次重新海宁伊府案的辉煌。 怎么没等他去找那陶婉儿,时间就变成这样了,这是不需要我在做什么了吗?周长治惴惴不安地心想,真的是那陶婉儿主动要求的,还是父亲察觉到什么,不给我表现的机会了! 周长治心若死灰,他深吸一口气,将思绪拉回,“那,不知道接下来父皇是如何安排的!” 崔净身子微微摇晃一下,“因此事涉及到边境的安危,故皇上对此事很伤心,经陶婉儿少主允许,由周四娘亲自为父洗冤!” 周萋画? 一听到这个名字,周长治心中五味杂陈,“那本王呢?” “回殿下,皇上命您与周四娘一起,为周都护洗冤!”崔净双手抱拳,弯腰回答。 这下,周长治大喜,父皇果真还是疼爱他的,有周萋画在,何愁他无建树,“我这就去求见父皇,让那卢天霖一起!”海宁伊府案,除了周萋画,这卢天霖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虽说,卢天霖与那秦简关系一向亲切,但现在秦简已死,周长治不介意将他收入到自己冬宫,为日后,自己登基做完全准备。 崔净漠然,心微微有些心痛,“太子殿下,此事事关朝廷与匈奴的关系,还是谨慎为好!” 不让我去找卢天霖? 周长治眼睛眯长,为什么?难道这里面还有卢天霖什么事! 崔净一看周长治表现出疑惑,轻轻叹口气,哎,果然是个废物啊,竟然连现在朝野上的局势都不知,还要拉拢卢天霖,自寻死路啊。(未完待续) 353 太子妃苏宁眉 周萋画得到皇上允许她为父亲洗冤时,已经是第二天辰时末,依着崔净传来的密旨,她需要先去东宫面见太子,然后与周长治一同去西城坊。 能够为父亲的冤屈获得希望,周萋画已经谢天谢地了,莫说先去东宫拜见太子,就是让她去见卫琳缃,她也是乐意的。 在春果为自己进行梳妆打扮时,周萋画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到了那合议团的住处,她应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 其实就前天她了解的情况,周萋画就已经可以做出父亲无罪的判断,但就怕陶婉儿会在那婢子身上动手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于预料的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启儿乖乖地坐在榻上,看着春果给周萋画疏忽。 “四姐姐,你是要去见那个宋将军吗?”启儿小声问道。 “不是!”周萋画被启儿这弱弱地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否认,别看启儿才五岁,他总能阴差阳错地捕捉到一些奇怪的点,“四姐姐我要进宫!” “奥!”启儿竟然表现出一点点失落。 于是周萋画连忙再次开口,“春果,过会你就不用陪我进宫了,留下来照顾启儿,不要让人随便靠近她!” 周萋画的意思是担心年氏来,又做出一些对启儿不利的事,到时传到陶婉儿耳朵里,怕是弄巧成拙。 “是!”春果为周萋画插好最后一根珠花,应声说道,“娘子,你不用担心,就现在这种情况。那些没良心的,躲咱还来不及,又岂会主动来找事!” 春果说的自然也是年氏,那个胆小怕事,欺软怕硬的,怕是以为侯爷真的要倒,巴不得跟侯府所有的人撇清关系。 周萋画虽然觉得春果说话有点狠。但却也不是没有根据。莫说年氏,就是侯府里的下人们,也人人脸上都无光。个个紧张兮兮的,已经有那名帖不在侯府的开始另谋他处了。 周萋画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妆容,然后起身检查勘察箱里的物品都齐全后。便起身,出门。 春果牵着启儿。将周萋画送上了马车。 一向鲜少有人在意周萋画外出的情况的下人们,竟然不约而同地站在院外的长廊上,看着周萋画。 启儿起先并不知道府里发生什么事,但自从昨天见到了陶婉儿。又看现在府里那些下人们一个个心事重重,就连平日跟他知无不言的青露,他问起话来。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启儿也就能猜出几分。“四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会在这等你的!” 春果扫了一圈那些跟雨后竹笋似的冒出来的人头,“娘子,别理会他们,侯爷会没事的!” 周萋画微微一笑,“春果,你陪启儿到璧姨娘那,把三婶请来,看看咱们几个院子里,有多少人想离开,统计一下,若没有户籍压着的,就放他们走吧!要是有压户籍的,她们若是想离开,也记录一下! 春果就是有自由身的,听周萋画这么安排,就好像故意说她似的。 她一吸鼻子,“娘子,我不会走的!” 周萋画已经坐稳在车厢里,听春果这么坚决,挑开棉帘,一看春果眼泪汪汪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命令道,“快去按照我说的做吧!忙碌时,不要让启儿离开你的视线!” 春果忍不住又吸了一下鼻子,这一次却只是浅浅应了一句,“是,奴婢遵命!” 周萋画的马车开始移动,最终离开了侯府,随着身后大门的缓缓闭起,高墙内透出一阵下人们不整齐,却极其洪亮的呐喊声。 沿着整齐的街道,周萋画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达了东宫,递上名帖,她顺利见到了周长治。 周长治依旧倚靠在他那威严的上榻上,身后是几个穿着华服的女子,轻轻地按摩着。 “臣女周萋画见过太子殿下!”周萋画福礼。 “免了,免了,不要客气,画儿妹妹这边坐!”周长治示意她落座。 可此时的周萋画,哪里有这份闲情雅致啊! “太子殿下,儿想现在就去西城坊,见一下父亲!”周萋画情急说话,她抬起头看向周长治,自然而然的眼睛会溜看过,周长治山后的那几名宫女。 这一看不要紧,周萋画惊得嘴差点张着合不拢,那站在周长治身后给他按摩的,其中一个竟然是男的?怎么是个男的? 而且周长治看他的眼神,竟然透着几分暧昧。 那个男宠眼眉低垂,只能通过侧面看出是个长相俊秀的人。 历史的吻合惊人的相似,周萋画不经意再次又记起了李承乾,他也是身边养了一个男宠,被李世民发现后大动怒。 “好既然你这么着急,那本王也不耽误时间了,来人呐,更衣!”周长治一抬手,吩咐宫女。 原本给他按摩的两宫女搀扶他起身,“画儿妹妹可在外面一等,我立刻就可!” “多谢殿下成全!”周萋画心怀感激,再次福礼,她抬起头却见周长治一瘸一拐的。 腿疾! 李承乾也有这毛病,周萋画就感觉后背一阵发凉,这怎么可能呢! 周萋画一直目送周长治离开大殿,她目不转睛,连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一直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异域时空,一定要到这个时空,见两个真实的历史是平行的。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气音很重,充满母性的声音,“是周四娘子吧?” 周萋画连忙转身,就见一身穿艳丽镶着凤纹襦裙,带着披帛,大腹便便的女子从外面被人搀扶进来。 根据此人的打扮以及周萋画对东宫的了解,她很快确定,这应该就是太子妃苏宁眉。 “臣女见过太子妃,祝太子妃万福金安!”周萋画连忙福礼。 “早就听母后念叨过你!你进宫的几次,我正好身体不舒服,也没机会相见,今儿可算是见到了!”苏宁眉手搭在宫女的胳膊上,边朝铺着金丝软衾的圈椅上走去,边说话。 她的语气和蔼动听,脸上的表情却不那名自然,刚刚她可是亲眼看到周萋画目不转睛地目送周长治离开的,被一个绝色女子这么专注的看自己丈夫,苏宁眉心里又岂能痛快。 更何况此时的她正怀有身孕,行动不便,放眼整个东宫,就有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的位子、看着她的肚子,没想到这周萋画竟然也有打算。 苏宁眉小心翼翼坐在凳子上,抬眸仔细打量着周萋画,“果然是个绝貌女子,也难怪六皇子整日惦记着!”苏宁眉脸上含笑,语气却阴阳怪调的。 她跟周长治成亲近七年,户言郡主都已经六岁了,自己丈夫的性情,她还算了解,若没有什么缘由,他是不可能邀请娘子到这东宫的。 她可以对伶睿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伶睿模样俊俏,但毕竟是个男子,就算周长治在宠爱他,也成不了气候,但这周萋画就不一样了,虽说现在周午煜被匈奴合议团囚禁,但苏宁眉早已经听她娘家人说了,周午煜是冤枉的,放出来是迟早的。 项顶侯府人员萧条,但周萋画外戚国公府可是人丁兴旺,个个都是大溏的有功之臣,更何况自从海宁伊府案回来后,周长治对周萋画可是赞誉有加。 现如今又将她一人单独请进东宫,苏宁眉是越想越觉得恐怖。 孕妇的情绪总容易崩溃,更何况她还是个身处高位,这种情况下,她就更感觉不安全,这个周萋画一定是来夺她太子妃的位置的。 不行,她不能让她阴谋得逞。 苏宁眉想着,阴笑着,抬起了头。(未完待续) 354 伶睿 “周四娘,你今天来我们东宫,可是有什么事?”苏宁眉一皱眉,脸上的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点不爽快,却很努力地挤出笑容。 周萋画自然察觉到苏宁眉这语气里的敌意,今日不过第一次跟她见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周萋画凝眉苦想,这苏宁眉为秘书丞苏亶长女,苏亶曾任台州刺史,台州临海,周萋画确定自己没有跟苏家发生什么纠缠。 至于父亲,周萋画记得三叔说过,听闻父亲出事,苏家人还帮着出谋划策。 那这苏宁眉为何对自己这么有敌意呢? 周萋画深吸一口气,“回太子妃,臣女今日是为父亲的事而来!” “你父亲的事,怎么回来我们东宫!”苏宁眉声音开始变得犀利。 “看来,太子妃您真是如今上所言,幽闲成性,不过问朝中之事啊!”没等周萋画回答,门口就传来一个明朗的声音。 就见守门的小公公,疾步小跑奔入正殿,“回太子妃,奴拉不住宋将军!” 宋云峥,他来这里做什么,周萋画顿感不悦。 宋云峥身穿锦鸡紫色袍服,头戴贤冠,发髻束起,脸上的疤痕也不似以前那般醒目,神清气爽,阔步而来,他静立与周萋画身旁,然后拱手朝苏宁眉行李,“微臣见过太子妃!” “你怎么来了?”苏宁眉手轻轻放在肚皮上,眼睛都不抬一下地问话。 她也极其不喜欢宋云峥! 原因有二,一是周长治对宋云峥的信任远超过对她娘家苏家,二则是因为宋云峥与姬凌宜关系的恶化。 莫看苏宁眉怀孕后,这思绪上总时不时地犯神经。有一点却很明白,就是她很清楚,周长治能坐稳太子之位,与姬凌宜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偏偏宋云峥是姬凌宜最不喜欢的人。 但周长治却对他却太过信任。 如此矛盾,苏宁眉又岂会对宋云峥友好。 “看来,太子妃是真的什么事也不知道啊!我们奉皇上之命。与太子一同前往芙蓉街解决周都护一案!”宋云峥伸手指指周萋画。又指指自己,这个“我们”指的是他们。 苏宁眉一听这话,收起了刚刚不以为然的表情。她的眉头微微一簇,她听娘家大兄说过,周午煜对她父亲有恩,故这次周午煜一出事。父亲是为他前后奔波,但因处置周午煜是匈奴合议团的事。父亲的努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难道丈夫是替父亲还情。 苏宁眉心中涌过丝丝暖意,她的手轻轻拂过自己肚皮,抬手示意一旁的佣人将自己搀扶起。孕妇总是容易多疑,却又极容易因为一点点线索宽心,她从圈椅上站起身来。“既然你们是为了周都护的事,那本王妃也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很小心地迈步。每一步走的都很缓慢,前后左右都跟着宫女,只为了防止她不小心摔倒或者有异情。 她缓缓往前走着,终于顺利迈步出了大厅,守门的小公公立刻跟在苏宁眉身后,抬眼看,就见清宁宫的宫女疾步跑来,说皇后娘娘那熬了安胎的汤,是送来东宫呢,还是遛弯到清宁宫顺道喝呢。 苏宁眉一手搭在宫女胳膊,一手放在她那高耸的肚皮上,“我也许久没见到皇后娘娘了,咱们就去清宁宫给她老人家请安吧!” “是!”小公公立刻应声,说是溜达去,就现在苏宁眉这个情况,必须得坐轿啊,小公公疾步上前去安排。 苏宁眉则沿着竹廊慢慢往前,她忽然记起了她听过的一个传闻,说是这宋云峥的妹妹是为了给周萋画挡剑死的,这么说这两人也算是仇家了。 苏宁眉不禁好奇,是周长治要求带这两人一同去芙蓉街的呢,还是这里面另有隐情,思考之时,苏宁眉不禁回头。 却不禁惊讶,她竟然看到宋云峥伸手在拉周萋画的胳膊,周萋画却倔强地把身子侧到一旁,那种感觉,不是寻仇,而更像是相恋的男女发生争执。 这宋云峥跟周萋画……这两人? 苏宁眉像是发现什么大秘密,一扫刚刚因周萋画出现的不悦,迫不及待地赶往清宁宫。 却说,大厅中,周萋画已经因为宋云峥的动作大动干戈,她侧身退到宋云峥身后,冷冷说道,“宋将军,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我现在已为人妇,请自重!” 周萋画的声音依旧不清不淡,但却让宋云峥阻挡不来。 “别任性,你知道我是谁!”宋云峥很心虚地说话,他骗了她这么久,甚至骗她嫁给了另一个死了的自己,他知道周萋画恨他。 “我不知道你是谁!”周萋画瞪他一眼,“我只知道我的丈夫是秦简,不是你宋云峥!” 她说着就转身朝殿外走去,却被宋云峥一把拦住,周萋画更为恼怒,“我现在去为救我父亲做准备,请宋将军不要为难!” 宋云峥见周萋画态度坚决,只得放下胳膊,但他却有丝丝不甘心,周萋画明明就是他的妻子,为什么就像是中间隔了很多人似的。 “周萋画,我会让你光明正大成为我妻子的!”宋云峥看着她迈步前行的背影,坚决出声。 前行中的周萋画听到这话,步子徒然停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却也不足一刻,重新站了起来,阔步朝前走去。 在周萋画站在马车前不久,周长治就换好华服在宋云峥的陪同下走了出来,他的身后依然跟着那名貌美的郎君,周长治轻步移,那郎君缓步跟,最后竟然与周长治一起钻进了车厢。 周萋画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眯眼看向那郎君,却不禁再次吃了一惊,这郎君眉眼里怎么跟宋云峥那么相像。 周萋画移目,从那郎君脸上移动到宋云峥。却刚好跟宋云峥四目相对,她匆忙躲闪。 宋云峥却牵马朝她走来,周萋画连忙躬身进入了车厢。 宋云峥无奈驻足,一跃上马,带周萋画的马车开始移动后,跟在了她的身旁。 一行人穿越大半个京城,终于到达了西城坊。车厢的窗帘是一层薄薄的纱。周萋画跟着这层纱看向外面,就见宋云峥下马,并朝自己马车走来。见此状,她不等宋云峥靠近,连忙挑开棉帘,从马车上下来。 周萋画这猛然下车。下了宋云峥一大跳,他看周萋画回身进车厢拿勘察箱。便大踏步上抢。 周萋画刚握住勘察箱的绳子,身后就有一双大双伸来,在她上方抢先一步拿起了勘察箱,周萋画先是一怔。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宋云峥。 “你给我放下!”周萋画的怒火在这一刻瞬间变点燃了,她一抬手。从箱子下端拉住了勘察箱,“这是我丈夫留给我的。请你放下!” 宋云峥被周萋画的怒吼吓得手一抖,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对周萋画的骗在她心里已经埋下了不能弥补的伤。 这份伤不同于以前两人的打打闹闹,而是周萋画的心上留下了疤。 他对视着她的眼睛,很久,很久后,重要选择了退步,将勘察箱递到了周萋画的手上,然后退到了她的身后。 “发生什么事了吗?”周长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周萋画连忙将勘察箱背到自己肩膀上,“回殿下,无事!”她转身,看向周长治,并立刻施礼,在抬起头时,却又感觉有点吃不消,周长治带来的宫女们都站在他的身后,且有一段距离,他的身旁只站着那名俊俏的男宠。 就见周长治身体的重心都靠在男宠的身上,两人身体贴着身体,丝毫没有避讳。 周长治注意到周萋画面露错愕,抬手招呼她考前,“来,我给介绍一下,这位是伶睿,这位呢,便是大名鼎鼎的圣手娘子周萋画!” “奴,见过圣手娘子!”伶睿听到周长治的介绍,连忙向周萋画施礼,他的声音,如黄莺般动听,周萋画再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见伶睿虽然在朝她福礼,但是他的身体却没有动,依然紧贴着周长治。 周萋画弯腰简单回礼,“殿下,我们能否进去了!” 周长治点头。 陶婉儿并没有亲自出来迎接,而是派了那个叫索里的,可这索里偏偏是个莽夫,说话粗声粗气的不说,礼数方面也做得很不周全,“你就是大溏皇帝派来的,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周长治几时受过这么无礼地对待,他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刚刚还将重心放在伶睿身上的他,瞬间直起了身体,托着受伤的腿,朝索里面前靠近几步。 周长治倒也算身材修长,但站在索里面前,却不知一提,“大胆奴才,竟然敢这么跟本太子讲话!” “阿耶,原来是大溏的太子啊!”索里上上下下扫视了好几眼,玩味似地看了伶睿好几眼,冷嘲热讽道,“怎么身边跟了那么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一听索里调戏伶睿,周长治顿时一口恶气上头,“大胆奴才,这可是在我大溏,岂容你这般放肆!来人啊……”他说着就提高音量要绑人。 “太子殿下,要事为主,稍安勿躁!”宋云峥在关键时候开了口,今天他们是为了周午煜的事而来,本来就是陶婉儿大发慈悲要给周午煜拜托冤屈,这个时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关键的。 更何况为了一个男宠发生冲突,若是传到周玄毅的耳朵里,怕是对周长治百害无一利吧。 被宋云峥这么一提醒,周长治也安静下来,“去,去请你们少主,我们为周都护的事而来!”他再次端起皇子的架子,冲索里吆喝。 但这索里,本就不吃他这一套,一听周长治用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眼睛瞪得跟铃铛似的,那狰狞的模样,宛如在说,滚一边去,别在本大爷面前摆谱。 虽然索里的态度不佳,但也没有继续阻拦,转身便带着周长治朝院子里面走去。 处于因被无视里的周长治,脸色涨红,哪里还有心情再去理会伶睿,他大力一甩胳膊,双臂放在身后,一瘸一拐地跟在索里身后。 宋云峥回身看周萋画,示意她跟上,而后他便跟着周长治迈步进院子。 周萋画却没有立即跟上,刚刚索里对周长治的态度,突然让她记起了海宁伊府,当年仗着伊老太爷,伊家那位管事对周长治也你是这般傲慢。 周长治记下这仇,瞅准时机,给伊府弄了个满门抄斩。 不知道周长治会怎么对待索里。 她长叹一口气,提步,眼梢却突然注意到哪原本跟在周长治身旁的伶睿,此时的他,脑袋微微歪向一旁,嘴角微微向上擎着,像是得到什么奖品后,心满意足的样子,眼角微微下垂,突然闪过一丝狠绝。 他端正头,猛然注意到周萋画正在看他,瞬间又变了一幅模样,嘴角上扬,朝周萋画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圣手娘子,奴刻意随你一起进去吗?” 他冲周萋画行礼,姿态妩媚,让周萋画自叹不如。 周萋画心里道,你是周长治跟前的红人,哪里轮的到我允许。 “伶郎玩笑!”周萋画朝他回礼,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转身便朝院内走去,身后的伶睿立刻跟上。 周萋画却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好像是从伶睿身上散发出来的,只是这股花香,好像以前曾闻过,周萋画想着猛地转身,“伶郎,冒昧香问,家乡何处?” “奴是蒲州人!”伶睿垂首。 “原来是蒲州人!”周萋画喃语,见伶睿抬头对视自己,立刻又问道,“那你可曾去过海宁府?” 却见伶睿像是听到什么噩耗似的,眼睛突然瞪大,却也不过须臾,立刻垂首,“无,奴生在蒲州,长在蒲州,前些日子随卫先知进京,是第一次离开家!”伶睿的声音依旧如黄莺悦耳,声调却越来越小。 他是卫柏栋送给周长治的?周萋画心里不禁打了个冷颤,抬眸看向伶睿,再次确认,“果真?” “是!奴句句属实!”伶睿再次施礼,却不在起身,转身绕过周萋画,匆匆朝周长治跟去。 周萋画看着伶睿离去的身影,却十分笃定,伶睿在刻意隐瞒他去过海宁的事实。(未完待续) 355 解 陶婉儿端坐上位,见周长治进来,只是抬眼冷冷看了一下,并没有起身要行礼的意思。 关于陶婉儿的身份,周长治倒是也清楚,就算真的按礼仪来,她也无需跟自己行礼。 这个时候,反倒是宋云峥先站了出来,“陶少主,我们是为周都护的事而来,还望少主不要为难!” “是我找你们皇上给周午煜求的情,又岂会为难!”陶婉儿手臂轻轻搭在圈椅的椅背上,轻蔑地抬起头,眼神略过宋云峥,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周萋画身上,“既然周四娘也来了,就立刻去调查一二!” 说着,她就从圈椅上站起来,缓缓朝周萋画走去,“我带你去!” 她站到周萋画面前,瞥了一眼周萋画,顺其自然就看到了跟周萋画并排的伶睿,见伶睿姿色艳丽,就连长相出众的周萋画也瞬间比了下去,只当是周萋画身边的新婢女,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她目光落在伶睿脸上,心中不禁腹诽,真是个好女儿,安排这么个尤物来看周午煜,也不怕周午煜一回府就累死在床上。 目光在伶睿身上停留片刻,陶婉儿突然意识到她欣赏的这个娘子其实是个男人,不禁吃了一惊。 “抬起头来!”她脱口而出。 伶睿一抿嘴唇,略显为难,但还是抬起头,眼眉却低垂,看向地下。 陶婉儿眼睛瞬间眯长,好眼熟的郎君啊,好似在哪见过。 她再次打量一下伶睿,记忆力没有任何反馈,无奈的她。收回眼神,再次示意周萋画跟着她。 得到周萋画回应后,陶婉儿大迈步,带领一行人朝关押周午煜的房间走去。 “画儿!”周午煜一见周萋画又跟着陶婉儿进来,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把住笼子,焦急地喊着。“陶婉儿。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若敢动画儿一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周午煜。你不过是一阶下囚,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我告诉,若不是我陶婉儿大发慈悲。你早就去与陈成玉相见了,还轮得着你在这大放厥词!”一见到周午煜。陶婉儿原本还算平和的脸瞬间就变得狰狞,听到周午煜对她的威胁,几乎是咬着牙说话。 她盯着周午煜,眼神冒出足以杀死人的凶光。直到她听到周长治走路不灵便的脚步声响起,这才再次开了口,“索里。把阿丽米的尸首抬上来!” “是!”索里粗声回应。 转身朝外面走,与正要进门的周长治撞了个正面。 大溏正房的门都蛮大的。但为了防止周午煜逃跑,只留了一处不到八十公分的房门,索里身形魁梧,周长治虽然不及他,但两人同时站在门口还是不能同时通过。 索里不退步,周长治自恃自己尊贵的身份也不做退让,两人就这样僵在了门口。 “我不急,你若不担心尸体腐烂没法检验,我就陪你在这分个高低!”索里轻蔑地看了一下周长治的腿,嘲讽地上瞥着嘴角,双手叉腰,一幅要挣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若自己的腿没受伤,周长治一怒之下倒是真的会跟索里较量一番,但现在他的腿不便不说,他也知道耽误正事,让父亲知道后,对他会有影响。 周长治深吸一口气,端在小腹前微微弯曲的手臂用力握成拳头,一侧身,将索里让了出来。 索里,我若不抱今日羞辱之仇,我枉活于世间。 索里得意嗤笑,“没胆量较量,就得认怂!哼……”他大步迈上长廊,挥动手臂,带着站在长廊两侧的几名士兵,“跟我去抬人,今儿大家也都长长眼!看看这大溏的娘子是不是真的有传闻里的那般神气!” 大溏的民风开放,但比起匈奴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匈奴的女子骑马上战场是稀松平常的事,就连像陶婉儿这种做少主外出合议的,也没什么奇怪的。 在这莽夫索里的印象里,大溏的女子都是躲在男人身后卖笑的娇弱人,也是当知道这周萋画善于跟死人打交道时,索里嗤之以鼻,那么个还不到他肩膀的小丫头,敢动死人,他才不信呢。 在索里出去抬那名叫阿丽米的死人时,陶婉儿终于让周长治落了坐,她让人在关押周午煜铁笼的右侧给周长治放了一把圈椅,自己则坐在左侧的另一把圈椅上。 宋云峥跟周萋画一左一右地站在周长治身后,他先是打量关在铁笼里的周午煜,比起事前发生当天,他进来看时,周午煜又消瘦了许多,他的发髻已经凌乱,头上的贤帽也歪到一边。 他双手牢牢地抓着铁笼,焦急地看着周萋画,当他意识到宋云峥在看自己时,眸光骤变,立刻锋利起来,在被关在牢笼的这几日,索里时不时会来监视他。 索里是个傲慢的家伙,每次来都少不了冷嘲热讽跟挖苦,从索里的言语里周午煜倒是把周玄毅的态度摸了个清清楚楚。 回想着这些年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桩桩件件,周午煜终于想明白了,这猜忌一旦栽下了根,就永远也别想着根除了,自己今日不死,日后定然还是会有其他事。 他斜睨着宋云峥,心中冷冷发笑,这家伙,不也跟自己一样吗?还在做什么百日梦吗?哼,周玄毅啊,周玄毅,你这盘棋,下得好啊…… 宋云峥吃惊地看着周午煜,刚刚还在一脸颓废的他,怎么转眼间就变得诡笑起来。 因为吃惊,他的喉结上下翻动一下,他的身体微微朝周午煜方向转动一下,而这时,索里已经带人迈步进了房间。 四名身材健壮的男子,分别抬着担架的四角,死者阿丽米平躺在担架上,一道白色的粗布盖住她的脸,在四名男子要讲她放在地上之时。陶婉儿一挥手,示意另外一组候在外面的士兵,“把这房间的窗户都给我打开,然后在这搭个台子,我好看得真切!” 她伸手指指铁笼正前方的位置,话听上去有点随意,但她的表情倒是很慎重。在海宁时。她偷看过周萋画检验伊十郎等人的尸体,知道这验尸的位置跟光线的重要。 她陶婉儿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答应的事肯定会遵守。而且会很配合的做好。 距离阿丽米死亡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八个小时,周萋画戴上手套,并给房间里每一个人分发了口罩,除了宋云峥。 “过来帮我!”春果不在。但有些事的确需要人帮忙,除了宋云峥也没有比其他人更适合的。 宋云峥没有说话。便立刻到了周萋画身旁,帮她拿起了勘察箱。 周萋画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对他的举动发表任何看法,便伸手拉开了阿丽米身上的粗布。 她的皮肤已经发暗。尸僵已经消失,整个身体已经很软,衣着整齐。没有挣扎的痕迹,额头上有被砸的痕迹。 除了陶婉儿。周围都是男人,若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周萋画是不会解死者的衣服的,但为了顾及到匈奴人的颜面,她只解开了下身。 死者的双膝上有淤青。 周萋画伸手摸向她的脑后,摸到了一块血疤。 “后脑的血疤就是周午煜用烛台打伤形成的!”索里并没有戴口罩一看周萋画摸死者的脑后,一边嘟囔着,一边从身后下人的手里拿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横向放着正位桌上消失的那支烛台,烛台的高约30公分,上盘直接十公分,底座上雕着蝙蝠纹,台柱中央雕着福字,上盘正中央一根与直径差不多长的铜钉。 这铜钉是用来插蜡烛的,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能看到铜钉上还沾着血,上盘的外侧上更是很明显的沾着血,“就是用这个打的!” 索里将托盘往周萋画面前送一下,态度相当的傲慢,“人赃并获,这就是证物!” 周萋画垂眸看一眼索里手里的证物,冷笑一下,“我阿耶应该没那么傻吧,很明显要用这个行凶,底座比上端更顺手!” 她说着将手从阿丽米的头下拿出,然后站直身子,“而且若是用铜钉这一端行凶,头部应该有被划伤的痕迹吧!我怎么什么也没摸到呢!” “别管你摸没摸到,人就是被周午煜拿着烛台打死的!”索里不退让,眼睛瞪得溜圆,一幅周萋画还敢顶撞就要动手的样子。 宋云峥在战场上跟索里交过手,知道这是个不分轻重的粗野人,担心他真会动手,将勘察箱放在台子的一侧,上去挡在周萋画面前。 若是不知道宋云峥的身份,周萋画说不定会跟以前他给自己特意斟暖茶一般感激,此时他的这个举动却让周萋画感到很可笑,她没有领宋云峥的好意,而是往后退了一步,绕过宋云峥的身体缓缓走向牢笼后面的正桌。 “这里就是发现死者的地方吧!”周萋画指指前天父亲描述情况时,所指的桌脚位置。 “没错!”索里又抢先回答,却察觉到周萋画这是在询问陶婉儿,于是他嘟囔一句,退后到陶婉儿身旁。 陶婉儿并没有打算为难周萋画,于是在索里退后后,她点点头,摘下口罩说的,“正是!当时我推门而入,就见你父亲右手拿着这烛台,屈膝半蹲在地上,阿丽米的人已经平躺在地上!我连忙招呼人上去,却发现阿丽米早已经没了气息!” 陶婉儿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说假话,在陈述时,特意点出了周午煜是用右手拿着烛台,双腿微曲等细节!” “奥,阿丽米已经死了!能否劳烦少主演示一下当时的样子!”周萋画看向陶婉儿。 “演示?”陶婉儿不解,却依然抬手,招呼身旁的索里,“你去!” 索里耷拉个脑袋,百般不情愿,将盛着烛台的托盘往身旁的手里一扔,闷闷不乐地顺着周萋画所指而去,他可是堂堂的先驱龙虎将,竟然让我装死人。 他心里是一百万个不乐意啊! 努力回想着当时那阿丽米死的样子,索里亚躺在了与桌子平行的方向,双腿伸到桌子下面,只把脑袋跟肩膀落出,“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她一半身子在桌子底下,一半身子在外面!当时她整个脸都是黑的!” “脸是黑的?”周萋画喃语,嘴角却微微上扬,她踱步站到索里面前,“人抬走后,你们这里有打扫吗?” “没有,连动都没动!”索里说话。 “奥,那就奇怪了,根据死者头上的血,这地面上不该没有血啊……”周萋画做作的惊呼一声,“而且……”她声音放慢,说完“而且”这两个字后,她突然转身,伸手向桌面,拿起桌子上的另一只烛台,就要砸向索里。 “啊,你这个x!想做什么!”察觉到周萋画意图的索里大叫一声咒骂着,双手高举过头顶,抓住周萋画的双手,破口大骂,他的双腿一抬,将桌子踢得当当响,桌子上拜访的瓜果瞬时间一片凌乱,若不是桌子是实木,制定被他这一脚踢翻。 索里站起身来,握住了周萋画的手,“好啊,周午煜调戏不成杀人,她女儿恼羞成怒也杀人!”他说着就抬手要打周萋画。 “索里,你最好立刻放开他!”陶婉儿的声音突然锐利起来。 “不放!这小蹄子,竟然敢害老子,看老子今天不扒了她的皮,抽了她……”他发泄的怒火还没说完,他就说不下去了,他闻到了一股血腥,来自他脖子上的血腥。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宋云峥已经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且那刀竟然就是索里自己的。 索里只得松开周萋画,护住脖子,恶狠狠地盯着宋云峥。 宋云峥收回刀,似乎只是那么一抬手,刀就回到了索里的刀袋里。 他关切地看向周萋画。 周萋画揉搓着自己的手腕,却没有要感谢宋云峥的意思,她抬起头,看向陶婉儿,“少主,您应该看明白了吧!这死了的人,应该跟我父亲无关吧!” 陶婉儿此时也处在惊讶中,她没料到宋云峥的武功会这么强,回想几个月前,当自己与宋云峥交战,不过几个回合就将他拿下马,当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当时宋云峥说要合议时,为何那么理直气壮! “哎!”陶婉儿长叹一口气,抬眸看向周萋画,“圣手娘子果然厉害,没动刀,就为父亲洗了冤,果然让人佩服啊!” 索里一听陶婉儿这么说,眼睛又瞪圆,“少主,你搞错了吧,这小蹄子什么也没做,怎么能放了周午煜!” “你给我闭嘴,少在这给我丢人!”陶婉儿怒斥索里,而后从前圈椅上站起来,双手抱拳,笑盈盈地说道,“虽然排除了周午煜是凶手的嫌疑,但人是在你们大溏死的,就劳烦周娘子找出凶手吧!” 见陶婉儿这般客气,索里不依不饶起来,他将正在给他止血的女人往一旁一扔,冲着陶婉儿大声嚷嚷,“到底怎么回事,周午煜怎么就不是凶手了呢!”(未完待续) ps:推荐本好书,作者名玲珑秀,《玉堂金门》一个我行我素的现代女子,在古代最重规矩书香人家生活故事。 356 真相出 “说清楚,否则老子不依!”陶婉儿身为合议团的少主,竟然被这粗鲁玩意叫嚣,脸一下子僵了,尴尬地坐回位置,一看陶婉儿不说话,索里以为占礼,依旧不依不饶地吵闹着,“哈,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 周长治本就对索里有气,看他这么嚣张,摘下口罩,蔑视着冷哼一声,“哎,空有一幅臭皮囊,却是个脑中无物的家伙,四妹妹,这位索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刚刚玩的哑谜他看懂!速速为他解释一番!” “免得闹了个不愉快,传出去,还以为咱们大溏仗着地域广阔,富饶,欺负他们穷乡僻壤呢!”周长治诮贬索里,言语里带着得意。 “你!”索里一瞪眼,脖子上的伤口被扯地生疼,他呲牙咧嘴的说不下去。 周萋画见状开了口,看向索里,“其实正如大家看到的那样,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周萋画朝众人挥了挥手,一看索里又瞪眼,立刻说道,“首先呢,正如大家看到的,索里的脖子被划,血立刻就留了出来,滴到了他的衣服上!” 周萋画伸手指着索里的领口处,“设想一下,死者头后面有明显流血的征象,为什么这地面上一点血迹都没有呢!” “这是因为人死后,血也会跟着凝固,这个过程一般会在三个时辰到四个时辰之间,如果这个时候将尸体移动,那新的地点就不会留下血迹!这也就是,为什么死者头上有伤口,但躺尸的地方却没有的原因!” “既然死者是被转移到这里,而我父亲又在你们发现尸体前不久到达这里的。自然没有作案时间,又怎么会杀死死者呢!”周萋画看向索里,在她说话的时候,索里已经包扎好了脖子上的伤口,“此为第一!第二呢……” “等一下!”没等周萋画开口说第二,这索里又开口制止了,“你说转移就转移啊。有证据吗?” 周萋画实在不想对牛弹琴。她强压住火气,“当然有!”说着她转身绕到阿丽米的尸体前,示意大家看阿丽米脸。“大家发现这张脸跟前几天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周萋画抬头看向站在陶婉儿身后的男人们。 这些男人却只是看着阿丽米的尸体,没有出声。 半晌后,陶婉儿说了话,“她的脸。好像当时不是这样子,有点跟以前不一样。但不是现在这么黑!”她胳膊支在椅背上,略微思考,而后伸手指着阿丽米小腿上紫红色的尸斑,“好像跟那个颜色很想。但没有那么红,而起是云片状!” 周萋画朝陶婉儿微微点头,“人死后。尸斑开始形成,但是在死后六个时辰内。尸斑是可以随着尸体位置的变化而重新形成,也就是说,当人死后六个时辰之内,尸体被移动时,尸斑会重新形成,但是,这个过程会很缓慢!” “死者死时应该是怕在地上,其致命伤在后脑,血会往下沉淀,因此在她的脸上形成尸斑,在血凝固后,被让转移到这里,尸斑会形成,但是很慢,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们会在她的脸上看到,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们搬动死者时,会发现她脸色不正常的原因!” 周萋画看向索里,“我这么说,够清楚了吧!” “够,只是……”索里一百万个不乐意,他眼睛突然一亮,“只是,按照你这么说,她趴在地上形成的尸斑应该消除,但那里是什么!”索里手指阿丽米的膝盖,大声质问。 膝盖,正是周萋画要说的另一个问题,她伸手拉了拉死者的衣服,“她的膝盖上的不是尸斑,是有瘀青!” “根据皮下出血形成的规律,可以得出,她是在膝盖受伤后不久就死了的!这点,也刚好跟她致命伤在后脑上不谋而合!。”周萋画继续补充道,“但你们当时看到我父亲手拿烛台时,她是平躺的,这点也证明了我父亲与她的死无关!” 周萋画说完这些,伸手给死者拉了一下衣服,便伸手重新盖上了粗布,“第一点,我说完,索里义士,你还有不明白的吗?” “没,没有!”索里涨了个满脸红,嘟囔着,“你说第二点,继续,继续!”就再次站到了陶婉儿身后。 “这第二点,便是我刚刚要在这里袭击索里义士,便遭遇了义士的反抗,倘若真是我父亲杀害的死者,为什么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综上两点所述,我父亲没有杀人!” “索里义士,这下你明白了吗?还需要我做什么补充嘛!”周萋画看向索里。 “没有了,把周午煜放出来吧!”陶婉儿一看索里彻底没话说了,抬手示意身边人去打开了铁笼。 “阿耶!”周萋画上前迎住了周午煜,她感觉到父亲的双臂正在瑟瑟发抖,连忙将父亲迎到周长治身后的矮凳上,“阿耶,你受苦了!” “没事,没事,多亏了我的好女儿!”周午煜抚摸着女儿的发丝,心中感慨良多,他的眼眸看向陶婉儿,比起刚开始时,这个女人的眼睛里好像慈爱了许多。 索里一看这对父女团聚的画面,脸涨红,好像刚刚周萋画说的这些,真的没必要说的这么详细,难道自己脑子真的不灵光? 他虽然自我怀疑,却烫死的鸭子嘴硬的很,冲着正在安慰父亲的周萋画嚷嚷,“周午煜是没什么问题了,可是,刚刚,我们,我们少主是让你找凶手!凶手呢!” 索里这话一出,现场静谧了。 周萋画跟父亲对视一眼,各自想着事情。 周长治见此状,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这破案的事,周萋画可是不在行,周午煜虽然擅长。却是嫌疑犯,早知道就不听崔净的话,把那卢天霖喊来呢。 他一看周萋画也眉头紧皱,“此时毕竟事关人命,我看就由大理寺来处理吧!” 索里冷嗤,“女人就是女人,一遇到大事就怂了。人毕竟是在你们大溏死的。拖得越久对你们越没好处!我看……” “是的,索里义士说的很对,拖得越久越麻烦。不如今日,我就缉凶!免得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周萋画不容索里说完,便开口,“既然这样。那我就请陶少主,允许我在这庄园里四处走动一下。可好!” 周萋画看向陶婉儿。 “当然可以!”这死者阿丽米毕竟是自己的人,千里迢迢跟着自己来到大溏,现在周午煜已经确定不是凶手了,总得找出真凶。要不然她怎么回去面对阿丽米的家人。 “那既然这样,儿就不客气了!”说着,她便朝陶婉儿微微施礼。 随后。她不等宋云峥说话,便直奔发现阿丽米尸体的位置走去。长桌上的食物已经乱做一团,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周萋画走到了长桌后,她手指上次来就发现的有异常的围墙粗布,“陶少主,劳烦您来看一眼!整个房间里都是整齐的,唯独这里有被拉扯的痕迹!” 陶婉儿上前,看着那不像其他地方平整的围墙布,点点头,“的确!可这又说明什么呢!” 周萋画抿嘴一笑,“当然!” 话音落下,周萋画用力一扯墙围,“刺啦”一声,墙围就被扯了下来,紧接着,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墙围后面竟然不是墙,而是一扇门,一扇跟墙颜色相近的门,一扇打眼看去找不到锁的门。 “这是怎么回事!”陶婉儿惊呼,“索里,把门给我打开!” “是!”索里道,伸手很轻车熟路地摸到门锁,推开了房门。 “过去看看!”周长治也挤到跟前,他冲周萋画说道。 周萋画却展开双臂,挡住了大家,“我在前,大家稍安勿躁,以免破坏了痕迹!”说着,她便先迈步出了那门。 众人跟在周萋画身后,可当宋云峥要迈步出去时,周萋画突然回头,冲他说道,“你,照看好我阿耶!” 语气生硬,语气说是安排,倒不如说是命令。 宋云峥听到这话,竟然不自觉地停住步子,然后推到了周午煜身旁。 周午煜虚弱地坐在矮凳上,看着宋云峥推到他身旁,他微微挺挺身子,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周萋画,似在问宋云峥,又好似在自言自语,“她知道你是谁了?” 宋云峥虽然退到了周午煜身旁,但他的眼睛还是一直落在走在庭院的周萋画身上,听到周午煜的声音,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周午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突然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却也不过须臾间,又再次悬了起来,“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这一次,他是明明白白地问宋云峥。 他渴望从宋云峥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可他却简简单单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就是这里了!”周萋画带着众人一直走到院子的东北角。 “这里跟其他地方有什么不一样吗?”周长治垂眸,仔细看着周萋画所指,秋日早晨虽然有露,地面会被淋湿,但经过太阳的照射,地面已经干,这里跟着院落里其他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异常。 要说异常,也就是看上去这里的地势好像要高那么一点点,但似乎也没有高。 听到周长治这么说,周萋画弯下腰,用手扒了一下土,然后捏起薄土下面一点看上去颜色有点深的土,放到掌心里,将手摊到周长治面前。 “好臭,这是什么味道!”周长治扇着鼻子,连连摇头。 周萋画又将手往朝陶婉儿面前抬了抬,陶婉儿也连连扇着鼻子,但她扇完,突然明白过来,“去拿个扫把!不,铲子!” 周萋画见她的安排,便放下了手,土从她的手套上滑落,重新与地面混为一坛。 她知道陶婉儿已经察觉到什么。 于是她不再卖关子,“正如陶少主的安排,这里的土质的确跟别处不一样,刚刚我捏的是覆盖在腐叶土上的一层薄土!” “各位可能有所不知,这做院落的看院人,以前曾是皇宫的花匠,对种花的土质各位有眼睛,而这腐叶土,便是种植花卉的优良土质,是叶子、杂草掺入土里,然后……”周萋画微微一顿,看向周长治,与周长治四目相对后,立刻转移,“然后加水,加人粪尿,发酵腐熟而成的特殊土质!它在使用时,会经过暴晒和筛!” “但因加入过粪尿,这味道……”她不敢看周长治,只是抬手接过陶婉儿吩咐人去拿来的工具,先用铲子刮掉一层土,然后用笤帚轻轻扫过,“劳烦少主命人去准备一盆水!” 等下人端来水后,周萋画已经将地面上的那层薄土拔到了一旁,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被她抛开的地面,然后朝着右前方的位置用力铲下去。 把铲出来的腐叶土轻轻放到了水盆里,众人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看着水盆里的状态。 “啊,快看,变红了!”端来水的下人惊呼道,“是血!” 周萋画抿嘴而笑,“没错,是血,那阿丽米就是在这被人打死后,搬进房间的!” “因合议团的到来,种花老汉的腐叶土还未发酵后,便被匆匆入了土,因此虽然被称为腐叶土,实际上还是一些树叶跟杂草,因此当血滴在上面后,并不能立刻渗入!”周萋画解释道。 众人一听,啧啧感叹。 这时,那索里又忍不住了,“知道阿丽米是在这死的又怎么样,凶手是谁,你找到了吗?” 周萋画直起身来,“当然!” “我记得刚刚大家在我拉开墙围时,对着突然出现的门都感到很惊讶,可是有一个人,他非但没惊讶,反倒很轻松地就打开了门!不知道大家还记得吗?”周萋画扫视众人。 大家几乎同时看向了索里。 “啊,你,你们看我做什么!”索里脸突然红了,“我,我不过是打开了扇门,有错吗?少主,可是你让我开门的!” “是我让你开门的没错,那是因为我扫视正扇门,没有发现门的开关,是让人踹门!”陶婉儿眼神锐利起来。 【感谢每一位看文的亲,更感谢每一位在不同地方发表意见的亲,本文即将完结,在vip章节呼吁一下各位,希望大家能在正版里支持某月,正版地点:起点女生、qq书城,就这两个地方,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ps:虽然发再在vip章节了,但我真的没有混字数! 357 陶婉儿的到访 “索里!你还要狡辩吗?”周萋画怒斥。 陶婉儿也命令身旁的士兵将索里保卫住,周长治被他的侍卫们保护好,退到一边。 索里早已面红耳赤,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说,说我?就凭一扇门,我就不信你们发现门被锁时,第一反应不是找锁!” 周萋画冷嗤,“我们可能是找锁,但你索里不会!尤其是你的脖子还受了伤!”门的锁比较低,若想打开就必须得低头,索里脖子受伤,低头不便,依着他那种鲁莽性格,直接踹门才是他该有的行为。 索里硬着个脑袋,就是不认。 “好,既然你不认,那我让你心服口服!”周萋画道,“首先,是那死者在桌下躺的位置,据我所知,当陶少主发现死者后,第一时间是招呼人来抢救,可你当时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到,但是你却能清楚的描述出死者所躺的位置,腿在桌下几分,身子露出几厘!” “我想,这么详细的状况,怕是陶少主都拿不准吧!”周萋画抬头看着索里,见他脸上有一点点心虚,继续说道,“那死者是头上被砸而亡,但伤口却只有一处,能一下将人砸死的,定是个身体强健之人,而且,我在死者的指甲里,发现了一些皮屑,索里,你敢脱下衣服,让众人看看你的后背吗!” 索里的脸一下子涨红,“不,不能……可就算我身上有伤,那又如何,男儿在外,身上没伤怎么可能!” “可若这伤,是个女子亲密、情真时被挠伤的呢!”周萋画继续逼问。 “不。不可能,她当时没有挠我!”索里反驳,这话一出口,现场一片哗然。 “大胆索里,你果真跟阿丽米有过亲密!”一听索里说漏嘴,陶婉儿彻底恼怒,“给我把他拿下!” 士兵一哄而上。擒住索里。将他压倒在地。 索里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少主。我错了,都是这娼妇勾引于我,她威胁我,我情急之下。这才将她杀死,少主饶命!” 原来。这索里跟阿丽米均有家室,来大溏的途中,暗生情愫。 众人都以为这院子为正方形,压根不会注意到正厅后面还会有一小院。索里发现这个秘密后,小院就成了两人幽会的地点,那日。正值阿丽米值夜侍候陶婉儿,两人一拍即合。到这小院里苟合。 岂料,阿丽米却提出与他私奔的要求,索里哪里肯,争执之下,索里便杀死了阿丽米,然后旁若无人地回了房间。 天亮时,有人察觉到阿丽米的消失,陶婉儿便下令寻找,索里考虑过后,他便想把阿丽米的尸体搬出,熟料到,刚把尸体搬出院子,周午煜就到达更是被引进了那房间。 索里已经把尸体搬进了房间,情急之下,他就将人往桌子下藏,藏了一半,周午煜就做进房间。 更是一坐便是半个时辰,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让索里的腿吃不消,他的调换姿势时,就不小心碰到了桌子,那烛台便落下。 听到声音的周午煜过去查看,刚拿起烛台,陶婉儿便推门而入,陶婉儿虽然也发现了阿丽米死状的异常,但私下之下,她还是将错就错,将周午煜定为杀人凶手。 而趁众人慌乱之时,索里则从那门里逃脱,但因为要关上门,那原本平整的墙围,也便依次不平整起来,至于那烛台上的血,则是索里为了坐实周午煜是杀死阿丽米故意弄上的血,孰料,却因此被周萋画抓住了漏洞。 随着索里的和盘托出,合议团婢子被杀一案也就彻底了结了,虽然是在大溏杀人,但这死者跟凶手都是匈奴人,周长治没有参与意见,全权交给陶婉儿处理。 索里也出自大族,谨慎起见,陶婉儿做出先将其关押,带回匈奴再错处理的决定。 周午煜在周萋画的搀扶下,目送周长治上了马车,“周都护受累了,我这就回宫向父皇秉明此事!” “多谢太子殿下!”周午煜托着虚弱的身体,向周长治行礼。 周萋画搀着父亲,看着周长治上了马车,伶睿在朝这对父女还礼后,也上了周长治的马车。 周长治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开始行走。 周萋画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个伶睿…… “父亲?刚刚我们去院子里时,那伶睿可是与您一起在房间里?”周萋画记得很清楚,当众人在后院里研究土质时,伶睿并没有出现在周长治身旁。 “没有!”周午煜知道这个伶睿是自己妹婿送给周长治的,他最见不得这种青色之事,当听到女儿问起这伶睿时,语气自然不悦。 没有跟随众人去院子,也没有在房间里,可现在他又出现在周长治身旁,在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去哪了呢! 周萋画疑惑不已,手却搀扶着周午煜朝自己来时乘坐的马车走去。 宋云峥单肩背着勘察箱,整个人一如既往的霸气十足,却又时不时流落出一点点儒雅,尤其是落在周萋画的身上的眼神,更是显得多情温和。 陶婉儿立于院门口,冷冷地看着宋云峥的目光紧随周萋画。 她忍不住上去,站到马车前,冲正在搀着周午煜上次的周萋画说道,“听说,周娘子虽已出嫁,但不过是冥婚!没想到周娘子对夫妻间的事也是这么明了! 陶婉儿说话时,眼睛瞄一下周午煜,哼,有其父必有其女,看来周萋画也是个浪荡人。 她又看一眼宋云峥,且,这等俊俏郎君也被周萋画迷得神魂颠倒,这是好玩! 然后,她不痛不痒地说话,“真没想到,周娘子连这行房时。动情处该有什么举动都这么清楚,是耳濡目染呢,还是这里面另有隐情呢!” 周午煜跟宋云峥都没有跟着进那后院,但是从陶婉儿的话里,还是能听出刚刚周萋画捉拿索里时说了什么。 当两个人的眼神同时看向自己时,周萋画的脸刹那间逼红,那种私事。她从未经历过。刚刚对索里的推测不过是在一些案例时,听当事人描述所知。 她之所以将阿丽米手里的皮屑联系到那档子事,是因为她在阿丽米的裤子上。发现了一些男子的精。斑,从而大胆推测而出。 这陶婉儿,着实可恶,怎么还用到了“耳濡目染”这种词。 “陶少主。我父亲的冤屈已经洗清,你又还需这么污蔑他呢。我周四娘已为人妇,自当会遵守妇道,就不劳您费心了!”她深吸一口气,回敬陶婉儿。 “且。污蔑!”陶婉儿冷嗤,周午煜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跟他那死了的妻子一样找人恨。陶婉儿心想,若不是你周萋画对我有恩。待启儿也不错,搞垮你们侯府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呵呵,没想到周四娘能说出这般言语,听闻大溏民风也算开朗,周四娘这种身份,再过个几年,寻个好人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突然转身,看向宋云峥,“宋将军,您说是不!哈哈哈……” 她也不等宋云峥说话,仰头大笑,甩袖回了院子。 留下面面相窥的周萋画父女还有宋云峥。 …… 周午煜顺利回府的事,让侯府众人欢欣鼓舞,尤其是皇上差崔净御赐了各种补品,更是让侯府众人感到皇恩浩荡。 连原本打铺盖卷要离开的年氏与周午烁竟然笑逐颜开的来看望,“侯爷啊,您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后福,后福!”周午煜看着摆放在正堂上的御赐补品,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尤其是陶婉儿最后那仰头大笑,总让他有种莫名的恐怖。 周萋画陪同父亲,在正堂送了一拨又一拨来看望的客人后,临近傍晚,周午煜要去看望方老妇人。 周萋画现在的身份,是方德昭最忌讳的,听说,过些日子,年氏还要把琴棋书接来,他们也都过了及笄,虽然都有人上面提亲,但年氏总觉得女儿们还能再有好姻缘。 自知自己是个不被喜欢的,又要面对那些糟心事,莫说周午煜不如她去,就是要她去,周萋画也得琢磨琢磨。 周午煜一离开,春果从三夫人刘氏的院子里回来,“娘子,这是你离开时,让我统计的名单!” 见启儿没有随她回来,周萋画着急询问。 “启儿郎在三夫人那玩累了,早早睡下了,三夫人怕把他吵醒哭闹就留下了!”春果浅浅回到,然后毕恭毕敬地把周萋画离开时,那些找她报名的要离开的名单,双手递到了周萋画面前,“咱们院子跟侯爷那边,一早来报名的就有十五六个,一听说侯爷没事,又回来说是不走了,谁管他们啊,三夫人都给记上了,这些可恶地家伙!” 周萋画翻动纸片看一下上面写的名字,都是些陌生人,没有从洛城带来的老人。 “再问一下他们的意愿,若是真的想留下来,就不要追究了!”周萋画放下纸,“帮我放水吧,我累了想好好休息!” “嗯!”春果应声答应,脸上却带着一点点欲言又止地神色。 “怎么了?”周萋画站起身来,示意春果给她接衣服。 “也没什么,就是我阿耶来了,他想在府里谋个差事!”春果上去给周萋画脱衣服,慢条斯理的说话。 “柳神医来京城了!”周萋画抬眼看着春果,春果却还是不敢与她对视,“现在咱们府这幅光景,旁人恨不得离着远远的,你父亲竟然要来府里当职?我看还是算了吧,赶明你去挑个不错的位置,让柳神医在京城开个医馆!等你找婆家也好让人高看一等!” “娘子,您说什么呢!”一听周萋画扯到了自己的婚事,春果脸涨得微红,娇嗔,却仍旧不抬头跟周萋画对视,她将换下的衣服收拾收拾,“娘子我这就给你去放水,你等着哈!” 周萋画一看春果脸红,没有多说什么,“奥,我说让璧姨娘跟你一起去三婶娘那,怎么刚刚没听你提起她!” 春果已经一只腿迈步出了厢房,听到周萋画的发问,她迅速转过脸,嘴唇微微一动,似乎要说什么,但最后她还是吞吐了,“璧姨娘这几日身子不舒服,你又时间就去看一下她吧!” 陈成璧生病了?而且还是这几日? 可前几天可没事,而且春果这么伶俐的人竟然吞吞吐吐的,周萋画心里留下一个大大的问号,只是她今天太累了,根本没有离去再去陈成璧院子那。 她冲春果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去忙。 洗完澡,擦干了头发,周萋画便躺下了。 虽然她很累,但毕竟时间太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她侧过身子,看着对面桌子上放的那支装着“秦简”骨灰的圆坛,怒气整个又上来了。 宋云峥竟然有一个分身是秦简?为什么呢?就算秦简是为了给皇上寻找秦王当年留下来的银票,难道宋云峥的身份就不能做了,为什么要弄出一个秦简呢? 周萋画翻个身,又记起清宁宫闹鬼时,宋云峥跟“秦简”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当时就觉得那个“秦简”很奇怪,现在想来,当时肯定是有人冒充的,当时宋云峥也在场,也就是说,那人冒出自己,是被默许的。 是谁假扮的呢? 难道知道宋云峥就是“秦简”的人有很多? 那自己跟“秦简”的冥婚,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周萋画越想越觉得难以接受,宋云峥,你这个卑鄙的小人,周萋画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就在怒火力,疑惑了,周萋画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心累这玩意是最难消除的,明明身体没有多沉重,周萋画却总感觉睁不开眼,一早起来吃了饭,周萋画就又躺在榻上,脑袋昏昏沉沉起来,春果拿着家什进来瞅瞅,见周萋画睡得沉。 将勘察箱里的器具加热消毒后,便蹲在榻下继续缝制以后周萋画验尸要用的口罩跟手套。 “春果姐,春果姐!”门口传来青露小声的喊话。 春果连忙看向周萋画吗,见周萋画没有被吵醒,这才不悦地转身去看青露,“不好好照看启儿郎,来着做什么!” 被春果这么一说,青露觉得有点委屈,“春果姐,大郎让侯爷带走了,说是府里要来贵客!大郎作为家里的男儿,必须去!” 侯府里来人几时轮得着启儿了。 “谁来了?”春果将青露拉到厢房外,小声地问道。 “说,是合议团的少主!”青露小声说。 合议团少主?陶婉儿?躺在榻上的周萋画突然睁开了眼,她来做什么。(未完待续) 358 诡计 周萋画赶到正厅时,陶婉儿已经被迎到了上座,正一勺一勺地喂启儿吃舔羹。 “周四娘来了!”陶婉儿抬眼看一眼周萋画,随后落下眼眸,继续小心翼翼地跟启儿喂食。 启儿依靠在陶婉儿的怀里,小脸上没有表情,只是一勺一勺地吃着陶婉儿递来的舔羹,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到幸福,就好似是只为了吃而配合。 但毋容置疑,陶婉儿的眼睛里却是露着慈爱。 周午煜似乎早就知道陶婉儿要来,洛城带来的那些婢子们都被命令去了后院,眼前伺候的都是回京后买来的婢子。 听到陶婉儿的招呼声,周萋画却没有马上进去,在门口静静立了一会儿,才进去行礼,“周四娘见过陶少主!” 陶婉儿一看周萋画这般谨慎,嘴角擎着微笑,“四娘子,不必紧张,我只是觉得这几天对周都护造成了伤痕,特意来赔礼罢了!” 她的下巴朝周午煜坐的方向微微一抬,周萋画果然看到桌子上有很多包装精美的盒子。 “劳烦陶少主还挂牵,本就是误会一场,不足挂齿!”周萋画说道, “的确是场误会!”陶婉儿垂下眼眸,继续往启儿嘴里喂食,“我记得周都护新纳的妾也是定国公府里的娘子,看来周都护真是好福气,只是今日怎么不见她出来?” “璧姨娘身子不舒服!”听着陶婉儿这阴阳怪气的说话,周萋画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说起了陈成璧,而且是这种很调侃的语气。 周萋画一直觉得,这个陶婉儿对父亲有点误会。她的嘴里,总是时不时会流露出,父亲是个昏庸好女色的人。 可父亲明明就跟她没什么接触,她怎么会这么说话呢。 这般态度,哪是合议啊,分明就是来着大溏找茬的。 “哦,原来身子不舒服啊!那四娘子可得为都护操持着点。选个可心人陪伴!这刚回府。没人陪伴怎么成呢!”陶婉儿眉眼里全是嘲讽。 陶婉儿这番话,让周萋画更加确定,她对父亲的敌意。 “陶少主。听说去对父亲很熟悉的样子啊!”周萋画反问。 她这话一出口,周午煜的神经不禁就紧张了起来,他昨天回来后就换了前院的人,就是担心陶婉儿会突然到访泄露天机。 周萋画怎么还主动想问呢。她就不担心陶婉儿说出自己就是启儿的生母。 自己已经遭遇一次劫难,不能接二连三的在招此劫。 一听周萋画这么问自己。陶婉儿微微一笑,“了解不了解,事实就是事实!要不然,启儿是怎么出来的!” 启儿?与启儿有什么关系!周萋画一听这眉头不禁皱在了一起。 启儿怎么出来。那得问你跟周午烁! 周萋画紧紧抿着嘴,咬着牙,藏在袖口下的双手。紧紧地握着。 却听门外突然出来一个声音。 “哎呀呀,哎呀呀。这是谁来了?”一个女人如同泼乌鸦乱叫的声音传来。 随后就见年氏扭捏的身子,从前门走出来。 今日的年氏精心打扮过,她穿了一件亮蓝色的曲裾,走路一扭一扭的,手里拿着一个帕,该媒婆似的不断的往前挥舞着。 她的身后,感觉没有表情的周午烁。 “启儿,启儿,怎么这么调皮跑,跑侯爷这里了!”还没见人先闻其声,听说这陶婉儿对启儿很是喜爱,为了博眼球,年氏故意很亲热地喊着启儿的名字。 启儿一听她的声音,害怕的一哆嗦,推开揽着他的陶婉儿的手,朝周萋画奔去,“四姐姐!” 他说在周萋画的怀里,头都不抬一下,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陶婉儿一看启儿这般模样,眼睛一竖,就知道这年氏平日里对启儿不好。 却说,在此时,那年氏笑盈盈地迈过门槛,她小碎步往前快走,眼眸垂落地面,盈盈施礼,“给侯爷请安,给少主请安!” 她头埋下,弯下身子行个大礼。 年氏就是典型的妇道人家性子,他早就听大街上的人说,合议团的少主对周午煜有意思,自己奴婢死了都没追究。 左思右想之后她急了,如果这陶婉儿真的和亲嫁入侯府,那日后可就是侯府的大夫人了,便也不管周午烁那也不乐意,就把他给拉来了。 一看年氏这般嘴脸,陶婉儿冷冷一笑,早就看出她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所以不等周午煜说话,她边道,“起来吧!” 年氏笑盈盈地抬头,“谢陶少……” 她话还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她认出了陶婉儿就是林珠儿,“啊!你,你不是……”她惊呼一声连连后退,拉住自己丈夫的衣袖,指着陶婉儿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周午烁原本低着头在想自己的心事,他是跟年氏两人独自来京城的,他那些宠妾娇娘可都在洛城,本打算实在,京城在找一位娇娘,却不曾想,竟然遇到了周午煜喊冤的事。 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了,他约了儿时的玩伴,一同去康平坊找找乐子,被年氏拉来岂会高兴。 听到年氏结巴的声音,他缓缓抬头,“啊!”看清陶婉儿的长相,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一看周午烁夫妻惊惶失措的样子,周萋画便知道,这是愁人见面,年氏想贴热脸,结果贴在了马蹄子上了,她冷笑一声,抬眼看向陶婉儿。 只是让周萋画让吃惊的是,陶婉儿的脸上,竟然也挂满了惊愕。 见陶婉儿抬起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周午烁,“你,你……” 被陶婉儿这么一指周午烁俊俏的粉脸涨红,双腿都在瑟瑟发抖,“珠儿。你,你怎么在这,你怎么变成了合议使……” “哼,你还认识我!”陶婉儿冷笑一声,随机却看她突然奔溃,如发现猎物的母狮般从圈椅上站起,一下子冲到周午烁面前。冲着他的下半身就是飞起一脚。“好你个骗人精!” 周午烁那小体格也就骗骗小娘子们,莫说这会武功的陶婉儿,就是他屋里的母老虎年氏他都控制不住。 于是随着陶婉儿站稳在地上。周午烁“嗷吼”一声惨叫,护着下半身往后退后几步,然后躺在地上惨叫,“珠儿。饶命啊,我不是有心要骗你的!” 陶婉儿眸光凶狠。分分钟都能把周午烁杀死,“好你个周午烁,竟然敢声称自己是项顶侯!” “珠儿啊,我不过是过过嘴瘾。你,你现在不也改名了嘛!”周午烁显然没聊到事情的严重性,竟然还在狡辩。 这下陶婉儿彻底努力。“好一个改名,今日我若不将你千刀万剐。我就不是陶婉儿!”说完,她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周午烁的领子,“来人呐,把人给我带走!” 她凶神恶煞地嘶吼。 “呜……”原本早已吓坏的启儿终于忍不住了,她蜷缩在周萋画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启儿别哭,等我处理了这个烂人,再来接你!”陶婉儿回眸,冲着躲在周萋画怀里的启儿柔声说话。 启儿这下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周萋画半蹲下安抚,“启儿乖,没事的,没事的……”启儿没有跟以前一样安静下来,而是继续喃语着。 他含含糊糊的话音里,周萋画听到他说,他不是我的阿母,不是阿母…… 不是阿母? …… “侯爷啊,你可得救救二郎啊……”年氏跪倒在老夫人的房间里,连哭带嚎地哭诉着,“谁还没有个犯错误的时候啊!谁能想到那林珠儿当了官啊……” “侯爷啊,求你救救二郎啊……他那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好面啊!谁能想到他骗那林珠儿说他是项顶侯啊!”年氏跟泼妇似的跪在地上,见周午煜也不搭理她,便向方德昭方向移动一下,“老夫人啊,救命啊……” 方徳昭被她哭的心烦,身体朝周午煜方向靠近,“大郎啊,你看这事……” “母亲,此事我无能为力!现在在侯府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想起了陶婉儿又是合议使!”周午煜连连摇头。 “侯爷啊,您不能不管啊!”年氏是真害怕啊,“二郎若是没了,必定会有传言,到时候启儿是那林珠儿所生的事,是瞒不住啊……呜呜,我们侯府到时候!” 年氏趴在地上又嚎啕大哭起来。 周午煜一听这话,眉头皱了起来,启儿的身份是他最担心的,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周萋画对视周午煜,无奈地摇摇头,心中却腹诽,要说这年氏没脑子,这关键时刻到时也能说出个重要的来。 只是她有一事不解,周午烁冒充父亲身份的事,陶婉儿不是应该第一次见到父亲时,就应该察觉的嘛!怎么非得到周午烁出现,才反应过来呢! 见女儿陷入沉思,又见年氏在地上苦苦哀求,“哎……”周午煜长叹一口气,“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尽力就二郎的,心结还需心病医!” 周午煜站起身来朝方徳昭施礼,“我已经找人问过了,陶婉儿并没有把二郎带回去的事,四处宣扬,说明这事还有转机!劳烦母亲吩咐下去,府里任何人不得外传此事!” “嗯!”方徳昭答应,抬头看着,左前方坐在圈椅上的周萋画,这可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出现在这里,嘴巴张张想说话,最后却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老身知道了,大郎不必担心!”方徳昭这次回来京城,被周修娴教训过后,性子就没以前那么刚烈了,虽然还时不时摆一下谱,却没了以往的严肃。 “那样最好!辛苦母亲了!”周午煜施礼,便带着周萋画离开。 启儿已经让春果领回去休息了,长长的甬道上,走来父女俩。 父女俩并肩行走,秋日正午的阳光虽然毒热,却比不上夏日的一份,若没有刚刚发生的事,就这般走着父女俩也是很惬意的。 “画儿,你如何看你二叔的事儿?”周午煜问女儿。 “哎!”周萋画长叹一口气,若是周午烁落到别人手里,她才会怎么唉声叹气了。 偏偏带走周午烁的是陶婉儿,而陶婉儿应是匈奴合议使,如此一来,一切就麻烦了。 不过昨晚最后牵扯的指定是侯府,但若要尽心尽力所为,想想都觉得恶心,他周午烁闯得祸,需要整个侯府给他擦屁股! 但若什么也不做的话,早晚把项顶侯府跟匈奴牵扯到一起,到时被参里通卖国,整个侯府肯定会被抄斩。 “我看那陶婉儿对你还算是尊敬,要不然,你再去试一次!”周午煜试探说话。 周萋画静思一下,无奈道,“好吧!我今晚偷偷去试一下!” “那个……”周午煜想问一下要不要宋云峥陪同,话一出口就说不下去了,“没,没事儿……” 项顶侯府里,因为这接二连三的棘手事,闹得人仰马翻。 侯府外的巷子里,却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身形高大的婢子疾步走上马车。 棉帘挑开,露出卫琳缃急切地脸,她开口就问那艾儿,“都说了?” 但是,眼前的艾儿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艾儿了,她冷冷地瞟了一眼卫琳缃,要正面回答,只是反问道,“你确定这个陶婉儿,就是周启昌的生母林珠儿了?” “确定,确定,当然确定了!”卫琳湘一连说了好几个确定,“当时在洛城时,林珠儿为了能抱走周启昌,可没少费功夫,还是我帮着年氏,把她放进府的呢!” “这样就好!”艾儿又白了卫琳湘一眼,“该说的我都说给那年氏了,就看她到底长没长脑子了!” 艾儿说着,就发出阵阵冷笑,“没想到,你卫琳缃还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竟然想到这一招,你就不怕这么陷害项顶侯府,遭报应嘛!” 卫琳缃低头不语,报应,她一想起项顶侯府,满脑子都是周萋画压制她的画面,只要周萋画敢去找那陶婉儿,我就逮她个正着。 一看卫琳缃不说话,这艾儿也没有继续追问,她挑开棉帘,看着项顶侯府的大门,慢条斯理地说道,“我都说了,听说,卢远山对你父亲颇为欣赏,他的次子卢天林还未娶妻,让你父亲没事多带你多走动一下!” 卢天霖?就是那个在年氏葬礼上俊秀的后生,“嗯,我知道了!”卫琳湘察觉艾儿所指,脸一红,垂首不语。(未完待续) ps:非常感谢小绵羊、虫虫飞999、闲妻梁母、烟和啤酒、guling的月票,说实话,我很少向各位亲求月票,总觉得自己还差那么一点点,但是看到大家把月票投给我,真的有种莫名的感动,因为大家肯定不会看我这一本书,却把月票投给了我,真的好感动。9月初,本书就会痛痛快快地完本了,距离下月还有一天,所以……想了想,还是求一下月票吧!谢谢大家了! 同时也感谢不清楚不明了、南鸢北筏、闲妻梁母的打赏! 359 没有成立的交换 陶婉儿来拜访项顶侯府大街上的人都知道,但她把周午烁“打包”带走的事,却没有张扬。 估计是也顾虑到启儿,陶婉儿并没有再做出其他,让事情朝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的举动,次日,禁不起年氏炮火轰炸的周萋画,终于决定去找陶婉儿了。 以目前的这种情况,周萋画是不方便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陶婉儿那儿的,为了避免引起注意,她穿上胡服,换做男儿身,徒步而至,就连春果也没有带。 到了陶婉儿的住所,周萋画自报家门。 这一次她没有受到半点责难,便被直接引到了陶婉儿的房间。 陶婉儿正倚在床榻上休憩,听到周萋画进来的声音,招招手示意身旁的婢子们下去。 陶婉儿带来的女子有限,除去死了的阿丽米,就剩下了三人,而这婢子刚好是三人,周萋画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正好与那厨娘索里亚对视。 索里亚上上下下打量一下周萋画,若一所思的皱了皱眉,便跟着其他人退了下去。 陶婉儿依靠在床榻上,她瞪大眼睛看着窗户的方向。 渐入深秋,临近中午,温度上来,却又依然寒冷,她看着窗外时不时从树上落下的树叶,慢条斯理地问道,“周萋画,没想到你还敢来?” “西城坊本就为我大溏土地,我又有何不敢呢!”周萋画虽然把头抵着,声音也很小,但这说话的语气,可没有半点退让的。 “哼!”陶婉儿冷嗤一笑,“也是。若不是在你们大溏的土地上,周午烁也不敢那么嚣张,竟然连爵位都敢冒充,真是胆量不是一般人啊!” 说着,她带着怒气“嚯”得一声就从榻上弹了起来,“周萋画,你死了那条心吧。周午烁的狗命我是要定了!”她身子往前一倾。探向周萋画,“对你阿耶,是我陶婉儿的错。一场误会让项顶侯受尽委屈,确实是我陶婉儿的疏忽,但既然犯错,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罪魁祸首便是这周午烁!” “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你们是一家人不在乎罪魁祸首,但我陶婉儿可咽不下这口气,周萋画,我敬你曾救过我。又对启儿不薄,这事,我不会牵连你们项顶侯府。只要取了周午烁这狗命,自此便再无瓜葛。你请回吧!”陶婉儿态度坚决。 周萋画明白陶婉儿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说,她本无心陷害为难父亲,只是因为她把欺骗自己感情的周午烁误以为成了周午煜,所以,才发生了前几日的事。 只是周萋画依然不解,竟然五年前,陶婉儿就被周午烁欺骗了,就算周午烁他红口白牙说自己是项顶侯,但当周午煜出现在她面前时,那个时候她就应该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为什么非要等到周午烁出现呢。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内情,比如说,这个陶婉儿压根就不是林珠儿,只是她长得碰巧跟林珠儿一样,要不然启儿怎么会说,她不是他的阿母呢。 只是…… 只是周萋画又有点不懂,她若不是林珠儿,怎么能将去年两人之间的来往说的那么清楚呢,而且不是那种特意表演出来的清楚,那种感觉,分明在告诉周萋画,她就是去年与她见面的林珠儿。 当一个人冒充另一个人时,她会想尽各种办法,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证明,自己就是本人,会注意各种小细节的呈现,会努力将自己表现的尽善尽美。 可是陶婉儿却完全不一样。 那股倔强中带着的小鲁莽,洒脱中带着的一点点小偏执,若真的是模仿或者表演,这人的演技未免也太逼真了。 心有所想,面有所现。 周萋画的这点小疑惑,自然而然地露了出来。 陶婉儿扫过她的脸,一下子察觉,跳下榻来,直逼而去,“你若还在想着用什么方法说服我,就直接死了这条心吧!周午烁必死无疑,你们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她的脸就直接贴到周萋画的面前,周萋画惊恐地与她对视。 “怎么?周四娘,被吓着了,既然害怕,就请回吧,反正你与那年氏的关系也不好,请回吧!”陶婉儿继续下逐客令。 “陶少主!”周萋画终于决定开口了,“我今天来的确是希望你能放过二叔的,不过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启儿,更为了你!” “为了我?哼!周萋画,我对你客气,只是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但不意味着你可以胡言乱语,为了启儿?哼,他周午烁一没有爵位,二不是嫡出,启儿更是没有一点身份,他周午烁活着或死了,与启儿没有半点影响!”陶婉儿并没有要听周萋画说话的意思。 “非也!”周萋画离开给出否定答案,“陶少主,二叔身份再不济,他也是启儿的父亲,我们侯府虽然是单支独院,但这各方各院也不少,若是二叔不在了,就二婶娘的为人处世,先不说,她会不会故意为难启儿,但说,她的持家之道,待外祖母驾鹤西归,她又能给启儿留下什么!” 周萋画再次从启儿入手,分析,周午烁活着的意义。 “哼,你又在利用启儿朝我施压了吗?”陶婉儿不为所动,脸上的表情更加狰狞起来,“大不了,我将启儿带走便是!” 一听陶婉儿这么说,周萋画微微点头,“的确,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得上一个母亲在儿女心里的地位,我想,启儿对你也一眼,自从我阿母去世后,我才深刻明白,母亲在我生命里的重要……”周萋画说到这,她忽然顿住了,因为她发现陶婉儿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得尴尬,还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紧张。 周萋画只当陶婉儿是想起启儿,心有触动。于是继续说道,“你可以把启儿带走,有母亲的庇护,我想启儿会生活的更加快乐,但是……” 周萋画加重“但是”两个的字音调,并大胆的抬起头,“但是。陶少主。你是否记得,你这次来我大溏的真正使命是什么!” “你来我大溏,不是报我二叔当年对你的抛弃之仇。更不是让你来对启儿实施一个母亲的疼爱,而是为了两国边境的长治久安而来!”周萋画义正言辞地说话,“我们侯府的确有欠与你,你若想让我二叔偿命。我不是当事人,不能发表意见。但有一点我清楚,这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 “你杀了我二叔,早晚会有人知道,你带启儿回你大荆。单于早晚会知道启儿的身份,若是他知道启儿的生父是大溏人,且还是出自项顶侯府。你觉得,单于会怎么处理此事!”周萋画终于说出关键。据父亲所说,匈奴现如今的首领阿斯耶单于曾屡次遭旧部背叛,为人狡诈多疑,就正如这次合议,表面看上来很是诚恳,实则在京城外,到处早已有多股部队聚集。 周萋画看着陶婉儿,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已经切中了要害,“若你因此受到了单于的责罚,你还能保护启儿吗?他一刚到达异地的孤儿,你让他如何生活下去!” 陶婉儿的眉头紧锁,的确,周萋画所说的这些是她在处理周午烁时忽略的。 但她依然不愿意松口,却见她冷笑一声,“圣手娘子所言的确有道理,怕你不让我杀死周午烁也是担心在你们大溏皇帝面前泄露启儿的身份吧!” “毕竟,这里通卖国的罪名可是不小,若是传出去,项顶侯府里的大郎生母是匈奴人,怕是也会招来不测吧!”陶婉儿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周萋画这方的担心。 “的确!陶少主所言极是!既然这是一件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做呢!”周萋画开始朝自己这次请来的目的所指引。 “那你还是要说服我放过周午烁了?”陶婉儿冷笑着说话。 “不是逼迫,而是,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周萋画修正陶婉儿话。 “那我若不从呢!”陶婉儿小脸一扬,不屑地说道。 虽然眼含不屑,但当周萋画对视她时,她却不安地把头侧向了一旁,周萋画隐约也猜出了她的真实想法,于是用更加坚定的语气说道,“那最终我们的面前都只是死路一条!” 陶婉儿心中已经隐隐被说动,她要的是双赢,而不是两败俱伤,只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服软,就这么放过周午烁,她纠结着,想退步,却又不甘心。 就在这个时候,隔着门缝,隐隐传来疾呼声,“少主,少主!”。 正处在不知所措里的陶婉儿,轻飘飘地扫过周萋画,而后上前,将门打开,“出什么事了?” “街口的人传话,说大溏太子周长治正带着人朝咱们这走来!”门口的男子个头瘦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话。 “他们来做什么?”陶婉儿反问。 “听说是因为周午煜受冤的事!”男子继续回话,“说是虽然抓达凶手,但考虑到少主的安危,还是要将院子细细盘查以绝后患!” “少主,少主!”这男人的声音刚刚落下,又一声疾呼传来,又一名看守院子的侍卫跑来,“报,少主,大溏太子已经派兵将院落各个出口为主,并送来名帖,正在门外候着!” 一听周长治封锁了各个出口,陶婉儿心头骤然一紧,但随着周长治名帖的递上,她又放下心来,名帖上写的内容是,大溏皇上责备其在周午煜的案件里,没有出力,故为了合议团的安全,他要讲这座院子重新进行检查,以绝后患。 “知道了,就说我换件衣服,随后就出去迎接!”陶婉儿拿好请帖,转身关上了门,她轻飘飘地走到周萋画面前,“听闻周萋画你与这太子有过合作,不知道当发现你女扮男装孤身一人出现在我们这里,会作何感想!” “若是又发现,周午烁被我关在笼子里,不知道他会不会追查一下原因!”她慢条斯理地说话,见周萋画眼神时不时落在她手里的请帖上,冷笑一声,“我看,周长治今日前来,多是为了邀功,毕竟为周午煜洗冤的功劳可是与他一点关系没有!” “你说,若是他查出,你们项顶侯府大郎的身份……他会不会窃喜啊!”陶婉儿威胁。 “你到底想怎么样!”周萋画听出陶婉儿话里有话。 “好,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我们做个交换如何?就跟一年前一样!”陶婉儿嘴角难以遏制地擎着笑。 “说!”周萋画咬牙切齿地说道,她知道陶婉儿指定会借着这交换再提让周午烁死的事,但现在周长治就在外面的前提下,她除了答应,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 “痛快!”陶婉儿回应,“我让你跟周午烁,在不被周长治发现的前提下离开……”她一顿,看着周萋画的眼睛,寻找着她想看得回应。 周萋画自然知道她不会这么好心,追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你们回府后,让周午烁选择自杀!”陶婉儿眼露凶光,“怎么样?只要他自杀,我就对他当年做的事既往不咎!哦,对了,记得让他自杀时留下遗书,把属于启儿的那一份都给留下来!你看,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陶婉儿还是要求让周午烁死,只不过死亡方式从他杀变成自杀,“陶少主,但自杀总归有个理由吧!众所周知,我二叔生性开朗,自杀可不是他会有的行为!” “哼,生性开朗!周萋画见过贴金的,没见过这么往自家人脸上贴金的!”陶婉儿不耐烦起来,“听,你的意思,这是不打算跟我做交换了?好吧,我陶婉儿无家无业,就算被怀疑也是我一个人,那就让周长治进来看看,你们这项顶侯府的人,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往我这院子里钻!” 陶婉儿说着一摔袖子,就朝门口走去。 周萋画急了,抬手制止,“慢着!” 一声“慢着”出口,却是两声高低不一地声音。 周萋画乍以为是回音,但立刻意识到,这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这个声音,倘若她没有听错的话,应该是宋云峥的。 “梁上那位,有本事别躲着啊!下来吧!”陶婉儿感觉受到了很大的侮辱,该死的,人是什么时候在的,怎么一点没感觉到呢。 “唰……”一道白影飘过。 “咚”“咚”落在地上的却是两个人。 一个正是宋云峥,而另一个,却是周午烁。 周午烁已经被吓得站不稳,整个人倚在宋云峥的身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陶婉儿一看周午烁那副鬼样子,火气瞬间往上冒。 “这就不劳烦陶少主费心了!”宋云峥一手控制住周午烁,然后缓缓朝周萋画靠近,“我就是想告诉陶少主,刚刚你要做的决定,应该成立不了!” “什么意思?”陶婉儿没反应过来。 “意思就是说,周萋画跟周午烁的离开,不需要陶少主费心!”宋云峥嘴角微微上扬,说着,就空着的那只手,一下子就拦住了周萋画的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耽误陶少主会客的时间了!” 说完,他挽着周萋画跟周午烁出了房门,“陶少主,暂且留步,我们走了!”他足下一点,腾空而起,瞬间就消失在了陶婉儿的视线里。 “该死的!”反应过来的陶婉儿破口大骂,“好你个宋云峥,竟然敢这样挑衅于我!信不信,我让你人财两空!” 她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梁柱上,一个念头,浮现心头。(未完待续) ps:谢谢锦安的月票,好好听的名字,下本书能拿来做角色名不? 360 和亲 一起一落间,周萋画跟周午烁就随着宋云峥回到了项顶侯府,担心引起骚乱,宋云峥将周萋画放在侯府门口的巷口后,便带着已经不能站立的周午烁到了侯府的后院。 宋云峥将他放在了后院的杂草里,还往他身上撒了点酒。 临近飨食之时,下人们去拿柴火,自然会发现他。 到时候,周午烁的消失,也会被解释为酒醉于后院。 周萋画抬头看着宋云峥从侯府上方飞过,而后不知落向何处,她深吸一口气,这才朝大门走去。 “娘子,你可算是回来了!”春果小跑着迎出来,其实周萋画回来的时间,比她预期的要早很多,但她依然觉得时间太久。 一是因为担心娘子出事。 二则是因为,陈映芸一直坐在周萋画的寝房里等,等就等吧,她还时不时的唉声叹气,这让春果更加紧张。 春果告诉她自家娘子出去有事,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可她偏要在这等,好说歹说终于把她劝回了陈成璧的院子,不过听那意思,好像过会儿她还是会来等周萋画。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有一肚子的话,必须说给周萋画听似的。 “你说,映芸表姐来了?”周萋画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可不是,一早就来了!”春果双手捧着周萋画要换的衣服,“她也不知道从哪听说璧姨娘生病的事,早早的就来了!” 周萋画这次记起春果跟她说过陈成璧生病的事,“璧姨娘到底生什么病了?” “额……”春果干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还是自己去看看吧,这事儿。我一做奴婢都不好开口!”春果神神秘秘地说话。 周萋画自己伸手拉上衣衫,洗了把脸,重新梳化一下,“走,去璧姨娘那……” “好咧!”春果兴奋出声,紧随其后便朝陈成璧的院子而去。 周萋画没有让人通报,便直接去了陈成璧的寝房。这才刚刚走到她寝房的窗户。就听见一个女人干呕的声音传来。 “哦……哦!” 这个声音是…… 陈成璧怀孕了? 周萋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春果,春果抿着嘴。点点头,应证了周萋画的猜想。 “姨娘,您多少吃一口啊,这样身子会垮的!”艾儿带着关切地声音传来。 陈成璧重重的喘息声再次传来。 “姨娘。您不能这样子啊!”艾儿着急回答,还明显陈成璧拒绝了她的要求。 “是啊。姑姑,您吃一点,不吃东西怎么行呢!”陈映芸坐在榻前,焦急地喊着。 陈成璧深吸一口气。虚弱开口,“芸儿,你怎么这么不听我的话啊!” 她的声音很弱。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姑姑。我,我只是担心……担心府里的人对你不敬,所以才去找四妹妹的!现在大姑姑不在了,但你怎么说也是来自国公府,怀孕这么大的事,侯府不能这个态度!”陈映芸有点小委屈,陈成璧的院子里没有小灶屋,现如今她有有孕,每次艾儿去求厨娘做点对孕吐有用的食物,总少不了为难。 “府里这几天,接二连三出事,四娘子已经很忙了,你怎么能给她填麻烦呢!”陈成璧责备。 “是,芸儿知道了,芸儿不去找四妹妹了”陈映芸弱弱回答,她接过艾儿手里的碗,“芸儿记住了,姑姑也得保重身体啊!” 陈成璧微微点头,咽下陈映芸递来的梅子汤,但不过喝了一口,却又干呕起来。 周萋画站在窗外,若有所思,“春果,从今起,璧姨娘的生活起居,就让丽娘跟玉娘来照顾吧,咱们院子的厨娘,也到她这来!” “是!”春果脆生答应。 主仆俩的对话声,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艾儿连忙挑开帘子,但她看到的不过是周萋画的一个背影。 “姨娘,好像刚刚四娘子站外面呢!”艾儿耷拉着脑袋进来回话, 陈成璧平躺在床榻上,又干呕一次,她微微舒服了一点,浑身乏力的她,哪里还有力气再回答艾儿的问题。 陈映芸抬抬手,把碗再递回给艾儿,然后便静静坐在榻前静静凝视着脸色焦黄的陈成璧。 过了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玉娘跟丽娘便出现在了陈成璧的厢房里。 陈映芸知道自从周萋画回京后,这两位老人基本上就处在颐养千年的状态里,现如今周萋画竟然把她们俩安排到陈成璧的身边,她们可是陈成玉的陪嫁,竟然来照顾陈成璧。 陈映芸回想着刚刚自己说的话,到底哪句被周萋画听去了。 陈映芸本就喜欢琢磨事,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刚刚那些话,一定引起了周萋画的其他猜测。 “艾儿,我出去一下!”她嚯得从榻上站起来,急急忙忙地朝周萋画的院子走去。 却说,周萋画离开陈成璧的院子,便直接去了前院父亲的书房。 侯府里,还没有传来周午烁被发现的消息,她要先去父亲那,跟父亲说一下刚刚在陶婉儿那的状况。 自从回京后,周午煜就越来越觉得人世的险恶,还不到四十的他,已经厌倦了官场的种种,尤其是这种伴君如伴虎的折磨,让他疲惫不堪。 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走完了别人一辈子需要走的路,年纪轻轻便继承爵位,跟随皇上征战南北,成为大塘朝的功臣。 回想二十多年前,父亲带他入宫,周玄毅与周瑄璞同时选中他,原本要成为周瑄璞伴读的他,却因一盘棋,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周玄毅的伴读,随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让他明白了站对队伍的重要性。 倘若。当时,他相伴与周瑄璞身旁,说不定现在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但是,这样又如何呢。 他成也周玄毅,败也周玄毅。 不过是一个梦,却让他成为了周玄毅的眼中钉。 这些年来,纵使他身在洛城。从不过问朝纲。却依然能感觉到周玄毅对他的监视。 倘若是只是监视,也就罢了,当这种怀疑。已经演变成,对人身的伤害,周午煜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 “父亲?父亲?”周萋画站在房间里已经足足一刻钟了。周午煜看上去已经注意到他,但却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而且时不时还皱起眉头,周萋画忍不住低声说话。 “额……”周午煜一个激灵,从沉思中回过身来,“画儿。你回来了?” 周午煜挺直腰板,着急询问,“林珠儿她有没有为难你!” 周萋画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她没法只用一个动作就能回答父亲的问题。 “二叔与我一起回来的。现在他人在后院,过不了一会儿,应该就有人发现他了!”周萋画轻轻说道。 “午烁也回来了?这就好!”周午煜眼前为之一亮,却也诧异,“林珠儿就这么轻松让你们回来?” “太子殿下带人围了院子,说是为给合议团安全……”周萋画道。 “啊!那你们被太子殿下发现了吗?”周午煜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第一反应是,这是周玄毅的安排。 “没有!”周萋画抬起头看着父亲。 “是他,带我们回来的!”周萋画喃语 “他?宋云峥?”周午煜很快明白女儿的所指,“他为什么会在那!” 周萋画摇摇头,“不知道,可能也是担心我们被太子殿下发现吧!林珠儿虽然放我们走,但是他要求二叔自尽,且给启儿留下东西!” “唉!”周午煜长长谈了一口气,看来,这事,林珠儿并不打算轻易罢休。 他看着女儿有点默然的脸,“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就是秦简的?” 听到父亲这么问,周萋画的鼻头骤然酸了起来,他的父亲知道宋云峥跟秦简就是一个人,自始至终都知道。 她有点委屈,被欺骗的委屈,被自己最亲的亲人欺骗的委屈,“几天前,刚知道!” “父亲!”她的嗓音突然提高,迎面却看到周午煜满是悲伤的脸,父亲并不是真的想骗自己的,她的嘴巴微微一张,没有勇气质问父亲为什么要骗自己,话再次出口口时,却是淡淡的一句,“母亲就是因为他是秦简,才反对我们的吧?” 话出口是淡淡轻轻的,她的情绪却突然激动起来,她记得母亲在发对她跟秦简在一起时,曾质问过自己,是否知道秦简的真实身份! 若秦简真是个无官无爵的死士,母亲反对倒也可以理解,可他是永宁郡公宋云峥啊!而且是已经跟周安宁解除婚约的宋云峥啊! 周萋画看着父亲,“是因为这样子吗?” 周午煜却用力的摇了摇头,“画儿,这世间有很多事,不是你情我愿就可以解释的!” “那是为什么?”周萋画小声追问,她知道,纵使自己追问,父亲也不会告诉她的。 “唉!”果然,周午煜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与其让她知道周玄毅那个梦后成为负担,倒不如就这样让她在疑惑里渡过, 随着周午煜的这一声叹息,书房里便陷入了彻底的安静。 一个小巧的身影,从后院迈步上长廊,沿着幽深的长廊慢慢靠近书房,在她就要靠近书房时,却被立于门口的春果拦住,“映芸娘子,您来前院做什么?” 春果对于陈映芸的出现很是疑惑。 陈映芸拉着衣袖,有点拘谨地看着春果,她本就有点心虚,一看春果这般严肃,心想肯定是自己刚刚的话,得罪了周萋画了,“春果,我想找四妹妹,解释一下,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是那个意思!” 春果眉头一簇,咦,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不是哪个意思?”春果反问。 “就是……”陈映芸更加着急了,她贝齿咬着嘴唇,“能不能给四妹妹通报一声,我当面跟她解释!” “等一下,娘子正在跟侯爷谈事情,一会儿就出来了!”春果抬手制止。 “可……”陈映芸语塞。 正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之时,余崖沿着长廊大步而来,他看门口站着春果,立刻知道周萋画在里面。 就见他微微迟疑一下,但还是没做任何停留,直接迈步进去,绕过屏风,走到书房内间,“都护,大事不好!” 余崖的声音一向洪亮,虽然前几天子啊陶婉儿那受了点苦,但毕竟年轻,状态很快就恢复了。 他说话的声音,自然连门外的春果跟陈映芸都能听到。 “出什么事了,这般匆忙?”周午煜眉头一皱,看向余崖。 “回都护!”因周萋画在场,余崖语气一顿,“唉,都护,刚刚崔公公让人来传话,说,说,合议团提出了和亲的要求!” 和亲?一听余崖这么说,春果跟陈映芸不由地对视一眼,难道,陶婉儿要求和亲的对象是…… “都护,合议团相中了四娘子!”余崖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开了口。(未完待续) 361 解决 上过早朝,批阅完奏章,周玄毅便移驾甘露殿,自从陶婉儿带领合议团一行人来京,周玄毅便夜不能寐,尤其是在周午煜因杀害婢子被关押后,他的心堪称到达了一个纠结的最高度。 一方面,他是极其希望借着这个机会,除掉周午煜的,没有了周午煜,他在处置起周萋画来,就方便得多,至于周萋画的外戚定国公府,周玄毅则一点也不担心,周修娴是他的姑姑,她的立场一向坚决,尤其是在陈成玉死后,周修娴对周午煜岂是一个恨字了得。 另一方面,他又很害怕周午煜若真的因此而死,朝中的流言又会让他吃不消,时至今日,周瑄璞一支仍有人出来作祟,他的皇位,已经不能再被流言包围了。 可当周萋画为周午煜洗冤后,周玄毅又更加害怕起来,他甚至已经感觉到周午煜已经开始决定反击了,那种感觉,就好想一头被圈养的猛虎,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森林之王,而他在周午煜生命堪忧时的冷漠,就是唤起这头猛虎的罪魁祸首。 他后悔啊! 他害怕啊! 这些年,他对周午煜是时时刻刻提防,对周萋画是无时无刻不注意着她的动向,纵使,他们迁出京城依然如此。 但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提心吊胆。 陶婉儿昨日竟然突然来求见,说为了维系两国之间的安定,愿意与大溏和亲,且明确希望周萋画作为和亲的对象。 周玄毅不知道,这是陶婉儿在婢子被杀一案里看到周萋画的能力后突然做出的决定,还是她在来之前。阿斯耶就已经交代好了。 无论是哪一种,周玄毅都感觉自己的那个梦被泄露了。 他不敢想象周萋画到底匈奴后,日趋强大起来的匈奴会做出怎么样的举动。 他坐在甘露殿的龙椅上,缓慢地翻阅着手里的圣贤书,但越看心越烦,他到底给如何答复陶婉儿呢。 突然一股寒风袭来,手里的书。被风吹得猛烈翻动了几下。那股沁人肌肤的冷,周玄毅不禁打了个寒颤,“崔净。把门关了!”他目光依然落在书卷上,轻语吩咐崔净。 “吱”得一声,门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关上。 但周玄毅却猛然抬起了头,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崔净还站在他的身旁。那刚刚关门的是……他的心猛然被抽动一下,不用抬头,他就已经能猜出了刚刚关门的人是谁。 “你们都先下去吧!”他将手里的书递给身侧的崔净,而后吩咐道。 崔净带领着一种宫女公公从侧门退下。周玄毅这才抬起了头。 殿下,站着的果然是宋云峥。 他伫立在殿下,目光如炬地看着周玄毅。 哪怕与周玄毅四目相对时。他都没有半点退让,更别说是行礼了。 “你答应。陶婉儿和亲的要求了?”宋云峥左手垂落身侧,右手却放在玉带上,他的肩膀微微前倾着,宛如一有风吹草动,腰间的软剑就会立刻跃出。 大溏是不允许任何人带武器进入宫殿的,但很显然,这藏在玉带里的武器,一般的检查是根本搜索不到的。 周玄毅知道,自前几日自己想借着周午煜杀害婢子一案灭了项顶侯一门后,宋云峥就变了,他清楚地感觉到,以往对自己言听必从的那个人不见了。 宋云峥在用自己的行动,向他证明,不要触碰他的底线,否则会死的很惨。 这一点,跟自己一模一样。 周玄毅抬头看着自己生命里的第一个作品,他有着跟秦怡一样的眉峰,有着跟自己一样的身躯;有着跟秦怡一样的嘴唇,有着跟自己一样的性格。 周玄毅常常在想,如果他真的跟秦怡结合,眼前的这个郎君,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儿子,他会让他当太子,让他娶周萋画,让他在自己百年之后继承大统。 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可这一切,周玄毅都只能想想,他现在立的太子是周长治,有着最正统身份的周长治,记入册的他的嫡长子周长治。 虽然周玄毅知道,周长治软弱无能、毫无主见跟雄心壮志且喜声色,并不适合当储君,但他却必须扫清任何对周长治的太子之位造成威胁的障碍。 “你答应陶婉儿和亲的要求了?”见周玄毅不说话,宋云峥再次追问。 “没有!”周玄毅回答。 他并没有说话,此时的他比宋云峥还要害怕周萋画嫁去匈奴。 “真的?”宋云峥反问,见周玄毅用力点点头后,他脸上的表情微微缓和一下,“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和亲,一般会从诸位公主中选择合适的人,唯一在年龄上适合的七公主周安宁,已经在几个月前,被周玄毅匆匆嫁了出去,八公主夭折,九公主还未及笄,皇室中已经选不出合适的人选。 以往,若皇室真的没有合适的女子,一般会从宗室里选择,但现在陶婉儿点名要周萋画,再从皇室里选,怕是会给项顶侯府招来恶名。 “你觉得呢?”周玄毅反问,“你可有好方法?” 宋云峥冷嗤一笑,“我有,就怕你不准!” “我准,只要方法行得通,一切都准!”周玄毅眼前为之一亮,“但,但是不能暴露你是秦简……” 宋云峥若是昭告天下,自己就是秦简,那以为人妇,且夫还生还的周萋画,的确不用再和亲,但若是那样,那不就预示着宋云峥会登基了嘛! 这,不是周玄毅能接受的。 “哼,你果真还是最爱你的皇位!”宋云峥一眼识破周玄毅的真正所指,“放心,不是!” 说罢,他一甩袖。朝殿门走去,“记住你答应的,接下来发生的,你如约做到就可!” 见宋云峥潇洒而去,周玄毅更加着急,他急切地站起身来,“云峥!你等一下……” 他伸出胳膊。急切呼唤宋云峥停步。可殿下的人依旧阔步向前,周玄毅见宋云峥并没有停步的意思,周玄毅的手重重拍了一下龙榻。“宋云峥,我问你,你是否还记得儿时你说过的话!” 宋云峥疾步前行的脚步减缓,他在思考。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他终于停下,却是肆无忌惮地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若指的是我宋云峥保太子殿下,秦简保六皇子的事吗?” “是!”周玄毅有点微微气喘,秦简已经被自己设计死了。天平开始不稳,宋云峥会怎么做! 一听周玄毅这么肯定的回答。宋云峥的肩膀开始微微耸动,他在冷笑,“记得,自然记得,我说过的话,我自然不会忘记,吾皇请放心,我宋云峥答应的,我至死都会做到!” 他猛然回头,对视着周玄毅的眼睛,声色厉荏地说道。 “额!”周玄毅被这份锐利射穿,惊呼一声,僵硬地坐在了龙榻上。 …… 得到周玄毅肯定回答的宋云峥,并没有急于行动,他出了皇宫,便回到了郡公府。 他决定休息一晚,再去按照自己的决定做事,根据他对周玄毅的了解,若是过了今晚,周玄毅没有反悔的话,那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他想做的事了。 他这才刚刚回府,换下衣袍,就听管事的来通报,“侯爷,门口有一位娘子,说是定国公府的二娘子,想见您!” 定国公府的二娘子? 那不就是陈泽栋的妹妹吗? “她来做什么?”宋云峥眯眼,对于陈映芸,他能记起的点,除了是陈泽栋的妹妹外,就是一个经常被陈映雪欺负的娘子,“让她进来吧!” “这个……”管事有点为难,“回郡公,那陈二娘说了,她不方便进府,想请郡公出去一下!” 宋云峥心想,这陈二娘还蛮奇怪的,“好,我稍后就去!” 管事退下去后,宋云峥并没有着急出去,他在换了一身衣服后,这才缓慢地踱步出去。 却见陈映芸规规矩矩地立在郡公府的石阶下,见宋云峥出来,深深一福礼,“小娘子,陈映芸见过郡公!” “二娘子请免礼,不知二娘子前来所谓何事啊!”宋云峥双手背于身后,缓缓踱步下台阶,待他走到陈映芸面前时,话音刚刚落下。 陈映芸低着头,不敢看宋云峥,意识到宋云峥已经站在她身前时,深吸一口气,用力抿了一下嘴唇,那模样如同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郡公,我的确有事相求,我,我听说,合议团要让四妹妹去和亲,二娘我身份低贱,实在不该有非分之想,但……但匈奴身处异乡,二娘不愿让四妹妹去受苦!二娘想待四妹妹和亲!” 陈映芸声音低低,但每一句话都很坚决,说着她便跪下了。 “我知道自己身份低贱,不能与圣手娘子相媲美,但侯爷屡遭劫难,现在正是侯府最脆弱之时,四妹妹不可外嫁,二娘愿代嫁!” 陈映芸跪在自己脚下,宋云峥竟没有想将她扶起。 他眼睛眺望远处,永宁坊宽宽的青石街面,竟一反常态的看不到半个人影,宋云峥深吸一口气。 陈映芸的出现,可谓解开了他一个心结。 在去见周玄毅之前,他再次去找了陶婉儿,他明确告诉陶婉儿,他知道她点名要周萋画和亲的原因是为了拆散他们,但若陶婉儿还一意孤行,他也定会一并跟去。 “你应该很清楚,随便出入你们的军营,对我根本不是一件难事,突然我不忍她受苦,作出什么事,我可不敢保证,到时,陶少主可就成了贵国的罪人了!” 宋云峥的本事,陶婉儿自然知道,在听到宋云峥的威胁后,她立刻开始动摇,只是她却不想这么快就退缩,“不让周萋画和亲可以,只要你能找到合适的人,我可以接受。” 可现在陈映芸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自动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却动摇了。 他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妹妹冬雪,他是那么爱着周萋画,但当知道冬雪是为了救她而死,在那一刻,他还是难以控制地想杀了周萋画。 他能想象的出来,当陈振海跟陈泽栋知道,他们最疼爱的女儿、妹妹要去和亲,他们会如何暴跳如雷。 “你可有想过,若此事让你父亲跟阿兄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宋云峥眼睛微眯,看着陈映芸。 陈映芸又用力抿了抿嘴,“想过,所以……” 陈映芸终于抬起了头,“想过,所以,我有几件事想求宋将军!” “什么?”一听陈映芸有要求,宋云峥突然轻松起来。 他,还是喜欢做交换。(未完待续) ps:想来想去,今儿双更吧!虽然有点晚! 362 最后的安排 “周萋画,你给我出来!”太阳刚刚出来,一声粗狂的声音惊醒了项顶侯府的安宁。 随后就见一魁梧的身影,冲破守院人的阻挡,长驱直入闯入后院。 “父亲,您冷静一下!”陈泽栋拼尽力气,阻拦着陈振山,但无奈他虽然身强体健,年轻力壮,但盛怒之下的陈振山如同一只逃脱出牢笼的困兽,他压根就阻止不住。 好在陈振山还有最后一丝理智,他并没有直接闯进周萋画的院子,而是进了陈成璧的院子。 陈成璧早早起来就呕吐不止,好不容易舒服一点想睡一会儿,就听到陈振山的叫嚣声。 “艾儿,外面怎么了?我好像听到阿兄的声音了!”陈成璧依靠在床沿上。 艾儿上前给陈成璧披上衣服,“姨娘,的确是二舅爷!” “阿兄?”陈成璧连忙下床,陈家的几位爷,都继承了老定国公陈定金的优秀品质,那就是冲动,粗暴,现任定国公陈振海多少还有点自制力,自己的兄长陈振山就糟糕多了。 只是,他虽说冲动,但也能分得清身份,怎么能这一大早就跑来项顶侯府大吼大叫呢。 陈成璧这刚下床榻,陈振山就已经闯进来了,他一看陈成璧脸色不对,原本暴跳如雷的他立刻安静下来,“妹妹,你,你怎么了?” “我们姨娘她……”艾儿要说话。 “我没事!”却被陈成璧打断,“不知阿兄,这么早前来可有事?” 陈振山已经坐在了正厅中间的方凳上,“周午煜,他人呢?” “侯爷这几天公务繁忙。妾身体又不适,他睡在书房!”陈成璧虚弱说话,“阿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陈成璧看看兄长,又看看陈泽栋,手掌压在胸口。 陈振山眉头紧锁,情绪再次上来。他搭在桌子上的手。用力握成拳头。 他忍着情绪。 这时,听到声音的周萋画在春果的陪伴下迈步进来。 一见周萋画,陈振山这暴脾气就彻底控制不住了。他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周萋画!你竟作出这等龌龊之事!” 他直接冲向周萋画面前,若不是陈泽栋拦着。他恨不能把周萋画掐死。 “你母亲不能生,让我妹妹来做姨娘。你不想嫁,竟让芸儿代嫁!” “你们母女身份未眠也太金贵了吧,就因为你们有皇族血统,我们就得为你们卖命吗?” 他瞪着双眼。大声地质问周萋画。 “二舅父,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萋画瞪着迷糊的眼睛。 她能感觉到陈振山对自己的恨。可是为什么呢? “还装傻!”陈振山情绪再次崩溃,他大力一推。就将横在周萋画身旁的陈泽栋拨开,说着就把手探到周萋画脖子,“那陶婉儿点名去和亲的明明是你,怎么换成了芸儿!说,你给我说清楚!” 和亲的人换成了陈映芸?这个消息太过震惊,周萋画惊讶地瞬间忘记了陈振山正掐着自己的脖子。 周萋画脸上的表情让陈振山更加愤怒,他手下的力气不禁加大,周萋画瞬间感觉呼吸困难,她的瞳孔开始放大。 春果跟陈泽栋还有陈成璧的劝说越来越远,她要喘不上气来了。 “父亲!住手!”陈映芸制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听到女儿的声音,陈振山的手瞬间放松,陈泽栋则趁机把周萋画拉了出来。 靠在春果的身上,周萋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映芸表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咳咳!” “四妹妹,你不用嫁去匈奴了!”陈映芸含笑说话,可她故意表现出来的轻松,却让她的脸看上去更加僵硬。 “父亲,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四妹妹无关!”陈映芸已经没有勇气看父亲,只是转过身,与春果一起把周萋画搀扶到了榻上。 她的手在周萋画胳膊上轻轻一拍,玩笑道,“四妹妹,实在对不起,这次我抢了你的功劳!”她强颜欢笑,“皇上已经答应封我为公主,而且在国公府旁为我修建一座公主府哦!” “映芸表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周萋画不敢相信,她摇着头,焦急地问着。 “就是我要成为公主了,光明正大的嫁出去,比起四妹妹,我已经很幸运了,对不对?”陈映芸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泛着泪光,她却依然在微笑,“在我出嫁后,这公主府便会成为阿兄的府邸!” “芸儿,什么公主府,什么府邸,是不是,他们用这些引诱你,让你去和亲的,咱们不要,不要这个,我们只要你能陪在阿兄,陪在阿耶跟阿母身边!”一听陈映芸说什么公主府,还说什么府邸,一直压制着自己情绪的陈泽栋再也忍不住了,他冲到陈映芸面前,用他唯一的一只胳膊拉着妹妹,“到底怎么回事!” 陈映芸抬起头,微笑着看着陈泽栋,“阿兄,我离京后,你一定要照顾好阿耶跟阿母,尤其是阿母,这些天,她的腿疾又犯了,你不要惹她生气,凡事都顺着他!” 她的话很缓慢,那抹微笑也显得很悲壮。 “芸儿!”陈泽栋拉着她的胳膊,嘴唇抖动着,“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一定的!” “周萋画,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又玩了什么花样!”陈振山又从方凳上站起来,他身子探过月牙桌,大手再次掐住了周萋画的脖子。 每次周萋画遭遇不测跟意外,她都能化险为夷,这一次陶婉儿点名要她和亲,又让她逃了,逃了就逃了吧,还把自己女儿给牵扯了进去,这让陈振海如何不气愤。 “父亲,这事真的跟四妹妹无关!”陈映芸说着,“扑通”就跪在了陈振山身前,“真的是女儿自己去求皇上的!” “阿兄此次出征,战功赫赫,更是为我大溏丢了一只胳膊,我已经为阿兄向皇上请命,皇上会赐阿兄爵位开国子,勋上骑都尉!”陈映芸抬着头,眼睛里挂满泪水,她的话说的很含蓄,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陈振山本就是庶出,再过几年,就会从国公府里分出去单过,虽为国公府子嗣,到时就已经与国公府没有半点关系了,到最后就成为家谱里的一支旁系,直到最后被遗忘在国公府的族谱里。 但陈映芸现在为陈泽栋求了爵位,这日后可就不一样了。 他会成为自己的嫡系,然后有自己的家谱。 陈映芸的良苦用心,让陈泽栋一阵心酸,他蹲在陈映芸身侧,抱住哭泣不止的小人,“芸儿,阿兄不要,阿兄不要!” 陈映芸抽泣一下,眼神突然坚决起来,低声说道,“阿兄,你必须要,为了七公主,你也必须要!” 陈泽栋的心猛然被敲打了一下,他再也抑制不止,眼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芸儿,你……阿兄承受不起啊!” 昨天刚刚得到的消息,并州总管独孤略坠落山崖不治而亡,新妇周安宁成了寡妇,大溏本就没那么多规矩,女子丧夫后依然可再嫁,更何况她还是公主。 陈泽栋若无爵无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伊人再次离他而去。 陈映芸也想明白了,她本就是一微不足道之人,将来婚嫁,能找个平常人当如意郎君已经是她的福分,多半会成为勋贵的贵妾、填房,与其那样,倒不如嫁去匈奴,不管怎样,也不枉做人子女一会儿。 整个厢房迷茫着一股让人悲哀的凄凉,陈映芸蜷缩在兄长怀里,呜呜哭了半晌,待眼泪再也流不出来时,她抬起头,往前移动几步,跪倒在陈振山腿下,“女儿不孝,不能在父亲跟前尽孝了!女儿不孝!” 她说着,就给陈振山“咚咚”磕起头来。 陈振山的眼睛也被眼泪糊住,他将头高高抬着,不让女儿看到自己的悲伤。 “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弯腰将陈映芸从地上扶起,“我的傻孩子,我的傻孩子啊……”(未完待续) 363 再见姬凌宜 正如陈映芸说的那样,周玄毅将位于定国公府旁,荒废多年的厉王府赐给她做了公主府,并决定在合议团结束边境问题的讨论后,就让她与陶婉儿一行人去大靖。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和亲的事尘埃落定,合议团与大溏朝廷就边境问题的讨论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大溏,终于在这个秋日,恢复了平静,没有天灾,也没有人祸,风调雨顺,百姓也有了个好收成。 时间慢慢过去。 秋意正浓,落叶卷着枯叶,不知不觉中,一年就这样过去,转眼到了陈成玉的周年忌。 那日一早,坊门开启后,周萋画与父亲便徒步前往一起去,埋葬母亲的西山。 到达陈成玉的墓时,晨雾刚刚散去,山野里的视线慢慢清晰起来。 父女两人的脚步,却在视线落在墓碑上时,停住了。 墓碑前,摆放着新鲜的贡品,看那灰烬燃烧的状态,应该来祭拜的人才刚刚走。 “国公府的人,说今天回来吗?”周午煜问身边的家奴。 “回侯爷,舅老爷这几日身体不适,府里又忙着陈二娘子出嫁的事,估计得过个时辰才能来人归恩记全文阅读!”家奴昨儿去定国公府特意问过了,对方就是这样回答他的。 那就说,不是国公府的人了?周萋画默默心想。 身后突然有窸窸窣窣,人在移动时,与草接触发出的细微声音。 周萋画精神一紧绷,立刻转身,循声追去,却见宋云峥一手拿着食盒,一手背于身后,在周萋画驻足之时,他也停下脚步,抬头注视。 “刚刚是你来祭祀的我阿母嘛!”周萋画怒视着宋云峥,那本就滚圆的眼睛,瞪得跟圆杏似的。宛如在质问,是不是还在为去年的言而无信自责。 宋云峥静静凝视着周萋画,他的心一阵阵抽疼,去年。若不是自己离开,陈夫人或许不会死,他不想给自己找借口,跟不想推脱,自己违背了对周萋画的承诺。 他欠她太多了。 两人静静凝视良久。寻女而来的周午煜出现在周萋画身后,看着两人的凝视,周午煜回身看看身后那些注视着两人的下人们,深吸一口气。 他朝宋云峥拱手作揖,“宋将军,刚刚是你来祭祀内子的吗?” “否!”宋云峥放下手里的食盒,朝周午煜还礼,而后直身,“某刚到!” 周午煜诧异看着宋云峥,他身旁的食盒上还有被山野露珠打湿的痕迹。“果真?” 宋云峥点点头。 周萋画看着宋云峥,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没必要骗人的字。 不是这家伙,那会是谁呢? 亡人周年祭,是自己家人祭祀,除去本家不会再有其他人来,宋云峥来是因为他心中有愧,除了他,还有谁会来呢? 周萋画竟然一下子想到了姬凌宜。[起舞电子书] 每次见她,她总会流露出对陈成玉的思念,尤其是。周玄毅接二连三对周萋画跟周午煜的迫害,更让她心怀愧疚。 姬凌宜一直视陈成玉为自己的恩人,而她的身份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难道会是她? 周萋画转身看着母亲石碑前的贡品。鲜桃又大又圆,葡萄颗颗晶莹,都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水果,只有在皇宫里才会出现,难道真的是姬凌宜?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下山时。她特意到守山人的小屋里拜访,却也只得出,在他们来之前,的确有人来过,是男是女,模样如何,守山人也说不出个一二。 但到底是谁呢? 带着疑惑,周萋画郁郁寡欢地回了府。 宋云峥看上去有很多话要说,但没等他有跟周萋画单独相处的机会,朝廷便传来消息,说合议团要就边境事宜,再做商议,周长治命他跟周午煜即可进宫。 周萋画站在项顶侯府那高高的台阶上,看着父亲跟宋云峥骑在马上,并排而行的背影,突然有那么一点点感动,父亲的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点驮了,他那塞在冠帽里的头发也有了白丝。 周萋画默默心想,倘若自己这具肉身是个男儿。 就这样跟周午煜并排而行,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任何父亲,都希望有一个能陪自己骑马打猎的小生命吧星际之超级市场最新章节。 周萋画的心情不高,包括春果在内的一众下人都没有敢打扰的,只是默默陪着她去了陈成璧的院子。 陈成璧刚刚躺下,周萋画吩咐人不要打扰她,只是在她榻前坐了那么一盏茶的功夫,便起身决定回自己院子。 她站起身来俯视着平躺在榻上的陈成璧,她的呼吸很均匀,她的小腹上下的起伏着。 母亲是希望有人能给父亲继承衣钵的,这点周萋画很确定。 陈成璧腹中的生命已经两个月了,再过七八个月,就要出生了,母亲在天之上,看到这一切,应该也会瞑目了吧。 周萋画迈步出厢房,抬头看着秋日湛蓝的天空,眼睛却已经湿润了,那个关于母亲自杀的疑团,到现在她还没解开,这块石头,什么时候才能落地呢。 白马过隙,你永远无法用语言描述时间过的有多快,好似在一眨眼的功夫,十几天就过去了,在霜降来临的前一天,陈映芸跟着合议团踏上了回大靖的路程,而陈泽栋也搬进了公主府,原本鲜有人问津婚事的他,一时间被媒人踏破了门槛。 过完霜降,进入立冬,冬天便悄然而至了。 周萋画掐指一算,自己竟然回京有一年多了。 就在她感慨日子过得飞快时,皇宫里传来口谕,说是皇后娘娘病了,很想见周萋画。 一直被那给母亲扫墓的人谁折磨的周萋画,就跟在黑夜里突然看到灯光的夜行人一样,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她连忙梳妆打扮好,随着宫里派来的马车进了宫。 下了马车,进了皇后的清宁宫,周萋画便屏气凝神。 比起以往。清宁宫安静了许多,七公主出嫁了,周驰忙着治学,以往人人闹闹的清宁宫就如这冬日的北风一样。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气。 叶芝迎上来,指引着周萋画往姬凌宜的寝房走。 “娘娘其实好几个月前就病了,一直不让告诉任何人!”叶芝边给周萋画挑棉帘,边低声说道。 好几个月了? “很严重吗?”周萋画追问。 叶芝面露难色,微微摇头。“御医们都看了,没有好转!上个月就不能下床了,若不是这样,娘娘也不会请娘子来了!” 上个月就不能下床了?也就是说,出现在母亲墓之前的不是姬凌宜。 若不是这样,就不会请我?这话,有那么一点点交代遗言的意思。 周萋画垂下头,低低应声,随着叶芝进了内间。 “是画儿来了吗?”周萋画刚进内间还未行礼,床榻上就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回娘娘。是周娘子来了!”叶芝一看姬凌宜挣扎着要起身,连忙上去搀扶,“娘娘,您不要乱动!” “没事,扶我起来,我要看看画儿!”姬凌宜话音里气音很重。 叶芝只得从命。 “画儿,过来,坐这!”姬凌宜依着床,指指榻前。 周萋画弯腰,听到姬凌宜的吩咐。抬起头,却不禁大吃一惊,前些日子还丰腴尊贵的姬凌宜,竟然瘦得皮包骨头。看着她皱着眉头,强忍住痛苦的样子,周萋画一时晃神,竟没有考虑多少,便坐在了她指定的位置重生之悠然幸福。 姬凌宜的手伸向了周萋画,挤出笑容看着她。 周萋画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姬凌宜。手顺势便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她的脉搏跳得很快,而且时有时无,这种脉象,多半是癌症晚期的症状。 周萋画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姬凌宜。 姬凌宜看周萋画的反应,也能猜出个一二,她将手拿回,“叶芝啊,你先带大家下去,我有几句话,想说给四娘子听!” “可?”叶芝有点不放心,她微微皱眉。 “下去吧,有四娘子!”姬凌宜说话,气音很重,如同随时都会喘不上气来。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门口就传来宫女的通报声,“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治儿来了?让他进来吧!”姬凌宜简短的说出决定,在周长治的脚步声响起在房外时,姬凌宜再次命令叶芝,“你们都下去吧,让四娘子跟画儿陪着我就好!” 叶芝不再坚持,应声福礼,在周长治进来后,便退了出去。 “四妹妹,你也在?”见到周萋画,周长治有点兴奋,“合议团那事,一直没对四妹妹表示感谢!” 周长治前臂微微曲起放在身前。 起初,他也因为周萋画再次抢了风头有点不悦,但朝中对其带领人救出周午煜的事,评价却颇高,毕竟周萋画只是个小卒子,他才是领导者,下面的人做得再好,也都是上面的人领导的好,一时间,周长治倒是找到那名一点点去年海宁伊府案的自信。 “太子殿下言重了,四娘还要多谢殿下替父洗冤!”周萋画还礼。 周长治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再次寒暄后,便坐在了姬凌宜的身旁,“母亲近日可有好转?” “哎……”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姬凌宜长长的叹口气,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儿子,她有很多话要叮嘱她,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花开两支,各表一朵,在周长治跟周萋画言谢的同时,苏宁眉也来到了清宁宫。 自从姬凌宜生病后,苏宁眉是不顾自己有孕在心,想尽各种办法表孝心,她很清楚,就目前皇上偏袒周驰的程度,若是姬凌宜去世,周长治的太子之位可就岌岌可危。 指望周长治开口,向姬凌宜要点承诺,是不可能了,苏宁眉为了自己的太子妃之位,可以说是想尽办法,这不,刚从苏府一远亲那得到一可以治疗姬凌宜病情的偏方,便着急赶来。 “太子妃,您不能进去!”苏宁眉兴冲冲地来,却被叶芝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怎么?母后睡了?”苏宁眉有点扫兴。 “回太子妃,娘娘没有睡!”叶芝低头回应,“娘子正在单独召集周娘子!” 周萋画来了?苏宁眉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不畅快,“奥,原来是圣手娘子来了!难怪?”她阴阳怪气地回答,高傲地一抬头,她注意到了周长治身边的连岸正坐在对面的亭子里休息,于是问道,“怎么?太子殿下也来了!” 叶芝本没有要提周长治,但既然苏宁眉这么问了,她也不能不回答,“回太子妃,太子也在里面!” 什么?皇后娘娘竟然同时见周长治跟周萋画,而且还把下人都支开!苏宁眉一皱眉头,隐隐地不安涌上心头。(未完待续。)xh211 364 九皇子 姬凌宜抬头看着周长治,他已经要迈入不惑之年了,但在她的跟前,却还是一个孩子,她的手轻轻摸着儿子的手背,“治儿,这几日你父皇可有再责罚你!” 周长治听出母亲话里的担心,“母亲,儿臣这几日很是用心读书习政,父皇并未责罚儿臣!” “这就好,这就好,你为太子十余年,皇上的任何决定跟每一次责骂都是为你好,你可明白!”姬凌宜用心叮嘱。( ) “是,母亲,儿臣都知道!”周长治把头低下,不在看姬凌宜,他的沉默是为了掩饰他内心的挣扎,他很清楚,父亲现在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周驰身上,他今天来找母亲,原本是想让母亲为她主持公道,但现在看来,母亲的病情却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知子莫若母,姬凌宜又岂会不知道周长治心里在想什么呢,他住在东宫,离着自己远,可周驰却跟着自己住在清宁宫里。 周驰每天一早一晚都会来给她请安,母子之间虽然不会过多言语,但在只言片语里,姬凌宜也能知道周驰的近况。 上月十五,周玄毅来清宁宫时,更是当着周驰的面说过,在他成年后,会立刻给他封王、封地,而且会允许他长驻京畿,换做旁人,由此厚恩,自会感激的涕零泪下,但姬凌宜却从周驰的眼里看到一点不屑。 那一刻,姬凌宜明白,周玄毅对六皇子的宠爱,已经让他的贪婪开始膨胀,他是不屑做王,他的目标是皇位。 “哎……”姬凌宜长长叹一口气,她的儿子们,真是像极了她的丈夫,但已经处于生命濒危之际的她,却希望这不是真的,从古至今。( )皇位的归属历来是皇子们争夺,她不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儿子们也会走上这一步。 时至今日。她突然明白,在周玄毅击败周瑄璞后,侯睿皇太后会选择自杀,这种兄弟们之际的杀戮,对那个将他们养大成人的女人来说。是极其残忍的。 “治儿,你是皇上御赐的太子,更是嫡长子,这两点,在你父皇那就够了,你要察其言行,严律己,你可明白?”姬凌宜叮嘱。 “儿臣知道!”周长治急切回答,自己是皇长子这句话,是他最经常从母亲嘴里听到的。秦王政变时,他已经十岁有余,对于当时的事已经有了记忆,父亲诛杀周瑄璞,其中有一条便是:周瑄璞身为庶子,却觊觎储君之位,谋害太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父亲是不会亲手推翻,当年自己登上的理由的。 周长治自我催眠。心微微定下。 周萋画站在榻前,静静听着这对母子的对话。 母子两人的对话算是私语,她很好奇,姬凌宜为什么会让自己一个外人听到这些。而且,她更加好奇,姬凌宜今日招她入宫,是不是也与刚刚他们两人的对话有关。 她微微抬头,看向姬凌宜。 但姬凌宜原本垂落的眼眸却刚好抬起,四目相对。周萋画却察觉到姬凌宜眼神里流露出一点点的失望,那种失望里却夹杂着一点点小着急,宛如有很多话要跟周萋画说,却因周长治出现而不能表露。 周长治也意识到母亲在看着周萋画,于是起身,“今日,母后是特意将四妹妹招进宫来的吗?可是有什么事?” 听到周长治这般无脑的话,姬凌宜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哎……” 周萋画为周长治捏一把冷汗,但他却似乎什么事也没觉察出来,“母后,儿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重病,你自己又知道这事情不是什么好事,就不要说这种话了,周萋画腹诽拒嫁豪门:少奶奶99次出逃。 姬凌宜深吸一口气,轻轻“额”了一声。 “母后,儿臣想去接九弟回来!”得到姬凌宜同意的周长治开口回答。 周萋画却不禁皱了皱眉头,九弟! 周萋画知道,周玄毅目前共有十二子,二、五皇子夭折,三、四皇子已经成年,离开京畿,各自封王,六皇子周驰暂住东宫,七、八皇子为萧淑妃所生的双生子,比周驰小一岁,平日在宫里,除了六、七、八皇子外,也就是董庸的姐姐,董贵妃去年生下的十皇子,和公孙昭仪生下的十二子。 对于从未听说的九皇子跟十一皇子,周萋画以为,他们跟二、五皇子一样,也夭折了。 而周长治刚刚的话,那分明是说九皇子还活着,而且听上去,他还蛮想念他的九弟的。 姬凌宜的眼睛看向周长治,她很清楚,周长治为什么要接老九回来,此时的他,太需要一个小团体来抵抗周驰了。 但往事涌上心头,既来之却好似被万箭穿心,她无神的眼睛里,涌出了委屈的泪水。 十二年前,也就是盛元二年,上巳节,宫里第一次发生公孙湘闹鬼事件,已经是郡公夫人的秦怡被请进了宫,在对一切调查后,秦怡有了判断,却孤身一人被周玄毅请进了暖阁。 接下来,秦怡与周玄毅在暖阁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 两人在暖阁里发生了什么,姬凌宜不必看到,也能猜出。 秦怡出来后,头发有点凌乱,她看着如木头似站在暖阁外的姬凌宜,眼睛里却折射出愤怒,她没有对姬凌宜说一个字,便匆匆回了宫。 时至今日,她依然记得秦怡当日那如刀子一般的眼神。 姬凌宜不明白,秦怡为什么会那,那么仇恨地看她! 两个月后,郡公府传出消息说,秦怡再次怀孕,决定再也不与案件有半点瓜葛。 也就在得知秦怡怀孕消息的次日,姬凌宜一早起来也发生干呕,医者告诉她,她也怀孕了。 女人对这种事向来敏感。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秦怡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从读书时,她便与秦怡争夺周玄毅,她如愿成了太子妃,如愿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但是,她还是输了。 纵使秦怡嫁人,她还是牢牢站着周玄毅的心。 九个多月后,秦怡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冬雪。 而也就在冬雪出生的当天傍晚,姬凌宜也临盆了,她这次又生了一个儿子,周祐琨。 看着怀里嗷嗷待哺的幼子,姬凌宜总能想起那日周玄毅与秦怡暖阁里的种种。 盛元二年,那是她最风光无限的一年,她却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这个跟冬雪同年出生孩子。 周祐琨在宫里长到八岁,姬凌宜便想将他送到了西山习武,对于姬凌宜的决定,皇上并无意见,这一晃便是四年。(未完待续。)xh211 365 女人心海底针 周玄毅对姬凌宜生的这几个皇子的态度,每一个都不一样。 他虽然不喜周长治。 但周长治毕竟是太子,储君,怒其不争的同时,周玄毅总会为了他的功绩与风评,时不时地特意安排某些功绩给周长治。 而对于周驰,那真是疼爱有佳,不但让秦简亲自教其武功,还准他独自治学。 至于周祐琨,则就是明显的爱答不理,不管不问,放逐西山,任其自生自灭。 周祐琨的不得宠,似乎也成了皇宫里默认的事实。 姬凌宜微微静思,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虽然每次看到周祐琨,总会想起过去的不愉快,但那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现在她就要去了,她突然也很想见见自己的这个儿子了。 “嗯!”她喘着粗气回答。 回答过会,她却挣扎起来,似乎一只大手一下子掐住了她的脖子,像是马上要喘不过来了,那如枯枝般的手,紧紧地扣着床沿。 周萋画见此状,连忙转身出门,喊叶芝。 却听姬凌宜用尽她最后一点力气喊道,“琨儿,跟宋冬雪是同年同日生!” 听到这个声音,周萋画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在皇宫里见不到九皇子的原因。 女人的心,就是海底的针,太小,太难以琢磨了。 姬凌宜的病情太重,医者随时随地就候在旁边的厢房里,周萋画喊来叶芝的同时,医者也立刻赶来,经过医者准确的针灸,姬凌宜终于恢复了平静。她躺在床上,再次陷入了睡眠中。 周萋画则跟周长治一同退了出来。 叶芝陪着周萋画出来,她试探地询问,“四娘子,娘娘该说的都跟您说了吗?” 姬凌宜知道自己并不能撑太久,也清楚在病痛之下的记忆远不如从前,在周萋画来之前。她曾提醒叶芝。一定要帮她确定,是不是该说的都说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皇后要跟周萋画说的是什么。 被叶芝这么一问。周萋画再次确定,刚刚她从姬凌宜眼神里读到的东西没有错,她的确是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 周萋画摇摇头,“没有。娘娘没有叮嘱我任何事!” 叶芝“额”了一声,重重探口气。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叶芝姐姐,儿有一事想问,不知姐姐,能否告知!”周萋画还惦记着母亲忌日那天祭祀的那个陌生人。姬凌宜是不可能出现了,但会不会是她安排的人呢,抬头见叶芝点头。周萋画继续说,“一个月前。姐姐可有去过西山?” 叶芝摇摇头。 “那娘娘可曾安排人去过西山?”周萋画继续问。 叶芝又摇摇头,“四娘子,您也看到了,娘娘现在的情况,她还能顾虑那名多事情!” “哎,以前六皇子倒是很喜欢去西山,但这段时间以来,六皇子勤于治学,也没听说去哪!”叶芝说着话,指指前方,“倒是太子妃,昨儿个说,要去西山给娘娘祈福!” 苏宁眉?这是个让周萋画很不舒服的人,每次听到她的名字,浑身就会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多谢,叶芝姐姐!” 周萋画还礼,便起身,随着叶芝安排的人的指引往外走,春果还在外面等着她呢。 挑开棉帘,站到廊下,前方的周长治已经跟他的贴身公公连岸在那凉亭里汇合,被树木遮挡住视线,周萋画看不到亭子里的全景,但从周长治的举止里,能感觉到,那凉亭里应该还有其他人。 “娘子,你出来了!”春果从一旁的角房里出来,拿着棉斗篷就要往她身上盖,却被周萋画抬手制止,“娘子,怎么了?” 周萋画下巴朝前方微微一抬。 春果顺眼看去,就见前方一个挺着大肚子,华光四射,左拥右簇的美艳妇人朝她们走来。 春果打量着她的穿着,这是哪宫的娘娘啊? 却见周萋画已经弯腰福礼,“臣女周萋画,见过太子妃!” 原来是太子妃啊,春果连忙也弯腰,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好奇怪,刚刚太子不是刚刚出来吗?怎么人直接走了呢!反倒让太子妃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过来。 “臣女?你不是已经为人妇了嘛,怎么还自称臣女啊!”苏宁眉挑刺,“哎呀呀,我给忘记了,秦义士,人早已经没了!再过不了多久,四娘子还是可以再觅良人嘛!” 苏宁眉皮笑肉不笑地说话,她高傲地一抬手,“哎,起来吧!”苏宁眉的手一如既往地放在她高高耸起的肚子上,在说话时,还耀武扬威地故意挺了挺肚子。 “哎,我本来是想来看一下皇后娘娘的,没想到娘娘单独召见你!”苏宁眉抬手拢拢自己的发丝,“看来,周娘子是深受皇后娘娘喜爱啊,听说,周娘子精通一道,不知道,本太子妃,有没有荣幸,请周娘子到东宫去坐一下啊!” 苏宁眉这番阴阳怪气地话下来,周萋画那种不祥地感觉更加强烈了。 她听出苏宁眉是在故意为难自己,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除了接受,并无他法,“儿,拙,太子妃勿怪!” “不怪,不怪,连太子殿下都对你交口称赞,我又岂敢责怪!”苏宁眉冷哼一声,扭身便先抬腿而去。 春果上去搀扶一下周萋画,“娘子!” “走吧!”周萋画抿一下嘴,跟随苏宁眉而去。 依旧是那个东宫,只不过跟上次不一样的事,周萋画直接被引进了苏宁眉的寝宫。 就见苏宁眉斜依着软软的靠枕上,见周萋画进来,她斜眼看了一下,也没有说话。 周萋画弯腰再次福礼,一炷香的功夫。竟然却没等到她的回话。 就在周萋画下定决心,要起身时,就听苏宁眉终于开口说话了,“这年轻人的身子耐力果真好,那秦义士真是个无福之人,若是先摊上这么软的身子,估计他一定舍不得离开!免礼吧!” 她这话里的暗语。弄得周萋画一个面红耳赤。 周萋画肤白。脸润,脸颊上涌出的红晕更加让人怜香惜玉,苏宁眉一看这般样子。冷哼哼一声,“果然是个狐媚精!难怪能迷住那么多人!” “周四娘,过来坐吧!”她的声音骤然提高,指指榻对面的位置。用命令的语气吩咐周萋画。 周萋画垂首,不敢上去。 “哟。差点忘记,咱俩身份不同来!那就坐那吧!”苏宁眉一抬手,指指榻下的席。 周萋画再次感恩,便跪坐在了席上。刚坐稳,宫女端着杯盏上来,“太子妃。这是印尼土人送来的润物羹,您请用!” “没教养的东西!看不到四娘子是座上客!”苏宁眉一看宫女这端着一盏瓷器。破口大骂。 “可……”宫女吞吐。 周萋画也听说过这润物羹,凭借着旁人的描述,她得出这润物便是现代人嘴里的燕窝。 大溏并不产燕窝,多数是民间用瓷器向印尼土人交换而来,然后一层层地上供。 其罕见,可见一斑。 现如今苏宁眉竟然让宫女把为她准备的燕窝给自己,周萋画自然不能接受,“臣女地位低贱,哪能享受这等贵物!” “怎么享受不了,我看就周萋画你最适合!”苏宁眉却不依,怒视着那宫女。 宫女就跟端着一炸弹似的,颤颤巍巍起来,最后却还是听从苏宁眉,将被盏,高举过头顶,呈到周萋画面前。 “周娘子,请吧,这日后的金贵还指不定是谁跟谁的呢!”苏宁眉想想刚刚自己丈夫跟周萋画在一个空间的画面,就恨不打一出来,尤其是周长治出来后,见到自己还对周萋画赞叹不已,这让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苏宁眉的再次施压,让周萋画坐如针毡,她虽然不知道苏宁眉为什么责难她,却能从她的话里分析出,苏宁眉有意无意地向她传递一件事,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如她。 苏宁眉在警告她。 周萋画于是站起身来,接过杯盏,“四娘身份低贱,不能受太子妃如此厚礼!” 她迈步上前,杯盏高举过头顶,低微站在苏宁眉之前。 这下苏宁眉可得意了,她嘴角上扬,眼神露出高人一等的光芒,但她一句不满足,肩膀微微一斜,拖长音调,哼了一声。 周萋画会意,这是要自己喂食她。 她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服自己,自己本就为臣女,低她几分又如何,于是接过一旁宫女手里的调羹,轻轻舀了一勺,“请太子妃用润物羹!” “噗嗤!”苏宁眉笑出声来,一旁的宫女感觉上前,将她搀扶,她身子微微前倾,张开嘴,咽下了燕窝。 “周娘子不愧是懂医之人,由她亲自将羹送入嘴,果然是不一样!”周萋画像下人一样伺候自己,让苏宁眉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优越感,她微微抬手,示意宫女接过杯盏跟调羹。 “哎呀,今儿我也累了,周娘子,我也就不留你了!你就请回吧!”目的达到,苏宁眉也就没有心情继续跟周萋画耗下去,她直接下了逐客令。 周萋画很清楚自己被苏宁眉戏弄了,但除了忍受,她也别无她法,弯腰福礼,退出去。 刚上回廊,就听到寝房里传来苏宁眉放声大笑声。 “娘子,你还好吧!”春果默默陪着周萋画出了东宫,在路过武玄门时,她实在忍不住开口问话。 周萋画摇摇头,弱肉强食,本就是生存法则,她又能怎样呢。 主仆俩沿着高高的宫墙,慢慢前进,刚刚随苏宁眉去东宫时,没觉出什么,自己现在这么一走,却发觉宫门比她想象中要大很多,进了武玄门便是太极殿,这是一道把守很严的宫门,任何人进出都必须经过严格的盘查,周萋画也自然不会例外。 “娘子,你看,是朱海啊!”进入玄武门,春果便立刻发出了与刚刚低落完全不同的惊呼。 有朱海在的地方,周驰是一定会在的。 果然,周萋画顺着春果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身着白衣的周驰大步而来,许久不见,周驰变化很大,以往有点单薄的身子,也变得强壮了许多,举止更加稳妥几分。 “画儿妹妹!”他没有像以前一样那般雀跃,而是很沉稳的阔步走来,朝周萋画礼貌地作揖。 “见过六皇子!”周萋画还礼。 “我刚刚回宫,听叶芝说,你随嫂子去了东宫,没想到在这能碰到你!”周驰声音比起以前明显低沉许多,但还带着以往跟周萋画说话时的雀跃,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周萋画,带着怜爱,像看一件自己钟爱的作品。 周萋画被他看得脸颊泛红,“六皇子,若没事,儿先离开了!” “不!”周驰一听周萋画这么说,瞬间激动起来,他双手搭在周萋画的肩膀,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拉一下,“画儿妹妹,我,我刚刚已经向父皇求了亲,求他将你赐婚于我!” “什么?”这话如同一个炸雷响在周萋画头顶,她挣扎着逃脱周驰的束缚。 “我要让你做我的妻子!”周驰很严肃地再次说道,他看着周萋画,“你不要担心,虽然现在你与秦义士还存着冥婚,但我已经向父皇提出解除了!” 他再次将周萋画拉到自己身边,“我发誓,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的!” “不!”周萋画摇着头。 她的思绪开始混乱,她要是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周驰的意思是,皇上已经同意了。 那宋云峥怎么办? 她不要,不要这样的结果。 周萋画虽然挣扎,但她毕竟是个女子,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在周驰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再次被周驰拉入怀抱,“画儿妹妹!”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尖锐,却遥远的声音,“人在那呢,别让她跑了!” 声音是从武玄门另一侧传来的,是个年轻公公的声音。 公公要强闯宫门,却被守门的侍卫一下子围住。 在熙熙攘攘地声音里,周萋画听到那个公公撕心裂肺地吼叫,“太子妃流产了,周萋画在润物羹里,下了药,别让她跑了!捉住她!” 苏宁眉流产了? 犹如一个气囊迎面弹来,敲得周萋画头冒火星。(未完待续) 366 蒙冤 深秋暮迟,周玄毅退朝后便徒步前往兴庆殿,白玉雕栏,朱红瓦楞,碧色的深池泛着涟漪,周玄毅站在池边,驻足眺望,抬手让跟随在身后的宫女们先退下,只留了崔净跟在身后。 深秋,池中的锦鲤也察觉到寒意,以往周玄毅停步立于池边,那些锦鲤们便会蜂拥而至,今日却完全见不到半个影子。 此情此景让周玄毅有点黯然神伤,他厚重的手抓住白玉栏杆,用力握紧一下,“崔净,你看这些鱼儿也不离朕了!” 他的声音有点干哑,帝王本就是威严之相,沙哑地声音却多了几分让人凄凉。 崔净站在周玄毅身后,刚刚在太极殿上,六皇子开口求皇上将周萋画赐婚于他。 这不知是无心之举,还是阴谋设计后的提议,让崔净为周长治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宦官不议政,这是崔净的原则。 但站在周玄毅身旁这么多年,该看的,他也看得很明了。 周驰的确比周长治更有君王风范。 但他也只是想想,不能言,不能语,唯一能做的只能静静站在身后,三十多年来,无声的陪伴是崔净能为周玄毅做的唯一一件事。 “崔净啊,皇后娘娘的身体,可有好转?”周玄毅惦记起姬凌宜的身体。 “额!”崔净语塞,思绪飞转组织着语言,太医署的医者说了,就皇后娘娘目前的状态,能熬过这个月就不错了,“皇后娘娘,他……” “好了。我知道了!”崔净的短暂沉默,让周玄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今晚,就不去董贵妃那里了,去清宁宫吧!” “是!”崔净意会。 却听周玄毅又问,“崔净啊,你说。六皇子今日突然提出要迎娶周四娘。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崔净早就料到周玄毅会问他这个问题。 据他所知,当今,知道周玄毅那个梦的。活着的人,最多不会超过三人,周午煜、宋云峥还要自己,宋云峥泄露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既然能让周萋画嫁给秦简,就不会再把秘密泄露出去。 而无论周午煜泄露与否。在皇上这都是眼中钉。 所以当周玄毅这么问时,崔净立刻跪倒在地,“皇上明鉴,老奴从不曾言语半句!” “没有说你泄露。我只是在问你对这事的看法!”周玄毅说着,竟然主动上前搀扶崔净,崔净哪敢让皇上搀扶。连忙起身。 “老奴一下人,人轻言微。哪……”崔净为自保推辞。 “让你说就说,哪里那么多废话!”周玄毅竟然急了。 “额!”崔净怀里就好似抱了个大火炉,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六皇子跟那周四娘子本就是同日而生,这本就是注定的缘分,更何况那周四娘长的也如花美眷,六皇子又正是少年风流之时,难免会有些情愫,这也是难以避免的……” “你的意思是说,驰儿这是情难自控,而不是有其他事端!”崔净的回答颇得周玄毅的心,他本就疼爱周驰,自然不希望他变得龌龊。 “是,年前清宁宫发生闹鬼案时,周四娘入宫,六皇子奔前忙后相伴!且皇后娘娘,向来疼爱周四娘……”崔净再次言语。 “嗯!”对于,崔净的补充,周玄毅很是满意,“若她们真的两情相悦,这也不愧是一桩美事!” 人类最擅长的就是自欺欺人,作为大溏最高统治者的周玄毅更是精于此道。 他玷污了最纯净的爱情,却偏偏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玷污,更可笑的是,他为儿子们、臣子们御赐的婚姻,每一桩都带着浓郁的政治气味。 崔净听到这话,却陷入了长长的静默里,皇上,果真还是动了换储君的念头。 站在水边久了,秋风乍起,寒气逼人。 崔净弯腰,“至尊,咱们回去吧!” 周玄毅眸光略过静谧地湖面,“现在就去清宁宫!”说完,他将双臂被在身后,朝那池边竹廊的入口处走去,竹廊直通清宁宫,不浪费半点时间,也不用担心路上遇到的那些宫女们行礼。 “崔公公!崔公公!”这崔净台步,要随周玄毅而去,就听后面传来一个压低声音的急促男声。 崔净一听这冒冒失失地声音,不禁驻足皱眉,待那呼喊的人走到跟前时,忍不住训斥,“这么没规矩,这后宫也是你大声喧哗的地方!” 别怪崔净不高兴,若这喊叫的是个小太监,崔净倒可以认为是还没调教好,但一看喊叫的是进宫十余年,从他身边去东宫伺候太子的连岸,不禁生气,“怎么回事,这么没规矩,平日我是怎么教你的!” “崔公公,事情紧急啊!”连岸气喘吁吁。 “怎么回事?”崔净紧张地抬头看周玄毅,压着声音立刻追问连岸。 “不好了!太子妃流产了,说是周四娘下的毒,苏家要问罪周四娘,六皇子正在那拦着呢!”连岸一口气说完。 一听这事,崔净倒吸一口冷气。 却见周玄毅刚好转身,“崔净,出什么事了?” 这事,崔净怎么敢耽误,连忙疾步上去,“回皇上,太子那边出事了!” …… “万岁,求您做主,这周四娘心肠歹毒,竟然对太子妃下此毒手,求万岁为那无缘的孙儿报仇!”苏宁眉的二叔黃门侍郎苏誊跪倒在周玄毅面前,双手捧着一具被白布裹着的长约三十公分的物体,点点血迹,渗透而出,“孙儿出母体,已成人型,可怜他还未能看大溏繁华盛世,就遭此毒手!求,皇上明察!” 他手里捧着的就是苏宁眉流产的孩子。 周玄毅坐在东宫正殿的上位,看着苏誊手里的白布裹着的幺儿,心一阵绞痛。这是他的嫡长孙,竟然就这么没了。 一看周玄毅的表情变得深沉,周驰连忙也跪倒在地,“皇嫂遭此劫,我也心疼,但无凭无据岂能下此结论!” 周驰已经进行过简单调查了,苏宁眉流产之前的确只见过周萋画一人。而且也是周萋画亲手喂食的润物羹。任何人第一反应肯定会锁定周萋画,但是仅仅因为这两点就将周萋画定为谋害苏宁眉的凶手未免也太早衰。 周玄毅眼眸微垂,手指搭在双膝上。右手有节奏地敲打了四下膝盖,他扫视着或跪或坐或站的众人。 就见周萋画垂首跪地。 苏家人义愤填膺。 唯独没有周长治的身影。 “太子呢?”周玄毅追问。 连岸连忙上去,“殿下奉皇后娘娘之命,去西山接九皇子了!” 九皇子?周玄毅喃语一声。眼睛第一时间却是落在了周驰身上,是啊。他还有个九皇子啊,姬凌宜竟然主动去将他接回来,周玄毅一阵唏嘘,看来。她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周四娘,你可知罪!”周玄毅拿出他的态度。 “臣女不知错在哪!”周萋画回,头依然低着。她很平静,没有像其他含冤的人一样大呼小叫。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在东宫里的点点。 孕妇可食用燕窝,但不宜过多,自己只是喂了苏宁眉一汤匙,况且那杯盏里的燕窝并不多,就算自己走了苏宁眉继续食用,也不会对胎儿有影响。 倘若真是燕窝的问题,单说这“量”,是绝对没有问题了。 那么就有可能是“质”的问题了,说到这“质”里面的门道可就多了,每一步都有可能出错,当然也包括自己喂食那步,这也难怪苏家人会咬着不放,认定是自己。 “苏誊!你告诉她,她罪在哪?”周玄毅虽然表明要处理周萋画,他却知道自己动不得她,自然不是因为她的父亲周午煜,而是因为他的儿子们。 尤其是在现在姬凌宜重病之下,他的顾虑就更多了。 他若表态,无疑是直接将周驰跟周长治推到了一个对立面上。 非但如此,怕是还未等对周萋画知罪,宋云峥就已经动手了。 “是!”苏誊一听皇上这么说,将手里的白布轻轻递给一旁的连岸,“你,罪女周萋画,心狠歹毒,在太子妃所食中下毒,害皇孙胎死腹中,心肠何其毒也!”他转身朝皇马摆手,就见刚刚在东宫端着杯盏的宫女,垂眸而来,她的手里,依旧举着杯盏。 “周萋画,我问你,你可认识此人!”苏誊指着宫女问周萋画。 周萋画扭头打量宫女,“认识,我在太子妃寝房里见过她!” “认识就好,那你可认的此物!”苏誊接过宫女手里的杯盏。 周萋画上下瞄了一眼,“不认识!” 苏誊大怒,“不认识!竟然说不认识!你,告诉她这是什么!”他命令那个宫女。 宫女朝周玄毅福礼,然后盈盈弱弱地开口,“这是盛润物羹的杯,周四娘就是拿着汤匙从这支杯里盛了润物羹喂给太子妃的!然后,她走后,太子妃她,她就……”宫女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周萋画,人证物证都在,你还不认罪嘛!”苏誊怒吼,再次跪地,“臣,求皇上将此妖女速速斩决,以绝后患!” 速速斩决,以绝后患,这无疑说道了周玄毅心里,他在十几年前,就恨不得将周萋画杀死,可是真要这样做了,后患却更加无穷啊。 周玄毅看一眼苏誊手里的杯盏,抬头看周萋画,“周萋画,你可知罪!” “臣女不知罪!”周萋画平静作答。 “妖女!还敢狡辩!”苏誊怒骂。 周玄毅怒光射来,苏誊停口,却听周玄毅继续说,“那你说说,你为何不知罪!” 周萋画抬头,不卑不亢地看着周玄毅,“臣女的确在太子妃那拿过一知杯盏,也的确用汤匙从杯盏里盛润物给太子妃,却不知真的是不是这支!” “人还有木有相似的双生子,更何况这杯盏,若四娘贸然认下,自身蒙冤不说,还会给皇上招来非议!如此大罪,四娘承担不起!” 周玄毅冷笑,“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毒害太子妃?” “臣女今日受皇后娘娘急招进宫,本无征召,遇到太子妃也是巧合,承蒙太子妃引儿进东宫,这润物羹为东宫所熬制,臣女喂食太子妃,也是受其邀请,儿本无心遇太子妃,又岂有心毒害,况且,儿着实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加害于太子妃!”周萋画虽然跪在地上,但上身却挺直,手捉住衣角,声音款款,娓娓道来。 周玄毅倒是听明白了她话的意思,谋害得需要准备,今日进宫本就是巧合,靠着巧合做事,未免风险太大,更很快,周萋画的确没有任何理由加害苏宁眉。 但纵使如此,周玄毅却并没打算放过她,于公于私,周萋画今晚是必须受点苦,总要有人为他的孙儿的死负责,“周四娘,的确,你说的有道理,可现在你的嫌疑也的确最大!所以……来人哪!把她给我押下去!” “父皇,不可啊!”周驰上前阻拦,哀声想求。 他抓着周萋画的胳膊,用身子护着她,不让她被侍卫拉走,场面一时之间有点难看。 周玄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真是胡闹! 这一刻,周玄毅恨不得周萋画立刻去死,果然是个妖孽,竟然周驰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 “六皇子,不必这般紧张,我周萋画没有做的事,老天自会还我公道!”她抬手轻轻推开周驰拉着自己的胳膊,随英雄就义般地阔步而去。 周萋画被带下,周驰整个人便处在了崩溃地边缘,他如被冻住一般立在大殿中央,眼神涣散,背往后榻着,脸上的表情呆滞,如同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周玄毅怕他做出失控举动,连忙示意崔净安排人把他带下去。 周驰下去,周玄毅的视线拉回,也这才注意到,一直在对周萋画控诉地是苏誊,而苏宁眉的父亲苏亶却一直坐在席上,未曾说半句话。 “苏亶,你对此事,可有看法?”周玄毅问道,抬手示意崔净给他递上茶。 “回万岁,老臣有本要奏!”苏亶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双手支地,站起身来,上去一步,从袖带里拿出名帖,高举过头顶,“臣弹劾六皇子周驰,以权谋私,以治学之命四圈土地,勾结周萋画谋害太子妃,觊觎储君之位!” “啪啦”周玄毅把杯子重重地仍在了递上。(未完待续) 367 回宫 苏亶弹劾周驰的内容,总共分两点,第一点是弹劾周驰以治学之由,大肆圈围土地,兴建别院,而第二点则是弹劾周驰与周萋画合谋毒害太子妃,觊觎太子之位。 “皇上,医者在那燕窝里查出的鳖甲粉,同时还有太子妃寝房里挂着的《秋香月桥图》的画轴发现了鳖甲的粉末,而这幅画正是六皇子赠与太子的!且,周四娘自回京后,便与六皇子来往密切,其中隐情,请,皇上严查!”苏亶跪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将写满周驰罪状的奏本呈递。 周玄毅眉头紧皱,右手习惯性地依次在右膝上敲动四下,他扫视着殿下众人,都已经跪在地上,且都已经随着苏亶的秉奏,高声齐呼,声声哀求,周玄毅问罪周驰。 看到,这一幕,周玄毅知道,他最担心的皇位之争,就这样开始了。 “崔净!拿上来,让孤看看!”他手指苏亶高举过头顶的奏本,声若洪钟,可待崔净将奏本拿来后,周玄毅却没有看,只是将奏本收入袖袋,便站了起来,“传朕的命令,让太子跟六皇子,到清宁宫!封锁太子妃寝房,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崔净身旁的黄门侍郎应声。 而后,周玄毅便大步下高位,穿过朝臣,朝殿外走去。 苏亶跟苏誊对视一眼,写满疑惑,清宁宫是皇后娘娘的寝宫,去哪里做什么? 突然,苏亶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骤然意识到,他们可能给周长治闯祸了。 于是当彻底听不到皇上的一点点声音后,他立刻站了起来。“连岸,快,快将东宫刚刚发生的事,告诉太子殿下!” …… 西山并不远,尤其是快马加鞭之下,一个时辰足以。 当周萋画被苏宁眉请入东宫时,周长治已经见到了九皇子周祐琨。说明来意后。主持便允许周祐琨收拾行李。 西山是由三座高矮不同的山组成,主峰名叫白马尖,周祐琨修行的西山寺便坐落于此。在主峰白马尖东西两侧,各有一座次峰,东面的名叫磨子潭,就是宋云峥练武的地方。 西面的名叫大马坪。就是埋葬陈成玉的地方。 西山绵延数百里,山峦高低起伏。从金光门出十里,就能看到上西山的必经之路海子崖,沿着海子崖走二十里,路便被分成三路。往东区磨子潭,往西去大马坪,顺着路一直上山便能到了白马尖。 但无论去哪。这海子崖是必经之路。 周长治策马在前,周祐琨紧随其后。他已经有四年没有下山了,所有的事物对他既熟悉又陌生。 “皇兄亲自来接我,真是受宠若惊啊!”周祐琨拉紧缰绳,轻声说话,“父皇可好?母后可好?” “父皇安好!”周祐琨比周长治小块二十岁,对于自己这位小弟,周长治还是忍不住摆出太子的威严,他避重就轻,只回答父皇安好。 周长治的无心之举,却让周祐琨感动的涕零泪下,他只当是因为母后不喜他,周长治特意避讳。 周长治一回头,就见周祐琨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抹眼泪,不屑地皱眉,这般姿态,果然不是皇子应有的模样,他想开口教训,却听不远处一阵马蹄铮铮。 循声看去,却见在通往磨子潭的路上,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一白衣缥缈的男子,“啊,云峥!” 认出是宋云峥后,周长治一阵疾呼。 宋云峥了勒动缰绳,骤停。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九皇子!”宋云峥礼貌疾呼,却没有下马,马儿不受控地在地上来回踱着马蹄。 对于宋云峥,周长治总能多出比常人更多的宽容,他自然不会在意宋云峥的无礼,反倒是看他着急的样子,急切询问,“云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云峥立于马上,静思片刻,“是,周萋画出事了!” “啊!四娘子出事了!”周长治惊呼,“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宋云峥面无表情,扫视周长治,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她,被诬陷苏宁眉流产了!” 说完这句,宋云峥勒缰绳,疾驰而去 “流产!”周长治呆如木鸡,“周萋画让苏宁眉流产了?” “云峥,云峥,你速速跟我详说啊……”周长治冲着宋云峥离去的方向大声疾呼,却不见宋云峥停下,只有马蹄卷起的尘土。 意识到情况不妙地周长治,夹紧马肚,“啊!我的儿啊!驾!”追赶而去。 宋云峥跟周长治已经周祐琨回到皇宫时,正好与出来报信的连岸不期而遇,连岸用最简单的语言,把刚刚在东宫发生的事如数告诉了周长治,“殿下,六皇子已经在清宁宫候着了,您也赶紧去吧!” 周驰让周萋画毒杀苏宁眉! 宋云峥难以想象地瞪圆了眼睛,“你确定?” “回,宋将军,奴不敢有半句谎话啊,现在周四娘已经被囚禁起来了,没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六皇子也被皇上请去了清宁宫!”连岸一看宋云峥表情狰狞,吓得差点就要跪下,“殿下啊,您也快点去吧!” “去,本太子立刻就去!”这个消息对周长治而言,可以说是五雷轰顶,他的头一阵晕眩,话也有点含糊。 清宁宫,母后,周萋画,六弟,是,他要去清宁宫,他要为那未曾谋面地孩子讨个公道。 他踉踉跄跄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却又退回来,他拉着宋云峥的胳膊,“云峥,你陪我去,我不相信,四娘子会任由周驰摆布!” “是!”宋云峥心系周萋画,自然愿意前往。 一看周长治跟宋云峥朝清宁宫走去,周祐琨有点不知所措,他很想念他的母亲。却又那么一点点害怕一回宫就见到母亲,他静思一下,还是跟在两人身后,疾步朝清宁宫敢去。 今日,太子殿下原本是要去接他的,他应该是今天的主角,却这样被人抢了风头。或作别人。心中定然失望,但自打出生就已经习惯了这种被无视,周祐琨便没有太多的感触。 他只是默默跟在周长治身后。一步一步地朝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宫殿走去。 三人到达清宁宫,却只有周长治一人获得了面圣的机会。 周玄毅难得有有心之时,虽然把人都喊来了清宁宫,却没有让姬凌宜见到他们。只是让他们进了侧厢房避着姬凌宜问话。 宋云峥跟周祐琨立于长廊上。 “宋将军,细细想来。你我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了!”周祐琨朝宋云峥作揖,礼貌说话。 宋云峥眼睛不眨一下地看着周玄毅被安排进的厢房,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吸走一样,他不敢确定。周萋画这次遭劫是不是又是周玄毅安排的,倘若是,他怎么会让周驰跟周长治直接立于对立面。倘若不是,那又是谁要这般陷害周萋画。 “宋将军……”周祐琨的行礼。没有得到送云峥你的回应,他忍不住再次开口追问。 这一次宋云峥才慢慢地转过身。 的确,他已经有近两年没有见到周祐琨了。 两年的时间,他长高了许多,脸上也渐渐浮现了周玄毅的样子,只是比起周长治跟周驰,他显得秀气很多。 他的鼻子像周长治那样高挺,眼睛却跟周驰一样弯弯如月,只是眉毛却跟周驰与周长治完全不同,淡淡的,细细的,像娘子们特意修正过的柳眉。 一席深棕压着金边的广袖阔袍,让他看上去成熟一点点,却透着一股莫名其妙地诡异。 宋云峥见周祐琨对自己行礼,连忙回礼,“九皇子如此,折煞宋某了!” “不碍,不碍!”周祐琨摆手,反倒更加谦卑地朝宋云峥侧了侧身子。 倘若说周长治的亲切只针对宋云峥,那周祐琨的亲切就是对身边的所有人,他贵为皇子,皇后嫡出,却从出生就没感觉到娇贵身份带来的地位尊贵。 “宋将军,刚刚那公公说的周四娘,可是与六哥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娘子?”周祐琨低声问宋云峥。 “正是!”宋云峥回答,眉头却紧紧锁在一起,“怎么?你也听说了什么?” “不,不,不!”宋云峥话一出口,周祐琨就感觉一股厉光扑面而来,他有点惊恐,猜不透宋云峥为什么会用这如刀刃般的眸光看着自己,“我只是听说过这位娘子,是可为死人喊冤的能人!” 得到周祐琨解释的宋云峥,并没有继续纠结于此,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确定周萋画是否安全,以及尽快给周萋画洗冤。 “宋将军!皇上有请!”正在宋云峥焦虑不安时,崔净从厢房内出来,他走向宋云峥,却注意到周祐琨,“老奴拜见九皇子,您可算是回来?” “崔公公请起!”周祐琨双手上前扶起崔净。 而在这空挡,宋云峥已经大步朝厢房走去。 “崔公公,我能现在进去见父皇吗?”看着宋云峥那高大的背影,周祐琨有那么一点点因为被遗忘的落寞。 周祐琨声音里带着一点点哀求,崔净心头一皱,这般低微,又岂是一个皇子跟有的样子,“九皇子,皇上正为太子跟六皇子的事烦心呢,你看……” “嗯,我知道!”周祐琨没有多语,挺直身子,静静等待。 对于周祐琨的顺从,崔净有点惊愕,他的确是有别于周长治跟周驰,宽仁孝友,那股透出来的与世无争,倒是与宋云峥有那么一点点相像。(未完待续) 368 默契 readx; 一见宋云峥进来,周长治就跟见到救星似的,“云峥,此事,你说该怎么办?” 宋云峥并没有急着回周长治,先朝周玄毅施礼,“臣,宋云峥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玄毅见宋云峥这般举动,不禁吃惊,他这般有礼,比在朝堂上还要有礼,顿觉不妙,“宋将军,你对周萋画毒害太子妃一事怎么看?” “臣,未对任何人有过接触,无感!”宋云峥干脆回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这个回答,让众人大吃一惊。 “对周四娘为何毒害太子妃也没有看法吗?”周玄毅继续追问。 旁人不知宋云峥跟周萋画什么关系,周玄毅还会不知吗? 但看宋云峥荣辱不惊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不禁暗自吃惊,这厮到底在想什么? “那若,朕把这事交给你来处理,你会怎么办理!”周玄毅摸不透宋云峥,不敢贸然行事,只是试探地说道。 “臣,谢主隆恩!”周玄毅的话刚,说完,宋云峥就福礼谢恩。 周玄毅怔住,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没想到宋云峥刚刚的冷淡平静,竟然是为了在这等着他,深吸一口气,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好,嫌你三日之内,为诸位皇子查明真相!” 一听周玄毅这么说话,宋云峥立刻洞察了其中的玄机,他要的结果是太子跟六皇子的风平浪静,不得查出半点丑闻来。 他跟周玄毅玩了个小心眼,周玄毅却顺水推舟,将这烫手的山药推了自己骄婿。 莫说他,就是周长治跟周驰也听出了周长治话里的真正意思,可是谁都不愿就这样放下心结,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宋云峥。 却见宋云峥抬手朝周玄毅抱拳,“微臣,定然不负圣望,将此事差个水落石出!” 宋云峥的承诺。却让周玄毅原本就悬着的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 周长治、周驰还有刚刚回宫的周祐琨,陪同着周玄毅缓步进了姬凌宜的寝房,宋云峥则直接去了关押周萋画的东宫。( ) 得知由宋云峥来处理此事。苏亶、苏誊兄弟甚是高兴,朝中谁然不知太子殿下跟宋云峥亲如兄弟。 由宋云峥处理此事,基本上已经距离推翻周驰不远了。 在苏氏兄弟的指引下,宋云峥便来到了关押周萋画的房间。 虽然说周萋画是谋害苏宁眉的头号嫌疑人,但毕竟这里面牵扯到周驰。所以并没有为难她,为她准备了干净的席,就连睡觉的榻上物品,也都是新的。 “你来做什么?”一见宋云峥在苏家人的陪同下出现,周萋画的眼瞬间就瞪圆。 “问话!”宋云峥不做拐弯抹角,直接回话。 苏家人恨不得周萋画以命抵命。 周长治已经明显感觉到周驰的威胁。 周玄毅希望双赢,不希望太子跟六皇子的矛盾激化,简单说,就是周玄毅是明确要自己确保周驰的安全。 但苏宁眉是被人下毒流产,必须要有人来为此承担责任。 若不是周萋画深陷其中。宋云峥才不会掺和其中,周长治谁胜,谁败,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求得只是周萋画安然无恙。 但他又很清楚,帮周萋画就是帮周驰,周玄毅的偏袒,已经让周长治如惊弓之鸟,自己若在有差池,势必会引来周长治的不满。尤其是周长治身后还有苏家人。 他的每一步,对皇位之争,都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看着周萋画那张平静的脸,宋云峥确定。她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的清楚了。 但要如何在苏家人的眼皮下,让周萋画将信息传递给自己,又不会让苏家人觉得自己在帮周萋画呢。 他扫视周萋画一眼,然后一撩阔袍后摆,随后坐在了席上,他手放在玉带位置。轻轻拍了四下,而后,抬眼看向周萋画。 担心周萋画没有看到自己的暗示,厌烦地“啧”了一下嘴巴,然后又轻轻拍打了四下玉带。 周萋画的嘴角有了一点点回应。 宋云峥这才继续下一步,他看着席前的长条矮桌上摆放着新鲜的水果,还有饭菜,饭菜已经凉掉,却没有动筷子。 “怎么没吃?”宋云峥说着,就要往周萋画面前推。 手放玉带拍四下,这是让她注意到软剑的存着,而软剑是秦简的武器,周萋画深吸一口气,明白宋云峥的暗示,开始用对秦简的思维理解宋云峥的举动,“不用了,这应该是我姑丈送来的!” 应该是卫柏栋送来的!宋云峥记起,刚刚在大殿里的确见过卫柏栋的身影,而周萋画将卫琳缃跟秦王有关联的事,告诉的是秦简都市特种兵最新章节。 周萋画用着不确定的话,暗示宋云峥,她已经明白了。 他静静凝视周萋画平静的脸,没有一点紧张,更没有一点害怕,那副模样,就好似此时的她根本不是被囚禁,而是像平常一样,待在她的闺房里一般。 “你不害怕吗?”宋云峥看着桌上的饭菜,低声问道。 “我为什么要害怕,首先,我没有毒害太子妃,其次,既然没有毒害,还遭此劫,上天注定的事,又是我能左右的了!”周萋画眼睛看着前方。 虽然与宋云峥没有对视,但两人的默契,已经让她知道,宋云峥到底要问什么。 宋云峥表面问她害怕,实则是问她到底有没有毒害苏宁眉,有没有跟六皇子勾结,而周萋画回答的正是这两点:她没有毒害苏宁眉,她是被陷害的。 至于是被谁陷害的嘛,周萋画更倾向于后宫斗争,这苏宁眉仗着自己怀孕,可没在宫里作威作福,自己不过恰巧入宫,就被她强行表态低她一等,那整日更她相处的后宫嫔妃们,估计记恨她的肯定不在少数。 鳖粉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能将鳖粉同时放入苏宁眉的润物羹,还能摸在《秋香月桥图》上,还没被人发现的,肯定是出现在东宫里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的人。 也就是说,下毒手的肯定是东宫的人。 “鳖粉这等稀奇物,又是我能随便拿到的!”周萋画自嘲,“况且,我接触那润物羹,是那苏宁眉强行要求我喂她,难不成,是她上赶着让我毒杀她!” 周萋画微微侧头,看向苏氏兄弟,“说我与六皇子勾结,就是因为在《秋香月桥图》上也发现了鳖粉!我倒要问问,我若有心下毒,又岂会多次一举去碰那画轴!你们与其逼我认罪,倒不如去查查,都有谁接触了画轴!” 宋云峥眼睛一亮,周萋画这是在提醒他画轴有问题。 却听周萋画又继续说道,“放眼整个东宫,盯着太子妃位置的不计其数,从男到女,从刚到柔,你们不去找凶手,却偏偏逮着我一进宫探视皇后娘娘的卑贱人不放!哼,就怕将我法办,这东宫里也幺蛾子不断!” 宋云峥眯嘴,周萋画这是在告诉他自己怀疑的对象,是个刚柔并济,介于男女之间的人。 这么明显的暗示,宋云峥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但是他还好奇,周萋画是从哪判断出,这个人来的,于是,他继续说道,“四娘子,经常来东宫吗?听上去对东宫的事物挺熟的样子!” “很抱歉,宋将军,我对东宫的事、物不熟,但我对东宫的人熟,有些人,就喜欢关注大家不关注的,就喜欢问大家不在乎的!有些人的情绪总是跟别人不一样!”周萋画带着嘲讽地回答宋云峥,“我劝宋将军你,还是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了!” “周萋画,你好大的胆子,宋将军是来彻查此事的,哪容得你这般放肆!”苏誊一听周萋画这般放肆,勃然大怒。 “苏侍郎,我也劝你,一味地钻牛角是找不到正在的凶手的,若在继续耽误时间,怕下一次伤的可不是太子妃腹中的胎儿!”周萋画怒目瞪着苏誊。 “宋将军,这种孽妇,不诛之,何以平民愤!”苏誊拍着大腿怒骂。 “苏侍郎,该怎么做,我自然知道!”宋云峥从席上站起,“陪我四处看看!”(未完待续。) ps:今天家里有点小事,更新晚了,从明天起万字更起,大结局很快来到! 369 被苏宁眉打乱的计划 “等一下!”就在宋云峥一条腿已经迈出厢房,周萋画的声音就从后面响起。 宋云峥转身,就见周萋画一手拿着碗,另一手拿着箸夹,箸夹在饭菜里轻轻一拨,然后就被她扔到了案上,“我饿了,热一下!” 那模样着实嚣张。 “周四娘,你不过一犯人,竟敢这般忤逆!”苏誊责骂。 “犯人怎么了?我就该饿死吗?”周萋画却不做退让,手优雅地抚了抚发髻,而后不再看任何人,只是盯着正前方。 宋云峥循着她的眸光看去,当意识到周萋画是在看前面的一尊银质酒壶后看,立刻明白她什么意思了。 “周四娘客气了,某这就安排人为你重新安排!”宋云峥道,手却下意识地在玉带位置敲打了几下,以作回应,而后便转身欲苏氏兄弟们出了房间。 随着众人的离开,宋云峥安排的人进入了关押周萋画的房间,并带走了案上的饭菜。 宋云峥一行人来到了苏宁眉,出事时的寝房。 却见三名宫女呆若木鸡地站在寝房三个不相邻的位置,宋云峥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啊,是这样的!”苏誊在后面做介绍,“这些宫女们的位置,就是当时太子妃跟周四娘的位置!”苏誊手指寝房里的宫女,“给宋将军演示一下当时的情景!” 随着苏誊的命令,宫女们立刻走动起来。 宋云峥不动声色地仔细看着宫女的“表演”,待宫女表演结束后,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是直接转身。手指挂在墙上的《秋香月桥图》,“这画轴,你们可有动过!” “无!”苏誊回答。 宋云峥冷笑,“真难为你们,竟然能从这画上寻找到线索!”《秋香月桥图》挂在窗口,距离苏宁眉的榻跟周萋画的位置都有两丈之遥,而根据刚刚宫女们的演示。周萋画也未靠近过这幅画。 可这群家伙。却偏偏要讲这画跟周萋画扯在一起,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这《秋香月桥图》是六皇子前些日子送给太子殿下的,一直是挂在殿下的书房里。是今早才挂进太子妃房间的,如此巧合,实在让人怀疑!”苏誊听出宋云峥的嘲讽,补充说道。“若依着宋将军,难道不会怀疑吗?” 宋云峥嘴角继续上扬。“当然,谁让这是六皇子送的东西呢!哎,只可惜这是送给太子殿下的,可殿下偏偏要赏给太子妃。真是命运多舛啊!” 苏誊一听这话,眉头紧锁,宋云峥这分明是在说。苏宁眉流产与太子有关,“宋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是抒发一下自己的情况权倾天下:废后重生!”宋云峥目无表情,在寝房里来回踱着步子,突然,他一转身,问站在苏誊身后的御医署的王琐,“王太医,我问你,这鳖粉对孕妇,果然有这么大的危害?” 王琐自苏宁眉怀孕后,便被派来照顾她起居的。 “回宋将军,这鳖粉,为鳖甲碾压成粉所得,性平,具有滋阴潜阳,退热除蒸之功效,能够散淤血、消脾肿,冷劳症瘕人不宜服。其性燥,血燥者禁用、孕者禁用。”王琐作揖,俯身回答。 “哦,也就是说,鳖甲对男性有奇功效!可助神威!”宋云峥一般正经地问道。 周遭众人却不禁面露异色,男人的事,怎么能在这台面上说的这么光明正大。 “正是!具有滋阴益肾、可防治肾亏虚弱!”王琐也正经回答,“鳖甲鳖甲软坚散结,为皇后娘娘对症之药,故,太医署的鳖甲都被送到了清宁宫!” “哦,也就是说,现在只有在清宁宫才能找到鳖甲粉,对吗?”宋云峥追问。 “可以这样说!但臣也不敢保证!”王琐道。 宋云峥点点头,“也就是说,这鳖甲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害,只是孕者禁用!” “是,可以这么理解!”王琐点头。 “苏丞相、苏侍郎,你们看,会不会有这么一种情况,六皇子确实有接触鳖粉,却是给太子殿下养身的,熟料,鳖粉阴差阳错送到了太子妃寝房,然后……”宋云峥眉头一挑,试探说道。 “宋将军,这世间哪有那么巧合!”苏誊听出宋云峥话里所指,不悦道,说太子妃流产是太子害的,我呸。 苏亶也在身后摇头,表示这种情况的不可能。 “旁人的事没有这么巧合的!但你们的猜想却能这么巧合,这是妙不可言啊!”宋云峥冷嘲热讽道。 苏誊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跟苏亶对视一眼,察觉异常,这宋云峥并不像是在帮着太子殿下在。 “宋将军,依某之见,定是那六皇子原本就想毒害太子妃以断龙脉,赠画给殿下,其明白殿下疼爱太子妃,必将把此话赠与太子妃,以借此将鳖粉加入太子妃所食之中!”苏誊屏气凝神,语气也开始坚决,他在向宋云峥施压,强迫他接受苏家人对苏宁眉流产的论断,“这早上挂好画轴,未到午时,周四娘便到,此为最好的证,还望宋将军速速秉明皇上,惩处凶手!” “哼,苏侍郎,你在逼我吗?”宋云峥不为所动,“臣受命于皇上,以不负圣恩为己任,自然知道怎么做!” “宋将军,某不敢相逼,但你难道要让一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离去嘛!”苏誊一听宋云峥态度这般坚决,该走亲情牌。 “苏侍郎请放心,某自然知道怎么做,但是某想知道,倘若刚刚你说的都成立的话,那周萋画是怎么跟画轴,跟鳖甲粉扯上关系的!”宋云峥手指那些刚刚演示的宫女,反问道。 “额……怕是,周四娘有什么小手段吧!”苏誊自己也觉得结论立不稳了。 “她有那手段,还不如知道带着鳖甲粉入宫方便!”宋云峥反驳。 “可这鳖甲粉名贵。怕是她不易获得!”苏誊努力圆场。 “是啊,这鳖甲粉不但名贵,而且很轻易,怕是从台中书房还未走到这里,就已经被吹得无影无踪了吧!”宋云峥转身走到廊上,手指太子书房方向,怒声说道。 这下。苏誊就彻底无言以对了(穿书)秦臻的幸福生活手札。 “去。把昨天为太子、太子妃当职的人,都给我喊来!”宋云峥命令道。 苏家兄弟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但仍抬手示意身后人按照宋云峥说的去做。 昨天服侍苏宁眉的在西面。服侍周长治的在东面,中间孤零零的站着王琐。 宋云峥看着他,“怎么,昨天太子殿下。身体有不适?” “回,宋将军。太子殿下这几日身体偶有不适!”王琐说的很委婉,没有把男人的私事说出来,“我给殿下开了几副方子,刚刚查问过。老朽开的药,殿下还未服用!” 宋云峥听出里面的玄机,周长治自苏宁眉怀孕后。私生活颇为混乱,补补身子。倒也情有可原,“这里面可以加鳖甲?” “没,没有,老朽深知这鳖甲对孕者的伤害,担心宫女操作不当,不小心对太子妃的身体造成影响,故,未曾添加!”王琐道。 宋云峥点点头,示意他退下,而后又问站在西面,最前面的公公,“昨日太子殿下昨晚在哪里就寝的?” “回宋将军,昨晚殿下夜读,在书房睡下的!”这公公是连岸到东宫后,特意培训的心腹,说话颇得连岸真传,很有分寸。 宋云峥点点头,眸光在人群里这么一扫,自然而然落在了站在最后面的那群歌舞伎身上。 果然不出他的猜测,什么书房夜读,想必昨晚又是歌舞升平。 宋云峥回想刚刚周萋画给她的暗示,接下来就要进行嫌疑人的锁定了,于是乎,他清了清嗓子,“想必,各位也都知道了,太子妃遭遇了不测,目前,我们已经抓住了嫌疑人周四娘,但是各位有所不知,这周四娘却喊冤,说她已经知道了谁是凶手!只等我坚持完现场证据,便会来指正!” 他这番话一出,人群里便有一人露出了异于他人的诡异笑容。 这抹笑容,自然而然被宋云峥捕捉。 宋云峥悬着的心在这一刻也算彻底放了下来,周萋画暗示的果然没错,只是,她怎么把他列为嫌疑人的? “今天早上是谁将《秋香月桥图》送到太子妃房里的?”宋云峥双手背在身后,气势如虹地问道。 “是我!”一个弱弱地声音从西面的最后面传来。 宋云峥抬头看去,却一个穿着粉色襦裙,身材娇小的舞姬抬起了头,“我早上起的比较早,在后院练功,正巧殿下散步至此,殿下说我,姿态颇有《秋香月桥图》里美人之姿,便带我去书房瞧,然后……”那舞姬微微停下,她那粉嫩的小脸开始泛红。 所有人几乎都竖起耳朵,听着这舞姬说话。 “然后,然后,然后太子殿下就,就如奴婢,把这话送到太子妃那!”能跟主子发生点什么,一向都是这种宫女、乐姬的上位之道,但这舞姬也不是个糊涂人,知道在这个时候,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她避重就轻,直接跳过,“这伶睿,可以为我作证!” 她手轻轻一指,指向身旁的伶睿。 却见伶睿盈盈福礼,“的确,恰我也去后院练功!的确如她所说!” 伶睿声音婉约如黄莺,丝丝入耳,舒舒服服地让人忘记他是个男子。 “这么说,你也陪她去的太子妃寝房!”宋云峥追问。 “正是穿越时空之殖民全球!《秋香月桥图》也是我挂上的!”伶睿语气温柔。 “奥!”宋云峥眼睛眯长,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哒哒哒”一阵急促地步子赶来,“宋将军,太,太子妃她,她去关押周四娘的厢房了!” 苏宁眉去找周萋画了,宋云峥顿感不妙。 …… “宋云峥,你若在阻拦我处死这贱人!就休怪我不客气!”苏宁眉躺在藤椅上,脸色暗淡,却依然咬牙切齿地发狠,她搭在藤椅上的手,因为气愤在微微发抖。 她自以为抓住了宋云峥对周萋画暗生情愫的把柄,阔声威胁。 “太子妃,臣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但人命关天,此事不是你一语一言就可以定罪的!”宋云峥压根不吃苏宁眉这一套,“臣奉皇上之命捉拿真凶,若草草了事,有负圣恩!” “好,你不动手是不!来人啊,给我把周萋画绑去见皇上!”苏宁眉脸色开始发白,她用整个生命在发着自己最后的怒火。 “太子妃啊,此事不可急啊!”苏誊连忙上去劝说,皇上现在在清宁宫,皇后娘娘性命攸关,若让这事惊扰了皇后娘娘,到最后就算真的处置了真凶,怕是整个东宫也再也太不头来,如此两败俱伤的事,做不得,“刚刚,宋将军说,这周四娘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我看这事,就先不要惊动皇上了!” “不行!”苏宁眉态度坚决,“我要见皇上!见皇上!” 苏宁眉的坚决,让现场的气氛骤然诡异起来。 周萋画被几个宫女按在地上,她的脸色因为挤压变得涨红,被拽着的胳膊反扣在后背上,拉扯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她强忍住疼痛,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地滚落在地,她却不出一点声音,苏宁眉见她这般强韧,更加生气。 只因她体虚无法下床,只得用利如刀刃的眼神看着她,恨不得挖下周萋画的肉,一块块剁碎。 宋云峥心疼地看着周萋画,看着周萋画因疼痛闭紧了眼睛,他的拳头握紧,终于,他做出决定了。 什么两全其美,什么双赢,都闪一边! “好,既然太子妃您要结果,那宋某就给你结果!”宋云峥踱步上前,那擒住周萋画的宫女被强大的气势所压迫,竟然不由自主地就松开了周萋画,他半蹲在地上,温柔地将周萋画扶起,低声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周萋画一怔,这不该是宋云峥该有的举动。 她抬手将宋云峥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轻轻推开,避嫌似的后退几步,看向苏宁眉,“太子妃,您想怎么做?” 苏宁眉一看宋云峥这般不避讳地对周萋画表现着她的温柔,冷笑道,“连宋将军都这般表态,周四娘,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周萋画在被囚禁伊始,就已经知道是谁下得毒手。 但她真心不想卷入这皇子争权的斗争里,所以,她没有立刻揭发出凶手。 她以为宋云峥出现,会在潜移默化里,平息此事,但苏宁眉的坚持,让这一切变得不可能起来,若自己再等下去,很快就会被苏宁眉送上黄泉路。 她看着苏宁眉那张孤傲、蔑视众人的脸,心中万般悲哀,周长治太子之位若是被废,这里面少不了你苏宁眉的功劳啊。 “好,既然这样,我就顺了太子妃的意!宋将军,我要见皇上!”(未完待续) 370 挣扎 readx; 姬凌宜清醒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在依次看过她的丈夫跟三个儿子后,便再次陷入了昏迷。txt全集下载 周玄毅坐在妻子榻庞,他想借机向他的儿子们传达一些兄友弟恭的思想,却又担心惊到妻子。 这些年来,他习惯了对姬凌宜冷漠、无视,但当姬凌宜病入膏肓,即将离去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心中对她有多么不舍。 这些年,他将自己跟秦怡的分离,怪罪在她的身上,从未对她过完过半句,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到,有着一颗强大包容性的姬凌宜,才是最适合他的良人。 周长治跟周驰,早已经习惯了母亲的昏迷,他们默默无语站立着,偌大的厢房里,只有周祐琨因不能接受母亲重病,而不断的啜泣。 在这难得的安静里,崔净弯腰,小心翼翼地进了房间,“皇上,宋将军求见!” 周长治跟周驰,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一个眼里写满激动,另一个却写着迷茫。 周玄毅的手指在膝盖上依次敲打,“让他在外面候着!” “是!”崔净答,却没有立刻退出。 “怎么?还有其他事?”周玄毅看出崔净的迟疑,追问。 “皇上,除了宋将军,太子妃还有周四娘也一起,说是周四娘要亲自为自己洗冤终极僵尸王!”崔净知道周玄毅对周萋画是什么态度,声音压低,慢慢说话。 却见周长治跟周驰的脸色又变了,一个纠结地皱起了眉头,而另一个却变得轻松起来。 周玄毅静思,“让他们去太极殿!” “是!”崔净抬手,示意身旁的小公公下去传话。 周玄毅看一眼气氛明显不对的周长治跟周驰,“你们两个也一起!” 两人欠欠身表示明白。 周祐琨有点着急,抬头看向周玄毅。 却听周玄毅吩咐,“老九,就留在这照料你母后,这些天。你两位兄长会很忙碌,你暂住这里,照顾你母亲的起居!” 周祐琨福礼接受,垂下的头却用力点的低着。他的眼睛斜看着床榻里的姬凌宜,为难的抿了抿嘴,在西山寺的日日夜夜里,周祐琨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母亲,他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母亲不像喜欢其他的皇子一样喜欢他。 可当现在他真的站在母亲面前时,竟然突然不知所措起来,他知道母亲病的很严重,他很心疼,却不知道该什么。 “是!儿臣遵命!”周祐琨小声回答。 随着周玄毅带着周长治跟周驰离开,蚊帐里的姬凌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其实早就醒了。 当她看到她生命里,四个最重要的男人,都再蚊帐外守候着她时,顿觉她这一声,也圆满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纵使病的这么严重,她也能从刚刚丈夫跟儿子那异于平时的神色里,感觉到什么,她微微移动一下脑袋,看到蚊帐外,只站着周祐琨。 她很想开口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仅剩的一点点母爱,却让她无法开口。 她已经欠周祐琨太多了,今天他第一次回宫,自己却只关心他的兄长。 被冷落的滋味。姬凌宜感受了太多,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强加给周祐琨了。 她刚刚倘若没有听错的话,是宋云峥来求见。 因为秦怡。她与宋云峥向来不合,但这一刻,却因宋云峥的出现,她开始心安起来。八零电子书/ 她一直担心宋云峥会抢走周长治的皇位,但现在,她才明白。周长治若是丧失太子之位,与他自己的无能有关,与周驰的争夺有关,唯独不会是宋云峥。 微微探口气,姬凌宜缓缓闭上了眼睛。 太极殿里,宋云峥等人早已经等候多时。 苏宁眉身子太过虚弱,在藤椅上直接被台来的。 因她特殊情况,在众人施礼时,她被周玄毅免礼了。 “父皇,您一定要为我做主!”苏宁眉倚在藤椅上,原本就因流产气虚的她,又处在愤怒之中,她每说一个字,就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周玄毅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把目光看向宋云峥方向,他知道,宋云峥的身后站着周萋画,于是直接说道,“周四娘,听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可有此事?” 娇小的周萋画站在宋云峥身后,宋云峥那高大的身躯像一道屏障一样,将她挡得严严实实,听到周玄毅的问话,她疾步朝旁边移动几下,跪地行礼,“是,四娘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说来听听带着农场混异界!”周玄毅的右手,又下意识地敲打了四下膝盖,抬头道。 “回皇上,此事影响颇大,四娘能否有个不情之请!”周萋画抬眸,静静看着周玄毅。 “说!”周玄毅有点慵懒。 “四娘,求皇上屏退左右,只说给皇上听,待皇上定夺后,再决定要不要公告众人!”周萋画抿嘴,为了表明自己不是玩花样,她再次补充道,“此事影响颇大,求皇上三思!” 一听周萋画这么说,周玄毅第一反应竟是看向宋云峥,见宋云峥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放在身前,轻轻晃动身子,头微微一点。 “好,都下去,留四娘一人!”周玄毅答应了。 “皇上,求做主啊!”周玄毅做出退步,让苏宁眉有种不祥的预感,纵使现在周萋画什么也没说,她已经确定,周萋画最后肯定会安然无恙地离开,她哀嚎着,并要从藤椅上下来。 却被周长治命人制止了,“别给我丢人!” 随着周长治的训斥,立刻有宫女上去把苏宁眉按在躺椅上,随后,周长治福礼,“儿臣退下!”他便第一个下去。 周长治都表态了,周驰自然知道自己也必须立刻。 周驰走到周萋画面前,一脸心疼地说道:“画儿妹妹,委屈你了!” 他还想做进一步的举动,却被宋云峥横在身前。 “六皇子,请吧!”宋云峥醋意丛生。他怎么能看着周驰对周萋画暗算秋波。 周驰抬眼看一下宋云峥,没有搭理他,“画儿妹妹,经历此劫。我定许你荣华富贵!” “!”宋云峥一下子瞪圆了眼,什么意思! 周萋画将身子往一旁一侧,“六皇子请吧!” 周驰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宋云峥看着他的背影,却跟身旁的周萋画说话,“他刚刚是什么意思!” 周萋画白他一眼。不痛不痒地说道,“宋将军,您也离开吧!” 宋云峥惊愕张嘴,一幅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还要离开的样子。 “这是圣命!”周萋画道。 宋云峥有点郁闷,甩袖离去。 主殿里,空空荡荡,只有崔净远远地站在门口。 “周萋画,既然你说你不是凶手,那凶手是谁。他为何又要对太子妃下手!”周玄毅开口便问。 “皇上,请听臣女细细说来!”周萋画对周玄毅早已经没有了刚进京时的谨慎。 她抬着头,看着周玄毅,“皇上,你可记得一年前的一年前海宁伊府案?” “当然!”周玄毅干脆回答。 抄查海宁伊府是周长治做太子这些年,做的唯一一件让他满意的事,不但填充了国库,也让周长治一扫往日不思进取的形象,以铁腕之态出现在朝堂之上。 “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毒害太子妃的事与伊府有关?”因为不安大圣道。周玄毅又下意识地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的确,伊府一夜被满门抄斩,树倒猢狲散,却仍有人心寄伊府!”周萋画继续说话。 周玄毅的眼睛眯长一条缝。他俯视着殿下的周萋画,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我记得,伊府被抄查是因为是秦王的余党!难道,你是说,此时是秦王余党所下的毒手?” 他说这番话时。语气很慢,眯起地眼睛,看着周萋画。 “不!”周萋画抬头对视周玄毅,“我只能确定凶手是谁,但不能确定他此次星星与秦王是否有关!” 听到这话,周玄毅的脸竟然瞬间恢复了平静,“凶手到底是谁!” 面对周玄毅的的追问,周萋画却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伊府有三位郎君,大郎便是死状很惨的伊刺史,二郎在十年前死在了老宅的槐树下,而三郎在伊府的抄家里,不慎坠落山崖!” 周萋画的无视,让周玄毅颜面受损,但他却没做表露,面无表情看着周萋画。 “伊三郎共有一妻三妾,却有龙阳之好!”周萋画一顿,“其院落里,从小厮到乐者皆是貌美郎君!” “龙阳之好”四字一从周萋画嘴里出来,周玄毅眉头一缩,他已经明白周萋画要说什么了。 “伊家被抄家后,家奴被遣,伊三郎养的那些貌美郎君也四散流离……” “好了,不要说了!”周萋画话没说完,就被周玄毅打断了,他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在这些貌美郎君里,却有一人因卓越的舞姿跟悦耳的歌声,被人当成尤物进了东宫!”周萋画却宛如没有听到周玄毅的话一样,继续用跟以前一样的话说话,“起先,这人是想为伊三郎报仇,于是,他设计了他主子的坠马,主人发现后,却没有责备他,反倒更加怜惜他,后来,他发现他也喜欢上了他的主人!” “好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周萋画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音调,像是一支碾子,咯吱咯吱,挑战着人的耳朵,周玄毅几乎要咆哮起来。 但周萋画却并不搭理,“可是他的女主人,偏偏是个一孤傲自以为是的女人!于是有一天,他偶然知道了一种可以让孕者流产的药物鳖甲,他便想着惩罚一下他的女主人!” 周萋画说到这里,终于停下了她那种磨人的声音,“皇上,臣女请您允许宋将军把人跟证物带进了吗?” 周玄毅长吁一口气,怒视着周萋画,最终却只是抬手示意身旁的崔净,出去传话。 太极殿旁的厢房里,周长治、周驰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一个寝食难安,一个仇恨满满,反倒是宋云峥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很快就立冬了,寒风簌簌,这个冬天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处在饥寒交迫里,他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眸光落在周驰身上,他跟周萋画说的,许她荣华富贵是什么意思? “云峥啊,你跟我说实话,你知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周长治坐在宋云峥身旁。急切地问道。 “知道!”宋云峥没有躲闪,他清楚地感觉到,当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时,对面的周驰立刻向她投来了炙热的眼神。 而周长治也瞥了周驰一眼,然后再次追问,“那,那是谁啊?” “不是六皇子!”宋云峥再次简短回答。 “那,那……”周长治语塞,与周驰无关,那大宋的智慧最新章节。那苏氏兄弟弹劾周驰的事,后果岂不是要让他来担,父皇本就偏袒周驰,如此一来…… “云峥!”周长治拉住宋云峥,将他拉到门口,“云峥,你得帮我!” “殿下?”宋云峥皱眉,看着周长治。 “你告诉我,凶手是谁,会不会影响我?”周长治拉着他的手。急切询问,他是那名信任宋云峥,甚至说,他活在这世间。任何人都可以不帮他,但是宋云峥不可以不帮,从小到大,快三十年的友谊,纵使一个为主,一个为臣。但周长治从来没有看低过宋云峥。 在宋云峥的认知里,他也尊敬着周长治,纵使他软弱无能,纵使他摇摆不定。 但现在,宋云峥真的没法给他承诺,因为是苏宁眉再逼周萋画,是他的女人再逼迫他的女人。 宋云峥知道,真相大白,太子一方必然遭此重创。 但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再来伤害周萋画。 “云峥,你说话啊!”宋云峥的沉默,让周长治如临大敌,他用力摇晃着宋云峥的手,“你要帮我啊,帮我!” “宋将军,皇上有旨,命您速速将凶犯缉拿归案!”崔净从主殿出来,看到在侧殿说话的宋云峥跟周长治,也大抵能猜出两人在说什么。 哎,谁能想到,在这场灾难里,明明是受害方的周长治竟然要被惩罚呢。 他没有向前,站在主殿门口,阔声传达命令。 “哎!”宋云峥长叹一口气,推开周长治,先是转身朝崔净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便阔步朝东宫而去。 也就两柱香的功夫,宋云峥便再次出现在了长廊上,这一次,除了他,身旁还有一人。 “啊!伶睿!”周长治一甩袍服,疾步迎去,“云峥,你,你怎么把伶睿带来了!” “是啊,太子,这宋将军好粗野!把人家的胳膊都弄红了!”伶睿娇嗔地朝周长治撒娇,他想扑到周长治的怀里,却被宋云峥强行来住。 “云峥,你,你这是做什么,不去捉拿凶手!把他带来做什么!”周长治虽然疼爱伶睿,但也知道,这种龙阳之好是被皇上所诟病的,把伶睿带来,岂不是直接让皇上动怒,“云峥,你不帮我也就罢了,怎么能将我的短处揭露在父皇面前!” 周长治松开伶睿,想将宋云峥拉到一旁说事,但宋云峥却不为所动。 “宋云峥!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嘛!”周长治几乎怒吼出声。 “太子殿下,并非我要为难,事情本不会变成这样,但你身边的人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云峥是心有余而力不从心,有心搭救,却无能为力啊!”宋云峥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若不是苏宁眉威胁周萋画的生命,他定然会循序渐进,不动声色,为其开脱。 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站在周长治身旁,他不想夺他的皇位,他希望他能安心当他的太子,可偏偏,他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殿下,得罪了!”宋云峥朝周长治抱拳,用力一拉,将伶睿彻底从周长治身旁拉走,再一用力,便将他推进了太极殿。 周玄毅对这个名叫伶睿的男宠,早有耳闻,但他一直秉着不闻不问地原则,但现在这伶睿竟然对皇家子嗣动手,而且还引起了皇子间的陷害与争夺,周玄毅岂能饶他。 “你就是伶睿?”周玄毅威严出声,“抬起头来!”(未完待续。) 371 伶睿的坦白 readx; 周玄毅的声音振聋发聩,但伶睿却像是没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他整个人呆在原地,就像是被冻住一般。800 他的头低着,他的瞳孔放大,嘴巴微微张开,难以置信地盯着太极殿自己身下的青石砖。 这个声音,是当今圣上的? 他怎么会是当今皇上呢? 伶睿不住地反问着自己,却没有勇气抬起头来确认。 “伶睿!皇上在给你说话!”周萋画踱步到伶睿身旁,“伶睿,我们先来说说,太子的脚是怎么伤的吧!” “是我动的手脚!”周萋画话音刚落,伶睿竟然立刻回答了,只是他的声音不再余音袅袅,似乎在刹那间,竟然失去了光泽,沙哑,带着颤抖,“我在马鞍下放了钉子,殿下一上马,钉子刺入马得体内,它因疼痛,将殿下摔下!” 周萋画难以置信地看着伶睿,除了对伶睿声音的惊讶,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干脆地回答。 同样因为伶睿表现惊讶的还有宋云峥,刚刚在外面,他可完全不是这样子的。 宋云峥深吸一口气,微微定神,从袖带里拿出一纸包,呈递过头顶,“皇上,这是从伶睿房间找到的鳖甲粉!” “鳖甲粉!”周玄毅吸气,抬手命令崔净从宋云峥手里拿过,崔净打开观察后,点头,确定纸袋里的确是鳖甲粉。 于是周玄毅质问伶睿,“你可知罪?” 这话一出,就见伶睿,像是那没了根的树,上身一软,趴倒在地,“奴,知罪!奴交代,奴交代!” “奴自进入宫,深得殿下宠爱。每每思之,感恩涕零,奴不计后果,只愿陪在殿下身边。但太子妃却处处刁难!” “殿下近日体虚身乏,皇后娘娘疼惜,命人送来昂贵鳖甲滋养身子,奴,听闻鳖甲孕者禁用。便彻夜将鳖甲磨粉,随身携带!” “殿下命奴将六皇子所赠的《秋香月桥图》送至太子妃寝房,却再遭辱骂,奴不慎将袋中鳖粉散落画轴,恰,太子妃命人熬制润物羹,奴一时气急,便迁入灶房,将鳖甲粉放入了润物羹!” “奴该死,奴该死!不想竟然为殿下与六皇子招来如此心结!奴该死!”伶睿趴在地上。&#;哀声连连特种教师最新章节。 “你,的确该死!”周玄毅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彻底失态。 因为女人,引得皇家同根相煎,不足为奇。 一个男人,也能搅得东宫不得安宁。 “奴,的确该死,求皇上赐死!”说着,伶睿终于抬起了头。 他像是一支等待宰割的羔羊,眼神了闪烁着求生的渴望。却又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周玄毅着实没有料到这个伶睿会有这个时候抬头,他眼睛微眯,打量着跪在殿下,如同举止若女子一样的人。 面似桃花。腰似柳,纵使站在周萋画身旁,也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只是他那飞起的媚角,顾盼生辉的眼睛,怎么……怎么跟宋云峥那么相像。 周玄毅眸光从伶睿脸上移动到宋云峥脸上,愈发确定这点。 周长治喜欢的男宠。竟然跟宋云峥如此相像! 龌龊!不伦! 周玄毅感觉他的胸膛瞬间被火包围,噼噼啪啪火灼烧的声音,让他心力交瘁。 “好!来人哪!凌迟处死!”周玄毅没有在继续细问,直接下命令。 周萋画错愕地抬起头,周玄毅竟然就这样做出了决定! 她仰着,看着高高在上的周玄毅,他的双手搭在双膝上,右手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有规律的敲打着她的右膝盖,他的眼神不再像刚刚那样眯起,而是射出阴狠得眸光。 突然,他从龙椅上站起来,“即日起,太子不得离开东宫半步!” 他的脸猛然侧向宋云峥,“你,也不得再接近太子半步!” 声若洪钟,震耳欲聋。 没有一个人能明白,此时,他作为一个父亲,心里的凄凉。 更没有人知道,伶睿为什么见到周玄毅后,会立刻承认自己的罪行。 …… 京畿道初冬的落日,是一年中最美,最红,它像是娘子梳妆台上的胭脂盒,圆圆的、艳艳的。 周萋画坐在马车里,宋云峥骑着马跟在车厢外。 “春果!”宋云峥突然开口冲着车厢说话,他知道,就算他主动跟周萋画说话,周萋画也不会搭理他,索性,他从春果入手。 春果听到车厢外传来的声音,“娘子,好像宋将军再说话啊!” 周萋画自然听到,看一眼春果,“是的,他喊你!” 春果原本是想挑开窗帘往外看的,听到周萋画的回答,明明已经拉住窗帘的手,愣是不知道该不该拉开。 “春果姑娘!”宋云峥又喊。 春果看一眼周萋画,见她就跟没听到似的缓缓闭上眼睛,一横心,用力扯开了窗帘。 “宋将军,有什么要吩咐的豪门婚骗,脱线老婆太难宠!”春果本是不喜欢宋云峥的,但自打冬雪走了,她这心里也怪不舒服的,加上前几日,周午煜出事时,宋云峥也出手帮了周萋画,春果现在对他还是很尊敬的。 “劳烦帮忙问一声你家娘子,她是怎么知道凶手是伶睿的!”宋云峥拉着缰绳,直挺着身子,脸上的疤痕已经变淡,几乎看不出来,迎着落日,余晖照着他的脸,虽然不是很毒热,但也让人有点睁不开眼,于是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真是一个沉稳俊美的年轻郎君。 “娘子,你听到宋将军说什么了吗?”春果收回脑袋,轻轻碰了一下周萋画。 她有点搞不懂,以前冬雪还在世时,周萋画对宋云峥可谓是想到尊敬的,怎么冬雪这一走,她反倒对人家爱答不理了。 感觉到春果的推,周萋画却没有睁眼,只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以前见过他!” 周萋画在海宁调查平姨娘死时,曾在伊三郎的院门口,看到过两个长相俊俏的郎君,因好奇这么俊俏的人怎么会被安排受院门,就特意多看了几眼。 中午宫女来给她送饭时,周萋画用头上的银簪作为交换,问了宫女几个《秋香月桥图》的问题,当她得知是伶睿送《秋香月桥图》去太子妃那时,便忍不住多了几个伶睿的问题,宫女竟然十分肯定的告诉她,伶睿以前曾在海宁一大户人家当职的事。 周萋画便将这两点联系起来了。 至于她是如何确定伶睿是凶手的,则是因为这贪财的宫女泄露说,皇后娘娘见太子殿下身体发虚,命人偷偷给了鳖甲滋补,而那鳖甲就是由伶睿保管的。 简单说吧,没能亲自勘察现场的周萋画,就是靠了两个字“联想”,不过她有一点很确定,在她的暗示下,宋云峥一定都找到了。 只是很可惜,还没等他们什么也没说,伶睿就合盘托出。 周萋画幽幽叹了口气,补充说道,“告诉宋将军,以前在海宁时,在伊府,见过他!” 是啊,是在海宁,是见过他啊!见过那个记忆里,最美好的他,周萋画苦笑。 春果显然不能明白,周萋画脸上的苦笑,她挑开棉帘,传话,“我们娘子说,是她以前见过伶睿!是在海宁时!” 海宁?简单两个字,却也让宋云峥往日涌上心头,他静思,良久后,才抱拳对春果言谢,“劳烦,春果姑娘在帮忙问问你家娘子,她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苏家人会将她把六皇子牵扯在一起!” “这个问题啊!”春果嫣然一笑,“这个问题不用问我家娘子,我就能回答啊,因为六皇子已经向皇上提亲,请求皇上将我家娘子赐婚给他了!” 春果前些日子已经让父亲见过朱海了,柳神医对朱海很是满意,要是周萋画能与周驰成绩,这对春果跟朱海也是一桩美事。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娘子对秦简念念不忘,但毕竟这桩有名无实的婚姻,若六皇子能带周萋画脱离苦海,春果自然是祝福的。 但也就在她话音落下时,她分明察觉到一股捩气从宋云峥方向铺面而来。 紧接着,一声马匹嘶鸣,宋云峥竟然勒动缰绳,调转马头,朝皇宫方向奔去。 “娘子,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春果看着宋云峥疾驰而去,把头从窗外身后,看着周萋画喃喃自语。 却见周萋画那紧闭的双眸下,两颗精英的泪珠,滚落了下来。 “啊,娘子,你,你怎么哭了,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未完待续。) 372 醉酒 readx; 周长治被软禁东宫的事,很快就在京城里传播开来。 [800] 而周驰则因受了冤枉,收到了周玄毅的补偿,不但赏赐玉器绢匹,更是嘉奖其他治学有功,提早为其设立了府邸,准其设置文学馆,任他自行引召学士。 以往趋附周长治的勋贵们,纷纷涌向周驰办的国学堂。 如此一来,一向门庭若市的东宫,彻底沉寂了下来。 就连与伶睿一起被送进宫的歌舞伎们,也因此被逐出宫,备受打击的周长治终日以酒度日。 他曾差人去永宁郡公府,希望找宋云峥当面问清楚,他为什么不帮他! 因皇上有命,不得与周长治见面,宋云峥只得以身体不适,拒绝了他的邀约。 如此一来,周长治更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就在周长治最郁闷之时,卢天霖竟然来到了东宫。 他的到来,让已经喝懵的周长治为之一振,终于有人记起了他幻想降临时。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卢天霖进门行礼,毕恭毕敬,“臣这几日在太原府办事,孰料宫中竟然发生了这种大事!不能为殿下排忧,实乃微臣之过!” 卢天霖的这番话,差点让周长治泪如雨下,他强打着精神,将卢天霖拉到自己席上,倒上美酒,“卢少卿啊,难得你还记住我啊!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卢天霖长叹一口气,“殿下不要灰心,圣上还是对殿下充满着信心的!” “哎!也就你能跟我说这话啊!”周长治叹气,一口抿尽杯中酒,“不说这些烦心的事了,你今日……” 周长治话说一半,就好奇地看着卢天霖,以前大臣们来看他,多半是为了找他办事,求情。现在他没了今天是来特意看我的? “是,是皇后娘娘让我来的!”卢天霖声音压低,“我今日陪母亲来探望皇后娘娘,娘娘对您甚是担心啊!” 卢天霖的大兄年纪与周长治相仿。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当年与宋云峥同时出现在他面前,因与宋云峥投缘,卢天霖的大兄在伴读一段时间后,便被送出了宫,后来在兵部举办的武举考试里。还得了个状元,一直在兵部任职。 想到这,周长治甚是后悔,倘若当时没有选择宋云峥,今日也不会有这般田地。 “殿下啊,为了娘娘,您也得振作啊!”海宁府一案,虽然周长治拔得头功,但就卢少卿而言,一个命案的侦破。对他大理寺少卿的功绩也是很有分量的,两人当时的合作不错,卢天霖也知周长治的情,他拉着周长治的手,情真意切,“娘娘还等着您呢!” 被人这么一鼓励,周长治的眼泪就掉下来了,他摸了摸鼻尖,不让自己看上太过狼狈,再次斟满酒。一饮而尽。 “那个,那个……不知卢少卿,这次去太原府,有何公干啊!”他快速转换话题。 卢天霖微微皱眉。他是以大溏特使的身份,送陶婉儿合议团去关外的,当时还是苏亶向皇上推荐的自己,怎么?周长治不知道这事? 卢天霖吸气,“奥,我是去送合议团出关的!” “奥。陶婉儿是吧!”周长治发出恍然大悟声,说完这句,酒劲上头,脑袋发懵,便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话题就这样结束,卢天霖尴尬地撇撇嘴,“是,是送陶少主,然后送凝宜公主出塞!”凝宜公主便是陈映芸,是周玄毅赐的封号。 “奥,记得,记得!”周长治的眼睛有点涣散,整个人呈现醉酒的状态,“呵呵,路上有没有什么好玩啊,听说边塞的娘子们人长得漂亮,而且都很热情!” 周长治说话已经有点大舌头了,这话听上去色色的,卢天霖有点难为情。 “还不好意思了!我听说这陶婉儿原本是看中了周午煜!可是这周午煜犯了事!呵呵呵!”现在,周长治对周萋画可是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她,就算苏宁眉流产,也不会让皇上知道,更不会搭上伶睿的命,“呵呵,哼!” 卢天霖一看他这幅模样,顿时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这个嘴里不着调的男子,哪里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太子啊。 他抽回被周长治握在手里的手,“殿下,你喝醉了!改日我们再聊!” “我没有喝醉,我是见到你回来,高兴!高兴!”周长前仰后合,再次拉住卢天霖,“快,快跟我说说,那个陶婉儿的趣事!” “殿下,您真的喝醉了重生之叶小七!”卢天霖用力拉回自己的手,却被周长治拽得更紧。 “我没喝醉,没喝醉,这陶婉儿这是个奇怪的人,你还记得吗?咱们上次去芙蓉胡同,我们在她房间里,竟然发现了小孩衣服!”周长治用他仅剩的一点点的理智,回想着,上次他跟卢天霖搜查陶婉儿住处时,发现的细节。 被周长治这么一说,卢天霖倒也记起来了,的确,当时,他们对陶婉儿床榻上这个细节,还曾商量要不要过问。 “奥,小孩的衣服啊!臣记得!”卢天霖说道,“听说,这陶婉儿在京城时,曾在碎竹楼见过一小郎君,不知道殿下可曾听说过!” “没,没听说,我管她陶婉儿做什么?”周长治身子开始摇摇晃晃,“来,来,卢少卿,我们继续!” “不行啊,殿下,您不能再喝了!”卢天霖劝说,他一抬眼,却见苏宁眉在宫女的搀扶下,从殿门迈步进来,卢天霖连忙站起,“微臣见过太子妃!” “原来是卢少卿啊!”苏宁眉声音沙哑。 流产一事对她打击颇大,孩子没了,原本是受害者的她,竟然没有受到半点补偿,她的丈夫还因此被软禁在这东宫里,看着周驰那边日益膨胀的势力,苏宁眉这心里就如同蚂蚁一样难受。 曾经给她带来无限虚荣的太子妃之位,就像一个大大的笑话。 在种种打击之下,人的心里也会发生扭曲。 她不恨真正的下毒人伶睿,不恨让伶睿恨自己的周长治,却偏偏记恨起周萋画,若不是周萋画刨根问底,东宫又岂会萧条,太子又岂会被冷落。 “卢少卿,殿下已经喝醉了!您今儿请回吧!”苏宁眉的身子还发虚,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她一抬手,身后的宫女立刻上前将周长治扶住。 卢天霖则趁机站了起来,他冲苏宁眉作揖,“微臣先告辞了!” “送卢少卿!”苏宁眉又招呼身后的公公。 “哎呀,卢少卿,你别走嘛!”一看卢天霖起身,周长治醉醺醺地站起来,他东倒西歪地起身,便要随着卢天霖而去,却被苏宁眉一把从后面拉住,“你给我站住!” 她知道自己丈夫软弱,却没想到现在竟然这个样子,她拼尽全力,将周长治甩到席上,“周长治,我告诉你,你若再继续消沉下去,太子之位迟早议主!” “呜呜!”被苏宁眉这么一训斥,周长治竟然大哭起来,“我能怎么办?父皇不信我,云峥也不帮我!” “你想不想知道宋云峥为什么不帮你?”苏宁眉俯下身子,压低声音,眼中泛着狡邪的目光。 “为什么?”周长治竟然不哭闹了,他瞪着滚圆的眼睛看着苏宁眉。 “周萋画!”苏宁眉嘴唇上下一碰,说了三个字,“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视为亲人的宋云峥过不了这关!” “是啊!云峥他,他跟周萋画……”周长治的思绪还有那么一点点混乱,“我该怎么办?” 苏宁眉眼冒凶光,“刚刚卢天霖不是说了吗?陶婉儿曾在碎竹楼见过一小孩,据我所知,陶婉儿在京城,唯一去过的府邸,就是项顶侯府,查一下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关系?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啊……”周长治发出恍然大悟的感叹。(未完待续。) ps:感谢闲妻梁母的打赏与月票,今天万字冲起,就不说几更,几更了。争取越多越好! 373 你的话,不能信 周萋画受冤之时,项顶侯府里并没有人知道这事,但随着太子被囚禁的事慢慢传出来,周午煜也为女儿的遭遇捏了一把冷汗。 他立刻下令,日后,若是没有他的陪伴,周萋画不得外出。 “侯爷说的倒是轻松,若是皇宫里传圣旨,又是咱们能违抗的!”春果身上将火盆往周萋画脚下推了几下,看周萋画坐在榻上,又开始摆弄与陈成玉死因有关的证物,不由地叹了几口气,“娘子,你这是还放不下啊!” “是啊!总觉得母亲想通过这些告诉我什么!”周萋画拿着那本被勾勒的《大溏疏律》,心里沉甸甸的,为什么非要把不是父亲写的内容勾画出来呢,还有刘氏给的那个花样,母亲到底在暗示什么呢。 “春果,你拿把这个样子,描给你父亲了吗?”周萋画将手里的花样往上抬一下,抬头询问春果。 “嗯,给我父亲了,这几天他正在找绣娘帮着研究呢,一有了消息,立刻会告诉我的!”周萋画出钱让柳神医在春明门附近开了个医馆,那里靠近平康坊跟东市,绣娘云集,平时人流量很大,柳神医虽然年近不惑之年,却因保养有道,颇得娘子们的喜欢,尤其是绣娘平日多用手、肩,都喜欢到柳神医那让他给按几下,把这花样给他,是最合适不过的。 “辛苦,柳神医了,改日,我定当亲自拜访感谢!”周萋画听春果这么说,言谢,并把花样收进了匣子。 “娘子,您怎么这么说,您帮我阿耶开办医馆。我还没谢您呢!”春果感谢,“我阿耶还说,改日专门来找娘子言谢呢!” 不知道为什么,春果说话时,周萋画这心里就跟被什么撞击了似的,“你听说,那朱海已经去你家提亲了?” 春果脸一红。“娘子又笑话我了!” “不是笑话。我一直在想,要送你什么东西,不如这样吧。你让你阿耶再去筹点银子把医馆买去,待你成亲,也算有样像样的嫁妆!” 陈成玉一事,让周萋画明白。女人的嫁妆还是很重要的,嫁妆足。至少不会再娘家挺不起腰来,朱海虽是孤儿,但养他成人的姑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春果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周萋画也想力所能及地帮她做点事。 “不,娘子,不可以……”春果连连推辞。“不可以!那是夫人留给你的!” 若是在洛城,说不定陈成玉死后。她的东西就会被方德昭霸占,但这是在京城,娴大长公主眼皮下,该是谁的东西,一样都差不了,现在周萋画虽然住在项顶侯府,有周玄毅那一道圣旨,也算是嫁出去的娘子了,陈成玉的东西,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周萋画的嫁妆。 定国公府财大气粗,又岂会在意当年陪嫁给陈成玉的一间铺子。 “又不是送你,是让你买,只要价格合适,这有什么不可以!”周萋画再次开口。 春果知道这是周萋画真心在为她安排婚事,知道自己若在继续推脱下去,就有点不尽人意,“不知,娘子要出多少钱呢?” “一两,如何?”周萋画盖上匣子的盖子,看着春果。 在春果惊讶之时,周萋画已经开口让守门的婢子去把账房管事喊来,“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你现在就回家跟你阿耶筹集银两吧!” “娘子!”春果感动涕零,跪在榻下,给周萋画狠狠地磕了两个响头。 接下来的时间,春果便开始为医馆的地契手续忙碌着,老天爷也跟着凑热闹,一连下了好几场小雪,在雪花散尽后,气温明显降了下来,一转眼就又到了陈映雪的生日。 秦如婳差人来问周萋画要不要参加,周萋画以自己已为人妇为由拒绝了。 送走了来客,周萋画看着窗外的瑞雪,不由自主地眼眶泛红。 她,记起了冬雪。 记起了冬雪在世时的点点滴滴,她应该是自始至终都再撮合自己跟她的兄长。 冬雪是一个守不住秘密的人,但在宋云峥就是秦简这件事上,她却做到了。 自己常教导冬雪要守得住自己的心,冬雪早就做到了,可自己这个当师父却一直没有察觉。 她诚心诚意地对待自己,可自己到她死,却还没给她解开郡公府灭门之谜。 自冬雪走后,周萋画一直回想这她的种种,从她对待公主跟皇子的态度上,她应该是知道自己的生父是周玄毅的,她并不是郡公府的嫡娘子,而且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宋珪对她也不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周萋画想不通,她为什么还要那么热切地找寻郡公府被灭门的原因呢。 带着深深地疑惑,中秋后命人为她准备了马车,她要去看看冬雪了。 虽然接连下了几场雪,但因都是小雪,落地的雪花很快被西北风卷走,又长又宽的街道上模糊一片,地面上却没有半点积雪,风卷着沙尘滚向远方,偶然与马车迎面而来的行人,也是脚步匆匆。 郡公府的墓群,就在郡公府邸后面的那处半身腰上,其实从墓群的规划上,就已经能看出一些蹊跷。 秦怡跟宋珪这对夫妻并没有合葬在一起,地势最高、风水最好的墓地埋葬着秦怡,而宋珪跟他的那些姨娘、子嗣们,则被埋在地势较低的地方,冬雪的墓紧靠着秦怡,表面看这是秦如婳特意选择的,许是背后也有了周玄毅的默许。 因为,本应为公主的冬雪,身份的确比其他娘子们要高贵。 周萋画为冬雪准备了她最喜欢的甜品,这里面包括,并不适合出现在这个季节的绿豆酥,还有冬雪一直嚷着要吃,却没机会吃到的冻酥花糕。 摆好贡品。周萋画便让随行人员到山坡下等着了,她将从车厢里拿来的胡椅放在冬雪的墓前,坐稳后,看着她的墓碑静静地发呆。 点在墓前的一炷香还未燃烧完,身后便如她盼望地落下一道黑影——宋云峥来了。 他的出现,在周萋画的意料之中,冻酥花糕是她去找马倩妮做的。特意告诉马倩妮。这是为了祭拜郡公府宋家嫡娘子所用,马倩妮心思活,她自热会告诉宋云峥。 “你想冬雪了?”宋云峥站在周萋画身旁。俯下身子,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温柔,轻缓着。 周萋画感觉到搭在她肩膀上那只手的温度。缓慢转过头,眸光落在手背上一息。而后迅速地移开。 她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宋云峥有点不知所措,他的手缓缓从肩膀上落下,“你会嫁给周驰吗?”他终于问出了压在他心底的问题。 他会守在她的身旁。可以陪她到天涯海角,但是却不能跟她在一起,这是他对周玄毅最后的承诺。 “我嫁给谁。是我能左右的吗?”周萋画终于开口说话了,却是冷漠如冰的反问。 刹那间。宋云峥被万剑穿心。 周萋画再恨他,恨他亲手设计出秦简,并让她举办了一场冥婚。 他低下头,不再言语。 “我若是不嫁,你会带我走吗?”周萋画突然问道。 宋云峥垂下的头猝然抬起,他遣散了家奴,就是在为有朝一日为周萋画奋不顾身做准备,他等了好久,她终于说出这话了。 “会!”宋云峥看着她,坚定地说,这是他能给周萋画最后的承诺。 周萋画笑了,红唇贝齿,在这满山的肃穆里,如一幅美眷。 宋云峥激动地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兴奋地想用她入怀,可只是,却听到生冷的声音从周萋画嘴里飘出,“好,那我嫁!” 宋云峥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周萋画,眼神闪动着灵光再次确认。 却见周萋画拜托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翛然起身,“你的话,不能信!” 而后,转身绝尘而去。 只留下宋云峥在原地呆如木鸡。 他在周萋画面前,早已没有半点信用可言! 周萋画!宋云峥疾步寻去,却见满山的荒凉里,一辆红顶马车顺着山坡弯弯曲曲的小径,朝山下走去。 周萋画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一阵凌冽的寒风袭来,糊住了他的眼睛,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待他把手放下时,那辆载着红色车厢的马车已经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无数匹马。 宋云峥眯眼远眺,当他意识到不是周萋画的马车消失,而是她的马车被马包围了。 糟糕!出事了! 宋云峥足下一点,腾空而去,似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便落在了那些马匹之前。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却听那马匹领头的人道,“宋将军!我等是封皇上之命,缉拿周萋画,还未将军不要为难!” 周玄毅的人? 宋云峥诧异,他缉拿周萋画? 深吸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宋云峥冲刚刚说话的人抱拳,“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周四娘又犯了什么事?” 宋云峥这一抱拳,那说话的人顺势从马上下来,他立于马旁,抱拳朝宋云峥还礼,“再下千牛卫四品中郎李元,项顶侯府与匈奴私下联姻,私养匈奴子嗣,经人举报,皇上特命我们前来核实!还望宋将军不要为难!” 私养子嗣?陶婉儿是周启昌生母的事,败露了? 自从在碎竹楼发现周启昌跟陶婉儿的诡异后,宋云峥便私下调查了一番,而且那晚周萋画为了周午烁的事去求陶婉儿时所说的话,他也有听见,自然知道陶婉儿是周启昌生母的事。 “皇上下令,与此事有关的所有人接被缉拿,待事情水落石出之时,自有论断!”李源继续说,“还望宋将军,不要为难我们!” 宋云峥不动,怒视李源。 李源手放在腰上的,慢慢滑向刀梢。 “宋将军,多谢关心。请让开吧!”周萋画坐在车厢里,听到外面的声音,宋云峥跟李源对话后的安静,在北风的衬托下更加让人不寒而栗,周萋画知道宋云峥要做什么,但纵使他把自己救走,那项顶侯府的众人怎么办。 宋云峥直视着周萋画车厢的棉帘。那低低沉沉地声音夹杂着一点无助。 宋云峥静思片刻。再次抱拳,让出路来。 “多谢宋将军!”李源再次回礼,侧身上马。朝众人挥手离去,他轻轻舒口气,庆幸没有跟宋云峥发生正面冲突。 小径曲折,周萋画的马车碾压着石子。吱吱呀呀地声音响彻了整个半山坡。 宋云峥深吸气,决定去皇宫走一遭。 以他的身份。他是不能光明正大的与周玄毅就项顶侯府的事发生争执的,他从承天门进宫,在太极殿外静立片刻,看着周驰急急忙忙地赶来。 他站在通往太极殿的石阶下。看着周驰阔步进入殿里,心中五味杂陈。 比起周驰来,他就是一躲在黑暗的小丑。他的真实身份见不到光,就是想问自己女人出力。也要躲起来。 周驰进去后没多久,便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 “宋将军?”他站在高高的白玉石阶上,一眼就看到了宋云峥,“是父皇让您来的吗?” “没有!”宋云峥如实回答,他抬头看着周驰,心中不禁暗自吃了一惊。 自从出征回来后,自从秦简消失后,他就没有跟周驰接触过。 半年多的时间,周驰长高了,整个人也挺拔了,他继承了周玄毅跟姬凌宜所有的优点,他说话时,嘴角依然不由自主地上扬,纵使情绪低落,却让散发着年轻才有的朝气。 只是宋云峥,却明显感觉到,站在他面前的周驰好像跟他出征前,完全不一样了。 宋云峥永远记得,他以秦简的身份交周驰武术时,这个少年眼里泛着的那抹让他嫉妒的清澈,但是现在,这抹清澈竟然荡然无存,虽然他很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还是那个充满活力的少年,但身上已经明显有了世故的痕迹。 举手投足间,更是有几分特意伪装出来的潇洒。 “宋将军,项顶侯府此劫,一定是有人在背后陷害!”他朝宋云峥拱手,“我不能看着画儿妹妹再受苦啊!”他殷切地说话。 周驰皱着眉头,满目写着他的焦虑。 宋云峥打量着他,却总感觉,他的焦虑是演出来的。 “宋将军,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与那大靖过有多次接触,求你,求你为项顶侯府摆脱冤屈啊!”周驰急切说话。 “冤屈?怎么?六皇子知道什么了吗?”宋云峥警觉反问。 “没,我只是确定,周都护不会做出里通叛国之事!”周驰再次用肯定语气说话,“求宋将军为项顶侯府洗冤!” 宋云峥嘴巴张张,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却见太极殿里,人潮攒动——这是周玄毅要离开了。 他转过脸看了一下周驰,而后朝太极殿后走去。 周驰看着宋云峥阔步离去,眉头再次皱紧,他不确定,宋云峥会不会帮周萋画。 他知道,若想让周萋画安然无恙,除了寄希望与宋云峥,他还必须要去国公府一趟,当然,在去国公府之前,他还要回一下清宁宫,看一眼他的母亲。 周玄毅就跟知道宋云峥会出现一样,南熏殿里,殿门大开,除了崔净,其余的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 宋云峥一进南熏殿,崔净就从后面关上了殿门。 外面又开始飘着雪花,天气阴沉下来,随着殿门的关闭,整个南熏殿里黑漆漆的一团,崔净感觉上前,抬手为周玄毅点亮了宫灯。 宋云峥气势如虹,如一尊雕像一般,站在距离殿下。 “你是为周萋画的事来的吗?”周玄毅开门见山,声音低沉。 自打伶睿的事后,他整日便处在压抑之中,每次同时想起周长治跟宋云峥来,他这心里就宛如刀割一般,他是让宋云峥来陪伴、辅佐周长治,而不是让周长治依赖他。 “是!”宋云峥道,“你终于可以如愿了!” 宋云峥知道,除掉周午煜一门,一直是周玄毅的目的,现如今他终于抓住了把柄,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你又怎知我如愿!”周玄毅却反问。 宋云峥听罢,冷笑,“难不成,你还真的想放过周午煜!” 周玄毅的嘴角突然上扬,“没错,我是打算放过他!” 他的身子往前微微一倾,手依然搭在膝盖上,玩味地手指在膝盖上点过,“你相信吗?” 宋云峥凝视着他,那双让人猜不透的双眸里泛着一丝诡异,“你的话,不能信!” 但他这话一出口,自己却怔住了。 这话,跟周萋画刚刚说给他的一模一样。 一股酸楚涌上鼻尖,他终于明白周萋画心里的痛。 一个你可以为他付出生命的人,他的回报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言而无信,心岂会不痛! 他的眼眶里,莫名泛起泪珠。 周玄毅身处高位,看着殿下自己的儿子,他的放在双膝上的手用力握紧,而后用力握成拳头,终于,他下定决心了。 “随你的便,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想告诉你,你若能证明周午煜没有背叛朕,朕便许他全家安然离京!” 他的声音振聋发聩,语气说是承诺,倒不如说是咆哮。 宋云峥身子一抖。 不信,不做,周萋画必死无疑。 信,行,还有一线生机。 他愿给周玄毅最后一个让自己信任他的机会。 也希望,周萋画能等他,证明他的真心。 “好,臣,领旨!”行礼后,宋云峥毅然决然地离去。 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缕光线夹杂着雪花从殿外偷偷溜进南熏殿。 周玄毅锁紧眉头看着殿外,突然悲从中来。 他起先的确如宋云峥说的那样,他要趁着这次机会,对周午煜一门斩草除根,但周驰刚刚的到来,却让他突然意识到一点,周驰也参与到了举报周午煜一案里。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又要求情呢。 “崔净!你说,六皇子,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周玄毅目光依然直视着殿门方向,语气缓慢地问崔净。 崔净弯弯身子,的确,刚刚周驰来为周萋画求情的举动太过多此一举,若是他是为项顶侯求情,倒不如说是只为周萋画,若说他是求情,但他却一边在肯定周启昌生母是陶婉儿,然后一边还求皇上彻查,这般矛盾,的确让人生疑。 但纵使如此,崔净也知,自己不该发表任何意见,他拉一下手背上的拂尘,低声回答,“许是,六皇子年幼,太过伤心,胡言了!” 六皇子年幼,周玄毅确定。 但太过伤心,他不信。 周驰是他最宠爱的孩子,他伤心的样子,周玄毅是最清楚的,刚刚的周驰,没有伤心。 “去,这几天拍人跟着六皇子!”周玄毅轻声下命令。 他的心在摇摆,他不知道,刚刚自己突然改变的举动,对了吗?(未完待续) ps:我不知道这种大章节好不好,我只是想把要写的情节,在这一章里全部写出来!谢谢大家! 374 可怜天下父母心 出了南熏殿,雪突然大了起来。 雪花像鹅毛一样,倾面落下,宋云峥走在这漫天的飞雪里,飘飘洒洒地大雪让他睁不开眼,看不清前面的路,分辨不清方向。 就,正如此时他的心境。 他不知道要从哪入手,要怎样为周午煜洗冤,要怎么改变周启昌是陶婉儿所生的事实。 雪,依然下个不停。 落在他淡紫色的阔袍上,很快肩膀便盖了一层。 他抬起头,仰望着看不到边际的天空,难道这就是他的命嘛,他为周玄毅做了那么多事,到现在了,他竟然不帮他一把。 突然,眼前一阴,雪花瞬间不见了踪影,他的上方,出现了一把青黑色的油纸伞。 宋云峥一怔,低头看。 一位偏偏少年正踮着脚为他撑着伞,少年的头上已经落满了雪花,他只刚刚到宋云峥的肩膀,这个动作让他的脸憋得通红。 “九,九皇子?”宋云峥立刻认出这是周祐琨,连忙行礼。 “嘻嘻!”周祐琨见他缓过神来,连忙伸手示意他起身,只是宋云峥打着的伞的胳膊,还一如既往地伸长,他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很灿烂,很温馨。 宋云峥跌入冰冻的心,刹那间融合,他从周祐琨的身上看到了冬雪的影子。 周祐琨身上有一种气质,那是永远不会存在于自己、周长治还有周驰身上的亲切。 这种气质虽然不属于帝王,却足以融合所有的冰冷。 宋云峥伸手,接过遮在他头顶的油纸伞,伸手为已经被雪覆盖的周祐琨的身上,“谢九皇子!” 周祐琨的眼睛泛着亮光。在宋云峥向他施礼时,他竟然弯腰还礼,“不敢,不敢,宋将军,你这样会生病的!” “谢九皇子提醒,微臣记下九流闲人全文阅读!”宋云峥客气说道。 “啊呀。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我在西山寺那几年。还要感谢宋将军的照顾!”周祐琨算是一个有心之人,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对他有恩的每一个人。 虽然宋云峥练功的山头不在白马尖,但他经常沿着海子崖直奔白马尖。西山寺也是他学武的地方,那里供奉着他的师父秦钦叹,还有致远和尚。 他一般会在西山寺逗留几个时辰,有时是上山前。有时是下山后。 倘若遇到周祐琨,他就会教周祐琨一些招式。练武防身。 周祐琨的悟性比起周驰来相差甚远,周驰一晚上学的招式,周祐琨好几个月都学不会,但比起周驰的灵动。周祐琨却踏实很多,他从不打科摸鱼,招招式式认认真真。就算宋云峥有时气急,责骂几句。他也会老老实实地虚心接受。 “这是微臣该做的!”宋云峥道,抬头看周祐琨的靴,已经被积雪打湿,他是走了很远的路,而来,“九皇子,您这是……” 听宋云峥合谋一问,周祐琨煞白的小脸泛红了,“宋,宋将军,我母后,母后,她,想见你!” 姬凌宜?宋云峥难以置信地看着周祐琨。 “是,是我母后!”周祐琨知道,母亲不喜宋云峥,他甚至记得,自己之所以被送出宫,就是因为在母亲劝周长治远离宋云峥时无心插了句话,被母亲教训不懂规矩,这才被送去西山寺的,现如今,母后竟然主动找宋云峥,而且还神秘兮兮地只让自己来通报。 他也觉得,很奇怪,“宋将军,您有时间吗?我母后她……”他知道,宋云峥向来也不给姬凌宜面子。 姬凌宜病重的事,宋云峥是知道的。 他静思片刻,点头答应了周祐琨。 这倒不是他决定与姬凌宜和平相处,只是他不愿意为难周祐琨。 再次作揖后,伸手指引周祐琨走向竹廊。 宋云峥是可以走竹廊的,这点特权是周祐琨都没有的。 就见周祐琨吃惊地看着宋云峥,一脸的崇拜,他知道,能够被父皇允许走竹廊的人屈指可数,他小碎步地疾步走着,尤其是当他走出竹廊,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清宁宫时,忍不住惊呼一声。 “啊!”他立刻捂住了嘴巴,不可思议地摇着头。 宋云峥看着这个跟冬雪同年同日生的男孩,记起了自己的十二岁,同意是被家人抛弃在外,他把自己训练成了兽性,但周祐琨却还保持着一分难得的纯净。 他真心希望,周祐琨能在这尔虞我诈的皇位争夺里,保持着一分纯净。 进了清宁宫,周祐琨便指引着宋云峥朝姬凌宜的寝房走去。 叶芝焦急地等在门口,门口两侧的胡椅上,太医署的七八名医者,正在随时候命。 见周祐琨跟宋云峥而来,连忙迎上前,“见过九皇子,见过宋将军!” 周祐琨一看太医署的医者比他离开时,又多了好几人,“叶芝姑姑,母后她……” 叶芝的眼眶立刻泛红,微微摇摇头,抬手朝房内指指,“皇后娘娘等着将军呢!” 宋云峥不由自主地微曲前臂,他下意识地看向周祐琨,但周祐琨却朝他微微躬身,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叶芝也朝宋云峥福礼超级训练大师。 宋云峥明白,这是要让他一人进去的意思,“皇后娘娘的身体,能撑住吗?” 他这一生,明里暗里吃过姬凌宜太多的亏,尤其是在秦怡死后。 现在的姬凌宜已经并入膏肓,宋云峥担心她临死前拉个垫背的,用自己的命给他的儿子们换的安宁,因此并没急得迈步进去,而是警觉地问道。 叶芝跟着姬凌宜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宋云峥这话是什么意思,“很严重,随时都会昏过去,说不定跟将军说着话。就会……”她没有说出“西去”这两个字。 “为了等将军来,娘娘一直在撑着,将军放心好了!”叶芝给宋云峥吃定心丸。 宋云峥这才迈步进去,叶芝立刻伸手关上了房门。 宋云峥定在门口,没有靠前,隔着那白色的纱幔,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姬凌宜。 寝房里的温度很高。宋云峥身上那没有弹净的雪花融化。长袍肩部湿漉漉的,有点不舒服。 “你来了!”姬凌宜有气无力地声音,从幔帐内传来。 但只有声音。幔帐里没有任何影子。 “是,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宋云峥站在门口,不卑不亢地回话。 “我要死了,要去见你母亲了!”姬凌宜冷不丁地说话。 宋云峥原本警觉地双眸闪过恻隐。却已经冰冷说话,“你说过。你不会死的,你要跟皇上白头到老的!” 姬凌宜虚弱冷笑,她在嘲笑自己,“白头到老。你信吗?”她有点难受,声音有点颤动,疼痛席卷而来。她枯瘦的手指瞬间痉挛,她忍着。她不能昏过去。 她要把话跟宋云峥说完,她怕她今日一旦昏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你的承诺,不也付之东流了嘛!”她终于缓过尽来。 宋云峥知道她说的是自己设计让周萋画嫁给那个不存在秦简的事,自责涌上心头,却依然嘴硬地反唇相讥,“娘娘重病,没想到嘴还这么毒!” “呵呵,我说的是事实而已!”姬凌宜虚弱说话。 她说的,的确是事实。 宋云峥无言以对。 却听姬凌宜又说话了,“你想救她吗?” 宋云峥抬头,没有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宋云峥的沉默,反倒是最好的回答,姬凌宜冷笑,这点也遗传自周玄毅,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但该遗传的,还都遗传了。 “你过来!”她冰冷说话。 宋云峥却定在原地,不靠前。 “怎么?害怕了?难道你想她就这么死了嘛!”姬凌宜的眼睛已经闭上,她真的好累,好累啊。 “当然不是!”宋云峥搞不懂姬凌宜到底要做什么,他深吸气,慢慢靠前,“你想怎样?” 姬凌宜听着幔帐外衣料的摩擦声,知道宋云峥正在抄她慢慢靠近,于是她缓缓地抬起了手,伸进自己的里衣内,将一直挂在肚兜上的荷包摘下。 宋云峥正警惕地朝床榻走去,突然,一双枯瘦如柴的手从幔帐里伸出,然后一个素色的荷包便掉在了地上神话版三国。 宋云峥盯着那支枯瘦如柴的手,突然意识到那手是姬凌宜的,情绪一下子崩溃,她,她真的要死了! “捡起来!”手就那么垂落,虚弱地声音传来,姬凌宜已经没有力气再收回手,“这里面是成玉写给我的信,或许能帮到你!” 信?陈夫人的信! 这话一下子触碰到了宋云峥的软肋,陈成玉的死,是他最难以释怀的,他永远记得,周萋画哭着对他说,她便成了没有母亲的孩子,而他却强逼着她,让她说服周午煜离开洛城。 他伤害了周萋画, 荷包还带着姬凌宜的体温,这足以想象的出,姬凌宜对此有多慎重。 宋云峥打开荷包,在花瓣的包裹下,一个小小的纸团,他用手恁出,小心翼翼地打开,这纸团竟然是一条纸,纸上的字迹娟秀、工整,写着四句诗:“珠圆秋光冷,沉屏扑流萤。玉阶凉如水,陨落织女星。” 听着宋云峥轻轻的朗读,姬凌宜的胸腔又翻山倒海地疼痛起来,她瞪着没有光泽的眼睛,她的话还没说,她不能昏倒。 “啊……”姬凌宜大口舒气。 “这诗……”宋云峥倒也见过陈成玉的笔迹,还是很多年前在母亲的书房里,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他模糊的记忆,让他不敢确定这算不算陈成玉所写。 姬凌宜知道宋云峥的怀疑,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考虑那么多,“这是信的一部分,其余的让我撕了!” 陈成玉在这封写给姬凌宜的信里,就写了一个内容,有人要杀她,那人允许她把自己的死讯传达出去,但不允许她说出是谁。否则的话,整个项顶侯府都要跟着倒霉,信的末端就是这首诗,说的是,秋夜虽冷,萤火虫却在草中嬉戏,一男一女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看着织女星陨落。 织女星。是陈成玉的自比,暗示她要死了。 乍然拿到这封信,姬凌宜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自己丈夫。周玄毅除掉周午煜一门,心思由来已久,但姬凌宜又不敢确定,自己的推测。于是,她就把信毁掉。将这首诗留下。 正是这封算不得求救信的信,让姬凌宜对陈成玉的死更加内疚,她尽可能的保护周萋画,但现在。她性命攸关时,却无能无力。 直到今天,项顶侯府因周大郎生母是陶婉儿的事。被抄了家。 “那首诗,是首藏头诗。珠沉玉陨,玉,便是成玉,而那个珠……咳咳,啊……”她喘不上起来了,“是林珠儿!” 珠沉玉陨!果然! 陈成玉是说,林珠儿要杀她! 确切地说,林珠儿已经杀了她! 那…… 宋云峥明白姬凌宜什么意思了,一个有着杀妻之恨的人,怎么会跟仇人合作。 “多谢!”宋云峥朝幔帐内的姬凌宜一抱拳,“我这就去调查!” 宋云峥说着,就要转身离开,身后幔帐里的姬凌宜,有用她强大的意志力平复了下来,身后的安静,让宋云峥猝然安静,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只是……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林珠儿的事鬼术传人!” 陶婉儿是谁,估计京城的子民众所周知。 而林珠儿是谁,估计也就在今天,项顶侯府被抄家时,才有人知道这个陌生的名字吧。 宋云峥的问题,一下子击中姬凌宜的心脏,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整颗心皱在一起,心里的痛苦,比肉体的折磨还要痛苦。 她是怎么知道陶婉儿是林珠儿的呢?是因为周驰! 就在刚刚,周驰特意跑来,将项顶侯里同痛卖国的事,告诉她。 “母后,画儿妹妹她要死了,你要救她!”周驰趴在床榻下,“现在只有那宋云峥能日行千里,只有他能去大靖找到那陶婉儿,说明真相啊!” “母后,你跟宋云峥认错,让他去救画儿妹妹!” “母后,你跟宋云峥认错,让他去救画儿妹妹!”…… 周驰的声声切切,响彻耳旁,姬凌宜却痛得无法呼吸了。 她宠爱的儿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要求自己去做这种事,这就宛如一把刀,狠狠地戳中姬凌宜的心。 这么多年来,因为周长治的不争气,姬凌宜一直为他操持着。 她的生命已经处在弥留之际,推她往黄泉路上走的却是周驰。 他要自己将死之人去道歉,去求宋云峥。 周驰走后,她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平复自己的心情,是啊,她要死了,还能给她的儿子们做多少事呢。 于是,她让周祐琨请来了宋云峥。 只是当宋云峥问这个问题时,她没有勇气回答。 姬凌宜沉默了。 良久后,她长叹了一口气,收起悲伤,用她微弱地气息说道:“宋云峥,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姬凌宜的躲闪,让他意识到刚刚自己的问题,对这个要强女人来说是困难的,他有那么一点点可怜姬凌宜,“请说!” “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有三个儿子,无论他们谁日后登基,我求你能保护好剩余的两个!”姬凌宜哽咽着。 苏宁眉跟周长治已经很久没来看她了,周驰却越发春风得意起来,所有人都故意瞒着她,但她能感觉的到,她的这两个儿子出事了。 “求你,我不想看到他们手足相残!”姬凌宜的嘴唇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上上下下剧烈的抖动着。 宋云峥突然不知说什么了,他深吸一口气,“你又如何确定,登基的会是你的儿子?” 姬凌宜的手用力一抓被子,瞳孔骤然放大,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呢喃道,“若是你,我也认了,只要他们平安!” 宋云峥的心,一下子被触动了,他记起了他的母亲在郡公府出事前,给他写的最后一封信:吾儿安平,母心无牵挂! “好,我答应!”宋云峥笃定出声。 身后的姬凌宜,彻底没了声音。(未完待续) ps:推荐一本好丽友的书,也是医文,评价很高的哦,自在观《周氏医女》,书号:。一个小结巴行医的故事。 375 关押 readx; 这不是周萋画第一次进监狱,却是第一次以犯人的身份进监狱。【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 男眷、女眷分开关押,主子、下人也分开关,孩子跟着女人,年氏、刘氏还有方徳昭被关在一起,陈成璧、启儿还有周萋画在一个监里。 陈成璧的肚子已经快五个月了,高高的耸着,起立坐下都很不方便,条件太过艰苦,周萋画一人忙活不来,启儿像个小大人似的跟着打下手。 “四姐姐,春果呢!”陈成璧躺下后,启儿便移动身子到周萋画身边,好奇的询问,“我今天没看到她呢!” 春果这几天忙着办理医馆的手续,不在侯府里,躲过了一劫,况且,她户籍也不属于项顶侯府,就算在场,也迟早会放出去。 “春果,她在外面等咱们呢!”周萋画安慰,“晚上她准备启儿喜欢吃的栗子糕!” “真的吗?太好了!”启儿拍手叫好,“四姐姐,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啊!我们又没有犯错!”启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乌漆麻黑的监牢,不解地问道。 “他们没有关我们啊,而是在跟我们做游戏!”她指指陈成璧,“要不然璧姨娘岂会这么快就睡着了!” “做游戏,哪有他们这种做游戏的,我都快饿死了!”启儿小嘴嘟着,“春果怎么还不来,我都快饿死!”他拍拍自己的小肚子表示很饿。 大家被关押时还不到午时,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监牢里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太阳,只能通过看守人员换班的时间来推算。 看守人员的换班时间跟坊门关闭的时间是一样的都在酉时,他们已经换班有段时间了,油灯也点起来了,现在肯定天黑了 。 “快了,你也知道春果做事比较随性!”周萋画伸手搭在启儿的肩膀上,将他往自己身前拉了一下。 牢笼里突然亮堂起来,一个挺壮硕的女人,挑着灯笼我的手机连着塞伯坦全文阅读。从牢笼与牢笼中间的缝隙里走来。 “四姐姐,有人来了!”启儿擎起小脑袋,小声嘀咕。( ) 周萋画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女人太过臃肿。每走一步就气喘吁吁,黑色的差役服让她看上去像一座巍峨的山,腰上挂着一串钥匙,走动中发出滴里当啷的声音。 昏暗的灯光将她浮肿的身体的影子放大,投在牢笼里。黑压压的让人不寒而栗。 启儿立刻钻进周萋画怀里,“四姐姐,我害怕!” “别怕,有我呢!”周萋画揽住他,低声安慰。 女人走动的声音越来越近,最近直接停在了关押周萋画的牢笼面前,她把挂在腰上的钥匙拿起,把弄一下,找到合适的钥匙,打开了牢门。“那个小郎君,出来!” 她伸出手指,指着启儿。 胖女人的脑袋比大西瓜还有大 ,牙齿还掉了一颗,一说话露出黑洞洞,灯笼放在身前,从启儿这个角度看去,又是逆光,一下子把启儿吓哭了,但他又不敢哭。抿嘴抑制着。 周萋画将启儿拉到自己身后,抬头看着女人,“怎么回事?” 她担心把陈成璧吵醒,声音压得很低。 “卫侍郎要问话小郎君!”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在周萋画压下声音时,她的声音也压低。 卫侍郎?是卫柏栋吗? 他虽为太子门生,伶睿也是他送进宫的,前段时间的时间,颇受影响,但他也不知就怎样跟六皇子扯上了关系。愣是没被波及。 一想到可能与秦王在身后周旋,周萋画就莫名冒出一身冷汗,当年秦王政变,父亲可是一马当先,若是瞅准这个机会,怕是没等皇上下手,侯府众人已遭毒手了。 “必须要去吗?”周萋画反问。 “必须!”女人回答。 周萋画静思片刻,便起身报起了启儿,当她走到女人面前时,却被制止了,“四娘子,只要小郎君一人!” 离着这么近,启儿把这胖女差看得清清楚楚,她张口说话,这牙齿好似能把人吃掉,启儿忍不住“哇”得一声哭出声来。 这下惊醒了在角落里睡觉的陈成璧,她起身时,衣料与杂草摩擦的声音,让跟胖女人正用眼神对质的周萋画注意到她。 周萋画抱住启儿,缓缓后退,“你不要动,没事!” 胖女人则趁机抬了抬灯笼。 “她要带启儿去问话吗?”陈成璧听从周萋画所说的,躺着。 周萋画没说话,反倒那女人开口了,“是,我保证小郎君回来!” “那,四娘子,让她带走启儿郎吧!”陈成璧开口,她看着周萋画,像是可以确定什么似的点点头。 周萋画上上下下打量着胖女人,她的手掌很厚,虎口位置有厚厚的茧子,是个练武的人。 回望陈成璧,见她用很肯定的眼神看着自己,又低头看看抽泣的启儿,“启儿,你想吃东西吗?想吃的话,就必须跟这位娘子走一遭文人逆袭!”她将下巴抵在启儿的额头,溺爱地说道,“有勇气去吗?” “我,我会死吗?”启儿哽咽着。 “当然不会,只是去问几个问题,就像咱们平时说话那样……”她伏在他的耳旁,压低声音道,“你乖乖回答,回来就能有好吃的了!” 启儿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周萋画,周萋画再次用力点点头。 “好吧,可是我好饿,我没有力气走路!”启儿的情绪慢慢平复,他两支胳膊环抱住周萋画的脖子,有点撒娇道,此时的他又累又饿,能控制好情绪,已经是一个四五岁小孩很厉害的表现了。 “这样好吧,让这位娘子抱你去,你看怎么样?”通过刚刚陈成璧的反应,周萋画已经确定她是认识这个胖女人的,胖女人绝非恶人。 “可以吗?”启儿眯着眼睛看胖女人。 “可以哦……”周萋画压扁嗓子用娃娃音说话,并再次靠近胖女人,然后把启儿递了过去。 胖女人竟然接了,“四娘子请放心,小郎君定会安然无恙而归!” 她很强壮,单手抱着启儿,另一支手,很迅速地拦住锁牢笼的铁笼,而后她退后,单手就重新锁好了牢笼,一手拿起灯笼,一手抱住启儿,转身离开。 “啜啜……”走路声越来越远,灯光越来越暗,最后没了声音。 周萋画长叹一口气,重新坐回陈成璧身旁,“你是如何认识她的?” “我以前养的死士的妻子!”陈成璧平躺在地上,瞪着大眼看着黑漆漆的笼顶,“我以为那死士去世了,便每月按双倍的俸薪补给他妻子,直到有一天,她拖着她男人出现在我面前!” “原来,这男人有了二心,拿了我的钱,在那小的那度良辰**,后来,她就合离了,并找到我,要把我以前补偿她的还我!我想有这种心的人,应该坏不到哪去吧!”陈成璧说起胖女人的事,就好似是在说自己,细水长流,很是惬意。 “那你收她送回来的银两吗?”周萋画问。 “没有,我听说她孩子生病了,便没有收!”一说到孩子两字,陈成璧的脸上突然就放出了光芒,她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她说过会报答我,今天或许就是机会,她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她手轻轻拂过自己的肚子,然后嫣然一笑,“我也是!你觉得呢?” 她问周萋画。 周萋画一怔,看着陈成璧脸上露出的笑容,带着希望,带着兴奋。 “你父亲是个好人!”陈成璧再次补充。 简单几个字,已经将陈成璧小女人的心思表露无疑,的确,周午煜较之这世上绝大多数男子,他是出类拔萃的,相出这么久,陈成璧爱上他也是在所难免的,周萋画深吸一口气,“嗯!”了一声。 “你也可以试着爱上这里的人啊!”陈成璧突然压低声音,她眼眸微转,“仍旧我们是回不去了!” 爱上这里的人!她已经爱上,可是那个人却一次又一次地将她伤的体无完肤。 灰暗的牢笼里突然亮了起来,周萋画手撑地站了起来,是有人挑着灯笼靠近。 启儿这么快就回来了?周萋画扒着牢笼往外看。 挑着灯笼来的,是一个女人。(未完待续。) 376 希望 周萋画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灯光,心力交瘁,卫柏栋刚刚把启儿带走,来的不会是卫琳缃吧! 这个自从回京后,就慢慢跟项顶侯府断了联系的人,周萋画绝对相信,她在这个时候会做出落井下石的事东皇太一。 “娘子……你在哪?” 是春果的声音! 周萋画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春果,我在这!” 就听脚步加快,随后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疾步朝关押周萋画的牢笼赶来,“娘子,娘子你受苦了!” 春果的脸通红,眼眶泛着泪珠,她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生怕周萋画饿着似的,就把里面的食物拿了出来,除去甜点跟馕,还有几个小菜,还特意给陈成璧准备了没有味道的小饼。 “侯爷跟老妇人那,我阿耶也送了一些!娘子尽管放心!”春果拿完食物,她快速地揭开披风,就往牢笼里塞。 周萋画这才注意到,她身上哪是斗篷啊,是床棉被。 “娘子,天冷,这个暖和!”她声音有点沙哑,边往里塞被子,边警觉地往来的方向看。 “你怎么来了?”周萋画拿着被子,拉到陈成璧身旁,然后重新靠近春果,焦急问道,“自己吗?还是朱海跟你一起!” 一听周萋画说到朱海,春果的鼻尖就发酸,那个没良心的,原本觉得他呆在六皇子身边,能说上话,求了半天,那厮就跟死人似的,一问三不知。“不是,是我耶陪我来的,他在外面看着呢!” 春果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握了握手,“其实,是宋将军给打点的!” 要不是宋云峥帮着操持,就她跟柳神医。压根找不到半点门路。 听到宋云峥的名字。周萋画放在牢栏上的手僵硬一下,“谢宋将军了!” “是啊,娘子。宋将军让我转告你,他正在努力着,定能为侯府解困!”春果手握住周萋画的手,她想给自己娘子温暖。两手手交叠在一起后,才发觉。自己的手比周萋画的还要凉。 连忙收回,双手合在一起,不断的摩擦,然后才重新握住周萋画的手。 却听周萋画淡淡说道。“既定事实,有人暗中做坏,他又如何解围!”哎。怕什么来什么,周萋画大抵已经猜出。这是谁在里面做坏,周玄毅又岂会错过良机,怕是侯府众人在所难逃,可怜陈成璧腹中胎儿,还未出世,就要遭此劫难。 “不,不会的!皇上不会这么对侯爷的!”春果并不晓得其中的厉害,只是单纯的以为周午煜劳苦功高,更是皇上的得力干将,她甚至觉得,侯府被查只不过是皇上面对举报做出的敷衍手段,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把众人放出来,但看周萋画脸上这般严肃,她心中顿觉不妙,“娘子,不会的!我,我明天就去求娴大长公主,一定会有办法的!” 外祖母?自母亲死后,外祖母便对项顶侯府恨得咬牙切齿,她会出手相助,但怕是只会将自己救出,到时只留的自己在世,周萋画则能好过。 “宋将军可有去定国公府?”周萋画问。 宋云峥若真想出手相助,可从秦如婳入手。 “宋将军他,他连夜去边外了!”春果却说出了一句让周萋画料想不到的话。 “塞外?他去哪做什么!”秦简葬身于塞外,莫不是他要在那起死回生,不对啊,秦简就算活过来,他也是侯府的外戚,自然脱不了关系。 现在,京城里,项顶侯府的亲戚们,怕是人人自危,生怕扯上关系。 春果摇摇头,“怕是去寻那林珠儿了末日杀戮游戏!” 周萋画眼睛一瞪圆。 春果连忙补充,“因为,他问了我好多,在洛城时林珠儿的事!哦,对了!”春果发出一声感叹,然后手往袖袋里一插,掏出了一个花样,“我阿耶已经知道这单面样怎么变成双面样了!” 说着她就把图样递到周萋画的手上,“那绣娘说,这样子里少了一根线,绣时,在她用笔画的地方,用红色的线串起来,单面花样就变成了双面的!” “她生怕我阿耶说不清楚,专门绣了一个!”春果手再次插袖袋掏出那绣娘绣的花样。 周萋画接过,果然是两面绣,对比花样跟成品,仔细看着那端绣娘添加的线,怎么回事,加的那条线,分明是个歪歪扭扭的“珠”字,难道…… 周萋画的心咯噔一下,宋云峥去找陶婉儿,是为了…… “宋云峥,他还说什么了?”周萋画突然对宋云峥的举动有了期望。 “那个,我,我耶在洛城的乡邻,昨天刚好来信,信里说,那往侯府送柴的老汉从山上掉下来死了,临死前说,说夫人死那天,那个喊他送柴的声音,他听出了是谁了,是咱们侯府一个侍女,他有一次送柴时,那侍女还帮他卸过柴!”春果吞咽一下口水,“我便把这情况说给了宋将军!” 周萋画第一次见到林珠儿,林珠儿就是跟着那老翁送柴车进的侯府,难道,她跟母亲的死真的有关? 林珠儿,林珠儿,周萋画念叨着她的名字,眼前为之一亮,舒兰弄断金兰线,将那珍珠吞下,珠儿,珠儿,那不就是林珠儿嘛! 周萋画踉跄一下,差点跌倒,这么简单的暗示,自己为什么就想不到。 可,可当时林珠儿并没有在洛城啊! 周萋画抿紧嘴,宋云峥,死秦简,你一定要给我查清楚! 关于母亲遗留下来的东西,一一有了答案,唯独剩下了那本藏在画里的《大溏疏律》,那又暗示着什么嗯,跟林珠儿又有什么关系!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看周萋画受惊得连连后退,春果低声喊叫。 而这是却听柳神医的声音从长廊那端喊来。“春果,快点,咱们得走了,来,来人了!” 春果焦急,她一方面放心不下周萋画,一方面又担心被逮着。“娘子。娘子!你说话啊!” “额……”周萋画缓过神,“没,没事。你快点走吧!” “真的?”春果仍旧不放心。 周萋画点点头,上前替她拿起食盒,塞到她手里,“快。你快走吧!没事的!” 春果这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监牢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你能扶我起来吗?我也饿了!”一直躺在地上的陈成璧突然开口。 周萋画没有说话,只是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并将春果带来的小饼送到她面前。 在陈成璧吃东西时。周萋画则重新的铺了一下过会要睡觉的地方。 春果很贴心,拿来的被子可以拆开,外面的铺在地上。里面厚厚的棉则可以当被子,今晚应该可以撮合过一夜虐仙记最新章节。 陈成璧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着仔细铺床的周萋画,“看不出你挺贤惠的?没来大溏前,你结过婚吗?” “没有!”周萋画一点也不想提前世的事,“我是法医,没人要的!” 陈成璧突然干咳起来,不知是被食物噎得,还是被周萋画的话堵得,待食物咽下,她继续说道,“你以前跟秦简就认识吗?” 周萋画不说话。 “宋将军感觉挺好的?”陈成璧又说。 周萋画还是不说话。 “他要是想娶你,你就嫁了吧,比嫁给六皇子好!年纪大点,知道心疼人!”陈成璧还说。 “蹭”周萋画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事就不用你管了吧!” 陈成璧脸红,不在说话。 “四姐姐,四姐姐,你们在哪?”启儿欢呼地声音传来。 胖女人的步伐依然很沉重,钥匙碰撞发出的声音也显得沉闷。 周萋画从地上站起,扒着栏寻找着启儿的影子。 胖女人抱着启儿而来,启儿怀里还抱着一装水的壶。 “四姐姐,我把这位婶婶要的水!”一进牢笼启儿就跑到周萋画面前,抬着脸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周萋画微微一笑,朝胖女人说话,“多谢这位娘子!” 胖女人嘴角上扬,“四娘子严重了,我能做的也就这些!”她说着,再次把牢门锁上,然后拿着灯笼,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呀,真的有好吃的!”启儿看到地上春果送来的食物,将壶往周萋画手里一方,跪在地上,用手抓着狼吞虎咽起来。 周萋画给陈成璧倒了一碗水,然后坐在启儿身旁,看他吃东西,“启儿,你刚刚见的谁啊!” “大姑丈,还有表姐姐!”启儿嘴里塞得满满的,说话含含糊糊。 果然是卫柏栋跟卫琳缃。 “那他们都问你什么了?”周萋画小声问。 一顿狼吞虎咽,启儿也饱了,他站起身来,朝陈成璧走去,“为了我一些我阿母的事!”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周萋画心头一紧。 “他们问我,最近有没有见过我母!”启儿的脸上突然没有了神采,“我说没有,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我阿母了!” 他突然仰起头,看着周萋画,“可是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说谎!” 说完,他就学着大人喝酒的样子,一口气喝完水,然后蜷缩在周萋画铺好的铺上,脑袋枕着胳膊,闭上了眼睛。 启儿是个很纯洁的小孩,周萋画相信他没有说谎,她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启儿其几天见到陶婉儿时的样子,先是惊喜,然后惊呼,最后直接否认。 她曾怀疑过陶婉儿的身份,但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她就是在洛城自己见过的那个林珠儿啊。 周萋画坐在启儿身旁,她长长的舒口气,希望宋云峥能找到真相。(未完待续) 377 放过自己吧! 这一场大雪,停停下下,足足下了三天。 但还没等积雪融合,又下了几场小雪。 在雪花里,一转眼就过去了十日有余。 周萋画等人靠着春果每晚的接济,颤颤巍巍地度日。 起先,周萋画还以为是宋云峥打点的好,牢狱的生活虽然艰苦了点,但无论是胖女人还是换班的差役,对侯府的老老少少都颇为照顾。 但随着雪停,周萋画就觉出不对来了。 似乎有一双更大的手,在背后控制着,控制着不让周萋画等人受到伤害,或者说,是等待着宋云峥从塞外的归来。 在被羁押期间,周萋画也被喊去审问了,但跟启儿不一样的是,她没看到卫柏栋,更没有看到卫琳缃。 后来让春果一打听才知道,卫柏栋又被弹劾了,原因是其在东宫时,大量收受贿赂,一起被弹劾的,还有卢远山,理由也是收取贿赂。 卫柏栋起复是由卢远山一手操办的,枝枝相连,一根被拨,另一根必定受到牵连。 更何况这些都是秦王余部控制。 内忧外患之下的周玄毅必定已经心力交瘁,周萋画心想,周玄毅现在正在忙着处理秦王余党,没时间来处理侯府的事,等他将操控着卫琳缃的那双黑手挖出来,便轮着周午煜上俎板了。 又是一晚夜高风黑,春果如期而至。 “春果,你可打听好了大姑丈的事!”周萋画看着这几天明显消瘦的春果,心疼不已。 “嗯!”春果答应一声,不急着说,而是拿起汤碗。往周萋画手里塞,路途有点远,已经不是很热了,“娘子,您快点喝,喝了身子能温暖些!” 周萋画不急,抬手递给启儿。让他跟陈成璧先去喝。自己则继续跟春果说话,“那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春果眼睛滴溜溜一转。朝四周看看,然后压低声音,“娘子,是大舅爷奏得本!” “啊?”周萋画失声低呼。 虽然现在是陈振海当家。但谁都清楚,定国公府说的算的还是娴大长公主。 这卫家。无论是从周萋画这边算,还是从嫡孙媳孔毓梅那边算,都算是亲戚,陈振海敢奏本。必定得有外祖母的恩准。 曲线救国? 这是外祖母的计谋吗? 母亲的死还是她心里的痛,她不方便亲自出马,绕这一大圈子。拖延时间,以便让宋云峥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周萋画脑中画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是真的!”春果见周萋画不信。再次说道,“在审理姑老爷时,还牵扯了卢侍郎,听说,因为卢侍郎的事,卢少卿还有他兄长,都被软禁了!” “那卫琳缃跟卢少卿的婚事,估计也就作罢了!”春果再次靠前一下,“我也有好几天没见到朱海了,听说六皇子也牵涉其中,这几天也闭门思过呢!” 从大臣,到皇子,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想必周玄毅自然应接不暇,这也难怪,没人来管项顶侯的事了。 “皇后娘娘知道这事后,病情又加重了!”春果今天送来的食物,都是陈泽栋府里做的,绝大多数都依着陈成璧的口味而来,春果去拿食物时,在府邸里遇到了香雪,也就是周安宁的贴身侍婢,闲聊几句,知道了皇后娘娘的事,“七公主都回京了,怕是熬不了几天了!” 姬凌宜是癌症末期,这几天温度骤降,又接连遭受了儿子们的影响,情绪被击溃,病情越发不可控制。 “去打听一下,六皇子跟大姑丈还有卢侍郎,究竟有什么关系?”周萋画吩咐春果。 “哎,好!”春果答应,她说着就盖上了食盒,算计着自己进来已经有些时间,便站起身来,“娘子,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您在里面好好保重身体啊!” 周萋画冲春果点点头,“你路上也小心!” “嗯!”春果拎着食盒转身走,走了没几步,她突然停下步子,快步走回到周萋画的牢笼前,“娘子,我听说宋将军今晚就回来了!” 她的眼神泛着亮光,“他一定能救出大家的!” …… 风尘仆仆夜归人,潇潇索索两鬓泪。 一个身影悄然落下,紧接着一个侧身,多过皇宫守卫的士兵,直接进入了清宁宫。 仔细看去,本是亮白色的阔袍因昼夜劳碌奔波变得灰突突,唯独,胸前绣着的红梅却跟刚刚洗过一样艳丽。 清宁宫里灯火通明,随时待命的宫女们出出进进,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崔净在屋里待得时间久了,忍不住出来透口气。 却听身后,传来沙哑却熟悉的声音,“崔公公,我回来了!” “啊!”崔净胳膊一抖,手里的拂尘差点落地,循声而去,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长廊上落下,“宋,宋将军,您回来!” 他打量着宋云峥,他的头发有点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身后备着一个鼓鼓的包袱,脸上写满疲惫,身姿却依然挺拔。 “我,我这就去通报!”崔净有着说不出的激动,他一甩拂尘,疾步进入。 姬凌宜的寝房里,周玄毅静静守候着,他身后垂站着随时候命的太医,太医的身后,则站着周祐琨。 “皇上,宋将军回来了!”崔净疾步而来,跪在周玄毅面前轻轻说话。 周玄毅浑浊的眼睛闪过一点点亮光,却依旧落在姬凌宜的身上,“让他在外面候着!天亮时再说!” 这个时候,在宋云峥跟姬凌宜之间,他选择了姬凌宜。 这是第一次,但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床榻上的姬凌宜,嘴角微微上扬一下,落出一点点微笑。她的丈夫,终于选择她了,她等了那么多年,她欣闻,却又知道自己活不到天亮了,“让他进来吧,我也想知道!” 听到妻子的话。周玄毅一怔。立刻明白妻子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他深吸一口气,朝崔净点头。示意他按姬凌宜说的去做。 宋云峥随着崔净进入寝房,意识到原本在外面等待的太医们都站在了床榻前,又联想到周玄毅都彻夜未眠守候,便知道姬凌宜的命不久矣。 “臣。已经将项顶侯府一事调查清楚!”宋云峥施礼后,直起身子。没有等周玄毅开口,便朗声说话。 “说!”周玄毅看向妻子的脸,她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嘴巴微微张开。因为呼吸胸膛上下起伏,却已经很微弱了。 “是!”宋云峥抱拳,“项顶侯府周大郎生母并非陶婉儿!” 周玄毅的眼睛瞬间眯长。据下面人的审问,周午烁可是亲口承认。周启昌是他跟林珠儿所生,而那林珠儿就是合议团的陶婉儿。 “宋云峥,朕不希望你为了替周午煜等人开脱,而说谎话骗朕!”周玄毅有点恼怒,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 “臣,此生,从未骗过皇上一次,以前没有,这次也不例外!”宋云峥抬眸,凝视,声若洪钟,不做任何退让。 周玄毅倒吸一口凉气,“继续!” “是!”宋云峥道,而后继续说话,“周启昌的确是周午烁与外室所生,但非陶婉儿,而是一名叫林珠儿的女子!” “这陶婉儿不就是林珠儿吗?”周玄毅抬头,脸上不悦。 “非也,真正的林珠儿在两年前已经被年氏乱棍打死了!”宋云峥说道。 年氏在得知周午烁在外面养了外室后,秉承她一贯的做法,带着人去林珠儿租住的院子闹了个人仰马翻,并趁机抢走了周启昌。 林珠儿有一年龄与她相仿的姐姐。 姐妹俩命运多舛,家乡遭遇灾害,父母双亡,姐妹俩被卖入妓院,陶婉儿被胡商看中,辗转流落到塞外,而林珠儿性情软弱则一直在妓院接客,后遇到周午烁为其赎身,怀孕后生下周启昌。 而这时的陶婉儿,因其在大溏的经历被大靖国派来,收集大溏的军事情报,姐妹重逢本应是喜事,却因年氏的出现变成了悲剧。 林珠儿伤势太过严重,不就便一命呜呼了,临终前,其拜托陶婉儿代为照顾周启昌,陶婉儿性情暴捩,自此便有了其隔三差五去侯府抢夺周启昌的事。 听完宋云峥说周启昌的身世,周玄毅深吸一口气,“按你所言,周家大郎,仍玉陶婉儿有关!况且,周家下人们可以作证,这陶婉儿曾出入项顶侯府,且周午烁与周萋画也都私自进入过芙蓉街!这作何解释!” 听到周玄毅的质问,宋云峥冷笑,“倘若皇上这么说,任何进入过芙蓉街,与陶婉儿有接触的人都有嫌疑的话,那太子殿下夜晚带人搜查陶婉儿的住处,难道不是大大的衷心嘛!皇上为什么得知后会那么生气!” 周玄毅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血色。 周长治擅自带人搜查陶婉儿的住处,是在审理周午烁时,无疑间得到的,正是这一点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关系的点,竟然解开了一场无间道的序幕。 审理周午煜的是周驰的幕僚,周驰得知周长治曾出现在那里,授意其在向皇上汇报时,刻意夸长周长治搜查陶婉儿住处的细节。 此举,周驰原意是想坐实周长治与周午煜里同卖国有关。 孰料,周长治竟然以死相逼。 周驰再下猛料,召集人马弹劾曾为周长治卖命的卫柏栋受贿,却不料把卢远山牵扯了进来,卢远山气急,将周驰授意幕僚诬陷周长治的事说了出来。 周长治跟周驰原本只在私下斗争,经历这一遭,彻底抬到了桌面上。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故,当宋云峥提起周长治夜袭芙蓉街时,周玄毅就如同是被让当头棒喝一般。 “好,就算你说的有理!那也不能证明周午煜与陶婉儿之间没有关系!”周玄毅不做退让,手放在双膝上,有节奏的敲动几下,眼睛则看向姬凌宜。他不愿意让妻子在这个时候,听到儿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 “那请问皇上,你可有周午煜里通卖国的确切证据?”宋云峥追问。 周玄毅的眼睛对视宋云峥片刻,迅速转移到姬凌宜脸上,见妻子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心再次被针扎过一般,“没有!” “但是臣这里有。他不可能与陶婉儿合作的证据!”宋云峥说着就解开了身后的包袱。递给崔净。 崔净用手跌一下包袱,确定不是很重,也非利器。而后才转交给周玄毅。 周玄毅一层一层地打开包袱,床榻上的姬凌宜突然睁开了眼,她的脸微微一侧,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丈夫的动作。 “这是什么?”当包袱被彻底打开,露出一双女人的云幔。周玄毅诧异。 “是成玉的鞋,她最喜欢的!”姬凌宜突然发出声音,“鞔鞋底一共四百八十针,鞔鞋帮一共一百零八针。鞋底内侧绣着一朵花,代表着画儿!” 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彻底没了声音。 周玄毅把鞋重新递给崔净。崔净连忙招呼宫女,一一核实姬凌宜刚刚说的。 “回皇上。跟皇后娘娘说的字字不差!”崔净向周玄毅回话。 周玄毅看向自己的妻子,喃语反问,“这是陈成玉的又怎样?” “皇上,你有所不知,陈夫人虽是被发现自缢房中,却有种种的异常,脚底干净,却没发现死时穿的鞋!”宋云峥永远记得陈成玉的死状,“鞋子是被人拿走了,而这双鞋就是当时她穿的那双!” 宋云峥抬头,停顿,“而这,就是那陶婉儿得到的!” “她,杀了陈夫人!”宋云峥声音徒然增大。 周玄毅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不是指责,而是去看姬凌宜有没有受到影响,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姬凌宜的枯如树枝的手。 感觉到丈夫温暖的姬凌宜,用力反握了一下,她的气息开始急促,“皇,皇上,你是最,最了解周午煜的,杀妻之恨,他岂会通敌!皇上,求你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 姬凌宜了解他的丈夫,自从他做了那个梦,他就视项顶侯府为眼中钉,以前周萋画年幼,他知道她成不了气候,便一心针对周午煜,任凭周午煜如何表忠心,他都不相信。 陈成玉自毁子嗣宫,周午煜请缨离开京城,即便这样,他仍不当心,从一开始的监视,到最后直接变成了暗杀,抗洪救灾、边境杀敌,周午煜出现的地方,杀机重重。 他处心积虑的想杀掉周午煜,却又担心留给后人把柄,多疑这根刺已经扎进了他的体内,拔不出来。 放下多疑,放了周午煜一门,也放过自己!这是她对丈夫最后一点的希望。 姬凌宜颤动着声音,低低劝说,“皇上,你太累了!” “皇后……”周玄毅明显感觉到姬凌宜的身体在颤动,他将姬凌宜的手放进被子里,“皇后,朕答应你,朕什么都答应你!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谢皇上!”姬凌宜痛苦地吐气,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她的嘴唇在发抖,再开口时,却喊了“宋云峥”名字。 “宋云峥!”气息微弱。 周玄毅一怔,不知道妻子要做什么,侧目看宋云峥。 宋云峥竟然跪倒在地,他行了一个标准的跪礼,神色极其慎重,他是在真心感谢姬凌宜,感谢她帮自己找的了陈成玉真正的死因,感谢他,终于做了一件没有辜负周萋画的事。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似乎就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皇后娘娘,微臣在!”他真诚回答。 “你记得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姬凌宜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发出最后一个声音。 “是!臣遵命!”宋云峥抬头。 “本宫信你!”床榻的的姬凌宜,嘴角露出了微笑。 倾国倾城,却永远的凝固住了。 伴随冬日早上第一缕光明的到来,整个长安城里响起了哀乐,“皇后殡天了!”(未完待续) ps:刚刚看了一下,发现女主的母亲,正正好好死了200章了,可算是真相大白了,你猜对了吗? 378 险棋,总有人要付出代价 皇后归西,全国默哀,商家闭户,户户披麻戴孝。 在姬凌宜去世的当日,娴大长公主便被接进了宫。 她穿着象征着她身份的翟衣,对着姬凌宜的尸首三拜九叩,然后便被安排到了暖阁,听着外面皇亲国戚的答礼。 她的翟衣,是大溏命妇的最高级,衣服上的每一只翟鸟,都代表着她对这个国家的贡献。 入夜,陪她一起来的秦如婳便回了府,而她暂住在了飞霞阁,当年她还未出嫁时,飞霞阁也是她的闺房。 陪她在飞霞阁的,还有丧夫的周安宁。 周安宁的眼眶已经哭的红肿,她的生母窦昭仪死的早,皇后娘娘待她如嫡出,虽然在得知让她嫁给独孤略时,她记恨过,但当得知后来的事,便忘记了恨,若不是下嫁独孤略,怕是去那大靖和亲的就是她了。 若是那样,此生她便再也踏不回大溏了。 当时与陈泽栋见面,怕只能是战场上的刀刃相见了。 周安宁的遭遇,与周修娴的如出一辙,送别自己的心上人,嫁给他人,夫妻相敬如宾不足半年,夫君就一命呜呼。 跟周安宁在一起,她总能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看着周安宁不断的抽泣,她想开口用自己的故事劝慰她。 话还没出口,崔净又尖又亮的声音响起在了飞霞阁外,“皇上到!” 周安宁下榻,立于门口的茱萸也上前,将娴大长公主扶下了榻。 姬凌宜的去世,对周玄毅影响颇大,他的双颊深深陷下去。大大的眼睛没有光彩,崔净带着宫女们立在门口,他微微一抬手,“安宁,你先下去,父皇与皇太姑有些话说穿越之归园田居全文阅读!” 周玄毅的声音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清冷,周安宁感觉一层冰霜落在她额身上。她狠狠打了个哆嗦。福礼后,带着香雪退出了寝房。 “茱萸,你也下去吧!”周玄毅看一眼立在姬凌宜身旁的茱萸。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茱萸的脸上没有半点因周玄毅喊出自己名字而有的兴奋,冷静回答。 “皇姑,一起坐吧!”随着茱萸关上门,周玄毅一甩长袍。坐在了刚刚周修娴坐的位置,他指指刚刚周安宁的位置。说道。 周修娴静思片刻,没有推辞,按照周玄毅的指示坐下。 “皇姑,我夺了周午煜的爵位。夺了他姓,放他一族回故居了!对这个安排,你可满意?”周玄毅双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敲动着。 周修娴起身福礼,“皇上英明!” 却听周玄毅又说。“凌宜说的对,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你也要放下了!” 他在劝说的是,让周修娴放下女儿的死,不要在记恨了。 周修娴的眼睛轻轻地闭上,眼泪却顺着眼眶滴滴拉拉落了下来,嘶哑的声音,沉闷地传来,“是,老身谨记皇上教诲!” “哎……”周玄毅长长谈了一口气,“皇姑啊!我们说一下过去的事吧!” 周修娴原本低着的头,缓慢地抬起,自周玄毅清楚喊出茱萸的名字,周修娴就已经猜出,他今天要说什么了。 茱萸的确是周玄毅安插在她身旁的探子,他的多疑,已经病入膏肓了。 “当年,是你给周瑄璞出主意,让他替宋珪求娶秦怡的吧!”周玄毅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质问。 “是!”周修娴没有否认。 “为什么?”周玄毅的嘴唇开始抖动,他的情绪开始慢慢濒临崩溃的边缘,但为了保留他皇上的尊严,他强忍住。 周修娴深吸一口气,事情已经过去快三十年,她已经记不起当时的细节,她只记得有一天,她的兄长,也就是周玄毅的父亲,突然急招她入宫。 先皇告诉她,他想订储君,问她有什么看法,周修娴听出皇兄有意立嫡长子周玄毅为太子,却顾虑其无法承担重任,会被周瑄璞碾压,确切地说,他是担心周瑄璞抢夺太子之位。 周修娴深知此事重大,深知周家儿郎的狼性易被感情牵制,便随口说了句要了断儿女情长,岂料一语成谶,先帝当了真,就让周修娴斩断秦怡与周玄毅的感情。 走投无路的周修娴,巧遇对宋珪痴迷的秦怡,于是当周瑄璞来看她时,就随口提点了一句,岂料周瑄璞为拉拢宋珪,次日便替宋珪求取了秦怡。 这事也便成为了周修娴心里的一块石头,所以,这些年冬雪住在定国公府时,周修娴就像对自己亲生孙女一样。 让周修娴欣慰的是,自秦怡嫁给宋珪后,周玄毅果真像是变了一个人。 可以说,秦怡的嫁人,成就了今日的周玄毅。 但是很明显,现在他不是来嘉奖的。 周修娴深深吸一口气,开始回答周玄毅的问题,“先帝在世时常说,皇家的男儿都是有狼性的,有的自出生便有,有的需要激发,需要刺激……” 周玄毅听出周修娴话里的含义,冷笑一声,“所以,便让秦怡嫁给了宋珪武神风暴!对吗?”他阴森森的冷笑,“那依着皇姑,六皇子,是不是跟我当年很像啊!” 周修娴双手交叉,用力的反扣着,缓慢说道,“六皇子与当年的你一模一样!他很聪明,很有智慧……”看到周驰,周修娴就看到了以前的周玄毅,“他有真龙之相,但他还需要磨练,所以……” “所以,你就把我的那个梦告诉了他!”不等周修娴说完,周玄毅就替她开了口。 周修娴的眼睛浑浊了,她像是一尊佛一样冻住了。 周玄毅说出了她的秘密。 “所以,你就把周启昌是林珠儿所生的事告诉了!对不对!”周玄毅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从榻上站起,如猛兽般冲着周修娴怒火。 “你说话!告诉朕,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怒视着周修娴,眼中冒火,其实真正让她愤怒的不是周修娴故意点燃了周驰的**,而是,他的儿子们想争相斗,他却无能无力。 在周玄毅眼里,他宠爱的六皇子,明媚如晴空,聪慧如星辰,但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周驰竟然利用自己自己的宠爱,对周长治进行陷害。 他简直不敢相信,当他查出周长治举报周午煜与陶婉儿里通卖国是周驰陷害时的惊讶,他的整个心都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周驰先是利用周长治与苏宁眉对周萋画的恨,诱其举报。 然后,逼迫姬凌宜以死说服宋云峥,让其去大靖找到陶婉儿为周午煜洗冤。 最后的结果,必定是,周午煜沉冤得雪,周长治陷害忠良。 不但彻底打压了周长治,也彻底离间了周长治跟宋云峥。 而他,就可以坐享齐人之福。 他错就错在不愿安安稳稳地坐享齐人之福,想尽快推倒周长治,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没料到,欲速则不达,卫柏栋竟然招供出卢远山,而卢远山为自保又将他牵连出来。 真可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周驰的**,就再次毁于他的物极必反。 而在周玄毅看来,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周修娴把自己的那个梦告诉了周驰而引起的。 “皇姑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周玄毅双手搭在周修娴的双肩上,用力的摇晃着,“你怎么能这样离间我的孩子们!” 周修娴想回答自己没有。 她想告诉周玄毅,狼性来自遗传,阴狠来自耳濡目染,但是她却发现根本开不来口,这个多疑、自私的男人,他永远不会从自身上找原因。 他是皇上,他没有错! 错的是她这自作聪明的老妪。 没有哪个皇上,希望自己的儿子这么快就取代他! “皇上息怒!老身领罪!”周修娴颤抖着声音,她突然想她的女儿了,她在那个世界还好吗? 盛元十五年腊月初一,距离新的一年还有二十九天,皇后娘娘去世的第二天,经历了两朝三代的娴大长公主于飞霞阁病逝,享年七十。(未完待续) 379 请上西山 周演本姓孙,祖籍蒲州,距离京城不足百里。 周午煜虽说被夺了官,削了爵位,但周玄毅对他还算有那么一点点的良心,为他在蒲州置办了宅子,因正值姬凌宜跟周修娴丧期,中间又瞒着一个新年,故没有催促他,只是下旨让其来年六月之前搬离京城便可。 周萋画掐指一算,那个时候,陈成璧已经生产,到时是男,是女,已经尘埃落地了。 周萋画始终不相信周玄毅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于是过完春节,春暖花开之时,周萋画便劝说父亲,及早离开京城。 但每每说到这个话题,父亲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宋云峥身上扯,无非会说些,宋云峥也是情不得已的话。 虽然宋云峥亲自解开了陈成玉去世之谜,但不代表着周萋画会原谅他的言而无信还有欺骗,“他有什么情非得已的……”对于父亲的劝说,周萋画不但不入心,还开口反驳,他情非得已就可以虚构出个秦简,让自己嫁给一个不存在的人嘛! 说着,她便招呼侍婢夏荷,“去,把我房间里那个坛子抱来,我要去给我夫婿上坟!” 夏荷一听周萋画的吩咐,抬腿就要去抱圆坛,却被周午煜呵斥道,“净胡闹!” 春果已经跟朱海完婚,小两口正帮着柳神医打点医馆,过些日子,周萋画就要去蒲州了,索性就没让她回来,要不然到时分离时,还哭哭啼啼的。 这个夏荷便是刚刚买来的侍婢,虽然不如春果机灵,但很老实。最大的优点,便是特别听话。 被周萋画这父女来回一训斥,她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小脸憋得通红。 “听我的,去拿来!”周萋画再下命令。 夏荷抬头看看周萋画,又看看周午煜,一个个都瞪着她。最后她一横心。闭上眼睛,撒开腿就出了书房,朝周萋画的房间趴。 “咚!”一声震天响。 就见一见跑出去很远的夏荷。跟滑冰似的退了回来,“啊呦”她护着自己脑袋,惨叫。 一看夏荷的状态,周萋画就知道她这是撞到硬物上了。连忙出书房查看。 就见长廊上走来两名魁梧壮汉,眯眼看去。其中一名,竟然是上次缉拿她的千牛卫四品中郎李元,周萋画顿感不妙,连连后退进书房。“父亲,是皇上身边的人!” 周午煜一惊,随手就朝起了挂在墙上的佩剑。这些人难道真的要逼他上绝路嘛! “四娘子,是宋将军让我等来求见的!”周午煜的剑刚刚出鞘。那寒光反射而出,射进李源的眼睛,他就猜出周午煜定是做了战斗的准备,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打斗,李源提前服软。 一听李源爆出宋云峥的名字,周午煜稍微放松一下,他将周萋画拉到自己身后,迈步出门,当看到只有李源两个人,反问道,“什么事?” “宋将军让我们来请四娘子!”李源再次重复。 周午煜却瞪圆了眼,“我问你什么事!” 李源纠结皱眉,“求周都护不要为难!” 周午煜的剑说话就提了起来,抵在了李源的脖颈上,“说!” “都护不要为难,宋将军只让我们来接四娘子,没有说为什么!”周午煜微微一用力,抵在李源脖子上的剑刃就划破破了他的皮肤,血立刻渗出来。 “父亲!”周萋画从周午煜身后出来,将剑压下,抬头看向李源,“李中郎不必为难,儿随你们去!” 一听女儿答应,周午煜着急上前,一把将周萋画拉到自己身旁,“画儿!不可啊!” “有何不可啊,父亲,你刚刚还不是在为他说好话嘛!既然他要他们来接我,去便是!”周萋画瞥一眼李源,觉得他不是在故弄玄虚,肯定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 “为父不是但心他会做什么,而是怕,怕这些人压根不是他派来的!”周午煜说出自己阻止的原因。 周萋画浅笑,“那正好,若我出事,给他个表现的机会!”她一侧身,朝躺在地上的夏荷说,“去,这次不用你拿圆坛,去把我的勘察箱拿来!” 夏荷捂着脑袋,又看一眼周午煜,得到默许后,这才踱着步子朝周萋画的寝房走去,这一次她很小心,眼睛瞪着,生怕再撞到什么人身上似的。 跟随李源出了府,就见府门口停了三匹马,马前站着一穿黑衣的人,周萋画小心踱步,绕到马前,却惊讶的发现,这个穿黑衣服的是个女人。 周萋画抬眼打量,当看清楚那人的模样时,却不禁大吃一惊,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马倩妮,“啊,马,马夫人!” 距离海宁府的案件已经快两年了,这还是周萋画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的跟马倩妮见面。 一个杀人无数的魔头,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站在大街上,也算是一个笑话了。 “四娘子,我们又见面了!”马倩妮身着男装,潇洒抱拳,“请吧!”她抬手示意周萋画上马。 周萋画看看备着勘察箱的夏荷,又看看李源,五个人三匹马? “这……” “宋将军只请您自己!”李源说着,就伸手从夏荷手里拿过了勘察箱,然后转身看周萋画,“他还说您不会骑马!” 他伸手指指马倩妮,而后又说道,“四娘子,请上马吧!” 马倩妮出现的功能是载周萋画上马,他想得还真算周到!周萋画鼻下发出冷笑,把手伸向马倩妮,“我该怎么做!” 马倩妮一招手,示意跟在李源身后的人过来,踢了他一脚,“蹲下!”然后人就变成了人肉上马石。 马倩妮将周萋画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示意她踩着人肉上马石,周萋画按照她说的做。顺利上马,勒紧缰绳后,就见马倩妮踢开了人肉上马石,一跃上马,威风凛凛。 这个时候长安街上人流比较多,虽然比起做马车快一点,但为了安全起见。速度还算慢。周萋画眺望,发现是朝金光门而去,也就是要去城西。“我们这是去哪?” 她问李源。 “西山!”没等李源回答,马倩妮则在周萋画身后冷不丁冒出两个字。 西山?她想问为什么,没等着开口,却突然记起。今天刚好是姬凌宜的百日祭,那去西山。应该与皇上有关吧,周萋画默默心想。 出了金光门,速度变快了起来,马倩妮用胳膊紧紧夹着周萋画。拉紧缰绳,也就一刻钟多一点点,一行人就来到了海子崖。马速骤停,一队官兵拦住了他们前进的路。 那被当成人肉上马石的男子一跃下马。上前地上名帖,“我们是奉九皇子之命,将周四娘接来的!” 九皇子? 一听人肉上马石不是再报的宋云峥名号,更不是报的周玄毅的,周萋画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队正仔仔细细检查了名帖,然后又打量过周萋画,这才放向。 沿着海子崖,直奔西山寺所在的白马尖,周萋画紧张地扶住马鞍,速度太快,她把眼睛眯起,越靠近西山寺,士兵越来越多起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朝山路两旁看,竟然能隐隐看着拿着兵器的士兵在山间走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马车飞快奔跑了差不多一刻钟,终于进入了西山寺,周萋画不禁被眼前的壮观惊呆,整个西山寺下的空地上,坐满了和尚,一个个屏气凝神正在念经,远眺寺院正厅,摆放着挽联。 这些合适是在为姬凌宜念经超度! “四娘子,这边请!”李源弯腰做指引,示意周萋画走一旁的石阶。 李源在前,马倩妮在后,两人将周萋画夹在中间。 “九皇子,四娘子来了!”穿过寺庙正堂,周萋画被领到了后面一间厢房里,厢房里有东西两个套间,李源站在西面的套间门口,冲里面说话。 “好,让她进来吧!”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李源应声,并将勘察箱递到周萋画手里。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厢房的门从里面被人拉开,崔净站在了门口,他朝周萋画点点头,然后让开身子,让周萋画进去。 一进厢房,整个视线就暗了下来,随着崔净把厢房门关上,周萋画的眼前一黑,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墙壁,却摸到了一双人手,“啊……”她吓得大叫。 嘴巴却被人捂住了。 紧接着,一个强健的身体就从后面贴了上来,周萋画吓得就要挣扎,身后那个捂住她嘴巴的人,用脸颊蹭了一下她的耳朵,柔声说道,“别喊!” 是宋云峥! 捂住她嘴的手,轻轻放下,然后接过了她肩膀上的勘察箱,并趁机用嘴含了一下她的耳坠。 周萋画的脸刹那间涨红,臭流氓! “宋将军,这位就是圣手娘子吗?”那个年轻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九皇子,这位便是圣手娘子周四娘!”宋云峥一手拿着勘察箱,一手拉起了周萋画的手,牵引着他,朝那发出年轻声音的方向走去。 宋云峥停下脚步时,周萋画也恰好适应了房间里是视线,她看清楚了发出年轻声音的人,他只比周萋画高那么一点点,有着周长治一样高高的鼻子,冲周萋画微笑时,眼睛弯成一轮明月,眉毛淡淡的,是个秀气的男孩子。 这就是那个九皇子? 感觉跟周长治、周驰完全不一样啊,分明是个没有张开的小男孩。 “民女见过九皇子!”周萋画福礼。 “免礼,免礼!”周祐琨连忙摆手,他说话的语气很快,并作势要上前搀扶周萋画。 却被宋云峥警惕地拦住了,他知道周祐琨这是出于礼貌,但他可不想再发生于周驰那种事件,这是他的东西,谁也别想碰。 宋云峥轻轻一用力,就把周萋画拉到他的身后,“九皇子,事情紧急,您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啊!好!”因为宋云峥突然把周萋画拉开,周祐琨的手便悬在了半空中,他微微愣了一下,将手迅速抽回,“圣手娘子,求你帮我!” 周萋画从宋云峥身后探出头,“九皇子,怎么这么说,折煞民女了!” “宋将军,你,你快给圣手娘子说说!”周祐琨一时不知道从哪开口,紧张的搓着双手。 “怎么?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周萋画伸出食指,在宋云峥的胳膊上轻轻戳了一下。 宋云峥却猝不及防地猛然转身,一把捉住了她调皮的手,紧接着,他的另一只手,就打在周萋画的肩膀上,将脸凑到周萋画面前,鼻尖几乎要贴到鼻尖了,很认真的说道:“皇上不见了!” “啊!”周萋画惊讶张口,难怪漫山遍野的士兵啊,“出什么事了?”(未完待续) ps:不出意外,下章大结局,出意外的话,下下章,反正今天出大结局!推荐刺嫩芽的《*寻仙》,现代女穿越修仙世界,升级夺宝 380 痕迹 今天是姬凌宜的百日祭,一早,周玄毅离开皇宫,赶往了西山寺,在为皇后做超度之前,周玄毅突然感觉身体不舒服,便被扶到内间休息,他命令崔净去把宋云峥跟周祐琨找来,说是有事要吩咐。 崔净便到门口去传话,就是转身的功夫,周玄毅就不见了。 等宋云峥跟周祐琨赶来,三人将厢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周玄毅的影子。 周祐琨作势便要着下山召集人马寻找,却被宋云峥制止了。 皇上消失易军心大乱,更何况,现在正值,姬凌宜的百日祭,周长治与周驰更是因为夺势被软禁各自宫中,是皇上消失的消息散播出去,怕是必定引起骚乱。 宋云峥不动声色,以寻找可疑人物为由,命令侍卫搜山,并在海子崖等必经之路上加大了警卫。 至于他与周祐琨还有崔净三人,则以周玄毅消失的这间厢房为中心,进行搜索,但又担心因为他们的不小心抹灭了什么痕迹,只敢在外面,也就是现在他们所处的这间厢房里寻找。 所以才让李源带着马倩妮,去把周萋画请来。 简单的把情况说完后,宋云峥便拉住周萋画往周玄毅最后所在的位置走。 周萋画却定在原地不动。 周祐琨有点着急,“宋将军,你看这是?” 宋云峥站在周萋画身旁,“怎么了?” “找人这事我不擅长!”周萋画一点没给宋云峥面子,“可以找大理寺的人来最合适不过!” 宋云峥眼睛瞪圆,那样子宛如再说,倘若可以找大理寺来。又岂会找她。 却听周萋画又说,“我是一名医者,能看死人,却看不来不见的人……” 宋云峥抿嘴,“我见过你根据痕迹推测过信息,你可以的!” 说着他竟然伸出手,将周萋画拉到门口。态度很是坚定。不容推辞。 周萋画自然抵挡不住宋云峥的力气,只得随他而去。 但在迈步进里间时,却又再次遭受到了周萋画的反抗。她手扒住门,就是不往前迈步。 宋云峥被她的坚持弄的不知所措,他俯下身子,从背后伸到他的耳旁。轻轻问道,“别闹!” 周萋画定在门口。声音也跟着压低,不悦反问,“你要我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做?” 宋云峥听这话里是有怨气啊! “听话,现在情况很紧急!”宋云峥压下声音。“你表姐被安排在山下,我怕这事与秦王有关!” “有关又如何,不过是一平民!有你们官家。还需要我吗?”周萋画一看宋云峥一脸焦急就有股莫名的火气。 他设计出了秦简,然后设计了秦简的死。再回来他与周玄毅联手让自己嫁给了死人。 现在他活蹦乱跳的站在自己面前,让自己找周玄毅? “还想让我再嫁一次死人吗?”周萋画低声质问。 宋云峥皱紧眉头,“你要怎样才能帮我?” “还想玩交换游戏吗?”周萋画警觉出声。 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时,周祐琨好奇地看着他们,他终于忍不住上前了。 “圣手娘子,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的声音很轻缓,声音很小,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什么话似的。 周萋画一回头,看着周祐琨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突然记起姬凌宜说过,他跟冬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事,这份干净,竟让她想起了冬雪。 “嗯,没事儿,九皇子请放心!”她竟然立刻就答应了。 “宋将军,快,快带圣手娘子去!”周祐琨激动地说话。 宋云峥略带幽怨地看着周萋画,大手一把拽过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拽进了周玄毅消失的里间,“你若想出气,我会给你机会!但现在必须先找到皇上!” “哼……”周萋画鼻下冷笑,“我等着!”心中却默默感慨,自己是一个多么有气质的人,为什么一与他见面脾气会变得这么糟糕。 一进里间,周萋画才明白什么叫做灯光昏暗,明明是白天,明明有窗户,但里间却黑咕隆咚的,只在桌案上点着一盏小油灯,因人的移动,灯苗左右摇摆,忽明忽暗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房间为什么这么暗?”周萋画转过身,询问站在外面的崔净。 崔净一怔,“啊?是皇上,皇上,要求这样的!” 周玄毅说他想休息一会儿,外面念经的声音太吵,崔净就用挡板把窗户挡住了,一则,防吵,二则,防寒,乍暖还寒的时候,西山寺又处高出,潮气很重。 周萋画想着,便顺着墙根儿摸到了窗户,但她的力气有限,拿不下挡板,宋云峥踩着她的足迹,站在她的身后,伸出长长的胳膊,轻轻一用力就把挡板拿下来。 房间里瞬时间亮堂起来,阳光透进来,周萋画抬手一遮眼,往后一退身子,倚在了宋云峥的胸膛上。 宋云峥一手拿住挡板,另一只手想来抱,却被周萋画一弯身子,躲了过去。 “圣手娘子,你发现什么了吗?”随着房间亮起,周祐琨也踱步上来。 听他这么一直用毕恭毕敬地称呼自己,周萋画有点不舒服,“九皇子,你喊我周四娘吧!” “周四娘?我听说,您跟六哥同日生,既然六哥喊您四妹妹,那我喊您四姐姐吧!”周祐琨并没有把自己身份看得特别重。 “九皇子,还是客气点好,周四娘吧!”周萋画没发表意见,宋云峥却开了口。 周萋画嫌他多嘴,瞪了他一眼,“九皇子,您喜欢怎样都好!” “那四娘子,就幸苦您了!”周祐琨施礼。 周萋画还礼。便按照原路退回,弯腰到门口,打开勘察箱,找出鞋袋,套在自己鞋上,“你们若是也想进来,就自己穿上吧!” 她指着勘查箱里剩余的鞋袋说道。 宋云峥很自觉。话音刚刚落下。他便上前,随手拿起一双穿在了自己的脚上。 然后周祐琨、崔净依次上前,也穿好了鞋袋。 “皇上当时就是睡在这里吗?”周萋画指着正前方的床榻问崔净。 “是。是,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崔净焦急回话。 周萋画顺着墙角俯身观察地板,僧人都算勤劳。地板擦的光亮,但比较是山。春天风大,沙尘弥漫,地板上还是留着七七八八的鞋印,“你们先别进来!” 宋云峥等人定在门口。周萋画蹲在地上慢慢移动。 地板上浅浅的能看到一些脚印,根据形态,能辨别出这厢房里应该有两人一起走向床榻。而后又有人离开。 “崔公公,是你扶着皇上到的床榻位置吗?”周萋画问依然蹲在地上。追问崔净。 “是啊,老奴扶着皇上上了榻,然后他说要见宋将军跟九皇子!老奴便到门口吩咐人!这一转身皇上就不见了!”崔净说着,就拿出帕子,紧张地擦着额头的汗珠。 周萋画转身看崔净,心想,他脸上的汗是不是有点太多啊,于是起身,走向崔净,然后蹲在他身前,却发现他的鞋上沾满了灰土,灰蒙蒙的根本看不出鞋子以前的颜色 抬手,搬起了他的鞋,鞋子的脚跟已经磨坏,与地板上的部分脚印相符,“崔公公平日在宫里需要走很多路吗?” “否!”崔净单脚站立,有点不稳,一手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那是过得清贫咯,皇后娘娘百日祭竟穿了这么一双靴子!”周萋画放下崔净的脚,缓慢地站了起来。 “……”崔净脸色苍白,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的反应让周萋画感动更加疑惑,于是乎,又问道,“那之后呢,发现皇上消失后,你就站在门口?没有到这榻周围找找?” “老奴,当时吓坏了,一下子就跌倒在了门口,这时宋将军跟九皇子赶来!担心把房间里的痕迹破坏,就没进去!”崔净垂下头。 “你们这点还是蛮警觉的嘛!”周萋画瞟一眼宋云峥,那眼神宛如在调侃宋云峥,小样,还知道保护现场了。 宋云峥嘴唇动一下,宛如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通过地板上的足迹,周萋画大体已经能勾勒出当时的情景:周玄毅有点累,便要休息,一种宫女们静立门口,由崔净一人搀扶着进入里间,随后他突然想见宋云峥跟周祐琨,崔净便出来传话,再转回身时,周玄毅就不见了。 地板上的足迹,说明只有一人,也就是崔净出来。 整个房间是密闭的,也就是这是一出典型的密闭逃脱案。 但是,所谓密室逃脱,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 这里面一定有哪儿被遗落了。 周萋画围绕里间自己搜查着每一个地方,终于,她注意到了床榻下不起眼的位置有一张矮脚凳,“皇上有休息时踩凳子的习惯吗?” “有!”崔净给出肯定的回答,但立刻又说,“但是今天,老奴还没给皇上拿啊!” 周萋画点头表示听到,便很习惯性地蹲下查看胡椅,“啊!”眼神落在矮脚凳的凳面上,她忍不住低呼一声,凳面上,竟然有半个脚印,看脚印的宽度,还有大小,竟然是个女人的! 直觉让她想到了卫琳缃,难道真的有秦王旧部有关?于是她立刻转身看向宋云峥,反问道,“你刚刚说,卫琳缃也在西山?” “是!”宋云峥回答,他知道周萋画不会平白无故问起卫琳缃,便再次做简单说明,“自卫柏栋被弹劾后,卫氏便一落千丈,她便被送到了西山做工!怎么?你想见她?” “是!”周萋画将矮脚凳朝宋云峥面前抬了抬,“更或者说,我想见西山上的所有娘子!” “要说西山上的娘子,应该都是山脚做工的那些吧!”周祐琨突然插话。 哦?那看来还真的去找一下卫琳缃了! 说是山脚,其实算是半山腰,一处四合院小院,门户紧闭,门口随处扔着下等藤条,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落满了竹筐,这是个做编织的小院。 侍卫上前说明来意,看门人通报后管事的出来迎接,当得知要见卫琳缃后,管事亲自引着他们去后院。 走动中,宋云峥突然向周萋画靠近了一下,并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身子。 “又想做什么?”这个动作迅速引来周萋画的不悦。 周萋画类似训斥的声音,引得宋云峥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别那么紧张,我不过是想起一件事来,犹豫着要不要说!” 周萋画白了他一眼,“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当然,她没把后半句说出口。 “额!”宋云峥一怔,迅速恢复平静,“其实,我们不立刻检查里间,不是我的主意,是崔公公不让我们靠近!” 什么?崔净阻止他们靠近,只为了保留完整的现场?周萋画惊讶地微张嘴,回想崔净那时说的话,他的意思分明是宋云峥的主意,他为什么要那么说。 “卫琳缃,有官家找你!”那管事的冲一群穿着粗衣的女人喊话。 话音落下,就见一女人抬起头。 周萋画立刻看过去,却发现抬起头的不是卫琳缃,而是她的婢子烟鸣。 她手里依然在快速且熟练的编织,眼睛却注视着周萋画,带着英气跟锐利。 周萋画与她简单对视,眼神移走,却看在人群的最角落里,卫琳缃站了起来。 她穿着鸦青色的粗布裙,为了一块黑色的麻布,随着她的起身,麻布便被随手放在了一旁,她深吸一口气,微微一提裙子,朝周萋画走了过来。 尽管她依然美丽,却改变不了她身上的落寞。 她站在周萋画面前,却高傲的抬着头,“有什么事?” 几乎与她开口说话同时,周萋画就感觉到烟鸣射来的骇人目光,“请问表姐,这几天你可有上过西山?” “我岂敢担圣手娘子一个请字!”卫琳缃自嘲,回想几天前,她还在周萋画面前耀武扬威,炫耀其父成为周长治面前的红人。 进可攻,退可守,那是何等的风光。 却想不到这官场风云直变,原以为跟项顶侯府脱离关系便可一刀两断,岂料半路跳出一个六皇子,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卫琳缃试着想联系上家,却因卢远山锒铛入狱没有头绪,听说西山是秦王旧部的大本营,卫琳缃原本可以安排一个教书的事务,但为了翻身,她主动要求到了西山。 她本能的认为,若不是启儿,她也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故,现在周萋画来找她,岂是一个愤怒了得,“西山?圣手娘子果然跟我们不一样,难道你不知道这里就是西山嘛!我一直在这做苦工!何来到没到过!” “我问的是你有没有到过山上的西山寺!”见卫琳缃的眼神里依旧透着不友善,周萋画便直奔主题,“或者说,西山寺里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后半句出口,周萋画就明显感觉到卫琳缃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知道,她说中了! 卫琳缃强打精神,深吸一口气,生冷而干脆地回答,“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确定?”周萋画反问,“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山,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考虑,我在前面等你,想好来找我!”(未完待续) 381 找到了 那管事不认识周萋画,但认识宋云峥,一看连宋云峥都对她客客气气的,所以,当周萋画跟卫琳缃说完话,直接转身去前院时,管事立刻安排人跟整理出一干净的地方。 卫琳缃在周萋画离开后,就又坐回了她编筐的位置。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被藤条割得不成样的手,又抬头看看烟鸣那阔实的后背。 想着自打来到这农庄,起得比鸡早,吃得比猪差,还要受烟鸣的监视,卫琳缃竟然不禁怀念起在洛城时住在侯府的情景,虽说是寄人篱下,但总好过于现在。 父亲身处大牢,生死未卜。 她卖命的秦王,又不知影踪。 “腾”得一声,她重生站了起来。 也不管看守她们的那人大声地训斥,晃晃悠悠地往前院走去。 见卫琳缃起来,烟鸣也跟着站了起来。 因不能确定卫琳缃会不会来找自己,坐在前院的周萋画焦虑难安,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一直不停地喝着茶极品仙商全文阅读。 时间一分一秒而过,农家外面的山路上,传来了侍卫搜山的声音。 宋云峥再也不坐不住了,“你确定还有继续耽误时间下去吗?”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周萋画抬头反问,周玄毅的消失太过诡异,没有留下一点线索,更没有音信,周萋画上西山,本就是无奈之举,她又不是狗,找人不在行。 狗?她突然脑袋一闪过亮光,“秦司观是不是最佳在玩斗狗啊!” “不知道!”宋云峥的脸突然板了起来,他一直以为秦家人还算是有感情的,但自从冬雪死后。秦家人就没露过面,若不是后来秦司观娶妻必须要给郡公府送请帖,宋云峥直接说不定还会被蒙在鼓里。 压着性子去了喜宴,看着新娘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宋云峥愤然离席,也就是说,冬雪还在世时。就已经有了首尾。 “提那龌龊的玩意做什么!”宋云峥一甩袖。情绪压制到极限,就要往院门口走。 那管事却小跑来通报,“宋将军。那卫琳缃求见!” 她手拍桌子,站起来,不等宋云峥说话,便阔声。“让她过来!” 这一刻,周萋画终于等来了。 卫琳缃莲步微移动。缓慢走到周萋画面前,她上上下下扫视过周萋画,然后侧脸看宋云峥,“让他离开!我跟你一人说!” 她的手缩在衣袖里。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回想自己好几次死于卫琳缃手里,周萋画迟疑了。 “卫琳缃,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说了。你戴罪立功,不说,你死路一条!”宋云峥本就不打算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说话自然不客气。 卫琳缃的眼睛立刻瞪大,她对宋云峥早有耳闻。 却是第一次与这个的男人接触,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后背突然发痒,那是上次在洛城打算掐死周萋画时,被身后那个隐形人刺得伤口,她一直以为,那个站在周萋画背后的男人叫秦简,但现在看来,好像另有其人。 她用力地抿着嘴唇,思考着,终于她拿定决心了,注视着周萋画,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那人在哪?”宋云峥却插话进来。 卫琳缃斜瞥了他一眼,转身看向周萋画,示意周萋画发问。 周萋画没有立刻说话,她在猜想着卫琳缃此时的心情。 绝大多数人,是种趋利动物,卫琳缃不例外,她既然站在自己面前,肯定是想说些她知道,且自己也想知道的,但说,却分很两种,一种是和盘托出,另一种是有所隐瞒。 她当然希望卫琳缃能把她知道的和盘托出了,但看她又很清楚,卫琳缃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于是她指指宋云峥,“这位是宋将军,皇上身边的得力干将,我们一族能安然脱身,多亏宋将军相助,姐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宋将军也自会尽力相助!” 卫琳缃听到这番话,又抿了抿嘴,她已经明白周萋画要说什么,然后点点头,示意周萋画可以继续。 “好,你这几天进入过西山寺吗?”周萋画问。 “去过!” “那可有去过主殿后面的厢房?”周萋画又问特种教师。 “去过!” “那你能告诉我时间吗?昨天?今天?”周萋画循序渐进。 “昨天!” “去做什么?” “等人!”卫琳缃又说了两个字。 “那等到了吗?” “没有!”依然是两个字。 宋云峥已经明显不耐烦了,因为急切,他的手在腰带上,有节奏的敲打着。 周萋画嫌他吵,白了他一眼,继续问卫琳缃,“你自己去的吗?” “不是!”卫琳缃又吐出两个字。 却听“唰”得一声,一道亮光闪过她的脸庞,紧接着她的脖颈上就被抵上了利物,伴随着一阵疼痛,卫琳缃听到了一个让她不寒而栗地声音,“你再给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卫琳缃一怔,眼眸一低,当她看清楚抵在她脖子上的是一如纸票薄的剑刃时,久违的恐惧感从心底浮出,“果然是你!” 说完这四个字,她似乎想开了,缓缓开了口,“今天是皇后娘娘的百日祭,皇上必定到来,而皇上到来,那人肯定也会出现,于是我们就趁着晚上,偷偷流进了西山寺,想见到他!但等到天快亮时,也没见到人!” “他指的是谁?”宋云峥的剑往上一挑,明明心里有答案,却依然追问。 “秦王!”卫琳缃果然说出了与宋云峥心里想得同一个。 “刚刚你说,我们?除了你还有谁!”宋云峥眼睛一眯,便缓缓把软剑放下,但还没等到他的剑落到小腹位置。 就听卫琳缃“啊”得一声惨叫,宋云峥感觉抬头,却见她的嘴唇开始发青,痛苦地握住胸口,脸色发青,表情狰狞,她在后退中,抓住了桌子,但身体却不听使唤起来,一用力,整个人拉着桌子,倒在了地上。 刚刚,有东西进了她的嘴巴,然后被她吞咽了下去——她中毒了。 宋云峥立刻环顾,却见一身形高大的女人,正朝门口跑去,“我想,我已经知道那个我们是谁了!”宋云峥足尖一定,腾空而起,直奔那逃窜的女人。 “周,周萋画!你,你过来!”卫琳缃躺在地上,虚弱地说话,才不过一息间,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 周萋画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卫琳缃,面对这个从她重生以来,就跟她针锋相对的表姐,竟然这么无助地躺在地上,伪装的吗? 迟钝一息,她终于说服自己蹲在她身边,想伸手将她扶起。 “烟鸣准备毒豆今天她终于派上用场了!”卫琳缃冷冷笑着,“一颗是我的,一颗是她的!”卫琳缃虚弱地说道,“昨天,我虽然没等到秦王,但离开时,我发现那厢房后面的地面发亮,我若没猜错的话,下面有个密室!” 密室? “密室的入口应该就在那厢房里,你应该能找到!”卫琳缃伸出手,想触摸周萋画,她的手高高抬着,突然,急速地落下,之后,就在也没了声音。 远处,被宋云峥擒住胳膊的烟鸣,身体也开始发硬了。(未完待续) 382 你走吧 “宋将军!你是说,这厢房下面有密道?”周佑琨指着地板,难以置信地反问宋云峥,他在西山寺可是整整呆了四年,这寺院里所有的厢房,他可都有打扫过,“我怎么不知道这里面有密室!” 宋云峥正全身心的搜索,房间里每一个角落,根本没有听到周佑琨的声音。 周佑琨无奈地耸耸肩,只得跟着宋云峥继续在房间里摸索。 周萋画寻找了一遍一无所获,不甘心的她又重新开始检查。 这个里间也就二十多平方,怎么就是找不到一点密室的痕迹呢。 周萋画纠结定在里间正中央,她交叉双臂,冥思苦想,难道入口并不在里间,可周玄毅却是是从这里消失的。 崔净慢悠悠地从她面前飘过,看着崔净那紫色的衫,周萋画记起,他刚刚故意把保护现场的提议转嫁给宋云峥的事,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却看崔净慢慢靠近周萋画发现女人鞋印的矮凳,搭在他胳膊上的拂尘轻轻地扫过凳面,一下,两下,三下,突然,周萋画意识到一点刚刚忽略的问题,就是这矮凳上的脚印是在什么情况下印上的。 想着,周萋画疾步上去,一把推开崔净,拿起了矮凳。 印记已经看不大出来了,但是还能看出大的轮廓,应该是脚掌心位置。 里间里就只有一张榻,没有需要凳子的地方。 虽然,周玄毅有睡觉时有将脚搭在凳子上的习惯,但那样的话,鞋子垂直于凳子,根本不可能留下脚印。就算留的话,也只能是男子的鞋印。 那这鞋印到底是在什么情况里留下的呢。 周萋画单手托着矮凳,身子就顺势依靠在榻上,另一支手支撑在榻上。 但这一个动作出来,周萋画的身子却僵住了。 因为她的手根本放不到床榻上。 这个房间里的床榻,比一般的要高! 亮光一闪,周萋画立刻放下矮凳。踩在上面。这才坐到了床榻上。 她的手从榻的边沿下移矮凳的位置,然后手轻轻摸过,果然摸到了一条缝隙! “快。把这打开!”周萋画跳下床,冲宋云峥喊道,没等宋云峥靠前,她已经开始往上抬。 听到周萋画的声音。宋云峥跟周驰还有崔净立刻上前一起用力。 一道阶梯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真有密道! 而且还有光! “崔公公!主持说再过半个时辰就是今日的吉时,皇上可有休息好!”一个扁着嗓子的男人。站在门口传话。 崔净看一眼那密道的入口,然后朝门口急走几步,他眉头紧紧皱着,来回踱着步子。“宋将军啊,这可怎么办啊?包不住了,包不住了!” 宋云峥静思一会儿。“莫急,先告诉那帮和尚。皇上不舒服,先延后!” “哎,也只好如此了!”崔净长叹一口气,他转身喊一声,“九皇子,你……啊!” 崔净惊呼一声,刚刚还站在床榻前的周佑琨跟周萋画竟然不翼而飞。 宋云峥同样也大惊,直奔榻前,却见床榻上那阶梯上,周萋画的一直绣花鞋静静地躺着。 “啊,九皇子跟四娘子也一定被绑进去了!”崔净腿一软,整个人就瘫在了地上,“宋将军,这可怎么办啊!” 宋云峥的双倍紧紧地握着,真是欺人太甚! 他的牙紧紧地咬着,“崔公公,你先在外面控制好局面,我这就进去把他们一一寻出来。” 他一撩阔袍前端,一跃上榻,沿着楼梯便大踏步地进入密室。 “宋将军,不要啊!”崔净匍匐在地,摸索到床榻旁撕心裂肺地呐喊。 宋云峥的脚步渐渐远了,到最后彻底消失了。 崔净趴在地上,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慢慢缓过神来,他支起身子,冲着正北的方向庄重的磕了几个响头,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宋云峥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越往下越暗,最后彻底没了亮光,他一手扶住墙壁,一手放在玉带上,神经处在紧张状态。 楼梯很长,也很陡,倘若他们真的是从这密道里消失的,为什么周玄毅也罢,周佑琨、周萋画也好,消失时会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的手心冒出冷汗,一遍又一遍的深呼吸,突然,身后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落下,宋云峥警惕地一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但等他转回头时,眼前却“唰”得亮了起来。 就听一个洪亮带着磁性的声音,遥远、深邃地传来,“宋云峥,你果真来了!” 宋云峥抬头望去,就见在那一片光芒里,有一个小黑点。 眯眼细看,便能辨别出小黑点其实是一个人,一个坐着的人。 宋云峥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便迈步前进,冲着那人走去 他彻底沐浴在光亮里。 他眯眼看着那人,带着一个大头娃娃的面具,只在眼睛露、嘴巴,还有鼻孔露了两个洞,但是看他的身形跟周玄毅相仿,联想刚刚卫琳缃说过的秦王的大本营就在西山,宋云峥试探问道,“你就是周瑄璞?” “哈哈!”大头娃娃仰头大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能带走谁!” 高位上的周瑄璞冷笑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抬,就听“哐啷”“哐啷”一声,两支巨大的笼子从天而降,分别落在了她的左右。 周萋画跟周佑琨被关在里面,两人都被捆住手脚,嘴巴也被堵住。 周萋画瞪着一双惊恐地大眼睛,她直勾勾地看着他,身子不断的扭动着,她有话要告诉他,宋云峥。宋云峥你不要上他的当! 宋云峥疾步走向周萋画,掏出软剑想为她揭开束缚,却发现根本无能无力,困在她身上的是铁链。 “宋云峥,别费劲了!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说不定。我会放了他们!”周瑄璞冷笑。 “你到底想怎样!”宋云峥提剑指向带着面具的周瑄璞。“皇上呢,你把他藏哪了?” “哈哈哈哈!”周瑄璞仰头大笑,“你可算是记起他来了!放心。他好的很!只要你能完成我的问题,莫说他们两个,就是周玄毅,我也会乖乖送你们离开这里!” 宋云峥身体绕到周萋画身后。温暖的手掌轻轻放在周萋画的肩膀上,轻轻拍打着示意她安静。他的思绪在飞快的转动,平心而论,他是不相信面具男会老老实实跟他合作的,但马上就要到达姬凌宜百日祭的时间了。 到时候。众人会发现皇上不见了,九皇子不见了,连他也不见了。事情肯定会露馅。 合作,或许不会成功。 但。不合作,他确定大家都没有一点生机。 于是,他抬起头,看着周瑄璞,“你想问什么!” “痛快!”周瑄璞一拍大腿,大头娃娃的严重里,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好,我问你,你可知道当年我流落在民间的银票到底是什么?” “知道!”这个问题一出口,宋云峥就更加确定眼前这个人是周瑄璞了,那现在周玄毅他已经…… 宋云峥心中一阵心疼,用力地握住捆住周萋画身上的铁链,“当年你做租庸使时贪污的银两,因数量太过庞大,被你藏匿,藏宝图被一分九分,藏在了九张银票了!” “没错,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既然你知道银票是藏宝图,为什么还要替周玄毅卖命!”周瑄璞直视着宋云峥,“找到宝藏,你便可以坐享荣华富贵!不必将命挂在刀尖上!” “周瑄璞,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把名、利看得那么重!”宋云峥回击。 “哈哈哈哈,我真替周玄毅有你这样的臣子高兴!”高位上的周瑄璞仰头大笑,“你的回答,让我很满意,我现在允许你从这两人里换走一人!” 周瑄璞说的是换,以人换人,而不是放! 宋云峥怒视周瑄璞,果然是不存在合作。 牢笼里的周萋画用力地朝他转过头,细细地铁链在她白皙的嫩脸上落出一道深深的印迹,因为疼痛,她的眼睛里滚着泪珠。 她在等待着宋云峥的答案。 这一次,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他会让她伤心吗? 对面牢笼里的周佑琨,突然开始挣扎,但与其是挣扎,倒不如说他只是为了弄出点声音,以便让宋云峥注意到他的存在。 周佑琨只被捆住了手跟嘴,就见他挣扎地靠近牢笼边缘,脑袋用力的撞击着,带宋云峥与他四目相对时,他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神透出真诚的光芒,宛如在告诉宋云峥,他很好,他不会有事,换走周萋画,因为她是个女子。 宋云峥凝视着周佑琨,眼中莫名涌出了眼泪。 他想起了冬雪,眼前出现冬雪奋不顾身为周萋画挡刀时画面。 宋云峥矛盾了。 “宋云峥,你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啊!”姬凌宜弥留之际最后的祈求响彻在他的耳旁,今日是姬凌宜的百日祭,她含辛茹苦养育成人的三个孩子一个都没有出现,周玄毅可能已经遭了意外,他不能再对姬凌宜食言。 宋云峥用力握了一下周萋画的胳膊,道一声,“对不起!” 然后大步朝周佑琨走去,“我换走九皇子!” 周萋画的心,再这一刻又碎了,宋云峥,你个混蛋!你个笨蛋! 她微微抬头,不愿让眼泪滴下来,捆在脖子上的锁链,却勒得她疼痛不已。 “宋将军,我不走,你换走四娘子,她是个女人,我不走!”不知从哪冒出两个带着牛头马面面具的壮汉,他们打开关押周佑琨的牢笼,解开他身上的锁,将他从笼子里拉出,然后抗在肩上,朝宋云峥进密室时的阶梯方向走去。 “宋将军,我一定让人来救你们!等我!” 周佑琨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一点都听不到了。 但让宋云峥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人把他塞进笼子里。 “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宋云峥举起了一直握在手里的软剑,指向周瑄璞。 “当然怕,不过,怕是你还没动手,周四娘就已经命丧黄泉了,要不,咱们比一下,看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杀了她!”盖在大头娃娃下的周瑄璞,发出阴森森地笑声。 这话就跟魔咒一样,瞬间将宋云峥撞击得浑身无力,他转过身,想靠近周萋画,但腿却像是被冻住一样,根本没有一点力气。 他抬起头,看着周萋画。 周萋画却闭上眼,不与他对视,也就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前,这个男人还很认真地向她承诺,会给她一个证明真心的机会。 但到头来,他为了皇家,还是拿自己的命来做了交换。 “看样子,周四娘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啊!把她放出来!”周瑄璞冷笑着。 随着他话音落下,就听哗啦啦一声,捆绑在她身上的铁链瞬间松开,然后慢慢滑走,紧接着牢笼们就打开,但周萋画却因体力不支,像一片树叶一般滑在了地上。 宋云峥疾步上前,将她从牢笼里抱了出来。 他想为自己解释,但到头来,他能说出口的,却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周萋画依偎在宋云峥的怀里,这个男人浑身都再颤抖着,眼泪一颗颗从他眼里滚出,“对不起!” 她却说不出一句话。 周瑄璞高高在上,看着抱着周萋画的宋云峥,他的眼泪突然擎其了泪光,“宋云峥,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换走周佑琨吗?” 整个空间里,静默了许久,宋云峥哽咽的声音,终于打破了静谧。 “因为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高高在上的周瑄璞身子猛然那么一颤,他像是记起了什么,“宋云峥,你通过我的测试了,你带她走吧!”(未完待续) 383 她来了(大结局)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执讯获丑,薄言还归。 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宋云峥抱着周萋画从密室里出来,迎面便郁郁葱葱地花木,树林里黄鹂鸣叫。 短暂愣神后,宋云峥辨别出,他们所处的位置是西山寺的后面。 周萋画听到那翠鸣的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让她有点难以接受,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被囚禁在密室里了,“放我下来!” 她很虚弱,声音却很坚定,可宋云峥没用动。 他看着远处葱葱郁郁地山,周萋画安然无恙,他很高兴,可他却再也见不到周玄毅了。 那是他的父亲,他怎会不难受! 鼻头一阵阵发酸,心犹如瞬间被削成了片,悲伤翻江倒海袭来,宋云峥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只能紧紧地抱紧周萋画。 他现在真的成了孤儿。 他突然明白,在陈成玉死后周萋画为什么会那么恨他了! 周萋画原本因为宋云峥在密室的决定生气,但看他把头埋得低低,抱着自己的身体也变得僵硬,突然不忍心指责她了。 “放我下来吧!”周萋画压下声音。 而这时,宋云峥重重叹了口气,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了周萋画,担心被周萋画捕捉到自己跟周玄毅的真正关系,他立刻换上另一幅嬉皮笑脸表情,“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放我下来!”她说着就用力掐了他一下。 可宋云峥,却跟什么也没听到似的。装傻继续问,“你说什么?” “你这个骗子,放开我!”周萋画已经缓过劲来,双脚踢打着,反抗着。 宋云峥却依然紧紧地抱着,突然深情起来,“周萋画。对不起!再给我一个机会!” 宋云峥短时间的骤变。让周萋画有点错愕。 他这是怎么了啊? 周萋画始终搞不明,在宋云峥的心里,自己到底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信,可以信!”宋云峥笃定说话。 “好,那你娶我!”周萋画逼迫,她抬眸看着宋云峥。 却见宋云峥的嘴一抖。他想说话,但还没等他说出口。山的那一端,突然想起了一阵钟鸣声。 宋云峥抬头看太阳,百日祭准时开始了。 那么周玄毅他…… 宋云峥顾不得多想,抱紧周萋画。一跃而起,再落下时,她便看到了身穿龙袍九域神皇。安然无恙的周玄毅。 他的父亲还活着! 没有人能明白宋云峥此时这种失而复得的激动。 周萋画轻轻从他的怀里下来,她万般错愕着看着刚刚对自己深情表白的男人。 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他。 周祐琨跪在和尚前面,他的头一直垂着,除了因为母亲的离世,更因为刚刚他丢下周萋画离开自责。 于是当祭奠结束,他一侧身看到周萋画跟宋云峥站在自己身后时,瞬间兴奋起来,他奔到周萋画面前,“四娘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谢九皇子关心!”周萋画盈盈福礼,抬头看,周玄毅正坐在人抬的轿撵里,就见他的双手轻轻放在双膝上,然后右手,轻轻拍打了四下他的左膝盖。 周萋画微怔,这个动作是周玄毅的习惯的动作,但是刚刚,在密室里,周瑄璞也做过。 回想起,周瑄璞突然间决定放他们离开。 还有那崔净阻止宋云峥破坏足迹,有人是在故意引他们去见周瑄璞,如此说来,周萋画似乎明白了什么。 “宋云峥,这世界上,有很多人的习惯是改变不了的!”周萋画靠近宋云峥一步,踮起脚,贴着他的耳朵说道。 宋云峥微怔,抬头看着周玄毅被万人拥戴下山的背影,眼睛眯起,心里瞬间沉重了起来。 …… 姬凌宜离开后的周玄毅,将整个人放在了朝中事务上。 三月十五,又是一年上巳节,没有皇后娘娘的后宫一片肃纪,周玄毅静坐熏香殿,他一手拿着奏章,一手撑在额头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模模糊糊里,他感觉到有人为他披上了长衫,朦胧里,他问道,“崔净啊,几更了?” 回答之声没有立刻响起,似乎过了很久,但似乎只是一眨眼间,就听一个明朗的声音响起,“刚到子时!” 处于似睡非睡状态里的周玄毅,猝然睁开了眼睛,因为这个声音,是宋云峥的。 “云峥,你,你怎么来了?”周玄毅放下奏章,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年,却不禁暗自吃了一小惊,因为此时的宋云峥,竟然是秦简的打扮。 长发披肩,一身白衣,俊俏的脸上戴着银质的蝙蝠面具,只是较之以前的明朗,面具上多了许多斑斑点点。 “你的面具?”周玄毅错愕。 “这不重要!”宋云峥用手扶了一下面具,太长时间没有戴了,竟然有点不习惯了,“我想带着周萋画离开,可以吗?” 周玄毅一怔,他是把周萋画许给秦简的,难道他今日重新戴上面具,是因为这个? “你若真的喜欢她,朕可以在为你赐婚的!”周玄毅竟然脱口而出,他瞬间又觉得不妥,立刻补充,“为宋云峥赐婚!” 宋云峥的嘴角擎起一抹无奈的笑,“你不担心我抢了你儿子们的皇位吗?” “你也是我的儿子!”周玄毅惊动地站了起来,他看着宋云峥,却瞬间转移了目光,“我欠你已经太多,请让我补偿吧!” 宋云峥今天其实是来兴师问罪的,但当周玄毅真的说出这种暖心的话时,他的愤怒超级宠物外挂最新章节。他的不平,竟然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仰起头,不让眼泪滑落,他想,或许就是因为他是他的父亲,赐给他生命的父亲,此生。他真的恨不起他来。 自打周萋画提示过他。人形成的习惯是很难改正的,他便开始仔细回想了密室里与周瑄璞对话的种种。 那个带着大头娃娃的周瑄璞说话时,喜欢把手放在双膝上。 每次做决定之前。喜欢用手指轻轻触碰膝盖。 这些,都是周玄毅的习惯。 顺着这条思路,他慢慢回想自己在寻找银票时,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 当他要求把陈高、马倩妮放出天牢。为己用时,周玄毅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他很清楚陈高跟马倩妮的底细。 当他明确表示对银票里的宝藏一点不感兴趣时,大头娃娃周瑄璞竟然笑了,因为他确定了自己的忠心。 他一直不明白,身为周瑄璞党羽的卫琳缃、孙牧。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对周萋画下毒手。 如果周玄毅就是周瑄璞,那么一切都清楚了。 可是现在,宋云峥却不想揭露他的真面貌。他的多疑,已经让他吃到了妻离子散的痛苦。 宋云峥心想。在密室里,他最后放自己跟周萋画走了,他还保留着最后一点良知。 就让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秘密,就这样埋藏在他的心里吧。 “不用,我们会用我们的方式离开的!”宋云峥抬起头,“希望你永远不要打扰周都护一家的生活!” 周玄毅点头,不语。 三月十六,周午煜偕全族,迁址蒲州,全族恢复原姓孙。 六月十四,陈成璧诞下一男,为其取名珏,意味合在一起的两块玉。 珏儿满月当晚,孙府后院着起熊熊大火,孙家四娘,萋画熟睡未起,葬身火海,终年十六岁。 于此同时,京城永宁郡公府再遭浩劫,宋云峥惨死府中,项上人头不翼而飞,传言因其杀戮太多,仇家寻仇而来。 自此,大溏再无圣手娘子周萋画。 兵营再无常生将军宋云峥。 但民间却多了一对游山玩水的鸳鸯。 又是一年芳草季,一对璧人骑马春游,突然一声少女尖锐的喊声划破了夜空。 马上男子,松开娇妻,一跃而起,略过湖面,捞起了不幸溺水的少女。 妻子不善马术,在男子救人时,匆匆下马。 牵着马走到郎君救人处,却见那被救少女紧紧贴着她的郎君,含情脉脉。 眼眸怒视,不悦质问,“这位娘子没事吧?” 郎君察觉妻子醋意,连忙松开怀中少女,“无碍!” 妻子不悦,将缰绳甩给夫君,扭身欲走。 郎君急忙追去,“救人难免有肌肤相处,但世间也不全然都如你我当年啊大片时代!” 这郎君的意思是说,当年我救你救出感情的。这事发生的几率有点低。 没错,这对夫妻男的正是宋云峥,女的正是周萋画。 周萋画一撇嘴,“谁当年,让你一救就救出感情了!” “对,对,对,我说的就是这意思!”宋云峥缰绳挽在手上,搭在周萋画肩膀上,“所以嘛,你吃什么醋!人家小姑娘还能看上我不成……” 宋云峥话音刚落,却听身后少女嘤嘤,“多谢义士相救,不知义士如何称呼?” 一听少女寻来,周萋画吃味上扬嘴角,转身狠狠给了宋云峥一拳,抬腿变要迈步,却听少女又说,“儿,武氏,祖籍并州文水县!” 周萋画抬起的腿,猝然停下,她的心咯噔一下,武氏?还是并州文水县! 怎么可能! 周萋画连忙转身看向少女,就见少女貌美如花,娇羞地用宽袖挡住自己的脸,眼睛却扫过周萋画,然后落在了宋云峥身上,“义士的衣衫湿了!书儿,快给这位义士拿干净的衣衫!” 一听少女还要继续献殷勤,周萋画连忙横在宋云峥身前,岔开话题,“武娘子,你这是要去京城吗?” 少女的眼睛依然瞟着宋云峥,勾人魂魄,听到周萋画的询问,她嫣然一笑,娇羞地低下头。 那名被少女唤作书儿的婢子,拿着一身干净的袍服上前,“我家娘子,这是进宫选秀女!你们这是运气好,下次见,可都得跪着呢!” 说着,她就把衣衫塞到周萋画手里,“去给你家郎君换上!这上面的花样可是我家娘子自己绣的!” 周萋画拿着袍服,定在原地。 “喂,你不会是因为人家小娘子多看了我几眼,吃醋了吧!”宋云峥看着周萋画面色凝重,将她轻轻揽入怀,“我发誓,我刚刚只是将她救出水,长什么样都没看到!” 周萋画自然不是因为那少女对宋云峥的百媚留情生气,她只是被发生在她生命里的巧合惊呆,先天不足的太子周长治有龙阳之好,聪慧率性的六皇子周驰诡计多端,宋云峥一心推举的九皇子周祐琨宽仁孝友,更巧合的是,他们是一奶同胞。 现如今,在姬凌宜死后的第四年,又出现了一个同样来自并州的武氏。 周萋画不敢想下去。 她坐在马背上,整个人依靠在宋云峥的胸膛上,衣服还有点湿,很快周萋画的衣服也湿了,她有点不舒服,忍不住调了一下姿势。 眼睛随意地回望武氏的方向。 刚刚明艳的少女,眼神正痴痴地落在宋云峥的身上,明眸一转,恰与周萋画四目相对,明艳不复存在,还击给周萋画一个势在必得的眼神。 她,真的来了! “宋云峥你说,你答应过皇后娘娘,不会让儿子们手足相残,但若是她儿媳妇对他们痛下杀手呢?你还会回来吗?”一想到接下来的大溏,会越来越像自己在历史课本上读到的那个大溏靠拢,周萋画就忍不住大了个寒颤。 “你说呢?”宋云峥诡异一笑。(未完待续) ps:大结局写的有点纠结,永宁郡公府灭门案的真相还没写出来,在考虑重新写结局呢,还是写在番外里,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