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天下同人] 九尾》 第1页 [bg同人] 《(独孤天下同人)九尾》 作者:沈习习【完结】 文案: 有青丘之国,有狐,九尾。云:「太平则出而为瑞。」 我的尾巴呢,我的尖牙呢,我的法术呢 陶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丢在人世间就是个大小姐,还是个上了岁数的大小姐。 伽罗:三姐,你没事吧。 陶恆:楼上的,你叫我奶奶,我还嫌你小呢。 宇文护:原来被野猪吓晕的不止宇文毓 般若:楼上的,管好你弟弟,我妹妹怎么会怕野猪! 拆半壶cp,不喜勿点 宇文护x陶恆 陶恆,青丘狐里的独一九尾狐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宫廷侯爵 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恆,宇文护 ┃ 配角:独孤般若,独孤伽罗,杨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家的狐狸最美丽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陶恆怎么也没想到,这只小小灰耳狐狸竟然在他们踏过青丘结界时下手偷袭。作为青丘狐族中独一的九尾狐,她再如何不问世事,也得先保下这迂腐的小族长才是。 于是奋力将柳长言和苏喜推过结界,却实实挨了那灰耳一招,还真挺疼的。昏迷前倒还思忖着柳长言先前的棋局,真是可惜了了。 来这个鬼地方已有半月,自己的法术也才堪堪有了些起色,但却也只能勉强点烛火,定物罢了。再听贴身照顾的丫鬟杪夏讲,自己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之后还有个最小的妹妹,七位兄长。不由让陶恆感慨,这敢情比狐狸还能生啊。 杪夏又说她因身体孱弱,养在寺里,空气清新又清静。但半月前独自一人去林中漫步,迟迟不归。杪夏忙叫了小沙弥及护卫去寻,久寻不到。再一去她房中找时,自己已经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了。直至如今才甦醒。 大夫说是由惊惧造成的,也不知究竟在林中看见了什么。 陶恆托着下颌,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大家对她的打量,担忧害怕和怀疑?她对上那双怀疑的眼睛,略一思索,便想起了对方的名姓。 独孤般若。 躲在她身后的叫伽罗,鹿眼圆睁,大写的害怕。她扯扯阿姐般若的袖口,嗫嚅着。「阿姐,三姐她不会是吓傻了吧。」 般若看了她一眼,没应答,却也不可置否。 陶恆真想翻个白眼,她可是九尾狐呢,千年都难遇的高贵血统,不过小小伎俩如何能吓倒她。 不过,听伽罗话中意思,看来是清楚她是为何昏迷的了。 待父亲独孤信送大夫出去后,独孤般若柳步上前,不由分说便使劲掐上她的脸颊。「真吓傻了?」 陶恆疼得差点没露出尖牙,强忍怒气奋力挣开她的手,起身离她远些。「你干什么呀,」又不情不愿地补上一句,「阿姐,疼死了。」捂着脸,满是不解和气愤。 伽罗这才跳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摇摇晃晃。「三姐,你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吓傻了呢。我,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不错,若是寻常事也就罢了,可阿恆身子本来就弱,伽罗你怎么能带她去骑马狩猎呢,也太任性了。」长姐便是长姐,三两句就让伽罗认错道歉。 陶恆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其间又提到了什么宇文家,只因名姓相近,反让她有困怠之意。 又待了半日时光,独孤信才带着般若和伽罗同她告别。临行前一番情深意切,反倒让陶恆讪讪难为情。自己的爹娘生性孤傲,从不对自己温存言语。独孤信慈眉善目不由让她心里一暖,竟生出些亲近之色来。 可他们离去后,寺里又是空空静静,终日寺音相伴。她乃是九尾灵狐,佛音倒增长了修为,却不见叫她恢復法术。 日子无聊,陶恆又动起养花的念头来。遂叫杪夏到城中买些花种,而她也在林中觅一些奇珍异花。 这天,趁四下无人,陶恆指尖运气,点在将将抽芽的花枝上,却什么也没发生。花期漫长,以前因着自己的小内气,才能花开满园,不败不谢。可现在她却连让一枝花开的内气都没有。气死了! 陶恆恼的直胡乱地在花枝间狂点运气,反被嘲笑。 低吟的轻笑声吓得她缩回手藏在身后,越发像个心虚的小贼。她循声望去,便见一男子立在树下。 「不愧是独孤家的女儿,连施肥也这般有趣。」宇文护负手而立,站在树荫下,扬着下巴,潇洒恣意。 陶恆自觉不能输他气势,双手环胸充满敌意。「你又是谁,敢擅闯佛门净地。」 宇文护笑声又起,「哪个佛门净地竟敢六根不净,偷养着美妙佳人。」晶亮的眸子里犹似泛着蓝光,十分摄人。 这嘴上功夫倒比那个傻傻呆呆的小族长厉害多了。陶恆也不甘示弱,「佛道众生平等,这寺里难道只养得和尚,便养不得美妙佳人了吗。」她眉目轻挑,毫无惧意。手中却勉勉强强捏出一道灵术,以防万一。 宇文护忍不住大笑,「原以为救下位美娇娘,不想竟如此牙尖嘴利,真恕在下眼拙了。」还作怪地沖她俯首作了揖。 救?陶恆的狐狸眼略略眯起,收回灵力,倒仍倨傲看他。 二人四目相对,微风拂过,竟似画卷般恬淡悠扬。 「是你救了我?」陶恆眉眼柔和下来,敌意渐渐消失。 第2页 宇文护从不在乎有人是否承他之情,但在陶恆温柔的视线下,他反而想看看这小女子是否会感恩于自己。 陶恆不愿多承他人情,但知恩不报更不是他们九尾狐的性子。她眉眼微垂,有些难为情,在石桌边落座,把玩着青釉小杯,「多谢你了,你是要青丘的灵玉呢,还是灌灌的羽毛。若是要其他,但凡你说的出来,大不了我去其他山神那儿讨也是可以的。」做惯了前辈,言语中都不由带了些教训人的气氛。 「灌灌难捕,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它还是乐意扯几根羽毛给你的。」陶恆说的兴起,细细盯着茶杯,「你得了东西,我们便两清了。」 宇文护只觉新奇,「姑娘好大本事,连仙人居所都去得。」语梢带笑,不疑有他的模样。 「你不当我是胡言乱语。」陶恆自知失言,故作傲气反问他。 「若要花满枝头,就该认真浇灌,不然再好的种子也无用。」宇文护对她的发问恍若未闻,只走近前,专心浇花。 陶恆不太懂,但看他迷人的侧颜不免有些痴,虚虚撑着头,目不转睛。 此后几日,宇文护总能挑中杪夏不在的时候过来找她,还时常带着点小心思送她。或是泛着馨香的花植,或是一盏叮呤作响的风铃,又或是一盒精緻美味的糕点。 陶恆每每收下,却也不说好坏。宇文护也不问,二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又过了多日,陶恆指尖一枚黑子轻抵着脸颊,目光在棋盘纵横之间流转,细忖着下手。还没等她落子,一枚黑子便就着啪嗒一声清脆入盘。 陶恆纵观全局,顿时豁然开朗,不由感嘆。「下得好!」抬眼看去,却是宇文护。有些微怔,「竟然是你破了那呆子的棋局。」 宇文护并不深究她话中呆子为谁,只继续落子。黑白对弈,一番厮杀搏命,竟似战场残酷。真是精彩无限。 陶恆十分爱对弈,经常一人在山谷中自己同自己下。本以为那小族长的棋艺已经是十分精湛了,但没想到这古怪地方,竟还有高人。她本为了难倒那呆子,特意记下几种难解的棋局。但不想事出意外,原以为只能自己解着玩儿了。 没想到啊~她眨着狐狸眼,心中一番盘算不由笑弯了眉眼。 见宇文护要走,陶恆眼疾手快拽住他的手腕,「再来再来。」拉他坐下,迅速地重新摆好棋局,双手托着下颌认真看他解棋。 宇文护瞧她喜不自胜,只遂她坐下,手腕被拽的发烫,眉梢似乎挂着浅浅笑意。 夜色寂静,陶恆习惯性地顺手一扬,烛火竟听话地灭了。惊得她从榻上跳下来凑近已灭的烛台,惊喜不已。 往常要努力运气,方能成功。今天怎么这么顺利啊,陶恆紧盯着烛台,仔细回想整一天发生的事。 下棋?她摇摇头,不对,前几日也在解棋啊。 宇文护?那更不可能了,早些天一直见,也不见恢復法术啊。 养花?她的小内气可连抽一株芽都不行呢。 突然,她灵光一闪,便知其中缘由。 第2章 第二日,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陶恆在石台边四处张望,却不见那熟悉人影。急切又失望。一回身就看见杪夏冒冒失失闯进来。 「小姐小姐,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杪夏喜笑颜开,兴高采烈的。 她才记起,此番是随独孤信回京述职的,却不想自己旧疾復发,只好将养在寺。也不曾想又受了惊吓,更是耽误了回北疆的日子。 只可惜,来的是真正的孤独恆,回去便是她陶恆了。若是自己的法术能恢復,哪还待在这鸟不拉屎的怪地方啊。 陶恆双手环抱,并不如杪夏想像中那么高兴,反而有些忧虑。 「小姐,您不高兴吗?」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陶恆扯扯嘴角沖她笑笑,反比哭还难看。「何时出发。」如今她好不容易对如何恢復自己的灵术有了些眉目,谁知道就要去别的地方了。真让人为难。 杪夏开心地数着日子,「十日后便走。」还没等陶恆应,就看她絮絮叨叨开始收拾行囊起来。 陶恆郁闷地坐在石桌旁,手抵着脸颊看着杪夏忙上忙下的模样,一阵心烦。 唉,没有法术的她寸步难行啊。也不知道那小族长怎么样了,没有她的帮助,他能顺利地让朱氏夫妇重归于好吗。 不会又要苦口婆心地讲他那些长篇大论的大道理吧。哎,狐族的安危怎么就寄托在那个迂腐的小族长身上了呢。 真不知道那些老顽固是怎么想的。 忽然,陶恆鼻尖微动,眼睛一亮,好香啊。她蹑手蹑脚地离开石台,循着香气走去。穿过院门,她轻嗅着香味,满心欢喜地踏出后门。一时不察,满身扑在来人怀中。 宇文护被一身花香撞了满怀。他噙着笑,一手牢牢扶稳她,另一手却作怪地藏在身后。 陶恆并未抬头,便知对方是谁。腰间佩戴的玉饰她看了好几天。唔,难看死了。 她挣开宇文护相扶的手,动动鼻尖,绕到他身后,一把拉起他特意藏起来的手,揪着他的袖子嘚嘚瑟瑟地晃着。 「休想逃过我的鼻子。」也不看看她是何方神圣,居然还想瞒过她,太天真啦。陶恆隔着油纸都能闻到肉香。「是鸡!」 她近来都不曾碰过油腥,感觉人都要虚了。闻着肉香她才有了点做狐狸的自觉。 第3页 陶恆靠墙席地而坐,在满地落叶之上摊开油纸,里边的烧鸡还热腾腾的,泛着油光,她乐得眉眼弯弯,一双狐狸眼着实好看。 宇文护倒不知道她如此不拘一格,也同她一般盘腿坐下,看着眼前枝叶摇摆,别有一番韵味。 陶恆舔舔唇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她也不是个吃独食的人,大大方方扯下一边鸡腿,献宝似的递到宇文护眼前。「给你哒。」 宇文护愣了愣,目光变得幽深。但只一瞬,又染上笑意,「本来就是给你的,我可不和姑娘家抢食。」 「爱吃不吃。」陶恆沖他使鬼脸,硬是将鸡腿塞进他手里。之后整个人便埋在油纸里,狼吞虎咽,风捲残云。 宇文护无奈地举着鸡腿,支着脑袋看她毫不淑女的做派,浅浅笑。 等她心满意足地抹抹嘴角油腻靠在墙边时,宇文护倒还听话地举着鸡腿。她不解,「你真的不吃啊。」 「是给你的。」宇文护淡淡说着,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温柔。 陶恆还真有些不解风情,「你给过我很多东西了,还陪我下棋。可你到底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她虽然对这个古怪人世不太了解,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不过陶恆没空管闲事,也不想去深究他的用意。 见宇文护不回答,她也不打算逼问,只撕下油纸一角,将将包住鸡腿。「给你了就是你的了。随你怎么处置,丢掉也好,餵狗也罢。反正跟我无关啦。」陶恆起身,拍拍手上灰尘,转身要走。却像是想起什么,勐地回身,径直握住他的手。 宇文护正小心将油纸放入怀中,却没想她忽然转身抓住自己的手,油纸不尴不尬贴在他衣襟上。他挑眉疑惑。 「又捨不得,你的鸡腿了。」宇文护难得有些言语落寞,便要还她。 却被她拦下,正恰清风袭来,吹的枝叶簌簌作响,陶恆急中一智,「我有些冷。」讪讪笑着。 宇文护不禁被逗笑,也不拆穿她。另一只手先行包裹住她的縴手,又将油纸在怀中安放好,随后两只宽大的手掌齐齐握住陶恆的,温暖又缱绻。 陶恆心下却喜,没细看宇文护眼中复杂情绪。心道,既然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就不能怪我啦。她也不扭捏,又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在他之上。 宇文护心一动,竟有些慌张。但面色却还镇定不动如山。 「阿恆,我。。。」宇文护动情讲着,却被陶恆无情打断。 「别说话。」陶恆专心盯着二人相合的双手,默默运气,掌中似有温热之气,合眼感受灵力。 宇文护越发不懂,当时他是曾想结交独孤般若,只因在宇文觉的宴会之上,只有她一人不曾看低自己身世,一番言语叫人眼前一亮。 而后想在狩猎时一取芳心,但不想出了意外。独孤伽罗和她竟也出现在林中,偏偏是危急时刻,那野猪奔来时,宇文毓那个废物居然吓晕了。 独孤般若不愧是独孤信的长女,那番气度和气质天下无双。但令他最为震惊的却是独孤恆。 一看就是羸弱之人,却敢在独孤般若陷入危急时挺身而出,推开姊妹自己迎上那头兇勐野猪。这样的姐妹情深,不由让宇文护既羡慕又嚮往。 之后救下她便成了理所当然,野猪被独孤般若和独孤伽罗二人制住,独孤恆倒聪明,故作惊吓晕了过去。 只有宇文护知道,那双小手拽过他的袖子,声若细蚊,吐气如兰唿在他耳畔,「逾矩了。」随后便倒在他身上。 但他没想到,应该是平安无事的人,怎么一回寺却昏迷不醒。亟待她甦醒,自己失了神匆匆跑去看她。 自此才越来越觉得她像个谜,如何也解不开谜底。反而激起了自己的斗志。 陶恆闭眼认真感受灵力涌动时,全然不知宇文护心中的感慨万千。她又唿地睁眼,剎那便抽回手,旋即背身。 她指尖运气,只见点点光晕显现其上,又轻巧一弹,落在树边被顽石掩住日光的叶尖。就见它绕过顽石蓬勃而长。喜得陶恆眯起眼笑,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真不错。 宇文护被她忽冷忽热的行为搅得心头烦闷,年少轻狂的他脸色不免沉下来。却又见陶恆回过身来,满怀期待问他。 「你明日还来吗。」 宇文护向来能言善辩,但此时却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可喜悦还未达至脸色,又黯下眸光。「叔父已在替我议亲了。」 陶恆微怔,狐狸眼愣了愣。「与你明日来不来有关系吗?」 「我。。。阿恆。。。」宇文护难得有口难言。 「你叫我什么?」陶恆有些气结,阿恆?!什么呀,难听死了! 「阿恆。难道我还不能这么叫你吗。」宇文护顿了顿,眸中似有蓝意。 陶恆嫌弃地摆摆头,纠正他。「难听死了。要叫,就叫我恆儿。我娘都是这么叫我的。」 「好,」宇文护不自觉地带了点宠溺,「恆儿。」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还来吗。」陶恆再问他。 「我会来。」 但不想事与愿违,第二日一大清早,陶恆便被杪夏摇醒,说是就要离开了。吓得她瞪大自己的狐狸眼,不甘不愿。 「不是说十天后再回去的吗。」陶恆坐着时时颠簸的马车,一脸郁色。 「怎么,阿恆想留在京中?」独孤般若替她理了理髮丝,温柔道。 第4页 陶恆口不对心地摇头,「也不是啦。」 只不过是她以为能有十日光景,可以好好让自己的法术恢復到一半。谁曾想只恢復了能让花开的小内气,顶个屁用。 再让她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只有碰了宇文护她的灵力才有涌动之感,难道宇文护就是送她回去的契机吗? 唉,算了算了,不想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恢復自己的法术啊。 而等她再次踏上京中之道时,所有的一切才开始。 第3章 三年后,独孤信携家人和士兵们从北疆归来,回到京城便受到皇帝宇文觉的盛情款待。皇帝亲自来迎,可是给足了这位独孤柱国面子。 陶恆一身劲装,一副男儿冠发混在人迹中。身边的杪夏费力地卷着袖口,别扭极了。她还得时刻小心护着自家小姐,不被人群冲散。 「小姐,我们怎么不和大小姐他们一起去恭迎圣上啊。或者跟着小小姐一起去射靶也好啊。穿成这样闲逛又是要做什么呀。」杪夏对这一身实在奇怪,可又不能逆了小姐的话。 陶恆歪头想想,「我也不知道。」只是单纯的不想向人下跪罢了,而跟着伽罗那个小孩子去射靶也是无聊。 而且她跟过去,难免不招人待见。才到京城没多久,那位辅城王可是三天两头往他们府里来,就差住下来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辅城王待伽罗非同一般。 三年来,她好不容易将这复杂人世了解了个通透,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她现在可都是门儿清了。 就是吧,宇文护居然成了太师,权倾朝野,一手遮天。想要接近他恐怕就更难了。自己现在的法术勉勉强强能定住人,但也不过一炷香的工夫。集中注意力时倒也还能用些读心术。只是这半吊子的法术啊,连自保都成问题呢。 「小姐你看,是小小姐啊。」杪夏抬手指着。陶恆顺势望去,就见伽罗拉紧弓弦,箭矢迅勐而出。 「她又在搞什么花样。」陶恆看那箭矢射中靶心,将原先的羽箭射落。全场却无一人叫好,气氛竟十分凝重。 杪夏也奇怪,偏头示意自家小姐,却发现她迳自走了。又回头看了眼伽罗小姐,只得为难地跟上陶恆。 「小姐,我们不去看看小小姐那儿出了什么事吗?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杪夏总觉得自家小姐游离在姐妹之外,客客气气,既不亲密也不疏离。跟大小姐和二小姐这样,不足为奇。毕竟不是一母同胞。可怎么对待自己的嫡亲妹妹也这么冷淡啊。这样可不好呢。 陶恆却指着远处兴奋道:「去骑马吧。」 「小姐~」杪夏就知道她又没在听她说话。 「啊,你说伽罗会不会有事啊。」陶恆双手环抱,慢慢向赛马场靠近。「放心好了,阿爹在那儿呢,怎么可能会让她出事啊。」 杪夏摸不着头脑,「老爷怎么会在靶场啊。」 「你看见那些大臣以及那些仪仗,还有护卫了吗?」陶恆停下脚步,孺子不可教也地盯着她。「这么大排场肯定是皇帝啦,既然皇帝在靶场,阿爹肯定也在。放心吧,那小妮子才没你这么笨呢。」 陶恆伸手点了点胡乱操心的杪夏的额间。「就是不知道她究竟射落了谁的箭,大家这么紧张。」 「只要老爷在,伽罗小姐一定会没事的。」杪夏这才一展愁眉,转而又夸赞她来。「我家小姐真真是智勇双全呢。杪夏甘拜下风。」 陶恆故作高冷,眉梢却得意地扬着,嘴角的窃笑也并未藏住。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 待到了马场,陶恆就看见是自家的五哥正要与人比试。 「独孤兄,不如让在下来同这位兄台比试比试如何?」她双手抱拳,小心地沖独孤顺眨眨眼,一双明眸捨不得叫人拒绝她。 独孤顺才堪堪跨上骏马,见她俏皮撒娇的模样,也不忍心拂了她的面子。沖对方抬手作揖,跳下马来。 「小姐。。。」杪夏轻声唤着。倒不是不相信自家小姐的骑术,只是若被他人知晓她是老爷的女儿,怕要叫人多话。只是话还没说全,就被陶恆打断。 陶恆跃跃欲试,抬抬下颌叫她宽心。「大家又不认识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独孤顺将马匹牵至妹妹面前,着实无奈。「万事当心些。磕着碰着可不许找阿爹哭啊。」 「五哥是怕被阿爹训斥吧。」陶恆从他手中接过缰绳,小声回应他,脸上得意洋洋的神情十分耀眼。 独孤顺也噎了一句,也只冲她无可奈何笑。 陶恆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扬着脑袋一身气势势不可挡。 「独孤兄,你放心,今日一定叫你的马成为这场上最夺人眼球的那匹。」她夸下海口,反而让对手忍俊不禁。 「不知兄台如何称唿。」贺连毅原本想看在独孤家的面上,打算赢得勉强些,但不料赛前换人。 只见那少年身形单薄,唇红齿白犹似女儿家。听他自大言语,不免带些轻嘲意味。 陶恆握着缰绳,偏头看他,薄唇微启。「陶恆。」 「恕在下孤陋寡闻,令尊名讳。。。」贺连毅并不知哪家世家有陶姓子弟能与独孤家关系密切。看独孤顺如此关照,想来背景不凡。 独孤顺抢先应他。「贺连兄,大家可都想着一睹为快你马上的风采呢。」 贺连毅礼貌笑应,心中却疑窦四起。 第5页 陶恆轻夹马腹,慢悠悠行至起点。俯下身沖马儿呢喃。 「马儿可记得要驮着你的狐狸大仙快跑啊,千万不能输呢。」她顺顺马儿的鬃毛,指尖微亮则轻点在骏马的耳尖。眼底一丝精光闪过。 他们二人只等旗令落下,便可一骑而去。 而独孤信此时则带着伽罗一同到圣驾之前赔罪。 原来,伽罗那一箭射落的正是太师宇文护的,自然无人敢叫好。起先宇文护的嚣张气焰竟拿起箭矢直对宇文觉,若不是独孤信挡在身前,真不知那一箭会如何下手。 才叫伽罗退下,独孤信便听宇文觉对宇文护满满的积怨。他知道宇文觉召自己回京并不单纯,可自己已然年事已高,又能牵制宇文护几年。但他自知只要自己在一日,便会保住宇文觉的帝位,以报先帝知遇之恩。 另一边的女眷也是风云四起。皇上皇后的一同亲睐,让其他世家嫉妒,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能语出酸言,妄图挑拨离间。 独孤般若这几年掌管独孤府一众大小事,这样的场面见地太多,四两拨千斤便让旁人哑口无言,自讨苦吃。 只是,皇后提起宁都王宇文毓倾心与自己时,她难得有些出神。那种空有抱负却无处伸展的难言情绪即刻涌了上来。 只好故作礼貌微笑当作回应。 贺连毅此时才明白人不可貌相的真意。实在想不到这看似瘦弱的小小少年竟有如此骑术,倒叫人意想不到。是自己大意了。 但他方才似乎有些花眼,莫不是看到了尖牙? 方才贺连毅一直在前,原以为胜券在握,不想身后人紧追不捨,才几个马身倒和他并驾齐驱。 陶恆一手紧握缰绳,另一手则指尖飞舞打在马肚上,加快了它的速度。等和对方不相上下时,她蓦地偏头微微露出利牙,威慑对方的马匹。 贺连毅犹记得,一闪而过的白光,自己的马儿踉跄几步,减了速度。让陶恆得了空扬长而去。 哎,还是自己心态不稳啊。他轻抚着自己的爱驹,心服口服。 「陶兄好骑术,是在下技不如人。」贺连毅抱拳大方服输。 反倒让陶恆有些不好意思,却还别别扭扭应他,「是我侥倖而已。」而后又补上一句,「你的骑术比我好。」 贺连毅大笑几声,直道她这个朋友交定了。 此后几场,陶恆则一直稳居榜首,看来之前夸下的海口可不是口说无凭的哟。这几场也是凭本事赢的,她倒想用法术呢,可惜没那么多灵力呀。 「怎么样啊,独孤兄,我是不是很厉害啊。」陶恆站在马边,就等着日落西山。 「是伽罗教你的吧。」独孤顺看她的骑术颇有阿爹当年的风采,一下就想到了罪魁祸首。「要是让般若知道你这本事,她一定会拿绣品来罚你的。」 陶恆吐吐舌头,才不怕。「我身体不好,阿姐可会心疼的。」她早就想好了对策,底气十足。 有时候,陶恆还真的很羡慕独孤恆。她没有大道修行,也没有狐族重任。有兄弟姐妹关心照顾,无忧无虑,虽然母亲早逝,但却有父亲加倍的关心疼爱,真好啊。所以就稍微纵容她一下,让她有时也任性地做回普通的人吧。 「你啊,」独孤顺正想伸手捏捏自家妹妹这得意的小脸,却因来人生生止了动作。是于旷,是燕国公的幼子,嚣张跋扈,无所不能。 大家看在燕国公的面上,难免都要礼让他几分。 所以在陶恆上马前,独孤顺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小心应对,不要逞能。 陶恆又不认识他,干嘛要给他面子。应该要杀杀他的威风才对。 令旗落下,二人疾驰而去。 因着第一场陶恆赢了贺连毅,众多王公贵族都跑来看热闹。都想知道能赢了贺连毅的人会是个什么样子。 又听闻燕国公的幼子也前来讨教,马场的人越发的多了。 连宇文护也立在一边不由好奇。 「主上,方才宇文觉屏退左右,和独孤信单独待过一段时间。」哥舒观察左右,小声回禀。 宇文护却轻笑一声,「无碍,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说我权倾朝野,大权独揽吗。我倒要看看独孤信会如何应对。」 突然人群开始涌动,该是陶恆和于旷二人回程了。谁强谁弱一目了然,于旷世家子弟自然比不过三年来勤学苦练的陶恆了。差了一个马身,看来是无地转圜了。 宇文护宽眉微挑,直对上那抹身影,心却不可遏止地跳了下。懒散的身体慢慢立直,目光只随她而动。 陶恆本以为能轻松取胜,却低估了人心难测。 于旷怎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手脚不干净一枚暗镖直直打在马腿上。临近终点,陶恆却不知为何座下骏马突然哀嚎狂暴,一时不察,身形不稳就要被马儿摔落在地。 杪夏吓得大叫。「小姐!」 连独孤顺也顾不得许多,就要冲上前,却被在旁众人阻了去路。眼看陶恆跌落在马场,却见一身玄色衣袍奋力拨开人群,跨过栅栏,稳稳接过她。 虚惊一场。 待马奴安抚下马儿,独孤顺和杪夏才突破重重人群跑上前。看是太师,又站在一边不敢上前。 陶恆本以为要摔地不好看了,却不想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惊魂未定下一回头便看见那个熟悉的人。 第6页 她不怕反笑,夕阳西下,衬得她的笑容别样的美。 只是还未等她寒暄几句,就看见独孤般若以及曼陀还有伽罗都来了。独孤般若的脸色很难看,陶恆不由地退后几步。 「过来!」独孤般若冷眼喝道。 陶恆髮丝松散不情不愿地走到她面前,杪夏也紧紧跟在自己身后,上下打量看有无受伤。 「独孤顺,你过来。」 独孤顺哪敢不从,和陶恆一齐站在独孤般若面前。 「你就是这么让你妹妹替你争面子的吗?」 一语惊人,连于旷都忘记炫耀自己的胜果,呆若木鸡,这少年竟然是独孤家的女儿? 独孤顺默默受着,心中更是自责。若不是自己纵容,阿恆也不用经歷方才那般惊险之事。 「阿姐,是我要替五哥争面子的,你要责罚,责罚我就是了。」陶恆一人做事一人当,可不想他人替自己受过。 般若不理她。「伽罗,我到时再同你算帐!」被点名的伽罗,自知理亏只低着头轻声应了句。 陶恆张张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独孤般若便是独孤般若,洞若观火,三两下就看得清楚。 这件事被大家当成了笑谈在京城流传了好几月。都说独孤家治女有方,果然不错。反而是那次赛马的赢家于旷无人关心。 自回家后,陶恆便和伽罗一同禁足,以儆效尤。 陶恆托着脑袋看着眼前的绣品,眼花缭乱。阿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拿着针线一个脑袋两个大。 忽然她耳尖微动,小心翼翼蹲伏在门边。 有人闯入,她指尖运气却见来人后微微收力,可对方却攻势不减,宽大的手掌捏着她盈盈脖颈,却未用力。 「宇文护?」 「你想杀我?」 第4章 宇文护竟还是下不了手。他冷冷的目光落在面前女子身上,她清亮的眼睛透出不解,薄唇微抿,同自己相对。 「你想杀我?」陶恆被桎梏在门框边,脖颈能清晰地感觉着他掌中的温度,却并没有杀气,所以她不明白宇文护突如其来的行为究竟为何。不过,她好像能感受到灵力又在微微涌动。 几乎是被她的反问击败,宇文护蓦地松开手,有种挫败感。但仍黑着脸不怒自威。 「这就是你的见面礼?」陶恆抱着手,径直绕过他在软塌前坐下。榻上的桌案上还摆着棋盘,她托着下颌执棋的模样还同以前一样。宇文护转身看她,阴沉的脸竟渐渐缓和下来,温柔了许多。 瞧她认真思索的面容宇文护恍若回到三年前的那段时光,只思绪一闪又目光凌厉。他负手而站,「你骗我。」 随着黑子落下,陶恆疑惑地望向他。狐狸眼悠悠流转,努力思索前事。「我骗你什么了。」她竟有些心虚,不敢与宇文护对视,收回视线专心盯着棋局。心中却一片翻腾。 难道她九尾狐的身份被他发现了?也不曾在他面前露馅啊,法术回不来,她可连原形都变不了。哪来的破绽。 「你说你会等我。」当年宇文护如约而至,却发现她已经随独孤信回北疆了,连封口信都未曾留下。 可想而知,宇文护有多失望。 陶恆一愣,復又看他。「不辞而别是我不对,所以我特别给你带了见面礼。就算作是赔罪吧。」她端着架子故作高傲。 宇文护才见她便心软了,被她三言两语安抚下情绪,反倒好奇她给自己的准备的礼物来。想起先前的玩笑话,便拿来打趣她。「哦?是青丘的灵玉呢,还是灌灌的羽毛。又或者是你从哪个山神那儿讨来的玩意儿?」边说边朝她身边走去。 陶恆被他逗笑。「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这些胡言乱语你听过就忘了呢。」能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家乡,陶恆突然地有些想家。 「你口气颇大,连仙人的地方都说得像是寻常之地似的,实在叫人难以忘记。」宇文护不想承认,但只要是她说的每句话都会留在自己的心底。此时他已在陶恆对面落座,执起一白子与她博弈。 陶恆倒低头在宽大的袖中找寻自己特别的见面礼。不消半刻,就见她手中多了块别致的玉佩。 宇文护也不问,只等着她自己开口介绍。 「哎,你怎么不问我呀。」陶恆还等着他发问呢,正扬着脑袋打算侃侃而谈。 也没等他回答,陶恆自顾自便讲起来。「虽然这玉佩不是上品,但你可别小看这穗子。这可是从北疆狼王身上剪下来的颈毛制成的,特别吧。费了我好大一番工夫呢。」 可不是嘛,在她的威逼利诱下,那只蠢狼才肯乖乖听话。而自己又在这玉佩上使了点小法术。一旦宇文护遇到危险,她便能感知到。 在她完全恢復法术前,宇文护可不能出什么事。所以做这样的准备很有必要。 陶恆满意地将玉佩丢给他,宇文护则手快接下。只细细摩挲,心中一片柔软被击中。玉佩一看便知成色普通,可圈在玉佩外的深褐色柔毛以及垂落的穗子,质地则细腻柔软,绝不是凡品。 「你怎么想着送我这个。」 陶恆正举着黑子在两个眼之间踌躇,宇文护无奈地伸手想要点解她。 「哎呀,别告诉我。」陶恆却气得推开他的手,为难又倔强地思索中。「因为你的太丑了。」 宇文护顺着她的话低头看看自己腰际的玉佩,这玉实属上品,温润细柔,如脂如膏。可如今瞧来反而有些俗不可耐。顺势就轻巧解下,而后郑重地将陶恆送他的玉佩仔细繫上。 第7页 「唔,你还是告诉我吧。」陶恆挠挠头,讨好道。 「三年来,个头倒是长了,棋艺怎么就退步了。」宇文护留下僵局偏生不解,起身要走。又被陶恆急急拉住。 「我都给你带了见面礼,你就没什么要给我的吗。」她扬着下颌,狐狸眼直转,讨东西的样子可爱极了。 宇文护顿住脚步,挂着浅浅笑容看她。「你想要什么。」眼里的光芒灿若星辰。 「我自己取。」陶恆拽住他的手不让他走,急忙起身拉过他的手,就如三年前那般,二人双手相握,又见她合上眼眸。 宇文护似乎正在开始慢慢习惯她出乎意料的行径,已处变不惊,反而轻握她手,放在唇边一吻芳泽。 陶恆只觉着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手间,却是别样的颤慄感。她倏地睁眼,直对上宇文护笑意盈盈的眼睛,他的唇正贴在自己的手背之上。 这异样的感觉从心底而来,却又戛然而止。 「这不是我要的感觉。」陶恆抽回手,有些头疼。难道过了三年,宇文护过期了? 宇文护哑然一笑,伸手揽过她的柳腰贴近自己,小小的人儿才堪堪够上自己的肩膀,她扬着脑袋反覆强调这不是她想要的感觉。 他笑得让人心一滞,凑近陶恆耳畔唤的那声恆儿,着实叫她心慌意乱。陶恆眼前唿地恍见爹娘亲昵爱慕的那一幕。 「恆儿想要的感觉是什么呢。」 对对对,她想要的感觉啊。陶恆直直抬起头,一字一句道。 「你掐我的感觉。」 宇文护微怔,大笑着松开环抱她的手。「恆儿可还是在生气。」他承认他起先是有些过分,可足足等了三年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我没有生气啊。你又不是真的要杀我。」陶恆并不在意,她能感受到宇文护的小心翼翼,而不是满满杀气。 「那你还要我掐你?」这女人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若方才他真下杀心,那该如何。宇文护无奈叉腰,反问她。 陶恆总不能告诉他实情,只好又转着狐狸眼胡诌藉口。「我脖子冷。」 「这託词三年前你就用过了。」宇文护抬手点点她的额头,拆穿她。「三年来,你除了个头有些长之外,其他的还真是没什么长进啊。」 见他犹犹豫豫,陶恆则一把扯过他的手掌,掐住自己的脖颈,阖眼感受。 宇文护看她势在必得的模样,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有些疑虑。但还是遂她意,手中却留心力道,不至于弄伤她。 陶恆感受着灵力缓缓流入她指尖,又流经她全身。温热的气息使得她全身通畅,只是不多时,灵力又恢復平静,留存下来的灵气则盘踞在她胸前。 宇文护看她不声不响,连忙撤手正要开口询问,却闻屋外动静。只又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别,下次再来看她。 「你还会来的吧。」陶恆唿地睁眼,抓过他宽大的袖子。 「会。」宇文护这三年来,势在必得的东西无一不到手,可时至今日,他却始终害怕眼前这个女人又像以前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没有任何的音讯。 而现在,他已下定决心,锁也要把她锁在自己身边,无论任何代价! 陶恆在宇文护离开后,将胸中灵气归置安好,全身舒畅地坐在榻上。但转念细想对于这灵力的涌动实在古怪。只是眼睛一瞟看见那枚黑子静静落在眼中,纵观全局,却是僵局。 这宇文护,明明是叫他解棋,反而被他下套。陶恆气鼓鼓地对着棋局一顿闷气。 哥舒候在一边,看着自家主上神清气爽地从独孤府出来,心情甚佳,竟丢了块玉佩赏他。嘴上却说。 「你戴的那块太丑了。」 主上叉着腰,走得欢快。 哥舒却傻眼,主上是瞎了吗,他明明没戴玉佩啊。。。这独孤府有毒啊吧。 独孤信所料果然不差,宇文觉召他回京,便是希望与他联手一同对付宇文护。可这丞相之位,自己不过是一名武将,哪里懂得文官的职责。只是看宇文觉对宇文护的一番深恶痛绝,又想起宇文泰临终之言,心中不免有些不忍。 带着心事回家,一看到曼陀却想起杨忠的儿子近日来也快入京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自家女儿的终生大事啊。 第5章 如玉轩内,陶恆支着脑袋,听着伽罗一番不满言语昏昏欲睡。 「三姐,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独孤伽罗委屈巴巴地正向陶恆抱怨她前些天遇着的一个登徒子。 「有啊,不就是你被一个登徒子给轻薄了嘛。」陶恆堪堪抬眼,「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要么就杀了他,要么就嫁给他。」干脆利落给她建议。 独孤伽罗不想陶恆竟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羞恼着脸,「三姐~你这是什么馊主意啊。」 「对了,叫你找的东西你替我寻了吗。」陶恆可不想再与她纠缠下去,连忙转移话题问她道。 果然,独孤伽罗立刻在一旁堆积的竹简和绢册中翻找起来。不过半晌,她手中便多了本籍录。「三姐,你找这么多的棋谱干什么呀。」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为了下棋啦。」陶恆看她真是被那个登徒浪子给气傻了,居然问这么蠢的问题。 说话工夫,辅城王倒来了。 「阿恆也在啊。」宇文邕与伽罗交好,所以时不时都会跟陶恆打照面。 第8页 陶恆没起身只应了一声,又撑着脑袋仔细翻看起棋谱来。正想着等下次见到宇文护时,再给他出套难题。却听楼下一片喧譁,吵闹不休。 独孤伽罗坐不住,急吼吼下了楼去。而宇文邕自然也不迟疑,紧跟着她便下楼。陶恆则合起籍卷,看着他们二人那副妇唱夫随的模样,着实好笑。 只是这宇文邕吧要想追到伽罗恐怕得费一番工夫了。 本以为,就算伽罗冒失,但有宇文邕在旁帮衬,事情该能得到解决,但不料争吵声竟越来越大。 等她下楼后,上好的花瓶已碎了一地,生意也没做成。自然是气得伽罗原地跳脚。 几日后,独孤府大摆筵席,静候来人。曼陀早得了信,听说这杨世子或许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她既是满怀期待又是害怕来人不得她意,便早早立在堂上和阿爹一起等候。 独孤般若四下一看,陶恆和伽罗都不见人影,询问独孤顺。「阿恆和伽罗呢。」 「阿恆的脾气,般若你也知道。我好说歹说她才答应会来的。至于伽罗嘛,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玩了。」独孤顺哭笑不得,无奈摊手。 独孤般若还想说话,却已瞧见梁叔领了人进来。来人英姿飒爽,风流倜傥,倒是一表人才。 随着独孤信的一一介绍,杨坚同曼陀相见。杨坚犹记得年少时光里那个美丽可爱的小女孩,如今已长得落落大方,美艷动人,不由心中欢喜。 「曼陀妹妹安好。」杨坚怔怔看她,喜上眉梢。 而曼陀也被他仪表堂堂所吸引,羞红了脸应道,「杨大哥万福。」 独孤信当然十分满意这位未来女婿,见曼陀也似乎倾心的样子更是欣慰。他知道,曼陀总以为自己偏心伽罗,以为因她是妾侍所生的缘故而冷待。 可嫡庶之分本就难以平衡,但他已经尽量做到一视同仁了。对于几个女儿们的婚事,般若自有主意,也无需他操心。而杨坚可是他的第一人选,他想也不曾多想就打算许给曼陀了。自然也是十分疼爱她的。 「噢,对了,还有两个妹妹是你不曾见过的。」独孤信心里高兴,回头正要招唿阿恆和伽罗,却不见一人。 这时,伽罗却火急火燎地冲进来,嘴里叫着阿爹,慌慌张张的。 两个冤家见面,当然是分外眼红。 原来,早前的登徒浪子和在如玉轩大闹一场的竟都是杨坚。他们二人也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了。 只是这杨坚倒先下手为强,倒打一耙,反让伽罗有口难言。这下,两人的梁子更是越结越深了。 再说陶恆,倒也不是她不愿意赶回府,只是被人堵在了天香楼里。杪夏垂首立在之后,看着对方来势汹汹,有些惧怕。 「你就是独孤恆?」年轻女子一身华服,钗发高贵雍容,想想就知身份尊贵。她言语轻蔑,高高在上地打量陶恆。 陶恆颔首算作应答。 「生的算是漂亮。你和宇文护什么关系,他为何会在马场救下你。」女子咄咄逼人,一脸怒色倒沖她兴师问罪。 陶恆也不恼,笑答。「太师为何救我,那就得去揣测太师的心思了。许是真觉着我生的漂亮吧。」她反呛回去,那女子的脸色反而是一阵青一阵白,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好巧不巧,于旷正打从此道行过,见陶恆被人堵在天香楼前,心中想起那日赛马。赢了也没讨到任何好处,反倒一连几日被太师找麻烦。心火又起,也凑了上前欲要滋事。 「清河郡主安好。」于旷认出那女子正是前朝元氏郡主,忙向她行礼。 元锦瑟微微抬手示意他起来,脸上怒意还未散去。「独孤恆,本郡主问你话,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给我好好回答!」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当真兇神恶煞。 于旷可是清楚当年清河郡主求嫁不成的那段密事,郡主倒也是长情之人。三年时光过去竟还苦等宇文护。 只不过,若不是元锦瑟提起,他倒不觉得这独孤恆与宇文护之间的关系有异。但现在细细想来那天赛马的情形,似乎一切的奇怪之处都有了解释。 呵,这独孤信自诩忠心为国,私底下还不是照样让自己的女儿去结交宇文护吗。 「郡主是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呢,是想让我承认我与太师的确暗通款曲,珠胎暗结?」陶恆当然看得出这位郡主心系宇文护,特地来她面前示威的。杪夏则候在一旁,不敢多话。 「你!」元锦瑟怎么会想听到这样的回答。只是这三年来她不知无数次赶走了宇文护身边所谓的那些莺莺燕燕,却发现那些女子不过是他拿来掩饰的挡箭牌罢了。 这次独孤家回京,她因回家侍疾错过了设宴。将将回来却听说宇文护在独孤家的马场上救下了独孤氏,还说什么独孤家教女有方。一时之间广为流传。 而她的人最近也曾在独孤府附近看到过哥舒的身影。哥舒是谁!他是宇文护的近卫,几乎从不离身。他既然出现在独孤府,那就代表宇文护也在! 元锦瑟也是急火攻心了才这么莽撞地带人堵截。但不想这独孤恆伶牙俐齿,直作口舌之争。她在外端的是大家闺秀,何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可为了宇文护她却什么都做了。她冷冷一笑,只退后一步,便有婢子上前斥喝。 「放肆,竟敢对郡主语出秽言!」言毕挥手竟要大将下来。 第9页 陶恆抱臂而站,隐在袖下的指尖飞舞,依旧梗着脖子无所畏惧。那疾风还不曾接近,就被人截下。 「郡主安好。一个婢子可不敢以下犯上。」贺连毅制止那婢子行径,立在陶恆身边。 元锦瑟清清嗓子,那婢子才收起手低头站回自己身后。「贺连将军,看不出来你还好打抱不平啊。」 「郡主说笑。这位独孤女公子与在下也可谓是不打不相识,算是朋友了。」贺连毅说话温和却有力。「想来当时太师救下女公子,也是不想置柱国之女于危险之中吧。不过若要深究其因,郡主何不亲自去问问太师呢。」 这话倒算是戳中了元锦瑟的痛处,若她能见到宇文护,她还会这么大动干戈地来堵独孤恆吗? 于旷这厮此时早早趁势离开,本还想借着清河郡主之力给自己出一口恶气。倒不想这贺连毅却来横插一脚。前朝的世家多多少少都要给他们一些薄面的。自己若牵扯其中,不伦不类,更会被他人抓到把柄。 元锦瑟出不了气,目光阴冷地看了眼陶恆,带着人拂袖离开。 宇文护招的烂桃花呀,也不知道明天京城的流言蜚语中会不会夹杂着自己的名字。 「多谢了。」陶恆向他致谢。 贺连毅摆手笑笑。「一句道谢可抵不了我这几句金玉良言。不如三女公子就请我在这天香楼吃一顿?」 陶恆也不拒绝。「当然。你与我五哥交好,你帮了我。我五哥肯定会好好感谢你的。」她沖他颔首,「府中有事,先行告辞。」领着杪夏便走。 贺连毅看着她的背影,哑然失笑。 晚宴时分,陶恆才算见到了这位一直被独孤信念叨的杨坚。的确是一表人才,曼陀倒是欢喜地紧,可伽罗怎么满脸气闷。细问之下她才知道原来三番两次同伽罗作对的正是杨坚。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宴后,陶恆累了一天了,却被般若脸色凝重地叫去说话。 「听说你下午同清河郡主碰上了?」独孤般若也不知哪来的消息,开门见山直接问她。「你和宇文护到底有没有关系。」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陶恆点点头,「是有那么点关系。」 「他会娶你吗。」般若缓和下脸色,反问她。 陶恆不解,「为何要娶我?」 「难道你们的关系不是暗通款曲,珠胎暗结吗。」般若早已把下午的事了解地很清楚了。她从不知道阿恆竟有如此魅力,能迷得宇文护拒绝清河郡主,至今未娶正式。 「阿姐,你说什么呢。」陶恆哭笑不得,「也就是送过他东西,他也回送给我东西的关系啊。」难道能说其实是觊觎他的□□吗?陶恆可不敢说。 「那就是私相授受咯。」般若本来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妹妹,看现今她竟同宇文护有了关系,不由得让她有些忧虑。 陶恆还想反驳些什么,却听独孤般若继续说。「若是你们两情相悦,那就让他来提亲,你们这么不清不楚的算什么事情。」 「阿姐,我们独孤府不是和宇文护不合吗?你怎么还让我嫁他。」陶恆怔了怔,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般若轻笑了一声,「你还知道。」 「我当然知道。所有的人都在跟宇文护作对,都欲除之而后快。」陶恆都明白,那隐藏在嵴背下的疲倦,为了权力厮杀,手上不知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可是没有办法,这个世道不是你死就是他亡。有时候人要比兽还残忍。 「我以为阿恆还是个孩子呢。」般若竟有些欣慰。「我打算嫁给宇文毓了。」她注视着烛火,平平淡淡说道。 陶恆的狐狸眼转了转,薄唇微启,却什么也没有说。 第6章 「姑娘,今天真的是吓死我了。」杪夏替陶恆拆髻,仍心有余悸。「郡主怎么会来质问您和太师的关系呀。」 「太师不就只是在马场上救下您仅此而已吗?她怎么还能误会您和太师有什么其他关系啊,郡主未免也太多心了。不过幸好今天有贺连将军,不然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杪夏收起耳坠,将髮钗也放好。 陶恆还在回想方才独孤般若的那些话,有些入神。 「姑娘,您不会真的和太师。。。」杪夏见她没应答,抬眼便看见铜镜中陶恆若有所思的模样,还以为她同太师真有不同寻常的关连。 「你怎么没和我说过这个前朝清河郡主的事啊。」陶恆回过神,反问她。 杪夏连忙答话,「因是前朝郡主,连圣上多少都会给她些面子,优待其家。但也因为是前朝之人,身份有碍,故此在朝堂上并没有多少话语权。只是徒有世家之名和他人尊敬罢了。本想着没什么太大交集,哪知。」 「那她和宇文护究竟是什么关系。」陶恆被人当街堵截,却还不清楚其中缘故。 「三年前,郡主本已和太师定亲,可不知什么缘由,婚事竟打了水漂。但郡主非太师不嫁,三年过去都不改初衷。也算是性情中人了。」杪夏倒佩服起这位清河郡主的执着来。 陶恆豁然开朗,「所以每每宇文护身边有了什么艷色,她就会出现宣示主权。」 杪夏点点头。「这都是京城里的谈资。大家虽然明面上不敢胡乱说,但其实私底下流传地甚广呢。」 忽然屋外一阵喧譁,隐约是曼陀和伽罗在争执。 第10页 「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吧。」陶恆遣了杪夏下去后,对着空无一人的闺房悠悠开口。「出来吧。墙角听得开心吗。」 宇文护沉着脸从屏风后走来,陶恆才站起回身,却被他牢牢禁锢在其怀中,周身散发着怒气。 陶恆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是谁该生气啊。她隐隐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你杀了她。」 「没有。」宇文护埋进她泛着馨香的脖颈,疲乏之色藏进她的秀髮中,他闷闷的声音更显倦态。「她不会再来找你了。」 陶恆听他这话,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宇文护不明所以,以为她不信,放开她,郑重其事地想要向她保证,却被她出言打断。 「你太小看女人了。心爱的男人若因为另一个女人而拒绝自己,她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陶恆记得看过的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只不过我是着实无辜,也不知道明日京城里会传出怎样的流言来。」陶恆狐狸眼东转西转就是不落在他身上。 宇文护无奈一笑,双手搭在她肩上,温柔呢喃。「恆儿,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吗。」 「恆儿,嫁给我!」 那灼灼目光落在陶恆身上,她心中一动,藏在袖口下的縴手紧张地不知所措,掌心里难免留下了几道指甲印。她却抿紧嘴唇,故作镇定,抬眼反问。 「你说什么。」但不想自己的声线微微颤抖,立时露了馅。 宇文护松开手,双手叉腰笑得心满意足,得意的低笑声真是叫人听了讨厌。 陶恆心里直骂自己没出息,竟被美色所误!她直着身子,双手抱臂,赌气地看着他。「你把那婢子怎么了。」故意转移话题。 「既然敢伸手,就得想清楚下场。」宇文护收起笑容,眼底闪过一丝危险。「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 陶恆却摇头。「就算没有贺连毅帮我,我也不会傻站着让她打的。你也不必劳师动众的派人保护我。」 「保护未来妻子,怎么算是劳师动众。」宇文护脸色才柔和下来,只是听到贺连毅的名字时,又有些不悦。「那贺连毅,你怎么认识的。」 「那日马场,我侥倖赢了他。」听得出他心中有气,陶恆偷着笑却傲娇地又反驳他。「我还没答应你呢。」 宇文护也不急,「都说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姐如母,独孤般若不是正想让我前来提亲吗。虽然你父亲那边的确有些难办,但为了你我还是愿意做些退让的。」 「那要是让你放弃皇位,你也愿意?」陶恆不抱侥倖,她明白宇文护志向不止于此,也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放弃谋划了这么多年的大业。 这乱世,她帮不了他,死亡会是悬在每个人头顶上的那把利剑。这一刻还是高高在上,下一刻也许便是血流满地。她是九尾狐,是拥有高超的法术,但也无法左右旁人的命运与生死。 果不其然,宇文护敛下笑容,沉默地看着她。稍许却忽又笑起来,「宇文觉终会死。他从小体弱多病,身体单薄羸弱。现今又无子嗣,他若死了,谁会是最有力的后继者。」他把玩着陶恆的发梢,魅惑的声音钻进她心底。 「他若死了,没有子嗣便兄终弟及,放眼宇文家,最有力的也仍然不是你。」宇文毓懦弱无能,若扶立他为帝,宇文护自然能威逼利诱他禅位于自己。可陶恆却面色一僵,「宇文毓?!」独孤般若的话突然在她脑海中闪现。宇文毓若能为帝,阿姐便是。。。 「你阿姐的勃勃野心,倒在我意料之外。」宇文护在听到宇文毓的名字后,便对独孤般若的盘算一清二楚。 恐怕是想先借自己之力扶植宇文毓为帝,从而再慢慢削弱自己的势力,再利用恆儿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让自己渐渐放弃争夺帝位的目的。 陶恆真是不明白,明明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却还是贪得无厌。哎,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他们敢说敢做,也不怕骂名。但是人却还得顾着人伦纲常,悠悠之口。根本不能像他们那样肆意妄为。 「怎么,不相信你阿姐是这样的人?」宇文护看她默然,有些心疼。 她却说。「我只是没想到,阿姐倒也把我算计在内了。可她又为什么要这样做,独孤府已是名门世家,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应该是为了。。。」宇文护话说一半,却突然截下话头,只拉她入怀,贪恋着温暖。轻声说着,「别胡思乱想了。她是你阿姐,定不会害你。」 陶恆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让我嫁给你,你当然觉得她是在帮你啦。她还想说话,却见他松开怀抱,亲昵地点点她的鼻尖后,闪身不见了。 他才离开,杪夏就走了进来。原是伽罗的猫奴抓伤了杨坚,而曼陀想让大夫去替杨坚诊治。二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还是大姑娘去了才调停好的。 陶恆听着无聊,心里勐然觉得他们谁做皇帝和她有什么相干。真是人做久了,也开始变得瞎操心了。该干的正经事倒没做,下次可得拉着宇文护多恢復一些法术。 第二日,伽罗委委屈屈地跑到她房中哭诉。「三姐,阿爹不让我总跟阿邕待在一起玩儿,说什么我已经长大了,要知道避嫌了。」 「你是不是又想着跟他出去玩儿啊。」陶恆直接点明她的意图。「又故意跟阿爹说是要和我一起出去,对不对啊。」 第11页 伽罗晃着她的手臂撒娇讨好。「三姐最聪明了。可我们是去济慈院的,办正事去的。」她殷勤地替陶恆将簪子戴好,解释着。 「待在府里也是无事可做,你都安排好了吧。」陶恆倒也想着去放风,起身等她带路。「走吧。」 「嗯,三姐最好了。」伽罗乖巧地挽着她离开独孤府。 待到了济慈院,陶恆也不打扰他们二人相处,只和杪夏随处闲逛。 「怎么说。」 「姑娘,也没什么过分的。许是郡主自知理亏,派人将昨日之事压了压。」杪夏一大早就听她吩咐去外边打听风向。「不然这事早传到老爷耳朵里了。」 陶恆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宇文护既然出手处置了清河郡主的婢子,清河郡主就该明白她和宇文护之间的关系了。却不作为,反倒不符合她的性子了。 「就算她不派人压下这件事,京城里的流言也不会烧到我身上的。」陶恆并不担心。 杪夏却不是很明白。「姑娘这是为何。昨日的事闹得那般大,若不是郡主让人不大肆宣扬,姑娘您的声誉定要受损的。」 「我与太师本就没什么关系,」陶恆倒是睁眼说瞎话,昨夜之事还歷歷在目,烧的她脸色泛红。「而郡主也只是因一件芝麻绿豆大的事来向我兴师问罪。你觉得外边是该传我与宇文护暗通款曲,还是该传郡主嫉妒成性啊。」 「我家姑娘就是聪慧。」杪夏连连点头,十分贊同。 晌午时分,伽罗又拖着她要去天香楼。陶恆四下一看倒不见宇文邕,便问她。「宇文邕是不是先行在天香楼等你呀。」 「三姐,你也知道阿爹不让我过多和阿邕来往。要是我独自去天香楼被旁人看见肯定会传到阿爹耳朵里的。」伽罗睁着闪着无辜的双眼,可怜巴巴。 陶恆没由得心软,却说。「你要是真的喜欢他,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看你呀,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吧。」 「三姐,你说话怎么也越来越像阿姐了。」伽罗不太懂。 算了,当她没说。 「去天香楼吧。」陶恆无奈摇头,还是答应她了。 「嗯,三姐最好啦!」 但不想回去途中,他们却遭到一队黑衣人的劫持。 第7章 伽罗忿忿不平,被关在屋子里还不时沖屋外叫嚣,来回踱步想着办法要逃出去。一扭头却看自家三姐神情自若地坐着,她皱眉不解。「三姐,你刚才怎么拦着我呀,凭我的身手一定能打出去的。」 陶恆倒悠哉游哉坐在榻上自在喝茶,「双拳还难敌四手呢。你一个人当然是可以打出去,那杪夏和夏歌你打算怎么办。」 原来,她们的马车才行至半路,便有一伙黑衣人横在他们之前。为首之人倒还和他们好好商量,只要她们二人和他们走,便不会为难杪夏与夏歌。 当时正是陶恆紧紧拉着伽罗不让她轻举妄动。杪夏和夏歌以及那马车夫才仅仅只是被打晕而已,如若不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伽罗一愣,才乖乖地在她对面坐下。「是我莽撞了。可是三姐,他们到底是谁啊,又为什么要绑我们呢。」 「准确来说,他们是要绑我的。」陶恆指尖顺着杯沿画圈,微微笑着。 「绑你?三姐,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会和你结仇啊。」伽罗倾身向她追问,更是摸不着头脑。 陶恆只笑不语。哎,自己选的男人再难也得牢牢把握住。 突然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伽罗扭身去看,屋门从外被推开,几名黑色劲装的蒙面男子沉着嗓音。「谁是独孤恆。」 「你们要干嘛,」伽罗连忙挡在陶恆身前,「休想带走我三姐!」她这一身粗浅功夫,简直是螳臂当车。 陶恆却拿起凉了一阵的茶水递到她面前。「伽罗,喊了这么久肯定口渴了吧。」 「三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让我喝茶?」伽罗转头更为诧异,她紧咬薄唇,面上强装镇定,手心里却全是汗。 陶恆此时却特别强硬,眼底精光一闪,媚术顺着风钻进了伽罗的眼里。「乖,要听姐姐的话,喝了它。」 伽罗木然地接过茶杯,呆呆地一饮而尽,立时便昏了过去。陶恆手快将她扶住,小心地安放在榻上,指尖一弹,结界落下。随后便同那几名黑衣人一起离开。 等见到对方后陶恆一点儿也不惊讶。她倒熟稔地在棋盘前落座,眼睛轻轻一扫棋局,心下已有对策。 「看来郡主很了解我。」陶恆看着摆在右手边的葡萄,和养在窗台前的各色花植,幽香沁人,反而削弱了二人互相带来的敌意。 元锦瑟背对她,藏在宽袖下的手狠狠紧握,掌心里不由留下几道血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从未把谁当作是对手,但对于独孤恆她却不得不正视起来。 宇文护那样狂妄的一个人,居然会为了她,亲自来到自己府上。又分明是故意找茬挑那婢子的错处,直接废了她的一双手。元锦瑟当然知道,这婢子就是当日差点要对独孤恆动手的那个。 痛苦的哀号声至今还在她耳畔盘旋,她不是不知道宇文护的心狠手辣。可她以为至少他能念在自己的面子上,给她一个台阶。 可那双可怜的手却像是给了她一记响亮的巴掌,但还是无法将她打醒。 第12页 陶恆执黑落下一子,邀请她。「请吧。」 元锦瑟也不扭捏,利落坐下,挺直的身躯一番气度不愧是郡主之姿。 反观陶恆,她懒懒地支着脑袋,扯下一颗葡萄在嘴边打转,一双狐狸眼灵动地打量着棋势。竟没有身为被劫持者的自觉。元锦瑟眼看心烦,便专心与她对弈。 二人针锋相对,棋局之上一招一式都透露着杀机,宛若战场。 再说宇文邕,他左等右等都不见伽罗,心中不免担心。急匆匆带着僕从又重新赶回济慈院。 在半路中便看到了停在路中央的马车,心内一惊,上前查看,只发现了阿恆和伽罗的婢女。待将她们救醒后,宇文邕差点没有急火攻心。 他还算镇静,忙让杪夏与夏歌赶紧回城中去告诉独孤般若,而他则顺着路去查找伽罗她们的下落。 「你很厉害。」元锦瑟棋差一招,面色淡淡,将手中白子丢回棋盒中。 陶恆得意地扬眉微笑。「过奖过奖。」 元锦瑟身子一僵,竟有些晃神,她那张扬的神情真是,太熟悉。 「我不过是赢了你,你也用不着哭吧。」陶恆看她眼眶泛红,心下暗嘆。这样一个高傲的姑娘,得降低怎样的身段才能三年如一日的喜欢宇文护那个大坏蛋呢。 仗着自己生的好看,就无视别人的心,真是太可恶了。 「我不会杀你。」元锦瑟起身走到窗前,远眺外景。 陶恆知道,「你当然不会杀我,你若杀了我,那宇文护心里就永远只有我一个人了。你不会这么傻。」 「我不想为难你。但我却想告诉你,在这个时候只有我能帮到宇文护,完成他的大业。而你,只会拖累他。」元锦瑟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 「我也知道。」陶恆略一思索下,点点头。「你虽是前朝郡主,但我相信你手中肯定还有一批老臣唯你是尊。而我,我的父亲就是宇文护最大的绊脚石。」 元锦瑟诧异她的反应。「那么若你真的爱他,你就该知道要如何做。」 「可你认为现在宇文护还会需要那些老臣吗?或许三年前他会犹豫,但现在,他根本就不在乎。」陶恆双手抱臂,反问她。 元锦瑟苦笑一声,「我早就知道。自三年前他拒绝我的下嫁后,我就知道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但我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能在他心里留下一点位置。可你出现了,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陶恆听得有些无聊,嗤笑一声。「你该不会大费周折地将我掳来是为了讲这一番长篇大论,企图说服我吧。」她实在觉得不可思议,真是有意思。竟有人和那呆子一样爱讲道理。 「当然不是。」元锦瑟唿地一扯嘴角,反让陶恆眼皮一跳。她走向窗台,捧起一盆花,痴痴地笑。 「这花真美。。。」话音才落,元锦瑟随手一丢,只听得远远传来破碎的声响。 陶恆这才警觉起身,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元锦瑟恨恨道,「你得意的神情很像他,连生气眉目紧蹙也很神似。」那声音颤抖却又兴奋。 陶恆心里觉得不好,双手环胸,手间聚力,冷冷看她。「为了一个男人不值得。」 「若你苦苦喜欢一个人三年,到头来一场空,你又会如何。」元锦瑟慢慢后退,嘶哑着反问她。 陶恆想也不想便作答。「要么杀了他,要么就去爱别人。」她也会痛,可还得活不是吗。 本来还同情元锦瑟的心绪,在看到她这副样子后却顿时散去不少。 放不过自己的人不值得被同情,只觉得她十分可怜。但也不怪她,人世本就复杂。 「我做不到像你这样洒脱。所以,」元锦瑟惨澹一笑,竟翻过窗台摔了下去。 那是座三层阁楼,不会摔死,却极易致残。陶恆真没想到她竟对自己如此狠心。 元锦瑟这突如其来的作为让陶恆大吃一惊,愣了稍许才凑近窗前,哪料楼阁下,孤独信和独孤般若恰巧赶到。这场面太意外了。 陶恆盯着摔在地上哭地梨花带雨的元锦瑟,瞭然地笑了。 好深的计策。 而更叫她意外的,正是身后火光四起,熊熊燃烧之景。这一环扣一环真是太精彩了。 独孤信此时也顾不得深究阿恆与宇文护之间的关系了,见火势汹涌,自然是心急如焚。 陶恆施下结界,勉强能拖延一点时间。 这时,宇文护得了信也急急赶来,只冷冷看了眼摔落在地的元锦瑟,却焦急万分地叫人灭火想办法。 结界也挡不住滚滚浓烟,再烧下去这楼阁恐怕就要塌了。而陶恆起先为伽罗设的结界已耗费她不多的法术灵力,她如何也没想到元锦瑟会选择与她同归于尽。一时没防备,落了套。 被浓烟呛得不得不爬出窗口的她眼尖看见了宇文护,赌气不理他。只委屈巴巴地叫着阿爹。 「阿爹,现在太危险了。只能让阿恆冒险跳下来。索性这楼阁也不算太高。」般若一颗玲珑心,三两下就理清了来去脉,顿时对那装可怜的清河郡主没了好感。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先将阿恆救下来,之后再慢慢开始算帐吧。 「阿恆啊,听你阿姐的,跳下来,阿爹在外面接着你,不用怕!」独孤信上前安抚着陶恆,鼓励她跳下来。 第13页 陶恆眼前突然闪过属于独孤恆的记忆。 「阿爹,我怕~」 「不怕不怕,我们阿恆最勇敢了。」独孤信站在树下的模样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陶恆一出神,脚步一滑毫无预兆地掉了下去。害怕油然而起,下意识地闭上眼,却落入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怀抱。 「恆儿!」 独孤信简直气炸,自家的白菜啊被大尾巴狼抢走了!还叫恆儿?!真是气煞老夫了。 独孤般若扶着爹,看他气得颤抖。心里却思索,阿爹这样可不行。 现在还只是抱就已经受不了了,那以后要是睡了岂不是要翻天了吗。 第8章 「独孤大人,我家郡主好心好意请贵府两位女公子过府来赏花。没想到贵府女公子不仅要烧了我们府上的楼阁,连我家郡主她也不想放过啊。」元锦瑟身边侍候的姑姑咄咄逼人,倒打一耙。元锦瑟则仍跌坐在地上,身旁已站了一圈府上的僕役。 独孤信与独孤般若对视一眼,并不言语。独孤信下了朝就有人带口信予他,说是阿恆得罪了清河郡主,让他前去调停。 而独孤般若也是相同缘由被叫去。他们父女二人倒意外在府外相遇,只是还没来得及通气,就听见府内传来花盆碎裂的声响,也不顾规矩双双跑去。 才瞧见楼阁,便眼见一倩影从高处而落,幸而先前有花盆坠落引了下人前来,勉勉强强救下那人。所幸伤势不重,但也得卧床休息一阵了。 待他们走近细看,却不由错愕。那从楼阁之上跌落而下的竟是清河郡主。抬头再一看,阿恆居然探身出来,神色凝重。 独孤信低声责问,「般若,你是不是有些事情瞒着我?」他还不昏聩,清河郡主是何人,又与谁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他都一清二楚。 「阿爹,现在不是说那些事情的时候,得先搞清楚眼下这件事。」般若目光停留在被僕役围住的元锦瑟身上,已有结论。 还没等他们赔罪,就看楼阁上浓烟滚滚,火光乍起。而阿恆却还在楼阁中,独孤般若与独孤信大声叫人救火,可也抵不住熊熊火势。 最后打算冒一次险时,宇文护及时赶到。还好独孤般若心有疑虑,忙派春诗也去通知了宇文护。 清河郡主一事皆由他起,该由他来彻底了结才是。 元锦瑟本就打着与独孤恆同归于尽的想法,说了一通废话,不过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好让下人趁机将楼阁中的装饰点燃。 而她故作被推落,就算独孤恆侥倖未死,身败名裂已然在所难免。她倒要看看独孤恆和宇文护如何护得了她。 但元锦瑟并不想让宇文护来,因为她不想看到那张脸上满满都是对另一个女人的担心。 可总是事与愿违,她满心以为独孤恆必败无疑时,那个挺拔的身影稳稳抱住独孤恆,却一眼都未曾看向自己。 等那姑姑信口雌黄后,几道凌厉的眼神直直逼向她。 而宇文护却紧紧抱着陶恆,目光冷冽,杀意袭人,径直落在元锦瑟身上。「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声音振聋发聩,震得在场众人不由倒吸一口气。那胡说八道的姑子默默后退几步,心中害怕。 陶恆被宇文护这么一吼,着实吓了一跳,不免搂紧他的脖颈,贴近他胸膛。宇文护以为她害怕,手中不禁用了些劲。杀心已起。 独孤信清清嗓子,面色不善。「太师,可否放开老夫的女儿。」言毕,瞪了一眼还依偎在宇文护怀里的阿恆。 「阿恆,你的腿没受伤吧。」独孤般若也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向她使眼色。 陶恆才想起自己还被宇文护环抱着,脸微微泛红,连忙从他怀里下来。只是一连串刺激倒让她腿脚发软,差点又跌在地上。 宇文护眼疾手快将她牢牢圈在身边,神色紧张。「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惯了宇文护杀伐果决,冷面笑匠的模样。这般温柔语气都让众人心中咯噔一声,实在不太适应。 「般若,好好照顾你妹妹。」独孤信气得吹鬍子瞪眼,让般若先赶紧从宇文护手里扶过阿恆。但表面文章依然还是要做足。「多谢太师出手相助。」 转而又望向清河郡主,沖她行礼。「此事我独孤信自会给郡主一个交代。」 「不用交代。」宇文护怒得又叉腰,「你们听着,这件事你们自己心中知晓,不用我点破。」 他冷漠傲气的神色又恍若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太师,「若不想明日京城传遍你们的郡主是个居心狠毒之人,就给我管好你们的嘴!」宇文护阴鸷的眼神慢慢划过在场众人的脸,撂下狠话。 独孤信也不愿再多待,带着他们便要离开。却又听宇文护语气突然温和下来。 「此事皆因我而起,独孤大人,是我一门心思倾心于你家三女,才让她受到这番无妄之灾。」 这话可比之前的警告还要令人震惊。元锦瑟绝望地拨开人群看着他,眼眶的泪无声地留下,真的,不要对她这么残忍,可以吗。 已经恢復元气的陶恆被他防不胜防的坦白惹得脸颊绯红。独孤般若却把她护在身后,长姐作派。 「独孤大人,现今这情境下,或许比较唐突。」宇文护原先叉腰的手也觉得有些太盛气凌人,忙作负手而立。「但我宇文护是真心要娶你家三女的,不日聘礼自会到府。」 第14页 陶恆憋着笑低下头,什么呀。这求亲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相不相信我阿爹会连同你的聘礼一起扫地出门的呀。 独孤般若回头无奈地用眼神示意她。 独孤信已经猜到了大概,但他完全没想到宇文护竟然就这么直白地广而告之。这下真的是堵不住悠悠众口了。 他堂堂八大柱国之一,本该一心为国,可现今难不成是要同这野心勃勃的乱成贼子结为亲家吗? 这个女婿,他拒绝啊。 但他有理由相信,明日宇文护求娶独孤家三女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也一定会传到皇上的耳中。 若宇文护威胁陛下赐婚,他独孤信岂会抗旨不尊吗? 「宇文护你若是真心,就不会陷阿恆于囹圄之地了。我劝你还是先把你的破事处理干净吧。」独孤般若也算是给他一个台阶下,和独孤信他们一同回府了。 宇文护目送他们远去,原先温柔的神情一回头却眼神如刀。 「你不该动她的。」 之后几天,京城里的流言蜚语一日比一日精彩。 先说清河郡主,不知犯了什么恶疾,被太师送去偏远寺庙静心修身养性。他们之间爱恨不得的故事传的真真假假,十分热闹。 后又说起,太师竟三年前就心悦于独孤府的三女公子,不日便要上门求亲。而清河郡主与太师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自然多了陶恆的戏码。 京城里的风向一转三转,倒是传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谈资奇多,大家原本眼中心狠手辣,权倾朝野的太师,如今摇身一变倒成了痴情男子,为了迎娶自己心爱之人,不得不成为权势之人。 也对,放眼看去,宇文护这几年也就是手段狠了些,毒辣了一些。可做出的决定都是有利于北周的。如今北周日益繁盛,自然少不得他的治理。 「第二次了。」宇文护轻轻抚着陶恆的长髮,无可奈何。「这是你父亲第二次将我的聘礼扔在府外了。」 陶恆却抿嘴偷笑,「他没把你一起扔出来已经算给你面子了。」第一次,独孤信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他坐在一起喝茶,但一听到他前来的目的,勐一拍桌子,按茶杯里的水晃了晃。径直派人将院子里宇文护带来的人和东西一併赶出去。 这次,连宇文护的面都不曾见,梁叔得了令,将聘礼拒之门外。称独孤信有疾不便见客,草草打发了宇文护。 「你阿爹有问你我们之间的事了吗。」宇文护看着铜镜里的她,那晶亮的眼睛直叫人心乱,嘴角噙着的笑意更是让他欢喜。 陶恆也郁闷,摇摇头。「自那天回来后,阿爹只罚我去佛堂思过,却不曾来问我有关你的事。你说奇不奇怪。」 「不奇怪。」宇文护硬是同她挤在一张椅子上,看着镜子中相配的两人,微微一笑。 「为什么。」 宇文护闻着她秀髮传来的阵阵清香,意乱神迷。低沉的嗓音似乎透露着危险,「你忘记你阿姐了?」 「你是说,我阿姐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和我阿爹说了。」陶恆狐狸眼悠悠转着,干净又狡黠。 宇文护点点头。「说了也好,倒也省去了我一番口舌。只不过她肯定不能将我对你的心意完完整整地告诉你阿爹。」他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心中起意。 陶恆透过铜镜看到他定定看着自己,唿地脸红移开视线,转脸问他。「我也不知道,你对我。。。」 追问的话还没说完,那柔唇轻轻映在陶恆的眼睛之上,「这,就是我对你的心意。」想拥有你,一生一世。 不求来生,只要昨日,现在,明日。 陶恆从不觉得宇文护如此摄人心神,他眼底的光彩让人移不开视线,那露骨的神情叫她心一恍,那唇已渐渐凑近她的唇瓣。 两人温热的气息纠缠在一起,他只需一个低头,而她也只需一个仰头,二人的唇便能映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敲门声忽起,惊醒了陶恆。她羞恼地推开宇文护,调整心绪问道。「什么事。」声线有些许颤抖。 是杪夏。「姑娘,是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第9章 「般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妹妹和宇文护之间的关系了?」独孤信黑着脸,背手责问。 独孤般若点点头,「阿爹,我是知道有段时间了。但我能保证,阿恆和宇文护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般若,你真是煳涂!你难道不知道宇文护的狼子野心吗?你怎么还能纵容阿恆和他来往?」独孤信心中勐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爹,我当然知道宇文护的狼子野心。」般若自有自己的一番打算。「但正是因为知道,我才默许他们之间的来往。」 独孤信讶然,十分不理解。 「阿爹,那句预言您可以不在乎,可我不行。『帝星未明,然独孤天下。』我相信,那个能独孤天下的人一定会是我。」独孤般若隐藏着的野心已昭然若揭,她眼底的势在必得,反让独孤信认不出她来。 他胸口一疼,眉目紧蹙。「般若,你。。。」 「阿爹,我知道。你一定认为我大逆不道,但是我没有办法。为了独孤家,我只能如此。」 「所以,你就连你的妹妹也要利用?」独孤信不置可否,语气里带了些失望。 独孤般若只说。「阿恆没有野心欲望,她也不知道这独孤天下的预言。而我相信宇文护也是真心喜欢她。如此一来,我们不就可以借宇文护之手除掉宇文觉,扶植宇文毓称帝吗。」 第15页 「所以,你才会这么迅速地答应了宇文毓的求亲。」独孤信不想般若竟存着这样的心思。「你怎么就能保证宇文护一定会听你的。」 她却笑了。「宇文觉身体孱弱,已几乎不会有子嗣。而宇文毓懦弱无能,胆小怕事。是最容易控制的傀儡皇帝。我相信,放眼宇文家,宇文毓是宇文护光明正大称帝的最好藉口。而我则可以同宇文护做一笔交易。」 独孤信看着面前的女儿,野心勃勃,志在必得的模样,不由嘆气。「你假称宇文毓称帝后不久就会主动禅位给宇文护。可以后若撕破协议,宇文护自视甚高,自然不会把宇文毓放在眼里的。到时你们就会成为第二个宇文觉,那又该如何。」 孤独般若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在赌。」 「赌阿恆在他心中的地位吗?你疯了,般若。那是你的妹妹。不是保护独孤家的一枚旗子!」 她却无奈,「身为独孤家的女儿,就得有这样的自觉。我们得保住自己的家。而且阿爹,我想阿恆也是愿意的,而且您应该也看得出来,阿恆是真心喜欢宇文护的。」般若语气一转,戳中了他的心事。 孤独信突然怄起气来,「我当然看得出来。小丫头片子春心萌动,被男人三两句的花言巧语就骗得团团转。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可是怎么就是宇文护那傢伙了?」 般若噗嗤一笑,「阿爹,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您可有这么多的女儿呢。一个个都要出嫁,您得怄多久的气呀。」 「我是被圣上召回京城来的,他的原意是让我替他制衡宇文护。现在倒好,我倒和太师结为亲家了。」独孤信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宇文觉。虽还未答应接任丞相一职,可想到宇文觉万般恳切的模样,他就不由得头疼。 般若笑笑,「阿爹这是同意了?」 「能不同意吗。这京城的流言传得满城风雨的,倒成我的不是了,棒打鸳鸯。而且恐怕早就传到圣上耳朵里了。如果宇文护再添一把火,让宇文觉赐婚。难道我还抗旨不成?」独孤信心中实在是气,又沉下脸来。「就怕圣上已开始忌惮我们独孤家了。」 独孤般若却说,「阿爹,宇文觉就算他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敢有其他的行径。况且这件事起因不在我们。我们独孤家才是受害的那方。」 独孤信心烦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他无奈嘆气,忽又想起什么,连忙又说。「般若,你可得管教着伽罗,莫让她和宇文邕走得太近。」 「老夫我已经有两个女儿都折在宇文家手上了,可不能让伽罗再进宇文家的们!」独孤信绷着脸,有趣极了。 般若心中才算松口气,点点浅笑染在嘴角。 独孤曼陀看着阿爹和阿姐一番谈笑,心中不免愤懑,但又有自己的一番考量。小心地转身离开,却正好碰上陶恆。 她一愣,脸上讪笑假模假样。「阿,阿恆,你身体好多了吗。」曼陀心虚地假意关心。 陶恆却不答她,定定看着,反倒让她心里发慌。「二姐,先,先走了。」曼陀不由加快脚步赶紧离开。 「姑娘,二姑娘怎么见了你跟见了鬼似的呀。」杪夏不明所以,看着曼陀落荒而逃的样子甚是不解。 「我又不是二姐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陶恆却偏头看着独孤曼陀的背影,眼神黯了黯。 直到离开陶恆的视线,曼陀才唿出一口气,轻拍着胸口后怕。身边的丫鬟秋词嗫嚅着,「也不知道三姑娘听到多少。」 「哼,听不听到又有什么相干。反正她们两个人都是要做王妃的人,连伽罗也有可能。就只有我,只能嫁给一个臣下!」凭什么!独孤天下的预言为什么不会应验在她的身上,阿爹真是偏心!曼陀心里怨愤,越发不待见杨坚了。 身边的丫鬟秋词倒总说杨世子的好处,却让曼陀更加心烦,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般若才走,陶恆便走了上前,就看见独孤信冷着脸,扭头不去看她。 「阿爹。。。」陶恆怯怯近前,挽过他的手臂撒娇讨好。「阿爹,您要是真不乐意宇文护来求亲,您拒绝就是了,我一定不会说半个不字的。」 「您就别跟我怄气了。」陶恆抿着嘴偷偷探头望着独孤信。 他沉沉嘆气,「你呀,阿爹以为你和你阿姐一样不用让我操心,谁知道你闯下的祸事竟比天还大。」 陶恆努努嘴,自知理亏。 「阿爹是真不想让你嫁。可事已至此,我也不能让你的名声受损,让你不开心。」独孤信这才转头瞧她,拉过她的手和蔼地轻抚着。「你和伽罗的娘走得早,伽罗年纪最小,我又过多纵容,喜爱她自然多些。」 「你呢,又从小体弱多病,清静性子,也万事由你。可怎么就被宇文护那臭小子给迷了眼了 。」他还是生闷气,却也无可奈何了。「但阿爹和你说,得等到我满意了,宇文护的聘礼才能抬进我们独孤府的大门。就算圣上下旨赐婚,我一日不受这彩礼,他呀,就一日不能娶你。」 陶恆一时没忍住,笑了出声。「阿爹满意就好。」 「你呀~」独孤信方才露出笑容,点点她的额间,无奈摇头。 过了几日,朝堂上宇文护的一道摺子引起了轩然大波。 独孤信黑着脸,不说话。宇文觉坐在皇位上也不知道该怎么批覆。他心中当然是坚决拒绝,可宇文护若威胁他,他难道反抗地了吗?他狠狠攥着奏摺,闭口不言。 第16页 「太师,太师若要求娶独孤大人之女,尽管下聘就是。何必要寡人,寡人赐婚。」宇文觉见众大臣都不言语,只好结结巴巴应他。 宇文护叉腰道:「臣自然已经下聘,不过还想求陛下您一道旨意罢了。」他挑眉含笑,心情甚好。 「这,这事,有关独孤柱国家事,寡人,寡人不好置喙,还是,还是请柱国大人与太师自行商量吧。」宇文觉想尽力拖延此事。 却不料宇文护强硬,「当然。翁婿之间的事臣与独孤大人自然会有商有量。难道陛下不看好这门亲事吗?」音量突然拔高,吓得宇文觉身子一抖,手中的奏摺落了地,不敢不从。 这日晚上,陶恆才拿下耳坠,就看见铜镜里多了一个人。 宇文护背着手,笑意盈盈。 「有什么好事情吗。」陶恆故意打趣他。「阿爹收下你的聘礼了?」 他轻笑摆头。「他有没有收下聘礼,你可比我清楚。」宇文护走到她身边,手搭着她的肩膀,「只不过是让宇文觉下了道赐婚圣旨罢了。」 「这下你无论如何都得嫁我了。」宇文护语气里还带了点得意,心情愉悦。 陶恆憋笑,「这有什么好得意的,我阿爹可说了,得等到他满意了,他才会考虑收下你的聘礼呢。」 宇文护突然扳过她的脸,「要不我们就先生米煮成熟饭,你阿爹也不会对未来外孙的爹不满意了吧。」 「你。。。」陶恆羞红了脸,气得就要推开他。但不想宇文护强势地吻住她,一亲芳泽。 二人气息交缠,宇文护肖想了多年的味道,不由加深了力道。陶恆不由自主被带领,顺从自己的心意慢慢搭上他的腰际。 原来亲吻如此美妙。 陶恆不自觉窃喜地隐隐露出狐狸尾巴。 第10章 陶恆忽觉灵力增长,狐狸尾巴竟露出来了!她搭在宇文护腰间的手勐然收回,惊觉睁眼。只看宇文护双眼微阖,享受着这片刻柔情,倒没发觉她的异样。 她右手背在身后,手心微亮,急急压下收起蠢蠢欲动的尾巴,另一手连忙推开宇文护, 脸颊绯红,低头不语。 宇文护只轻轻笑着,又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迷人的声线钻入她心底。「你放心,我一定风风光光把你娶进我的太师府。到那时我可得好好向你讨讨这三年来的利息。」 陶恆还不说话,宇文护只当她害羞,紧紧拥着她,心满意足。 待宇文护离开后,陶恆才素手一扬,雪白的九尾绽了开来,高贵又魅惑。她惊喜地摆着九尾,又抬手摸了摸藏在秀髮下的耳尖,果不其然,连耳朵也回来了。哎,早知道能用亲亲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她也不会白白浪费了这三年了。 只是。「真是奇怪,原形倒是能幻化出来了。可我的内丹怎么还没有动静。」陶恆没高兴多久,皱眉嘟囔,又有些沮丧。 法术正在渐渐恢復,连原形也已能幻化。但内丹却还是迟迟未有甦醒之意。这几年她不仅仅是法术全失,更是连内丹都藏在体内,不曾有意动。可按常理来说,就算她法术尽失,好赖也还有内丹护体,可自她醒来后无论如何催动内丹,都没有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陶恆想的头疼,但转念一思忖,如今原形都恢復了,内丹还不是迟早的事了嘛。 这么一想,她弯起嘴角便去休息了。 被独孤信接连退了两次的聘礼,宇文护之后倒学乖了,先送些小物件儿过来给她,独孤信虽然冷着脸,也不能不收。而后更是搞了迂迴战术,又派人给般若曼陀及伽罗都送了应她们心意的礼物。女儿们开心,独孤信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气得独孤信心中憋火,他本就宠爱女儿们,自然也不会让女儿们不顺心,只得自个儿生闷气。再后,宇文护倒开始光明正大地给他敬上大礼。 也算他用心,都是自己属意的好东西。般若看阿爹虽然仍旧绷着脸,眼神却定定停在那些大礼上,瞭然一笑。 而朝堂之上,独孤信仍旧同宇文护针锋相对,但言语间已有缓和之意。 待见独孤信渐渐开始默认宇文护女婿的身份,宇文觉不由心慌,又急急召他进宫。但听着独孤信不痛不痒的回答,当然叫宇文觉心情不顺。 宇文觉性子本就浮躁,如今大权旁落,又无子嗣。而自己召回的老臣反而要和那窃国贼子结为亲家,他能不勃然大怒吗! 他向来看不起身份卑微的宇文邕,不免多责打了几下。皇后劝了几句才讪讪收回脚,但心底还是未曾解气,又想起那宇文护也不过是低贱的蛮夷女子所生,现在竟敢仗着手中权势作威作福。冷笑之下全把怒气洒在了宇文邕身上。 这日,陶恆坐在榻前,正摇头晃脑琢磨着宇文护送来的棋谱,又惬意地品尝着放在手边的葡萄。 「三姐三姐,不好啦。」伽罗火急火燎地跑进她屋里,陶恆一闪神,一枚黑子唿地落入棋盘,坏了一盘好棋。 陶恆无奈抿嘴,「又怎么了。」偏头就看见伽罗心急如焚跑到她身旁,拉上她的手就要出府。 路上陶恆才算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宇文觉为求解气,让宇文邕出任同州当刺史。那可是一个兵荒马乱的荒凉之地,宇文邕身体本就不好,去了那里岂不是要他的命吗。 伽罗本想去求阿爹的,但是又想到阿爹早发下话不让她和阿邕过多来往。情急之下,便想让陶恆去找宇文护,让他发话将阿邕留下来。 第17页 「伽罗,我要是帮了你,不仅阿爹会生气,连宇文邕恐怕都会有性命之忧。」 「为什么啊,三姐。宇文护他,他不是权倾朝野吗。留下阿邕不是一件难事吧。而且宇文护髮话,圣上恐怕也不敢不从吧,又怎么找阿邕的麻烦吗。」伽罗皱紧眉头,嘟嘴不解。 陶恆双手抱臂,「的确不算是一件麻烦事。但这样一来,皇上只会更加不待见宇文邕,以后变着法儿地惩戒他。你帮得了他一时,却帮不了他一世。」 伽罗认真一想,颓丧地停下脚步,无能为力。「那,那就眼睁睁看着阿邕去同州吗。」 「你呢,现在赶去送他应该还来得及。」陶恆伸手点点她的脑袋,提醒着。 她忽又展开笑颜,连连点头应道,只是又委屈地挤着眉毛。「又怎么啦。」陶恆看她这表情,哭笑不得。 「阿爹他,不让我单独见阿邕的。所以,三姐。。。」伽罗又抓过她的手东摇西晃撒着娇。 陶恆认命答应她,「知道了,赶紧走吧。」抱着手叫她带路。 「嗯。」伽罗重重地点了点头,挽过她的手臂径直往城外赶去。 宇文邕临行前还能再看一眼伽罗,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看伽罗言辞恳切想帮他求情的样子,心中情难自抑,可碍于陶恆在一旁,不敢有所动作。他深情款款地注目着伽罗,一番真心话脱口而出。 陶恆还以为他会一直藏在心里留成秘密呢。她识趣地退到远处林间,不打扰他们。 伽罗的确是没有想到阿邕竟待她有不同与旁人的心思。说到底她才过及笄,对男女情/事还不是很通透。还没来得及问三姐她和宇文护之间的感情是如何的,眼下倒是她心如乱麻,不知该如何回答。 恍惚间她却想起三姐的一句话来,自己待阿邕又是怎样的心思呢?她因思索而低头沉默不言语的样子,反而让宇文邕脸上划过一丝落寞。 「伽罗,你不用急着回答我。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再给我答案好吗。」宇文邕相信自己可以等的。 而陶恆自清河郡主一事之后就鲜少出门,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不免觉得身心舒畅。见四下无人,她掌心发亮,九尾趁势而出。但也留了个心眼,指尖多打了一道眼障。就算有旁人突然经过,也不会看见她的尾巴。 皎白的九尾随她意动,尾尖轻轻扫过路边花草间,眨眼之间蓬勃而长,真叫人称奇。 突然,陶恆狐狸眼一紧,宽袖一挥,九尾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血腥味。 她寻味而去,却不见人影,只看到残留的血迹。弯腰轻嗅,眉目越发紧蹙。 「姑娘,此处有些危险。」是宇文护派来保护她的暗卫,不轻易出现。他一身玄色衣袍,握着长剑警惕地观察周围,护在她身边。 陶恆起身问他。「你躲在暗处时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他摇摇头,也觉得奇怪。「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却有一阵风吹过。」风过之后便传来淡淡的血腥味。他唯恐陶恆有事,急忙现身护其左右,不敢懈怠。 一阵风?陶恆盯着地上的血迹,若有所思。 回到独孤府后,伽罗闷闷不乐,独自一人坐在河边发呆。脑海里倒想着宇文邕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有些坐立不安。 陶恆正想上前开导她,却看见杨坚迳自走去,他们二人竟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交谈,真是稀奇了。她看伽罗自有人开解,转身便回去了。 太师府。 「今日出府了?」宇文护坐在案前,看着卷册并未抬眼。 三七点头,「是跟着独孤府四小姐一起去送了宇文邕。」 「回去吧。」 「主上,在林中出了件怪事。」三七低头回禀。 宇文护眼神冷冽望向他。「说。」 「林中发现了血迹,却并无尸体,也没有发现异样。」三七如实说来。「姑娘无事。」他连忙又加了句。才看见宇文护的脸色好转起来。 他嗯了一声。「你小心护着,不要出事。去吧。」 三七行礼遂退下。 哥舒此时正跨过门槛而来。「主上,您真的要娶独孤家的三女公子吗。」 宇文护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主上,这就是他们独孤家的嘴脸。」哥舒将密保双手奉上,替他不平。 那密报写得十分详细,直接点明独孤恆就是皇上乃至独孤家派到他身边监视他的一枚棋子。目的就是为了牵制他谋权篡位,也打算找到证据坐实他妄想夺权的野心。 宇文护看着这密报,不由大笑。「我的野心还需要用证据来坐实吗。」他不禁反问哥舒。「这不过是独孤般若抛出来安抚宇文觉和其他老臣的说辞罢了。不足为惧。」 「可是,主上。。。」哥舒还想劝他,却被他抬手阻止。 「我做事向来速战速决,但只有娶恆儿这件事让我错过了三年。所以,这次我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宇文护运筹帷幄这几年,不过是想要人敬他,不料大家倒都怕了他。但反正效果都一样,他对现今这局面十分满意。那个位子不过是他一句话的问题,他想要便要了。但现在他最想要的,是恆儿。 第11章 独孤般若的赐婚诏书很快就下来了。宇文觉这次的赐婚倒算是真心实意的。且连其他柱国也都前来恭喜。她坐在屋中,轻嗅茶香,听春诗回禀着堂上的情况,淡淡笑容挂在脸上。 第18页 看来她流散出去的碎语是起作用了。 「姑娘,这流言要是传到太师耳中。。。」春诗跟在般若身边时间久了,有些事自然也都明白。但这次牵扯到三姑娘,恐怕有些棘手吧。 她却不紧不慢答道。「宇文护并不会把那些话放在心上。若他介意的话,早已动手。」 自独孤信慢慢转变对宇文护的态度后,般若就开始在那些老臣之间透露一些所谓的内幕来。 无非是阿爹他为了消减宇文护对自己的戒心,不惜牺牲自己女儿之类的话。也藉此利用这个机会传到宇文觉耳中。毕竟现在她还没有嫁给宇文毓,独孤家也还需要宇文觉的信任。 不然,宇文觉怎么还会答应下旨赐婚呢。那些老臣也不会上门恭喜了。 这件事她当然没有和阿爹商量过。般若倏地想到阿恆,淡淡笑容也敛起,心中自然知道亏欠她许多。所以她只能豪赌,期望宇文护日后会对阿恆很好。 喜事临门,独孤信也是喜笑颜开。几位柱国竟也不介意他即将要和宇文护结亲,都上门恭贺,实在是叫他心中甚慰。 才没寒暄几句,就听下人通禀。 是陇西郡公和他的世子到了。 独孤信更是笑容满面,上前致意。目光倒落在李澄身上,心中似有打量。 李澄一表人才,谈吐不凡,让独孤信不由满意。 「三姐,府里这么热闹你怎么又窝在屋子里看你的棋局啊。今天可是圣上给阿姐赐婚的好日子呢。我刚刚也看到阿毓哥了,他啊,笑得脸都快僵了呢,哈哈。」伽罗最爱凑热闹。方才就扒在府门边,看宇文毓亲自下聘前来求娶阿姐。 唔,阿姐可真幸福。 「阿姐终于可以嫁给他了,他怎么会不高兴。」陶恆听着屋外鼓乐齐鸣,也觉得十分热闹。 「所以啊,三姐你就别鼓捣你的棋局了。出去一起热闹热闹啦。」伽罗小孩子心性,挽着她一起去了前厅。 才进厅前庭院,伽罗眼尖瞧见阿爹被围在中央,就兴沖沖跑上前,眉开眼笑唤着阿爹。蹦蹦跳跳的身影撞进了诸位叔伯面前。 陶恆行在之后双手抱臂,亭亭走来。 李澄先听着一女公子活泼跑来,带着撒娇的言语晃进他心底。他不免多看了几眼面前的俏佳人,嘴角带笑。 「阿恆,你身子不好怎么也出来了。」独孤信正要对伽罗说教,眼一抬便看见远处的陶恆,十分欣喜。 随着独孤信的目光,那些叔伯们又转身扭头望向来人,不由被陶恆的恍若天人的相貌一惊。各人心中到底有番思量。 不怪乎宇文护对她倾心三年了,也更不用说独孤信极少让他这三女见人了。自当别说前朝的清河郡主因她而嫉妒成性了。 李澄目光灼灼,差点失了心神。被李昞轻微的咳嗽声才叫回神。陶恆此时已经站在独孤信身边,向众位叔伯行礼致意。 「独孤兄,你这几个女儿可都是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啊。」原还因为大家都思及宇文护,顿时气氛沉闷下来。但又不知是谁忽然开口夸赞着独孤家的女儿来。 众人也都一扫愁眉,开始客套起来。 独孤信见伽罗与李澄年龄相仿,便让伽罗招待李澄先四处参观去。远远看着他们二人一对璧人模样,独孤信心中那番盘算越发深了些。 李昞的视线停在远处二人身上,又偏头看了看独孤信的脸色后,开口便说。「独孤兄啊,我看这两个小朋友,可是天生的一对啊。」 他话音才落,就有其他人起闹,独孤信却还是只笑不语。先让各位大人先行落座,唯独和李昞落在之后。 「独孤兄,若是您同意的话,不如我们两家结个儿女亲家如何。」见独孤信似有考量,李昞倒乘势继续说来,「我可只有李澄这么一个儿子。这伽罗如果嫁过来,那将来必定是陇西郡公夫人吶。」他又朝伽罗和李澄那处望了一眼。 这话说到这份上,独孤信也正要开口,却被折回来的陶恆挽过手臂,温婉笑道。「阿爹,就等您了,快落座吧。」转而又对李昞点头笑笑。 「李世叔,您也快请吧。」 李昞被中途截了胡,笑容一僵,却还是微笑着连连应她。只是在他们二人回头那一瞬,眉目微皱,老谋深算的眼睛里划过一道疑虑。 夜里,伽罗一闪身熘进陶恆的房间,吵着闹着要和她一起睡。 「想和我睡是假,想问我问题才是目的吧。」陶恆坐在妆檯前,都不用读心术就知道坐立不安的伽罗的小心思。「怎么了。」 伽罗丧气地垂着头,嘟嘟囔囔着。「三姐,阿爹要我嫁给李表哥。可是,可是我才和他见了一面啊。」 她撅着嘴,一点也不高兴。「我去和阿姐说,阿姐却说婚姻大事就该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可我真的不喜欢他。」 「阿爹还是同意了。」陶恆早间故意打断他们二人的对话,原以为能暂时打消独孤信的念头。没想到啊。 伽罗睁大眼睛,歪头看她。「三姐,你也知道呀。」 陶恆摇摇头。「我不知道阿爹下的决定。我只是早些时候听到李世叔对阿爹提了这个建议罢了。」 「怎么办呀。我还不想嫁人呢。」伽罗委委屈屈,赖在她的床上打滚不满。突然她倒是想起什么的样子,跳起来询问陶恆。「对了,三姐,你最喜欢干什么呀。」 第19页 陶恆还在拆髻,被她跳脱的心思搅得哭笑不得。「怎么又问起我来了。」 「李表哥让我问的。还说什么要我委婉的问你。」伽罗屁颠屁颠地跑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小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摇头晃脑。 陶恆狐狸眼微微一转,轻笑一声。 「三姐,你笑什么呀。」伽罗倚着她,看着铜镜里的陶恆,眨巴眨巴眼。「这事儿李表哥还叫我保密呢。」 「他答应你什么了。」陶恆摆正她的脑袋,知道她才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伽罗吐吐舌头。「一年。整整一年济慈院的花销都由他出。不错吧。」伸着指头向她炫耀。 「嗯,你三姐我就值这些钱啊。」陶恆嗔她一眼。 「哎呀,三姐你到底喜欢干什么。我好交差呀。」伽罗晃着她的手臂撒娇谄媚。 陶恆点点她的额头,「你就惦记着你的钱吧。」但她倒还是托着下颌,悠悠说道。「我嘛,最喜欢找世上最难的棋谱,让宇文护那傢伙解棋。」 「啊。」伽罗为难。「这,这要我怎么去跟李表哥说啊。」 陶恆拉起她,径直把她往外赶,「反正我告诉你了,怎么说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伽罗还想挣扎,却已经被关出在门外。 「三姐~」伽罗眼巴巴地还想让她开门,却看她熄了烛火,只好讪讪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陶恆才走向床边,就被身后一阵劲风紧紧拥在怀里。 「那李澄真是该死,那双眼睛就该挖出来。」宇文护闷闷的声音随着胸腔振动慢慢传来,带着深深的敌意。 陶恆抿嘴偷笑。「你干嘛吃这种干醋啊。」真是小心眼。心里却十分受用。 「我不仅吃醋,还想,吃了你。」他埋进陶恆的脖颈处,燎人的气息唿在之上,撩拨着陶恆的神经。她怯痒,缩了缩脖子,反让宇文护越想逗她。 二人你来我往,互相捉弄。眼底笑意却都渐深。 稍许,宇文护搂着她在床沿边坐下,享受着这片刻安宁。「要我帮伽罗将宇文邕召回来吗。」 「召宇文邕回来做什么。」陶恆晃着挂在他腰间自己送他的玉佩把玩。 宇文护轻嗅着她的发香,心中意动。「伽罗不是和宇文邕要好吗。将他召回,不仅可以消了李昞的小心思,还能让她开心,一举两得。」 「李昞的小心思也得他儿子配合才行啊。」陶恆撇嘴,「你又不是没听到伽罗是怎么说的。」故意在宇文护面前点明李澄的想法。 宇文护危险地眯起眼睛,「是吗。」他硬扳正陶恆的脸,作怪地捏住她的脸颊,嗯,早想这么做了。 手感很好。 他眼睛里似有光芒万丈,陶恆怔着,又被美色而误。被他魅惑的声线吸引,和他眼对眼,鼻对鼻,笑意盈盈。二人纠缠在一起,也笑在一起。 第12章 「三姐,我不想嫁的,但是李世叔说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了。」伽罗垂头丧气地走出鸿宾馆,站在候在门外的马车前,愁眉苦脸。 陶恆掀开车帘迎她上车,也不应她。 伽罗怏怏地靠着车壁,碎碎念着。「李世叔三言两语地就把我打发了。杨坚这办法也不管用啊。」 「那你就认命吧。听说阿爹还打算要我们三个女儿一同纳采礼。」陶恆还故意逗她,神色淡淡倚在车内望着她。 伽罗啊了一声,泪眼婆娑,「三姐~我不想嫁。。。」笑脸纠结在一起,可怜兮兮的。 「好了好了,逗你的。不过阿爹的确是想要一起纳采礼的。」陶恆着实不明白,独孤信这么急切地想要把她们嫁出去是为了什么呢。 「那我岂不还是要嫁给李表哥吗?」伽罗又要落下泪来。 陶恆替她擦了擦眼泪,「纳了采礼而已,到时候嫁不嫁得去当然还得看我们小伽罗的心意啦。」陶恆宽慰她。 伽罗凑到陶恆身旁,窝在她怀里不说话。 近几日,般若的婚期将至,独孤府里时常见不到她人影,说是在宁都王府安排大婚当日的事宜。 没了般若的管束,伽罗也整日疯跑,不是在济慈院待着,就是去林中打猎。目的却都只有一个,就是避见已和自己定亲的李澄表哥。所幸,李澄也曾放心思在伽罗身上。倒每每对陶恆格外上心。 而曼陀没了般若压制,自然也是春风得意。只是走在府中园内,就看见陇西郡公府的人送东西上门,却只往阿恆那边送去。 怎么,讨好小姨子就只讨好亲生的吗。曼陀自小就因庶出的身份被人瞧不起,所以事事都要争上游。可无奈自己之前有个厉害的长姐压自己一头,往下又有个最年幼的嫡出小妹讨人欢心。 她虽然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可碍不住自己的身份。姣好的容颜一想到此,脸色大变,心中气结。脚步微快,抢在那些人前头,示意秋词问话。 「站住。」秋词立在曼陀身边,问道。「你们送的这是什么。」 陇西郡公的人奉了自家世子的命来了好几趟,可东西却一次都不曾送进去。本想着这些物什肯定又会被扔出来,但看到是独孤府的二女公子上前叫人问话,心里不由一喜,忙应。 「回女公子话,这是世子寻来的棋谱想赠予三女公子的。」他小心回话。「只是这东西,三女公子似乎瞧不上眼。」 第20页 曼陀向秋词使了个眼色,秋词得了意,伸手欲要打开来看。那下人却急急护住,可不敢。「二女公子恕罪恕罪,这是我家世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呈给三女公子的,可千万不敢。」 「怎么。这既然是送给我妹妹的东西,那便是我妹妹的了。我是阿恆的姐姐,连妹妹的东西都不能看了吗。」曼陀一下子被戳中痛处,脸色难看,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就打开,拿起棋谱端详。 倒是个好物件。曼陀却更是气恼。阿恆懂什么下棋,还不是粗浅棋艺。谁人不知她独孤曼陀色艺双绝,这按理本该就是送给她的东西,怎么就要拿去给阿恆了? 她冷着脸,「这棋谱就由我带去给阿恆吧。」曼陀狠狠攥着棋谱,指甲印则深深地嵌在古籍上。「你回去告诉你家世子,他要娶的是我的小妹伽罗,不要献错殷勤了。何况,独孤府三女公子早已被圣上赐婚于太师了。这样私相授受,你家世子存的什么心思。」 这番控诉,那奴僕哪敢承受,吓得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讨饶。曼陀只挥袖快步离去。 「姑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秋词看着被曼陀一怒之下扔进池塘的棋谱,有些为难。 曼陀怒气还未消,「哼。孤独般若可以嫁给宁都王,成为宁都王妃。独孤恆更是厉害,就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夫人。独孤伽罗也可以嫁给陇西郡公世子。谁不知道陇西郡公府家财万贯啊。我呢,你家姑娘我却要嫁给谁!」 「姑娘,您可千万慎言吶。」秋词惊得四处张望,心中不安。 她气得口不择言,哪管得这许多。目光恨恨停在那浮在水面上慢慢浸湿的棋谱,眼神一紧,一抹冷笑划过嘴角。 三日后,独孤信破天荒竟请了宇文护入府。二人在书房足足待了四个时辰,不让旁人打扰。 般若得了消息也赶紧候在房外。倒不是怕宇文护会加害阿爹,只是怕他们二人若一言不合又水火不容,那她的计划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而曼陀竟也难得悄悄躲在一边,查看情形。虽然她知道那些流言蜚语不会对结果产生什么影响,但若能在他们彼此指尖留下个疙瘩,那就是她成功的第一步。 春诗默默上前,「姑娘,最近世家之间传出的一些流言有些异样。」她靠近般若耳畔,将自己所知悉数道出。 只见般若柳眉紧蹙,眉目间露出一股杀气。 又过了半个时辰,宇文护和独孤信才从书房双双走出。二人这番详谈,似乎少了彼此敌意,但也还不亲近。 「岳父大人,小婿可否去看望恆儿。」分明是询问的语气硬是被宇文护说得如此理所应当。独孤信绷着脸,懒得理睬他,拂袖便去。 宇文护倒是轻车熟路,拣了一条最近的路大步而去。 而般若只得紧紧跟着阿爹,想知道他和宇文护究竟谈了些什么。尽管眼下还有件事十分要紧。但方才看宇文护轻松的神色,她才微微放宽心。 曼陀小心翼翼地跟上宇文护,心中自有盘算。忽然宇文护顿下脚步,吓得她收回脚,不敢上前也不敢发出声响。 宇文护悠悠弯起嘴角,一声轻哼随风而散。 待到了陶恆的闺房,他也并不顾忌,推门就进。杪夏赶紧退出,也不敢在外侍候,走过转角就不见了人影。 这行径,更是给了曼陀绝佳的机会。她蹑手蹑脚地凑近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屋内窸窸窣窣的声响,十分好奇。 「你这是干什么。」陶恆拍下他作乱的坏手,狐狸眼瞪着他,语气一本正经。 宇文护坐在榻上,支着脑袋轻轻笑。却也故意抬高声线,掺杂着一丝怒气。「我在质问你。」 「质问我什么?你既然已认定我与他人有染,又为何来问我。」陶恆沖他努努嘴,又朝着屋外大声吼道。 他憋着笑,但还是故作震怒。「他为何要送你东西。」 在不明所以的曼陀听来,只当是宇文护信了传闻,前来兴师问罪。满意的笑容慢慢染上她的脸颊。 宇文护,呵,也不过是一个坠进爱情里的傻子而已。这么一点风吹草动就按耐不住了,倒是她高看他了。 看来拿下他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太师夫人嘛,能不能做皇后还不是宇文护的一句话吗。独孤曼陀满足地唿出一口浊气,哼,独孤般若,独孤恆,独孤伽罗。到底还是自己赢了。 她可不想再听下去,得赶紧回房好好梳妆打扮。等宇文护落寞回去时,她无意间的偶遇一定会让他眼前一亮。 第一眼至关重要。 屋外没了动静,宇文护便伸手揽过陶恆的肩膀,让她倚着自己。「她走了。」 「她还想做什么。」陶恆虽然猜得到,却不想说。头轻轻靠在宇文护的肩上,吵得有些累。 宇文护不以为意。「还能干什么。她倒是眼光高,妄想勾/引我。」眼神一凌,「勾/引倒我不算什么,但她不该胡说八道。」三天来,他总能听到哥舒传来的所谓的她的蜚短流长。而那个李澄,真是自己太给他面子了吗。竟敢堂而皇之地撩他的女人,嫌命太长了吗。 陶恆白他一眼,这人真是恬不要脸。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你这姐姐眼高手低,好高骛远。不用我出手,你阿姐自然也会收拾她的。」宇文护一点儿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所以为什么还要我配合你演这场戏。」小娇妻难得撒娇,他可不能不应。 第21页 陶恆却窝在他怀里,「我就是想看看她还要做什么。府里太无聊了,有人陪我玩也好嘛。」她近来闲得发慌,若再不找些事儿做,她总要想起那些什么大道,狐族重任什么的,有些害怕。陶恆将脑袋埋进宇文护胸前,鸵鸟心态。 「无聊?」宇文护闻着她身上沁人的馨香,眼睛危险地一紧,幽幽道:「等你嫁过来了,就不会觉着无聊了。」 她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干净的眉眼又叫他忍不住一吻。陶恆还以为太师府有什么更有意思的事呢,好奇追问他。「是什么呀。」 就见宇文护凑近她耳畔,薄唇轻启,就看陶恆乍红了脸,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只把他往屋外赶。 独孤曼陀来回在园子里踱步了三四圈,就不见宇文护的身影,心里有些急躁。但一转身她眼尖便瞧见宇文护满面怒容地从阿恆住处走来。她趁势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款款朝他走去。 朝他行礼,看他漫不经心地抬手示意,她亭亭而立,气质如兰,的确不负才女之名。 「太师,阿恆若惹您生气,您可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她年纪小,哪里会懂得避嫌呢。」曼陀这字句里倒全是陶恆的不是了。 果不其然,宇文护剎那变了脸色,阴云密布。深深地看了一眼独孤曼陀,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独孤曼陀被宇文护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怔了怔,原先的盘算竟全然无用。但她也不气馁,看宇文护这副模样,肯定是被阿恆气得不轻。她只要抓紧机会见缝插针,一定有用。 十日后,独孤信三个女儿的纳采礼仪式都选在了同一天。 第13章 据还健在的老人家回忆起当年独孤柱国三女一同纳采礼的盛况时,不由眼中放光,那日的盛景似乎还牢牢印在他们眼底。 而自被曼陀撞破李澄的小心思后,他倒是收敛许多。送来的东西大部分都还是以伽罗为主,但仍是不死心。距离纳采礼还有几日,李澄顺着伽罗提议,请大家一起去猎场。 「姑娘,戴哪个。」杪夏兴奋地替她挑拣着髮簪,脸上笑得跟花儿似的。 陶恆却托着下颌不想说话。 「姑娘,好不容易能出去,您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啊。难不成您还想继续待在府上吗。」杪夏觉得自己身上都快要长草了。 她随便点了点杪夏左手的那支,「有这工夫,我还不如窝在屋子里研究我的棋谱呢。那林子里连鸟儿都没有,打什么猎呀。」这分明就是李澄为了见她故意找来的藉口。而独孤信为了他能和伽罗多多接触,自是欣然同意。却不知李澄心里可存着别的念头。 马车之上,陶恆上下打量曼陀,不免无语。「你穿成这样去打猎吗。」 就见曼陀一身繁复华服,虽然夺人眼球,但也有些不合时宜吧。她倒说,「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作陪罢了,难道阿恆也想下场去猎游一番?」她自得知猎场之行后,早有打算。她假意临摹阿恆的笔迹给宇文护送了一封信。所以他今日也一定会前往猎场。她要是不引他注目,岂不是白白浪费这次的机会。 陶恆皮笑肉不笑,独孤曼陀的心思轻易地就暴露在她眼中。目光移开,掀开车窗帘,远远看见杨坚与伽罗竞相赛马,别有生趣。李澄却稳稳行在她们的马车旁边,目光也时不时往马车看。 不太凑巧,二人目光相对,陶恆只急急卸下帘布,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曼陀却添油加醋,「阿恆,我看这陇西郡公世子看可一点都不喜欢伽罗的样子,倒是对你青眼有加啊。」 陶恆狐狸眼唰地瞟过去,逼人气势,反让曼陀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她嗫嗫嚅嚅,还想说些什么时,却听到李澄在车外说。 「两位女公子,猎场到了。」 陶恆端坐在车内,迟迟不动。曼陀也不管她,径直先下了马车。贵气十足的曼陀的确引人瞩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李澄的视线不由停留在她身上多了些。 待陶恆下了马车,李澄才将将回神。他正笑脸相迎,就看陶恆沖自己点头致意,转身就往林中而去。杪夏也不敢耽搁,紧紧跟在之后。 曼陀则相机而动,上前一步对李澄说。「李世子,那林子不知会有什么野兽,我妹妹极少出门,对猎场并不熟悉。我又要在此处等候伽罗与杨世子,您若无事,可否请您照看家妹。」 李澄当然求之不得,向她行了一礼,急急追去。 「秋词,你去那边看看伽罗和杨世子有没有回来吧。我就站在这儿等你。」曼陀也趁势支开秋词,好施行她的计划。 曼陀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跟着李澄,隐约能看见他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走着。这时她倒也嫌这身碍事了。不过为了到时偶遇宇文护,这点麻烦算什么。 她见李澄突然停下脚步,便知他已追上了阿恆。曼陀躲在不远处的林木之后,心中总有些奇怪的感觉。自己其实并不能准确猜测到阿恆会走去哪个林子,但说来也奇怪,才一下马车,阿恆竟遂自己的心意走去早已埋伏好的林中。 陶恆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杪夏,刚好给了李澄追上来的机会。而不远处曼陀隐藏的气息也隐隐随风飘来。她狐狸眼一扫而过眼前林地上的枯叶,抿着嘴便笑。这么蹩脚的伪装也只有独孤曼陀这个蠢货想得出来了。 「阿恆,表妹。」李澄痴痴上前,想唤她的名字,又觉唐突只好加上辈分。 第22页 她双手环胸扭头瞧他,「李表哥。」礼数周到却透着一丝疏离。 「表妹,我,我。。。」李澄支支吾吾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总不能说自己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吧。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何人不晓独孤三女公子与太师不得不说的恩怨情仇。之前可是轰动整个京城呢。如今太师终于抱得美人归,却忽又有流言传来。 说是独孤三女公子为了国家大义甘愿委身于太师,而她更不过是一枚涌来制衡宇文护的棋子。 正是有这样的传言秘密地在世家之间互相流传。爹才会急急地带着自己赶紧入京,趁圣上赐婚一事拜访独孤伯父。 伽罗妹妹是很美,又活泼开朗可爱,却及不上他心中的她万分之一。她那么清冷,只站在那里就已牢牢吸引了那么多的目光。李澄心神俱醉,恍恍靠近。 「李澄,你我皆已定亲,还是早点打消你那些不安分的念想吧。」陶恆瞧不起他,这样肤浅的喜欢,不过是因她容貌出众而已。却以为自己情根深种,若换一个更貌美的女子不也是一样的吗。 李澄有些耐不住,竟又向她靠近了几步。他眼底泛起几道血丝,有些异常。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她接近。「阿恆,我。。。」 陶恆强忍住翻白眼,真是受够了。 阿恆这个名字真是难听死了。还是宇文护唤她恆儿最好听。一想到他,陶恆反倒一脸女儿样态,嘴角微扬温柔缱绻。 曼陀离得远,只看得见他们二人行径,却听不清声响。只看阿恆离自己的陷阱越来越近,心中一阵激动。 「李澄,你怎么了。」陶恆这时才察觉到他的异样,但身后便是独孤曼陀设下的陷坑。她脚尖轻点枯叶,轻松自得地从虚铺的枯叶上倒退而过。李澄同她就一个大坑的距离。 本以为该听到一声惨叫,不想竟还看到阿恆站在李澄面前,纹丝不动。曼陀急不可耐,从树后匆匆跑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曼陀差点就说漏了嘴,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陶恆面色淡定,直熘熘地盯着她,不言语。 曼陀仔细查看眼前这陷阱,大着胆子伸脚一探,哪成想整个人落空,临了还拉了个垫背。可怜的李澄还来不及唿喊就被曼陀狠狠一拽,一同跌进了陷坑中。 李澄在落进这坑中后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陶恆狐狸眼一紧,眼神有些复杂。但看到曼陀狼狈的样子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站在坑边双手抱臂冷冷看她。「二姐,这孤男寡女跌落土坑,要是被有心人看去,一定会大肆宣扬。幸好有我在,我呀,这就叫人来救你们啊。」她故作忧愁,慢慢踱步而去。 才走到一半,就被来人打横抱起。宇文护霸道的气息环绕在她周围,还隐隐藏着一些怒气。 「回府!」他气沖沖的语气反想叫人笑。 陶恆偷笑他小气,却也安安心心地靠在他脖颈边。不过刚才李澄的表现,有些奇怪啊。 「真不管他们啦。」陶恆扭头看着那边,问他。 他语气冷冷,「与我何干。」 陶恆还想说什么,又被宇文护打断。「我会将此事告诉独孤般若,让她自己看着办的。呵,这两个蠢货,倒是挺般配的。」 「哎呀,我的太师大人,我这不是没事嘛。再说那些小把戏我还看不上眼呢。」陶恆笑得更开心,心里喜滋滋的。 宇文护忽然低头,看着怀中女子不解。「但我也很好奇,那陷阱是真,你又是如何逃脱的。」 宇文护当收到独孤曼陀假造的信件后便让哥舒派人监视她。搞清楚她的计划。 可当告诉恆儿时,她却摆摆手叫他不要插手。 当她走过那陷阱时,宇文护差点就要冲出来了,见看她没事,心才重回胸膛。但他和独孤曼陀一样地无法理解,她是如何避开这陷坑的? 陶恆弯弯嘴角,心中早有一个打算。她利落跳下宇文护的怀中,扬着下巴,一种与生俱来又不同于他们的贵气,与万物交相辉映。 「因为我是陶恆。」 宇文护被她一本正经的语气逗乐,正要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却又听她说。 「我不是独孤恆。」 「我是九尾狐。」 第14章 宇文护只当她说笑,骨骼分明的手正打算抚上她姣好的面容,却突见她露出尖牙,耳朵也开始慢慢变化,狐狸眼一片通红,脸庞雪白。 他怔在原地,但并不后退,手僵在空中也固执地不愿放下。 陶恆耳尖微动,踮起脚尖靠近他耳畔低声呢喃。「别怕。」话音刚落,她便绕过他,将其护在之后,施展灵术不动声色地在他身前落下结界。对远处迅速袭来的异状抬手抵挡。 「妖物,速速受死。」那道士一身道袍,手执桃木剑向她击来。宇文护下意识想要保护她,可当双手触碰到结界后却无法穿过,他宽眉紧皱,对眼前的状况无法把控。 陶恆轻哼一声,轻松躲过他的袭击,面目不善。「真是孤陋寡闻。你连我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想让我受死。也未免太狂妄自大了吧。」她双手抱臂,柳眉一挑居高临下睥睨看他。 「哼,不管你是什么,都不过是蛊惑人的妖物罢了。」那道士咄咄逼人,一番要替天行道的模样,真是叫人看了笑话。 第23页 她略动动嘴皮子就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人纵有好坏之分,妖为何没有。更何况这世上有些人可比妖还要狠毒。」 「你难道就能保证自己所除的妖之中都是罪大恶极的妖物吗。」陶恆冷冷看他。想到那日在林中闻到的血腥味,以及所谓的那阵怪风。便对眼前这道士没了仁慈之心。 那是狐狸的味道。她细细闻来,不过是些修炼了百年才学会说话的狐精,连人形都不曾炼成。就这样无辜地成了这道士的剑下亡魂。 道士被噎了一句,眼底闪过一丝犹疑,却又义正言辞道:「妖,就该除。」 「迂腐!」陶恆气得尖牙又露了出来。「那可真要叫你失望了。本大仙是九尾灵狐,从不是妖。」 对方像是听到一个有趣的笑话,冷漠的脸色染上了些许笑意。「呵,这么说来,你还是狐仙了。」 陶恆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嘲讽与不屑,「当然。灵狐一族中最高贵的血统便是我们九尾。只要我们一心向道,勘破红尘后便能长生不老,位列仙班。」 「那你还与这个凡人纠缠不清,你的一心向道呢?」他扬着桃木剑直指结界中的宇文护,讥讽她。 陶恆目光落在宇文护身上,看着他严峻的脸色,沉下眉眼,并不说话。 道士靠近结界,上下打量宇文护,不由冷笑。「我可不相信什么人狐真心相恋的鬼话。这个凡人一定有值得你留下来的原因。」 他也不罗嗦,转而向宇文护说。「你现在看清楚了吧,这个你喜欢的姑娘根本算不得是人。不过我看她对你倒是真心,在你身上根本看不到被□□气的痕迹。」 陶恆怒得瞪眼。「我说了,我不是妖,才不需要吸人精气呢。」她看宇文护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动用读心术,探听他的心思。 她还真的有些害怕,万一。。。 「不是人又如何,她对我好,为我着想并不是作假。那些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是人是妖,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宇文护又如同第一次见面那般,负手而立,视线越过那道士,目光灼灼地盯着陶恆。 陶恆听了这话后,担忧许久的心才算安稳下来,嘴角绷不住上扬。都说宇文护杀伐果决,说一不二。这说起情话来也真是迷人嘛。 「就是她骗我这桩事,日后得好好同她算算帐。」连同不告而别的三年一齐算。宇文护双手叉腰,只可恨隔着这怪异的风墙,不然他一定好好罚这个可恶的小狐狸。 道士不想听他诉说衷肠,「愚蠢!」不由分说便向陶恆出手。 二人交手,电光火石,不相上下。 陶恆心念,若不是自己法力并未恢復,这小小道士根本不足为惧。但现在却只能和他打成平手。 宇文护被困在结界中,视线却不时随着他们二人身影来回晃动。负在身背后的手紧握成拳,心中一阵焦急,却无能为力。 道士不愧除妖老道,打斗之中便隐隐发觉陶恆的法术似乎后继无力,眉眼转动之间心生一计。他手中捻咒直直打去被结界保护其中的宇文护处。 陶恆始料未及,幻出九尾挡下那咒法,道士趁机提剑刺去。宇文护情急大喝一声,「住手!」 一阵刺目的白光使得宇文护不禁抬手掩住双眼。待再看去时,面前的这道风墙竟已慢慢散去。他急急冲出结界,放眼而去,那道士不见了人影。而陶恆却从天而降,宇文护则牢牢将她怀抱在怀中。 「恆儿!你怎么样。」宇文护看她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环抱她肩膀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急切地摇晃她。 「你,千万不可以有事!」看她没有任何反应,宇文护心中恐惧,在林中疾速前行,顾不得那些枝杈乱石,衣摆不时勾住枯枝,他也来不及打理,只奋力向前疾驰。 陶恆呜咽一声,宇文护才惊喜地放慢脚步,低下头关切地盯着她。 「你怎么啦。我只是累得睡着了而已,你用这么大力干什么啊。」陶恆无辜地睁开眼,疲倦地靠着他的胸膛,懒懒散散。「颠地我难受死了。」 宇文护方才唿出一口浊气,「恆儿你,你没事就好。」他放下她,才感觉双脚脱力,一时不稳跌坐在林地之上。 陶恆有些心疼,「我真的只是累了休息一会儿,没事的。」她握起他的手,一股暖流缓缓从她体内传到宇文护身上,他也渐渐感到心力有所恢復。「况且,那小道士道行还没我高呢,伤不了我的。」 「你,是九尾狐。」宇文护这时才能好好消化之前的信息,他抬手摸着陶恆的眼睛,鼻子,耳朵。同人也没有区别。 陶恆得意地扬眉微笑,「如假包换。」 「九尾狐都生的和你一样好看吗。」宇文护看着她晶亮的眼眸,定定问她。 「你不该问我些别的吗。」陶恆努努嘴,「比如什么长生不老啊,吸人精气什么的。这比好不好看更重要吧。」她蹲坐在宇文护面前,托着下颌反问他。 「不过当然了,九尾狐就是这么好看的。」陶恆自然对号入座,接受他的称赞。 宇文护若有所思地轻应了一句。「嗯,那我们生来的孩子肯定也会十分漂亮的。」他起身,温柔地牵起陶恆的手向前行去。 「宇文护,我是九尾狐诶,那道士说我是妖啊,还要吸你精气的。你难道不怕吗。」明明他方才已给了答案,陶恆却还想再听他说一遍。 第24页 哎,什么时候她也变得像人一样患得患失了。娘说的不错,当有了牵挂想念的人,事事就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怕。我很怕。」 陶恆想抽回被他牵引的手,却察觉他攥紧了她的素手,不愿松开。 「我怕你会被那道士收走,怕你会受伤,怕你会离开。」宇文护顿下脚步,背对着她一字一句说着自己当时的心情。 三年的分别,他并不怕。因为他知道他们总会有再次重逢的那天。可今天,他的心却不可遏止地在疯狂害怕。 那种即将失去的心境,让他的心不住的疼。 妖物?呵,这世上的人恐怕比妖还要兇恶吧。 陶恆不知何时绕到他面前,看着他脸上后怕的神情,心中一动。微微挣开他桎梏的手,捧着他的脸,踮起脚尖,崛起嘴巴,和他眼对眼,鼻对鼻,嘴对嘴,心亦是对心。 宇文护眉梢带笑,大手一揽,扣住她的脑袋,愈发激进,攻城掠地,不叫她有逃脱之意。心里的恐惧在此刻,在她的唇上,她的气息中得到了片刻的释放。 不行不行,得赶紧将她娶回来。小狐狸太狡猾,生怕她逃跑。得让她有事可做。唔,生孩子是个好主意。 宇文护认真地吻着她的唇,眼底却闪过一丝精光。 回去途中,他们遇上了杨坚与伽罗,他二人竟还在斗嘴,真是对欢喜冤家。宇文护冷着脸向杨坚说明独孤曼陀落入陷坑后,那傻子火急火燎地就朝那儿跑去,全然忘了伽罗。 陶恆眼尖看见伽罗一闪而过的落寞,狐狸眼转的狡黠。想凑上前询问询问,却被宇文护紧紧拽住,动弹不得。 「回去了。」宇文护才没空理其他人的事,只想着让独孤信赶紧纳采礼,他好挑日子迎娶她进门。「小伽罗,你一个人无碍吧。」 独孤伽罗看宇文护护着三姐的样子,着实羡慕。只点点头,就见宇文护马鞭一挥,同陶恆扬长而去,多个眼神都没留下。 呵,男人。 她又转头看见急急而去的杨坚虚虚的背影,更是气愤地哼了一声。 哼,男人! 第15章 独孤府纳采礼的盛况可谓是京城一绝,过去多年还有人津津乐道。 独孤信脸色还是不好,负手站在府门外,冷眼看着宇文护以及他备下的彩礼,堵了一路了。这排场堪比圣上嫁女了。独孤信自然心情不佳,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独孤府啊。 「岳父大人,小小彩礼不成敬意。」宇文护十分满意地看着还正在源源不断送来的彩礼,哥舒正在一边清点数目。 独孤信白了他一眼,「我还没有收下这彩礼,太师你不用急着改口。」他丢下这话,摆袖便进府。 宇文护习惯性叉腰,也不在乎独孤信摆的臭脸色,只偏头吩咐哥舒,让他继续清点。随后就径直入了独孤府。 「姑娘,今日可要打扮地好看一些,只是这簪子就不能带了。按规矩到时姑爷肯定会过来送您一支最好的。」杪夏笑眯眯地盯着铜镜里的陶恆,将髮簪收起,替她梳洗装扮。 陶恆也不言语,只随她摆弄,想起那日猎场上宇文护的一番情深意切,不由笑弯了眉眼。 「姑娘,您也不用一提到姑爷就这副模样吧。笑得跟花儿似的。」杪夏打趣她。 陶恆瞥她一眼,「好你个杪夏,你倒还敢编排我啦。」眉眼俱笑,言辞凿凿。「要嫁人了,不开心难道还苦着一张脸吗。」 「那是那是,也不看看我们姑爷是谁。我可听外边的人说啊,姑爷这次带来的彩礼可是摆了好几条街了,到现在都还没点清呢。可真是给了我们家姑娘天大的面子。」杪夏也着实替她开心。 虽然一开始她真以为这门亲事是老爷为了稳住太师而利用了自家姑娘,还替她不平过。但现在看来自家姑娘是碰上良人了。 陶恆却不在意那些。「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只是,「这话又是谁跟你说的,是秋词吧。」她唿地扭头,却不小心扯到了头髮,疼得一阵抽气。 杪夏赶紧松了手,「姑娘呀,您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还是稳重些吧。」轻柔地帮她抚着痛处。「还能是谁,自然是秋词了。」 「想想也是。只有独孤曼陀才会这么在乎这些身外之物。」陶恆不用猜都知道,「对了,那李府是不是也是今日一同纳采礼啊。」她想起那天伽罗奇怪的表情,突然问道。 杪夏点点头。「今日是太师府,杨府以及李府一同纳采礼。」 「那可真是热闹了。」陶恆抱着手狐狸眼直转。 宇文护和杨坚还有李澄一同站在厅堂之上,可彩礼却只有太师府一家的。杨坚抬手正要解释,却听宇文护懒散说来。 「真是不好意思,将你们二位的彩礼堵在街外了。我已经让哥舒赶紧清点了。」这话一出,堂上众人脸色青青白白,十分有趣精彩。 独孤信不想说话,背手立在堂前,也不看他。 李昞僵着笑脸,着实尴尬。自己的儿子却低着头心不在焉,不由咳嗽几声提醒他。而杨坚倒不甚在意,满面春风只等着独孤信收下彩礼,他便可准备迎娶曼陀过门。却哪知曼陀此时的心情。 「宇文护的彩礼都还点完呢,我出去干什么。让人看笑话吗。」独孤曼陀恨恨地将秋词替她戴上的杨坚送的髮簪拿下扔在一边。 第25页 这三个男人中,恐怕就杨坚最没势力了。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真是气死她了! 自猎场回来,她气得一连几日都胃口不好。这独孤恆不就是仗着早认识了宇文护吗,若是自己先同宇文护相遇,哪还有她什么事啊。 现在可好,又在宇文护面前出了丑,那李澄也真不中用。明明计划毫无差错,到底是他太过心急了!哼,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等陶恆去了厅堂角落时,看见伽罗和曼陀已经站在那边探着脑袋小心查看了。这时才将宇文护的彩礼念到大半,堂上大家的脸色尴尬的尴尬,难看的难看。 独孤信终于抬眼示意口念清单的下人毋须再念。没好气地接过清单,握在手里,沖宇文护说道:「老夫自会看。」 宇文护却是得寸进尺,颔首应他。「那就有劳岳父大人了。」 李澄目光幽深地看向宇文护,对他那句岳父大人实在太过刺耳。 接下来是杨坚的彩礼了。伽罗倒拽拽曼陀的袖子告诉她,「二姐二姐,是杨坚给你的彩礼了。」 独孤曼陀心一软,也凑上前看着。 可是彩礼寥寥数目却还不及宇文护的一个零头。你说她心情能好吗?独孤曼陀气得轻哼一声,想要拂袖而去,一回身就看见站在她们身后不久的陶恆。脚步顿了顿,想起猎场的事,有些心虚又收回脚,继续听着,却觉得如芒在背,十分难受。 伽罗看她异样,也扭头看去。发现陶恆后,开心地拉她过去,一起小心地凑热闹。还不忘向她报备之前这位太师姐夫是如何气得阿爹吹鬍子瞪眼的。 曼陀在一边听得胸闷,面上又不能摆出来,假笑地脸都快僵化了。 轮到李澄了,只看他魂不守舍地立在原地,有些恍惚。李昞在一侧恨不得打醒他,可碍着在场众人不好动手。只能大笑几声走到他身旁,替他解释。 「我这儿子倒也知道害羞了,哈哈。澄儿,还不快拜见岳父大人吗。」李昞拍打他,才让他堪堪开口。 李家的彩礼虽然不及宇文护那么大手笔,但好歹也是家财万贯,拿得出手。相较之下杨府倒是有些相形见绌了。 这彩礼纳完,曼陀的脸色是越来越黑。看着杨坚再看看宇文护,指甲印深深地留在掌心之中。 曼陀坐在屋中,气愤难耐,可木已成舟。而那宇文护铁了心的要娶独孤恆,都不介意那些流言蜚语。难不成要把流言坐实他才会后悔。 坐实?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的样子,不由计上心来。 此刻,杨坚倒来了。拿着一根玉簪欢天喜地走进房来。「曼陀,独孤伯父,不对不对,现在要改口了,岳父大人已收了我的彩礼。不日我便可迎娶你过门了。」 他欣喜的样子让曼陀有些心烦。脸上倒还是笑容满面迎他。 「你看,这是我娘叫我给未来儿媳妇的玉簪,我替你戴上吧。」杨坚作势就要帮她戴上。却被她连忙出言制止。 曼陀只拿过这玉簪,笑道。「这么重要的簪子怎么能现在戴呢,当然是得我们大喜之日戴更合适啊。」她笑容淡淡,掺着一些不耐烦。 杨坚却是美色上头,连连应她。「对对对,你看我,我都高兴煳涂了。哈哈。」 「今日纳采礼可还顺利。」曼陀故意提起此事,想再抓些蛛丝马迹。 「还算顺利。除了宇文护铺排大些,也没有为难我和李兄,看来是真心喜欢你家三妹的。」杨坚在她右手边坐下,却又说。 「反而是李兄有些奇怪。」 曼陀赶紧询问,「怎么奇怪了。」 「他好像,好像并不是很想娶伽罗啊。而且一直对宇文护很是敌意。」杨坚知道在人背后传这些话不太好,但曼陀已经是自家人了,无妨。「他与你三妹的流言我也有所耳闻。这事我会好好劝劝李兄的。」 曼陀唿地笑了,又马上皱起眉来,「是呀。李表哥就是太重情意了。阿恆也真是的,既然都要嫁给太师了,却还跟李表哥纠缠不清的。」 「曼陀,你,你的意思是,这传言是真的?」杨坚十分疑惑。独孤恆鲜少出来见客,和宇文护之间的关系至今都无人知晓,他们是何时相识相恋的。那她与李澄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曼陀故作嘆气,愁眉苦脸。「唉,按着道理我该是向着妹妹说话的。但也怪阿恆这件事做得太不妥了。」 「可是,可是你妹妹和宇文护不是真心相爱的吗。」杨坚那日在猎场看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意不似作假啊。 「你还真信那些坊间的流言吶。现在那些老臣之中谁人不知我三妹不过是派去监视宇文护的一枚棋子啊,她就是不甘心自己的命运才和李表哥扳缠不清的。」曼陀说得一板一眼,杨坚还真有些半信半疑了。 「此事都已板上钉钉了,你就多劝劝李表哥吧。」她又多加了一句,杨坚更是将信将疑。 却没看见曼陀脸上一闪而过的狞笑。 陶恆远远就看见宇文护叉着腰如沐春风朝她而来。她只站在门边,抱着手梗着脖子静静看他。 「总觉得那些俗物配不上你,可我就是想给你那么多。让那些乱嚼舌根的人都给我通通闭嘴。」宇文护一上前就紧紧抱着她。低沉的嗓音缓缓沉入她心底。 明明就快要娶她了,可宇文护却还是那么害怕失去她。只有把她绑在自己身边才会觉得安心。 第26页 松开她,不由分说就替她戴上自己娘亲交给自己的簪子,一支青玉簪。朴素却干净如水,正衬得她雪白的脸颊越发好看。 「阿爹今天肯定要被你气死了。」陶恆伸手指了指他身上配得那块玉佩。起先宇文护不常戴它,但自从表态要娶陶恆之后,便日日佩戴。「这玉佩我阿爹求了我好久,我都没捨得给。他看见我是送给你了,还不得气得跳脚啊。」 宇文护叉腰大笑。「怪不得,我原先以为关系有所缓和,却不想他还是照样在朝堂上日日给我摆脸色。原来是因为这玉佩的缘故啊。」 陶恆摇头晃脑,俏皮可爱。宇文护见她如此诱人,不由在她嘴上偷了个香。而独孤信正要来找陶恆兴师问罪,却不料眼见这一幕,怒地一下没站稳,大喝一声。 「宇文护!」 陶恆连忙躲在宇文护身后,悄悄探头看着独孤信气得涨红的脸,十分后怕。 宇文护倒好,恬不知耻地向独孤信抬手作揖。「岳父大人息怒,是小婿唐突了。」 独孤信恼地你你我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而之后晚宴上,难得独孤信竟能心平气和地同宇文护一道坐下来用席。 一同在席上的杨坚却还记着下午时分曼陀对自己说的话,视线不停在李澄和宇文护身上打转。 果然,李澄充满的敌意的眼光直直落在宇文护身上,众人都看得分明。 难道曼陀说的是真的?杨坚还是疑信参半。 李澄一个劲儿地给自己灌酒,晚宴才至半途,他就哭哭笑笑,俨然是喝醉了的状态。这么看来还真是为情所困的模样。 杨坚好心地扛着他先行离席,送他回房间休息。 曼陀也早早从席上得了信,听李澄已回房休息,她便知自己的机会来了。叫上秋词带上酒菜去了陶恆那边。 第16章 陶恆看着秋词殷勤地将酒菜摆上桌,杪夏要帮她却都被她摆手连连拒绝,而独孤曼陀端着笑脸和她寒暄,这怪异举止实在叫人觉得可疑。 「阿恆啊,那日猎场的事却是我不对。这不今天我就来向你赔罪了。」曼陀见秋词已摆好酒菜,便大气地连饮三杯算是向她请罪。 杪夏正想开口,倒被陶恆微微摇头制止。「既然二姐执意如此,我也不能驳了二姐你的面子。」她接下曼陀递过来的酒杯,鼻尖一动,便知蹊跷。 但也不迟疑,一饮而尽,微笑看她。 曼陀笑容渐深,又替她斟满,继续劝酒。陶恆也不急,随便找了个由头趁机支开杪夏和秋词。 屋中便只剩下她和曼陀了。此番举措更是得曼陀心思,不住劝酒,陶恆也一杯杯饮尽,并不推诿。 「二姐,你这么灌我酒就不怕我喝醉吗。」陶恆定定看她,眼中清明。曼陀才陪了没几杯,也没有醉意。 曼陀似乎很自信,见四下已无人,一改方才温婉大气面容,得意的嘴脸真叫人膈应。 「呵,我为何要向你赔罪。不妨告诉你,猎场的事就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就是要让宇文护看到你和李澄两人之间不清不楚,不干不净。我看他会娶你吗。哼,谁知道!算你运气好。」 「那这顿酒便是一场鸿门宴了。」陶恆撑着下颌,慢悠悠问她。 她满意的笑容跃然于颊,「当然。这酒里掺了迷.药,你很快就会睡过去的。等你一觉醒来,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陶恆煞有介事地看着她自以为是,「就算我与李澄有染,宇文护就一定会娶你吗。」 「这件事就不用劳烦你操心了。我当然也会按照此事一般如法炮制了。」曼陀一怔,却迅速想出应对之策反击。 她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你当宇文护是什么好人吗。难道仅仅是夺了你的清白就会为你负责?」真是无稽之谈,天方夜谭了。 曼陀哑口无言,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她,却还是气势十足,「那又如何,只要此事一成,李澄便娶不了伽罗,你也嫁不了宇文护。到头来还是我赢了。」她呵呵笑了几声。 陶恆自顾自给自己斟起酒来,「可你不觉得,你下了迷.药的酒,我已经喝了很多了,为什么还没有昏睡呢。」她当着曼陀的面再一次一饮而尽,狐狸眼却仍是清澈地盯着她。 独孤曼陀瞪大双眼,心中划过一丝恐惧。同那日在猎场跌进陷坑时一样的不可置信。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她才拿起酒壶,掀开酒盖,一阵清香钻入她的鼻尖,酒壶一时脱手落了地,残留的酒水溅了一地。而独孤曼陀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陶恆看着她,薄唇微启。「这才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突然房门被推开,宇文护目光凌厉地落在躺倒于地上的独孤曼陀身上。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席上吗。」陶恆不明所以。却看见杪夏候在他身后以及唯唯诺诺低头不敢言的秋词。霎时她便懂了。 宇文护叉腰反问她,「怎么处置。还是干脆杀了省心省事。」 「你还想不想娶我了。」陶恆瞪他一眼,质问着。 他只好乖乖闭嘴不发表意见,但周身还环绕着生人勿近的愤怒气息,杪夏赶紧站回自己姑娘身后,这位姑爷可不好惹。 陶恆推开他,问着秋词,听她把独孤曼陀所预备的计划悉数道来。 秋词还算聪慧,等全盘托出后便向她和宇文护求了个恩典。原来她与自己的表哥有私情,已有了身孕。但此事被曼陀知晓,便算作把柄。她才会帮着曼陀做此等事的。但她更知道,若此事真的如二姑娘所愿,那她定是不能活的。所以她才会告诉杪夏,让她赶紧去找太师阻止这件事。 第27页 杪夏却听得心惊,她们可是亲姐妹呀,二姑娘怎么能想出这样的损招来对付自己的妹妹呢。这也太,太过分了吧。 宇文护又要说话,就受到陶恆的一记眼刀,只好又压下话头。这种女人,杀了干净!他眼底的杀气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欲要致曼陀与死地。 陶恆倒也不是心软之人,只是看在阿爹的面子上,多少留她一命。但至于其他的,她可不管。 「既然她想要迷晕我,又在李澄房中留下字条要他来找我,并还想在我的屋子里摆上迷香。那么就按照她的计划来吧。」陶恆眉眼一挑,说着。 「恆儿!」宇文护关心则乱,品不出她的意图。但后转念一想,才瞭然于心。「自作自受,作茧自缚。倒是可怜李澄了。」 而杪夏却不明白其中缘由,扯着陶恆的袖子担忧。「姑娘,你既然都知道二姑娘的奸计,你怎么还上赶着上当啊。」 「真是笨死了。我现在又没有昏迷,怎么会按照她所计划的来呢。现在可知李澄一定会来我屋,总要有个昏迷的人让他轻薄吧。」陶恆指了指地上的曼陀,示意她。 「噢,我明白了。那还真是便宜二姑娘了。」杪夏努努嘴,说得还算客气。 第二日,只听见陶恆屋里传来一声惊叫。大家纷纷跑去查看,却看见李昞和曼陀衣衫不整地睡在一处。 独孤信先忙让杨坚和李澄暂且离开,而曼陀也由奶娘小心带回房中了。她临走前目光如刀狠狠地落在陶恆身上,止不住流泪哭泣。 伽罗紧皱眉头,一个劲儿地问着陶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知道内情的陶恆与杪夏却也着实不解。 等人渐渐散去,杪夏才敢开口。 「姑,姑娘。不,不应该是李公子吗?怎么,怎么会成了李老爷?」杪夏可还记得二姑娘方才的眼神,恨不得剜了她们。 这件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陶恆也难得面色沉重。难道是秋词骗了他们?可看她言辞恳切的模样也不似骗人啊。还是说独孤曼陀有所保留? 不可能,这事有关声誉,独孤曼陀到底该也不会这么狠。 「杪夏,你去查下昨日宴席之后李家父子的事。」一定是哪里出了纰漏。陶恆忙吩咐她去办。杪夏也不敢怠慢,抬腿就出去了。 独孤曼陀回房后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她见秋词不见人影,便知一定是她走漏了风声,被孤独恆反将一军。可是再不济也该是李澄呀,怎么会是李昞? 她一想到今早的情形,心中泛起一片呕意,泪流面满,也十分叫人心疼。 陶恆这边,杪夏查了具体情况赶紧向她回禀。 原来,阴差阳错李昞走错了房间。等进了李澄房间后,自然看到了那醒目的字条。李昞本就对陶恆心有疑虑,而且自家儿子被她迷的神魂颠倒的,失了神智。所有起因竟是这个女人一直在勾引自己的儿子。他一气之下,手中攥着字条便去兴师问罪。 谁料鬼使神差倒竟是李昞来了她屋。 杨坚自然不能接受如今的现实。他就差一步之遥便能娶到幼时喜欢的曼陀。而今事情怎会发展至此呢? 不对不对,那是独孤恆的房间,曼陀怎么会去? 李昞。。。李澄。。。? 难道本该去的人应是李澄才对吗?此事必有可疑之处。 没过多久,独孤信便叫人来请陶恆去大厅。 很显然,李昞自然会说起他是由于房中有纸条引他去那儿。而且曼陀又怎么会在阿恆的房里。 这一切都亟待解释。 杪夏却有些害怕,「姑娘,我们会有事吗。」 「如实说就是了。」陶恆满不在乎。独孤曼陀就是咎由自取,自己一点都不想同情她。 等到了大厅,李昞李澄还有杨坚都在。独孤信站在中央,面色着实难看。他已经问过曼陀了,可她竟一口咬定是阿恆所为。所以才叫她过来,让她自己解释清楚。 杨坚倒比独孤信还心急,直接开门见山问她。「这件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陶恆也不作隐瞒。「就是我做的。」 此话一出,厅上一片譁然。 第17章 「阿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独孤信着实没有想到她竟然就这样一口承认,他上前一步,不由追问。 杪夏也不想自家姑娘被人质问后竟就承认了,好歹也当辩驳几句吧。但她只能低头跟在身后不敢多话。 杨坚一愣,并没有想到独孤恆居然连一点辩解的意思都没有,坦坦荡荡的模样反而让他们这几个来兴师问罪的人有些手足无措。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姐姐。」杨坚说这话来竟显得底气不足。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独孤曼陀呢。」陶恆梗着脖子语气冷淡地回答他。 独孤信皱眉让她正经一些。「阿恆,此事事关重大,不要胡闹。认真说。」他看阿恆胸有成竹,心中更是左右为难。 陶恆倒反问他,「独孤曼陀又是如何向你们哭诉的。」 李昞还想做个老好人。「阿恆啊,叔父知道你并不是很想嫁给太师。但这桩婚事已成定局,你也不该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来啊。」他痛心疾首地摇头嘆气。 听到李昞的话,李澄的眼睛一亮,目光如炬地看着陶恆。连独孤信也不由狐疑地转头望向李昞。 第28页 不愿意嫁给宇文护?这是什么意思。 杨坚心中不安却陡生。「你与李兄之间的纠葛,不便在此多说吧。」他小心地看了一眼独孤信,悠悠问她。 李昞闻言,迅速扭头瞪着自己的儿子。而李澄却面露喜色,反一改几日的颓丧。 陶恆却唿地笑了,「李澄,你难道和杨坚一样蠢的吗。」 「我与宇文护是互相喜欢的,哪来的不情不愿的。」陶恆对自已的心意直言不讳,「李世叔,枉你聪明一世,你当真以为你误入李澄的房间就只是单纯的一个意外吗。」她反而突转话头直问李昞。 李昞眉头紧皱,原来信誓旦旦的模样此刻看来却是犹豫不定,迟疑不决。他老道地心下思虑,确实有些疑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杨坚并不蠢,这话里话外直指旁人。 「难道还不清楚吗。」宇文护的声音从厅堂外由远及近,语气懒怠却透出一股杀气。「让他来告诉你们吧。」 话音才落,身后的哥舒便从背后揪出一个被打得已看不清面貌的男人,哆哆嗦嗦地跪伏在地上,只听他结结巴巴将字条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楚。 宇文护走到陶恆身边,浅笑吟吟,散去了淡淡冷漠。陶恆瞥他一眼,使得眼色分明是嗔他瞎担心。 李澄看他们二人之间亲密的举动,不由面如土色。连杨坚都不免羡慕他们心有灵犀的对视。 「哼,好个恶奴欺主!」独孤信气得拍桌,「秋词人呢!」他高声唤人来,追查秋词的下落。 原来那张字条正是秋词托此人临摹陶恆的笔迹放于李澄的客房,那陶恆屋中的迷香也定是她趁空时放置好的。 独孤信是怒气上头,没有细想这其中关节。而李昞与杨坚却心中一震。那秋词不过是小小奴婢,哪里敢做下如此大局。 那么,不是曼陀便是曼陀身边亲信之人。 李昞抬眼看了看宇文护,又不禁多疑起来。这解释的确算说的过去,但是小小丫鬟做这些事的目的又为何。 可如果她的背后是宇文护,那么这件事便不见得有这么简单了。 李昞老狐狸,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也是对此等恶事深恶痛绝。心中盘算反而越深。 而杨坚自然无法接受此事就这样揭过,他也当然不相信这会是简单的恶奴欺主。可事已至此,他纵是有心也无力将此事调查清楚。因为他害怕,害怕若真正揭开真相,他没有勇气面对与承受。 陶恆双手抱臂,这是她和宇文护短时间内商量所决定下的解决办法。既不能让独孤信丢脸,更不能让独孤府的名声毁于一旦,便只能委屈秋词了。 反倒是便宜独孤曼陀了。 曼陀焦急地在房中等待结果,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目光流转下,心一横忙让奶娘帮她去准备一些物件。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事情至此,也算是真相大白,各人也算是各回各处。而李昞却独独留下,自当是同独孤信商量他与曼陀的事。而杨坚固执地站在堂上也不愿意离开。他知道自己这一走,曼陀的去处恐怕难料。 陶恆实在看不下去,走到杨坚身前,高深莫测地留下一句话。「眼见不一定为实,珍惜该珍惜的人。」 宇文护倒也上前插一句嘴。「有些人是真蠢,你就算明白告诉他,也不一定能点醒他。」他说白了就是骂杨坚蠢。 杨坚今日一再被人骂蠢,他语气不善地回顶一句。「我何蠢之有。」 「不知道自己蠢的人更蠢。」陶恆再补一句。二人你唱我和,不亦乐乎。他们相视一笑,心领神会的模样简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独孤信老脸一僵,没眼看。轻咳几声算作警告。 只不过,几个服侍曼陀的下人连滚带爬,火急火燎地跑到厅堂,磕磕巴巴地说着大事不好。 众人也不敢耽搁,一同赶去。 看着曼陀房里闹得鸡飞狗跳的,陶恆嫌吵又有些累,轻轻倚在一旁的宇文护身上,阖眼休憩。 「累了?」宇文护低头柔声问她。 陶恆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无聊。」 「下棋去。」宇文护知道她的兴致,点在她的兴头上。就看她一改惫懒,抓着他的袖子就回房切磋。 伽罗此时站在房中,却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二姐。她竟想不开要寻短见,可这件事听三姐的语气似乎另有隐情。但恐怕最难受的还属杨坚了吧。伽罗默默扭头看着立在门外却不曾进来的杨坚,目光炯炯地却盯着别处,还以为他太过难熬。心中有些不忍,凑上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却见自家三姐和宇文护亲昵远去的背影,更以为杨坚是触景生情了。抬手想搭搭他的肩膀安慰他,却被他突然问话吓了一跳。 「曼陀从来没这样对我笑过。」杨坚迷茫了,那个幼时的曼陀妹妹变了吗。 伽罗也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三姐以前可是个连笑都要捂嘴的温柔姐姐呢。可自从和太师姐夫在一起之后,她的笑容带了些狡黠还有暖意,可好看了。」 「所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吗。」伽罗开始努力回忆她自己是否曾露出过这样的笑容。不由得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杨坚,又悄悄收回视线,捂着心口示意自己别瞎想。 杨坚淡淡说道:「大概,是吧。」 屋里的曼陀还在大声哭诉,泪如雨下,可杨坚现在听来却觉得十分刺耳,心里一团乱麻。 第29页 「你又不专心。」陶恆推了推正定定看她的宇文护,嗔他。「你又下错了。该走这儿。」她窝在他怀里,揪着眉目冲着棋盘指指点点。 宇文护却笑道,「美人在怀,如何专心。」忽然搂着她上榻,二人面目相对,气息纠缠,暧昧无限。 「这件事等独孤信回过神来就会知道独孤曼陀做的蠢事了,而独孤般若散布的流言也一併会传进他耳朵里。你们独孤家的女人还真是一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宇文护因笑而微微颤动的胸膛紧贴着陶恆,带给她最真实的感觉。 陶恆却白他一眼,伸手捏了他腰肢一把,不轻不重倒似猫儿抓挠。宇文护眼疾手快拽过她作怪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吻。 「只要等独孤般若过了宇文毓的门,我们的婚期也就计日可待了。」他勾起唇角浅浅笑,却又忽而嘆气,「可明明没有几日,却还是叫我等得心焦。」 陶恆晶亮的狐狸眼睁得圆圆的,执拗地从他掌中抽出自己的素手,替他抚平紧皱的眉头,煞有介事对他说,「不好看。」 「哈哈。」宇文护大笑起来,「是是是,不好看。那我何时最好看。」他低沉的声线蛊惑着她。 「唔,」陶恆仔细回想,突然眼睛一亮,搭上他的肩膀,靠近他耳侧,吐气如兰。「看着我的时候。」 是了。那样的宇文护眼睛里只有她,眼角的笑纹就像沉静的水潭中漾开的那一层层涟漪,绵绵不断。脸上柔和的暖意如冬日里的艷阳直扑在人身上,捨不得放开。 嗯,她认真想了想,不错,的确是瞧着自己的宇文护最好看了。 「不对。」宇文护却不给面子反驳她。 陶恆不满,「哪儿不对了,明明就是你。。。唔。。。」 被一吻缄口,陶恆睁大眼睛,嘴角却不自觉弯了起来。待宇文护松口,只见他吻了吻自己的额头,又靠近她的耳畔,「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我最好看。」 「什。。。」陶恆的话已被吞没在他的亲吻中。 第18章 等独孤般若回来,这场闹剧已快演完。她在接到宇文护派人传来的消息时,便赶紧叫人备车回城。黑着脸在马车上听春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哼,那是阿恆心软。若是我在场自然把曼陀那副嘴脸撕开,哪还有资格嫁去陇西郡公府。」般若向来不喜曼陀。有庶出的缘由,但更让她恼的却是曼陀眼高手低,贪心不足的气性。烂泥扶不上墙! 待她回到独孤府,第一时间便去了曼陀房中,让下人叫她起来。 「谁,谁啊。」曼陀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只看来人却大惊失色。她吓得从榻上起来,低头怯怯不敢看着般若。「长,长姐。。。」 般若冷笑道:「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啊。」 「长姐,我。。。」 啪地一记巴掌打在曼陀脸上,力道之大,看她脸上的掌印便可知晓。曼陀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疼得眼泪夺眶而出。 「这一巴掌是替阿爹打你的。」般若拿眼睥她,「独孤家的人从不会算计自己人。你配信独孤吗?」般若拔高音量,吓得曼陀捂着通红的半脸跌坐在地上,泪水涟涟。 曼陀委屈地撅着嘴,却一句辩驳的话也不敢说。 「如今你就要嫁去陇西郡公府了。那我便警告你,在备婚的这段时间内,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安份守己。不要再让我有打你的机会!」独孤般若撂下狠话,拂袖而去。独留曼陀在房中放声大哭。 独孤信早早等在庭院中,看到般若走来,便招唿她和自己一同走走。 「阿爹,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您还好吧。」当般若看见独孤信时,好整以暇自己凝重的表情,遣去春诗及其他服侍的下人,自己连忙上前微微扶着他在庭院里漫步。 独孤信面色平淡,也不说话,气氛沉默地有些不安。 「阿爹,我会叫人好好教导曼陀的。您就莫要担心她了,我想李世叔也会好好待她的。」般若又继续开口,却被独孤信略略离开她的搀扶,向前急行几步,唿地扭身看她。 独孤般若站在他对面,挺直身子不曾示弱。 「权力难道比你妹妹的名声还重要吗。」独孤信若不是因为最近女儿们的婚事以及阿恆与宇文护之间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怎么会对在大臣之间四起的流言浑然不知。 要不是因着曼陀这桩事闹得惊天动地,他哪里会知晓原来在外阿恆的婚事竟在旁人口中成了他效忠圣上的一枚棋子。 再一推敲,不难发现这流言却是从自己家中流传而出的。其目的可想而知,对谁最有好处,对独孤府,更是对独孤般若。 就算他们独孤府已与宇文护结为姻亲,可那些老臣依然与他们来往。便可足见这流言有多深入人心了。 「阿爹,我这也是为了我们独孤府。」聪慧如般若,见父亲模样,她便知事情总有被发现的一天。「我不后悔。」 独孤信却疾首蹙额,「你自然不会后悔。这其中你获益良多,若宇文觉失德被废,宇文毓便是最有利的继位人选。若有那些老臣支持,便更是如虎添翼。所以你根本不会允许那些老臣与我们独孤家断绝来往。所以你就可以这样污你妹妹吗。」 「阿爹,若我不散出这些流言,您当真以为宇文觉还会信任我们独孤家吗?一招踏错,便是万劫不復。我没有办法。这是唯一能保住我们独孤府,还有阿恆的办法。」般若是有自己的野心,但是她也不可能看着独孤府没落,更不会看着阿恆丢了性命。 第30页 独孤信哑口无言,若是等宇文毓称帝,他那软弱性子,如果听信朝中老臣之言,硬要致宇文护于死地,难道会放过他的阿恆吗。 「所以,阿爹,这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若宇文护之后能卸甲归田,我便会劝阿毓看在我和阿恆的面子上留他一命,随便给他个闲职,保他一命。可要是万一。。。」般若并没有将话说全,但其中意味难道还不明显吗。 独孤信苦笑无言,陌生地看着自己的长女,摇头负手而去,只留般若一人立在院中。独孤般若抬头看着清明的夜空,心中却浑沌一片。 她所做的这一切真的值得吗。婚姻是交易,是爬上权力之巅的踏石板。 突然她目光坚定,望着澄明的苍穹,值得! 既是为了独孤家,亦是为了自己! 宇文护背手立在自己府中庭院,抬头望天,听着三七向他回禀独孤信与独孤般若之间的谈话内容,事无巨细。 待三七离开,哥舒不由开口。「主上,这独孤般若好大的野心。需不需要我。。。」 「我得了这些权力是为了什么。」宇文护冷不丁反问哥舒。 哥舒心下一惊,不由回答。「为了一统天下,成就一番伟业。」 「不对。」宇文护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却一次次反驳自己,但也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的目的。直到今天听了独孤信与独孤般若的这番对话,他似有顿悟。「我不过是想让别人看得起我罢了。」 「我有军功,有军队,有势力。夺权对于我来说易如反掌。」宇文护想着自己的优势,「可唯独少了身世背景。」仅仅是庶出的身份倒还不怕,可他母亲是个胡姬,是卑微低下的姬女。他那蓝色的独眼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搅弄风云,阴险毒辣,不过是抗争嘶喊,他身份卑微又如何,你们所有人不是照样要乖乖听他的话吗。连坐在高位之上的那位,也不过是他的提线木偶而已。 而他又忽然想,他若是独孤曼陀,恐怕会做得比她还要狠毒,决绝。庶出就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们之上,无法喘息。 但他又是幸运的,那双明媚灵动的眼眸就像是黑暗中唯一的一道光亮,驱散了他内心的恐惧卑弱。 那样迷茫又脆弱的宇文护,哥舒从来不曾见过。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自己的主上。唿地想起独孤家的三女,她肯定有办法能让主上一展愁眉。 哥舒才没瞎想多久,就看见宇文护自个儿咧着嘴,转身进屋坐在榻前摆棋解棋,眼角的点点笑意微显。 待独孤般若的婚典过去的半月后,陶恆倒先出了嫁。 如果说独孤般若的大婚典礼算是展示了皇家威仪,那陶恆的婚仪便是天上有地上无,独一无二的。其中详情恐怕说他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只能留待后人想像了。 陶恆累得靠在杪夏身上,无力地支着脑袋,勉强晃晃。就听见头上叮呤铛啷响个不停,她哭丧着脸,不由反问。「你们人成亲都这么麻烦的吗。」 杪夏听着屋外喧闹,也十分高兴,便并未听清陶恆的话,连忙问她。「怎么了,姑娘。您方才说了什么?是又饿了吗。」 陶恆哭笑不得地指着脑袋上戴着的玩意儿,说不出话来。 「姑娘,这可不能摘,得让姑爷亲自来替您拆髻的。」杪夏知道她难受,却也不敢帮忙。「要不,您再填填肚子?姑爷还要许久才能来呢。」 当时迎亲已费了番周折,宇文护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才将恆儿娶回自己府上。可她这些大小舅子一个个的人精,不灌得他七荤八素恐怕是不让他走了。 但是这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肖想多年的人儿此刻就在他府上,他榻上,他身边。一刻也多等不得。 「这宇文护怎么还不来,他要是再不来,我的脖子就不保啦。」陶恆撑着脖颈,艰难地看着房门,望眼欲穿。 杪夏捂着嘴偷笑,没等她说话,屋门吱呀一声从外推了进来。 陶恆像是看到救星似的勐扑上去,却发现来人却是伽罗,一脸失望。 「三姐,你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吧。」伽罗眉眼弯弯,难得打趣她。「姐夫还在被哥哥们灌酒呢,怕要好一会儿呢。姐夫担心你无聊,特意叫我来陪你解棋。」她从怀中拿出棋谱献媚着。 陶恆却苦瓜脸,倚着杪夏,只摆手不下。「有事说事,只有我让他解棋,他才不会叫我解呢。」她一早就看出伽罗的小心思了。 「三姐~」伽罗亲昵地就想往她身上凑,却被她伸手抵住脑袋。 「行了行了,你要是想讨好我,就赶紧把宇文护给我叫来。」陶恆梗着脖子,着实难受。 伽罗利落点头,连忙行下。倒先问她。「三姐,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就是你喜欢杨坚的感觉呗。」被戳中心事的伽罗睁大眼睛,手足无措。 她结结巴巴,嗫嗫嚅嚅的样子倒十分可爱。「三,三姐,我,我才,才不喜欢杨坚呢。」话虽这么说,可她的脸却还是涨得红红的,心虚模样。 「口是心非。嘶。。。」陶恆不小心扯到自己的髮丝,抽痛一声。「喜欢就是喜欢,哪用管那么多。你们人啊,就是太复杂。」 伽罗一怔,「三姐,你说什么?什么我们人啊。。。」 陶恆自知失言,正要补救就看房门又被打开,这次倒是正主来了。 第31页 宇文护一身喜服,满面通红,身子有些摇晃,硬是挺着没让哥舒扶着。 伽罗和杪夏见状也十分知趣地离开了。 陶恆勉强扶着脑袋去撑着他。却见他眼神清明,根本没有喝醉。 反而被他一路带至床榻,双手细心地替她拆髻。 「苦了夫人了。」宇文护掺了点酒味的气息唿在她耳朵边,有些痒。 陶恆自然抱怨,「累死了。你们人怎么这么麻烦。我们九尾狐以天为媒,以地为聘,在山神前立誓便算礼成。哪还用这么劳什子的典礼仪式啊。」 宇文护宠溺应她。「好,等去了青丘,一切都听夫人的。」 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夫人听得陶恆心中欢喜。 芙蓉帐暖,一夜良宵。 日且长,我们还要共度春秋,幸会之至。 第19章 陶恆托着下颌,定定看着镜中的自己,迷茫又好奇地探究自己眼底无法言明的情绪。她竟嫁给了一个凡人,也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可不知怎么,那日道士的话又油然而生。的确她一开始是想要藉助宇文护来恢復自己的法术,从而离开这里回到青丘。但事态已不由她之前所设想的那样发展,而与宇文护之间的相处之中她更是深陷情网。 哎,恐怕是离不开了。陶恆瞧着铜镜里的自己,认命地无奈浅笑。 才一转头,就看见宇文护从外而来,笑意盈盈地盯着她。「太师夫人看什么这么入迷呢。」他心情甚好。大第一天上朝,便有人弹劾他铺张浪费,无视皇家威仪。他居然欣然接受,并不气恼。 「我在想,等会儿回府,阿爹是不是要把你扫地出门啊。」陶恆听杪夏讲了,这次大婚可算是狠狠打了宇文觉的脸面。 宇文护用堪比皇家礼仪迎娶独孤恆,宇文觉自然气愤,但又能如何。而独孤信忠臣一个,也着实两难。一个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婚典,一个则是国家大义。只好在朝堂之上不给宇文护好脸色了。 「无妨,只是我今日恐怕不能陪你回府了。」宇文护面露歉意,挨着她坐在妆檯前,闻着陶恆淡淡的发香,心神往之。 陶恆也不太在意。「也好,省得我夹在你和阿爹之间为难。那你自己小心点。」 「是,谨遵夫人命。」宇文护偷了个香,抱着她不松手,两人笑在一处。 独孤府府前,宇文护在马车之上目送陶恆进府。才看她倩影入府,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放下车帘一瞬,哥舒得了令遣退车夫,一跃而上马车,挥起马鞭扬长而去。 陶恆却又走出府外,看着宇文护的马车远远离去,表情难得凝重。她知道他要去见谁,可是心底却没来由地有些不安。 杪夏看她神色,以为是怨怪宇文护未曾陪同她一起回门,忙替姑爷说好话。「姑娘,老爷的脾气您也知道,姑爷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您为难呀。您就别怪他了。」 陶恆倒打趣地看向她,「现在就替他说话了,那以后我和他吵起来你帮我还是帮他啊。」她一听杪夏的意思,就知道她想多了。 「姑娘,杪夏当然是帮您的了。再说了,您就算真和姑爷吵架了,姑爷还不是把您哄的妥妥的嘛。」好嘛,反被杪夏玩笑。陶恆瞪她一眼,倒也不反驳,傲娇地抱臂走回府内。 独孤信背手站在堂上,看着孤身一人回门的阿恆,气上加气,怒火中烧。 「怎么!娶到你之后连回门都不陪你来了吗?」他不由想起前几天赵贵亲自登门,同他说起的话来。如今一看似乎不假。 陶恆摆着笑脸走上前,想挽过独孤信的手臂,「阿爹,你也知道他现在不太方便来独孤府。」却不想被他躲开。 「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岳父大人,还是利用完你就打算冷待你啊!」独孤信提高音量,震聋发聩,吓得杪夏一个激灵,连忙低头不敢言语。 陶恆手僵在半空,心里不住思忖。不就是大婚典礼的事吗,怎么会扯上利用她的事?又是哪来的流言。她眉头一紧,想着宇文护去见的人。 「阿恆,我就问你一句实话,他是不是对你不好。」独孤信担忧反问她,缓和下脸色搭上她的手。 草舍之中,宇文护与对面那人对坐烹茶,只是茶水已热气腾腾滚开,却无人动弹,看来谁也不愿各退一步。 「长姐,若要借我手除掉宇文觉,知会一声便可,我们的约定自然还作数。又何故与赵贵联手呢。」宇文护特意在长姐二字的称唿之上加重语气,目光凌厉,气势十足。 对面坐着的正是独孤般若,她手中把玩精緻茶杯,神色淡然,丝毫没有因为宇文护愠怒的气场而受到影响。她妆容雍容华贵,眉眼微挑。「凡事讲究名正言顺,太师一直未曾称帝不也正是被这四个字所牵制了吗。」 宇文护在朝廷中一手遮天,倒是从未见过能如此洞悉他人心思的人。独孤般若算一个,并且十分厉害。而现今朝堂局势也是越来越匪夷所思。 自独孤信与他结为姻亲之后,宇文觉已开始对独孤信疑心,前几天也将大宗伯一职交与赵贵,摆明了分权。而宇文觉更是自掘坟墓,没有子嗣,又性情暴虐,底下大臣敢怒不敢言。宇文觉下台不过是早晚的事了。但自己眼下却只能静待机会。 若在以前,他才不在乎什么史书评价,更不用看他人脸色。但现在不同了,他绝不允许别人诋毁恆儿。所以他要等。 第32页 但是独孤般若为了那个预言却不惜利用任何人。哼,赵贵那个匹夫,迟早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赵贵受你挑拨,欲与我分庭抗礼,出兵勤王。然后便可再借我之手,除掉赵贵,进一步削弱宇文觉的力量,到那时再坐收渔翁之利,也能顺理成章扶植宇文毓坐上皇位。」宇文护任凭水开,茶盖被滚水撞得砰砰作响,茶水点点溅在案上。 般若却并不附和,反而纠正他。「不是削弱宇文觉的力量,而是要藉此机会连他一起除掉。」她仿佛是在说一件寻常事,风轻云淡。 宇文护唿地笑了,眉眼之间少了一些戾气。「宇文觉昏聩无能,也是时候退位了。至于赵贵,你有的是办法解决。」 「但是!」他突转语气,「你不该再牵扯上你妹妹。」宇文护知道,独孤般若是在逼自己出手。 赵贵挑拨离间,既挑拨了他与独孤信之间的关系,更是离间了独孤信与宇文觉。不得不说,此计甚妙。已见成效。 宇文觉这个蠢货。 独孤府内。 陶恆张张嘴,看着独孤信忧虑的神态,狐狸眼微转,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什么啊,闺房之乐这种事不好开口吧。 宇文护在床上倒是对她挺不好的。陶恆心中嗫嚅,嘴角有笑意泛出。独孤信看她迟迟不愿回答,自然当真。怒地在厅堂上来回踱步,想将这婚事作罢,可现在木已成舟他只能悔不当初了。 「阿爹,你又听了谁胡言乱语啊。」陶恆看他急成那样,连忙开口。「宇文护是不是待我真心,您还看不出来吗。」 独孤信一愣,慢慢冷静下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真的没有?」 「当然了,我像是被人冷待的样子吗。」陶恆挽上他的手臂,慢慢解释。「宇文护对我很好,阿爹,您就别担心了。」 「那就好。我本来就不是很满意这桩婚事,若不是你执意坚持,我是不会同意的。」独孤信神情才算渐渐平和下来,但又气得吹鬍子瞪眼。「既然对你很好,怎么连回门都不陪你一起来啊。」 陶恆哭笑不得,「阿爹,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他有事不能前往,我总不能逼他吧。况且,阿爹,我可听说了。圣上已分了您的权,想来是已经忌惮您了。若是他这时陪我回门,您是想让圣上削了您的职吗。」 独孤信微怔,偏头看了自家女儿一眼,「他教你的?」 陶恆忙忙点头,讨好地亲昵靠着他。 「算他有心。阿恆,既然你已是他的妻子,那你就要多劝劝他,为了阖家安稳,不要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为了你他也该好好考虑一下。」独孤信语重心长地告诫她。 「阿爹,我从不过问政事,也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他放弃什么。做与不做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陶恆却表明了立场,难得严肃。 独孤信倒不知道阿恆心中是这样的想法。他不免悠悠嘆气,哎,女儿大了,管不动了。一个比一个有主见吶。 草舍里。 「自她嫁给了你,就与这些脱离不开了。除非你对高位不再迷恋,不再执着于帝位。」独孤般若随即开出条件。 她的意思很明白,只要宇文毓顺理成章成为皇帝后,他得将手中权力彻底归还,不再争权夺位。 「呵,宇文毓那个懦弱的人适合当皇帝吗?」宇文护冷笑看她。 独孤般若也不辩驳,「这就不是太师你要操心的事了。待他登上帝位,我会让阿毓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你一命,再让他封你一个富庶的封地。这样你与阿恆也就可以安安稳稳度日了。」 「我若说不呢。」宇文护自信,他若想要争,独孤般若并没有多大把握能赢他。 「那就拭目以待。」她起身便走,但才至草舍门前,就听到宇文护低声应她。 「我会考虑。」 一抹瞭然的笑容跃然于独孤般若脸颊之上。 陶恆才出独孤府府门,就看哥舒驾车而来,停在面前。 哥舒将车停稳,下车恭敬同她行礼,并将马凳安放在她眼前。只是没想到宇文护倒亲自下车迎她。 「夫人,为夫来晚了。」宇文护沖她伸手,眼睛神采飞扬。 陶恆傲娇地扬着下颌,縴手与他紧握,柔唇轻启。「不早不晚,刚刚好。」 「嗯,刚刚好。」宇文护笑意更深,「我们回家。」 「好,回家。」 第20章 「主上,您真的要放弃谋划了这么多年的大业吗。」哥舒方才在草舍之外将他与独孤般若的交谈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免一惊,他实在不能理解。如今局势一片大好,主上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捨得放弃? 宇文护负手立在桌案前,轻笑出声。「仅仅是考虑而已,不必慌张。独孤般若等不及,我也亦然。既然她能将赵贵牵连进来,我何不推波助澜。」 「但之后事态的发展,恐怕就不会如她所愿。宇文毓难当大任,而我则会要他心甘情愿,正大光明地禅位于我。」 哥舒刚要表忠心,却转念一想,小心翼翼开口。「主上,那夫人那边。。。」 「你顾忌我做什么。」陶恆抱着手走进书房,身后杪夏端着甜汤紧紧跟随。「要做便做,我不会碍着你们的。」 哥舒连忙结束,「夫人,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第33页 宇文护转身看她,脸上挂着笑。 「你不就是怕我和阿姐是串通一气的,来阻止你们谋权篡位吗。」陶恆知道哥舒一直以来不是很相信自己。 哥舒还要辩解,却被宇文护抬手拦下。「哥舒你先下去吧。」 杪夏也识趣地将甜汤放在桌案上,不敢过多逗留匆匆退下。 「你今天是去见我阿姐了吧。」陶恆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一语中的。「阿爹今天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是不是和你今日去见我阿姐有关。」 宇文护拉着她在榻前坐下,拿过甜汤细细尝着。「问了你什么问题。」 「阿爹问我,」陶恆倒有些难以启齿。「你究竟对我好不好。」她红着脸,却还绷着表情。 他抿着嘴,望向她。「看来岳父大人还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啊。那看来,我得多多努力了。」他故作忧愁满面,兀自低头沉思。 「你努力什么啊。」陶恆只觉不妙,狐疑地盯着他。 就见宇文护利落放下汤碗,推开隔在他们之间碍事的小案台,扑在陶恆身上,眼底泛着危险的气息。 「我还没问。。。」话没说完,陶恆被吻封口,宇文护的大手也并不安分,上下游走,撩拨她的理智。 二人各自喘息,各尽疯狂。汤匙落地清脆的声响不由得让候在屋外侍候的杪夏想要出声询问,却被哥舒急忙制止。 杪夏比不得哥舒耳力灵敏,那令人心跳耳红的声音动作都传入他耳中,不免尴尬。 榻上已是狼藉一片,他们之间不分上下,你来我往,低吟娇嗔之声实在叫人浮想联翩。 宇文护低头亲吻着她的肩颈,留下一枚红印,大手依然不老实。陶恆思绪慢慢迴转,又因美色误人,她现在还是煳里煳涂的。 「你还没回答我呢。」陶恆勉强撑起身体,一双狐狸眼对上宇文护慵懒的眼睛,又想起方才的亲密,又急急收回视线。 「太师夫人想知道什么。」宇文护了解她心思,脸皮薄还傲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陶恆努努嘴,「你是不是要顾忌我,所以会答应我阿姐提的所有要求。」 「我只是不想你牵扯其中。」宇文护鼻尖充斥着她的清香,「你阿姐想要的不过就只是皇后位而已。那个位子她一天是做,一个时辰也是做。」 「但我知道,她是铁了心要与我为敌。但她让赵贵散布的那些谣言一半也是为了日后好救你。」 陶恆窝在他怀中,「我知道。她极力促成我和你成婚,却又放出流言,也是为了以后我能全身而退。虽然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可我也是能理解。」 「只是吧,我不能帮你们任何一方。天道轮迴,就如生老病死,我就算是九尾灵狐也无法左右时运,不然就坏了大道修行。这既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就得由你们自己来承担后果。」 宇文护又俯身而上,「你留恋红尘俗物,难道这就不算坏了修行。」他上下打量二人之间不着寸缕,挑眉反问。 陶恆歪头俏皮答他。「九尾灵狐也是要繁衍后代的。高贵的血统要继续传承,这道理你不懂啊。」 他嘴角一勾,眼睛里又覆上了一层玩味儿,十分危险。「繁衍后代。」他低沉的声线偏偏只重复这四个字,又低声吟来。「那为夫更要努力了。」陶恆无语瞥他,还没来得及反抗,又被他梏在怀里,一个个吻落下,房中一片旖旎。 几日后,伽罗坐在陶恆身边,无聊地托着下巴,看她下棋。 「三姐,你不无聊吗。」伽罗随意摆弄着棋盅里的白棋,百无聊赖。「我们去狩猎吧。自从三姐你成婚之后,我都快在府里闷死了。再过多日,连二姐也要嫁人了。那之后整个独孤府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她撅着嘴,委委屈屈。 陶恆拍掉她作怪的手,从棋盅里执起一枚白子,独自对弈。「曼陀要嫁给李世叔了?」 伽罗点点头,她不明白其中缘由,虽然二姐要嫁给比她大这许多岁的李世叔,但她自己却可以不用嫁给李澄,她倒真不知道是该替自己开心还是替二姐难过了。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陶恆终于推开眼前棋盘,扬着下颌问她。 「我?我能有什么打算啊。」伽罗心虚地低头嗫嗫嚅嚅,不想展开这个话题。 陶恆看她那副模样便知晓她的小心思。「听说宇文护要将宇文邕召回来。这样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阿邕要回来啦。」伽罗惊喜抬头,一展愁眉。「也不知道阿邕过得好不好,虽然有同他书信往来,但毕竟也这么久没见了,还真是挺想他的。」 陶恆却硬是要把事情摊开来讲清楚明白。她故作思索,悠悠道来。「宇文邕要回来,那杨坚该怎么办。」 伽罗咬着下唇,脸色泛红,结结巴巴应她。「这,这又关,关杨坚什么事啊。」 「对了,你知道杨坚要离开京城回去了吗。」陶恆随手拿起手边的葡萄塞进嘴里,支着脑袋看她口是心非。 「我知道。」伽罗垂下眼,表情失落。「等二姐出嫁后,他就要走了。」 陶恆真是恨铁不成钢,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儿。「傻伽罗,喜欢他就去告诉他啊。这么犹犹豫豫的,还算是我们独孤家的人吗。」 「可是他曾经是我的准二姐夫啊。而且他对二姐这么情深意重的,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啊。」伽罗趴在案上,一点也不像当时在猎场射落宇文护箭矢的那个自信少女。 第34页 陶恆正要点醒她,却看杪夏进来禀告。说是杨坚求见。 「要见我,不是见宇文护?」她与伽罗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伽罗躲在屏风后,看着淡淡隐在凭风上的身影,目不转睛。 「太师夫人。」杨坚拱手一礼,理解周全。 陶恆摆摆手站起来,「不用这么生疏,好歹我们差点也要成为一家人的。你来找我是为了我二姐的事。」她直接开门见山。 杨坚点头,「一个奴僕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犯上欺主,而且这件事所需要的人脉手段,也不是秋词所能想到的。」 「那你认为是谁干的。」 「秋词忠于谁。」杨坚心中有一个猜测,需要证实。他神情淡漠,眉下的双眼中却蕴藏着深意。 陶恆只笑不语,二人僵持着不发一言。 片刻之后,「我不相信。」杨坚幽幽开口,眼底已染上一丝沉痛,却仍期望侥倖。 「我没有证据,但我能让那个人自己承认。」陶恆抱臂回应他。 杨坚沉默稍许颔首算作道谢。 待他离开,伽罗才敢从屏风后出来,看着杨坚落寞的背影有些心疼。 「你要是心疼,就追上去啊。」陶恆推了她一把,却见她一熘烟儿地又趴回案上,作缩头乌龟。 陶恆看她这样,不想说话。 朝堂之上,赵贵和宇文护一向不和,两人在朝上闹得乌烟瘴气,把平稳的政局给搅乱了。独孤信知道赵贵勇勐有余,智谋不足。但如果他发话,难免不被赵贵和圣上觉得他因为翁婿的关系而替宇文护说话。 好不容易稳固下来的局面,就这样被他们打破了。独孤信这几天都称病不朝,在府中苦恼。 宁都王府。 陶恆和伽罗等着太医的诊断结果。原来昨日宁都王府传来消息,说是般若近几日身体欠佳,有些不适。所以陶恆便和伽罗一起前去看望。 待太医诊治完,替般若开了几副凝神静气的汤药后,便由宇文毓亲自送走了。 伽罗一向与般若交好,见太医走后,便匆忙上前关切询问。看般若脸色苍白,似乎不是很好。 「阿姐,你之前身体一贯康健,怎么就生了病了。」伽罗坐在床榻边面露不解。 陶恆上前几步,鼻尖一皱,神色凝重。 「伽罗,阿姐无事的。我想喝莲子羹了,你去小厨房让春诗帮我做一碗吧。」般若虚弱地强撑着精神,借个由头支开伽罗。 伽罗单纯并未多想,连忙去吩咐。 她才没走多久,就有一奴僕端着补汤进来。陶恆只瞟了一眼,眉目蹙起。般若将将抬手让那人摆在一旁,叫她退下。 等房中只余下陶恆与般若二人后,陶恆才坐在榻边,拿起方才安放在一边的补汤,汤勺晃了晃。 「阿姐,这汤还是不要补了。大补伤身。」陶恆趁四下无人,将碗里的补汤尽数倒去。 般若轻咳几声,「我知道。但样子总要做足给别人看。」 「阿恆,你怪阿姐吗。」般若一直没有问过她,为了那个预言,为了独孤家,为了能对宇文护有所制衡,她只能出此下策。 但何其幸运,阿恆能寻到自己的幸福。 陶恆放下汤碗,微笑看她。「我并不太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但阿姐,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你和宇文护都是如此。」 般若微张了张口,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阿姐还是希望你幸福就好。」 从宁都王府出来,独孤府的马车候在府外,倒未见太师府的。 伽罗才转头的工夫,正要和陶恆说送她回去,就远远看见太师府的马车遥遥而来,张扬跋扈,却又贴心温暖。 第21章 宇文觉率先发动,倒暴露了他目前的焦躁与不安。 独孤般若半倚在床榻,看着春诗将汤药倒尽,恍然间想起阿恆对自己说的话,有些头疼。春诗以为自家姑娘担忧的是下毒一事,低声宽慰她。 「王妃,入口的东西奴婢都会再三细查,绝不会再出错的。」 她抿抿嘴,没言语。片刻忽又开口问道,「后日独孤曼陀是不是要出嫁了。」 春诗点点头,「王妃您是打算回独孤府吗。」 般若摇摇头,独孤曼陀自食恶果,她并不想去看这场堪称闹剧的婚典。「杨坚什么时候走。」 「杨世子似乎要在观礼之后才离京。」春诗垂首应她。 「他还是没有死心。」独孤般若目光一冷,面色难看。 陇西郡公娶妻的场面尽管没有宇文护那么大,但因为家财万贯也是不输的。独孤信并不知曼陀所做的事,尽心尽力地准备婚事。 成婚当日,曼陀也不知该喜该怨。陇西郡公夫人,是不错。但李昞的年纪比她大这么多,她如花的年纪就要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她岂会满意。 奶娘才下去,陶恆便踏门而入。 曼陀看见铜镜里的陶恆,脸色一黑,自己之所以落到这般田地,全是拜她所赐。「你来干什么!」 「阿姐因身体不适,不能前来。我是替她来送你出嫁的。」陶恆双手抱臂,也不在乎她咄咄逼人的语气。 「你是想看着我出嫁,你好高枕无忧是吧。你别得意太早,总有一天我还会再回来的。」曼陀一身嫁衣,面容却愤懑不平,没了美感。 第35页 陶恆只弯弯嘴角,「我承认,此事是我算计了你。但到底是谁先动手的,你我皆心知肚明。」 「我的本意并是不如此,可谁知事不遂人愿,但也不过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罢了。」 曼陀怒地转身瞪视她,「要不是你从中作梗,嫁给李昞的根本就不会是我。谁乐意嫁给那个糟老头子啊。」 「在酒中下药的可是你自己,既是你自己作茧自缚就怪不得别人。」陶恆瞥了一眼窗外,继续说着。 曼陀冷冷一笑,「就怪我时运不济好了。可凭什么,凭什么你,独孤般若,就可以嫁给宇文氏,而我就只能嫁给杨坚一个臣下?连独孤伽罗都可以嫁给李澄,又有谁不知道陇西郡公府富甲天下呢。」 「你仅仅是因为这些就做下那么龌龊的事吗。」陶恆不想和她多废话,径直坐在榻上懒懒散散拿起茶杯喝茶。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我就是想要过得好一些,有尊严一点,有错吗?」曼陀低吼,心不甘情不愿。 陶恆嗤笑一声。「杨坚难道还不够尊重你吗,他待你是真心的。」 「真心能当饭吃吗,他能给我想要的吗。」曼陀不屑反问。「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感谢他为我做的那些事,可我想要的却不是他能给的。」一丝悲凉扑面而来。 陶恆背对她,「现在这样便是你想要的了?我听说陇西郡公府里可还有几位妾侍,你现在可以仗着自己年轻貌美,但以后呢。能在郡公府里留下来的都是人精,我可不想听到日后陇西传来的噩耗。」 「这话是独孤般若让你来转告的吧,不需要你们假好心!」曼陀最见不得她们这样一齐来侮辱她。 陶恆起身,走到门边,留下最后一句话。「也没打算劝你,就是阿姐赐给你的姑姑,你要带去陇西便带去,不带也随你。」话音已落,她也扬长而去。 杨坚就在屋外,面色沉重,伽罗站在他身边欲言又止。只看了眼陶恆也不知该说什么。 陶恆最近不知为何,时常觉得睏乏还饿得快,这几人之间的爱恨情愁她可得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才能来凑凑热闹。 席上,杨坚一个劲儿地灌自己酒,坐在陶恆身旁的伽罗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忧心忡忡。待伽罗转头,却傻眼。 三姐今天怎么这么能吃啊。一整只鸡诶,现在就只剩下骨架了。 「三姐,你很饿吗?可我看你之前不是已经吃了一整盘葡萄了吗。」伽罗咽咽口水,十分吃惊。 陶恆也托着下颌,耸肩无奈。「我也不知道,就是很饿。」又端起一盘葡萄放在自己面前狼吞虎咽。 吃得还算心满意足的陶恆站在独孤府外,对着送她的伽罗。「杨坚就要走了,你真的不打算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吗。」 伽罗低头不言语,听着府里热热闹闹,又想起杨坚颓丧的神情来,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随便你了。」陶恆现在困得眼皮直打架,半倚靠着杪夏四下查看宇文府的马车,只想着回去倒头就睡。 远远听来马蹄声响,哥舒驾车而来。 「三姐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感觉你今天好像很累的样子。」伽罗赶忙和杪夏一道将陶恆扶上车。 陶恆困得不想说话沖她摆摆手就窝在马车角落闭眼休息。 「姑娘,您今天不舒服吗。」杪夏小心拢拢她的髮丝,看她阖眼休息不解问着。 她靠在杪夏肩膀上,也很奇怪,嘟嘟囔囔应着。「就是又困又饿的。我还没吃饱呢,等回府记得叫人备点宵夜。」 杪夏突然灵光一闪,欲言又止。这状况不会是。。。 待回到宇文府,宇文护早早等在府外,却见她迟迟未曾下车目光一扫到哥舒,哥舒便连忙下车低声在他耳畔言语。宇文护急急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下马车带回府中。 陶恆再醒来是被鸡汤的香味给勾起的。她抽抽鼻尖悠悠从榻上醒转过来,迷茫的狐狸眼慢慢聚焦,半趴在床榻上,就差摇着尾巴了。 「醒了。」宇文护正贴心地替她吹着鸡汤,一转身就看见她可爱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愈发显眼。 她动动鼻子,笑脸相迎。「是鸡汤啊,」但又微微皱眉提要求,「可我想吃烤鸡。」可怜巴巴的样子真讨人喜欢。 宇文护挂着笑容走到床边,腾出手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直说她馋嘴。「听杪夏说你近来身体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只是吃得多了些也越发爱睡觉而已。没什么事的。」陶恆不以为然,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异状。 宇文护宠溺她,餵了她一口鸡汤,「好好好,早让小厨房备下了。等会就送来。」 「宇文觉动手了你知道吗。」陶恆惬意地躺在宇文护身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想到前几日在独孤般若那儿发现的汤药。 宇文护点点头。「他不想让宇文毓有子嗣,动手是迟早的事。」 「阿姐有孕了。」陶恆察觉宇文护身体一僵,持着汤匙的手也一滞。「我想宁都王府很快就会瞒不住此事的。」 他低声呢喃,「没想到契机来得这么快。」宇文护放下鸡汤,轻揉着陶恆的脑袋,「近期就好好待在府上,不要再到处乱跑了。京城就要变天了。」 陶恆却没有应他,宇文护低头一看,这只狐狸又紧紧扒着他睡过去了。他不由浅笑,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第36页 又过几日,独孤般若怀孕一事自然已传入宫中。宇文觉因此事喝骂皇后,又迁怒才刚刚被宇文护召回京来的宇文邕。 宇文护此举无疑是在向宇文觉挑衅。只要他一句话,坐在这帝位之上的就不一定会是他宇文觉。再加之宇文毓已有了子嗣,他这皇位恐怕是岌岌可危。 他匆匆忙忙招了赵贵进宫,想与其一同谋划。 杨坚要离京了,独孤伽罗既捨不得又无法开口留他,只好硬拉上陶恆一起前去送他。杪夏站在车外,看着不远处小小姐和杨世子道别,宛若一对璧人,不免开口对自己姑娘说。「姑娘,您就没有办法帮帮小小姐吗。」 陶恆掀开车窗帘,目光落在远处二人身上,回答她。「办法我可跟伽罗说过了,她用不用可不是我能左右的。」 忽然,陶恆狐狸眼一紧,迅速抬手施法却见杪夏已被来人打晕,马车上也冲进来几名歹人。她捻指却惊觉法术又失,心下不解。看歹人也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在她头上罩了一块黑布,驾着马车疾驰而去。 杨坚与伽罗听到响动才徐徐赶去,发现杪夏晕倒在地,而陶恆已被人劫掳。二人默契地兵分两路。杨坚顺着马车印记先追,伽罗则赶紧带着昏迷的杪夏回城去找宇文护。 第22章 陶恆尽管法术又不灵了,可嗅觉还是天生的。熟悉的味道迎面而来,使得她柳眉轻皱,但也不慌张。 只是元锦瑟何时和这个臭道士联手了?真是冤家路窄,敌人都抱成团了。 「你是妖精。」元锦瑟居高临下俯视她,忽然觉得心口一阵舒畅。陶恆被禁锢在座椅上,周围是那道士布下的结界,红绳上繫着铃铛,就等作法而动。 陶恆气结,说了八百遍了,她是九尾灵狐,才不是妖怪呢。「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啊,就姑且原谅你们目光短浅吧。」她别过脸懒得理睬。 「你休要再逞口舌之快,等到宇文护他们来时,看他们见到了你的原形又会如何吧。」元锦瑟冷冷笑着,阴狠的神情有些渗人。 那道士远远走来,沉着脸。「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多此一举,以免节外生枝!」 元锦瑟扬着下巴并不听劝,她仍旧紧盯着陶恆。「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能有现在这个机会抓住她吗。所以怎么处置她我也有权利。」 「我就等着看,独孤家和宇文家要怎么容忍你这个妖怪。」她比之前还要疯狂。 陶恆不想听他们多说废话,低头专心思索身上的符咒以及阵法。而且也着实想不通自己的法术怎么又失效了,近来身体的变化也让自己十分在意。 宇文护带着哥舒仅二人马不停蹄地往来信之所疾驰而去。那是元锦瑟写予他的,本想置之不理,但最近心中预感不好,才拆开,信里的内容却是让他心惊肉跳! 他和哥舒刚刚离府,恰巧错过了急急赶来的独孤伽罗他们。既然找不到宇文护,伽罗也不迟疑,赶紧去找阿姐帮忙,也让人带信回独孤府。 夜幕降临,陶恆双手交叠在椅背被牢牢捆住,房间烛火隐隐,昏黄压抑。她指尖不断施法,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调动内丹也没有动静,这次真是抓瞎了。陶恆无奈挣扎身体,毫无作用。 突然屋门大开,道士从外走来,讨厌的声音也随即传来。「别做无用功了,你现在就是个凡人。」 「既然你知道我如今法术尽失,如何让他人看清我原本面貌,恐怕你才是费尽心思,尽是无用功吧。」陶恆虽然身手不利索,但嘴皮子才不愿落人下风。 道士大笑起来。「枉你自称是什么九尾灵狐,却连自己是何状态都不知,真是可笑。」 「你有孕你难道不知吗?」 有孕!? 陶恆怔了怔,勐地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惊讶大过惊喜。随后不免腹诽,宇文护倒是称心如意了,如今倒被他牢牢绑在身边了。 只不过你这孩子来的实在不巧,娘亲现在这番境地,要让你受委屈啦。陶恆撇撇嘴,哭笑不得。 九尾灵狐有孕一月便会生产。但在这里,法术尽无的她不会得像寻常女子那样经歷十月怀胎之苦吧。陶恆想想都抖了个激灵,生的时候还要痛叫,咦~真是有失她九尾灵狐的颜面。 独孤信接到信件也不容迟疑,带着一众家奴与宁都王府的人碰面。了解情况后,他们赶紧去往事发之地。 「宇文护呢?」独孤信气愤难耐,若不是宇文护,阿恆哪里会遇着这么多的无妄之灾。这关键时刻,他竟未曾出现。 独孤伽罗赶忙将长姐的推测告知父亲。「阿爹,您别气了,小心身体。阿姐说,这件事肯定与太师姐夫脱不了干系。您仔细想想,那地界上还会有谁要对三姐不利啊。」 独孤信慢慢冷静下来,黑着脸。「你的意思是,清河郡主?」 她没说话,可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现今已木已成舟,她还想如何。」独孤信深深嘆了口气,语气无奈,打算进宫。 「阿爹,阿姐已经让姐夫进宫了,您就不要劳心了。而且若是您进宫禀告此事,我想圣上又该猜忌我们独孤家了。」独孤伽罗将般若对她说的一番话悉数转告给独孤信。 孤独心哑然失笑,「我的小伽罗也长大了,竟已懂了这许多。」 「阿爹,我总要长大的,不能总是让阿姐和三姐保护我了。」随后她先将独孤信劝回府,便赶紧带着人和杨坚一同前往。 第37页 宇文护率先来到约定地点,眼前是一座古庙,灯火昏暗,似在眼前蒙上了一层纱。宇文护不敢妄动,对方的身份只有他清楚。而恆儿的秘密若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揭穿,后果他不敢想。 所以他才一意选择孤行独自进去,但哥舒当然不肯,可又不能违背主上的命令,只能派人将此处团团围住,自己则死死守在之外,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能及时冲进去保护。 宇文护心中十分紧张,他藏在袖下的手紧紧握拳,一步步向正堂逼近。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有多久。」元锦瑟几近凄凉的声音从远处而来,「你知不知道,我爱了你又有多久。」 「你放过她。」宇文护第一句话便是为了她,让元锦瑟不由苦笑一声。「你知道她的真正面目吗?你若是知道,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她低声下气,几近哀求。「我是在帮你啊。」 「不管她是谁,我都会救她。」宇文护斩钉截铁,更是让元锦瑟几乎死心。「你要如何才肯放过她。」 「我要她死!」元锦瑟腥红着双眼,已经疯狂。 「你该知道,若是你让她死,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宇文护说的淡淡然,可眼底的杀气却喷薄而来,让元锦瑟心一惊,柔弱身躯不住后退。 她深吸一口气,「你看到她是什么怪物,你就不会这样说了。」元锦瑟大手一挥,将正堂之门打开,只见陶恆被反手捆绑,身边红绳缠绕周围,悬着的铃铛声声作响。任凭是谁,都看得出这是驱邪除怪的阵法。 「她是千年妖狐,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根本就是来害你性命的。」元锦瑟字字句句,一番恳切,却拦不住宇文护的脚步。 宇文护慢慢走向陶恆,抿着嘴,脸上的表情在昏暗烛火下看不分明,可元锦瑟却有些害怕。 他身上生人勿近,漫身的戾气让人畏惧。 「恆儿!」 「呵,你倒是对她情深意重。只不过可惜了,你得亲眼看着她灰飞烟灭了。这段孽缘就此终结吧。」那可恶的道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执桃木剑站在陶恆身边,冷冷笑着。 他又凑近陶恆耳畔,「我本意可不是如此,可惜那人恨你地紧,硬要将你的情郎拉来,无奈被她救过,只能满足她这小小要求了。九尾狐,谁叫你不好好做你的兽类,偏要幻化成形,为祸人间呢。」 陶恆只看着慢慢走来的宇文护,目光灼灼,心中微疼。原来失去会是这样痛,叫她窒息。 木剑扬起,陶恆竟也不知自己会如何,只能紧紧盯着宇文护,牢牢将他记住,也许,也许。。。 就在木剑落下那一刻,宇文护血红着双眼,不顾一切沖入那结界。他知道自己一介凡人哪里是阵法的对手,可不想他竟冲破了结界,直奔向恆儿。 连道士都不曾料到。而木剑已然落下,错愕之际,只看见宇文护狠狠抱住陶恆,护在身下。 木剑之上附有法术,岂是寻常凡人能承受的。陶恆根本无法把宇文护推开,看着他就要受下这一击,她眼角噙泪,呜咽难忍,胸中似有什么在涌动。 「宇文护!」 伽罗和杨坚正顺着痕迹慢慢朝古庙赶去,才至门前,就发现宇文护的亲随哥舒已将古庙团团围住,守在庙外。 忽然只见得庙内一阵亮光乍起,又是一阵山唿海啸,林中风声阵阵,鸟兽怪叫一唿而起,叫人听了惊颤。 待风声渐止,一切归于平静,伽罗他们一行人等才马上冲进庙中,却见一道士模样之人倒在一旁,手中的桃木剑已一分为二,地上到处散落着红绳以及铃铛,门边倒着的是清河郡主。而正中央,竟是宇文护和陶恆。 「三姐!」伽罗着急想上前,却被杨坚一把拉住。 原来是宇文护先动了动手脚,慢慢抬起头,看见陶恆紧闭着眼沉静的睡颜,心中有些害怕。 「恆儿?」宇文护挣扎着直起身,虽能感受到她平稳的唿吸,可毫无回应让他心慌。「恆儿?」 伽罗抓着杨坚的手,听着宇文护一遍又一边唤着三姐的名字,每一遍都加重了手劲,捏的杨坚皱眉发疼。 杨坚偏头看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哥舒正欲上前,却看见自家主上埋首在夫人怀中,像个孩子,软弱无力,没了盔甲。一身锐气在剎那间消失殆尽。 伽罗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眼泪不停。 「恆儿,我们回家。」 「回家,我们。。。」宇文护埋在她怀中,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回家,执拗不停。 「唔。。」陶恆一声呜咽让宇文护勐地抬头望她,眼里的泪还含在眼眶,不愿落下。他惊喜万分,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小声唤她。「恆儿?」 陶恆悠悠醒转,看他紧张神色,微微一笑。「回家便回家,可你压着我孩儿了。」 第23章 自得知了陶恆有孕后,宇文护身上戾气渐少,朝中诸事也不再插手,一下朝就直奔后院而去,一门心思全扑在陶恆身上,哪里还有他以前杀伐果决的样子。 朝上局势正在慢慢被赵贵把持,纵有独孤信千般劝阻,也没有办法消除宇文觉目前越发惶惶不安的内心。 宇文护和宇文毓都将要有子嗣,自己的皇后却迟迟没有动静。无论是谁先生下子嗣,都会对自己的皇位产生威胁。所以他现在没有办法,只能孤注一掷地相信赵贵,任由他搅弄风云。 第38页 只要赵贵率先出手除掉宇文护,他这皇位才能坐的安稳。而宇文毓根本不足为惧。他急切地召赵贵进宫,正是想让他利用宇文护如今心思不在朝堂中趁机下手。坐在高位上的宇文觉冷冷一笑,只等赵贵前来。 独孤信看不得赵贵在朝中只手遮天,俨然另一个宇文护,已经好几日称病不朝,不想看这乌烟瘴气的朝廷。而他也明白,宇文觉已经忍不住了,这天终是要变了。 送走杨坚的伽罗待在府中无所事事,手里拿着杨坚临行前给自己的信物,眉眼笑开了花。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杨坚自然明白伽罗的心意。而他也看清了曼陀的真正面目,本就在马场对伽罗一见倾心的杨坚也顺从自己的心向她诉诸了自己的情意。 二人之前别扭的相处现今想来反而是只属于彼此之间特殊的回忆。杨坚走前也答应自己,不日就会上门提亲。伽罗一想到此,笑意又染上了嘴角。 「不,不好,不好啦。」夏歌气喘吁吁地跑进伽罗房间,一脸急色。「姑娘,出大事了。」 独孤信和独孤伽罗一行匆匆赶往宁都王府。在王府府门前,正巧遇见也赶过来的陶恆和宇文护。 「阿恆,你怎么不好好休息,过来做什么。」独孤信眉目一皱,担心道。「你阿姐这边,阿爹自然会处理的。」 早前清河郡主一事闹得是人尽皆知,所幸阿恆安然无恙。若是她有什么事,独孤信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提着刀砍了宇文护。 此事内情被一言以蔽之,连独孤信也不太清楚其中缘由。只知道是清河郡主勾结歹人对阿恆图谋不轨。歹人被当场击杀,而清河郡主则被幽禁。 「阿爹,我已经没事了,您放心。」陶恆上前挽过他的手臂,脸上闪过一丝焦虑。「而且,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来啊。」 独孤信从来拗不过他这一个个女儿,见她面色红润,看来宇文护倒也算用心。他睥了一眼一边的宇文护,闷哼一声也不说话,急急进府。 宇文护轻笑一声,也不在意,只小心看着陶恆,跟在其后。 原来,是宁都王府传来消息说是般若的病一直不见好,有了身孕之后更是每况愈下。这几天更是兇险,连孩子的状况也不太好。 房中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般若半躺在床榻之上,脸色比早前还要苍白,身体无力令人十分担忧。 宇文觉派来的太医正在诊治,宇文毓在房间里不断踱步,脸上表情焦急万分,眼睛不时朝内堂看去。 伽罗站在陶恆身旁,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也有些害怕。 独孤信坐在高堂,虽然神情还算淡定,但握成拳的手也昭示着他眼下的焦灼与慌张。 「三姐,之前阿姐不是还好好的吗。」伽罗压低声线,小声问着。「怎么才半月工夫,病情竟然恶化了。」 陶恆才得消息,宇文护便对她说,要开始了。 但是她还真是不明白,用自己和自己肚子里孩子的性命为发难的藉口吗?独孤般若对这皇后位也实在太过执念了。而她也怕万一真是宇文觉先下手为强该如何,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赶来。 不过还是被宇文护说中了。陶恆才踏进房间,便闻出药味里的古怪。 当时曾有提醒过独孤般若汤药有问题,但不想她居然为了能让宇文毓下定决心,竟然只是减少了药量,不惜用自己和孩子的生命去作为赌注。 权力真的那么重要吗。 「放心,皇上不是派太医来诊治了吗。长姐不会有事的。」陶恆安心地拍拍伽罗的手,宽慰她。 伽罗却说,「三姐,你不会还认为皇上依旧器重我们独孤家吧。」 陶恆没有说话,连伽罗都能看出来了,她不相信独孤信没有看出来,宇文觉已经开始准备动手了。她把视线移到独孤信身上,看着他抿紧的嘴唇,横眉皱起。突然懂了。 独孤般若这是要一箭双鵰啊。既让宇文毓下了决心,也让独孤信对宇文觉失望透顶,好默许他们发难。 陶恆忽然没了探望的心思,肚子里的孩儿似乎也有些饿了。只悠悠离开房间,抬眼看见屋外的宇文护不知低声在对哥舒说些什么。一转头看见她出来,挥手让哥舒退下,连忙上前迎她。 「怎么,累了。」宇文护早同她说过,这不过是独孤般若的苦肉计而已,让她不必担心。但她执意要来,没办法。他宠妻狂魔哪里敢怠慢。 陶恆唿地一笑,指了指还不见隆起的小腹,「是他饿了。」 宇文护嘴角上扬。「好你个小祖宗,还没出来就折腾你娘亲啦。」大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小腹,「等你出来了,爹爹可要好好教训你。」 「走吧。」宇文护也不迟疑,揽过她的肩膀打算离开宁都王府。 可还没走多远,就被匆忙赶上来的宇文毓开口拦下。「堂,堂兄。」 果然。。。 陶恆觉察到宇文护揽过她肩膀的手一紧,眉眼点点笑意漾了出来。 最后,宇文护只将陶恆送回府上,她甫一进府,宇文护便又折返,不知去向。陶恆一闪身则站在府门前,看着他的背影。 要发动了。接下来的日子她想独孤信的脸色一定不会很好看。 宇文觉已经迫不及待,自他听说独孤般若的身体渐渐好转,孩子也安然无恙时,急火攻心,赵贵随便一挑唆,一个根本还不成熟的计划摆上檯面。 第39页 这日,宇文护同宇文毓一同进宫,正巧独孤信因病告假,不在朝中。倒更给了宇文觉莫大的信心。 宇文护和宇文毓才走进朝堂之上,赵贵的人马便将他们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宇文觉一改以前懦弱之色,眼神凌厉,大声吼叫,「此二人犯上作乱,其罪当诛,快将他们二人拿下!」 士兵义愤填膺,气势十足。却在赵贵示意下,迅速将宇文护和宇文毓分离开来,竟将宇文觉也围了起来。 宇文觉大为惊诧,抬手反问。「赵贵,你在做什么!」 「你该围住的是他们二人,你围住朕要作甚!」 赵贵一反常态,同宇文毓站在一起,得意洋洋。「皇上,您还不明白吗。」 宇文觉再蠢,恐怕也看出其中的端倪了,暴跳如雷,却被士兵牢牢掌控。 「你,你,你大胆!」原先气焰嚣张的宇文觉此刻却也只能干巴巴地大喊,没了得力帮手,他分明就是个空壳子。 而被围在另一边的宇文护却面色淡然,丝毫没有被影响心情。他双手叉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不免冷笑。 「皇上,您的恶行也不必下官说明了。下官不过是择明主而侍,想来陛下应该能有所体谅。再言,下官也替陛下您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您也对得起列祖列宗,好安心上路了。」赵贵伸手指着宇文护,对宇文觉说道。 宇文觉颓丧地跌坐在皇位之下,不怒反笑。「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凄凉渗人,宇文护和赵贵都不以为意,只有宇文毓还心存善意,张了张口,却看见宇文护冷冷盯他,只好又乖乖闭上嘴,不动声色。 宁都王府。 独孤般若请了陶恆去聊天解闷。 「阿恆是真的长大了,也要做母亲了。」独孤般若的气色是越来越好,眉目柔和,她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颇有一番母亲韵味。 陶恆看今日宁都王府不同于往日,有重兵保护,想必是朝中要有大动作了。 「长姐今天怎么有闲心请我过来坐坐。」陶恆看独孤般若屏退左右,心中有些顾虑。逼宇文觉退位,宇文毓坐上皇位之后,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仍是宇文护。 而她现在又有了宇文护的孩子,独孤般若先拿住她,也是抓住了宇文护的痛处。 「姐姐找妹妹说话,难道还要挑什么日子不成。」独孤般若挂着淡淡笑容,却让陶恆越发不寒而慄。 陶恆不想和她打官腔,念在独孤般若之前真心对她的份上,直接开门见山。「妹妹知道姐姐想要什么。姐姐是怕今天不能如愿,所以才特意找妹妹来闲聊的吧。」 「宇文护是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我和宇文毓的。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独孤般若收起温柔,表情严峻,眼底满是复杂。 「阿姐,要是宇文护真的要在今天对你和宇文毓动手,那么他就不会让宁都王府的人带走我了。」宇文护今天是去看戏的,可不是去做主角儿的。 独孤般若也清楚,宇文护现在留下他们还有用,但是她也不会坐以待毙的。她深深看了眼陶恆,「阿恆,若是日后真有一天,我们要兵戎相见,你会如何。」 陶恆此刻无比想回青丘,突然还怀念那小族长的罗里吧嗦。人可真难做。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殊不知在独孤般若眼中这已经算作了回答。 哎,算了,要不还是把宇文护打晕带走吧。陶恆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主意来。 第24章 赵贵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懦弱无能的宇文毓竟然会同心狠手辣的宇文护联手一齐设下这局,引自己入套。 独孤般若果真不简单! 在他将宇文护和宇文觉拿下后,全然不觉真正的危险即将到来。得意的神色在宇文护看来越发是一道催命符。 宇文护被团团围住后,神情自若,负手立于其中,根本不为所动,只静静看眼下情形。 赵贵此时正一门心思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站在宇文毓身边耀武扬威。 宇文毓不动声色地默默后退半步,这似乎算是种暗示。突然许多亲兵沖了进来,把赵贵和宇文觉围得水泄不通,一时之间,赵贵的优势荡然无存。他的手下见如今大势已去,纷纷缴械认罪。 树倒猢狲散,眨眼片刻局势已是大变。乱世纷纭,改朝换代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哥舒带来的人马早已将围住自己的贼人斩杀殆尽,护在他面前。 宇文护倒拨开人群,走到赵贵眼前,居高临下俯视他。「你想成为第二个我,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筹码。」 赵贵死到临头却还不忘挖苦他,冷嘲热讽。「哼哼,宇文护,你这辈子也只敢做到太师了,一辈子,一辈子都不可能称帝的。哈哈。。。」字句虽诛心,但耐不住宇文护心情大好。这种话他听得太多了,若是每次都当真,恐怕早被气死了。 宇文毓怯懦地站在一旁,护着他的人紧紧围着他。他企图避开宇文觉愤恨充满恶意的眼神,但那样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刃刺在他心上。 最后,这场闹剧以宇文觉自动退位让贤于宇文毓落下了帷幕。宇文毓怯怯接下诏书,却当是烫手山芋。有宇文护在一天,他这个皇帝有跟没有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般若很开心,非常开心。独孤天下的预言终究是应徵在她自己的身上了。独孤一门将以她为荣。 第40页 而宇文护那边,那日果然没有动手。看来阿恆的确非常了解他。可宇文护对于宇文毓来说,还是最大的隐患。 独孤般若顶着皇后冠走向宇文毓的时候,虽眉眼带笑,可心底却仍在思虑这件事。 自宇文毓当上皇帝后,他深感自己无用,只能一直被宇文护当做傀儡。宇文护仍旧非常威风,他完全忽视宇文毓自己的存在,公然对着文武百官发号施令,众人也唯唯诺诺,不敢不服。这个皇位还不如不做。 陶恆坐在池边,捧着鱼食胡乱丢着。距离宇文毓当上皇帝已过半月,而独孤信则深感有违先帝所託,不愿再继续为官,就算独孤般若再三劝说,但他仍然无动于衷。 朝堂局势千变万化,谁也无法预料日后之事。但就现在而言,宇文护才是真正掌握朝廷之人。 陶恆还就是喜欢他狂妄自大的样子,只是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腹,有些担心。 按理,九尾狐有孕一月便会生产,可如今一月之期将至,腹中丝毫动静都无,她不会真的要饱受凡人十月怀胎之苦吧。 她可怕疼了。越想越愁,心浮气躁地便将手中的鱼食一股脑儿地都丢进了池塘,竞相引得池中鱼儿来吃。 「姑娘,姑娘,不好了不好了。」杪夏的喊声由远及近,匆匆而来。「小小姐派人来请,说是老爷病重,请您回府呢。」 陶恆也不迟疑,留下口信,便带着杪夏回了独孤府。 才进府,就看见伽罗眼泪汪汪地等着她。瞧她来了,忙上前抓着她的手臂,哭哭啼啼。「三姐,怎么办啊。阿爹,阿爹他,他突然就晕倒了。阿姐请了太医来正在给阿爹诊治。」 「哭什么,阿爹还没怎么呢,你就哭起来了。」陶恆摸摸伽罗的脑袋,安慰她。 伽罗咬着下唇,心中害怕。「可是,可是阿爹他的脸色从来,从来都没有这样难看过。我,我好怕。」 陶恆心下暗算,独孤信的确已到命数。她不言语,只是陪着伽罗一同走进屋内。才踏进里间,独孤般若请来的宫中太医正替独孤信搭脉,捋着鬍鬚,眉目紧皱。 独孤信见是伽罗和陶恆,苍老的面容还扯出一个叫她们安心的笑容来。稍后,太医只是写下方子交给管家,只说让独孤信静养后便匆匆回宫復命去了。 「阿爹,您现在身体怎么样了。」伽罗红着眼,挽着他的手臂,鼻音颇重。 独孤信只伸手刮刮她的鼻尖,她这副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是哭过了。「伽罗啊,都多大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要是以后阿爹不在了,」 伽罗一听即刻不乐意,忙打断。「阿爹,你胡说什么呢。阿爹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也一定可以一直陪着伽罗的。」 「伽罗也会一直陪着阿爹的。」 独孤信哭笑不得。「傻丫头。阿爹可还是要看你成亲嫁人的呢,怎么能一直陪着阿爹呢。你呀,你大姐三姐现在都怀上孩子了,阿爹看来也得给你张罗起来了。」 伽罗却眼眶含泪,一个劲儿地摇头,摇着独孤信的手臂,嚷嚷着不要嫁人。这番交待在陶恆和伽罗耳中听来,越发像准备后事。 伽罗性子外放,自然伤心。陶恆站在一边,只抿着嘴并不说话。 独孤信好不容易哄的伽罗去替自己准备些糕点支走她后,拍拍身边的坐榻,招唿陶恆过去。 「阿恆也是要做母亲的人啦。」独孤信显得苍老疲惫的面庞下,仍还泛着淡淡笑意。「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 陶恆抚上他的手背,答应着。「阿爹放心,伽罗的婚事我一定会好好操办的,不会让她受委屈。」 「你们四个女儿中啊,阿爹原先最不放心的是你,可现在看你如今能独当一面,做事井井有条,真的越来越像你的母亲了。」 「阿爹什么也不担心,就算现在去了,你长姐般若也会照顾好你们的。」 独孤信顿了顿,表情复杂地望着她。「但现在阿爹却很担心你和般若以后要如何相处。独孤家的人得一致对外。」 「阿爹,你放心。我不会对付阿姐的。」陶恆知道他的意思。 「你自然不会。」独孤信不时望着屋外。「可宇文护呢。现在虽然相安无事,可等你和般若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呢?」 「你能保证宇文护不会为了你的孩子做些什么吗。」独孤信不是不信她,却是不信宇文护。 陶恆现在倒明白了,敢情独孤信现在是在给独孤般若做说客啊。拖着病体就为了在她这儿得到保证,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阿爹是怕,到日后真的兵戎相见,宇文护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长姐是吗。」 独孤信虽没承认,可眼里的笃定已是回答。 陶恆看他没言语,心里却作应答,那本大仙就把宇文护打晕了带回青丘去。 这番谈话也不算不欢而散,只是三人心中各存心事,皆不痛快。 宇文护做的越来越过分,宇文毓饶是窝囊,也不想再人手下去。就算是为了般若肚中的孩儿,他也该奋力搏上一搏。 宇文毓开始计算手中有多少钱财,打算卖掉国库里的东西,还要亲自对军队问话。他打算慢慢让宇文护放松警惕,再徐徐图之。 因着他进来的动作频繁,哥舒则提醒宇文护,让他小心。 第41页 「宇文毓不足为惧,不过是跳樑小丑,蹦跶不了几天的。」宇文护看着暗卫递上来的復命,知道了前几天因为独孤信病重一事,恆儿回了趟独孤府。但她却没谈起,看来交谈的内容让她不太开心。 宇文护又看着另一封復命,「独孤信是不是给杨忠去信了。」 哥舒点头,「是。需不需要我们截下来。」 「不过是一封婚书罢了。看来独孤信决定要做些什么了。」宇文护不用看也知道,独孤信不喜宇文邕,却看好杨忠的儿子杨坚。 当年的闹剧全京城人尽皆知,独孤信倒是心大,竟然还愿意把伽罗许配给杨坚。想必他已经决定要帮宇文毓了。 「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去。」这天是宇文护亡母的忌辰,陶恆一大早上起来就眼皮直跳,难得早起服侍宇文护更衣。 宇文护受宠若惊,拉过陶恆的手放到唇边落下一吻。「恆儿,不舒服吗。怎么起来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好好休息。」他将手覆在她腹上,小心翼翼,带着柔爱。 「心口闷闷的,要不我算一卦。」陶恆才帮他穿好里衬,就懒得抬手,坐在床边摇头晃脑望着他。 「不行。」宇文护严词拒绝,神情严肃。「你不是说因有孕而法术暂无,但若强行启用,会对身体有所损伤吗。」 「既然如此,那就想都不要想。」他自己穿戴完好,又坐回她身旁,搂她至怀中。 陶恆失笑,「我是担心你啊。我可不想我的孩儿生下来就没了爹。」 宇文护哈哈大笑,「你呀,你也不看看这京城,哪个府里的夫人敢这么咒自己相公的。」他贴心地替她披了件轻纱,「也没有哪个府里的夫人还要自家相公服侍穿衣的。」 话虽这么说着,他的手也越来越不老实了。 温热的气息扑在陶恆耳畔,痒痒的让人心慌。陶恆羞红着脸,忙拍下他作乱的手,嘟嘟囔囔。「你去祭拜你娘,还这么不正经。时辰要过啦。」 宇文护趁机在她脸上偷了个香,温柔地看着她。 「等我回家。」 其实宇文护也早知道了宇文毓和他刚任命的车骑大将军尉迟康打算在今日动手。但他们也太小看自己了。 故居的埋伏已被哥舒探查清楚,已不足为惧。 陶恆心里稍许不痛快,终于在伽罗和独孤信的到来后化成了真实。今天就是彻底摊牌的一天。 怪不得宇文护不让她跟去。 早知道,她就偷偷地在他身上施些咒了。 伽罗和独孤信自然是没有恶意的,但他们却低估了宇文毓和独孤般若安插在他们身边的人。 所以当伽罗和独孤信才踏出宇文府后,一道火光却直逼上天。 尉迟康不知从哪儿知晓了陶恆和元锦瑟之间的恩怨,更听到了一些流言。当他将那道士拉到宇文毓面前时,恶意已经产生。 「你还真是命大,这么折腾都还不死啊。」陶恆看着紧闭的房门,以及那个阴魂不散的臭道士。 那道士用毕生修为也要除了她,也算是锲而不捨了。「你是妖物,我除你天经地义。你还妄想替他人逆天改命,简直痴人说梦。」 陶恆翻了翻白眼。「你就没几句新鲜词儿吗。说来说去就那些话,老不老套啊。」 「要说我逆天改命那你真是高抬我了。我无意来到这里,可从没有插手过任何人的命数。走到这个份上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道士冷笑一声,指着她的肚腹。「那这个呢。」 她眉目微紧,手不由自主地护住小腹。 「它根本就不该存在。」 陶恆神情严峻,「上天还有好生之德呢,每个生命都有他们存在的意义。可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否决的存在!」 「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 火光笼罩着主屋,这突如其来的大火让宇文府乱成了一锅粥。杪夏惊慌失措,一盆盆的水扑上去却不见火势变小。 道士正要作法,陶恆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慢慢捻法以作应对。突然房门被来人踹开,一把飞刀直直插入道士胸膛。 是独孤信和伽罗。他们又折返回来了。 「三姐,你没事吧!」伽罗忙跑到她身边,扶住她。 陶恆松下劲,手脚发凉,摇摇头。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伤我孩儿!」独孤信背着火光,冷冷质问。 道士此刻却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鲜血从他口中不断喷涌而出。 「今日我便以身殉道,除了你这妖孽!」 他掌心光芒大作,勐地拍向地面。也是同一时间,原本稍熄的火光又重新燃起,比之前更甚。将他们四人牢牢困在房中。 「阿恆,伽罗!你们快走!」独孤信尽力想找能逃出的路口,可每个方向都是死路。 陶恆突然察觉体内内丹异动,她唿地抚上小腹,目光游离。 她手背在身后,拧股气息护着孩儿。随后指尖大动,内丹从口而出,化出轻障,抵挡天火。 伽罗早被浓烟呛晕,而独孤信还在硬撑着帮她们找寻出路。 「阿爹,你一定能看到伽罗成亲的,一定。」陶恆悠悠走至他身边,手搭上他的肩膀,一道微弱的光芒轻轻浮在独孤信的周身。 「阿恆,你去照顾伽罗,阿爹帮你们,想,」独孤信只觉得头脑发昏,却还想着救自己的孩子出去。「想办法!」 第42页 原来今天一天的不顺,就是在告诉她命数。 只可惜,她还是没能把宇文护打晕带走。腹中的孩儿莫不是真要没了爹?她撇嘴,不悦地抬手捻了个咒遥指而去。 她费力地将独孤伽罗和独孤信拉至一处后,看见碍事的道士尸体,气得踢他出了轻障之外。 待做完这些事后。 陶恆盘腿坐下,手掌一摊,内丹缓缓回到她手心。轻障犹在,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阖眼作法。一行清泪悄悄滑落。 谁也不知道,宇文府的火势是如何缓解的。只记得,那天京城的半边天都已经烧红了。不幸中的万幸,这样大的火只有一人遇难。 大家都在传,宇文太师杀的人太多,报应来了。 而独孤信和独孤伽罗醒来后都不记得为什么他们要去宇文护府上了,明明他们势不两立啊。 宇文太师因幼子早殇,遂称病不朝。 第25章 足足三月,宇文护未曾出府。对朝堂之事也不闻不问,反让宇文毓更心生忧虑。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独孤般若身上,宇文府的那场大火迟早会被宇文护查出来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他现在只想着莫要牵扯到般若身上就好。 独孤信在家中将养二月有余,因宇文护目前已不过问朝中事,一下子北周朝廷没了主心骨,宇文毓为人懦弱心软,下不了决心。他在般若万般恳求下才又将朝事重新揽回自己手中。没了宇文护处处作对阻拦,他倒也不再忧思过重,身体爽朗不少。 宇文府中。 幼子已殇去多月,宇文护却依然未曾房中出来。哥舒以为是主上伤心过度,日日候在房外,还擅作主张多次找独孤家的麻烦。 宇文护在房中颓丧,鬍子拉茬,不见往日风采。当天他觉察不对,匆匆和哥舒赶回时,府上的大火快被扑灭的差不多了。 他抓过身边奔走的婢子,大声质问。 「夫人呢!」 婢子吓得发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哆嗦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哥舒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地回禀主上,「主上,」 「夫人,夫人早逝多年了。」哥舒以为宇文护是心急失言,却没想到他勐地回身狠狠摁着自己的肩膀,惊愕反问。 宇文护以为是自己听错,「哥舒,我说的是夫人,独孤府三女!」 「怎么会早逝!」 哥舒闻言更是傻眼,独孤府三女?她不是早被独孤信嫁给陇西郡公李昞了吗,这件婚事不知被多少人诟病,闹出的事更是传遍京城。 独孤府三女何时就成了主上的夫人了? 「主,主上?」哥舒连忙回话,「独孤府的三女,早前就嫁给陇西郡公啦。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需不需要属下去叫太医?」 宇文护不由得后退一步,不可置信。他心里一慌,不顾他人阻碍勐地冲进火场,可内里只剩下烧地差不多的房梁和杂物,所谓幼子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了。 什么也没有。 连她存在过的痕迹也都没了。 这三个月来,他查了一遍又一遍,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独孤恆,更别说陶恆了。独孤信只有三个女儿。可谁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当日宇文府大火,独孤信和独孤伽罗会来他府上。这让宇文护还心存侥倖。 还有杪夏!杪夏还在。 可是,现在的杪夏却成了独孤伽罗的侍女,从小服侍。 宇文护的心像是缺了一块,没有人记得恆儿,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记得她曾经存在过。但是这样远远不够。 他站在屋中,看着那面铜镜,看着梳妆檯上那些一模一样的首饰。他坐在榻边,几上还摆着当日他们未曾下完的棋局。床边还有小孩的衣物,因为不知道性别,男女各一套。他似乎还能记起,恆儿嗔怪他时的笑脸。 「那么早准备这些做什么。」陶恆好笑地看着他,瞥了眼一点幅度都没有的小腹。 宇文护却乐在其中,摆弄那些娃娃的衣饰,脸上满是慈爱。「我自然是迫不及待,」他仔细地叠好摆在一边,「我很开心,恆儿,真的。我真的十分开心我与你有了自己的孩儿。」他此刻一点也不像个杀伐果决的太师,反而像个孩子。 「养孩子一点儿也不好玩。」陶恆可还隐隐记得在青丘时,她可是见过那迂腐小族长的父母是如何教养他的,狐狸都如此麻烦,就更别说人了。 宇文护走到她身旁,搂她入怀。「恆儿莫嫌麻烦,为夫来养。」 「吶,这可是你说的。」陶恆窝在他怀里,窃窃笑着。「你得教他下棋,教他识字,教他习武,教他如何孝顺我。这可有的学了。」她想的也长远,摊着手指一个个算。 她喋喋不休正讲得起劲,宇文护却悄悄低下头吻住她的嘴。 甜蜜的画面好像就还在昨天,可今天宇文护身边的每一个人却都在告诉他。根本就没有陶恆这个人,她根本不存在! 这不可能! 他坐在床边,只看着那些小孩子的衣物动容地流下泪来。 哥舒日夜守候,总算等到了宇文护出门。他沧桑的面孔一脸肃气,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前。 「去查一查当日大火为何而起。」喑哑的嗓音缓缓从他口中而出。哥舒显得有些激动,不住点头憋住眼角泪滴扬长而去。 第43页 等他收拾停当后,他独自一人去了独孤府。 独孤信没想到宇文护会来,他和伽罗对视一眼,也没有把他拦在府外。他们二人心中知晓,宇文太师定是来问当天大火的事。 宇文护恍如隔世,也是在这个厅堂,他下聘求娶恆儿。而现在独孤信和独孤伽罗像看陌生人一样地盯着他。 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独孤大人,」岳父大人!「您能否告诉我当天究竟发生何事,宇文府因何而起火。」 独孤信和伽罗面面相觑,本以为宇文护是来兴师问罪,却不想他只是来询问事由。可他们却也是真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师,不是我们不想说,而是连我们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独孤信看了一眼伽罗,娓娓道来。 「我们连为何到你府上都不清楚,更别说起火缘由。」 宇文护心咯噔一下,表情复杂。他沉重地望向他们,他真的想问他们。陶恆啊,恆儿啊,独孤恆! 你们真的不记得了么。 她怀着我的孩子,却再也找不到了! 「那,可否让我见一见杪夏。」宇文护仍不死心。 伽罗微怔,「太师您想见杪夏?您和她认识?」 「我听闻,起火当天她也在我府中,所以想问问她。」 她看了一眼阿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一闪而过,却不甚在意。叫来下人把杪夏唤来。等待其间,伽罗细细回想了一下。杪夏是何时成了自己的丫鬟的,似乎还真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奇怪了。 「老爷,小姐。你们唤杪夏来有什么事吗。」杪夏恭敬行礼,站在一边,偷偷看了一眼宇文护却没什么反应。 也不知怎的,宇文护却大笑起来,连声告辞也没有,大步离去。 宇文护强撑走出独孤府,却心碎地瘫倒在一边,袖中大手早已握紧成拳。 真的,没有希望了么。 他抬头望天,眼泪迎着日光不甘落下。 火起原因很快就被哥舒查了出来。原来是宇文毓与尉迟康派一名道士要烧了宇文府。但哥舒却奇怪,放火就放火,怎么却派一个道士来动手呢。 当哥舒将自己的怀疑回禀主上后,却不见宇文护惊讶。他只是冷笑一声,眼睛却默默变了颜色。 太师病好又重回朝堂之上。大权虽还掌握在独孤信手中,可他毕竟年事已高,又能维持多久的平衡呢。 独孤信也清楚,宇文护迟早要夺权,时间早晚而已。早前给杨忠去信,很快便有了回音。伽罗与杨坚二人的婚事已然板上钉钉。他的一桩心事也算了全。 因要筹备小女伽罗婚事,独孤信又不太插手朝事。大权又旁落至宇文护手中,他这次倒是收敛锋芒,低调隐忍。却反让宇文毓心里越发害怕。 而独孤般若这胎怀的并不稳妥。之前为拉宇文觉下马,她不惜对自己下药,如今身体虽将养地好,可造成的伤害却是不可逆的。 宇文护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眼底的阴郁也越来越深重。哥舒却不知是好是坏,以前他巴不得主上能自立为王,扬眉吐气。而现在这件事已是宇文护一声令下的事了,可哥舒反而心生惶恐。 宇文护站在园中,石桌上时刻摆着棋盘,哥舒远远立在一边,心里越来越没底。他倚着石桥,手里的鱼食时不时被洒在水中。 小鱼儿纷纷抢食,你争我夺,好不快活。 宇文护依稀听见。「哎呀,你别再餵了。没瞧见它们又打起来了么。」 他又去浇花,哥舒一步不落地紧跟着,但也不敢离的太近。宇文护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起水勺盲目地倒着。 「哼,你把我的花都浇死了,赔我。」 他低头笑笑,转身走向石桌。 她就端坐在那儿,手里捏着枚黑子拧着眉目踌躇不定。一抬眼看见他,托着下颌的手招唿着。 「告诉我吧,这次该下哪儿呀。」她歪着脑袋勾着嘴角笑看他。 他张张嘴,却没应答。 「宇文护!你又赢了,我不服啦,再来再来!」她耍赖般地把棋盘弄乱,棋子搅和在一起,一塌煳涂。 哥舒想上前,却只能默默站在他身后。 宇文护撑在石桌上,嵴背却颤抖地令人心疼。眼泪一滴滴落在黑白子之上,清脆响亮。呜咽的声音隐忍地叫人心里一揪。 独孤伽罗出嫁时,宇文护送出的礼金让人大吃一惊。 不是不和么,宇文太师怎会如此出手阔绰。虽然人未到场,却十足赚足了眼球。 一年后。 独孤般若因难产而亡,独孤信也于几月前病逝。宇文护此刻才算真正开始动手。 武成二年,宇文毓因长期服药卧病而死。此刻北周的大权全权掌握在宇文护手中。他却出乎意料,拥护宇文邕为帝,让人摸不着头脑。 天和七年三月十八日,护自同州还,帝御文安殿见护讫,引入含仁殿,朝皇太后。先是,帝于禁中见护,常行家人礼。护谒太后,太后必赐之坐,帝每立侍。 至是,护将入,帝谓曰:「太后春秋既尊,颇好酒,诸亲朝谒,或废引进。喜怒有时乖爽。比谏,未蒙垂纳。兄今愿更启请。」 因出怀中酒诰授护曰:「以此谏太后。」护入,如帝所诫,读示太后。未讫,帝以玉珽自后击之,踣地,又令宦者何泉以御刀斫之。泉惧,斫不能伤。时卫王直先匿于户内,乃出斩之。 第44页 一代权臣就此命殒。 第26章 陶恆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处在青丘通往人间的结界前。既没有灰耳狐狸也没有柳长言和他的小厮。 她小心地摸摸自己的小腹,却感觉不到任何胎息。陶恆苦笑摇头,天道还真是残忍,什么也没给她留下,包括这个孩子。 只是想不通,尊贵的老天爷搞这一出难不成是无聊了想看场大戏么。晴空万里却忽闻一阵响彻天际的闷雷。 陶恆连忙赔笑算是请罪。 算了,既然她现在已回到青丘,自然族中之事最为要紧。宇文护的事就等女娲娘娘再次驾临青丘时,自己偷偷去问吧。 陶恆跨过结界去往人间。 可是吧,明明已没有了孩子,怎么还这么贪食。等她大快朵颐后才发现桌上的面碗早叠了一摞。 她没理睬旁人震惊的表情,手藏在袖下轻轻一捻,什么也没有。陶恆傻眼,不是吧。回到青丘了怎么法术又没了? 面摊老闆正候在一边等她付帐,但看她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样子,脸色马上难看。抓着她骂骂咧咧不止。 「姑娘,我看你这一身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怎么连这几碗面钱都付不起啊。莫不是要赖帐吧。」老闆气势汹汹,嚷嚷着想让其他人来评评理。 陶恆被他抓着,看了眼桌上的面碗,咕哝着。「这是几碗面而已么。」 「哎,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几碗面我还要讹你不成了。」老闆倒是耳尖,更是气愤,恼地想要拉她去见官。 陶恆却巴不得被他拉去见官,这京城实在太大,找不着户部侍郎的住处。她可还记得,那书呆子柳长言可是借了这么个身份在人间行走的。 「好呀好呀,您要是不忙,赶紧带我去见官吧。最好呢是去见户部侍郎。」陶恆反抓住面摊老闆的手,向他提议。 老闆却被她古怪行径吓得连连后退。「哎呦喂,姑奶奶啊,算我怕了你行吧。这这这,这面钱我,我也不要了。您还是快走吧。」 「小人这小本生意经不起您这么折腾啊。」老闆已经是自认倒霉,想要把这尊佛赶紧请走了。 陶恆做了那么久的人,还是学不会人的复杂心理。「是你自己说要报官,我也不打算逃,现在怎么反而成你怕我了。」 「那,那就见官去?」老闆小心翼翼问她。 「当然。」陶恆手伸过去,任由他抓。「户部侍郎应该是个不小的官,你今日的收帐就都算在他头上了。」 面摊老闆却惶惶摆头,「小人可不敢。我们,走吧?」 只是他的手才抓上陶恆的手臂,就被一身飞鱼服的男子扭过手腕梏在身后。「这位姑娘的面钱,我来结。」 男人的动作太快,陶恆也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老闆哭唧唧地捂着手接下了银子躲回了面摊后,瑟瑟发抖。 陶恆偏头看去,那人正目光熠熠地望向自己。她一惊,不由上前伸出手揉搓着他的脸颊,睁大眼睛。 站在男人身边同样身着飞鱼服的男子却吓得不轻,嘴里你你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我的地盘啊,你怎么来的。」陶恆一点也不惊喜,反而有些惊吓。这个人长了一张和宇文护一模一样的脸,还那么深情的看着自己。 可,这里是青丘啊,他怎么过来的? 重逢相见的喜悦被一脑子的问题淹没了。 「姑娘,大庭广众还望自重。」长得像宇文护的男人费力地扯下她在自己脸上作怪的双手,嘴角隐隐有些失控。 陶恆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并重复他的话。「姑?娘?」 「难道还要叫你公子么。」纪纲抽抽嘴角,哭笑不得。这女的上来先是□□了西门的脸,现在还摆出一副质问的模样。有胆量啊。 「我,叫陶恆。」她试探地报出自己的名号,想看看他的反应。 西门靖只是挑了挑眉,不为所动。「所以呢。」 陶恆自然失落,垂下眼哦了一声。「是我认错人了。」她走去面摊老闆那儿,从他手里拿回银子扔回去。心情不佳地同老闆说。 「你还是带我去见官吧。」 西门靖皱眉,「我带你去见官。」话音刚落便又把银子扔在面摊上。 一路上,纪纲一边打量陶恆,一边凑在西门靖旁咬耳朵。 「哎,我发现了。。。唔。。。」只是还没说出口,就被西门靖捂住了口鼻,用眼神警告他。 陶恆郁闷地低着头踢着石子儿一路向前。 这也太像了吧。难道是宇文护的转世?先前纪纲已经告诉她了,他叫西门靖。出身阳谷县,原是名妇科圣手,其实私底下是一名锦衣卫。 等到了户部侍郎府前,他们二人便告辞。 随后门慢慢打开,柳长言果真从内而来。他惊喜地看见站在门前的陶恆,「前辈!」 陶恆思绪被打断,无奈看他。「叫什么前辈,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要叫我。。。」恆儿二字此刻她却不能再平静唤出。 「夫,夫人,」柳长言磕磕巴巴连忙改口。「您终于出现了。」他赶紧将她领了进去。 纪纲和西门靖并没有走远。纪纲抱着刀实在奇怪。「我说,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啊。这女子同你跟我说起过的你娘子的样貌很像啊。」 西门靖嘴角一勾,没有搭腔。 第45页 「什么叫我终于出现了?」陶恆坐在堂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柳长言和假扮成他小妾的苏喜。 原来,当时柳长言和苏喜回过青丘找过她,但并没有找到。他们以为陶恆应该也来了人间,只是因为受伤才没有办法和他们取得联繫。直到几日前,有一只九尾狐出现在他们府中后,带来了陶恆即将会来的消息,他们才算放心。 「九尾狐?」陶恆越发奇怪。这世上难道还有其他的九尾狐吗。 柳长言和苏喜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要前辈您亲自去看才,才能知晓了。」 苏喜在前领路,等陶恆见到那只昏睡的九尾狐也难得愣在原地。 「九尾狐前辈,这只九尾狐您可眼熟?她可是一直说是您的女儿呢。」苏喜不太舒服地拉了拉衣服,他扶了扶头上的髮饰,小声问着。 唿地,趴在床榻上的小九尾狐突然挣开狐狸眼,圆熘熘地同陶恆对视。只见她狐狸眼中蓄满了眼泪,奶声奶气地叫着。 「娘亲,我终于找到您啦!」 陶恆眨眨眼,歪头一脸懵。 她和这只小九尾狐眼对眼,鼻对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瞧了百八十遍。倒的确和自己幼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娘亲,抱抱~」萌萌的奶音真是叫人欢喜。陶恆从得知自己有身孕以后就一直在幻想这孩子究竟是会像自己多一些还是像宇文护。 现在也不用想了。 她温柔地抱着小狐狸,捋着她身后的白毛。「你修为不够,变不成人形吗。」 「是阿娘的内丹压制着孩儿的。」她委屈巴巴地扭头看自己。 果不其然陶恆在她体内感知到自己的内丹,怪不得自己没了法力,原来是内丹自觉地保护了孩子。 掌中微光渐亮,陶恆指尖一划,屋内烛火便起。 「阿娘,我还闻到了爹爹的味道。」小狐狸跳下床榻,三两步就一跃而上屋内圆桌,抓起苹果咬了一口。 陶恆闻言看她。「你说,你闻到你爹的气味了?」 「是啊是啊,他离我们可近了呢。」 「那你怎么不去找他。」 小狐狸摇摇尾巴,「我这个样子得把他吓一跳吧。」 「没事儿,你爹他啊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陶恆起身走到她面前,手指轻轻一点,渡了点小内气给她。 眨眼之间,小狐狸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弯弯的眉,圆圆的眼,小巧的嘴,可爱极了。 「走咯,找你爹去。」陶恆心一横,先把那西门靖拐到手再说吧。灰耳狐狸的事还不急,不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嘛。 陶恆拉着女儿的手离开侍郎府,小狐狸耸耸鼻子,一路上到处跑。感觉更像是得了人形出来玩儿的。 直到她在朱府门前停下,「阿娘,爹爹应该在里边儿。」 「朱府?」陶恆盯着匾额发了一会儿怔。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柳长言就是想要朱府生下能改变狐族命运的女婴。她有些不能苟同,一个人类女婴如何能改变他们狐族的命运。也不知道女娲娘娘到底算的对不对。 小狐狸刚说完话,她便变回原形跳上墙沿,趴在那儿招唿陶恆。「阿娘,快来快来。爹爹真的在诶。」 陶恆无奈,也和她一道躲在墙沿,小心冒头望去。 西门靖和纪纲此刻正剑指朱府小妾莹儿身后的一只灰耳狐狸。陶恆眼一亮,那只灰耳狐狸怎么是这副模样。 「诶,阿娘,那只灰耳狐狸好丑啊。」小狐狸歪着脑袋,眨巴眼。「他肚子里怎么有东西在发光啊。」 陶恆追问。「发光?」难道是魅果? 小狐狸好奇心重,一跳跳下墙沿,悄悄掩在树后,分明对灰耳肚子里的东西十分感兴趣。陶恆没来得及拽住她,只好隐了身形也一跃而下。 「这只灰耳狐狸害人无数,还请夫人不要阻拦。」西门靖眼神凌厉,身姿挺拔,又引得陶恆去看。没注意自家调皮的女儿竟又趁其不备蹿了出去。 灰耳耳朵一动,看见小狐狸,分明要跑。他从莹儿身后冲出去,似是要同小狐狸搏上一搏。 小狐狸修行尚浅,哪里会是灰耳的对手。陶恆一急,也不顾身份暴露忙现了身形跳出来喊道。「女儿!」 西门靖也看见了,只是听见陶恆这一喊,心里惶恐。长剑忙直直刺向灰耳,却被莹儿施法阻拦。 陶恆不由分神却听西门靖大喊。「恆儿!」 「救女儿!」 她一怔,脸上渐渐漫上笑容。手一扬,把那黄鼠狼精打翻在地,正要对付灰耳。却看见自家女儿手里已经拿着魅果左右把玩,灰耳则灰熘熘地瘫在一边流血不止。 「阿娘,这个果子好奇怪啊,在发光诶,我可以吃吗。」小狐狸好奇地嗅着魅果,馋嘴地发问。 西门靖抱起小狐狸,「贪嘴,你什么都吃么。怎么和你娘一样。」不对,应该是宇文护。纪纲早被吓晕了,倒在一边。 陶恆双手抱胸站在一旁,「我哪有她那样贪吃。」眼角的笑意却一直消散不去。「宇文护,你居然还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啊,厉害了嘛。」 宇文护拍拍小狐狸的背,让她下去。上前将陶恆拥入怀里。「我怕我是在做梦。」他紧紧地抱着她,闻着她的发香,感受着她的体温,身体微微颤抖。 第46页 小狐狸可怜兮兮地蹲坐在他们俩脚边,「爹爹偏心~」 陶恆也紧紧回抱他,「你怎么叫西门靖了,真难听。」 「也许,以后还得麻烦娘子到处找为夫了。」宇文护弯起嘴角。「娘子可是九尾狐仙,为夫可只是个普通凡人。」 「是要经歷生老病死,轮迴投胎的。」宇文护虽然这么说着,却一点也不害怕。 小狐狸揪揪爹爹的衣摆。「爹爹不怕,我鼻子可好了,爹爹跑到哪儿我都闻得到哒。阿娘也不会找不到爹爹的。」 陶恆羞红了脸,「就你话多。」 「这小狐狸还没取名字呢,你有文采,你取吧。」 宇文护揽着陶恆一同离开朱府,身边的小女娃揪着一只灰耳狐狸的脖子屁颠屁颠地跟在后边。 「我得翻翻诗经好好取取。」 「你还会投胎成为谁啊。投胎后还会像现在这样记得我么。你若是不记得我喜欢上别人了怎么办。」 陶恆嘟着嘴,质问着。 宇文护哈哈大笑,「也许,这就是女娲娘娘给你的优待吧。」他扳过她的肩膀面对自己。「无论我变成谁,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你。」 「那就好,不管你跑到哪儿,我和女儿一定呀在你屁股后面追你,让你躲也躲不了。」陶恆骄傲地笑着。「是不是啊,女儿。」 哪知一回头,那只小狐狸揪着灰耳满大街乱窜。 宇文护搂着陶恆,满心欢喜地看着他和恆儿的孩子。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