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妖僧》 第1章 长江边有个犀利哥 孔新星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他只觉得耳边轰隆隆地响,像在坐火车过隧道,又像是在景区漂流,自己的身体一直不受控制地在往前漂移,至于要去哪里,他睁不开眼睛也不知道。想了一会儿觉得太累,朦朦胧胧地终于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终于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好冷,不应该啊,他记得现在是三伏天,怎么可能会冷,自己又不可能去避暑,也没那钱,不然也不会玩离家出走了。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趴在一处沙滩上,前半身已经结成板了,浪花很守信用地一下一下拍打自己的脚面,冰冷入骨。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鸟鸣,除了细浪拍打沙滩的声音以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发声的东西。 孔新星使出全力坐了起来,远眺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回水湾的沙滩上,他从小在长江边长大,大学里学的是地理,对于这种河流地貌了如指掌。 “这是漂到唐家沱了?”孔新星自言自语,重庆有名的回水湾就是李家沱和唐家沱,李家沱在自己落水的上游,“肯定是唐家沱,哈哈,我特么还活着。” “幸好这里是个回水湾,不然老子不知道会被冲到哪里去!”孔新星不由得感叹起自己的命硬来。每年都有不少人嫌自己活够了,选择从长江大桥上跳下去,期待自己的生命可以格式化,但如愿者寥寥无几。 抬头看看远处,发现这个地方还不错,山清水秀。长江水比印象中更清澈透明,植被更繁茂,好像一片未经开垦的处女地,远处不时传来水鸟的叫声,一切都是那么生意盎然。 “老子居然还活着,奇迹啊”,孔新星自言自语道,“我要去买彩票,一定中五百万”。 “长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美了?”在这儿坐了半天他连一条船都没看到,唐家沱好歹也是工业区,不至于这么原生态吧。 “这不是唐家沱,我肯定漂到长寿或者涪陵去了!”孔新星自言自语,由于很久没说话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说话有些困难,语言功能好像退化了。 艰难地站起身来,去水边洗了把脸,好在没受什么伤,只是瘦了很多。想想也是,自己不知道漂流了多久,不燃烧点儿脂肪怎么能维持自己的身体机能?想想那些汶川地震被埋了几天的人,挖出来的时候都瘦得皮包骨头了,自己还能走路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终于甩掉了肚腩,又变成了一个高穷帅,孔新星高兴得想跳起来。可惜他现在别说跳了,连走路都很费力,才走了几步,一阵饥饿感强烈地刺激着大脑,脚下也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比饥饿感更强烈的是周围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孔新星环顾四周,吓得脸色如土,一屁股就坐在沙滩上。只见回水湾里密密麻麻地漂满了尸体,有的已经和自己一样被冲到了沙滩上,已经腐烂了得不成样子了,黑水流了一地,只能从衣服上辨别是男是女。有的在水里漂着,像充气娃娃一样胀鼓鼓的随着水流在江水里转圈。一群水鸟停在尸体的头上、肩上甚至脚面上欢快地吃着肉、唱着歌,就像是几个多年不见的老友聚会一样,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它们发出来。 “我勒个去,这么恐怖!”孔新星吓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远处跑。 可自己太饿了,跑了几步就觉得双腿如灌了铅一样沉重,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了,“刚才的看到绝对不是真实的,我肯定已经进了阴曹地府”,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远离这个恐怖的地方,“原来阴曹地府是这个样子啊,真的是太吓人了,老婆,我错了,你在哪里啊!我再也不和你吵了,再也不玩唱吧、抖音了。” 他是一个洗衣店店主,创业之初想做一个互联网洗衣平台,像马云爸爸那样赚其他洗衣店老板的钱的,结果把自己搞成了自己原本要盘剥的对象。夏天的时候,店里没生意,他就刷抖音,在k歌软件里唱歌勾引小美眉。被老婆发现之后他就发挥自己做销售的特长想蒙混过关,但这一次他老婆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信,拿着菜刀追着他砍,把他追到了长江大桥上。他赌气地爬上大桥的栏杆,威胁她老婆不要再追他了,结果不小心踩滑了。 孔新星决定远离这个地方,不论去哪儿都行。 可是自己是在太饿了,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他只好去上游一点儿的河边捉了几只河蟹,没有火就只好生吃了,反正小时候又不是没有生吃过螃蟹腿,伯伯叔爷还说生吃螃蟹腿长大了有力气呢。 孔新星从小在长江边长大,求生自是不在话下,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漂了这么远,而且没被淹死,也没有饿死。 周围一点儿人烟都没有,就算漂流十天半月,也不会漂到这么一个原始社会来吧。现在这个社会,长江又是中国的黄金水道,怎么可能大半天还见不到一艘船行过,而且连一点儿塑料垃圾都没有,“事有反常必有妖啊。” 远方终于有一个人来了,站在木筏上晃晃悠悠地向他靠近,孔新星大喜,不管他是不是在装逼为什么不坐着,只是奋力地向他挥手,大喊道,“哎,师傅,这是哪里啊?” 没有回应! 那人终于走近了孔新星看清了他的相貌,只见他衣衫破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腰间随便系一根布条,同样地看不出颜色来。头上戴着斗笠,以前应该是圆的,现在嘛,已经成了不规则多边形了。 孔新星暗叹一声,“我靠,犀利哥啊!” 他脚下的筏子也并非筏子,只不过是一块木板而已,他踩在木板上,木板已经大半淹没在水里了。涌浪不断地向他袭来,他也随着浪头忽高忽低,但就是屹立不倒。 孔新星心想这人真厉害啊,水性真好,胆子也太大了。 一个涌浪再次向他袭来,他晃了晃身子,仍然稳稳地站在水里,孔新星大喊叫好,“好牛逼,好厉害啊!” 那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驾着他的木板往浮尸群而去。 孔新星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但他很快就有了答案,只见他到了浮尸群里,伸出手里的长篙在尸体身上指指点点,好像在找人。 孔新星又喊道,“师傅,是不是在找你的家里人啊!” 那人还是不回答,只是不时地重复着刚才动作,当他又翻开一具浮尸之后,伸手从腰间摸出一圈绳子,在绳子前端打了一个活结,朝尸体上奋力一扔,一下就套住了尸体的头部,再伸手几下就把尸体拉倒了木板前。 “牛逼!”孔新星赞了一句,“你这准头去游戏厅套娃娃就好了!” 那人浑然不觉,开始在尸体身上摸索起来。 第2章 水鬼好重的口味儿 孔新星大骇,“这人要干什么,发死人财吗,也不怕晦气?” 那是一具男尸,孔新星见他从那尸体身上摸出一个小布袋来,顺手揣在腰里,又扒了尸体身上的衣服系在腰间。 “喂!师傅,你这样要不得哦,发死人的财是要遭报应的”,孔新星大声道,“小心他的鬼魂找你麻烦!” 但他还是一言不发,继续在其他尸体身上做着着同样的动作。 孔新星发现了,这人对这些尸体很熟悉,那些陈旧的尸体他根本不屑一顾,而那些刚冲过来的尸体总能被他轻易地找出来,并轻而易举地摸出尸体身上的钱财。 当看到有些尸体身上的衣服比他手里的衣服好时,他就把自己手里的衣服扔到河里,把好的那一件攥在手里。整个行为就像孔新星读小学时学的《小猴子下山》一样,拣一件扔一件,自己手里永远只有一件。 孔新星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身上,发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好在手指上那枚结婚戒指还在,可能是他没发现,也可能是他还没来得及。 那人把所有新鲜的尸体都翻了一遍,最后拖着一具蓝色衣裙的尸体朝岸边划过来。 那是一具女尸,比较年轻,还没泡胀。 孔新星大骇,这人要干什么?尖尸吗? 他斜眼看了一眼沙滩上的尸体,那些尸体虽然已经腐烂了,但从衣裙上看都是女尸,多半是这厮的杰作。 孔新星吐了一口吐沫,啐道,“我勒个去,口味儿真重啊!” 水鬼终于驾着他的木板筏子朝孔新星划了过来。 木板到了岸边,他解下斗笠扔在地上,露出狰狞的面容来。 孔新星发现他头发很长很乱,胡乱地挽了一个结,像一个鸟窝一样顶在头上,好像一辈子都没洗过梳过一样,中间插了一根竹枝就算是固定了。长满胡须的脸上满是风霜之色,皱纹深得像一条河,或许是长期和死人打交道的缘故眼神里充满了晦暗、阴鸷,嘴唇青紫,面无血色。一双手青筋毕露,像鹰爪一样有力又恐怖。 孔新星知道这是个什么人了,他就是个水鬼,学名捞尸人,他们个个胆大包天,捞着尸体用一根绳子拴住,等待家属上门讨要,到时候好挟尸要价,这些人没一个是好惹的。 可是这个水鬼好像不太一样,他对尸体没什么兴趣,只喜欢身体身上的财物。 孔新星发了一会儿呆,终于镇定下来,陪笑道,“师傅,你好厉害啊!胆子真大!” 水鬼瞟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笑没说话。 原来是个聋子啊,孔新星知道一些哑语,就和他比划起来了,意思是说自己被水冲到这里来了,幸好没死,请他带个路。 水鬼点点头,指了指后面的女尸,示意他等等。 在孔新星惊愕不已的目光中,他回到岸边一手提起木板一手扛着女尸,到了沙滩上往把木板往地上上一扔,把女尸翻个身子趴过来放干水放在木板上,三下五除二地剥开女尸身上的裙子,又脱了自己的衣服,纵身扑了上去。 “我去!”孔新星忙把头转到一边,他大学毕业做渠道经理,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一些重口味儿的场面也经历过不少,但像这样惊悚刺激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 听到背后一声长啸传来,想必是他终于发射了。 孔新星整理了一下情绪,转过身冲他尴尬地笑笑。 水鬼瞟了他腰间一眼,一手把木板筏子扛在肩上,另一手拾起地上长篙,长篙往前一指,示意他跟自己走。 孔新星身子一震,感觉有些不对劲,凭自己多年闯江湖察言观色的经验,这人明显有鬼。 但他现在连自己在哪儿都搞不清楚,除了眼前这人以外再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因此虽然知道他不不怀好意,还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与他保持大约三米的距离往上游走去。 走了大概两三公里路程,孔新星饿得不行了,比划着问他有没有吃的,水鬼摆了摆手,面露难色,孔新星只好继续忍饥挨饿地跟在后面。 到了一个茅草棚前,水鬼停下了脚步,放下木板和长篙,示意孔新星进去。 孔新星一看这个草棚,惊得目瞪口呆,这比自己老家的猪圈还不如啊。 草棚由三根碗口粗的柏树支着,上面胡乱地盖了一些茅草,晴天还好,下雨天绝对会漏雨。 草棚里面除了一个稻草窝以外就只有一个泡菜坛子了,草窝上横七竖八地铺满了各种衣服,应该就是从尸体身上扒下来的。 孔新星连忙摆手,示意自己不进去,就在外面待着。 水鬼钻进去一手抓起坛子来到外面的空地上,拍掉上面的干泥巴,一股醪糟的香味扑面而来。 “啊,原来是醪糟啊!”孔新星兴奋得跳了起来,先前还有些拘谨的他现在已经完全放开了,“来来,给我喝一点儿。” 水鬼抓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喝了一阵,就递给了孔新星。 孔新星咽了一口口水,自己本就是农村人,虽然后来考上大学进了城,还是本色难改,最喜欢烧烤串串。他也不管这人脏,抓起坛子转了个方向,也咕咚咕咚地喝了一阵,然后大笑着朝他竖起大拇指,甜丝丝的真他妈好喝啊! 水鬼又大步走到草棚子外面不远的空地上,那里有一个火堆,一个三脚架上垂着一个铁钩,上面吊着一只黑乎乎的鼎罐。这种鼎罐孔新星老家几乎每家都有一个,小时候经常用来煨汤,用鼎罐煨的汤特别醇美,味道正宗。特别是冬天的时候一家人围着一堆火,父亲做着杂事,母亲纳着鞋底,自己和姐姐在火堆里烤着红薯,火堆上就像这样吊着一只鼎罐,里面煨着骨头汤,等到晚上再做好一锅米饭,一家人吃着大白米饭,喝着骨头汤一直是孔新星回忆里最温馨的画面。 水鬼朝孔新星招招手,孔新星走过去一看,发现鼎罐里正煨着一锅鸡汤,他的口水又流出来了。 水鬼拿起一个木勺,在地上抓起一只土碗,三下两下就给孔新星盛了一碗,自己也盛了一碗。 孔新星也不客气,做销售的就没有客气人。他端起碗,拿起一双木头筷子,大吃特吃起来。这筷子实在太原始了,就是两根黄金材,和火堆旁的柴禾是一样的,估计就是从那里拣出来的。 吃了两口,孔新星发现不是鸡肉,因为骨头太细了,倒像是一种鸟肉,可能是长江边的水鸟吧。 “哇,野味儿啊,不错啊,不虚此行啊!”孔新星赞道,“要是烧下绒毛,过各火,再多放点儿盐就好了。” 可他现在实在太饿了,别说没盐带着毛腥味儿的饭菜,就算是生的他也能吃几大碗。 二人吃几口野味儿喝一口醪糟,孔新星觉得日子过成这样也不错。可是想到家里的老婆,还有自己的店,虽然是小本生意,但自己全家的吃喝,房贷还要靠他来挣呢,梁园虽好,终究不是久恋之家也。 第3章 我不怀好意,你也没安好心 二人吃饱喝足,水鬼哼哼哈嘿地比划了一阵,好像是说自己有个东西要请他帮忙看一下,孔新星也打了一通手势,示意他拿出来。 水鬼转身回到草棚子里,撅着灰扑扑的屁股划拉了半天,手里才提着一个清布包裹转了过来,只是这绣着兰花的清布包裹提在他手里显得格外刺眼。 孔新星心说你这东西不知道又是从哪个尸体上拔下来的,真是不嫌晦气。 水鬼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给孔新星,示意他接过去。 孔新星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一个用玉雕的貔貅,至于是什么玉,他不懂,但绝对价值不菲。 孔新星忍不住暗赞一声,“这货还真淘到宝了。” 孔新星把玩着貔貅,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装模作样一番,才竖了竖大拇指,“好东西啊!”。 水鬼嘿嘿笑了一声,脸上浮起一丝得色。 孔新星又羡慕又嫉妒,几次想据为己有,但一想到他刚才招待了自己,这么做实在是良心不安,再说了他虽然穿着破烂但是身体强壮,自己不一定打得过,把玩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地还给了他。 水鬼高兴地接了过去,又拿出一些东西给孔新星看,都是一些金银珠宝、玉器古玩之类的东西,个顶个的古董,随便拿一件东西出来都可以够他花几年了。 孔新星的震惊已经无以复加了,他真想马上拜他为师,跟他挣死人的钱,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挣着钱才是王道啊! “嗯,好东西!” 孔新星把玩着一支玉簪子,水鬼又递来一个金锁,最后,索性把整个包裹都递给他,让他一件一件地看。 孔新星一件一件地品评着,嘴里不停地赞叹,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 当他拿出一块椭圆的铜牌的时候,心中顿时有了计议。 这块铜牌很沉,做工精良,应该是一件文物。孔新星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还刻了字,正面是几个大字,可惜全是繁体字,他认不全,但“锦衣卫”三个字他还是认识的。 “我去!锦衣卫的腰牌,这是文物啊,绝对是文物,至少值几十万吧”,孔新星心里震惊了,他记得北京一个博物馆里展出过一个锦衣卫的腰牌,据说是镇店之宝,想不到这货手里也有一个。 仔细端详了一阵,孔新星再也抑制不住想占为己有的欲望,口里喃喃道,“就它了,我要定了。” 孔新星又仔细看了一下正面,发现是一个叫刘慧明的人的腰牌,职务是总旗,背面刻着一些小字,虽然认不全,但连猜带蒙总算认出了一个大概,大概意思是进出宫佩戴此牌不用通报云云。 孔新星打量了水鬼一眼,换了一副惶恐的样子比划了半天,又比划了一个杀头的动作,示意他这东西不能留。 水鬼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连忙示意孔新星把他扔掉。 孔新星让他赶紧把包裹里的东西收好,都是很值钱的东西,后来又小心翼翼地征求意见,这个牌子能不能给自己。 水鬼丝毫不以为意,大大方方地答应了。 孔新星窃喜不已,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我是在救你的表情,笑着对他说道,“有了这玩意儿,回去肯定把老婆哄开心了。老子这一趟真是发了,回去就把店转了,带着老婆周游世界去也”。 水鬼收了宝贝,让孔新星稍等,他去后面方便。 孔新星攥着手里的腰牌,仔细地把玩着,好东西,真是好东西,有了这玩意还开什么洗衣店!哈哈,你个傻逼,不识货啊! 正嘲笑水鬼的功夫,孔新星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想必是水鬼方便完了,便起身相迎。 “哎,妈呀!”孔新星转身一看,一根碗口粗的大棒正往自己头上砸来,他忙把头一偏,身子往旁边一滚,堪堪躲了过去。 “卧槽,你要干什么?”孔新星打了个滚半蹲在地上,身子已经开始发抖了。 “哼,小狗日的,爷爷给你吃,给你喝,你还要谋爷爷的东西!”水鬼冷笑一声,沉声道,“今天爷爷便要结果了你!” 孔新星大惊,骂道,“尼玛的,原来你狗日的会说话啊!” 水鬼哼了一声,喝道,“哼,我不装哑巴,你怎么会跟我走!” 孔新星哈哈一笑,晃了晃手指,冷笑道,“狗日的,找什么理由啊,不就是盯上老子手里的戒指了吗?” 孔新星方才大笑一声,心里的恐惧消减不少,他从小在农村长大,打过不少架,虽然读了大学变得文雅了一些,但是他爱好运动,虽然不会拳击,但身体素质倍棒,就算对面这水鬼比他壮,他也不怎么怕他。 “小子,吃我一棒!”水鬼一击不中,抡起大棒再次砸下来。 “奶奶的,你想杀老子,没那么容易!”孔新星一把扯过鼎罐,把没吃完的汤兜头盖脑地泼了过去。 水鬼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招,才抡起棒子就被浇了一头热汤,烫得叽哩哇啦乱叫不已。 孔新星趁他跳脚的空袭,抢上去抡起鼎罐照着他脑袋就砸了下去。 水鬼被孔新星一顿抢攻搞得手忙脚乱,只好扔掉大棒伸手去夺他的鼎罐,嘴里还吼着,“狗日的,给我!” 孔新星才砸了一下就被他抓住了鼎罐,两人就势角起力来。 孔新星虽然吃饱喝足恢复了一些体力,但毕竟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没支撑多久就已经处于下风了。 手里的鼎罐眼看就要被抢过去了,孔新星顺势握着鼎罐往前一推,把他推了一个趔趄,抬起脚照着他的裆部就是一脚。 水鬼被孔新星一脚踢中老二,身子慢慢地委顿下去。 孔新星一击中的,迅速上前一拳砸在他太阳穴上,直接把他打趴在地,又用膝盖顶住他的胸膛在他两侧太阳穴上补了几拳,直接打得他双眼一番才停手。 “尼玛的,这么不禁打,长这么壮吓人啊?”孔新星骑在他身上,用力掐着他的脖子,喝道,“说,这是什么地方,老子要回重庆,怎么走,到哪去坐车?” 没听到回应,只听到呵呵声,好像是痰堵住了喉咙一样。 孔新星低头一看,见他脸色乌青,口鼻流血,双眼翻白,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尼玛的,不会吧,就这么死了?”孔新星吓出一身汗,忙把手伸到他鼻子前一探,果然只有一丝气息了。 卧槽,快救人! 孔新星忙把他身子放平,想要给他做做急救,只见他瞳孔涣散,已经变成了一摊烂肉,就像被放了血的年猪时不时抽出一下。 孔新星再探他鼻孔,发现已经没了气息。 孔新星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杀人了!我去,我杀人了?”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瞬间变成了一具尸体,虽然孔新星的老婆是护士,听说过不少死人的事,但与自己亲手杀了一个人相比还是大不同的。 坐了一会儿,看了看四周,始终没有一个人出现,也没有一户人家,只有长江哗哗地水流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经杀人了!”孔新星冷静下来,再次四处看了看,“干脆毁尸灭迹,抢了他的钱财跑路吧。” 孔新星起身在周围转了一圈,除了一条小路以外没有发现任何人活动的痕迹,正是理想的抛尸点,天助我也。 他迅速回到尸体前,拽住尸体的双腿把他拖到河边。 “水鬼啊水鬼,不要怪我啊,我没怀好意,你也没安好心,咱俩半斤八两,只怪你学艺不精,枉送了亲亲性命啊!”孔新星一用力,把尸体推下河,又朝他拜了拜,“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要给你偿命,咱俩又可以在地府相见了,到时候老子一样欺负你,哈哈,你个连女尸都不放过的夯货。” 孔新星处理了尸体,回到草棚里在茅草堆里找出那包金银器物,胡乱地包了一包,往肩上一挎,顺着那条小路往山上而去。 第4章 我不是和尚,只是头发有点儿短 孔新星撅了一根树枝做武器,顺着小路在丛林里钻了大半天,打跑了三只野猪,又和一只豹子对峙了一场,在身体已经接近极限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缕炊烟。 “这地方怎么这么穷,”孔新星感一边叹,一边往屋子那边走去。 他首先看到一个黄土板墙,茅草屋顶的矮房子,窗子是木头的,又矮又小,没有玻璃,甚至连一点现代化的气息都找不到。 这种屋子孔新星小时候倒是见过,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的和谐社会啊,怎么还有人在过着这样的穷日子,政府的针对性点对点扶贫好像效果不大啊。 孔新星一边在心中腹诽一边往房子那边走去。 还没走到矮房子前,就听到一阵犬吠,接着从屋里出来一个妇人,穿的衣服孔新星从来没见过,有些像裙子,但绝对不是现在的任何款式,头上随便挽着一个髻,倒像是电视剧里见过的。 孔新星还没开口,老妇人先开口了,“这位大师,我们不做法事,也没东西给你,快走快走。” 老妇人说的是四川话,孔新星本就是重庆人,当然能听懂,他只是觉得有点儿方,自己什么时候成和尚了,而面前这个嬢嬢看样子是很久没出去了,把自己当成了和尚,真是搞笑。 孔新星马上纠正道,“嬢嬢,你搞错了,我不是和尚,也不做法事,你莫撵我走哇。” 老妇人马上语气更不善了,“只有和尚才是秃头嘛,你穿得恁个怪模怪样的,不是和尚是啥子,还想骗我这老太婆,快点走!” 孔新星这个晕菜啊,自己怎么怪模怪样了,t恤衫加大裤衩很平常啊,只是一双拖鞋不知道哪里去了,手机好像也没有了,还好手指上的戒指还在,不然回家又要挨老婆批斗。 不过看看对面的老妇人,他马上就明白了,真的有可能是自己搞错了,他决定用哲学的眼光和眼前的老婆婆过过招,“嬢嬢,我问哈,这里是哪儿,今年是啥子年份啊?” “这儿是王家沱,哪一年晓不得了,”老妇人不耐烦地道,“好像是崇祯年,不晓得是十四年还是十五年啊,我又不出门,晓得那么多有么子用哦,快点走,我要去弄饭了,饭没弄好等哈拿死老汉回来要诀我,你到别个屋里去嘛!” 孔新星有些明白了。 “玛德,老子穿越了?”孔新星一屁股坐在田坎上,半天说不出话话来,“怪不得长江水那么绿,天那么蓝,水鬼那么犀利,老太婆的样子这么古怪,原来老子才是个怪人啊。” 老妇人见孔新星坐在田坎上发愣,一点儿没有要走的意思,又开始赶人了,她一边挥舞着笤帚,一边冲孔新星嚷嚷道,“你这赖和尚,快点儿走嘛,我屋里穷的很,没东西给你的,再不走我就放狗了哈!” “莫放,莫放,我给钱,给钱换吃的。”孔新星一屁股爬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抖着自己的包袱,“这里有银子,你卖我点儿饭吃总行吧?” 老妇人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喜色,但随即又道,“快走,快走,给钱也不卖,这年头碰到和尚晦气。” 孔新星被老妇人像赶苍蝇赶到了大路上上,口里还嚷嚷着,“我不是和尚,真的不是和尚,算了,说了你也不信。” 孔新星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这件无厘头的事,自己居然穿越了,他听说过坐电梯穿越,被卡车撞穿越,甚至喝酒醉了就穿越了的,自己跳长江穿越也算不上标新立异。 “长江,嗯,对了,北纬三十一度,”孔新星学地理专业的,岂能不知道长江所处的北纬三十一度是个神奇的存在,百慕大、金字塔、珠穆朗玛峰、鄱阳湖老爷庙、长江都在这一条线上,自己穿越比他们真实多了。 “怪不得那个水鬼有那么多宝贝”,孔新星感叹道,“自己还以为是文物呢,那些东西在这个年代也不过是寻常物件罢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以后怎么办,没注意就和一个人撞了一下,一股大粪的味道随之扑面而来。 他抬头一看,见是一个老头子挑着粪桶挡住了自己的路,这生化武器的主人就是他。 孔新星赶忙让到一边,老头子却不受让,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才开口说话,“大和尚,你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啊,忙不忙,不忙能不能帮我个忙,我给你化缘。” 这个问题好难啊,几千年多少先贤哲人都没回答出来,孔新星只好不管前面的问题,对后面说的事情他倒是求之不得。 他也不管大粪臭不臭了,马上就道,“这位施主,贫僧是重庆府华严寺的和尚,奉住持之命出来化缘,不想过河的时候翻了船,被水冲到了宝地,好在我佛慈悲,没有要了贫僧性命,现在正想寻点儿斋饭裹腹,实没有其他事情。” “哦,那你跟我走嘛”,老头一边走一边说话,一只粪桶又碰到了孔新星的身上。 孔新星装着没看到,和农村打交道就不能太讲究。 “敢问老者,这里是何地,现在是哪一年,贫僧出门太久了,又遭了水,有些记不起事了。” 老者道,“这里是忠州府,我们这个地方叫巫杨甲,这里住的人都姓王,我们都叫王家沱,我也姓王,听我娃儿说前年是崇祯十三年,今年应该就是崇祯十五年,今天是九月二十了,大和尚你命大,恁个大一河水都没有把你淹死,真是菩萨保佑啊。” 怪不得这么冷,原来已经深秋了,孔新星无奈地笑笑,“可能是贫僧功德未满,佛祖不收吧。” 王老者道,“管你是命大还是佛祖不收,帮我个忙就是了,今晚上就在我屋里睡,明天随便你到哪儿去都要得。” 孔新星问道,“王施主要贫僧帮你什么忙,我佛慈悲,自当答应。” 二人边走边说,不知觉就回到了之前那户人家门口。 王老汗放下扁担,有在冬水田里洗了手,才郑重地说道,“事情是这样子,前年八大王造反,杀到四川来了,秦少保响应朝廷征召,带兵到夔州打贼娃子,我家二娃前年跟着秦少保一起去了,到现在都三年了,是死是活也没得音信,想麻烦施主帮忙给我写封信,我托人带过去,问一下他还活起没得。” “哦,是这样啊,那没得事,我帮你写就是,小case”,孔新星听说是这件事一下子就轻松多了,只要不是念经做法事自己这个和尚就不会穿帮。 可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坏事了,自己现在是和尚啊,要说贫僧啊,怎么能说我呢,好在王老头没计较。 第5章 古人并不都热情好客 王老头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喊,“太婆,快点儿出来,家里来客了,端水出来喝。” 里面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工夫,先前那个老妇人就端着一碗水又出现在了孔新星面前,见到是他,马上又摆出一副不耐烦的嘴脸,斥道,“怎么又是你,我说了没得东西给你,你怎么又来了?” “你……我……”孔新星被他三番五次拒绝,搞得有些火大。 幸好王老头及时开口解了围,“不是他自己来的,是我喊他来的,喊他来帮我给老二写封信,哪天找人带到城里去。晓得老二啷个样了嘛,几年没见到了,晓得还活起没得,是死是活总要有个准信嘛。” 老妇人这才换了一副稍微温和一点儿的面容,对孔新星说道,“哦,恁个啊,那坐嘛。” 说完把一碗水递给孔新星,孔新星接过来一看,好嘛,粗瓷大碗就算了,上面漂着的枯草叶是茶叶吗? 老妇人往里屋走了几步,又忽然转过身来,问道,“和尚,老头子忘记问了,我来问你,你会不会写字?” 王老头一愣,自己倒真是忘记问了,要是这个和尚不会写字,那不是要做亏本生意吗? 还好孔新星给了他肯定的回应,“会写,会写,施主你把纸笔拿来,我马上就写,写完了再吃饭,怎么样?” 笑话,老子好歹也是211重点大学毕业的,写封信小学三年级就会了,说老子不会写字,岂不是侮辱老子的人格! 孔新星一边在心里骂着两个老东西,一边讪笑着喝水。 王老头终于放心了,在身上拍了拍手,说道,“你等哈,我去给你拿笔来。” 老头说完就出门去了,孔新星一个人坐在门前的石头上喝着水,醒来这么久了,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儿人间温情,都说古人热情好客,今天第一天体验才发现都是假的。 说来也是,古人生产力低下,赋税又重,种的粮食除了上缴给官府以外,自己都不够吃,哪有余粮来招待像自己这样的过路贩子。 坐了大概二十分钟,王老头拿着一只毛笔和一方砚台出现在孔新星的视线里,孔新星一看到毛笔和砚台马上就石化了,这才想起现在这个时代是用毛笔写字的,自己一个农村娃,只在小学时学过一学期毛笔字,勉强会握笔而已。 刚才吹的这个牛恐怕要破了,孔新星惶恐不已,突然又想起现在的字是繁体字,还是竖着写的,头又大了一圈。 老头走进屋里,搬出一个八仙桌,放好板凳,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叠黄纸铺好。 忙完了这一切,才恭恭敬敬地请孔新星上座,“东西准备好了,大师快写吧,一会儿天就黑了。” 孔新星只好打肿脸充胖子,应道,“好,好,现在就写。” 坐在板凳上,孔新星犯了难,自己已经二十年没用过毛笔了,又从没学过繁体字,一时犹如老虎咬住了一只豪猪,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只好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尴了个尬啊。 王老头好像发现了孔新星的窘迫,面色不善地道,“你是不是不会写字,故意逗老儿耍啊?” 孔新星连忙说,“不是,不是,会写,会写!当和尚怎么可能不会写字呢?” 老头一边磨着墨,一边喝道,“那怎么还不动笔,你豁老子啊!” 孔新星只好凭记忆拿起笔,在方砚里沾了点墨水。 不会写繁体字,就写简体字吧,反正老头也不识字。 他定了定神,轻飘飘地写了两个字,“二娃!” 老头见孔新星果然会写字,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好,好!我说,你写!” 孔新星看着草纸上一个和鸽子蛋差不多大,另一个和鸡蛋一般大的两个字,照这样写下去,他这一打黄纸都不够自己写的。 好在这老头不识字,更别说懂书法了,否则自己肯定会被他笑话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行,得换一种方式,否则迟早会露馅!” 孔新星前世跑市场,随机应变是强项。 看了老头几眼,孔新星双手合十道,“老施主,是这样,我们出家人写字是不用毛笔的,只有方丈大师才有资格用毛笔写字,我出家没几年,还没资格用毛笔写字。” 孔新星胡扯起来,“我们平时都是在地上写字,现在这个世界很乱,没那么多纸和笔,平时写字都是用鹅毛笔。” “鹅毛笔?”老头一脸疑惑地道,“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孔新星以前在看穿越小说的时候看到过鹅毛笔,知道用鹅毛笔写字可以替代毛笔,刚才一着急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话已出口,他只好继续编下去,“这个鹅毛笔,是成都昭觉寺的一个和尚发明的,去年才传到重庆府这边的,贫僧去年跟着师父学写字就是用鹅毛笔写的,到现在还从没用过毛笔呢,所以,贫僧不会用毛笔写字,这握笔的手法还是偷学的方丈的呢,还请施主见谅。” 王老头终于被忽悠住了,可能是觉得外面请先生写家书要花钱,才一直忍着吧,“那鹅毛笔,我们这里没有,你要还是写不成,饭你也别吃了,快走吧!” 这老头儿竟然这么绝情,翻脸比翻书还快。 孔新星赶紧解释道,“这个简单,只要有一根鹅毛就行了,马上就能做好,做好之后写起来就快了。” 老头忍耐力不错,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往后院走,看样子是去找鹅毛了。 孔新星冲着他的背影又补了一句,“大鹅翅膀上的大毛最好了”。 他不知道老头有没有听到,不过,很快从后院传来一阵大鹅的叫声,让孔新星知道事成了。 看着手上一根长达一尺长的鹅毛,孔新星笑了,小时候被大鹅追得满村子跑的仇算是报了。 孔新星剃掉鹅毛上的绒毛,见老头没有动静就开始磨墨,磨墨应该是很讲究的,但是孔新星不懂,老头好像也不懂,竟然让他糊弄过去了。 孔新星磨好墨,用鹅毛沾一点墨汁,抽出一张发了霉的黄纸试写了几个字,还可以,比用毛笔方便多了。 老头见孔新星刷刷刷连写十几个字,心里的一颗石头总算落了地。 刘慧明调试好家伙事,侧头问老头道,“施主,你要写什么,就说吧,我马上就写。” 老头心里疑云竟去,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二娃子,我是你老汉,你出门已经三年了,我们也不晓得你死了没得,就请这个大师帮我写个信问一下,你在外头啷个样了,有没有受伤,瘦了没得……” 老头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孔新星本想用文言文写,可是自己是个理科生,写文言文不是要命吗,还是用白话写吧。 写了一阵,感觉组织语言太麻烦了,转念一想,干脆老头怎么念,自己怎么写好了,这样不用自己动脑筋,以后他儿子看到信以后也觉得亲切,至于会不会被人笑话,就不是自己考虑的事情了。 想着要写很多内容,孔新星有意把字写小一点儿,没多久就写了大半张纸了。 老头刚开始还大声念着,越到后面声音越小,后来居然老泪纵横,语带抽噎,“我也是造孽,啷个想到要让你出去打仗嘛,打仗啷个不死人嘛,我养个娃儿吃了好多苦受了好多累,只有我晓得,你说要出去立功,要光宗耀祖,立功有么子用嘛,还不如就在屋里,说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安心得多……” 第6章 火巴耳朵是四川人民的光荣传统 孔新星刚开始不以为然,后来越写越慢,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和这个老头何其相似啊,可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已经是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痛苦啊。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老婆,刚认识的时候,也是温柔贤惠,活泼可爱的一个青春美少女,可是自己不争气,活生生地把一个贤妻良母逼成了一个市井泼妇。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还不是拜她所赐——要不是她拿着一把菜刀把自己逼到了长江大桥上,自己会失足掉下去吗? 孔新星觉得手上的笔越来越重,意识逐渐模糊,听着老头的唠叨就像听到自己的父亲在说话一样,不觉已泪流满面。 老头哭了一阵,发现孔新星居然也哭了,大感意外,问道,“大师也有家人吗?” 想起之前这老两口不断地挤兑自己,孔新星忍不住怼了一句,“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会没有家人?” 老头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讪讪地道,“大师莫怪,小老儿不是那个意思,小老儿是问,大师现在还有家里人吗,既然还有家人,为什么要出家啊?” 孔新星只觉得头皮发麻,又要开始编故事了。 他停住笔,看了看远处的山,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小僧是前年才出家的,以前是个农户,家里穷,养不活这么多孩子,母亲从我出生以后身体就不好了,老是生病,刚好二叔没有儿子,家父无奈之下只好把我过继给二叔了。可是我还没长大二叔就死了,叔母嫁了人,族里人认为我八字大,命太硬,谁要是碰了我就会被我克死,说我是天上孤星,要把我沉了江,还好我父亲提前报了信,我就跑出来了。” 孔新星好像回到了前世的生意场,他也是这么编故事骗人的,把自己编得越惨,对面的人就越同情他。 老头果然上当了,脸上表现出了关切之色,问道,“后来呢?” 孔新星继续忽悠道,“跑出来后没地方去,只好去当了和尚,既然是天上孤星,当和尚无牵无挂总不会克死人吧。就这样小僧就出了家,跟着师父修行,可惜贫僧资质不好,师父说我没有慧根,不肯教我高深佛法,只让我挑水劈柴,打扫庭院,后来被我磨得不耐烦了才教我写字,他说我以后还会出世的,多一项本领多一条活路。” “哦,你师父对你还是不错的”,老头点点头道,“他不教你佛法是对的,佛家讲缘分嘛,你肯定不是有缘人。” 孔新星心里想笑,但还是强忍着继续胡扯道,“后来师父说天下即将大乱,我不是凡人,在乱世必将会闯出一片功业,就让我出来化缘,一来熟悉山川地形,二来结交天下豪杰,寻找明主,拯救苍生!” 老头脸上充满了敬意,双视合十道,“阿弥陀佛,你师父真是活菩萨啊!” 不等刘慧明说话又问道,“不知大师的师父法号是什么?” 刘慧明一愣,随即想到了一个人,脱口而出道,“师父法号破山。” 破山禅师在重庆广为人知,是梁平双桂堂的奠基人,他还是去丈人家知道的,现在正好拿来应急。 老头一听他是破山禅师的弟子,顿时充满了敬意,看他的眼神里也多了谢畏惧。 神怪故事在这个时代还是很有卖点的,孔新星见老头深信不疑,就继续忽悠下去。直到老妇人出来叫他们吃饭,他才打住不说了。 还是先好好吃一顿吧,孔新星挪了挪屁股,见老头好像没有起身的意思,只好也安坐不动了。 老头朝老妇人喊道,“别急着吃饭,刚才给二娃子写信,我要说的大师已经写完了,你有没有要说的话,请大师一起写了,天黑了就看不到了。” 老妇人听了老头的话,来到孔新星旁边站着,问道,“你给二娃子说了些么子,念给我听哈。” 老头只好把刚才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老妇人听了也颇为伤感。 孔新星以为她会安慰老头一番,哪知她却突然训斥道,“写了恁个大一张纸,没一句正经话,淡话连篇,正经事一样都没说到,真是个老糊涂蛋!” 老头好像被当头棒喝了一样,讪讪地说,“我就想到这些了嘛,要说正事你说就是嘛,一样的噻” “一样一样,什么都一样,他怎么不叫我爹啊!”老太婆继续训斥,“就知道刨你的地,一动脑壳就糊涂。” 老头被训斥得蔫眉耷脑,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讪讪地笑笑。 老太婆训斥完了老头,对孔新星道,“大师,再麻烦你写一下,就说去年他二姐已经嫁出去了,和汝溪的刘家结的亲,问他好久回来,把刘家二妹娶进门来,免得时间久了怕刘家那边反悔,让他快点儿回话,要是他的媳妇要搞落了可不要怪我这个当娘的。” 孔新星觉得事情有点儿古怪,没有动笔。 老头只好解释道,“小老儿家里穷,生了八个娃儿长大的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妹儿,前年老大说媳妇把钱用完了,去年又分了家,小老儿也没存钱了,只好把幺妹儿嫁给了刘家,刘家把他们家里二妹儿嫁给我老二,大家换个女娃子养,亲上加亲。” 孔新星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换亲的习俗现代社会都还有,记得去年看了一部电影就讲了这个事情,看来老祖宗的智慧真是不输现代人啊。 孔新星依言写好,又问老妇人道,“女施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老妇人撇撇嘴道,“没啥子说了,废话写多了也是没用,喊他有空回来就是了,打打杀杀的有么子意思嘛……” 孔新星把写好的家书念给二老听了一遍,老头又伤感了一阵,老妇人倒是无所谓,直说老头太啰嗦,写这么大一张纸不好带,老头只是嘿嘿不说话。 孔新星在心里笑了一下,看来四川出耙耳朵还真是光荣传统啊,四百多年前就已经深入民心了。 老妇人到灶房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来摆在桌子上,只是一大盆糙米饭,一盆野菜汤,好像是野芹菜和蒲公英,别的没有了。 老头一边拿木勺给孔新星盛饭,一边说道,“今天家里来客了,煮米饭没加糠,大师饿了吧,快点吃吧。” 现代社会就算再穷的家庭也不会吃糙米饭了,孔新星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没想到古时候的生活过得这么苦,“好,好,大家一起吃吧。” 孔新星可不是个客气的人,接过饭碗拿起勺子舀了一瓢野菜汤淋到米饭上就开始大口吃起来,接连吃了两碗,看盆里已经所剩无多,才放下碗意犹未尽地住了口。 老头看着孔新星就像刚从饿牢里放出来一样也没说什么,毕竟是和尚嘛,饥一顿饱一顿很正常。 待三人放下碗筷孔新星突然想到一事,吓得后背一麻,毕竟两个多月没吃饭了,这么暴饮暴食是会要人命的,幸好饭不多,如果要是可劲儿吃的话,他今晚就得被撑死。 吃完饭,陪老头吹了一会儿龙门阵,把自己吹成了朱元璋转世,听得老头诚惶诚恐,眼珠子瞪得溜圆。 天黑了,农村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像现代社会人人都是夜猫子,才八点钟的样子,老妇人就开始给孔新星张罗床铺来。 其实床上也没什么可张罗的,就是一个稻草铺,上面铺上一床麻布就算是床单了,粗糠壳的枕头又黑又硬,那床棉被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孔新星看得在心里直摇头。 老头指着床铺对孔新星说道,“这床棉被是老婆子陪嫁过来的,已经三十年了,以前是幺妹儿在盖,幺妹儿嫁出去了以后就放着了,来客人的时候用一下,大师莫嫌破旧,将就一下。” 孔新星连忙谦虚道,“施主过谦了,出家人生就一副臭皮囊,庙里睡得,亭里也睡得,没那么多讲究的。” 第7章 老王头想让儿子做从龙功臣 躺在简陋的稻草铺上,盖着带着霉味儿的古董棉被,孔新星失眠了,他想父母,想老婆,想姐姐,想那调皮的小外甥。老婆有一套房子,店子还值二三十万,老婆自己是护士,在大医院工作,应该不会饿肚子,可自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她的脾气越来越差了,可也是自己不争气惹她的,一个护士经常上夜班,黑白颠倒,刚认识的时候还是一个水灵灵的姑娘,现在已经变成黄脸婆了,她闹过多次辞职,自己却没有办法救她出苦海。 想着想着他就热泪盈眶,自己以前真是太不是东西了。 取出手指上的戒指收好,自己就这么一个现代化的物件了,万万不能弄丢了。 孔新星拿着戒指端详了好一阵,才若有所思地收起来。 又摸出那块锦衣卫腰牌来,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孔新星就有了主意,“听说锦衣卫在明朝都是横着走的,老子就做锦衣卫好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鸡叫第一遍的时候就醒了,因为这床实在是太硬了,还时不时钻出一根稻草叶子和他来个亲密的接触,孔新星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隔壁老两口也醒了,老妇人起床准备早饭,老头则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孔新星不好意思赖床,只得摸黑起床,又摸黑把被子叠好,他不知道这个时代被子要怎么叠才好,只好像军训时一样叠了个豆腐块,还在被褥里裹了一块碎银子——都是昨天抢来的。 出了门,老头儿刚好从外面回来,原来是去拜土地了。 和老头打了个招呼,解决了内部问题,孔新星就站在门口的平坝上呼吸新鲜空气。 老头终于忙完了,过来打招呼,“大师,昨天忘了问了,大师法号是什么?” 孔新星昨天现炒现卖,忘了给自己取个法号,现在老头问起,一下子就慌了,想起以前看《鹿鼎记》韦小宝去少林寺出家时的法号叫晦明,昨天又得了一块锦衣卫刘慧明的腰牌,干脆自己也叫慧明得了,“贫僧俗家姓刘,法号慧明。” 老头双手合十见礼,“慧明大师,昨天听了大师一席话,才明白当今天下已乱,好在我们这里是秦少保故里,贼子倒不敢前来骚扰,不过其他地方的百姓肯定不好过,大师是天上孤星下凡,还请大师要多多拯救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啊。” 孔新星想笑又不敢笑,只得顺着老头的话说下去,“施主也说了,我是天上孤星,打天下都是要靠手下的,我没有手下还谈什么拯救黎民?” 老头却自有一番理论,不以为然地道,“天上孤星就是皇帝嘛,你看皇帝都是称孤道寡的,大师莫要乱想,你就是太祖爷那样的皇帝!” 他又指了指长江的方向,“那么大一河水都没把你淹死,可见你是真龙天子了,龙怎么可能怕水呢?” 接着他又举了很多例子来证实他的说法,都是王侯将相之类的。 孔新星真是服了他了,这老头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而且油盐不进,他只得和他停止了争论,顺着他的意思说道,“我辈佛门子弟,天下有难自当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 老头两眼放光,继续说道,“我家老二在秦少保手下当兵,秦少保虽是一妇人,却是常年征战沙场的,所立战功丝毫不比当世名将差。可惜,秦少保已经老了,骠骑将军马大帅虽然作战勇猛,脑壳却没有秦少保这么好用。如果有朝一日,大师遇见我家老二,还请大师提携一下,让他在大师帐下做个亲兵。” 听老头说起秦少保,又是个女的,孔新星马上就想到了是谁了——石砫土司秦良玉。 这个明末着名的女将军,巾帼英雄可是重庆人的骄傲啊。她是中国历史上唯一写入正史的女将军,崇祯皇帝还为她写过诗,具体写的什么他当然记不起来了,不过她的的威名由此可见一斑。 至于骠骑将军马大帅是谁,孔新星现在还不知道,估计是秦良玉的儿子吧。 孔新星赶忙道,“施主说的可是石砫土司秦良玉秦大将军?令郎在秦少保帐下自然是极好的的,贫僧只不过听师父些许诳语,如何做得准?” 老头马上道,“当然是秦良玉了,大明国哪还有第二个秦少保。大师的师父慧眼识人,肯定是做的准的,还请大师不要推迟,我家老二自幼习武,身体好着呢,不然小老儿也不会放他出去闯社会。” 孔新星心说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啊,想做从龙功臣想疯了吧,自己连这个社会的来龙去脉都还没弄清楚,你就敢在我身上押宝,只是演技太拙劣了。 孔新星看着前面的菜地,疑惑地问,“俗话说穷文富武,我观施主家境并不富裕,如何供养得起武师?” “不是,不是,大师错了,我家老二没有拜师,是跟着秦少保军队里的教官学的,”老头解释道,“秦少保每年都要招一批身家清白的少年进入军中习练武艺,每年训练三个月,农忙时放出来,农闲时又回去练习,待稍大一些开始学战阵知识,排兵布阵,我家老二十岁就入选了少年土司兵,是当时那一批里年龄最小的,前年十五岁就上战场了,很受长官喜爱。” 孔新星终于明白秦良玉为什么在明末那么能打了,原来是有一只从小培养的少年军,长大后就是中流砥柱,秦良玉一介女流能想到这一层,心机真是比崇祯皇帝还要深沉,看来能在历史上留名的都不是简单人物啊。 孔新星问道,“敢问王施主令郎姓名,如他日有缘,自当提携。”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想反正是空头支票,随便开就是,又不用上税。 老头儿一听大喜,忙给孔新星下拜,叩谢未来的皇帝收留之恩。 孔新星扶助他,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早饭仍然是糙米饭,只不过是糙米稀饭,只有一碗老酸菜,说起酸菜四川人都吃过,孔新星家里还有一个大坛子,可是明末的酸菜也不知道泡的是什么,好像是萝卜又不太像,但绝对不是人参。 不管了,反正老头能吃,自己也不会被毒死,孔新星也不讲究,照例吃了三大碗。可能是汲取了昨天的经验教训,老妇人今天煮得多,孔新星又吃了一碗,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老头家里也穷,不能一直在这里蹭饭,孔新星决定去忠州看看,那里是秦良玉的故乡,锦衣卫只有在官场才混得开。 当孔新星说要去忠州府时,王张氏终于放下一颗心,马上给他准备干粮,让他带在路上吃。 王老爷子拿出昨天写好的信交给孔新星,不好意思地道,“本来准备托人把信带到石砫去的,既然大师要去忠州,就请大师帮忙带过去一下,到了忠州交到秦府门房就行了,秦府的人自会把信送过去。” “好,没问题!”孔新星接过信,他正愁找不到接近秦府的机会,正好可以用送信的名义去秦府看看。 王张氏忙活了好一阵子,才烙好了几个饼,用菜叶子包好交给孔新星,也没和孔新星多说话,反倒是王老头一路叽叽喳喳地送出好远。 第8章 财不外露是金玉良言 “我家老大名王迎祥,老二是个幺妹儿名迎春,二娃其实是老六,叫王迎明,今年十八了,还请大师留意,不要记错了名字。” 老头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絮叨着,“从王家沱到忠州府走水路两日就到了,不过要先到渡口去等船,从这里到渡口要走两个时辰,中午就会有船到忠州,要是坐不上今天中午的船,就要等三天以后了,大师一定要记得中午前赶到王家沱渡口。” “多谢施主指点迷津!”看着老王头的背影,孔新星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广大门楣的渴望,难怪历朝历代都把防造反当作第一要务来抓。 他一边听着老头的话一边想着怎么去坐船,从这里到渡口要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现在差不多是九点钟的样子,离中午只有三个小时了,自己恐怕赶不上啊。 “这老滑头!”孔新星冲着他的后背骂了一句,“也不知道给我雇一辆车!” 小小地阿q了一下,孔新星心里平和了不少,人家已经帮了自己大忙了,何必要求那么高?再说老头家里又不富裕,能留自己住一晚已经很不容易了,真当自己是朱元璋转世了吗? 孔新星苦笑了一声,一边往前赶路一边想着在哪儿去搞辆车。 只是自己这身行头实在是太惹眼了,现在是九月下旬,阳历十一月了,他还穿着短裤,现在又是小冰河时期,冬天特别冷,纵然四川属于亚热带气候,孔新星也冻得直起鸡皮疙瘩,不得不双手紧紧地抱着身子赶路。 走着走着就到了大路上,人也开始多起来了,孔新星现在的回头率是百分之百,每一个看到他的人无不好奇地打量着他,就像看外星人一样窃窃私语着。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习惯了就不理睬了,自己是个和尚嘛,稀奇古怪一点儿也没什么。 “对啊,自己是和尚啊,和尚可以去化缘啊,我怎么这么笨,”孔新星灵光一现,随即哈哈笑起来,“老子先去化一辆车来”。 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一个四合院门口,孔新星站住脚,盯着门楣上的“王宅”两个大字,暗道这应该就是老头说的族长家里了吧,这么大一个宅子,不是族长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宅子。 “这里肯定有车!”孔新星二话不说,迈开步子就往王家族长大门口走去。 “站住,哪儿来的野和尚,快走开!”还没走到大门口,孔新星就被喝住了,一个中年门房从耳房里伸出头来呵斥道,“化缘是吧,接着。” 说完几个铜板就飞了过来。 孔新星只接住了一个,但还是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贫僧不为化缘,来租一辆车。” 门房嘿嘿冷笑了几声,“你个臭和尚还要坐车?” “和尚怎么不能坐车了?”孔新星暗道,在我那个年代和尚还坐飞机呢。 “还请施主帮忙跟府里人通报一下,我有急事要去忠州,不坐车就坐不到中午的船了。”腹诽了几句,孔新星还是装作很有礼节的说道。 “没有!”门房很干脆地拒绝了,随即啪地一声放下了窗子。 “你奶奶的!”孔新星轻声骂了一句,又大声喊道,“哎,我可以多给钱,就到码头,你开个价吧?” 窗户关得紧紧的,根本没有回应,孔新星没办法,只好去拍门。 砰砰的敲门声极其刺耳,门房再次把脑袋伸了出来了,黑着脸骂道,“你这死秃驴,老子好心给你钱,你还赖着不走,休要在这里聒噪,再不走老子就把钱要回来了。” 孔新星从包袱你摸出一个金锁朝他扔过去,喝道,“谁要你的钱了,老子有的是钱,这东西赏给你,快给我找辆车来。” 门房被一锁头砸中肩窝,疼得哎哟一声,捡起来一看,大喜道,“大师稍等,我马上去给你通报。” 孔新星冷笑一声,哼,老子用钱砸你,还怕砸不开你这门吗? 不多时,门房就回到耳房,打开小门,赔笑道,“大和尚,你等一下,马上就有车来了。” 孔新星喜道,“那劳烦你再为我准备点吃食,到时候一起算钱。” 门房想了想,为难道,“只有馒头。” “好,可以!”孔新星心道,虽然没有肉,总比糙米饼好吧。 又等了一会儿,门房给他包了几个馒头,一个庄稼汉赶着牛车从后门也出来了。 孔新星拿出一个馒头,一边啃一边问,“多少钱?” 门房赔笑道,“佛爷赏的那个锁头足够了。” “好,如此多谢了!”孔新星见此人不是很贪财,对他印象好了不少。 上了牛车,那庄稼汉不时地回头瞟他几眼,好像他会在背后给他来一下一样。 孔新星顿时生了几分警觉,昨天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可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孔新星先打破了僵局,笑着问道,“施主贵姓?” 庄稼汉带着斗笠,看不出面容,只沉声答道,“不敢称贵,姓王,行三。” 孔新星从包袱里摸出一块碎银子,从背后递给他,“这点儿钱王施主拿去买酒喝,劳烦你快一些,要是误了船可就麻烦了。” 王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银子,又瞟了一眼他的包袱。 孔新星心里又咯噔一下,玛德,这是个什么社会啊,两天遇到两个想打自己主意的人,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他却不知道在这个社会像他这样大手大脚,把钱摆在明面上是极其危险的行为,所谓财不外露是也。 孔新星挪了挪身子,加紧了提防。 王三只顾低头赶车,偶尔遇到行人就打个招呼,没有看出丝毫异样来。 但孔新星却从他不时左看又看魂不守舍的样子知道他在等人,或者是在选作案地点。 他在车上搜寻了一下,没看到有什么凶器,牛车是用胳膊粗的柏木钉的,孔新星轻轻地用力试了试,可以掰开。 他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到时候他要敢行凶,老子就用这个砸他。 又行了几里路,两人一车来到一片槐树林,左边是山崖,右边是山坡,前后左右都是密密麻麻的槐树,这可是作案的绝佳地点啊,孔新星顿时加强了警惕。 为了打消心中的紧张,他故意没话找话地胡说一通,“这一次去石砫,真是颇多坎坷,也不知道秦少保怎么样了,还能不能坚持到贫僧赶到……唉,少保这病说白了就是累出来的,一个女人当男人用,时间长了怎么可能吃得消?” 王三听孔新星突然提起秦良玉,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师是秦少保的客人?” “是啊。”孔新星心中一喜,看来用秦良玉的名头还是有用的,“小僧本在华严寺修行,我师父乃是秦少保多年好友,上月听说少保病了,特遣小僧代为探望,并送去一计良方。奈何船到丰都时被浪打翻了,小僧就只好步行。在路上又遇到一伙贼人,那些贼人见小僧身上还有财物便见财起意想要抢夺,小僧哪能怕了区区几个贼子,随手就料理了,又追到贼窝子里搜索了一番。” 孔新星把包袱斗得哗哗响,笑着道,“你看,这就是我搜来的,都是不义之财啊,正好回去献给师父修补庙宇,也算是他们的一番功德了。” 王三被唬得声音都变了,颤声问道,“大师好厉害的身手,那伙贼人有几个?” 孔新星憋住笑,故意想了想,道,“七八个吧,被我当场打死了七个,留了一个带路,到了窝子里还有四个,也被我一口气杀了。” 看着王三的后背哆嗦了了一下,孔新星暗自想笑,顺手用力掰开一根柏木,在手中把玩着,“这些贼子竟然想打我出家人的主意,真是鬼摸了脑壳,小僧八岁就练拳,对付他们几个还不是手到擒来。其实他们要是缺钱花了,跟我说一声就是,小僧或许赏他们几两银子也说不定。” 王三讪讪地道,“大师真是高人啊,高人。” 孔新星哈哈一笑,“阿弥陀佛,钱财本是身外之物,为了钱财送了卿卿性命可就没地儿花了。” 王三再次表示赞同。 第9章 终于还是成了杀人犯 简陋的牛车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缓缓地前行,不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或许是孔新星的恐吓起了作用,王三明显有了心事。 槐树林越来越密集,前方终于出现了两个人,一人手持一根长棍,横在路上静静地等待着。 “哟呵,还真有不怕死的啊!”孔新星大喝一声,把手里的柏木棍狠狠地一敲,喝道,“王施主稍后,待小僧为你打发了。” 说罢作势要跳车。 王三忙道,“大师稍后,这两人我认识,我让他们放我们过去。” 说罢,也不待孔新星回答便大声喝道,“麻子哥,这是秦少保的客人,是位得道高僧,请你们行个方便。” 牛车走近了,孔新星才看到那人果然一脸麻子,面向颇为凶悍,不过他身材矮小瘦削,一副营养不良,纵欲过度的样子,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 他旁边那人比他还弱鸡一些,皮包骨头的连风都吹得倒,孔新星心道就你这样子还想出来打劫,那老子就能当扛把子了。 其实孔新星理解错了,这个时代的人营养不好,一年都吃不了几次肉,身高都不高,虽然他饿了两个月,瘦得皮包骨头了,但仍然比眼前这三人显得人高马大。 孔新星思忖了一下,要是单挑的话,他们三人应该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不过要是一起上还真有些麻烦。 他最担心的是不是路上这俩货,车上的王三才是个狠角色,孔新星不经意见看到了他腰间有一道伤疤,像是被长枪戳破的,他由此推算这人应该打过仗,见过世面的人都是最不好对付的。 那两人看了一眼孔新星,见他身材高大,虽然有些瘦削,但脸颊棱角分明,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而且他手里还拿着一根大棒,很明显有了准备。 两人不敢托大,看了一眼王三,暂时没有动作。 孔新星对他们三人挤眉弄眼的小动作视而不见,笑呵呵地从包袱里摸出两个小玩意,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随手递给王三,道,“两位兄弟起个大早赶这么远的路辛苦了,这点儿东西拿去换点儿钱打酒喝吧。” 王三把两个玉器递给麻子,又挤眉弄眼地赔笑道,“麻子哥,这位大师已经给了你们盘缠了,何不就此放我们一条路,大师是出家人,不管俗家事的。” 麻子犹豫了一下,看样子不太满意。 孔新星心中火起,心说,小子,不要给脸不要脸,撕破脸了老子就跟你拼命。 见他还是不说话盯着自己,孔新星打开包袱,从里面摸出两个小玩意直接扔过去,“这下够了吧。” 两个首饰一左一右直冲二贼面门飞过去,二人忙伸手去接。 孔新星趁他们手忙脚乱的功夫突然跳下车,大喝一声,抡起棒子朝麻子旁边那个瘦子砸去。 孔新星暴起发难,麻子和王三等人根本没察觉,那瘦子被孔新星一棒砸在天灵盖上,顿时倒地不起。 “妈呀!”麻子大惊,见孔新星的大棒已经向他袭来,忙起身退开。 孔新星一击得手,又占了麻子的上风,岂能容他缓过劲来,追上去一棍朝他背后袭去,麻子听到风声又往左边一滚,差点滚下悬崖。 孔新星一棒砸在地上,手都被震麻了。 但他现在来不及管手痛不痛,扔掉棍子纵身一跃,把麻子压在地上,空出手来一拳砸在他面门上。 忽听背后一阵风来,孔新星知道王三出手了,忙往旁边一滚,转身就往那被击倒的瘦子面前奔去,抓起他丢在地上的木棒,等候王三上门。 “好狡猾的和尚!”王三已经捡起了麻子的木棍,冲孔新星喝道,“我还真以为你会拳脚呢,原来不过如此。” 孔新星扫了他一眼,见麻子被一拳砸得口鼻流血,捂着鼻子躬在地上喘气,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三人只有王三还是健全的。 孔新星冷笑一声,道,“那又如何,你们败局已定,你也想来试试吗?” 王三哼了一声,把手里的棍子一横,摆了一个守势。 不等王三答话,孔新星便抢攻上去,王三用手里的大棒一格,和孔新星来了个硬碰硬。 孔新星虎口一麻,暗叫一声不好,这人果然是三人里面最厉害的。 王三比他也好不了多少,被孔新星险些把手里的棒子磕飞了,暗道此人虽然不会拳脚,却有一身蛮力,自己须得好生应付。 孔新星见他没有动作,还以为他再等自己再次上门呢。 当下咬了咬牙继续强攻,他必须速战速决,要是麻子缓过劲来,他必败无疑,在这个时代失败就等于失去生命,他刚穿越过来,还没来得及见崇祯皇帝,他还要抗击清兵,还要去解救秦淮八艳呢。 两人再次交上了手,他只会打群架,手里的棍子只会往下砸一招。但就这一招,竟然死死地压着王三,让他不得不每次都举棍相迎,原因无他,山路过于狭窄,他避无可避,只得硬碰硬拼气力。 一连碰了三次,王三终于顶不住了,被孔新星砸得双膝一软,摔倒在地。 孔新星大喜,忙冲上去,抡起大棒就砸了下去,这一次他要绝杀他。 但他失算了,王三屁股刚着地就顺势一个翻滚,拔腿就往后面跑去,那里有一块开阔地,他在军阵里学的招式才用得上。 孔新星见王三退走了,斜眼一瞄,麻子捏着鼻子有缓过来的气势,便把手里的大棒一斜,可怜的麻子就这么躺下了。 王三气得破口大骂,“贼秃驴,你过来,老子跟你拼了。” 孔新星哈哈大笑,一边笑着给自己壮胆一边来到他面前的那块开阔地,喝道,“现在没人帮你忙了,咱俩就斗一斗。” “好!狗贼,哼,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王三挥端着手里的棍子向孔新星冲了过来,孔新星吃了一惊,他要用棍子捅我吗? 他哪里知道,王三使的是自己在军队里学的招式,他曾经跟秦良玉打过仗,会些基本的招数。 孔新星伸出棍子一挑,迅速抢到他面前,扔掉手里的棍子,纵身一朴,一下就把他抱住了。 孔新星早就想过了,自己的力量比他大,和他玩棍术不能发挥自己的优势,要近身搏斗才能最大化地发挥自己的力量优势。 王三被孔新星这种杂乱无章的打法搞得晕头转向,很快就被他按在地上了,脖子也被他掐住了。 孔新星一米七八的身高,一米九三的臂展,是系篮球队的替补中锋,防守悍将,专干脏活累活,能在队里立足靠的就是他超长的臂展。 他左手死死地掐住王三的脖子,右手按住他的左手,用膝盖顶住他的另一只胳膊,直接把他钉在了地上。 王三想反击根本够不着,只得伸出膝盖顶他的后背。 孔新星任凭他一下一下地击打自己的后背,就是不松手,嘴里还狞笑着,“你死定了!” 果然,没过多久王三击打自己后背的力量就越来越小了,嘴里呜呜地叫着,“饶命,饶命,再也不敢了!” 孔新星冷笑一声,“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晚了。” 又过了一会儿,王三瞳孔涣散,渐渐地没有了生命体征。 孔新星怕他装死,一直等他身体都凉了才松了一口气。 起身四处查看了一下,麻子和那个瘦子还没死透,上去又补了几棍子,直到把头打爆了才把他们三一起扔到路边的悬崖下。 “两天杀四人,我去,老子竟然成杀人凶犯了!”孔新星不知是累的还是感到后怕,双腿不断发抖,自我调节了好一阵才镇定下来。 重新回到牛车上,收起包袱,学着王三的样子吆喝了一声,牛儿竟然听懂了,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第10章 川江号子和袍哥 孔新星打了一架,背上受了点儿伤,路上走得慢了些,赶到码头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他扔了牛车,背着包袱来到渡口,渡口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条小船孤零零地随着波浪起舞。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从舟里迎上来,“大和尚要坐船吗?” 孔新星点了点头,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汉子热情地道,“那快些,船马上就要开了。” 孔新星不知道行情,只好多听多看少说,朝船家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贫僧要赶往忠州,有劳施主了!” 上了船,找了空地坐下,也不说话,只在嘴里小声心里默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祭拜完了李白,又开始祭奠孟浩然,因为其他的都还给老师了。 船上还有一些人,都是当地农民,有汉人,但大部分都是土司族人,也就是现在的土家族人、苗族人、侗族和壮族等少数民族同胞,男女老少都有。对这些少数民族孔新星并不陌生,自己家乡就是土家族自治县,自己经常和他们打交道,早已不陌生了。 虽然现代社会的土家族人和汉族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不看民族那一栏干本不知道对方是土家族,但是在这个时代土家族人的气质还是很特别的,首先从服饰上就能看出来,只要看到对面的人头上包着人字形青布帕,身穿琵琶襟,腿上打着绑腿,脚上穿着草鞋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土司人了。 孔新星高考的时候还差点把自己的民族改成土家族,因为可以加分,后来班主任觉得就算加了五分,孔新星也不可能考上北大清华,就懒得给他办了。 船开了一会儿,船家就来收船资了,孔新星注意看了一下,每人二十五文钱,有货物的还要另外收钱。 一会儿工夫就轮到了孔新星,孔新星也不答话,从褡裢里摸出一小块银子,递给船家,并说了声,“阿弥陀佛”,之后就不再说话。 船家看了孔新星一眼,却没有收银子,回到船头拿出一个小秤来,把银子放在秤盘上称了一下,又拿出一块稍小点的银子称了一下,才开口说话,“一共一两六钱,船资二十文,找您一两四钱,另有铜钱百八十文。” 说完,把他的银子放进褡裢里,把自己那块稍小点的银子递给孔新星,又拿出一串钱数给他,整个交易流程差不多持续了十五分钟。 这也太麻烦了吧,孔新星在心里想着,嘴上却道,“不是二十五文嘛,船家你收少了。” 船家摆摆手道,“出家人坐船本来是不收钱的,奈何近几年兵荒马乱,秦少保了为了练兵,才对出家人象征性收一点儿,加之现在天年又不好,这才收了八成,实在是良心不安啊,也不知道仗要打到几时才停。” 孔新星心里一阵感动,自己来到这个社会两天了,没遇到一个好人,现在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情。 他道了一声谢,也不再念经了,反正来来回回就两首诗,念多了也烦。 由于是下水,加之又是刮的西风,船行得很快。 船家的号子很快也响起来了,“呀啦嘿,呀啦嘿,呀啦咦啦嘿,二四八月天气长,情妹下河洗衣裳;清水洗来米汤浆,情哥穿起好去赶场,呀啦嘿……” 船家的号子清脆嘹亮,船上的人也跟着一起大吼“哟—嗬—嗬……哟—嗬—嗬……” 好一番热闹的场景。 孔新星震惊了,这川江号子现在就有了啊,唱的真好听啊,这是劳动人民的歌声啊。 一曲唱吧,船上的人还不过瘾,嚷嚷着让船工再来一个。 船工也不推辞,接着唱道,“咳呀呀!咳!咳!” 众人和声道,“咳!咳!” 船工又重复了一声“咳呀呀!咳!咳!” 众人再次和声道,“咳!咳!” 气氛终于调动起来了,船工才开口唱道,“清风吹来凉悠悠啊!” 众人和声道,“咳!咳!” 船工继续唱道,“连手推船下忠州啊!” 众人继续和声道,“咳——!咳咳!” 船工接着唱道,“有钱人在家中坐呀!” “哪知道我们穷人的忧和愁啊!” “推船人本是苦中苦啊!” “风里雨里走码头”。 …… 船工每唱一句,众人就大吼一声,“咳——!咳咳!”。 孔新星旁观这一幕,内心澎湃不已,这种表演者和听众一起互动的唱法真是新奇至极,而且船工和乘客水平都一般高,配合得天衣无缝,比现在的演唱会还要精彩激烈。 “我也来一个!”一个土人大叔哇地一声站起来,扯开嗓子唱道,“路边的野草青幽幽,我和妹妹去忠州啊,妹妹等我一路走,我要和你头碰头啊……” 还没唱完,一船人就哄堂大笑起来。 有了这个二百五打头,一些大胆的乘客也开始唱起来,都是山歌,上山打柴的、下河捕鱼的、青年恋爱的甚至男女偷-情之事都唱得大言不惭。 唱完之后众人哈哈大笑,一边打趣一边说称赞。 孔新星身临其中也想吼一嗓子,想到自己现在是个出家人,只得做充耳不闻状。 众人一路欢闹,一直到傍晚时分才消停了下来,只剩船家一人不时“咳咳呀呀”地唱着,偶尔有过路的船或者捕鱼的人,也跟着吼几嗓子算是回应了船家的孤独。 天渐渐黑了,孔新星也不知道现在到了什么地方,只得看着两岸的青山,脚下的流水出神,到了晚上就拿出两个馒头和清水吃了。 第二天依然如故,其他人也差不多,各吃各的,只有船家在船头单独开火,自己煮糙米粥就着咸菜吃。 由于昨天开了一场联欢晚会,船上的人熟了,话也开始多起来了,虽然大部分孔新星都听不懂,但他还是从他们口里得知,这一船人都是去忠州去交粮的。 由于忠州是土司自治,朝廷的法度管不到他们,也少了很多苛捐杂税,秦良玉对待土民比较宽厚,当地土民也很爱戴她,连交粮也是高高兴兴地。 一些土民子侄在秦良玉军中服役的更是兴奋不已,一路上都在说自己的儿子多么勇猛善战,秦少保多么无敌,脸上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神采。 孔新星在心里赞道,“难怪秦良玉的白杆兵能打,这些土民这么拥戴她,简直把她当成了守护神,不打胜仗才是怪事呢。” 到了第三天中午,船终于到了忠州府,一船人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旅程。 孔新想着下了船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个地方买衣服,实在是太冷了,在江上吹了两天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冻感冒已是幸事——要知道这个世界伤风感冒可是会死人的。 船一靠岸,就有一些扛着扁担握着麻绳的汉子上来问船家有没有人需要扛活的,船家摆摆手,汉子也不多话,直接去下一艘船。 “这不是重庆棒棒儿吗,现在就有了啊?”孔新星在心里想着,棒棒文化真是源远流长啊。 汉子走后,一个穿着长衫的清客又来了,清客一脸横肉,不怒自威,站在船头也不说话,只把眼睛盯着对岸,好像他的眼光可以透视浓雾一样。 船家见到清客马上躬身行礼,脸上堆着笑,恭敬地道,“是刘爷来了啊,这是小的分子,请您收好。” 说完将一串铜钱双手递上上。 孔新星目测了一下,至少有两百文。 清客接了钱串子,却不言语,掂了掂手里的铜钱,道,“还差十文!” 船家又摸出一串铜钱来,笑着说道,“这是二十文,剩下的那十文是孝敬您老人家的,请您喝杯茶。” 清客终于笑了笑,“算你龟儿子识相,滚吧。” 船家赔笑了几句,才转过头去继续忙活。 清客也不言语,惦着钱串子走向下一首船,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这不是收保护费吗?”孔新星心里想着,这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事古今都有,但像眼前这样一个收的理所当然,一个给的痛痛快快的情况他可见得不多。 作为一个沐浴着社会主义和煦的阳光长大的青年,孔新星可接受不了这样的剥削事件在自己眼前发生。 这三天来,他也看到了,船家的日子过得很清苦,每天只吃两顿饭,都是糙米粥就着咸菜,比那些纳粮的山民好不了多少。 想到这里,他便向船家打听道,“船家,刚才来收钱的是什么人,官府的吗?” 船家淡淡地说,“那是刘五爷,是长乐社的,哪是什么官府的人,这一处码头归他们长乐社管,自然由他来收钱了。” 孔新星愤愤地说道,“每次收多少钱啊,我看刚才差不多有两百文吧,跑一趟船也挣不了几钱银子,还要给他们上供,岂不是憋屈得慌!” “大和尚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他们要是听到了,你就不妙了”,船家赶紧打断孔新星的话,“不给钱,他们就会给你找各种麻烦,我们跑跑船不容易啊,只要他们不来找麻烦,一年到头总要挣上十几二十两银子,还是比种地划得来。” 孔新星叹了口气,问道,“那他们的地盘是怎么划定的,官府规定的吗?” “官府哪里会管这些事,都是自己打出来的”,船家说道,“以前这一块地属于瑞兴社,去年长乐社集结一百多人在这里和瑞兴社武斗,双方死伤多人,打了一天一晚,最后长乐社赢了,地盘就归长乐社了。” “秦少保不管吗?”孔新星问道,“听说秦少保英雄了得,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地盘乱成这样?” “管,怎么管?”船家愤愤地说道,“一个是少保的族弟,一个是秦少保夫家的侄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该偏向哪边呢?况且少保大人又是个带兵的,就喜欢拳头硬的,当然哪边拳头硬就听哪边的,反正收的钱都是要上交给宣抚使的。” “哦,原来如此,贫僧了然”,孔新星说道,“秦少保真是有办法啊。” “秦少保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船家感叹道,“要养那么多军队,要发饷银,又要打造兵器铠甲,又要抚恤战死负伤的,朝廷拨的那点银子怎么够?只有自己想办法了,好在这几年有秦少保在,八大王来了都要绕道,其他贼子更是连路过都不敢,听说成都和重庆那边这几年遭兵灾恼火惨了,有秦少保在,我们这里不知道少受了好多苦,交点儿银子也值了。” 第11章 改名换姓,从和尚到锦衣卫 听了船家的一番话,孔新星也不再多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只要他认为和你就行。 双手合十向船家告辞出来,孔新星一边打量着这座繁忙的码头,一边在脑海里搜寻着关于秦良玉的事迹,虽然同为四川人,但他对这个四百年前的巾帼英雄可没多少了解。 历史只会记录一个人的重大事迹,可不会管他背后的事迹。作为中国唯一载入正史的女将,秦良玉的光辉形象就算到了现代也是高大无比,但没人想到她为了养兵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就是一个现代人看了各种电影电视剧,也没有这亲身经历受感动。 真正的民族脊梁啊! 忠州很小,比现代的乡镇还要小一些。孔新星站在主街上,第一印象就是这城市好乱,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小摊贩,街上垃圾成堆,不时有人背着人大小便。 不论贫富家门口都堆着一堆生活垃圾,空气里随时都有一股屎尿味儿夹着腐臭味到处飘散。 “妈呀,古代的城市这么脏乱差啊!”看着又脏又乱的街道、混乱不堪的房屋,孔新星这个城乡规划专业的现代人感到十分难为情。他以前上学的时候了解过汉唐长安的布局、开封的城市布局分区以及北京的整体规划,这些都是必考的知识点,老师讲课时也特别自豪,但谁都没提中国古代市政管理这一块的薄弱情况。 孔新星顾不得街上那些乱象,还是准备先填饱肚子再说。 但一想到自己现在还是个和尚,要是就这样出去吃肉,被人扭送到衙门里就麻烦了。 他先去了一家成衣店,买了两件青布直身,又买了个六合帽戴上,终于显得不那么碍眼了。除此之外,他还买了两套内衣,可惜没有内裤,连犊鼻裤都没有,只好穿自己身上这一条了,要是换洗的话就只有挂空档了。 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一两银子,总算完成了身份的转变。 站在大街上想了想,把名字也改了吧,既然自己已经决定做刘慧明了,以后就叫刘慧明吧。 再给自己取个字吧,古代人没有字好像不行,显得自己没品位,他在前世最喜欢刘德华了,以后就叫德华吧,刘慧明字德华,哈哈,刘德华,太好玩了。 至于号,好像是读书人才专有的专利,那些武人都不好意思给自己取号,自己还是算了吧,等到以后混出来了,再取不迟。 当孔新星走出成衣店时,他现在应该叫刘慧明了,站在大街上终于不用再受世人白眼了。 先去吃饭吧,刘慧明心里想着,顺便看看哪里有招工的,最好是账房,自己好歹是个现代人,算账应该还可以,不过这个年代的记账法好像不那么好学,还是先看看再说吧,自己身上还有些金银器物,还能顶一段时间。 刘慧明找了一家还算整洁的酒楼坐下,问了一下价格,还比较便宜,点了三个菜,一个肥肠,一大碗肥肉,一碗瘦肉,奇怪的是肥肉竟然比瘦肉还贵。 刘慧明笑了笑,又点了一个大骨汤,花了一百六十文。 当他吃到第一口肥肠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王老汉的粪桶,因为味道实在太像了,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咽不下去,只好吃那两碗肉,吃完了肉,就吃汤泡饭。 店小二来结账的时候发现刘慧明桌子上的肥肠居然一点儿都没动,不满地问道,“客官,可是小店的肥肠做得不好?” 刘慧明正感到憋屈,花了三十五文钱点了一盘肥肠,居然带着浓郁大粪味儿,能不窝火么? 刘慧明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小二,你这肥肠是不是没洗啊,一股大粪的味道,叫人怎么吃。” 店小二一听,脸都绿了,差点把手里的麻布扔在他头上,“客官休要坏了我店的名声,我店的肥肠昨天下午就在水里泡着了,晚上洗一次,早上洗一次,煮开了第一次的水要倒掉,再加清水炖两个时辰,才加作料油焖出来,客官不懂肥肠,不要凭白玷污了我家店的声誉,肥肠可是我店第一特色菜。” 刘慧明浑不在意小二的怒气,挑衅地问,“用什么洗的?” “洗肥肠当然要用皂角、桉树叶了!”店小二没好气地说道,“难道还要用大粪去洗?以毒攻毒?” 刘慧明终于抓住了店小二的弱点,大笑道,“哈哈,连肥肠都不会洗,还说什么做肥肠!” “莫非客观会做?” 店小二一脸狐疑,见刘慧明穿着讲究,也不敢动粗,只得耐着性子听着。 见店小二被唬住了,刘慧明洋洋得意地说,“洗肥肠要用石灰,过清水洗,洗完之后,再用柚子叶煮开,如此做出来的肥肠才没有这股大粪的味道。” “用石灰洗?用柚子叶煮”,小二狐疑道,“客官从哪里听来的,小人怎么不知道这个法子?” 刘慧明得意洋洋地道,“别管我从哪里听来的,你照着我说的法子去做就是了,保管你做出来的肥肠是忠州府一绝。另外我还有红烧肥肠,烂肥肠两道菜,都是不传的秘诀,等你学会了洗肥肠,本公子再教你。” 店小二脸上写满了问号,看刘慧明不像在说笑,将信将疑走开了。 刘慧明放下碗筷,准备结账的时候,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出现在他面前,“这位公子有请了,小的是本店的掌柜,刚才听了先生一席话,很善美食之道,还请先生赐教,将您刚才说的两道菜,赐予小的,小的愿出五两银子酬谢先生。” 哇,五两银子,几千千块呢,刘慧没想到在后世平平常常一道菜就值这么多钱,不过凭他多年销售经理的经验,老头这么迫切的想要自己的秘方,不是洗干净了脖子伸过来让自己宰吗? 掌柜的看刘慧明不答话,尴尬地笑了一下,又道,“八两银子如何?” 刘慧明仰着头,用鼻孔对着他,哼了一声,道,“这道菜,乃是我祖传秘方,岂可轻易做对不起祖宗的事?” 掌柜的见他话没说死,讪讪地道,“不如请公子开个价?” 刘慧明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掌柜的这么有诚意,刘某岂敢拂了掌柜的诚意,所谓宝剑赠名士,美女配英雄,我这道菜也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珍惜,就二十两吧。” 掌柜的愣了,像是在仔细盘算一样,刘慧明猜他的心里肯定在滴血,因为他的脸已经红的脖子了。 老头踟蹰良久才说道,“太高了些,十五两如何?” 刘慧明已达到目的,就不再逗老头耍了,“既然这样,那好吧,谁叫我刚才把话说满了呢,十五两就十五两吧,取纸笔来,我写给掌柜的,你先按照我写的去做,不懂的地方再问我就行了。” 掌柜大喜,马上把刘慧明引到后院,泡了一壶茶侍候着。 掌柜一边摆上纸笔,一边问刘慧明,“不知道公子何地人氏?所从何业,在忠州可有落脚地?” 靠,老头人精啊,怕我随便写一个假配方跑路,刘慧明也看破不说破,摸出那块锦衣卫的腰牌在他面前晃了晃。“掌柜吓得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官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官爷恕罪,小的不买了!” “哇,这个牌子好大的威力啊!”刘慧明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学着电视里锦衣卫的样子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态叮嘱道,“无妨,无妨。我微服来此公干,还请掌柜的不要声张。” 掌柜磕头如捣蒜,“小人了然,了然。” 刘慧明把他扶起来,“那好,咱们开始录菜谱吧。” 掌柜的还要拒绝,刘慧明把眼一横,他只得哆哆嗦嗦地磨好墨,拿起一支笔蘸了蘸,又哆哆嗦嗦地递给刘慧明。 刘慧明看到毛笔就头疼,只得实话实说道,“掌柜见谅,在下书法实在拙劣,不如由我口述,掌柜执笔如何?” “好,如此甚好。”掌柜无奈地笑了笑,提笔欲写。 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刘慧发声,抬头一看,见刘慧明也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老头很快明白了,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请官爷拿去买点儿酒喝。” 刘慧明拿起银子掂了掂,也不知道有多重,“就当是定金吧,待掌柜的明天做出这道菜,我再取剩余的银两。” 掌柜笑着赔笑道,“好,好!请官爷赐教”。 刘慧明不再言语,把以前在家和老婆一起学做饭时在网上查到的的红烧肥肠的做法念出来,除了辣椒现在没有以外,其他的佐料一应俱全,并不难找。 掌柜一边写一边咨询各种配料的用法和功能,刘慧明有问必答,丝毫没有锦衣卫的架子。 掌柜大喜,不住赞叹刘慧明是真君子,马屁话说了一箩筐。 刘慧明咳嗽了一声,沉声道,“以后可不许再叫我官爷。” 掌柜心里一凛,忙答应了。 录完秘方,刘慧明又向掌柜打听关于秦良玉的事情,原来忠州虽然是秦良玉的故乡,她却不在忠州,而住在石砫土司城。 “看来还得跑一趟石砫”,刘慧明想了想,又向掌柜打听了附近的住处。 掌柜听说刘慧明要住最好的客栈,便唤来一个小厮,引刘慧明来到饭馆不远处的一个叫蓬莱居的客栈。 刘慧明给那小厮赏了点儿碎银子,进房间歇了一会儿,让小二重新整治一桌酒菜来,他中午实在没吃饱,又和掌柜的扯了半天皮,现在早就饿了。 小二怯怯地问,“不知客观想吃什么菜?” 刘慧明大手一挥,“把你们的拿手菜给我做五菜一汤上来就行。。 小二大喜,很快就送来一桌子菜,果然是五菜一汤,还有一壶酒,勉强算得上色香味俱全。 刘慧明的食欲很快就被勾起来了,也不管雅不雅观,挽起袖子大快朵颐起来。 “嗯,味道不错,星级酒店就是不一样!”刘慧明赞了一声,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只是酒精的度数有点儿低,比醪糟好一点儿,对于刘慧明这个喝惯了白酒的现代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第12章 书童和丫鬟 吃完饭,刘慧明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以前跑市场的时候到了一个地方住下之后一般都会把电视打开玩手机,晚上再出去嗨皮。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电视,更没有手机,连书都没有,他和这个世界暂时没有一点儿关系,想做点事都觉得无事可做。 看看天色还早,不如出去逛逛,顺便把老王头的信送到秦府去。 来到前厅问跑堂的,忠州可有什么好消遣的地方。 跑堂的秒懂,马上摆出一副万事通的模样说道,“要说忠州府啊,最有名的青楼是万红楼,里面的姑娘各个都水灵灵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吹拉弹唱个个都会。特别是里面的香菱姑娘更是远近闻名的花魁,生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特别是走起路来美得很。很多见过香菱姑娘的人都说香菱姑娘坐着是头牌,站着是花魁,走起路来就是天下第一名媛。公子仪表不俗,必是出身高贵,才华卓绝的贵人,正好可以配得上香菱姑娘,说不准香菱姑娘一见到公子就一见钟情,连银两都不要公子的了,也说不准。” 刘慧明是销售经理出身,一人负责一片市场,平时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只有在月末或季末才会和其他片区的同事聚一聚,开完会之后和同事出去喝酒洗脚,偶尔做个大保健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对于这些事情他并不反感。 不过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才几天,不知道行情,还是谨慎点儿好。 刘慧明换了一副正经人的面孔道,“你这泼皮想哪里去了,本公子岂是那种流连青楼的浪荡公子,本公子是问你这忠州城里可有上好的景致以及先贤名人驻足之所,本公子好去凭吊一番。” 跑堂的以一副你别装我都懂的表情道,“客官说哪里话,是小人会错意了,要说这忠州府名人景致,也是不少的,单说巴蔓子祠就天下闻名,只是现在天色已晚,一来一回费时费力,公子要去凭吊,明日出门最好,到时小人再为公子细说。” 刘慧明听他叽叽歪歪说了半天还是想让自己去逛青楼,便不想和他说话了,这小子八成是青楼的托。 刘慧明出了客栈直奔秦府而去,收信的门房是个表情严肃的中年人,生得五大三粗,说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刘慧明双手把信奉上,“阁下有礼了,有一封家书,给王家沱的王迎明,烦劳阁下代为送达,在下受人之托,还请阁下务必送到。” 门房正用他那双青筋突起的手抚摸一只黑猫,根本没理他,刘慧明提高嗓门又说了一遍,他才暂停撸猫,伸手接过信,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墙边,把信放在一个竹篓子里。 “原来是个瘸子啊,想必是在战场上受过伤的。”作为现代人的刘慧明最崇敬在战场上受过伤的英雄了,当下一拱手,道,“不知阁下腿脚不便,方才言语多有冒犯,还请阁下海涵。” 说完又鞠了一躬。 门房拱手还了一礼,道,“公子多礼了。” 说完,回到座位上继续侍弄他的黑猫。 刘慧明送完信,出来碰到一家当铺,把手里所有器物都当了出去,掌柜问他做活当还是死当,刘慧明爽快地做了死当,总共换了一百三十两银子,加上菜单换来的钱,差不多有一百五十两。 他决定还是去万红楼看看,俗话说“饥寒起盗心,饱暖思银欲”,他现在吃饱喝足,又有钱又有闲,还没人管着,不去逛逛青楼实在不知道干什么。 再说了他现在手里还有一块锦衣卫的腰牌呢,刚才用了一次,效果出奇地好,这也给了极大的底气。 走了一段路,看到前边有一堆人挤在一起看热闹,刘慧明只觉得很眼熟,重庆人爱看闹热是出了名的,他记得以前听“重庆言子”里有个笑话就是说这个事的:一大妈看到街上有一群人在看热闹,不时听到有人感叹“死得好惨啊,肠子都出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死得太惨了”。她以为有人出事了就想去看闹热,可是人太多挤不进去,好在大妈脑子灵够聪明。她一边往里面挤一边大声喊道“让一下,让一下,我是死者家属”。众人让开一条道,大妈挤进去一看,气得调头就跑,原来死的的是一头猪。 刘慧明在重庆住了七八年,也沾染上了爱看热闹的毛病,他挤进去看了看,原来是一对兄妹蹲在地上,每人头上插个草签在卖身。 旁边不少人指指点点,说什么小男孩儿太小,干活没力气,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买回去不划算。那小女孩儿虽然白净,不像土司族人那么黝黑,好看是好看,可惜太瘦,骨架小,以后**和小屁股肯定也小,不是个好生养的。 总之,这俩水灵灵的一对兄妹就是个赔钱货。 刘慧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靠打劫衣食无忧,但是没人和他说话实在太苦恼了,他早就想找个人带在身边了,他从小打篮球,喜欢看篮球杂志,对于篮球运动员的选材有点儿研究,他仔细看了兄妹二人一会儿,发现他们虽然瘦小,但是脸色还不错,应该不是普通农家的孩子。 他让二人站起来走了几步,跑了一圈,又跳了几下,发现他们身体健康,没有残疾。 又伸手在小男孩大腿和腰上摸了几下,发现身材比例还不错,兄妹二人都是上身略短,下身略长的体型,哥哥骨节修长,以后至少能长一米七以上,比现在普通人都高一些。 那个小姑娘和他哥哥差不多,长大了应该也差不到哪去,至于太平公主嘛,多吃点儿就是了。 刘慧明这一套选材标准很特别,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兄妹俩不敢违背他的意愿,只得一一照做了。 刘慧明等兄妹二人做完了所有的动作,才开口问道,“小兄弟是哪里人,为何要作践自己?” 哥哥一口四川话回答道,“回公子的话,我和妹妹都是夔州府云阳县人,家里原本有很大一片地的,去年八大王杀四川,我家里遭了灾,父亲在危乱中让管家把我兄妹二人送了出来。管家上个月病死了,我兄妹二人一路逃难到此,没有了生活来源,只好把自己卖身为奴,为了能留一条命报父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倒是一对苦命人!”刘慧明感叹了一声,他前身就是云阳县人,夔州府就是现在的万县市三区八县,只不过当时的府城在奉节,云阳县就在奉节上水,他在四百年前遇到老乡也真是一大幸事了。 哥哥见刘慧明不说话,哀求道,“公子如有意,我二人可一直跟着公子,小的会写字,可以给公子当书童,我妹妹可以服侍公子起居,只要给一口饭吃就可以了。” 哥哥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小姑娘也跟着跪下,奶声奶气地道,“请公子收下我们吧,收下我们吧。” 刘慧明正要说话,一个老头瞅了他一眼,小声道,“公子高义,只是这个男伢子从小娇生惯养,恐怕做不好下人,女伢子身材干瘪,是福薄之相,买回去没什么用啊。” 刘慧明不理他,自己和他们的审美观差了四百年,怎么可能沟通得了? 他才不管福薄不薄,一听说小男孩儿会写字就被打动了,真是太好了,自己以后就不用写毛笔字了,直接让他当自己的秘书好了。 “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现在正缺一个书童!”刘慧明说完朝他二人挥了挥手,“你要卖多少钱?” 那小男孩想了想,道,“我十两,春花五两。” 刘慧明摸出一锭银子,扔给他,“好,你俩跟我走吧,我收留你们了。” 兄妹二人大喜,一把扯掉头上的草标,紧紧地跟在刘慧明身后。 在路上,小男孩儿抽空做了个自我介绍,他叫李力,十三岁,妹妹小名叫春花,没有大名,今年才十一岁。 “公子,小的以后就叫刘力了,请公子给春花也起个名字吧。” 刘慧明摆摆手道,“不用,你还是叫李力吧,春花这个名字太土了,我重新取一个吧,就叫晓春吧,本公子和你一样,都是遭了献贼的,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以后你我二人同心同力,必要报这破家灭族之仇!” 李力见自己不用改名,大喜。公子又和他有一样的经历,他觉得自己和公子又亲近了许多。 听说兄妹二人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刘慧明领着二人找了个饭店,随便点了几个菜,兄妹二人饿极了,见到饭菜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吃吧,吃吧!”刘慧明冲他们摆摆手,“吃完了带你们去买衣服。” 兄妹二人大口吃起来,刘慧明在一边看着街景,只是街上行人不多,更别说美女了,连年轻女人都没有,实在没有打望的对象。 二人朗屯虎爷吃了两碗饭,刘慧明突然叫停,“好了,不迟了,留着肚子晚上再吃吧。” 兄妹二人不明所以,带着一脸遗憾跟着刘慧明东逛西逛,最后来到了先前那家成衣店。 刘慧明让兄妹二人各自选了两套衣服,付了钱回到客栈又开了一个房间,让二人二人去洗澡,现在应该叫沐浴。 “妓院也逛不成了,坏老子好事!”刘慧明和衣躺在床上发呆,他后悔没有买几本书回来看,可是想起现在的书还是竖版的,繁体字,还没有标点符号,马上又打消了看书的念头。 有报纸看也不错啊,可惜了邸报只给当官的看,自己一介平民哪有资格了解国家大事。 兄妹二人洗完澡,嗫喏地来到刘慧明的房间行礼,刘慧明留下二人问话,本想问问奉节那边的情况是不是和历史上自己了解的一样,却勾起了兄妹二人的惨痛记忆,抽抽搭搭地哭了一晚上。 第13章 老夫今年四十五 住在忠州最豪华的酒店里,刘慧明终于睡了一个好觉,只可惜天还没亮就被晓春吵醒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一盆水走到刘慧明床前,瞪着一双惺忪的睡眼,小声道,“请公子洗脸。” 刘慧明正在做梦,睁开睡眼看见晓春瘦小颤抖的身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早呢,我还没睡醒,你等会儿再来吧。” “啊……”晓春惊讶道,她只不过是个孩子,又是地主家的小姐,哪里做过这事啊,要不是哥哥李力一大早把她从被窝里拎出来,她也和刘慧明一样还在做梦呢。 刘慧明拥被而坐,笑了笑,道,“晓春,你还在长身体,也要多睡会儿才行,那样才长得高。不要管我,我喜欢睡懒觉。” 晓春眨巴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天真无邪地道,“公子,我还要长高吗?我,婢子要长多高啊?长太高了可不好,以后不好嫁人。” 刘慧明笑着说道,“你才多大啊,就想着嫁人了?” 晓春不服气地道,“我,婢子十二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嫁人,婢子长大以后就嫁给公子好了,公子这么高,晓春长再高都不怕。” 刘慧明一脸黑线,怎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控萝莉啊,在现代社会是犯法的事啊!虽然自己有时候也想去控一个萝莉,可太伤天害理了,想想就行了。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个萝莉主动送上门来,叫自己情何以堪。 晓春见刘慧明不说话,以为他不同意,忙道,“公子别担心,婢子不会做公子的正妻的,做个姨娘就好了,婢子也知道自己卑贱,公子是富贵人家,以后肯定会有正妻的,婢子只要一直在公子身边服侍公子就行了。” 刘慧明彻底被雷翻了,心道,才多大的孩子啊,就知道这么多了! “好了,好了,行了,别说了,打住!”没等晓春说完,他就板着脸道,故作生气地道,“是你哥哥教你这么说的吧?” 晓春眼见自己的把戏被拆穿了,手足无措地道,“是三哥教我,教婢子这么说的,三哥说了,我要是不能做公子的房中人的话,公子说不准哪天就把我们撵出去了,公子行行好,不要撵我们走,我们会饿死的,公子是好人。” 百变小魔女啊,刘慧明在心里想着,“这个也是你三哥教你的吗?” “这个不是,这个是我,是婢子自己说的”,晓春急忙辩解道,她还有些不习惯自称婢子,“哥哥也是没办法,这几个月我们受了太多苦,害怕了,三哥才这么做,公子别见怪,婢子以后都听公子的。” 刘慧明被彻底搞无语了,都说古代人淳朴善良,可自己遇到的这几个人怎么就个个都是心机深沉之辈呢?不论是王家沱的农民老汉,还是饭店的掌柜,抑或是昨天收留的这一对小鬼,每人都是十步一算,百步一计,自己就像一块唐僧肉一样,被争着抢着要好处。 “你以后不用‘婢子’、‘婢子’的,就说‘我’就行。”刘慧明打了个哈欠,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睡觉吧,放心好了,我不会撵你们走的,我也是和你们一样受过兵灾的,大家都有同样的经历,以后一定要相互扶持才能活下去。” 听了这番话,晓春终于放下心来,俯身端起已经凉了的洗脸水怯生生地出了房间。 刘慧明看了看外面,还是黑乎乎的,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 刘慧睡到九点多才醒来,带着兄妹二人吃了早饭,又给了李力一些碎银子,让他们去准备远行的东西,中午坐船去石砫。 李力听说要去石砫见秦少保,兴奋地道,“好耶,终于可以见到秦少保了,秦少保英雄了得,小的早就想见一见了。” 晓春不知道秦少保是谁,听说要出去坐船,也很兴奋,要知道古时候的女子是不外出的,能有这样的机会外出真是太难得了。 刘慧明来到昨天那家肥肠店,小二出来招呼道,“刘公子来了,掌柜的正在按照公子的秘法做肥肠,已经一天没出门了,公子正好可以提点一二。” 刘慧明来到后堂,立马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红烧肉的味道,大笑着说道,“掌柜的,本公子的秘法如何,可值二十两银子?” 掌柜的听到刘慧明的声音,马上开门小跑出来一躬到底,道,“老朽多谢公子赐下秘方,有此秘方,可保小老儿一家三代衣食无忧,公子大恩大德,小老儿铭记于心,没齿不忘。” 刘慧明呵呵笑着,伸手扶起掌柜,道,“掌柜的何须如此客气,本公子又不是平白无故地赠与掌柜的,是掌柜花银子买来的,你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公平交易,谁也不欠谁的。” 掌柜笑道,“公子为人坦荡,老朽佩服,话虽然此,老朽还是铭感五内,这就把剩余的银两奉上,还请公子笑纳。” 说完转回内堂去,双手捧着一锭银子,递给刘慧明道,低声道,“还望官爷多照顾小的。” 刘慧明笑道,“好,掌柜的放心,你我一见如故,以后你好我好大家好。” 掌柜的自是满脸堆笑,听说他要出远门,忙让店小二准备干粮,刘慧明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了。 回到客栈,李力也回来了,刘慧明去大堂算了房钱和饭钱,才一两多银子,换成现在也就八百块钱,算是很便宜了。 刘慧明带着兄妹二人买了一堆吃的,加上肥肠店掌柜的赠送的吃食,足足有两大筐,加上铺笼罩被堆了两堆,刘慧明三人根本搬不走,只好又去雇了两个挑夫。 晓春吃饱喝足,没了后顾之忧,终于恢复了小女孩儿的本性,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完全忘了昨晚说得咬牙切齿的灭门之恨。 来到渡口,找到去石砫的船,船家迎上来领着五人到了舱里,安排了座位,也不多话转身忙别的去了。 刘慧明算了工钱,兄妹二人放好了行礼,三人终于可以坐一会儿了。 不过才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透顶了,“应该买两本弱智小说来看的”,刘慧明心道,虽然这个时代的小说看一个开头就知道结尾,但有看的总比现在这么寡坐着要好。 坐了一会儿实在熬不住了,刘慧明起身来到甲板上打开上午买的折扇,玉树临风一般地立在船头一边摇着折扇,一边看着江上的风景。 虽然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但是文人摇扇子是不分季节的。 刚摇了没几下,刘慧明就出了洋相,船家开船也不提醒一下,害得他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直到扶住舱门才站稳,引起船舱里一阵嘲笑。 刘慧明恼羞成怒,小声嘀咕道,“这船老大,开船也不说一声,差点让我摔到河里去了。” 回到位置上坐下,旁边一个小麦夫色的小个子青年看了他一眼,粗声粗气地道,“小书生,穿冬衣,摇夏扇,一部《春秋》曾读否?” 刘慧明看了他一眼,见他穿着一套裁剪得非常得体的澜衫,虽然皮肤有点儿黑,但仍然算得上是一个偏偏书生。 不过,他这么扭扭捏捏的,说话声音这么难听,一定是故意弄的吧? 那人被他直勾勾地盯得扭捏不已,一双眸子望着地板,手脚也开始无措起来。 刘慧明又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笑着道,“姑娘出的好联,待我想想。” “啊?”那青年震惊不已,“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很难吗?”刘慧明笑了笑,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要区分一个人的性别实在太简单了。 姑娘的黑脸很快就红了,不过因为脸黑,也不太看得出来,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打趣道,“公子还没对下联呢?” “待我想想啊!”刘慧明听说过这幅对联,说的是纪晓岚和一个太监的故事,那太监见纪晓岚冬天还拿一把扇子摇啊摇的,就出了这个对联取笑他,纪晓岚想都没想就对出了下联,“老总管,生南地,来北方,那个东西还在吗?” 可自己该怎么对这个联子呢,对方又不是太监,是个姑娘啊,看样子还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姑娘。 刘慧明想了一下,道,“大小姐,作男装,发女声,世有老少可知道?” 女文青摇头,“虽然对出来了,不过对的不好。公子和小女子差不多年纪,怎能在小女子装长辈?” 刘慧明笑道,“老夫今年四十有五,可以当你伯伯了。” 笑话,老子已经三百多岁了,当你祖爷爷都够了。 “四十五?公子快别说笑了”,女青年还没说话,她旁边一个小厮倒是先开口了,“公子最多二十五,哪有那么老?平白无故当人长辈,太孟浪了,不是君子所为。” 小厮虽然是奴仆打扮,一样是男扮女装的,不过肤色却比她的小姐白多了,应该是个汉人。 刘慧明想说自己其实已经三百多岁了,怕吓着两个可怜的女孩子,只好继续胡诌道,“说了二位也不相信,小生家有祖传的驻颜秘方,不仅在下,就连家父现在已经七十多了,看起来也就四十多的样子,家母年六十九,看起来也就三十多的样子。在下深得祖传秘方,现在看起来像二十多岁又有什么奇怪的?” “真的?”二女异口同声道,“在哪里,拿给我看看?” 刘慧明摇着折扇,故作神秘地道,“既是祖传秘方,当然不可轻易示人了。” “哼,骗人”,那小厮道,“一个书生如此孟浪,没得污了圣人德行!” 女青年用胳膊碰了碰他,正色道,“公子有礼了,小女子香菱,在万红楼驻足,敢问公子尊姓大名?难道世上真有如此精妙的驻颜秘方?小女子本不该打听,奈何公子所言实在匪夷所思,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原来她就是香菱啊,昨天客栈的小二把她夸得跟个天仙似的,也不怎么样嘛,虽然脸型不错,眼睛、鼻子和嘴唇都很好看,但缺点也不少,除了长得黑以外,颧骨还有点高,实在算不上一线美女。 刘慧明笑了笑,道,“请姑娘移步,小生只告知姑娘一个人。” 香菱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来迈开小碎步朝刘慧明走了过来。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立马就展现出了头牌姑娘的气度,刘慧明上下打量了一下,见她大概一米五五左右,身材匀称,窄肩细腰,走路婀娜多姿,如风拂杨柳,又如丹顶鹤走过芦苇荡。 “我去!好美!”刘慧明在心里赞道,“模特步,绝对是模特步,没想到现在就有了啊!真有韵味儿!” 第14章 美白是古今中外美女的共同追求 香菱来到刘慧明侧前方坐下,笑着道,“公子现在可以说了吗?” 刘慧明笑道,“你一连提了几个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好呢?” “嗯……”香菱偏着头,用手支着半边脸,作沉思状,“先说先生的名号吧。” 刘慧明道,“在下刘慧明,字德华,本是辽东人氏,世代以收购人参为业,东虏侵占辽东以后,我逃到关内,四处流浪,是个无业游民。” 这个时代的普通话是南京话,刘慧明毕业之后在南京工作了两年,会说一些简单的南京话。香菱听他不时冒出北方口音,对他的说法深以为然,听他说是个无业游民,抿嘴笑了笑,问道,“先生真有驻颜美白秘方?” 刘慧明点头,把嘴靠近她左耳,轻轻地道,“家祖偶然发现作坊里清洗人参的工匠虽然常年与泥土打交道,可一双手却洁白凝脂,他又看了其他工人,发现每人都是如此。就此深入研究,经过近二十年的反复琢磨,终于从人参里炼制出来一种驻颜剂,每次洗脸沐浴时只要加入少许就可以保持皮肤洁白嫩滑犹如少女,只不过此物得来不易,极其昂贵,十斤人参也只能炼制几两而已。” 香菱觉得自己的耳朵一阵酥麻,虽然是久经风月考验的老司机,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如此撩拨还是头一遭,她脸红红的,惊喜道,“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刘慧明肯定地道,心说丁家宜的配方怎么可能有假?只是怎么提炼,他可就不知道了。 刘慧明大体说了一下,很快就把她忽悠住了,最后还做了一个总结性发言,“这个世界并不缺少秘方,只是缺少了一双发现秘方的眼睛。” 香菱大喜,长得黑是她最大的遗憾了,要是能得到这个美白的秘方,自己就可以去金陵闯荡一番了,凭自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本事,一定会跻身一流花魁之列的。 忍着激动的心情听完,香菱如醉如痴,向往不已,叹道,“先生,此秘方有如此奇效,奈何一直隐没于市井之间,不得见天日?” 刘慧明故作惋惜状,无奈地道,“老夫就知道姑娘有此一问,辽东现在是什么情况,姑娘想必很清楚吧。刘某父母俱已死于建虏之手,老夫花光了所有的家财才流落到关内。后来,辽东局势日渐糜烂,光复辽东已是无望。在下四处游历,本想在关内找一个落脚之地重操旧业,不想关内一样兵荒马乱,吃饭都是问题,更别说美容养颜了,待到日后天下太平,老夫再重操旧业不迟。” 香菱一片惋惜,也不追究刘慧明话里的漏洞,只一个劲地可惜秘方的事情。 多好的秘方啊,真是可惜了,现在就算有秘方,也弄不到人参,只好悻悻地道,“先生节哀,世事艰难,我等升斗小民无能为力矣。” 刘慧明拱手谢过,船已经开出老远了,和美女的话也终于说完了,刘慧明拿出上午买的零食让李力兄妹吃,给香菱也分了点儿,香菱谢过却没有接。 晓春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小声地问道,“公子,你真的有四十五了吗?” 刘慧明笑了笑,道,“晓春猜猜看?本公子到底多少岁?” “肯定没有四十五,公子肯定是打趣刚才那两个哥哥的,”晓春一脸坏笑地道,“公子真有趣!” “哪里是两个哥哥,明明是两个姐姐嘛”,刘慧明笑道,“晓春没看出来吗?” 晓春还没腾出嘴来说话,李力却道,“我早就看出来了,晓春这个笨伢子,这么明显都没看出来。” “我……婢子刚才睡着了嘛,当然没看出来了”,晓春一脸不服气地道,“哪有哥哥这样说妹妹的?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嘴来,刘慧明不再搭理他们,一个人走到船头看风景,看到香菱正在看着她,就冲她笑了笑,“香菱姑娘大驾石砫,可有要事?” 香菱也起身来到船头,缓缓地道,“下月初十是秦少保古稀之寿,小女子受二少爷邀请前往祝寿献艺,秦少保功在社稷,又是我们忠州和石柱两府百姓的守护神,小女子自然不能推辞。” 哦,原来秦良玉已经七十岁了,坐公交车都可以免费的年纪了,还是个女人,真不容易啊。 刘慧明一边在心里感激着秦奶奶一边说道,“原来是同路,在下也是去石砫祝寿的,一路有姑娘作伴,旅途也将轻松不少。” 香菱看刘慧明不像坏人,虽然言语奇怪,但是举止有礼有节,也不是很排斥,就说起刚才那个对联来了,“先生出口成章,想必有功名在身吧。” 刘慧明谦虚地笑了笑说,“不怕姑娘笑话,在下六岁启蒙,读了一辈子书,却是什么功名都没有得到,实在汗颜。” 香菱不解地问道,“怎么可能,小女子观先生谈吐举止,无不是饱学之士,怎么可能会没有功名在身?先生莫非是厌倦了科场,想做桃林隐士?” 刘慧明正要说话,她又恍然大悟道,怅然若失道,“小女子明白了,先生籍贯在辽东,现在辽土沦丧,先生再有学识,也没有报国之路了。” 刘慧明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层,只好笑着说道,“这也是一个原因,另外,在下虽然读过几十年书,却唯独不会制艺,一作八股文就头疼欲裂,只好作罢。其他诗词歌赋,各种杂学都有所涉猎,尤精算学和格致之学。” 香菱没想到刘慧明这么坦诚,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刘慧明就开始吹嘘自己前世所学的知识,什么一只蚯蚓被切成两截会变成两只蚯蚓;一大一小两个铁球从高处落下会同时落地;蔷薇只要被一根小指头碰一下一棵树都会抖起来之类的冷知识。 香菱饶有兴致地听着,但她缠了足,不耐久站,听了一会儿脸上就很自在了。 刘慧明见状,忙问,“你没事吧?” 香菱讪讪地笑了笑,“小女子……我站不住了,想回去坐着再听先生宏论,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实在对不足,我一时忘了这事,那我们进去吧。” 香菱让侍女一梅去刘慧明的座位上坐着,让刘慧明坐在她的板凳上,问,“先生刚才说人是从猴子变来的,怎么可能呢,不是女娲造的人吗?” 刘慧明只好又给她普及了进化论,香菱思考了良久还是不明白,但看到刘慧明说得有理有据,无法驳倒,只得恭维道,“刘先生如此大才,不知道师从何人,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学识广博之人?”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的,只要仔细观察,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知道这些道理了,都是小道而已。”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香菱重复了一遍,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先生此句当真是金玉良言,当是所有人做学问的基础”。 二人又说了一些其他的话题,香菱静静地听着,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拐到了歌曲上来了,这是她擅长的领域了。 刘慧明不懂音乐,连五线谱都看不懂,但是他会唱哥,以前跑市场的时候没少和同事、经销商一起去唱k。 刘慧明说着说着就唱了一首刘欢的《从头再来》,一曲唱完,香菱呆了呆,道,“曲子好怪,很多地方都不符合音乐之道,但是却很好听,不像是中土的曲子。” 刘慧明只好道,“确实不是中土的曲子,是西洋流传过来的,我重新填的词,觉得好听就自娱自乐了。” 香菱取出琵琶,道,“多谢先生为小女子歌一曲,小女子也歌一曲答谢先生。” 说完就咿咿呀呀地弹唱起来,听起来像京剧但又不是,刘慧明听不太懂,但不好拂了美人的心意,只好装作很陶醉的样子听着。 一曲终了,满船人都欢呼叫好,那个小厮马上跑过来,道,“小姐,出门在外怎可如此张扬,若遇上歹人就麻烦了。” 香菱不以为然地道,“一梅,你太紧张了,有秦少保在,哪里会有歹人?” 船上的人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和一个花魁同船,顿时兴奋得不得了,纷纷上前想一睹芳容,吓得香菱赶紧戴上了面纱。 刘慧明主动充当护花使者,大声对船上的人说道,“各位乡亲,香菱姑娘是秦少保的客人,是为少保祝寿去的,请各位父老不要惊扰了姑娘,香菱姑娘身子娇弱,要是受了惊,耽搁了秦少保的寿礼可就不美了。” 众人一听觉得自己唐突了,马上就又有声音传过来,“香菱姑娘高义,我等谢过姑娘,秦少保是我们石砫百姓的保护神,香菱姑娘去给少保祝寿,我等自然要保护姑娘,不让姑娘受一点儿伤害。” 刘慧明对秦良玉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这些人对秦良玉的崇拜已经可以和后世国人对太祖的崇拜相提并论了。 第15章 再简陋的场合都是可以约会的 晚上,船家烧了一锅开水,又开放了厨房,带了干粮的可以去自己去热,刘慧明让李力拿出馒头、熟肉等好几个小吃去热一下。 不一会儿,满船都弥漫着浓郁的肉香,惹得众人只咽口水。 看着目瞪口呆的香菱,刘慧明笑了笑,大言不惭地道,“唉,我这人就是好吃懒做,一点儿都不艰苦朴素。” 香菱笑了笑,心说这人的脸皮真是厚啊,哪有一点儿读书人的矜持。她的饮食就简单多了,简单的芝麻饼下白开水,其实她们青楼女子也并不富裕,和后世的女明星差远了。 刘慧明把各样吃食都分了一些给她,道,“美食要大家伙一起吃才香!” 香菱象征性地吃了点熟肉,把剩下的还给了他,“本是您请奴家吃东西,却反而还要感谢奴,先生真会说话!” 吃完饭,刘慧明又拿出一套茶具和一包茶叶来,给五人每人泡了一杯,可惜只有四个杯子,刘慧明本来让李力看着的,但是晓春却主动把自己的让给了他。 在船上众人欣羡的目光中,刘慧明和香菱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着茶道,为了做好销售工作,刘慧明在茶道上下过苦功夫,做业务的人可以不懂诗词,但是一定要懂茶艺。 刘慧明一边感叹白天买的茶不好,一边说着天下茗茶,这个时代的茶艺与后世已经差不多了,刘慧明知识丰富,手法纯熟,很快就赢得了香菱的崇敬的目光。 “先生真是个雅人!”喝完茶,二人坐在甲板上看着夜幕说话。 刘慧明摆摆手,谦虚地道,“喝茶其实就是为了解渴,哪有那么多门道?这些稀奇古怪的理论都是用来哄人的,一来可以让茶卖个好价钱,二来可以哄人高兴,其实根本用不着。” 香菱咯咯地笑着,“小女子被先生哄得很高兴呢。” 刘慧明心中微微一荡,“那我继续努力,争取剩下的两天里都让姑娘高高兴兴的。” 香菱甜甜地笑了一下,刘慧明心说现在的条件真是太简陋了,但是没关系,就算再简陋,哥一样可以和你约会。 在这个时代,美女时候极度稀缺资源,他来了快十天了,在大街上从没看到过一个美女,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勉强算得上美女的美女,怎能不主动追求? 入夜了,众人已开始打地铺,这些事自然由李力一梅等人去做,刘慧明这和香菱继续谈天说地,直到所有人都已经躺下了才回到铺位上。 刘慧明见她的被褥比较陈旧了,而自己这边却是全新的,提出想和她换一下,香菱红着脸拒绝了,“多谢先生的好意,白天已经叨扰先生许多了,哪敢得寸进尺。” 刘慧明见她扭捏的样子,知道自己唐突了,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想最多三天,个不仅会把被子送给你,还会把自己和被子一起送给你。 第二天一早,船家照例开了食堂,提供热水,刘慧明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又请她吃了早餐。 香菱见他生活讲究,动手能力又强,和寻常读书人大不一样,不禁也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然而,当她看到他摘了头巾露出一头短发时,不由得微微一震已,难道他是个和尚? 浓雾散去,久违的太阳终于出来了,刘慧明搬了一根长凳和香菱坐在甲板上,一边沐浴这秋日的阳光,一边喝茶聊天。 香菱小心地问道,“先生为何没有头发?” 刘慧明笑了笑,“逃难的时候装和尚剪了,后来就一直留着短发,方便打理。” 香菱又问,“先生莫不是僧侣?” 刘慧明笑道,“你见过我这样的和尚吗?” “从未见过。”香菱笑了,笑得略微有些夸张,“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剪掉呢?” “你错了。”刘慧明摇头道,“人如果不剪头发的话,头发、胡须、指甲不知道会长多长,你看那些当官专门还有休沐日,不就是让他们沐浴剪头发的吗?我也一样啊,只是他们留的头发长,我留得短,道理是一样的。” 香菱彻底无语了,她发现他总有一套歪理邪说,自己无论怎么说都说不过他。 船上的人也在高谈阔论,刘慧明本想听听这些人谈论政治,但这些人根本没有国家的概念,谈的都是各种琐事,最多是乡镇级的,根本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旅途实在无聊,刘慧明和这些人没有共同语言,只得让船家随时提供热水,他好和香菱喝茶聊天。 刘慧明销售经理出身,口才好的一比,知识相对这个时代来说又丰富无比,不时把假小子逗得咯咯直笑。 他有时也引吭高歌一曲,香菱虽然听不习惯,偶尔也会弹一曲相和。 虽然她的曲子刘慧明听起来都是一个调,但他每次都闭着眼装作很陶醉的样子,听多了竟然真的听出感觉来了,大概是自己正在被这个时代同化吧。 就这样你来我往,第三天上午,船终于抵达石砫码头。 第16章 西沱古镇有朝阳群众出没 得益于长江北岸泔井和涂井两口产量极大的盐井,西沱自隋唐以来就是有名商业繁华之处,她在后世有一个响亮的名字——西沱古镇。 刘慧明四下打量了一下,虽然现在的西沱镇还叫西沱界,城市规模也没有后世那么大,但他仍然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不知姑娘可有下榻之所?”刘慧明看着那群佝偻着身子背着大木箱艰难前行的盐工,又看了看香菱,笑道,“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香菱咯咯直笑,“奴以前也来过几次西沱,一直住翠云楼,不知先生可愿意去?” “翠云楼?”刘慧明愣了一下,不解地问,“在什么地方?” 香菱笑而不语,一梅提示道,“翠云楼就是青楼呀。” “啊……”刘慧明大窘,和自己的暧昧对象一起逛青楼,怎么感觉怪怪的? 香菱道,“翠云楼的花魁秀兰妹妹和奴家有旧,先生若有暇,不如一起去认识一下,先生博学多才,秀兰一定会青睐先生的。” “小生恭敬不如从命。”刘慧明想了想,指了指李力和晓春,道,“只是我还是要先找个地方把他们安顿好。” 香菱道,“翠云楼旁边有一家客栈,离翠云楼不远,正好顺路。” 五人一起上了岸进了城,首先到了翠云楼,香菱看着刘慧明,笑了笑,“奴家先进去了,先生早些来吧。” 刘慧明道,“好,你先去叙姐妹情,我酉时到。” 来到客栈住下,吃过饭,刘慧明对李力道,“我刚才看到来的路上有一家书社,咱们去看看。” 李力大喜过望。 留下晓春看东西,二人来到书社,刘慧明直接问掌柜,“老板,有邸报吗?” 掌柜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见刘慧明穿着湖绸,手握折扇,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打扮,笑道,“这位公子,这邸报要公门中人才看得到,小店并无邸报出售。” 刘慧明哦了一声,随便挑了几本话本和春宫册,李力在一边羞得脸都红了,掌柜忙陪笑道,“公子真是个雅人。” 刘慧明笑了笑,“后天要去石砫,一路上太闲了,买点话本在路上看打发时间。” 说起去石砫的事,掌柜的就来了精神,把秦良玉夸得如菩萨现世,得知刘慧明要去贺寿,也跟着祝福了几句,连买的书都少收了一钱银子。 二人说了会儿话,刘慧明得知掌柜姓冉,又把话题绕到了邸报上,问冉掌柜能不能想办法弄到邸报,他愿出高价购买,“在这山沟沟里钻了几个月,连外面怎么样了都不知道,真正活得暗无天日。” 冉掌柜赞了一句,“公子胸怀天下!”想了想,又道,“冉某有一个朋友在巡检司做事,里面有邸报,某可以托他取出来。” “好,太好了!”刘慧明大喜,从褡裢里摸出一两银子,“这点儿银子请冉大哥吃酒,邸报取来了我还有重谢。” 染掌柜接了银子,拱了拱手,“谢公子赏赐”。 刘慧明拱手作别,回到房里看起了春宫册,在后世就大名鼎鼎的明春宫,现在终于可以看到原汁原味的了。 只是比现在会动的春宫图来说,这个时代的银秽涩情产物还太原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春儿,给我打盆水来洗脸”,刘慧明看时间不早了,准备去赴香菱的约了,哪知喊了半天都没听到回应。 刘慧明只好自己出去,哪知一开门就摁在地上了,随即上来几个人用锁链把他捆了个结实。 一个大嗓门吼道,“你这贼子,咱家看你还往哪儿跑?” “哎哎哎……你们搞错了!”刘慧明莫名其妙,大声嚷道,“我是好人,好人啊。” “哼,好人?”那大嗓门看着他的寸头,“你这贼子定是化妆成和尚到处打听官府消息的贼子,准是摇黄余孽!” “摇黄余孽?”刘慧明莫名其妙,摇黄余孽是什么东西?他看到那大汉旁边站着冉掌柜,心想定是这货告的密。 我去,朝阳群众啊! 只听那冉掌柜道,“向大人,此僚一到我店里就向我打听朝廷邸报,还处处和我套近乎,说话不伦不类,问的都是我们这里的风土人情,定然是摇黄贼子派来的探子!” “哎呀……”刘慧明一闭眼,自己竟然被当成了流寇的探子了,想来那什么摇黄余孽就是四川本地的土贼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刘慧明必须使出法宝了,“你们真搞错了,我不是什么摇黄余孽,我就是公门中人。” 大嗓门巡检司重重地哼了一声,“哼,和尚不当了,又冒充起公门中人来了?” 刘慧明冷静下来,冷声道,“不用冒充,我有身份证明,就怕你不敢看!” “哼,什么东西还有我不敢看的?”大嗓门向巡检喝道,“快拿出来。” 刘慧明耸了耸肩,笑了笑,“你把我绑着,我怎么拿?” 巡检朝两个兵丁一挥手,“搜他的身!” “哎……你们干什么!别乱摸!”刘慧明大声叫嚷着,但根本没人理他。 两个兵丁在刘慧明身上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很快就搜出了那枚婚介和锦衣卫腰牌。 兵丁吓得脸都白了,颤颤巍巍地递给大嗓门巡检,“向爷,这个……” 大嗓门向巡检接过来一看,也吓得不行,“这……” 刘慧明嘿嘿一笑,“哼,我就说了你不敢看!” 大嗓门巡检迟疑道,“你真是锦衣卫?” 刘慧明用后世的普通话答道,“难道这块牌子还有假吗?你们石砫这破地方能做得出来吗?” 大嗓门没见过这么高级的玩意儿,特别是那枚戒指,他敢肯定一定不是民间的东西,难道他真的是内城锦衣卫?可是内城锦衣卫怎么可能跑到石砫来? 见他还在愣神,刘慧明喝道,“还不快把爷爷放开?” 大嗓门听他一口北方口音,加上两个信物,再也不敢质疑了,“快放开钦差大人,快放开!” 刘慧明瞟了几人一眼,几人吓得慌忙跪倒在地,向巡检领头请罪道,“小的无意中冒犯了钦差大人,请大人恕罪!” “哼,恕罪?”刘慧明在他们面前剁了几步,砰砰两脚把那两个兵丁踢倒在地,又给了冉掌柜一巴掌,“混蛋,老子那么信任你,让你帮我找点儿邸报,不就是我出来太久了,不知道朝中怎么样了吗?你玛德,当面笑呵呵,背面抄家伙,老子劈了你!” 说罢,一把抽出向巡检怀里的腰刀,作势要劈下去。 那掌柜脸上很快就生出一个掌印,抱住刘慧明的大腿大声求饶,“官爷饶命啊,饶命啊……” “饶你?”刘慧明一脚把他踢开,“哪那么容易的事?” 刘慧明又对那两个兵丁一顿猛踹,总算出了胸中恶气。 该轮到大嗓门向巡检了,大嗓门被夺了腰刀也不敢反抗,只是傻傻地跪在地上不等刘慧明靠近就一边扇着自己的嘴巴,一边求饶道,“小的糊涂,冒犯了百户大人,小的糊涂……” “哼,你是挺糊涂的!”刘慧明本想给他也来一脚,转念一想,这样无差别的打击对自己很不利,要是他们来个鱼死网破就不好办了。 刘慧明觉得换一种处理方式,看了他一眼,语气一缓,道,“不过嘛,你是朝廷命官,核查过往行人是你的职责,只是太粗暴了些,我就不罚你了,以后可要引以为戒。” 向巡检大喜,砰砰地给刘慧明磕了几个头,“谢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 刘慧明又踱了几步,叹了口气,道,“咳,这也怨不得你们,我开春就出了京,几经坎坷才到这里,部曲也折损完了,盘缠也耗得差不多了,你们不认识也很正常。” 向巡检每日迎来送往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听刘慧明说他盘缠耗完了,哪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马上爬起来谄媚地道,“百户大人为朝廷办差真是辛苦了,这份忠心让下官叹服不已。” 说罢,朝冉掌柜喝道,“孽畜,还不快滚回去取银子?” 第17章 补习《牡丹亭》 冉掌柜应了一声,爬起来飞也似地跑了。 向巡检又叫了两个兵丁过来,“罗三,你带两个人回去把衙门里所有邸报都给百户大人送来。” 说着,又向刘慧明赔罪道,“刘大爷,小的这就让人安排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 刘慧明摆摆手,“算了,我到此本就是微服,不麻烦你了。” 向巡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复了谄媚之色。 三个兵丁走后,李力和晓春也被放了出来,刘慧明见他两人没受伤,放心了不少,他让李力去翠云楼跟香菱说一声,今晚有事去不了了,明天再向她赔礼道歉。 不多时,冉掌柜手里抱着一个木匣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双手将匣子奉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百户大人,这点儿银子请百户大人收下,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没有小的啊。” “行了,行了,滚吧!”大嗓门巡检吼道,他姓向,叫向荣,二人趁冉掌柜去取银子的时间已经交流了,向荣得知刘慧明是要去宣慰使府上为秦良玉祝寿,对他的身份更不怀疑了,还提出要派巡检司的兵丁护送他去石砫。 刘慧明想了,同意了他的提案,这里到石砫还有两百里山路,都是土司族人控制的地盘,他一个汉人想进去,比唐僧到西天还难。 “我寿礼都丢光了,就剩几句话了!”刘慧明对向荣笑了笑,“你也不用多派兵丁,派两个得力之人引路就行了。” 向荣点头应诺,再次提出邀请,“今日冒犯了刘大爷,晚上就由下官做东,在翠云楼设宴,请百户大人赏光啊。” 我去,怎么又是翠云楼? 刘慧明摆摆手,“唉,我这一路经历了太多事了,经不起折腾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向荣迟疑了一下,“那就请百户大人移步寒舍,如何?” 刘慧明再次拒绝了,“算啦,算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一次到石砫事关重大,不能横生枝节。” 向荣只得放弃了,“既如此,小的就不敢叨扰百户大人了,大人如有什么需要可随时吩咐一声。” 说完,对那两个趴在地上的土兵道,“信之、孟楠,你二人留下来服侍百户大人,可要好好服侍,若惹得大人不高兴了,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那两人一人胸前一个脚印,忙对刘慧明下跪行礼道,“请刘大爷放心,有小的们在,保您路上万无一失。” 向荣冲刘慧明讪讪地笑笑,“百户大人,此人名刘佩琦,字信之,此人名曾孟楠,都是小的手下得力之人,由他二人照料大人,定能护得大人万无一失。” 刘慧明点头,“以后不许叫我百户大人,要叫刘先生或者刘公子。” “是!”三人躬身行礼。 刘慧明对刘佩琦和曾孟楠道,“你们先回去吧,跟家里人说一声,咱们明天买点儿东西在路上吃,后天一早出发。” 向荣带着人终于走了,刘慧明往床上一躺,“啊,我想去个青楼怎么这么难啊?” 刘慧明让李力给自己读了一晚上邸报,直到小伙子头在床沿上磕了个大包才被他放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刘佩琦和曾孟楠就来报到了,自然是向荣孝敬过来的。 刘慧明带着四人来到街上,先去买了旅行需要的东西,之后便打发几人回去,他则逛到了一家胭脂铺,买了一大堆胭脂水粉,又到隔壁买了一匹上好的丝绸直奔翠云楼而去。 他又发了一笔横财,可以去青楼逍遥一次了,老鸨听说他是来找香菱的,得了赏钱也不好推辞,笑吟吟地把他引到了二进的阁楼。 香菱换回了女装,穿一身黛青色长裙,头上点缀了一支大红的发簪,静静地坐在榻上,就像一只浮在平静的湖面上的黑天鹅。 刘慧明眼前一亮,恭维道,“姑娘真是太美了,我都不敢和你说话了。” 香菱甜甜地笑了一下,“公子昨日有事耽搁了,害奴和秀兰妹妹等了一夜。” 刘慧明把手里的胭脂水粉和绸缎一起给她,“所以我今天一早就来赔罪了嘛。” 香菱推辞了一下,还是收下了,“让先生破费真是过意不去。” 刘慧明吸了吸鼻子,“其实这些东西都不怎么样,等以后有条件了我做点儿好东西送你,比市面上的都好用。” 香菱道了一声谢,把他引到榻上,二人相对而坐。 香菱给她倒上茶,“奴不会烹茶,请先生将就喝吧。” 刘慧明抿了一口,“嗯,这是永川秀芽吧,还不错,不过水温高了点儿。泡永川秀芽用初沸水,凉一下再泡,水太烫了茶就黄了,香气也会变淡……” 香菱静静地听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刘慧明骨碌碌地转着,直到他讲完了才道,“谢先生指点。”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说到了明天即将开始的远行,刘慧明得知她只雇了肩舆,买了几张芝麻饼,几斤白米,知道她又准备穷游过去了。 香菱听到“穷游”两个字,不由得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先生好风趣的话语。” 刘慧明摸出一张单子递给她,“这是我想到的,都已经买了。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买,咱们今天就全部买齐了,免得路上缺东少西麻烦。” “又让先生破费了。”香菱见他列了吃食、用度、住宿等几大类总共几十项,连书童和丫鬟都坐肩舆,心说这人不仅会享受啊,还很体贴下人啊。 “只是这话本小说买那么多做甚?”香菱话还没说完,看到后面还列了几本春宫册,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直接扔到地上。 刘慧明直接无视她的窘迫,解释道,“我们这一次要在路上耽搁七八天,没书看会很无聊的。” 香菱抿嘴一笑,“公子想得真周到,奴家没什么需要的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香菱取下琵琶,拨了几声,“得公子如此厚爱,奴无以相报,就为公子弹一曲吧。” 刘慧明喜道,“那多谢了。” 香菱调了几下弦,铮铮地弹起来,弹了一会儿,开口唱道,“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元来春心无处不飞悬。哎,是睡荼糜抓住裙衩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好处牵。这一湾流水呵……” 香菱唱得婉转低垂,刘慧明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听得如痴如醉,良久还回味不已。 一曲唱吧,见刘慧明还在呆呆出神,香菱轻声道,“奴献丑了。” 刘慧明轻轻地拍了拍手,“好听,好听。” 见他不知道这首曲名,香菱有些不解地问,“公子以前没听过吗?” “没听过这一曲,但听过类似的。”刘慧明摇头道,“这应该是昆曲吧?” 香菱点头,看来他是真的不懂,这怎么可能呢?看他生活讲究,出手阔绰,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怎么可能连《牡丹亭》都没听过? 见香菱呆呆地出神,刘慧明知道自己露馅了,忙道,“不怕姑娘笑话,这曲子我是真不知道,还请姑娘为我解答一二。” 香菱道,“此曲名《懒画眉》,是《牡丹亭还魂记》里的选段,这《牡丹亭》乃是江右戏曲大家汤海若的名作……” 这是《牡丹亭》?刘慧明愣住了,他就知道一出《春香闹学》,还是在高中语文课本里学的,哪里知道还有这咿咿呀呀的段落? 香菱大致讲了一下《牡丹亭》的剧情,又挑里面比较出名的唱段唱了一遍,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刘慧明看了看天,已经黄昏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又耽误了你半天时间,真是对不住,我该走了。” 香菱迟疑道,“公子不在这里宵夜吗?” 刘慧明笑了笑,“不了,我要去买书,买《西厢记》和《牡丹亭》,到时候请你在路上为我讲解,我要好好补补课。” 香菱咯咯笑道,“这种淫词艳曲有什么好学的?先生不如多看四书五经。” 刘慧明摇头道,“那个我是真看不进去,还是这个好看些,回见。” 香菱心道,你怕是觉得春宫图更好看些。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刘慧明见天已经黑了,便主动告辞了。 香菱一直把她送出垂花门,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第18章 都是狗肉惹的祸 第二天天刚亮,刘慧明带着李力兄妹、刘佩琦和曾孟楠四人,香菱主仆二人,五台肩舆,总共二十多人一起上路,经过两天时间的跋涉,终于翻过楠木垭,进入石砫土司的密林里。 有了刘佩琦和曾孟楠引路,虽然辛苦却顺利多了,但人多了就不方便泡妞了,刘慧明只能白天休息的时候和香菱谈天说地,中午请她吃饭,得空了就借口向她请教《牡丹亭》和《西厢记》接近她,香菱看破不说破,揣着明白装糊涂,对刘慧明各种小动作视而不见。 经过连续几日的强行军,一行人终于到了花厅坝,刘慧明带的食物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和刘佩琦商量了一下,决定在这里修整一日再走。 刘慧明两天没吃肉了,感觉肚子里已经长满了草,天还没亮就被馋醒了,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刚吃完早餐就把刘佩琦叫过来吩咐道,“信之,去看看哪里买得到肉吃,馋死我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刘慧明发现他办事伶俐,性格又开朗,比曾孟楠那个闷葫芦有趣多了。 “好嘞,小的这就去!”刘佩琦有些为难,但大老板交待下来的任务他必须得完成。 他们住的是当地唯一的客栈,花厅坝是陈家的地盘,客栈自然也是他们开的,这一路上刘佩琦不断给他讲解石柱的事情,刘慧明也大体明白了,虽然秦良玉所代表的马家在这里一言九鼎,但陈家和冉家的实力一样不可小觑,为此,他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他也没有出去逛的意思,见香菱出来走了一圈,知道她已经梳洗完了,就跑过去和香菱讨论《西厢记》。 两人正聊得兴起,屋外突然响起一阵狗的哀嚎声,刘慧明吓了一跳,忙跑出去看个究竟。 “公子,小的没买到肉,只买到了一直狗!”刘佩琦指着地上躺着的那只瘦骨嶙峋的黄狗,歉然道,“有这畜生垫肚子,咱们就可以走到石柱了。” 刘慧明心里一阵抽搐,摆了摆手,“狗肉就狗肉吧。” 刘佩琦和曾孟楠很快就将狗开膛破肚,刘慧明适时来到他们面前,“剩下的交给我,我给你们做一锅上好的红烧狗肉。” 二人见刘慧明要亲自下厨,不由得僵在那里,曾孟楠呢喃道,“公,公子,君子远庖厨,还是小的们来吧。” “这么好的食材,可不能让你们浪费了!”刘慧明摆了摆手,“你们打下手,我来掌勺。” 二人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了。 李力和晓春听说刘慧明要亲自下厨,也跑过来相劝,被他打发去垒灶了。 刘慧明让刘佩琦去找些大料来,这个时代辣椒还没传过来,只好用茱萸替代了。 “孟楠,走,咱们也去垒灶,狗肉要在露天里做出来才好吃!”两大两小四个人很快在天井里垒了个简易大灶,又向东家借了一口大锅和一些柴禾,晓春生好了火,很快就开工了。 二人刚把狗肉焯好水,香菱也出来了,见刘慧明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体恤在锅里来回翻炒,不禁感到好气又好笑。 但她的目光很快就被刘慧明那件蓝色的文化衫吸引过去了,特别是背后那排字——“我只挣钱不花钱”——实在太惹眼了。 要是她看到胸前那句话——我只洗碗不吃饭——怕不得当场笑喷过去。 刘慧明冲她笑了笑,“今天有好吃的了,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香菱来到他身边,看了一眼锅里的狗肉,又把目光转向了他的t恤衫,使劲憋住笑,赞道,“公子这衫子真别致。” 刘慧明笑了笑,“你应该多关注锅里。” 香菱见他手上动作不停,不忍心打扰他,就和一梅、晓春在一旁当起了观众。 刘慧明熟练地把狗肉炒干水汽,加黄酒去腥味,又加香油和调料爆炒,直到开水下锅大伙油焖才放下铲子,充香菱笑了笑,“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吃了。” 香菱见他一头汗,忍不住取出手绢帮他擦拭,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她把手绢递给一梅,道,“快去打盆水来为公子洗面。” 刘慧明道了一声谢,跟着一梅进屋去洗脸。 趁刘慧明洗脸的功夫,一梅开口道,“刘公子,你对姑娘那么好,怎么不向她坦露心迹?” 一梅这姑娘话不多,但一开口总能说到点子上,有时候真能噎死人,比《西厢记》里那个红娘还毒蛇。 “太快了吧!”刘慧明愣了愣,“古人不都是很含蓄的吗?” “快什么?”一梅不屑地道,“公子这么磨磨蹭蹭的,要不是在这山沟沟里,姑娘早就是别人的了。” 刘慧明尴尬不已,看一梅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笑着道,“要不今晚我不栓门,你和你家小姐来个‘隔墙花影动,知是玉人来’,咱们演个活西厢,怎么样?” “哼,休想!”一梅干脆利落地回绝了,“为什么是我们去你那儿,你不能过来啊?” 刘慧明心中一动,莫非她是在为香菱传话?他最喜欢把真实的想法夹杂在玩笑中了,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忙笑道,“我今晚过来先把你拿下。” 一梅脸一红,嗔道,“你怕是相错了对象,姑娘才是花魁哩。” 二人打了会儿嘴仗,刘慧明说不过她,找了个借口出来了。 李力专心致志地烧火,天井里早已飘满了狗肉的香味儿,不仅现场的人赞不绝口,连客栈掌柜的都被吸引过来了。没多久,陈家也派人过来打探,是什么人在做佳肴,味道居然飘到陈家寨去了。 刘慧明笑而不语,心道,这还是佐料不齐全将就做的,要是齐全了保你们把舌头都吃进肚子里去。 陈家寨的寨主得了消息之后很快就打发人出来说情,请刘慧明务必赏他一碗尝尝。 刘慧明大笑着答应了。 中午,狗肉终于烧好了,刘慧明盛了一大碗给客栈掌柜,托他给陈家寨的人送进去,陈寨主也很义气,竟然给他们回送了一坛酒。 刘慧明大喜,一行人边吃边喝,把一锅狗肉吃了个七七八八,这个时代的人不像后世那么矫情,吃起狗肉来没有丝毫心里负担,就连向来斯文的香菱的面前都摆了一堆骨头。 一坛酒很快就见底了,刘慧明等人吃饱喝足,什么都不想做了,便各自回到房里休息。 刘慧明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燥热,暗道,玛德,这古时候的狗肉就是补啊,补得老子心烦意乱。 正在心烦意乱之际,却听到一梅的说话声,原来她侍候香菱午休之后就过来找晓春玩了。 刘慧明心中一动,哈哈,丫鬟翘班,正是偷香窃玉的好时机啊。 他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袍子,轻手轻脚地绕过晓春的房间,悄悄来到香菱的房前。 房门没锁,刘慧明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香菱娇媚的声音,“是刘公子吗?进来说话吧。” 刘慧明嗯了一声便推门而入。 香菱端坐在床上,头发和襦裙都有些凌乱,眼神也有些空洞无神,显然是刚醒来不久。 见刘慧明端了一壶茶过来,香菱甜甜地笑了一下,“公子真细心,奴正想喝茶呢。” 刘慧明笑道,“中午吃得太咸,又太油腻,我猜想你肯定渴了,特意给你送点儿茶来解渴。” 香菱起身接过茶壶,拿出两只茶杯,给她和刘慧明各自倒上一杯,自己先端起来喝了一口,赞道,“先生这茶真好喝。” 刘慧明道,“陈老爷刚送来的。” 香菱道,“公子乐善好施,真是朋友满天下。” 两人喝了一杯茶,香菱的精神也好了些,刘慧明看了看她,见她的脸也红扑扑的,水汪汪的眼珠里充满了深情,他又想起了上午一梅的话,心道,权当是她在帮自己的小姐传递信息吧。 刘慧明起身来到她身边坐下,伸出大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尴尬地笑了一声,“这狗肉吃了,好热啊。” 香菱羞涩地低下头,任凭他握住自己的手,把身子往刘慧明身上靠了靠,半晌才道,“奴家也热。” 刘慧明心中一动,把心一横,玛德,酒壮怂人胆,睡了再说。 他伸出手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另一支手轻轻地解开她的襦裙。 香菱半推半就,欲拒还迎,最终还是全线失守了。 完事以后,香菱便默默起身吃了一粒药丸,见刘慧明正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奴侍候公子太过疲劳,这粒药丸可以补身子。” 刘慧明笑而不语,看着她黑玉般光洁的肌肤,伸手把她揽入怀里,“嗯,是要好好补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刘慧明感到一阵困倦,不好在这里多待,毕竟现在关系还没到那一步,今天这事纯属意外,便起身告辞了。 “都是狗肉惹的祸啊!”刘慧明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边开心地傻笑着,一边为自己的鲁莽行为找着借口,这只来历不明的狗实在太憋屈了,成全了他的好事不仅没有得到好评,反而替他背了黑锅,想必它在黄泉之下已经把刘慧明骂得狗血喷头了吧。 第19章 秦良玉大义灭亲 刘慧明吃了一顿狗肉,又吃了香菱,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直觉得浑身通泰,天不亮就催着刘佩琦等人上路了。 大队人马继续前行,香菱像个没事人一样仍然和她不时幽会,只是两人再也没有偷吃的机会了。 又走了四天,终于到了石柱城外。 肩舆到了城门处就不能进去了,刘慧明给刘佩琦和曾孟楠各打赏了十两银子,让他们各自回家去。 香菱走着猫步来到刘慧明面前,福了一福,微笑道,“幸得邂逅先生,这几日的旅程才如此轻松愉悦,不知道刘先生下榻何处?小女子安顿好之后,也好上门拜访,再听先生高论。” “这是又在约我吗?”刘慧明在心里想着,自从上次食髓知味,刘慧明几乎每天都在幻想和她梅开二度。 不怪刘慧明龌蹉,实在因为他是个正常男人,又血气方刚,前世的时候和老婆水汝交融,经常都是三天两头来一发,老婆经常不知道是夸他还是损他地赞道,“要不是看你还有这一点儿能让老娘满足的地方,老娘早就把你踹了”。 刘慧明从来没像现在这么长时间素过,他都有点儿精*虫上脑了。 听香菱这么说,他马上打蛇顺杆而上,“暂时还没定住处呢,进城之后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下就行了,如果姑娘晓得,不妨引荐一二。” 香菱喜道道,“如此,小女子就不客气了,妈妈在石砫也有产业,也叫万红楼。就在万红楼不远处就有一家客栈,干净敞亮,算是石砫最好的客栈了,先生性高洁,不妨下榻此处,也方便小女子时时向先生讨教。” 话已说的如此明白,刘慧明岂有不听之理,“哪敢劳烦姑娘上门,待我安顿好,办完正事以后定当上门拜访姑娘。” 香菱大喜,“奴静候先生的佳音。” 又说了会儿话,刘慧明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笑着问道,“你不走吗?” 香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一梅不客气地道,“刘公子你快走吧,我们有人来接的,小姐坐轿子走。” “那好,少陪了!”刘慧明拱手,带着两个跟班往进城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多远,途经一个小吃摊,把两兄妹的的魂都勾走了,刘慧明没法只好买了一些。 “不就是糯米粑嘛,至于馋成这样吗?”刘慧明一边吃着糯米粑,一边向后面看去,见香菱和一梅还在站着等人,便来到她二人面前,把手里的糯米粑递给她一包,问道,“接你的人还没来吗?要不你先进城吧,到时候我再雇轿子送你回去。” 香菱摆了摆手,没有接她的临时,她的脚小早就支撑不住了,见刘慧明又回来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此多谢先生了,小女子却之不恭。” 石砫和忠州差不多,都是一样的脏乱差,刘慧明看着肮脏混乱的街道,感叹道,“这城市好乱啊,又脏又臭,也没人管一下!” 香菱已经见怪不怪了,“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 刘慧明摇摇头,“虽然一直都是这样,但不能一直都这样。要是我来做知县的话,我一定要把我的城市管理的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 香菱笑了笑,刘慧明这样的大话她已经听了很多次了,也没有回答的心思了。 四人进了城门还没走多远就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看热闹,把行人的路都挡住了。 真是哪里都有人看热闹啊,刘慧明感叹了一声,听到有人在说话,“终于抓住这贼子了,居然敢从贼!” “据说是秦少保的侄子!” “不是,是侄孙!” “秦少保大义灭亲啊!” “少保威武!” 刘慧明走挤进人群里看了一眼,就看见一队官差押着几个囚车正在示众,囚车里的犯人蹲在里面,耷拉着脑袋,已经不知死活了。 刘慧明第一次见到明朝的刑罚,真比现代社会严酷得多了,至少现代社会是明确反对虐待犯人的,然而这个时代却以虐待犯人为主要的惩罚手段。 人群里几支手同时指着一个青年汉子,嚷嚷道,“那贼子就是秦缵勋,去从贼就是他的主谋,真是丢秦家的脸!” 那秦缵勋被关在一个狭小的囚笼里,高大的身躯团成一团,就像一只煮熟了的大虾,但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之色,好像要用眼神杀死这些人一样。 刘慧明小声问旁边的大叔道,“这位大哥,这个秦缵勋犯了什么事啊,感觉他好像很不服气啊?” 那人道,“嘿,这贼子,本是秦少保的侄孙,却给摇黄贼子当内应,想着打开城门放贼子入城,你说可恶不?” “确实可恶!”刘慧明附和了一声,又问,“被秦少保发现了?” 那人道,“那倒不是!他在华阳县被官府捉了,却趁官府不注意跑回来了,华阳县的沈县尊修书给秦少保,老夫人当即下令将其擒来,送交官府治罪!” 刘慧明赞道,“秦少保大义灭亲,真是大明为官者的楷模啊!” 那人道,“那是当然,我们秦老太君是什么人,怎么能容许家族里出这种败类!” 刘慧明看了看身边的香菱,发现她神色如常,不喜不忧,笑着说道,“秦少保真是让人佩服不已啊!” 香菱道,“现在四川大乱,盗贼蜂拥,只有石砫风平浪静,都是秦老太君的功劳。” 囚车慢慢地往自己这边驶来,人群像蚁群一样也慢慢地移过来了。 刘慧明见李力兄妹二人还看得津津有味,大声道,“快走了,再看小心把你也关进去!” 但二人置若罔闻,反而挤得更靠前了。 刘慧明摇头苦笑不已,只得一边往前走,一边招呼他们归队。 就在这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骂声,“打死他,打死他,死不悔改的孽畜!” 一些人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块往囚车里扔去,一边扔还一边大声骂着。 秦缵勋两眼喷火,不住地和百姓对骂着,具体骂的什么谁听不到,光看他狰狞怨毒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没骂好话。 围观百姓见此人如此顽劣,不由得勃然大怒,上前围住囚车,不断往里扔石头吐口水。 秦缵勋却浑然不觉,哈哈大笑,不断地用肩顶着囚笼。 “革命烈士啊!”刘慧明在心里想着,赞道,“这人还有几分骨气!” 但根本没人听他的话,因为围观百姓的怒火已经被推向了顶点,石头扔得更密集了。 囚车已经不可能移动了,官差急得满头汗,只得大声对百姓喊话,“此贼大逆不道,官府自会处置呢,请老百姓让开一条道路……” 百姓们恍若未闻,继续在众囚车之间发泄着。 刘慧明见人潮汹涌,不禁想起了后世经常发生的踩踏事件,忙对香菱道,“等会儿可能要死人,咱们还是别看了吧。” “咱们已经走不了了”,香菱抓着刘慧明的胳膊,提醒道,“我们被挤在中间了。” 刘慧明对李力大声道,“看好晓春,别光顾着看热闹!” “嗯!”李力应了一声,但眼睛盯着囚车根本没动一下。 第20章 越狱,1642 “这臭小子!”刘慧明又叫了一声,李力才不情不愿地往自己这边挪过来。 突然一声长啸传来,随即传来咔嚓几声,刘慧明心道不好,忙回头看去,却见后面一片混乱,什么也看不到了。 人堆里传来一阵叫喊,“啊呀,囚车破了,跑出来了,他跑出来了!” 刘慧明大惊,一边拉着香菱使劲往回挤,一边转过头大声对李力喊道,“快走,快走!有危险!” “啊哈哈哈!”背后传来一阵狂笑,随即就是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传来。 秦赞勋挣脱牢笼,想夺路而逃,但他带着脚镣手铐,根本跑不起来,只得抡着手里破裂的囚车部件当武器,一路杀过来。 “贼子休走!”他背后跟着七八个衙役,一边对他紧追不舍,一边喝道,不时捡起地上百姓扔的石块朝他扔过来。 但他根本不理会,除了不断摆头防止头部被砸中以外,脚下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反而是一些无辜的百姓被砸得惨叫连连。 刘慧明一边拽着香菱的手一边往前跑,他本想上去制服他,但想想还是算了,这人连囚车都挣得开,可见力量不小,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是别去充好汉了。 刘慧明不时朝后面看一眼,见秦缵勋一心逃命,见人就砸,场面可比他在忠县那边小打小闹爆炸多了。 后面的人已经被吓傻了,不断地往自己这边冲过来,很快就把前面的人推到了。 香菱吓得脸都白了,双手紧紧地抓住刘慧明的胳膊,跟着刘慧明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跑,但她自幼缠足,别说跑,连走快了都成问题。 刘慧明正在想要不要背着她跑路的时候,就听她“啊呀!”一声惨叫,刘慧明顿觉自己手上一空,转头一看,发现她已经被后面的人挤倒在地上了,一个汉中年子正被推过来,眼看就要倒下来压在她身上了。 刘慧明忙抱伸手住她的腋下,使出全力往前一拖,那汉子恰在此时砸下来,头正好压在香菱的脚踝上,香菱大叫一声,痛苦倒地。 “来,我背你!”刘慧明弯下身子,抱着香菱,想把她扛在肩上,但很快就被后面的人推倒了。 刘慧明把香菱压在身下死死地护住,自己被人一顿猛踩,差点儿背过气去。 好在人不多,他身体素质还不错,被踩了几脚之后人就跑光了。 眼前又传来叫骂声,刘慧明抬起头来,见那些衙役终于追上来了,很快便把秦赞勋围住了。 自己周围迅速沦为格斗场,刘慧明没办法,只得起身扭了扭身子,抱着香菱慢慢往边上移动,如果能靠墙而立,至少会减少一半的威胁。 刘慧明慢慢地站起身,把香菱护在自己和墙中间,正要问她哪里受伤了,突然听见嗖地一声,从前面飞来一把刀。 刘慧明侧身避过,那把刀刚好落在自己脚边,刘慧明吓出了一身汗,但他迅速镇定下来,俯身捡起来握在手里。 秦缵勋用囚车的木栅栏做武器一下绞飞了一个衙役手中的刀,一脚把他踢倒在地,那刀却飞到了刘慧明这边,还差点击中了他。 “那贼子,把刀给我!”秦缵勋逼退一个衙役,转身想过来抢刀,却被一个衙役奋起一刀当头劈了下来,秦缵勋不慌不忙用手里的木栅栏往后一档,只听“哐当”一声,那衙役手里的刀深深地陷在木栅栏里,再也拔不出来了。 秦缵勋就像背后长眼一样一脚把他踢飞,扔掉手里的木栅栏,一手握一根铁链子,哈哈大笑,“有劳了!” 那衙役竟然一刀劈断了秦缵勋手里的铁链,不仅没杀了他,反而帮了他一个大忙,气得刘慧明在心里叹息一声,“真是蠢货啊!”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秦缵勋已往他这边奔了过来。 刘慧明大骇,忙把手里的刀调了个头往他面前奋力一扔,扔完之后拔腿就跑,连香菱都顾不上了。 秦缵勋把身子一侧,那刀直接插在了跟上来的一个衙役身上。 “啊!”那衙役大叫一声,顿时倒地不起。 “好飞刀!”秦缵勋再次大笑起来,转身拔出腰刀照着自己脚下的铁链猛地斩了下去,瞬间就恢复了自由。 “我曹……”刘慧明一跺脚,“唉……” 我也是蠢货一枚啊! “别让他跑了!”五个衙役迅速围上来,一起向他进攻,秦缵勋哈哈大笑,浑不在意,随手挥了几刀砍伤了两个衙役,从城门处夺路而逃。 一出活生生的越狱大案在自己面前上演,刘慧明看得目瞪口呆,“我去,这丫就这么跑了?” 转念一想,跑了也好,跑了战斗就结束了,自己就安全了。 但他想得太多了,十个衙役围捕一个逃犯,竟然被他伤了四个,杀了一个,这样回去怎么跟县尊大人交待? 刘慧明刚把香菱扶起来,就被剩下的三个衙役围住了,“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捕头模样的人大喝一声,“哼,把这贼子的同伙绑了!” 刘慧明大怒,厉声道,“放屁,你哪只眼睛看我是贼子的同伙了?你们自己无能还想赖我?” 捕头大怒,抬腿就是一脚,刘慧明一闪,但没提防他这是虚招,后招在上面呢,他肩上挨了一拳,被打了一个趔趄,正想喊人就被另外两个捕快按在地上了。 “绑了!”捕头再次下令,“押回县衙交给县尊大人。” 刘慧明被两个捕快死死地箍住了,根本动弹不得,只得大声喊道,“慢着,慢着,我有话要说!” “你阴谋放走了朝廷重犯,又杀了我们兄弟,还有何话可说?”捕头根本不理他,“有什么话对县尊大人说去吧!” 刘慧明道,“说就说,到时候就怕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们县尊大人在哪里?” 那捕头道,“当然是在华阳县了。” 刘慧明又问,“华阳县在哪里?” 那捕头哼了一声,“华阳县自然在成都府。” “成都?”刘慧明大吃一惊,从这里到成都以现在的交通条件至少走半个月吧,但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计划,而成都根本没在他的计划之内,因此,决不能跟他去成都。 刘慧明大叫道,“我不去成都,我是秦府的客人,你们不能抓我去华阳县!” “哼,去不去由不得你!”捕头哼了一声,又吩咐道,“带走!” 刘慧明被押着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他还有一个法宝,忙道,“等等,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看完之后,你再作决定不迟!” 捕头停下脚,问道,“什么东西?” 刘慧明道“先放了我,我拿给你看,只能给你一个人看。” 捕头示意那两个捕快放了他,刘慧明把手伸进里衣里,掏出了那块锦衣卫的腰牌,递给捕头,怒道,“我说了你们不能抓我就是不能抓我。” 捕头接过来一看,吓得浑身一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恕罪。” 刘慧明哼了一声,也一脚把他踢倒在地,“我就说了你们不能抓我吧。” “是,是!”捕头见那两个捕快茫然不知所措,忙对他们使了个眼色,沉声道,“快跪下。” 两个捕快不明所以,捕头轻轻地说了几个字,他们也吓得赶紧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刘慧明又赏了他们一人一脚,斥道,“哼,要不是看你们还算尽忠职守,我非宰了你们不可!” 那捕头忙磕头赔礼,“小的知错了,知错了,请老大人恕罪!” 刘慧明看了一眼靠在墙上的香菱,见她脸上充满了不解,便不想和他们多纠缠了,“算了,今天这事我就不追究你们了,只是你们如此诬陷好人,实在让我心寒,你们走吧。” 那捕头大喜,又磕了一个头,从兜里摸出一锭银子,小心地道,“多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小的告退了。” 说完便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第21章 香菱的三寸金莲 刘慧明来到香菱身边,关切地道,“你怎么样了?” 香菱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对他的问候全无反应,刘慧明又碰了碰她的肩,她才如梦初醒,“还好,应该没大事,脚崴了一下。” 刘慧明也心有余悸地道,“好险!差点就这么死了。” 香菱仔细地盯了他一会儿,问道,“不知先生刚才给那官差看了什么,把他们吓成那样?” 刘慧明嘿嘿地笑了几声,把手里的腰牌递给她,“就是这个。” 香菱拿过来一看,吓得脸都白了,“你……你是锦衣卫?” 刘慧明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假的,唬人的。” “假的?”香菱大惊,“怎么可能是假的?” 刘慧明笑道,“我在京城逗留时找人仿制的,专门用来保命的。” “这……”香菱惊魂未定,不知说什么好。 “你是不是想说这也行?”刘慧明笑道,“我从辽东一直逃难到这里,不准备点儿法宝怎么行?” 香菱见他无所谓的样子,关切道,“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有杀身之祸?” 刘慧明哼了哼,“你觉得像刚才这样的情况,我要是不把这东西拿出来,我能有好果子吃吗?” 香菱默然不语。 刘慧明道,“在这个世界你我有很多种死法,说不定明天就死了呢,何必管那么多,活好当下就行。” 香菱抬了抬腿,想站起身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只得继续坐在地上,感激地对刘慧明道,“小女子多谢先生大恩,若无先生,奴家性命休矣!” 刘慧明笑了笑,赧然道,“唉,别说了。要不是我让你跟我一起走,你哪会遭这一难!” 香菱忙道,“先生快别说了,要不是先生把奴家从人群里救出来,奴早就被人踩死了。” 她看了看刘慧明,问道,“方才您也被踩了几脚,不知可有受伤?” 刘慧明笑了笑,“没事,我皮糙肉厚。”说完,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叹道,“唉,可惜了我的衣服啊,新买的,才穿了几天啊。” 香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刘慧明看了看她的脚踝部位,问道,“我看看你的脚怎么样了?” 说罢,也不管她答不答应,伸手把她脚捧在胸前,轻轻脱掉鞋子,露出一双小脚来。 “这就是旧社会的小脚吗?”刘慧明看着她的尖尖脚,若有所思地想着,虽然之前有过一次肌肤之亲,但当时手忙脚乱的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想不到女人的脚竟然能缠成这样,“真是伤天害理啊!” “啊,别……”香菱羞得双颊绯红,滚烫无比,不住地扭着身子。 刘慧明端详了一阵,很快就收摄心神,他可不是个恋足癖,但他也不知道在这个年代女人的脚和胸是一个级别的隐司部位,自己这么唐突地握着一个陌生女子的脚实在是太无礼了。 他按照后世急救学里的知识先在脚背按了一下,问道,“疼吗?” 香菱的脚抖了一下,颤声道,“不,不疼。” “脚背应该没问题”,刘慧明又在脚背上按了几下,都没听到他喊疼,又把手移到她的脚踝上按压了一下,问道,“疼吗?” 香菱双颊鲜红欲滴,轻轻地抽搐了一下,随即轻吸了一口气,“疼!” “这里可能有点儿问题!”刘慧明托着她的玉足,在脚踝上前前后后按了一圈,把她按得扭捏不已,不断喊疼。 刘慧明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肌肉或者韧带拉伤,回去用冷水冰一下,休息几天就好了。” 香菱心里麻酥酥的,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奴家没事,多谢先生了。” 刘慧明给她穿上鞋子,又给她揉了揉小腿,让他刚才僵硬的四肢活动起来,香菱羞不可抑,却不好意思缩回来。 刘慧明见她有些扭捏,一边双手搓着她的腿肚子,一边解释道,“你别多想,就是一种简单的放松肌肉的方法。” 香菱双颊绯红,轻轻地嗯了一声。 刘慧明揉搓了一阵,感觉她反而更紧张,只得放弃了,问道,“还能走路吗?” 香菱抬脚试了试,很快就放弃了。 刘慧明笑道,“算了,还是我背你走吧。” 香菱迟疑了一下,刘慧明笑道,“事急从权,反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香菱嗯了一声,没说话,她也不可能一直坐在街上的墙角下。 刘慧明扶起她,蹲下身把她背在背上,感觉也就七八十斤重。不过,她胸前很有料,搁在自己背上软软的,这一点之前他就见识过。 街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刘慧明背着她穿过整条街,来到街口,到处看了看,没看到李力等人。 香菱伏在刘慧明背上,轻声道,“不知道一梅他们哪儿去了。” 刘慧明道,“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等吧,等他们来找我们。” 香菱嗯了一声,“奴下来站着吧。” 刘慧明看到前面有一个小酒楼,忙道,“咱们去那家酒楼里坐坐,顺便等他们。” 刘慧明背着香菱来到酒楼里,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香菱惊魂方定,坐在板凳像一尊菩萨上一动也不动。 刘慧明在她对面的板凳上坐下,对香菱道,“咱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着急。” 店小二走过来,一脸苦涩地道,“两位公子,小店利博……” 刘慧明摸出刚才那一锭银子拍在桌子上,喝道,“先打两盆水来给我们洗脸,再上一壶茶,等我们喝了茶,再把你们的招牌菜都给我上一个。” 店老板立马换了一副笑脸,道,“客官请了,小店招牌菜多得很,有清蒸鲈鱼、清炒冬笋、芋儿鸡……” 刘慧明喝道,“先来八菜两汤吧,拣最好吃的上,要是不好吃我就砸了你的店。” 小二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刘慧明又问香菱道,“不知菱兄弟口味如何?” 香菱感激地道,“小弟现在还不饿,兄台别破费了。” “我看你早上就吃了一个饼,现在已经下午了呢。”刘慧明道,“要不是出了这事,我们早就应该吃饭了。” 香菱不说话了,她确实有点儿饿了,只是不好意思和刘慧明在外面吃饭。 刘慧明对店小二道,“我这位兄台不饿,就先来五菜一汤吧,就上你刚才说的三个,再加两个其他的,味道要好啊,不好吃的话我真的会砸了你的店的,而且你还只有看着的份!” “好嘞”,店小二笑呵呵地道,“客官放心好了,保证是石砫城里最好吃的。” “你别吹,我可是吃遍全国八大菜系的人,人送外号赛食神,你做得好不好吃,我尝一口就知道了!”刘慧明打断了他的话,又补充了一句,“你最好快点,我还有事呢。” 店老板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去了。 第22章 先生真是大俗又大雅,大雅又大俗 香菱目睹这一幕,忍不住笑道,“先生连一个粗鄙下人都要调笑一番,真是有趣!” 刘慧明佯作愤怒道,“坐他一会儿板凳就叽叽歪歪的,我不给他出点儿难题,怎么出这口气?” 过了一会儿,小二端来一盆热水,放在刘慧明面前,又递来一根新毛巾,陪笑道,“公子请先用。” 刘慧明用手捧了点儿水洗了手,把毛巾放到盆里汲了水,让香菱把手伸出来,香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好细心的男人啊。 刘慧明帮她洗了手,把毛巾拧干了递给她,笑了笑,道,“你洗洗脸吧,都快成花脸猫了。” 香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刘慧明转过身去,让她从容地洗脸。 店小二又打了一盆水来,刘慧明自己也洗了脸,又让店小二帮忙把自己背上的脚印擦掉。 香菱忙道,“我来吧。” 说罢,也不管刘慧明的想法,站起来接过小二手里的毛巾,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擦起来。 刘慧明心里受用极了,嘴上却道,“不用擦那么干净,大差不差就行了,反正一会儿回去就换。” 香菱嗯了一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尘土,想想还是算了。 刘慧明看在眼里,不由分说地拿起毛巾帮她擦起来。 店小二早已上了一壶茶,刘慧明接过茶壶道,“你去忙吧,我自己来。” 刘慧明倒了一碗茶水涮了一下茶碗,才给香菱和自己倒上一碗,笑道,“这小店太破了,卫生条件堪忧啊,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你要是不想喝就别喝了。” 说罢自己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吁了一口气,道,“哎呀,这么一折腾,我是真渴了。” 香菱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道,“奴没那么多讲究的,奴家也有点儿渴了。”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 趁现在菜还没上,刘慧明来到店外看了看街上的情况,四处打量了一下,还是没有发现李力他们,问了几个人也没有结果,只好又回到店里。 香菱问关切地问道,“没有找到他们吗?” 刘慧明点了点头,香菱道,“他们或许已经去万红楼那边了,奴家倒地之前看到他们三个在一起的。” 刘慧明道,“那就看他们的运气了,咱们吃点儿东西再走吧。” 香菱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趁店小二上菜的机会,刘慧明向他打听哪里可以雇轿子,店小二又变成了一个百事通,“先生,这里轿子不多,不太好雇,不过可以坐肩舆。” 刘慧明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应该是滑竿,不满地道,“没有轿子吗?那玩意坐着没有轿子舒服!” 店老板为难地道,“先生,轿子是一般富贵之人才坐的,市面上很少,先生刚说有急事,一时半会怕是雇不到。” 刘慧明想了想到,“那就肩舆吧,在哪儿可以雇,你能不能帮我雇一个。” 店小二打包票道,“先生勿忧,此事包在小人身上了,保证吃完饭就有肩舆在门外等着。” 刘慧明问道,“多少银子,你不会宰我吧?” 店小二疑惑地道,“敢问先生,何为‘宰’?” 刘慧明摆摆手道,“算了,你去雇吧,到时候和饭钱一起算。” 香菱在一边看着刘慧明和店老板砍价,觉得有趣极了。 等店老板走了之后,她才对着刘慧明笑着说,“先生真是个有趣的人。” 刘慧明笑着说,“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市井小人?” 香菱摇头道,“非也,非也!奴只是觉得先生既能谈论诗词歌赋、格物致知,又能和小商小贩斤斤计较,真是大雅又大俗,大俗又大雅之人。” 店老板终于把菜上齐了,刘慧明一边用开水烫了筷子和碗,一边自嘲道,“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咱们还是注意点儿。” 他以前跑市场经常下乡,因为吃过这方面的亏,对这些事极为敏感。 “先生真是个细致人!”香菱赞了一声,“奴就没想过这些。” “病从口入嘛,听说北方现在疫病横行,不得不防啊。”刘慧明看了她一眼,笑道,“吃饭,吃饭,说多了。” 香菱第一次和男子这样面对面地吃饭,感觉很不好意思,不知该怎么下筷子。 刘慧明提醒道,“你忘了你现在是男人了,要像个男子那样大口吃饭,看我的。” 说完就大口吃起来,就像刚从饿牢里放出来一样。 香菱抿嘴一笑,也放下矜持,小口吃起来。 刘慧明一边吃饭一边想着怎么约她梅开二度,街上突然又乱了起来,刘慧明大惊,到外面一看,就见街道上出现了一队队士兵,正挨家挨户地搜索。 刘慧明心道,事情都特么过了一个小时了,现在才来搜捕,还能搜到个毛啊? 回到座位上,刘慧明对香菱道,“官府出兵搜捕逃犯了,估计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一阵子。” 香菱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吃完饭,官差也搜了过来,店小二忙迎了出去,“哎呀,是刘二爷来了啊,二爷您请,秦七少爷未到过敝店。” 这个刘二爷生得人高马大,不像衙门的捕快,倒像是土司府的私兵。他面上一道疤痕,显得杀气凛凛,不怒而威。他带的两个手下和他也差不多,寡言少语,两双鹰眼直直勾勾地盯着里面,好像秦缵勋就在桌子下面藏着一样。 三人来回扫了一眼,看到了刘慧明和香菱,刘二爷问道,“他们是何人?” 店小二忙道,“就是一桌食客,都是本地人。” 刘二爷仔仔细细地盯着香菱看了一会儿,道,“这个小兄弟好面熟啊。” 香菱身子震了震,颇不自然地开口道,“刘二爷,好久不见了啊,您愈发精神了。” 刘二爷眼皮一跳,突然想起来了,赔笑道,“原来是凌公子,不知公子几时到的石砫,可见过大公子和二公子了?” 香菱道,“小弟中午到的,被七少爷那事阻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见两位公子。” 刘二爷哦了一声,介绍道,“大公子和二公子一直惦记着公子呢,公子有空的话不妨去看一看他们。” 说完,眼睛在刘慧明身上一扫,问道,“这位是?” 不等香菱说话,刘慧明便答道,“在下刘慧明,初来宝地,正好和凌公子同船。” 香菱也道,“这一次小弟被困在人堆里,多亏了刘公子搭救,否则小弟恐性命不保。” 刘二爷看了看香菱,又看了看刘慧明,哼了一声,“小白脸。既然到了石砫就给我老实点,不能做的事别去做,不能碰的人别去碰。” 香菱脸一红,低头不说话了。 刘慧明心中一凛,随即明白了刘二爷话里所指,看来香菱已经名花有主啊,还好之前那事做得很隐蔽,当下拱了拱手,“多谢刘二爷提醒,在下知道了。” 刘二爷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带着两个手下走了。 出了门,果然有两个人抬了一个肩舆等在店门口,刘慧明算了饭钱,把香菱扶上肩舆,香菱看着刘慧明,小声宽慰道,“方才之事,还望先生别放在心里,小女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刘慧明笑了笑,“放心,这种事我见多了。” 虽然现在已是末世,天下大乱,但是石砫却是个例外,香菱坐在肩舆上,不时用余光瞟着刘慧明,刘慧明也不时地看看她,相视一笑。 走了差不多一刻钟,二人终于来到和顺街,刘慧明笑道,“早知道这么近,我就把你背过来了。” 香菱红着脸笑了笑,这个年代男尊女卑已到了极致,根本没有男人肯背女人的,而且她还是一个风尘女子,感激地道,“怎能一直劳驾您。” 李力兄妹二人正焦急地等在万红楼门口,一梅站在一边默不作声,脸上一片凝重。 看到刘慧明二人到来,三人都跑过来打招呼,晓春一脸劫后余生的样子,抽泣道,“公子,晓春以为再也见不到公子了呢。” 刘慧明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怎么可能?鞑子都留不住我,这点儿小事又怎么难得到我呢。” 香菱下了肩舆,一梅赶紧过来扶着,主仆二人有说有笑地说个不停。 刘慧明看到李力在一边傻笑,喝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小子要瞧热闹,咱们怎么可能遭此大难,这就叫好奇害死猫,猫有九条命都禁不住好奇,咱们只有一条命,以后可不能这么浪费生命了!” 李力一脸惶恐,哀求道,“公子,小人错了,小人以后都听公子的,公子罚我吧,求公子别赶小人走。” 刘慧明严肃地道,“下不为例!你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赶走!” 香菱一瘸一拐地来到刘慧明面前,主动拉起他手,感激道,“今天真是幸亏先生一路照顾,不奴家今天真是要受苦了。” 说完又抿嘴一笑,艳若夏花。 刘慧明看着这不伦不类的一幕有点儿想笑,“唉,别说了,都是我不好,把你害得这么惨!” 香菱宽慰道,“先生快别这么想,能遇到德华真是缘分呢,德华不要忘了来看望奴家。” 都叫上我的字了?刘慧明心中一喜,“好说,等我把事情做完,三天之内就会来看你。” “那奴家恭候德华大驾光临。”香菱福了一福,“奴家先进去了。” 刘慧明也只好拱手作别,“后会有期!姑娘好生歇着吧。” 香菱又福了福,在一梅的搀扶下慢慢地向万红楼里走去。 第23章 兵马未动情报先行 刘慧明找到香菱介绍的客栈,见大门上的店招上写着两个大字——“通顺”,想必就叫通顺客栈了。 跑堂的迎上来,亲切地招呼道,“先生请了,正好有上好的客房,先生要几间?” 刘慧明道,“有没有独院,来一处。” “有,有的”,跑堂的一边冲里面喊话“独院一套”,一边说道,“先生,独院一晚一钱五,可住得?” 刘慧明点点头,扔给他一锭银子,“先住着,不够再跟我说。” 跑堂的顿时眉开眼笑。 跟着跑堂的进到院子里,他发现这个独院还不错,古色古香的,配得上自己的身份。 晓春打来洗脸水服侍刘慧明洗脸,然后又打了一盆给李力和自己洗,小丫头经过几天的磨练已经适应了丫鬟的身份了,做起事来干净利落。 刘慧明让他们自己去吃饭,他则开始着手自己的计划。 他的想法是最好能在秦良玉寿辰之前见到她,大明灭亡是在后年三月份,还有一年半的时间,自己必须在这一年半以内混到高层,至少要能掌握一省才能有所作为。 但是他对这个世界还没施加任何影响力,对大明的国情几乎一无所知,前世的历史知识又太少,想开金手指都没法开,要想完成这个目标何其难也。 “要是能看到邸报就好了”,刘慧明感叹了一声,可惜邸报不是给平民老百姓看的,石砫又太偏,信息落后,就算看到了也是几个月以前的了,用处根本不大。 “到底该想个什么办法呢”,刘慧明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外面的风景,不知不觉地竟然睡着了。 一觉醒来,见外面灰蒙蒙的,也不知道几点了,就大声问晓春,“晓春,几时了?” 竟然没听到回音,刘慧明到外间一看,见晓春斜躺在小床上睡得正香。 这个房间是套房,刘慧明睡里面的大床,晓春就在外间的小床上睡着,那小床应该是专门给丫鬟准备的,她倒是很自觉。 刘慧明也不打扰她,自己一个人出了门,准备出去逛一逛。 刚走出门李力就跟上来了,他一边追一边问,“公子,你要到哪里去,小的跟你一起去。” 刘慧明没说话,和李力一起东逛逛西逛逛,最后来到了一家茶馆前,茶馆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刘慧明在前世就知道,要想打听消息就得学会喝茶。 但这家茶馆逼格太低,根本打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刘慧明只好算了茶钱转战下一家。 但他今天运气实在不好,一连跑了几个茶馆都没有听到有用的消息,反而喝了一肚子苦水。 李力不解地问道,“公子,咱们是要看谁家的茶好喝吗?” “滚蛋!”刘慧明正在找厕所,李力突然开口说话,把他吓了一个寒颤,刘慧明苦笑一声,“你奶奶的,差点儿把老子吓尿了。” 李力嘿嘿地笑了两声,指了指左前方的一个巷子,“公子,那里可以解手。” 解决了内部问题,刘慧明心情大好,“小子,我今天教你第一招,兵马未动……” 李力抢答道,“这个小的知道,是粮草先行!” “滚!”刘慧明又骂了一句,“兵马都没动粮草就运出去了,给敌人送去吗?” 李力迟疑道,“那……那应该什么先行?” “情报先行!”刘慧明给了他脑袋上一下,“什么是情报?情报就是消息,敌人的消息和我们的消息,只有全面了解了敌我双方的情况之后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哦,小的懂了!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李力做恍然大悟状,“我们是出来打听情报吗?” “当然!”刘慧明道,“你知道哪里最容易打听到有用的情报吗?” 李力似懂非懂地道,“茶馆?” 刘慧明道,“茶馆其实算不上,茶馆最多只能打听到市井流言,打听不到高级情报。你看咱们今天,去了四家茶馆了,听到的都是一些张家长李家短的事,听来有什么用?” 李力问,“那要去哪里打听高级情报?” 刘慧明道,“当然青楼妓院了。” “啊?”李力大吃一惊,“万红楼吗?” 刘慧明点头。 李力又道,“那公子怎么不去呢?正好可以去看看香菱姑娘。” 刘慧明又给了他脑袋一下,“她的脚受伤了,又被踩了几脚,我就算去了她也不会出来陪我,不是白花钱吗?” 李力道,“我们是去打听情报啊,又不是去嫖她。” “滚蛋,说话不能文明点吗?”刘慧明真想再给他一下,“你以为那里那么好去,那是要花钱的,你当我是富二代啊?” 李力见他花钱一直都是大手大脚的,还真以为他是个富二代呢,“公子,什么是富二代?” 刘慧明笑道,“你爷爷是穷人,你爸爸发财了,你就是富二代,如果你也像你爸爸那样有钱的话,你儿子就是富三代。” 李力喜道,“小的明白了,富二代就是二世祖。” 说话间,又到了一家茶馆,里面围满了人正在谈天说地。 “这一家可能还有点门道”,刘慧明找了个地方坐下,随便点了一壶茶,一边品着一边注意听周围人们的谈话内容,终于听到了他想要听的东西。 一个大嘴巴端着一壶茶,蹲在长凳上,大声喧哗道,“现在这个世道已经乱了,大明国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放屁,大明国近三百年的江山,岂是那样随便就倒了的”,一个老者气呼呼地道,“大嘴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小心肩膀上的脑袋。” “你不相信,就听我给你说”,大嘴刘继续防炮,“现在咱大明国是内忧外患,外面有满鞑子虎视眈眈,崇祯朝才过了十五年就已经是四次入关了,边墙防线形同虚色,满鞑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朝廷只有在城里躲着,任由满鞑子杀人放火,就是不敢出来打一仗……” 大嘴刘还没说完,就已经有人不耐烦了,“就是,就是,说起来就气人,要是我是皇帝的的话宁愿出去打一仗,死了算求,总比恁个窝囊地活着好。” “像我们白杆仔儿,多硬气,浑河一战,只杀得鞑子抱头鼠窜,哪像朝廷这些官军,活着还不如死了!” 大嘴刘还没说完就被抢了话头,憋着很不爽,大声地吼道,“你们莫急,听我再说内忧!” “是,大嘴刘,快点说!”一个人接口道,“你是不是想说内忧就是闯贼和献贼造反,这个我们都晓得,已经造了十几年反了,朝廷还不是一样在那儿摆着的,造反成不了事的。” “哪个说成不了事”,大嘴刘急道,“我给你们说,你们是不晓得现在闯王有好厉害,以前的闯王只是强盗,走到哪儿抢到哪儿,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啷个不一样嘛?”有人问道,“难道说李自成变了,不是李自成了,变成刘自成了?” 众人哈哈大笑,刘慧明也笑了一阵。 “嘿嘿,说你们不懂,你们还真是不懂”,大嘴刘得意洋洋地道,“现在的李自成有读书人辅佐了,比以前聪明多了,从前年重新出山以来,他收了好几个谋士,牛金星,宋献策,李岩,顾君恩,都是读书人,都能干得很,特别是那个李岩,是举人老爷,学问大得很,有他辅佐闯王,李自成的皇帝位子马上就要到手了。” “李岩有恁个凶啊”,有人问道,“他是诸葛亮转世,还是刘诚意再生?” 大嘴刘道,“说这个李岩是诸葛亮转世,刘伯温再生也不算过分!” “啊,李岩有恁个厉害啊!” “哈哈,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吃闯王,穿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家都欢悦’,晓得这些话有好厉害不?”大嘴刘继续样样得意地道,“这些话都是李岩编出来的。” 第24章 马祥麟贻书问计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仔细思考这些话的内涵。 “原来这些口号是李岩整出来的啊!”刘慧明对这段历史了解不多,但是这几句口号中学历史书里都讲过,他都记得,当然也知道了这个人,不过是在《鹿鼎记》里面了解的。 还没等众人想明白,大嘴刘又洋洋自得地开始讲课了,“你们想啊,在打仗前,派一些人在城市里四处传谣,就传这些话,城里人会啷个想?” “啊!你的意思是说城里的人会开门迎接闯王?”总算有些反应快的人想到了,“闯王来了真的不纳粮吗?要是这样的话,我也开门迎闯王了!” “放屁,你开门试试,老子现在就一刀劈了你!”一人大声吼道。 但随即又有人小声地嘀咕道,“要是真的不纳粮,开门迎闯王也不错,管他们哪个当皇帝呢,反正又不关我的事。” “想得美,吞口水!”大嘴刘啐了一口道,“你们也不想哈,闯王一百多万大军,老百姓不纳粮,他的军队吃石头啊!” 一人小声嘀咕道,“管他吃么子呢,反正不纳粮就行!” 一些人也纷纷附和,大嘴刘有点儿控制不住局面了。 久未发话的老者发话了,“刘大嘴,那你说说闯王是啷个养军队的?” 他后面一个人补充道,“难道闯贼会法术,会变出粮食来?还是那个李岩会法术?” 大嘴刘瞄了那老者一眼,眼神里更得意了,“啷个可能,世上哪有法术能变出粮食来?” 他抽空在茶壶长长的嘴上轻轻的吸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道,“我给你们说嘛,闯王手底下肯定没有人会变出粮食,但是闯王的军队又不能饿肚子,啷个办呢,就只有走一路抢一路了。我听人说,他们打破一个城市以后,一般都是先抢姓朱的,然后抢大户,粮食、牲口、女人都要。抢完大户之后再抢小户和平民,抢完了就让那些遭抢了的人跟着一起造反,晓得了吧。” 说完又瞄了一眼那老者。 “这俩人肯定是一伙的!”刘慧明心中一动,心说秦良玉果然好深的计谋,竟然想着用这样的方法来控制舆论。 “啊,原来是这样”,有人终于明白过来了,“我还以为这些人都是心甘情愿地跟着闯王造反呢,原来都是把粮食抢完了,不跟着就要饿死,没办法啊。” 大嘴刘继续显摆道,“你们知道闯王的军队啷个分配粮食不嘛,我再给你们讲哈”。 “快讲快讲,莫啰嗦”,有人不满地道,“要死啊,吊人胃口!” “嘿嘿,你们不晓得这个事情我打听了好久才弄明白”,大嘴刘丝毫不以为意,“说书的还要给钱才听得到呢,你们又不给钱!” “你爬哟,天一句地一句还想收钱?”众人纷纷起哄,“快讲,快讲,讲得好我请你喝茶。” “这还差不多!”大嘴刘摇了摇手里的茶壶,示意茶博士添水,“我给你们说,被抢了粮食的人一般都会被编成辅兵,平时负责喂牲口,打仗的时候就负责填沟、推车、冲在最前头挖城墙、爬梯子、挡箭,一天吃一顿饭。” “啊,那不是去送死吗?”有人问道,“跑了就是噻。” “跑!你往哪儿跑?后面有闯王的老营压阵,你只要一跑就会被当场格杀,往前冲会死,往后退也是死,但是往前冲的话只要攻下了城池来就会有吃的了,要是你你会啷个选”,大嘴刘故作深沉地道。 “肯定选向前冲啊,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嘛”,人群里的人喊道,“好残忍啊,还真的以为闯王是仁义之师呢。” “哼,仁义之师?你没听过‘义不聚财,慈不掌兵’啊,带兵打仗的哪个是仁慈的?他们的马都是长期喝人血的,见了腥味就像见了母马一样兴奋!”那老者对众人一顿训斥,扫了他们一眼,厉声道,“现在喊你们开门,你们还开不开啊?” “不开了,打死都不开了!” 又有人大声问道,“难道中原那些人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晓得吗?难道都是哈子(傻子)?” “嘿嘿,等晓得的时候,城门都已经开了,晚都晚了,完都完了”,老者说,“后悔都来不及了,大嘴刘说得好,继续说。” 大嘴刘继续说道,“如果这些人还不死,就是老兵了,闯贼就会选一部分编成外营,闯王现在有三十多个外营都是这么来的,外营的人当然比辅兵好的多了,每天可以吃两顿饭了,也不用去送死了,只要等到辅兵掏空城墙以后,他们才会开始攻城。” “嗯,外营不错啊,”有人说道。 “外营是不错,但还是没得内营好,内营你们晓得不?”大嘴刘又设个悬念,但没等他们回答就自问自答道,“内营就是闯王的老营,大都是陕西人,战斗力最强了,一般都是骑兵,一个人两匹马,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反正你又追不上,流贼流贼就是这么个流法!” “哦,这样啊,”人们终于恍然大悟道,“闯王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大嘴刘,你是啷个晓得这么清楚啊的啊?” 大嘴刘和老头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我有个族弟是大帅的亲兵,不知道跟闯王打过多少次了。他前几天回来了,我一问他就全告诉我了,让我们千万不要信闯王那些胡言乱语,什么闯王来了不纳粮,都是骗人的,不纳你们的粮,要纳你们的命啊!” 大嘴刘说得活灵活现,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一个中年人又问道,“大嘴刘,你那兄弟有没有说大帅现在在哪里,是在打献贼还是在打闯贼?” “献贼现在在凤阳中都,前段时间挖了太祖的祖坟,把皇帝气了个半死”,大嘴刘大笑道,“至于闯贼嘛,现在就在河南,七月份在朱仙镇大败官军,朝廷主力损失惨重,连丁总督都被皇帝抓起来要处死了。打完官军好像又去围开封了,大帅现在驻扎在襄阳,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和闯贼遇上了,到时候我们白杆仔儿又要扬名了。” “你说错了,献贼挖皇帝祖坟是崇祯八年的事了”,有人反驳道,“皇帝还赦免了他呢?” 大嘴刘摸了摸耳根,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反正献贼现在在南直隶肯定是没错了,好像打了败仗,现在日子不怎么好过。” “大帅在襄阳,听说左爷爷也在襄阳,有当世最勇猛的两员大将镇守,闯贼一定不敢来吧?” “呃……这……”大嘴刘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讲出来。 那老者朝他微微点头,“大嘴刘,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大嘴刘得了许可,又抖起来了,“咱们大帅自然是不用说的,但是左总爷啊,唉,真是一言难尽啊。” 众人忙问,“左总爷怎么了?” 大嘴刘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按理说有我们大帅在,又有左总爷这样的猛将镇守,襄阳又是坚城,自然万无一失。但事就坏在左总爷身上了,他在朱仙镇战败以后,跑到襄阳,把襄阳城里城外搞得乌烟瘴气,襄阳的百姓敢怒不敢言,都想着等闯王来了去投奔他呢。” “啊……”众人大吃一惊,“襄阳民心已失,大帅岂不是危险了?” 大嘴刘丧气地点点头,“我那兄弟回来就是送信的,大帅对襄阳的形势很担忧,写信回来问老太君,请老太君出主意呢。” 刘慧明仔细听着,他们说的大帅应该就是马祥麟,他现在在襄阳,河南西南方是南阳,南阳再往西南就是襄阳了,他记得李自成在襄阳称王,建立了政权。 结合后世和现在的情况来看,马祥麟肯定没守住襄阳,多半战死在那儿了。 刘慧明突然想到了办法,不能这样让马祥麟死了,他要救他出来,只要能做到一定会得到秦良玉的信任的,凭他的资历和人望,自己就不愁前程了。 其他人还在叽叽喳喳,有的说孙传庭现在督师中原五省,一定能灭掉李自成,有人又说到时候秦少保会再次出山挽救局势。 刘慧明却没心思听下去了,他知道孙传庭明年就会死,秦良玉前年那一场败仗之后现在还没恢复元气,就算现在出山作用也不大了,现在中原能打的军队已经不多了,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刘慧明又坐了一会儿,算了茶钱就领着李力来到街上,李力声音有点儿发颤,“公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大明国真的快要亡了吗?” 刘慧明淡淡地道,“嗯,差不多了,就这两年了。” 李力脸都白了,“公子,你说以后是闯王坐江山还是献贼坐江山,我看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大明的花花世界交给他们真是太可惜了。” 刘慧明道,“他们两个哪个都坐不稳江山,都不是那块料。” 李力不解地道,“那谁会坐江山啊?” 刘慧明笑了笑道,“你哥让你读书你不读,现在知道知识不够用了吧,你想想历朝历代有几个造反头子当了皇帝的?” 李力想了想道,“汉高祖刘邦和本朝太祖皇帝都是义军首领啊?” “还有吗?”刘慧明反问道,“除了这二人还有其他人吗?这几千年来造反的那么多人就这两个人成功了,你再好好想想,秦朝最先起来的闹事的是谁,得了江山的又是谁?元朝最先起来闹事的是谁,得了江山的又是谁?” “嗯,也是,我明白了”李力说道,“肯定朝廷的地方官最后会当皇帝,像曹操那样的人。” 刘慧明笑而不语。 第25章 石砫土司城故地重游 刘慧明美美地睡了一觉,换了一身新衣裳,准备去见秦良玉。 他手里现在有四个法宝,再加上一套完美的说辞,相信一定可以见到她的。 他前世来过石砫,也游玩过石砫土司城,知道石砫土司建于南宋高宗年间,距今已有四百多年了,好像是乾隆年间才改土归流,中间经历了六百年的传承。 现在的土司是秦良玉,其实她只是代理土司,土司本来是她的丈夫马千乘,但是他在万历年间因得罪了矿税监邱乘云被冤枉入狱,后来死在了狱中。 此案当时闹得很大,万历皇帝还没老糊涂,觉得马千乘并无大罪,就没有追究马千乘的责任,此事便不了了之。 现在想来真是奇怪,老马明明受了冤屈,竟然还要感谢万历皇帝不追究责任,也是醉了。 由于马千乘的儿子马祥麟当时年龄还小,不能理事,就由秦良玉代理土司职责,相当于垂帘听政。 李力一边听着刘慧明讲石砫土司的事一边跟着往前走,“公子,朝廷的人害死了马老太爷,为什么秦老太君还要为朝廷效力啊,要是我的话就算不造反也绝对不会这么积极为朝廷打仗了。” 刘慧明笑道,“所以你只是个普通人,秦少保却是个大英雄!” 说话间就到了土司城外,二人抬眼望去顿时觉得好气派,不愧是朝廷敕封的国大府邸啊,在这个年代绝对可以称之为豪宅了。 不过刘慧明来自现代,什么样的建筑没见过?一个小小的土司城还激不起他的景仰之情,可李力就不同了,他可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气势恢宏的建筑,感觉人都矮了一截。 二人来到侧门外,还没靠近就被兵丁拦住了,一个长相黝黑,大手大脚却又英气逼人的土司兵站在二人面前,掷地有声地喝到,“什么人,到此何事?” 刘慧明从袖洞里摸出自己那一枚婚介,在土司兵面前晃了下,朗声道,“在下刘慧明,字德华,乃是京城人士,奉家主之命来拜见秦少保,有要事相商。” 土司兵喝到,“你家家主姓什名什,速速道来。” 刘慧明不慌不忙地道,“家主姓周。” 土司兵愣了一下,思索良久才道,“既如此,请到耳房稍等,待我秉明老总管。” 说完引着刘慧明二人进到大门,在右侧耳房里坐下。 刘慧明也不着急,端坐着不动如山,他做销售出身,商业谈判经历了不少,这点儿气度还是有的。 不一会儿一个汉子端来茶盏放在刘慧明面前,至于李力,他还没有资格。 刘慧明端起来喝了一口,皱了皱眉,便不再喝了,因为实在不是什么好茶。 李力有点儿惴惴不安地道,“公子,你先前不是说你是夔州人氏吗?后来又跟香菱姑娘说是辽东人氏,现在又变成了京城人氏,你到底是哪里人氏啊?” 刘慧明笑了笑,“这个你不用管,等会儿进去之后不要说话,一切看我的眼色就行了,今天就是带你来见一下世面。” 李力默然。 又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有一个老者出来接见,老者满脸皱纹,看不出实际年龄,但从走路的步伐上看倒不是很老。 刘慧明赶紧站起身,抱拳行礼道,“小生刘慧明,拜见阁下,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老者拱手还礼,“老朽马云,乃是土司城的管事,听说你有要事要拜见少保,少保年事已高,不方便见客,特命老朽来知会一二,如有得罪,还望刘公子不要见怪。” 马云?刘慧明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镇定,这个社会重名的太多,何况还要算上古代呢? 刘慧明摆摆手,道,“不怪,不怪,此事重大,请恕在下无礼。临行前,家主郑重告诫若非当着秦少保本人不得泄露一丝一毫。” 马云一张脸古井不波,丝毫没有通融的意思。 刘慧明没办法,只好又把婚介摸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马云,“请将此物呈给秦少保,秦少保老人家一见此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马云颤抖着双手拿着婚戒端详了很久,最后哆哆嗦嗦地告了声罪过,消失在了门洞里。 刘慧明叮嘱道,“此事成与不成都不能声张,还请老先生谨记。” 老者一拱手,“公子放心!” 老者走后,李力疑惑地道,“公子,你给老者的是什么东西?那老者怎么感觉很激动,有很害怕的样子?” 刘慧明啐了一口,道,“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免得到时候小命不保。” 李力吐了吐舌头,闭嘴不言。 刘慧明指了指自己那碗茶,示意让他代劳,李力大喜,忙不迭地端起来小口喝起来。 马云终于回来了,见刘慧明仍然端坐着,心里对他的养气功夫佩服不已,忙上前道,“少保有请刘公子。” 刘慧明交待了李力几句,就跟着马云七拐八拐来到后院。 可能跟马家世代都是武将有关,土司城虽然宏大,装饰却比较粗糙,没有轻纱薄帐,没有姹紫嫣红,只有青石绿瓦,老树盘根。 二人来到秦良玉的议事房,刘慧明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马云才出来把他引了进去。 刘慧明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房间的布置,面上虽然平静,但内心却波涛汹涌。 这是他第一次同古代的伟人打交道,秦良玉的地位在现在相当于军分区司令,在他那个年代自己两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他怎能不紧张? 刘慧明还没走到客座上,就听一个苍劲的老妇人的声音传来,“有远客驾到,未能远迎,老身失礼了。” 刘慧明定睛一看,就见主座上坐着一个高大的老妇人,大手大脚,大脸大眼睛,看模样有点儿像中国女篮的运动员郑海霞,但是她身上那股气质哪是郑海霞可以比拟的? 老妇人年龄不小了,脸上满是皱纹,但说话却中气十足,虽穿着普通的土家族衣裙,除了佩戴土家族特有的首饰外没有多余的修饰,却显得十分干练又有威仪。 刘慧明赶紧鞠躬行礼,大声唱道,“晚辈刘慧明,字德华,拜见秦少保,祝秦少保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哈哈,刘先生也知道老身要过寿了吗?”秦良玉哈哈大笑,笑声苍劲有力,“多谢先生不远万里来为老身祝寿,老身这就谢过了。” 刘慧明拿出包装好的肥皂,双手递给秦良玉道,“这是小生仿西洋人的技术做出来的胰子,可以用来洗衣裳或者沐浴,土司城上人口众多,正好用得上,连同制作秘法,一并呈与少保,酒当时给少保的寿礼了,请少保笑纳。” 秦良玉愣了一下,接过肥皂,打开闻了一下,道,“不错,挺香的,怎么用?” 刘慧明道,“平时胰子怎么用,这个就怎么用,只是比胰子去污能力更强,也更便宜。” 秦良玉呵呵笑道,“如此,多谢刘先生了。” 笑过之后就把肥皂交给马云,嘱咐他收好。 刘慧明愣住了,这可是划时代的产品啊,秦奶奶居然毫不在意,也太淡定了吧! 又说了会儿闲话,秦良玉问了一些北京的事情,刘慧明就按之前演练好的胡扯一通,也不知道有没有漏洞,但是他打听过秦良玉已经十多年没去过北京了,不可能什么事都了解得那么清楚的。 秦良玉听刘慧明说着北京的情报,良久才道,“先生不辞劳苦,翻山越岭地赶来石砫,不仅仅是为老身祝寿一件事情吧?” 刘慧明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道,“晚辈确实非只为拜寿而来,而是有其他事情相商。” 说完瞥了一眼旁边的马云。 马云知趣地退下,秦良玉手里把玩着刘慧明那一枚婚戒,喃喃地道,“如此巧夺天工的物事,来历必定不同凡响。” 刘慧明压低声音道,“这是娘娘从陛下的龙床上当着陛下的面取来的。” 秦良玉浑身一抖,马上向北跪下,激动道,“陛下!微臣叩谢陛下隆恩,但有差遣,老身万死不辞!” 刘慧明也赶紧跪下,心里赞道忠臣啊,真是千古忠臣啊!只是这反应也太过激了一些吧? 他哪里知道在古代皇帝的地位堪比神灵,秦良玉这种反应实属正常、 刘慧明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对古人的三观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26章 老太君,有一场泼天大功等着你 佩服归佩服,该演的戏还得继续演下去,等秦良玉站起身来,刘慧明才发现史书上说秦良玉身材高大,所言不假啊,就算现在已经七十岁高龄,身材仍然不比刘慧明矮多少。 秦良玉端详着手上的戒指,又看了良久,突然厉声道,“大胆贼子,胆敢欺瞒于我!” 说罢大步向前,紧握拳头照着刘慧明的脑袋就要砸下去。 刘慧明早有准备,静静地站着根本没有闪避的意思,只是沉声道,“少保且慢!” 秦良玉果然是吓他的,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才佯怒道,“怎么,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就凭这么一件小小的物件就像让本将相信你的身份?” “在下当然不止这一个信物!”刘慧明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块腰牌,双手递给秦良玉,道,“请老太君过目。” 秦良玉放开拳头,伸手接过腰牌,看了一下,道,“嗯,锦衣卫内城百户,这还差不多!” 刘慧明暗道好险,要不是自己计划周详,今天定然性命不保,古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秦良玉坐回座位,沉思良久才沉声道,“不知骆指挥使派先生前来,有何吩咐?” 刘慧明顾左右而言他,“晚辈并非是骆指挥使派来的。” “哦?”秦良玉愣了一下,“你是周国丈派来的?” 刘慧明心说你这脑子反应好快啊,“老太君高见。” 秦良玉脸上略过一丝鄙夷,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不知国丈有何差遣?” 言语中充满了不屑,看来周国丈的人品不怎么样啊! 刘慧明收摄心神,正色道,“不知道老太君对当今局势作何感想,请实话实话,不必有所顾忌。” 秦良玉又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道,“大明已病入膏肓,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刘慧明点点头,也沉默了,大明局势艰难,明眼人都看得到,“少保英明,天下人都知道的道理,可惜有的人就是看不明白,还在争权夺利,玩得不亦乐乎,岂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想我大明三百年国祚,就要终结了,每想起此事,不禁潸然泪下。” 秦良玉虽是武人,但更是个女人,看到刘慧明眼泪汪汪地,自己也有些想哭,但她征战了一辈子,早已见惯生死,眼泪可比刘慧明值钱多了。 秦良玉摆了摆手,宽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朝代更迭是常有的事,先生不必过于伤怀!我辈更应当同心同力,挽救大明于危难之中才是,哭哭啼啼的,像个女儿家,成何体统?” 刘慧明收摄心神,很快便止住了悲伤,看到秦良玉那一张意味深长的脸才觉得自己演过头了,忙收住泪水,轻声问道,“少保觉得,大明之后,谁人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李自成还是张献忠?” “此二人,鼠辈尔,有何德何能,胆敢觊觎神器!休得污了老身的双耳。”秦良玉哼了一声道,马上又反应过来了,“先生何出此言,难道先生不是大明的臣子,不是大明的子民,为何要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休得试探老身的忠心,老身一家满门忠烈,对大明自是忠贞不二!” 刘慧明试探够了,可不想把她激怒了,这个女人可是会杀人的。 “老太君的忠心,天下人尽知,晚辈鲁莽了,还请少保勿怪。” “说吧,具体何事”,秦良玉不置可否。 “事情是这样的,最近朝堂在议论迁都南京,奈何文官御史反响极大,陛下久不能决,因此很是苦恼”,刘慧明小声道,“陛下其实有意迁都,奈何祖制有云,天子当守国门,君王当死社稷。” 秦良玉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先生接着说。” 刘慧明道,“皇后娘娘得知此事,心急如焚,奈何后宫不得干政也是祖训,也只能干着急。恰好遇到周国丈进宫探望,就将此事说出来,请国丈出个主意。” 秦良玉不说话,刘慧明只得继续胡诌下去,“周国丈平时只顾着捞钱,哪有什么主意,只好哼哼哈哈地搪塞过去了,引得皇后娘娘极为不满。” 秦良玉仍然不言语,刘慧明继续道,“周国丈回到府里觉得此事重大,就找心腹之人商议,才出此下策。” 秦良玉点了点头,道,“要老身如何做,带兵将陛下护送到南京吗?请先生出示密旨,老身明天就点兵聚将,杀向京师。” 刘慧明一脸黑线,老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冲动啊,石砫到北京可不近呢! “非也,非也!陛下都还未作决定,怎有密旨?”刘慧明道,“国丈征得皇后娘娘同意,决定秘密遣在下来拜访少保,将会运作马帅移驻天津,并掌管天津水师,事有不逮,大帅即可护送陛下从海上南巡。” 对于刘慧明明明是锦衣卫,怎么又成了周国丈的门人一事秦良玉丝毫不以为意,不该问的绝对不问,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处事原则。 秦良玉思索良久,终于点头道,“如此甚好,免得朝堂文官聒噪,陛下虽未明言,但老身晓得如何做。” 刘慧明顿时放下心来,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秦良玉接着道,“不过,老身自从前年作战失利,兵卒损伤惨重,目下已无兵可用,粮草也不足,前年老身曾向邵巡抚建言,老身尽起两万溪峒之兵,由土司府出一半粮草,朝廷出一半粮草出川剿贼,奈何朝廷也无粮可给,只得作罢。现下鞑子又时不时入关骚扰,兵少了可不能保证天津卫的安全。” 刘慧明对秦良玉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忙道,“这个无需少保操心,临行之前,指挥使大人特意交代在下,不必急着回京,就在石砫协助老太君练兵,之后一起率军勤王即可。” 秦良玉道,“如此,有劳先生了。” 又说了一会儿行动细节,刘慧明拿出上午做好的陶瓷炸弹,朝秦良玉笑了笑,道,“至于守城,老太君不必担心,有此物,任他千军万马,也如草鸡一般。” “此乃何物?”秦良玉问道,“万人敌吗?做工如此粗糙,万人敌可比此物乖巧了。” 刘慧明笑道,“少保别看此物做工粗糙,却威力惊人,比万人敌厉害百倍,又不需要引火,直接扔出去就能爆炸,方圆十丈以内,人畜皆不可活!” “哦,有这么厉害?”秦良玉吃惊道,“给我看看!” 说罢就要伸手来抢。 刘慧明急忙道,“不可,此物危险之极,不能近明火,不能碰撞,少保乃千金之体,不可轻易犯险。” 秦良玉不以为然地道,“不妨,不妨!老身年已七十,早已活够啦!” 刘慧明仍然拒绝道,“请少保指定一处地方,晚辈亲自演示给少保看。” 秦良玉见刘慧明执意不肯,只好罢手道,“好,好,如此甚好!” 吩咐道,“云飞,你召集儿郎们去校场观摩新式万人敌。” 云飞就是马云的字。 马云应了一声,并没有进来,直接下去了。 秦良玉对刘慧明道,“先生先去,老身歇息片刻即来。” 说罢,叫过来一个下人领着刘慧明往校场去。 刘慧明走后,秦良玉坐着思考了一会儿,秦翼明从偏房走了进来。 秦良玉问道,“翼明,这事你怎么看,这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秦翼明端详着手里戒指,想了想,道,“可信八分!” 秦良玉道,“如何说?” 秦翼明道,“这人刚才进来的时候我见了,此人举止沉稳,雍容大气,绝非市井小人,应该是见过大世面的。这枚指环做工如此精细,必是宫中之物,身份上应该没有问题。” 秦良玉道,“你接着说。” 秦翼明道,“虽然他身上没有密旨,但这件事太过重大,圣上又爱惜名声,自然不可能给出什么密旨,只有拿这个信物出来了,成与不成于皇上都无所谓。” 秦良玉点头道,“这倒是当今圣上的行事作风。” 秦翼明起身走了几步,想了想道,“这件事情我们要是做成了,就是泼天大功一件,做不成也没什么,把兵马撤回来就是了,就算朝廷要追究,也无凭无据,陛下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精力责怪我们私自调兵。” 秦良玉点点头道,“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为了我们马秦两家,就赌一把。” 秦翼明道,“只是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秦良玉想了想,“不急,见机行事。” 第27章 试验新武器 刘慧明来到校场,里面已经聚集了一二百人了,都是按照特有的队形排列的,远看就像一把锥子。 他一边扫视着众人,一边在心里暗自佩服,军人家庭就是不一样啊,只要一声令下立马就能集合起来,随时保持战备状态。 一个年轻而洪亮声音从他背后响起,“祖母,您老急急地召集孙儿来此,有什么稀奇玩意儿让孙儿见识啊!” 刘慧明寻声望去,见是一个壮实的小伙子在说话,小伙子比自己还高一些,大概一米八多一点,生得魁梧彪悍,一看就深得秦良玉的优良基因的遗传。 小伙子也看到了刘慧明,正要开口说话,秦良玉却止住了他,道,“万年,过来!祖母给你介绍,这是京城来的刘先生,特意来给我祝寿的,寿礼就是这个万人敌,哈哈。” 秦良玉说完又对刘慧明道,“刘先生,此乃吾长孙,马万年,今年十九了,去年刚成亲,一直嚷嚷着要去前线支援乃父,老身老了,总想把他留在身边享受天伦之乐,不该啊!” 刘慧明朝马万年拱拱手道,“在下刘慧明见过万年贤弟,贤弟安好!” 马万年拱手还礼道,“刘先生好,这个万人敌很厉害吗,怎么用,可否教小弟使用?” 刘慧明正要说话,就听一个尖锐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大哥,大哥,你来的好快啊,也不等等我,哎呀,表叔也来了,侄儿见过表叔!” 刘慧明看去,见一个翻版马万年正朝他跑过来,不过,他脸上多了一股文气,像个读书人模样,但是马家一门老少都是武将,连娶的儿媳妇都是花木兰,就算是读书人也是虎虎生风,英武逼人。 一个中年人笑着骂道,“你小子,油嘴滑舌的,都要成亲了,还这么轻浮!” 马万年喝道,“二弟,你来的好迟,都已经过了三鼓了,要是在军中,你的屁股就要开花了。” 秦良玉哼了一声,那少年当即噤若寒蝉。 马万年指了指那中年人,又指了指少年,道,“刘先生,这是我表叔,这是我二弟万春,今年十七了,不好练武,就喜欢读书,酸溜溜的,你别理他。” 刘慧明哈哈大笑,朝马万春拱手道,“在下刘慧明见过万春贤弟,马家文武双全,真让人欣羡不已啊!” 秦良玉看人来得差不多了,就大声对众人道,“今天把儿郎们召集起来,就是要让你们见识一下,刘先生新做出来的万人敌,至于威力如何,我也不知道,就请刘先生给我们演示一下。” 说完又对刘慧明道,“刘先生,要是你敢骗我,就算你是京城来的贵客,我照样拿万人敌炸了你!” 校场上的人哈哈大笑,气氛轻松了不少,刘慧明也笑道,“要是真的比不上现在的万人敌,不需少保动手,晚辈自己了断就是了。” 马万年的表叔叫秦翼明,是秦良玉娘家侄子,和出征在外的马祥麟是表兄弟,前几年因为剿匪不力被文官弹劾罢职在家,已经闲居七八年了,他算是白杆兵的中坚力量了。 刘慧明把一个小瓷罐交给他,却被马万年截了胡。 马万年一把抢过小瓷罐,大笑着说,“我来,我来!” 众人笑盈盈地看着他,秦良玉和秦翼明也知道这小子爱出风头,连说都懒得说他。 刘慧明交代了注意事项,马万年走到校场边,看着远处一个小房子道,“刘先生,就把那个房子炸了吧,怎么样,能炸平吗?” 这个小瓷罐比他之前做实验那个可大多了,至少装了五斤炸药,要炸毁一个茅草棚根本不在话下。 刘慧明问,“那么远,你扔得过去吗?” 马万年大笑道,“先生,你瞧好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马万年单手举着小瓷罐,以现代社会扔铅球的姿势奋力一掷,小瓷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到房顶上,紧接着就听到碰的一声巨响,一朵黄云腾空而起,在众人的惊愕声中,小房子顶盖已经被掀开了,四堵墙被放倒了两堵。 马万年一脸兴奋,一边跑一边大叫,“太厉害了,太厉害了,任他千军万马,只要一个就解决了,太爽了,哈哈,哈哈!” 马万春有点儿担忧地道,“如此利器,于国于家自是大大有益,只是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死于战争了。” 秦翼明哼了一声道,“哼,妇人之仁,在战场上,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你要这样想,上了战场最先死的就是你!” 秦良玉大笑道,“刘先生,此物果然非同凡响,果然比现在的万人敌要厉害得多。不知先生还有多少?若是能将此物用于军中,大明有救矣!” 刘慧明淡然道,“还有三个!” 众人一片哗然,这么厉害的万人敌,居然只有三个了,太可惜了! 马万春代众人问道,“刘先生,此物极难制作吗?” “非也,非也!”刘慧明拽文道,“此物的原料也平常,不过硫磺、硝、碱、猪油、菜油等寻常物事,只是在炼制过程中,极其危险,不能太热,不能磕碰,不能见一丁点火光,否则立马爆炸!” 秦良玉道,“如此说来,倒也却是艰难,不过为了大明的江山,再艰难也要制造出来,还请先生不要藏私。” 刘慧明正容道,“那是自然,晚辈此次前来就是要将此物的炼制之法贡献出来,请少保命人准备材料,到时我亲自教授炼制之法。” “好,刘先生高义。”马万年插话道,“有此物,我白杆兵在战场上更添一利器,可保我白杆兵战场不败。” 刘慧明拱手谢过,话锋一转道,“不过此物在下以后还是要献给朝廷,土司城现在可以大量制造,至于以后,可听朝廷旨意就是。” 秦良玉点点头道,“自当如此!” 众人又讨论了一番才散去,刘慧明又跟着秦良玉回到书房,把炸药需要的材料,制作工艺以及注意事项全部说了出来,马万春亲自动笔书写。 秦良玉自去安排采购原料,建立工坊,不再细说。 晚上,秦良玉宴请刘慧明,刘慧明也不拒绝,吩咐了李力一声,让他安置好晓春。 不多时,两桌丰盛的饭菜就已经摆在了大厅里。 秦良玉一身戎马倥偬,虽是女性,酒量甚是了得,秦翼明更是海量,刘慧明上辈子是做销售的出身,喝酒自是不在话下,马万年兄弟也很能喝,几轮喝下来,众人就熟络了,也就随便了。 刘慧明酒到杯干,毫不做作,让马家兄弟好生佩服。 喝到最后,除了秦良玉年纪大了喝了几杯就回后堂以外,其他四人都喝得大醉,刘慧明还和马家兄弟结拜起兄弟来了,刘慧明年龄最大,自然是大哥了,马万年二弟,马万春三弟,至于秦良玉知道了会怎么想,他们可就管不着了。 第28章 土司府的早晨 刘慧明一觉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竟有些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好像不是在客栈里,管他呢,反正自己现在无家可归,在哪儿睡都是睡。 起来喝了杯水,又继续拥被而眠,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睡不着了,醉了酒的人都知道,只要睡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天还没亮,刘慧明窝在被子里想事,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磨蹭了好一阵还是睡不着,只好起床出去跑步,他已经很久没锻炼了,现在是个乱世,锻炼好身体,以后就算逃命也比别人跑得快些。 刘慧明穿好衣服,就有人推门而入,一个半大姑娘端着木盆进来服侍。 刘慧明感叹了一声,有人服侍真好啊,自己真是爱死这个时代了。 叫起李力,出了门,才发现自己还在土司城,秦奶奶很照顾自己嘛,还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独院。 刘慧明对李力说道,“我们去校场跑步,打熬筋骨,为以后报仇做准备。” 李力大喜,跟在刘慧明身后一起来到校场,里面已经热火朝天了,打拳的、练枪术的、提石墩练力量的男女老少都有,忙得不亦乐乎。 刘慧明哈了一口冷气,叹道,“这些人好早啊。” 李力茫然地问道,“公子,我们做什么?” 刘慧明道,“先热身,再跑步!” 简单地做了几个动作,刘慧明带着李力开始绕着校场跑圈,他已经好几年没跑过步了,才跑了一圈,就气喘如牛,感觉肺都要炸了。 李力倒是不错,绕着校场跑了三圈才停下来,见了刘慧明,打趣道,“公子,你身体太差了,要多打熬啊。” “这次,你……你说得对!”刘慧明喘着气道,“咱们练练力量,先做五十个俯卧撑。” 李力不解地问,“什么是俯卧撑?” “跟着我做就是了!”刘慧明趴在地上,大声道,“看着。” 但他又半途抛锚了,做了三十个就再也做不动了,差点直接趴在地上了。 “啊……”李力大吼一声,“我做不动了。” “算了,做不动就别做了!”刘慧明道,“咱们去玩点儿其他的。” 之后二人又去校场练习石锁、这个他就不会了,好在有武师教,刘慧明很快就学会了。 石锁其实和哑铃差不多,都是练臂力的,但是具体练法却大不一样,除了像哑铃那样练练臂力以外,练石锁一般都要从各种角度抛起来,再单手接住,不仅可以练上肢力量,还可以练腰腹力。 刘慧明抛了几次差点儿砸到自己的脚,被武师鄙夷地贬去站桩了。 刘慧明一边站桩,一边观察场上的局面,他看到警告过他的那个刘二爷在练大刀,那大刀至少有好几十斤,在他手里却像个玩具一样,被耍得虎虎生风,一点儿尊严都没有。 马万年兄弟也在,马万年和一个大汉在对练大刀,马万春则和一个女子在拆招。 他的目光很快就被那女子吸引了,刘慧明目测她差不多有一米七左右。女子手持钢刀,马万春持长枪,二人你来我往,打得叮叮当当,虽然马万春比那女子高了半个头,然而打起架来却也难分伯仲,不多时就吸引了一堆人观看。 刘慧明看得津津有味,这个女子拥有运动员一样标准的身材,匀称而健美,浑身上下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刘慧明感叹了一声,“啊,美女啊,好久没见到美女了。” 马万春见久战不下,就故意卖个破绽,引诱那女子上当,岂知那女子大叫一声“想坑我,没那么容易!”一刀磕偏马万春的枪头,便欺身而上,要做鱼死网破的打算。 马万春忙跳出圈子,笑道,“妹子越来越厉害了,二哥胜不了你啦!” “哼,还没打完就认输,真没劲!”女子恼道,“我找大哥练去!” 马万春忙笑道,“好,好!你找大哥,让大哥一刀劈了你!” “你爬开!”女子怒道,“等会儿我回来再劈了你!” 说完大步来到马万年面前,也不打招呼,直接一刀劈过去,口里大声喊道,“看刀!” 马万年挥刀一格,大叫道,“来得好!” 二人单刀对单刀,马万年的刀法势大力沉,招数简单实用,每一刀都带着呼呼的风声,那女子的刀法灵巧,虽然力量不如马万年,可也打了个旗鼓相当。 马万年一边挥刀格挡,一边赞道,“这一招好,哎,这招也不错!” 那女子气急了,大声叫嚷道,“快用力!不然,我真劈了!” 马万年笑道,“好!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暴风刀法!” 说罢,抡起大刀一刀一刀地劈下去,每一刀都朝着那女子的脑袋上招呼,那女子没办法只得挥刀格挡,没几下就被逼得不住后退。 马万年把她逼到校场边上,女子再退就要退到坎下去了,退无可退之后,索性放手一搏,不再防守,两人对攻起来。 马万年咦了一声,随即大笑道“哈哈,不错!” 二人又打了一阵,那女子手里的刀被磕飞了,终于无计可施,只得认输。 马万年收刀而立,笑道,“怎么样?大哥这暴风刀法,不错吧!” 那女子极不服气,哼了一声,道,“什么暴风刀法?就是凭力气大,用力劈而已,有什么好的!” 马万年不以为然地道,“我这刀法虽然看起来简单,但要上了战场却最实用了,这是父亲专门为我量身打造的,岂能有错!你那刀法,看起来花样繁多,但是架不住我这力道,大巧不工,一力降十会,哈哈!” 那女子又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走了。 马万年撇下她不管,捡起两把单刀,继续和那大汉对练,那大汉手持一柄大刀,守得严丝合缝,并不时展开进攻,还一边格挡一边指点,“左刀监、右刀抹;架十字、斫虎口……” 边打边教,显得游刃有余。 二人又打了一阵,马万年终于停手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汉水,笑道,“双刀在遇到高手的时候力量太分散,还是不如大刀啊。” 那大汉沉声道,“双刀巧,单刀稳,各有所长。” 刘慧明站得两腿酸麻,终于支持不住了,见马万年练完了,便上去打招呼。 马万年见刘慧明过来了,也赶紧打了一声招呼。 刘慧明朝兄弟二人拱手道,“二位贤弟好武艺,在下好生羡慕!” 马万年道,“兄长过誉了,离杨叔还差得远呢!” 刘慧明道,“就是刚才和你拆招的大哥吗?他刚才好像没用全力吧。” 马万春道,“就是他,他叫杨璟,是我们土司府的第一高手,我兄弟二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刘慧明有指了指那女子道,“那个姑娘也很厉害啊,我看万春贤弟都有点儿应付不过来。” 马万春笑笑道,“那是舍妹嫣然!我没跟他认真打,真要打,她不一定打得过我!” 马万年撇撇嘴道,“还不一定打得过你,这么说来,你也不一定打得过他了?让你平时勤练武艺你老是偷懒,现在知道丢脸了吧。” 第29章 马万年:火器有个屁用!!! 马万春撇嘴道,“现在这个年代刀法再好,也抵不住大哥那一颗万人敌啊。” 马万年也道,“是啊,有了万人敌,以后的仗都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马万春道,“大哥此言极是,兄弟翻遍史书,才发现近年来,战争已经改变了好多,以前打仗双方真刀真枪的对砍就是,现在有了火器,攻城用火炮,杀敌用火铳,打仗轻松多了。” “火器有个屁用,我大明官军不知道吃了多少火器的亏”,马万年不屑地道,“萨尔浒一战,大明就是依赖火器,结果一败涂地,被满鞑子冲了过来,一个回合就一溃千里。除了火炮还有点儿用,其他的火铳、震天雷、万人敌都不怎么样,还不如大刀弓箭来得实在!” 马万春辩解道,“兄长此言差矣,我看以后打仗都是靠火器了,现在大明吃火器的亏,是不会用火器,是火器质量差,士卒操练不到位导致的,跟火器没多大关系。” 马万年撇了撇嘴,继续争辩起来,刘慧明细细地听着并没有发言,却对马万春刮目相看,他能看出以后的战争走向,真是不得了啊,以后一定要和他深入交流一下。 只听到万马春道,“我以后要建立一只纯火器的部队,兵士每人一把火铳,用沐王爷的三段射击法,每旗一门火炮,再配发一些震天雷,万人敌,鲁密铳。攻城的时候集中所有火炮攻城,鲁密铳射杀敌方大将,现在有了刘先生的新型炸药,用火药炸开城门就行了。撤退的时候火炮先行,火铳手垫后,可保万无一失。” 刘慧明震惊了,这货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这简直就是现代军队的标准版本啊,比自己想的可周密多了。 马万年道,“你想得太美好了,这么一只军队谁供养得起,只怕朝廷都养不起,我们石砫土司穷山恶水,这几年南征北战亏空严重,你想都别想!” 刘慧明也被勾起了谈兴,道,“愚兄的想法正好和三弟不谋而合。” 马万春喜道,“啊,大哥也这么想啊,我已经和大哥因为问题争论过多次了,奈何他一直觉得我在痴人说梦。” 马万年道,“兄弟知道大哥高才,请大哥分说一二。看看到底是我故步自封还是万春痴人说梦。” 刘慧明想了想道,“不知道二位贤弟可有研究战争史,就是自从有战争以来的战争形势的发展?” 马万年道,“这个要看三弟了,我这人,不喜欢读书。” 马万春道,“小弟虽然读过一些,却也不太明白,请大哥细说。” 刘慧明道,“据愚兄翻遍史书得知,战争历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春秋时期的战争,以战车对垒为主,以打败对手,让对手认输即可,并不以杀人为目的,二位贤弟可赞同。” 马万年一脸茫然,看来他平时确实不怎么读书。 马万春道,“确实,确实!大哥这么一提醒小弟就明白了,春秋时期打仗就是这样的。” 刘慧明道,“所以说,宋襄公不肯半渡而击楚军,在当时来说是对的,他是在按照春秋时期的战争规则在打仗。” 这一次马万年听懂了,兄弟二人点头称是。 刘慧明又道,“到了战国,战争就变了味儿,开始变成以杀人为主,以灭国为目标,才有了秦将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卒,楚霸王坑杀二十秦兵俘虏的事情。但是战国后期的战争形势又不一样了,自从赵灵武王胡服骑射开始,骑兵便成了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在骑兵没有出现之前,双方的战争过程比较缓慢,就算是大胜或者大败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自从骑兵出现以后,步兵面对骑兵,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马万春道,“确实,到现在为止骑兵面对步兵都还有极大的优势,想我大明面对北方鞑子骑兵就是办法不多,近二百年以来常处于只挨打不还手的局面。” 马万年也点头称是,“咱们中原王朝,面对骑兵确实办法不多,只有诸葛武侯和岳武穆取得过胜利”。 刘慧明道,“二位贤弟有没有想过,假如你们作为一个战国时期的人,看到现在的骑兵到处称王称霸,你们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战争已经变了?” 马万年道,“嗯,不错,大哥这么一说,战争确实是在发生变化。” 马万春附和道,“战争的变化是一点一点发生的,不是一下子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你们知道最初的骑兵是什么样的吗?”刘慧明自问自答道,“最初的骑兵是没有马鞍的,当时的士兵就是骑裸背马冲锋,骑兵也不是用刀杀敌,而是用马来踩死敌人或者冲散敌人的阵型的。到了东汉时期,才有了马鞍,北魏时期又有了马镫,又过了一百多年到了隋朝才有了马蹄铁,骑兵才算是基本成型,前后差不多有七八百年时间。” 马万春大为佩服,“听大哥一席话,小弟才知道,原来骑兵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发展才有了如今的样子。” 马万年道,“后来呢,战争又如何在变?” 刘慧明道,“骑兵到了唐朝基本上就已经定型了,总体来说不外乎重骑兵和轻骑兵以及骑马步兵三种,轻骑兵打的就是速度,简单地说就是快,辽国和蒙古骑兵就是轻骑兵,轻骑兵虽然优势很明显,但是冲阵和攻城却是短板,一旦敌人有准备了,轻骑兵基本上就没用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马万春附和道,“那重骑兵呢?” 刘慧明道,“重骑兵牺牲了速度,加强了防护,讲究的是碾压,是专门用来对付重步兵的,因为重步兵也跑不快。西夏的铁鹞子、金国的拐子马都是重骑兵,不过他们的缺点也很明显,速度慢了很容易成为靶子,特别是现在有了火炮以后,重骑兵基本上就见不到了。” “确实!”马万年也附和道,随即又问,“那现在的鞑子八旗兵呢?他们好像既不是重骑兵,也不是轻骑兵。” 刘慧明道,“严格来说,他们应该是重装骑马步兵,上马可以冲阵,下马可以步战攻城,应该是历来最强的兵马了。” 见两人脸上表情严肃,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刘慧明宽慰道,“不过,骑兵发展到现在也基本上到头了,很快就要被淘汰了。” 第30章 马万春:我一定要打造一支纯火器 “骑兵会被淘汰?”二人大不以为然,马万年难以置信地道,“什么兵马会淘汰骑兵?” 刘慧明看了看马万春,“当然是万春兄弟说的火器兵了。” “火器兵?”马万年大摇其头,“怎么可能?” 刘慧明笑道,“你想想,一人一骑那么大的目标,多好瞄准啊。” “就是!”马万春也道,“我要是有一支火器兵,才不怕什么鞑子、流寇呢。” 刘慧明道,“咱们不妨好好地总结一下火器的发展历程,到时候你们就能想到,火器兵天生就是骑兵的克星,最终一定会淘汰掉骑兵的。” 马万年虽然不服气,但还是耐心地听着。 刘慧明侃侃而谈道,“火药出现在唐朝,是道士在炼丹的时候意外发明的,最初火药的配方有一百多钟物质,包括现在的硫、硝和木炭粉,甚至还有鸡蛋清,老鼠屎,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东西。” 马万年哈哈大笑道,“太搞笑了。” 马万春笑着补充道,“当时发明火药也不是用来打仗用的,是用来做爆竹的。” 三人又笑了一阵,刘慧明道,“有了火药做基础,后来才有了火炮和火铳,二弟现在觉得火铳无用,那火炮呢,是否也觉得无用?” 马万年笑道,“火炮还是很有用的,用来守城和攻城都是很厉害的,至于火铳嘛,嘿嘿!” 刘慧明道,“火炮最早用于战争是在北宋时期,炮管不是铁的,是竹子做的,把竹子掏空,把火药灌进去,敌人骑兵冲锋的时候就对着马点燃,马匹听到爆炸声,就会被惊到,阵型自然就乱了,所以最早的火炮是用来吓马的。” 马万年哈哈大笑,马万春也笑了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火炮居然是这么个用法,后来呢?” 刘慧明道,“后来炮管变成了榆木,就是把榆木掏空,在里面加入火药和铁块,就像现在的佛朗机炮一样,发射散弹。再后来又变成青铜炮身,然后是现在的铜炮和铁炮炮身,后来才加上了轮子。” 马万春道,“小弟发觉火炮的发展和骑兵一样都是一点一点逐渐改变的,到现在已经变成战争的利器了,大明现在还能撑下去,可以说是仗着火炮之利。” 刘慧明点头道,“二位贤弟来设想一下,以后的火炮怎么变?” 兄弟二人想了一会儿,马万春道,“我看火炮以后会变得越来越轻,射程越来越远,移动越来越方便。” 马万年道,“我猜以后的火炮除了小弟说的那些外,质量会变得越来越好,不像现在的火炮打几炮就要散热,正要用的时候偏偏用不上,急死个人。” 刘慧明道,“有没有想过炮弹的问题?我看以后的炮弹会变成开花弹,打出去炮弹直接在敌阵中爆炸,就像打出去一枚万人敌一样。” 马万春惊喜地道,“如果能造出这样的炮来,那就没有骑兵什么事了?” 刘慧明道,“其实把万人敌用投石机抛出去就可以达到这种效果,只是射程太近了,准星也不够。” 马万春道,“未来肯定能做出用炮管打出去的开花弹的。” 马万年道,“真做出来了,到那时我们武艺练得再好都没用了!” 想到这里,兄弟二人不由得感到一阵悲凉,自己从小苦练杀敌技能,到时候却抵不过别人一炮。 刘慧明等他们缅怀完了身世才接着道,“我们再来说一下火铳,你们是不是对现在的火铳也不满意,操作繁琐、装填太慢、容易炸膛、准头又低,效果还不如弓箭?” “嗯,对”,马万年道,“我就是因为这些才不用火铳的,老实说太危险了。” 刘慧明道,“火铳这些缺点都是可以改进的,但火铳有一个很大的优点……” 马万春抢答道,“省力!一个人练习射箭,从小开始练,至少要三年才能开得动弓,每次打仗最多射二十箭就没力气了。但是火铳不一样,如果火铳没有那些问题的话,开一枪只需要扣一下扳机,就算扣一百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训练一个火铳手,几天时间就够了,比弓箭手快多了。” 刘慧明道,“三弟看得好明白,难怪刚才能说出那些火器知识来。” 马万春谦虚道,“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的,比不得大哥,随口就说出来了。” “其实我也反复琢磨了好几年!”刘慧明道,“火铳其实也是在改进的,最初是火门枪,后来变成了火绳枪,现在火绳枪也已经过时了,流行的都是燧发枪了。” 马万春道,“我听说过燧发枪,不过击发率低了点,只有六七成,哑火率太高。” 马万年道,“还是没有弓箭来的快!” “慢慢来吧,总会变好的。”刘慧明道,“你们这里有没有火铳?可以借我一只,我好好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等我改进好了,一定比弓箭快!” 马万春道,“以前祖母缴获过一些,等会儿给你送一支过去。” 刘慧明谢过,道,“你们觉得燧发枪比起火绳枪来是不是进步了?” 兄弟二人齐声道,“确实!” 马万春道,“燧发枪不用点火,大风天,下雨天都能用,开枪速度快了很多。” 刘慧明道,“对了,这就是一大进步,至于炸膛,只需要精炼钢铁就可以解决,哑火率太高只要选择上好的燧石,增加弹簧的力量就可以解决,并不是什么难事。” 马万年点头道,“确实,这些都不难,只是现在朝廷人浮于事,没有认真去做。” 刘慧明道,“咱们现在回想一下就能发现,火铳其实已经很成熟了,只要加强质量管控,一定能造出一批质量上乘的火铳,如果能像三弟说的那样编练一支纯火器部队,用三段射击法,只要严明纪律,有钢铁般的意志,要消灭一支骑兵根本不在话下。” 马万春面有得色,马万年道,“这也只能想想,我听祖母说,以前有个徐尚书就上过疏,最后什么都没做成,反而便宜了鞑子。” 刘慧明知道他说的是徐光启和孙元化、孔友德等人的事,叹了一口气,道,“要想打造这样的军队,必须要朝廷各个部门通力合作才行,光靠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所以啊,咱们还是拿起大刀长矛冲锋吧。” 一席话说得两人垂头丧气不已,刘慧明宽慰道,“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虽然每个人都知道火铳是未来的战争利器,但是咱们现在没有这个条件,还是只能用大刀长矛。” 马万春鼓起勇气道,“我以后一定要打造一支春火器兵马!” 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好啊,我支持你。” 第31章 结拜三兄弟 三人说话间,天早已大亮,晨练的人也逐渐散去了。 马万年道,“大哥还没吃早餐吧,咱们先吃饭吧,边吃边听大哥的高见。” 刘慧明谦虚道,“高见说不上,只是走过的地方比较多,见识宽广一些而已。” 三人来到饭堂坐下,土司府的早餐很简单,稀粥、馒头和咸鸭蛋,刘慧明很久没运动了,一口气喝了三大碗稀粥,吃了四个馒头和两个咸鸭蛋。 吃过饭,三人就在餐厅里坐着闲聊,兄弟二人问东问西,刘慧明有问必答,最后又拐到了火器上。 刘慧明道,“可能你们还不知道,现在的西洋人无论是火炮还是火铳都已经大大超过了咱们大明,如果大明再不迎头赶上,别人就打到家门口来了。” 马万年兄弟大惊道,“真的?” 刘慧明道,“为兄怎么会骗二位贤弟?你们知道佛朗机炮和红夷大炮很好用吧?这些都是弗朗机人制造的,大明只是仿制的,这也说明他们的造炮技术肯定比大明要好。” 兄弟二人想了想,点头称是。 刘慧明又道,“佛朗机炮还是正德年间传入的,到现在已经过了一百多年了,难道西洋人在这一百多年里一点儿进步都没有吗?” 马万春道,“大将军炮也是西洋人造的,莫非就是从佛朗机炮进步来的?” 刘慧明想了想,实话实说道,“这个不太明白。但是我知道一个事实,红夷大炮在大明虽然是战争利器,在西洋却很一般,他们还有很多威力更大的火炮。” 二人大惊失色“真的?” 刘慧明肯定地道,“其实很容易想出来的,倘若你们是西洋人,会把自己威力最大的火炮卖给大明吗?” 二人齐齐摇头,马万春道,“我肯定要把好的留给自己用,次的卖给别人。” 刘慧明笑道,“这不就对了嘛,西洋人肯定还有更厉害的火炮,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马万春背上已经出了一身汗,颤声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居然没想到。朝廷那一帮人也没想到,真是尸位素餐,误国误民!” 马万年哼了一声道,“那帮人只知道骂人,争权夺利,推卸责任,有几个是在实实在在做事的。” 刘慧明宽慰了几句,补充道,“其实就算是红夷大炮,传到大明也已经三十年了。” 马万春吃惊地道,“难道红夷大炮也已经落伍了?” “应该差不多吧!”刘慧明道,“西洋现在处于列强争霸时代,和东周列国差不多,战法、武器的发展都很快。” 刘慧明给他们大致讲了一下西洋的情况,二人如听天书,拜服不已。 刘慧明道,“再给你们说一件事情,这件事是真的,不是推断,就在去年红毛鬼打败了西班牙人,占据了整个东番岛,大明上下居然对此无动于衷!” 马万春道,“东番岛?那里是蛮荒之地,有什么用?占据了就占据了呗。” 马万年哼了一声道,“小弟说得好轻松,祖宗之地,岂能说丢就丢!” 刘慧明用手指蘸了点儿茶水,在桌上画了一张简易的海岸图,标注了长江黄河,台湾,澳门等处,“你们看看这个图,这里就是东番岛,以前是被西班牙人占据的,西班牙人就是我们所谓的弗朗机人,弗朗机其实是两个国家,一个是西班牙,另一个葡萄牙,两个国家挨得很近,我们就以为是一个国家。占据澳门的就是葡萄牙人,占据东番岛的是西班牙人,现在西班牙人被红毛鬼打跑了,红毛鬼其实叫荷兰人,也叫尼德兰人,国家在西班牙和葡萄牙北方,是现在西洋最强大的国家。” 刘慧明说完把剩下的海岸线补充完,包括西亚,非洲地中海,欧洲都画出来了,然后标出来西班牙、葡萄牙、法国、德国和俄国的位置。 兄弟二人盯着地图看了大半天,对刘慧明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慧明又给他们讲了地理大发现,顺便又把北美洲和南美洲画了出来。 二人半天都没说话,直直地盯着地上看了很久,双双朝刘慧明拜倒,“兄长真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我兄弟二人能大哥结拜,真是三生有幸啊。” 刘慧明拱手还礼,继续说道,“东番岛的大小相当于夔州府,种粮食一年可以三熟,荷兰人占据了东番岛,可以养几万兵,再加上他们重视商贸,有船队补给,就算养十万兵马都很轻松。你们好好看看它的地理位置,对大明真的无关紧要吗?” 马万年毕竟年长几岁,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荷兰人这是在觊觎我大明的财富啊。听说西洋人都擅长航海,只要占据了东番岛,整个大明沿海都在红毛鬼的威慑之下,大明海岸将防不胜防。” 马万春也看懂了,不禁汗流浃背,良久才道,“我大明再不奋起,恐怕将有亡国灭种之忧。” “亡国灭种倒不至于,西洋各国虽然船坚炮利,但是人口太少,又远隔重洋,虽然不能让我们亡国灭种,但绝对能让我们很不痛快,至少比倭寇的危害要大很多!” 刘慧明把话题拉回来,继续说枪炮知识。 “现在西洋人基本上用的都是燧发枪了,他们炼铁技术优于大明,所造枪支质量精良,很少炸膛。而且,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手工打造枪管了,是用车床钻枪管,一台车床一天可钻出两三根枪管,而大明现在还在用手工打造枪管,打一根枪管要半个月,而且他们的火药也比大明优良,昨天我给大家展示的就是他们造出来,我是冒着生命危险偷学到的,二弟还敢说火器不如弓箭吗?” 刘慧明一席话说完,马万年大囧,心道这才叫真正的先生啊,他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一躬到底道,“大哥大才,小弟我万分佩服,先前真是夜郎自大了。” 马万春也拱手作揖道,“昨天见了大哥,只觉得先生虽然有才,只不过是个高级匠人,现在才觉得先生知识之渊博,大明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刘慧明谦虚道,“为兄对二位贤弟说这些别无他想,只是想告知二位贤弟,大明已经落后了,我华夏民族也已经落后了,再不奋起直追,长久下去,真会有亡国灭种的危险,你我兄弟还年轻,余生当以拯救大明,拯救华夏为己任,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们上下而求索!” 兄弟二人马上躬身道,“我兄弟二人自当听从大哥教导,以后为大明,为华夏鞠躬精粹,死而后已。” 马万年道,“昨晚我们已经结拜为异性兄弟,当时我们都喝醉了,现在我们再重新结拜一次。” 刘慧明大声道,“好!” 三人来到天井,焚上香炉,面对初升的太阳一起拜下去,大声道,“我刘慧明(马万年,马万春)今日结拜为异性兄弟,以后自当勠力同心,为民族,为国家,为家族,奋斗终生!” 三人念完,刘慧明想到还差点什么,马上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兄弟二人也跟着大声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第32章 秦良玉的小考验 搞定了两个小朋友,以后在石砫基本上可以畅行无阻了,刘慧明喜滋滋地回到房间,正准备回客栈去看看,秦良玉就派人来请了,他只好去见秦奶奶了。 秦良玉和秦翼明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刘慧明进来,秦良玉马上爽朗地笑道,“德华一介书生,既能豪饮,还想着磨练筋骨,不错,不错!” 刘慧明歉然道,“昨夜真是孟浪了,今天也只是活动了一下筋骨而已,祖母见笑了。” 秦良玉愣了一下,道,“刚才得知你和我两个孙儿结拜为异性兄弟,老身受你一声也使得,不知德华下榻何处,有几人跟随?” 刘慧明道,“孙儿前天刚到石砫,暂时住在通顺客栈,目前就一个小厮,一个丫头。” 秦良玉道,“如此,就请搬到都督府来歇脚吧,有事也方便商量。” 刘慧明大喜,“多谢祖母厚爱,孙儿感激不尽,说句实话,孙儿颇为窘迫,身上所带银两已然不多,有祖母提供免费食宿,孙儿就能省下一大笔开销,真是感激不尽。” 秦良玉大笑,对秦翼明道,“德华光明磊落,不浮夸,也不掩饰自己的窘迫,真君子也。” 秦翼明道,“男子汉大丈夫,理当如此。” 刘慧明讪讪地道,“孙儿自幼家贫,想考功名却屡试不中,反而弄得自己更为窘迫了,后来索性不再考了,在京城偶遇西洋人汤若望,对其西学颇感兴趣,近几年一直醉心于西学,到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 “哦,德华大才,昨天的万人敌威力可见一斑,大明定无第二人能造出如此威力巨大的火药来”,秦良玉感叹道,“那个什么肥皂也甚是好用,老身留了点,剩余都都赏给府中女眷了,想必他们也是十分喜爱的。” 刘慧明打蛇顺杆上,“这个肥皂是制造火药的废料造出来的,祖母如果运用得法,可为府中增加一笔收入,也可用来供养兵丁。” 秦良玉惊愕不已,喜道,“如此甚好,待火药造出来之后,德华再去指教这肥皂的制作之法,我已派人筹集相关材料了,再过两三天工坊就建好了,倒时德华不要藏私,你和万年他们已经结拜臣兄弟了,这里也是你的家。” 刘慧明笑了笑,道,“祖母,明人不说暗话,肥皂造出以后,孙儿要分一成利润。” 秦良玉人老成精,早已活得通透了,对刘慧明的要求自是满口答应,“如此甚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苦心孤诣发明肥皂制作之法,自当分润一笔,以后也好成家立业,人无钱世事艰难啊。” 刘慧明笑了笑道,“多谢祖母理解孙儿的难处!” 刘慧明一口一个祖母,一个一个孙儿逗得秦良玉欢喜极了,“待会儿与德华议完事情再与德华立下契约,老身百年之后,后人也会遵守的,德华放心。” 刘慧明再次谢过,道,“祖母寿辰将近,这些事还是待祖母寿辰以后再议不迟。” “不,现在情况紧急,怎能拖延”,秦良玉打断道,“我已让翼明下了征兵令,待万人敌造出来就随德华一起赶往襄阳,与吾儿汇合,之后就听德华的号令了。” 刘慧明大喜,连说不敢,“到时自然万年叔父的号令为准,孙儿跟着学习战阵之道就行了。” 秦良玉瞟了一眼秦翼明,后者微微颔首。 刘慧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开口问道,“据孙儿所知,闯贼自七月在朱仙镇大败官军以来,目下正在围攻开封,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秦翼明道,“闯贼已经是第三次打开封了,开封城墙高大,贼军要想打下开封,也不是一时三刻的事情。” 刘慧明想了想,道,“闯贼重新出山以来,连战连捷,士气正旺,特别是七月在朱仙镇大败官军以来,丁督师下狱,左良玉逃往襄阳,中原地区几无敌手,任其驰骋,这样下去,就算开封城池再高大,也抵不住贼军日夜攻打。” 秦翼明点头,“德华继续说下去。” “孙儿一点儿浅见,祖母和表叔见笑了”,刘慧明笑了笑,道,“开封城有一个极大的弱点,就是它在黄河堤坝之下,黄河已经形成了地上河,对开封来说极度危险。加之黄河现在又已经进入秋汛了,闯贼若掘河灌城,开封可就危险了。” “掘河灌城?”秦良玉愣住了,“闯贼若如此,几成禽兽矣!” 刘慧明淡淡地道,“他们早已杀人如麻了,多死几十万人在他们看来又算得了什么?” 秦良玉叹道,“如此说来,开封危矣。” 刘慧明道,“唯一的希望就闯贼想不到,只要想到一定会这么做。” 秦翼明道,“闯贼帐下现在人才济济,不会想不到的。” 秦良玉又问,“倘若开封一下,闯贼将何去何为?” 刘慧明故意沉吟了一会儿,道,“开封一破,中原之地再无人是闯贼对手,闯贼下一步有可能西攻陕西,也有可能下湖广,夺取江南。孙儿认为下湖广的可能性大一些,因为一来陕西有孙传庭在,闯贼应该不会轻易犯险,二来陕西是个穷省,闯贼就算打下来了用处不大,反而是个累赘。而湖广乃是天下粮仓,有句话叫‘湖广熟,天下足’,李自成要养活军队,粮食是最基本的要求。” 秦良玉和秦翼明颔首不语。 刘慧明接着道,“湖广虽然有左良玉驻守,但他是出了名的逃跑将军,叔父恐为之所累矣,还请少保早做准备。” 秦良玉默然无语,这人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德华所言甚是,我们该做何准备?” 刘慧明想了想,道,“待火药工坊建好之后,由我亲自传授制作之法,五日内就可学成,到时请祖母派遣部分工匠赶往襄阳,筹集火药的相关材料,待闯贼来攻襄阳,晚辈料定左良玉必定不会死守,叔父忠于王事,必会死战。襄阳城高池深,只要有足够的新式火药相助,定能守住一段时间,李自成军队庞大,不耐久战,时间久了肯定拖不起,到时候咱们发一只军队星夜赶往襄阳,与叔父内外夹攻,闯贼必败。” 秦良玉内心震惊不已,这人不仅懂奇技淫巧,见识也极高,真不知道以前在干什么?真的如他所言,在埋头苦读吗? “如果这个策略行不通,我们可以实施一次斩首行动!”刘慧明见姑侄二人不说话,接着道,“襄阳靠近汉水,李自成要打襄阳必定要渡河,我们可以事先埋伏起来,趁他渡河时半渡而击,效果好的话可以斩杀他的前军主将。” 秦良玉频频点头,赞道道,“此法甚好,两个方略具体用哪一个,就要因时而异了。” 第33章 议筹军粮,此路不通 敲定了作战方案,接下来就是如何实施了,秦良玉不住地叹气,见刘慧明不明所以,只得缓缓地道,“方略很不错,但现在却有一个极大的难处。” 刘慧明一惊,道,“不知孙儿能否帮上忙?” 秦良玉道,“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石砫土司男儿常年征战,折损严重,前年玛瑙山一败,精锐损失殆尽,至今都未恢复元气。” 刘慧明心中一惊,心道,那咱们刚才在干什么?大姑娘家的打亲家——空口说空话? 秦良玉接着道,“不过,即便如此,老身仍有两万兵力可调动。只是粮草却极度短缺,德华计谋虽好,没有粮草支撑计谋再好也是枉然。” 刘慧明一拍脑门,这个问题确实比较严重啊。 秦良玉和秦翼明对视一眼,坐而不语。 刘慧明想了想,道,“不知两万战兵一天需要消耗多少粮草?” 秦翼明答道,“大明的官军一个战兵一般配置两个辅兵,我白杆兵吃苦耐劳,一个战兵只配一个辅兵,因而这两万人只有一万战兵,另一万是辅兵。” 刘慧明愕然,“那战兵一天多少口粮,辅兵一天多少口粮,牲口一天又配备多少口粮?” 这次换秦翼明愕然了,“这……没这么算过。” 刘慧明只得继续问,“那我们是怎么计算口粮的?” 秦良玉听得直想笑,见刘慧明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恶样子,只好粗略地介绍了一下,最后总结道,“其实常年打仗之人,不用算都知道一万兵马需要多少口粮。” “这……”刘慧明有点儿三观尽毁的感觉,半晌没说话。 秦良玉道,“德华有话不妨直说。” 刘慧明道,“我原以为咱们的士卒军粮供应是有标准的,比如每天主粮、蔬菜、肉蛋、盐巴、烟酒都有一个定量标准,出征前只需要按照这个标准配给,很快就能算出来,在路上也可以时时监控,亏空了随时都可以补齐。” 这次轮到秦良玉二人半晌无语了,士卒还要吃肉、吃蔬菜,还要吃烟喝酒,这是打仗还是当大爷? 秦翼明首先缓过劲来,言不由衷地夸奖道,“德华倒是给了我一个不错的主意,以后可以考虑用这个法子筹集粮草。” 秦良玉也微笑着点头赞同。 刘慧明问道,“如果两万人出征,战兵和辅兵各一万,每日需要多少粮草?” 秦良玉道,“算上骡马,一天至少要一千石。” 刘慧明算了一下,从石砫到襄阳,在路上至少要耽搁一个月,就是三万石粮草,而秦良玉最多只能拿出五千石来。 秦良玉双手一摊,“不知德华可有法子?” 刘慧明想了想道,“也没有其他法子,兵贵精不贵多,只有少带兵去了,我认为带五千精兵足以。” 秦翼明质疑道,“以五千对五十万,这仗怎么打?” 刘慧明心说,你就算把两万人都带去又能怎样?还是不够看的。 “还有一个办法!”刘慧明想起了他以前看小说那些穿越主角靠打土匪过日子的事了,“这一路去襄阳,肯定有很多土匪吧,不如咱们去端几个,补充一下军粮的同时顺便也可以练练兵。” 秦良玉哈哈大笑,摇头苦笑不已。 刘慧明莫名其妙,难道这个法子也不好使?可穿越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吗?男主角穿越过去之后靠种田和打土匪就可以步步高升,最后成为一方诸侯,怎么自己过来了就不行了? 秦翼明解释道,“德华不知民间之事,凡是过得下去的人,谁会去当土匪?” “原来如此!”刘慧明又想到一条驱虎吞狼之计,“听说摇黄土贼正在川东一带活动,可不可以打打他们的主意?” 秦良玉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坚决地摇头道,“此万万不可。官军是去剿贼的,怎能趁火打劫?” 刘慧明又道,“那能不能沿途购粮?” “购粮?”秦翼明道,“这个年代,粮食比金子还贵,谁会把粮食拿出来卖?” “那找沿途州县摊派呢?”刘慧明再次追问道,“咱们是正义之师,他们出点儿粮食不过分吧。” “不行,不行!”秦翼明否决道,“州县早已不管客军的粮草了。” 刘慧明又想了几条计策,都被秦良玉姑侄一一否决了,到最后刘慧明也无话可说了,事情比他预计的要严峻得多。 三人都不作声了,场面顿时陷入僵局。 最后,刘慧明总结道,“祖母,表叔,石砫疲乏,产不出这么多粮食,以孙儿之见,要筹集粮食必须走出去,到外面去想办法。” 秦良玉颔首道,“德华此言有理,但还是得拿个具体的章程来,大军万一断粮,可是会哗变的。” 刘慧明心说,你们不能解放思想,我想了这么多计策,都被你一一否决了,我能有什么具体的章程? “还有最后一个法子!”刘慧明想了想道,“可以换粮。” 秦翼明问,“如何换粮?” 刘慧明道,“我听说在广东、福建一带有几种新作物,是从西洋引进的,产量很高,分别叫番薯、土豆和玉米,番薯春夏之交种植,秋冬之际收获,亩产可达三四千斤。土豆亩产也在两千斤上下,可以种两季,立春种一季,初夏可收获,立秋种一季,过年的时候就可以收获。咱们可以派人到那边去引进,如此明年石砫的百姓就不会饿肚子了。” 秦翼明想笑,明年才能收获,可我们现在没有粮食怎么办? 秦良玉眉头紧锁,“德华此策虽好,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刘慧明道,“所以我才说要换粮嘛,用明年收获的新作物换这次出征的粮食。” “这……”秦翼明愣住了,“此去广东数千里,往返得小半年,恐怕来不及啊。” 秦良玉一抬手,制止了秦翼明,“不知这番薯、土豆是何物?产量真有那么高吗?” 刘慧明详细地介绍了一下这几种新作物,最后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能引进这几种新作物,不仅仅是石砫,就连四川乃至大明都不会有饥馑之苦了。” 秦良玉静静地听着,良久才道,“德华此策不论行与不行,都应派人去广东、福建一带寻获这种作物。只要把这几种作物引到石砫,就可解我土民的饥馑。” 秦翼明点头答应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刘慧明黔驴技穷,只得起身告辞,“祖母,表叔,孙儿无能,暂时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待我下去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想到其他法子,如果有办法了我再来向两位大人汇报。” 秦良玉点头,“想不出来也没关系,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 刘慧明嗯了一声,告辞出来了。 刘慧明走后,秦良玉对秦翼明道,“你看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人?” 秦翼明缓缓地道,“侄儿仔细观察了他两天了,发现此人真是看不透,见识广博却又对大明陌生得很,有时候连基本的常识都不清楚;为人倒是很爽快,但是心机又很深沉,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 秦良玉道,“你觉得他对我马家有没有恶意?” 秦翼明道,“现在还看不出来,他把那么重要的火药制作之法都给了我们,却不提任何要求,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秦良玉想了想道,“他可能是想利用我们达成他的目的。” 秦翼明觉得姜还是老的辣,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白杆兵战力强悍天下皆知,他肯定是冲着白杆兵来的。” 秦良玉道,“方才我以军权试他,他不知是机警还是没听明白,竟然连到手的兵权都不要。” 秦翼明想起刚才设的局,也有些摸不透。 秦良玉思索良久才道,“应该是他想立这个功劳,可自己又没有一兵一卒,所以就来说服我们,让我们和他一起做这件事。” 秦翼明道,“这么说,他有可能根本就不是皇上派来,他就是想火中取栗!” 秦良玉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秦翼明问道,“那我们还要不要听他的?” 秦良玉喝了口水,想了想道,“听!继续听,还是之前那个意思,边走边看,这件事要是成了就是泼天大功,成不了也没什么,对我石砫没有任何损失。顺便让万年出去见见世面也不错。” 姑侄二人记忆已定,如果刘慧明知道了,也不知道到底谁在在算计谁呢。 第34章 刘慧明:挖兄弟的墙角不是我的作 刘慧明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晓春已经来到了土司城,在外边小床上安置下来。 刘慧明道,“晓春,你三哥呢?” 晓春看到刘慧明,心里欢喜极了,跑过来行了个礼,道,“公子,我三哥出去了,刚才大公子过来了,三哥就拜他为师了,和大公子练武去了。” 刘慧明心说,这小子倒是有眼光,拜了一个背景这么强大的师父。 刘慧明道把手里的契约文书交给晓春道,“把这个收好,千万不要丢了,后半辈子就靠这张纸了。其他东西收拾好了吗,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住了。” “嗯,这个地方好,不用花钱”,晓春一边接过契约一边道,“昨天下午香菱姑娘身边那个叫一梅的丫鬟来找公子,请公子有空去万红楼,香菱姑娘有请。” 刘慧明一想起香菱姑娘那优美的歌声,柔美的身段,销魂的猫步以及那一张小麦肤色的脸,心里就是一动,不过,自从得知他是马万春的女人之后,他的心思就淡了。 这个社会不像后世那样文雅,搞不好就要丢小命!再说了,挖兄弟的墙角不论是在现在还是后世都是很不道德的事。 刘慧明道,“知道了,你当时怎么回的的话?” 晓春道,“奴婢就说公子去土司城拜见少保了,她又问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奴婢就说不知道。那种地方脏死了,公子不要去,好不好?” 刘慧明赶紧维护自己的形象道,“放心,本公子肯定不会去的。” 既然美女有约,自己怎么可能不赴约呢,即便不能啪啪啪,说说话也好啊。 吃过午饭,刘慧明怀揣一瓶甘油信步出了院子,找了个下人问了一下万红楼的行情,得知二两银子就可以玩全套了,就算是见香菱姑娘也用不到十两银子。 “公子,你进去之后,先有乌龟过来招呼你,你打赏几文钱就够了,后面的鸨儿要得贵些,一钱银子也能搞定,之后就是制酒席了,这个就看公子的心意了”,下人一边羡慕地看着刘慧明一边说道,“一般的姑娘也不过二两银子,香菱姑娘的闺房,小的就不晓得了,总之贵不到哪儿去,咱们石砫是个穷地方,贵了去不起的。” 刘慧明打赏了他几文钱,摇头晃脑地走了。 来到万红楼,刚到门口果然有一个年轻的龟公迎了上来,谄笑道,“公子,您好久没来了,快里面请。” 刘慧明心里想笑,这拉皮条古今中外都是一个样啊。 随便打赏了他几文钱,刘慧明理都不理他,直接往里面闯。 龟公忙拦住他,谄媚地笑道,“不知道公子可有相好的姑娘,小的这就去通报。” 刘慧明一边在桌子前坐下,一边道,“香菱姑娘在不在?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摇夏扇的小书生有事求见。” 龟公应了一声就走了,不一会儿老鸨过扭着腰肢来了,“哎呀,是刘公子啊,真是不好意思,对不住刘公子了,香菱公子正在陪客人,今天怕是没空了,公子有没有别的中意的姑娘,姐姐马上给你安排。” 老鸨儿其实不老,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身材略微有些发福,正是丰乳肥屯的巅峰状态,刘慧明觉得这个老鸨真是太有诱惑力,笑道,“如果是妈妈亲自上阵的话,不见香菱姑娘也行”。 笑话!现在才下午两点不到,谁会这么早来逛青楼? 老鸨儿一怔,随即咯咯笑道,“奴家早已人老珠黄,哪敢侍候公子?映月、怜月都是不错的姑娘,公子何不换个口味儿?” 刘慧明知道老鸨在忽悠自己,就像后世中介卖房子一样,贴一套价格极低的房子出来当诱饵,等你打电话过去一问,对方马上就说,哎呀不好意思,那套房子已经卖出去了,我再给你推荐其他的房子,你看行不? 刘慧明上过几次当早就学乖了,怎么可能再上当? 喝了一口茶,把脸一沉,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既然香菱姑娘没空,在下改日再来吧。” 说罢就站起身准备离去,老鸨儿立马伸手将她轻轻地按在座位上,嗲声嗲气地道,“哎呀,公子别急嘛!我再去看看!” 刘慧明冷笑了一声,要说套路深,你能深得过老子这个现代人? 没多久,老鸨儿就扭着水蛇腰出来了,“哎呀,公子真是有缘人啊,客人刚走,香菱现在正在梳妆,公子稍后。” 看来不打赏是不行了啊,刘慧明摸出一颗碎银子,大概有几钱重,直接扔进了老鸨儿的衣领里,顺便在那里摸了一把,意味深长地道,“现在应该梳洗好了吧!” 老鸨儿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娇声道,“公子好劲道!” 刘慧明的脸反倒红了一下。 跟着老鸨儿来到香菱的房间门口,刘慧明收摄心魂,漫步进到香菱的房间,一眼就看见一个宫装女子正凭栏看着他,不是香菱是谁? 香菱今天这身女装比西沱那一身好要美上不少,稍高的颧骨被刘海盖住了;因为梳了发髻,大饼脸也小了不少,变成一张圆脸,显得大气了不少。虽然皮肤还是那么黑,但和一身深色的襦裙搭配,也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刘慧明拱手行礼道,“在下刘慧明拜,字德华,京城人氏,见过香菱姑娘,姑娘安好?” 香菱咯咯地笑道,“刘先生何故行此大礼,你我既是熟识,先生何故要装作不认识奴家一样。” 刘慧明心道哥们约过你好几次,你都爱理不理的,跟我玩欲擒故纵,要说装逼你可比在行多了。 见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只好随便想了一套说辞,“哎,姑娘差矣。世界每天都在变,姑娘在变,我也在变,先前的你已经不是现在的你了,先前的我也不是现在的我了,所谓飞矢不动,就是这个道理,今日的我见到今日的你,当然要重新认识了。” 他也不管对不对,反正就是一顿胡扯。 香菱差点被绕晕了,一边吩咐一梅上茶,一边恭维道,“先生好高深的言论,奴家却是听得不太明白,何为飞矢不动?” “这是一个西洋哲学问题,和咱们中国人的白马非马一样出名。”刘慧明笑着解释道,“飞矢不动就是说射出去的箭其实是不动的,就是这个意思。” 香菱愣道,“怎么可能,先生会定身法吗?” 刘慧明在香菱对面坐下,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今天的香菱姑娘已不是昨天的香菱姑娘了,我刚进门时的姑娘已经不是现在的姑娘了。箭也是一样的,刚射出去的箭已经不是在弦上的那支箭了。” “哦,奴家懂了,箭没动时间在动,是这个意思吗?”香菱姑娘恍然大悟道,“原来先生故弄玄虚逗奴家耍呢。” 说完又捧着脸咯咯地笑起来。 刘慧明笑道,“如果按照这个逻辑的话,我以前说过要祝你永葆青春就不是一句空话了。” 香菱姑娘掩嘴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伸手拉着他的衣袖,把他引到茶室,道,“先生请喝茶,奴家给先生弹个曲助兴。” 刘慧明跟着她来到茶室,一梅早已泡好了一壶茶,给他们二人各倒上了一杯,刘慧明端起来喝了一口,香菱的曲子已经响起来了,调子一如既往地听不懂,一如既往地不知道美在哪里。 刘慧明一边喝茶,一边听着曲子,一边打量着香菱,眼前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像个刚毕业的高中生,肤色是现在不流行但却是后世最流行的小麦肤色,大眼睛双眼皮,圆脸蛋圆下巴,鼻子适中,不高不矮,最好看的是她的嘴唇,性感又妩媚,比安吉莉娅朱莉还性感,刘慧明想着要是能亲一口就好了,其实她之前就亲过,只是当时急匆匆的犹如猪八戒吃人参果,早就忘了什么滋味了。 刘慧明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马万春,但睡兄弟的女人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好吧,他承认,他怂了。 第35章 定情 香菱见刘慧明怔怔地盯着她,面带忧色,不禁心里一沉,弹的曲子也走了调,最后索性不谈了,娇嗔道,“先生何故如此盯着奴家看,奴家脸上有异物吗?” 刘慧明的魂魄终于归位,解释道,“非也,非也!姑娘美若天仙,弹的曲子也是美妙至极。俗话说专注是最美的,只要一个人专注一件事都会表现出美感来,刚才看姑娘操琴的样子,实在太美了,不由得痴了。” “专注最美?”香菱疑惑地道,“不论专注什么都美吗?” 刘慧明道,“是的,门口的龟公专注接客是一种美,大茶壶专注倒茶是一种美,一梅专注缝制衣裳也是一种美,世界上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啊。” 香菱终于被刘慧明忽悠住了,“世界上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先生金句频出,叫奴家应接不暇。和先生谈话就像高山流水,也像下坡纵马,舒坦至极!” “过奖,过奖!不敢当,只是油嘴滑舌而已。”刘慧明笑了笑,道,“昨天姑娘遣一梅唤在下前来,不想在下刚巧有事,今日才得知,不知姑娘有何差遣,在下力所能及之处,在所不辞。” 香菱道,“也没什重要之事,只是和先生分别之后,回想起先生的搭救之恩,就想请你过来坐坐。” 原来是想我了啊,刘慧明笑了笑,“快别提那事了,都是我害了你。” 香菱道,“先生说哪里话?这一路上,奴吃先生的,用先生的,多亏了您的照拂,否则奴真不知该如何过来。” 刘慧明摆摆手,心道你不是补偿我了吗,只是这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得胡扯道,“你还教我戏曲了呢!吃点儿东西算什么?” 香菱抿嘴一笑,“奴道行浅薄,先生见笑了。” 二人不痛不痒地说着话,气愤越来越暧昧,刘慧明看了看她的脚,问道,“脚好了吗?” 香菱尴尬地提了提裙子,笑道,“已经好了,多谢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刘慧明想起她那一双小脚,真想再摸一把,但还是忍住了。 两人都没说话,竟然有些冷场了。 良久,香菱道,“奴再给先生唱一曲吧。” 说完,又开始拨动琵琶,唱起来。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唱罢,以袖掩面,竟然嘤嘤地哭了,“奴家献丑了,公子莫怪。” 刘慧明也感觉有点儿伤感,知道她是在烦恼自己的下家,这个时代的青楼女子就算再红,过了二十岁就算是老姑娘了,必须嫁人了。 但她们没什么好去处的,一般都会给人作妾,要么是达官贵人,要么是商贾,就算是再红的姑娘,像董小宛那种国家级的,一样是作妾的命,据说董小宛嫁给冒辟疆之后,在大妇面前吃饭都不敢坐着,只有等到大妇吃完了自己才能吃点儿剩菜,几年时间就被折磨死了。 刘慧明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得尴尬地坐着。 他不是一个多情的人,不会像有些二百五一样觉得所有的青楼女子都是逼良为娼,都是无辜的。他前世见过很多小姐,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为了赚快钱主动做皮肉生意,刚开始他还想着去拯救一下她们,连遭了几次白眼之后,他也学乖了——人各有命,何必自寻烦恼呢? 可眼前这个姑娘不一样,刘慧明知道她有心事,但一来碍于马万春的面子,二来对她的欲擒故纵颇有些怨言。索性装聋作哑,“曲子唱的真好,诗以言志,歌以抒情,好的曲子都是能寄托人的感情的,姑娘此曲就是如此。” 香菱姑娘将心向明月,奈何刘慧明这明月却照了沟渠,不由得大失所望,只得独自起身到后面去洗脸补妆了。 刘慧明静静地喝着茶,若有所思地想着事。 香菱补好了妆,又在她对面坐下,红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失仪了,先生莫怪。” 刘慧明微笑道,“姑娘能在我面前表露情绪,说明没把我当外人,我应该该感到高兴才是。” 说罢,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放在茶几上,道,“在西沱时,我曾向你言明,条件允许做点儿好东西送你,现在做出来了,就给你送来了。” 香菱拿起小瓶子,拔掉瓶塞,见是一种淡黄色的液体,抵进鼻子嗅了一下,没什么味道,问道,“此为何为,如何用法,还请先生教教奴家?” 刘慧明道,“此为甘油,是一种油,从狼獾身上提炼出来的,取一勺甘油,一勺蜂蜜,两勺清水拌匀,每日睡前均匀地涂抹在脸上,两刻钟以后洗净,半个月以后就可以见到成效。” 其实甘油不是油,是一种醇,说是一种酒也行,狼獾身上可以提取,猪身上也可以提取。不过要是说成是从猪油里面提取出来的话,他怕她觉得恶心,就故意说得高大上一些。 香菱起身福了一福,道,“想不到此物虽得来不易,用起来竟如此简单,多谢先生了。” 刘慧明也站起身来,道,“今日多谢姑娘款待,在下还有事情,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了。” 香菱面露失望之色,幽幽地道,“先生这就要走了吗?” 刘慧明道,“嗯,我会在石砫待上一段时间,姑娘如有差遣,可遣人到土司城知会一声就是。” 说罢,缓缓地往门口走去。 香菱在后面道,到了阁楼门口,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先生可曾婚配?” 刘慧明心道,哼,你终于沉不住气了,嘴里却道,“至今孑然一身,辽东沦陷时,我才五岁,是下人抱着我逃到关内的,之后一直四处漂流,居无定所,家仇未报,誓不成婚!” 香菱既下定决心,鼓起勇气问道,“先生可考虑先纳个妾?” 刘慧明心中暗喜,随即继续装憨道,“是有这个想法,只是我在石砫待不了多久,以后也不知道会漂泊到哪里,带个女人在身边,搞不好反而会害了她。” 香菱心中一喜,断断续续地道,“先生如不弃,奴……奴愿侍候先生,不论先生到哪里,奴都会跟着先生,服侍左右。” 说完,脸已红到了耳根后面,但眼神却极为坚毅。 “活了两辈子,终于有女人主动跟老子表白了”刘慧明大喜,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一想到马万春就有些烦,只好实话实说道,“姑娘有意,我岂能不知,只是万春贤弟是结拜兄弟,挖兄弟的墙角,不是大丈夫行径啊。” 香菱大喜,噗嗤一笑,道,“先生多想了,是不是那个刘二爷的话让先生害怕了?奴虽是受二公子所请到的石砫,但并非是他的人,以后脱籍许人自不用经他同意。” 刘慧明心中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喜道,“既如此,待老太君寿礼过后,我就迎你过门吧。” “奴谢老爷厚爱!”香菱欢喜不已,却听刘慧明又道,“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值得女孩托付终生的人,你跟着我可能会很风光,也有可能一辈子奔波,受苦受累,香消玉殒。所以,也请你好好想想,在我来接你之前,你随时都可以反悔。” 香菱主动握住刘慧明的手,“奴已打定主意侍候老爷了,就算再苦再难奴都跟着老爷,绝不反悔。” 她已经在不经意间换了称呼。 刘慧明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感受着她的心跳,良久才问道,“不知让你脱籍需要多少银子?” 香菱正把头埋在刘慧明的肩窝憧憬美好的未来,听刘慧明突然说了一个这么庸俗的话题,不禁有些好笑,“妈妈开了一千两,不过奴已攒了三四百两了,老爷只需出剩下的就够了。” “一千两?”刘慧明盘算了一下,他现在也只有六七百两银子,不过他与秦良玉签了契约,下个月就有分红银子,到时候应该够了。 “你的银子就留下来当私房钱吧!”刘慧明抚摸着她的背,柔声道,“这笔银子我还是出得起的。” 香菱大受感动,她其实自己就可以赎身,只是她深谙人心,为了抬高身份,故意让刘慧明出钱,“奴的银子就是老爷的银子,何必要分彼此。” 二人又温存了一会儿,刘慧明俯下身子在她樱唇上吻了一下,“我要走了。” 香菱春心大动,真想把他留在这里,但一想到要自重身份,只好幽幽地道,“老爷空了别忘了来看看奴家,若老爷乏了,奴就陪您说说话,解解乏。” 刘慧明到了楼下,老鸨儿又扭着腰肢过来道,“公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是不是香菱姑娘伺候不周,奴家这就给公子赔礼道歉。” 刘慧明摆摆手,摸出一锭银子,塞到老鸨手里,“香菱姑娘很好,只是我有事先走了。以后,还要劳烦妈妈多照顾香菱呀。” “公子说笑了,香菱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自然会照顾好她了。”老鸨眉开眼笑,托着银子花枝招展地扭进屏风里去了。 刘慧明心说,她很快就不是你女儿了,你这便宜丈母娘也做不了几天了。 刘慧明来到街上,看看天色还早,又找了家茶馆,听茶客们吹龙门阵,现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电视甚至连报纸都还没有的时代,成天待在家里就像一个瞎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搞不准哪一天敌人打上家门口来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刘慧明可不想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第36章 你们真是城会玩啊 回到土司城,天已经黑尽了,晓春迎出来帮他换了鞋,兴奋地道,“公子,公子,好多银子啊,还有一个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公子您快来看看吧!” 刘慧明定睛一看,发现院子里多了两个大箱子,打开一看,满满的全是银锭,一箱是五两的,一箱是十两的,应该都是秦良玉送来的,自己上午刚在她面前哭过穷,她下午就送银子来了,真是及时雨啊。 又看到了一把枪,很古老的样子,正是火绳枪,刘慧明端起枪来比划了一下,赞道,“嗯,不错,明天就去练枪。” 其实他根本就不懂枪,这还是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摸枪,好在没有人拆穿他。 晓春盯着银子眼睛都变绿了,刘慧明打趣道,“晓春,你好能干啊,一天就挣了这么多钱,是不是把自己卖了啊?” 晓春咯咯娇笑道,“不是的,公子!是别人送的,下午有两个大叔一人背着一箱银子过来,说是奉老太君之命给公子送银子来,其他的没说。” “哦,那你知道这里有多少吗?”刘慧明继续逗弄道,“你数清了吗?” “还没有”,晓春瘪着嘴道,“公子,太多了,晓春还是个小孩子嘛,只会数到一百。又没学过筹算,这么多银子怎么数得出来嘛?” 这个社会真是害人啊,凭什么不让女生上学,晓春这么聪明乖巧的丫头居然不会算数,真是太可惜了。 “那你想不想学算学,本公子可以教你”,刘慧明笑了笑,道,“不过教你之前,你得先学会识字。” “好啊,好啊!”晓春欢呼道,“公子不用担心,我会写字,比三哥写得还好。” “哦,你会写字啊”,刘慧明惊喜地道,“那太好了,我以为你不会写字呢” 晓春骄傲地道,“我娘说了,女子会写字才会明理,懂理了才算有德,我爹爹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从小就跟着大姐学写字了,现在已经会写一千多个字了。” 刘慧明道,“好,好,那你把一到九写出来。” 晓春依言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九个数字,字迹娟秀,确实比李力的字好看。 刘慧明拿起笔在每个汉字下面写上阿拉伯数字,虽然他不会用毛笔,但是画圈还是可以的。 晓春盯着骨碌碌地眼睛看了半晌,道,“公子,这是什么啊?” 刘慧明道,“这是从一到九的记号,是天竺人发明的,后来传到了波斯,又传到了西洋,现在才刚传到大明,我是第一个学的,现在教给你,你就是第二个了。” 很多人以为阿拉伯数字是阿拉伯人发明的,真是大错特错,阿拉伯数字其实是印度人发明的,只是因为是阿拉伯人传到欧洲的,竟然就轻易地取得了冠名权。 晓春大喜,兴奋地道,“太好了,公子,以后我们要保密,就我们两个人知道,好不好?” 刘慧明笑着摇头道,“不好!这个做不到保密的,以后会有更多西洋人到大明,我们保密也没有用,快照着写,学会了我再教你其他的。” 晓春认真地写起来,刘慧明在一边不时指点一二,没过多久就学会了。 李力终于带着一身泥土回来了,浑身充满了疲惫,一进屋就端着茶杯咕咚咕咚地灌水。喝完水看到晓春正在学写字,就凑过去观摩,不解地问道,“幺妹儿,你写得是什么啊?” 晓春道,“这是公子教我的天竺数字,是算学,全大明只有公子一个人会,我是第二个,嘻嘻。” 李力惊喜地道,“我也要学,我要做第三个,公子能不能也教教我。” 刘慧明道,“让晓春教你吧,今天去干什么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李力不好意思地道,“今天早上看到大公子和二公子练武,小的也想学,就去求大公子教我了,今天练了一天,累死我了。公子,你不会怪罪我吧?” 刘慧明道,“不怪罪,好好练,以后多杀贼子。” 李力高兴地答应着,没多久晓春就开始叽叽喳喳地教李力学写数字了。 不一会儿,两兄妹都学会了,刘慧明又教他们计数的方法,可能是讲得太快了,李力懂了,晓春想了很就都没看懂,刘慧明又让李力叫晓春,双方就这么互相学习,一直到吃饭的时候,晓春才基本上学会。 第二天天不亮,刘慧明就带着李力兄妹二人一起来到校场继续跑步,这次终于可以跑满一圈半了,跑完之后又去练石锁,做俯卧撑,耍大刀,看马万年兄弟和杨璟等人练武。 吃早饭的时候,一直来送饭的丫鬟四喜嗫嗫地对刘慧明道,“刘公子,奴婢想求你个事,行吗?” 刘慧诧异地道,“什么事,你说说看?” 四喜忐忑地道,“公子,您昨天赏给奴婢的肥皂很好用,奴婢想求公子再赏奴婢两块。” 刘慧明奇怪地道,“给你一块还不够用吗,一块要用很久的。” 四喜脸颊绯红,只是不做声。 刘慧明想了想,道,“是不是你的姐妹要用,托你来找我的?” 四喜羞道,“不是的!是小姐的大丫鬟小蝶姐姐来找奴婢,让奴婢来求公子的。” 刘慧明故意问道,“哪个小姐,马家的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四喜道,“是马家小姐,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妹妹,嫣然小姐。” 刘慧明想起先前在校场见到的那个运动型美女,想必就是嫣然小姐了,“哦,是不是个子很高,喜欢练武啊。” 四喜兴奋地道,“原来公子见过嫣然小姐啊,小姐虽然今年才十五,但是可厉害了,功夫是老太君亲自传授的。” 刘慧明道,“难怪那么厉害的,马万春都打不过!” 四喜叽叽喳喳地道,“二公子本来就打不过小姐,只有靠耍赖才能赢。” 刘慧明想起昨天马万春给她挖坑的事情,不由得大笑起来,道,“你们小姐刚才还见过我,她怎么不向我开口。” 四喜急忙道,“可能不是小姐要吧,是小蝶要吧。” 刘慧明拿出上次在河边做好的肥皂,给自己留下一块,把剩下的几块全部全部给四喜,“都拿去吧。” 四喜道了一声谢,高高兴兴地走了。 下午,李力又去练武了,刘慧明拿出那把火绳枪去找马万春,让他教自己放铳。不料他也不在,听下人说出去了,刘慧明只好回到院里读邸报。 半傍晚时分,马万春一脸坏笑地来到刘慧明的院子里,见刘慧明正抓耳挠腮地看着邸报,打趣道,“大哥不仅韬略厉害,眠花宿柳的本事也让小弟望尘莫及啊。” 刘慧明放下邸报,示意他坐下,“你去万红楼了?” “去了!”马万春悻悻地道,“去见香菱了,她竟然不见我,说已经闭门谢客了。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她要给你作妾啊。” 刘慧明不置可否,笑了笑,问道,“你没有把她强上了吧。” 马万春像被开水烫了脚一样,尖叫道,“怎么可能?小弟怎能跟大哥抢女人?再说了,逛青楼讲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扭扭捏捏的有什么意思呢?” 刘慧明拱手谢过,说了从忠县到石砫的旅途以及那一场踩踏事件,只是隐去了那一场旖旎的邂逅。 马万春恍然大悟道,“难怪她一心要嫁给你,原来你对她有救命之恩啊,小弟这里给大哥道喜了。” 刘慧明拱手谢过,“等老祖母寿诞之后,我就纳她过门,到时候请你喝酒。” 马万春摇头道,“何必要等到祖母寿诞之后,我看大哥不如明天就纳她入门。” 刘慧明摆手拒绝道,“香菱本来就是你请来为老祖母贺寿献艺的,我中途截胡就已经很对不起你了,绝不能再耽搁老祖母的寿诞了。” 马万春嘻嘻笑道,“其实你们都被我骗了,这不过是个借口而已,祖母根本不知道这事。” 不等马万春说完,刘慧明道,“什么借口?” “让香菱来石砫的借口啊!”马万春笑道,“香菱可是大美人大才女啊,老是待在忠州怎么行?我和大哥想一亲芳泽,难道还要跑到忠州去?” 刘慧明愕然,“所以你就编了个理由让她跑过来了?” 马万春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坏笑了一阵,又叹了口气道,“结果却便宜了大哥你。” “你们真是城会玩啊!”刘慧明哭笑不得,真是服了这俩二世祖了,富人的想法屌丝真是理解不了啊。 见马万春若有所悟的样子,忙解释道,“我只是和她一路同行,可没占到便宜哈。特别是听说她是你请来的贵客之后,我连碰都没碰她,就说说话而已。” 马万春一脸的不信,刘慧明道,“真的,我用人格担保。” 马万春摆摆手,“我信了,我信了。” 二人笑了一阵,刘慧明道,“这一次我做事不地道,算我欠你和二弟一个人情,以后我一定还给你们。” 马万春坏笑道,“小弟记住了,以后会找你还债的。” 刘慧明道,“放心,以后我还你一个比香菱好十倍的。” 第37章 联保 在土司城安顿下来之后,刘慧明的生活也逐渐有了规律,他每天清晨跑步锻炼,之后放几枪,上午读邸报,下午坐茶馆,偶尔去看看香菱。 自从上次定情以后,香菱就闭门谢客,坐等刘慧明上门迎亲。 “我找人看了个日子,十月十二是个吉日,就那天迎你过门吧!”刘慧明把香菱搂在怀里,柔声道,“今天是初七了,还有五天。” 香菱大喜,主动靠在刘慧明身上,温婉道,“奴都听老爷的。” 两人耳鬓厮磨一阵,刘慧明感觉自己有点儿控制不住“本我”了,忙找个借口开溜。 香菱也已经意乱情迷了,柔声道,“老爷就在这里过夜吧?” 刘慧明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不了,还是留在咱们的新婚夜吧。” 香菱大受感动,差点儿又哭了,“奴……奴家都不知说什么好,今生能遇到老爷,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刘慧明笑了笑,道,“那你就等着好好享福吧。” 香菱把他送出院门,又嘱咐了好久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 十月初八了,离秦良玉的寿诞越来越近了,土司城里也越来越忙了,刘慧明也感受到了弥漫在整个府里的喜气。 跑步的时候,刘慧明意外地看到了向荣,向荣也看到了他,忙上前打招呼,“先生也打熬筋骨吗?” “活动一下!”刘慧明点点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向荣道,“下官昨天回来的……” 刘慧明摆手制止道,“不要说什么下官不下官的,咱们以后兄弟相称就行。” 向荣心里大喜,嘴上却讪讪地道,“下官怎敢与大人称兄道弟?” 刘慧明不理他,直接问他,“你回来贺寿吗?” 向荣点头,又摇头,“不全是为了贺寿。” 刘慧明道,“还有其他事?” 向荣低声道,“摇黄贼子景可勤部突然东进,大掠梁山直逼忠州来了,陈林在攻打万县,都可能会威胁到石砫,这帮贼子杀人不眨眼,已经有很多寨子被攻破了,惨不忍睹啊。” 刘慧明道,“官军呢?” “官军?官军比流贼还凶恶呢。”向荣无语了,“寨主们请官军剿贼还不如直接把寨子送给贼子呢。” 刘慧明愣住了,“这……官军的军纪这么差啊?” 向荣道,“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寨主们遇到流贼除了结寨自保以外别无他法。但凭他们那点儿兵力,又如何保得住?” 刘慧明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大叫一声,“哈哈,有办法了。” 向荣吓了一跳,狐疑地看着刘慧明,“先生怎么了?” 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没事,没事,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事,刚才突然想到办法了,多谢你了啊。” 马万年也听到了刘慧明的叫声,忙收刀跑了过来,问道,“大哥,你叫什么呢?” 刘慧明兴奋地拉住他,“有个事情想请你参谋一下。” 马万年问道,“什么事情?” 刘慧明道,“我前几天和老祖母商量出征的事,万事俱备只缺粮草,当时想了很多法子老祖母都不满意,我刚才又想到了一个法子,想请你们帮我把把关。” 马万年问,“什么法子?” 刘慧明讲了摇黄土贼烧杀抢掠的事,马万年不解地问,“这和粮草有什么关系?” “土贼凶残,官军更凶残,寨主们很可怜,他们只有依靠自己,能不能成只有听天由命。”刘慧明顿了顿,道,“要是我们白杆兵帮他们打跑了土贼,让他们拿点儿粮草来感谢我们,你们觉得他们愿不愿意?” “这……”马万年迟疑道,“能行吗?” “有祖母这块金字招牌肯定行。”刘慧明继续道,“我们可以成立一个联保队,让寨主给我们交钱粮,我们为他们提供保护,这样粮食是不是就有了?” “这……好像也可以!”马万年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刘慧明正要说话,一个铿锵的女声传了过来,“哼,这本来是朝廷该做的事,却让我们做了,不对之处即在此。” 刘慧明寻声看去,见是马嫣然,冲她笑了笑,赞道,“小姐好犀利的眼光。” 马嫣然哼了一声,“休在这儿妖言惑众,我马家满门忠烈,怎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刘慧明两手一摊,反问道,“难道要见死不救吗?要眼睁睁地看着贼寇肆虐大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吗?” 马万年恍然大悟,随即又陷入两难之中。 马嫣然面红耳赤,正要说话,却被刘慧明抢了先,“我听说景可勤已经打到梁山城下了,如果梁山一破,下一个目标就是忠州了,你们可别忘了,你们的舅家还在忠县呢?难道你们要眼睁睁地看着老祖母的娘家人被杀吗?” “这怎么可能?”马嫣然气急,“我一定不会让他们进入忠县的。” 马万年想了想,两手一摊,无奈地道,“这事我做不了主。” 刘慧明笑了笑,道,“不需要你做主,我只是问你你觉得这个法子怎么样?” 马万年道,“法子当然很好,只是如此一来,一旦大明中兴,我们马家就有灭门之祸了。” 马嫣然也瞪着眼睛看着他。 刘慧明撇了撇嘴,不懈地道,“你们真的认为大明还能中兴吗?” “你……”马嫣然瞪大眼睛,“你竟敢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老祖母也是这么认为的。” 马万年问道,“祖母也这么说了?” 刘慧明点点头,“这是明摆着的事嘛,中国历朝历代没有超过三百年的,只有你们这些年轻人还天真地相信大明还能中兴。” 兄妹二人二人震惊不已,这厮说话也太直接了吧。 刘慧明接着道,“咱们为附近州县提供保护,一来可以保护辖境百姓安全,二来可以增强我们宣慰司的影响力,自立为王太痴人说梦了,割据一方也有些夸张了,但凭老祖母的威名,让土贼不敢小觑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吧。三来,一旦天下重新稳定下来,把手里的地盘交出去也能卖个好价钱是不是?” 马万年不由自主地点头,“妙啊妙!” 马嫣然撇撇嘴,不再言语了。 马万年道,“咱们吃完早餐就去见祖母,请她决断。” 书房里,秦良玉听刘慧明详细地说完,轻轻地点头,道,“是个好法子。” 马万年脸上一喜,马嫣然一跺脚,劝谏道,“祖母,万万不可……” 秦良玉抬手制止了她,对刘慧明道,“但具体如何去做,我还要好好思量思量。” 刘慧明点头道,“此事关系重大,非一两日能决,还请祖母好生思量,一为附近百姓,二为马家未来,而后者乃是立身之本,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秦良玉点头称赞,“德华说得对。” 刘慧明又道,“改土归流是大势所趋,与其被迫交出地盘,还不如抓住机遇主动出山,博取更大的筹码。” 秦良玉一怔,刘慧明突然提起改土归流之事,让她震惊不已,她征战一辈子可不就是为了博取更大的筹码吗?但自从前年玛瑙山一败,所有的筹码都丢尽了,待在石柱这穷乡僻壤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血,如果能在这方面争取过来,未尝不是一种补偿。 “你们先下去吧!”秦良玉摆摆手,让人把秦翼明叫来。 秦翼明听了事情的全过程,颔首道,“这个刘慧明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秦良玉叹了口气,“唉,只可惜我老了,看不到那一天了。” 秦翼明劝道,“姑母勿自怜,大表哥年富力强,万年和万春都是人杰。” 秦良玉摇头叹息道,“祥麟只知道上阵冲杀,不懂政事。万年毕竟年幼,不懂创业之难。” 秦翼明想了想,道,“此人一直不提要求,要么是真的无欲无求,要么是后面狮子大开口,不论是哪种情况,我们都可以试他一下。” 秦良玉问道,“如何试法?” 秦翼明道,“嫣然年已十五,还未许人,他若是真心辅佐马家,自然愿意娶嫣然为妻。” “这……”秦良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如此甚好。” 第38章 我是谪仙人 第二天,刘慧明和李力刚跑完步,马万年就过来了,“大哥,火药作坊已经建好了,你今天有空吗?” “这么快!”刘慧明吃惊地道,“效率真高啊!” 马万年得意洋洋地道,“我们习武之人讲究的就是速度,兄长请了!” 吃过造反,刘慧明给晓春留下几道数学题,自己带着李力来到作坊,发现作坊果真已经按照自己的吩咐建好了,虽然比较简陋,但好歹能用。 作坊位于小河边,正好可以把河水引过来做冷却液。 二十个工匠排成一排,齐刷刷地行礼道,“见过刘先生,请刘先生赐教。” “不客气!”刘慧明先从硝酸甘油的性质讲起,又讲了每一样原材料的作用,自己不懂的当然就一笔带过了。 待把所有的工序和注意事项讲完,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讲完理论,刘慧明又带着大家一起动手,需要注意的地方都一一讲明了,当工匠们看到让人啧啧称奇的肥皂就是这么制造出来的,对刘慧明惊为天人。 刘慧明笑了笑,指着废液道,“肥皂是一部分,咱们要的东西在这里面。” 到硝酸甘油被一点儿一点的制造出来,连马万年都惊叹不已,直呼先生大才,是谪仙人。 刘慧明又讲了可以用硅藻土来吸收硝酸甘油,方便运输,但是自己不知道雷管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就让他们自己去研究了。 用了大半天时间,刘慧明终于把他们教了个七七八八,临走之际,一个工匠头站起身来,领着工匠一起给刘慧明下跪,“小人李超辉,是工坊掌柜,多谢刘公子不吝赐教,请受小人一拜!”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拜下去,行师生之礼。 刘慧明大大咧咧地受了,说句实话,这么划时代的产品,不收他们的专利费,只受他们一拜已经很便宜他们了。 一个中年工匠站出来,自我介绍道,“小人沈洪运,有一事请教先生。” 李超辉正要制止,刘慧明道“你说吧。” 沈洪运道,“这种火药威力如此巨大,可否用于火铳?” 刘慧明对这个沈洪运产生了一点儿兴趣,他居然想到用在火铳上,是个有发散性思维的人啊,“应该是可以的,你可以去研究一下。” 沈洪运道了声谢就下去了,刘慧明想到用这种火药可以造出现代的子弹来,不禁心向往之,对马万年道,“都督府有火器作坊吗?” 马万年道,“没有,石砫这个地方太穷了,不出好铁,造不出火器来,不过懂火器的工匠倒是有一些。” 刘慧明喜道,“四川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没有好铁吧?” 他记得重庆就有几个好铁矿区,便对马万年说道,“你找几个工匠,咱们先研究研究火铳,等以后找到好铁了,咱们就可以造出火铳火炮来了。” 马万年点头答应道,“听了上次兄长说的火器的事情,我也觉得我们应该重视火器了。” 刘慧明道,“咱们可以去重庆府寻找,那里应该有很多冶铁的工匠和火器工坊,咱们以后可以在那里开工坊。” 马万年嗯了一声,道,“重庆府九龙铺那边据说有很多作坊,冶铁的、烧制瓷器都有不少,咱们去那里办一个作坊就行了。” 九龙铺就是后世的九龙坡,刘慧明立马想到了走马镇,据说那里就是明朝时期的工业区,应该可以在那里找到好铁吧。 忙活了一天,总算将工坊的事情摆顺了,刘慧明一脸疲惫地回到院子里,晓春忙打来洗脸水,刘慧明一边洗脸一边问道,“晓春,上午给你留的作业做完了吗?做完了就拿给我看看。” 晓春一边胸有成竹地答道,“做完了,公子请看”,一边把作业递上,轻笑道,“公子的字写得好难看啊!” 刘慧明故意板着脸道,“敢说你家主人的不是,小心我打你屁股!” 晓春吐了吐舌头,红着脸不说话。 刘慧明看了一下,总共出了十道题,晓春答对了七道,答错的三道都是三位数的加减法,看来还是没掌握啊。 “嗯,不错,一会儿吃完饭继续学习”,刘慧明道,“有没有用我教的方法把昨天少保送来的银子数出来啊?” 晓春兴奋地道,“数好了,共一千两,公子,我们发财了。” 刘慧明叫来李力,让他俩一起坐好,先复习了一下昨天的内容,顺便把晓春做错的三道题讲了,又开始讲乘除法,最后画了一张乘法口诀表,让兄妹二人背熟,今天的任务就是背乘法口诀。 等了一会儿,四喜还没送晚饭来,刘慧明有点儿急了,难道自己今天表现得不好,土司城不管饭,还是自己把秘方献出去了,马家要卸磨杀驴? 不可能吧,历史上的秦良玉不是这种人啊! 事实证明,刘慧明的担心是多余的,没等多久,四喜和另一个小厮就端着饭菜进来了。 刘慧明正要准备吃饭,就听到一阵厚重的脚步声想起,接着就听到马万年爽朗的笑声传来,“哈哈,兄长先不要动筷子,小弟请兄长去万红楼喝花酒,听说万红楼的头牌香菱姑娘被大哥拿下了,小弟正好去给她脱籍。” 刘慧明拱手谢过,“明天就是祖母的寿诞了,咱们今晚去喝花酒不合适吧?” 马万年神秘一笑,“大哥去了就知道了。” 说罢,不由分说地伸出大手,架着他就出了门。刘慧明虽然和他差不多高,但身体力量和他比差的太多了。 刘慧明无语,只得跟着马万年出到大门口,发现马万春已经坐在马车里了,三人心照不宣,直奔万红楼。 三人来到一处院落前停下,刘慧明掀开车帘一看,迟疑道,“这不是万红楼啊。” 马万年哈哈一笑,“虽然不是万红楼,但是香菱在这里啊。” 刘慧明见院子门匾上写着“刘府”两个字,疑惑道,“香菱被截胡了?莫非是那个刘二爷?” 马万年兄弟二人哈哈大笑,马万春道,“你是说刘能啊?” “他还没这资格!”马万年道,“走,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39章 刘府开张 刘慧明跟着兄弟二人来到院里,见窗户上贴着喜帖,门楣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上面绣了两个大大的“囍”字,香菱的丫鬟一梅轻轻地福了一福,“奴婢见过老爷。” 刘慧明心里酸酸的,真想唱一句“啊k哭哩呼呀呵奔,嘀哒路奔噶哒嘿”来抒发自己此时的心情。 一梅狡黠地瞧了他一眼,低声道,“老爷,小姐已在里屋等候多时了。” “等我?”刘慧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明所以。 “大哥一向精明能干,怎么还没明白?”马万春见刘慧明呆呆傻傻的,不禁笑道,“这是我和大哥送你的宅子啊,今晚就是你的新婚夜啊。” 刘慧明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送我的?” 马万年哈哈一笑,“难道还有第二个姓刘的值得我们兄弟送他宅子和女人吗?” “哈哈,我的!”刘慧明恍然大悟,一手拍着一人的肩膀,感激地道,“愚兄真是受宠若惊啊。” 宅子不大,只有两进,香菱就在二进等着刘慧明,见马万年兄弟也来了,忙起身行礼,“奴家见过大公子,二公子。” 马万年哈哈一笑,“香……弟妹,恭喜你啊。” 香菱俏脸一红,怯生生地道,“奴家流落石砫五六年了,一直深受大公子和二公子的照拂,如今又得两位公子保媒并赐下宅子,奴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言重啦,言重啦。”马万年摆摆手,在刘慧明对面坐下,呵呵笑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香菱姑娘与大哥情投意合,我们做兄弟的自然乐见其成。” 四人又说了会儿话,下人已摆上了一桌酒菜,香菱福了一福,道,“老爷陪两位公子用饭吧,妾身先下去了。” 这个时代女人和男人不能同席,实在太罪恶了,刘慧明看着香菱消失的背影,感叹了一声,随即招呼马万年兄弟二人道,“咱们喝酒吃饭,你们帮了我一个大忙,一会儿我要好好敬你们几杯酒。” “好说,好说!”马万年举杯相邀,“上次输给了大哥,今天咱们再比个高低!” 刘慧明忙举手投降,马万春笑道,“二哥也真是的,今天是大哥洞房花烛的日子,咱们把他喝到桌子底下去了,香菱要恨上我们了!” 几杯酒下肚,马万年二世祖的本色就显露出来了,“大哥,不是我吹牛,香菱的床上功夫是整个万红楼里所有姑娘里面最好的,比映月、怜月不知好了多少。” 刘慧明尴了个尬啊,马万春针锋相对道,“这么多姑娘你都试过?” 马万年又喝了一杯,“嘿嘿,不瞒你,但凡有点儿姿色的,都是我开的苞。” “当土司就是好啊!”刘慧明在心里感叹一句,“老子只有吃剩菜了。” 马万春酸溜溜地道,“太亏了,我就比你小了三岁而已,为什么每次都要吃你的剩菜?” 马万年得意洋洋地道,“没办法,谁让我比你大呢!” “你……”马万春瞬间气结,“唉……” 刘慧明忙安慰道,“二弟很快就要出征了,到时候石砫就是你的天下了。” 马万春转怒为喜,“哈哈,对对!我终于熬出来了。” 马万年不懈地道,“石砫这破地方有什么好货色,我早就呆够了。我要走出四川,品尝天下美色!” 几人说笑一阵,马万春终于发现了刘慧明脸上的尴尬之色,“大哥别介意,我们马上就走,不耽误你的好时光!” 马万年喝完杯中酒,坏笑道,“大哥,香菱的功夫真的很好,不信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哈哈,走了!” 刘慧明把他俩送走以后,一梅进来收拾了桌子,香菱再次出现在客厅,“老爷。” 刘慧明握着她的手,尴尬地笑了笑,“本打算后天迎你过门的。” 香菱笑靥如花,“老爷累了,奴家侍候你沐浴更衣吧。” 终于要干正事了吗?刘慧明在心里想着,今天可要好好享受一番。 卧室里红烛高照,屋子里安静得有点儿尴尬,刘慧明像个初哥一样不知所措,比第一次约女朋友出去开房还要紧张。 香菱好像察觉到了刘慧明的不自在,吩咐一梅道,“一梅,快打水来服侍老爷洗漱。” 一梅打来热水,拧干毛巾双手递给刘慧明,刘慧明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反而觉得更不舒服了,只得尴尬地笑了笑,道,“我自己来吧。” 一梅只好站在一边伺候着,刘慧明洗完脸,一梅把洗脸水倒进洗脚盆里,又加了一些热水,开始帮刘慧明脱靴子,虽然朱元璋规定一般老百姓不许穿靴子,但是现在却没有人管这个了。 靴子里有点儿味儿,刘慧明忍着尴尬,任由一梅操作,又是抚摸又是按摩,和现代社会的足底按摩有得一拼。 刘慧明也逐渐放松下来,这个时代的男人就是爷,特别是有钱有势的男人总有一堆人侍候着,他真是爱死这种感觉了。 良久,一梅终于给刘慧明洗完脚,拿干布擦干净,换上布鞋,又去帮香菱脱卸。 刘慧明看了看里面,发现她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正在卸妆,头发已经解开了,像瀑布一样倾泻在肩头,脸上的粉也洗掉了,又恢复了小麦色。 香菱脱掉绣鞋,一梅帮他解开长长的裹脚布,刘慧明想到了鲁迅先生那句话,真的很长啊。 见刘慧明一直盯着她的脚看,香菱羞红了脸,想起那天在大街上他给自己按脚的事,不由得轻声问道,“老爷,奴家的脚好看吗?” 虽然一如既往地轻言细语,但语气中的傲娇却扑面而来。 刘慧明笑了笑,道,“你不疼吗?” “疼?”香菱怔了怔,不以为然地道,“缠足哪有不疼的?” 刘慧明道,“说句实话,我看着你这一双脚有些后脊背发凉,好好的一双脚为什么要摧残成这样呢?” 香菱一时没反应过来,喏喏地道,“这样……真的不好看吗?” 刘慧明点头,“不仅不好看,还很残忍。把脚缠成这样既不能跑,又不能跳,遇到上次那种情况就只有等死了。” 香菱欲言又止,“可是……不裹脚会不会很丑?” “怎么可能?”刘慧明笑道,“一双自然生长的脚多美啊。” 一梅把她的脚轻轻地放进木盆里,仔细地揉搓着,刘慧明把椅子搬到她旁边坐下,见她不时扭捏地动一动,想必是一梅碰到她痛处了。 “以后你还是别缠了吧!”刘慧明握着她的手,道,“你们这是病态的审美,我喜欢原生态,自然美。” 香菱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答应了,“其实奴家小时候也不喜欢缠足,儿时为了此事不知道挨过妈妈多少训斥,甚至还挨过不少打,现在想起来都心酸。” 刘慧明道,“要是有朝一日,我主政天下,一定会禁止女子缠足,谁要缠足我就治谁的罪。” 香菱心里一暖,“如此,奴家替天下数以万计的女子提前谢过公子了。” 刘慧明道,“说说而已,切莫当真。” 香菱笑道,“先生有此心,奴家心里就感激不尽。” 刘慧明道,“以后我要是主政,女子也不需自称奴家,男女本就是平等的嘛,为何非要自己矮一级。” 香菱吃吃地道,“男女平等,怎么可能?这个世界本就是男子的,我们女子只不过是男子的玩物罢了。” 刘慧明语气坚定地道,“所以才要改变嘛,男主外女主内,男女只是分工不同,并没有高下之分,世界上有很多事情,男子做得,女子一样可以做。比如当官、当大夫、当先生、甚至带兵打仗,女子一样可以不输男子。” 多么好美好的事情啊,以前想都没想过,他却说得如此理所当然。香菱不由得醉了,连一梅把脚擦干净了,她都还没注意,直到她端水出门,才回过味儿来,“不知道几时才能实现这样的愿望!” 刘慧明笑了笑,道,“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如果只让一个人过上这样的日子,我就可以办到,如果让全天下的女子都过上的这样的日子,起码得一百年。” 香菱疑惑道,“如果只让一个人过上这样的日子,先生怎么做?” 刘慧明笑道,“我把她娶进我家来就行了啊。” 香菱噗嗤一声,道,“时候不早了,老爷安歇吧,奴家为先生宽衣。” 说罢,起身解开刘慧明的腰带,又脱掉外衣,把着刘慧明的胳膊往绣床上走去。 这个时代的女人真的太贤惠了,个个都是贤妻良母,刘慧明反手搂过她的纤腰,感觉自己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掀开帷幔,一张朱红色的绣床呈现在他面前,上面大红色的被褥、大红色的床单和大红色的鸳鸯枕,再配合着床前红彤彤的烛光,看着都让人血脉喷张。 香菱示意刘慧明坐在床上,帮他脱掉布鞋,抱着他的双脚放在床上,打开被褥,盖在身上,自己才脱掉罗裙,露出里衣。 香菱脱掉布鞋躺在刘慧明身旁,轻声道,“老爷,奴家身子弱,请老爷怜惜则个。” “好说,好说!”刘慧明看了一眼故作柔弱的美眉,想起在旅途中那一次,笑道,“虽然很丑,但是我很温柔!” 第40章 秦良玉寿诞 一夜无梦直到天亮,刘慧明睁开眼,翻了个身见身边的美人还在沉睡,又又又勾起了欲望。 香菱被刘慧明骚扰醒了,翻了个身,求饶道,“公子!老爷!冤家!饶了奴吧!” 刘慧明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逗你玩呢,快起来了,今天是老太君寿辰,一会儿跟我过去磕头。” 简单地吃过早饭,刘慧明便带着香菱来到土司城,里面已经人生鼎沸了,不仅石砫本地的乡绅大族,就连周边一些府县都派了人过来贺寿,礼物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管家在院子里专门摆了两张桌子写礼薄。 刘慧明走到一张桌子前,拿出一张纸来递给司礼官,司礼官看到上面写着“高度酒精秘方”,准备念出来,刘慧明马上止住了,让他在上面写了“红烧肥肠秘方一份”。 司礼官笑了笑,“先生里面请。” 刘慧明和香菱来到自己住的那个小院,仍然只有晓春一个人在做算学题,刘慧明问,“李力呢?” 晓春抬头看见香菱,脸色陡然一变,“你……你怎么来了?” 香菱尴尬地笑笑,刘慧明道,“以后要叫嫂子。” “哼,不叫!”晓春吸了吸鼻子,“我以后也是公子的人,凭什么叫嫂子,只喊叫姐姐。” 刘慧明有些无语,“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但是现在你要叫嫂子。” “不!”晓春有她的原则,她是嫂子那公子就是哥哥了,以后怎么做公子的女人? 香菱红着脸道,“老爷,不要为难春儿了,她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春儿喜道,“那我就叫夫人,香菱夫人不好听,夫人姓什么啊?” 香菱怔了一怔,见刘慧明也看着她,吞吞吐吐地道,“奴家原本姓佘……” 春儿道,“那以后就叫你佘夫人或者佘姐姐好了。” 三人说了会儿话,刘慧明便带着香菱来到后院秦良玉拜寿。 刘慧明拉着香菱一起给秦良玉跪下磕头,口里道,“孙儿给老祖母拜寿了,祝老祖母福寿安康!” 香菱也恭恭敬敬地道,“妾刘佘氏拜见老祖母,祝老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秦良玉第一次看见香菱,喜道,“德华,这就是你救的那个女娃子吗?不错,不错,是个宜男之像,快快起来,看赏!” 香菱大窘,刘慧明笑道,“谢老祖母夸奖。” 下人端来一个托盘,秦良玉从上面拿起一对玉镯子,笑呵呵地道,“德华,今天是你妾室第一次来认门,你叫了我这么久的老祖母,老祖母也借此机会好好疼爱你一下。” 说罢,就伸出有力的大手,把一对镯子戴在香菱的手上。 香菱躬身谢过,又说了几句话,就有一格丫鬟上来把她引到后院吃酒。 刘慧明拿出那张纸,双手递给秦良玉道,“这是孙儿的寿礼,请老祖母收下。” 秦良玉接过来一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刘慧明解释道,“老祖母,现在市面上的酒太淡了,一壶酒里八成是水,酒只占到两成,除了饮宴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用处。孙儿有一法可以提高酒的度数,酿出来的酒叫酒精,七成酒三成水,可以用于战场上为兵士清洗伤口,用这种酒洗完伤口不化脓、不感染,几天就可以结痂,可以减少士卒的伤亡。” 秦良玉大喜,“德华此法甚好,有了这种酒精,不知可以救活多少士卒的命,只是不知此法容易不容易?” 刘慧明道,“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只需要在现在的酿酒作坊里增加一口大锅以及其他几个小物件就可以了。” 刘慧明大体说了一下操作流程,无非就是利用酒精和水的沸点不同重新蒸馏而已。 秦良玉连连点头,感激地道,“一个上过战场的士卒比一个新兵战斗力要厉害得多,现在很多士卒一受伤要么就死了,要么就残废了,很难再上战场了,有了这种酒精,可以救活很多老兵,我白杆兵的战斗力会更强。” 刘慧明连忙点头附和道,“这是前天我看士卒训练受伤时想到的,说白了也算不得什么,工匠一听就懂了。” 秦良玉赞道,“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说白了没什么,可很多人就是想不到。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贺礼了,先酿造一些自己用,等到以后可以卖钱了,还是老规矩,你得一成,哈哈哈。”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刘慧明道,“此种酿酒之法,酿出来的酒性子极烈,特别适合苦寒之地的人饮用。” 秦良玉道,“那咱们又多了一个挣钱的路子了,德华快入席吧。” 刘慧明拱手谢过,告辞而出。 刘慧明来到大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马万春穿着一身吉服正在招呼客人,呼来喝去的像个不倒翁。 看到刘慧明进来了忙跑过来责备道,“大哥,何故来的这么迟,小弟都等不及了,大嫂可来了?” 刘慧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来了,刚给老祖母磕完头,到后宅去了,你今天穿得挺俊嘛,你未婚妻来了?” 马万春嘿嘿笑道,“早来了,在后院呢,大哥快请坐,兄弟还要忙一阵。” 说罢,引着刘慧明来到一张八仙桌前坐下。 刘慧明人都还没认全,就听到一个高亢的声音传来,“天使到,秦少保接旨!” 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一身华服、面白无须,神色深沉的宦官,在一大群的小太监、锦衣卫、京营战士的簇拥下来到正堂,朗声喝道,“秦少保接旨!” 刘慧明第一次看见太监,以为都是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男不男女不女,随时捏着拈花指,开口就是公鸭嗓的人要呢! 而眼前这个太监身姿挺拔,相貌堂堂,要不是没有胡子,刘慧明一定会认为他是个纯爷们儿。 众人大感意外,秦良玉自从前年作战失利,已经两年多没有得到朝廷的重用了,而今朝天居然派人来宣旨贺寿,不知道是何用意。 秦良玉赶紧上前招呼道,“微臣不知天使驾到,未能远迎,请天使莫怪!” 一边命人设香案,准备接旨,一边招呼宦官坐下喝茶。 那宦官却摆手制止了,“不急,先宣旨,再吃茶。” 过了一会儿,香案设好了,秦良玉领着一帮人跪下听旨,刘慧明也跟着一起跪下。 天使高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人为纲常之宗,以中为首……石砫总兵官、太子少保秦良玉忠贞体国,以巾帼之身为国征战四十年,功勋卓着,今年已古稀,犹思报国,忠心可嘉,着即赏银十两、御马一匹、绢十匹,红丝表里各五十匹,以使奖功之用,钦哉!” 天使唱完一摆手,一众士卒搬来几口大箱子,轻轻地放在大堂上,又有一个兵士牵来一匹白马,那马披红挂绿,高大神骏,威武不凡。 那宦官又道,“赏赐在此,秦少保请收下吧。” 秦良玉激动得老泪纵横,连忙磕头谢恩,起身颤颤巍巍地接过圣旨,从下人手里接过一个木盒,双手奉上,说道,“公公一路辛苦,些许薄礼请收下给手下的健儿买点儿茶吃。” 那宦官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就收下了,径直去了里间。 众人议论了好一阵才开始吃起饭来。 第41章 马嫣然:你别想打我的主意 马万年出来代祖母敬酒,敬完酒后鼓乐声就响起来了,一个戏班子上来报号,“抚台大人送秦少保一出《满床笏》。” 言罢,鼓乐声大作,一个老头儿踱步而出,大声念道,“风俗今何厚?君王在穆清。行看探花曲,尽是贺升平……” 原来是客人送的戏班子开始表演了,在众人一片叫好声中,戏班子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刘慧明不知道这个抚台大人是谁,问了旁人才知道原来是四川巡抚陈士奇,那人对陈巡抚赞誉有加,不断地说他是知兵之人,四川有了他就有了保护伞,任何贼子都不敢来犯,刘慧明嗤之以鼻,虽然他不知道陈士奇的结局怎么样了,但是张献忠入川大杀四方是不争的事实,想必这个陈巡抚多半成了八大王的刀下冤鬼。 那人见刘慧明颇不以为然,觉得再说下去也没意思,索性转过脸认真地看起戏来。 这一唱就一发而不可收拾,陈抚台的戏班子下去了,兵备大人的戏班子又上来了。各班子你方唱罢我登台,一直唱到晚上都没唱完。 刘慧明喝了不少酒,又不喜欢听戏,就去校场继续练习骑马,经过几日的突击训练,他的骑术大有长进,和马也培养了一些感情。 刚踏进校场,刘慧明就发现前面有一个瘦削的年轻人居然也在校场跑马,仔细一看,却是马嫣然。 刘慧明打马上前,招呼道,“小妹好兴致啊,这个时候来跑马。” 马嫣然哼了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马儿迅速往前蹿去。 刘慧明苦笑一声,要不是自己喝了酒,还真没这个胆量搭讪,结果还是碰了一鼻子灰。 刘慧明就打马跑了几圈,酒醒了不少,正想着去找个地方睡午觉,就听到马嫣然在后面叫道,“刘先生,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刘慧明放慢马速,等马嫣然赶上来,才笑着道,“小妹,要问什么尽管问吧,愚兄保证有问必答。” 马嫣然盯着刘慧明,冷冷地问道,“刘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对我们马家有什么企图?” 刘慧明笑道,“首先我不是坏人,其次我也算不上好人,来马家当然有企图,已经跟祖母说过了。” 马嫣然挥了挥手里的鞭子,哼了一声,“我看你没说实话。” 刘慧明笑了笑,说道,“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不能说的说出来了对你们马家也没有好处,小妹不清楚,老祖母可清楚明白的很。” 马嫣然继续冷冷地道“祖母年事已高,有些事情未必想得明白。” 两匹马并辔而行,刘慧明看了看雾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语道,“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我赚了就是你亏了,但还有很多事情,是大家都赚了,我来石砫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赚到。” 马嫣然冷笑道,“好自为之,你要是敢害我马家,我饶不了你!” 刘慧明道,“具体结果如何,两年之内你自然就知道了。” 马嫣然道,“还有一事,你是不是对祖母说过关于我的什么事?告诉你,你休想!我马嫣然虽然长得不好看,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嫁的,我要找的夫婿必须像父亲一样驰骋沙场,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不要做梦了。” 刘慧明莫名其妙,什么叫你马嫣然长得不好看?不是很好看吗?虽然皮肤有点儿黑,但身材高挑,五官端正,英姿飒爽,要是放在后世可是个标准女模特啊! 见刘慧明歪着头盯着她不说话,马嫣然气得一甩鞭子,“看什么看!” 刘慧明笑了笑,打趣道,“愚兄觉得小妹乃是百年一遇的美女,怎么可能不好看?” 他差点就说“愚兄觉得你是四千年一遇的美女”,一想到鞠小姐那嗲嗲的矫揉造作的样子,还是算了。 马嫣然羞得满脸通红,心里却甜丝丝的,像大热天喝了一杯蜜水一样,但一看到刘慧明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就忍不住怼了过去,“那你更别想打我主意了!” 刘慧明冤枉至极,满脸无奈地道,“我什么都没做啊。你要找那样的夫婿,跟我有什么关系?哦,对了,我是你大哥的结拜大哥,愚兄衷心地祝福你找到心中的另一半,到时候一定会来喝喜酒!” 马嫣然的脸又就红了,怒道,“你!无耻!” 说完,扬起马鞭就要抽过来,刘慧明大叫一声,打马就跑。 刘慧明不再理会这个疯婆子,又跑了几圈才跳下马,把缰绳扔给马夫,走出校场来到正厅。 大厅里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叫好声不时响起,刘慧明心想自己既然已经来到这个时代来,不如就学学他们的爱好,听听也无妨。 只是这个时代唱戏用的强调大多是江浙一带的,习惯了看字幕的他根本听不懂,加上故事老套得很,才听了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正在天人交战之际,忽然听到一个人轻声地叫道,“刘先生,刘先生!” 刘慧明转头一看,认出来是马云身边的下人,忙道,“什么事?” 那人道,“刘先生,可找到你了,老祖母有请。” 刘慧明来到书房,还没进屋就听到秦良玉爽朗的笑声,中午那个传旨宦官坐在上首,她正陪他说着话。 见到刘慧明,秦良玉忙招呼道,“德华,快来见过王公公。” 刘慧明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草民刘慧明见过王公公!” 王公公没说话,只一个劲儿打量着刘慧明,好像他俩以前认识一样! 刘慧明也不说话,任由他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以前在公司参加培训的时候,老师说过一个定力——谁先开口谁输,自己已经说过话了,现在该姓王的说话了。 果然,没等多久,王公公指着案几上一个小瓷罐,开口道,“嗯,不错,是个好小子!这个万人敌是你发明的?听说威力强劲,咱家倒想见识见识。” 刘慧明朗声道,“回公公的话,确实是草民发明的,只是草民身份低微,无法得见天颜,恰好草民和马家大公子有旧,就来投奔大公子,希望能将这火药运用到军中,为大明尽一份力量。” 刘慧明见秦良玉没有提那件事,只好当着她的面编故事。 王公公道,“只要是于国有利的物事,咱家自当奏明陛下,让陛下好好赏赐于你。” 刘慧明拱手行礼道,“如此,多谢公公了!” 秦良玉在一旁道,“这种新式万人敌,末将已经做过试验了,确实威力惊人,比当下的火药威力强上百倍。末将已经组织工匠生产,现在已经生产了一百多斤了,每一个这样的瓷瓶装两斤,现在已经做了六十多个,公公不妨携带一些呈给圣上,圣上看到此物,必定龙颜大悦!” “嗯,不不不!”王公公摆手道,“咱家要先试了才会相信,到时要是这竖子吹牛皮,咱家可丢不起人。” 刘慧明没想到这人做事竟然如此周密细致,谁说明朝的太监是一大祸害,依他看这个王公公就是一个很会做事的人嘛。 秦良玉忙打圆场道,“那是,那是,应该试一下。” 王公公缓缓地站起身,仰着头,把鼻孔对着刘慧明,却对秦良玉道,“那就有劳秦少保找个地方,咱家亲自查验一下。” 刘慧明和秦良玉、王公公等人一起来到后院的荒山上,王公公看到前面有一个土包,止住众人道,“就在这里吧,谁来为咱家试一试!” 一个京营士卒站出来,拱手道,“末将愿为公公效劳!” 王公公点点头。 那士卒从秦良玉手里接过小瓷罐,秦良玉交待了几句,那士卒右手握住小瓷罐,使出全力朝前方的一个土包掷去,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土包上的树木为之一空。 众人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感觉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似的,王公公唬得脸色煞白,踉跄了几步,半天才恢复了一点儿血色,眼眶里闪烁着惊惧,脸上却带着喜色,赞道,“果不虚言,真是镇国之利器也!” 众人纷纷道喜,“恭喜王公公得一镇国利器!” 王公公一边下山一边牵着刘慧明的手,夸奖道,“先生果然大才,有先生在,大明之幸也,陛下之幸也,咱家之幸也!” 却不说秦少保之幸也! 刘慧明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是被一个同性恋强奸了一样,可是明朝的太监是全世界最恐怖的存在,眼前这个人自己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只得谦虚地道,“公公过谦了,草民只是适逢其会罢了,这都是大明的洪福,陛下的洪福!” 秦良玉又在一旁补充道,“末将已经训练出了一批工匠,到时候公公可以带一部分到京师,传授制作之法,只要有了足够新式万人敌,不论是打流贼还是打鞑子,都是很极好的臂助。” 秦良玉真是一心为国啊,刘慧明在心里想到,这么重要的产品,说送出去就送出去了,毫不藏私。 王公公大喜,道,“秦少保公忠体国,咱家带陛下谢过了,刘慧明,你就等着咱家的好消息吧。” 第42章 陈新甲之死 回到书房,秦良玉和王公公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王公公好像特别享受这样的情景,东南西北扯得不着边际,幸好秦良玉一辈子走南闯北,说什么都能接得上话,还不时开个小玩笑,逗得王公公哈哈大笑。 但刘慧明却觉得无聊至极,一直在想找个借口开溜,特别是每次听到尖锐的大笑声传来时,恨不得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王公公常年在宫中打熬,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练得炉火纯青,见刘慧明一脸的不耐烦,略带不满地问道,“德华,可有其他事?” 秦良玉见状,心说坏了,她刚才忘了交待一声,让他不必进来。见王公公面有愠色,忙打圆场道,“德华,你有事情就去忙吧,公公不会怪罪你的。” 刘慧明一听这死太监的声音,就知道自己闯祸了,马上拱手解释道,“公公恕罪!草民新纳一妾,尽早今早一起来府中祝寿,已经大半日没见了,小人甚为挂念。” 王公公一听,哈哈笑道,“德华真性情中人也。只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儿女情长,莫非你那小妾十分美艳?” 刘慧明心里一阵后悔,怎么找了这么个借口,自己要说她确实很美丽,要是被这不男不女之人抢去了怎么办,要说不美丽,他肯定以为自己在骗他,真是难办了。 只是这王公公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假,但你个六根不全的夯货,竟然也敢自称“男子汉大丈夫”,你让秦奶奶情何以堪? 见王公公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刘慧明只好使出忽悠大法,“回公公的话,在小人心中,她确实是十分美丽的。” 王公公哦了一声,“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德华不妨请出来,让咱家帮你掌掌眼。” 刘慧明越描越黑,感觉局势已经失去了控制,正踌躇无措之际,秦良玉又帮他解围了,“德华这个妾室,末将是见过的,不是汉族女子,是石砫土人,人长得也一般,皮肤黝黑,身材粗壮,不是很好看,公公见了未免失望。” “哦,那德华为何喜欢如此奇特的女子”,王公公疑惑地道,“德华如此英俊潇洒,何种女子不可得。” 说罢,又把一双鹰眼瞄准了他,誓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刘慧明只好将忽悠进行到底,“回公公的话,小人之前定过一门亲事,女方还没过门就被鞑子祸害了,因此小人年已三十还未有子嗣。上月到了石砫,见这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就求秦少保代小人物色一女传宗接代,秦少保就为小人选了此女,说此女有宜男之像,只要纳了她为妾,保准三月之内就可为小人增添人口,传续香火,小人就纳了她作妾。” 王公公看了看秦良玉,疑惑地道,“秦少保不仅能上阵杀敌,还能相人?” 秦良玉笑道,“此我等妇人闺房之术尔,公公见笑了。” 王公公终于不再为难他了,哈哈大笑道,“德华何不娶个妻室?” 刘慧明道,“回公公的话,小人前几年一直漂泊在外,并无根基,后来偶然在西洋人处习得火药之法,又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少保长孙马万年,因此便来石砫避难,尚未来得及娶妻。” 王公公问道,“你的火药之法是学自西洋人?详细说与我听听。” “是,公公!”刘慧明道,“小人本是辽东人氏,辽东沦陷后,小人就流落到关内,偶然之下到了澳门,在弗朗机人手下工坊做事,小人一边为其做事,一边偷学其技艺,经过三年的潜心学习,终于习得此法,之后小人就趁夜逃了。” 王公公点头道,“德华果然是忠义之士,你若有暇可去京师,咱家必扫榻相迎。” 刘慧明连忙点头谢过。 王公公得知刘慧明并没有怠慢他的意思,心情终于有所好转,轻轻地扬了扬手,道,“如此,你就去寻你的妾室吧,咱家不耽搁你了。” 刘慧明闻言赶紧拱手告辞,他背上的冷汗流了又干,干了又流,比自己以前参加面试还要紧张。 刘出了书房,刘慧明直奔内院大门处去找香菱,已经大半天没见着了,不知道她在里面怎么样,她身份特殊,搞不好要受人白眼。 等了一会儿,香菱还没走出院子,自己又被秦良玉叫回去了。 屋里就剩秦良玉和刘慧明两个人了,刘慧明道,“不知老祖母唤孙儿来有什么吩咐。” 秦良玉道,“没什么事。刚才幸好你机警,不然你今天就麻烦了。 刘慧明也是一脸侥幸地,感激地道,“幸好祖母帮孙儿说话,这些宦官可真不好应付,孙儿以前在京师看到他们都是绕道走。” 秦良玉笑了笑,道,“你此前为何不直接将此物献于朝廷,非得大老远地跑来给我?” 刘慧明就知道她有此一问,便伸手摘了方巾,露出一头短发,道,“老祖母看孙儿这一头短发就知道了。孙儿是年初就从京师启程的,在中原正好遇到闯贼抓壮丁,孙儿就被抓了壮丁,后来剃了头发扮成和尚才逃出来,又阴差阳错地认识了一个洋人,这个火药的技术是我从他那里偷学到的,并不是从澳门学来的。” 秦良玉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可知道这个王公公是什么人?” 刘慧明道,“孙儿没见过,宫里好几千宦官,孙儿只见过一些低级的,这种高级别的一个都没见过。” 秦良玉道,“这个王公公名叫王之俊,是当今圣上的大伴王承恩的干儿子,你得到了他的看重,离发达就不远了。” 刘慧明道,“孙儿可不想靠着宦官发达,孙儿想堂堂正正地靠着自己的军功加官进爵。” 秦良玉喜道,“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堂堂正正的做人,走歪门邪道必不长久。” 刘慧明点头称是,又问道,“只是不知道这王之俊公公为何千里迢迢跑到石砫来,总该不会是单为贺寿一事吧?” 秦良玉颔首道,“德华能想到此节,果然是个有心人。” 刘慧明拱手道,“还请祖母告知孙儿。” “也没什么大事!”秦良玉道,“陈新甲死了。” “陈新甲?”刘慧明突然想起了这个人,他奉崇祯密旨与后金议和,不小心泄密了,崇祯为了堵住言官之口就把他杀了。 想明白了此节,刘慧明故意问道,“我在京里听说他很能干啊,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咳……”秦良玉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和历史书上记得差不多。 刘慧明装作怒气勃发的样子,随即又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最后道,“王之俊是来抄家的吗?” “陈新甲是九月戊子被诛的,那时王之俊早已在路上了。”秦良玉摇头,“王之俊八月就出来了,一来为老身贺寿,二来去长寿查抄陈新甲府邸。” 刘慧明大惊失色,他之前看邸报知道陈新甲是七月底下的狱,王之俊八月就离京了,说明崇祯皇帝早就动了杀心啊,唉,这背锅侠未免也太悲催了吧,人都已经死了,还是逃不掉家破人亡的结局。 唏嘘了一会儿,秦良玉又把话题转到了联保一事上,“德华联保之意,我慎重考虑了一下,觉得可以实施。” 刘慧明大喜,“祖母高见。” 秦良玉笑了一声,又道,“德华可见过嫣然了?” 刘慧明心中一震,难道传言是真的?忙道,“见过了,刚才还和嫣然妹子说过话呢。” 秦良玉道,“嫣然年已十五尚未许人,虽然长得粗苯了些,但品行端庄,又兼有一身武艺,与你一文一武相得益彰,老身有意将嫣然许你为妻,你以为如何?” 刘慧明早已有了思想准备,讪笑道,“嫣然妹子英姿飒爽,若能以她为妻,我当然一百个愿意。只是,嫣然妹子喜欢叔父那种英雄气概的男子,我连马都不会骑,怎能入她的法眼?她方才还警告我,让我不要打她的主意呢!” 秦良玉哈哈大笑,“德华勿忧,嫣然不过是小女儿之态罢了,待我开导开导她。”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心说,你说得轻松,她那么厉害,我打又打不过她,到时候上不了垒,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老祖母亲自当说客,他也没办法,长得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虽然马嫣然的形象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但刘慧明作为一个现代人,马嫣然高挑挺拔,凹凸有致的运动员身材实在是太惹眼了,特别是拿一双大长腿,用句网络用语来形容就是“我可以玩一年!” 又说了一会儿话,刘慧明便起身告辞,“上午孙儿说的那个酿酒秘法,还请祖母安排一下,孙儿好教会他们,如此才能安心上前线。” 秦良玉道,“已经安排下去了,明天就可以准备好,到时候德华过来指点他们一下,有此两大利器,我白杆儿郎们更加无敌天下矣。” 第43章 晓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刘慧明回到自己住的院里,晓春迎上来,脸上写满了失落,哽咽道,“公子,你昨夜和香菱姑娘睡……睡了吗?” 刘慧明尴了个尬啊,心说老子早就和她睡过了,现在只不过是持证上岗了而已,见她双眼通红,想必今天狠狠地哭了一场,只好实话实说道,“嗯,我们以后就一起生活了,好不好?” 晓春一下就不高兴了,脸上写满了委屈,嘟着嘴道,“公子,你怎么能这样呢?公子有晓春就够了呀,怎么还要其他的女人,那种地方的女人脏死了,公子不要好不好。” 才这么大点儿就知道吃醋了?刘慧明见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来已经默认自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不行,不能再骄纵她了,这样的丫头片子正是性格形成的关键时期,可不能让她管到自己头上来了。 刘慧明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用一种委婉却坚定的语气道,“你想哪里去了,正是因为那种地方太脏了,本公子才不忍心让香菱姑娘待在那种地方,所以才要把她解救出来。” 晓春虽然觉得刘慧明的逻辑有问题,可是又找不到漏洞,见他态度坚决,只得悻悻地道,“公子,晓春不开心!” 不开心?你要开心了我就不开心了,刘慧明眼睛一瞪,正色道,“晓春,当初在路上的时候你觉得香菱姑娘怎么样?” 晓春嘟着嘴道,“很好啊,香菱姐姐温柔和蔼,又会弹琴唱歌,晓春也很喜欢呢,可是一想到她是那种女人,晓春心里就不舒服。” “你这是严重的双标!”刘慧明斥道,见她不明白什么是双标,只好换了一种说法,“有一个地方年年大旱,庄家收成不好,刚好附近有一条大河,谁都知道把河里的水引过来灌溉农田是好事,但谁都不想把水渠挖到自家的田里!” 小春瞬间就懂了,见自己的公子竟然这么看她,不由得委屈得哭了。 刘慧明一下就慌了神,他天生直男癌,但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小春这么一哭,很快就把他的心哭化了,只好编故事哄她,“春儿,你知道香菱为什么会去那里吗?” 晓春摇摇头,低声道,“不知道。” 刘慧明一本正经地道,“她家里本来是县里的主簿,还是官家小姐呢,后来和你们家一样,也是家里遭了兵灾,只不过她没有你运气好,你遇到了我,香菱姑娘在战乱中就被人贩子卖到那种地方了,你说该不该怪她?” 晓春脸上现出同情之色,想了想才道,“嗯,不该怪她,可是……” 刘慧明道,“可是什么?” 晓春道,“可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啊。” “啊……”刘慧明大吃一惊,这小姑娘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这么小的娃竟然就被封建糟粕毒害了,但一想到海青天的女儿七岁就敢殉节,晓春的症状无疑要轻得多。 刘慧明摆手道,“可是我也听说过一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想想,香菱本来就那么不幸了,要是我不要她了,她该多伤心啊。” 晓春默然不语。 刘慧明再接再厉道,“你想想你自己,要是没遇到我的话,多半也会被卖到那种地方去吧,那时候你是不是希望有一个我这样的人救你出来?” 晓春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不就对了嘛。”刘慧明两手一摊,已经做到了以情诱之,那就接着以利诱之吧,“你们是最早跟着我的人,我以后肯定会娶正妻的吧,到时候要是她欺负你,如果有香菱的话,你是不是就多了一个帮手?” 晓春眼珠一转,喜道,“公子说得对,晓春错了,晓春不该那么想佘姐姐姐姐,晓春以后会和佘姐姐好相处的。” 小姑娘就是好骗啊,刘慧明几句话就逆转了形势,他想起了马嫣然,要是自己的正妻真的是她的话,估计以后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晓春已经收好了东西,刘慧明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拉着晓春的手道,“走,咱们去接你佘姐姐,一会儿就搬出去住。” 香菱一脸红晕,想必是喝了酒,表情很兴奋。 刘慧明一手牵着她的手,一手牵着春儿往外走,边走边问道,“在里面怎么样,有人欺负你吗?” 香菱道,“没有啊,他们对奴家都很好,特别是大公子的夫人待奴家更像是亲姐妹一般。” 说完从兜里拿出一块肥皂来,喜道,“相公,这是少夫人送我的,说是用来洗衣服,洗头发,沐浴都特别好用,嘻嘻,她不知道咱府里早就用上了。” 刘慧明看到肥皂,哈哈大笑,晓春也咯咯地笑起来。 香菱莫名其妙,刘慧明解释了一遍,“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接过来,闻了一下,又道,“嗯,不错,哈哈,给你你就接着嘛,又不要我们给它饭吃。” 回到小院,李力终于回来了,天也黑了,刘慧明对李力兄妹二人道,“你们今晚还是在这里住吧,明天再搬出去。” 二人无奈地答应了。 刘慧明和香菱一边走一边说话,不知不觉地就出了土司城,本来想走路回去的,可是香菱缠了足,不能长时间走路,刘慧明有点儿恼火地道,“菱儿,现在后悔缠足了吧,你看看,我现在想和你在街上漫步都不行,太扫兴了。” 香菱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自己的夫君,面露愧色道,“妾以后再也不缠足了,只是常年累月下来,妾身的脚怕是好不了了。” 刘慧明握住她的手,道,“没事的,不要难过,我就是随便一说,现在世风如此,又怪不得你。” 这个时代很少有年轻女性在大街上抛头露面,手牵手在大街上漫步在后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但香菱一路走来,总觉得像没穿衣服一样,恨不得快点儿回到小院里藏起来。 刘慧明见她扭捏不已,只好坐轿回去了。 回到家里,刘慧明往床上一躺,大叫道,“今天好累啊,等会儿泡个澡,放松一下。” 香菱一边帮刘慧明捶腿,一边吩咐一梅烧水洗漱。 刘慧明把头枕在香菱的大腿上,问着她身上的香味,心满意足地说,“菱儿,我好喜欢你啊!” 香菱欢喜地道,“相公,菱儿也喜欢相公!” 刘慧明道,“菱儿,你是哪里人啊?” 香菱沉默了一会儿,道,“妾身本是叙州府人,小时候家里遭了兵灾,就被卖到青楼了……” 刘慧明道,“奢安之乱?” 香菱脸色微变,点头道,“嗯,妾身家里遭了大难,祖父被杀了父亲逃了,后来一直隐姓埋名地生活,可是还是逃不掉追捕,父亲后来也被抓了,妾身那时候还小,就发配到教坊司了。” 香菱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刘慧明赶紧止住道,“菱儿,别说了,我知道了,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我们过好以后的日子就行了,好不?” 香菱惊道,“夫君知道什么了?” 刘慧明淡淡地道,“你是姓奢吧?” 香菱眼神里充满恐惧,连忙跪下作揖,哭着道,“妾身不该瞒着老爷,都是妾身不好,求老爷不要告发妾身,妾身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服侍老爷,求求老爷了。” 刘慧明忙扶起来,温言道,“没事的,菱儿,我不会说的,你现在是我的女人,还要和我生活一辈子呢。” 香菱将信将疑地道,“真的?老爷不怕妾身牵连了老爷?” 不待刘慧明说话,又哭道,“老爷还是不要管妾身了吧,老爷是要做大事的人。” 刘慧明坚决地道,“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以后谁也不要再提,咱们好好过日子,你还要给我生孩子呢。” 香菱伏在刘慧明的怀里,哭道,“嗯,妾身谢过夫君,有些事情妾身不好对相公讲,妾身一定好好操持这个家,等以后夫君有了大妇,妾身会主动搬出主宅的。” 刘慧明一头黑线,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又扯到大妇身上去了呢,只好打断道,“还远着呢,有大妇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至少在石砫这片天地,你就是主母,你大可放心。在我的家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没有妻妾之分,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说完,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柔声道,“你是我第一个心肝宝贝。” 香菱在刘慧明的唇上问了一下,“妾身真是爱煞郎君了!” 说罢,主动宽衣解带,奉上了自己香喷喷的身体。 良久,终于风平浪静。 刘慧明搂着香菱,小声问道,“菱儿,你本名叫什么?” 香菱道,“妾身本命就叫香菱啊!” 刘慧明又问道,“看你的长相,你应该不是汉人吧?” 香菱娇嗔道,“妾身都姓奢了,肯定是土司人了,夫君是不是嫌妾身长得太黑了?” 刘慧明打趣道,“哎呀,我还赚了呀,娶了个土司族长的孙女,我是驸马啊,赚大了,黑点就黑点吧,反正关了灯都一样。” 香菱娇嗔道,“老爷刚才还说以后不提的,怎么食言而肥,老爷该罚。” 刘慧明道,“那你就罚本老爷亲你一下吧。” 香菱在刘慧明的唇上亲了一下道,“已经罚了。” 刘慧明大声道,“没罚够,本老爷还想受罚!” 一梅放好热水,试好水温,刘慧明就主动脱光了衣服进入浴桶,香菱也脱光衣服一起坐到浴桶里,两个人头挨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一梅进来给两人洗头、搓澡,刘慧明又迷失了,这个世界真是太适合男人了。 沐浴完,香菱一边往自己脸上敷甘油面膜,一边对刘慧明说道,“相公,妾身感觉比以前白多了呢。” 刘慧明已经困得不行了,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道,“是,是!其实你现在就很好,这叫小麦色,是健康的肤色。” “小麦色?”香菱疑惑地道,“夫君真会说话,妾身以前从没听说过。” 刘慧明两只眼睛已经开始打架了,半梦半醒地道,“你见过西洋人吗?他们一个个都白得像鬼一样,还专门要晒成你这种颜色呢。” 香菱躺在刘慧明旁边,轻轻地道,“夫君困了吧,困了就睡觉吧,明天再说。” 第44章 四川是个火药桶——天下未乱蜀先 秦良玉的寿宴要连摆三天,第二天,刘慧明早早地醒来,起床准备到天井里跑圈,之后还要到土司府报到。 这个时代男人都是睡里边的,女人则睡在外面方便服侍自家的男人喝水撒尿,刘慧明天生爱自由,睡在里边就像坐牢一样极不习惯。 虽然他动作很轻,但还是把香菱弄醒了,香菱睁开惺忪睡眼,感觉刘慧明正骑在他身上,伸手在外面摸打火石,忙坐起来疑惑地道,“老爷可是要起夜?” 说完就要起床去端尿壶,却正好和刘慧明来了个面对面。 刘慧明忙道,“不是,我起床了,该晨练了。” 香菱怔了怔,“才四更天呢。” “啊……”刘慧明看了看窗外,果然黑乎乎的一片,“我还以为快亮了呢?” 香菱笑了笑,“老爷昨夜睡得早,所以醒得也早。”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身子一软就趴在了她身上,“我们一起晨练吧?” 香菱咯咯笑道,“老爷要注意身体啊,妾永远都是老爷的。”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刘慧明食髓知味,哪里会听她的,手早已伸进去握住了那一对酥s乳,很快就战斗到了一起,鸡叫头遍的时候才偃旗息鼓。 香菱感觉自己胸膛都要被刘慧明压平了,使劲推了推他,“老爷再睡会儿吧。” “嗯……”刘慧明都快睡着了,“好困!” 刘慧明嗯了一声,轻轻地从她身上下来,但双手仍然在她胸前把玩着,刘慧明实在没想到黑黑瘦瘦的香菱香菱姑娘竟然有一对近乎完美的乳f房,他怎么把玩都觉得意犹未尽。 也难怪,这个时代以丁香小乳为美,几乎每个人都要束胸的,后世那种前凸后翘的穿衣打扮在这个时代是不被允许的。这可苦了他这个现代人,因为一块木板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刘慧明搂着香菱,肆意地把玩着那对小白兔,不知不觉地又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到巳时才醒,吃过早饭,刘慧明道,“咱们府里除了一梅以外只有两个下人,这可忙不过来,一会儿让一梅去人市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再买几个回来吧。” 香菱点头应诺,吩咐了香菱一声便回到内室换衣裳。 秦良玉的寿宴要连摆三天,二人今天还要到土司城去报到。 一起来到土司府,刘慧明刚到门口就被秦良玉请了进去。 “德华,你来得正好!”秦良玉让刘慧明不用再站着了,“快坐。” 秦翼明道,“联保一事一经推出,就有三十多个寨主员外签订契约,共筹得粮草八千多石。” 刘慧明大喜,“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兵了。” 三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刘慧明提出要成立水师,控扼长江航运,秦良玉不断点头称赞,“善!大善!” “还有西沱也很重要!”刘慧明道,“西沱是咱们石砫的门户,盐铁、药材、茶叶都是我们急需的,一定要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秦良玉和秦翼明对视一眼,道,“德华说得对。” 刘慧明走后,秦翼明道,“此人果然胸有韬略。” 秦良玉道,“还是没有查清他的来历吗?” 秦翼明摇头,“下面的人只知道他最先出现在王家沱,杀了一个捞尸鬼,抢了他的银钱跑了。后来又在王安寿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杀了三个想抢夺他银钱的人,然后就到了忠州。至于那个锦衣卫的腰牌,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可能是在那捞尸鬼身上搜来的吧。” 秦良玉嘿嘿笑道,“没看出来他弱不禁风的样子,身手还不错嘛。” 秦翼明道,“他打架就是靠蛮力,并没有什么本领。” “一个不会格斗的人能打杀三个强盗,这才厉害呢!”秦良玉道,“我也向王之俊打听了,锦衣卫确实有一个叫刘慧明的内城百户,不过已经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他也不知道这人哪儿去了。” 秦翼明想了想,道,“前年王、倪两家闹得不可开交,官司都打到御前了,那个刘慧明莫非就是来查这个案子来了?” 所谓的王倪两家打官司,就是大前年(崇祯十二年)爆发的巴县新晋望族王家和老牌望族倪家之间的官司。 两家都是重庆府的豪族,倪家家主倪斯蕙是万历二十年的进士,最高做过南京兵部尚书。他为人刚正不阿、清明廉洁,官声很好,特别是敢于跟魏忠贤硬碰硬,赢得了很多人的尊敬。 但是——不错,什么事都怕但是——倪老先生虽然洁身自好,他的儿子倪天和却是一个标准的二世祖,他仗着父亲的权势勾结当时的巴县知县余新民横行乡里,被当成“重庆五蠹”,不知祸害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 然而好景不长,倪天和虽然牛哄哄的,仰仗的不过是他老子的权威,有朝一日他老子不当官了,他也就牛不起来了。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天启七年倪斯蕙告老还乡,权势逐渐没落。而与他同府同县的破落户王家却横空出世,王家的大儿子王应熊小小年纪就有神童之名,后来一路高歌猛进终于中了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 王应熊的官越做越大,王家也因此不断膨胀,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王家和倪家都是两只公老虎,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摩擦。倪家有二世祖倪天和,王家也不遑多让,王应熊的弟弟王应熙比他还嚣张跋扈,他联合现在的巴县知县王锡不断挖倪家的墙角,很快就把倪家挖得摇摇欲坠。 两个大魔王很快就爆发了正面冲突,王应熙因为有做过东阁大学士的大哥罩着自然而然地取得了完胜——倪家被从正面攻破,积攒了上百年的家财损失殆尽,已经七十二岁高龄的倪老爷子也很快一命呜呼,彻底失去了叫板的本钱。 但倪家毕竟是耕读世家,倪斯蕙身前在官场人脉资源丰富,岂能轻易服输,官司一直打到了崇祯皇帝的御前,那个刘慧明应该就是因为此事被派来查案的。 秦良玉点头又摇头,“王倪两家虽然闹得很大,但毕竟只是小事,皇上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派出锦衣卫的。” 秦翼明想了想,又道,“莫非是因为蜀藩之事?” 所谓蜀藩之事,当然是蜀王府的事了,蜀王是太祖皇帝第十一子朱椿一脉,延续到现在已经衍生出十九个郡王,把整个四川的膏腴之地占得差不多了。 这种无休止的扩张不仅老百姓受不了,连地方黑恶势力胥吏都受不了了,就在前年八百多家胥吏联合起来攻打蜀王府,把蜀王朱至澍吓得大小便失禁,差点一命呜呼。 “兴许如此吧!”秦良玉默然点头,一说到四川的形势就头疼,叹息道,“听说成都民变越闹越凶了,又有摇黄贼子为外援,恐成燎原之势啊,咳,天下未乱蜀先乱,四川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成都民变也是四川当前的热点事件之一,事件的起因还得从胥吏和蜀王之间的这场战斗说起,胥吏斗赢了蜀藩士气大振,大有取代州县父母官当家作主的势头。彭县(现彭州)知县首先扛不住了,为了稳定手下胥吏的军心,以百姓“未纳鞭银”为由,让他们自己去那些欠税的百姓家里收取。 胥吏们得了这句话犹如孙悟空被摘了紧箍咒,各种欺凌百姓,百姓也不是好惹的,他们的人生本来就已经很艰难了,又遭到了胥吏的盘剥,哪还有活下去的勇气,索性揭竿而起,终于酿成了民变。 彭州百姓以王纲、仁纪为首领,提出了“除五蠹”的口号,所谓五蠹,一指衙蠹,指州县胥吏;二为府蠹,指投献王府,武断乡曲者;三曰豪蠹,指土豪劣绅,王应熊、倪斯蕙就是其中代表;四为宦蠹,借主子权势作威作福者,俗称狗腿子;五曰学蠹,指仗着有功名好事生非者; 纲领一提出来,成都府属州县和上川南各州县都闻风而动,老百姓拿起刀叉棍棒冲进衙门打砸抢烧,仅雅安一地,百姓就拆毁衙役房屋上百件,打死衙役上百人。 秦缵勋就参与了“除五蠹”运动,他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与摇黄十三家联络合围攻成都,结果事情泄露了,他就光荣地被捕了,还好他身手不错,找了个机会跑了。回到石砫竟然又二次越狱成功,还差点害死了刘慧明。 姑侄俩说了会儿话,又把事情扯到了马嫣然身上,秦良玉道,“我已试探过他了,他愿意娶马嫣然。” 秦翼明听完秦良玉转述刘慧明的话,不由嘿嘿笑起来,笑过之后才道,“看来此人至少是没有恶意的,他或许是真的想找我们做靠山。” 秦良玉不置可否,“先观察一段时间吧,不急,慢慢来。” 第45章 铳管不是钻出来的吗 吃过午饭,刘慧明回到自己原来居住的小院,李力和晓春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刘慧明正要出去请人帮忙,马万年兄弟却联袂而至。 “大哥要搬出去了吗?”马万年明知故问道,“土司城里住着不好吗?” “不是那个意思。”刘慧明笑道,“你都已经在外面给我安排了宅子,我当然就应该搬出去了。” 马万年笑道,“看来我送你宅子送错了啊,不行,我要收回去。” 刘慧明哈哈一笑,“你最好收回来,这样我就可以继续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 马万春贼眉鼠眼地道,“大哥是怕我们惦记大嫂吧?” 马万年纠正道,“不是我们,是你!” 马万春还要辩解,刘慧明指了指那两口最重的箱子,道,“快帮忙搬一下,免得我去找苦力了。” 马万春伸手一提,笑道,“人说孔夫子搬家尽是书,大哥搬家尽是银子啊。” 一行人来到刘府,一梅已经买了四个丫鬟来了,见状忙让人上来搭把手。 马万年打量着宅子,道,“小弟知道兄长生性高洁,这所院子虽然小了点儿,好在年岁不久,还比较工整,以后我们出征了就让嫂夫人住在这里,有我马家照应着,没有人敢来捣乱。” 马万春也道,“以后二哥和大哥一起出征了,小弟自会照料好嫂嫂。” 见马万年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忙补充道,“放心好了,小弟绝对不会进后宅。” 刘慧明拱手谢道,“愚兄相信二位贤弟的品行。” 马万年摆摆手道,“信你才怪!” 马万春气结,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可惜自己学艺不精,揍不过他,只好把脸别在一边,不理他了。 刘慧明笑道,“我信你,你办事,我放心!” 马万春这才把脸转过来。 三人说笑一阵,刘慧明对马万年道,“我之前听祖母的意思,她老人家好像不怎么想让你出征,你是怎么说动她的?” 马万春抢着道,“他还有什么办法,磨呗,每天在祖母面前唠叨就是了。” 说罢,又叹了口气道,“我也去磨了但是没有用,祖母说我太小了,过完年就要成婚,只好便宜他了。” 马万年道,“唉,祖母是想等我媳妇怀孕了再出征,可惜,我媳妇老是怀不上,要不是父亲有难迫不得已,祖母她老人家才不会放我出去呢。” 刘慧明明白秦良玉的苦衷,他是想为马家留一个后啊,有了后人就有了希望,以后上阵杀敌就可以无所顾忌了,老祖母真的是在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马万春笑着道,“二哥天天眠花宿柳,哪有时间搭理嫂子。” 马万年双目圆瞪,要不是刘慧明在场,马万春又要挨揍了。 刘慧明笑道,“要想让你媳妇怀孕,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有一个法子,不需要吃药,保证三个月以内就怀上。” 兄弟二人睁大眼睛道,“真的?” 刘慧明点点头,把有关于排卵期受孕的知识说给兄弟二人,“总结起来就是两点,第一经期要准确,第二,两次经期中间的日子就是最佳受孕的日期。” 兄弟二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的理论和这个时代完全相反,古人认为最佳的受孕期是停经之后前几天,而这恰恰是安全期。他的理论让他们极不理解,为此他只好拿小豆苗做比喻,二人还是不理解,刘慧明没办法,只得采取“知其然不必知其所以然”的教法,“别管那么多,去试试总行吧?” 马万年这才若有所思地道,“虽然没有完全理解,但是大哥说的应该没有错,可以试一试。” 马万春打趣道,“最好今晚就试!” 马万年呸了一声,不理他了。 刘慧明又讲了排卵期的典型征兆,都是以前他老婆给他普及的,正好拿来显摆一下。 二人见他说得这么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就算心里不服嘴里也不得不佩服起来,马万年赞道,“想不到大哥连这些闺中密事都懂!” 马万春道,“等我明年成了婚就故意避开那几天,我还想多享受享受呢!” 刘慧明三人大笑不已。 回到土司城,三人直奔火器作坊,五六个工匠正等在那里,看见马万年等人到来,连忙上前施礼道,“小人见过大公子、二公子、刘先生。” 刘慧明仔细看了一下这些工匠,只有李超辉是他认识的。 “都起来吧”,马万年干脆地道,“听说你们都很懂火器制作之法,都说来听听。” 李超辉道,“小人会制作火铳,以前是打制铳管的工匠。” 打制铳管?刘慧明疑惑地道,“铳管不是钻出来的吗?” “钻铳管?”李超辉不解地道,“小人从未听过,据小人所知,大明的铳管都是打制出来的,从没听说过有人钻铳管。” 另外两个工匠也附和道,“小人李攀龙李攀虎,我们兄弟做了一辈子火器工匠,也是从没听说过钻铳管一说。” 连钻铳管的工艺都没听说过,刘慧明心道大明真的是落后了啊,看来中国落后西方不全是清朝统治者腐败无能这么简单,病根在明朝就已经种下了。 刘慧明搜肠刮肚想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你们听说过车床吗?可以用水力来驱动,在车床上装一个金刚石钻头,钻头不断转动,可以把一根铁棍钻出一根铁管来,这样做出来的枪管,比你们手工打制的质量好多了,速度也快,一天可以钻两三根,你们手工打制,一天可以打几根啊?” 众人都是一脸懵逼,显然对这个方法闻所未闻,连马万年兄弟都惊诧不已。 沈洪运小声道,“手工打制一根铳管,最快也要半个月时间,一天打制两三根,绝不可能。” 马万春也道,“小弟也从没听说过钻铳管,对车床也是从未听闻。” 刘慧明感叹道,“大明真是落后了啊,西洋人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不用手工打制铳管了。” 见刘慧明说得有理有据,众人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刘慧明拍了拍站在最前面的李超辉的肩膀,安慰道,“你们也不用沮丧,咱们现在不会,可以去学嘛,然后迎头赶上就行了。” 李超辉唯唯诺诺,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李攀龙大胆问道,“敢问先生,我们从哪里可以去学到这种技术?” 刘慧明想了想道,“你们听说过澳门吗?那里有弗朗机人,他们应该会。” 马万年道,“这么好的技术,他们愿意教?” 马万春道,“西洋人爱财,只要给银子,他们就会教,甚至还可以买几个车床来。” 刘慧明点点头,道,“三弟说的没错。” 马万年让人把这件事记下来,又对另外两个人道,“你们是做什么的工匠?” 那两人道,“小人包天德,小人安德宏,是造炮的工匠。” 马万年道,“你们以前在哪里做事?” 包天德道,“小人在重庆府兵仗局做事,奢安之乱,小人被裹挟了,后来流落到了这里,之前在兵器作坊打制枪头。” 安德宏道,“小人在成都府做事,是受献贼之乱流落到石砫来的,也是都督府收留的,小人以前也在兵器作坊做事。” 刘慧明道,“你们会铸什么炮?自己独立铸过炮吗?” 二人点头道,“铸过。” 包天德道,“小人以前铸过佛朗机炮。” 安德宏道,“小人铸过洪武大炮。” 刘慧明不知道洪武大炮是个什么玩意,他就知道红衣大炮和佛朗机炮,连虎蹲炮还是前两天听马万年说起过才知道。 刘慧明问道,“你们造一门火炮要多长时间?用的什么模?” 包天德道,“铸炮一般都用泥模法,造一门炮差不多要半年,还有一种失蜡法,时间也差不多。” 刘慧明道,“这么久啊,一年才能造两门炮,贼子都打进来了炮都还没做好。” 安德宏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主要是泥模晾干要这么长的时间,泥模不干透,铸出来的炮有沙眼,是不能用的。” 刘慧明本来想告诉他们用铁模法,想想还是算了,等他们把工坊建起来再说吧。 刘慧明问道,“一般造十门炮,有几门合格?” 安德宏道,“造十门可得三四门。” 包天德骄傲地道,“小的有一秘法,可多得一门。” 马万年喜道,“好,不错!以后本公子要建火器作坊,你们几位都有用武之地了。” 五人大喜,李超辉吞吞吐吐地道,“大公子,咱们石砫没有好铁啊,没有好铁可铸不出好炮来啊。” 马万春道,“没有好铁可以去买嘛。” 李超辉面带忧色,道,“现在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好铁啊,此事难办。” 马万春道,“本公子听说重庆府有许多上好的精铁,我们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们,让你们尽快准备,过几天去重庆府打听,最好能买下一个冶铁作坊,把炼好的铁运到这里来,然后开始造枪造炮。” 包天德大喜,忙附和道,“小人在重庆府有不少熟识,小人可以去联络,应能招揽不少工匠来为公子效力。” 马万年喜道,“好,不错,这次就让你做头领,事成了另有赏赐。” 包天德心里暗喜,恭敬地道,“小人一定不辱使命。” 从作坊里出来,刘慧明的心情沉重无比,他原以为很快就能说动秦良玉出兵,哪知石柱的形势竟然如此严峻,兵员、军粮、器械的缺口都很大,还得自己一样一样地解决,按下葫芦浮起瓢,实在是太累太苦了,效率太低了。 第46章 治家 秦良玉的寿诞还在继续,土司城仍然热闹非凡,刘慧明和马万年等人一起吃过晚饭,又去给秦良玉磕了头,才和香菱一起回到宅子。 李力和晓春蹦蹦跳跳地出来迎接,刘慧明拍了拍晓春的头,问道,“我给你安排的房间怎么样?” 晓春嘟着嘴道,“我要睡一梅的房间,一梅不肯。” 刘慧明想起了这两天晚上一梅的工作,实在难以想象让她来做会是什么反应。 香菱搂着晓春的肩,安抚道,“我的傻春儿啊,你怎么还不明白啊,老爷给你单独的房间,还给你配丫头,是拿你当小姐养呢,你还不快谢谢老爷。” 哪知晓春毫不领情地把肩一扭,嘟着嘴气呼呼地道,“我不做小姐,我就要做公子的丫鬟。” 刘慧明实在无语,只好随她去了,“那行,今晚一梅休息,让她睡你的房间,你既然想当丫鬟,就试试吧。” 晓春顿时阴转晴,“嗯,好!试试就试试。一梅能做的婢子也能做!” 刘慧明想到一梅每晚都做的那些重口味的工作,实在不忍心小春儿去做。 和香菱说了会儿话,厨娘婆子已经把夜宵做好了,刘慧明招呼大家都一起入席,众人连说不敢,最后只有香菱,李力和晓春四个人一起吃饭。 吃过饭,刘慧明召集府里所有下人训话,“今天咱们咱们都有家了,这是刘府,本老爷宣布刘府第一条规矩,禁止所有女性缠足!” 那些丫鬟婆子都一脸震惊,想问又不敢问,只得憋着。 刘慧明见他们一脸疑惑,仍然没有解释的意思,“这是规定,没有理由,必须执行,就有香菱来检查,以后发现谁裹脚,就让她在天井里跑五圈,看看裹脚到底好不好!” 晓春拍着手道,“太好了,我早就不想裹脚了,公子真好!” 刘慧明笑了笑,继续道,“现在宣布第二条家训,以后我外出之后府里的事情都听佘夫人的,晓春也要听你佘姐姐的,财务方面的事情,你们商量着办。外面的事情听李力的,李力,听见了没?” 李力道,“公子,我也要跟你一起外出啊。” 刘慧明摇头道,“在十八岁之前,或者你没成家、就算成家了没生儿子之前,你都别想跟我出去,这也是规定,由夫人负责执行,菱儿,你要把他看住了,他要是不听你的,你就家法伺候。” 李力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香菱道,“老爷放心,妾身一定管好这个家。” 刘慧明道,“好了,其他的规定就由夫人制定了。” 吃过饭,刘慧明和香菱回到房间休息,晓春果然和一梅换了房间,看着一梅长舒一口气走出小房间,刘慧明知道今晚上肯定有好戏看了。 正说话间,晓春打来热水伺候刘慧明洗漱,刘慧明看了她一眼,喝道,“怎么?光给我一个人打水吗?” 晓春轻轻地哼了一声,正想说我本来就只是你的丫鬟,但一想到之前信誓旦旦地誓言,忙抽身回去又打了一盆水。 晓春的服务水平跟一梅比差得太远了,真的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特别是按脚,毫无章法,完全达不到按摩的效果,才几下就按得刘慧明奇痒无比,嘻嘻哈哈地弹了晓春一身水。 香菱在一边咯咯娇笑,见到晓春的惨状,忙下床扶起她,让她赶紧去换衣服,免得受凉。 刘慧明看了一眼香菱,歉然道,“你还没洗呢?要不还是把一梅叫过来?” “算了,奴随便洗洗就是了!”香菱不以为然地道,“妾也是过过苦日子的,没人侍候妾身一样可以做这些的。” 在刘慧明的注目礼中,香菱从容地卸妆、洗脸洗脚,确实驾轻就熟,让他不禁刮目相看。 躺在床上,二人心照不宣地开始为爱鼓掌,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感觉像回到了上大学的时候,身上总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晓春终于从愧疚中走了出来,在外面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忙喊道,“公子,是不是床没铺好啊?” 刘慧明和香菱噗嗤一笑,“不是。我丢了一文钱,正在找呢?” 晓春忙提着马灯走了进来,“公子,我来帮你找。” 当看到二人红果果的重叠在一起时,吓得尖叫一声,扔掉灯笼就跑了。 刘慧明噗嗤一声,竟然没锁住闸阀,顷刻间洪水横流,半途而废了。 晓春飞快地跑到外面小屋,总算缓过神来,哼了一声,道,“公子你骗人,根本就没有找钱。” 她不禁想到了刚认识公子的时候,公子做事利落,可没有现在这么多怪要求,而这一切都愿香菱,就是她把她带坏了。一想到此节,她的心里就充满了怨气,对里屋的声响也不闻不问了,蒙着被子睡着了。 一觉睡到东方发白,刘慧明赶紧叫起李力,二人就在天井里跑起步来,先跑了十圈,大概三千米的样子,然后是五十个俯卧撑,接下来应该是仰卧起坐和引体向上,可惜现在没有条件,只好算了。 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早饭,香菱摆好碗筷,见晓春还没出来,忙到她房间去叫他,晓春虽然有些任性,但可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今天的情况实在有些反常。 香菱来到小春的房间,见她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被子里装睡,就伸手到她被子里挠痒痒,嘴里咯咯地笑道,“看你还装睡,还装!” 小春不断扭着小身板,咯咯咯地笑道,“佘姐姐,我求饶,你别挠我痒痒。” 香菱一把掀开她的被子,“那就快起来吧!” 小春红忙扯过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红着脸,小声道,“姐姐,我要死了,我流血了,流了好多血!” “怎么了?”香菱一愣,随即明白了,小丫头十二岁了,是该行成人礼了,她掀开小春的被子看了看,笑道,“没事的,春儿长大了,来癸水了。” 说罢,就详细地解释了一遍,小春羞双颊通红,原来这就是癸水啊,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服侍公子了? 她想起昨晚的情形,感觉耳朵又发烧了,她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公子也那样了,醒来之后才发现浑裤上都是血,吓得脸一下就白了,额上冷汗直流。 香菱抚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事的,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小春轻轻地问道,“佘姐姐,是不是我以后也可以像你那样服侍公子了?” 香菱嗯了一声,道,“等你再长大一些吧,你现在还小。” “你先前不是说来了癸水就可以了吗?”小春哼了一声,心里酸酸地,心想肯定是她想吃独食。 香菱看出了她的心思,只好耐着性子给她上了一堂生理卫生课,但小春却认定了她想吃独食,无论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香菱无奈,只好踢皮球,承诺只要老爷同意她就不会有意见,小春这才放下了心结。 香菱见叹了口气,唉,这小妮子,真是被老爷惯坏了啊。 她回到自己房里找来新的骑马布调整好尺寸,一边帮她穿上,一边叮嘱主意事项。 小春心里有点儿感动,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没有亲娘的人真的很可怜啊。 小春穿好衣裙,香菱拉着她的手,道,“老爷不是一般人,春儿妹妹和我是跟随老爷最早的人,可要拧成一股绳啊。” 小春想起刘慧明之前说的话,顿时升起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来,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要像大人一样思考事情了。 第47章 p营销发威 刘慧明健完身,见晓春和香菱有说有笑地等着他吃饭,心道这么尴尬地场面都能处理得下来,果然是厉害人物啊。 香菱给刘慧明盛了一碗粥,又给晓春盛了一碗,晓春忙道,“姐姐,我自己来,姐姐给公子盛就好了,以后我和三哥的饭菜就由我来盛。” 说完又冲刘慧明甜甜地笑了笑,心里波光流转。 吃过饭,刘慧明吩咐香菱去做一床大棉被以后好做仰卧起坐,又给她和晓春分配工作,“菱儿,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晓春学算学,以后好管家,晓春你要好好教你姐姐,先把我教给你的教给你姐姐,以后我们要办很多工坊,你一个人可管不过来。” 晓春喜道,“好咧,晓春一定认真教姐姐算数。” 香菱疑惑地道,“妾身以前虽然主要学习琴棋书画,但算学也是学过的。” 晓春道,“姐姐错了,公子教的算学不一样,是天竺算学,比我们现在用的筹算方便多了,等会儿你学了就知道了。” 吩咐完了事情,刘慧明进屋换衣服,香菱拿出一条平角内裤来,和刘慧明现在穿的样式差不多,只是没有橡筋。 刘慧明吃惊地道,“这玩意儿哪儿来的?” 香菱脸轻声道,“奴家看老爷只有一条诨裤,就吩咐一梅照着做了一条,老爷好换洗,只是这个款式好奇怪,做工太精细了,不知道是谁给老爷做的,一梅那么好的女红都做不不出来,奴家好生奇怪。” 刘慧明搂过她的肩,在她额头上亲了下道,“这个啊,是西洋货,大明做不出来的,不过以后我可以做一个机器出来,可以模仿到七八分像。” 说到这里,刘慧明马上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以后可以卖内衣嘛,这么好的款式,肯定是爆款。顺便设计几套比基尼出来,香菱这火爆的身材穿上肯定很性感。 香菱哪知道他的心思,还以为他在给内裤做质检呢,道,“老爷真是见多识广,奴家感觉自己都配不上老爷了。” 刘慧明心道,你本来就配不上我啊,我的目标是娶当今皇上的女儿长平公主,你只不过是个过客。 来到土司城,找到马万年,先去看了炸药作坊,发现一切进展都很顺利,现在已经造出一百多个小瓷罐了,肥皂已经造出好几箱了,正在进行包装。 马家虽然远在石砫,却在成都、重庆、夷陵、襄阳等地都有铺面,售卖各种山货,顺便也打听消息。 刘慧明交待了工坊几句,让他们注意降温,注意通风,轻拿轻放,一定要注意安全。 马万年道,“兄长放心,这些晓天叔都已经交代过了。” 刘慧明想了想,道,“还是不够。应该立一块木牌,把主意事项写在上面,时刻警示工人。” 马万年点头称是,“如此甚好。” 马晓天在一旁道,“刘先生,您之前说可以用硅藻土来吸收炸药,小的想问一下,什么是硅藻土?请刘先生告知,小的好安排人手去采集。” 刘慧明这个汗啊,居然把这一茬给忘了,只好解释道,“硅藻土其实就是废弃的湖里的湖泥,经过千万年演化而来的,等老祖母过完寿诞,我带你们出去寻找。” 马万年道,“如此说来,这个硅藻土得来也容易,随便找个堰塘挖一袋来就是了。” 刘慧明只觉得一头黑线,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要是那么容易就好了。现在堰塘里的淤泥虽然也可以称为硅藻土,但要能达到制火药的水平,至少还得等上亿万年。” 马万年悻悻地笑了笑道,“唉,我想得太简单了,那硅藻土到底是什么样子?” 刘慧明是地理专业毕业,又在建材公司上过班,主管业务就是硅藻泥的销售,对硅藻泥自然是熟悉得很,他也正是在公司培训时才知道炸药里面加的是硅藻土。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每年都要出去实习,对中国各类资源的分布了如指掌,知道在四川攀枝花就有一个大型的硅藻土矿,可惜现在离得太远了,只好在附近找了。 刘慧明道,“其实和普通的泥巴也没什么区别,区别就在于硅藻土很细腻,又比较松散,质地很轻,有很多孔,有很强的吸水能力,可以用来吸收火药。经过这样处理的火药,威力不受影响,被撞击也不会爆炸,但必须要像现在的万人敌那样要引爆才能爆炸,不过运输就方便多了。” 马万年似懂非懂地道,“那我们用什么引爆呢?” 刘慧明摊摊手,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这个没学到,只有咱们自己摸索了。” 马万年笑道,“终于有你不会的了,哈哈。” 刘慧明道,“我又不是神,哪有什么都会的。” 李超辉站出来道,“大公子,刘先生,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小人,小人来钻研,一定要提大公子分忧。” 马万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给你一个月时间。” 出了工坊,刘慧明又和马氏兄弟二人合计了一下肥皂的销售,因为马万年要出征,镇守大后方的任务就交给马万春了,以后肥皂的销售主要就是他负责。 刘慧明是销售经理出身,对产品包装上市自是驾轻就熟,当下把自己的思路讲出来,马万春找来书办一边记录一边就不懂的地方进行咨询。 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三人才把销售方案弄完,包括产品线打造、产品包装、定价,市场定位、销售渠道、促销手段、销售人员培养等各方面,基本上是遵循4p营销理论制定的。 听说刘慧明准备先从青楼女子身上入手,马万年一脸狐疑,“这么好的东西,先给婊(河蟹)子用是不是太可惜了?” 刘慧明道,“只要能给银子,谁用都是一样的。青楼这种地方,每天人来人往的,有什么好东西很快就流传开去了,省时又省力,多好啊。另外,还可以让弟妹约几个闺中好友来聚会,每人送一块,多送几次出去,很快就可以打开销路了。” 马万春又佩服了刘慧明一把,“大哥不仅对军国大事了然于胸,连商贾小道都如此精通,大哥还有什么不会的?” 马万年一本正经地道,“兄长真是全才,连宫闱秘事都一清二楚,我昨晚上特地问了我媳妇,又仔细推算了一下,再过五天就是她的排卵期,兄弟今天就开始闭关,务必一击命中!” 本来说产品销售的事情,结果又扯到女人身上了,刘慧明觉得很无奈,只好在一边叮嘱道,“此法不足为外人道也,要是所有男人都知道这个办法了,大明这块土地可养不活这么多人,又要闹农民起义了。” 三人又大笑一阵,一起去吃午饭。 第48章 真正的白杆兵 秦良玉的寿辰终于过完了,马万年也开始为出征做准备了,这几天都泡在校场里操练他的营兵。 刘慧明一边骑着马,一边观看马万年的督标营,马万年一边大声呵斥着营兵,一边却朝刘慧明喊道,“兄长,再快一些,左右手握缰时,留出的缰绳一定要保持同等长度。” “好!”刘慧明调整了一下缰绳,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 “腰杆挺直了,要挺胸直腰”,马万年又叮嘱道,“打浪的动作再放松一些,你的身子要随着马身的起伏,双脚自然做出一站一坐的动作,再快点儿,马上就大功告成了。” 刘慧明依言加快马速,只觉得风声在耳边呼呼的,真有风驰电掣的感觉。 一口气跑了两圈才停下来,真有点儿人马合一的感觉了。 跳下马,刘慧明兴奋地说,“爽,太爽了!” 马万年手持一根白杆枪,哈哈大笑,“兄长学得真快,明天就可以换一匹好马了,来来来,看看我的白杆仔儿。” 刘慧明看到马万年的标营并不多,只有五百人,分前后左中右五营,每营一百人。 刘慧明疑惑道,“怎么只有这么点儿?” 马万年嘿嘿一笑,“按照大明的规定,咱们石砫土司只能有五营白杆兵,没办法啊!” 刘慧明大惑不解,“不是经常听说老祖母率领几千几万白杆兵征战吗?” “那是作战时临时征召的,闲时就只有五营兵马”,马万年解释道,“这是新组建的,原来的五营人马被父亲带到襄阳去了。” 刘慧明总算明白了,“意思就是说这五营是职业兵,其他的是义务兵?” “什么职业兵,义务兵?”马万年不解地问。 刘慧明笑了笑,“职业兵的意思就是这些人只当兵不种地,不生产,只打仗。义务兵的意思所有人都有义务投军,保卫家园。” “就是这个意思”,马万年呵呵一笑,“大哥新词不断啊!” 刘慧明笑了笑,接着问,“这些职业兵和义务兵每月多少饷银啊?” 马万年道,“义务兵没有饷银,出战时每月一两银子。这五百营兵每月饷银三两六钱,还有粮米三斗六升。” “这么贵啊!”刘慧明吃了一惊,“一个月一千八百两银子,一百八十石粮食,现在一石粮食要五两银子,一月要两千七百两银子啊!” 马万年笑了笑,“这两年粮价上涨,养兵更不容易了。” 刘慧明道,“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这个世界只要手上有兵,还怕没有钱粮吗?”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刘慧明指了指前面的阵列,“你列个最基本的阵型我看看!” 马万年列了一个锥形阵,每小队二十五人,第一排一个人,第二排三人,第三排五人,第四排七人,第五排九人,第一排的长枪朝前,后排两端的兵士长枪面向侧前方,整个队伍就像一只刺猬一样。 “本来要二十五个小队列成一个大阵,现在只有五百人凑不齐,你将就一下吧”,马万年下令军队做出前进和刺杀的动作。 擎旗手得令,大旗一挥,随即怒喝一声,“一二,杀!” 士卒大吼一声,齐刷刷地前进一步。迅速刺出手中的长枪。擎旗手再次挥动大旗,士卒再前进一步,再刺出一枪,如此刺出一枪,前进一步,军阵有进无退,井然有序! 马万年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样?” 刘慧明称赞道,“杀气凛凛,果然是百战之师!” 马万年见他果然不懂战阵之法,讪讪地笑笑没说话。 刘慧明拿起马万年手里的长枪端详起来,这根长枪很有意思,首先,长枪很长,有一丈多,差不多四米的样子,枪身用白蜡木做成,兼具坚硬度和柔韧性。其次,在枪头下方还有一个钩,钩的前方是开了刃的,有很大的杀伤力;其三,枪的尾部有一个铁环,整个兵器有点儿像钩镰枪,但是比钩镰枪好用。 马万年见刘慧明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就临时充当了解说员,“兄长,我们这长枪是从钩镰枪和长戈演化来的,打起仗来,可用枪头刺杀敌人,也可以用枪尾砸敌人,还可以用钩子钩掉敌人的兵器,让敌人防不胜防。另外在行军的时候,遇到要攀登的悬崖,几杆长枪首尾相连就成了攀岩利器。” 刘慧明不由得佩服起古人的智慧来,拿起枪来舞了几下,马万年实在看不过眼了,纠正道,“错啦,错啦,不是那么耍的。” 说罢,走到一边拿起另一根枪来,道,“看着,小弟给你耍一遍。” 说完就在前面练起来,刘慧明见他或刺、或扫、或勾、或砸,招招都是进攻,动作虽然平淡无奇,一招一式却极有章法。 马万年舞玩,面不红心不跳。 刘慧明走过去,称赞道,“舞得好,可是具体怎么好法,愚兄却不知道!” 马万年大笑道,“其实也简单,来来回回就四招,刺、扫、勾、砸,兄长想学,我可以教你。” 刘慧明当下就跟着马万年练起来,他现在每天跑步锻炼,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以前的状态,加上现在营养又好许多,这一点儿运动量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练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马万年大声叫来一个土兵,“王小六,过来陪我大哥过两招。” 随即,一个年轻的小队正呼地跑了过来。 马万年把手里的长枪扔给他,“悠着点,别把我大哥伤了!” 那个士兵精瘦精瘦的,虽个子不高,却一脸坚毅,看得出来是个训练有素的老兵。 他走到刘慧明面前一丈远的地方,抱拳道,“末将王迎明,请先生指教!” “你是王迎明,”刘慧明问道,“王家沱的?” 王迎明大声道,“正是!不知先生怎么知道末将的籍贯?” 马万年也奇道,“兄长认识王迎明?” 刘慧明点点头,对王迎明道,“我来石砫前,在河里翻了船,漂到王家沱,蒙你父亲搭救,在你家歇了一夜,你父亲还让我带了一封信给你,我交给忠州秦府的门房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 王迎明恍然大悟,一躬身道,“哦,原来那封信是先生写的,末将已经收到了,多谢先生!” 刘慧明摆摆手,笑道,“只不过那时候我穿的一身僧衣,扮的是一个和尚,你回去之后你父亲如果说起慧明法师,那个人就是我。” 马万年忙问是怎么回事,刘慧明就说自己因为从京师来,现在到处兵荒马乱,只有扮成出家人才保险,马万年才恍然大悟。 王迎明也笑了笑,道,“只是先生写的字有好多末将不认识,缺胳膊少腿的,给末将读信的先生也觉得奇怪!” 刘慧明大囧,只好转移话题,“你老娘让你回老家娶媳妇,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王迎明坚决地道,“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说罢,手里的长枪一斗,怒喝道,“先生看招!” 刘慧明马上举枪相迎,二人很快就战在一起,只是刘慧明实在太弱,才三招就被被王迎明用枪抵住了胸膛。 二人又对练了一阵,刘慧明虽然不像先前那么手忙脚乱了,但想要打败他,至少现在是看不到希望。 马万年在一边进行队列训练,暂时顾不上刘慧明,任由刘慧明被一个小自己一轮的孩子欺负也不来解救。 王迎明无语,只好放下枪当起了教练,二人断断续续地练了一个多小时,王迎明不断纠正刘慧明的动作,刘慧明也不摆谱,虚心地接受指教。 刘慧明发现王迎明是个不可多得的教官型人才,很有耐心,教得很仔细,也很有方法,以后自己练兵一定要把他调过来。 “啊……你杀了我吧!”又练了半个小时,刘慧明实在举不动枪了,趁王迎明一枪扫过来时,顺势把枪一扔,就躺在地上了。 王迎明把枪挂在兵器架上,笑道,“哈哈,我要杀先生的话,不知道已经在先生身上捅了几个窟窿眼了!” 刘慧明歇了一会,就坐起来看马万年练习队列,他想知道白杆兵究竟是怎么杀敌的。 马万年见状,走过来讲解道,“这个队形是我们白杆兵基本的队形,也是威力最大的队形,在作战时,如果第一排士兵受伤倒下了,第二排士兵马上就会补上来,第三四五排士兵和阵后的士兵也作相应调整,不断补充以保证队形的完整不乱,如果最后一排的也打完了,就会从后面再补充上来。第一排的兵卒为武艺最高,执最长最粗的白杆枪,可以刺、也可以扎,只进攻不防守,两翼的兵卒用白杆枪可以刺、钩、扫,是整个战队的两刃。中间的人一手拿短矛,一手拿盾牌,对两翼和第一排士兵提供保护。这样既可以保证队伍的机动性和灵活性,也可以做到进退自如,攻守兼备。” 刘慧明赞道,“愚兄今天才知道白杆兵为什么能打了,真是大开眼界啊!” 马万年大笑道,“我祖父和祖母、父亲都是靠着这支兵马们从贵州打到辽东,又打到中原,很是闯出了一番名头。” 说完后又仔细讲了怎么变阵,怎么追击和撤退,刘慧明只听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叹道,“大明的军队要都是这样训练有素,局势怎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马万年也叹息不已,“唉,当年浑河一战,就我们白杆兵和浙兵一起打了一场硬仗,其他军队比乌合之众还不如,提起就火大。” 当下二人又讨论了怎样在阵列中加入万人敌的事情,直到申时才完事。 第49章 秦缵勋的心思 从土司城出来,刘慧明照例去坐茶馆,不过他现在得到的消息比市井之间全面多了,已不需要从茶肆里打听这些消息了。 但是坐茶馆已经成了他最主要的休闲方式了,就算没事也会出来泡壶茶坐一坐的。没有别的原因,这个时代的娱乐生活实在太少了,除了喝酒就是滚床单,他又不喜欢打牌,每天回到家都无所事事,只好在外面瞎逛了。 喝了两壶茶,上了三次厕所,刘慧明看天色不早了,便打道回府。 在路上,他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离家越近这种感觉越强烈,他想跑,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要跑的话,很难跑得掉不说,还有可能把祸事引到府里去,他可不想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了的家。 既然甩不掉,刘慧明索性不走了,坐在一个石墩上对后面那人道,“你也跟了我一路了,不如找个地方聊一聊?” 那人中等身材,肤色黝黑,见刘慧明主动搭讪,愣了一下,讪讪地道,“既然先生认出了小的,那就请先生跟小的走一趟吧。” 刘慧明大喇喇地一挥手,“走吧。” “先生真爽快!”那人伸手一指侧面,“这边请。” 左边那条街上停着一辆牛车,刘慧明坐进车里,那人拉上帷幔,吆喝一声,黄牛抖了抖脑袋,吧嗒吧嗒地往前走去。 刘慧明一言不发,默默地记着路程,牛车先是往北走了一段路然后转向东,后来又向南走了一截,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他娘的不是在绕圈吗?刘慧明心中想笑,但还是拼命忍住了。 那人拉开车帘,“先生请吧。” 刘慧明跳下车四处打量了一眼,竟然到了土司城的后面,正要说话却被那人重重地在头上敲了一记。 刘慧明完全没有临敌经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破旧的小院里,一对铜铃眼正直勾勾地瞪着自己,而引自己来的那人却在外面守着。 刘慧明一惊,瞬间明白了此人是谁了,顾不得头隐隐作痛,拼命大笑道,“哈哈,七少爷啊,有事叫我一声就行了,何必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再说了,你想找我,我也有事想找你呢!” 来人正是秦缵勋,秦氏族人,虽然不是秦葵直系,但也没出五服,加上身手不错,脑子也比较好使,在秦府还有些地位。不过,这厮上一次玩得太出格了,触动了秦良玉的底线,被她拉入了黑名单。要不是丫跑得快,加上刘慧明阴差阳错地帮倒忙,这厮坟上恐怕都长草了。 秦缵勋嘿嘿冷笑一声,“没想到啊没想到,刘先生竟然是那天向我扔刀子的那个人。” 刘慧明翻了个白眼,笑道,“咳,我那两下子怎么可能伤得了你!” 秦缵勋哈哈大笑,脸上尽是不屑的神情,“听说刘先生很得姑奶奶的喜爱,还想把我的嫣然表妹许配给你?” 刘慧明心中一震,看来是遇到情敌了啊,政治上的事情他不怕,但为情所困的人往往会走极端,不得不防啊。 他故意点点头,做苦恼状,叹了口气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马小姐不愿意,我献殷勤她又不理我,打又打不过她,正犯愁呢。” 既然他不说正事,自己又何必主动提出来呢,“不知七少爷可有法子帮我一亲小姐芳泽?” 秦缵勋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给他一脚,喝道,“狗东西,老子想了二十年都想不到,你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跟我竞争?” 他这次回到石柱除了要办一件大事以外,也要顺便除掉刘慧明这个情敌,他的想法是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刘慧明已经镇定下来了,早已不把他的愤怒当回事。 秦缵勋见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禁怒道,“先生陷于如此危难之际,当真不怕死?” 刘慧明撇撇嘴,“放心,死不了。” “为何?” 刘慧明道,“首先我没有得罪你,就算那次向你扔刀子也不过是出于自保而已,再说我还帮你杀了个人呢。”他故意不提马嫣然的事,就是想转移他的足以你,“其次,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把我请到这里来,肯定有目的,现在什么事都没说,我怎么可能会死呢?” “好,好,果然是个聪明人!”秦缵勋竖了竖大拇指,“难怪能想出联保的主意来。” 刘慧明笑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嘛。七少爷想要有一番作为,我也想有一番作为,咱们是同道中人嘛,只是……。” “只是什么?”见刘慧明住口不说了,秦缵勋催促道,“怎么不说了?” 刘慧明道,“说出来怕你生气,呈口舌之快有什么用?要是引得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刀把我砍了那就亏大了。” “嘿嘿嘿!”秦缵勋嘿嘿几声,“先生大可放心,我这人虽然喜欢杀人,但性子却比较慢。” 刘慧明道,“那我就直说了,你虽然有想法,但是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想要在这乱世里有一番作为,却搞错了方向,秦马两家这么好的资源你不知道不利用却要去跟着流贼混,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秦缵勋脑子嗡的一声,自己真是蠢到家了,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关系呢。 刘慧明一语惊醒梦中人,瞬间就把他镇住了,半晌才道,“先生好犀利的辩术!” 刘慧明笑了笑,“这不是辩术,我只是看出了你的野心和你的问题而已,想帮你指一条路。” 秦缵勋哼了一声,没说话。 刘慧明又道,“或许咱们还可以合作呢。” 秦缵勋道,“合作?怎么合作?” 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己的立场,忘了自己辛苦潜回石柱的初衷了。遇到了知己,不得不把这几年来的郁闷一吐而快,“世人都拿我当反贼看,说我是秦家的败类,坏了秦家忠义之名。哼,我就是看不惯姑奶奶的为人,姑爷爷对朝廷忠心耿耿却被宦官害死,姑奶奶一句话不说,对朝廷反而更忠心了……” 秦缵勋越说越气愤,“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不知道这些事。起初我还以为老人家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呢!大老爷、二老爷战死辽东那是抵御外侮,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三老爷又死于奢安之乱,大家都是土司啊,难道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吗?” 秦缵勋喋喋不休,把刘慧明当垃圾桶了,说到后面越来越气愤,竟然拔出佩刀不断地对着桌子猛削,好好的一张八仙桌很快就被他劈成碎片,只有当柴烧了。 刘慧明默默地听着,他的想法不是孤立的,秦家和马家有不少人和他想法差不多,只是碍于老祖母的威望不敢发难而已,只有他这个愣头青首先跳了出来,还为此差点儿丢了性命。 秦缵勋发泄了一阵,终于把佩刀扔在地上,气呼呼地道,“刘先生,你是个明白人,我说这些本来与你无关,你就当听书吧。” 刘慧明笑了笑,开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老祖母要做忠臣,这也怪不得她!” 秦缵勋愤然道,“我不怪姑奶奶,就算她要杀我,我也没有怨言,只是我不想几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大明已经时日无多,何必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刘慧明心道你丫遇到我真是语气好,要不是我搅局,你丫早就死了。他真想伸手在他肩上拍几下宽慰一番,想想还是算了,他现在头昏脑涨,能集中精神说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刘慧明狠狠地闭了一下双眼,重新聚集起精力,才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一辈人做一辈人的事。” 秦缵勋瞪大眼睛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这话是《走s向s共s和》里李鸿章对梁启超说的,他当然不知道。 刘慧明解释道,“老祖母年逾七旬,她生活的年代大明还是太平社会,想的自然是为朝廷尽忠,戡平叛乱,让大明重回盛世。你我都是孙子辈了,想法自然不同了,你这么想也很正常。” 秦缵勋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点头不已,知己啊,知音啊。 刘慧明见他表情缓和了许多,又道,“不过还是应该照顾一下她老人家的感受。” 经刘慧明一劝解,秦缵勋心里舒服了一些,问道,“如何照顾?” 刘慧明道,“老祖母已经七十高龄,又征战了一辈子,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大明虽然大势已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后面且得乱一阵子呢,那时候才是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大显身手的舞台。” 他记得秦良玉活了七十四岁,也就是说最多还有四年,秦良玉的时代就彻底结束了。 “嗯,说得有理!”秦缵勋点头称赞,又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总不能干等着姑奶奶死吧。” “现在么?”刘慧明哈哈一笑,“当然是为以后的事做准备了,总的来说就是一件事。” “什么事?”秦缵勋急切地问道,他武人特质已显露无疑,哪还有一点儿慢性子的影子? “养望!”刘慧明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见他不懂,再次解释道,“老祖母用一辈子的精力赚了一个爱国忠君的名声,咱们如果能再加上一个保境安民的名声,那就完美了。” 秦缵勋仔细地回味着,猛地一拱手,赞道,“先生果然才智超群,难怪要送上联保一策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刘慧明眼神里充满了忧虑,接着道,“老祖母提出土寨联保,虽然有几十家已经同意了,但是钱粮却没送上来,白纸黑纸的契约变成了空口白话,她老人家为这事揪心不已呢。” “这帮贼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秦缵勋叹道,“不知先生有什么法子?” “你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了吗?”见他仍然一脸狐疑,刘慧明叹了口气,只得把话说明,“要是有一股贼子杀过来就好了。” 秦缵勋猛地一震,哈哈大笑,“先生好毒的计谋。” 刘慧明叹了口气,“没办法啊,为了马小姐,只好出此下策了。” 秦缵勋心中一酸,此人果然是自己的一大劲敌啊,不过,他并非儿女情长之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摆手道,“此计虽好,对我却没什么好处,我为何要答应你?” 刘慧明笑了笑,反问道,“难道你真的不想重新回到秦氏族里来?真的想凭借摇黄之力造反成功?” 秦缵勋食指大动,“你能帮我重回秦家?” “十之七八吧!”刘慧明不置可否,“就算不能让你马上回归,至少也能让你披一身官衣,给你谋一块地盘,让你安心发展自己的势力。” 秦缵勋有些跟不上刘慧明的节奏了,他只好把话说明了,“你知道曹操、刘裕、王世充他们是怎么起家的吗?朱温在黄巢手下做那么大的官,为什么要投降唐朝?” 秦缵勋隐约猜到了答案,但还是摇头道,“请先生为我开解。” 刘慧明嘿嘿一笑,“中国的农民暴动不绝于书,有几个成了事的?反而是那些镇压民变的人就算不能成事,也能割据一方。你再看看现在的左良玉、吴三桂之流,难道还不明白吗?” 秦缵勋会心一笑,再次拱手道,“多谢先生教诲,我明白了。” 刘慧明嘿嘿一笑,心道,你丫的想跟我玩心思,你还不够资格,“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好好合计合计。” 秦缵勋把刘慧明让到塌上,“先生请讲。” 刘慧明呵呵一笑,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通,秦缵勋喜笑颜开,最后亲自把他送上牛车,拱手道,“方才失手伤了先生,真是冒昧了,请先生谅解。” 刘慧明摸了摸后脑,笑笑没说话。 第50章 九分美女 回到院里,刘慧明只觉得头重脚轻,恶心想吐,走路也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应该被那人敲出脑震荡了,忍不住又骂了秦缵勋几句。 香菱见刘他恍恍惚惚的,忙让人去请大夫,“老爷怎么受伤了?” 刘慧明叹了口气,信口胡诌道,“茶水喝多了拉肚子,蹲茅房的时候起身太快,撞到房梁了。别说了,以后再也不去坐茶馆了。” 香菱想笑又不敢笑,关心道,“老爷何必那么着急。” 刘慧明在躺椅上躺好,无奈地道,“外面一直有人催了,能不急吗!” 他现在说话都不敢摇头,一摇头就想吐,香菱见他情况严重,忙打发下人去请大夫。 刘慧明躺着闭目养神,香菱则忙前忙后,一会儿给他准备开水,一会儿又来给他按摩,只是她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比一梅差远了。见刘慧明越来越痛苦,只好叫一梅来替代自己,她则取来琵琶弹起了舒缓的音乐。 刘慧明虽然头疼得厉害,但脑子还是很清醒的,这日子实在是太辅败了,他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大夫终于来了,给刘慧明把了脉,嘀嘀咕咕一阵,好像是在背医书,这个时代的大夫都是这样的,不论什么病都要引经据典一番好显得自己又学识,不是庸医,完全不像后世去医院看病直接开检查单。 大夫开了个方子,道,“老爷且安心吃药,安心静养,杜绝房事,一夜就好了。” 刘慧明让香菱打了赏,自己继续躺着休息,众人都知道老爷病了,除了晓春和李力过来问候了一番之外,再没其他人来打扰了。 喝了药睡了一觉,刘慧明觉得果然好了不少,对这个医生的水平赞不绝口。 刘慧明休息了一天,为了避免马家人过度关心,只好继续到校场磨练骑射,他又增加了一个项目——练枪术。 其实他想练刀法,然而刀法太难练了,一时半会儿学不会,而长枪只有四招,好上手,因此就专练长枪了。 刘慧明正在和王迎明拆招,突然听到马万年笑道,“大哥这枪法也像模像样了,进步挺快嘛。” 刘慧明听了心里十分高兴,但还是谦虚地道,“哪里,哪里!愚兄只觉得这枪太长了,舞起来太麻烦了,要是能短点就好了。” 马万年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个女声呵斥道,“你自己不会练,却怪枪不好,人穷怪屋基,瓦漏怪格子稀,和二哥是一路货色!” 刘慧明大窘,寻声一看,见马嫣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自己,忙陪笑道,“小妹责备的是,愚兄受教了!” “哼,油嘴滑舌,一说你就改口,一点儿立场都没有!”马嫣然哼了一声道,“瞧你练那枪,真是辱没了那杆枪。” 刘慧明大惭,回想刚才自己和王迎明拆招,在他让着自己的情况下,手中的枪还磕掉了好几次,要是真刀真枪地战斗,他恐怕连枪都握不住。 马万年喝到,“小妹不得无礼,大哥是个读书人,现在才开始练枪术,练得不好也属正常,不要这么说大哥!” 刘慧明忙自圆其说道,“小妹说得对,确实是我不好,我一定好好练!” 马嫣然哼了一声,大步上前从刘慧明手里抢过长枪,随手抖了一个枪花,大声斥道,“看着!” 说罢就在地上舞起来,招式虽然和马万年一样,但走的却是灵巧的路线。她一边舞枪,一边喝道,“灵蛇出洞!蜻蜓点水!螳螂捕蝉!当头棒喝……” 当喊道“鹞子翻身”时,她一个灵巧的侧翻,一根长枪劈头盖脸向刘慧明砸了下来! 马万年忙用手里的枪一挡,刘慧明趁机闪到一边,吓得腿都软了。 马嫣然舞动长枪,就像在与枪共舞,加上她有意炫技,在刘慧明眼里简直天下无敌。他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四招她居然可以舞出这么多花样来,比马万年舞得可好看多了。 马嫣然舞了大概有五分钟,突然一个收式收起长枪,傲然而立。 终于嘚瑟完了吗?刘慧明马上拍手赞道,“好,真是好啊,太厉害了!” 没想到,她却不领情,反而斥道,“好好看,少拍马屁!” 刘慧明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只好继续观察。 马嫣然嗖地转身,拖起长枪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一枪刺到刘慧明面前,刘慧明忙后退,搞得手忙脚乱,要不是马万年及时出手荡开了枪头,他的小兄弟恐怕就保不住了。 马嫣然回身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舞动起来。又舞了一刻钟,终于把所有的技术都展示了一遍,才把枪往地下一杵,斥道,“看到没,不是枪不好,是你人不行!” 马万年喝道,“小妹,不得无礼!你刚才差点伤了大哥!” 马嫣然不以为然地道,“刀枪无眼,怪不得我!” 刘慧明忙笑道,“小妹说得有理,愚兄受教了!” 马嫣然哼了一声,把长枪往刘慧明身边一推,转手走了。 看着马嫣然英姿飒爽的背影,刘慧明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良久才对马万年尴尬地笑道,“小妹脾气好大!” 马万年嘿嘿嘿地笑了几声,又叹了口气道,“要是长得再美上几分就好了。” 刘慧明愕然,“难道不美吗?” 马万年摇头叹息不已。 刘慧明真的搞不懂这个时代的审美观,马嫣然这身材和艾尚真有得一拼,胸以下全是腿、大眼睛高鼻梁,五官也很端正,再怎么也算不得丑女啊? 他想起来了,现在的男人都喜欢柔弱的女子,马万年的妻子王氏就是一个抱美人,一双小脚裹得都不能下地走路了,出门就坐轿,至于上轿和下轿都要仆人抱着,他真搞不懂这样的残疾人有什么美的,或许是秦良玉鉴于儿媳妇张凤仪战死沙场,故意给马万年找了这么一个不能走路的老婆吧? 马万年见刘慧明对他的观点颇不以为然,认真地问道,“大哥真的觉得小妹很漂亮?” 刘慧明点点头,很肯定的道,“如果给天下的美女打个分,以十分为满分的话,小妹至少可以评九分。” 马万年彻底无语了,只当他是在拍小妹的马屁,他也听说了祖母准备把小妹许配给他的事,提起刚才的事知道小妹是在故意让他难堪,尴尬地解释道,“没办法,我也怕她!来,咱们慢慢练,别跟小妹学,她的枪法花架子太多,上不了战场,咱们就练简单实用的几招就行了,先练站桩和石锁。” 第51章 通讯是个大问题 马家的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刘慧明问了一个特别没有品位的问题,“贤弟,咱们现在要传递书信,一般都靠什么?” 他记得李自成现在应该已经打下了开封,可是前几天那么多人吃吃喝喝,好像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一样,只有他一个人干着急。也可能是消息还没传过来,大家仍然沉醉在官军的英明神武战无不胜之中。 他现在是在和时间赛跑,信息这么落后不知道会耽误多少事情,他必须想办法获取最新的一手资料。 马万年听刘慧明这么一问,想了想,道,“一般都是靠家里人或者朋友,熟人带信,多则半年,少则一个月就收到了,兄长何故问这个?” 刘慧明道,“我想到马上就要出征了,我们对前线情况还是一抹黑,也不知道闯贼和献贼打到哪里了,我们要是这么出去,岂不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马万年也是一脸的担忧,“以前还有驿站,传递信息也很快,父亲大人的信用驿递发过来的话一般十来天就收到了,现在你也知道,天下都乱成这样了,哪儿还有驿站可用啊。” 刘慧明道,“难道没有办法可想了吗?” 马万年道,“现在办法真的不多,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祖母前几天就已经派人去襄阳了,带去了十个工匠去支援父亲了,过几天应该就有消息传过来了,我们应该也快启程了。” 刘慧明接着道,“为什么不用信鸽呢?” 马万年笑了笑,摇头道,“那玩意看起来不错,事实上没那么好,不比驿站快,还时断时续,经常飞不回来,而且容易被人射来吃了,总体来说还是不如驿站安全可靠,要是被人抓到了,改了信息就误了大事了。” 刘慧明笑了笑,道,“现在驿站已经瘫痪了,有信鸽总比我们这样抓瞎要好吧,每次多放几只就行了,总有一只会飞回来。” 马万年大不以为然,神秘地笑了笑,道,“兄长不是外人,我就告诉你吧,我们从石砫到重庆府、成都府和父亲所在的襄阳府都有秘密联络点,送信还是很方便的。” 对于这一点刘慧明当然不会觉得奇怪,一个军区司令没有消息来源才怪呢,他主要的想法是怎么能共享这些信息。 刘慧明道,“我有一种方法,可以用作保密”。 马万年喜道,“我就知道兄长不会平白无故地问这个事,快说来听听,小弟参考一下。” 刘慧明笑了笑,道,“首先我们要先准备一本书,可以叫做密码本,分为同样的两本,收信人和寄信人各一本,书里要包括我们常用的字,并且每个字只能出现一次,并记录下每个字的代码。然后把我们要传递的信息全部变成这样的数字,比如,马字在第一页第二行第三个字,那马就可以用一二三来替代,等收到信以后,再按照书上的内容把数字再转化成文字就可以了。只要密码本不丢,就算书信被敌人截获了他们一样看不懂,而且密码本还可以经常换。” “妙啊!”马万年听罢大喜,连连点头道,“这个方法我怎么没想到呢,早该如此了,哈哈,有了这个方法,可保信息万无一失,等会儿我要去告诉祖母去,以后我们白杆兵就这样传递消息”。 刘慧明道,“这个方法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到的,我再给你说一种计数方法。” 说罢将十个阿拉伯数字在地上写了出来,道,“这种数字是古印度人发明的,后来传到波斯,再后来传到了西洋,现在的西洋国家都在用,比我们大明用的数字要简单多了,现在大明知道的人还不多,以后一定会流行开来的。” 马万年道,“这种数字好奇怪,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意思,不过要保密嘛,这种数字当然最好了,占地小,一张纸就那么大,可以多写一些东西,哈哈。” 刘慧明道,“我已经在教我家里的人学习这种数字了,以后可以用来记账,比我们现在的筹算快多了,你们要是有人想学可以请我那里的人来教你们的人,李力、晓春和香菱都可以。” 马万年大喜,到时候我让三弟来找你,以后让他负责,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下人来报,老祖母有请两位。 刘慧明和马万年来到秦良玉的书房,马万春已经到了,正在听秦良玉训话,秦翼明在一边不时插几句。 马万春一脸恭顺,见到二人到来只递过来一个眼神,也不敢搭话。 刘慧明听了一阵,大概是责备马万春没有及时跟进,导致预定的钱粮收不上来,看来秦良玉为了粮草的问题很上火啊。 见刘慧明两人进来,秦良玉就不再责备马万春了,对二人道,“襄阳有消息传来了,你们两个看一下吧。” 秦翼明面前摆着一封信,马万年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又递给了刘慧明。 刘慧明接过信一看,虽然看不太懂全是繁体字和没有句读的信,但是大体意思还是明白了。 信中写到,李自成果真掘开了黄河水,开封一片泽国,百姓十不存一。 孙传庭兵已经出关了,正与李自成对垒,现在还未分胜负。 秦良玉道,“德华说得没错,贼子果然掘河灌城,开封已经不复存在矣。” 马万年大怒,“贼子真是禽兽不如!” 马万春叹息道,“可怜的开封几十万无辜的百姓,平白无故受此灾祸!” 刘慧明道,“这个早在预料之中,几年前孙儿到过开封,发现黄河岸坝已经高出开封城几丈了,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后来听说闯贼围开封,孙儿就一直在担心此事。” 兄弟二人又感叹了一番,秦良玉才道,“你们对闯贼接下来的动向如何看,孙白谷现在已经加兵部尚书衔,督师中原七省军务,他能否挡得住闯贼?” 万马年道,“孙儿以为,孙督师很难挡得住闯贼!虽然孙督师以前差一点儿就剿灭了闯贼,但闯贼自十三年重新进入河南以来,屡战屡胜,早已不是以前的闯贼了,孙督师虽然名义上督师七省,真正统辖的只有陕西一省而已,且陕西积贫积弱,仅靠一地之兵很难挡得住闯贼的进攻。” 马万春也道,“如果湖广总兵左良玉能从襄阳出兵,配合孙督师倒是有可能,但是左良玉新败,又一直把军队当成自己的私产,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秦良玉看了一眼刘慧明道,“德华怎么看?” 刘慧明道,“我也认为孙督师挡不住闯贼,恰如万年兄弟所言,孙传庭虽然都督七省军务,但能调动的其实只有陕西一省兵力,而且秦兵和闯贼骨干同根同源,都是秦人,现在形势对朝廷不利,而闯贼处于上风,孙督师手下难免有想法! 秦良玉心里咯噔一下,秦翼明也道,“你们三个从没上过战阵的人都能看清这一点,白谷岂能不知,奈何当今圣上却看不到,或许有其他不得已的苦衷,只一个劲地催白谷出关,白谷是没有办法啊!” 三人不禁默然。 历史上孙传庭结局悲惨,刘慧明这只蝴蝶还是个蛹,暂时改变不了他的命运,郏县之败已在所难免。 第52章 老祖母,不能再做无畏的牺牲了 见几人的意见惊人的一致,秦良玉直接跳过这个问题,问道,“假若白谷败了,你们三个认为闯贼下一步会怎么做?” 马万春想都没想地道,“当然是攻打潼关了,打回老家去,闯贼骨干都是秦人,在外面久了会思乡的,就算打不下潼关,北上直隶也有可能。” 马万年想了一下道,“孙督师真若败了,应该会退守潼关,潼关天险,闯贼要攻下潼关也非易事。孙儿如果是贼酋,定会先下湖广,打掉左良玉,解除后顾之忧,然后再打潼关。至于北上直隶,湖广和陕西没定,时机还不成熟,闯贼必不会那么做的。” 马万年居然也是这么想的,刘慧明心里吃了一惊,别看这家伙平时大大咧咧的,还真有几把刷子啊。 秦翼明咳嗽了一声,道,“难道闯贼就不想东进南直吗?” 刘慧明想了想,道,“应该不会,因为开封黄河决口,东边几乎成了泽国,闯贼人多势众,恐不好通行。” 见众人不说话,刘慧明接着说道,“孙儿首先认为,闯贼肯定不会待在中原不动。” 其他人不禁笑了,秦良玉道,“流贼流贼,流贼要是不流动饿都饿死了,根本不需要去打。” 刘慧明道,“我还是坚持上一次的看法,闯贼若胜了孙督师,必会南下荆襄,左良玉必定会逃跑,荆襄必定守不住,闯贼有了荆襄之地作为后援,粮草兵员补给将更加容易,以后无论是下江南,还是打陕西、北直隶,都可以手到擒来。” 马家兄弟二人惊呼道,“那父亲岂不是会有危险,左良玉要是一个人跑了,让父亲给他垫后,父亲危矣!” 刘慧明肯定地道,“左良玉就是猪队友,靠不住的!” 马万年不解地问,“何为猪队友?” 刘慧明笑道,“我小时候和发小玩游戏,经常一起配合出动,因为我比较笨,经常输。我发小就经常说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就是那个猪队友。” 马万春笑道,“这个比喻很有趣。这么说左良玉确实是个猪队友,上次朱仙镇大战,李自成就利用了他爱惜兵力,明哲保身的弱点,大军猛攻他,结果他半天不到就溃了,连带着其他几路都跟着一败涂地,真是不折扣的猪队友啊!” 马万年道,“父亲和他同在襄阳,这次岂不是要被他坑了?” 秦良玉一脸凝重,不过上次就已经和刘慧明讨论过这个问题,目前倒也不吃惊,只是淡淡地道,“我马家忠于王事,就算左良玉要跑,瑞征肯定是不会跑的,到时候就算有不测,也算不负君恩了。” 马家兄弟闻言都要哭了,他们已经失去了母亲,可不想再失去父亲了,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最亲的人了,要是就这么冤死了,让他们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可是祖母发了话他们也没有办法,在他们马家,祖母的话就是圣旨,他们只得干着急? 刘慧明见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心领神会地道,“老祖母,孙儿有不同的看法!” 兄弟二人心里一喜,马上道,“大哥请说!” 刘慧明道,“我觉得,我们现在要防的不仅仅有闯贼,还有献贼,献贼现在在安徽吃了败仗,损失惨重,正在向西移动,我估计他的目标是湖广和四川。如果襄阳真的不能守,我建议叔父不必死战,保存力量把兵马移动到夷陵,防止献贼再次入寇四川。” 兄弟二人大吃一惊,马万春道,“献贼已经在四川吃了四次亏,他还敢来?” 说起张献忠和四川的关系,也真是相爱相杀,张献忠从崇祯三年起事以来,先后四次进入四川,和秦良玉发生过两次正面冲突。崇祯七年第一次入寇四川,迎面碰上了秦良玉,连照面都没打就撤了。但秦奶奶岂是那么好相与的?张献忠既然来了就别想轻易逃脱她的魔爪,他联络正好从北京回来的儿子马祥麟,把他堵了个正着,一战下来,几乎连内裤都被拔下来了。 但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崇祯十四年,张献忠和秦良玉再度在夔州遭遇,这一次秦良玉被猪队友坑了,三万白杆兵损失殆尽,遭遇了出道以来最惨的一次败仗,到现在都还没恢复元气。 众人简单地回忆了一下张献忠的经历,感觉刘慧明的话也不无道理。 刘慧明接着道,“张献忠此人行事诡诈,不仅胆大包天,而且心比天高,刚刚遭了大败仗,要是换做一般人肯定会去投闯贼,因为大家本来同根同源,又经常一起配合作战,相互支援提携也属正常。但是张献忠肯定不会,此人不甘为人下之人,一定会想办法东山再起。朝廷现在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李自成身上,他正好可以出其不意入川,四川地处西南,又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今年又刚遭了旱灾,民情如火一点就燃,和前年的河南极其相似,正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 秦良玉点头道,“我和献贼打过多次仗,深知此人的为人,此人狡诈异常,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上次在夔州铩羽而归,必定不甘心,肯定要卷土重来。但我马家素来忠义,只有战死将军,可没有逃跑将军一说,弃城而走可不是马家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秦良玉的前半句让人以为她已经同意了刘慧明的提议,但谁能想到她后半句又拐了个弯,马家兄弟悬起的心又落下去了,好不失望。 刘慧明肃然起敬,但也有点儿无语,他想起了前天秦缵勋的话,特意看了几人一眼马祥麟兄弟二人就不必说了,态度都写在脸上,就连秦翼明一眼也颇不以为然,看来秦缵勋的言论在马秦两家还是颇有市场的。 马万年他们不敢忤逆她的话,刘慧明作为一个外人,自然可以大胆进言,“祖母在上,孙儿觉得现在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叔父可是朝廷为数不多的能打的将领了,不能再作无畏的牺牲了。” 秦良玉眼睛一瞪,刘慧明忙把话锋一转,道,“孙儿当然不是说要弃城而走,我们必须要在襄阳打一仗,而且要狠狠地打,把闯贼打疼了,再撤出襄阳,到夷陵驻防,这样流贼摄于我们白杆兵的威名才不敢轻易来犯。” 秦良玉想了想,道,“如此也不错,既然襄阳已不可守,把人马撤到夷陵,为朝廷守住四川也是好的。” 马万年兄弟惊喜不已,马万年道,“这次孙儿领兵前去一定要打出我白杆兵的威风来。” 三人又讨论了密码本的事情,秦良玉听说后欢喜不已,“此议甚好,只要有密码本,就再也不怕军情泄露了,这事就交给万年去做吧。” 马万年忙答应下来。 第53章 做一个温度计显摆显摆 谢绝了马氏兄弟二人盛情邀请,回到家里吃完饭,刘慧明觉得时间越来越紧迫了,可惜自己还有很多工作没做,不禁感到心浮气躁,本来还想练字的,可是心烦意乱之下越写越差,只好把笔扔到一边,靠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香菱见状,忙过来一边帮他捏肩一边问道,“夫君怎么了,头还疼吗?” 刘慧明摇了摇头,瞄了一眼那惨不忍睹的毛笔字,怏怏地道,“唉,都怪小时候不认真读书写字啊,现在一笔字真是见不得人,菱儿以后能不能教我写字?” 刘慧明看过她的字,写得还不错。 香菱抿嘴笑了一下,默默地收起桌上废纸,实在是差劲啊,也不知道他这学问是怎么做的,难道不练字吗? 这可真让她说中了,现代化的教育基本上不怎么练字的,对书法的要求仅仅是字迹清晰,卷面工整而已,就这刘慧明都做不到,从小到大不知道扣了多少分。 刘慧明见她不答应,只好撒气又撒娇,要多娘炮有多娘炮。 香菱被逗得咯咯直笑,“妾身的书法也不好,怎么能教夫君,传出去免得让人笑话。” 刘慧明伸手搂住香菱,把她放在自己大腿上,柔声道,“那也比我写的好吧,你来看我写的字,我自己都觉得恶心。难道你不知道红袖添香夜读书是很浪漫的事吗?” 香菱咯咯娇笑道,“老爷想学,妾身自然会教老爷的。” 刘慧明目标达成,心情也好了不少,吃够了豆腐,终于懒懒地问道,“菱儿,你今年多少岁了,什时候过生日啊,你跟了我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呢。” 香菱嗤嗤笑道,“老爷爷真是的,别人娶妻纳妾前都要把女方的家底生辰八字打听得一清二楚,您却什么都不问,就把人家纳进门了,也不怕纳进来一个老太婆。” 刘慧明心说好险,要是放在后世,他这种行为是绝对找不到女朋友的,好在这个时代男尊女卑,他有的是犯错的机会,抚摸着她的秀发,狡辩道,“我一向不喜欢打听人的隐私,菱儿你是知道的。” 香菱在刘慧明的脸上亲了一下道,“妾身真是爱煞郎君了,妾身今年二十一了,生日六月十五卯时,郎君可要记住了。” “哎呀,才二十一啊,这么小!”刘慧明差矣道,“我还以为你三十一了呢,还好,没有娶一个老太婆进门。” 二人又温存了一番,刘慧明就跟着香菱学书法,从怎么握笔开始学,一直学到深夜,仍然没有写出一笔好字来,就气鼓鼓地上床睡觉了。 白酒作坊已经建好了,需要的材料工具也已经准备妥当,刘慧明一大早就到工坊教工匠们蒸馏白酒,其实技术很简单,讲明白了也没什么。 蒸馏酒在宋代就出现了,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想当的成就了,刘慧明本着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思路稍加点拨,工匠们很快就懂了。 刘慧明道,“你们家里能不能找到琉璃匠,我想做一个东西,可以叫测温仪,以后蒸酒的时候用得上。” 马万年问道,“什么是测温仪?” 刘慧明道,“测温仪就是测量冷热的器具。比如说,大家都说今天好冷,比昨天还冷一些,但是具体冷了多少又不知道,我想做一个器具出来,能具体地说出今天比昨天冷了多少。用来蒸酒的话,也好把握一些。” 一个工匠举手插话道,“小的谭明,是酿酒作坊的掌柜,先生说的这个测温仪,应该怎么制作,小的到是认识一些工匠,应该能找到琉璃匠。” 举手发言是刘慧明立的规矩,现在已经推广开来了,他很是欣慰。 见众人一脸茫然,不知道他说的这个测温仪具体是个什么东东,刘慧明只好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任何一种东西,不论是水还是酒受热就会膨胀,受凉就会收缩,这叫热胀冷缩,咱们可以根据热胀冷缩的程度来衡量温度。” 刘慧明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张纸随便画了一个测温仪的草图来,“用水银效果最好,先把水银染成红色,倒进下面这个圆球里面,先把测温仪放到带冰的水里,刻上刻度,然后再把测温仪放到沸水里,再记下刻度。因为水烧开以后,温度就不会变了,在结冰的时候也是一样,不论有多冷都是那个温度。” 马万年疑惑地道,“真的?水烧开了,不论再加多少柴禾,烧多大的火都不会变得更烫吗?” “嗯,就是这样的。”刘慧明点头,举一反三道,“不仅是水,酒也一样,其他的东西都是这样,金银铜铁都是这样,只要温度够高都会变成水,然后继续加温就可以沸腾,沸腾之后无论怎么添柴加火,温度都不会再升高了。” 谭明愕然道,“先生说的这个我们以前从没听闻,不知道是真是假。” 马万年怒斥道,“我大哥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到时候测温仪做出来之后,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谭明吓得赶紧点头称是。 刘慧明接着道,“我们可以把沸水所在的刻度定为一百度,把冰水的刻度定为零度,然后再把中间部分等分为一百个刻度,每一个刻度代表一度,如此一个测温仪就做好了。” 马万年终于听懂了,对谭明道,“你听懂了没,没听懂赶紧问,不要不懂装懂。” 谭明细想一下也明白了,又拿起笔记起来。 刘慧明等他记完了,笑着说道,“等测温仪做好之后,你会发现纯酒在七十八度就沸腾了,而水要一百度才沸腾。以后你把把酒烧到七十八度,酒就自动蒸馏出来了,免得像现在这样抓瞎。” 马万年大喜,“这真是个好东西啊。” 谭明更是激动不已,双手都已经颤抖起来,激动地道,“多谢先生把这么重要的物件交给小的打造,小的一定不负先生所托。” 刘慧明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又开始显摆了,“有了测温仪以后,你们会发现人的体温一直维持在三十七度左右,要是超过三十八度就说明你发烧了,生病了,哈哈。鸡和鸽子的温体温在四十二度,而蛇和青蛙的体温不稳定,所以它们一到冬天就要钻进洞里冬眠,神奇吧。” 刘慧明侃侃而谈,马万年和谭明就像听天书一样,听得如痴如醉。 谭明喃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从来没人说过青蛙和蛇是因为体温不稳定才会冬眠,先生真是见多识广。” 马万年问道,“大哥,你这些东西是在哪儿学的,能不能告诉我。” 刘慧明道,“这是我在京城的时候跟着一个西洋传教士学的,以后去了北京就可以见到了。” 刘慧明讲了理论,工匠们很快就付诸实践,没多久一股浓郁的酒味儿就从作坊里飘了出来。 马万春忙完事情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味,大赞道,“好香啊!” 马万年已经拿起一个木瓢舀了半瓢就要一口闷,刘慧明忙制止了,“且慢,且慢!此酒太烈,不适合饮用,会伤及肺腑!” 马万年哪管那么多,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一会儿就躺倒在了门口的梯子上了。 马万春大惊,急忙跑过去,急切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大哥,快醒醒!” 刘慧明道,“他只是喝醉了,没事的,睡会儿就好了!” 马万年又咕噜一声,“好酒!” 二人把他扛回院里,马万年的妻子王氏听到喧哗声急忙出来吩咐人扶了进去。 第54章 战阵初体验 马万年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见到刘慧明不好意思笑了笑,捂着额头道,“哎呀,好厉害的酒啊,太威猛了,居然让我睡了一天一夜!” 刘慧明正在骑马,见他一脸惺忪,笑道道,“说了不要喝不要喝,你不信邪,现在知道厉害了吧!那是用来擦伤口的,至少有六成是酒,咱们平时喝的酒也就两成酒,你那一瓢相当于四瓢,你说厉不厉害!” 马万春也道,“昨晚上我端了一碗给祖母,祖母喝了也是大赞,说此酒正适合我们习武之人喝,以后有钱赚了!”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出征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现在校场上差不多已经有了一千多人了,目前正在日夜操练。 刘慧明看到了几个熟人,一个是向荣,是第三营的营官,他手下的刘佩琦和曾孟楠分别担任一旗的旗长。另一个是刘二爷,就是那天在饭店里警告他远离香菱的那个大汉,他本命叫刘能,也是一个营官。 刘慧明听说他叫刘能,不由得想起了《乡村爱情故事》里那个让人又爱又恨,又讨人怜又讨人嫌的刘大能子来,只是眼前这个大汉一声戾气,动不动就威胁人,哪有半点儿耍宝的细菌? 和他们分别打了招呼,刘二爷横了他一眼,没说话。向荣却笑呵呵地招呼着,“先生武艺一日千里,兄弟我都已经赶不上了。” 刘慧明笑着摆手道,“过誉了,过誉了,你都打过十几年仗了,我怎能和你比?” 向荣这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嘻嘻哈哈,骨头比较软,但是刘慧明见过他在西沱的表现,知道这只是他的表象而已,换了一个人,他会把他吃得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不过这人很会来事,不断地跟他套近乎,刘慧明现在势单力孤,急需扩充团队,对他的主动示好自然乐于接受。 两人说了会儿话,刘慧明来到马万年旁边,道,“我们的作战队形已经炉火纯青了,可是我们的行军队形好像还没操练呢。” 马万年道,“一般行军都是三人或者四人一排,走路就是了,只要有敌情,马上就能列为战斗队形,有什么好操练的?” 刘慧明道,“哦,那我们演练一下怎么样?上了战场各种情况都有,如果不能迅速反应,白杆兵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 马万年点头道,“确实,以前我只关注战场上两军对垒了,突发情况还真没关注。” 马万年说干就干,很快就下令更改操练计划,刚开始的时候比较乱,对正找不到队员,队员找不到对正,搞得一团糟,后来刘慧明让对正戴一个袖标,只要集结令一响,就地站好,队员不分队形,马上向对正靠拢列正,如此反复训练了几次,情况终于好了一些。 下午训练结束的时候,马万年道,“哈哈,现在这支队伍才有那么点儿意思了,随时都能列阵拒敌,就算遇到埋伏也会迅速列好阵型,兄长果然是知兵之人!” 刘慧明哪知道怎么打仗啊,只是见识多了一点儿而已。他大学军训时刻没少被紧急集合折腾,大半夜突然一声哨响,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往外跑,本来还想趁机偷窥一下衣衫不整的女同学,哪知她们睡觉根本就不脱衣服。 又训练了一天,刘慧明提议三人各领五营人马对练。 马万年道,“如何对练?” 刘慧明道,“就是咱们各领一支人马,模仿真实的战场环境,决一胜负。” 马万年秒懂,“不就是演武嘛。” 刘慧明点头,“这叫实战模拟!” 马万春道,“这校场太小了,摆不开啊。” 马万年道,“那咱们去城外吧,那里视野开阔,冬天又没有庄稼,正好演武。” 说干就干,三人很快拉起人马出了城,来到南滨河畔,这里河岸宽广,不远处就是一片树林,最适合打仗了。 马万年看了看刘慧明和马万春,道,“你俩谁先和我对练?” 马万春跃跃欲试,刘慧明就让他先上了。 两人带着人马很快就消失在了岸边的密林里,马万春猴精得很,趁马万年不注意抢占了一个山头,对马万年形成了居高临下之势。 马万年不甘示弱,很快便发起了强攻,他率领的是自己的营兵,战斗力比马万春临时拼凑起来的土兵强多了。虽然马万春占了先机,但很快就丢失了阵地,被马万年反败为胜。 马万春气得把手里的长枪一扔,大声嚷嚷道,“不玩了,不玩了,让我带土兵跟你营兵打,太不公平了。” 马万年哈哈大笑,“那我把营兵分一半给你,你把土兵分一半给我,咱们再来,如何?” 马万春摆手道,“不玩了,明天再来,我还有事呢,今天再收不起来钱粮不知会被祖母骂成什么样子。” 刘慧明适时问道,“现在收了多少了?” 马万春叹了口气,“签了三十八家,到现在为止,十天过去了,才有六家主动交了粮。” 刘慧明道,“这些人还没得到切实的好处,自然不愿意交粮了。” 马万年道,“兄长可有什么好办法?” 刘慧明想了想,道,“有一个小小的建议,我们可以做一批旗帜,绣上特别的图案,谁交了粮就让他挂上这面旗帜,让世人明白这个庄子是在我们的保护之下。” 马万春疑惑道,“这有用吗?” 刘慧明故作深沉道,“别管有没有用,先挂上再说。” 马万年脑子转得飞快,见马万春还在迟疑,便给了他肩膀一拳,道,“快去准备,我猜想摇黄贼子很快就要杀过来了,到时候交了银子的我们就保护,没交的就等着被贼子洗劫吧。” 马万春哦了一声,走了。 刘慧明看了看正在休息的士卒,笑道,“我们来一局?” 马万年哈哈一笑,“我带土兵,让你带营兵,免得你说我欺负你!” 战斗开始了,马万年把阵地选择在一片树林边缘,他排了个大圆阵,看样子是想让刘慧明去进攻。 刘慧明召集五营营官开战前会议,首先问中营营官秦永成道,“万年这是想干什么?等着我去砸他的乌龟壳吗?” 秦永成点头,“敌人虽然和我们兵力相当,但战力相去甚远,只有结圆阵自保,等我军进攻受挫之后再杀出来反败为胜。” 前营营官江万全插话道,“敌人虽然打的是防守反击的主意,但我们战力占优,可以不必投入全部兵力,只要全面骚扰,切断他的水源,自然就胜了。” 刘慧明点点头,又问左营营官刘能,就是那个刘二爷,刘能把脖子一梗,不耐烦地道,“你是主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反正我们执行就是!” 右营营官秦永祚、后营营官向荣也是这个意思,特别是向荣,臭脚捧得就差跪舔了。 刘慧明见他们对自己的作风不理解,便解释道,“其实怎么打我心中有数,但是我还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一来大家集思广益,可以做到万无一失。二来也让你们多动动脑筋,尽快得到成长和锻炼,你们以后都会独领一军的,那时候动手的时候少,动脑子的时候多,所以我希望你们从现在开始就养成这个习惯。” 秦永成和江万全颔首不已,向荣笑嘻嘻地道,“先生言之有理,这一仗跟着先生一定能获胜!” 刘能哼了一声,“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打赢了才是正道!” “那行,咱们行动吧!”刘慧明扫了五人一眼,“前营、左营上前破阵,中营保护中军大帐,右营和后营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增援!” 刘慧明的第一仗打响了,过程却并不顺利,马万年的乌龟阵布置得严丝合缝,江万全和刘能啃了半天,愣是一点儿便宜都没占到,刘慧明不得不让秦永祚和向荣也投入战斗,总算打开了局面。 马万年顶了半个时辰终于顶不住了,开始慢慢地往丛林深处退却,而此时天也快黑了。 “真不容易啊!”刘慧明一边往树林里追去,一边对秦永成道,“咱们正牌军干不过杂牌军,真正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 秦永成恭维道,“先生第一次指挥兵马作战,能打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刘慧明正想嘚瑟一把,突然听到左后方传来一阵沙沙声,秦永成大叫一声,“不好,大公子从树林里绕过来了。” “怎么可能?”刘慧明大惊失色,他明明在前方“逃命”啊,怎么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后方了? 但他来不及问为什么,马万年就已经杀到了,刘慧明忙让秦永成结阵御敌,先顶上一段时间再说。 马万年带着约两百人趁刘慧明军战线拉得太长,回援不及时的空当很快把他包围了,他更是亲自冲锋,一口气斩掉了刘慧明的帅旗。 “怎么会这样?”刘慧明一脸懵逼,这些人怎么不结阵固守待遇按?这样消极作战不是打假球吗? 失败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刘慧明只好束手就擒! 众人围坐在河滩上,看着马万年洋洋得意的样子,刘慧明恨不得掐死他。但他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怎么就输了这一场稳赢的战斗,只得求教于他。 马万年哈哈大笑,“你以为我结了个圆阵就想着防守反击,其实我背靠树林结圆阵做出随时准备撤退的准备是骄兵之计,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遮挡你的视线,让你看不清我的兵力部署,我让杨参将用一部分兵力拖住你,另一部分兵力则从你后面杀出,斩帅夺旗,一击制胜!” “佩服,佩服!”刘慧明拍掌叫好,原来自己一直“追杀”的那人根本不是马万年,是杨璟假冒的。 看了一眼怒其不争的五营营官,除了向荣以外,几人都默不作声,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们是大公子心腹将领,怎么可能随便改换门庭? 刘慧明很有自知之明,只得讪讪地笑笑,“这次败仗的全部责任在我,我是傻笔,我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为了惩罚我,我决定请你们去喝酒赔罪!” 众人这才喜笑颜开,刘慧明看了看其他将领,挥了挥手,道,“大家一起去吧,咱们以后谁输了谁就请客吃饭,怎么样?” “好,就这么定了。”马万年哈哈大笑,指着五营官道,“以后你们每人都有领兵的机会,输了就请所有营旗官吃酒。” 第55章 我是和尚我骄傲 刘慧明的头发长长了一些,但他很不习惯留长发,这个时代没有后世那样的理发技术,他只好让香菱帮她刮了个光头。 香菱劝了他半个小时,怎么也劝不住,只好保持底线——自己绝不动手。 刘慧明没办法,只好找一梅帮忙,一梅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刘慧明摸着光光的脑门,突然对一梅生出了许多好感,这小丫头片子好像无所不能,除了按摩、剃头和女红以外,她这几天展示出来的本领还有算账、做菜、修理简单的工具,甚至管理,刘慧明曾几次看到她训斥刚进府的下人,那架势不比后世的经理、总监差多少。 第二天上午刘慧明一到校场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这光头的形象实在太显眼了,而他也不习惯戴帽子。 马万年早已笑得直不起腰了,几次想要上前摸一摸都被刘慧明拒绝了。 “你怎么变成了一个和尚?”马万年一边笑一边打趣道,“兄长为何非要跟头发过不去?须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弃?” “我是和尚我骄傲!”刘慧明只好又把之前忽悠香菱的言论复述了一边,末了大讲特讲留短发的好处,“首先,留短发不长虱子;其次留短发易于打理,你们洗一次头发我可以洗五次,因此我可以做到每天洗澡洗头,你们却做不到;其三,自己的头很圆,不留光头实在暴殄天物……” 马万年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啐道,“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呼吁咱们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刮光头了?” “不不不!”刘慧明摆摆手,“这个全凭自愿,我不强求的。” “切!”马万年不以为然地道,“你强求也没用,没人会听你的!” 想起几年之后清朝颁布的剃发令刘慧明就不寒而栗,还是算了吧,我各自打扫门前雪就行了。 他们上午仍然在校场操练,下午出城演习,只是马万春又挨骂了,不能跟着刘慧明一起出去玩了。 刘慧明和马万年正要出城,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娇嗔,“大哥,等等我!” 刘慧明转头一看,见是马嫣然,看来她也知道了三人玩的游戏,不加入怎么行? 马嫣然打马上前,看了一眼刘慧明的光头,愣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道,“哼,你们出去玩打仗,竟然不带上我!” 马万年嘿嘿地笑了两声,“不是,我们是玩真格的。” “哼,玩真格的怎么了?”马嫣然不以为然地道,“你以为我怕你们吗?” 她故意说了个“你们”,显然已经把刘慧明算进自己人的范畴了,刘慧明不知道的是他给她的“九分美女”的评价早就被马万年传了出去,很快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很是高兴了一阵,虽然知道他是在跪舔自己,但还是很高兴,毕竟她“马家丑小姐”的称号可是传遍了九溪十八洞的,让她不自觉地低人一等,突然遇到一个人说自己是个美女,而且是近乎满分的美女,哪个少女扛得住? “不是那个意思!”马万年尴尬地笑着,看了刘慧明一眼,见他正盯着城墙看,很明显不想掺和,当下把心一横,道,“好吧,既然你想一起玩,那就走吧。” 三人换了一块场地,马万年指了指刘慧明道,“大哥,你先和小妹对垒一局吧……” “哼……”马嫣然哼了一声,看都不看他,冲着马万年嚷嚷道,“我要跟你打!” 刘慧明再次被无视了,但他毫不在意,很痛快地地挥了挥手,道,“你跟小妹打吧,我水平太差,可不敢浪费她的时间。” “算你识相!”马嫣然瞟了他一眼,嗯,这光头实在太丑了,别说九分,我看一分都不值。 马嫣然点起一半营兵和五百土兵,留给马万年一半营兵和六百土兵,趾高气昂地道,“让你一百人,免得你说我欺负你!” 马万年终于被激怒了,猛地一拍马屁股,喝道,“好,半个时辰之内要是赢不了你,算我输!” 马嫣然一扬鞭子,也猛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记,带着一队人一溜烟跑了了。 兄妹二人争强斗狠去了,刘慧明就带着王迎明和王雷两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今天难得出太阳,正好晒一晒,去去霉味,要知道他来到这个时代一个月了,总共也就见到了两次艳阳天,真正的是平价才卖啊。 王雷和王迎明一样,都是少年兵出生,而且都是王家沱的,只是王迎明精瘦,王雷则矮胖矮胖的,看着像个闷墩儿。马万年把二人分配给他也是经过仔细考虑的,两人一静一动相得益彰,可以很好地服侍他。 刘慧明提议下象棋,得到了两人的一致通过。他中学时很喜欢下象棋,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娱乐活动太少了,只好又重新拾了起来,但王迎明技术太烂,被刘慧明十分钟就放倒了,只好让王雷上了。 王雷技术好一点,但也不是刘慧明的对手,很快就落败了。 三人正在下象棋,李力飞也似的跑了过来,见到王迎明二人,欲言又止。 刘慧明起身来到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李力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道,“公,公子,小钻风来信了。” 小钻风是刘慧明给秦缵勋起的代号,接过信一看,刘慧明大喜,“好,真有效率啊!” 李力问道,“要打仗了吗?” 刘慧明点头。 重新回到棋盘上,王迎明发现了他眼神里的异样,问道,“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刘慧明摇头,“没事,咱们接着下棋。” 王迎明很快就被王雷杀败了,只好退出了棋局,刘慧明见李力跃跃欲试,就让他也去体验一下。 王雷刚胜了一仗,自然不愿意和李力这个新手对垒,恰好王迎明不服气,正想找个菜鸟发泄一下,见王雷不情不愿的样子,就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李力的棋艺实在太烂,看得刘慧明几次握紧拳头想打人,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想法付诸实践的时候马嫣然带着兵马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一边走一边跺脚,嘟囔道,“哼,耍赖,赖皮狗,赢得不光彩!” 刘慧明问道,“怎么了?输得不服气啊!” 马嫣然哼了一声,“都是他的兵,我打他的时候懒洋洋的,他打我的时候就雄赳赳的,还怎么打?” 刘慧明叹了一口气,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叹了口气道,“我昨天四百营兵攻打他三百土兵,都没啃下来,反被他两百土兵斩掉了将旗,我找谁说理去!” 马嫣然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因为她的精力很快就被棋局吸引了。 只是两人的水平实在太次了,菜鸡互啄实在让人受不了,马嫣然看得直憋气,一脚把棋盘踢翻在地,啐道,“你们这水平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下吧,丢死人了。” 两人被搞得面红耳赤,还得一边收拾棋子一边给大小姐赔不是,其他人早已偷笑不已。 第56章 马万年:小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马万年终于得意洋洋地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小妹,怎么样?我说了半个时辰就赢你,没食言吧!” “哼,赖皮!”马嫣然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和鄙夷,“我不和你这癞皮狗说话!” 马万年大言不惭地道,“这也是演武的一部分嘛,他们长期跟着我,当然要听我的了,谁让你不好好选人的!” 马嫣然气得挥了挥手里的单刀,恨不得给他两刀,刘慧明忙出面制止了,“游戏而已,不用那么较真!” 哪知马嫣然却不依不饶地道,“我重新选人,咱们再来!” 马万年摆手拒绝道,“你是我手下败将,我才不和你打呢!” 马嫣然怒道,“不行,必须来!” 马万年指了指刘慧明,“你和大哥来吧,今天难得好太阳,我睡个午觉。” 说罢,双手抱头往大石头上一躺,心满意足地赞道,“舒服!” “好,我就拿你这秃子开刀!”马嫣然看了一眼刘慧明光头,一跺脚跑到一边挑选士兵去了。 刘慧明轻声对马万年道,“要打仗了。” 马万年眼睛猛地睁开,问道,“哪里?什么时候?” 刘慧明把信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马万年接过信,大体瞄了一眼,“好,好啊!” 随即又问,“这是奇勋表哥的字?” 奇勋是秦缵勋的字。 刘慧明点点头,“他听说老祖母要把小妹嫁给我,前几天特意来找我,想把我干掉,被我成功策反了。” 他粗略地讲了一下当时的经过,马万年竖起大拇指,赞道,“大哥就是厉害,这种情况都能绝地逃生!” 刘慧明摸了摸后脑勺,无奈地道,“被他的人敲了一记,到现在头还晕呢!”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敲他脑袋的到底是谁,活了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敲晕,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啊! 马万年嘿嘿地笑着,“小事,我回去给你拿点儿药来,很快就好了。” 刘慧明随口谢过,“二弟啊,马秦两家像七少爷这样想法的人可不少,你要引起重视了。” 马万年默然不语,良久才道,“其实我也怀疑过祖母这样做不值,但是祖母尊尊教导,我总不好忤逆她啊。” 刘慧明点头,又把对秦缵勋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马万年点头不已,特别是那句“一辈人做一辈人的事”让他豁然开朗,他猛地一巴掌拍在刀鞘上,爽快地道,“好,就按大哥的意思做,只要奇勋表哥能给我们提供有用的消息,让我们顺利地筹到粮草,以后我保他重回秦家,就算秦家不接纳他,我在石柱给他找块地盘安置他。” 刘慧明点头不已,别看这货大大咧咧的,心思却细得很。 马万年又看了一眼远处的马嫣然,嘿嘿一笑,道,“至于小妹嘛,我就不好插手了,你们俩都是人杰,她想嫁给谁都行,我不管。” 刘慧明也嘿嘿一笑,没说话。 小妹可以说是奇勋表哥看着长大的,他从小就喜欢她,只是小妹对他好像也是爱理不理的。”马万年笑了笑,道,“你们处境差不多啊,年龄也差不多,就看谁本事大喽。” 马嫣然终于挑好了人,跑过来往马万年前面一站,“走,接着来!” 马万年见她跑了过来早已重新躺好,在她面前明目张胆地把眼睛闭上了,“不来了,你和大哥打吧。” 刘慧明拱了拱手,“请小妹指点!” “哼!”马嫣然哼了一声,冲马万年吼道,“我先收拾了他,再来报仇!” 说罢,头一甩,愤愤然地走了。 马万年叫来江万全,叮嘱道,“这一次必须让大哥赢。” 江万全大声道,“是!” 刘慧明拱了拱手,笑而不语。 马万年道,“小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马嫣然挑了五百人,让刘慧明挑六百人,刘慧明也不客气,就在她挑剩下的人里挑了六百人,带着他们进了山林。 马嫣然已经抢占了一个山头,自己在山下列阵,组成一个牛角阵型,等着刘慧明来攻。 刘慧明正在冥思苦想,江万全身后一个小兵举手报告道,“先生,后面有条小路,先生可在正面强攻,再派一支奇兵从后面绕过去,一定可以出其不意!” “好!”刘慧明大喜,想不到胜利来得如此轻松容易,他吩咐江万全道,“就你吧,不许偷奸耍滑,我要光明正大地赢她。” 江万全也是一条大汉,在军中地位仅次于杨璟,得了马万年的嘱托自然不敢怠慢,大声唱了一喏带着手下人马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中。 刘慧明等了一会儿,感觉江万全已经差不多到了后山了,便分出部分兵力防备山上的敌兵冲下,剩下的人直冲马嫣然山下的本阵而去。 但是马嫣然阵型扎得牢实,刘慧明攻了一刻钟竟然没有撼动,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声,马家人果然都有几下子。 马嫣然兵力不如刘慧明,除了死守以外,唯一的希望就是山上的援兵了,她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在下面消耗刘慧明,等他这边体力下降士卒疲惫了再和山上的守军一起前后夹击,一鼓而胜。 “哼,看你平时夸夸其谈的样子,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嘛”,马嫣然看着“敌人”像潮水一般涌向她的阵地,很果断地下令用弓箭射击。当然弓箭都是去了箭矢的,在上面涂了石灰,射在敌人身上就会沾上一个小白点,如果敌人身上有了三个白点就说明此已经阵亡了,必须退出战斗。 刘慧明的军队得了马万年的密令,冲锋起来不要命,一拨进攻被打退了另一拨人很快就补了上来,打着打着就打出了火药味儿。 “哼,蠢材!”马嫣然一边招呼手下死守,一边看着太阳,“敌军”这么不要命打发根本就是不留后路,只要扛住这三板斧就行了,她又看了看西斜的太阳,心中默算着,只要再坚持半个时辰就够了,到时候山上的援军一冲下来,还不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啊? 但是她把刘慧明想得太简单了,就在她一边被动挨打一边数着日头的时候,山上首先乱起来了。 “怎么回事?”马嫣然脑子嗡的一声,“被偷袭了吗?” 山上很快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没多久帅旗就开始移动了。 刘慧明哈哈大笑,大声下令道,“弟兄们,江兄弟已经得手了,咱们再加把劲,活捉大小姐!” 众人轰然应是,势必要帮刘慧明达成心愿。 山上的帅旗倒了,马嫣然的压力更大了,很快就被刘慧明三面合围了。 “不打了!”马嫣然把将旗一扔,丧气地道,“我输了!” 第57章 月亮出来亮汪汪 按照谁输谁请客的惯例,当晚就由马嫣然做东了。 这是刘慧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和第二个年轻女子一起吃饭,不过她好像并没把自己当女子,喝酒划拳比自己玩得还溜。 马嫣然举起酒杯,对刘慧明道,“想不到你还有几下子。” “过奖过奖!”刘慧明哈哈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以多打少,还侦查出来了一条密道,如果这样都不能赢,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马万年也道,“大哥用兵用一个字就可以概括,那就是稳,上次我要不是耍了点小聪明还真拿你没办法。” 三人又喝了几杯,又和手下将领推杯换盏,马嫣然首先扛不住了,马万年下令散了席,又借口要去营里办事,带着手下将领撤了,留下刘慧明照顾她。 马嫣然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出酒楼,一脚踏在石梯子上,差点儿摔了一跤,刘慧明忙伸手扶住。 哪知马嫣然把手一甩,喝道,“滚开,你个死秃子,姑奶奶有那么容易摔吗?” 话还没说完,右脚又踏空了,身子一偏啊地一声就栽了下去。 刘慧明脸上的尴尬还没消退忙一把抱住,顺势往前面一冲,总算来了个软着陆,但一双手却好死不死地搁在了她胸前。 只是她穿着厚厚的棉甲,根本没有感觉。 马嫣然浑然不觉,一扭身躺在青石板上,仰天长笑道,“哈哈,有月亮啊。” “是,是,是,大小姐,咱回去吧!”刘慧明把她扶起来,让王迎明去土司城传轿子,自己陪她慢慢地走路。 一路上,马嫣然天上一句,地上一句,搞得刘慧明莫名其妙。 “你想让我嫁给你?哈哈,好啊!”马嫣然瞪着大眼睛看着刘慧明,在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的时候又补了一句,“除非你打赢我,哈哈!我一只手都可以捏死你!” “是,是!你厉害!”刘慧明附和道,“我再也不敢让你嫁给我了!” “哼,胆小鬼!”马嫣然身子偏了偏,吐槽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凭什么娶我?” 刘慧明尴了个尬啊,不是我要娶你好不,是你奶奶非要把你塞给我,不过我还是很愿意的。 马嫣然突然往前面一栽,竟然顺势练了一套拳,“本小姐教你打拳,看着!” 她一边打拳一边大声念道,“打法定要先上身,手脚齐到才为真。拳如炮形龙裹身,遇敌好似火烧身……” 练到最后,以一个跨步在刘慧明面前收尾,斥道,“你就那么怕死啊?放心好了,我不会杀了你的,最多把你胖揍一顿,哈哈哈,嘻嘻嘻!我是九分美女啊,九分啊,哈哈,从来没人夸我长得美,你是第一个!” “是,是,你厉害!”刘慧明憋住笑,这小姑娘放在后世不过就是一个高一的学生,正是天真烂漫的年龄,何况还喝了酒,就让她尽情地放纵一把吧。 “我真的有九分吗?”马嫣然歪着头端详着刘慧明的光头,“你是不是在哄我高兴?” “没有!”刘慧明忙道,“完全是发自肺腑的!” “哼,不过你一分都不值!”马嫣然扭过头,“要是不刮光头起码值五分!” “是,是,是!我零分,鸭蛋!”刘慧明心道不会吧,一个光头就值五分啊,那我以后再也不刮光头了,看到轿子已经来了,忙道,“轿子来了,快回去吧!” 轿夫把轿子停在前面,丫鬟小蝶带着两个丫头上前搀住她,“小姐,回府了……” “嗯……我不回去!”马嫣然甩了甩头,一把甩掉她的手,“我还没玩够呢,不回去!” 小蝶哪容她撒酒疯,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手,准备把她强行塞到轿子里,哪知她酒醉心明白,一个反手就挣脱了小蝶的手,重新回到大路上。 小蝶不死心,换了一种手法又抓住了她的手,但再次被她轻易化解。 马嫣然把手往空中一甩,嘲笑道,“不错啊,小蝶,功力又长进啊,想要抓住我,再练两年吧!” 小蝶没办法,只得让轿子在后面跟着。 刘慧明这才知道,主仆二人竟然不知不觉地交了手,看来马家人真的不能惹啊,一个丫鬟都这么厉害,自己以后还是小心为妙。 “我要唱歌”,马嫣然向前蹿了几步,突然大声唱道,“高山竹子节节高哎,你做根笛子呀我做根萧,妹吹萧来郎吹笛,三天还在空中飘,瓢啊飘……” 小蝶大羞,急道,“小姐快别唱了,羞死人了……” 刘慧明却躲在一边偷笑不已,想不到平时酷酷的假小子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只不过跑调太严重了,让人忍俊不禁。 小蝶三人好不容易把她塞进轿子里,正要起轿,马嫣然又嗖地蹿了出来,冲刘慧明喝道,“死秃子,你给我站住!” 刘慧明一愣,慢慢地收住笑容,心道,你不会要打我吧? 马嫣然跑到她身边,呼出一口浓浓的酒气,道,“我根本就没醉,嘻嘻,我逗你们玩呢。” 刘慧明莫名其妙,不知她是真醉还是假醉,只得嘿嘿地笑了几声,“既然没醉那你就赶紧回去吧!” 马嫣然偏着头看着他,“你刚才听了我唱歌,我要你唱一首还给我!” 刘慧明心道,“看来还是醉了啊!” “好,唱一首还给你!”刘慧明看了看月亮,也扯着嗓子唱道,“哎,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妹在深山,妹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妹啊妹啊妹啊,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哎……” “好听!真好听!”马嫣然拍着手,像个小迷妹,一边走一边学着刘慧明的强调唱道,“哎,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哥啊哥啊各啊,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哎……” 歌声飘过长街,终于飘进了土司城,搞得刘慧明好不尴尬。 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容易把马嫣然送回土司城,刘慧明终于得以解脱,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宣慰使的大小姐竟然也会耍酒疯,哈哈哈,等她明天醒了,再好好笑话笑话她,哈哈,让她难堪一下。 刘慧明如是想着,回到自己住的宅子里,倒头就睡! 第58章 人不疯狂枉少年 马万年得了情报一边派出探子深入忠州、万县一带打探,一边调兵遣将,随时准备出山。 马万春也赶紧加派人手到各庄子支应,经过他们这么一闹,一种恐怖的气愤瞬间被营造起来了,固守陈规的土财主听说土贼要打过来,吓得纷纷主动联系马万春的使者,使者们也从之前的万人嫌变成了座上宾。 包天德等人已经去了重庆府,联系生铁卖家。做炸药的硅藻土一时找不到,刘慧明和马晓天、李超辉几人反复思考,最终决定用木炭粉来吸收新式火药,木炭也有很强的吸附能力,刚好木炭是制作黑火药的主要原料,生产技术很成熟,量产根本不是问题。 刘慧明一边帮马万年赞画军情,一边和马万春张罗火器作坊,经过几天的扩建改造,他们在原来的兵器作坊旁边建起了火器作坊,只是现在还只能维修一些老化的火铳火炮,就当是训练工匠了。 这一段时间,刘慧明每天都泡在校场,上午练枪术和骑术,下午和马家兄弟进行军事演习。 他这些天认识了很多人,除了杨璟以外,还有杨璟的弟弟杨学礼,兄弟二人都是武艺高强,精通兵法之人。 另外,江万全、崔浩、刘林刘能刘辉三兄弟、曾诚、冯贵等都各有所长,这些人都是常年跟随秦良玉作战,理论和实践经验都很丰富的将领。大家白天一起操练军事,相互较量,晚上则一起喝酒逛青楼,早已打成一片了。 转眼就到了十月下旬,马家的香皂在石砫已经家喻户晓,重庆府、成都府也已经开始售***九十年代的股票还要火爆。白酒因为要用来擦拭伤口,加之现在又是乱世,粮食比银子还贵重,并没有大量酿造,用马万春的话说就是光肥皂就已够我们吃上三辈子了,白酒还是算了吧。 那晚醉酒事件以后,马嫣然就有意无意地躲着刘慧明,也不再叫他死秃子了,但是架不住两个哥哥不断创造机会,最终还是和刘慧明涛声依旧了。 他每天练枪术的时候,她都会来指点一番,与其说是指点还不如说是找借口损他,每次都把他批得一无是处,目的就是为了贬低他的形象,以后大家半斤八两,谁也不好说各自的糗事。 刘慧明明白她的用意,但是打不过她,只得签订城下之盟。 他的遭遇引来马万年一脸同情,而马万春却一脸幸灾乐祸,“大哥啊,你是不知道小妹醒来之后那要死要活的样子!” 随着粮草源源不断地送到土司城,他再也不用夹着尾巴做人了,可比以前牛逼多了。 刘慧明笑道,“人不疯狂枉少年,谁没有疯狂的时候,耍次酒疯算什么。” 说罢,他便讲起了他以前喝醉酒的奇葩经历,什么大喊大叫、大街撒尿都是轻的,跑到女生宿舍门口去大声喊“我爱你”也只能算一般疯狂事件。 马嫣然突然问道,“那最疯狂的是什么?” “你怎么又回来了?”刘慧明转身看去,见秦良玉站在后面,正笑呵呵地听着,忙行礼道,“不知祖母驾到,孙儿孟浪了。” “人不疯狂枉少年……”秦良玉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感叹道,“可惜我已经老了,疯不起来了,未来还要靠你们啊!” 是啊,她已经七十岁了,从二十六岁第一次上战场算起,到现在已经征战四十四年了,很多和他一起征战的人都已作古,特别是前年和她搭档多年的老将张令在她眼前战死让他伤感了好久。 竹菌坪一败让她损失惨重,这两年她都龟缩在石柱大山里一边积累力量准备东山再起,一边教导子侄,她知道乱世远不会结束,马祥麟忠勇有余智谋不足,而且现在深陷中原战场的泥淖,随时都有殒命的危险,马家的未来要靠马万年这一辈了。 他们四人在校场上操练兵马时,秦良玉偶尔也会来观摩一阵,对几人加以指点。这就是是她培养接班人的方式,她一般不会对他们横加指责,先让他们自己摸索,等有了一定的基础之后,就会抽时间指点一番,往往这时候都是最关键的时候,只要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一下就豁然开朗。 她也经常把刘慧明三人叫到书房,利用手里的情报分析当下的形势,让他们三人讨论,秦翼明偶尔也会参加,但是他为人古板,老成持重,一般不怎么说话。 等到他们说完了,他才会结合自己的实战经验进行补充,最后一般都是由秦良玉进行总结点评。 每每这时,刘慧明就能充分发挥现代人见多识广的优势了,他经常发表一些奇谈怪论,特别是海洋方面,秦良玉和秦翼明一直都在陆地上作战,对海洋并不重视,当听了刘慧明的制海权理论之后,也深以为然,对他就更看重了。 在训练士卒时,刘慧明也经常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阵型,有时候会输,有时候却能取得其不意的效果。 对于这一切,秦良玉都一一看在眼里,但她并不看重刘慧明的军事才华,刘慧明那点儿墨水在她这个大行家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战争可不是演习,没有没那么多犯错的机会,刘慧明那些稀奇古怪的战法胜了还好说,要是败了就是万劫不复。 除了军事水平以外,秦良玉对他的谋略最为欣赏,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摇黄贼子大举东进,刘慧明利用这个机会轻松地化危为机,为白杆兵筹集到了大批粮草,秦良玉几乎都要为他拍案叫绝了。 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看了刘慧明一眼,笑呵呵地问道,“德华今天又准备布一个什么阵出来?” 刘慧明摸了摸头,讪讪地道,“还没想好,看万年兄弟到时候布什么阵了,我再临时调整。” 秦良玉赞道,“兵无常态,水无常形,德华深谙兵法之道也!” 刘慧明忙谦虚地拱了拱手,道,“祖母谬赞,孙儿从未接触过战阵,都是看《三国》、《水浒》学来的,纯属纸上谈兵、胡乱布置的。” 秦良玉嘿嘿地笑了几声,秦翼明道,“据说建虏那边人手一本《三国》,德华能从《三国》里学会排兵布阵,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刘慧明汗颜不已,忙赔笑几声。 秦良玉检阅了兵马,又亲自操练了几个阵法,难得地表扬了马万年几句,最后大手一挥,不容拒绝地命令道,“走,跟我回签押房议事,嫣然也来吧!” 第59章 秦良玉的政治智慧 几人来到签押房,秦翼明拿出塘报给刘慧明四人翻阅——李自成果然击败了孙传庭,重新占领了洛阳,报了五年前被围得只剩十八人的一箭之仇,现在的河南已经姓李了。 “孙白谷这一仗损失惨重,五万大军出关,只带了四百人回到去”,秦良玉叹息了一声,道,“本来都已经稳赢了,奈何士兵贪财,平白无故地吃了败仗,说白了还是兵士操练不熟,生瓜蛋子太多,上了战场就不知道在干什么了。” 马万年道,“所以孙儿才要加紧时间训练新兵,目前已经有一千六百人了,只要训练一段时间就能出征了。” 往地上扔金银财宝这种战法他们在演习的时候马万年就用过,刘慧明因此而吃了一次大败仗,不过,这么骚包的战法也只有马万年这样的二世祖才想得出来,刘慧明那点儿家底是经不起这么折腾的。 “恐怕来不及了!”秦良玉摆了摆手,他对马万年他们这段时间的训练贵族还是比较满意的,“景贼(景可勤)已经杀到忠州城下了,拱明来信求援,你们还有三天就要走了。” 马万年心中大喜,面上却表现得十分沉重,“祖母放心,有孙儿出战,定能解得忠州之围。” 刘慧明也道,“祖母在上,孙儿也想去磨练一番。” 马万春正要说话,却被马嫣然抢了先,“祖母,我也要去。” “还有我!”马万春急道,“打流贼正好可以练练手,这样的机会怎能放过?” 秦良玉白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打仗岂是儿戏,都去了,石砫的事情谁管?” 马万春马上低下头,小声道,“祖母教训得是。” 秦良玉直接分配任务了,“忠州的事,还是翼明跑一趟吧。” 秦翼明轻声答应了一声。 马万年傻眼了,忙道,“祖母,那我呢?” 秦良玉冷笑一声,“你布了这么久的局,怎能让你闲着?” 马万年心中大喜,嘿嘿地笑了几声,不说话了。 刘慧明心里咯噔一声,虽然这事做得很隐秘,看来还是没有瞒过她啊。 秦良玉也不想把这事摆到明面上来说,黑与白的道理她还是懂的,狠狠地扫了二人一眼,道,“你和德华去万县,事了之后,立即出川增援你父亲。” 马万年看了一眼锤头丧气的马万春和马嫣然,得意地道,“是,孙儿遵命。” 秦良玉看了一眼马万春,道,“你也别在石柱待了,去西界沱吧,各庄主交上来的钱粮就留在西界沱,免得驮来驮去的麻烦。” 听了刘慧明关于制海权的理论,她很快就延伸到了制江全,石柱地处偏僻,进出不便,西界沱的地位尤为重要,一定要掌控在自己手里才行,因此她才派马万春驻守在那里。 马万春大喜,表叔、大哥、二哥征战四方,自己负责筹措粮草,也算是独当一面了。 马嫣然哀求道,“祖母,我呢,我做什么?” 秦良玉爱怜地看了她一眼,“你就留在我身边,管理土司内务吧。” 马嫣然吸了吸鼻子,只得答应了。 布置了任务,秦良玉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咳,眼下这样的局面,我们也该行动了,老是窝在这山旮旯里也不是个办法。我已经给陈抚台上了条陈,任命万年为游击将军,德华为行军赞画。至于翼明嘛,我也向朝廷保举了你出任四川援剿总兵,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刘慧明二人喜不自胜,最欢喜的当属秦翼明了,他自从崇祯九年初被罢官夺职以来,已经闲居了六年了,除了十三年跟着秦良玉在夔东吃了一次败仗以外,几乎没上过战场。现在重新得到了姑母的举荐,说明困扰她三年之久的补给问题已经解决了。 秦翼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刘慧明,对他欣赏不已,此人到石柱尚不到一个月,就屡出奇计,硬生生地弄出了粮草,帮秦良玉翻了盘。自己还有个女儿没出嫁,要是嫣然真的不想嫁的话,他倒是想把他招入麾下。 而刘慧明此刻也心潮澎湃,自己的第一步计划总算成功了,以后就可以大展拳脚了。只是这行军赞画到底是极品官啊? 秦良玉看了二人一眼,厉声道,“这一次出兵,德华和万年肃清万县的贼寇之后,就先驻扎在夷陵,密切关注河南战局,一切按计划行事,如有怯战逃跑者,就算你二人是我孙儿,我一样奏明朝廷,将你二人捉拿问罪,听到没有!” 刘慧明和马万年道,“孙儿谨遵祖母教诲!” 秦良玉又马万春道,“你留守后方责任重大,要多造兵器铠甲,筹措粮草军资,为前线大军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前线虽然重要,后方一样不可或缺!” 三人大声领命而去,秦翼明说了几句话也走了,只有马嫣然被秦良玉留下了。 “嫣然孩儿啊……”秦良玉看着马嫣然,不由得想起年轻时的自己,她十几岁的时候也是这样天天和兄弟们龙争虎斗,玩得不亦乐乎。一晃都已经五六十年过去了,大哥秦邦屏、二哥秦邦翰都战死在浑河边上,三弟秦民屏战死在贵州水西,兄妹四人就她还健在了。 “祖母!”马嫣然轻轻地答应了一声,握住她的手道,“孙儿在这呢。” 秦良玉摩挲着她的手,道,“你真不打算嫁给刘德华?” 马嫣然一怔,随即默然不语,说实话她真不想嫁给他,此人手无缚鸡之力不说,还油嘴滑舌,和自己理想中的夫婿相差太远了,现在又提了光头就更难看,她一百个不愿意嫁给他。 秦良玉见她不说话,呵呵笑道,“嫣然啊,你不了解德华,此人胸中韬略在大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马嫣然一万个不信,秦良玉大体讲了一下火药、肥皂、高度酒以及他的海洋之论,只省去利用流贼挖坑埋地主一节不提,最后总结道,“此人虽然油腔滑调,不成体统,但他疼媳妇,爱戴下人,你嫁过去以后是不会吃亏的。况且他没爹没娘,你以后也免了侍候公婆之苦,何乐而不为之?”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笑了,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说得真没错啊。 马嫣然可不敢敬酒不吃吃罚酒,只得委婉地推脱道,“孙儿还小,不想这么早成亲。反正他马上就要出征了,他到底是夸夸其谈,还是有真本事,很快就知道了。” 秦良玉哈哈一笑,“好,好!不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这句话也是刘慧明的语录,还是她在检阅军队时听他说的。 马嫣然见秦良玉同意了她的请求,心中欣喜不已,又问道,“祖母为何要采纳他的联保之计,此计虽好,但却有损我们马秦两家的声誉。” 秦良玉叹了口气,“你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啊。” 马嫣然知道她有话说,便没有说话。 秦良玉道,“我为国征战一生,挣下了赫赫功名,你父亲秉承我的志向,早已存了视死如归的心思。但你的表叔们、堂哥、表哥们可就不这么想了,你大哥、二哥、玉忠堂兄、陈家也多不赞成我如此作为,他们的想法我不能不考虑啊!” “这……”马嫣然震惊不已,她知道有些人对祖母有看法,但没想到事情已经这么严重了,竟然有半数族人不同意她的政治主张了,要是仍由事情无限制发展下去,石柱搞不好要出乱子,想到这里,她后背不由得一凉,迟疑道,“难道他们想造反吗?” “那倒不至于。”秦良玉冷笑了一声,“只要有我在一日,他们就不敢乱来!但我已经七十岁了,活不了多久啦。你父亲征战在外,随时都可能会死,你大哥二哥都还年轻,我若不把他们安抚好,我怕你大哥到时候不好收拾啊!” 事实也正是如此,历史上石砫宣慰司自从秦良玉死后就再也没有为大明朝出过一分力,一直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直到一六五九年天下大势已定,马万年在秦翼明、杨璟等人的用户下宣布归附清朝,又过了两百年的太平日子,一直到改土归流。 但马家的好日子还再继续,改土归流之后,马家虽然不是土司了,但一样是朝廷四品命官土司通判,而且是那种只领工资不上班的命官。乾隆皇帝考虑到秦良玉的忠勇仍旧让马家世袭土司通判,一直到一九四九年十一月石柱解放为止。 马嫣然很快就明白了秦良玉的想法,她一边利用自己的威望压制住年轻人的野心,一边给他们开一个小口子让他们看到希望,而刘慧明恰巧在此时出现,又献上了一系列奇谋妙计,完美地解决了她的困境,“难怪祖母这么器重他的!” 想到此节,她突然对刘慧明多了些好感,原来这人还有些韬略,想起那晚两人对歌的事,她心里就一阵砰砰乱跳。 正胡思乱想之际,就听秦良玉接着道,“我已派人赴两广寻访那几种新作物,一旦德华说的可信,石砫百姓便再也不会饿肚子了,咱们的军队又可以出山了,到时候不论是马家、秦家还是其他十三家,都可以挣一分功劳,马家的地位就更稳了。” 马嫣然嗯了一声,突然问道,“万一他是乱说的呢?” 秦良玉笑了笑,“不会。玉米和土豆我虽然没听过,但是番薯却是知道的,徐阁老(徐光启)在世的时候就曾上过《甘薯疏》,想必就是这东西!” 马嫣然彻底服了,道,“等新作物到了,我要亲自指导土民耕种。” “好!”秦良玉摸了摸她的头,“你下去吧,我要练功了!” 第60章 要当爸爸了 刘慧明回到家里告诉香菱和晓春自己过几天就要离开石柱了,晓春听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公子,你是要去打仗嘛,公子能不能不去啊,晓春一个人怕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刘慧明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我们几千人一起去呢,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绝对会好好地活着回来见你们的。” 哪知晓春哭得更厉害了,抽抽搭搭地像毛毛雨一样怎么也止不住,唉,来了大姨妈的女人脾气就是不好啊。 李力却很兴奋,见晓春哭个没完没了,没心没肺地大声训斥道,“春花,你哭什么!我们这么多人,白杆兵又是大明第一强军,怕什么!公子,你把小的也带上吧。” 晓春一下子就失去了两个哥哥,本来准备不哭了,结果哭得反而更大声了。 三个人安慰了好一阵,总算把晓春安抚住了。 刘慧明简单地安排了一下家中的事情,李力便嚷嚷着要跟着去,刘慧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你太小了,身体都还没长成,过几年再上战场不迟!” 李力狡辩道,“过完年我就十五了,我练得很刻苦的,他们很多人都打不过我,您就让我去吧!” 刘慧明这才好好地打量了一下李力,发现才过了一个月,这小子变化还真不小,首先身子不那么瘦弱了,虽然个子还是不高,但却壮实了许多。其次,他变黑了,以前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奶狗,现在已经成了个小黑狗。精气神也变了很多,充满了阳刚之气,有点儿像穷人版的马万春。 李力见刘慧明在打量着他,故意一挺胸膛,秀了秀肱二头肌,自豪地道,“公子,是不是发现我比以前结实多了,我没骗你吧?” 刘慧明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道,“那也不行,等明年你娶了媳妇,生了儿子,我才能让你上战场。你老李家就你这一根独苗了,我可不想搞丢了,那样你仙人板板会诅咒我的。” 李力还要辩解,刘慧明直接把他轰走了。 晓春哭哭啼啼地也跟着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刘慧明和香菱了,香菱心里难受,把头靠在刘慧明的肩膀上,轻轻地说道,“妾身知道夫君是要做大事的,妾身不拦着夫君,夫君放心去吧。府里又买了几个丫鬟和小厮,红火得很,妾身定会好好操持这个家,夫君放心,多写信回来。” 说到后来也哽咽了。 刘慧明搂着她,柔声宽慰道,“菱儿莫担心,我这次去走得不远,就到夷陵,不远的,想你我会给你写信的。” “嗯!”香菱又伏在刘慧明的怀里抽噎了一阵,才停下来,小声道,“妾身可能怀上了。” 刘慧明喜道,“真的吗?咱们结婚才十几天时间呢。” 香菱娇羞不已,红着脸道,“那一天,我按照夫君说的观察自己的身体,发现和夫君说的一模一样,晚上我们就那个了,这半个月以来妾身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变化,肯定是怀上了。” 刘慧明笑道,“你不会是魔怔了吧,明天请个大夫来看看。你别担心了,该有的自然会有,就算没怀上,我明年回来咱们再努力就是。” 香菱羞道,“夫君这一段时间已经很努力啦。” 刘慧明这段时间确实很努力,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好的精力,几乎是夜夜笙歌,每晚都要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才会睡去。话说,在这个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甚至连电都没有的时代,晚上除了为爱鼓掌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娱乐活动。 加之这个时代还保持着原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他每次上床睡觉不过八点多,就算每晚都做功课,入睡的时候也不到十点,因此根本不存在体力不支,睡眠不足的问题。 第二天,一梅请来大夫一搭脉,果然怀上了,刘慧明高兴坏了,赏了大夫一锭银子,回到房间抱着香菱笑了好久才停下来。 香菱也很高兴,喜道,“老爷真厉害,说怀上就怀上。” 刘慧明骄傲地一仰头,道,“哈哈,那是当然。” 香菱欢喜了一阵,又忧伤起来,“老爷马上就要走了,就提前给孩子把名字取了吧。” 这真是孩子都还没生,就把名字取好了啊。 刘慧明想了想道,“要是个男孩儿就叫刘新,女孩儿就叫刘星。” 都是以前自己的名字,父母取的,可不能丢了。 “嗯,很好听的名字!”香菱喜道,“可是这几天奴家不能服侍老爷了,今晚上就让一梅伺候老爷吧。” 刘慧明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香菱早就说过要让一梅伺寝,可这一段时间刘慧明太忙,香菱又太熬人,自己恨不得每天都和她连在一起,一直都没顾得上她。 “一梅还是个黄花闺女呢”,香菱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幽幽地道,“妾身真是命苦,早早地就被糟蹋了身子,幸得老爷不介意,不然妾身这残破之身不知道会飘零到哪里去。” 刘慧明又赶紧安慰了一番,唉,怀了孕的女人就是敏感啊。 剩下的时间,刘慧明一直都在憧憬着初恋的滋味,在后世想遇到一个原装货实在太难了,虽然他和他老婆关系很好,夫妻生活也很和谐,但他却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虽然她信誓旦旦地说他是她的第二个男人,而且她和前男友只有一次,但一看她那熟练的动作,刘慧明就知道这辈子只有陪她演下去了! 他原以为以他的条件这辈子都不会品尝的处女的滋味了,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很快就圆梦了。 晚上,香菱早早地就吩咐一梅沐浴更衣,一梅也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了,一直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变化,看他的眼神竟然有些羞赧。 一梅的小床虽然不宽,但却整理得相当工整,一看就知道床的主人保持好着良好的生活习惯,不像自己的家,被子永远都是堆成一座小山,像个狗窝一样。 刘慧明躺在一梅的小床上,静静地听着主仆二人一边沐浴一边发出的咯咯娇笑声,觉得应该看看春宫图烘托一下气氛。 说干就干,他迅速起身跑到里屋翻箱倒柜一番,终于在箱子底下找到了自己在西沱买的图册,在一梅和香菱惊愕不已的眼神中回到了小床上。 “我去,竟然用这玩意来防火,真是服了u!”刘慧明把玩着手里的宝贝,不禁想起香菱那一番言论。 这种纯靠意淫的东西相比后世那些真人版的不知道原始到了什么程度,但刘慧明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一会儿幻想女主是香菱,一会儿又变成了一梅,最后竟然变成了马嫣然,啊,还是算了,马大小姐虽然身材不错,但那一副男人装扮实在勾不起他的性趣。 当香菱把出水芙蓉一般的一梅领到自己的床前时,刘慧明终于灵魂归窍,看着一梅蓬松的衣衫里半遮半闭的一对酥胸他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个时代的男人真是幸福死了。 第61章 好马配好鞍 再过两天就要出征了,刘慧明叫来李力,叮嘱道,“你现在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了,以后要撑起这个家来,你嫂子怀了孕,你要好好照顾她。还有晓春,你也要照顾好了,那是你的亲妹妹。如果有什么事情你搞不定,就去找二公子,他会帮你的,知道了不?” 李力有气无力地答道,“知道了。” 刘慧明给了他一脚,道,“没吃饭啊,大声点儿!” 李力大声道,“知道了,公子!” 刘慧明道,“这还差不多!这次不能出征,你也不要气馁,再练两年,等你再长大一点儿,我就带你出征,放心,有的是仗打,现在打流贼算不得什么,哥以后带你打鞑子,打红毛鬼,那才带劲呢。” 李力瞬间转愁为喜,眼睛都亮了许多,兴奋地道,道,“真的,公子你不会骗我吧!” 刘慧明道,“本公子骗你干什么,本公子很喜欢骗人吗?” 李力心道你骗人还少吗?但公子的脚可不是浪得虚名,只好赔笑道,“没有,没有,公子最好了!” 刘慧明又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啐道,“老子回来要是发现你嫂子和你妹妹,还有你自己少了一根汗毛,老子就踢死你!” “公子放心,一定不会的”,李力保证道,“我一定把嫂子、妹妹还有小公子保护的好好的,保证一根汗毛都不少。” 马家提前送来了这个月的账册,刘慧明看了一下,有两百多两,就交给了晓春,让她保管。 晓春这个小管家婆自从学了数学以后,看到账簿就两眼放光,听到是账簿,扔下筷子就跑过来拿着账本就在一边噼里啪啦地拨起算盘来。 刘慧明和香菱看到这一幕,不仅好气又好笑,真是一个小财迷啊。 “公子,算好了!”晓春很快就算好了,手里挥舞着账本,邀功道,“一共是两百三十六两七钱八分三文,他们给了两百四十两!” “嗯,好!”刘慧明正在写毛笔字,“你去玩吧。” 晓春却一动不动,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刘慧明抬起头,愕然道,“还有事吗?” 晓春面色红得发烫,嗫喏道,“那个……婢子已经长大了,一梅都被老爷收了房,婢子……婢子也想……也想服侍公子。” 刘慧明哈哈一笑,“你才多大啊,就想这些儿郎?” 晓春放下矜持,争辩道,“我……婢子都已经来过癸水了,可以服侍老爷了。” 刘慧明道,“来癸水的时候不能行房。” 晓春的脸更红了,她都要哭了,公子为什么不晚点儿走呢? 刘慧明奸计得逞,心里都乐开了花,不小心手一抖,好不容易写好的字又花了。 晓春见平时很随和的公子竟然拒绝得如此坚决,哭道,“公子是不是不喜欢婢子,婢子哪里做得不好了?” 刘慧明放下笔,解释道,“不是你不好,是你太小了,不能做这些,万一怀孕了,会难产而死的。” 晓春听罢,心里好受了些,追问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刘慧明想了想,道,“十八岁以后吧!” “啊……”晓春急道,“还有这么久……” 刘慧明来到土司城,直接来到马万年的住处,发现他这里和自己家里差不多,看着那那一对黑眼圈,忍不住打趣道,“这几天被弟妹逼着交作业,是不是过量了啊?” 马万年嘿嘿一笑,无奈地道,“真是受不了她了,哪有她这样的搞法,昨晚上搞了四次,老子的子孙都没成熟呢。” 刘慧明哈哈一笑,想起王氏那娇滴滴的样子,怎么也不相信她有这么强烈的欲望,要知道她是一个连走路都要人抱的主啊。 二人正说着话,马万春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见到刘慧明,忙道,“哎呀,大哥来得正好,你就要出征了,我正有一样东西要送你呢。” “送我东西?”刘慧明愕然道,“我什么都不缺啊?” 马万春撇撇嘴,“真的吗?” 刘慧明确实想不起还缺什么,只好向他请教。 马万年道,“你就穿着一身这样的上战场吗?活够了吗?” 刘慧明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铠甲呢,不过那玩意儿太重,他一百个不愿意穿。 马万春打发下人很快送来衣服棉甲,“这副棉甲是去年就已经打造好了的,一直没机会穿,大哥和我体型差不多,就将就穿吧。” “小弟很慷慨啊!”马万年赞了一句,转头对刘慧明解释道,“这副甲胄我已经惦记很久了,用我的黄虎来换,他都不肯。” 黄虎是马万年的战马,刘慧明看他骑过,确实神骏异常,跑起来就像一阵风,但马万春那匹雪狮子也很不错,并不比黄虎差多少。 马万春撇了撇嘴道,“你那癞皮狗的德行,我甲胄给了你,你那黄虎就算归我了,最后还不是要想尽办法要回去,我才不会白上你的当呢。” 刘慧明知道马万年的德行,这人可不是个讲诚信的,马万春看来已经吃够了亏上够了当,再也不会和他做交易了。 刘慧明收了甲胄,在兄弟二人的帮助下穿在身上,第一感觉就是重,太重了,至少有四十斤,成天穿着这么重一件衣服跑来跑去累都累死了,还怎么拿刀砍人? 马万年赞道,“好威风啊!” 马万春也道,“确实威风,比穿在小弟身上威风多了。” 马万年从内室取来一把刀挂在刘慧明腰间,道,“有好甲无好刀怎么行,好马配好鞍嘛,这柄刀最适合大哥了。” 刘慧明拱手谢过,嗖地拔出宝刀,罩着马万年放在桌上的军刀就斩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马万年的刀应声而断,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好刀!” 马万年都要哭了,“你这也太狠了吧,我这也算是名刀啊,竟然只能给你试刀,我不想给你了!” 刘慧明怎能如他所愿,他也有一个信条,就是吃惊肚子你的肉绝不吐出来。 刘慧明身披全套铠甲,腰挎宝刀在水塘边照了照,也就那样吧,自己身上没有武人的杀伐气,就算穿着铠甲也不过像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农民企业家,真没觉得威风到哪儿去。 三人又说笑了一阵,马万年的妻子又打发人来叫他了,刘慧明和马万春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摆手走了。 第62章 浩荡离愁白日斜 冬月初一,天气阴、薄雾。 石砫城外的演武场上旌旗翻动,人喊马嘶,一万溪侗兵分成两阵静立在初冬的旷野下,周围挤满了送行的父老乡亲! “哇,白杆兵又要出征了”,有人叫道,“这一次不知道去打谁?” “管他打谁呢,反正能赢就好”,一个人喊道。 “这一次是大公子和大表少爷亲自领兵出征,大公子的英武和大帅有得一比!” “我看比大帅还要勇猛三分,大帅十八岁的时候可没那么壮实!” 周围的人小声议论着,白杆兵是他们的骄傲,秦家是他们心中的神,而马万年就是他们下一代的守护神,今天是他的第一次出征,当然要好好品评一番。 秦良玉终于出现在了点将台,他全身披挂,手握白杆长枪,腰悬宝剑,虽然腰有些佝偻了,但仍然不怒自威。她把手里的宝剑轻轻地往上一指,台下顿时安静下来,随即大声呼喊起来: “秦少保威武!白杆兵万胜!” “秦少保威武!白杆兵万胜!” “大明万胜!” 秦翼明、马万年、刘慧明和马万春骑着高头大马站在队伍前面,感受着波涛一样翻腾的浪潮,这是石砫人民在欢呼他们的英雄,是父亲在呼唤儿子,是妻子在呼喊丈夫。 秦良玉清了清嗓子,大声吼道,“石砫的父老乡亲们,我石砫土司是大明皇帝陛下亲封,石砫是大民的国土,石砫的老百姓是大明的子民。现在朝廷有难,外有满清鞑子肆虐,内忧流贼扰民,正是我石砫土司报效皇恩的时候,正是石砫的老百姓为朝廷效力的时候,正是石砫的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让我们一起建功立业,保家安民” 台下的士兵手扬长枪,齐声吼道,“建功立业,保家安民!” 喊了几声,连场外的百姓也跟着喊起来,顿时声浪震天。 秦良玉接着道,“现在闯贼已经掘开黄河水淹了开封,开封城里百姓死伤殆尽,中原已经无险可守,闯贼下一步就要进攻湖广,威胁到我们四川了,而且献贼也在往湖广移动,都在觊觎我四川广阔的土地。俗话说匪过如梳,你们愿不愿意让流贼糟蹋你们的家园,抢了你们的粮食,欺凌你们的妻女?” 台下的士卒和场外的百姓听到流贼如此可恶,都异口同声地大吼道,“不能,不能,不能!” 秦良玉对台下的反应很满意,又厉声道,“所以,我已请示四川巡抚,让我们最英勇的白杆兵出战,遏住流贼入川的通道,保我四川百姓不受战乱之苦,今天就是我们誓师的日子,我们定当守住四川的领土,保护四川的百姓,不辜负家乡父老对我们的期望!” 马万年领着大家,一起大喊,“白杆兵,必胜!” 台下又是一顿呼喊。 最后,秦良玉解下自己的宝剑,马万年赶忙上台单膝跪地,接过宝剑,哗啦一声抽出宝剑,一招力劈华山,大吼道,“大军出发!” 不用说,这个誓师仪式是刘慧明的主意,连秦良玉的演讲词都是他写的,当时秦良玉还不以为然,只说打仗就行了,没必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没想到效果却如此之好。 看了一眼转身离去刘慧明,秦良玉的眼里满是期望,上天送了一个这样的人给她,她怎能不高兴? 大军逐次离开演武台,秦翼明走在最前面,刘慧明和马万年靠后,马万春要去西界沱,就和刘慧明同路了。 看着一片旌旗翻动,刘慧明心里不自觉生出一股豪气来,自己要用这支军队开创一个新局面了。 刘慧明穿着马万春送的战甲,骑着一匹枣红马,不时往围观的人群里看去,他知道香菱一定在人群里,自己昨晚上就跟他们说好了,不许他们来送。 但是他知道,香菱他们还是会来的,只是躲在某个角落里不让他看到而已。 刘慧明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马嫣然带着几个人追上来,她一边跑一边喊道,“大哥,二哥,等一等。” 三人人拉住缰绳,马嫣然跳下马,朝三人拱了拱手,三人也一次下马还礼。 马嫣然道,“大哥、二哥,小妹有几句话要跟你们说。” 马万年笑道,“你昨天说了一天,今天又想到新词了吗?” 马嫣然把马万年拉到一边,小声道,“大哥,祖母说了,让你量力而为,务必要安全回来,你还没有儿子呢。” 马万年一怔,赧然道,“知道了,告诉祖母我一定会保重自己,绝不给马家人丢脸。” 见她欲言又止,又小声道,“我用了大哥教的法子,秀英肯定怀上了。” “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马嫣然脸一红,小声道,“但愿吧!如果大嫂真怀上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兄妹二人说了几句悄悄话,马万年指了指刘慧明,意味深长地道,“你不和他道个别吗?” 马嫣然脸一红,轻轻地锤了他一拳,啐道,“就你多事!” 刘慧明和马嫣然相对而立,突然觉得一阵不自在,刚想要找个话题,就听马嫣然道,“哎,你出去以后小心点,你枪术那么烂,别逞强,保住脑袋才是最重要的!” 刘慧明心中一暖,呵呵笑道,“小妹放心,要保命有很多法子的,不一定非得靠枪术,如果为兄都要靠自己挥舞长枪才能活命的话,你想想我们的兵马会怎么样了?” 马嫣然愕然,斥道,“你这人,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刘慧明嘿嘿笑道,“出门在外,我有一个原则,就是绝不涉险,绝不使用自己的督标营!” 马嫣然见他这么无奈,不由心中一阵悲哀,难道这就是自己以后要嫁的郎君吗?实在太差劲了吧,她白了他一眼,道,“你果然是个怕死鬼!” 刘慧明摆手道,“不是怕死,是不想死,不能死,活着总是比死了好嘛。” 马嫣然又哼了一声。 刘慧明又道,“听说叔父已抱必死之心,为兄这次一定要劝住他,还要帮他守住襄阳。” 马嫣然心里感激,表面上不动声色道,“多谢了。” 说罢,从怀里摸出一把短铳,递给刘慧明,道,“这是祖母给你的,祖母说你不会武艺,带着这个好防身,这可是最先进的燧发枪,老祖母从洋人手里得来的,可别弄丢了!” 刘慧明接过短铳,大喜道,“如此多谢了,多谢祖母,多谢小妹,有了这玩意儿,心里总算有了点底,哈哈!” 马嫣然又给了他一包弹药,“就这么多了,你将就用吧。” 刘慧明再次拱手谢过。 马万春和马万年一起走过来,马嫣然道,“好了,你们走吧。” 马万春嚷嚷道,“哎,小妹,不对啊。你跟两个大哥都有话说,怎么跟我一句话也没说?” 马嫣然撇撇嘴,“你又不走,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哼,有了夫婿就忘了你二哥!”马万春奚落道,“谁说我不走了啊?走西界沱不是走啊!” “你……”马嫣然挥起拳头就打,“找打!” 马万春忙闪到一边,嘿嘿笑着跨上马背。 马万年对马嫣然道,“小妹,我们走了,你好好照顾祖母,我一定要帮助父亲守住襄阳!” 四人心里充满了离别的不舍,但都是要强之人,谁也不想哭出来。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刘慧明骑上枣红马,手握马鞭,往前一指,大声道,“出发!” 马家兄妹三人听刘慧明竟然吟起诗来,才想起他原本是个读书人。 但只有马万春对这个有点儿兴趣,忍不住赞了一声,“好诗!” 下人倒上酒,四人一人一碗,马嫣然举起酒杯,大声道,“小妹祝你们旗开得胜!” 刘慧明大喜,端起来一仰脖子,大声道,“我再唱首歌给你们听!” 说罢,也不管他们反应如何,大声唱道,“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第63章 土不出境 刘慧明前世连军营都没进过,所有的军事知识都来源于大学一个月的军训,虽然前段时间和马万年兄弟一起搞了几次演戏,但那终归是游戏而已。待他一进到军营,体验到原汁原味的古代军营生活,顿觉新奇无比。 不过这股新鲜劲很快就过去了,这个年代行军是一件极苦的差事,不像后世可以坐车坐船坐飞机,这个时代行军真的就是行军,几千里路程都是靠两条腿走过去的。 马万年和秦翼明总共一万兵马只有几百匹马,为了节省马力,非到战时都不会骑乘的,最多把战甲放在马背上驮着。 因此,刘慧明只能和马万年兄弟俩一样靠双腿行走——这可要了亲命了。 刘慧明来石柱时和香菱有说有笑大搞暧昧,还借狗肉之机来一次擦枪走火,两百里山路走了八天,和旅游差不多,要多惬意有多惬意。而现在每天都要走五十里路,无论路程好坏,天气如何,每天都要按部就班地派出探马、行军和扎营。 “呀,这个路也太烂了!”刘慧明坐在肩舆上,对马万春抱怨道,“要是再拓宽一点儿,能行车也好啊,这样运粮就方便多了。” 捱了大半天,中午只吃了两张麦饼,喝了一碗生水,刘慧明实在走不动了,马万春见状就传来两台肩舆,一台给他,一台自己坐。 “不行啊,这路不能修!”马万春半靠在肩舆上,头发从空当处垂下来,随着地势不断起伏着,“我们土司有规矩——‘土不出境’,要是路修好了,土民大量外出,外人大量进来,岂不是乱了套了?再说了,朝廷也不会让我们修路的!” “我去,这是特么的什么狗屁规矩!”这政策和现在的印第安人保护区差不多,刘慧明在心里感叹道,“难怪上千年都不能同化这些土人的,原来朝廷采用的是这样的民族政策,不出问题才怪呢。” 马万春躺在肩舆上,一边吹着山风,一边给刘慧明讲石砫土司的情况,“我们石砫土司从南宋初年设立到现在已经五百多年了,当年先祖定虎公,定龙公和定彪公兄弟三人降服了九溪十八峒,从那以后,这一片土地都是我们马家说了算”,马万春骄傲地道,“牛逼吧!” 这个词是他跟刘慧明学的。 “牛逼,比皇帝老子还牛逼!皇帝还轮流做呢,今年姓赵,明年就姓朱了,而土司一直姓马。”刘慧明赞道,“你们就是皇帝嘛!” 马万春哈哈笑道,“我可没说,不过在我们自己的地盘,和皇帝也差不多了。” 又恭维了几句,刘慧明问道,“你们到底管哪些地方?说什么九溪十八峒,我也不清楚具体是哪里,你能不能给我说说?” 马万春道,“九溪十八峒很宽的,九溪是秀山散毛、右溪、土溪、庙溪、哨溪、溶溪、酉阳后溪、花垣叠溪、松桃满溪。十八峒有秀山上下宋龙峒、打妖峒、鲁必潭峒、俊倍峒、地隆箐峒、上济峒、南容峒、地寅峒、晚森峒、威平峒、容平峒,酉阳息宁峒、巴息峒、酉酬峒、治酉峒,来凤九灵峒、松桃九江峒、云罗峒,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是全部都清楚,其实到了现在,我们马家也管不了那么宽的地方,我们主要就管的就只有十三姓,大山外的陈、汪、高、崔、罗、向为六姓,大山以内的谭、刘、秦、冉、江、何、白七姓。” 刘慧明听他说起秀山、酉阳大概知道是哪里了,不过这小子实在糊涂得很,连自己辖区有多大都不清楚,而且管理得也很松散,便打趣道,“你连你的地盘有多大都不知道,岂不是糊涂透顶?” “无所谓啦!”马万春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以后的继承人是大哥又不是我,我只要负责吃喝玩乐就行了,这次小弟就带你去见识一下土司族人的热情,保证你流连忘返。” “哦,都有哪些节目啊”,刘慧明拿出以前流连东莞的劲头来,问道,“是不是篝火晚会、对歌、喝牛角酒?” 他以前逛苗寨玩的就是这些项目。 马万春神秘地笑笑,不以为然地道,“这些只是平常节目,知道洞主怎么招待贵客吗?” 刘慧明脸上浮起淫邪之色,意味深长地道,“难道他会让自己女儿陪客人睡觉?” 马万春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道,“那要看她女儿美不美了。” 刘慧明好奇地道,“什么意思,难道要族里面最美的女子陪我们睡觉?” “然也,然也!”马万春拽了一句文言文,“兄长真是一点就通,不愧是流连花丛的老手,向往吧?” 刘慧明大笑道,“太向往了,今晚有没有?” 马万春道,“当然有了,今晚我们在陈家寨过夜,看看陈家有什么好看女娃子没有,到时咱们一人一个。” “哈哈,好!”刘慧明还没高兴完,马万春又补了一句,“不过你要对得上姑娘的歌才行,对不上的话就只好看着小弟快活了,哈哈。” 下午酉时,大军终于到了陈家寨门前,秦翼明已经扎好了营寨,进寨子里和陈寨主说话去了。 为了方便取水,营寨就扎在官渡河边,马万年和刘慧明忙活了好一阵才像模像样,而马万春早就不知去向了。 刘慧明看着一字排开的营寨、不时穿梭其中的巡逻兵丁、在河边悠闲地吃草喝水的骡马,对军营生活终于有些了些感觉。 “走,咱们也去拜会拜会陈寨主!”马万年一挥手,“陈寨主家里有个好女娃,小弟肯定是找她去了。” 刘慧明一头黑线,真是受不了这两兄弟了。 “当年先祖定虎公带着陈氏祖陈温、冉氏祖冉守时一起平定五溪蛮叛乱,先祖被朝廷封为石柱安抚使,陈温为同知,冉守时为佥事!”马万年骑在马上一边溜达一边讲解,“陈家当时驻在花厅坝,冉家驻守王家坝,我们马家驻水车坝,后来又一起搬到了现在的石柱城。” 刘慧明木然地点着头,他来石柱时恰好经过这三个地方,向荣和刘佩琦都给他介绍过,不过他记得陈家驻地的花厅坝在最东边,王家坝在中间,他们应该先到水车坝才对。 马万年看出了刘慧明的疑问,继续解释道,“这陈家寨并非陈家大宗,只是远支罢了,这里本来是我们马家的地盘,后来先祖应仁公(马应仁,马定虎的十七世孙)作为聘礼送给了陈家而已。” 刘慧明点头不已,想不到啊,马万年看起来大大咧咧,对石柱的历史竟然了解得如此清楚,比马万春靠谱多了,看来土司的接班人就和明朝的太子一样,都是受过良好的教育的。 马万年又给他讲了“土不出境”的规矩,刘慧明笑道,“这个刚才三弟已经讲了。” 马万年摇头道,“他根本就不懂,这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既然土不出境,那为何祖父和祖母要万里勤王?” 刘慧明呵呵一笑,“刚才三弟讲了,万历年间,龙阳洞土司谭彦相等欲脱离石柱土司统治编籍入万县,你曾祖父为了维护这条祖训,让你祖父率兵围攻龙阳洞,几乎把龙阳洞夷为平地了。” “嘿嘿!”马万年脸上漏出了狡黠的笑容,“要是你,你也不愿意吧!” “那是。”刘慧明哈哈一笑,心道,规矩果然是对你们有利才会得到执行的。 第64章 歌声飘过陈家寨 刘慧明二人来到寨前,寨主陈云早就在外迎接了。 刘慧明远远看见一大群人站在那里,吹鼓手滴滴嗒嗒地吹着唢呐,放着爆竹,锣鼓喧天,跟娶新媳妇似的热闹极了。 二人下了马,刘慧明笑着对马万年道,“好热闹啊,你的面子好大!” 当先站着两个人一个正是寨主陈越,后面是他的儿子陈祥,刘慧明见陈越不过是个干瘪瘦小的老头,而陈祥虽然是个敦实的汉子,但是一只袖子空空如也,却是个残疾人。 看见刘慧明等人之后,陈越几步上前,抓住马万年的胳膊双臂相交,仰天大笑,之后又抓住刘慧明的胳膊,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声振屋瓦。 刘慧明见陈家父子一身标准的土司人打扮,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说汉语,当下先不开口,只见陈越笑呵呵说道:“大公子,陈某可把你盼来了,想杀我也,哈哈哈。” 马万年揶揄道,“祖母寿辰上不是才见过嘛,这才几天啊,今天是有事路过,本不想来打扰你老人家的,只是走到这里天黑了,想到陈伯父热情好客,就来讨点吃的。” 陈寨主连连摆手道,“大公子说哪里话,来来来,先喝迎客酒!” 说罢往旁边一让,身后现出一长队盛装的土家少女,个个貌美如花,笑呵呵地看着马万年和刘慧明,头上的银饰闪闪生辉。脖子上、手上、脚上都是银饰,迎风叮当作响,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弯弯的黑色牛角,和她们黑色的皮肤交相辉映。 刘慧明吓了一跳,难道那里面装的是酒?这一牛角的酒倒出来至少有满满一大碗,这十二牛角的酒就是十二大碗,我的天,武松来了都要被灌趴下,自己该怎么办? 刘慧明瞪着眼睛看马万年怎么应对。 陈越指着第一位手拿牛角的盛装苗家少女说道:“这是我小女儿名叫陈露,露儿快过来见过大公子。” 这陈露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十分标致动人,如同美丽的山茶花一般热烈。 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端着牛角蹦蹦跳跳地走到马万年面前,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欢迎客人到来,请喝迎客酒。” 马万年笑着接过牛角,道了谢道,“好,多谢小妹!” 二人说了会儿话,姑娘就开始唱歌,用的是土语,声音甜美清脆,就像阿幼朵的声音一样好听,马万年也扯着嗓子唱起来,声音粗狂豪放,十足的山里汉子。唱完之后接过牛角咕咚咕咚地就喝了起来。 马万年刚唱完,马万春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叫唤,“哎呀,大哥二哥,你们终于来了。咦,陈小妹也在,我刚才进去找你呢,结果你跑到这里来了。” 陈露见到马万春大喜,一边兴奋地拍着手,一边高兴地道,“爱公子,爱公子,喝酒,喝酒!” 她可能是说不好汉语,把“二公子”说成了“爱公子”,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二人又用土语说了一阵,越说越兴奋,马万春接过牛角一饮而尽,赞道,“好酒,好甜啊,肯定是妹子亲自酿的!” 两人亲热地拉着手叽叽喳喳地说着,反而把刘慧明和马万年冷落在了一边。 马万春拉过刘慧明,介绍道,“妹子,这是我结拜大哥,他很厉害,什么都懂。” 说完又用土语就说了几句。 大眼睛萌妹子陈露听得眼见发亮,学着汉族女子朝刘慧福了一福,银铃般的声音马上就传了过来,“刘三生,你好,请喝酒。” 说罢从身后的少女手里接过一个牛角,对着刘慧明也唱起来山歌,歌词没听懂,曲子确实婉转动人。 马万年见他木木讷讷的,提醒道,“姑娘对你唱歌呢,快随便回一首。” 刘慧明道,“我不会他们的土话,她听不懂,怎么办?” 马万春道,“没事,听调调就行。” “那好!”刘慧明想起那晚给马嫣然唱的那首《小河流水》,便大声唱了出来,“哎,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妹在深山,妹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妹啊妹啊妹啊,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哎……” 马万年首先赞道,“好听,比我刚才唱得好听多了。” 马万春见刘慧明居然真的唱了一首歌,笑着问道,“这歌真好听,你哪儿学来的?” 刘慧明正要炫耀一番,就看到陈露的眸子里已经充满了欣喜,双手爽快地把牛角递给刘慧明,刘慧明也不客气,接过牛角深吸一口气,仰头就喝。 嗯,不错的醪糟水,正好解渴。 喝完一角,刘慧明问道:“我算是过关了吗?” 马万年正要说话,马万春笑着打断道,“还早呢,还有十一角!” 我勒个去!刘慧明大惊道,一脸惊疑地道,“这一角得有一碗吧,虽然不醉人,可是很撑啊,喝了这么多,等会儿怎么吃饭?” “不醉人?”马万年道,“喝完你就知道了,这酒后劲儿大,小心你明天爬不起来。” 马万春在一边煽风点火道,“大哥都说了不醉人,肯定就是不醉人嘛。” 马万年心领神会,不再说话了。 刘慧明生怕得罪了土家人被报复,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对马万春道,“我跟你学就是了,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好像你没我能喝吧?” 马万春不服气地道,“这次咱们就比个高低。” 陈露下去之后,一个土家妹子接着上来了,仍然是对歌,喝酒。 刘慧明仍然听不懂歌词,但是听音调仍然很美,她搜肠刮肚,终于又想起了一首,唱道,“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啊告诉小英莲,这一去翻山又过海呀,这一去十年八载呀不回还……” 后世的流行歌曲太有杀伤力了,妹纸听到刘慧明的歌声不由得都痴了,呆呆地一动不动。 马万春和陈越、陈祥、陈露父子也都是一脸惊诧,马万年惊喜道,“大哥这歌比上一首还要好听啊。” 话还没说完,就听马万春惊叫道,“大哥威武。” 刘慧明转头一看,见刚才送酒的妹纸把一方手帕递到刘会面面前,满脸通红地看着他,等他收下。 刘慧明不解其意,忙问马万春,“兄弟,怎么回事?” 陈越高兴地道,“我们的清儿看上先生了,先生快收下!” 刘慧明又惊又喜,靠两首歌就可以搞定一个妹纸,他突然有一种自信心爆棚的感觉。 但他又想起以前看的一些故事,妹纸会不会招自己做上门女婿啊? 刘慧明忐忑不安地问陈寨主,“是不是我必须娶她,做你们的上门女婿?” “哈哈哈!”陈越哈哈大笑,摆手道,“不会,不会!公子多虑了,只要在这里的时候让清儿陪侍公子就行了,公子走后,清儿不会缠着你的,也不会招你做上门女婿,快点收下吧!” 刘慧明还是有点儿担心,马万年笑着劝道,“兄长快收下,没事的,今晚上你已经有着落了,我和小弟还要努力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清儿见刘慧明终于收下了她的手帕,红着脸飞快地跑了。 在众人的一片欢呼声中,马万春大笑道,“兄长,继续,咱们先比比,看谁收的手帕多,哈哈!” 刘慧明制止道,“兄弟,怎么只有咱俩喝啊,主人就不喝吗?” 众人哈哈大笑,陈越举起酒碗,大笑道,“应该喝,应该喝!” 刘慧明三人就这么一直喝下去,喝一角酒就唱一首歌,刘慧明肚子里存货不少,西南民歌、陕北信天游、新疆民歌张口就来,让在场众人惊叹不已,时不时有姑娘送他一张手帕。 刘慧明感觉今天就是自己的个人演唱会,比自己以前唱k还要兴奋,最后甚至唱了一首英文歌《斯卡布罗集市》来压轴。 当众人听刘慧明咿咿呀呀地唱着这首婉转抒情的歌曲,不禁都痴了,陈露更是把准备给马万春的手帕转手给了刘慧明。 刘慧明大喜,哈哈大笑着对马万春道,“怎么样,服了没?” 马万春输的心服口服,笑道,“真没想到,大哥有这么多好听的歌,不知道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刘慧明笑道,“哥哥我十三岁就离家走南闯北,无所不学,几首歌算得了什么!” 终于把十二角酒喝完了,刘慧明只觉得自己快要飘起来了,而马万春连话都说不明白了,还是陈家父子厉害,跟没事人一样。 陈越见刘慧明和马万春都有点儿醉了,只有马万年还保持着清醒,忙叫了两个人过来扶着。 刘慧明一边高一脚低一脚往寨子里走,一边得意洋洋地在马万春面前吹嘘道,“怎么样,小弟弟,服不服,哥哥收到八张手帕,今晚上大被同眠,哈哈!” 马万春也醉了,但神志还是清醒的,“哈哈,你想多了,你只能选一个,你收再多也没用,哈哈!” 第65章 土寨见闻 土民们听说二公子驾到,家家户户都出来迎接贵客。 陈越的主寨在寨子正中,说是主寨,也就是比周围的宅子大一点儿,房间多一点儿而已。 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到吊脚楼,再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到了客厅,刘慧明看到几个盛装的苗家女子,陈越一一作了介绍,原来都是陈越的妻妾们。 刘慧明喝了酒,胆子也大起来了,笑着问陈越道,“陈寨主,你这么多娇妻美妾,才一儿一女,是不是没有勤快耕耘啊?” 陈越老脸一红,随即哈哈一笑,道,“公子说哪里话,陈某有八子五女,儿子们都在少保军中效力,祥儿因为负了伤,前年才从军中退下来,其他四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了,露儿是我的小女儿,暂且留在身边逗我开心。” 说罢故意看了马万春一眼。 刘慧明对陈越顿时肃然起敬,双手一揖到底,大声道,“陈寨主公忠体国,为大明朝廷可谓鞠躬精粹,请受晚辈一拜。” 陈越连忙扶起,谦虚地道,“陈某如何当得,这都是响应秦少保的号召,再说儿郎们也都愿意为秦少保效力,出去挣一份功名,得一份田产子孙后代都有着落了。” 刘慧明心里充满了感激,“陈寨主的义举堪比杨家将啊,真是满门忠烈啊!” 陈寨主连连摆手说不敢。 陈祥和陈露趁刘慧明等人说话的功夫抢先进到屋里又端了两角酒出来,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对刘慧明道,“请公子喝酒,谢谢公子!” 还喝啊?刘慧明头都大了。 陈越解释道:“这是进家门的拦门酒,是必须要喝的,还要唱歌。” 刘慧明接过牛角咕咚咕咚就喝起来,又接过另一只牛角,一只手捏着马万春的下巴,把酒灌了进去。 马万春一下就被呛醒了,马上接过牛角,大口喝起来,唱道,“九九那个艳阳天啊……” 众人大笑,“你怎么唱起刘公子的歌来了!” 刘慧明等人被引进了火塘,在矮脚凳上坐下,随后寨子里数得上号的头目都进来了,围拢在寨主家的火塘边。 火塘边已经摆下了大碗的菜肴和大碗的米酒,刘慧明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还有一场鏖战,管他呢,自己又不是主将,放开了喝吧。 这一顿直喝到满天星斗才作罢,马万年回军营休息了,刘慧明则被安排在一个竹楼里住下,看到床上果然已经躺了一个妹子,刘慧明大喜,跑过去一下子扑倒,遗憾的是自己喝了太多酒再怎么努力都雄不起来了,不由得心里大骂起陈寨主来。 第二天早晨天已大亮,刘慧明终于睁开了眼睛,发现姑娘已经不见了,不由得一阵懊悔,心里懊悔不已。 “这是圈套,绝对是个圈套”,刘慧明在心里想道,“一定是陈寨主怕我睡了他们的姑娘,故意灌酒,让我雄不起!” 走出竹楼,看到马万春一脸神采奕奕的样子,刘慧明心里就有气,这厮一进了陈寨主的主寨就睡着了,晚上那一顿酒丫根本就没喝,只有他一时心血来潮不管不顾地喝酒,虽然赢得寨子上下一片赞赏,但是却耽误了自己的大事啊,现在真是后悔不已啊。 马万春心情很愉快,冲刘慧明笑着道,“兄长昨夜可睡得踏实,清儿姑娘伺候得可爽?” 刘慧明干笑两声,强作欢笑道,“好,好得很!” 马万春憋住笑,小声道,“其实昨天那十二角酒除了第一角和最后一角要喝完之外,其他的可以不喝完的,我中间那几角酒都是空的。” 说完之后,哈哈大笑而去,刘慧明真想给他一脚。 土家人的早饭也异常丰盛,居然也有酒有肉,刘慧明到现在还头晕目眩,说什么也不喝了,陈寨主哈哈大笑道,“刘公子昨夜力战群雄,寨子上下好生佩服!” 刘慧明摆摆手道,“在下醉酒孟浪了,债主勿怪。” 陈寨主大笑道,“陈某怎能怪罪,陈某高兴还不够呢。” 马万春吃完,对陈越道,“多谢陈伯父的盛情款待,小侄等会儿就得走了。” 陈寨主愣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多待几天吧。” 刘慧明放下碗筷,说道,“多谢寨主款待,军情如火,不能耽搁啊,我等谢过寨主了。” 陈寨主领着众人送到陈家寨外才拱手作别。 大眼睛萌妹子陈露上前拉着马万春的手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眼里满是不舍,刘慧明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啊。转眼看到清儿那一张幽怨的脸,不禁又恨起昨夜的自己来了。 大军继续穿山越岭往东北方向行进,刘慧明一半的时间都躺在肩舆上,心里不断地做着自我批评,顺带着批判一下马万春,曾经有好几次他都想过去掐死他。 刘慧明看着路两边时不时路过的土人,他们虽然穿得破破烂烂,干着重体力活,但却欢声笑语不断,时不时响起一阵清脆甜美的歌声。 刘慧明对马万春道,“兄弟,我看这些土人虽然活得挺苦,但他们好像比我们过得还开心呢。” 马万春意味深长地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嘛。” 刘慧明道,“陈寨主一家居然八个儿子都在白杆军中效力,真是太难得了,这样的家庭应该大力褒扬才对。” 马万春习以为常地道,“这有什么的,还有十几个儿子都在白杆军中效力的,十三姓里的男丁基本都军中效力。” 刘慧明道,“那谁来种地?” 马万春道,“他们种地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猎人和渔民,平时生活都很苦,去从军还轻松一些,可以吃饱饭,还有银子可以挣,还可以分土地,他们都很喜欢从军的。” 刘慧明道,“那战死的怎么抚恤?” 马万春道,“一般都是给银子或者土地了事,他们的抚恤要得也不多,还没汉人一半多。” 刘慧明道,“白杆兵真是最好的兵啊,能吃苦,又听话,要求少,成本还低,真是难为他们了。” 马万春也感叹道,“我们马家的威名基本上都是靠白杆兵打出来的,二十年来伤亡数万,特别是前年那一仗,三万白杆兵全军覆没,当时真是家家都在办丧事。这两年成年的土人已经不多了,多余的地也分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你出了几个主意,我们这次真的只能看着父亲战死在襄阳。” 刘慧明心里对白杆兵充满了敬意,对土人部落无条件支持马家也深受感动,说道,“其实我觉得以后的白杆兵不一定非得是土人,汉人也行嘛,只要把白杆兵的战法和军魂保留下来就行了。” 马万春深有同感。 刘慧明接着道,“我估计四川还要乱一阵子,你们马家没有兵马可不行,一定要办法随时掌握一支兵马才行。” 马万春点头道,“你说的很对,这也是这两年祖母一直在考虑的事情,竹菌坪一败之后,我们马家面临很大的危机,祖母只得按兵不动,休养生息。好在大哥你来了,帮我们造出了新式万人敌,又有肥皂赚钱,有酒精救治伤残,等我们找到了硅藻土,就万事大吉了,马家的冬天快要过去了。” 马万春突然双手捂肩,大叫道,“哎呀,好冷啊!” 二人已经爬到了一个山顶上,阵阵浓雾袭来把二人淹没在其中。 刘慧明也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对着浓雾里的马万春道,“咱们下来走路吧,走路还暖和一些。” 二人下了肩舆,在崎岖的山路上边走边说话,走了小半个时辰,身子才暖和起来。 晚上在花厅坝歇脚,这里是马家的基本盘,服务自然更周到了。 刘慧明这次学乖了,喝了第一角和最后一角,其他十角都浅尝辄止,不过歌还是不折不扣地唱了十二首。 晚上,来到竹楼,一个大眼睛、高鼻梁、和香菱一样黑的土家姑娘来到刘慧明的床上。土家姑娘风情万种,热情似火,浑身充满了大自然的气息,行事作风也不像汉族女子那么多讲究,大胆又泼辣,刘慧明大喜,立即向她发起进攻,只是那土家姑娘的战力也很强悍,差点把刘慧明榨干了。 第66章 土人的誓言 大军继续前行,刘慧明吃饱喝足,心情大好。 一路上照例和马万春说说笑笑,看到路上的行人见到他们都远远地避开,心里颇不舒服,就对他道,“这些土人见到我们,怎么都躲得远远的,他们怕我们吗?” 马万春道,“老百姓怕官府,不是历来如此吗?” 刘慧明道,“我在来石砫的路上,可是到处都能听到土人在背后赞颂你们马家,都把你们当成保护神了,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怎么见了面他们又害怕成这样?” 马万春不以为然地道,“他们心里把我们当成神,表面上一样要怕我们啊,你见过哪个凡人不怕神仙的?” 这逻辑竟然无懈可击,刘慧明彻底无语,不再理他,还没走多远,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土人躲在林子边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又死皮赖脸地问道,“感觉这些土人好穷啊,出来干活的都是女人和小孩子,男人呢,都死绝了吗?” 马万春有点儿伤感地点点头,“男人都随白杆兵在外面征战,有的死了,有的伤了,受了伤就不能做重活了,有的跟父亲在襄阳还没回来,死了的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刘慧明还没说话,就听马万春继续伤感地道,“前年那一仗,石砫土司家家办丧,户户戴孝,说起来都伤心,咳……” 夔东这一败是白杆兵成军以来遭遇的最大的失败,虽然在浑河边也遭遇了一次重大的失败,但那一次毕竟只有三千人,而且那一战白杆兵打出了声威,虽败犹荣。而夔东这一败,所有人都觉得很窝囊,都羞于提及。 刘慧明宽慰了几句,给他递了一个酒壶,马万春喝了一口,恶狠狠地道,“夔州之耻,我们一定会雪!” 又行了一段路,大军终于钻出了密林,来到一个村子前,刘慧明见村子的打谷场上围了一堆人吵吵闹闹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把脸转向了马万春。 马万春道,“咱们过去看看。” 二人下了肩舆,来到打谷场,听到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地在争吵,进去一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土司女子和一个老年土司妇人在吵架,年轻女子语速很快,手舞足蹈,不时伸出一指禅指一指围观的群众,意思是请旁人作证。年老的夫人坐在地上,表情平淡,脸上不时浮现粗同情之色,但每当年轻女子以为她要答应自己的请求时,她都很坚决地摇头。 刘慧明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她们肯定是一家人,不是母女就是婆媳,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问题,难以统一意见。 围观的群众也叽叽喳喳,莫衷一是。 刘慧明见她们吵得虽然很激烈,却没有撕破脸皮的意思,就张口问马万春道,“他们在吵什么啊?” 马万春小声道,“这两个人应该是一对婆媳,好像是男的在外面生死不明,女的要改嫁,婆婆不准,坚持说她儿子肯定没死,肯定会回来的。” 刘慧明听不懂他们争吵的内容,但是看两人的表情,也知道二人心里都很难受,婆婆可怜,媳妇无奈,真是谁都有理。 刘慧明问道,“土人能改嫁吗?” 马万春道,“当然,土人没那么多讲究的。” 刘慧明想了想,对马万春道,“要不,你问问他们,那个老妇人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咱们看看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 马万春道,“好吧。” 说完就走上前用土语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阵,那一对婆媳听了之后,面露惊恐之色,忙和其他人一起跪了下去。 刘慧明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百姓,心中很是无语,这个万恶的社会等级观念也太强了,老百姓的膝盖也太软了。 但马万春却很享受,他笑吟吟地说着话,让常随把那一对婆媳扶起来,又招呼其他人起来,才接着说刚才的事。 婆媳俩听了马万春的话震惊不已,最后又变成无限感激,对马万春又是作揖又是下跪磕头,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大堆,刘慧明虽没听懂,但用“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之类的话来脑补应该是可以的。 马万春回来对刘慧明道,“他们的儿子叫高虎,是白杆兵的旗长,上次夔州之败后下落不明,媳妇要改嫁,婆婆坚持说儿子没死,不准她改嫁,我说了帮他们打听情况,就是这么回事,咱们怎么办?” 刘慧明道,“你跟他们说,让那个女的再等一年,如果一年之内还没有消息,就随她改嫁,破甲再无干涉,你觉得怎么样?” 马万春喜道,“好,就这么办。” 刘慧明又道,“那婆婆只有一个儿子吗?” 马万春道,“这个我没问,马上问。” 马万春叽里呱啦地和那对婆媳说了一会,转头对刘慧明道,“那老太婆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还没成亲就战死了,现在就这一个儿子了,他媳妇其实是他嫂子,哥哥战死了就便宜他了。” 刘慧明心里一阵难受,沉声道,“你跟那个小媳妇好好说说,如果一年到了,她男人还没回来的话,她就可以改嫁,但是还是要照顾她婆婆,不然那上天也不会饶恕她的。” 马万春笑着提醒道,“他们不信上天,只信山神。” 刘慧明笑道,“那就说山神也不会饶恕她。” 马万春笑着点点头,走过去对着婆媳二人又说了一通,二人连连点头,表示接受。 刘慧明从袖里摸出一块银子,交给马万春,马万春推辞了一番还是接受了,又从自己的褡裢里拿出一些碎银子一起给了那老婆婆。 老婆婆和媳妇忙下跪磕头,千恩万谢。 马万春又对周围的土人大声说了一堆,然后指了指那个女子,示意那女子发誓。 那女子当即应允,她右手抚胸,左手指着远处的大山,庄严地说了一大堆,马万春和周围土人都点头表示接受,众人就作鸟兽散了。 刘慧明见土人已经散去,问马万春道,“刚才那个女子在发誓?” 马万春道,“对啊!我让她发的誓,所有土民做见证,土人最重誓言了,她一定不会食言的。” 刘慧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但愿能找到她男人,也算是我们积了功德。” 第67章 打仗就像过家家 又走了两天,刘慧明等人终于翻过了楠木垭,离西界沱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扎好营寨,刘慧明和秦翼明、马万年兄弟四人开了第一次军事会议。 简易的帐篷里,马万年首先发言道,“据可靠情报,景贼大掠忠州,半月以来连破二十余寨,府城早已戒严了……” “这么惨啊!”马万春惊呼道,“那些受我们保护的寨子也波及了吗?” 马万年不置可否,“忠县总共只有三家交了粮的,被破了一家。” 马万春急道,“我已经派人给他们送去了旗帜,也不管用吗?” 马万年沉默不语,脸上颇现尴尬之色。 马万年不置可否,仅凭一面锦旗就吓走流贼,白杆兵现在还做不到,但他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做到的。 马万春还在唉声叹气,秦翼明很快就打断了他,正色道,“还是议一议该怎么打吧。” 说完看着刘慧明。 刘慧明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我有两条意见,第一是冤有头债有主,谁交了钱就保护谁,没交钱的不管;第二是谁的实力最强、掳掠的粮草最多就打谁。” 马万春首先表示了同意,“太好了,就这么打。” 秦翼明咳嗽了一声,道,“景可勤太狂了,必须除掉。” 马万年点头道,“表叔说得是。” 刘慧明补充道,“我军步兵多,景贼骑兵多,要想把他留下,可不太容易啊!” 马万年展开地图,众人仔细研究了一阵,会场慢慢地热闹起来。 刘慧明看着简易的行军图,都不好意思跟他们说自己是学地理的,这图实在太简陋了,除了几条路几条河几座城就一无所有了。 比例尺?等高线?不存在的! 几人看得津津有味,刘慧明却味同嚼蜡,这样的地图他现在就可以画出来,无他,他前世做家电销售,重庆的各个乡镇几乎跑了一个遍,对这一带的地形熟得很。 马万年道,“忠县到梁山只有两条路,一条大南路,一条小南路,大南路远一些,但是很宽敞平坦,适合大队人马通过。小南路近一些,但是道路狭窄,丛林密布,不适合大队人马通过。” 马万年一边解答,一边在地图上划出两条路来,刘慧明大体瞄了一下,所谓的大南路就是现在梁忠高速的走向,小南路在东边,到现在都还是乡村路。 他在脑子里仔细搜索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记得万县到梁平还有一条官道,大体是万县、高粱、李河、三正、分水、亭子垭到梁山,不知是否是这样?” 秦翼明和马万年兄弟顿时呆住了,三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马万春首先问道,“大哥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个……”刘慧明说的其实就是318国道,他考驾就是在这条路上练的车,自然熟悉得很啊,“你们就别问了,往事不堪回首啊。” 马万年打了个响指,道,“大哥的意思是不是请表叔把景贼缠住,我们从万县绕到景贼背后去?” 刘慧明点点头。 “是个不错的主意!”秦翼明也颔首道,“不过我们要精诚合作才行。” 马万年道,“得想办法逼他走小南路!” 第二天,大军到了西沱,秦翼明迅速封锁了消息,征调了足够的盐船就连夜渡河而去,刘慧明和马万年就在城外驻扎,第二天再顺江而下,直奔万县。 原来的巡检向荣要随军出征,马万春接管了他的地盘,刘慧明和马万年自然少不了对他秘语一番。 马万春听到最后都听烦了,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两位大哥放心,有我在,保你们不愁粮草。” 刘慧明笑了笑,没说话。 马万年正要说话,营兵来报,出去探路的人回来了。 马万年忙让他带进来,刘慧明一见来人,大喜,此人正是敲他后脑勺的那人,叫彭毅。 彭毅冲三人行了一礼,道,“流贼陈林已于前天攻下万县,目前就在城里驻扎。” 马万年大喜,“太好了,万县就是他的死地。” 刘慧明问,“陈林有多少人?” 彭毅道,“裹挟了两万多,战兵只有三千,里面有两百马队。” “好!”刘慧明点点头,三人商量了一阵,马万年又问,“奇勋表兄在哪里?” 彭毅道,“七少爷在高梁铺,离万县只有二十里。” 刘慧明很快凭记忆画出一副万县的地图,在上面标注了一下,问道,“是不是这里?” 马万年兄弟俩已经见怪不怪了,彭毅大惊失色地道,“就是这里,先生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刘慧明笑而不语。 三人计议已定,马万年道,“你给奇勋表兄传个话,让他就在高梁铺守着,只要陈贼的马队一到,全部给我干掉。” 第二天,刘慧明和马万年撇下辎重,只带了两天的口粮,天没亮就已登船出发。西沱到万县大概是一百里水路,以现在的速度一天一夜就可以到达。 大军顺风顺水,一路飞流直下,终于在第二天寅时抵达万县城下,刘慧明上辈子在万县住了很长时间,很想看看献现在的万县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到了才发现这个时候的万县实在太小了,规模还不如它下面的一个普通的乡镇。 马万年选择在万县城外一个叫幺店子的地方登陆,刘慧明凭山形依稀记得是后来的沙河子,有很多三线建设时期的建筑,不过已经废弃了,自己以前来过这里,真正的有种近乡情怯的念头。 马万年让陈家的少同知陈云带着仅有的一百骑兵绕到北门,自己和刘慧明指挥步兵攻城。 城墙不高,目测只有一丈多,都是夯土墙,只在转角处包了砖,上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无,刘慧明二人还以为有埋伏呢,再三确认才清楚,上面真的没有守卫。 可能是刚刚取得了一场大胜,嗨过头了,城墙上竟然一个守城的兵丁都没有,刘慧明和马万年对视一眼,轻轻一笑,异口同声道,“真是天助我也!” 白杆兵衔枚而进,一到城下就着手登城,这低矮的城墙实在太弱鸡,白杆兵又极善攀爬,登上这样的城楼根本不在话下。 刘慧明带着向荣的一旗人马静立在城门外,见白杆兵把手里的长枪使劲往墙上一砸,长枪的钩子便稳稳地扎进了城墙里,土兵在顺着长枪往上爬,爬到一半处再如法炮制,很快就登上了城楼。 “我去,太厉害了!”刘慧明冲亲兵王迎明赞叹道,“真的是飞檐走壁啊!” 敢死队从里面打开了城门,王迎明早就按捺不住了,城门一打开就冲了进去。 向荣把人马交给刘佩琦,自己带着一旗人马护在刘慧明身边,“先生,兄弟护你进城吧。” “就这么破城了?”刘慧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黑洞洞的城门,马万年的营兵已经全部进去了,自己不进去都不好意思了,一边感叹着一边打马入城,“流贼就是流贼啊,这军事素养也太差了,打仗就像过家家!” 半晌,城里终于乱起来了。 第68章 习以为常的火拼 县衙的后院里,贼首陈林生得膀大腰圆,他昨晚连御三女,此刻四人正大被同眠睡得正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喊杀声,知道是官军杀到了,从两个女子身上翻过去抓起一件衣服就往外跑。 流贼果然是流贼,陈林出了后衙来到街上,见已经聚集了一队骑兵,忙一挥手,大声道,“快撤!” 他前脚刚走,前营的江万全就已经杀到了。 这是一场屠杀,但也不算多惨烈,江万全杀了百十个人之后,剩下的都扔掉武器投降了。 刘慧明赶到县衙的时候,马万年已经追到了北城。 看着黑压压的一堆人,刘慧明实在难以将他们和军队联系起来。但见他们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男的瘦骨嶙峋,女的衣不蔽体,小孩子的脑袋和身子完全不成比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比后世的叫花子还不如。 他接连问了几个人,都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这些人见刘慧明身着华服,手下兵强马壮,早已吓得浑身如筛糠、牙关打颤,更有甚者直接吓晕过去了,哪还有勇气说话? 刘慧明没法,只得挑出部分身强力壮者出来,让他们去准备早饭,先让这些可怜的人吃一顿再说。 向荣建议道,“先生,这些人太多了,我们只有五百人,根本看管不过来啊。” 刘慧明也有些担心,忙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向荣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杀掉一些罪大恶极之人,震慑他们一下。” 刘慧明想了想,问道,“怎么区分谁是罪大恶极之人呢?” 向荣随口道,“只要看一眼就知道。” 刘慧明无语,“行,你去做吧。” 向荣很快便从中挑选出了两百多人,天色已经大亮了,刘慧明放眼看去,见这些人确实都是好勇斗狠之徒,便狠下心一挥手,故作果断地下令全部杀掉。 人群里很快就鼓噪起来,一些身手好的便夺路而逃,但向荣早有准备,一阵箭雨过去,很快就放倒了。 “继续放箭!”向荣大声下令,语气坚决果断,让刘慧明又想起了他在西界沱做巡检时的风采了。 两三百人很快就躺下了,剩下的人彻底被吓傻了,就算让他们走,他们都不敢走了。 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儿飘过来,刘慧明终于忍不住哇哇地大吐起来。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刘佩琦见他吐得差不多了,端了一碗水过来,宽慰道,“第一次上战场在所难免,喝点儿水就好了。” 刘慧明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半碗,又哇哇地吐起来。 刘慧明觉得面子都丢尽了,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他自己啊,“给我来点儿热水啊,哇……” 良久,刘慧明终于止住了呕吐,对向荣道,“让人把尸体处理了。” 向荣见他脸色蜡黄,脚步虚浮,忙把他扶到大堂里坐下,刘慧明终于问了他思考已久的问题,“你刚才到底是怎么找出这些恶人来的?” 向荣神秘地一笑,解释道,“我跟他们讲要从他们这些人里面选出部分强悍之人编入我们白杆兵,当过头领的和杀过人的优先招入,这些人就乖乖地站出来了。” 刘慧明愕然,他这是兵不厌诈,还是在败人品? 陈林匆忙之中集结了一百多骑兵直奔高梁铺而去,驻守在高梁铺的秦缵勋两次从官府的牢笼里逃脱,在摇黄群雄里面声望极高,他让他驻守此处也是基于安全的考虑,免得两人都待在一起被官府包了饺子。 “呀,驴球子,老子真是聪明啊!”陈林和张献忠是老乡,都是陕西延安边军出身,张献忠到处流浪,他却一直在四川活动,虽然不像老张那样风光,但小日子过得可不比他差。 “驴日的,是白杆兵出山了!”陈林一边放马狂奔,一边在心里懊悔着。 他想起了前两天攻破的一个寨子,上面就挂了一面大大的锦旗,锦旗上什么都没有,就是一杆长枪,寨主在临死前还他说明了情况,但陈林哪管这么多,根本没在意。 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他好不容易聚集了几千战兵,现在全都交待在这里了,早知道白杆兵玩真的,他说什么也不会万县啊! “呔,贼酋休走!”陈林大队马队还没完全出城,就听到城外一声暴喝,一队骑兵呼啸而来,正是陈云。 “驴球子,快,快,快冲出去!”陈林大急,用力一夹马腹,嗖地冲到前面去了。 这边陈云也冲在最前面,见右前方那人穿一身白衣,马速飞快,马上张弓搭箭使了一招流星赶月,箭矢直冲陈林后背而去。 陈林听到破空声,猛地把身子一伏,箭矢从他头上呼啸而过。 “妈呀,好险!”陈林暗叹一声,不敢交战,拨马便走。 “唉,可惜!”陈云叹息一声,分出部分人手堵住城门,自己率领剩下的人马去追击陈林。 但白杆兵的马大部分都是南方的马忠,不及流贼的马速快,陈云在后面追杀了一阵,渐渐地落在了后面,他没办法,只得放慢马速,缓缓地向高梁铺移动。 陈林一口气跑到高粱,清点一下人数,已经不足百骑了,心里那叫一个心痛啊,“驴日的,白杆兵果然厉害,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 摇黄群贼主要在川北和川东活动,但石柱、忠州和万县他们是决计不敢去的,这一次要不是有七虎秦缵勋提供情报,他们也是不会来的。 “七爷,快走,快走,白杆兵打过来了!”一见到秦缵勋,陈林就大声吼道,“哥哥这次栽得深,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 秦缵勋哈哈大笑,厉声道,“哼,来得好,上次囚我之仇还没报,我正想去会会他们呢!” 陈林双手猛拍大腿,“我的七爷呀,别逞强了,你那点儿人手都不够他们塞牙的,快走吧。” “陈大哥且先去休息,看我怎么破敌!”秦缵勋一挥手,大声道,“秦家的儿郎们,都打起精神来,咱们去会会马家的崽子们!” “罢罢罢!”陈林欲言又止,只得带着几个人往后堂去了。 但他刚跨进后堂就一脚踩空了,七八个人啊呀一声全部掉进了坑里,而下面栽了一片长长的竹箭,瞬间就要了几个人的命。 “秦老七,你要干什么?”陈林身手矫健,在落地时调整了一下姿势,没伤到要害只是有一只脚被插了个对穿。 “不为什么,想借你人头一用!”秦缵勋哈哈大笑,“动手!” 话音刚落,陈林等人就被乱箭射死在地窖里了。 秦缵勋跳下去取了陈林的首级往门口一扔,等在寨门前的余贼大惊失色,纷纷调转马头准备冲出去。 但他们反映还是慢了点儿,迎接他们是一排排弓箭手,众人面面相觑。 秦缵勋适时出现在他们面前,厉声道,“你们掌盘子的已经死了,难道你们还要陪葬吗?” 众人一惊,瞬间明白了这是一场火拼,流贼队伍里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见事不可为很快就扔下武器投降了。 第69章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这么多俘虏!该怎么安排呢?”刘慧明看着县衙门前熙熙攘攘的难民,脑子里飞速地旋转着,这可是人力资源啊,要是能让他们屯田就好了,曹操、朱元璋无不是靠安置流民起家的,但是他无官无职,哪有这个资源啊。 俘虏们每人喝了一碗稀粥,竟然对刘慧明感恩戴德起来,青天大老爷喊个不停。 刘慧明哭笑不得,这特么也太黑色幽默了。 看着眼巴巴看着他的俘虏们,刘慧明感叹道,“真是可怜的人啊,但凡有一口饭吃,他们何至于此!” 最后,还是向荣给他出了个主意,见刘慧明不肯杀了他们,也不肯放任自流,只好建议道,“先生,可以把这些人押到西界沱去卖了,身强力壮的能卖个好价钱,羸弱的就打发他们到盐井去做工。” 刘慧明默然良久,还是同意了这个方案,虽然在后世这样的做法绝对会受到国际法的制裁,但在这个世界对他们无疑是一种恩赐,因为他们的命至少是保住了。 至于能保住多少,只有天知道了! 正在安置俘虏的功夫,马万年和秦缵勋一起回来了,秦缵勋一见到刘慧明就快步上前行礼,诚恳地道,“多谢先生让奇勋能重归秦氏!” 刘慧明忙扶起他,婉言道,“言重了,言重了。你能重归秦氏都是你自己浪子回头、回心转意的结果,我只是说了几句话,出了个主意而已。” 几人互相吹捧了一阵,士卒送来陈林的人头,刘慧明让人挂到城楼上示众。经历了刚才人间地狱的一幕,他对血腥味基本上适应了。 马万年道,“经此一役,我想我们白杆兵在万州应该也有些威名了,万春的工作也好开展了。” “不错!”秦缵勋道,“那些乡绅遭此劫难,也该想明白了,没有我们白杆兵护着,光靠他们那些家丁,连摇黄这样的土贼都挡不住,更不用说闯贼、献贼这样的巨寇了。” 马万年道,“我这就派人重新上门征粮,等万春到了,粮食应该就已经送过来了。” 刘慧明看了几眼秦缵勋,道,“七少爷,有件事还得麻烦你一下。” 秦缵勋忙道,“快别这么叫,我比先生还小一岁,你以后就叫我奇勋兄弟就行。” “行,以后就这么定了!”刘慧明笑道,“梁平城还需要你去骗开啊。” 秦缵勋愕然,“梁平?” “就是梁山。”刘慧明忙纠正道,由于和山东梁山县同名,重庆梁山县直到民国时才改名为梁平,现在仍然叫梁山。 刘慧明接着道,“万县的事情梁山的贼寇应该还没反应过来,咱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赚开梁山城。” “好,妙计啊!”马万年首先赞道,“梁山一下,景贼的后路就被断了,咱们可以从容围剿。” “不错!”秦缵勋点头道,“事不宜迟,我吃完午饭就走,你们慢慢再来。” 刘慧明大喜,三人又好好地计较了一番,很快就拟定了一个初步的作战方案。 正说话间,守门士卒来报,“大公子,刘先生,谭员外来访,还带了些牲口来劳军。” 马万年忙道,“快请进来。” 见刘慧明不明所以,秦缵勋介绍道,“这谭员外是万县的大族,虽然不是耕读之家,但他有三个儿子很了得,老大谭文、老二谭诣、老三谭弘,三兄弟都是手握重兵的武将,在万州很有势力。” 刘慧明默默地听着,好个“万县三谭”啊,原来在这里啊。熟读南明历史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兄弟仨,可以说,南明最后一次有威胁的反攻就是坏在了他们三兄弟内讧身上的,永历十三年吴三桂大兵入云贵,蜗居在夔东的忠贞营残部为了配合李定国决定西攻重庆切断清军退路,就在此紧要关头,谭弘和谭诣临时反水,杀了大哥谭文,投降了清军,主将袁宗第不战而溃,明朝因此丧失最后的生存本钱。 刘慧明在万州生活很长时间,对这段历史有些了解,一次到三谭的老家罗田镇下乡做促销活动,还专门去参观了三谭老宅,不过现在就剩一个叫将军石的地名了。 刘慧明详细考证,又和当地的老汉摆龙门阵,终于知道了这个所谓的将军石就是谭弘扬名立万的地方,他降清以后跟吴三桂混,后来跟着一起造反了,曾在此一箭射翻了清军一员大将,那员大将姓马,至于是不是马万年他就不知道了。 刘慧明问神游天外,终于被马万年打断了思绪,“大哥想什么呢?” 刘慧明仔细打量一会儿马万年,在心里感叹了但愿那个马将军不是你,笑了笑,道,“不知道这个谭老汉来做什么?” 秦缵勋继续介绍道,“先生可知龙阳峒一事?” 刘慧明点头,“知道一些。莫非这谭老汉就是谭彦相的后人?” 秦缵勋点头,“虽然不是大宗,但也没出五服。” 刘慧明笑了笑,感叹道,“原来还是敌对势力啊!” “先生这次却没料中。”秦缵勋大摇其头,“谭彦相和石柱土司是世仇不假,但这谭老汉却是我们的朋友。”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刘慧明愕然,“难道这谭老汉和谭彦相是敌对的?” “不错!‘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话太对了!”秦缵勋点头道,“这谭老汉一心谋求龙阳峒土司大宗的地位,奈何实力不济,只好求马家帮忙,因而就和我们成了朋友。” 说话间,谭员外就在马万年的引导下来到县衙。 “大公子威武!”谭员外生得矮矮胖胖、皮肤黝黑、大腹便便,一边走一边赞不绝口,“陈贼为祸万县,幸得大公子驾到,否则不知还有多少百姓会遭到荼毒。” 马万年谦虚了几句,顺便介绍了刘慧明,“这是小侄军中赞画刘先生,此次突袭万县之计正是出自先生之谋。” 谭员外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拱手道,“刘先生算无遗策,老朽佩服。” 刘慧明忙还了一礼,“老先生谬赞了。主要是因为白杆兵精锐,纪律严明,可以如臂指使。” 马万年又介绍秦缵勋道,“这一位乃是小侄表兄秦奇勋,陈贼正是死于他之手。” 谭员外喜不自胜,又说了一箩筐感谢的话。 秦缵勋却只是简单地敷衍了几句,便朝三人一拱手,“某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马万年点点头,“你有事就去忙吧。” 第70章 粮食是战略资源 秦缵勋走后,谭员外和刘慧明、马万年二人又客气了几句,终于说到了正题,“贤侄啊,老朽听说你们这次可抓了不少俘虏,不知可否分我一些,老朽新添置了些田土,正好让他们去耕种。” 陈林肆虐万县,攻破十几个寨子,大片良田无主,谭员外便趁虚而入,大肆侵占,又让手下土兵假扮流贼把自己周围几个寨子全部攻破了,万县长江以南几乎全部落入他手中,身家一下翻了十几倍。 因为杀了太多人,他的土地虽然增加了,但却没人为他耕种了,他只好把主意打在了这次俘虏身上。 因而一听说白杆兵收复了万县,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希望能分一部分人口过去,自己三个儿子在外面征战,光靠朝廷拨款是不现实的,他必须为他们筹钱筹粮。 马万年一脚把球踢到了刘慧明面前,“安置俘虏的事都是刘先生在负责,小侄一向不管的,都是刘先生说了算。” “我去你丫的!”刘慧明暗骂了一句,嗫喏道,“谭员外来晚了些……要是早来半个时辰就好了。” 谭员外吃了一惊,“莫非……有人捷足先登了?” 刘慧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忠州这次遭了更大的灾害,大片土地荒芜,秦大爷刚来信,让押解一部分人去那里屯种。” 谭员外气结,“这……” 看来自己还是来晚了啊,谭员外在心里哀叹不已,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刘慧明一眼,心道这人好生怪异,自己都开口了,竟然一点儿官场的规矩都不懂,但自己既然来了,无论如何不能空手而归,他不懂规矩,自己不妨提醒一下他。 “不过……”刘慧明话锋一转,“不过谭老爷不是外人,既然您想要,我自然不能不考虑。” “那就多谢大公子和刘先生了。”谭员外终于松了口气,心道你小子好歹还算懂规矩,不然老夫定要让你好看,哼,以前白杆兵很牛,现在,嘿嘿,老夫可不怕你们了。 刘慧明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两万多人就是两万多张嘴啊,这么多人我们也养不活……” “那是,那是!”谭员外见刘慧明松了口,心情好了不少,随口附和道,“这些人身体孱弱,不能上阵,没什么用的。” “是啊,我们军中本来就粮草不足,哪有多余的粮食养他们!”刘慧明看了一眼马万年,叹了口气,道,“唉,还是老祖母教训得是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的粮草可支撑不了几天了。” 马万年心领神会,急道,“怎么,不够了吗?” 刘慧明点头,“我当时在老祖母面前夸下海口,说只要我们到了万县,一定有人送粮草来的,看来要闹笑话了。” 马万年脸色一变,装模作样地问道,“那该怎么办?没有粮草士兵可是要哗变的啊!” “这……”刘慧明看了一眼谭员外,便闭口不言了。 “好小子,竟然想打老子的主意!” 谭员外早就明白了刘慧明心中所想,只是粮草乃是军队的根本,马万年想要,他的儿子们更想要呢,怎么可能轻易拿出来? “这打仗说白了打的就是粮草”,谭员外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他,“老朽从小也读过一些兵书,对战阵之道也有些了解……” 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就像一个笑面虎,但脸上却并无多少对马家的畏惧和感激之色。 我尼玛,只进不出啊,属貔貅的啊! 刘慧明暗骂了一句,只得讪讪地笑了笑,“唉,我们的粮草不足,养不活这么多俘虏,既然谭老爷要帮我们分担一些,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这样吧,二公子明早上就到了,到时候你和他商量商量具体怎么个分法。” 谭员外呵呵一笑,答应了。 谭老汉走后,马万年哼了一声,“这老畜生越来越不把我们马家放在眼里了,要不是我们马家的帮衬,他凭什么成为龙阳峒大宗?真是得志猫儿胜过虎,凤凰落毛不如鸡啊!大哥准备怎样收拾他?” 刘慧明哈哈一笑,“到时候让万春先挑,好的我们自己要,剩下的老弱病残就归他吧。” “哈哈哈,妙!”马万年竖着大拇指道,“这老匹夫,光想占便宜,吃亏的事一点儿都不做,就该这么治治他。” 二人又笑了一阵,马万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倘若把这老匹夫惹毛了,我们到了夷陵,他让他儿子给我们使绊子怎么办?”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以现在的进度,我们会在夷陵驻扎一段时间,他们现在翅膀硬了,肯定会想脱离你们的控制,你们肯定不愿意啊,迟早会产生摩擦的,既然早晚要得罪人,现在还用给他们面子吗?” 刘慧明这样光棍的作风让马万年有些不适应,仔细一想也是,马家这两年败落了,下面的人蠢蠢欲动,自己要重塑马家的威望,正好拿谭家开刀! 二人吃过饭,没多久马万春就到了,顺便带来了军队所需的粮草和辎重。 简单地说了一下战事,马万春听说两位大哥百里突袭果然毙掉了贼首陈林,大喜中又带着些许遗憾,“唉,可惜了,我没在。” 马万年笑道,“幸好你没在,你要是看到了大哥吐得昏天黑地的样子,他还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啊!” “哈哈哈哈!”三人说笑了一阵,马万春问道,“你们这次得了很多粮食?” 刘慧明道,“没多少,几千石吧,部分是没运走的秋粮,部分是流贼从乡下收集来的,正好用得上。” 马万年道,“小弟来了,就继续帮我筹粮吧。” 马万春拍着胸脯道,“大哥放心,有了这场胜仗,咱们再筹粮就简单得多了。” 马万年说了谭员外的事,马万春嗤之以鼻,“哼,他倒是会打算盘,可惜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三人一起把俘虏分成了三部分,身强力壮的部分被编入辅兵营,随大军出征,这部分大概有一千人。万县本地的听其回籍,不想回去的,马万春就把他们和剩下的身体素质好的那一部分人编组在一起,让马云带回忠州去屯田煮盐。 剩下的老弱病残就准备给谭员外了。 “三弟,我们马上就要兵发梁山了,筹粮一事就交给你了。”晚上吃完饭,马万年嘱咐道,“能不能救出父亲,就看你的粮食筹集得如何了。” “知道了,知道了!”马万春不耐烦地道,“放心好了,等你们回来的时候保证有足够的军粮。” 马万年又道,“我留一千人马给你,加上这些辅兵,足够你用了。” 马万春再次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带着俘虏连夜走了。 第71章 景可勤不是陈林 第二天一早,刘慧明和马万年不等谭胖子来领人就点起人马沿着后世318国道的路线向梁山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条路他太熟悉了,后世不知道跑过多少次,闭着眼睛都能走到梁山。 但是现在却还是一条小路,路况也不好,两个人并排行走都很困难,要在乾隆年间才被定为官道。 一百五十里路程刚好用了三天的时间,刘慧明和马万年到达的时候秦缵勋已经攻下了城池。其实也算不上攻下城池,因为景可勤洗劫县城之后根本就没有派军队驻守,秦缵勋到的时候梁山就是一座空城,连知县都死了,整个城池处于无主状态。 “这么说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一座城?”听完秦缵勋的解说,马万年感叹道,“真是枉费了我们那么周密的部署。” 秦缵勋得了一座城,显得格外意气风发,“我怎么感觉你在讽刺我啊?” 马万年笑道,“我怎么敢呢?” 二人开了一阵玩笑,刘慧明问道,“城中秩序如何?” “简直一团糟!”秦缵勋道,“景贼事先联系了城内的地痞流氓做内应,城破之后洗劫了大户,这些渣滓在城里大肆烧杀抢掠,做下许多恶事。我到的时候城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要不是我大开杀戒,咱们在城里别想安稳睡觉。” 刘慧明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这人竟然还能想到战后重建社会秩序的事情,看来不是一个单纯的武夫啊。 秦缵勋见二人眼里充满了羡慕,越发得意了,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前期的工作和以后的规划,想把这座城据为己有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刘慧明笑而不语,他在这里大张旗鼓地搞建设,岂不是故意暴露了自己吗?那他们和秦翼明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果然,马万年首先问道,“景贼可有消息?” 秦缵勋道,“已经派人去打听了,晚上就有回信了。” 兵马进到城里,残破的街道空无一人,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碎砖、烂瓦、烧焦的房梁和一排排人头构成一幅末世景象。 “太破了,实在是太破了!”刘慧明在心里哀叹着,这可是自己前世老婆的家乡啊,竟然被他们破坏成这个样子了!不过,梁山城本来就小,比万县都不如,经历此次浩劫,估计未来十年之内都不能恢复元气。 马万年也唏嘘不已,“都说石砫贫穷,我看石砫比梁山可好多了,至少没有贼人来抢!” “谁说不是呢!”秦缵勋附和道,“我昨天来的时候还要惨一些,昨天埋了一天的尸体,不然真没法住人。” 听他又开始喋喋不休了,刘慧明直接打断了,问道,“你想在这里安家?” 秦缵勋迟疑了一下,反问道,“有什么不行的吗?” 刘慧明干笑了几声,道,“我不觉得这是个好地方,这里太平了,四通八达,不利于防守,而且没有水运,沟通起来不方便,要是我的话,我是不会选这里的。” 马万年也附和道,“这里离祖母和忠州都太近了,不好。” 秦缵勋道,“那要选哪里?” 刘慧明想了想,道,“暂时没想好,但这里肯定不是个好选择。我希望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但梁山很明显不是。” 秦缵勋有些气愤,咬着牙道,“我觉得这个地方很好。” 刘慧明见他面色不善,只得改变了立场,讪笑道,“既然你觉得好,那就好好经营吧。不过要是遇到大队兵马来袭,我劝你还是弃城保命吧。” 秦缵勋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碍于马万年的面子才没有发作,刘慧明坚持情形,心道,这小子果然志大才疏,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晚上,秦缵勋派出去的夜不收终于回来了,也带来了忠州最新的消息。 “大表叔和胡总兵坚守不战,景可勤攻了三天没攻下,听说二表叔的援军已经到了,就去肆虐周边寨子了”,马万年自言自语道,“好啊,好,好!” 刘慧明提醒道,“景可勤对小南路不屑于顾,这几天一直和二表叔争夺大南路,恐怕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策。” 马万年赞成地点点头,“景可勤不是陈林啊,他比他聪明多了。” 秦缵勋道,“所以他在摇黄诸贼中能排第七,而陈林那头蠢猪只能打下手,连一把椅子都没有。” 刘慧明想了想,道,“既然他不走小路,那咱们就在大路上阻击他,怎么样?” 马万年问道,“该如何阻击?” 秦缵勋也盯着他,坐等他的结论。 刘慧明展开地图,道,“无他,前后夹击。” 马万年在上面点了点,道,“既如此,我们必须提前赶到拔山寺,否则景贼有可能窜入垫江,那样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还以为你有什么妙招呢!”秦缵勋哈哈一笑,“这里离拔山寺足足一百里,景贼离拔山寺只有二十里,咱们如何赶得过去?”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道,“如果非要让景贼死,可以让二表叔尽可能地缠住他,为我们争取时间。” 二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齐声问道,“什么意思?” 刘慧明神秘地笑了笑,“要是把景可勤也干掉了,咱们白杆兵就可以威震川东了,以后还有哪个贼子敢来?咱们还怎么向那些债主们收保护费?” “这……”马万年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说得也是!” “对,对!”秦缵勋附和道,“我们只需要大张旗鼓地把他赶出去就行了。” 三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很快就商量好了作战方略。 刘慧明提醒秦缵勋道,“只是如此一来,你以后就有得忙了。” “哼,怕个卵!”秦缵勋满不在乎地道,“有仗打才能练好兵,我巴不得天天打仗呢。” “好吧!”刘慧明心道,“但愿你不要被人当成了练兵的素材!” 大军修整了一天,很快便出发了。 秦缵勋现在有两千多人,他留下彭毅镇守梁山,自己和刘慧明一起去夹击景可勤。 这一次行军阵仗搞得特别大,景可勤很快就打探到了他们的动向,见自己已经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精于,忙向垫江转移,刘慧明他们除了抓住几个掉队的老弱病残以外,一无所获。 时隔两月,刘慧明再次回到忠州城里,这一次和上一次可大不一样了,大军耀武扬威,不仅秦佐明、秦祚明兄弟出来迎接,连忠州兵备参政刘鳞长和副总兵胡云凤都亲自到城外迎接,威风极了。 忠州城里最大的官是知州罗大人,但最有实力的人物非秦家家主秦翼明莫属,虽然他现在无官无职,但贼寇来袭,罗知州谁都信不过,专门跑到秦府向他求助,秦翼明也很爽快,二话不说,点起家丁就接管了城防。原本风声鹤唳的城池经过他的改造一夜之间就变得固若金汤,景可勤围着城池转了三天,愣是没找到丝毫破绽,只得悻悻而返。 秦翼明早就见过,刘慧明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秦祚明和秦佐明,两人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和秦翼明差不多,都是中等身材,但由于之前受过重伤,已经不能上战场了,身体也发福了,杀伐之气也褪了许多,就和两个普通的老大爷差不多。 秦翼明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刘慧明,方才开口道,“在石柱的时候就见到你动嘴了,这一趟下来总算让我放心了,果真是个人才啊!” 刘慧明忙拱手称谢,谦虚道,“大表叔谬赞了,小侄只是出了几个主意而已。” “嘿嘿,几个主意而已!”秦翼明坚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感叹道,“马秦两家就是缺出主意的人啊!” 几人又寒暄了一阵,秦缵勋适时出现在他们面前,双膝跪地道,“不肖子孙秦奇勋拜见大老爷!” 秦翼明脸色一沉,喝道,“好个七小子,竟然敢从贼!” 说罢,就要下令将他斩首。 马万年见状大惊失色,忙上前求情,“大表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奇勋表兄一时行差踏错,今日已幡然悔悟,请表叔网开一面,饶他一命。给” 刘慧明也适时求情道,“大表叔,现在正值朝廷用人之际,秦奇勋有勇有谋,又手刃贼酋,何不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刘鳞长和胡云凤也帮忙说了几句,秦翼明看了一眼两个堂兄,两人都不置可否,显然每把这事放在心上。 秦翼明装模作样了一番,才喝道,“既然他已悔悟,不如就让他戴罪立功吧。” 他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见这么多人帮他说话就顺坡下驴,训斥了几句,打了五十军棍就让他重新归于秦氏了。 秦缵勋大喜,对刘慧明终于产生了感激之情,要知道在这个社会,没有家族的庇护依靠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秦翼明打完秦缵勋的板子,把马鞭一挥,大声道,“贼寇远遁,忠州得以保全,走,进城喝酒去!” 第72章 组建白杆外营 大军在忠州停留了三天,期间马万春押着流民也到了,秦拱明早已知道了他们的打算,很痛快地接受了他们的意见。 最高兴的要数秦缵勋了,丫终于达成夙愿,一直板着一张扑克牌脸的秦拱明竟然同意了他的请求,亲自给陈士奇上书给他请了个梁山守备的官职。 大军在梁山和忠州饶了一圈,又回到了万县。 陈林为祸万县时跑到柱山逃命的知县大老爷终于回来了,二人扎好营寨,天还未全黑,有人来报,说知县老爷派人前来慰问,还送来几只猪,十石粮草,因为现在兵荒马乱,盗贼横行,就不让大军进城了,自己有守土职责云云。 刘慧明听得又想笑又想骂人,这tm的什么人啊,连政府官军都害怕,要不是我们收复了城池,你丫的还在树林里当穿山甲呢。 刘慧明忍住了,马万年却没忍住,喝道,“什么狗屁知县,一介酸儒,还说什么守土有责,他那个屁样子还守土,连自己的房门恐怕都守不住!” 刘慧明吩咐校尉把东西收下,才劝马万年道,“贤弟不要生气,和这些小人置气,难免坏了我们兄弟二人的兴致,还是办正事要紧。” 马万年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道,“办什么正事,喝花酒吗?现在军中可不能那样了。” 刘慧明一口水差点儿没喷出来,摆摆手道,“贤弟想哪里去了。我们早上不是派出探子出去了吗?现在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马万年恍然大悟,“对,军情要紧。” 当下二人又说了一阵话,出去检查了一下营房,发现士卒精神还不错,刘慧明还特别交代不要喝生水,注意保持营帐通风,以防疾病肆虐。 回到营房,探子已经回来了,马万年叫进来,仔细询问了,发现前方一切正常。 刘慧明道,“我上午让你打听附近周围有没有土匪窝子的,你打听到没有?” 那探子道,“打听清楚了,此去四十里外的铁峰山上有一窝土匪,大概有五六百人,土匪头子叫周四,是十三年献贼退走以后的散兵游勇汇聚而成,最近一段时间风头很盛,经常出来打家劫舍,黄知县没有办法,只好紧闭城门不招惹他。” 马万年一听,不禁大怒,“这个狗屁知县就是这么守土的。兄长,明日咱二人就带领人马去灭了这周四。” 刘慧明道,“不用等明日,咱们今晚就去。” “今晚?”马万年疑惑道,“是不是太急了点儿?” 刘慧明道,“今晚是最好的时机,你想啊,要是让周四知道咱们白杆兵又回来了,他还不紧张成什么样子,那时候就不好打了。” 马万年恍然大悟道,“对,对!咱们今晚上点齐两千兵马杀奔铁峰山,以两千精兵对几百流民,结果可想而知,哈哈。” 马万年说完,当即安排下去。他现在基本上摸清了刘慧明的用兵套路,他最喜欢轻骑突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了。 众人用完晚饭,睡了一个时辰,亥时就出发了。 刘慧明本来要跟着去,马万年死活不让,说留守营寨比打土匪重要多了,“兄长就等我好消息吧”! 刘慧明道,“注意不要把粮草毁了,另外金银财务都搬回来,以后有用!” “好咧!”马万年应了一声,带着人马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刘慧明回到大帐,吩咐士卒紧守营寨,特别是站岗执勤的,更是严格要求两个时辰一换岗,中途不得睡觉,经过这几天的行军,兵卒已经知道了刘慧明的风格,自是不敢糊弄他。 他逐渐适应了军营的生活,前世耳濡目染学到的知识都渐渐地用上了。他规定晚上执勤三班倒,每人两个时辰换岗,中途不得离岗,不得打瞌睡,否则打三十军棍,所有人都必须遵守。 但是,刚开始的几天还是有人偷懒,刘慧明有一次睡到半夜一阵尿急,起床解决内部问题之后就去查岗,发现两个岗哨居然只有一个人,另一个睡觉去了,他当时就把那个士兵绑了,第二天集合全军,申明了士卒罪状,最后不折不扣地打了三十军棍,连马万年的面子都没给。 打完之后,又亲自为他治伤,一番胡萝卜加大棒砸下来,把所有人都唬住了。后来扎营时,再没有人敢马虎大意了,知道刘赞画的军令如山,惹不起躲得起。 刘慧明派出一队哨探随时打探消息,感觉自己也没什么事,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就有探马来报,说大公子已经打下了山寨,炸死了土匪头子周四,现在正在清扫战场,刘慧明大喜,又派出五百军卒去帮忙搬东西。 下午,马万年他们终于回来了,看样子收货不小。 刘慧明哈哈大笑,“恭喜贤弟,初战告捷!” 马万年身上的铠甲沾满了尘土和血迹,但他毫不在乎,见到刘慧明嗖地跳下马来,大笑道,“哈哈,太爽了,练一千次不如实地打一次,这一仗本将全歼土匪,无一漏网,我方仅有五人阵亡,三十多人受伤,其中十几个人还是晚上赶路摔伤的,哈哈!” 刘慧明也大喜,马上将众人迎进寨门,众人一路走一路哈哈大笑。 回到大帐,刘慧明问道,“这次收获如何,具体战况如何,快点讲给我听一下,我没上战场,心里不爽啊。” 马万年摆摆手,朝着亲军统领江万全道,“老江,你给刘赞画讲一下!” 江万全拱手道,“这一仗,我们全歼土匪两百五十八名,其余人都投降了,已经绑回来来了,另外还有十几个女子。共缴获白银一千三百多两,珍珠耳环还没来得及数,粮草两百二十石,马六匹,骡子和牛共三十多头……” 原来,马万年这一次突袭确实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直到靠近了土匪寨门三十步才被值夜的喽啰发现,结果马万年一颗万人敌扔过去,不仅值夜喽啰被干掉了,连寨门都被轰开了。 马万年的两千军队迅速占领了所有重要据点,土匪头子周四裤子都没穿好,带着人就往后门跑,被江万全一颗手榴弹就消灭了,其余人见势不妙四散奔逃,逃不掉的都降了,战事简单得不敢想象。 刘慧明把所有俘虏都集中起来,对他们进行训话,发现有些土匪其实就是当地的农民,只有五六个人是惯匪,当下就让人砍了两个最桀骜不驯的,另外两个马上跪地磕头,请求饶命,说他们本是卫所军,被流贼打散了没办法才落草为寇,愿意改邪归正,请求两位将军给一跳生路。 这是刘慧明第一次主动下令杀人,刚开始还不觉得,当听到两声惨叫传来时,只觉得心里一阵气血翻涌,面对这三个人涕泪横流的惨状居然就没了主意,只好向马万年讨主意,“贤弟,你看应该怎么办?” 马万年比刘慧明好多了,他可是见识过这些人的恶行的,见刘慧明有些动摇,便斩钉截铁地道,“别听他们胡说,放了他们一样要去祸害老百姓。” 那三个人马上磕头求饶,额头都碰出血了。 刘慧明想了想,道,“我只要一个,你们三个打一架吧,我再看到底要谁。” 三个人立马开始拼起了拳脚,一个人下手特别狠,尽是下三路的手段,另外两个也差不多,但明显是有底线的,刘慧明就让人把那个最狠毒的家伙砍了,要了另外的两个。 马万年道,“我看那人不错啊,下手够黑,以后上了战场才能杀敌,你怎么反而要了哪两个孬种呢。” 刘慧明道,“那个人太狠毒了,以后不好控制。当兵嘛,还是良家子好些,戚少保征兵就是这样,只要老实的乡下人,好调教。那个人一看就是兵油子,留在军中没得祸害了我们军中风气。” 马万年道,“哦,原来如此,那你怎么安排这两个人。” 刘慧明想了想道,“我想按照咱们白杆兵的战法再组建一支兵马,以后打仗就让他们在前冲锋,我们白杆兵就在后面压阵,关键时刻我们再上。” “这样再好不过了!”马万年大喜道,“可以叫白杆外营。老实说让我这些儿郎们冲锋陷阵,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呢。前年夔州一败,我白杆兵三万精锐丧失殆尽,这些溪侗兵是我们马家最后的老本了。” 刘慧明道,“所以我才想着要组建这么一只军队嘛,白杆兵重要的是战法和兵器以及胆气,并不一定要求所有士兵都是石砫人。” 二人又商量了一下,刘慧明和马万年决定拿出五百两银子来赏赐参战的士卒,再拿出三百两银子给黄知县,连着俘虏和女子一起送给他,让他自己去安排。 马万年咬牙切齿地道,“真是便宜这酸儒了!” 第73章 超时空故地重游 大军离开万县继续顺流而下,出了万县就来到云阳境内。 一路上,刘慧明和马万年一面行军,一派出探马四处打探哪里有土匪,马万年笑着说道,“我发现兄长这个法子不错,我们这次带出来的兵马很多都是新兵,虽然经过训练,但是很多都没见过血,这些土匪战斗力不高,又富得流油,正好可以拿来练手,哈哈。” 刘慧明想起以前看的穿越小说主角就是这么玩的,自己实行拿来大-法,没想到效果如此之好。 刘慧明道,“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就得让愚兄上了,愚兄也是个新兵呢。” “好,好!下次一定让兄长出战,哈哈”,马万年又大笑道。 两人在万县尝到了打土匪和敲诈官府的甜头,到了云阳自然要停留几天。 船队还没到云阳,就有探子回报,说前方二十里处有一个叫磨盘寨的地方盘踞着一股陈年老匪,有两千多人,匪首已经经营三代了,因为地势险要,官府剿了无数次都没有彻底剿灭。前年献贼和官军相继在这里打仗,他就投了献贼。献贼走后,留下摇黄二人继续祸害川东,这厮就成了摇天动手下一个头目,后来又搜罗了一批人,其中不乏官军和流寇,现在更是号称云阳第一匪,土匪头子就叫第一王。 “这厮好大的口气”,刘慧明大骂一声,突然听他说起“磨盘寨”心里猛然一动,忙跑到船舱外一看,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我去,这特么不是云阳新县城吗?他仔细辨认了一下方位,不错,就是云阳新县城,最高的地方就是磨盘寨,他上学的时候还上去玩过。 他又仔细辨别了一下,竟然看到了自己的高中,虽然现在还是一片庄稼地,但那个地方绝对不会有错,我去,自己回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家乡了。 他举目远眺,努力寻找姐姐家,可是什么都看不到,看着看着竟然眼眶都湿了,自己这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马万年出现在了他身边,见他神色恍惚,不禁问道,“兄长看什么呢?” 刘慧明忙收摄心神,笑了笑道,“没什么。我以前来过这里,看看有没有变样!” 两人说了会儿话,又回到了舱里,马万年下令大军上岸扎营,端掉磨盘寨再走不迟。 晚上的军议上,刘慧明首先发言道,“上次你风光了一把,这次看愚兄出马,管他第一,还是第二,都给老子趴下!” 马万年有点儿担心地道,“这个不好对付呢,要不兄弟和你一起去?” 刘慧明心里也有点儿没底,就问了探子,“他们布防如何?” 探子道,“匪首很警觉,我们才靠近五里处就被发现了,像上次那样可能不太好使。” 探子展开行军地图,刘慧明和马万年仔细思考起来。 马万年问道,“寨子有后门吗?” 另一个探子道,“寨子有一个后门,更不好上去,路很窄,只容一个人走,也有人把守,我只是远远地看了看,就走了。” 刘慧明问,“寨子上有水吗,有没有看到他们下来挑水或者做其他事情?” 先前那个探子道,“我们远远地观看,查看了一天,没看到有人下来挑水,想必上面有水源。” 二人又问了很多问题,发现这个匪寨确实无机可乘。 马万年叹了口气,已经有了放弃的想法,“我看还是算了吧,毕竟打土匪不是咱们的主业。” 刘慧明摆手道,“我觉得可以用声东击西之计,明天我带人从正面强攻,你带人绕到后门,埋伏下来,不管我们这边打得多激烈,只要后门的人没动,你都不要动手,一定要等到我把所有的兵力都调到前门以后,你再出手,定然可以得手。这种匪寨年岁久,只要打下来了,一定有大收获。” 马万年道,“如此甚好,不过应该由我来主攻前门,兄长在后门等待时机,这些士卒毕竟和我一起的时间比较长。” 二人争论了一阵,刘慧明没有办法,又只好听他的了。 当下吩咐探子去收集茅草,打造伪装,决定第明天丑时出发,兵发磨盘寨。 刘慧明用茅草做好了一个蓑衣和一个草帽,都是小时候在农村学会的手艺。让一个士卒穿上蓑衣,那人带上蓑衣草帽趴到前面的山坡上,士卒和枯草已经融为一体了,伪装效果出奇的好。 马万年赞道,“这个方法好。” 当下刘慧明就去挑选兵卒,有夜盲症的一概不要,好不容易凑齐了一千人,二十里路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可以到。 刘慧明带领人马丑时出发,在天亮前终于绕到了后门,在小路两侧埋伏下来。 这是刘慧明第一次独领一军,王迎明奉命保护刘慧明,上次在万县他因为想抢先登之功撇下刘慧明一个人跑了,事后被马万年狠狠地批了一顿,还打了二十板子,现在总算知道自己的职责了。 他像一只豹子一样趴在刘慧明旁边,不时地看着前面的情况,战场意识十分强烈。 刘慧明学着前世电视剧里特种兵的作战模式,小声地道,“传令下去,一半人休息,一半人继续盯梢。” 王迎明道,“先生也有休息吧,小的盯着就行了。” 刘慧明小睡了一会儿就被爆炸声惊醒了,抬头看了一下大概八点多的样子。马万年带领三千人马,是寅时出发的,现在估计也就是刚到,看样子是一到就交起手来了。 王迎明听了一会儿,小声道,“打起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刘慧明淡定地道,“不着急,听声音就是了,吩咐下去不要出声,不要轻举妄动。” 过了半个时辰,爆炸声更密集了,想必马万年已经攻到了寨门了。 王迎明低声道,“先生,后门有动静。” 刘慧明一看,后门多出了不少人,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你们都给我注意了,我猜官军会从后门偷袭,一定要小心”。 一个喽啰大声答道,“是,四掌柜!” 刘慧明看了一眼,薄薄的晨雾中只看得到上面人影绰绰,加上他又是个近视眼,根本看不到上面的情况。不过,听那两人的对话,知道是他们的四当家在把守后门,看来这土匪窝子里有能人啊。 刘慧明在心里胡思乱想着,吩咐王迎明道,“告诉儿郎们,任何人都不许动,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前方的战斗越来越激烈,爆炸声此起彼伏,连喊杀声都听得到了,刘慧明心里竟然也开始紧张起来。 王迎明沉声道,“先生,别紧张。你听喊杀声越来越近了,大公子肯定已经得手了。” 刘慧明大汗,自己作为一军主帅,居然还要手下来安慰自己,真是活久见。好在自己的脸埋在草丛里,别人看不到。 前方的战斗如火如荼,后方却安静得可怕。 晨雾散去,刘慧明终于看见了那个四掌柜像一只雄鹰紧紧注视着自己这方,好在自己的人隐蔽得好,硬是没让他看出来。 又过了一阵,前方的战事愈发激烈了,后门处的土匪终于淡定不起来了,正窸窸窣窣地退下去,那个四掌柜也不见了。 王迎明喜道,“大人快看,后门的人撤走了,咱们上吧。” 刘慧明已经恢复了镇定,轻轻地道,“不急,既然大公子已经得手了,我们有三千人,他们只有两千,还有家眷,大公子稳赢。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从后门撤退,咱们抓大鱼。” 王迎明小声笑道,“先生此计真妙,我传令下去继续保持不动。” 刘慧明嗯了一声,“吩咐下去,等一会儿看你的信号,只要你扔万人敌,他们就跟着扔,一切看你的手势行动。” 午时刚过,后门突然喧闹起来,战斗终于打到后门了,第一王败局已定。 王迎明偷偷地瞄了一眼悬崖上面,小声道,“先生,后门开了,那个人应该就是第一王。” 刘慧明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在几个大汉的簇拥下快速往自己这边跑来,后面跟着两个妇女,还有几十个手持各种兵器的头领,头领后面跟着一群喽啰,大概有二三百人。 第一王一边逃命还一边大声骂着,“哪儿来的狗日的官兵,火器太猛了,给老子记住了,这个仇老子以后一定要报。” 一个头领道,“还好,他们不知道有后门,二当家白担心一场,要是一开始就把所有兵力押到前门也不会败得这么快了。” “用兵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懂个**”,那二当家的不屑地骂道,“对方是白杆兵,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大家还是小心些得好。” 前面的吵闹声越来越近,王迎明终于趴不住了,进言道“动手吧,先生,大公子已到到寨门了。” 刘慧明看到他们基本上都进去了自己的打击范围,终于下了命令,“动手!” 王迎明像个猫鼬一样突然站起来,握着万人敌照着土匪群的后腰就扔过去,后面的兵卒一看,也马上将手里的万人敌向土匪群里招呼过去。 “轰隆隆”,几声爆炸声响起,随即传来一阵惨叫声。 第一王在第一轮炮火打击下就已经倒下了。 众人又扔了一轮,确定已经没有了站着的土匪了,才缩小包围圈,开始清理战场。 第74章 到底谁才是替天行道 这个时代打扫战场实在太残暴了,没死的补一枪,死了的就扒掉身上的衣服,再把一丝不挂的尸体堆一起放一把火烧掉就是。 就这还是很正轨的做法,前几年杨嗣昌和张献忠在四川捉猫猫的时候根本不打扫战场,任意尸体在荒野里腐烂,那才叫一个酸爽啊。 刘慧明又大吐特吐了一次,吐完之后才从后门的小路上爬到磨盘寨。 对于磨盘寨他早就不陌生了,这座修建于南宋抗蒙时期的寨子一到乱世就会成为土匪割据的据点,但因为他辉煌的抗蒙和抗清的历史在后世成了一个着名的景点,也因此被整修得一点儿古代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而现在的磨盘寨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寨子,壁立百仞,极为易守难攻,要不是马万年用新式万人敌轰击,敌人没有这方面的预案,以常规手段一时半会还真拿不下来。 刘慧明一边和马万年商量事情一边把现在的地标和自己前世的记忆进行对比,发现竟然没多少对得上的,不禁感到一阵失望 安排好了守卫之事,二人才来到匪首第一王的正宅,刘慧明看了一眼房间的布局,调侃道,“这货挺会享受啊,房子修得和地主老财一样富丽堂皇,你看这些用具比你们土司城的都精美。” 马万年大喇喇地往太师椅上一坐,哈哈大笑道,“什么狗屁第一王,老子一顿万人敌就灰飞烟灭了。” 刘慧明问道,“伤亡如何?” 马万年道,“阵亡六十一人,重伤五十三人,轻伤一百二十多人。” 刘慧明默然无语,古时候的战争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二人又说了一阵,手下押着两个少女进来了,刘慧明知道土匪窝里不会少了女人,可眼前这两个少女却与众不同,他们不像其他女子那样形容枯槁、面容憔悴、披头散发,如行尸走肉,一看就是被土匪糟蹋过的药渣子。 而这两个少女却容貌清丽,营养良好,其中年纪较小的那个少女还一脸的桀骜不驯,一双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刘慧明和马万年,恨不得把眼珠子弹出来炸死他们。 马万年大怒,喝道,“哪儿来的野女娃子,见到本将还不跪下?” 那个女子哼了一声,继续拿鼻孔对着他。 押解她的士卒回道,“回大公子,刘先生,这两个幺妹儿是土匪头子第一王的女儿,没来得及跑,没被我们抓住了。” “我爹不是土匪”,丹凤眼少女大声辩解道,“他是替天行道!” 马万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替天行道,哼,我们是官军,我们才是替天行道,你们就是土匪,本将说你们是,你们就是!” “哼,现在朝廷腐腐败无道,地主欺压良民,官府又官官相护,我爹劫富济贫,行的是梁山好汉的事”,少女越说越来劲,对眼前这个青年将军不屑一顾,“你们这些官府的狗腿子,不帮着我们也就是了,还发兵来攻打我们,你们这么厉害,去打献贼啊!” 马万年一拍桌子,怒道,“胡说八道,献贼有什么好怕的,本将就是去打献贼的,打你们只是路过顺手牵羊而已。” 刘慧明看着被他拍断了一只角的八仙桌,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吵架不确实是他的强项啊。 两人还在唇枪舌战,马万年逐渐落於下风,刘慧明忙摆摆手制止了丹凤眼少女机关枪一样的扫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亲人吗?” 少女哼了一声道,“本小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王仙仙就是本小姐,我爹被你们打死了,我哥也死了,只有弟弟和我小姑还活着了,你们这帮坏人,恶人,天杀的!” 那一个大点儿的少女终于开口了,马上提醒道,“仙仙,别乱说!” 王仙仙觉得自己说漏了嘴,马上骂道,“你这人更坏,哼,杀了我父兄不说,还要杀我弟弟!” 刘慧明一愣,他真没想过这一茬,被这小萝莉一提醒倒真有些想法了。 王仙仙见状大惊,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忙跪下哭着求道,“求求你们了,不要杀我弟弟吧,他才八岁,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了,呜呜……。” 刘慧明的心又软了,问那个士卒道,“她弟弟还活着吗?” 士卒道,“还活着,白杆兵不滥杀无辜。” 刘慧明点点头,道,“先留着,需要杀的时候再杀!” 王仙仙鼻子一酸,又搬出那套替天行道的理论想说服他。 刘慧明毫不在意,他已经大体知道这个土匪窝子的情况了,见王仙仙还在爹爹不休,便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说你们是替天行道,那我问你们,你家里种田吗,经商吗,收租吗?” 那个大点的女子道,“我们住在山寨里,怎么种田经商?” 刘慧明装作恍然大悟道,“哦,不种田,也不收租啊!那你们吃的穿的用的是从哪儿来的,你耳朵上的坠子是哪里来的?大街上捡来的吗?” 马万年大声嘲笑道,“肯定是抢来的,还说什么替天行道,鬼话连篇!” 王仙仙又忍不住了,辩解道,“我爹从来不抢穷人,只抢富人,富人的钱都是压榨穷人得来的,我们抢了有什么错!” 马万年哈哈大笑道,“你们抢了别人的钱,自己也变成富人了,我们现在抢了你们的钱,你怎么这么愤怒啊!须知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们欠的债现在到了还的时候了。” “你!”仙仙顿时哑口无言了,哭道,“小姑,怎么办?” “是一对姑侄啊”,刘慧明仔细打量了一下二姝,发现两个姑娘都长得都还不错,单论相貌,比自己家里的香菱还要美上一分,只是这脾气嘛,也比香菱大多了。 大点的女子漠然说道,“奴也知道落在你们手里没有好下场,求你们给我们一个痛快吧,求求你们了,别侮辱我们。” 这个当姑姑的倒有几分胆色,也淡定从容多了,大一些果然懂事些。 马万年大声道,“我们白杆兵从不欺压良民,骚扰地方,就算你是土匪窝里的人,只要没作恶,我们也是不会为难的。” 二女闻言脸色一松,不再言语。 刘慧明吩咐士卒把两个女子带下去,问马万年道,“这两个女子怎么安排?” 马万年道,“我们兄弟二人一人一个吧,不过军中是不能有女人的,今晚上睡过之后要尽快送回石砫去才好,你想要小姑还是侄女?” 刘慧明一脸黑线,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你想的那么好色,好不?” 马万年笑了笑,脸上现出一副你别装我都都懂的表情,坏笑道,“这么俊的幺妹儿要是就这么放了,要么给大户人家做丫鬟,要么就沦落风尘,我们收了她们是救了她们啊,兄长不必客气!” 刘慧明摇头苦笑不已,“不如给手下的儿郎们做媳妇,等会儿问问有谁还没成亲的。” 马万年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两个妹儿我们兄弟要定了,那些狗崽子还没资格要这么俊的妹儿!” 第75章 定理一:不要和白杆兵争功 二人正在商量该把这两个姑娘给谁,手下下士卒又来报告了,说寨门口来了一队人马,像是官军,嚷嚷着要进来。 刘慧明和马万年赶忙出去,到宅门口一看,就见一个胖胖的红脸中年武官,顶着一个酒糟鼻,弓腰驼背地骑在一匹骡子背上,就像一只行走的大虾。 他身后东倒西歪地跟着一二百人,大多和他差不多,丝毫看不出军伍的气质。 那人看到刘慧明二人出来,也不下马,就在马上随便挥了挥马鞭,道,“在下乃是云阳县千户所千户李奏凯,奉知县吴老爷之命前来协助二位将军剿匪,快打开寨门让我进去,寨子里有很多抢来的财物都是云阳县各地富户所有,现在听说二位将军破了磨盘寨,都去找知县大老爷做主求发还了。快开门了,否则少了财物,县尊大老爷怪罪下来,末将不好交代。” 行走的大虾话还没说完,马万年就已勃然大怒,喝道,“什么财物,没有,都烧干净了!你没看到现在火都还没扑灭吗?” “没有?”李奏凯鼻孔朝天,冷哼一声,道,“一句没有就打发得走本将吗?烧了?哼,坟地里撒花椒——麻鬼(骗鬼)!你们石砫土兵不好好呆在石砫,跑到云阳来打秋风,要是谢县尊一道奏折上报到朝廷,秦少保脸上须不好看!” 马万年又气又怒,拔出砍刀就要冲上去,刘慧明赶紧拉住了,赔笑道,“李千户,稍等,马上就让人开门。” 马万年怒不可遏,但刘慧明已经发话了,他也不好不给面子,一边跟着刘慧明往里面走,一边气呼呼地责备道,“兄长这是什么道理,兄长能忍,小弟忍可不下这口气!” 刘慧明把他拉到一边,不慌不忙地道,“贤弟别急,看为兄的。” 说罢,顺手抢过卫兵手上的万人敌,照着李奏凯面前的空地上就掷了过去,只听一声巨响传来,马万年连忙跑出去一看,发现李奏凯和他那亲爱的骡子一起已经四分五裂了,搞不清哪一块尸首是骡子,哪一块是李奏凯的了。 云阳千户所的士卒顿时就炸了锅,纷纷大骂起来,刘慧明打马来到门口,一脸无辜地道,“哎呀,刚才有一个匪首第一王从这里突围,还好我动作快,没有让他逃掉,你们都看到了吧?” 马万年和身后的土司兵都哈哈大笑,其声道,“看到了,看到了,幸好刘赞画眼疾手快!” 说罢举起右手,每人手上一个万人敌,指着卫所军道,“你们看到了没有?” 卫所军群龙无首,看到自己的老大已经飞灰湮灭了,哪还敢说不,只得违心地道,“看到了,看到了。” 刘慧明道,“如此甚好,有你们作证,想必知县老爷也不会怪罪,今天你们剿贼有功,每人赏银一两,特别是李千户和贼首第一王大战三百回合,可惜技输一筹,被第一王杀害了。好在大家同心协力这才没跑了贼首。可惜,寨子被匪首一把火烧了,里面的财物真是可惜了。” 马万年听罢也哈哈大笑起来,亲眼目睹刘慧明这突然一击,心里感到无比爽快,自己这大哥一上战场就吐得昏天黑地,没想到下起手来也这么黑啊! 看着那群惶恐不安的卫所军,装出一脸可惜状,叹了口气道,“唉,白忙活了!” 卫所兵一听有银子领,哪还管千户大人是怎么死的,至于那些富户的财物,关自己什么事? 刘慧明让手下搬来一箱银子,又把第一王的首级拿来,对那些卫所兵道,“这些银子你们每人一两,剩下的就作为李千户的抚恤银吧,首级你们就拿回去请功吧。” 众卫所兵一拥而上,迅速地瓜分了银子,一钱都没给死鬼李奏凯留。 卫所兵每人袖里都揣了几两银子,几个百户用长枪挑着第一王和几个土匪头子的首级,高高兴兴地走了。 刘慧明哈哈和马万年回到大厅,忍不住哈哈大笑。 马万年道,“哈哈,太解气了,md,什么东西啊,敢跟我们抢功!” 刘慧明大笑不止,他已经大笑了好几次,虽然自己终于快意恩仇了一回,但一想到自己一怒之下亲手杀了人,还是忍不住双手发抖,牙关打颤。 马万年有点儿担心地道,“那些兵丁回去了不会乱说吧?” 刘慧明道,“怎么可能,他们每人至少得了二两银子,本来有一半是李奏凯的,要是他们说了,自己的银子不就没了,放心吧,他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手下来报,说财物已经清理完毕了,“共杀敌六百多,俘虏一千一百,缴获白银一万五千六百两,黄金三百三十两,粮食一千八百石,牛马猪羊一百多头……” 二人大喜,真是大丰收啊,总共两万两银子,抵得上一个大户了,当下便派出一千人马,又抽出五百俘虏来搬运物资。 马万年先行回营,刘慧明继续清点剩余物资,一个卫兵来报,“先生,有一个人要见先生,说是知道第一王在后院还埋了一批财宝,他愿意指认,条件是放了他和两位小姐,小少爷。” 刘慧明道,“请他进来!” 一个满脸黝黑,弓腰驼背的的大叔被押了进来,大叔见到刘慧明赶立刻下磕头道,求饶道,“小人王六喜,是寨子的管家,见过将军!” 刘慧明一听是第一王的管家,对宝藏的事情已信了七分,但还是沉着脸道,“你们王家好好的良民不做,偏要落草为寇,需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立刻就报。现在你们遭此横祸,乃是天意昭昭,可怜那么如花似玉的妙人儿,要被卖到青楼去了,你们的小少爷要阉了去做乌龟,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六喜一听刘慧明要把两位小姐卖到青楼,大急,磕头如捣蒜道,“请将军开恩,请将军开恩啊,小的愿意说出宝藏下落,只求将军放过两位小姐,小的愿意以死谢罪!” 刘慧明笑了笑,哼了一声道,“那就请吧!要是你敢糊弄本将,本将立马当着你的面让手下兄弟们先奸污你家小姐!” 王六喜大骇,哪还敢耍花样! 刘慧明吩咐道,“去,把他的两位小姐和小少爷请来,一起去寻宝!” 在王六喜的指引下刘慧明又在第一王的后院挖出几千两金银,刘慧明心里大喜,但还是一脸严肃地问道,“还有没有!不得藏私,否则小心你家小姐和少爷!” 王六喜颤声道,“没,没了!” 刘慧明瞟了一眼王家的两位小姐,发现那小姑一脸平静,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王仙仙却一脸怨恨,恨不得用眼神杀了刘慧明。 刘慧明指着那个小孩儿,厉声喝道,“胡说!没有银子了,以后你们怎么生活?” 王六喜大哭,道“大老爷,真没有了啊!” 刘慧明吩咐士兵道,“去,先把他小少爷阉了!” 两个白杆兵卒迅速往小少爷扑过去,两个姑娘大惊,一下就软倒在地,那个小少爷马上哇哇大哭起来。 王六喜求饶道,“我说,我说!大老爷慢动手!县城里还有两家店铺是寨子里的生意,真没有其他的了,大老爷饶了小的吧!” 刘慧明见差不多了,就制止了手下,又让王六喜详细说了店铺的情况,总算把第一王的家底挤光了。 王六喜总算过了关,人也虚脱得犹如瘫痪了一般,慢慢地爬到他的小少爷旁边摇了摇他瘦小的身子,见他没有反应,便抬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小家伙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王六喜忙把他抱在怀里,喜极而泣道,“少爷好了,少爷好了!” 刘慧明在心中感叹一声,真是忠仆啊。 王六喜安抚住了小屁孩,又把身子转向刘慧明,小声起请求道,“大老爷,什么时候放了小的和少爷,小姐?” 刘慧明让人把那个小屁孩放了,道,“先放了你家少爷,小姐嘛,被游击大人看上啦,要收到房中作妾,嫁到石砫马家,你可愿意?” 王六喜哪还有胆子说不愿意,只得点头谢过。 第76章 兵匪从来都是不分家的 刘慧明吩咐手下把两个姑娘带下去,又来到俘虏营。 这次的俘虏真多啊,满满当当地站了一大片,比自己留下的军队还多,不过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面如死灰,再也没有反抗的勇气了。 刘慧明环顾四周,大声道,“你们这些人本来都是要死的,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公子决定只杀罪大恶极的,其余的人可以活命。” 众俘虏一听自己不用死,马上磕头谢恩,“请大老爷饶命。” 刘慧明训斥道,“你们互相举报,有无故杀过平民的、糟蹋过女子的,都一一检举出来,谁检举出三个,本官就饶他一命,检举出一个杖五十,饶他性命。若是安分良民,愿意改邪归正,本官可以放了你们,还可以让你们加入我白杆兵,不仅有肉吃,每月还有一两饷银。” 这是刘慧明一路上冥思苦想总结出来的方案,他和马万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组建白杆外营,但在兵源问题上产生了歧义,刘慧明从前世看的穿越小说里获取了灵感,准备用良家子,但马万年却否决了这个提议,他的理由要现实得多,良家子虽好,但是他们身体孱弱,不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很难形成战力,而自己这边时间紧急,根本没有时间练兵,只有这些常年在刀口上添血的厮杀汉最合适了,他相信只要让他们畏惧自己,给他们讲明利害关系,这些人很快就会形成战斗力。 计议已定,刘慧明决定首先拿这帮杀才立威,他的话一处,众俘虏就坐不住了,纷纷鼓噪起来,不多时就检举出一堆罪大恶极之人。 刘慧明说到做到,只要他们检举出一个,他就让士卒把他们拖到空地边就地正法,然后把尸体扔到一个空房子里,半个时辰不到,就检举出一百多个恶贯满盈的惯匪,刘慧明毫不客气,全部杀了,当听到后面一阵阵怒骂声和惨叫声传来时,很多俘虏吓得大小便失禁,站都站不稳了。 闻着浓烈的血腥味,刘慧明的脸都白了,好在这一次没吐了,估计是先前吐得太多,已经吐无可吐了吧。 看着剩下那些瘫软在地的土匪们,刘慧明厉声道,“你们在祸害百姓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你们要知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们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就要用自己的命来抵债。” 众人默不作声,已经完全吓傻了。 刘慧明看着剩下的人,接着道,“本来应该把你们全部杀了的,不过本公子不想多造杀孽,暂且留你们一命。” 众俘虏终于松了一口气。 刘慧明扫视了一眼如释重负的俘虏,道,“但是你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杖五十军棍,要是再让我碰到你们行凶,定杀不饶!” 众俘虏大声道谢,“小人再也不敢了,谢公子饶命!” 刘慧明当即下令行刑,土兵们把长枪调过来,抡起就砸。众俘虏不论老幼都挨了一顿军棍,场上一时惨叫声不绝于耳。 向荣在守寨子,刘慧明问王迎明,“你能不能从这里挑出五百人来?要身体好的,老实本分的。” 王迎明大声道,“没问题,先生看好了。” 王迎明上前把所有的老弱全部淘汰,还剩下八百多人。他就让他们绕着空地跑圈,众俘虏虽然身强力壮,但今天一天实在被折腾得够呛,加上刚才又挨了五十军棍,身体素质的差距很快就体现出来了,跑了两圈就有人掉队了,越到后面掉队的越多,当剩下五百多人的时候,王迎明就及时地叫停了。 刘慧明笑而不语,王迎明这混蛋果然有两下子。看着气喘如牛的俘虏们,刘慧明立马换上笑容,一拱手,笑道,“恭喜你们,经过了我白杆兵的考核,白杆兵欢迎你们!” 众俘虏脸上阴晴不定,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如此猛烈。 一个瘦高的青年土匪站出来,拱手道,“小人多谢公子不计前嫌收留小人,小人知错了,以后定当改邪归正,誓死追随公子。” 刘慧明听见他落落大方,说话有礼有节,不像是土匪的作风,问道,“好,好!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道,“小人刘三强,是上旬才入的火,小人从没杀过人,请公子明鉴。” 这人给他印象极好,特别是他那一对清澈透明的眸子,干净得就像柳宗元《小石潭记》里那一汪潭水。 刘慧明笑了笑,让人扶起他,道,“嗯,我看你不是没杀过人,是入伙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去杀人吧!” 刘三强尴尬地笑了笑,不卑不亢地道,“小的确实没杀过人!” 刘慧明自我解释道,“不过没关系,胜世兵为匪,乱世匪为兵,兵匪从来都是不分家的,当土匪其实也没什么。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以前的事情就不计较了,以后好好做人吧。” 刘三强大喜,“公子稍等。” 说罢反身跑进人群拉来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却比自己壮实得多的人出来,介绍道,“大老爷,这是我师弟李友利,我二人是同时入的匪,本想干一番大事,奈何这王大成不思进取,只想做个山大王,我兄第二人好生失望,幸得遇到公子,从今以后我们兄弟二人就跟着公子建功立业了,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那李友利被刘三强拽着,扭扭捏捏地拱了拱手,道,“罪民李友利见过公子!” 刘慧明见他好像对自己不太服气,恼道,“怎么,你不愿意入我白杆兵?” 李友利欲言又止,刘三强赶紧打断道,“愿意,愿意!我兄弟二人自小一起学艺,一向共同进退,小人愿意了师弟就愿意!” 刘慧明摆了摆手,对李友利的勉强视而不见,笑着让他们下去了。 正准备编伍的时候,一个瘦弱的青年一瘸一拐地从被淘汰的人里走出来,在刘慧明跪下,请求道,“大老爷在上,请大老爷收下小人吧,小人也想入军,求求大老爷了。” 刘慧明盯着青年看了一阵,见他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瘦得像个麻杆,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刚才被淘汰出局太正常不过了。但这人眼神里充满了自信,虽然个子不过一米五,但是气场绝对超过一米八。 “你给我一个理由!”刘慧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一个人让我觉得你有用的理由!” “公子,小人,小人没有特别的本领”,那小个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小人就是羡慕石砫兵,想投军,请公子收下小人!” 刘慧明笑着说,“你以为当兵那么好玩啊,那是要掉脑壳的,你这么瘦弱,别人一个手指头就把你戳倒了。” 那些过了关的俘虏也哈哈大笑起来,嘲笑道,“樊耗儿,你还是下山去吧,你要是都入了军,咱们的脸往哪儿搁啊!” 他们过了关,很快就转变了角色,中国人善变自古有之啊。 那樊耗儿咬着牙,恨恨地看着那些嘲笑他的人说道,“老子就是要入军,老子就是不相信你们这么多人都比我厉害,老子不服!” 刘慧明听他冲着他们满口飚粗话,和在自己面前判若两人,心道这小子果然不同凡响,就冲他这变脸的功底未来应该会有发展前途。 新兵们又哄堂大笑起来。 樊耗儿毫不在意,以一敌五百,面上毫无惧色。 刘慧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便伸手制止了新兵,对樊耗儿道,“你在这几百人里挑一个人出来,你只要打赢了他,我就让你入军。给你三次机会,怎么样?” “好!”樊耗儿还没说话,那些俘虏却大声叫好,“樊耗儿,快选我,看老子不把你打出屎来,哈哈!” “选我,选我,老子让你三招,哈哈!” “老子让你一只手!” “我让你一只手一只脚。” “我站着不动让你打,你都打不赢老子!” “我躺着让他打……” 众人越说越离谱,在他们的眼中,樊耗儿就是个窝囊废,他们只要两根手指都可以把他捏死! 第77章 古时候的武术没那么多套路 这帮杀才不顾自己的屁股隐隐作痛,越闹越欢实,果然不是善类。 刘慧明任由这些人胡闹,就想看看樊耗儿是什么反应。 樊耗儿双手向刘慧明一揖,胸有成竹地道,“大老爷在上,小人愿意!” 刘慧明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樊耗儿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俘虏中间,那些俘虏见樊耗儿走过来,纷纷大声嚷嚷起来,让他选自己。 樊耗儿从他们身边一一略过,最后选了一个比自己高了足足一个半头,看着比自己还瘦的人出来,冲那人吼道,“罗老三,老子就拿你开刀了!” 众人哈哈大笑,“狗耗儿,你娃儿眼睛好毒啊,居然选了一个比你还瘦的竹竿!” “哈哈,樊耗儿,你上当了,罗老三练过把式,小心他把你骨头拆了!” “小心你的屁眼,他专门**!” “对,你闻他手上,还有一股屎味儿!” 那罗老三脸颊通红,朝樊耗儿一拱手,愤愤地说,“来吧,老子让你尝一下祖传的螳螂拳!” 说罢摆出一个螳螂造型来,脑袋左右摇摆,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公螳螂。 在一片呐喊声中,樊耗儿弓腰驼背,匍匐在地,瞅准罗老三的腰部迅速地冲过去,罗老三迅速往边上一闪,双手迅捷地往樊耗儿的脖子上抓去,想把他掐死。 樊耗儿猛地往前一串,双手双脚一下就缠在了罗老三的身上,借着惯性把罗老三撞倒在地,自己也随之倒地,顺势死死地压在罗老三的身上。 “好!耗子你还有几下啊!”众人纷纷叫好,给两边鼓劲的人都不少。 一些懂行的人解释道,“这是猴拳,想不到这小子还会猴拳啊!” 罗老三被樊耗儿放倒在地,两手两脚都被死死地箍住,竟然不能动弹,不由得大惊失色。就在他想辙摆脱他的缠绕时,自己下腹又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樊耗儿在倒地前顺势给了他一肘,借着身体倒地的冲击力,一肘击中了他的下腹。 罗老三一下就背过气去了,扣住樊耗儿脖子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怎样?”樊耗儿缓缓地站起身,朝众人一边挥拳一边怒吼道,“我赢了,老子赢了,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片哗然,没想到这小子下手如此之狠,一招就干掉了比他高那么多的敌人。 刘慧明看得目瞪口呆,这真是杀人技啊,虽然动作难看至极,但却一招致命,实用性极强。 刘慧明一边让医士上前给罗老三检查伤势,一边对樊耗儿说道,“好小子,老子说话算话,留下你了,以后好好表现!” 众人纷纷议论,刘三强问道,“耗子,你这么猛,刚才怎么掉队了!” 樊耗儿打赢了这一仗,底气也足了许多,解释道,“我太瘦了,刚才挨了棍子,伤了骨头,跑不动。” “所以你选了一个比你还瘦的?”刘三强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他面前,“来,我俩练练。” 刘慧明忙制止了,看了看他俩的身材,刘三强虽然也瘦,但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他长不胖完全是因为运动量大,而樊耗儿则是典型的营养不良,根本没有可比性。 刘慧明又仔细地看了一眼罗老三,终于明白了其中关节,问那医士道,“罗老三没事吧?” 罗老三捂着肚子缓缓地站起来,头上豆大的汗珠犹自直淌而下,他一边按着肚子一边冲樊耗儿喝道,“死耗子,你m的,老子不服,再来!” 刘慧明赶紧制止了,“好了,以后再比,进了这门大家都是兄弟了,准备吃饭吧。” 众人轰然应诺,对这个新老大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慧明把寨子里的东西席卷一空,连锅碗瓢盆都没放过,除了搬不动的其他的都准备打包带走,能用的自然就留在军中使用了,不能用的就让人送到云阳城里给马家商铺卖掉换钱。 忙了大半天终于把东西收拾好了,唯独剩下王家两位小姐的房间没有收拾,刘慧明准备让王迎明去,可却不知道这货跑哪去了,只好自己带着几个人亲查抄。 刘慧明来到后院,就看见王迎明和王家姑侄二人在说话,王仙仙一脸的愤恨,不时责骂几句。那小姑则一脸漠然,仿佛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一样。 王迎明背对着刘慧明安慰着姑侄俩,“放心,我会和公子说的。” “说什么?”刘慧明咳嗽了一声。 “啊,先生”,王迎明转过身吃惊地看着刘慧明,扭捏地道,“没,没什么!” “你小子,是不是想图谋不轨”,刘慧明佯作愤怒道,“还想借老子的名头讨好女人!” 刘慧明身后的兵卒扑哧几声,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王迎明面红耳赤,拱手谢罪道,“先生,小的再也不敢了。” 刘慧明笑了笑,对王家姑侄说,“快进去收拾东西,能搬走的都搬走,搬不走的就让王迎明帮忙,等会儿我就要放火了。” 说完又对王迎明笑了笑,轻声道,“这样够给你面子的吧。” 王迎明大喜,“谢谢先生!” 刘慧明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还不进去帮忙!” 王迎明往院里跑了几步又跑回来了,“先生,我一男子贸然闯进女子闺房不好!” 士卒纷纷笑道,“怕什么,我们给你守着,保证不说出去!” 刘慧明也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这两个姑娘了?” “没有……没有”,王迎明连忙辩解道,“小弟只是刚巧遇到,他们向我求情,我不忍心看到他们这么可怜,才答应替她们求个情。” “我们怎么没遇到!”士卒纷纷打趣道,“这么好的事怎么都让你遇到了?” 一会儿功夫,王家姑侄收拾了两个大包袱,在四个丫鬟的陪伴下出来了,每个丫鬟肩上也扛着一个包袱。 刘慧明故意问道,“都收拾好了吧,咱们的人可以进去了吧。” 王仙仙哼了一声,“不让进你们就不进去了吗?” 王小姑仍然一声不吭,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刘慧明朝士卒挥挥手,士卒们一声令下,在王迎明的带领下鱼贯而入,里面很快就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王小姑面色绯红,只低着头恨不得能钻进地里去。 士卒们在里面忙活了一阵,很快就搬出了几口大箱子,王迎明禀报道,“先生,已经清点完了。” 刘慧明一挥手,“走吧!” 走之前,刘慧明遵守诺言,在寨子里放了一把火,又让人在寨子前立了一块碑,把这次的事情记录下来,让后人知道作恶的下场。 那些活下来的土匪看到刘慧明如此凶残,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刘慧明估计自己的凶名很快就会在云阳传扬开来!或许三百年以后还有人在讲他的故事呢,正如果让那一个世界的自己听到就好了。 这一趟磨盘寨之行,刘马二人不仅得到了大量金银,还招了六百多新兵,可为硕果累累。 回到军营以后,二人在营寨修整了一日,杀了全部的猪和羊犒赏三军,第三天才启程。 第78章 猴精猴精的云阳知县 第二天一大早,刘慧明和马万年拔营启程,顺流而下第二天就到了云阳城下。 路过县城照例要逗留一番,万一能得到一点儿补给呢? 知县听闻石柱土司的长公子马游击来了,忙到码头迎接。 云阳县虽然是川东地区最早设县的地区之一,但在后世不过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滨江小县城,要不是因为三峡移民根本没人关注。 但在这个时代却与后世大相径庭,无他,云阳有一个在这个时代堪比油田的盐场——云安盐场,川东四大盐场之一,产盐量比忠州那两个盐井大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就算在后世,云阳盐化仍然是重庆的知名企业,刘慧明有个发小,他父亲就是盐场的工人,在他们村都是横着走的人物。 不过,此时的云阳县驻地在云阳镇,而现代的云阳县在双江镇,就是磨盘寨那个地方,两者之间差了几十里路程,是响应三峡移民才搬迁的。 刘慧明虽然回到了四百年后的故乡,但他对云阳老县城并没有多大的印象,小学是在村里上的,初中是在镇上念的,好不容易读高中了,老县城却已经被拆成断壁残垣了。 船队在汤溪河入长江口的地方停靠,在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刘慧明知道这个地方叫小丫口,是老云阳有名的码头,他小时候还是来过几次的。 举目四望,仍然找不到一丝后世的印记,刘慧明也没做多大指望,只把目光在城墙上扫视。 经过张献忠、杨嗣昌等人连番踏足,县城已经变得破败不堪,城墙虽然是靠巨石垒起来的,但经过官匪的轮番摧残,虽然已经过了三年,仍然没有修复多少,整座城池基本上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因此,知县大人和马万年的见面会就在荒郊野岭一样的河滩上进行了。 刘慧明还没完全扎好营寨,手下就来通报云阳的父母官来了,马万年闻言忙扔掉手里的活计,随便洗了洗手就出去迎接了。 知县姓谢,生得高大魁梧,皮肤黝黑,虽然是文官,看起来倒像是个武将,一见到马万年就大步向前,拱手道,“老夫云阳知县谢晖,多谢马世侄仗义出手相助,保我云阳百姓一方平安。” 大明文贵武贱,知县虽然是正七品,见到马万年这个正四品的游击将军别说下跪行礼,连拱手礼都可以不用行,谢知县如此折节,算是给马万年极大的面子了。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是一群猪羊和几十个挑着粮草的挑夫,“这些粮草够大军两天的用度了,贤侄且先支应着,不够的话老夫在想办法筹措。” 马万年大喜,地方上给过境的客军提供粮草本来就是大明的规定,不过现在早就没人执行了,谢知县竟然还在按规矩办事,他岂能不高兴? 他看了一眼刘慧明,见他眼睛都在放光了,心道咱们昨天才让全军打了一个牙祭啊,你怎么又馋成这样了? 刘慧明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他们杀了谢知县的武官,他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个傻子,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这家伙在藏拙。 “请县尊老爷到里面坐下说话。”马万年把他引到大帐里,分宾主坐下。 谢知县一路都在打量白杆兵的营寨,见他们虽然忙碌,却并不慌乱。虽然只过一夜,仍然挖了壕沟,设了拒马,还架了两座望楼,各营寨成棋盘状分布,横平竖直就像用尺子量过一样,不禁对马万年多看了两眼。 刘慧明在马万年下手第一个位置坐下了,谢知县见他坐得如此心安理得,不禁对他大为不满,但他涵养极好,就算心里不满只是在脸上稍微表露了一下,之后便平静如常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感谢的话,直把马万年夸得如关二爷再生,岳王爷现世。 马万年见这个知县对自己如此客气,也放下架子,还礼道,“谢县尊说哪里话,小侄领兵路过,见这个寨子挡住了道路,气焰嚣张得很,就顺手打理一下,举手之劳而已。保境安民本就是我辈武人的职责。” 谢知县见马万年不骄不躁,心下欢喜,赞道,“世人都说石砫土司马家忠贞为国,果然不虚。前几年见到秦少保和骠骑将军,都是英雄了得的人物,今日见到世侄英武更胜与尔父,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刘慧明仔细地听着谢知县的话,发现这人极会说话,几句话不仅道明了他和马家两代家主的过往,还把少将军夸上了天,他这一套官场哲学就算放到后世都是优等生。 谢知县赞了几句又哀叹起自己的身世来,“可怜谢某一介腐儒,扛不动枪,拉不开弓,现在国事糜烂如此,我辈文人除了为国殉道以外别无他法,真是愧对圣人教诲啊!” 刘慧明在一旁冷眼旁观,发现这个谢知县还算是良心未泯,便出言安慰道,“县尊老爷何必顾影自怜,现在兵荒马乱,正是我辈建功立业的时候,带兵打仗可以报国,镇守一方,筹措军资,支援前线一样可以报国,只要存了一颗报国之心,随时随地都是可以报国的。” 谢知县对马万年殷勤客气,对刘慧明只不过一眼而过,根本没放在心上,见刘慧明主动开口,才着重打量了他几眼,迟疑道,“将军可是刘赞画?” 刘慧明上前躬身行礼道,“正是!在下石砫总兵幕府赞画刘慧明见过县尊!” 马万年忙把刘慧明的功绩吹了一遍,什么兵贵神速突袭万州,声东击西大破磨盘寨、景可勤听说刘赞画的名号吓得掉头就跑等等不一而足。 谢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刘慧明,总算把手下送来的情报和这个人联系在一起了,半晌才道,“刘赞画气宇非凡,胸怀博大,石砫总兵有刘赞画这样的人才真是石砫之福啊!” 刘慧明忙谢过。 谢知县又道,“谢某这次前来,乃是应云阳广大士绅的邀请,请二位将军入城赴宴,二位将军剿灭第一王,为云阳百姓造了福,谢某代表云阳百姓略表谢意,另有部分军资军粮相送,请二位不要推辞!” 他本来只准备请马万年一人的,在目睹了眼前的情况之后,便决定把刘慧明也请了。 马万年闻言脸色一变,心虚道,“县尊大人容禀,在下这次虽然剿灭了第一王,奈何第一王狡诈,知道事已不可为,就放火烧山,据说第一王盘踞寨子几十年,财物颇多,可惜都被付之一炬了。我兄弟二人,有何面目见到云阳士绅啊!” 谢知县呵呵笑道,“无妨,无妨!第一王劫掠的财产本就是一笔糊涂账,现在被一把火烧了,烧了好,烧了好,烧了一了百了。” 马万年和刘慧明对视一眼,不由会心一笑。 说了会儿闲话,谢晖再次邀请两位入城一会,并再次抬出了秦良玉和马祥麟两尊大神,“老夫请二位赴宴,不仅是答谢,还有要事相商,请二位不必推辞。” 刘马二人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他们也想看看这人肚子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第79章 不服就去做对比实验 谢知县走后,刘慧明道,“这个知县是个人精啊!” 马万年道,“混官场的谁不是人精,他明明知道是我们使了坏,还帮我们圆谎,就是想让我我们欠他一个人情。” 刘慧明呵呵一笑,“去就去吧,债多不愁,管他呢。” 马万年大赞,“还是大哥看得开。” 说罢,两人商量一阵便各忙各的了。 刘慧明来到俘虏营,见众俘虏正趴在地铺上养伤,一片黄乎乎黑洞洞的屁股映入眼帘,简直能把人恶心死。 他让士卒取来几坛白酒,又叫来医官给俘虏们清洗伤口。 医官领队叫秦辉明,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自小学医,是白杆兵中排的上号的圣手,刘慧明的脑震荡就是他看好的,他这一次带了十个学徒,随时摆出一副师道尊严的样子,威风极了。 但刘慧明却很忧心忡忡,自己这里将近一万人,只有他们十一个人负责医疗事宜,实在让人不放心啊。 秦辉明见到刘慧明,上前施了一礼,便在前面引路。 刘慧明指着这些俘虏道,“这些人以后都是我们白杆兵的弟兄,昨天受了罚就代表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了。我看他们的金疮药千奇百怪,效果参差不齐,就请你来给他们治治。” 俘虏们听了大受感动,忙大声道谢,刘三强更是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大声道,“小人谢过公子,公子真是活菩萨啊!” 樊耗儿也在一边大声附和,“就是,就是!” 刘慧明对他笑了笑,见李友利在一边不吭声,想到这些人还没有头领,故意大声对刘三强道,“三强,这些人暂时就由你统领吧。” 刘三强大喜,忙下跪磕头谢恩,磨盘寨的大小头领全部被咔嚓了,他这个菜鸟反而成了里面最有能力的一个,刘慧明仔细观察了两天,发现这人不仅身手好,而且组织能力很强,短短两天时间就已经在新兵营里树立起了自己的威望,是个可以塑造的人才。 刘慧明亲自把他扶起来,又重申了一遍,“只是暂时由你统领哦,你现在未立寸功,我可不能把这么多人交在你手里!” 刘三强极为聪明伶俐,一下就听懂了刘慧明的弦外之音,再次表忠心道,“小的一定拼死杀敌,多立战功!” 刘慧明又表扬了他几句,便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巡营,见有些新兵的伤口已经发了炎,便问秦辉明,“我们带来的酒精,你用过没,效果怎么样?” 秦辉明道,“用过,用过,效果确实很好,比一般的金疮药效果都要好,真是又便宜又实惠。” 刘慧明哈哈大笑,“我要的就是既便宜又实惠的东西,到时候打起仗来才能大面积用上。咱们今天一来给弟兄们治伤,二来也为了教会你手下的医士们学会用酒精消毒,擦拭伤口。” 秦辉明道,“这个有什么好学的?” 刘慧明道,“不然,里面窍门多着呢。” 见他不以为意的样子,刘慧明接着道,“首先,我们用的工具事先要消毒,比如棉花和纱布,一团棉花和一块纱布只能给一个人消毒,绝对不能给第二个人用;第二切割伤口的小刀用之前和用完之后都要用酒精擦拭或者用开水煮过,每个伤兵只能用一次,用完之后必须消毒才能给下一个人用。” 秦辉明不解地道,“何必如此麻烦?” 刘慧明懒得讲明原因,直接道,“现在不是教学的时候,我先不给你解释原因,你照做就行了。你要是不服就去做对比实验,可以在猪或者狗身上做实验,一组按照我说的去做,一组按你的想法去做,看哪一组成活率高。” 秦辉明点头道,“好!老夫一定会去做这个实验的。” 刘慧明笑道,“你最好去粪塘边挖一沱污泥涂在动物伤口上,再去做试验,效果最明显了。” 他另一个世界的老婆是护士,耳濡目染之下对传染病有些了解,知道粪塘边的污泥里含有大量细菌,特别是炭疽,只要接触新鲜伤口,感染率百分之百。 刘慧明查看了几个屁股,见他们没多大事,就来到磨盘寨一仗受伤的士卒里,看到一个伤兵躺在简易行军床上,胸口上一片血迹,那人也真是命大,流了两天的血,但仍然还有一口气。 看着他不时翻着白眼现实着自己的存在,刘慧明顿觉心如刀绞,忙问秦辉明,“你们处理伤口都不缝合吗?” 秦辉明疑惑地道,“缝合,什么是缝合?” 刘慧明比划道,“比如这个兄弟被砍了一刀,留下这么长一个伤口,光靠敷药是不能愈合的,我们可以先用酒精清洗伤口,然后用针线像缝衣服那样把伤口缝起来,等伤口好了之后,再把线拆掉就行了。” 秦辉明一脸疑惑地道,“伤口可以这样缝吗,怎么医书里从无记载?” 见他什么事都要寻根问底,刘慧明感觉对话极为艰难,杜撰道,“据说华佗最善此道,他有一本《青囊经》讲的就是这些技术,只是没有流传下来,我是在西洋人那里看到的,效果很好,咱们可以试一下。” 秦辉明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道,“老夫以后一定去试验一番。” 刘慧明摆手制止了他,指着那个伤兵道,“不用以后试验,咱们就拿这个兄弟做实验。” 秦辉明狐疑不已,刘慧明已经把头转向了那个伤兵,关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还能坚持吗?” 那伤兵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却说不出来。 他旁边的一个伤兵补充道,“他叫郭彪,外号彪子,是我们营里有名的勇士。” 刘慧明看了一眼已经脱了相的郭彪,见他脸上颇有自豪之色,毫不犹豫地下令解了他的绷带。 绷带被解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道一尺多长的伤口,虽然已经过了两天了,仍然还在向外渗血,好在伤口经过了处理,没有发炎。 刘慧明下令准备开水、酒精、纱布、针线、剪刀,“开水要敞开供应,把针线放在开水里煮一刻钟。” 没多久,手术就准备好了,至于麻药,是不可能有麻药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麻药的,刘慧明亲自操刀,昨晚基本清洁之后,按照前世老婆经常讲的知识操作,先用温开水冲洗伤口,擦干之后再用酒精冲洗,反复冲洗几次之后,便像缝衣服一样开始缝合他的伤口。 第一针下去,郭彪嘴里咬着一把匕首,疼得哆嗦了一下,但这小子确实是个硬汉,刘慧明这蹩脚的手法缝衣服还行,缝合伤口简直就是在摧残人命,但即便如此,他的手法也已经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是在想不到伤口还可以这么愈合。 郭彪疼得差点儿把匕首都咬断了,刘慧明脑门子上也已沁满了汗珠,但仍然强作镇定不紧不慢地缝着针,整个过程愣是没有手抖一下。 终于缝完了,刘慧明长吁了一口气,再次消了毒,让秦辉明图上金疮药,再次用纱布包好。 看了一眼像死猪一样躺着的郭彪,见他虽然浑身湿透,仍然顽强地清醒着,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学艺不精,你受苦了。” 刘三强适时插话道,“先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的拜服不已,以后兄弟们受了伤,都可以这么缝伤口了。” 刘慧明点点头,“理论上是可以的,具体的效果如何,还要过两天才知道。” 说话间,秦辉明又弄来了几个人,都是在磨盘寨一战受的伤,刘慧明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开干。 有了张彪做铺垫,后面的几个缝合起来就从容多了,虽然伤兵们一如既往地疼得死去活来,刘慧明却收获了一大堆赞扬。 八抬手术做完,天已全黑,刘慧明喝了口水,继续慰问剩下的轻伤号。 这个时代的外科手术太落后了,消毒手段惨不忍睹,要么用烙铁,要么用石灰粉,刘慧明看得直皱眉。 但他还不得不接着往下看,谁让他想不怀好意,想在里面搞小团体呢? 他一边观看,一边提出意见,让医士及时改进,但他并不解释原因,只是让他们照做。 有了刚才这一手,他的话更有说服力了,连秦辉明都在心里称赞不已。 但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很多问题,刘慧明大大地露了脸,正要显摆呢,自然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以为能让他豁然开朗,不曾想让他更迷糊了,更坚定了他想去做对比实验的想法。 那些土匪们看到刘慧明亲自指导医士给他们治伤,心里的恐惧早已变成了爱戴,纷纷宣誓给刘慧明效忠。 见目的已经达到了,刘慧明便不想在里面继续待了。 看着一屋子被打得稀烂的屁股,闻着阵阵恶臭,他胃里一阵反酸恶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不容易才在秦辉明的搀扶下出了营门。 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刘慧明对秦辉明道,“这营房里住得人太多了,又不通风,士卒容易生病,以后要让他们多通风,一个营房最好不要超过一百人。” 秦辉明又要问原因,刘慧明摆摆手道,“还是老规矩,你要是觉得有疑问,自己去做对比试验,用试验结果来检验对错,事实胜于雄辩嘛,争来争去有什么用?” 第80章 尾行痴汉投军记 刘慧明一回到自己的营帐就去洗澡,用肥皂洗了三遍身体,仍然觉得身上还有一股血腥味儿,这种味道在他前世的老婆身上经常能闻到,他老婆是外科护士,经常被喷一身血,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奇特的医术很快就在大营里传开了,马万年首先跑过来问情况,刘慧明苦笑一声,帮刚才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马万年佩服不已,“没想到大哥还是个杏林高手!” 刘慧明讪讪地笑笑,自己算个屁的高手啊,要是在后世不被抓进大牢里关起来才怪呢。 吃过晚饭,刘慧明正在大帐里练字,王迎明轻脚轻手地跑进来,像做贼似的对刘慧明道,“先生,小的求你个事呗!” 刘慧明放下笔,笑道,“你小子想干什么,溜出去喝酒?想都别想!” “小的哪敢!”王迎明不住地跺脚,像是在撇掉自己身上的耗子一样,见刘慧明似笑非笑,又扭捏地请求道,“是别的事情。” 刘慧明笑道,“谅你也不敢!你是不是看上那王小姐了,大的还是小的,不会两个都看上了吧?” 王迎明脸颊通红,小声道,“兄弟没那福分,只敢看上一个。” “哦,让我猜猜啊”,刘慧明笑道,“你肯定看上大的了,对不?” 王迎明眼睛一亮,一瞬间又暗淡了,“小的知道先生喜欢大的,哪敢跟先生争啊?小的想请先生帮个忙,给大公子说一声,把仙仙姑娘让给我!” 刘慧明一愣,心想,难道我猜错了,这小子今天一天都在绕着那小姑转悠,结果却看上了她侄女,这一招声东击西玩得相当漂亮啊。 刘慧明道,“仙仙姑娘才十三,你要和她成亲,还要等两年,多不划算啊!你怎么不喜欢她小姑,她小姑已经十六了,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马上成亲。” 王迎明扭扭捏捏地道,“琴小姐太软弱了,小弟喜欢仙仙那种泼辣型的,我在外面打仗把她留在家里怕被嫂嫂欺负,还是仙仙好些。再说了,琴小姐是先生喜欢的,小弟怎敢敢先生争?” 刘慧明佯怒道,“你不敢跟我争,却敢和你大公子争,是什么道理?” 王迎明惶恐道,“不是那个意思,大公子女人多,不在乎这一个。先生就一个香菱姑娘,虽然有名气,长得却太丑了,还是青楼里出来的,先生一直守着那么个女子会坏了名声的。” 我去,这是什么审美观啊,香菱前凸后翘,波大水多,哪里不好了? 刘慧明抬脚就要踢他,“你他娘的,还管起老子的事来了!” 王迎明忙侧身避过,求饶道,“还请先生帮帮忙啊。” 刘慧明照着他屁股来了一脚,道,“你老娘给你在老家说的那个呢,你不要了?” 王迎明撇了撇嘴,道,“不要了,都没见过面,不知道长什么样呢,哪有仙仙姑娘好看。” 我去,那个小辣椒细胳膊细腿的,胸比肚子还平,除了长得白到底哪里好看了? 刘慧明笑道,“你姐姐都已经嫁过去了,你不娶一个回来,岂不是亏了?” 王迎明不以为意地道,“亏就亏吧,让他们欠我们一个人情也好!” “要不你两个都娶了吧?” 王迎明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忙摆手道,“小的可不敢有那个福气,娶一个足以!” 刘慧明想起了他爹娘,劝解道,“你先给你老娘回个话,然后我再去给你做媒。你小子,见利忘义,小心你两头都搞落了。” 王迎明忙道,“我已经给家母写信说了,早就回绝了。” 刘慧明道,“那好吧,哥哥就帮你一把。” 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道,“哥哥再问一遍,你真不喜欢她小姑?喜欢的话我可以让给你。” 王迎明坚定地道,“真的不喜欢,温吞吞的看着就着急!” 见刘慧明面有怒色,忙改口道,“先生喜欢的话那就是温柔可人了。” 刘慧明又一脚踹了过去,骂道,“滚!” 天色已经不早了,刘慧明来到河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撒尿的时候看见河边坐了两个人,正在说悄悄话,从背影看是刘三强和李友利。 淡淡地看了一眼李友利的背影,刘慧明抖了抖小弟弟,转身回去了,一边走一边冷笑道,“李友利,老子迟早收服你!” 刘三强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着刘慧明好好干了,李友利却不阴不阳,对刘慧明并不是那么服气。 刘三强道,“老七,你不能这样了,刘公子没有为难咱们,又给我们治了伤,已经不错了。” 李友利冷冷地道,“不是因为这事。” 刘三强道,“那是因为什么事?琴小姐?” “他霸占了琴小姐,他霸占了琴小姐”,李友利狠狠地道,“你忘了我们为什么要入匪吗?” 刘三强苦笑了一声,道,“你还想着这事啊?就因为在县城她对着你笑了一下?老子为了陪你偷人差点掉了脑袋,你狗日的能长点儿心不,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他二人本是云阳栖霞观的俗家弟子,由于战乱的原因观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了,观主养不活那么多人,二人武艺尚未精熟就被师父打发下山自谋生路了。 他们到了县城见到一个娇小姐在买布料,那娇小姐自然就是王琴了,王琴虽然出生土匪窝子,却是个十足的大家闺秀,对人十分和善,看到这俩土包子流着哈喇子看着自己就报之以一个浅浅的微笑。 不曾想这一笑差点害了自己的性命,李友利这猪哥一下就被电晕了,当夜就决定摸到人家房里把人抢走。 但他们很快就吃了瘪,当他们摸到王小姐的住处才发现他周围有好几个高手,单打独斗虽然打不过他们师兄弟二人,但要一起上的话他们根本没有机会。 他们只好一直跟着,跟踪了七八天最后发现这女子竟然是磨盘寨王大当家的亲妹子,兄弟恶人当时就傻了眼。第一王的名头在云阳乃至川东一带都很响亮,他们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直接冲进寨子去抢人。 为了抱得美人归师兄弟二人想了一个周密的计划,他们首先委身为贼,打入寨子内部,准备立一些功劳之后便趁人不备悄悄地把王小姐偷走,然后远走高飞。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二人还没来得及实施这个计划就被刘慧明马万年兄弟二人一锅端了,稀里糊涂地成了俘虏,挨了一顿板子不说,还差点儿丢了小命。 在刘慧明无差别的打击下,磨盘寨的高手被清扫一空,间接地给他们实施计划提供了便利。 李友利点头,“从那天她对我笑了一下之后我就放不下她了,这辈子老子要定她了,谁敢跟我抢老子就跟他拼命!” 刘三强道,“你滚蛋吧,人家又不喜欢你。为一个婆娘浪费大好前程,你是个猪娃子啊!” 李友利不以为意,淡淡地说着自己的计划,“我这两天之所以不走,就是在等机会,等我伤好了就趁夜劫走琴小姐,然后远走高飞,你要追求荣华富贵就跟着他混吧,他那么器重你,说不定你真能出头呢!” 刘三强大惊失色,忙伸手制止了他,“你猪娃子,真是色迷了心窍!” 可是任凭刘三强怎么劝告,李友利就是不听,刘三强知道自己这个师弟是个死心眼,只好以后再想办法了,到时候说不定要大义灭亲了。 第81章 武人祸国,文人殃民 第二天一早,刘慧明和马万年安排好了事情,就带着几个随从进了云阳县城。 在路上,刘慧明说了王迎明的事情,马万年当即点头同意,随后哈哈大笑道,“这小子,喜欢那个幺妹儿,不跟我说,却偏跟你说,老子要回去收拾他。” 刘慧明笑着说,“我还以为他会喜欢琴姑娘呢,你猜他怎么说,他说琴姑娘太温柔了,他喜欢泼辣的,哈哈。” 马万年也笑了,“其实我也喜欢泼辣的,只有你这种读书人才喜欢那种软绵绵的。” 刘慧明对这个时代男人的审美观不敢苟同,他们要么喜欢扬州瘦马那种排骨妞,要么就像马万年这种喜欢泼辣的,而刘慧明却喜欢闷骚型的。 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进了城,沿着蜿蜒曲折的街道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县衙,谢知县早已在门口等着了。 刘慧明举目四望,依稀还能看到后世云阳县的格局,不过,要把具体的地名和后世对照起来显然不现实。 “大哥……大哥”,马万年见刘慧明神情恍惚,奇怪地问道,“大哥在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刘慧明讪讪地笑笑,“在看对面的张飞庙,据说里面有一块碑,上面有岳飞亲手写的《出师表》,不知是不是真的?” 马万年只当他文人的酸病又发了,笑了笑道,“是不是真的去看看就知道了嘛。” 谢知县忙打圆场道,“刘先生好见识,只是老夫在云阳为官已有一年有余,从未听说观里有岳王爷手迹。” 刘慧明笑了笑,“没有就没有吧,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他明明亲眼见过的,怎么可能记错呢?只是岳飞所书《前、后出师表》是在同治年间才刻成碑文,离现在还有两百多年呢。 一行人来到县衙,谢知县直接将二人引到后宅吃茶。 谢知县很喜欢喝茶,马万年对茶道只是略懂,但刘慧明的茶艺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高手了,因此三很快便有了共同的话题。 几盏茶过后,仆人又摆上酒菜,才十点钟竟然就要吃午饭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谢晖屏退众人,关好门窗,郑重其事的地对二人道,“二位将军少年英杰,气宇非凡,白杆兵又是百战之师,军纪严明,深得民心,谢某好生敬佩。我有一子名凤武,年已十八,不喜读书,只爱打熬筋骨,行军布阵,谢某想将犬子托付给两位英雄,让他跟着两位杀敌立功,不知两位英雄意下如何?” 马万年笑道,“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原来是县尊大人想夹带私货啊!” 刘慧明道,“县尊过谦了,现在大明内忧外患,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我们正需要更多的有志之士一起匡扶大明,造福百姓呢!” 谢知县赧然地道,“老夫一介文人蹉跎半生一事无成。犬子却爱习武,说出去没得让人笑话,所以老夫才关上门来说此事,以后请二位贤侄切莫宣扬老夫和犬子的关系。”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县尊未免太过杯弓蛇影了,古人云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从来不存在高低贵贱之分。县尊乃是饱学之士,岂能不知两宋时期重文轻武才导致其偏安一隅,大明立国之初武力强大名将辈出,国力远超汉唐,自从土木堡之变以来,武人受到贬斥,国家边患日重,海疆不宁,到如今领兵督师的都变成了文官,大明才变得如此积贫积弱,风雨飘摇。县尊如此轻视武人,纵然有匡扶社稷之志,也绝不会成功的。” 谢知县被说得脸青一阵红一阵,辩解道,“但武人祸国,汉末和唐末武人之乱才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刘赞画之言老夫不敢苟同。” 刘慧明道,“韩非子有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两宋和如今的大明重文轻武,国家就强大了吗?武人纵然祸国,但文人祸害起国家来过之而有不及啊。任何事情都是过犹不及,矫枉不能过正!” 刘慧明一番话说得他哑口无言,叹道,“刘先生之议果真发人深省啊,过犹不及,矫枉过正,说得好啊!” 马万年在一边道,“谢世伯,你就不要和德华兄辩难了,你辩不过他的。还是快请谢兄弟出来见面吧,小侄都等不及了。” 谢知县呵呵笑了笑,赞道,“德华立论新颖,气局宏大,且身体力行,是张江陵一般的人物啊。” 三人说话间,一个青年便大步而来,一边走一边冲这边叫喊道,“爹,你找我?” 刘慧明向他瞄了一眼,见他魁梧奇伟,虎背蜂腰,就像后世的健身教练一般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青年见到刘慧明和马万年,马上上前见礼道,“见过父亲!见过二位兄长!二位兄长想必就是城外白杆兵营的马游击和刘赞画吧,兄弟一早就去城外营帐拜见两位兄长,没想到两位兄长却来了寒舍!” 谢知县喝道,“小畜生,还不快过来行礼!就你话多,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说过你多少次了都不听!” 壮青年马上闭嘴不言语了,虎虎生风地来到矮几前坐下,谢知县又破口大骂,“混账东西,这里哪有你的位置,给老夫好好站着。” 在这个时代讲究父子不同席,如果父亲坐着,儿子是绝对不能坐着的,否则就是失礼。 青年只得悻悻地站起来,让到一边去了。 谢知县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才介绍道,“此正是犬子凤武,字子才,失礼之处,二位贤侄勿怪。” “不妨事,不妨事。”刘慧明连连摆手道,“还是请谢兄弟坐着吧,我们行伍之人没那么多讲究的。” 谢凤武一听,忙一屁股坐下,谢知县故意把脸转向一边,装作没看见。 马万年拍了拍谢凤武的肩,笑道,“子才兄果然是一条好汉子,不知道弓马如何?” 谢凤武在父亲面前不敢放肆,谦虚地道,“回马世兄,兄弟六岁开始习武,十岁已能开七斗的弓,十二岁能开一石的弓,现在可开三石强弓。” 马万年大喜,道,“不错,我都还只能开三旦的弓,兄弟比我年幼,以后定能成为大明一员虎将!” 谢知县又骂了儿子几句,才道,“小畜生,你以后跟着两个哥哥好生学习,多杀敌立功,要是敢弃阵而逃,甚至投敌从贼,我谢家乃是忠义之家,为父必当亲手诛了你!” 谢凤武连连称是,表示就算战死也不投敌、不逃跑,谢知县又交代了几句,吩咐下人重新整治一桌酒菜来继续喝。 第82章 奴听先生的 酒足饭饱,刘慧明来到城里准备接管第一王的两个门市,发现都是卖山货的,生意还过得去。马家在云阳的商铺比这个大多了,自是看不上这点儿小生意,刘慧明毫不客气地就据为己有了。 刘慧明一边寻找儿时的记忆,一边和王迎明说话,“大公子已经同意了,你是现在就成亲呢还是以后回石砫在成亲?现在成亲的话我就让掌柜的准备,回石砫成亲的话,我就把人送到店里,让掌柜的以后顺路送回石砫。” 王迎明听说马万年同意把仙仙姑娘让给他,喜得嗖地跪在地上,向着石柱方向砰砰地地磕起头来,惹得过路的行人纷纷侧目。 刘慧明汗颜不已,这个时代的人宣泄情感的方式也太奔放了吧! 刘慧明又问了一遍,王迎明才回答道,“当然是回石砫再成亲了。” 王迎明磕完头,解释道,“仙仙还小,还要养两年才能成亲,谢先生了。” “那好,都听你的!”刘慧明吩咐道,,“那你等会儿回去了就把她们姑侄送到店里来。” 王迎明连连答应。 回到县衙,马万年还在和谢凤武谈论武艺,刘慧明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就准备先行告辞,却听谢凤武道,“二位兄长请稍等,小弟训练了五百亲兵,想带着一起加入白杆兵,不知二位兄长意下如何?” 马万年大喜,“我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啊,有谢兄弟这些人加入,当然最好不过了。” “太好了!”谢凤武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我这就去集结人马。” 不多一会儿,他就领着五百亲兵来到校场,让刘马二人检阅,马万年见这些人都生得颇为壮实,心里早就欢喜起来,又看他们操演了一会儿阵法,算得上训练有素了,又夸赞了几句。 回到大营,刘慧明首先来到伤兵营查看情况,他昨天做了九台手术,现在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成果自然是丰硕的,郭彪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人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性命已经没有危险了。其他伤员也差不多,没有愈合的伤口也都愈合了,困扰了伤兵营许久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秦辉明非常高兴,对刘慧明钦佩不已,他现在是真的服了。 刘慧明又交待了一番注意事项,秦辉明这下没有反驳的勇气了,刘慧明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在伤兵营逛了一圈,刘慧明又来到王家姑侄的营房,见王琴正在写字,就在对面看着。 王琴抬头见是刘慧明,忙搁下笔,福了一福,就侍立一边。 刘慧明问道,“你会写字啊?” 王琴又福了福,小声道,“平时没事写着玩,写得不好。” 刘慧明瞟了一眼,道,“写得不错啊,比我写的字好多了!” 王琴的脸红了红,没说话。 刘慧明说了王迎明要娶仙仙姑娘的事,问道,“你是她的长辈,可愿意让仙仙嫁给迎明为妻?” 王琴脸颊绯红,柔声道,“奴都听先生的,先生说好就好,奴并无异议。” 刘慧明对王琴的淡定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只得装憨地问,“那你自己呢?” 王琴刚恢复了正常的脸又变红了,“奴听先生的。” 刘慧明见她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她居然连自己的命运都不在乎了,看来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碎了一地了。 他老脸一红,索性耍起赖皮来,“我还没想好,说句实话,你这么美,我很想霸占了你,可是在军营里我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下手,怕兄弟们笑话。” 王琴的脸已经红到耳根了,心里像一团火在烧,良久才重复了一遍,“奴听先生的。” 刘慧明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就会说这一句话吗?就不能反抗一下吗?” 王琴平静地道,“奴家本就是罪人,先生没有为难奴家,奴已是感激不尽了,哪还敢反抗?” 刘慧明叹了一口气道,“没劲!你就不能像仙仙姑娘那样,宁死不屈?” 王琴柔声道,“她是她,奴家是奴家!奴家不想反抗。” 什么意思,不想反抗?意思就是愿意了? 刘慧明心里一阵欢喜,想不到自己这么有魅力啊。 见刘慧明不说话,王琴又接着说道,“奴家看出来了,先生是个好人,先生必定不会为难奴家。” 刘慧明道,“好人不一定是好男人,好人一样有欲望的,一样可以不择手段强迫女子的。说句实话,我不是不想占有你,也不是担心军规,我是不想占有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就这么简单,我喜欢女子心悦诚服地被我占有。” 王琴刚恢复了正常的脸又红了,袖口都快被手指甲抠破了,头已经低的了不能再低了,幸好她是圆下巴,不然非自己把自己戳死,良久才红着脸道,“奴愿意服侍先生”。 “这……咳……”刘慧明无语,只得大声冲门外吼道,“王老六,进来。” 王迎明像条狗一样蹿了进来,大声道,“请先生吩咐。” 刘慧明道,“你去安排一下,把两位姑娘送到咱们马家的店里去,让掌柜的安顿一下,有空了送回石砫去,他们王家那两家店,就给仙仙姑娘做陪嫁吧。” 王迎明大喜,“是,先生”。 王迎明转身走了,刘慧明问王琴道,“如此安排,你可愿意?” 王琴红着脸,低声道,“奴家愿意。” 刘慧明换出一副流氓相,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坏坏地道,“那你今晚就陪我吧。” 王琴下意识地在刘慧明的怀里挣扎了一下,随之又放弃了,只低着头不说话,脸已经红到了脖子下面。 刘慧明伸手勾着她的下巴,在她的樱桃小嘴上亲了一下,抹了抹嘴霸气十足地道,“你是我的了,想我就给我写信。” 王琴就像一只变色龙一样,脸色忽红忽白,嗫嚅道,“嗯……” 刘慧明回到大帐,心里爽歪了,这个时代的姑娘啊,真是太没自我了,老子不想回去了,就在这里好好享受人生吧。 马万年和谢凤武正在大帐吹龙门阵,看到刘慧明一脸淫邪的样子,马万年打趣道,“大哥又祸害谁了?” 刘慧明哈哈大笑,“你懂的。” 马万年笑了笑,朝门外指了指,“走,吃饭去。” 第83章 我是怎样变龌蹉的 吃完饭查完营房,刘慧明悄悄地来到王琴的营帐前,见里面还亮着灯,便掀开帘子进去了。 王琴正在整理床铺,见刘慧明出现在她的房间,愣了一下就让他在床上坐了,自己去打了一盆热水,给他洗脚。 刘慧明又素了小半个月,早已积累了足够的浴火,好不容易洗完脚,不待她帮自己脱掉外袍,就把她横抱起来轻轻地放在床上。 皎洁的月光撒满了整个河岸,简易的营房沐浴在银白的月色里,大地显得一片寂静,只有一处营房的床还在咯吱作响。王琴紧咬牙关,较弱的身子承受着刘慧明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刘慧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只想这么一直下去。身下的美人柔若无骨,正值二八年华,满满的胶原蛋白,如果自己也是十六岁的话,他肯定不舍得碰她一下,因为他会觉得那是一种亵渎。 但他已经二十九了,早就过了怜香惜玉的年龄了,看到美女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入她的身体,至于不忍心,见鬼去吧! 他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学坏了,他又仔细地想了想,好像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就不是什么好人,初中就开始早恋,上大学的重要目的就是为了多找女朋友。毕业后做销售,更是拿情感当儿戏,最巅峰的时候同时和三个女人处对象,就算后来结了婚有所收敛,也没想过要为谁守身如玉。 他想起了他的看的第一本言情小说——《夜色天街》,是他在旧书摊上花一块钱淘来的,前前后后看了三遍,读大学时还想着在网上下载电子版再重温一遍。他特别喜欢里面那个叫“书慰”的男主角说的一句话——爱不是占有,是心灵相通。 为了践行这句话,他和初中的女同桌相恋六年,从未想过去占有她,直到她复习一年和他考上了统一个大学,当他兴冲冲地从东北的大学跑回老家的县城准备为她庆贺一番时,迎接他的是电话不通、短信不回、qq黑线,好不容易找到她的一点儿线索,兴冲冲地跑去见她,却见她和一个男生肆无忌惮地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着。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逼,从此再没和她说一句话,虽然同在一所大学,偶尔能遇见,却从未说过话。 从那以后,他就抛弃了那句可笑的信条,重新修订了爱情观——爱情是靠不住的,占有了才是自己的。 当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发现束缚在自己身上的各种枷锁顿时荡然无存,一下就像脱缰的野马迅速放飞了自我。 这是一个坏透了的时代,旧的秩序正在瓦解,新的秩序尚未建立,但也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时代,在这样一个草菅人命的时代,女人的生命都不能保证,何况贞洁? 刘慧明终于把自己的身体掏得一干二净,不管身边那个可怜的女人倒头就睡。 他不相信她敢对她不利,但有一个人却要气疯了,“恶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自从他一进入琴小姐的营帐,李友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拖着受伤的屁股悄悄地来到营帐前,轻轻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当不堪入目的声音逐渐飘进他的耳朵时,他浑身颤抖,牙关紧咬,鼻子都要气歪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跟了一路,差点儿连命都丢了,结果却让这个恶贼抢了先。 李友利已经出离愤怒了,他嗖地起身,抬腿就要踹开寨墙,不料后背一麻,软软地就摊在了地上。 “老七,你干什么?”背后传来刘三强的声音,李友利艰难地扭过头看着他,见他一脸肃然,不由得心中一凛,“四师兄!” 刘三强捂住他的嘴,手上一用劲,提着他几个垮纵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营房,自从当了新兵营的旗正,他就有了独立的营房。 “快放了我,我要去杀了他!”李友利歪在行军床上,刚吼了一声,屁股上的疼痛就传了过来,又忍不住哎哟起来,“哟哟,好疼!” “你滚蛋吧!”刘三强怒道,“你想干什么?要不是我拦着,你是不是还要冲进去?” 李友利哼了一声,“那恶贼玷污了我的琴小姐,我与他势不两立!” “你的琴小姐?”刘三强冷笑一声,“琴小姐什么时候是你的了?” 李友利正要说话,刘三强哼了一声,“我看你是色迷了心窍,好话昨天就说完了,多说无益,你好好想想吧,不想干自己随时可以走,我给你盘缠,但我不准你伤害刘先生,否则休怪我不念兄弟情!” 李友利顿时气结,他知道要硬拼自己可不是四哥的对手,论耍心眼,自己的心思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自己在明,他在暗,好也没多大胜算,只好暂时忍了这口气! 刘三强瞄了他一眼,见他浑身上下充满失落感,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再有心思想别的了,便转身出了营房,隐身在琴小姐的营房里。 听着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刘三强苦笑一声,公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急色了,而且一点儿安全防范的意识都没有。 刘慧明一觉睡到五更天,伸手一摸,温香软玉仍在怀中,忍不住兴致大发,又吃了个早点才回到自己的营房。 谢凤武投了军,谢知县临时又赞助了一批粮草,大军不得不在云阳多停留一天。 初经人事的王琴和吵吵闹闹的王仙仙一早就被送出了军营,刘慧明找了借口和王迎明一起把姑侄二人送到了县城交到了马家的商铺里。 临别之际,看着神情委顿的王琴,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昨晚不好意思了,没有怜惜你!” 王琴脸色绯红,一双眸子直直地盯着青石板,良久才道,“是妾身没有服侍好老爷。” 刘慧明无语,对这种无性之爱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他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况都是各奔东西,相忘于江湖的。 但在这个社会显然不行,思索良久才伸手握了握她的柔荑,柔声道,“先去石砫吧等我仗打完了就回来陪你,咱们可以做想做的任何事情,可以挣很多钱,生很多孩子……” 刘慧明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王琴的脸上终于有些许笑意,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恬淡,小声应道,“嗯,妾都听老爷的。” 罢了,罢了,还是快走吧,刘慧明一听到这句话就头疼,随便叮嘱了几句就逃之夭夭了。 第84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三人在云阳补充了万人敌和粮草,便再次登船往下游漂去。 谢凤武看到军中的万人敌如此厉害,不禁大为叹服。 马万年得意地道,“给你老子写封信回去,让他多照顾我们马家商铺,商铺在帮我们收购制作万人敌的原料,还有让谢世伯多收集铁料,帮忙物色懂火器的工匠,帮我就是帮你啊!” 谢凤武连连称是,“小弟一定照办!” 刘慧明马万年大军一边行军,一边操练新军,一边剿匪,磨磨蹭蹭地终于到了夔州府城。期间刘慧明终于单独率领一只军队打了一仗,感觉紧张又刺激,好在土匪规模小不经打,只几下就破了寨门,土匪头子一看形势不妙,从后门跑了。 刘慧明旗开得胜,可羡慕死了谢凤武,吵着闹着也出去打秋风。刘慧明和马万年无可奈何,只得让他出去嘚瑟一把。 不过,这小子运气实在不好,清晨出营午后就天拖着残兵败将回到了寨子,一见到刘慧明就放声大哭起来,“刘先生啊,小弟这次遇到硬茬子了!” “啊?怎么回事?”刘慧明大惊失色,扫了一眼面前的队伍,见他们个个带伤,疲惫至极,显然吃了一场败仗。 马万年也跑了出来,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勃然大怒,“是哪个王八蛋这么厉害,老子要去灭了他!” 三人回到大帐,谢凤武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瓢水才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根据探子打听到的情报,这窝土匪大约有千人左右,是新近才占山为王的,三人听到这个情报根本没当一回事,按照常理推断千人规模的土匪能战斗的人手有两百就不错了,因此,谢凤武就只带了他本部的五百人。 哪知一交手谢凤武就吃了一惊,这一伙土匪虽然只有千人,但战兵足有七八百,而且各个都是老行伍,行进间极有章法,他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全线崩溃,被对方像撵兔子一样撵了回来。 听完谢凤武唉声叹气地说完,马万年不怒反笑,一边搓着手一边站起来道,“好,好,终于遇到能打的土匪了。谢兄弟勿忧,且先下去休息,哥哥明天就去给你报仇!” 三人还没确定报仇的方案就有军士来报,说有以前白杆兵的溃兵来投,刘慧明出营门一看,发现一个土司族人带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土人等在营门口,谢凤武眼尖,不等那匪首开口就嚷嚷起来,“马大哥,刘先生,就是这伙人,竟然打上门来了,不得了了啊,真是不知死活啊!” 马万年正要开口,那匪首突然奔上前,普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道,“大公子!属下是五龙溪冉家寨的冉豹啊!” 马万年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才问道,“你果真是冉豹,怎么成这个样子了?祖母还以为你已经战死了呢,原来你还活着啊?” 冉豹嚎啕大哭,道,“小人也以为小人死定了,后来发现自己还没死透,就挣扎在逃到丛林里,挖了点儿草药包扎好伤口,养了几个月居然活过来了。” 说完又大笑道,“小人有老太君保佑,自然福大命大,哈哈!” 马万年大喜,一把狠狠地拍在他肩膀上,道,“哈哈,太好了!祖母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那些人呢,都是你招来的吗?” 谢凤武愣住了,没想到打败自己的竟然是三年前的白杆兵溃兵,难怪这么厉害的,自己败在他们手上也不算丢脸。 冉豹喜极而泣,指了指远处那些溃兵道,“这些都是我们土司儿郎,那天被献贼打散了,逃到了深山里,后来我把他们一个一个聚集起来,看到鸡子梁有一个山寨,我们打跑了里面的强人,占了他们的寨子,现在已经聚集了一千多人了。” “太好了,太好了!”马万年哈哈大笑道,忙把刘慧明和谢凤武引荐给他,谢凤武颇不好意思地道,“原来是高将军,小侄真是太岁头上动土啊。” 冉豹嘿嘿地笑了笑,他跟着秦良玉打了十几年仗了,已经是一个标准的军人了,谢凤武初出茅庐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看到他那张灰头土脸的样子道,“要不是你跑来打我我还不知道大公子已经来了呢!” 马万年指着谢凤武道,“在我冉叔面前,你也就只能传个话报个信了。” 四人哈哈大笑,几人又说笑了一阵,刘慧明问道,“冉将军,你知不道有一个叫高武的人,他到底是死是活?” 马万年也道,“对,对!差点儿忘了,他堂客以为他死了,都要改嫁了,幸好万春碰上了,让她再等一年,你去帮我打听打听。” 刘慧明又把那天的事情给冉豹讲了一遍,冉豹静静地听了,想了想道,“离我们落草的鸡骨梁四十里远处还有一个山寨,也是白杆兄弟,标下这就派人去打听。” 说罢便叫来两个手下,让他们尽快去山里传话,把所有的老兄弟都召集起来。 刘慧明见那些溃兵过得很清苦,忙让他们进入营帐用饭,待他们吃过饭,帐篷也已经搭好了。 冉豹对刘慧明的协调能力佩服不已,看着手下换上了新的装备,再次向二人拜谢不已。 第二天,冉豹派出去人回到大营,还带来了两千多土司溃兵。 “不是只有一千多吗?怎么多出来这么多?”刘慧明问道。 士卒兴奋地道,“我们刚走到半路又遇到了一只队伍,头领正是高武,” 高武立即上前,跪倒在马万年面前,大哭道,“标下见过大公子!” 不想冉豹矮小精悍,高武身材颇为高大,面色白皙,长得不像是土人,倒像是个汉人。 刘慧明看着高武,不由得想到了他老家的妻子和老母,大声道,“高武!你怎么不给你家里去个信,你女人都差点跑了。” 高武又转过身,对刘慧明磕头道,“小人谢过刘先生,小人这就写信回去!” 马万年笑道,“你会写字吗?” 高武难语带扭捏地道,“小人找军中的先生写!” 刘马二人大笑,马上安排了食宿,现在队伍已经有了八千战兵,好在先前准备得很充分,粮草充足,只是棉被少了点儿,但土司兵艰苦朴素惯了,苦点儿也无所谓。 大军又修整了一天才重新登舟,因为多了三千多人,船只显得有些拥挤,刘慧明没有办法,只好把附近的渔船征调了一些,渔民一听有钱挣,喜得合不拢嘴,扔掉船上的鱼篓子就划了过来。 经过两天的行船,大军终于抵达了夔州府城。 第85章 白杆军回魂之旅 夔州是白杆兵的伤心地,两年前,秦良玉摔军在此与张献忠对垒,遭遇了生平仅有的打败仗,三万白杆兵全军覆没,自己孤身一身逃回重庆,到现在都还没恢复元气。 扎好营寨,大家心里都很伤心,白杆兵成军二十年就算遇到鞑子那样强大的对手都没有怯过场,却在这个地方被献贼杀得惨败。 刘慧明和马万年、谢凤武商量了一下,让人准备香烛祭品,明天前去祭奠白杆英魂。 安排妥当之后,三人再次坐在一起摆龙门阵,刘慧明道,“贤弟,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白杆兵可以说是大明第一步兵,怎么那么快就败了呢?” 马万年愤然道,“还不是怪邵捷春那个草包。” 刘慧明和谢凤武面面相觑。 马万年解释道,“当时曹操录入才率军十万攻打夔州,被祖母和父亲带领三万儿郎在夔州马家寨堵住了,双方恶战一天终于大破罗汝才。罗汝才一路败逃,我们当然穷追不舍,先后在留马垭、谭家坪北山、仙寺岭大胜,打得曹操丢盔弃甲,特别是仙寺岭那一仗,我军阵斩八千,连帅旗都被祖母抢过来了,还活捉了闯塌天,惠登相和王光恩直接投降了官军。” 说道这里,马万年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豪,“就凭这一站,罗汝才再也没有恢复元气,后来去投靠了李闯,现在都还不能自立门户。” “好,好牛逼!”谢凤武大喝一声,猛地喝了一瓢水,军中不能饮酒,只能喝水了。 刘慧明道,“这不是胜了吗,后来怎么又败了?” 马万年叹道,“罗汝才灰溜溜地刚走,献贼又来了,还是攻打夔州。献贼其实是被杨嗣昌那狗东西逼过来的,杨嗣昌自己没能耐剿贼,就把流贼往四川逼,说四川山多地峡,不像中原那样一马平川,流贼到了四川就跑不出来了,官军就好消灭了。” 马万年一脸的讽刺,嘲讽道,“你说可笑不,四川又没惹他凭什么要把流贼驱赶到四川来?” “真是岂有此理!”谢凤武也帮腔道,“幸好当时家父还没来上任,否则这黑锅背定了!” “前面的唐知县不就是背了黑锅吗?”马万年打趣道,“要不然,你父亲哪有机会?” 三人相视而笑,马万年接着道,“当时的巡抚邵捷春也是这个态度,说什么都不让杨嗣昌把流贼赶到四川,因为四川只要被攻下一个城池,他就要负责,那是要下大狱的,为了自己的官帽,他也是不会答应的,奈何杨嗣昌是督师,又是当今陛下的宠臣,邵捷春这个胳膊怎么拧得过杨嗣昌那个大腿?” “就这样,张献忠还是被逼到了四川,祖母还没回石砫,就又调动兵马和神弩将张令一起准备防守献贼。这时候邵捷春却出来捣乱,他根本就不懂军事,先是调走了祖母手上一万五千精兵,接着又让军队驻扎在城里,军队不防守关隘,却去防守城池,你看看这夔州城,城在山脚下,你把军队驻扎在城里,敌人只要占领山顶,从山上一冲下来,你就完了”,马万年指了指外面的大山道,“当时绵州知州陆逊之刚好路过这里,祖母设宴招待他,就说了这事情,陆伯父听了大惊,马上去找邵捷春说明白其中关键。” 刘慧明道,“后来呢?” 马万痛惜地道,“邵捷春倒是虚心纳谏,可是已经晚了,兵马还没调动完献贼就已经率先攻击了,一天内就杀明军五千多人。第二天,献贼手下白袍小将张定国当阵射杀神弩将张令老将军,官军就此被杀得一败涂地。” “咳……”马万年叹息一声,“不仅张令一军尽覆,连带祖母手下三万多白杆兵也全军覆没,祖母只以身免。” 刘慧明想起了前世看到的张定国的资料,这人原名叫李定国,是着名的抗清英雄,南明时期仅凭一己之力就多次大败清军,杀得清王朝想划江而治,原来白杆兵是给他当了垫脚石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李定国这个后浪直接把秦良玉这个前浪拍在沙滩上了。 当下感叹道,“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啊,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马万年愤然道,“邵捷春和杨嗣昌谁都没讨了好,战事一结束邵捷春就被抓了,去年在狱中就自尽了。献贼虽然被杨嗣昌赶到了四川,但最后还是被他逃出了包围圈,杨嗣昌的十面张网也成了笑柄,也自杀了。可怜我白杆仔儿啊,给他们这些饭桶殉了葬!” 第二天,刘马二人领着大军来到竹箘坪,当年的战场已经变成了一片荒野,上面铺满了烂草,或许是战场已经被打扫过了的原因,他们只能偶尔能从草丛里找到半截枪杆或者一块皮甲的碎片,虽然战场的痕迹已经淡化了很多,但那股死了很多人的肃杀之气仍然十分浓烈。 三人来到东边的一排土堆前,那里是埋尸坑,在上一场战斗中死去的人不论是官军还是流寇都埋在这里,问了带路的衙役,他们也不知道哪些坑是官军的,哪些坑是流贼的,或许根本就没有分拣,大伙生前是仇敌,死了就化敌为友了也说不定。 既然每个土堆里都可能有白杆兵的将士,刘慧明他们也不小气,给每一座大坟前都烧了一堆纸钱,插满了一片香烛。 夔州知府听说马游击率领白杆兵重新出川作战,在城外祭奠亡灵,也派手下通判前来吊唁。 马万年和刘慧明二人先后上了香,后面的大小将领也一一上前焚香祭祀,气氛庄严而宏大。 祭台已经设好了,台上还有一个供桌,上香完之后大伙就来到台上,看着那些头上缠简易的白布条,矗立在冬日的旷野中的士卒,他们有些人的脸上已经有了泪花。 马万年和通判最后来到祭台上,通判从衣袖里摸出一片祭文,抑扬顿挫地念起来,念一段,随行人员就上一炷香,通判再端起一碗酒泼到地上,大喊一声“尙飨!” 全军将士也跟着大喊,“尙飨!” 上完香,念完祭文,众人又给英灵敬了酒,马万年就集合全军讲话,当然了,讲话稿是刘慧明写的。 “儿郎们,我们白杆兵成兵二十多年以来,先后平过民乱、打过鞑子、勤过王,打过流贼,立下赫赫战功,然而上一次我们败了,败得很惨,不是我们白杆兵怕死,也不是我们白杆兵技不如人,实在是受上官胡乱指挥,才让我们败得如此之冤,这样的败仗,大家服不服?” 众将士大吼道,“不服!不服!不服!” 马万年接着道,“既然不服,我们应该怎么做?” 众将士道,“赢回来!” 马万年点点头,大声道,“说得对!我们在哪里跌倒了,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在哪里败了,就要在哪里赢回来!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再次领兵出川的原因,我们白杆兵是永不服输的,我们只有战死的,没有怕死的!” 众将士齐声吼道,“只有战死,没有怕死!只有战死,没有怕死!只有战死,没有怕死……” 看着群情激昂的士卒,刘慧明想起了前世公司开动员大会的情形,他当时就是这么傻乎乎地跟着喊口号的,只不过他喊了几忘了,而这些人是着的被激起了复仇的欲望,他相信经过自己这么一鼓动,这些人别说打李自成,就算打鞑子都不会怯战。 当天,全军就在竹箘坪扎营,第二天又祭奠了一天,给亡灵修了一座庙,把能找出名字的白杆兵将士的灵位都请进了庙里祭祀,之后才率军返回夔州府城。 马万年去夔州府拜访蒋知府,居然带了很多白杆长枪和藤甲回来了,刘慧明才知道是上次白杆兵战败之后,张献忠也没来得及打扫战场,结果便宜了蒋知府。 现在他听说石砫兵又出征,就把这些军资还给了马万年,并委婉地问马万年能不能留一部分兵力在夔州。 马万年拒绝了,只说父亲马上就要来夔州镇守,已经得到了陈巡抚的批准,蒋知府这才放下心来。 马万年又留下一百人,专门负责收罗溃兵,才和刘慧明重新踏上征程。 第86章 四百年前的宜昌 第87章 粮草困局 夔州到夷陵的路不好走,土匪自然是打不成了,大军就从夔州顺流直下夷陵。 刘慧明记得自己第一次出远门就是坐船出三峡到宜昌,那时候三峡大坝还没蓄水,两岸壁立千仞,水流湍急,一艘轮船在峡谷中川流而下,就像一粒浮萍一样渺小,刘慧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多么无力。 现在又一次乘船通过三峡,看着脚下的木船,完全没有前世的惊喜,代之而起的恐惧。坐在如一片树叶大小的小舟上,刘慧明只觉得两腿发软,这船也太小了吧,感觉随时都会散架一样,不知道能不能禁得住水流的拍打。 看了一会儿实在不敢再看了,只好把眼睛闭上,可是黑暗的恐惧又不断袭来,最后索性把心一横,反正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上次那么惊心动魄的的场面自己都没死掉,这次应该也死不掉吧。 闭目养了一会儿神,缓缓地睁开眼,看到谢凤武正拿一双无辜的眼神盯着他,见他终于睁开了双眼,似笑非笑地问道,“刘赞画晕船啊?” 刘慧明平复了一下胸中的恐惧,尴尬地道,“不是晕船,是怕船翻了,这船太特么小了。” 一开口说话他立马就感觉不那么害怕了。 马万年哈哈大笑道,“放心吧,兄长,我们还没活够呢!死不了,船工技术好得很。” 刘慧明心想现代社会有那么先进的技术,轮船还不是一样说翻就翻,你们现在这技术太原始了,我可不放心,但眼前两个兄弟盯着,他也只好硬挺了。 扯了一会儿闲篇,刘慧明问道,“我说一个事,你们信不信?” 马万年道,“兄长就说以后这船会用铁来造,我也是相信的。” 谢凤武哈哈哈大笑道,“或者说人可以飞起来,我也信。” 这俩货还真是预言家啊,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我说的正是这件事,以后真的可以用铁板来造船。” 马谢二人笑道,“我们信,我们真信。” 刘慧明道,“那你们说一下,该怎么造?” 马万年道,“我只负责带兵打仗,造船的事情肯定是由兄长来做了,哈哈哈。” 谢凤武也大笑起来,“对啊,对啊,这个事情是大哥最擅长的,不要问我们,哈哈。” 想起前段时间去打土匪他那怂样,两人就忍不住想笑,说来也奇怪,让他出谋划策他奇计迭出,算得上决胜千里之外,但让他独立领军却像个小学生一样不知所措。 刘慧明见他俩不断地揭自己的伤疤,忍不住反唇相讥道,“我那是谨慎,总比你被人撵得像狗一样要好吧!” 刘慧明话一出口,谢凤武的嘴就像被贴了一张胶布,再也不敢说话了。 三人说说笑笑,船已驶出老远。 经过五天的行船,终于到了夷陵。 夷陵在后世叫宜昌,是入川的咽喉要道,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兵家必争之地,白起、刘备、陆抗、李靖、曹彬等大佬都在夷陵战斗过,就连近代的抗日战争,号称东方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的石牌保卫战,也发生在夷陵境内。可以不夸张地说,只要拿下了夷陵,四川的大门就已经打开了一大半了。 正因如此,夷陵也就成了一个苦难的所在,城池建了毁、毁了又建,百姓就像韭菜一样,长起来一拨又被割掉一拨,之后又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 只从崇祯六年,李自成第一次攻占了夷陵之后,这座城就屡遭兵祸,到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不堪一击了。 大军在小北门下船,刘慧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残破的城墙、低矮的茅草房、横流的污水、又脏又乱的街道和蓬头垢面的流民乞丐。这样的场景刘慧明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这一路到的每一个地方基本上都是这样的,虽然已经是隆冬时节了,不穿棉衣甚至没有衣服穿的人仍然比比皆是。 根据大明的规定,大军的粮草应该由夷陵知州供应,但是现在想都不要想了,这个时代兵荒马乱,知州自然是不会让大军入城的,这个知州更谨慎,一听说城外来了一支兵马就下令紧闭大门,像防贼一样防着白杆兵。 还好刘慧明等人在云阳和夔州收集了不少粮草,至少能维持一个月,按照预定计划,一个月刚好到襄阳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筹集粮草”,大军扎好营寨,刘慧明对马谢二人道,“大军现在的粮草只够吃到月底,咱们不能一到襄阳就饿肚子吧。还有,万一襄阳不可守,瑞征叔父到了夷陵,没有粮草可不行。” 马万年坐在一张简易的矮凳上,眼里也充满了惆怅,这一路走来,他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粮草,打仗倒还在其次。 思索良久,马万年才道,“明天我们就进城去,我们马家在城里有一家山货店,之前祖母曾让他收购粮食,不知道现在筹集了多少了。” “我们现在还有一万多两银子,只要有粮食可买,不论多贵,全都买下来”,刘慧明在马万年对面坐下,半躺在靠背上,想着该怎样在夷陵城扎下根来。 第二天,留下谢凤武守营,刘马二人一起来到城里的马家商铺,掌柜的迎出来下跪行礼道,“小人秦复礼见过大公子,见过刘先生。” 马万年也不多话,直接问道,“现在筹集了多少粮食了?” 秦复礼颇为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如实汇报了情况,“回大公子的话,夷陵这两年遭了兵灾,十室九空,很少有卖粮食的人家,小人想尽了各种办法,现在也不过筹集了两千石粮草。” “就这么点儿……”马万年面露不悦之色,“一石一百斤,只够五十个人吃一天,我一万大军一天要消耗两百石,你两千石只够吃十天啊,这怎么能够?” 秦复礼跪在地上不知所措,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大公子容禀,非是小人办事不力,是实在没有办法啊。现在平民已无粮可卖,粮食都在富户大贾手中。前两个月左总爷退到襄阳到处打粮,夷陵早就被他席卷一空。这几天外面又在传言散毛土司和施南土司叛乱,马上就要打到夷陵来了,荆知州已经下了戒严令,还有三天就戒严了,那些粮商现在都不卖粮了,准备等戒严以后好卖高价,到时候就可以大赚一笔了。” 第87章 粮草困局 刘慧明适时问道,“左总爷是谁?” 马万年顿时无语,自己好不容易酝酿起了愤怒的情绪,被刘慧明一个脑残的问题瞬间破了功。 秦复礼道,“左总爷就是平贼将军左公讳良玉。” “左良玉啊!”刘慧明恍然大悟,这个时代的人很少直呼姓名的,经常搞得刘慧明尴尬不已,“既然乱军要来了,左总爷的人在哪里?” 秦复礼脸上顿显怒色,“方将军一听说土人要过来了几天前就借口抵御流贼带着人跑了。” 马万年怒发冲冠,一巴掌拍在桌上,砰的一声把茶盏震到地上摔得粉碎,“混账!” 刘慧明又问,“这个方将军又是谁?” “我还能好好生气不?”马万年的怒气被连番打断,实在憋屈得很,不等秦复礼回话就抢答道,“叫方国安,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 刘慧明仍然一头雾水,虽然他对南明的历史有些了解,但像方国安这种早早就挂了的小人物是入不了他的法眼的。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他也只好跟着一起骂了一会儿左良玉的平贼军,最后终于把话题又扯回了粮草问题上。 听说夷陵的粮商囤积居奇,市面上根本无粮可售,马万年气得不断地拍桌子不怒骂,“这帮无粮的奸商!老子去宰了他们。” 刘慧明急忙制止了,转头问秦复礼,“秦掌柜,现在夷陵城里粮价如何?” 秦复礼道,“现在是八两一石,昨天才六两呢。” “八两一石?”刘慧明哑然,在石砫一石粮食也就值一两银子,而到了夷陵就翻了三番,同样一两银子在石砫值一千块钱,到了夷陵就只值一百多了,缩水近九成。 老朱规定一石为十斗,一斗十升,一升差不多两斤,一石就是一百九十斤左右,但是到了现在一石不过一百五十斤,很多地方都只有一百二十斤了,马万年刚才以一百斤算,也是市面上的常态。 八十元一斤的粮食对刘慧明这个现代人来说,简直要了亲命啊,堪比进口牛肉了。 马万年又要发怒,刘慧明已经有了主意,急忙制止道,“土人真要打过来了吗,会不会是谣传?” “具体情况小人也不清楚,外头人都这么传”,秦掌柜面如死灰,瑟瑟发抖,大公子的脾气有多暴躁他是知道的。 “你什么都不清楚,在夷陵待了这么久究竟在干什么,是让你来享福了吗?”马万年呵斥道,“一个月以前就给你带信让你筹集粮草,打听消息,到现在没一样做好的,我要你这种人有什么用!” 秦掌柜吓得普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作揖求饶,“大公子恕罪,小的知错了,大公子饶了小的这回吧。” 他是秦家远支,为了捞到这个掌柜的职位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走了多少关系,要是就这么被撸掉了可就得不偿失了,因此磕了几个头之后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刘慧明。 刘慧明心领神会,摆摆手对马万年说,“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还是想办法怎么弄到粮草吧。” 秦复礼心中一宽,都说刘先生性情温和,果然如此啊。 刘慧明又道,“湖北可是鱼米之乡,虽然前几年遭了兵灾,但已经过了两年了,不可能没有粮食的,秦掌柜你可知现在夷陵的粮商有几家,都是什么背景?” 秦复礼忙道,“夷陵现在有三个大粮商,最大的是闻贤粮行,东家是文家,文老爷讳安之,号铁庵,是天启首科进士,以前在南京做国子监忌酒,后来被奸人攻击,辞归故里已经好几年了;其次是大成粮行,东家是肖州判;第三大粮商叫和盛粮行,东家姓刘,是前工部尚书刘阁老的后人,刘阁老讳一儒,字孟真,和张居正是姻亲。其他的还有王家宝来丰,是万历朝的吏部天官王篆的后人开的。” 见刘慧明不太懂官场的事情,秦复礼故意介绍得详细了一些。 果然,秦复礼说了一堆大人物,刘慧明就知道一个文安之。文安之虽然在现在和后世都声名不显,但只要了解过南明历史的人,不可能对此人一点儿都不了解,他可是和张煌言、李定国等人一样,战斗到最后的人,号称救时宰相。 秦掌柜久居夷陵,对夷陵的行情还是比较清楚的。 “就这四家粮商沆瀣一气,哄抬粮价吗?”刘慧明听完之后,心里基本上已经有了想法。 “嗯,就这四家最大,其他的小粮店不足为惧。文家还好点儿,其他粮家都是本地望族,又和朝中大臣沾亲带故,惹不得啊。” 刘慧明问道,“我听说文安之官声很不错啊,怎么也做起这种勾当来了?” “他们家比其他三家稍微便宜点,特别是大成粮行,最是霸道蛮横,仗着东家是州判,又是本地人,在夷陵城里横行无忌,他说要涨价,其他两家就只有听着”,秦掌柜恨恨地说,“我们马家商铺这几年没少受他们刁难。” 马万年大怒,“本公子要灭了他们!” 秦掌柜苦劝道,“动不得,动不得!他们常年在城外施粥,救济百姓,流民百姓都很感激他们。” 马万年哼了一声,“假仁假义,让我去撕了他们的画皮!” “对,对,他们就是假仁假义!”秦掌柜连忙附和马万年,“前年夷陵遭了兵灾,很多富户商贾都被劫一空,只有他们几家幸免于难,那些富户留下来的田产和商铺也多半都被这几家接手了,连荆知州都拿他们没办法。” 刘慧明想了想,对秦掌柜道,“这个知州老爷为人怎么样?” “咳……说起这个荆知州就是气”,秦掌柜叹了一口气,“这人胆小如鼠,根本不敢对大户说一个‘不’字,每天只知道迎风弄月、吟诗作赋,遇到事情躲得比谁都快,对治下老百姓的死活也不管不顾。” 马万年又重重地在几上击了一拳,恶狠狠地骂道,“这昏官,糊涂透顶!” 刘慧明问,“此人有什么问题吗?比如贪财、好色、勾结土匪什么的。” 秦掌柜想了想,摇头道,“这倒没听说过,他就是胆小,也没其他毛病,还有就是喜欢流连青楼,经常和州里的文人雅士在青楼里饮宴作乐,据说他对落雁馆的云裳姑娘垂涎已久,不过云裳姑娘却不是很中意他,让他很是着急。” 马万年都已经气笑了,“这厮真是个糊涂虫,本公子要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第88章 把知州大人拖下水 从商铺出来,刘慧明和马万年便开始计较起来。 二人骑在马上,边走边说。 刘慧明道,“要不,我们先去拜访一下文安之,他好像是这里最大的官,咱们只要把他搞定了,其他人不足为惧。” 马万年想了想,问道,“怎么搞定?这种文官是最看不起我们武官的。” 刘慧明挥舞着手里的马鞭,“不是说土人要打过来了吗?咱们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你们马家认识土司头领吗?” 见他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马万年知道他又要使坏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说和”,马万年不解地问道,“散毛土司和施南土司都姓覃,祖辈倒是认识,和祖父母一起讨伐过杨应龙叛乱,但是我不认识他们。” 刘慧明冷笑道,“谁说要说和了,他们要答应我们粮草还好说,要是不答应,到时候土人攻城咱们就袖手旁观,甚至可以从中间做点儿小动作,帮土人打进去,要是土人破了城,我看他们的万贯家财怎么保得住!” 马万年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这招好狠毒啊!” 刘慧明嘿嘿一笑,“无毒不丈夫嘛。” 马万年哈哈大笑道,“好,就用这一招。” 刘慧明想了想,又补充道,“光这一招还不行,咱们必须把荆知州拿下,让他听我们的话才行!” 马万年不解,“怎么拿下?” 刘慧明用马鞭饶了饶库管,又神秘地笑了笑,“你没听秦掌柜说吗,这知州大老爷又胆小,又好色,咱们只要抓住了他的把柄,他不敢不听我们的。” “什么把柄?” 刘慧明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马万年嘿嘿一笑,“哈哈,好!咱先派人盯着他。” 二人安排好探子盯住知府衙门,就在城里瞎转悠,找个茶馆喝茶,顺便打听消息。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当时在石砫的时候为什么成天泡在茶馆了,还以为你喜欢喝茶呢,原来你是来打听消息的”,马万年抿一口茶,一边注视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一边调侃道。 刘慧明笑了笑,道,“我可不像你,你看得到邸报。再说邸报到了石砫都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早就过时了,要想打听到即时消息,只有来这些地方了。” 二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听到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换了一家靠近码头的茶馆。 宜昌的码头比重庆还要繁荣,二人刚坐下就听到有人在议论,“这次覃家两家合为一家作乱,规模很大啊,恐怕这夷陵城保不住了。” 刘慧明扫了一眼,是隔壁几个人正一边喝茶一边闲谈。 “夷陵的城防就像婊子的裤腰带一样松!” “听说现在已经打到毛坝了,最多七八天时间就能打到夷陵城下,朝廷根本派不出来兵去抵挡。” “派兵?哼,派过去又有什么用,官兵那些软脚虾那是土人的对手?你们不知道那秦福,覃青宵、覃冲宵兄弟有多厉害,据说此三人皆是身高超过一丈的巨汉,百十个人近不了身。” “怪不得方国安那狗贼一听说土人来了拔腿就跑了!” 一个声音道,“昨天不是来了一支兵马吗,是不是去平叛的?” “不清楚,看样子不像,来一天了,知州大人都没有出去迎接,肯定是路过的客军。” “你们没看到,那支军队从城下路过时,城里吓得连城门都关了吗!” “哈哈,这些当官的,就是一群怂货!” …… 刘马二人听到他们提到了自己,马上打起精神来。不过他们的谈话吹牛的成分太大,根本不足信,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好听的了,只好打道回府。 来到城门处,见守城的兵丁正在关城门,马万年二话不说,一鞭子就抽了过去,张口骂道,“尼玛的,看到本帅来了,还要关门,找打!” 那兵丁见他二人衣着华丽,骑着高头大马,生得又人高马大,后面还跟着几十个护卫,知道惹不起,只好赔笑着又把门打开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子,公子打得好,打得好!” 刘慧明最受不了这个时代的人的奴性了,见这兵丁挨了打还陪着笑脸,真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 回到营中,派出的探子回来了,打听到的情况和刘慧明他们在茶馆里听得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兵力的数据,有说五千的,有说两万的,莫衷一是。 第二天,又有一个探子来报告情况,马万年见是江一鸣,连忙让他进来,“一鸣,昨晚上盯梢结果如何?” 江一鸣看了看周围,面露难色。 马万年让周围的人退下,只留下刘慧明,道,“说吧。” “那荆知州昨晚上天一黑就去了落雁馆,辰时末才离开”,江一鸣道,“我和另外两个兄弟一直盯着,发现他一晚上都在里面,一整晚都宿在云卿姑娘房里。” 刘慧明道,“他不是钟情云裳吗?” 江一鸣笑了笑,尴尬地说,“云裳还没开包,又不喜欢又老又丑的荆知州,自然不会陪她过夜。” 马万年问道,“这个云裳到底是什么来路,连知州大人的面子都可以不给。” 江一鸣小声说道,“暂时未查清楚。” “这云卿姑娘呢?”刘慧明又道,“说说她的情况。” 江一鸣道,“云卿姑娘也是夷陵城的名媛,在云裳未出道时也算是花魁,只是这两年云裳长大了,她就被比下去了。不过,她的恩客也是不少的,只不过这一年来一直和王家的四公子王继勋纠缠不清,外人已经很难一亲芳泽了。” “哦,好好说说”,刘慧明决定八卦一次,“这王家四公子是不是就是王篆的后人?” “正是,正是”,江一鸣道,“那王继勋是王天官的重孙子,做得几首歪诗,最是风流好色,又霸道无比,这一年多以来几乎天天在云卿姑娘的房里留宿,前两天因为族里有事才被荆知州钻了空子。” “哈哈”,马万年哈哈大笑,“荆知州有麻烦了。” “荆知州做得很隐秘,他在院里布下了十几个人把关,又给了封口费”,江一鸣狡黠地道,“不过,还是被我们知道了,嘿嘿!” 马万年喝了口茶,吩咐江一鸣道,“如果今晚荆知州还去的话,你就派人去通知王继勋来捉奸,哈哈!” 刘慧明想了想,脸色渐渐地冷了下来,沉声道,“王继勋必须死!” 马万年一愣,突然明白了,“对,对。” 又对江一鸣道,“你明白了吗?” 江一鸣点点头,“明白!” “好,你下去吧!”马万年道,“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人你可以随便挑选。” 江一鸣想了想,上前请示道,“大公子,标下认识两人适合做这件事,都是在云阳投的军,一个叫刘三强、一个叫罗靖,还有一个叫樊浩。” 刘慧明心道你的眼光倒是不错,我重点培养的人都被你一一挑中了,“你直接去调人吧。” 第89章 本公子要亲自捉奸 荆国光终于盼到了天黑,昨夜云卿姑娘柔软的躯体让他流连忘返,偷睡别人的女人更是异常刺激。他今天一天都在回味着,一想到云卿姑娘如豆腐一般白皙柔软的娇躯,他就虎躯一震,巴不得天马上就黑下来。 好在现在是隆冬时节,天黑得早,知州大老爷占尽了天时。至于地利嘛,王家远在几十里外的紫阳乡下,来回奔波总是很麻烦的,要不然王继勋也不会给他留空子钻。只是王家家大势大,祖上做过吏部天官,虽然现在败落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他家还有一个举人,随时可以做官,这人和自己可就占不到了。 要知道,在大明一个流官是很难奈何得了地头蛇的,不要说他只不过是一个举人而已,走的还是拔贡的路子,就算是根正苗红的两榜进士栽在本地豪强手里都不可胜数。 虽然流官干不过地头蛇,但流官也不用怕地头蛇,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抢王继勋的女人,但偷偷摸摸的还是没问题的。 因此,他白天几乎不做事,就像一只一直盯着狼群里发情的母狼的土狼一样一直派人打听王继勋的情况,发现王继勋还在紫阳,当即就让师爷安排,今晚上继续去围猎云卿姑娘。 “今晚一定要好好疼爱一下那个小妖精!”荆知州换了一身便装,瘦削的脸上浮现出几丝得意的笑容,随口吩咐一直跟随的老仆道,“给我准备一颗缅铃子。” 唉,上了年纪的人就是不行啊,不服老不行啊,不服药真是不行啊。荆国光从老仆手里接过一个小布袋,不顾老仆的劝阻,淫笑一阵,迈着小碎步出了后门。 只不过他刚消失在街口,一个瘦小的身影就和他一样消失在了巷口转角里。 “出发了”,樊耗儿小跑到一个茶肆,小声对江一鸣道,“肯定是去落雁馆了。” 江一鸣看了一眼乞丐装扮的樊耗儿,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继续盯着。” 樊耗儿拄着打狗棒,一路哼哼唧唧地跟着荆知州到了落雁馆,冲地痞流氓打扮的罗靖笑了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老三该你了!” 罗老三打了个响指,撇开一起吹牛的同伴,嘿嘿一笑,“看我的,保证让王四公子火冒三丈!” 说罢,悄然闪身直奔紫阳王宅而去。 江一鸣在落雁馆对面的酒楼里包了一个房间,叫了好几个吹弹艺人作陪,见罗老三消失在借口,笑了笑,心想今晚有好戏看了。 刘慧明和马万年坐在落雁馆云卿姑娘隔壁的包间里,两个姿色上佳的姑娘正陪二人喝着酒,帘子外同样有几个艺人吹拉弹唱烘托气愤,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马万年怀里拥着一个姑娘,他一手搂着姑娘的腰,一手举着酒杯,开怀豪饮,“兄长,咱们已经很久没放松了,小弟敬你。” 说罢,吩咐刘慧明怀里的姑娘道,“云筝姑娘快服侍我大哥喝下!” 云筝姑娘闻言端起酒杯凑到刘慧明唇边,刘慧明张开嘴,云筝又把酒杯倾斜过来,刘慧明一口饮进,大笑道,“劳逸结合嘛,忙了这么久是该放松一下啦,贤弟,咱们接着喝。” 刘慧明对这种场面早已驾轻就熟,他跑业务的时候可没少经历,喝了两杯就伸出咸猪手在云筝姑娘身上上下其手,把美人的小金豆捏得红通通翘挺挺的。 云筝娇笑一声,“先生勿急,先喝酒嘛。” 刘慧明看了看马万年,发现这厮双手都已经伸进云彩姑娘的衣服里去了,臭嘴还在她脖子上摩挲着。 云彩被撩得脸颊绯红,骄喘不已。 刘慧明见状,打趣道,“贤弟,说你呢,不要急,先喝酒嘛!” 马万年哈哈大笑,“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哈哈,这可是你教我的。” 刘慧明也哈哈大笑。 二人假戏真做,很快就回到各自的包房里忙碌起来。 云收雨歇再次回到堂屋喝酒,没多久终于听到隔壁包间里也传出了声音,“卿儿小心肝儿,想死老爷我了。” 看来荆知州已经来赴约了,刘慧明和马万年相视一笑,整理了一下着装,继续喝酒取乐。 二人不时听到隔壁包间里云卿和荆知州窸窸窣窣地说话声,荆知州的声音苍老猥琐,就像一个老烟鬼,说话吞云吐雾的。而云卿的声音则极为清脆悦耳,一听就知道是刻意练习过的。 “让你丫先嘚瑟一会儿”,刘慧明在心里想着,“一会儿让你乐极生悲!” 隔壁的声音越来越不堪入目,荆知州正在冲刺之际,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大呼,“贱人,敢背着本公子勾搭别的男人,你找死!奸夫爷爷我今天要杀了你!” 马万年一把推开怀里的美人,故作惊疑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大声喊道,“哪里来的狂生,知州大老爷在里面宴客,你也敢随便闯进来!” “哼,荆老父母啊!”那人冷笑连连,“我好害怕哟!当官不为民做主,却到这里来厮混,算什么父母官!” “放肆……”大嗓门突然提高了分贝,斥道,“你一无官职,二无功名,何来的胆气冒犯州台大人?” “你说我不敢……”那人大声嚷嚷道,“我就敢!” 来人正是王继勋,王家长房嫡孙,天生就是当二世祖的材料。他一听到手下报告知州大人在睡他的马子,登时火冒三丈,连亲叔爷的葬礼都不主持了,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楼下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老鸨闻讯连忙过来劝解,可王继勋根本不理她,一巴掌把她扇到一边,在老鸨的哀求声里径直往刘慧明隔壁包间奔来。 隔壁包间早就一片惶恐,刘慧明只听到荆知州一个劲儿地念叨,“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刘慧明问云筝道,“外面那人谁啊?” 云筝脸色通红,丝发凌乱,刚才这一仗消耗了她太多内力,见刘慧明问,忙起身答道,“奴家也不晓得,听声音有些像王四公子,是云卿妹妹的入幕之宾。” 刘慧明笑了笑,“难怪先前我们请不动云卿姑娘,原来是这么回事,还骗我们说有客人,客人在楼下呢!” 马万年哼了一声,“哼!楼下那是主人!” 云彩马上陪笑道,“公子,不是那样的,云卿妹妹是真的有客人,这个客人来头也很大,惹不起的!” “什么王四公子,什么惹不起?”马万年哼了一声,听到外面传来激烈的大都只剩,嗖地起身,“走,出去看看!” 刚打开房门,就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大汉游斗,想必就是荆国光的护卫了。 只不过那大汉面对七八个人的围攻已经渐渐不支,腰上、背上接连挨了几拳,很快就没有还手之力了。 王继勋让人把那护卫绑起来,带着几个人从刘慧明和马万年的身前走过,他身作一件红底蓝花的长袍,袖口绣着大大小小的梅花和兰花,头上用大红色的丝带束着发髻,脸上画着浓妆,比女人还女人。 刘慧明第一次见到男人这样的装扮,心道这不就是这个时代的蔡徐坤和鹿晗吗? 一群人来到隔壁门前,围着着房门一顿猛踢猛踹,王继勋在后面大声叫骂,“开门,贱人!狗男女,敢背着爷爷偷人,看爷爷不活剐了你们!” 他虽然怒火中烧,但仍然不时风度,连叫骂都是四六骈文体,像在为手下的常随助威一样。 老鸨又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伸手拉住王继勋的衣袖,哀求道,“四公子息怒,四公子息怒啊!” 说罢又把嘴对着王继勋小声说了几句。 “我呸!他以为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在夷陵城,他还排不上号”,王继勋怒气更盛,一手甩开老鸨的手,差点把她掀到楼下去了。 “给我把门撞开”,王继勋呸了一声,大声呵斥道,“本公子要亲自捉奸!” 几个手下早就豪横惯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为公子效忠的机会,岂能不出死力,没有趁手的家伙就用肩膀乒乒乓乓地撞门,王继勋在一边穿喘着粗气一边大骂奸夫**,楼下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了。 “嘿嘿,不知道谁这么大的胆子,连王四公子的女人都敢睡!” “听说是知州大老爷!” “知州算个屁,在夷陵城,他还排不上号!” “有好戏看了!” …… 第90章 荆知州惹上了人命官司 哐啷一声,门终于被撞开了,但里面黑漆漆,什么都看不清。 “让开!滚开!”王继勋大喝一声,一个健步冲了进去,突然“啊”的一声惨叫,接着就听到一个重物重重地摔在楼板上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继勋的手下大声喊道,“公子,公子!” 半晌,才听到王继勋艰难地呼叫,“救命……快……救我” 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 手下顿时慌了,急忙冲进去,七手八脚地点起油灯,发现他们的四公子倒在地上,脖子上血流如注,已经生死不知了。 凶手荆知州和云卿小姐仅着薄衫,光着大腿缩在床上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 见众人把目标锁定在了他身上,荆知州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哆哆嗦嗦地小声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衣不蔽体的云卿早已吓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有胸口不断地起伏着,大半个汝房露在外面,让刘慧明和马万年饱够了眼福。 “你杀了我们公子!”护卫们大怒,一个头领模样的人首先冲上去一把揪住荆国光,狠狠地掼在地上,又冲上去一脚踩在他脸上,恶狠狠地道,“我们王家跟你没完!” 一个护卫上前扶起王继勋,一边晃动着他的身体,一边哀求道,“公子,公子快醒醒!” 刘慧明心里一阵发凉,你这样操作他会死得更快的。 果然,王继勋本来还有一丝气息的,经过护卫这么一折腾,很快就目光涣散,脸色已经惨白,眼看命不久矣。 众手下看到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把匕首,刀刃已经全部没入,刀尖从后颈钻出来了,只剩手柄在外面耀武扬威地对着众人,就像在嘲笑他们一样。 “啊,公子!” 众手下大惊,马上指责起荆知州来,“好个恶吏,竟敢无辜杀人,你可知我们公子是什么人?” 护卫头子大声道,“你杀了王家的人,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荆知州还是小声地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杀人,不是我杀的。” 可是他的声音太微弱了,在护卫们愤怒的骂声中显得若有若有。 护卫们骂得急了,见荆知州仍然在碎碎念,不由自主地冲上去对着二人一顿拳打脚踢,顿时知州大人打得人事不知,云卿姑娘被撕掉了仅剩的裹胸,赤裸裸地趴在木板上,也不知道还有几口气。 护卫们发泄了一番,回到王继勋面前一看,他们的四公子已经气绝而亡了。 “公子……”见自己保护的少爷被人杀了,护卫们知道自己绝对讨不了好,打错已经铸成,护卫们再也没有了顾忌,操起手里的家伙就要朝荆国光身上招呼过去。 马万年正要出手,却被刘慧明拉住了。 马万年一脸惊愕,刘慧明指了指楼下,“有人来了。” 马万年朝下面一看,一个中年书生正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慢着,且慢……” 说话间,两个捕快已经抢上了楼,冲进了房间里,护住了荆国光。 护卫们住了手,书生在两个捕快的扶持下,很快也来到了荆国光面前,见他虽然被揍了一顿,好歹还有一条命在,便关切地问道,“东翁,究竟出了何事?” 荆知州见到书生,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边哎哟地叫着,一边下跪道,“黄先生救我,救我呀!我没杀人,没杀人啊!人不是我杀的,真不是我杀的!” 原来是师爷啊,刘慧明仔细打量了书生几眼,见他处变不惊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大人物呢,原来仅仅是个师爷。 黄师爷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王家的几个家丁,朗声道,“此事还有蹊跷,需要仔细查访真凶才能断案。你们不妨先回去,官府自会照会王老爷此事,定当给双方一个说法。” “哼,一句‘还有蹊跷’就想搪塞过去”,家丁头子冷笑一声,“王老爷马上就到了,不需要你们去照会!” 黄师爷哼了一声,瞧了瞧楼下,己方又添了几个捕快,心中底气更足了,“你们如此藐视朝廷命官,就不怕王法吗?” 那个被绑着的大汉终于在同伴们的帮助下挣脱了束缚,一个箭步跃到了楼上,噗通一声跪在荆国光面前,“老爷,小的无能!” “罢罢罢!”荆国光没有力气理他,黄师爷摆摆手,示意他起来,他看了一眼荆国光,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有了得力助手,荆国光终于从惊慌失措中恢复过来了,他对黄师爷讲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黄师爷眉头微皱,半晌无语。 他看了一眼那个大汉,他跟随荆国光多年,深知他的为人,这一手飞刀的绝迹自己的东翁可做不出来,见大汉一脸漠然,便小声问道,“今日可有人跟着大老爷?” 护卫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同知领着推官、捕头和一众捕快来到案发现场。 同知见涉事之人竟然是知州大老爷,也犯了难,只得让人保护好现场,等王老爷来共同处理。 还没等多久,一个大腹便便地中年士绅来到院里,还没说话就大哭道,“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家丁把那人扶到楼上,找了个凳子坐下,先前的家丁齐声跪下,众口一词地禀报道,“老爷,这狗官趁四公子回家霸占了云卿小姐,事情败露了就杀了四公子!” 王老爷听罢,死死地盯着荆知州,脸上怒容满面。 荆知州连忙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解释道,“王年兄,人不是我杀的,真不是我杀的!” “哼,你这狗官,不好好为天子牧民,却与人争风吃醋,还敢杀人”,王老爷恶狠狠地道,“你以为绍公不在了,王家就可以任你欺凌了吗?” 荆知州自知理亏,脸被训得青一块白一块,始终想不到任何说辞,只得干受着。 推官适时走上前来,温言道,“王老爷,咱们还是先问一下案情吧!” “哼,案情如此明了,还有什么好问的”,王员外愤怒地道,“我要给宋军门奏明此事,绝不善了!” 推官顿时无言以对,宋军门就是现在的湖广总督宋一鹤,官声一直不错,祖上和王家有很深的交情,他一到湖广上任王家的人就去走动了,到现在早已相交莫逆了。 王员外又道,“荆国光这庸官,在夷陵两年了,不思为君分忧,解民倒悬,却日日流连声色之所,土人即将攻城,大敌当前还夜宿青楼,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不惜杀残害生员,我一定要向宋军们弹劾他!” 说完一甩袖子,带着家丁气呼呼地走了,连儿子的尸体都不管了。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知道王家的人跋扈,但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豪横。最大的配角走了,留下荆国光一个主角唱独角戏可不好完,在黄师爷对那个推官交代了几句,很快就和那大汉护卫着荆国光也走了。 刘慧明和马万年对视一眼,装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来,叹了口气道,“扫兴,咱们也走吧!” “二位公子且慢”,云筝起身拉住刘慧明,可怜巴巴地恳求道,“二位公子,就请在此安歇吧,不然妈妈要责骂的”。 云彩也一脸无辜地看着马万年,在这个年代恩客半夜离去说明她们的服务不周到,回去是要挨板子的。 马万年哈哈大笑,从怀里摸出一大锭银子揣到云彩的胸口里,“这下不会挨骂了吧。” 二女脸上的愁云顿时散去,他那一锭银子足可以包她们姐妹俩一个月了。 不料,二人出了房门就被两个捕快拦住了,一个捕头模样的人上前道,“这里发生了命案,任何人不得离开!” 刘慧明摸出自己的锦衣卫腰牌,在捕快面前晃了晃,“可以离开了吧!” 捕快一脸震惊,颤声道,“可以,可以!小的不知大人身份,冒犯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推官见状也连忙过来,问明了情况,对刘马二人躬身赔礼,“下官张达中,字仙岭,号悟境,乃是夷陵州的推官,这里发生了命案,得罪之处,还请两位大人海涵!” 刘慧明呵呵笑道,“没事,你们也是职责所在,命案发生时,本人就在隔壁,你们要是需要帮忙,可以到小北门外石砫军营里来找我。” 张达中大喜,“好,好!下官多谢两位大人!” 第91章 荆知州急病乱投医 现在才冬月二十三,李自成还在河南折腾,襄阳暂时无事,刘马谢三人决定在夷陵城驻扎在一段时间,一为了整练新军,二也为了更好地控制夷陵城。夷陵现在基本处于不设防的状态,方国安刚撤走,夷陵现在最高的军事主官叫薛胜功,不过是个守备而已,手下还是当地卫所兵,战力基本为零。 刘慧明知道明年张献忠就要打过来了,他就是从夷陵进入四川的,最后几乎杀光了所有四川人。自己作为一个四川人,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就绝对不能让张献忠进入四川,一定要避免四川人的灾难。 第二天一早,刘慧明派人盯着王家的一举一动,自己就和马万年、谢凤武二人来到演武场整编军队。 巳时,张推官来到军营,递上名刺求见。 “哈哈,来得这么快”,马万年闻言哈哈大笑,“咱们去见见吧。” 刘慧明和马万年来到大帐,张推官连忙上来行礼,“下官拜见两位上官老爷!” 他已知道了刘慧明的身份,哪还敢摆文官的架子? 刘慧明连忙扶起,知道他的来意,也不藏着掖着,原原本本地说了昨晚上的情况。 张推官听完,愁眉顿时紧锁起来,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知州大人难逃干系啊!但知州大人一介文人,如何能发射飞刀,下官怀疑凶手另有其人。” 刘慧明笑了笑,“就算另有其人又能怎样?现在主要是看如何解决这件事。” “对,对!”张推官连忙点头,“知州大人也是这个意思,特别是知州大人听说了先生天子亲军的身份之后,有意投靠先生,请先生接纳。” 刘慧明笑了笑,打趣道,“他这是急病乱投医啊,我可不想接纳一个屁股上有屎的人。” 马万年连忙打断刘慧明的话,“大哥,荆知州也是一片好意,大哥就不要推迟了吧。” 张推官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大人有所不知,这夷陵城虽然地处内陆,但控扼巴蜀,往来商户无数,大人若接纳了知州大人的投靠,每年卡税都有几万两银子,知州大人愿意奉上六成给大人。” 刘慧明仍是不答应,“据我昨晚上的观察,这荆国光好色不说,骨头还软,这样的夯货我要来何用?” 马万年又在一边好说歹说,刘慧明才装作极不情愿的样子答应了,“先看看这件事他怎么处理吧,处理得好,我倒是可以让他投到我门下。” 刘慧明和马万年一人唱红脸一人唱黑脸,张推官久在官场,早已心知肚明,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刘慧明摆摆手,“去告诉荆国光,本官这次就帮他一把,让他藏好了。以后本官还有很多事情让他去做,他要是敢背叛本官,本官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张推官连连点头答应,“下官一定把信带到。” 张达中走后,马万年问刘慧明,“大哥,这件事该如何了结?” 刘慧明笑了笑,“咱们昨天不是抓了几个土兵探子吗?” “你准备把事情推给土人”,马万年想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此计妙啊,就说是施州土司的离间计,好,好!” 刘慧明不以为然,“这还不够,薛胜功必须是内应!” “你要对薛守备动手”,马万年愕然。 刘慧明点点头,淡淡地道,“夷陵必须控制在我们手里!” 谢凤武手里拿着两个馒头,也在一边帮腔道,“对,对!这样我们的兵马才能进城,一直在城外扎营太麻烦了。” 刘慧明一愣,这小子是什么时候钻出来的,谢凤武见状,笑了笑道,“小弟饿了,进来找点儿吃的。” 刘慧明笑了笑,示意他在一边坐了,详细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马万年愕然,“难怪你刚才问夷陵薛千户的事,原来是想把夷陵控制在手啊。” 刘慧明不置口否,“我们要守住四川,首先就要控制夷陵,其次是夔州,这两个大营必须是我们的人才行。” 谢凤武想了想,挠头道,“夷陵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才设了一个大营啊?” “我也不知道!”刘慧明笑道,“或许是太平时节吧!” 知州衙门大门紧闭,门口早已人山人海,王家的人抬着棺材,领着家丁仆人,纠集起一帮地痞流氓正在大声喝骂。 “狗官荆国光草菅人命!” “狗官荆国光眠花宿柳,不问政事!” “狗官荆国光残杀生员!” 王员外和一些秀才举人们坐在对面的茶楼里,看着紧闭的知府衙门,不住冷笑,“荆国光啊荆国光,你一拔贡生能做上正五品的知州位置,已经够可以了,你以为有了吏部的人支持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嘿嘿,还是王世叔有魄力啊”,一个生员朝王员外拱手行礼,“这个斯文败类,真是无法无天了。” 又一个生员站出来道,“只不知巡按大人什么时候能到,最好能在巡按到来之前斗垮姓荆的。” “巡按还远着呢,目下盗贼蜂拥,巡按会不会来都还是另外一回事!” 王员外看着外面的情形,微笑道,“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 衙门口,一群家丁整装待发,打头的却是十几个秀才,他们仗着自己生员的身份,官差衙役根本不敢动他们。 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丁头子大声吼道,“乡亲们,随我冲进去活捉狗官。” 衙门口群情激奋,见知州大老爷如此怠慢众人,不由得大怒,纷纷响应,“对!把门撞开,活捉姓荆的狗官!”。 不知道谁抬来一根木头,众人扛着木头缓缓地往衙门走去。 秀才们喊着号子,家丁们抬着木头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州衙大门。 大门年久失修,很快就被撞得摇摇欲坠。 荆国光在里面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不住地问张达中,“老廖,老张,刘赞画和马游击怎么还不来?” 廖同知和张达中一脸无奈,张达中只好问旁边的薛千户,“薛千户,怎么回事,你的人什么时候来?” 薛千户冷笑道,“大人,下官也不知道啊。下官手下都是夷陵本地人,沾亲带故的,出了这种事,他们也不好出面啊!” “你!”荆知州勃然大怒,随后又一脸无奈,“你想要开拔银子,是吧?说罢,要多少,我马上就发。” 薛千户摆摆手,“大老爷啊,这个时候就不是钱的事了,末将无能为力啊。” 荆国光气得像一只拉磨的驴,在签押房里来回转圈。一脸转了好几圈,才停在薛胜功面前,如释重负地问道,“你帮我问问王员外,他到底想要什么?本官都答应他。” 薛千户拱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下官遵命!” 说罢大摇大摆地走了。 荆国光三人气得满脸通红,张达中气愤地道,“这帮地头蛇,欺负大人是外地人,居然如此无法无天!” 荆国光听到外面轰隆一声响,脸色一变,大声吼道,“啊,不好!他们冲进来了,刘赞画到底是怎么说的?” 张达中摇头道,“他只是说了答应帮忙,让大人藏好了。还说以后有很多事情要大人代劳,让大人不要背叛……” “等等,等等”,廖同知急忙打断,“什么让本官藏好了?啊,对了,本官知道了,他是让我们藏起来,哈哈!” “藏起来?”荆知州疑惑道,“让我们藏起来,是何意?” 家丁头子白兴国带着几个精悍的家丁已经冲进了二进,这时候就不需要生员打头阵了,他们比干什么都积极。 廖同知听到外面传来大杂声,也顾不得尊卑体统了,急道,“府君,冲击州衙可是谋逆重罪啊,咱们快藏起来,等他们一进来,白杆兵就会出现,他们就完了!咱们再出来就是了。” 荆国光恍然大悟,顿觉身体一松,在心里感叹道还是锦衣卫有手段啊,一跺脚,大声道,“哈哈,老廖、老张,走,咱们快躲起来!” 荆国光三人带着几个常随来到后衙,东拐西绕也没找到一个安全之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张达中突然指着北边的库房,大声道,“府君,府君,银库里可以藏人!” 荆国光一听大喜,“对,就藏在银库里,银库坚不可破,又大又宽敞!” 说完第一个带头往银库冲去,张达中紧随其后,廖同知年纪大了,跑不动,被落在了后面。 “哎呀,不好,他们冲进来了”,廖同知大声喊道,“快走快走,下官走不了啦!” 看着州衙大门连着门框被撞倒在地,溅起浓浓尘土,衙役逃得无影无踪,王员外哈哈大笑,对着身边薛千户说道,“晚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薛千户赔笑道,“之前让他把五码头的卡税交出来,他就是不交,现在好了吧,我们自己取。” “大家走吧”,一个生员一脸兴奋,“咱们去会一会姓荆的,问问他,他和我们一样不过是个举人怎么就能做到五品知州,咱们怎么就不行?” 众百姓进到州衙,看见好的就拿,拿不走的就砸,所过之处一片狼藉,祸害了一进又进入二进。 二进的东西更多更好,百姓们看了一眼就觉得不虚此行了,顿时就像鬼子进村,不断搜寻可用之物。 王员外领着众人来到前院,看着满目疮痍的大堂,不由得哈哈大笑。 众生员也跟着哈哈大笑,王员外扫视了一周,见家丁头子白兴国正迈着小碎步跑过来,忍不住得意地问,“荆国光那鳖孙呢?” 白兴国也是一脸兴奋,得意地答道,“暂时还没找到,只抓到了廖同知。老爷放心,他跑不了的,后门我们也留了人。” 众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飞快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道,“老爷,不好了,咱们被包围了!” 王员外脑袋嗡的一声,顿觉天旋地转。 第92章 刘慧明的禁声令很特殊 刘慧明和马万年一边坐在大帐里喝茶,一边关注着城里的局势,不时有探子及时汇报消息,二人就像是在看直播一样。 “报,一群刁民正在县衙门口集会,目测有三四百人!” “报,王员外带领着几十个生员在州衙对面茶楼蓄势待发!” …… “报,刁民搬来了一根大木,要撞门了!” …… 刘慧明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这王员外很会造势嘛,知道利用读书人制造舆论。” 他仿佛回到了前世策划促销活动时和竞争对手打擂台的场面,当时就是这样的心态。 “读书人冲击县衙在大明时有发生,是个人都想得出来,不奇怪的,”马万年呵呵笑着,又带着些许隐忧,“不过读书人很难缠啊,咱们要是惹上了,不一定是好事。”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咱们是兵,嘿嘿,跟他们讲什么道理!” 一个探子又飞马而来,“大人,刁民正在撞击州衙大门!” “好!”马万年大笑一声,笑过之后就对亲卫头子杨璟一挥手,“集结兵马,准备入城!” 在老百姓已经几乎快要忘掉了城外还有一万兵马的情况下,刘慧明和马万年点起三千步兵和全部骑兵,直扑小北门。 随着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守城百户大惊失色,哆哆嗦嗦地抽出佩刀一边向城里退一边下令立刻关闭城门。 哪里还来得及? 马万年带着骑兵看都没看他一眼,一个冲锋就已经进了城。 刘慧明领着步兵随后把城门的官兵全部缴械,留下三百人把守城门,又分出部分兵马控制剩余五个城门,再派出一营人马交给向荣,让他去包围薛府,自己随后也来到州衙。 事情出奇地顺利,随着各个城门捷报频频,惊慌的百姓也渐渐安静下来,慢慢地把头从窗户里伸出来看看情况,见白杆兵并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一些胆大的百姓索性打开大门看闹热。 刘慧明到州衙一看,马万年的骑兵已经包围了整个州衙,哨骑来回奔走,卷起的烟尘早已笼罩了整个州衙,一种极为恐怖的气氛也笼罩了整个州衙。 骑兵不便攻坚,只好把整个州衙围起来,遇到胆敢突围的就直接射杀,马万年已经射死了十几了。 刘慧明一到就让秦永成带着步兵冲进州衙,遇到有反抗立即格杀。 地痞流氓遇到正规军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秦永成汗都没出就已经控制了整个州衙。 半个时辰不到,一队队士卒就押着一群闹事的百姓络绎不绝地来到州衙门口的天井上,不多时就已经黑压压地挤满了一片。 士卒把捆绑好的百姓往中间一丢,只留下少许士卒看守,便自顾自地回到州衙继续忙碌。 闹事百姓熙熙攘攘,对着白杆兵破口大骂,刘慧明一连下了两次全场肃静的命令,但百姓完全不理会,竟然冲着刘慧明大骂起来。 刘慧明一挥手,王迎明带着亲卫迅速冲向几个骂得最凶的百姓,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地拎了出来,随手掼到地上,顿时把人跌得眼冒金星,惨嚎不已。 刘慧明冷声下令道,“每人掌嘴十下。” 士卒操起衙役的水火棍,咔嚓一声撅为两截,对着那几个百姓的下颚就砸过去,只几下就打落了全部牙齿,伴随着那几人的惨叫声,闹事的百姓终于安静下来了。 刘慧明冷冷地注视着天井里的雅雀无声的百姓,不发一言,心道这禁声令效果不错。 冉豹押着王员外和几十个生员也出来了,见了全副武装的刘慧明,王员外忍不住大声斥骂,“你们这些丘八,我等俱是府学生员,都是有功名的,可以见官不跪,你们这些丘八竟敢对我们用刑,老夫一定要去宋军们那里告你们!” 冉豹丝毫不予理会,见到刘慧明笑了笑,随手把王员外等人扔到另一边,转身就进了府衙,里面还需要他们维持秩序呢。 生员全部被反绑双手扔到了一起,挤挤挨挨地就像一盘花花绿绿的饺子,哪还有半点儿斯文可言? 白杆兵这样臊皮的行径让他们怒不可遏,但对面那几个人的下场让他们敢怒不敢言,只好用眼神表达着他们的愤怒。随着人原来越多,他们的胆子也壮了起来,没多久就之乎者也地骂起来。 刘慧明看着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生员,就像到了后世的剧组,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这些娘炮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怎么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直男本色? 王迎明大声吼道,“肃静!” 见众人不理睬,又指了指那几个满嘴血的百姓,“再敢喧哗,就是他们的下场!” 王员外哼了一声,脸上尽是不屑之色。 一个生员挣扎着站起来,厉声骂道,“你这粗鄙武夫,爷爷日你先人……” 刘慧明一挥手,一个士卒飞身直扑过去,只一招就制服了那个生员,像拎一个包裹一样把他提溜了出来,扔到地上。 刘慧名仍然沉声下令掌嘴十下,没有因为他是生员就特殊照顾。 那个士卒拿起惊堂木对着那生员的嘴唇啪啪啪地打起来,十下打完,那生员已经痛晕过去了。 其他生员见此情景,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即便如此,仍然有两个胆大的生员还在聒噪不休,王迎明二话不说,又狠狠地抽了两人的嘴巴。 场上终于安静下来了,不是安静,是死一般的寂静,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虽然称不上是好汉,但趋利避害的能力可是无出其右的。 荆知州带着一身尘土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幸亏银库里没有银子,否则他命休矣。 众人不由得仔细打量眼前的老父母来,虽然他脸上惶恐之色还没完全退去,五品官服也有点儿皱皱巴巴的,但那一脸的威严却在向人昭示他才是这一州之主,特别是他旁边站着的那个魁梧的年轻大汉,很多人认出来了,他就是刚才率领骑兵包围自己的那个人,心下不禁更加惶恐。 荆知州轻咳一声,喝道,“把凶手带上来!” 几个白杆士卒押着三个土人来到天井里,土人被折磨得不轻,呜哩哇啦地说着什么,众人一个字也没听懂。 荆知州扫视了一眼众人,大声道,“前夜落雁馆王继勋遇刺一案现已查明,人犯已经抓到!张推官,你来给乡亲们讲一下案情。” 张达中大步上前,一脸威严地道,“据查,施州土司覃福、覃青宵兄弟作乱已有月余,正谋划攻我夷陵城,然而我夷陵有长江阻隔,且城池高大,轻易不可攻破。覃福几人合谋之下,即派细作入内挑起城内矛盾,让城里自乱,并勾结城内细作里准备应外合打开城门。” 众百姓一片哗然,“原来如此,好险好险啊!” “现已查明,凶手覃松三日前潜入夷陵城,打听到落雁馆之事,提前设伏,以飞镖射杀了王四公子并嫁祸老父母大人。”张达中手里拿着那把直插王继勋脖颈的匕首,指着地上的一个土人,大声道,“凶手就是他这把匕首上有他的名字!” 荆国光一挥手,两个白杆士卒架起那个土人走到一边,荆知州厉声道,“贼子!你肆意杀人,妄图陷害朝廷命官,本当凌迟处死,奈何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判你斩立决!” 那个土人一边被拖着倒退一边屋里哇啦地大声叫骂,张达中一挥手,两个士卒押着他来到一边,等候行刑。 张达中接着说道,“这两人是覃福贼子派往夷陵联络的线人,现已招供,夷陵城里的内应就是夷陵大帐薛胜功千户,刚才在抓捕时因拒捕已被诛。” 马万年身后一个士卒提着一颗人头,放到知州和百姓面前。 众百姓一看之下,发现果然是薛千户,也不管肃静不肃静了,纷纷议论起来。 广场上又传来了荆国光公鸭叫一样的训斥声,“大敌当前,尔等却受歹人蛊惑,冲击州衙,乃是谋逆大罪,本官这次绝不轻饶!” 荆知州大声训斥众人,看到眼前的百姓一个个鼻青脸肿,又看了一眼薛胜功的人头,随即看到停放在门廊里的廖同知的尸体,不禁放声大哭起来,“廖同知啊,你被奸人所害,老夫痛哉惜哉!” 马万年上前行了一礼,朗声道,“下官乃是大明的臣子,保卫大明社稷乃是下官的职责所在!廖同知公忠体国,临危不屈,是人臣楷模!” 荆知州还了一礼,又问张达中,“冲击州衙,杀害我同知,按律何罪?” 张达中大声道,“按《大明律》,冲击州衙,当死,家眷充军!” 百姓又是一片哗然,张达中大吼一声“肃静!” 老百姓这下学乖了,再也没人敢不听指令了。 张达中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然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一次只诛首恶,余者杖三十,罚去修城墙。首恶者,薛胜功也,现已伏诛。” 荆国光点点头,“那就抄家吧!” 张达中话锋一转,厉声道,“然生员王三省不明事理,挟尸要挟官府,是为从犯,其罪不可赦。” 王员外听到张达中念到自己的名字,不禁又气又怒,大声道,“你……” 荆知州整了整衣冠,字正腔圆地训斥道,“王员外,你是本地知名乡绅,祖上又曾是天官,却如此不明事理,居然挟尸要挟官府。本官屡次劝解于你,案情有蹊跷,给本官几天时间,本官一定查明真相,奈何你置若罔闻,不断威胁本官,还妄想本官把五码头的卡税让与你,否则你必不与我善罢甘休,现在事实证明本官是清白的,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员外急火攻心,一句话也说不完全,只一个劲儿地“你……你……好……好!” 随即普通一声栽倒在地,他实在想不到荆国光竟然这不要脸不要皮,甚至连潜规则都不遵守了,五码头卡税一事岂能拿到光天化日之下来说?朝廷的体面还要不要了?自己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荆知州可不管这么多,他现在只是个提线木偶,可不敢胡言乱语,见自己的话已经深入到了王三省的骨髓,忍不住大喝一声,“把人犯王三省押起来,上报朝廷从重处罚!其他人等就地阵法!” “得令!”几个士卒迅速把王三省押出来,捆了个结实。 第93章 荆国光终于打了一个翻身仗 王员外被当场拿下,其他从犯被就地斩首,把在场的人吓得瑟瑟发抖,再无一人敢藐视荆国光的权威,老荆终于打了一个翻身仗。 就在此时,一个中年老农大声喊冤,“府君大老爷,冤枉啊!” 不等荆国光开口,张达中就厉声道,“你有何冤情?速速说来,今日知州大老爷亲自公审!” 那老农挣脱掉身上的绑缚,来到荆知州面前一丈远的地方跪下,大哭道,“青天大老爷,小人胡三,家里本有几十亩薄田,前年遭了献贼,小人躲了,去年才回到夷陵,小人来到田里里一看,发现小人的田地已经变成这王员外家的了,小人屡次交涉无果,还被王家的家丁打了一顿,请大老爷为小人做主!” 荆国光一听心中大喜,如果说他勾结土人,挖朝廷的墙角还是未遂案件的话,那这一条侵吞百姓田产,以势压人可就是板上钉钉了。见张达中有所犹豫,就主动开口道,“胡三,你可有田契?” 胡三急切地道,“有,有!” 说罢从怀里摸出田契来呈给张达中,“这是小人的田契,四十亩,有官府大印!” 荆知州大喜,转身对正要被押走的王三省厉声骂道,“好你个王三省,居然强占民田!” 王三省支支吾吾,“你……你……我,我……” 荆知州还没说话,一个人又站出来大声喊冤,“青天大老爷,小人有冤情,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张达中大声道,“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小人柳林,家住杨柳胡同”,那人哭道,“小人开一饼摊,因小人有一手好厨艺,饼摊生意红火,却被这王员外家的二公子看上了,强迫小人把手艺卖给他,只给了一钱银子,还不许小人继续在夷陵城里立足,小人现在无以为生,才来冲击州衙,请大老爷为小人做主!” 张达中已经出离了愤怒,仰天骂道,“好个恶绅,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这样的恶绅,老天何其不公也!” 又一个人出来状告王员外,说王员外家的四公子看他女儿长得漂亮,要强抢作妾,自己不同意就被打了一顿,说罢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捞起裤脚,大哭道,“大老爷,您看看小人这腿,都是王继勋那贼子使人打的!” 王三省面红耳赤,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流下来,心知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自己一倒台以前做的恶事全都被都出来了,这一次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荆知州怒极,大声吼道,“这王家还有什么罪行,都一一说来,本官今天要为你们做主!” 又有几个人站出来指控王家,大部分都是强占民田、强抢商铺、调戏妇女等罪名,而且每人都有理有据,王三省根本无从抵赖。 荆知州气得脸色铁青,一个州府书吏站出来禀报,“大老爷,十二年夷陵遭了兵灾,这王家哄抬粮价,百姓无法,只得拿地契换银子买粮,王家又趁势把地价压得极低,巧取豪夺了六千多亩田地,导致夷陵城平白无故多出几万饥民。” 荆知州气得脸色铁青,“好你个王三省,你一边开设粥场赚取名声,一面却巧取豪夺,侵吞民脂民膏!” 一个白杆士卒来报,“知州大老爷,经在下查明,这几日王员外府里不断派人联系叛贼薛胜功,薛胜功也经常派人联系王员外,标下认为王员外也有通匪的嫌疑。” 荆知州和张推官不由得脸色一变,通匪可是谋逆的重罪,王三省死定了。 荆知州怒道,“来人,把这不仁不义不忠之人打入大牢!马游击,本府令你带兵即刻查抄王家和薛家!” “是,大人!”马万年一拱手,大声领命,“末将谨遵府尊大人之令”。 荆知州又道,“另外,本官要调你的兵马入城负责夷陵防守,不知马游击可愿意?” 马万年朗声道,“下官遵命!” 说罢,领着一部兵马迅速离场而去! 随着一声声棍棒接触皮肉的声音传来,惨叫声也迅速传来,天井里已经成了人间炼狱,四百多闹事的百姓每人挨了三十军棍,很快被扔了出去。 只剩下了四十多个生员还未领刑,衙役举着手里的水火棍不知该怎么办。这些人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可是不能打屁股的。 一个生员声厉内荏地道,“老,老父母,我等俱是有功名之人,大老爷不得对我等用刑!” 荆知州也犯了难,他今天已经赚足了面子,对这些生员也没有了动粗的勇气。 他看了看旁边的刘慧明,刘慧明哼了一声,小声道,“革除他们的功名,就可以用刑了!” 荆知州迟疑了一下,见刘慧明根本不为所动,只好色厉内荏地下令,“请州学康学正来议事!” 不一会儿,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夫子佝偻着腰来到州衙大堂,见到荆国光郑重地行了一礼,“下官夷陵州学正康孟见过知州大人!” 因为有白杆兵做后盾,虽然州衙大堂残破不堪,但荆知州今天底气十足,见着康学正就是一顿噼里啪啦地怒骂,“康学正,这些都是你教出来的学生吗?居然敢冲击州衙,杀我朝廷命官,《大诰》可曾让他们读过?” 《大诰》是太祖皇帝制定的,里面收录了各种案件,距今已经两百多年了,早就没人读了。荆国光突然搬出来,是因为里面有一章专门谈及生员冲衙之事,对他极为有利,要不是黄师爷提醒他,他也早就忘了。 康学正石化了,白杆兵装扮的衙役一起杵了一下水火棍,发出梆梆的声音,瞬间让他灵魂归窍。 康学正心里一颤,心想这昏官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他只不过是个拔贡生,和自己一样都是举人,来到夷陵快两年了就像一只鹌鹑从来没见到他硬气过一次,因此他虽然表面上跟他客客气气,心里从未有过一丝尊重,没想到他今天去如此霸气侧漏。 康学正被镇住了,面带愧色道,“大老爷恕罪,下官管教无方,下官知罪!” 荆知州心里真是爽歪了,连素来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学正大人都被自己的官威压下去了,今日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这些人去年的岁考如何?” 康学正连忙答道,“下官不敢徇私,经下官查阅他们交来的制艺,全部可列为一等和二等。” 大明的读书人有了生员功名之后,每年都有粮米可领,但也必须交两篇八股文用以证明他们并没有拉下学业。这对于那些有了功名就不想更进一步的人来说可就要了亲命了,因此找枪手代笔成了再普遍不过的事了。 荆知州冷笑道,“统统不作数,本官可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请人代写的,现在都要重新考过。” 康学正连忙点头称是,生员们顿时哀鸿遍野,有几个大声嚷嚷道,“现在还没到岁考时机,大人不可乱了规矩。” “本官说了要进行今年的岁考吗?”荆知州看着他们,冷冷地道,“本官说的是重考去年的,那些被评为二等以下的,统统革除功名!” “是,是,下官遵命”,康学正连连点头应命。 荆知州下令道,“那就出题吧!” “在这里考?”康学正疑惑地道,“现在?” 众生员也是一阵议论纷纷。 “对,就是现在!”荆知州的语气不容置疑,“本官要亲自监考!” 康学正无奈,只得同意了。 荆知州命人搬来桌椅,又让人弄来纸笔,康学正大声道,“题目,虽曰为学,限一个时辰内交卷!” 这道题就是小学生级别的,只要做过八股文的人都做过,但即便如此简单,还是让这些生员们大为惶恐,想到这一篇制艺将会影响自己的命运,已经很久没有制过艺的生员早就忘了怎么写八股文了,很多人更是连题都破不了。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四十多个生员只有几个人完成了制艺,大部分人都没破题。 康孟看着生员的制艺不住摇头,最后只选出三篇文章勉强评为一等。 荆知州冷哼一声,冷冷地看着康学正。 康学正面露愧色,指着手里的三篇文章道,“报府君大人,只有这三篇可以评为一等,另有四篇可列二等,剩余三十八人应全部革除功名!” 荆知州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刘慧明不为所动的脸色,只得厉声道,“来人,摘去他们的方巾澜衫,革除功名!” 生员们早已面无人色,有的状若疯魔,有的大声哭喊,请求知州大人和学正大宗师饶了自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敢冲击州衙了。 荆国光不动如山,对这些生员们的请求视若不见,充耳不闻。 康学正本想为生员们求情,但看到荆知州那一张果决中又夹杂着些许无奈的脸,只好放弃了。 他见他不时拿余光瞟着刘慧明,终于明白了旁边这个一脸漠然地喝着茶的年轻人才是其中关键。 刘慧明一直坐着喝茶,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康学正一眼,康学正也不好公然求情,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生员们被剥掉方巾澜衫,变成了一介白丁。 荆知州厉声道,“尔等今日冲击州衙,按律当斩,但本官之前已说过,今日暂且饶尔等一命,且下去领三十杖责吧。” 这些生员闻言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目瞪口呆地被拖了下去,想不到啊想不到,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打我们三十板子?当初为何不让他打? 他们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先前那个强烈抗议打板子的家伙,就是他让自己丢了功名的,我去,跟他拼了! 看着蠢蠢欲动的新进白丁们,康学正眉眼一番,一股强大的气流扫射而来,众人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乖乖地出去领杖责。 荆知州又训诫康学正道,“你身为一府学正,治下学子学业如此低劣,你居然不能严查,实为失职,望你引以为戒,以后定要勤于训导,严谨笃学,不要再让本官说第二次了。” 康学正脸上臊得通红,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下官知罪,下官知罪!知州大人的教诲,下官定当牢记于心。” 第94章 荆国光:我终于上了贼船 “学正大人是不是经费不足啊,知州大人可以拨点款支持一下嘛”,已经不是生员的生员领了板子纷纷作鸟兽散,大堂里就剩他们三个人了,刘慧明突然开口道,“我看康老夫子为人正直,治学也还算严谨,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才导致如此局面?” 刘慧明对这个学正大人还是很有好感的,虽然他手下学子水平不怎么样,但更多的原因在于大环境不好,学正大人本人还算是个正人君子,通过刚才的考核就能看出他的人品。虽然他的题出得不难,但阅卷的时候极为认真,哪里语法不当,哪里用典错误,哪里衔接得不好,该避讳的地方没有避讳,他都一一标注出来,让刘慧明颇受感动。 康学正和荆知州都愣住了,荆知州心里那个尴尬啊,自己的银库里都可以藏人了,哪里有银子啊? 康学正没想到刘慧明主动开口,说的还是他最为关心的事情,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刘慧明,才问荆知州道,“知州大人,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荆知州连忙介绍,“这是石砫总兵官帐下赞画将军刘先生,字德华,这次侦破土人间谍案的就是刘赞画。” 康学正一拱手,“康某见过刘赞画!” 他不知道刘慧明官阶几品,就没有提自己的官职,只以平辈人见礼。 刘慧明拱手还礼道,“在下刘慧明见过康老夫子,现为石砫总兵官旗下赞画,康老夫子人品高洁,在下佩服!” “康某不敢当,康某实在惭愧得紧”,康学正谦虚道,“康某为一府学正,治下学子不学无术,真是康某的失职,康某有违圣人之言,愧对君上啊!” 说到最后这老夫子居然眼含泪花,显然是自责到了极致。 刘慧明双手扶住康学正,安慰道,“康老夫子也无需自责,现在世风日下,瞧那一群花花绿绿不男不女的所谓生员,哪还有一点儿莘莘学子的气质?这不怪夫子一人,实在是大环境如此,非一人可以扭转。如今既然知州大人有心整顿学政,我等应该好好辅佐才是啊。” “是,是!”康学正频频颔首。 刘慧明道,“这样吧,在下军中还有些军资,就拿出一千两来银子来资助学正大人,让学正大人重振夷陵的教育事业,再苦不能苦学生,再穷不能穷教育嘛。” 康学正大喜,兴奋得眼泪又流出来了,对刘慧明重重地行了一礼,“康某感激不尽!康某谢过刘赞画……” 他之前的行礼颇有些敷衍的成分,但这一礼却行得极为庄重,特别是那句“再穷不能穷教育”让他感动得热泪盈眶。 刘慧明不得不再次起身还礼,唉,这个时代礼节太多了,实在不厌其烦。 荆知州也很高兴,看来自己这次终于跟对了人,也不由得拍起了刘慧明的马屁。 刘慧明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他的马屁,末了才谦虚地道,“在下刚才不是说了嘛,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康学正喃喃地念着这句话,对刘慧明长身一躬,“康某幸得遇见德华小友,请受康某一拜!” 刘慧明无语,只得叒次起身还礼,顺带着把他扶起来,“康老夫子言重了,眼下大明时局艰难,还需要我等共同努力啊!” 这老爷子不到半个小时就弯了好几次腰,不知道他的腰杆上是不是装了弹簧,刘慧明闻言勉励了几句,又看了荆知州一眼,荆知州连忙点头附和,“刘先生说的是!” 康学正走后,荆知州兴奋得都要手舞足蹈了,但一想到自己好歹也是一州的父母官,可不能失了官体,才换做一声长长的吁气,感叹道,“老夫到任夷陵知州已近两年,今日总算出了一口气,刘先生,请受荆某一拜!” 说完一躬到底行了一个大礼,口里念念有词道,“荆某到夷陵上任以来,屡次受到当地士绅的刁难,生员动不动就冲击衙门要挟下官,荆某却无能无力,上任以来一事无成,今日幸得大人相助,荆某终于可以一展胸中所学矣。” 说完竟然放声大哭起来,“荆某何幸之有,得遇先生!荆某愿众生追随先生左右,请先生接纳!” 说到最后竟然飙出了一口山西话。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气息,荆国光虽然猥琐,但好歹也是读书人,基本的风骨还是有的。他的官职放到后世相当于县级市市高官,再差也是个正处,但他除了管辖夷陵州城以外,还管理着周围五个县,那就和后世的地级市差不多了,正厅级是跑不掉的,而且他还没有市长分权,是真正的一把手。而这个正厅级的一把手竟然被一群土豪逼得差点没命,如今奇迹般地翻了盘,如何能不兴奋得无以言表? 刘慧明面上带着笑容,很从容地受了他的大礼,之后才笑呵呵地把他扶起来,“知州大人何须多礼!” 荆知州急忙打断道,“先生以后呼荆某表字辉瑞即可” “好,辉瑞,你起来吧,咱们好好说说话”,刘慧明笑道,“辉瑞啊,可知你所在的夷陵州的重要性?” 荆国光沉思了一会儿,小声道,“荆某只知夷陵乃是控扼巴蜀的要道,其他的请先生的明示。” “辉瑞慧眼如炬啊,我要说的也正是这一点”,刘慧明拿起毛笔,简单地画了一幅中国地图,“你看看大明现在的局势,北边的建虏已经摆平了草原,对大明的北部边境形成了包围的态势,中原一片糜烂,西北早已民不聊生,唯有江南和四川还可以指望,然而献贼盘踞在黄麻一带,被黄得功刘良佐等人打得节节败退,如今正向西而来。闯贼正在攻打汝宁府,只要扫平了中原,极有可能下湖广,据说献贼和闯贼不和,要是你是献贼,该何去何从?” 刘慧明眨眼间就画出了中国地图,早已让他惊为天人,这是真正的胸怀天下的人物啊。 荆知州盯着地图看了很久,最后才迟疑地问道,“难道献贼想入川?” 刘慧明不置可否,指着地图道,“献贼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南下江西湖南,要么西进四川。如果我是献贼的话,我会选择四川,只要经营好四川,退可以割据一方,进可以逐鹿中原。反过来说,只要我们守住了四川湖广一线,就算整个北方都丢了,朝廷仍然可以偏安一隅。” 刘慧明又把之前的谎言说了一遍,荆国光听得目瞪口呆,原来眼前这人不是普通的锦衣卫啊,他竟然在执行一个如此宏大的计划,自己竟然有幸能参与其中,以后定然前途无量。 见他又要行礼表忠心,刘慧明忙制止了,叮嘱道,“此事不可为外人道也。” 荆国光茫然地点头应诺,他看了看地图上夷陵的所在,又看了一眼刘慧明,还是把刚才没有机会表白的话说了出来,“荆某知大人心意矣,荆某一定尽力辅佐大人,守好夷陵,不让贼子进入四川。” 说完竟然双膝跪地,先冲北边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又对着刘慧明磕了三个响头,算是正式拜入他的门下了。 刘慧明等他做完所有的程序,才饶有兴致地问道,“辉瑞啊,你准备怎么守?” 荆知州愣住了,想了一会儿没有丝毫头绪,只好实话实说道,“下官不懂军事,还请大人教我。” “人贵有自知之明,辉瑞是个明白人啊”,刘慧明哈哈一笑,然后又严肃地道,“要想守住夷陵,首先要争取民心,不然贼子一来,百姓就会箪食壶浆而迎,咱们还怎么守?” 荆知州连连点头,“是,是!” 刘慧明厉声道,“你看看现在的夷陵城,饥民满地,流民满城,百姓流离失所,大户花天酒地,官府毫无作为,到时候流贼一来,你觉得老百姓会支持朝廷吗?” 荆知州听得大汗淋漓,痛惜道,“下官知错,下官知错!” 刘慧明摆摆手,“这不能全怪你,你的难处我是知道的。” 荆知州心里感激不尽。 刘慧明又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在夷陵城留下三千兵马辅助你,先把无主的土地分给流民百姓,安置好这些流民,咱们就成功一大半了。然后清理掉城中的大户,把土地从他们手里拿出来重新分给百姓,重新厘定税率,如此夷陵方可得安宁!” 荆知州听得脖子一阵发凉,迟疑道,“老大人,夷陵这些大户个个与朝中大员纠缠不清,咱们动不得啊。” 刘慧明摆摆手,不以为然地道,“不要紧,你只要找到他们的罪名,把案子做实,把查抄的财物交给给皇上一半就可以了,说不定陛下还要升你的官呢”,见他脸上又现茫然之色,又补了一句,“陛下现在缺的就是钱啊,更缺能给他搞来钱的人!” 荆知州将信将疑,“如此真的使得?” 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有我呢,就算朝廷要追究你,我也可以保你无事。” 荆知州连忙点头道谢,心里还是惴惴不安,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跟自己的恩主李大人交待。他是李建泰的人,李建泰现在位居吏部侍郎,离入阁只有一步之遥了,他们同为山西老乡,平时多有来往,不然他也不会凭一个举人做上一州州牧。 刘慧明才不管他那么多的弯弯绕呢,指了指大堂里破烂的窗户,笑道,“现在你已经得罪了夷陵的大户了,王三省的家被抄了,薛千户脑袋已经搬家了,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在这一条道上走到底了,任何退缩都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 荆知州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只好点头同意了。 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先把城门和州衙都换成我们的人,至少可以保证城池不失,你的生命安全也有了保证,现在已经是乱世了,咱们要么使用非常手段往上爬,要么回家种地去,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是不可能在这个社会立足的。” 荆知州唯唯诺诺地说,“下官明白了,下官明白了。” “但愿你真的明白了吧!”刘慧明不置可否,“你赶紧征召民夫修筑城墙吧,万一土兵打来了,夷陵这城墙就像块豆腐一样,怎么能防得住!” 第95章 给荆国光补补钙 “哈哈,两位大哥,你猜咱们这次收获如何?” 第二天下午,谢凤武从紫阳抄完家回到军营,一见到刘慧明就自卖自夸道,“光银子就有十多万辆,其他金银玉器无数,总共加起来至少有二十万两,更重要的是粮食啊,差不多有三万石,这些大地主真是富有啊!” 马万年恨恨地道,“他们都这样富了,还在盘剥百姓,不断敛财,真是该死!” 刘慧明问马万年,“薛胜功家呢?” “他家也不赖”,马万年笑道,“你想啊,他一个千户,手底下有一千多军户,说是他的士卒,还不如说是他家的长工,所有士卒该有的土地全都被他和几个百户瓜分了,能不富吗?” 薛胜功的家是他去抄的,自然一清二楚,见刘慧明不相信,才从桌案下拿出一张清单,刘慧明接过来一看,我地乖乖,总共八万多两啊,狗日的,喝兵血都要喝吐了吧? 让谢凤武和杨璟继续负责新军的训练工作,自己和马万年来到州衙,荆知州一早就派人来相邀,他在衙门里准备好了酒宴,请两位大人务必赏光。 虽然经历了一场大风波,但夷陵城昨夜出奇的平静,原因无他,白杆兵已经接管了城防,有了白天的流血事件,百姓哪还敢出来炸刺? 经过一夜的是靠,荆知州终于放下心来,看见刘慧明和马万年二人显得格外亲近,一口一个大人叫得比祖宗都恭敬。 刘慧明哈哈大笑,“恭喜荆知州,王薛两家共抄得金银二十万两,你给陛下送十万两去你就简在帝心了。记住哈,是陛下,不是朝廷,钱要入了内帑陛下才会拿你当自己人。” 荆知州大喜,“辉瑞谢过两位大人!” 马万年道,“还有五万石粮食,这个就不给你了,我一万多大军每天人吃马嚼耗费不菲啊。” 荆知州连忙点头称是,“是,是!多谢两位大人,昨日说给学正一千两银子办学,就从这些抄没所得里出了,不敢劳烦两位大人动用军资。” 刘慧明摆摆手,“今天不是来说这个事的,今天是来商量怎么处置王薛两家的土地的,咱们尽快结案,让他们的亲戚故旧没有时间反应。他们强占的土地该退的退,该还的还,剩下的留给白杆兵吧,以后打仗可以用来封赏有功之士,抚恤伤残士卒!” 荆知州连连点头,忙招呼二人入席,边吃边说。大明现在的风气就是如此,谈事要在酒宴上才能进行得下去,说话要有酒宴来润滑才行,刘慧明在忠州时最多的一天喝了五顿酒,几乎从早上八九点喝到晚上八九点。 酒过三巡,终于谈到了土地分配上面,刘慧明让他留下一万亩地给自己,其他的全部分给失地的农民和流民,荆知州连忙点头答应。 张达中来后,四人重点商议了土地和财产安置的事情,张达中对刘慧明的安排从心里表示赞同,听完刘慧明说的方案之后,一躬身,双手奉上手里的酒杯,真诚地道,“先生是真心地心忧百姓,下官从心里佩服,请受下官一拜!” 刘慧明伸手接过他手里酒杯一饮而尽,又扶起张达中,给他斟了一杯酒,对另外两人道,“以后诸君共勉!” 四人喝了一杯,张达中的话就开始多起来了,刘慧明默默地听着,发现这人可比荆国光硬气多了,至少不像他那样猥琐。虽然同样表达了投靠的意思,但语气却比显得无比从容。 刘慧明欣然接受了他的投靠,他现在急需扩充自己的队伍,时间紧任务重,也顾不得忠奸贤愚了,先把框架搭起来再说。 “另外还有一些事情,咱们趁着这次大胜,一起做了。”四人喝了一阵,刘慧明又把话题扯到了工作上,他最擅长这样的谈话方式了,因为前世和经销商谈事就是这个套路。 见荆知州和张推官不明白,刘慧明接着道,“你们不是说政令出不了州衙吗?现在咱们趁这个机会把州衙里的衙役、胥吏重新整顿一下,最好是全部换了,重新招聘,按你们的意愿招聘,保证以后你们令行畅通。” 刘慧明前世看了很多穿越小说,对他们剿匪练兵、打土豪分田地、清理胥吏的模式很清楚,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自然要原封不动地施行一番。 荆知州刚平静的心灵又泛起了波澜,只是支支吾吾地不作声,既不表示支持也不表示反对,张达中却是心里一喜,大声道,“先生真是雷厉风行,这些小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张某早就想把他们一锅端了,现在有马游击的兵马作保,下官正可以大展手脚,毕其功于一役,哈哈,明天就贴出告示!” 刘慧明摇头否决了,“推官大人快人快语,真不愧是一州刑狱之长啊。但现在还真不是时候,土人马上就打过来了,咱们首先要维持稳定,等打败了土人再整顿衙门不迟” 荆知州不断点头,“对,对!先打败土人再说。” 张达中也点头道,“下官心急了,多谢先生和知州大人提醒!” 久不说话的马万年道,“府君大人、张推官,斩草要除根,打蛇要打七寸,这些小吏欺上瞒下、贪赃枉法,朝廷很多好的政策在他们那里就变了味儿,这一次一定要赶尽杀绝,不然那就要反受其害!” 张推官点头道,“确实,这次张某要让他们把以前所犯的事全部查出来,让他们无所遁形,还夷陵百姓一个太平天下!” 荆知州有点儿担心地道,“如此,会不会太过了?到时候就算朝廷不追究,那些言官御史也不会放过我等!” 张推官哈哈大笑,猛地把杯中酒喝干,仰天长啸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笑到最后,笑声中已经充满了悲凉! 刘慧明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还是老规矩,抄出来的财产给陛下一半,自己留一半,必可可顺利过关!” 荆知州默然,张推官颇觉无奈地道,“想我张某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居然要靠给陛下行贿来保命!” 刘慧明和马万年也顿觉无奈,“没办法,世风如此,你我不仅要忠君爱民,要上不负君王所托,下不负黎民百姓,还要学会保护自己啊,只有自己活着,要坐在这个官位上,才能实现心中的理想!” 事情谈完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荆知州把三人送出二进的门口,又把刘慧明请到一边,小声地征求意见道,“荆某能掌管一府,多亏了李大人从中斡旋,荆某想跟李大人知会一声。” 刘慧明点点头,道,“你继续和李大人保持联系,该送钱送钱,该跑腿跑腿,不用考虑我的感受,但是有些事该说就说,不该说就别说。” 荆国光心中大喜,忙点头称是。 刘慧明看了他一眼,这货确实是个软骨头,但张达中确实个铁骨铮铮的硬汉,想到这里便训斥道,“人可以依靠人,但不能依赖人。你这人骨头软,要适当地补补钙才行。” 荆国光面色通红,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补钙,但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既然大人说自己骨头软,那就软吧,软点儿不打紧,你看那些骨头硬的家伙,卢象升骨头硬吧?现在呢?连个封赏都没有!袁督师骨头硬吧,结果被凌迟了,自己骨头软点没什么打紧的,软点活得久。 刘慧明又叮嘱道,“但是给陛下本人的一定不要打折扣,你们知道的,现在陛下最缺钱了。” 张达中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陛下已经穷成了这样! 第96章 荆国光的高光时刻 为了给荆国光补钙,刘慧明四人又来到校场,一到校场就召集大帐的全体官兵集合,荆国光见白杆兵行动迅速,张弛有度,一声哨响很快就集结成严整的队列,而且全程悄无声息,不禁大为佩服。再看一眼缩在一个角落的卫所兵,他们和白杆兵比就像是一群叫花子,老大都被人干掉了还无动于衷,这样的军队还能指望得上吗? 刘慧明简单地布置了几个训练科目,各营官兵知道他的意图,故意炫耀了一番,把个荆国光羡慕得都要流口水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抱了一条多粗的大腿。 来到卫所兵的角落,集合哨吹了三次也没能整好队,荆国光无奈,只好将就。 刘慧明特地给荆知州准备了一个演讲稿,荆知州拿出演讲稿,对着众士卒大声道,“大明的将士们,本官知道你们这两天受惊了,本官来看看你们了。” 站得七歪八扭的士卒心里终于感到了一丝温暖,他们原以为自己也会跟着遭殃,没想到知州大人竟然这么爱护自己。 寥寥几声喝彩声之后,荆知州接着道,“夷陵卫千户薛胜功通匪叛国,欲以夷陵城池投靠贼人,幸好被本官事先查知,昨日已将他的人头斩了下来。本官知道你们是无罪的,本官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们,本官人仍然相信你们!” 士卒们终于大呼起来,“多谢老父母!请老父母为我等做主啊!” 一番话下去不禁士卒感动不已,连荆国光自己都差点被感动了。这种在万人面前侃侃而谈,就凭胡吹大气就能让士卒归心的感觉真特么好,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待众人安静下来,才接着说,“薛胜功平时克扣你们的军饷,虐待你们,打骂你们,强占你们的田产,把你们变成了他的家奴,他罪该万死,死有余辜。如今贼子来袭,他不但不思保卫城池,还想着投敌资敌,这种十恶不赦的人,本官真是羞与为伍,还有他手下那些百户为虎作伥,现在已经被本官拿下了。” 众人又爆发了一阵欢呼,荆国光顿了顿,接着训话道,“今天,本官就是来告诉你们,叛贼薛胜功以前强占你们的田产本官今天就做主全数退还给你们,他克扣的军饷也全部发给你们……。” 话还没说完众将士哗地一声欢呼起来,“谢谢青天大老爷!” 荆知州摆摆手,厉声道,“但是丑话要说在前头,你们祖祖辈辈都是军户,军户是要打仗的,你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儿大明官军的样子?你们以前疏于训练情有可原,现在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从明天起,你们都得接受白杆兵的考核,以后都按照白杆兵的练兵之法训练,要为自己的前程着想。” 众将士听到荆国光给他们提出了要求,不仅没有怨言,反而感激涕零,不住地赞叹“真是我们的好父母啊!” 刘慧明都看蒙了,原以为这些人会大声叫屈呢,没想到他们这么配合,看来大明的威信还是有的,荆国光那句“你们祖祖辈辈都是军户,军户是要打仗”在他看来没什么,但在军户的耳朵里就是圣旨,虽然已经穷困潦倒,但他们仍然没哟忘记自己军户的身份。 话讲完了,荆知州指了指旁边的张推官,大声道,“有冤案的请到推官衙门伸冤,张推官就在校场为你们伸冤。” 说完又指了指杨璟,“这一位是白杆兵专门负责训练新兵的教官,你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之后就到杨将军那里报到,今后可不能像之前那样惫懒了。” 张推官的桌椅前很快就聚集了一堆人,士卒们声泪俱下地控诉他们的悲惨遭遇,当一听说张推官掷地有声的承诺之后立马就喜笑颜开。 等张推官忙完,校场上已经一片欢声笑语了,他们从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直到杨璟黑着脸吹响了集结号才三三两两地聚在他的周围。 军户们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杨璟的第一个科目十里越野就差点儿要了他们的老命,很多人直接晕倒在校场,剩下的几个侥幸达标的人也是直挺挺地躺在泥地上,嘴里呼着白气,就像这样躺到天荒地老。 但他们的梦想很快就破灭了,躺下还没有一分钟就被杨璟的鞭子抽起来了,“什么,跑了这么久的路还要慢走一圈?这不是要了人的老命吗?” 看着一群哭爹喊娘的夯货,荆国光不时向刘慧明投来求助的神色,但刘慧明根本不予理会,捱了半个时辰就撇下了他直接回到了大营。 由于大敌当前,刘慧明和荆知州并没有扩大打击面,只处理王家和薛家,就这样也已经在夷陵城里掀起惊涛骇浪。 刘慧明和马万年把夷陵官仓借来囤积粮食,又把军队全部调进城里,每天都在校场集合训练,城里的百姓看到白杆兵军容严整、军纪严明,渐渐地从先前的恐惧中平静下来。 马万年让秦永成负责夷陵的城防,又特意交代了不许扰民,不许吃拿卡要,秦永成满口答应,白杆兵的第一条军规是服从命令,第二条就就是不得扰民。 这几天百姓在进出城门的时候,发现再也没有兵丁刁难,也不再收任何税费,很快就感念起荆知州和白杆兵的好处来,几天时间,王家和薛家就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虽然咱们现在有五万石粮食在手,按照每个士卒每日两斤的口粮,一万士卒每天要消耗两百石粮食,这点粮食还不够两个月吃的”,刘慧明对马万年说道,“咱们还需要继续筹集粮食啊。” 马万年对刘慧明的意见一向十分赞成,“对,对!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可是咱们去哪儿筹集粮食呢?” 刘慧明嘿嘿一笑,“你忘了三大粮商了,咱们还没动他们呢!” “啊,对哦,我都忘了”,马万年猛然醒悟,“咱们趁热打铁,现在就去!” 刘慧明和马万年来到知州衙门,荆知州正在给朝廷写奏章,听说刘马二人来了,马上停下笔招呼刘慧明和马万年,“下官正要和二位大人商议奏章的事情,两位大人就来了。” 刘慧明一摆手,“没事,你该怎么写就怎么写,但是不要写我主导了此事,要突出你这个知州在这次事件中的作用。” 荆知州深谙官场之道,对刘慧明的意思自然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他用了半个时辰就写好了奏章,递给刘慧明和马万年看,刘慧明摆摆手,“你还是念吧,我和马兄弟都不是喜欢读书之人。” 荆知州闻言便抑扬顿挫地念起来,刘慧明听到荆知州果然只提了一下白杆兵,其他的好像与自己无关一样,心里对这老油条不禁刮目相看。 刘慧明说了还要继续筹粮的事情,让荆知州配合行动,荆知州胆小的毛病又患了,“两位大人,这三大粮商可不比王家和薛家,咱们要小心应对啊!” 刘慧明摆摆手,不耐烦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你按我们的计划行事就行了。” 荆知州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交待了事情,刘慧明和马万年一挥手,“咱们先去拜访闻铁庵先生。” 第97章 老黄牛文安之 在路上,马万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去拜见文安之那个酸儒啊,他一个归隐多年的文官,对我们有什么用?” 刘慧明道,“我以前听说此人为人还不错,比较正直,也很有能力,咱们这次去混个脸熟,以后等我们兄弟混出来了,把他拉到我们阵营里来。还有,我们会在夷陵囤粮驻军,有他支持我们,我心里放心些。荆国光只不过是个过客,文安之则是地头蛇,我们强龙不能压地头蛇啊,我们收服荆国光容易,要想压住这些地头蛇可不那么容易啊。” “还是兄长考虑得周到”,马万年竖了竖大拇指,接着又不解地问道,“咱们要那么多地干什么?” “屯田”,刘慧明一边驱马一边说道,“你没看城里这么多流民吗,咱们把他们招过去屯田,以后咱们的士卒要成家立业,咱们可以给他们分一片土地,让他们安居乐业。” “那这点儿地还不够呢”,马万年想了想,“咱们还得找荆知州要更多的土地才行。” 刘慧明笑了笑,“慢慢来,不着急,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 二人骑马出了城小跑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文府门前,就见一座高门大院,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好不气派。 二人递上名刺,门房招呼二人到前院喝茶,态度还算不错。 刘慧明一边喝着茶一边笑着打趣道,“君子和小人从这些细微处就能看出来啊。” 马万年笑道,“一直听你说文先生是个好官,他到底好在哪里?” 刘慧明道,“文先生是天启朝的进士,当时魏忠贤当权,别人都去巴结他,只有他不去,而是辞官回家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直到当今陛下登基才重新获得重用。后来东林党人得势,因为他是楚人,自动被归为楚党,又受到了排挤,只得在南京做个闲官,但他还是兢兢业业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没有丝毫怨言,也从不弹劾别人。后来,被薛国观诬陷,他清者自清,也不做辩解,只是辞官回家,这样的人俗称老黄牛,是可以托付大事的。” 马万年听刘慧明这么形容文安之,小声提醒道,“当心点,别让他听到了。” “哼,已经晚啦,老夫已经听到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过来,“两个小娃娃,嘿嘿,在背后品评人,不是君子所为。” 来人正是文安之。 刘慧明见文安之五六十岁的样子,中等身材,大方脸,厚嘴唇,微胖,由于长期从事教育工作,一张脸严肃上又带点儿慈祥,让人不敢轻易和他玩笑。 刘慧明连忙站起身行礼道,“下官石砫总兵管赞画将军刘慧明,字德华,见过铁庵先生。” 马万年也赶紧行礼道,“在下石砫总兵管游击马万年见过铁庵先生。” “好了”,文安之打断道,伸手指着刘慧明,“你这后生品评人物还挺有意思,听你这么一说,老夫觉得自己还真是个老黄牛。” 刘慧明陪笑道,“铁庵先生过谦了,小子不学无术,打胡乱说的,得罪之处,还请先生莫怪。” 文安之摆摆手,“你们这几天在城里搞得很热闹啊,今天来寻老夫,有何事?” 马万年连忙道,“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小侄率军路过夷陵,听闻铁庵先生赋闲在家,特来拜望。” “不说实话”,文安之指责道,“你们一到夷陵城,城里就掀起了腥风血雨,你们可不要说跟此事毫无关系!” 刘慧明呵呵笑道,“也不能说全无关系,但是关系也没有先生想的那么大。” “哼”,文安之轻哼一声,“没有你们的支持,荆国光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王家和薛千户动手。” 马万年讪笑一声,“大人错怪小侄了,小侄真没那么大能耐。” “你祖母秦少保老夫可是认识的,你父亲骠骑将军也和老夫有过一面之缘,他们都是忠厚老实之人,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来了?”文安之佯怒道,“做了就是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些人在城里闹得太不像话了,也是该收拾一下了。” 马万年讪讪地笑笑,“先生慧眼如炬,为了保住四川,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保住四川?”文安之沉吟半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马万年不善言辞,只好推给了刘慧明,“还是让我大哥给您老汇报吧。” 说罢指了指刘慧明,“这是我结拜大哥,是当世第一见识广博之人。” “哦?你小小年纪,能得如此名声,你有何能?”文安之看着刘慧明,脸上充满了疑惑,“老夫倒要考考你。” 刘慧明赶忙谦虚道,“先生勿听万年兄弟胡言,小子四书五经一本都没读过,诗词歌赋也是一知半解,先生可千万不要考我这些。” 文安之一听大失所望,把要求降到了最低,“那《千字文》,《三字经》你可会?” 刘慧明笑道,“背不全!” 文安之一听,大惊失色道,“你连《三字经》都不会,还敢自称见识广博?” 马万年解释道,“先生可以考他算学、格致之学、山川地理之学亦或是其他杂学都可以,就是别考他圣人之言。” 文安之不满地道,“你不学圣人之言,如何见心明性?既然如此,老夫也懒得考你啦,说事吧。” 刘慧明赧然道,“小子让先生失望了,实在是小子自幼颠沛流离,总角之年就出外谋生,之后又漂流南洋,勿入歧途,才耽误了治学。” 文安之听了脸色稍缓,“如此说来也怪不得你。你若从现在开始治学,只要下苦功、有恒心,未必不能学有所成。” 刘慧明赶紧道,“多谢先生指点,小子记住了。” 文安之点点头,等他说正事。 刘慧明喝了口茶,看了看文安之,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道,“其实小子这次来,不为别的,就为大军粮草而来。” “你们打了王薛两家的秋风还不够?”文安之冷哼一声,“还想到老夫这里来打草谷?” “不是打草谷,是购粮!”刘慧明一本正经地道,“小子听说铁庵先生府上的闻贤粮社是夷陵城最大的粮店,就想向先生以市价购置一批粮草。” 文安之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刘慧明问道,“当今形势如何,先生想必是知道的。您手里有如此多的粮食,夷陵又没有强军驻守,恐怕是祸不是福啊。” 文安之漠然道,“你说的是施州土司作乱的事?不是有你们白杆军在吗?” 刘慧明嘿嘿一笑,“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夷陵的安危与在下关系不大,我们很快就会离开的。” 文安之冷笑一声,“你都走了,我把粮食给你与我又有什么好处?” 刘慧明摆手道,“若是有好处兴许就不走了呢。” 文安之都要气出脑溢血了,怒道,“小娃娃,你休得诓骗老夫,你费尽心机控制夷陵,岂能如此轻易让土兵攻进来!” 刘慧明摆摆手,“先生言重了,我们白杆兵在夷陵城除了有一家商铺以外,别无一物,土兵要来攻城,在下只需要派出五百军士就可以把货物搬走,而你们这些大户就不一样了。” “大敌当前,你居然不战而走,任由贼子屠戮大明百姓,妄为大明臣子!”文安之脸色一变,大怒,“送客!” 两个下人闻言推门进来,一脸不善地盯着刘马二人。 第98章 *******,******* 这么快就被下了逐客令?刘慧明没想到这老爷子脾气这么大,看来不能和他顶牛了,走到门边哂然一笑,“先生不必那么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那你继续说吧”,文安之不耐烦地对两个下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老夫等你说完了再轰你走不迟。” 刘慧明道了句谢,接着道,“在下知道文先生与容美土司关系密切,是不是觉得可以避过这一次灾难?” 文安之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刘慧明道,“如果土兵攻破夷陵城,满城尽皆遭难,只有先生府上得以保全,不知百姓会作何想?朝中大臣会作何想?陛下会作何想?” 文安之脸色轻微了变了一下,仍然沉默不语。 作为一个深谙谈判的高手,他脸上的细微变化自然不能逃脱刘慧明的眼睛,嘿嘿一笑,不以为然地道,“铁公就算避过了这次兵灾,如果中原的闯贼南下,安徽的献贼西进,先生还能幸免吗?” 文安之心里最担心地就是这一点了,夷陵这几年可不太平,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官军、客军、流寇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每一次又军队入城他都损失惨重,眼下土司人又来凑热闹,他除了希望通过容美土司说和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文安之强自镇定地说,“小娃娃说得未免太过耸人听闻了!” 刘慧明呵呵笑道,“目前闯贼正在围攻汝宁府,在下料定汝宁定然不保,闯贼一旦攻下汝宁,河南便再无对手了,下一步极有可能会攻打襄阳。平贼将军左昆山对李闯畏之如虎,定会逃之夭夭,若闯贼攻下了襄阳,则荆襄之地就进入其榖中矣,到时候老先生是准备投贼还是殉节?” 一听到投贼两个字,文安之就勃然大怒,“小娃娃羞得激老夫,老夫纵然不堪,一死的勇气还是有的。” 刘慧明见他头上青筋暴露,显然已经动了真火,便不再激他了,笑道,“明明可以活着,为什么要去死呢?” 文安之平静下来,郑重地问道,“你就这么肯定,闯贼一定会下荆襄?” “不错!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刘慧明道,“小子可以拿项上人头做担保,闯贼一定会下荆襄。” 文安之道,“何以见得?” 刘慧明又摸出那块锦衣卫腰牌在手里把玩着,轻声道,“小子在李闯身边有内应。” 文安之看到锦衣卫腰牌吃了一惊,随即脸色一变,心想你这厮明明是代表朝廷来的,非要说这么多废话消遣老夫,你到底意欲何为? 刘慧明知道这些所谓的清流最忌讳和厂卫打交道,看到文安之脸色忽变,他也不做声,就看他如何反应。 文安之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做?” “我先说朝廷的事,毕竟有国才有家嘛”,刘慧明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现在中原已经糜烂,朝廷已经无力收拾了。唯一的指望就是南方,要想守住南方,必须守住襄阳和四川。左良玉对闯贼屡战屡败,已被吓破了胆,襄阳已经不能再指望他了,而我们白杆兵只有一万人,其中五千人还是新兵,战力堪忧。因此,在下离京之时,曾建议圣上将襄阳作为保卫南方的第一道屏障,襄阳万一不保,则退守夷陵以保四川。夷陵卡在湖广和四川的咽喉要道之上,无论如何不准有失。” 文安之点点头,示意刘慧明继续。 “再说说夷陵的事情,先生可知夷陵这几年为何屡遭兵灾?还不是因为夷陵深处内地,承平日久,没有强军驻守,才屡被侵犯”,刘慧明接着道,“夷陵每受兵难,最受苦的是哪些人啊?” 马万年接口道,“说白了,还不是先生这样的大户。” 文安之微微点头,“官兵来了百姓遭殃,流贼来了大户遭殃。” 刘慧明笑了笑,“现在不会有官兵再来了。” 马万年道,“如果铁庵先生能给予白杆军支持,我们可以留下部分兵力驻守,到时候襄阳和夷陵就连成一片了,整个防线可以算得上固若金汤了。” 文安之默不作声,思考了一会儿才对刘慧明道,“你们这么点儿兵力,可以守住襄阳?” 刘慧明嘿嘿一笑,沉声道,“实不相瞒,我们准备带领手下一万精兵,沿小路潜入襄阳周边,在李闯和平贼军激战正酣之时,给李闯以致命一击,不说大败闯贼,至少也要斩杀一名贼酋,如此一可以挫敌锐气,二可以帮平贼军提升士气,有了平贼军的支持保住荆襄又多了一分希望。” 马万年道,“另外,我们还在不断招募新军,在石砫我们出征时只有五千兵马,到了夷陵就已经变成一万了,等到了襄阳说不定有五万兵马了呢,哈哈!” 文安之点了点头,感叹道,“湖广熟天下足,荆襄一失,朝廷失去粮库赋税种地,恐支撑不了多久了,但愿你们真能守住襄阳吧。” 马万年点头称是,“这正是我二人来拜见先生的目的。” 大方案已经确定了,文安之的面色终于变得和蔼起来,又仔细问了一些细节,虽然他并不懂军事,但这个时代的文人却都有这么一个臭毛病,人人都想当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周郎,但大部分都做了赵括。 对文安之这点儿小小的爱好,刘慧明拣重要的说了,有一些关键之处,他自己也不清楚,只好以军事机密搪塞。 文安之仔细推敲刘慧明说的话,竟然没发现什么大的纰漏。 他仔细地盯着二人,见刘慧明泰然自若,马万年胸有成竹,心道这两个小娃娃不仅胆子极大,而且气局宏大,头脑清晰,又敢作敢为,不禁暗暗点头称赞。 文安之感叹了一声,赞道,“大明有你二人这种青年才俊,真是我大明的福气啊!” 刘慧明道,“小子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文安之缓缓地道,“老夫虽已久不在朝,但一颗心仍然是向着朝廷的。既然你们来找老夫求助,老夫岂有不应之理。说吧,你们要多少粮食?” 刘慧明伸出一只手道,“五万石。” 文安之吃了一惊,变色道,“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老夫没那么多。” 刘慧明道,“夷陵城里还有其他粮商,荆知州已在安排宴会,召集粮商筹粮,铁庵先生大可放心。” 文安之明白了,原来这小子是想让自己给他站台背书啊,“你们一万军队,打一场遭遇战,如何用的了那么多粮食。” 刘慧明道,“我们这点儿军队当然用不了这么多,但是我们还要募兵,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这点粮食并不算多。再说了,现在朝廷也缺粮,陛下可催过我好几次了。” 文安之默然不语,又想起了刘慧明锦衣卫的身份,点头道,“好,既然如此,老夫就为朝廷再奔走一次。” “*******,*******!”刘慧明赞道,“先生果然品行高洁,小子佩服!” “*******,*******”,文安之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眼眶已经湿润了,“多谢德华小友开解老夫,老夫受教了。” 出了文府,刘慧明一身轻松,事情总算完成了一半。 “大哥巧舌如簧,真有张仪苏秦的风范”,马万年赞完刘慧明,小声问道,“你最后那句诗是哪儿听来的,文先生听了居然激动成那样?” 刘慧明把头靠近马万年的头,小声道,“悄悄告诉你吧,这是当今圣上所作,一般人不知道,文安之却是知道的,他知道只要这件事情办好了,他就会复起,你说他能不激动吗?” 马万年道,“哦,怪不得!你真的在闯营有内应啊?” 刘慧明神秘地笑了笑,道“你猜!” 第99章 乐极生悲害人害己 荆国光把王家和薛家在夷陵的所有产业都给了白杆兵,刘慧明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还住进了王家大宅,把王府改成了刘府。 荆知州又给刘慧明送了三十个丫鬟,都是姿色上佳之选,又把王家和薛家几个小姐给了刘慧明三人,谢凤武不喜女色,马万年因为有祖母和父亲管着,不好放肆,只挑了一个薛家的小姐,剩下的都便宜刘慧明了。 刘慧明前世当惯了屌丝,来到这个世界一下变成了人上人,又没有规则的束缚,便彻底放飞了自我,把几十个美女全部收入房中,准备后面慢慢享用。 他在前世就幻想着有朝一日过上酒池肉林的生活,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快就实现了心中的宏愿,当天晚上就招了王家两个小姐侍寝,一番天翻地覆的胡闹之后觉得不是很尽兴,索性把另外两个王家的小姐也招了进来,学着韦小宝的样子来了个大被同眠,折腾了大半宿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刘慧明白天瞎几把忙,晚上几把瞎忙,连着几天奋斗下来,他的身体终于发出了警报。 看着充血的小弟弟,刘慧明有苦难言,叹道,“咳,以后真得节制了,再这么搞下去真的就要****了。” 为防止美女们争风吃醋,他把美女们按姓氏编号,让管家米老鼠按编号安排侍寝,如果遇到特殊时期就顺延,如此谁也别想走后门,至少刘慧明还没在这一批人里看到值得自己为她开绿灯的人。 美女们几家欢喜几家愁,特别是王家和薛家的几个小姐,看刘慧明的眼神又是愤怒又是无奈,还夹杂着说不出的屈辱。但刘慧明出入府邸都有亲卫跟随,他们根本不敢有所动作,只得在心里咒骂几句,希望上天不要瞎了眼,快快收了这个妖孽。 休息了几天,刘慧明汲取经验教训,放松而不放纵,他强迫自己坚持隔一晚临幸一个女人的原则,有时候一次,有时候两次,但绝不超过三次。 这个社会的男人实在太幸福了,不学会节制,绝对会乐极生悲****的。 在夷陵城有了房子,三人也没有继续住军营的必要了,只是每天安排一个人住军营值夜,好在夷陵城的千户所就在校场边,上下值都很方便。 “子才,你不是一直抱怨我和万年兄弟经常进城快活吗?”刘慧明对谢凤武道,“明天荆知州的宴会,你就和万年兄弟一起去吧,我留下来整顿新军。” 谢凤武以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道,“那是应该的,也该小弟去逍遥一会儿了。” 马万年笑道,“今晚上大哥值夜,咱们去落雁馆放松一下,上次我和大哥去没带你,这次补偿一下你。” 二人说说笑笑地走了,留下刘慧明一个人在千户所查看新军训练情况。 第二天,刘慧明刚从校场回来,米老鼠就过来汇报,“老爷,王家有一个小姐投了井。” “啊?怎么回事?”刘慧明问道,“你们怎么搞的?” 米老鼠连忙下跪请罪,“王大小姐平时乖巧伶俐,没有丝毫异常,不知为何就突然投了井。” “咳,作孽啊!”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刘慧明虽然腌臜无奈,但再怎么说也是受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熏陶的人,无辜害死任命的事还是让他一时自责不已。 他让米老鼠把王家几个姐妹都叫来,自己要好好和她们谈谈。 没多久王家三个环肥燕瘦的姑娘就来到了刘慧明面前,刘慧明看他们或悲或怒或无奈的样子,心中充满了内疚。 四个人沉默了一阵,刘慧明终于打破了趁机,有些尴尬地问,“那个,三位王小姐,你们的妹妹是怎么回事?” 一个姑娘纠正道,“不是妹妹,是大姐!” “哦,是你们大姐?” 那姑娘气愤地道,“哼,你糟蹋了我大姐,居然连名字都不知道!” “小妹别说话!”另一个姑娘提醒了一句,又冲刘慧明福了一福,淡淡地道,“不关大人的事,是大姐自己想不开。” 哪知那姑娘却丝毫不惧,“哼,我们王家遭此大难,就是你们川兵在后面搞的鬼,别以为我不知道!” 刚才那个姑娘又插话了,“小妹,二姐求你了,别说了!” 原来你是王二小姐啊,刘慧明想起她来了,自己和她们一起胡搞的时候,就她最乖顺了。 他挥了挥手,对王二小姐道,“没事,这事我做得不对,让她说吧。” 那姑娘愤愤地道,“哼,说就说!就是你们惦记我们王家的产业,害死了我四哥,又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沦为你的玩物,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王小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把刘慧明骂得十恶不赦、狗屁不如,另外两个姑娘已经吓破了胆,想阻止又不敢,只得在左右为难中放任由王小妹骂下去。 妖女幺儿果然是脾气最暴躁的,卡莱这条定理不仅适用于现代,同样适用于古代啊。 刘慧明看她骂得差不多了,又问了一句,“那你想怎么办呢?” 王小妹愤愤地道,“我一弱女子能怎么办?打也打不过你,你要糟蹋我们、凌辱我们,我们受着就是了,只是心里不服!” 刘慧明彻底无语了,他以为王小妹会说“我要你血债血偿”之类的话,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真是搞不懂古人的脑回路。 看着王小妹脸上的愤怒之情,刘慧明问道,“假如我现在放你们出去,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愿不愿?” 没有听到欢呼声,刘更美哟听到赞扬的话语,慧明颇感意外,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三个姑娘的脸上古井不波,只有王小妹蹲在地上哭了,“家,家都没了,还出去……干什么,呜呜呜!” 几个女子也哭了,哭得伤心欲绝。 刘慧明无奈,只得让她们哭了一阵,直到她们哭够了,才缓缓地道,“我知道你们是无辜的,但是你们王家和薛家做的那些事,你们真的觉得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吗?你们有没有想过,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做了这么多恶事,有朝一日是会遭报应的,现在报应就到了!” 王小妹呼天抢地,“你,你胡说!我不信!” “无风不起浪,你又何必掩耳盗铃!”刘慧明冷冷地道,“那天几十个人百姓控诉你们王家,难道都是冤枉你们吗?” 王小妹继续强辩道,“事情都是他们男人做的,跟我们女子有什么关系,呜呜呜!”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他们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挣得那么大一分家产,你敢说你们一点儿都没用,你们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他们男人帮你挣来的,难道都是自己亲自做出来的吗?” 见三人不语,刘慧明接着道,“他们做了恶,你们就能享福,现在他们伏了法,你们难道就能独善其身?” “我……”王小妹理屈词穷,只得哭道,“是啊,事已至此,大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当我们已经死了。” 见三姐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刘慧明只得安慰道,“你们既然愿意留下来,就不要再寻短见了。如果怀孕了有了孩子了,就生下来,我给你们名分,如果不想待在这里可以跟我说,我放你们出去。” 三姐妹面如石榴,羞得无地自容。 刘慧明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你们出去了就不能再回来了。” 三个女子面面相觑,但想想自己清白不在了,家也没了,出去了也无处可去,不由得又悲从中来。 刘慧明指着王小妹道,“你,要走吗?我马上答应你。” “不走!”王小妹摇摇头,“没地方去了。” 这个社会的女人,特别是年轻女人根本不可能独自生活,她们真要出去了不是被卖到烟花之地就是落入贼人之手,下场比现在至少悲惨一万倍。 刘慧明道,“那你会像你大姐那样去死吗?” 王小妹二摇头,继续生无可恋地说,“不想死。” 刘慧明觉得这个姑娘还挺有意思的,揶揄道,“你是不是想杀了我再死?” 王小妹三摇头,“不想杀你,杀了你我们就没有依靠了。” 刘慧明被逗笑了,“那你到底想怎么办?” 王小妹道,“不怎么办,就是想骂你一顿出出气,现在骂也骂了,气也出了,就这么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吧,总比死了好。” 刘慧明心想,这应该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刘慧明问另外两姐妹,“你们两个呢?” 两人摇摇头,异口同声道,“我们和小妹一样。” “那好吧,你们就留下来吧!”刘慧明起身在三女面前鞠了一躬,“对你们大姐的事,我深表歉意,都是我做得不好。” 三人忙把身体转到一边,不敢受他的大礼。 刘慧明叫来米老鼠,吩咐他把王小姐葬了,让三姐妹给她守几天灵,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马谢二人兴冲冲地对刘慧明汇报参加宴会的情况,“那两大粮商一看连文家都已经松口了,又想到土兵马上就要打到夷陵来了,只有咱们这支兵马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当下就答应了卖粮。” 二人兴高采烈地回到刘府,谢凤武对刘慧明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哥,你太厉害了,小弟服了。” 刘慧明笑道,“这荆知州现在是老太太踩风火轮,抖起来了啊。” 马万年哈哈大笑,“有了军队的支持,荆知州腰板确实硬得多了。” 谢凤武道,“才六两一石啊,市价十两。那两个粮商还想要高价,有一个甚至不想卖,荆知州一拍桌子,再加上文铁庵一顿说教,所有人都闭嘴了”,说完又从怀里摸出几张纸来递给刘慧明,“地契办好了,荆知州这件事还办得还挺快。” 第100章 大明的军制急需改革 李自成果然攻下了汝宁府,整个河南已经独孤求败了,刘慧明一边让人打听土兵和襄阳方面的动向,一边利用这段时间整编新军,并贴出告示招募新兵。 马万年知道刘慧明的野心,也无意阻止,反而从自己的白杆老兵里面抽出两百人作为教官借给刘慧明使用。 刘慧明大喜,忙起身道谢。 马万年笑道,“大哥志在天下,怎能没有自己的兵马呢?” 刘慧明有些感动了,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坦诚,总之这一刻,他是真拿自己当大哥看的,这个兄弟值得自己交往。 大明现在实行的是两套军事体制,一套是军户制,是太祖皇帝朱元璋亲自制定的,地方上由低到高分别是士卒、小旗、总旗、百户、千户、卫指挥使和都指挥使。十人为一小旗,设小旗长一人,五小旗为一总旗,设总旗一人,两总旗为一百户,设百户长一人,因此一个百户所的编制就是一百一十二人。 十个百户所组成一个千户所,辖兵士一千一百二十人。五个千户所组成一卫,有兵士五千六百人。一个省设一个都指挥使司,管辖境内所有卫所兵。这些卫所兵平时务农,战时集结起来出征,一支军队一般都是从各个卫所抽调精悍之士,临时拼凑起来,再由朝廷临时派遣一员大将过来领导,这员大将就是总兵了,打完仗以后士卒回到各自的卫所,总兵也会第一时间把军权交出去,回到自己原来的岗位上。 老朱这么搞无非就是防止武将坐大,但造成的后果也是很严重的,士兵其实就是农民,平时疏于训练,战时临时拼凑在一起,彼此缺少默契,就连主将都是临时到任的,这样的军队战力可想而知。 因此,马祥麟虽然现在就是湖广行都司都指挥使司,掌握半个湖北的兵权,权力力虽很大,就连前几天被马万年乱军所杀的薛胜功理论上讲就是马祥麟的下属,他被自己上司的公子杀了,这种事放在大明也是说得通的。但卫所兵早就腐化不堪了,与其说他掌握着一省的兵权,还不如说他掌握了一省的佃农或者丐帮。 卫所制在土木堡之变以后就已经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代之而起的是另一套军制——营兵制。 营兵制主要在边军中使用,军制就是大家熟悉的总兵、副将、参将、游击、守备、哨官、队长和什长,兵员往往没有定数。营兵最初是战时抽调卫所军组成的,但到了后面几乎完全靠社会招募了。 这两套兵制各有优缺点,卫所兵养兵成本低,但是战斗力也低,低到连流寇都打不过。而营兵制战斗力强悍,但是花费太高了,九边的军费特别是辽东的军费,让朝廷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都已经快要养不起他们了。 营兵制内部结构也很复杂,最精锐的就是家丁了,基本上每一个总兵都有自己的家丁,他们占据着朝廷发放的绝大部分资源,却只能用在生死存亡之际为总兵保命所用。而普通的士卒和军护差不多,仍然是和叫花子一个级别的。 刘慧明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不会考虑卫所兵,他决定改良营兵制,作为一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军事发烧友,他不可能不借鉴现代兵制,但为了照顾马万年的感受,他还是要和白杆兵互相融合了一下。 在校场上集结完之后,他把沿路搜罗的三千人单独列出来,分为一百二十个小队,每个一个小队二十五人,刚好组成一个锥阵,设小队长一名,行军时保持五五方阵或四六方阵,战时则排成白杆兵的锥阵御敌。 五个小队为一旗,设旗正一名,全营按个人技艺排名,技艺最好的为第一队,对正即为旗正,其下依次为第二至第五小队,如此第一小队为这一旗里最强小队,饷银自然也是最高的。如果旗正战死就由第二对的对正顶上,以此类推。作战时,如果第一小队人员缺编,则自动由后一个小队的人员补齐,永远保持第一小队满编。 刘慧明知道,军队里无论什么都必须规定死,不然一个小小的纰漏都会出乱子。 五个旗为一营,设营正一人,由第一旗旗正担任,营副一人,训导官一人,与营副同级,如此每营满编六百二十六人,战兵六百二十五人,训导一人。 现在三千新军共编成五个营,向荣为第一营营正,为刘慧明的督标营,抽调的全是军中的精锐。这家伙一直鞍前马后地献殷勤,刘慧明决定回报他一下。王迎明、刘佩琦、曾孟楠分别在里面当了一个旗正,算是升了两级了,可把三人高兴坏了。 谢凤武为第二营营正,刘慧明趁这个机会将他的嫡系部队全部打散,不让军中形成私人势力,刚开始谢凤武还有点儿不愿意,当马万年也站在刘慧明一边的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了。 冉豹第三营营正,高武为第四营营正,二人这两年在夔州吃了不少苦,马万年本想安排他二人进自己的标营,但刘慧明说他二人这两年独立领军,具备一定经验,可以独当一面了。他就让二人各领一营兵马辅佐自己,二人喜不自胜,对刘慧明更是感激不尽。 马万年又把秦永祚调来做第五营营正,秦永祚以前跟着秦良玉打过鞑子,现在能独领一营兵马也算是完成了从士兵道将军的转变。 刘慧明把五个营编成一个团,设团长一人,由自己担任,总训导官一人,由第一营训导官担任,训导五人,如此一团总兵力为三千一百二十五人。再加上五个训导,一个炊事旗,一个侦察旗,一个医疗队,总共三千四百人。 刘慧明把这个新兵团编为第一团,军旗上不再写将军的姓氏,而是变成了一头张牙舞爪的猛虎,右上角绣着一根小小白杆枪。 马万年见了觉得很有意思,就把这一团人马叫做猛虎团。 用了一天的时间总算把编制落实下来了,可是新兵训练却着实让刘慧明伤透了脑筋。 大明朝的人不像现代人素质这么高,这个年代的很少有识字的,刘慧明本想按照自己以前军训的标准来训练新兵,却发现他们连左右都分不清。教官一边又一边地教,喉咙都喊哑了,鞭子都抽断了仍然不管用。 刘慧明看得摇头不已,只好用最简单的碗和筷子来代替了。 光是区分左右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到后来搞得刘慧明没了耐心,只好祭出棍棒大(河蟹)法,做错了的人直接用大棒侍候,好在这个年代的人人权意识淡薄,只要给他们饭吃,随便打几下也无所谓。 经过两天的基础训练,大部分人都挨了棍子,到最后总算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了。 刘慧明从中选出部分悟性高的,单独训练,并把它们任命为小队长,让他们每人负责一个小队的训练。这也是他大学军训时教官用的方法,现在正好用得上。 第三天训练停止间转法,最后就是练齐步走,刘慧明不要求整齐划一,只要做到保持队形就行,现在这个时代的战争,队形是最重要的。 以后的几天,刘慧明带领队伍每天卯时三刻开始操练,先跑五公里,然后站一个小时的军姿,之后吃早饭,整理内务,上午练停止间转法,齐步走,之后就开始练习旗语,下午进行持械练习,全部练白杆长枪,只练四招,说来简单,真要练会可不那么容易。 除了白天训练之外,晚上还要进行一个时辰的洗脑,也就是思想政治教育,由刘慧明亲自教导。 如此训练了几天,新兵终于走上了正轨,刘慧明就让谢凤武负责新兵训练,让向荣做他的副手,他只不过时不时地会来看一下,训几句话就算完事了。 第101章 关于琴小姐的流言蜚语 马万年见刘慧明这一段时间一心扑在军队建设上,连跟自己说话的时间都少了,有些不满地对道,“兄长这是何苦呢,练得这么辛苦有什么用,只要能上战场就行了。” 刘慧明道,“还记得我们结拜的时候我们说过什么吗?” 马万年恍然大悟,“原来兄长要从现在开始啊!” 谢凤武一头雾水,不知他们所云,马万年解释道,“上个月我和二弟一起和大哥结拜成异性兄弟了,以后一起建功立业,匡扶大明,拯救华夏!” 谢凤武一听大喜,忙祈求道,“也算我一个,我就做四弟好了。” 刘慧明和马万年大喜,马上答应他入伙,马万年喜道,“现在三弟不在,你就做赵子龙吧,等以后三弟来了,咱们在一起结拜,不是兄弟胜是兄弟。” 谢凤武一听他们要效仿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故事,心下大喜不已,“以后我就叫子龙了,不叫子龙。” 三人大笑起来,马万年赞道,“好,好,不错,不错,子龙好,比子才好!” 三人又说笑了一阵,刘慧明就把话题撤回了整军上面,“我们要想拯救大明匡扶天下首先要从军队开始,在乱世只要有军队在手,自己才是安全的,你们知道左良玉逃跑了那么多次,坑死了邵捷春、杨嗣昌、丁启睿等大佬,现在又要坑瑞征叔,为什么他到现在都安然无恙吗?” 马万年顿时就红了眼,“兄长不知道,这猪队友还坑了家母。” 刘慧明只知道马万年母亲已经过世多年,至于怎么死的,却不知道,忙问道,“怎么回事?” 马万年道,“崇祯六年,家父和母亲一起带兵在河南追剿紫金梁和王嘉允,当时就是为了援助左良玉,你知道剿贼最难得是什么吗?”马万年突然刹住车,随即又自问自答道,“就是咱们虽然打得过他们却追不上他们,流贼又最喜欢在逃跑途中设伏,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马万年举了很多例子来说明流贼的狡诈与官军的无奈,流贼骑兵多,步兵少,而且他们根本不在乎步兵的伤亡,经常为了摆脱官军的追击舍弃步兵,反正在他们眼里,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步卒可遍地都是。 谢凤武最后做了总结性发言,“只要打下一个城池,自然就有老百姓主动加入他们,吃不上饭的百姓与其在城里忍饥挨饿等死,还不如跟着流寇混,总能找到一点儿吃的。” 官军和流贼的关系让刘慧明想起了小时候玩的警察与小偷的游戏,官军就是警察,有各种条条框框限制着,做什么事都不方便。而流贼就像小偷一样,没有任何规则约束他们,自然可以五天无法。 刘慧明说,“你细细说一下,看看这厮是怎么祸害人的,咱们以后好防着点儿。” “当时紫金梁战败,正欲窜逃,根据事先的部署,家母负责追击,左良玉随后赶上,双方另外夹攻,定可破贼”,马万年说,“贼子果然大败,家母负责追击……” 谢凤武打断了马万年的话,“是不是左良玉没来,叔母被包围了?” 马万年愤然道,“正是如此,这狗东西就是这么做的!当时,家母追到侯家庄,果然陷于敌阵,却久等左良玉不至,最后只得死战,两千白杆兵和母亲全部阵亡!” 马万年说完,眼里已经噙满泪水,“这狗东西别落到我手里,要是落到我手里,老子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刘慧明和谢凤武默然,这左良玉还真是作恶多端,活着也不嫌丢人。但转念一想,混官场的谁的脸皮不厚?谁不是表面上谦和有加,背地里男盗女娼?像张凤仪这样不管不顾地往敌人设计好的套子里钻,把自己的命运完全寄托给友军,这样的人是不适合混官场的。 “就算这样,朝廷还是不得不用他,这货也知道自己对朝廷有用,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马万年道,“还不是因为他手里有军队,陛下要用他,拿他没办法。” 刘慧明道,“所以啊,军队一定要控制在自己手里。我仔细分析了一下,前年白杆兵惨败就因为祖母太过无私,把军队分了一半给邵捷春那草包,要是能合兵一处,就算败也败不了那么惨,你说是不?” 马万年懊恼道,“确实!当时要是三万白杆兵合兵一处,就算献贼十几万大军来攻,要想吃掉我们至少要付出六万的代价。奈何祖母一心为国,不忍做左良玉那样的军阀!” 马万年又道,“祖母打了一辈子仗,极为爱惜自己的名声,如果当时不分兵给邵捷春的话,就会被弹劾,祖母可从来没有被弹劾过啊!咳,咱们土司兵比不得汉人,搞得不好就容易引起陛下的疑心。” 刘慧明道,“但是现在不同了,朝廷已经无力再剿灭流贼了,国内除了孙传庭还比较听话,朝廷已经无兵可用。就算我们不听话,皇上拿我们也没有办法,要是真把我们逼反了,朝廷得不偿失。所以,皇上现在反而会哄着我们,放心吧。” 马谢二人一下就明白了,马万年大笑道,“对啊,朝廷把我们逼急了,我们就把兵马撤回来,守住石砫境内就是了,以后改朝换代了,新朝一样要来招抚我们,我们一样快快活活地统领九溪十八峒,哈哈。” 刘慧明道,“贤弟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现在不用担心了吧!” “哈哈,不担心了!”马万年大笑道,“我回去了也按照你的法子整编军队,我发现你这个模式还不错,每小队二十五人,五个小队为一个旗,五个旗为一营,每营六百二十五人,五营一团,每团三千一百二十五人,组织太严密了,每个士卒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只要勤加训练,一定可以成为大明第一强军。” 刘慧明直接把中国现在的军制复制过去了,笑道,“还有更上层的呢,两个团为一旅,设旅长一人;两个旅为一师,设师长一人,两个师为一个军,设军长一人,以后我们的军队,每一军都有战兵两万五千人,每一师一万二千五百人,每一旅六千二百五十人,每一团三千一百二十五人,就这么规定了”,刘慧明越说越兴奋,“这是步兵,我们以后再建立炮兵和骑兵,组成新的陆军,再按照这个做法建立一只海军,大明就可以无地域天下了。” 谢凤武兴奋地道,“以后我要领骑兵。” 刘慧明摆摆手,“现在还早呢,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对付施州土司吧。” 马万年问道,“为什么营和旗要叫营正和旗正,团以上就要叫团长,师长了呢?” 刘慧明笑了笑,“队、旗和营都是低级军官,年龄也比较小,怎么能为‘长’?团以上都是高级军官,一般年龄都比较大了,当然要称‘长’了。” 谢凤武哈哈一笑,“说的也是,一营也就几百人,站在中间就行了,就营正、旗正正合适。一团一旅都是几千上万人,要站在前面,当然是长官了,哈哈!” 马万年也很高兴,他以前就和刘慧明一起发过誓,兄弟们要一起建立大功业,听到刘慧明对于军队做了如此长远的规划,感觉前途一片光明,“那几个小毛贼算得了什么,不用大哥出马,我和凤武就能对付。” 谢凤武也点头,“据探子来报,那些土兵大概还有五六天就能杀到夷陵对岸,他们装备很差的,咱们只要几颗万人敌就能把他们全部解决。” “咱们还是趁这几天把军队整编了吧”,马万年笑道,“等土兵来了,正好可以用得上。” 刘慧明摇头道,“不急,咱们一步一步地来。你手里的兵马暂时不要改编,等把土兵打跑了再整编吧,要是都打乱了,到时候可没有军队御敌了。” 马万年点头称是,他手里有五千兵马,正好可以改编成两个团,自己任一个团的团长,再让谢凤武领另一个团,谢凤武看到马万年说话算话,当下大喜,再也不怀疑二人会架空自己了。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刘慧明在校场上来回踱步,视察新军的训练情况,他一眼就看到了樊耗儿,这家伙虽然个子小,但是人很机灵,第一批小队长里面就有他、刘三强和李友利三人。 随着各营的队正的口令声,新兵迅速调整自己的步伐,一会儿往左转,一会儿往右转,一会儿直接向后转,没转一下就有士卒出糗,不是转错了方向被抽鞭子,就是摔到在地照例被抽鞭子。士卒被搞得晕头转向,很快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樊耗儿在军中已有大半月时间,经历最初的彷徨,现在终于找到些感觉了。他本来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但是因为自己长得瘦小,又不善言辞,才一直没有出头之日,那天他一战成名,让以前的老兄弟对他刮目相看。自己也找到了自信,现在已经成了一名合格的对正,并且和罗老三在一个营里,各自领着一个小队,二人不打不相识,现在已经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了。 “哎,耗子,有钱没,咱买点儿酒喝”,回营休息时,罗老三来到他面前,小声嘀咕道,“都半个月滴酒不沾了。” 樊耗儿摇摇头,“没有,再说有银子也买不到啊。。” “嘿嘿,这你就外行了吧”,罗老三神秘一笑,“快把银子钱拿出来,晚上保证让你喝上酒还可以吃到烧鸡。” 樊耗儿从袖子里摸出几钱银子,千叮咛万嘱咐道,“不许说是我的钱。” 罗老三揣着银子像幽灵一般地消失了,没过多久果然揣着一只烧鸡和一小壶酒回来了。 罗老三一招手,示意樊耗儿跟他出去,“走,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吃,边吃边喝。” 樊耗儿大喜,悄悄地跟着他来到营后面。 “你去哪儿搞来的?”樊耗儿问道,“快给我来点,馋死我啦。” 罗老三撕开半边鸡给他,自己拿着另一半只大口吃起来,“把钱准备好,明晚上带你去。” 樊耗儿摆摆手,“营里伙食不错,每周还有一顿肉,够可以了,没必要犯险。” 罗老三嘿嘿一笑,“可是没酒很恼火啊。” 二人说说笑笑,樊耗儿正要说话,罗老三突然示意他安静,指了指前面的石头,小声道,“那里有人。” 樊耗儿一看,前面石头背后也有两个人在说话,“咱们去看看他们在说什么。” 罗老三小声道,“可别是细作。” 樊耗儿道,“你以前是猎户,这是你的专长。” 罗老三悄悄地潜过去,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潜伏下来,就听到一个声音传来,“老七,不要犯浑,赞画对我们挺好的,别乱来。” 另一个声音传来,“我就是不服气。” 樊耗儿也潜了过来,小声道,“是刘三强和李麻子。” 只听李友利又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她霸占了琴小姐,那是我的女人。” 刘三强劝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咱们好好表现,早日立功,以后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二人还在争吵,樊耗儿示意罗老三撤退。 “他们在说谁,谁霸占了琴小姐?”离开大石头,罗老三不解地问。 樊耗儿撇了撇嘴,道,“还能有谁,刘赞画呗。” “刘赞画霸占了琴小姐?”罗老三对此毫不知情,自己还是第一次听说,“不是说琴小姐被卖到青楼里去了吗?” “你听谁说的?”樊耗儿一脸气愤地道,“琴小姐被刘赞画睡了,然后就送回石砫去了,走的那天下午,刘赞画在琴小姐的房间待了大半个时辰,听有人说他们就在营帐里那个了。” 罗老三一脸八卦地问,“哪个?” “还能哪个,困觉呗”,樊耗儿无奈地说,“据说琴小姐被送到云阳城时脸颊绯红,衣衫不整,像是刚做完那事的样子。” “难怪李麻子那么愤怒的,见到刘赞画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罗老三感叹道,“这家伙一直对琴小姐虎视眈眈。” “哼,他那个样子还想娶琴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樊耗儿不屑地说,“咱们盯着他俩,他们要是敢对刘赞画不利,咱们就提前告诉刘赞画,不能让他害了赞画。” “好!”罗老三点点头,“我发现了,刘赞画是个干大事的人,咱们只要跟着他,以后一定出人头地,加官进爵不是梦。” 第102章 训导队长是个乌龟 这一段时间三人都没什么事,除了打听土司叛乱的事情以外,其余时间都待在校场上练兵,鉴于现在的军队士兵不知道为何而打仗,更不用说领会主将的战略意图了,刘慧明决定引入解放军的政委制度,美其名曰训导官。 马谢二人对训导官制度不是很理解,谢凤武第一次听说训导官,不解地问道,“大哥,什么是训导官啊,为什么要设立训导官啊?” 马万年对刘慧明嘴里不时冒出新词汇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听刘慧明解释就行了。 刘慧明道,“训导官其实就是现在大明军中的镇抚使,为了区别我们这支军队与大明官军的不同,我给他改了个名字,哈哈。” 谢凤武也笑道,“原来是镇抚使啊,我最烦镇抚使了,好事不干,坏事不断。” 马万年笑道,“别急,听大哥说完,大哥肯定有新的想法” 刘慧明道,“我这个训导官有几个作用,第一是教士卒识字,所以训导官必须识字才行;第二给士卒讲解军纪,并监督士卒背诵;第三监督军饷发放,严禁军官克扣军饷;第四给士卒灌输忠君爱国的思乡,培养军队的忠诚度;第五给士兵进行心理辅导,比如想家了可以帮士卒写家书,打仗之前士卒产生恐惧的情绪可以给他们打打气,打完仗之后留下心理阴影的,都可以帮助疏导,甚至连士卒娶媳妇训导官都可以帮忙做媒。总之,各将领负责指挥打仗,冲锋陷阵,其他的事情都由训导官来做就是了。” 刘慧明说了一堆,马谢二人刚开始还不以为然,听到最后不由得沉思起来,刘慧明的想法太过新颖,他们一时半会消化不了。 马万年迟疑道,“教军队识字,有这个必要吗?” 刘慧明道,“我觉得有必要,我以后准备让全军将士都识字,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让将士们学识字。将士会写字,可以更好地领悟战略战术,学习军规也快一些,更重要的是,将士都识字的话更能理解民族大义,接受忠君爱国的思想。” 马万年考虑了一会儿,点头道,“如果这些训导官真的可以做到你说的那些事的话,这支军队不仅战力极强,而且忠诚度极高,没有我们发话连皇上都调不动。” 谢凤武高兴地道,“确实应该设立训导官,我就是只喜欢打仗,要我去教士卒写字,给他们做媒娶媳妇,还不如杀了我呢。” 马万年笑道道,“哈哈,你去给士卒做媒娶媳妇,娶给你自己吧。我们现在有二十个营,就成立一个训导队,每营先搭配一个训导官,由大哥亲领,如何?” 谢凤武道,“这个是大哥想出来的,当然大哥来做合适了,我兄弟二人专管打仗就行了。“ 三人说干就干,马万年推荐了一个叫李文的人过来,说此人口才好,还读过书,考过功名,只是没有考上,可以让他来做一个训导官。 刘慧明笑着答应了,准备把他提升为队正。 在提升之前,刘慧明决定对他进行一个面试,“李先生,你是哪里人,以前以何业为生?” 李文今年三十来岁,脸上带着些许文气,见刘慧明问他话,连忙下跪行礼,“回赞画将军的话,小人是忠州人氏,以前考过功名,奈何天资有限,考了三次还只是个儒童就放弃了,后来在万红楼做了一段时间龟公。听闻秦少保募兵,在下就来投军了,想在军中搏个功名。” 刘慧明脱口而出,“哦,乌龟啊。” 李文一脸通红,讪讪地道,“小人知错了,不该从事如此下贱之业,谢大人教训!” 刘慧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没事,是我孟浪了,做龟公也没什么的,我还做过和尚呢。” 说罢,他摘掉自己的方巾,露出一头短发来。其实刘慧明的头发早就长长了,只是他嫌麻烦,在离开石砫之前又让香菱剪了,现在还是个寸头。 李文看了看刘慧明的短发,难为情地笑了笑。 刘慧明笑道,“没什么的,英雄不问出身低,本朝太祖还不是和我一样,曾经出过家,现在处于乱世,正是我们男儿建功立业之时,不要计较太多。” 李文点头称是。 刘慧明给他讲了训导官要做哪些事,让他安排人手,不够的话就去贴告示招聘,每月薪水三两,粮一石。 李文忙点头答应了。 刘慧明道,“最好能招一个说书的来,以后再成立一个戏班子,有空可以给兵士们说说书、唱唱戏,让弟兄们放松一下。” 见李文卑微得像只乌龟一样地点着头,刘慧明又补了一句,“以后这些人都归你管。” 李文听了大喜,转身就要去安排,却被刘慧明叫住了。 刘慧明道,“你去做一个黑板,用几块木板拼接起来,刷上黑漆,每个黑板大概两尺见方就行。然后再去做一些粉笔来,用石灰加上黏土做成长条形就行了,以后教士卒写字就用这个。” 见李文没听懂,刘慧明又仔细地描绘了一下,李文终于明白了,恍然大悟地行了一礼,拍马屁道,“先生真是神人,什么事情都是手到擒来!” 这一刻,他倒真像个迎来送往的龟公。 刘慧明呵呵笑道,“你就别拍马屁了!这个就交给马家商行的人去做,你盯着就行。以后咱们还可以靠这个赚钱,增加一笔收入!” 刘慧明正在和李文商量编写军规的事情,马谢二人急忙进来道,“大哥,施南土司的覃福和三毛土司的覃青宵、覃冲宵兄弟带人杀过来了,估计最快两天就要到夷陵城了。” 刘慧明一拍大腿,喝道,“终于来了。” 马万年道,“据手下探马回报,土兵前锋一万人由覃福率领已到长阳,昨天攻下了榔坪寨,据夷陵已不到两百里,。” 刘慧明道,“他们装备如何?有没有火器,弓箭手多吗?” 谢凤武道,“没有火器,弓兵大概一千。” 刘慧明道,“那好打啊,你们找一个敌人不适合跑的地方,用弓兵压制住他们的弓兵,只要他们靠近到他们二十步远的地方,朝他们扔万人敌就行了,他们又没见过我们的万人敌,保证一仗就灭了他们。” 马万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 刘慧明道,“此战的关键是不能让土兵跑了,特别是不能让头领跑了,跑了就麻烦了,我们时间紧急,不能长时间在这里耗着。” 谢凤武道,“我率一军在半路设伏,到时候和万年兄前后夹击,一定能全歼土兵。” 马万年道,“如此甚好,可是把战场选在哪里呢?” 刘慧明道“这个你们俩商量吧,这次我就不去了,我这一段时间忙得很,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搞定的。” 马万年笑道,“好!这次我和谢兄弟出战,兄长继续整编新军吧,等我们凯旋,再把我的兵马也整编了。” 第103章 契约之时就是出兵之时 听说覃福的叛军已经快打到夷陵了,城里终于慌乱起来。老百姓能跑的都跑到乡下避难了,跑不掉的已经做好随时迎奉敌人的准备了,他们本来就没什么钱,也不怕土人来了抢。 而一些大户却没这么淡定了,荆国光联合白杆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搞掉了夷陵老牌大户王家,在夷陵大户圈子里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但荆国光有白杆兵撑腰,腰板比以前硬多了,大户们可不敢现在去触霉头,只好使出一招小孩子玩的把戏——不带他玩。 这几天,知州衙门门可罗雀,往常那种迎来送往的场面少了很多,就连审案断案都减少了一大半。在夷陵士林眼里,荆国光已经被开除了,他们把他当成了空气,大户们希望他有自知之明,主动离开夷陵。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吐司造反了,杀到夷陵来了。大户们终于想起了他们还有一位知州大人,纷纷登门求援。 荆国光终于觉得自己又有价值了,但是他还没有彻底飘起来,知道自己的斤两。因此,和大户们周旋了一会儿,把他们打发走了以后,便差人到千户所请马万年和刘慧明到州衙议事。 明白了荆知州的意思,马万年正要准备出发,刘慧明却问道,“我们的军粮收购得如何了?” 马万年愣道,“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至于现在收了多少了,我还没问呢。” 刘慧明无语了,这货真的只关注打仗了,其他的真是一点儿都不上心。 刘慧明叹了口气,只好和他一起去州衙,让谢凤武带领新兵一起训练。 二人先到了马家商铺,秦掌柜出来迎接,马万开门见山地问道,“老秦,军粮收购得如何了?” 秦掌柜连忙跪下答道,“回大公子、刘赞画,这几天情况还不错,已经收购了两万石了。” 刘慧明道,“三家都把粮食卖给我们了吗?” 秦掌柜道,“文家卖得最多,现在已经卖了一万石了,肖家和刘家都只卖了五千石,说店里没有粮食了,只有这么多了。” 马万年大怒,挥拳击打着桌子,怒骂道,“这些人居然如此言而无信!等会儿见了荆知州,我要告他们一状。” “兄弟别冲动!”刘慧明连忙拉住他,“秦掌柜,你去准备三份购粮契约,数目都写一万石,到时候我们一起带过去!” 马万年不解地问,“为何?” 刘慧明对秦掌柜道,“快去准备吧,马上就要。” 过了一会儿,秦掌柜准备好了契约,刘慧明和马万年拿过来一看,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马万年恍然大悟,“兄长这一招厉害!签了契约,我们再出兵,哈哈!” 二人带着护卫穿过混乱的牌坊大街来到知州衙门,荆知州亲自到衙门口来迎接。 来到前厅,马万年大喇喇地往主位上一坐,任凭荆知州“贤侄、贤侄”地叫得再响就是只喝茶不说话。 荆国光没办法,只得转头求刘慧明,“大人,现在军情紧急,还请尽快出兵讨贼啊。” 刘慧明道,“你慌什么,咱们是一家人啊,你怎么跟着城里那些恶人一起慌起来了?” 荆知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人,小人毕竟是一州之长,守土有责啊!” “放心,没事的,”刘慧明拍了他的肩膀,“你帮我问问夷陵城这些大户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做好,得罪我兄弟了,不然他不会不答应啊?要知道我这兄弟是最重承诺的人了。” 荆知州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啊,下官怎么敢啊?” “是吗?”刘慧明沉声道,“上次的酒宴上,三家粮商可是答应售卖五万石粮给我们食的,现在够了吗?” 荆知州一张笑脸顿时变成哭脸,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诉着苦,“大人,不是荆某不办,荆某实在没办法啊,城里只有这么多粮食了。” 马万年拍了拍桌子,哼了一声道,“你就这么跟他们说,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荆知州唯唯诺诺地道,“两位大人,两万石粮食已经足够大军吃上三个月了,两位大人就行行好,帮帮下官这一把吧。” 马万年哼了一声,“谁说我是在给自己筹集粮食了?难道本官千山万水跑这么远,就只为了这区区一万人的粮草了吗?” 刘慧明道,“荆知州你也别急,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到时候咱们一起撤出夷陵,等土人把夷陵祸害得差不多了,咱们杀回来,收复了城池,你还是大功一件呢!” 荆知州两腿如筛糠,双腿不自觉地哆嗦起来,“大人,这样是不是太那啥了?” 刘慧明伸手扶住荆知州,“怕什么,到时候我们先撤,给你留一千兵马,你象征性地抵抗一下,之后就撤回来和我们合兵一处,保持观望就是。” 荆知州只得答应了,谁让自己手上没兵呢。 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辉瑞啊,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在这个社会混,裤子要放下点儿,步子要迈大点,胆子要放大点,怕什么嘛,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荆知州三观尽毁,节操碎了一地,但表面上却只得连连点头称是,“是,是!下官知道了,下官按大人说的做!” 刘慧明朝马万年伸伸手,马万年拿出那三分契约,放到荆知州面前,“请大人过目。” 荆知州看了一眼,眼睛一下就瞪大了,惊道,“这……这叫下官如何是好!这叫下官如何是好!” “你刚才还说按照我的意思做,怎么一眨眼就变了?”刘慧明佯怒道,“你给他们说,什么时候把契约签好了,交到本官手里,我们就什么时候出兵。” 荆知州拿着三分契约,就像拿着三块烧红的铁片一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万年道,“知州大人,你前两天的勇气呢?怎么才过了几天时间又像没了骨头的小孩子一样了。你这人好生无趣,也不知道我大哥在想什么,非要帮你!” 荆知州心想这个刘慧明真是心狠手辣,不愧是锦衣卫出身,这么毒辣的计策都想得出来,算了,豁出去了,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只好得罪三大粮商了,“但愿姓刘的说话算话。” “下官一定照办”,荆知州低声道,“请大人以后有机会在陛下面前为下官提一提下官的对陛下的忠心,下官感激不尽。” “这是自然!”刘慧明摆摆手,道,“本官再问你,你州里无主的田地还有多少,都分给流民百姓了吗!” 荆知州愣了愣,“都分了,每人分了十亩。还有万亩,不知大人要这些无主之地有何用?” 刘慧明嘿了一声,“马上就要打仗了,打仗不死人啊,死了人你让本官用什么去抚恤伤残士卒,用什么去奖赏立功的将士们?” 荆知州一脸疑惑地道,“这些地都已经荒废多年了,说不定哪一天流贼又打来了,拿去也没用啊。” 马万年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有我们白杆兵在,还有流贼敢来吗?” “是,是,下官这就去办”,荆知州唯唯诺诺,“明天就让人送到大人手上。” 交待完了事情,刘慧明对马万年道,“兄弟,咱们走吧!” 走出府衙,马万年哈哈大笑,“兄长,只有在荆知州面前,小弟才觉得你是个锦衣卫!” 刘慧明笑道,“其他时候不像吗?” “不像,不像”,马万年笑道,“像一个书生,哈哈!” “我本来就是个书生啊”,刘慧明笑了笑,“也是个锦衣卫。” 第104章 集体面试还是座谈会 因为还有很多事情,二人没在城里多待,办完了事就直接回到千户所,马万年和谢凤武布置军事,刘慧明则继续操练新军,组建训导团队。 李文已经相中了几个人,正在等待刘慧明的接见。 这是刘慧明熟悉的工作了,他第一份工作就是做人事专员,因为工资低才转行做销售的。为此,他特意布置了一个面试的场景,让王迎明准备了两张大桌子拼成了一个后世的会议桌,自己坐一面,应聘者坐另一面。 众人都进了大堂,刘慧明让他们都坐了,几人慌忙摆手推辞不已,连称不敢,最后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才局促地坐下了。 刘慧明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笑着说道,“首先欢迎你们加入咱们白杆兵,白杆兵有了你们的加入一定会更上一层楼,当然了,我也希望你们能在白杆兵这个平台式一展胸中所学,实现人生的抱负。” 众人虽然听得不太明白,不知道平台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李文的带领下,还是忙着起身行礼。 接下来,刘慧明让他们每人都做一个自我介绍,这是集体面试的基本流程了,不过在这个时代还是比较新颖的。 “学生刘毅见过赞画大人”,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学生上过私塾,是个童生,以前做过私塾先生,后来献贼来了,学生家里遭了兵灾……” 随着一口地道四川话飘入耳朵,刘慧明不得不扫了他一眼,见他二十多岁,身材瘦削,面有菜色,目光游移,一套长衫皱巴巴的,说起话来手舞足蹈的,就像一个演说家,是个搞宣传的料,没等他说完就摆摆手让他坐下,示意下一个人开始。 “学生戴涛,见过大人,学生也是个童生,在夷陵城里靠给人写信过活”,一个中年书生娓娓道来,说话不紧不慢,凭第一印象就知道他是个从政的,而且经验丰富,“学生仰慕白杆兵的英明,特来加入。” “好,不错,言简意赅,下一个”,刘慧明现在急需成熟稳重的人,像刚才那个刘毅实在嫩了点儿,这个戴涛就不错,虽然说着吴侬软语,但就是那么让人放心。 总共十八个人都做了自我介绍,刘慧明用笔记了一下,里面只有四个是秀才,水平堪忧啊。 等每一个人都介绍完了放下鹅毛笔,笑道,“各位都介绍了自己,那本官也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刘慧明,字德华,暂时还没起号。我是石砫总兵官下辖的行军赞画,这次招你们入军就是要做训导官,主要工作你们都清楚吧?” 说完看了李文一眼,李文忙答道,“回大人,学生事先已经讲明白了!” 刘慧明指了指刘毅道,“那你给本官说说,咱们训导官要做哪些事情,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刘毅起身离开座位,上前见礼道,“回赞画大人,这训导官首先要教士兵习字,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识字乃是知晓大义的第一步……”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这货引经据典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刘慧明听得云山雾罩,差点儿就要奉上自己的膝盖了,但他后世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洗脑,刘毅这点儿道行还是太浅了。 趁他吞口水润喉的功夫,刘慧明突然问道,“你可否说几句让大家听得懂的话?” 众人哄堂大笑,刘毅顿脸上一僵,随即又侃侃而谈道,“大人也是读书人,常年与粗鄙武夫为伍,定知士卒不读书识字有很多弊病,大人此举正是为了革除这些弊病,大人此举,犹如王阳明教贵州苗民识字一样,是功在当下,利在千秋之举。” 这厮的脸皮实在太厚了,刘慧明听得哈哈大笑,“虽然你不太明白本官的用意,但是你很会拍马屁,很适合给士卒宣扬忠君爱国的思想,以后就负责这一块吧。” 众人也哈哈大笑,刘毅也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红晕,“是,学生定不辱命”。 刘慧明摆手让他坐下,又问众人道,“还有谁知道本官为何要教士卒读书习字?” 见众人不再答话,刘慧明又补充了一句,“你们有什么想法不妨直接说出来,就算要预支工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会介意的。” 众人哈哈大笑。 一个叫蒋成功的人站出来道,“小人蒋成功,字退之,见过大人,小的以为只有读书识字才能明礼,大人叫士卒读书识字一是为了明礼,在军中要做到明礼就是知道军法军规以及为何要制定这样的军规,只有识字的人才能更好地理解这些军法军规。” 这人说话倒是条理清晰,刘慧明点了点头,说道,“你接着说下去。” 蒋成功道,“小的昨天来应募训导官一职时,听说了训导官的职责,小的就想到了大人思谋深远。大人,只要士卒识字,才会理解军规以及背后的深意,以后教导士卒忠君爱国,士卒也只有识了字才听得进去。其次,士卒识字,也可以很好的理解作战意图,可以提高军队的整体战斗力。” 刘慧明颔首道,“不错!本官的想法都被你说完啦,以后你就负责教军规这一块。” 有了刘毅和蒋成功做榜样,其他人也踊跃发言,集体面试终于被搞成了座谈会,刘慧明听了来到这个世界最多的马屁话,心里舒坦极了。 等每个人都发了言,刘慧明才总结道,“本官设立训导官,除了教导士卒识字、背军规以外,还要负责贯彻主将的思想,核查****问题,防止将官欺压士卒,克扣士卒军饷,防止将官在军队里私立门户,搞小团体等等。” 众人听道这里,面上顿时严肃起来,原来他们这么重要啊。 刘慧明继续道,“除了监察军队,训导官还要关心士卒,比如有的士卒到了适婚年龄,你们要负责帮他们找对象。弟兄们想家了,你们要帮他们写信。上战场之前,士卒感到恐惧,产生了畏难情绪,你们要负责开导他们;打仗受了伤,你们要去关心他们;杀完人感到后怕,你们要安抚他们,这些事都是你们要去做的。” 众人一听,齐声道,“学生谨遵大人之命!” “总之,你们要记住了。”刘慧明道,“我准备建立一支与大明现在完全不同的军队,我们这支军队不仅要比戚少保的浙兵还要厉害,还要比戚家军更加爱护老百姓,更加忠贞为国,我们这支军队不仅要拯救大明,还要拯救咱们华夏民族,还要终结这个乱世,开创一个全新的盛世!” 众人听到这里,包括李文在内,不由得大为震惊,赞画大人的胃口不小啊。 李文领着众人下跪盟誓,“学生一定追随大人,为大人效命!” 刘慧明摆手道,“你们不必为我效命,要为大明效命。刘某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明,为了大明的百姓,为了咱们汉家的江山,我希望你们和一起为了这个目标奋斗!” 众人齐声道,“谨遵大人之命!” 众人纷纷附和,一堆五颜六色的马屁直接把他捧上了天。 享受够了马屁,刘慧明摆手道,“好了!现在我们就开始安排工作,首先编写军规,要文笔好的,这个事情就交给蒋成功吧,谁愿意加入?” 蒋成功上前躬身行礼,“学生定不辱命!” 有几个人自视文笔不错,纷纷站出来表态愿意加入。 刘慧明让蒋成功负责选拔,又吩咐剩下的人道,“第二个工作编写话本,以后可以作为说书或者拍戏的题材,这个谁愿意做?” 刘毅站带着几个人出来道,“学生领命!” 刘慧明简单地分派了一下工作,剩下的就交给李文了,让他负责分配具体工作,要让所有人都有事可做。 第105章 休克疗法 过了一把面试官的瘾,刘慧明看天色还早,就到马万年的书房看看,见他和谢凤武正对着一副简易得有些写意的地图在商量军务。 见到刘慧明进来,马万年简要地说了下当前的情况,刘慧明见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没什么好担心的,当即放下心来。 “说了半天话,都说得口干舌燥了!”刘慧明端起不知道是谁的茶杯一饮而尽,又长长地吁了口气道,“咱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来,什么时候筹集到了粮食,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兵,二位贤弟千万不要手痒。” 谢凤武哈哈笑道,“大哥放心,绝对不会白给他们帮忙的。” 马万年道,“大哥,咱们这么要挟人家,是不是不太好啊?要是土兵真的攻破了夷陵城,怎么办?难道我们还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祸害百姓吗?” 谢凤武急道,“大哥,千万别心软!没有粮食,咱们就没办法带兵,现在这个世道,粮食比银子还要重要啊。” 马万年深不以为然,他从小受秦良玉和马祥麟的影响,忠君爱民的思想深入骨髓,可不像谢凤武从小在衙门里厮混早就成了一个恶少年了,他是断不能看着百姓受到兵祸牵连的。 但刘慧明却没有这个想法,因此他果断地站到了谢凤武一边,“如果明天荆国光还不把契约送来,咱们就带着兵马移驻到当阳去。” 马万年见刘慧明如此决绝,脸上充满了疑惑,“难道咱们真的不管了?” 刘慧明神秘一笑道,“当然要管了,只是做个样子,那些大户没有其他的选择,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马万年道,“要是宋军门来了呢?” 谢凤武哈哈一笑,“二哥难道忘了,咱们的人刚送来消息,宋一鸟正在围剿洪湖水贼宋江呢。” “宋一鸟?”刘慧明莫名其妙,“不是宋一鹤吗,怎么成宋一鸟了?” 谢凤武哈哈大笑,“宋一鹤就是宋一鸟,宋一鸟也是宋一鹤。” 原来湖广总督宋一鹤有个外号叫宋一鸟,这个外号不是别人给他起的,而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事情说来有些滑稽,他本是一个举人,之前不过做一些八九品的小官,后来阴差阳错地卷入到了剿匪的战斗中,却一发而不可收,屡次大破匪寇,便青云直上,很快就做到了兵备道的官职,后来又得到了杨嗣昌的赏识,十年的时间就已经成了封疆大吏。 杨嗣昌到了襄阳,被他提拔为湖广巡抚的宋一鹤自然要去拜见恩主,只是有一件事让他有些为难,因为杨嗣昌的父亲叫杨鹤,宋一鹤好死不死地和他父亲同名,递帖子的时候就有些尴尬了。 但是明朝的官员都是解放了思想的,老宋同志自然不会被这一点儿小事难倒,他果断地在自己的名刺上写上“宋一鸟”三个字递了进去。 杨嗣昌召见了他,还把他评为剿灭张献忠的第一功臣,只是他这“宋一鸟”的名号就此在官场上传扬开来。 听了谢凤武的解释,刘慧明大笑不止,活生生地官场现形记啊。 说笑了一会儿,马万年的脸色终于好些了。 刘慧明道,“他们要是不答应咱们正好可以到当阳去,当阳的铁矿在湖广远近闻名,然而近年来受到流贼的滋扰,匠户早已流离失所,咱们真好可以去当阳剿匪,顺便把铁矿占了。” “对!对!”谢凤武听说有仗打一下就来了精神,“不管他们答不答应,咱们现在正缺铁,不如先把当阳占了再说!” 刘慧明点头赞同,又把目光转向了马万年,劝慰道,“咱们在这个社会上立足,自己一定要看得起自己,自己不拿自己当人,没人拿你当人。” 谢凤武道,“所以咱们不能上杆子!” 马万年默不作声,他虽然知道刘慧明和谢凤武二人说的是对的,但心里还是过不去这道槛。 谢凤武给他的茶杯里倒满茶,半开玩笑道,“如果土兵真的攻破了夷陵城,等他们闹一阵了,咱们再来夺回城池,不仅立了一功,还能得到不少粮食,哈哈。” 马万年彻底无语,他虽然为人粗犷,但却是一个充满慈悲心肠的人,可不想玩这些弯弯绕。 谢凤武不以为然地道,“哎呀,二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要想救老百姓,就必须打掉一些大户,可是我们是官军啊,不可能直接动手,只有让那些土兵先动手了,到时候我们来收拾残局,消灭了土兵的同时顺便把城里的大户也灭了,用他们的土地财产来赈济百姓,如此才有百姓拥护我们啊,不然我们在夷陵站不住脚的。” 马万年愣住了,他可没想这么远,“你这是驱虎吞狼之计?” 谢凤武嘿嘿一笑,“跟大哥学的。” “你小子学习能力挺强啊!”刘慧明赞了他一句,又说了一会儿时局,等气氛缓和了才把话锋一转,问二人道,“你们知道大明现在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 马谢二人不作答,他们知道刘慧明会主动告诉他们答案的。 刘慧明果然没让他们失望,“大明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土地兼并太严重了,全国七成的土地集中在宗室和大户手中,这些大户又不缴税纳粮,全国的赋税全部由剩下的三成百姓来缴,目前这个趋势还在加剧。土地越集中老百姓的日子就越艰难,最后活不下去了,只好造反了,这就是流贼为什么越剿越多的原因。” “原来如此!”谢凤武恍然道,“小弟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没有大哥想得这么明白。” 刘慧明接着道,“还有就是大明只征农业税不征工商税,也是一个极大的弊端。而同样是商贾,大商贾过关卡畅行无阻,小商贩却要收重税,如此一来,小商贩也活不下去了,不造反做什么?” 马万年默然道,“农民和小商贩都是穷人,难怪穷人那么支持闯贼和献贼的。” “不是支持,是没有办法不支持,大凡有一块安稳的地皮能让他们靠种粮食吃饱饭他们也不会去从贼!”刘慧明说,“你们看现在的湖广,土匪多如牛毛、官匪不分家,官府压榨百姓、士绅压榨百姓、土匪也欺凌百姓,每天都在打仗死人,百姓种不了粮食,活不下去了不造反能干什么?咱们要想结束乱世,除了要消灭流贼以外,还要消灭士绅大族,重新分配土地,重新摊派赋税才行。” 马万年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我懂了,大明真是烂透了啊!” 谢凤武叹了一声,“大哥真是苦心孤诣啊!” “这叫休克疗法!”刘慧明道,“没办法,这些事情其实皇上都知道,只是他没有勇气动这些大户,就只有靠我们悄悄地做了。” 二人齐声问道,“什么是休克疗法?” 刘慧明大体解释了一下,“说白了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106章 丘八的由来 第二天一早,刘慧明带着训导队来到校场,新兵刚吃完早餐,正在集结准备上午的训练,谢凤武正在大声地呵斥队伍。 看着新军队伍已经逐渐成型,刘慧明心里欢喜不已,现在的队伍站军姿已经很不错了,停止间转法也有模有样了,简单的旗语也看得懂了,只是具体战斗力如何,还需要战争来检验。 他现在每天清晨和新兵一起跑五公里,小小地放纵了一下之后,他又恢复了往日风采,新兵们看到刘赞画一个读书人竟然能跑下来,对他赞叹不已。 听着他们阿谀之词,刘慧明淡淡地笑了笑,心道哥读书的时候可是在校运会长袍比赛中拿过奖的,直到阴差阳错地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一直都坚持锻炼,这点儿运动量对他还算不得什么。 跑完早操之后,在新兵站队列的时候,刘慧明一般都会给他们做一些简单的讲话,主题就是给将士们宣扬军规,告诉他们在自己的军队里当兵不会被上官欺压,军饷不会被克扣,只要努力训练,以后杀敌立功,一定可以加官进爵云云。 刚开始的时候,士兵还不相信,但接下来几天发现刘慧明说得话比较实在,主要是看到自己碗里果然有肉,每天两顿都吃得饱饱的,对刘慧明的话就多信了几分。 这个时代的平民还是两餐制,不过他到现在都还没适应过来,总是会偷偷地搞点儿午饭吃。 他偶尔也会关心一下士卒的伙食,问问他们能不能吃饱,夜里被子够不够暖和之类的事,也会问士卒有没有看上夷陵姑娘的,他可以委托人去提亲,往往这时候都是新兵最高兴的时候。 期间真的有一个新兵看上了夷陵城里一个女子,刘慧明真就为他提亲说媒,竟然还说成了。大喜之余,他还赏了那士卒二十亩地和十两银子,并和他一起去下聘,可把其他将士们高兴坏了。 后来又有几个士卒看上了夷陵的姑娘,刘慧明照旧让人去提亲,白杆兵在夷陵城里名声不错,军饷又高,而且士卒长期训练都很精神,很得一些平民女子的青睐,因此短短的十来天时间,就有七八对新人结为连理。 刘慧明也经常对将士们讲话,让他们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只要不犯军规正常追求都可以,只要提亲成功了,就给二十亩田,预支五两银子,作为成家立业的专项资金。 众将士心里欢喜,对刘慧明更加爱戴了。 刘慧明现在在军中实行的是训练五天休息一天的制度,各营错开轮休。休息的时候就可以出营自由活动,很多士卒就趁着这个机会出去约会、喝酒、逛青楼,他也并不约束他们,让他们尽情地放松玩耍,何况他自己和马万年、谢凤武还经常出入青楼呢。 但是,他会让他们记住军规的,要是敢闹事,一定军规严肃处理,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生一起白杆士卒欺压百姓,强买强卖之类的事情。 刘慧明对军队的伙食抓得很严,每个士卒严格按照每天两斤口粮和一两肉的标准供应,每天两顿饭必都保质保量地供应着,这对于那些久历千户所的老兵油子来说,简直不可想象。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刘慧明都不以为然地笑笑,然后底气十足地告诉将士们,“你们放心,以后你们每天都能吃到一两肉,要是哪天吃不到,就说明是炊事营给你们克扣了,因为本官是绝对不会克扣的。” 众将士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纷纷拿辎重营的士卒开玩笑。 谢凤武见到刘慧明来了,就请刘慧明讲话。 刘慧明也不推辞,来到前台大声地喊道,“弟兄们,你们这几天训练辛苦了!” 众将士看到刘慧明这么理解他们,不禁心头一暖。 刘慧明接着道,“本官已经看到了你们的付出,本将也相信你们的付出是有回报的。本官现在告诉你们一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如果你们想在以后的战场上活下来,现在就应该努力训练,你们说,是不是?” 众将士大声道,“是!” 刘慧明道,“好!本官今天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本官决定从今天起,教你们读书写字,让你们不做睁眼瞎!” 众将士一听,有的高兴,有的却愁白了头,纷纷议论起来。” “怎么?难道你们愿意做睁眼瞎?”刘慧明笑着反问道,“你们愿意以后被人欺骗?你们不是一直都羡慕那些读书识字的人吗?现在本官给你们这个机会,难道你们还不想要吗?告诉本官,你们到底想不想读书写字?” “想!”众将士有气无力地道。 “没吃饭吗?”刘慧明大吼道,“大点声!” 众将士齐声吼道,“想!” “这就对了嘛!”刘慧明道,“现在,本官宣布一条规定,以后你们升官的时候,小队正必须认识一百个字,旗正要认识两百个字,营正要认识五百个字,团长不仅要会认三千字,还要会写字!如果两个人条件一样,军功一样,谁识字多谁就升官!” 众人听到这里,又纷纷议论起来,谢凤武又是一声大吼,众人才安静下来。 刘慧明继续说道,“有句古话说得好,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以后每天上午咱们先抽出半个时辰读书识字,然后再训练,每人每天五个字,从今天开始,就有先生来教你们了。” 说罢用手一指,“你们看,这些就是本官给你们请的先生,每营都有一位,以后就由他们教导你们读书识字,给你们讲解军规条例。如果你们拿到手的饷银少了,也可以找他们告状,他们自会向我汇报。其他的一些事情,比如你们要写家书、读家书都可以找他们帮忙,他们一定不会拒绝你们的。” 停顿了一下,见众人脸上尽显凄苦之色,刘慧明玩笑道,“当然了,你们要是看上哪家姑娘了,也可以找他们给你做媒!” 众将士一阵哄堂大笑,待众人笑完了,才指着李文对众将士道,“兄弟们!这位李先生,是训导队的对正,现在就让他来给你们讲几句。” 李文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过话,刚开始还有点儿紧张,不过他毕竟是当过龟公的人,说了没几句就镇定下来了。之后,更是稀里哗啦讲了两刻钟才在刘慧明的提醒下匆匆地结束了他的表演。 新军第一堂文字课很快就开始了,各先生在正中间摆上一张香案,领着士卒向孔圣人行跪拜之礼,算是正式进入孔门了。行完了拜师礼,每营五旗士卒就呈扇形席地而坐,先生在前方说文解字,黑板粉笔还没做好,训导官就在地上教士兵识字。 刘慧明来到第一营,见刘毅在地上写了“大明”两个字,他一边写一边讲解道,“弟兄们,这上面一个字念‘大’,下面这个字念‘明’,两个字合起来就是大明,我们是大明的子民,就先学这两个字,请将士们跟我读——大明!” 众将士参差不齐地念道,“大——明!” 念了几遍,刘毅又把“大明”两个字拆开,在地上分别写出来,解释道,“这个大字是由一个‘一’字和一个‘人’字组成的,天地一人者为大也。这个‘明’字左边是个‘日’字,就是太阳的意思,右边是个‘月’字,就是月亮的意思,‘大明’意思就是一个人拥有有日月,你们说大明大不大?” 众人第一次听说“大明”两个字原来是这个意思,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自豪感来,大声道,“大!” “好,那大家跟我一起念,‘一、人、大、日、月、明’!” 士卒们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架不住刘毅谆谆教导,反复引导,终于开口了。 这些东西都是刘慧明让这些训导官这么教的,就是为了培养士兵的国家荣誉感,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教完这几个字,刘毅又教了“兵、马”两个字,“这个‘兵’字上面是个‘丘’,就是山包包的意思,下面是个‘八’字,所以咱们当兵的也叫丘八,就是因为有些当兵的不认识这个‘兵’字,把他拆开读的缘故!” 众将士一阵大笑,才知道“丘八”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这就是没文化不识字闹出来的笑话!”等众人笑过了,刘毅又道,“现在你们总该不会不愿意识字了吧?” “先生,我们错了”,有人在下面小声道,“多谢先生!” 刘毅道,“你们应该谢刘赞画!我还是刘赞画请来的呢,今天就学这十个字。” 第107章 亲兵张勇 看完士卒的识字课,整个上午刘慧明就在演武场检查新军训练,在士兵休息的时候和他们交谈几句,也让训导官和士卒们认识一下。 训练枪术的时候,刘慧明的手又痒了,谢凤武就推荐了一个勇士出来和刘慧明过招。校场里的人都知道他的这个臭毛病,经常有人自告奋勇地出来和他单挑,不过每次都是自己险胜,刘慧明心知肚明,也就图个乐呵,兵部当真。 然而今天却碰到了一个二愣子,才交手一回合手里的长枪就被磕飞了,引起了众将士一阵喧哗,那个胜了他的士卒却不喜不忧,看不出一丁点儿害怕。 “再来!”刘慧明捡起长枪,大喝一声,挺枪就刺,意外并没有发生,自己手里的枪再次飞了出去,这下没人笑得出来了。 刘慧明不得不仔细打量起对面这个中年汉子来,见着人三十来岁,长得颇为精悍,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庄稼汉或者地痞无赖,那人见刘慧明盯着他看也不闪避,目光里透露出一股不同寻常的上位者的威严,气场竟然比自己还强大。 士卒把枪捡回来交到刘慧明手里,刘慧明双手握枪做了一个承让的手势,笑道,“阁下技艺精湛,某不如也!” 那人也拱手,并不多言。 既然打不过不如干脆认输了事,刘慧明的坦荡顿时赢得场上一片赞赏,见有些士卒竟然在笑话自己,把枪往地上一插,大言不惭地对众士卒道,“你们笑什么,本官有说过本官是枪术高手吗?这位兄弟技艺了得,本官打不过他,有什么可笑的,等会儿让他来和本官比算账,看看谁赢?” 众将士又是一阵大笑,气愤和谐至极。 刘慧明对那个勇士道,“这位兄弟好厉害的伸手,你叫什么名字?” 那士卒上前行礼,大声地道,“回赞画大人,标下张勇,是第三营第四旗旗正。” 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错,好身手,本官服啦!” 人群里有人喊道,“大人,他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又有人补充道,“他是新军第一高手。” 刘慧明大喜,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勇,见他生得虎背熊腰,比李友利还强壮一些,特别是那一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城府的人。 “这人应该是个高手!”刘慧明心里想到,嘴上却打趣道,“你真是新军第一高手?” 张勇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强中自有强中手,兄弟们谬赞了。” 谢凤武终于跑了过来,听到二人的谈话,忙介绍道,“张勇确实有真本事,要论近身格斗,小弟也不是对手。” “不错啊,很好!”刘慧明喜道,“你什么时候入的军?” 张勇道,“标下是前几天在夷陵看到招兵告示入的军,今天是第八天。” 刘慧明笑道,“可以啊!八天就已经打败新军无敌手了,等新兵训练结束了,本官想调你到我身边做个亲兵,不知你可愿意?” 张勇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标下愿意保护大人!” 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刘慧明心里十分欢喜,他这段时间在夷陵干了不少坏事,一直有点儿担心自己的安全,,早就想找一个保镖了王迎明的水平和他一比简直就是菜鸟,而张勇以来就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张勇凭这几下功夫就做了赞画大人的亲兵,众将士目睹此情此景,都纷纷羡慕起来。 谢凤武赔笑道,“恭喜兄长,只是小弟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 刘慧明知道这小子是个直肠子,骂道,“要等你想到给我找保镖,我早就被人乱刀砍死了。” 众将士哈哈大笑,觉得自己这位长官实在太好相处了,不禁对刘慧明又多了一分爱戴。 新军下午操练阵型和旗语,在这个没有无线电的时代,所有的通信都要靠旗语,刘慧明特别强调了结阵和变阵的速度,特别是在遇到突发情况时的结阵速度,更是强调了又强调。 整个下午,刘慧明都在演武场度过,和谢凤武一起就几种阵型的优劣和相互转换讨论了很久,又和士兵们进行交流,了解他们的诉求,一下午不知道不觉地就过去了。 刘慧明给大户们设定的最后期限终于到了,那边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谢凤武不由得着急起来。 马万年道,“谢兄弟,不必着急,既然他们不识抬举,咱们准备拔营就是了。” 刘慧明道,“土兵现在到哪儿了?” 马万年道,“昨晚探子来报,说到了帽儿尖了,今天晚上就能到江对岸。” 刘慧明道,“我们现在一边密切注视着土兵的情况,一边下令全军打点行装,准备拔营。” 到了中午,刘慧明正准备派人把囤积的粮食和店铺里的货物搬出来,荆知州终于派人来了,并送来了三家的契约,刘马谢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谢凤武道,“哈哈,有兵就是好啊!文官也不得不听我们的,哈哈!” 刘慧明突然问那常随道,“不会是你们知州大人杜撰的吧?” 常随结结巴巴地道,“大人说笑了,知州大人岂敢!” 马谢二人也顿时警觉起来,刘慧明前世做销售,见多识广,什么样的欺诈手段没见过?他越想越不放心,当即决定去核实一番。 他让马谢二人继续监视土兵,自己带着一营兵马在街上巡视,到了马家店铺叫出秦掌柜,先到了闻贤粮店,出示了契约,掌柜的有点儿为难地道,“赞画大人,我们现在真的没有这么多粮米,请宽限一些时日!” 刘慧明见契约有效,便放下心来道,故作生气道,“那就给你们半个月时间,时间到了如果还拿不到粮食,我就自己搬!” 掌柜看了一眼外面杀气凛凛的士卒,腿肚子都吓软了,哪还敢说半个不字? 刘慧明又恐吓了一番其他伙计,还让士卒把粮社门口的一对大石狮子搬走扔到河里了才兴冲冲地到了另外两家粮社,发现契约确实没问题,才彻底放下心来。 回到营寨,探马回报说土贼正在对岸收集船只,准备渡江了。 马万年道,“哎呀,来得好快啊!” 谢凤武道,“先密切关注着,确定他们的登录地,我们就在那里等他们全部渡江了,再一举歼灭他们。” 马万年道,“最好能让城里派一支官军过去诱敌,让他们以为官军实在不堪一击,如此才能骗得过他们。” 刘慧明道,“恐怕知州大人不会愿意,谁想去送死啊!再说了那些兵油子都训练半个月了进展还还没我的新军快,不如我们去找荆知州借两千军服给我们的士卒穿上,你们看如何?” 二人喜道,“如此甚好!” 刘慧明又来到城里见荆知州,等了好半天荆知州才从后门带着一身尘土出来,见到刘慧明忙下拜行礼。 见他这一副模样,刘慧明打趣道,“辉瑞,你这是在干什么?钻地道吗?准备到时候从地下逃跑?” 荆知州悻悻地笑道,“哪里,哪里!下官正在清理衙门里的兵器,准备和贼寇决一死战。” “你还是算了吧!”刘慧明撇撇嘴,讥笑道,“打仗有我们军人,你一文官独坐中堂就行了”。 荆知州尴尬地一笑,也附和道,“有大人在,荆某高枕无忧也。” 刘慧明说明来意,荆国光东拼西凑终于凑齐了两千套军服,“就只有这些了,虽然旧了些,好歹能用,大人多海涵。” 看着那堆如同固体垃圾的服装兵甲,刘慧明又忍不住调侃起他来了,“知州大人,你如此大才,最适合做百年以前的官了!” “百年以前的官?”荆知州不解地问道,“不知大人是何意?” “太平官啊”,刘慧明笑道,“百年以前,大明正处鼎盛时期,天下太平,正是荆知州大展拳脚的时候”。 荆知州脸一红,赧然道,“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以后一定勤修武备!” 刘慧明哈哈大笑,“算了吧!要是再有下次的话,本官建议你找一根粗绳子,在房梁上套结实点,免得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被贼子虏去了受辱!” 话都说得这么难听了,但是荆知州仍然面带谄媚般的微笑,对他恭敬至极,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怨恨之色。 刘慧明对这货滚刀肉一般的性子也是佩服得很,既然言语上不能摧垮他,他也难得再费口舌,吩咐兵卒把府府库里的东西都搬走,一针一线都不给老荆留下。 第108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 第109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 按照之前的计划,马万年和谢凤武带五千兵马去迎敌,刘慧明自己留下五千新兵在校场继续训练。 新兵听说有仗打,纷纷要求出战,刘慧明一边感叹这个时代的人图样图森破,自己才花了几天时间的洗脑工作已经初见成效,一边又不得不使劲安抚住,因为因为他们现在的水平除了送人头实在不知道还能干别的。 王迎明因为不能跟随马万年出征感到非常失望,几次请求刘慧明派他上战场,“先生,你现在有张勇做你的护卫,就让我去打仗吧。” 刘慧明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斥道,“你着什么急,以后有的是仗打。” 王迎明屁股一挪就闪开了,嬉笑着继续求情,刘慧明可不是个心软的人,只是让他带好标营好好操练,自己带着张勇来到训导队,想看看李文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李文和书办们正埋首案牍,对他的到来浑然不觉,刘慧明在里面晃了两圈恁是没人搭理,只好主动打破沉默,问道,“这两天教新兵识字,效果怎么样?” 李文啊的一声惊呼,抬起头来才发现刘慧明已经坐在他面前了,忙起身行礼道,一边伸出黑乎乎的手给刘慧明刀叉,一边叹气道,“很艰难!年轻一点儿的士卒还好说,那些年老的学得齁慢,也不太愿意学。特别是白杆老兵,只想着磨练杀敌本领,对读书识字简直可以用深恶痛绝来形容。” 刘慧明皱了皱眉,对这些老兵兼教官,他实在有些不知道怎么办,自己初来乍到,在白杆兵里面毫无根基,这些人根本不买自己的账,这也是他一离开石柱就招兵买马组建自己的班底的直接原因。 对这些老板凳,刘慧明也只是暂时用一用,见李文抱怨,便淡淡地道,“学知识是为自己好,又不是给我学的,那些老兵不要过分逼迫他们,他们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学就算了。” 李文连忙称是,纠结了几天的事情就这么轻易地解决了,心情顿时也好了许多。 刘慧明喝了口茶,又问,“这几个训导官怎么样?” 一说起训导官,李文就来了精神,“大人果然没看错人,刘毅、毛端、黄敬、周宣、冯旺、吴青春这些人巧舌如簧适合教士卒识字,蒋成功、姚森、何杰、刘祥适合宣讲军规,戴涛比较木讷,处理案牍之事干净利落,是一个上好的文书。” “那就让戴涛专门负责编辑选材材料吧,咱们再去收购一家印书局和一家书社,都交给戴涛去管”,刘慧明安排了工作,又开始教训人了,“这世界上没有蠢人,只有不会用人的蠢人,你看着安排吧。另外,还要多招人,大公子的兵马也要整编了,到时候也要配备训导官,你要抓紧时间啊!” 李文连忙点头答应。 刘慧明想起自己还没有秘书,有时候需要写材料就来找李文帮忙,实在不方便,就让李文给自己物色两个书办。 李文用沾满墨迹手捻着短须,在脑袋里仔细搜寻了一阵,才道,“先生,现在训导队除了戴涛以外,就只有唐卯最适合了,唐卯此人写得一手好字,而且做事踏实,反应敏捷,可以辅助先生。” 刘慧明道,“那就让他过来见个面吧。” 不一会儿,唐卯就一路小跑过来了,见到刘慧明双手抱拳行弟子礼,“学生唐卯,字虎泽,见过先生。” 刘慧明见他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但具体在哪儿又想不起来了,只好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唐卯道,“本月初十五,知州大老爷和大宗师组织生员重新岁考,学生那时见过先生。” 刘慧明恍然大悟,原来这厮就是当时冲击州衙生员中的一员,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名声在夷陵已经烂透了,没想到还有人主动投效,心里顿时高兴起来,打趣道,“当时冲击衙门的那些生员,有你一份,屁股可还疼?” 唐卯不好意思笑了笑,面露愧色道,“学生当日鲁莽了,不该听信王三省那恶绅的一面之词,以至铸成大错,后来学生好生惭愧。” 刘慧明见他回避挨板子的事,又瞄了瞄他的屁股,发现没有受伤,看来这人是那几个通过了岁考的生员之一,打趣道,“你不在家好好读书,来我军营里干什么,报仇吗?那你可找错人了,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大人说笑了,学生已经错过一次了,岂能一错再错?”李文早给唐卯倒了一杯茶,他也不矫情,端起来就喝,哪成想这壶水是刚烧开的,他的嘴唇一碰到杯子就被烫得龇牙咧嘴,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窘迫地道,“小人那日见了白杆兵的军威心里就佩服不已,这几日见白杆兵军纪森严,于百姓秋毫无犯,百姓也对白杆军也十分信服,学生这就决定加入白杆军,为大人尽一份心力。” 刘慧明点点头,仔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才道,“你真不是来报仇的?” 唐卯急得又行了一个大礼,才争辩道,“大人啊,学生都已经表明了心迹,大人怎么还不相信学生?” 虽然不是来报仇的,但他也不是像刚才说的那样被白杆兵的王者之师的气场感染了,实在是他因为去州衙闹事丢了功名,回到家里被夫人好一顿白眼,父母高堂也唉声叹息不已,整个家族都把他当成了败家子,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落差,索性把心一横,冲着门里大喊一声,“父母大人放心,就算没有了功名,我唐虎泽一样出人头地!”之后一挥衣袖就出了府门,样子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来到大街上他顿时失去了目标,挨了打的同学们都猫在家里不敢出来,他又不愿意参加他们联名去巡抚衙门告状的行动,在街上徘徊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无意之下看到白杆兵军营在招书办的告示就去报了名,竟然顺利地被录取了。 冲击衙门一事给他的打击很大,这样的事情大明每天都在发生,他们都已经形成固定的套路了,但白杆兵的出现让他们始料未及,以前耀武扬威的学子们在赫赫兵威下竟然乖得像一群鹌鹑,他这才发现世道变了,乱世已现,以后这几十年该是武人的舞台,他们这些士子不得不再次架着尾巴做人了。 俗话说春江水暖鸭先知,他就是那一只最先知道春天来了的鸭子,因此他很快就抛弃了对武人的成见,经过这几天的实地考察,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刘慧明值得效命,白杆兵值得信赖。 见刘慧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忍不住再次表白心迹,“学生已经认识到当日的错误了,学生再也不穿华服,不打叶子牌了,以后一定尽心竭力辅佐大人”。 刘慧明摆摆手,扶着唐卯的胳膊,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啦!大家都是年轻人嘛,何必那么认真。你以后就跟着我吧,给我做秘书,负责处理文字方面的事情,怎么样?” “秘书?秘书是个什么东西?”唐卯一脑门子疑问,但听了刘慧明后面的解释,终于明白了赞画大人口里的秘书其实就是师爷,喜道,“多谢大人提拔!” 晚上的时候,马万年派来探子汇报军情进展,“大公子和谢大哥已经摸清了反贼的渡江位置,现在已经埋伏起来了,他们明天一早就会渡河,大公子请先生放心,此战定能全胜!” 对这么一场小规模战斗,刘慧明完全没放在心上,他在想以后的事情!或者说,他在想香菱和一梅,不知道香菱现在怎么样了,现在这个社会没有产检,真是急死个人了。这个时代真是恼火,没有电话,没有手机,送信得靠人,真是太不方便了。 要是能发明一个电报就好了,可惜刘慧明高中物理学得不好,要不然就可以把交流电和电灯搞出来。 但转念一想,就算学得好,没有相应的材料也是枉然,想到这里刘慧明心里一阵苦笑,还是继续想女人吧! 他又想起了马嫣然,这个泼辣得像个男人的体育系女生,身材和脾气一样火爆,一想起她那笔直的大腿和挺拔的胸脯,刘慧明身体内的荷尔蒙就成倍的分泌。但一想起自己一直被她损得体无完肤的样子,一腔热血又迅速地冷下来了。 但是,出征那天她特意嘱咐自己要小心、别逞强,是出于礼貌,还是发自肺腑呢? 管他呢,睡觉!马嫣然已经是自己的未婚妻了,在这个时代他不用担心秦良玉会返回,更不用担心马嫣然做逃跑新娘,一想起马嫣然那一双笔直的美腿,又心猿意马起来。 第109章 演一出王者归来 第二天上午,城外依然没有动静,联络的信使也没回来,刘慧明心里有点儿发慌了。 但自己作为留守大营的主将,万不能自乱阵脚,因此,虽然心里忐忑,但表面上仍然古井不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一边等着消息,一边给训导队讲课。训导队已经编好了白杆兵浑河血战和收复永平四城的故事,刘慧明正在修订。 “这个地方,要突出大将军的英勇来,你们想啊,被射中眼睛,又拔出箭矢回射回去,当场报了仇,这是多么英勇豪迈的故事啊,你们怎么一笔就带过去了呢?” 刘慧明一边看着《白杆英雄传》一边指出其中的问题,“你们要多问问徐先生,徐先生是说书人出生,他最懂哪些地方需要着重突出,哪些地方需要一笔带过,徐先生,你好好给他们提点意见。” 一个微胖的中年人马上站起来向刘慧明行礼道,“小人谨遵大人之命,小人一走江湖卖艺的贱人,怎能当得起先生之名?” 刘慧明忙道,“当得起,当得起,孔子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咱们这里十几个人,就有好几个人可以当我的老师,如果我要学说书的话一定会拜你为师。” 说书匠徐茂林心里受用之极,见刘慧明果然请教了几个说书的技巧,忙炫耀起来,“大人说得对极了,这说书可不是随便念书的事,说书讲究的就是一个五到八技,这五到呢即是心到、足到、口到、手到、眼到;八技呢就是吼叫、爆头、鹅鸣、犬吠、牛喊、马嘶、状哭和状笑,老夫自六岁开始练习,到现在已经练了三十八年了,总算初窥门径……” 见他滔滔不绝地炫耀自己说书的技巧,大有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姿态,刘慧明连忙制止了他,“行了,行了,等你以后收徒弟了慢慢教,我忙着呢,先不说这些细节问题了。” 众人一阵哄笑,徐茂林老脸一红,随即又恢复了常态,看来今天想在赞画大人面前表现一下的希望已经破灭了,要是前几次自己像今天这么积极,说不定早就当上一个小头头了呢? 刘慧明见他脸有沮丧之色,便随便安慰了他几句,让他早日收徒,到时候可以办一个说书班子,“以后军队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打了胜仗你也有赏,只要成功地鼓舞了士气,我就给你记功。” 徐茂林大喜,对着刘慧明深深地拜了下去。 刘毅是总编辑,刘慧明对他的工作很不满意,他发现这货就是个嘴炮,让他来领导文字工作看来用错地方了,见这货还在大言不惭地找理由搪塞自己,便开门见山地道,“秀枝,我看你不怎么擅长编撰工作,相反你口才了得,要不你跟着徐先生说书把,以后和徐先生一起给士卒说书,等积累了经验之后,我再任让你成立个戏班,到时候就让你做班主。” 刘毅一听让自己去说书,心里老大不愿意,看来自己并没有给刘赞画留下一个好印象啊,后面又听说让他当戏班的班主,才勉强答应下来。 刘毅被拿下了,总编辑的位置就空出来了,刘慧明扫了一眼,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戴涛,这人的文字功底很强,他编的《抗倭英雄戚少保》才写了一半,刘慧明就已经看得爱不释手,当下让他负责剧本的编撰。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里,戴涛站起来行了个礼,只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就重新做回了座位,当真酷得没边了。 李文见刘慧明转瞬间就完成了人员调整,而且用人十分得当,心里也佩服起来,看来自己以后学习的还有很多啊。 信使终于回来了,总算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先生,贼军开始渡河了,标下来时已经有一千多人上岸,大公子正在密切关注着。” 刘慧明道,“贼军在哪里渡河,兵力如何?” 信使道,“在龟背石渡口渡河,兵力暂时不明。” 刘慧明给他打了赏,让他下去休息,又派其他人继续出去打听,他最担心土兵隐藏了兵力,到时候来个突然袭击,那马万年就危险了。 过了半个时辰,第二拨信使回报,“先生,贼军已经半数渡江,大公子正带领偏军游斗,暂时没分胜负。” 刘慧明又问道,“有没有查清对方兵力?” 信使道,“回先生的话,据属下目测贼军当不止一万人,加上辅兵总兵力大概在两万左右。” 刘慧明倒吸一口凉气,还真让自己猜中了,土兵没有隐藏兵力,是自己这边的情报出了岔子,五千打两万,要想全歼敌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刘慧明当即传王迎明进来,让他召集全军集合,准备随时增援前线。 刘慧明大军还没出发就已经接到了马万年的求援信,“大哥,先前兵力估计出错,对方两万土兵,都是精锐,兄弟正在奋力抵挡,脱身容易,获胜却难,请大哥速速来援!” 刘慧明闻言吃了一惊,留下秦永成守城,自己亲率领大军前去增援。 这一次可不像前几次剿匪那样小打小闹了,刘慧明让高武和冉豹带领两营人马做先锋,自己率剩下四营人马随后跟上。 高武和冉豹曾经在夔州落草为寇,部下都是能征善战的,刘慧明没有动他的人,就是为了预防突发情况。 援军离龟背石渡口只有十里路程,也就是每天早晨晨练时的距离。 刘慧明带领人马赶到的时候,发现马万年已经将叛军引入包围圈,谢凤武已经堵住了土兵的退路,官军正从东西两面夹击,虽然是夹击,但彼此并无多少联络,处于各打各的状态,根本没有达到战略目标。 贼兵虽被困在一个山谷里做困兽之斗,但己方兵力太少,就算包围了也吃不下,双方正相持不下。 刘慧明并没有立即投入战斗,他把指挥所设在山谷前面的山岗上,对下面的战局了如指掌。 马万年在正面阻击,面临的压力最大,坚持了一阵已经渐渐不支,刘慧明当即让冉豹和高虎带着本部人马去增援。 二将一到效果立竿见影,马万年肩上的担子总算松了一些,防线也暂时稳住了。 刘慧明仔细观察着土兵的情况,土兵后路被断,调头已经来不及了,只有一条道走到底了,人在绝境中往往会爆发出强大的战力,现在的土兵就是如此,在首领覃福的大声呵斥下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马万年虽然得到了增援,正面的压力依然很大。 刘慧明赶忙把军队调到谷口左侧灌木林里埋伏起来,让人通知马万年且战且退,拉长贼军的阵型,放一部分贼军冲出来,自己从侧面杀出好一举将贼军截成两段。 马万年依言一边抵挡一边撤退,白杆兵都是老兵了,如果是刘慧明领的新兵,他是绝对不敢让军队在这个时候撤退的。 土兵首领覃福一直被困在谷中左冲右突都出不去,不由得爆发出凶性来,这才导致马万年在前面亚历山大,现在见马万年终于被击退,不由得放松下来,哈哈大笑道,“哈哈,官军顶不住了,儿郎们快随老子冲出去,宰了这帮王八蛋!” 土兵也松了一口气,开始源源不断地从谷口往外冲,刘慧明一直默默地观察着,让王迎明注意计数。 过了两刻钟,王迎明道,“先生,已经出来五六千人了。” “好!”刘慧明大声下令道,“动手!” 这是什么军令?难道不应该是出击吗?但刘慧明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在他的一声令下,全军如离弦之箭直往土兵腰肋处撞过去,瞬间就把贼军截成两截。 贼军再次被包围,顿时陷入惊恐之中,俗话说气可鼓不可泄,土兵的心情大起大落,有些承受能力差的人一下就崩溃了,开始四散逃命。 覃福正要出谷,在离谷口五十步远处被堵住了,不由得勃然大怒,操起长刀对着土兵们吼道,“快随老子往外冲,不然都tm玩完。” 刘慧明分出两营兵马面对谷外,从背后对冲出去的土兵发动袭击,自己带着督标营和一营人马面对谷口布防,双方就在谷口反复冲杀起来。 刘慧明兵少,防线岌岌可危,最后只得用战死的士卒的尸首在谷口处砌起一道人墙来,才堪堪抵住,但防线也随时有被攻破的危险。 王迎明见到一个皮肤黝黑,豹头环眼的大汉正冲着刘慧明龇牙咧嘴,便对刘慧明道,“先生,那人应该就是贼酋覃福了,他要冲过来了。” 刘慧明顺着王迎明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家伙正在瞪着自己,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毛,颤声问王迎明道,“营里有没有神箭手,能不能一箭把他射死!” 王迎明道,“太远了,射不到!” 刘慧明发起火来,大声吼道,“那就给我顶住,下令全军,万人敌准备攻击!” 刘慧明刚说完就看见眼前一个黑点朝自己飘来,肋下一股强力袭来,迅疾被一人撞下马来。 刘慧明跌了个七荤八素,感觉骨头都要碎了,惊魂未定之下又被人扶了起来,缓缓地睁开眼一看,发现是张勇正扶着自己。 张勇一阵后怕地,见刘慧明并无大碍才沉声道,“好险,贼子的箭法太厉害了,一百五十步以外都可以射过来,张某不如也。!” 刘慧明艰难地挥了挥手,耳朵里传来贼军那边欢呼声,连忙示意张勇扶自己上马,张勇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 刘慧明艰难地坐在马背上,又十分吃力地举起手来慢慢挥动起来,肩膀被摔得痛彻骨髓,可能是骨折了吧,但现在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在这场战斗中活下来。 随着刘慧明的手臂慢慢地挥动,官军慢慢地镇定下来了,自己周围也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呼,己军士气瞬间压过了土兵。 摇了几圈,刘慧明终于缓过劲来,要演王者归来索性演个全套,当下骑马来到大鼓前,抢过鼓手的鼓槌使出全力敲起来。 当一阵阵激烈的鼓声从己方阵里传出来,刘慧明手下的士卒终于疯起来了,防线也慢慢地稳住了。 第110章 暴风刀法逞威 马万年在外面杀得兴起,他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窝囊极了,说白了他也不过是个菜鸟,虽然从小就在苦练杀人技,但真正带兵打仗这还是头一遭,之前那些剿匪行动只不过是热身罢了。 好在对面的覃氏兄弟并非强敌,土兵虽然能战,但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终究不如白杆兵,之前能一直压着白杆兵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罢了。自从刘慧明加入战团以来,己方的兵力劣势渐渐补足了,胜利的天平终于慢慢向自己这边倾斜了。 现在看己方终于稳操胜券,马万年大吼一声,左手握一把钢刀,右手一把大刀,带着自己的督标营向敌阵直冲过去,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倒地,直到遇到了覃青宵才被暂时阻住了脚步。 覃青宵身材瘦长,比他还高半个头,也是一员骁将,二人顿时就在阵里单挑起来。 军阵里居然会有单挑?刘慧明见此情景惊叹不已,这种情形在战争中极为罕见,但也不是没有,比如左良玉和张献忠就单挑过一次。而土司人尤其热爱单挑,马祥麟和八旗兵比过箭,奢安之乱时秦拱明也和奢崇明单挑过一次,而现在轮到了马万年和覃青宵了。 午后荒野上,两方的士卒自动围成一个圈,马万年骑着他的黄虎和骑着一匹大青马的覃青宵来回冲杀,二将从马上打到了马下,长枪已经扔到了一边,拼起了刀法。 马万年手持双刀左右配合,虽然守得严丝合缝,但进攻却颇觉无力,越打越没信心。又接了几招马万年感觉这么打不过瘾,就扔掉钢刀,双手握住大刀和覃青宵对砍起来,这一下局面骤然改观,二人打了一刻钟的时间,马万年越战越勇,最后使出自己拿手的暴风刀法,一刀劈掉了覃青宵半个脑袋,终于结束了这一场艰难的对决。 马万年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恐怖和狰狞,白杆兵见自己的少主大发神威直接干掉了对方主将,不由得士气大振,潜能全被激发出来,一个个没命地往前冲。土兵没了主将,终于顶不住了,被迅速分割包围,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全歼。 马万年率军来到谷口增援刘慧明,当他见到刘慧明一身灰头土脸,脸上血迹斑斑不由得大笑起来,“哈哈,兄长威武!” 刘慧明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往侧面退,自己边战边撤,马万年哈哈大笑道,“故技重施?” 刘慧明带着沙哑的声音道,“你箭法怎么样?到时候覃福冲出谷口的时候,你给他一箭,给我把仇报了!” 马万年点头答应,把高虎冉豹还给刘慧明,又支援了刘慧明两个营的兵力带队闪到刚才刘慧明埋伏的树林里去了。 刘慧明下令且战且退,他们现在已经赢定了,不用担心自己的兵马会一溃千里。 部队边打边撤,刘慧明看到路上到处都是死伤的士卒,体内顿时一阵翻腾,侧身对着地下哇哇大吐起来。 覃福这次学乖了,看见刘慧明主动后撤,再也不敢冒冒失失地往前冲了,只是大吼道,“儿郎们,快给老子往外冲,快冲出去!” 自己却说什么也不动脚。 土兵也不是傻子,看到首领不动,士卒也畏缩不前,双方就这么僵持下来。 刘慧明见状忙命人大声朝土兵喊话,“我们是白杆兵,大家是同胞兄弟,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土兵们动摇了,他们跟着首领造反可以说是被胁迫的,现在败局已定,不得不担心自己的前途起来,当对面的劝降声一遍遍地传来,他们的热血终于冷下来了。 刘慧明又让人大声喊话,“只诛首恶,余者不究!杀了覃福,赏银千两!杀覃冲宵,赏银五百两!” 马上又改口道,“杀覃冲宵,赏银一百两!” 士卒马上大声喊起来,“只诛首恶,余者不究!杀了覃福,赏银千两!杀覃冲宵,赏银一百两!” 如此叫喊了一阵,藏在后面的覃冲宵听得听大怒,“凭什么老子只值一百两!” 刘慧明才不管那么多呢,羞辱了覃冲宵又让人大声喊道,“都是同胞兄弟,土兵不杀土兵!扔掉武器,双手抱头!” 前面的士兵终于扔下武器,双手抱头慢慢走出谷口,刘慧明让他们不得为难,只让他们到一边蹲下不许走动。 看到官军果然不杀降,越来越多的土兵士卒扔下武器,缓缓地走出谷口,主动抱头蹲在一边。 覃福气得破口大骂,口出狂言回去了要杀这些叛徒全家! 刘慧明见覃福和覃冲宵周围只有一千多人了,谢凤武也已经从后面逼近了,己方的战略目标终于达成了。 刘慧明自己看住降兵,让马万年带人冲进去,彻底剿杀这帮冥顽不灵的东西! 见土兵已经没有人再投降了,马万年收拾队伍,大吼一声就冲了进去,谢凤武也从后面发动攻击,再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刘慧明来到降兵阵前,发现这些土人一脸惊恐,坐卧不宁,虽然已经是隆冬季节,但土人们仍然赤着脚穿着单衣,瘦得皮包骨头。 见他们戒心极强,当下对他们进行安抚起来,又找来懂土语的士卒帮忙翻译,又从辎重营里拿出部分食物分给他们,总算消除了他们的恐惧。 过了半个时辰,马万年和谢凤武联袂到来,一人手里拎着一颗头颅,脸上得意非凡。 刘慧明笑道,“怎么样,这一仗打得爽不爽?” “爽,太爽了!”谢凤武哈哈大笑道,“那个覃冲宵还真是厉害,在后军硬是把我拦住了,小弟使出全力就是冲不过来!” 马万年笑道,“难怪刚才你一定要杀他报仇了!” 刘慧明道,“你也不错啊,一人阵斩两将,盖世奇功啊!” 马万年感激地道,“还是兄长来得及时,最后又当机立断,斩断了贼军阵型,不然这一仗很难全胜啊!” 三人互相恭维了一阵,谢凤武见刘慧明一身的灰,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干净整洁,风流潇洒,忍不住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从马上摔下来了?” 刘慧明把之前的遭遇讲了一遍,马万年和谢凤武都是一阵后怕,刘慧明临敌经验太少,基本没有危机意识,要不是张勇出手自己就被一箭射死了。纵然如此,他被张勇从马上扑下来的时候一只脚还挂在马镫上,大腿被抻了一下,现在走路都还不利索。 谢凤武道,“还好张勇多长了只眼睛!” 马万年赞道,“张勇,干得很好!以后你一定要保护好大哥,他要是折了,我们这支军队就完了!” 张勇笑了笑,拱手道,“标下领命!标下一定誓死保护先生!” 士卒已经打扫完了战场,李文上来报告战果,这一仗收货颇丰,共阵斩一千六百多人,俘虏一万两千多人,剩下都跑没影了,另外更是缴获了一万多套各种甲胄,还缴获了一百多匹战马。 唉,在南方打仗基本都是步兵的天下,很少有战马参与,而且这些战马普遍都很矮小,和驴子差不多,只有几个首领的坐骑是北方的蒙古马,在一群沙兔子里面显得卓尔不群。 “没有金银财宝吗?”刘慧明没去管战马的事,他比较关注金银。 李文道,“回三位大人,据俘虏口供,金银财宝都在河对岸,没有带过来。” 马万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搬过来啊!” 刘慧明笑道,“这个就要劳烦二位贤弟去走一趟了,另外还有他们的船只也不要丢了,都是好东西,以后用得着。” 谢凤武大声道,“区区小事,何劳两位大哥大驾,小弟一个人去就行了!” 刘慧明小声耳语了几句,谢凤武大喜。 谢凤武走后,马万年问,“大哥,你刚才给子龙说了什么,他那么高兴?” 刘慧明对马万年道,“我让他去剿灭余贼之后就去当阳,把当阳拿下来。” 马万年早知刘慧明对当阳铁矿志在必得,听了刘慧明的安排,也频频点头同意。 刘慧明道,“这次俘虏了这么多人,咱们抽出部分来编入军中如何?” 马万年道,“这些土人都是很认死理的,就怕他们不愿意啊。” 刘慧明道,“所以才要你去说嘛,给他们讲讲你们马家的故事,告诉他们你们现在取得的功业,然后再许以重利,如果还不愿意,就只好放他们回去了!这次咱们也阵亡了一千多人,还有一些丧失战斗力的,加起来损失了三千人,相当于咱们三成的战力,不弥补回来不行啊。” 马万年想了想,道,“好吧!这些土司兵只要一归顺了就会子子孙孙几辈子效忠的。” 刘慧明道,“我听说文安之跟土司的关系不错,准备到时候让他去安抚这些土司的残余势力,相信这一仗之后,施州土司会安定一段时间。” 第111章 声名鹊起 时已酉时,刘慧明等人终于回到了夷陵城外,荆知州亲自到小北门出迎。 一见到刘慧明和马万年,荆国光就小跑上前,一脸谄媚地道,“哎呀,三位将军果然大才啊,下官有三位将军相助,终于化险为夷,三位这就请入城,下官已经为三位准备好了庆功宴,三位一定不要推迟!” 刘慧明忍着浑身的酸痛揶揄道,“你那只眼睛看到我们这里有三位了?” 荆知州迷瞪着双眼,看着张勇道,“下官眼拙,难道这位不是谢子龙谢将军?” 话说张勇这家伙行走间顾盼自雄,随时保持着一种职业军官的气度,不仅荆知州,就连刘慧明都是不是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敌人派来的卧底,但是张勇从来只是笑而不语,只说自己以前从过军,干得不顺心就跑了。刘慧明见他不想说,也不好强求,他现在的情报能力还不足以给自己手下每个人做一个背景调查,加之他说话很真诚,没有丝毫戕害自己的心思,刘慧明也就慢慢放下了这件事。 见荆知州不断出糗,刘慧明只好介绍道,“这位是本官的亲兵张勇张非熊,谢子龙去追击残敌去了。庆功宴,明天再说吧,今天大家都累了,知州大人请回吧。” 荆知州一脸遗憾,随即又摆出一脸期待地说,“好,好。下官遵命!” 刘慧明夹了夹马腹,吩咐道,“你明天把文老请来,本官有要事相商。” 荆知州赶忙答应,“那是,那是!文老爷是本地知名乡绅,当然要来!” 又说了几句不疼不痒地话,刘慧明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去吧,本官忙着呢!” 荆知州唯唯诺诺地走了,马万年看着他先前还佝偻着的腰慢慢地升直了,撇了撇嘴,不屑地道,“大哥,读书人不是常说亲贤臣,远小人吗,荆知州这种小人你怎么还和他来往?” 刘慧明笑了笑,不以为然地道,“你没发现小人都很听话吗?你看这知州大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不像那些忠臣、清流,你无论让他干什么他都要哔哔哔!” 马万年哦了一声道,“可是这种小人危害性大啊,大哥以后还是应该远离他们。” 刘慧明笑了笑,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咱们要用听话的人,等以后局面稳定了再用正直忠良之人,当然现在也要用忠臣,只是我们没遇到啊,现在只好将就一下了。” 二人一边领着队伍回营一边探讨着用人观,马万年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一直接受的都是亲贤远佞的道理,起先对刘慧明这套歪理邪说不以为然,当刘慧明说了很多用人观,特别是搬出古今伟人的用人观时,马万年才将信将疑地表示同意。 回到营寨,天已黑尽,辎重营早已准备好晚餐,打了胜仗,营里到处充满了喜气,刘慧明破例让全军每人饮二两酒庆功。 军中破天荒地开了酒禁,众士卒大喜,虽然只是一杯醪糟水,但他们仍然喝得兴高采烈,就像过年一样兴奋。 当看到那些士卒又哭又笑,大悲大喜的时候,刘慧明心里真是百般滋味都有,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不过短短两个月,就已经造成几千人的杀戮了。 第二天,刘慧明还在睡觉,就听到张勇进来报告说,营帐外来了很多人,抬着猪羊米粮来劳军,也有来从军的,马参将请赞画大人前去迎接。 刘慧明大喜,招兵的告示已经贴了半个月了,应征者寥寥无几,他都想去抓壮丁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很多人主动投军,如何能让他不喜大普奔? 营寨外已经挤满了夷陵的百姓,王迎明带着一队士卒正在维持秩序,熙熙攘攘的百姓们看到刘慧明和马万年出来,顿时安静下来。 一个老者上前施礼道,“老朽余礼忠,听闻将军昨日大破贼军,保卫了夷陵全城人的身家性命,老朽被全城百姓推举为代表前来感谢将军大恩大德,请受老朽一拜。” 刘慧明示意马万年上前,马万年向前走了几步,恭恭敬敬地扶起老者,道,“老丈何故行如此大礼,保卫黎民百姓是我辈军人的职责,有何功劳敢言?” 老者道,“当今天下大乱,最遭殃的是黎民百姓,将军保一方平安而不居功,在夷陵城驻守旬日,从不滋扰地方,今日又大破逆贼,解我夷陵百姓于倒悬,真是我夷陵百姓之福啊。请将军收下这些许薄礼,聊为昨日死伤士卒的抚恤吧,请将军体谅夷陵百姓的一片心意。” 众人也大声道,“请将军收下吧!” 马万年感动得热泪盈眶,对这些礼物却又犯了难,刘慧明小声道,“先收下,以后再还给他们就是。” 马万年沉声道,“如此,多谢老丈了。咱们白杆兵以后一定继续护卫夷陵百姓的安全。” 众人大喜,齐声谢过。 熙熙攘攘地闹腾了一阵,又有一壮汉站出来单膝跪地道,“将军在上,小人曹松见过将军,小人知道白杆兵是一支强军,又看到前几日白杆军在募兵,想投白杆军,请二位大人收下我们。” 刘慧明见这曹松皮肤黝黑,和自己差不多高,却比自己粗了两圈,生得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就像一个杀猪宰羊的屠夫,怎么也不能和勇将联系起来。但是人家领着一百多人人主动投靠,不接受难免扫了人家的面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既然曹壮士想加入白杆兵,我们当然举双手欢迎。” 众人又是一阵大呼,“请将军允许我们入军!” 马万年小声道,“这个你说了算吧!” 刘慧明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大声道“好!既然你们想投军,我就答应你们了。但是我们白杆兵不是什么人都要的,你们需要考核,只有符合募兵条件的我才会要,如此你们可有异议?” 曹松道,“如此甚好,小人没有异议!” 众人又齐声道,“我们愿意参加考核!” 刘慧明大致讲了白杆兵的军规军纪,让他们明天一早来千户所报到,参加考核,壮汉才领着一批人退下了。 第112章 文武殊途 下午,谢凤武派出信使来报,说这一趟收货金银财宝无数,还有大量的粮食,他现在已经派人追到榔坪,刘慧明闻言大喜。 荆知州又派人来请刘慧明和马万年赴请功宴。刘马二人也不推辞,安排好了营里事务,就带着一营人早早地进了城。 城里到处都在传扬昨天白杆兵和土兵龟背石大战,传得神乎其神,马万年听了哈哈大笑道,“比亲眼见的还要精彩啊!这些人,真会编。” 刘慧明道,“等我们回去了,也让人编一个出来,绝对比他们还精彩,让说书人到处传扬,把我们白杆兵的名声传扬出去。” 马万年喜道,“好啊,好啊,特别要突出大哥运筹帷幄之功!” 刘慧明摆摆手道,“百姓可不喜欢听这些,我敢保证百姓最喜欢听你和覃青宵单挑的片段!” 马万年愣道,“‘单挑?’这个词用得好啊,我也喜欢这一段,哈哈,过瘾!” 二人来到知州衙门,荆知州亲自出营,一路喜笑颜开地把二人引到了后衙,刘慧明发现文安之也在,当即上前行礼道,“晚辈见过铁庵先生。” 文安之站起身来扶起刘慧明,赞道,“德华和万年贤侄此番救了夷陵百姓,请受老夫一拜”,说罢一躬到底。 刘慧明和马万年激动无比,连忙伸手扶住,连称不敢当,“这其实是一个交易,铁庵先生不必谢我们!” 文安之哈哈大笑,“就算是一个交易,两位贤侄也是正直守信的生意人”,说完又是哈哈大笑。 刘慧明和马万年一脸笑容,不知为何,刘慧明见到文安之就高兴,什么顾忌都没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愿意对他说,搞教育的人就是这么神奇。 文安之对刘马二人称赞不已,“两位贤侄和谢贤侄当真是大明英杰,夷陵百姓有三位相助真是上天之福啊。” 刘慧明在椅子上坐定,一本正经地道,“先生此言差矣。” 文安之愣了愣,狐疑地问道,“不知老夫那句话说错了,请德华小友指正。” 刘慧明道,“如果把一城百姓的安危托付给上天,先生觉得稳妥吗?” 文安之听完,沉思了一会儿才道,“老夫果然错了,德华小友指责的是。” 刘慧明道,“我们白杆兵在夷陵不会驻扎太久,很快就要拔营北上剿贼,这次碰上了夷陵的事情算夷陵百姓运气好,要是下次又有贼寇进犯呢,不知道知州大人如何应对?” 荆知州面露羞惭,赧然道,“刘赞画教训得是,下官以后定当勤修武备,保一境安宁。” 文安之也道,“德华出于对百姓的一片热忱,有此忧虑真是国士风范也。知州大人既有此心,老夫不才,愿助知州大人一臂之力。” 刘慧明道,“这正是在下今日请铁庵先生一晤的目的,俗话说靠天天不应,求人不如求己。” 文安之和荆知州都点头称是。 刘慧明又道,“昨日一仗灭了施州土司的主力,而要彻底平定施州之乱,还需要谨慎处理土司善后事宜,尽快任命下一任施州土司首领,这些事情都是很麻烦的,我二人又不可能久留夷陵,在下听说铁庵先生和土司有些交情,这事还得老大人出马啊。” 文安之听罢点点头道,“德华消息果然灵通,既如此,老夫万死不辞。” 马万年道,“到时候我们会拨出一团兵力听命先生,事了之后就驻守夷陵,防止贼寇入川。” 荆知州一听大喜,急忙问道,“马将军,刘大人,一团兵力几何?” 马万年道,“三千二百人。” 荆知州喜不自胜,有这三千大军在夷陵,就算不能对付闯贼、献贼这样的巨寇,对付一般的土贼已经绰绰有余了。就算闯贼或者献贼来了,自己有这三千兵马,保命至少没问题了。 文安之心里也很高兴,只是自己是个罢官在野的乡绅,无官无职难免师出无名,当下迟疑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老夫一在籍乡绅,不可轻触兵事。” 刘慧明看了看荆国光,揶揄道,“这个事情就交给荆知州去处理吧。” 荆知州连忙点头称是,“下官这就写奏章,为三位俊杰请功,顺便向陛下奏明此事。” 刘慧明又对荆知州交待了一番,让他不要提自己的名字,荆知州知道刘慧明的身份,自然一点就通。 商议完正事就到了吃饭喝酒的时候了,这是刘慧明第一次参加官宴,宴席设在夷陵城最繁华的天官牌坊大街旁的云锦楼上,云锦楼相当于现在国宾花园酒店,刘马二人随荆知州文安之等一起来到大厅,发现大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都是夷陵的士绅名流。 众人见到荆知州文安之一行人到来,还在交谈的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荆知州虽然在刘慧明面前像个孙子一样,但在这些士绅面前还是颇具威严的,当然了,刘慧明和马万年也给足了他面子,不明就里的人根本发现不了他是提线木偶。 荆知州一边冲场下摆手一边招呼众人入席,自己又招呼文安之和刘慧明马万年等几人坐了主桌。 待众人坐定,荆知州又给刘马二人引荐推官、州判等属僚,张推官和刘慧明早就熟识,当然不需要介绍。 当肖州判一脸复杂地向刘马二人打招呼时,刘慧明分明看到了他一脸谦恭下面隐藏的敌意,刘慧明只当看不见,随便招呼一下就和马万年有说有笑起来。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荆知州起身举杯道,“各位同仁、士绅们,前几日土司贼寇来犯,幸得石砫总兵官旗下马游击和刘赞画二人鼎力相助,免了夷陵百姓宜昌灾祸,今日本官代表夷陵全体百姓,士绅名流特设薄酒答谢两位才俊的仗义相助,这第一杯就敬两位将军。” 说罢带领众士绅向刘马二人一起敬酒,二人也不推辞,一饮而尽。 众名流都是诗礼之家,本不想和粗鄙武夫打交道,奈何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们这些诗赋风流或者假装诗赋风流的不得不暂时依靠武人,现在看刘马二人如此无理,心里都很不屑,只有文安之抚须而笑,不作他想。 荆知州又领着众名流向刘马二人敬了两杯酒,二位照例酒到杯干,毫不推辞,连客气话都不说一句,引得众士绅更是一阵不屑,不禁小声嘀咕起来。 喝完三杯酒,众士绅名流才互相敬酒对饮,场面也渐渐热火起来,只是把刘慧明和马万年当成了空气。 主桌上的荆国光和文安之迎来送往,举杯频频,刘慧明和马万年面前则门可罗雀,客气的和荆国光文安之说完话之后会附带上刘慧明和马万年,情商低的根本不屑一顾,和两位大佬喝完酒之后就走了,完全当二人不存在。 刘慧明和马万年半天还没喝完一壶酒,马万年大怒,低头骂道,“这群白眼狼,老子才救了他们,他们就看不上咱们。” 刘慧明心里也很窝火,md,这群伪君子如此瞧不起自己这些武将,没火气也被逼出火气来了,今天不放个齐声炮老子誓不为人。 马万年还在骂骂咧咧,刘慧明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小声叮嘱道,“咱们先吃饭,吃饱了找个机会出口气!” 二人不再言语,一心一意地对付起桌上的美味来。 刘慧明刚把一只猪蹄膀干掉,一队歌女就出现在了打听中央,众名流不论老少全都提起精神来了。 有人小声道,“是落雁馆的云裳姑娘来了,云裳姑娘可是轻易不出院门的,这次真是难得的机会啊。” “哼,什么难得,一个婊(河蟹)子而已”,一个老学究一副深以为耻的表情,脸上满是不屑。 又一个声音传来,“你不喜欢你别看啊,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还盯着人家的乃子看,假正经!” 老学究拂袖而起,端着烟斗大步出门而去。 大堂里一阵哄笑。 第113章 公关小姐的前世今生 刘慧明和马万年面面相觑,马万年小声道,“这人好生无趣啊,看看有什么嘛。” 刘慧明笑道,“这就是昨晚上我给你说的正人君子,你还觉得应该重用他们吗?” 马万年还要说话,刘慧明又指了指宴席,他顺着刘慧明指的方向看去,见所有的士绅不论老少都直勾勾地盯着云裳,从上到下从前到后全方位无死角地打量着,一些人的口水都流到胡子上了尚且不自知,吓得他赶紧闭了嘴,这么明目张胆地打望,别说马万年,就是刘慧明这个来自后世经历过无数视觉考验的人都觉得难为情。 现在正是深秋初冬时分,南方的还不是很冷,云裳姑娘穿着一身藕绿色的秋装襦裙,外套狐狸皮披风,显得稳重大方又清新可人,和身后的舞女明显区别开来。经过一段开场舞,披风已经脱下了,露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来,这些土包子一见到这样香艳的场面,平时的养气功夫顿时烟消云散。 刘慧明听着不断传来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心里不由得想笑,当他听到身旁马万年那一声格外响亮的声音时,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喷了。 又一曲舞罢,丝竹之声暂歇,云裳姑娘落落大方,用眼神向众士绅名流行礼,轻移莲步来到主桌面前,向众人行礼道,“奴家云裳见过知州大人,见过各位官人。” 声音温柔甜美,跟邓丽君有一比。 众人连忙还礼,荆知州本人更是像个奴仆一样卑躬屈膝,“哎呀,得知姑娘大驾光临,老夫喜不自胜、不胜感激啊。” 其他官僚也纷纷送上谄媚致词,对云裳姑娘谄媚到了极致。 云裳姑娘脸上满是骄傲和自信,这样的场面正是她大显身手的舞台,连谦虚地应付都显得高贵华丽,她又行了一礼,婉转道,“老父母真是自谦了,小女子是老父母治下子民,怎敢当得起老父母大礼”。 马万年见自己居然被打了批发,脸色很难看,再也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 主桌上众人听到这不合时宜的一声不由得脸色大变,纷纷鄙夷起他来,顺带着把刘慧明也一起鄙视了。 刘慧明见惯了这种场面,丝毫不以为意,只是觉得很悲哀,连被鄙视都是打批发,自己还能再卑微一点儿吗? 云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马万年一张黑脸哪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听到马万年不满的哼声,忙端着酒杯优雅地走过来,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用温柔甜美又带点委屈的话语问荆知州,“奴家敢问府君大人,哪一位是拯救夷陵百姓的英雄马将军,小女子好生仰慕,早就想拜见了,老父母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害得奴家唐突了英雄。” 荆知州连忙伸手握住马万年的手,介绍道,“这一位就是马将军”,又指了指刘慧明道,“这一位是马将军的行军赞画刘先生,还有一位英雄名谢凤武谢子龙,当前正在追剿贼子余孽,正是三位英雄全歼了贼寇,保全了夷陵全城百姓啊。” 云裳嘴巴张得老大,故意做出一幅略显夸张的崇拜表情,轻移莲步来到马万年和刘慧明二人中间,半是崇敬半是撒娇地说道,“奴家对两位将军真是崇拜得紧,奴家先敬马游击,再敬刘赞画,感谢两位英雄救了奴家以及全城百姓的性命。” 说完端起马万年的酒杯斟满酒,盈盈一拜,双手递到马万年面前,“请将军满饮此杯!” 云裳的意思很明白,刚才冒失提都不提,一切都在酒里了。 好家伙,真是八面玲珑啊,刘慧明看着这一幕不禁暗赞一声果然是高手。 马万年大喜,伸手接住一饮而尽,脸上顿时现出满意的表情来。 有人在下面说道,“美女爱英雄,敬一杯怎么够?” “对,应该敬三杯!” 云裳姑娘见马万年的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么难看了,便打蛇顺杆上,道,“奴家久仰将军威名,今日幸得一见,小女子就敬马将军三杯酒,请将军勿推辞”,说罢,拿一双妙目直视着马万年,眼睛里波光粼粼,电流闪烁,刘慧明目测至少三百八十伏。 马万年终于终于被电晕了,当即哈哈大笑起来,“美人敬酒,在下岂敢推辞!” 二人又喝了两杯,马万年的脸色早已由阴转晴,连身体都放松了许多,看得刘慧明哀叹不已,年轻人终归定力不足啊,被人家小姑娘几杯酒就高得晕头转向了,丢人! 云裳摆平了马万年又把火力对准了刘慧明,刘慧明笑道,“在下不能上阵杀敌,喝一杯就够啦。” 云裳轻柔地道,“先生说哪里话,奴家已经听说了,先生计谋无双,堪比刘伯温再世,奴家能敬先生三杯酒,真是奴家的荣幸呢。” 刘慧明只觉得面前的女子就如一朵山茶花,热烈又奔放,纯情又狡黠,放到现代社会绝对是个公关高手,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自己不接招都不行。 “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喝完酒,就该表演节目了。 云裳姑娘连喝六杯,虽然酒精度数不高,脸上也已经现出一片沱红,在众人色眯眯的目光炙烤下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了,便借口换衣裳跑了。 不多时,丝竹声响起,小美人就换了一身藕色襦裙重新回到了大厅继续歌舞。云裳的舞姿时快时慢,每一个动作都举重若轻,就像一只巨大的花蝴蝶在众多舞女众来回游荡。 众名流早已惊叹不已,纷纷交口称赞,感叹不虚此行。 云裳姑娘跳完这支舞,就到了宾客打赏的时间了。 除了文安之,荆知州是这里最大的官,见文安之没有要打赏的意思,荆知州端着酒杯,走上前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到云裳侧后方的托盘里,然后走到云裳面前,云裳双手举杯和荆知州示意了一下,二人同时一饮而尽。 荆知州打赏完之后,本应该轮到马万年和刘慧明,那些士绅直接无视二人,自恃英俊潇洒,纷纷上前打赏敬酒,云裳和打赏的每一个士绅一一举杯,那些士绅一脸猪哥样,色眯眯地盯着云裳,一边呵呵笑着一边以最慢的速度将杯中之酒饮尽。 一圈打赏下来,云裳姑娘收获颇丰,刘慧明估计至少有一百两,但这些因子都被她身后一个颇为健壮的男子上来收走了,至于她能得到多少,刘慧明就不知道了。 马万年跃跃欲试,刘慧明拉住了他,小声道,“算了,咱们这时候去岂不是吃这些士绅的下水,咱们另想其他法子。” 云裳终打发走了最后一个士绅,又有人起哄,“云裳姑娘,给我唱个曲子吧,我出五两。” 云裳没有办法,只好又弹起曲子来。 “这是点歌环节?”刘慧明愕然不已,难道这个时节就已经可以点歌了吗? 云裳姑娘边弹边唱,神情专注,心无旁笃,对众人的议论充耳不闻。 一曲终了,云裳姑娘照例起身行礼,答谢恩客的赏赐,显得落落大方又颇具职业范儿。 又有人出五两银子,云裳姑娘照例唱了一曲,之后答谢恩客,等到下一个恩客的打赏。 第114章 掠美 刘慧明对这时候青楼女子演唱的诗词歌赋不感冒,只和马万年喝酒说笑。 马万年却对刘慧明爱理不理,刘慧明看到他的眼神从云裳进门就没离开过,无时不刻不在关注着云裳,时而浅笑,时而愤怒,时而惋惜,要不是有外人在场,他恐怕就会变成云裳姑娘的小跟班了。 刘慧明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肩膀,小声道,“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马万年急切地道,“快说。” 刘慧明一脸邪恶地道,“看你这么喜欢她,要不要哥哥帮你一把,让云裳今晚上给你伺寝?” 马万年大喜,随即又摇头道,“不可,这么美的女子怎么能如此亵渎呢!” 刘慧明没觉得这个云裳有多美,只是觉得她很滑,就像一只泥鳅一样,他对这种女人有一种天生的不以为然,“你不亵渎,就要被这些腌臜货亵渎,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马万年还是不同意,“现在我们正在外面行军打仗,不能近女色的。” 刘慧明笑道,“无妨,无妨,咱们现在城里有宅子啊,愚兄回营蹲守就行了。” 马万年心里其实是愿意的,见刘慧明说得也有道理就默认了。 刘慧明会心一笑,转头大声问荆知州道,“知州大人,这个云裳姑娘不知身价几何,可有梳拢?” 荆知州太了解刘慧明了,看到二人在一边嘀嘀咕咕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不过一个青楼女子还不值得他同情,见刘慧明如此问,忙帮着吹嘘起来,“云裳姑娘还是个清倌人,暂未听说老鸨儿开出价来,下官也不太清楚,下官平时都不关注这些的。” 刘慧明摆摆手,笑道,“得了吧你!谁管你去不去青楼了,我兄弟看上云裳姑娘了,想要梳拢她,你去安排一下,今晚上就要云裳姑娘伺寝,价钱好说,我不还价就是。” 众人一听不由得心头火起,大骂二人粗鄙武夫,可惜云裳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一个州府属官哼了一声,“暴殄天物!” 刘慧明丝毫不以为意,趾高气昂地说,“你们刚才不是听到了吗,云裳姑娘说她最喜欢英雄了,我马兄弟不是英雄吗?” 马万年本来不想答应刘慧明的,看到这些士绅就像死了亲爹一样难受的样子,不由得心头火起,怒道,“老子昨天拼死保护你们全城百姓,睡你们一个姑娘还不行吗?” 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了,不仅主桌,连旁边的两桌人都跟着鼓噪起来,很快其他桌的客人也纷纷议论起来。 云裳正在卖力地唱着曲子,她已经连续唱了七首曲子了,虽然得了不少赏钱,但嗓子也快冒烟了,看到主桌上气愤异常,当即停下抚琴的手,紧张地观注着主桌的动静。 刘慧明朝云裳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一下,这个动作实在无礼至极,云裳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还是移着碎步来到刘慧明面前。 “云裳姑娘,不好意思打断你的表演了”,刘慧明似笑非笑地道,“刚才在下听说姑娘最敬重英雄,对马将军更是仰慕已久,刚好我马兄弟也很喜欢云裳姑娘,云裳姑娘就跟了我马兄弟如何?” 云裳一听这话,一张俏脸先是一红,随后就是一白,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虽然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但如此大胆无礼的保媒拉纤手法她还是第一次经历,只得诺诺地道,“奴家……奴家……”。 “难道刚才姑娘说的是假话,故意欺骗我兄弟的?”刘慧明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不禁好笑,心道你不是滑不留手吗?哥给你来个直捣黄龙,看你怎么滑? 见她还在犹豫不决,便佯怒道,“姑娘要知道,我兄弟这人最重承诺,我又最重兄弟情义,谁要是敢欺骗他,哼哼,我这座大哥的第一个不答应。” “哼,这么逼迫一个姑娘算什么正人君子”,刘慧明的强势终于引起了在场人的不满,一个中年士绅冷言冷语道,“云裳姑娘冰清玉洁的身子,怎能容你等粗人玷污。” 马万年大怒,举着杯子就要砸过去,幸好被刘慧明拦住了。 刘慧冷冷地看着那士绅,不屑地道,“我说过我是正人君子吗?云裳姑娘跟我兄弟,总比跟了你这老货要强吧,你看看你,一脸土财主像,哪有我兄弟年轻英俊,英雄气概?” “你!”那士绅满脸通红,拂袖而起,骂道,“竖子不足与为伍!” 刘慧明不再理他,转过头对云裳道,“云裳姑娘,你给个准信,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咱们再算一下你欺骗我兄弟的账。” 众任听到前面一句以为刘慧明放过云裳了呢,没想到她突然拐了个弯,竟然当众威胁一个青楼女子,实在不成体统,太不成体统了! 他们不由得恼羞成怒,纷纷指责起来。 一个衣着华服的年轻士绅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直奔刘慧明而来,看样子是要护花,后面更是一阵群情激奋。 马万年双手握拳,只待刘慧明一声令下,就即刻出击。 刘慧明淡淡一笑,示意马万年别急,随即缓缓地从靴子里摸出那支短铳,对着房顶斜斜地扣动扳机,砰地一声巨响,火药的硝烟味儿瞬间弥散开来,那个士绅一下就瘫在地上了,后面聒噪的士绅顿时鸦雀无声。 刘慧明吹了吹枪口,把短铳又插回学子,一脸冷笑地看着那个奶油小生,轻蔑地道,“怎么了?我跟云裳姑娘谈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那士绅瘫坐在地,裆下已经湿了一大片,我我我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 刘慧明和马祥麟哈哈大笑,双双举起酒杯干了一杯。 刘慧明看着吓呆了的云裳,轻蔑地道,“云裳姑娘看到了吗?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长得油头粉面,装作英俊潇洒,每天风花雪夜,就知道逗女子开心,我就放了一枪空枪就吓得屁滚尿流,你要是跟了他们还不被欺负死啊。” 云裳双颊白里透红,不知该如何作答,刚才那个士绅的丑态让她十分厌恶,但刘慧明这样咄咄逼人让他又十分愤怒,而自己要嫁的人却一直不开口,就像看笑话一样的看着自己,自己心里实在拿不定主意啊。 刘慧明死死地盯着云裳,缓缓地道,“考虑好了没?” 云裳喏喏地道,“奴家,奴家听妈妈的。” 刘慧明嘿嘿一笑,“行,今晚上我们就去向你妈妈提亲,场面一定会很盛大隆重,一千人够不够?” 云裳心里一惊,知道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只好答应下来,“奴家……奴家身子弱,请马将军怜惜。” 众人先是对刘慧明强迫一个弱女子表示愤慨,后来听到云裳居然答应了,顿时觉得惋惜至极,一朵鲜花真的插在牛粪上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现在的心情。 马万年一听云裳居然答应了自己,不禁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紧张,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刘慧明拦住了。 “哈哈哈,姑娘真是好眼力”,刘慧明哈哈大笑,转身对马万年双手一揖,“恭喜兄弟抱得美人归。” 众士绅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刘慧明心里却爽歪了,连忙起身让云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弟妹,快来坐在我兄弟身边,以后有我兄弟保护你,管叫你一辈子风调雨顺,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他爽约了,你就来找我,我负责教训他,哈哈!” “小女子不敢!”云裳忙推辞道,在这个社会,男女是绝不可能同桌的,何况她还是个青楼女子? “无妨,无妨!”刘慧明大笑着摆手,看着她局促的样子,又扫了一眼垂头丧气的众人,宽慰道,“这张桌子太小了,委屈你了。” 云裳没办法推辞,只得像个木偶一样挪动着身子坐在马万年的旁边,双颊已羞得通红。 刘慧明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容,和颜悦色地道,“弟妹也知道我马兄弟是石砫总兵官秦少保的嫡长孙,骠骑将军石砫宣慰使祥麟公的嫡长子,以后是要继承宣慰使的,而且我兄弟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文武双全,又最是疼爱女子,姑娘跟了我兄弟,以后衣食无忧,生下的子嗣也一样享尽荣华富贵,姑娘捧着一个金饭碗,几辈子都没有烦恼了,岂不比你刚才被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灌酒要好?” 云裳一张脸涨得通红,想起刚才这些士绅名流一个个上来敬自己酒,说是敬酒,其实一双眼睛却在自己身上上滴溜溜地看,要多猥琐有多猥琐,眼前这个家伙虽然说话粗鲁,却从不在自己身上不乱看,比那些人可要高尚得多了。 云裳以几不可闻地声音道,“奴家谢过大伯!” 刘慧明哈哈大笑,指着桌上众人道,“姑娘可知,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除了会吟几句诗,填几阙词以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房事又不济,贼子杀过来了,除了大义凛然地骂几句然后光荣地被贼子杀了还有什么用?哪像我马兄弟英武非凡,又最重情义,现在是乱世,人不如狗,姑娘要是跟了马兄弟,绝对安全又安心,心里舒服身体也舒服。” 云裳听到刘慧明连房事都扯出来说了,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大厅里的士绅名流更是嘘声一片,纷纷指责刘慧明龌蹉下流。 刘慧明哈哈大笑,“知州大人,各位同僚,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感谢我们救了夷陵百姓,可是光是喝酒吃饭,嘴上感谢可没多少诚意啊,我们也不要钱财布帛,刚好我兄弟看上了云裳姑娘,就用姑娘作为你们的谢礼了,众位觉得如何?” 荆知州连连点头,“应当的,应当的。下官马上就去给姑娘办赎身。” 刘慧明大笑,“各位同僚真是深明大义啊,愿意用一个女子来作为谢礼,在下代马兄弟谢过了。” 众人听着刘慧明话里话弦外音顿觉又羞又恼,一看到刘慧明正在装填弹药便把目标对准了荆知州,这个知州大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刘慧明就像老鼠见到了猫一样,不会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吧? 刘慧明装填好弹药,把枪又插进靴子,哈哈大笑道,“知州大人,你送佛送到西,帮忙帮到底呀。光有美人没有地方安置美人怎么行,在下总不能把云裳姑娘安置在千户所里吧,那里可是军营啊,大明的律法还是要遵守的。” 荆知州又是一阵鸡啄米似的点头,引得场内所有人又是一顿腹诽。 刘慧明提醒荆知州道,“知州大人,宅子一定要写云裳姑娘的名字,就算是你给云裳姑娘的嫁妆了,怎么样?” 荆知州连忙点头,“好,好!使得,使得!老夫就认云裳姑娘做个义女吧。” 刘慧明点头答应了,又对马万年嘀咕了几句,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好了,酒也喝好了,饭也吃饱了,美人也看够了,在下告辞啦。” 第115章 怎样得到一个女人的心 刘慧明和马万年带着云裳姑娘一起出了大厅,外面正在吃喝的护卫们见两位大人出来了,忙放下碗筷迅速集结起来。 众士绅见刘慧明的护卫军容严整,令行禁止,不得不再次刮目相看。 出了酒楼,云裳来到刘慧明和马万年面前,微微一福,小声请求道,“老爷,大伯,奴家今天还要回阁里去,不能相陪了,请老爷尽快遣人来接奴家吧,奴家日日盼着。” “好,好,具体的事情你和万年商议吧!”刘慧明笑了笑,走到了一边看月亮。 马万年单独面对云裳姑娘竟然扭捏起来了,像个大姑娘一样一脸娇羞地对云裳说着什么,一脸小心翼翼,就像在面对一件昂贵的艺术品一样。而云裳反倒落落大方,丝毫没有了先前的窘迫。 刘慧明看到这一幕,不禁为自己未来和马万年的关系担忧起来,但愿她不是一个报复心很强的女人吧。 二人说了会儿话,一个丫鬟就过来扶着云裳上了马车。云裳明明都已经坐定了,还掀开帘子伸出脑袋演了一出魂断廊桥。 马万年呆呆地看着轿帘发呆,云裳忧伤地说,“老爷,奴家去了。” 二人骑在马上,马万年就像喝醉了似的,一路上都昏头昏脑的,像个呆瓜,刘慧明用马鞭碰了碰他,提醒道,“走吧,美人都走远了。” 马万年仍然呆呆地骑在马上,丝毫不理他,真正地成了呆头鹅。 刘慧明实在无语,至于嘛,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也不是什么倾城倾国型的,放在后世不过就是个三流明星,“看够了没,已经是你的人了!” 马万年突然转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刘慧明,恳切地问道,“大哥,怎样才能得到云裳的心?” 刘慧明笑了笑,玩笑道,“你何必要得到姑娘的心,得到身体不就够了?” “不行,不行!”马万年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坚决地道,“我不仅要得到她的身体,还要得到她的心,而且必须要先得到她的心。” “哎,你是有妻子的人了呢。”刘慧明提醒道,“你的心不应该给你妻子吗?” 马万年丝毫没有把刘慧明的提示放在心上,对家里那位抱美人,他实在有些提不起兴趣,“快给我想个办法,刚才云裳说了,我要是用强,她会死的。” 刘慧明心想古今女子都一样,遇到点儿事就知道寻死觅活,就不能玩点新花样吗?见他仍然痴痴傻傻的样子,不以为然地道,“要想进入一个女人的心里,必须先进入她的身体,走进她心里的最好途径就是她的阴到,顺序不能乱!” “不行,不行!”马万年先是眼睛一亮,随后又大摇其头,道,“虽然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这次不行。” “唉,真是个呆瓜,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不到处都是吗?”刘慧明感叹了一声,小声道,“那哥哥就教你一招!” 说完转头对着马万年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马万年将信将疑地道,“这样真的可以?要是她真的走了怎么办?我岂不是鸡飞蛋打?” 刘慧明佯怒道,“我只有这个招了,叫你先得到她的身体,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你把她搞服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马万年面面相觑,沉思良久终于下了决心,“那好吧,我试试!” 二人回到千户所,天已经黑尽。 马万年自去完事他的攻心之计,刘慧明却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军队训练已经走上了正轨,谢凤武虽然很菜,但实际主管新兵训练的谭宏却是个老炮,什么事都难不倒他,因此,刘慧明只需要每天过去转一圈就行了。 宣传的事情就有些麻烦了,他们现在没有做宣传的基础,事事都要从头再来,李文早已被他催促得一个头两个大了,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但刘慧明却并不管这么多,他一进打听就吩咐李文去把戴涛找来,既然他的能力不足以统筹全局,那就被动让贤吧。 没多久,戴涛就来到千户所,躬身对刘慧明行礼,“学生戴涛,见过先生。” 刘慧明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道,“逐浪,我这次请你来,就是让你把我们昨天的战事记录下来,编成话本在军营和城里流传开来。” 戴涛马上点头称是的,随即又补充道,“学生一介草民,何敢当得起大人一个‘请’字?万望大人以后莫要再用。” 刘慧明摆手制止了他,“当得起,当得起,先生大才,我怎能不大礼相迎?” 戴涛再次表示了谦虚,才在刘慧明下首坐了,对刘慧明的好感已经无以复加了。 喝了一杯茶,刘慧明终于又把话题绕回来了,“这次战事为我们宣传队提供了太多的素材,你可以去采访一些参加过这次战役的人,记录一些真人真事”,又指了指自己和马万年,“就先从我们二人开始采访吧。” 马万年笑道,“你就先采访我吧,我把所有能知道的东西,全都告诉你,哈哈。” 戴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那学生就斗胆问将军第一个问题,将军真的是身高一丈,腰围也是一丈吗?” 马万年哈哈大笑,“我就在你面前,你看我腰围有一丈吗?” 第116章 如此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第二天全军休息,这是白杆兵第一次休假,很多士卒都难以置信,当丘八竟然还可以出营?休假?休假不是官老爷才有的待遇吗?对了,他们叫休沐,俺们丘八没资格叫那名,休假就休假吧。 军官就更担心了,不怕士卒跑了吗?要知道在现在这个社会,兵员都是靠抓壮丁得来的,军官也是把士卒当囚犯一样养着,生怕他们跑了。 但刘慧明不管这些,这段时间他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他相信除了这里没有个将军会这样对他们。当他当场宣布以后每训练五天就可以休假一天,这一天可以出营自由活动,喝酒赌钱逛窑子都行,只要不杀人放火他都不会管,士卒们瞬间就乐了,跪在地上呼天抢地感谢了一通赞画大人就撒丫子跑了。 刘慧明和马万年来可没有机会休假,他们一早就进了城,马万年去约会,刘慧明则去知州衙门,他一见到荆知州就让他尽快把张推官和康学正叫来议事。 “要开始行动了吗”,三人刚喝了一口茶,张达中就大步走进来,风风火火地问道,“下官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府君大人一声令下了。” 刘慧明点点头,“今天就是来说这个事的。” 荆知州让人撤下茶盏摆上宴席,四人边喝边聊,大明的酒文化比现代社会还要盛行,刘慧明也已经渐渐习惯了早上喝酒。 荆知州拿出一份告示,给刘慧明三人看。 张达中一见到告示就大声赞道,“太好了,咱们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他可不像荆国光那样温吞吞的,说话做事最注重雷厉风行了。 刘慧明接过告示看了看,道,“这里还要加一条,新募的胥吏不是终身的,要定一个期限,就定五年吧,通过考核的人可以签订五年用工契约,五年以后再重新考核决定是否续签。” 张推官的反应比荆知州快多了,马上附和道,“对,对!这些胥吏很多都是世袭的,在州城盘根错节,经常联合起来欺上瞒下,首宪大人经常更换,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康学正补充道,“比如夷陵州吧,本朝十五年已经换了十二个知州了,荆大人是第十三任,平均一任只有一年多一点儿,还没熟悉情况就被调走了,首宪大人就算再有能力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复这些胥吏,因此,与其说是文官在代天子牧民,还不如说是这些胥吏在牧民。” 荆知州喟然叹道,“大人这个提议令下官佩服不已啊,下官思索良久都没有想出一个应对之法,大人瞬间就想到了。” 刘慧明笑了笑,把告示放在案几上,问荆知州,“十日以后就要考核了,考卷呢,给我看看?” “考卷?”荆知州一愣,随即把徐师爷叫来,“徐先生,快把考卷取来给几位大人过目。” 徐师爷尴尬地笑了笑,道,“东翁,哪有考卷啊,还没出题呢。” 荆知州也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忍不住挠了挠鬓角,又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口茶才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刘慧明哈哈大笑,拍着桌子道,“老荆啊,你没出题就直说嘛,何必要推给徐师爷。” 张推官和康学正也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荆知州讪讪地笑笑,“下官疏忽了,居然忘了这事。” 刘慧明实在无语,这个知州大人真是糊涂透顶啊,“既然没出题,那咱们就现炒现卖吧。” 徐师爷插话道,“几位大人,胥吏分为兵房、吏房、工房、礼房、户房和刑房六房,每一房的要求都不一样,这可如何出题?” 刘慧明不假思索地道,“那就让六房主事每一房都出三套试卷,到时候选一套就行了。另外,康学正也出一套题作为公共题,本官也出一套算学题,到时候本官和康夫子出的题不论哪一房的考生都必须考。” 张推官想了想道,“大人的意思是不是如有人要报考行房吏员就要答刑科试题和公共题,要想考户房吏员的就要答户科和公共题?” “对!”刘慧明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这一套公共题里主要考核应试者的基本素养,比如儒学、算学、历史常识、律法等。” 康学正一直在思考,听到刘慧明的话终于点头道,“大人思虑周翔,如此老夫就不推辞了。” 刘慧明拱手谢过,“老夫子可不要出八股文啊。” 众人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康学正也抚须而笑,“那是自然,八股文除了去参加科考,其他的没什么用的。” 刘慧明道,“还是有点儿用的,经过八股文锻炼的人思维能力都很强,特别擅长说教!” 几人哈哈一笑,张达中道,“八股文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臊皮,经历过科考的人只要走出考场不论中与不中,脸皮都历练得厚如城墙,牢不可破。” 刘慧明不太懂里面的道道,见众人笑得前仰后合,也只得跟着干笑几声,张达中见他不解,便介绍道,“科场三场每场三天共九天时间不得外出,吃喝拉撒睡都得在号子里解决,刚开始的几天还好,越往后气息越重,到了后面几天简直臭气熏天,比牢狱还艰苦啊。” “这么惨?”刘慧明目瞪口呆,这到底是考试还是关禁闭?那些穿越到古代想通过科举考试官居一品的主角怎么忍受得了? 一说起科考的事众人就变得热烈起来,在座恶几人都参加过几次考试,其中以荆国光最惨,他有一次考试被分到了茅厕旁边,也就是俗称的屎号,才待了三天就受不了,最后基本上是被抬出来的,嘴里只剩一口气,回家将养了半年才缓过来。 众人听得哈哈大笑,刘慧明十分不解地问,“为什么非要关在里面不让出来,难道不能白天考试,晚上出去休息吗?这样也能有利于考生考出更好地成绩啊?” 康夫子大摇其头,喃喃道,“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 荆国光也道,“一个人要是连这一点儿苦都吃不了,必是心志不坚之辈,踏入官场也是墙头草,不是国之栋梁。” 这是什么逻辑?刘慧明的三观被彻底震碎了,竟然还有这样磨练心性的,真是服了服了! 第117章 竟然成了算学宗师 说了一阵趣事,众人顿觉轻松不少,屋子里杯盘交错,红红的暖炉映照着众人油腻腻的脸,要不是看到他们的丸子头,刘慧明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后世。 荆知州一脸轻松,“下官这就让人去贴告示,一会儿就让六房主事出题。。” 刘慧明这几年被老婆逼着参加公务员考试,虽然自己不是很情愿,但为了避免河东狮吼和唐僧的碎碎念大发,只好装模作样地看一阵书,反正夏天没事闲着也是闲着,磨磨生锈的大脑也不错,只是考了几次都名落孙山,让老婆不是很满意。 刘慧明叫来唐卯,自己口述唐卯篆录,用了一个时辰就出好了三套试题,从简单的四则运算、比例问题、平面几何再到难度一般一元一次方程、二元一次方程、立体几何,最后出了一道微积分题,他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答出来,牛顿还是小孩子呢。 唐卯一边篆录试题一边在心中默算,算到后面只觉得头脑发胀,再也不敢一心二用了。 考卷出好之后,刘慧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来看一下,大家一起解答,看看自己能得多少分。 结果让刘慧明大失所望,即使是最有学问的康学正也才得了三十多分,唐卯自诩精通算学也不过得了四十五分,荆知州最惨才得了二十一分。 见众人这么惨,刘慧明不免心中得意,刚才听他们的八股文可让自己羡慕了好一阵,现在好了,该你们了。 张达中首先发言道,“这些算学题如此之难,不知谁全部答得出来?” 刘慧明笑而不语,从怀里摸出一只炭笔当着众人的面开始答题,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三套试卷做完了,自然是满分了。 康孟看到刘慧明像鬼画桃符一样圈圈点点,一脸疑惑地问,“大人,您书写的是何语言?” 刘慧明指着那些数字说,“这些数字是发源于天竺的数字,后来通过波斯传到了西洋,西洋人将其发扬光大了”,刘慧明一边说一边把零到九十个数字写出来,并与汉字一一对应。 “这是十个数字,这是求和、求差、求积和求商”,刘慧明又写出加减乘除四个符号和等号,“这是等号”,又分别写了四个等式给几人看,“比如二十五和三十三求和为五十八就写成25+33=58.” 几人看得津津有味,不时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唐卯插话道,“大人,这种计数方法是在匪夷所思,大人能详细讲一下吗?” 刘慧明又详细讲了整数、分数的计数原则和加减乘除的原则,在半个时辰之内居然讲完了小学六年的数学知识。 唐卯听得如痴如醉,张达中也不赖,二人很快就弄明白了,康学正年纪大了,反应有点慢,听到最后跟不上了。 荆知州果然是个学渣,听到两位数的乘法就已经晕了。 刘慧明讲完后,康孟问道,“大人,此等算法与我大明筹算相比如何?” 三人对刘慧明的西洋算学评头论足了一阵,虽然觉得颇为精妙,但不以为然的成分更多一些,确实如此,如果计算简单的加减法,现代数学并不比古代算学差多少,刘慧明见他们不以为然,傲然道,“如果算一些简单的算数,几乎没有差别,但要进行复杂的运算,这种算法要便捷得多。” 见众人不行,刘慧明随手就把那一道鸡兔同笼的试题抽出来,一边讲解一边写出运算过程,四人见刘慧明就像变魔术一样,不到一分钟就算出了结果,不禁大为惊奇。 唐卯道,“大人,咱们请康学正出一道题,在下和大人比试一场,看看到底谁快,如何?” “好”,刘慧明爽快地答应了,“请康老夫子出题吧。” 康学正想了想,缓缓地念道,“李白街上走,提壶去打酒;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三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试问酒壶中,原有多少酒?” 唐卯想了想,“我用天元术求解。” 说罢拿起算盘和筹算推敲起来。 这题实在太简单了,刘慧明列了一元一次方程,一分钟就搞定了。 看到唐卯还在拨弄算盘,刘慧明已经在悠闲地喝着酒等着他了。 康学正忍不住打断道,“虎泽不用再算了,刘大人早已算出结果了。” 唐卯大窘,请刘慧明把解题过程写给他看,刘慧明也不藏私,一边写一边解释,康学正几人也凑过来一起看,不时品评一番。 刘慧明又出了一道计算火炮落点的题目,自己立了个二次函数几分钟就算出来了。 这题明显已经超纲了,他们根本没想到火炮的落点竟然可以通过算学计算出来。 刘慧明道,“现在的红夷大炮已能打到五六里以外,肉眼根本看不到敌人的炮阵位置,只有通过炮弹飞行的轨迹来计算炮阵的位置,这种方法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敌方炮阵,我方炮阵只需要调整好角度和用药量就可以轻易摧毁。” 看刘慧明把如此绝技轻易就说了出来,唐卯起身行大礼,请求道,“大人能不能把这种算数方法教给学生?” 康学正也在一边附和,刘慧明笑道,“当然可以,只要你肯认真学,我是很乐意教的。” 唐卯连忙下跪行拜师礼,“学生唐卯见过先生,请先生收为我为弟子。” 刘慧明愣了一下,学这么点儿知识就要行拜师礼?自己是不是太占他便宜了? 唐卯见刘慧明还在迟疑,忙道,“今日来的匆忙不曾备得束修,学生明日就送上。” 刘慧明只得答应了,“好,好!既然你如此有诚意,我就收下你这个学生了,你起来吧。” 康学正抚须而笑,“恭喜大人,虎泽是夷陵州有名的大才子,以后一定会光大师门的。” 刘慧明谦虚地道,“其实我也没多少东西可以教你的,八股时文,诗词歌赋这些我都不会,我会的东西对你考取功名不仅没有丝毫帮助,反而会占用你的时间很精力,实在划不来啊。” “大人何须自谦”,康学正摆摆手,“大人会的都是经世致用之学,方今乱世已现,大人所学大有用武之地。” 恭维完了刘慧明又告诫唐卯道,“虎泽,你一定要努力钻研,好好侍奉恩师。” 他是唐卯的座师,自然有资格训斥他。 唐卯又给康学正磕了个头,“学生定当遵命。恩师,您不计较学生拜多个师父,学生已经感激不尽。” 刘慧明笑了笑,道,“其实这些知识要公开才会对国家人、对百姓有好处,我从不藏私。” 康学正对刘慧明已经不仅仅是佩服了,“大人能不计私利把此等独门技艺公之于众,真令下官景仰万分。虎泽,你学成之后可来州学讲学,一定要把这种算数法传扬开来。” 见康夫子这么说,唐卯对先生的话自然不能忤逆。 刘慧明道,“康老,我再跟你商量个事,你看如何?” “大人何须如此客气?”康学正连忙行礼。 刘慧明道,“我想托康老办一个学习班,招一部分十岁至十五岁的童子专门学习算学,以后补充到幕府里面去,为幕府效力,不知康老可愿意?” 康学正想了想道,“这些稚子只学算学不习孔孟之言以后如何明礼?” 刘慧明连忙道,“不,不!刚才我没说明白,这些稚子可以抽出半天的时间学习四书五经,另一半的时间用来学习算学,咱们还可以在里面加一点儿军事基础课,如此德智体并重,必能改变大明士子文弱的风气。” 康学正和唐卯都觉得很新奇,刘慧明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张课程表出来,“我先举个例子,稚子辰初进学,先背诵半个时辰四书五经,然后休息一刻钟。辰中二刻学习一章论语用时一个时辰,休息一刻钟,之后温习上午的课程,午时下学。下午未初进学,学习一个时辰算学,温习半个时辰,申中开始进行半个时辰的军事操练,酉初下学。每学习五日,休息一日,月末休息两日。” 刘慧明一边说一边写,不到一刻钟就把一张课程表制定出来了,“一年分两个学期,秋季学期八月初一开学,腊月初一放假;春季学期二月初一开学,,月初一放假,每学期期末组织一次考试,按考试成绩发放奖学金。” 康学正听完刘慧明如此详细的办学规划,心悦诚服地道,“大人思虑周祥,下官一定照做。” 刘慧明道,“还有,每个班不得超过五十人,超出的部分再开设一个班,每班配教谕一人,文学和算学可以岔开,如此一个先生可以教两个班。” 唐卯道,“学生明白了,学生愿意做算学先生。” 刘慧明笑了笑,“那岂不大材小用了,你先当一段时间算学先生吧,给我培养一批算学先生出来,幕府需要你呢。” 三人又商量了一阵办学的细节,就这样大明第一所全日制中学就办成了,十来天时间就招收了五十个学生,都是有一定文化基础的童子,刘慧明又找裁缝设计了一套校服,让康孟给每一个童子都发了一套,小正太们穿着大明独一无二的校服瞬间光彩照人,让夷陵的百姓纷纷侧目。 不过第一次办学,刘慧明有所侧重,因为招的人都有一定的文化底子,刘慧明让唐卯加大算学的教学量,后来干脆单独招了一个算学班,争取早日培训一批管家账房先生出来。 第118章 飓风过岗,伏草惟存 当天,夷陵城主要街道和城门处都贴出了一张告示:知州衙门将解聘所有吏员和胥吏,重新招聘考核。想应募的到知州衙门报名,十天以后考核,考核通过者,官府与之签订五年用工契约,五年以后,重新核查是否重新聘用云云。 一石激起千层浪,夷陵城顿时炸了锅,到处都在传扬此事,知州大老爷一下子开除了八百多胥吏,全部重新招募考核,这是多大的手笔啊。荆国光这蔫货竟然还有这样的魄力,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更过分的是,荆知州还把告示贴到了夷陵州下属的五个县,在全州招纳人才,而且还在告示旁边贴了一套试题作为参考,提醒应考者可以带算盘、筹算以及其他参考书目。 这就是所谓的开卷考试? 围观的士子惊愕不已,竟然还有考试准许带参考书的?难道不怕每个人都考满分吗? 等等,满分竟然是一百分?不是甲乙丙吗?这个一百分是怎么回事? 当他们看到那张算学试卷上每道题的分值,很快就明白了,原来还可以这样评比啊! 高,实在是高!香,真香! 一些科考无望之人看到着这消息大喜过望,纷纷走上街头观看告示,顺便把试题抄去揣摩。 那些被解聘的胥吏心里充满了怨气,但在满城都是白杆兵的恐怖气氛下,也不敢发作,只好接受现实,准备和新人一起竞争岗位。 十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崇祯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二,久违的州学大门被打开了,一千多名应试者把州学门口广场都塞满了,二比一的录取比例啊,很多人对这次考试充满了希望,特别是那些老胥吏更是信心满满,凭借着自己多年混迹州衙,找几个熟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然而他们一进去就惊呆了,监考的不是衙门的人,而是白杆兵,考试过程比科考还要严格,稍有异动直接就轰出衙门,那些世袭的胥吏这下全部歇菜了。 考试只进行了一天,二十三日阅卷,阅卷的就是原来的各房主事,他们被关在州衙已经快十天了,荆知州愣是没让他们出州衙一步,送饭都是白杆兵负责。 二十四放榜,几多欢喜几多愁,考中的人特别是那些新人欢喜得手舞足蹈,这些人比中了状元还要高兴,要知道虾米虽小也是海鲜啊! 荆知州也不含糊,一一为他们安排工作,至此以后,他算是彻底掌控了州衙,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受欺负了。 而七成以上的世袭胥吏落榜,只好自谋生路了。 但他们显然想多了,张达中一则告示直接击碎了他们最后的梦想,张推官在告示上说鉴于夷陵州以前贪墨横行,百姓被压榨得苦不堪言,推官衙门自今日起接受百姓鸣冤。 老百姓轰动了,纷纷走上街头,来到州衙门前,已有二十张桌子接待他们了。在百姓们声泪俱下的控诉中,一对对白杆兵来到街上,砸开那些恶吏的大门,把人犯押到州衙门口公审。这些胥吏头一天刚被折磨了一天,第二天就进了大牢,想跑都没来得及。 拔出萝卜带出泥,经过审讯,张达中发现这些胥吏和当地黑社会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黑社会在码头收保护费,给官府当打手,在黑白两道混得风生水起,老百姓深受其害,迫于官府和黑道两方的压力却敢怒不敢言,像一群鸵鸟把头埋在沙洞里过日子。 听了张推官的汇报,刘慧明索性调集军队把夷陵城所有的帮派、混混、无赖一网打尽,又成立了一个税司海关科接管了他们的地盘。 这一次行动白杆兵收获颇丰,光金银就缴获了十几万两,看得荆知州眼睛都绿了。 但刘慧明做事有一个原则,就是从不吃独食,看着荆知州那一脸垂涎欲滴的表情,就笑着打趣道,“老荆,你也别也眼红,我只要一半,剩下的三成给朝廷,你知州衙门白得两成,够意思吧?” 荆知州大喜,连忙表示感谢,“下官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荆啊,衙门里不能全部用新人啊,那些通过考核的胥吏,你还是要倚重他们的,既然已经决定留用了,就要把他们当成自己人才行。” 荆知州连连点头,张推官也表示赞同,“大人考虑得周翔,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依在下的脾气,恨不得把他们全部办了!” 刘慧明笑笑,“老苏你能明白就好,你没过足瘾,就对那些没通过考核的发泄吧。”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夷陵城轰轰烈烈地改革让普通百姓称赞不已,而一些大族却有苦自知。 落雁馆天字号雅间,一个中年员外正坐着品茶,旁边一个小婢尽心地服侍着,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公子款步而来,“小侄拜见黄世叔,世叔来得好早。” “每天都要出来喝茶,在哪儿都是喝,不如直接过来了”,黄员外呵呵笑道,“安革贤侄快坐下陪叔喝茶。” 黄员外口里的安革贤侄正是前几日被荆知州革了秀才功名的冯明端,字安革,因为前几日带头冲击州衙,被刘慧明和荆国光合伙阴了一把,现在成了白丁,心里很是不爽。更不巧的是在庆功宴上,他强自为云裳姑娘出头,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却被刘慧明一铳子吓得尿了裤裆,成了当天最大的笑话。 两箭龌蹉事加一起,让冯明瑞对白杆兵恨之入骨,特别是那个刘慧明,不知道是从哪里爬出来的,文不文武不武的,简直就是个无赖。 二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夷陵的见闻,说起刘慧明和马万年当着夷陵所有士绅的面抢了云裳,冯明端咬着牙发誓,“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了,此仇一定要报。” “那云裳本已是贤侄碗里的肉了,奈何贤侄还是晚了一步”,黄员外唯恐天下不乱地道,“一个女子倒无所谓,只是那二人如此轻慢我夷陵士绅,着实可恼。” “哼,那贱人看到我被革了功名就不再见我了”,冯明端已经出离愤怒了,“真是戏子无义,婊子无情!” “安革贤侄前几日被姓荆的迫害,不知近几日可好?” “哼,能好么?不过,某人也要不好了!”冯明端冷笑一声,“家父已给沈世叔去信汇报了夷陵的乱象,姓荆的蹦跶不了几天了。” 黄员外一步步把冯明端往道上引,就是为了后面的事,见冯家果然已经出手了心里就放心多了。 二人正一边喝着茶一边发泄心中的不满,一个慢吞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两位来得好早,老夫最近,却到得最晚,实在抱歉得很啊。” “哎呀,州判大人终于来了”,黄员外心想这肖世贵来的可真是时候。 肖州判在两个常随的陪伴下一步步来到雅间里,早有一个小婢上前扶住,待他坐好之后,才把他的手握住伸进自己怀里取暖。 冯明端连忙起来见礼,“小侄见过肖世伯。” 肖世贵摆摆手,“黄世兄,安革贤侄,事情商议得如何了?” 冯员外道,“已经联系夷陵十几个家族了,只是刘孟震那老东西一直模棱两可,就是不表态。” 肖世贵又看了看冯明端,冯明端道,“家父已给沈世叔去信,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信里都说了什么?” 冯明端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肖世贵,“请世伯过目。” “这些东西恐怕扳不倒姓荆的”,肖世贵把手从婢女的怀里抽出来,又把脚伸了进去,看完信摇头道,“这姓荆的在朝廷有李建泰和山西人撑腰,在夷陵有白杆兵支持,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冯明端大惑不解,“擅杀守城大将、虐待士绅,与生员争风吃醋杀人,这些都不行吗?” 肖州判笑了笑,“嘿嘿,你们不知道,他把查抄的金银全部运到朝廷去了,朝廷现在正缺钱,当今陛下怎么可能会治他的罪呢。” “这狗官!”冯明端骂道,“太不是个东西了!” 黄员外喃喃道,“姓荆的果真把所有金银都上缴给朝廷了吗?” “哼,怎么可能?”肖州判叹道,“你们也不想想,这夷陵城里清扫垃圾、修茅房、灭鼠,哪样不要钱?” “那不就有办法了嘛!”黄员外和冯明端同时说道。 肖州判摇摇头,“没那么容易,这狗官把账本管得很紧,除了徐师爷谁也看不到,州衙里又都是他的人,根本收买不了。” “那怎么办?”冯明端急道,“难道就这么忍气吞声?” “嘿,莫着急嘛”,肖州判从容道,“飓风过岗,伏草唯存。现在姓荆的有军功在手,又给朝廷搞到了钱粮,还有白杆兵作为奥援,夷陵卫军也被他收服了,他现在风头正劲,咱们且先忍一忍。” “那要忍到什么时候?”冯明端气愤地道,“这狗官如此迫害我等,小侄一天都不想忍了。” “嘿,忍不了多久的,放心吧”,肖州判冷笑道,“在拿到账本之前,你们不能有丝毫行动,否则必遭灭顶之灾!” 二人听他这么说,也不由得心灰意冷,好个糊涂蛋,原来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第119章 前世学的专业知识终于有了用武 经过十多天的忙碌,张推官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却显得非常精神,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几位大人,本次夷陵肃贪,共抓获一千五百七十三人,缴获银两三十三万两,金银珠宝无数,宅子商铺一百多处。” 荆知州既兴奋又害怕,脸上神色复杂之极。 刘慧明说道,“还是老规矩,田产分给百姓,金银珠宝白杆兵要十万两,剩下的一半交给陛下,一半留着州衙自己用,粮食和棉袄被服、铁器等归我们白杆兵。” 荆知州忙点头答应,张达中也没有意见。现在天气愈发寒冷了,短短十多天的世界已经下过两场大雪了,一些白杆兵连棉袄都没有,刘慧明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冻死。 刘慧明问张推官,“缴获了多少棉袄被服,有多少可以充作军资?” 张推官仔细看了看账册,“这些没仔细算过,但是装备一万人肯定是够了。” 刘慧明心里欢喜极了,“好,等会儿我就让人来接收。” 张推官迟疑地道,“几位大人,这些犯人该如何处置?” 刘慧明愣了愣,“这不应该是你的专业吗?” 张推官为难地道,“这些人按律有的该斩首,有的该流放,可现在兵荒马乱的,咱们能流放到哪里去呢?” 刘慧明想了想,道,“这样吧,除了那些罪大恶极的,身上有人命官司的斩首以外,其他该判处斩首的都免了吧,罚没家产,杖一百就是了。其他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该流放的通通杖一百,就不用流放了吧,到时候给他们按人口每人分配十亩地,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如此甚好,下官这就去做。”张推官松了一口气,刘慧明的意见正合他的意,要是把这些人流放出去,不是给流寇和土贼提供兵源吗? 刘慧明打断道,“咱们再说最后一件事。” 荆知州和张推官、康学正齐声道,“何事?” 刘慧明道,“你们住在这个城市,有没有觉得这个城市太脏太乱太差了?” 刘慧明早就想做这件事了,由于这几日一直比较忙,这事虽然恶心,却也不是非常急迫的事情,现在终于腾出手来了,他决定把自己学的专业知识用上一次,自己学了这个专业还从没用过呢。 荆知州尴尬地道,“大人,这个,全国城市都这样,习惯了就好了。” 张推官不以为然,“大人,大明律对此项早就有规定,只是没有得到认真执行,下官认为非常有必要落实下去。” 康学正也点头,“刘赞画不说,下官还真没想起这件事,经大人这么一提醒,下官也觉得我们住的这个城市实在是太难以下脚了。” 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大雪,现在正是化雪的时候,夷陵城里大街小巷泥泞一片,泥土夹杂着牲口的粪便,让人几欲作呕。 刘慧明点点头,说道,“其实你们不知道,咱们生活在这么脏乱差的环境里最容易生病了,特别是容易爆发瘟疫。” “瘟疫?”几人不由得疑惑道,“瘟疫跟环境太脏有关系?” “对,而且关系非常密切!”刘慧明斩钉截铁地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康学正点头,“这个老夫倒是知道,只是一直不明其意。” “我给你们举个例子吧,地震之后一般都会爆发瘟疫,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刘慧明自问自答,“就是因为地震一般都会死很多人和动物,这些尸体没有经过深埋,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容易滋生蛆虫,有些蛆虫是我们肉眼看得到的,有些是看不到的,而有些蛆虫会爬到老鼠、蛇、鸟等身上,被带到人群里,人就会染病,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瘟疫就爆发了。” 几人像听天书一样,面面相觑,康学正一脸的疑惑,“下官还是第一次听说,真的是这样吗?” 刘慧明很认真地点点头,“你们知道疙瘩病吗?去年北直隶山西一带就爆发了大规模的疙瘩病,疙瘩病是由老鼠传播的,也叫鼠疫,西洋人叫黑死病,蒙古人西征,曾经把疙瘩病带给了西洋人,导致西洋人一半人的死亡,几千万啊。” 三人大为惊恐,荆知州一脸惶恐,“下官就是山西人,去年遭遇疙瘩病时下官就有耳闻,据说下官乡梓鸡犬不留,百姓一片一片地死去,原来是由老鼠传播的。” 说起山西的惨事,荆国光到现在都感觉不寒而栗,但要让他相信害死这么多人的疫病竟然是从老鼠身上传来的,他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刘慧明摆摆手,“我自然知道,苏州有个郎中叫吴有性,他对瘟疫很有研究。其实严格说来,也不是由老鼠传播的,而是由老鼠身上的跳蚤传播的,但是跳蚤寄生在老鼠身上,离了老鼠半个时辰都活不下去,所以说是老鼠传播的也是可以的。” 刘慧明看过一部电影叫《大明劫》,讲的就是吴有性的故事,他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既然他说得如此肯定,三人就不再怀疑他了。 刘慧明接着说,“说道疫病的传播途径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一些瘟疫是通过唾沫传播的,比如打喷嚏,对方的唾沫星子喷到了你身上,他如果有病的话就可以传染给你,肺痨就是这样的。还有一些会通过血液传播,如果让他的血液进入了你的体内,如果他有病的话,你也会染病,疟疾就是这样的,是通过蚊子传播的,蚊子吸了一个人的血又去吸另一个人的血,就会给那人传播疾病。还有一种病逝通过同房传染的,比如花柳病,一个带有花柳病的人去嫖妓,就会把病传给技女,技女又会传染给其他人。” 三人已经目瞪口呆,对刘慧明静若神明,荆知州喟然叹道,“之前马将军说先生是大明第一见识广博之人,下官今日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康学正和张推官也叹服不已,不住地称颂刘慧明是谪仙人,刘慧明想想自己奇妙的人生经历,说是谪仙人也不为过,只是神仙不会死,自己却是会死的。 荆知州双手一拱,诚恳地道,“请先生教我等,怎样才能避免这些人间惨剧。” 刘慧明道,“这样吧,我说几条建议,你们找书办记一下,咱们再一起讨论,怎么样?” “好!”众人一起答道。 回顾明末的历史,刘慧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冰河期,其次就是瘟疫,小冰河期是宇宙的运行规律决定恶,没有人可以左右。而疫病却是可以靠人力来战胜的,刘慧明便想边说,“第一点,建立公共厕所,严禁百姓随处大小便,要想方便只能去就近的公共厕所。” “公共厕所?”张推官自言自语,突然眼前一亮,“好啊,这样既堵又疏,可行可行!” 荆知州和康学正也连连点头。 “第二点,建立垃圾回收站,百姓就近倾倒垃圾,官府派专人每日定时运走。如果百姓再随意倾倒垃圾,予以重罚。” 几人又连连点头,刘慧明接着道,“第三,成立纠察队,专门纠察百姓的违法违规行为,并对其违规行为进行处罚!” 荆知州有点儿担忧地道,“俗话说,管天管地,不管人拉屎放屁,咱们连人拉屎放屁都要管,如此,会不会被人弹劾爆政?” 这老小子和刘慧明待久了,说话也越来越粗俗了。 张推官摆摆手,“知州大人此言差矣,只要秉公断案,老百姓也是愿意让城市变得更加干净整洁的。” 刘慧明接着道,“第四点,重点打击私搭乱建,占用街道的情况。” 张推官立刻表示同意,“对,早该这样了。想当年太祖朝重修夷陵城时,夷陵城干净整洁,四通八达,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康学正也点头表示赞同,荆知州也只好答应了。 第120章 如此青史留名 刘慧明总结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要做好这些工作首先加强宣传,让老百姓认识到保持城市干净整洁的重要性,让百姓们都自觉地行动起来才行。” 几人点头称是,刘慧明道,“现在咱们就做几件紧急的事情,一是清理垃圾,我建议发动全城老百姓清理垃圾,可以采取官府收购的形式来清理,二十文钱一车,咱们在城外下游挖一个大坑,让百姓把垃圾送过去,倒在里面,最后全部埋起来,种上树。” 荆知州道,“此策可行!” 他现在手里有了钱,说话也爽快多了。 “第二件事,全城灭鼠,消灭所有老鼠,也采取收购的形式,五文钱一只,除了没长毛的幼鼠以外,不分大小,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三人哈哈大笑,“赞画大人连这个都懂,果然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 刘慧明笑了笑,“最后一件事,咱们疏通城里的排水沟,这个我有几条建议。” 这种靠近大江大河或者大海的城市,排水系统是最好规划的,刘慧明画出夷陵城的草图,标出地名,在地图上与长江垂直画了一条线,又画出几条垂直的线,整个排水系统就成了鱼骨状,“就这么修,把所有的污水雨水都排进河里,如此,下雨天城里不会积水。” 几人大为佩服,今天真是太长见识了,刘赞画上马可管军,下马可管民,真是人才啊。一想通此节,三人都大声赞叹起来,刘慧明再次收获一箩筐马屁。 刘慧明很受用,但为了以后能经常享受到这样的马屁待遇,他故作不以为然地道,“这是个大工程,需要你们认真去做,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你们一定要把这事做好,说句不中听的,以你们几位的资质是不太可能青史留名了,如果能把排水沟修好,保证夷陵百姓千百年来不受污水困扰,还真有可能青史留名。” 几人从没听说靠修排水沟能留名青史,就当是刘慧明说的一句玩笑话了。 刘慧明看他们一脸的不以为意,笑着说道,“你们知道都江堰吗?” 三人异口同声答道,“这个当然知道。” 康学正再次充当了解说员,“这是由秦人李冰修造,李冰父子在蜀中治水,把四川变成了天府之国,到现在还受益无穷。” 刘慧明又问道,“那你们知道赣州的的排水沟吗?” 这下就只有康学正知道了,“是不是福寿沟?” 刘慧明喜道,“正是,我忘记名字了,多谢康老夫子提醒在下。” 康学正道,“这福寿沟建于宋熙宁年间,是当世赣州知府刘蠡所修,据现在已经六百年了。” 他就是江西人,对江西的风物自然熟悉得很。 刘慧明道,“这福寿沟现在还在造福赣州百姓,刘知府是不是靠修排水沟青史留名了?” 三人不由得笑起来。 刘慧明笑道,“你们谁记得刘大人的诗词文章了?” 三人哑然,张推官朗声道,“下官定当谨记大人教诲。” 荆知州也道,“那咱们就靠这个留名青史吧,哈哈!” 几人又是一阵大笑。 随后的几天,夷陵城彻底喧闹起来,知州又在全城贴告示了,第一个告示是告诉全城百姓以后要爱护环境,不准在城里到处扔垃圾,大小便,众人哄堂大笑,纷纷为他送上“垃圾知州”、“大便知州”、“小便知州”等绰号。 荆国光丝毫不以为意,把告示上的内容精简了一下,竟然刻在了石碑上,还在州府衙门前和每一个城门口都立了一块。 老百姓像看西洋景一样看着那一块块石碑,又给他送上了一个“牌坊知州”的绰号。 第二章告示竟然是州衙要在全城收购垃圾,五十文一车,拉到城外大土坑里就可以换钱,全城老百姓都被调动起来了,恨不得把自家的房子都拆了拉去卖钱。 当老百姓再也没有垃圾可卖的时候,荆知州又贴出灭鼠告示,打死一只老鼠赏五文钱,老百姓正在惆怅没有来钱的路子了,听闻此消息又高潮了,几天时间不到就打死了几万只老鼠。 打完老鼠,荆知州第三弹又向百姓袭来——招工修公共茅厕、垃圾站和下水沟,每人每天五十文工钱。另外招募环卫纠察队,专门对百姓的违法违规行为进行处理。 夷陵的百姓不论贫富都惊呆了,不知道荆知州哪来这么大的魄力,哪来这么多钱搞这些工程,只有文安之、刘景瑞等等几家大户心里清楚,荆知州这段时间发大财了。 紧接着,荆知州对私搭乱建进行严厉打击,限十天内拆除,据不拆除者将被被强拆,老百姓摄于荆知州这半个月来的雄风,纷纷拆掉私搭的厨房、乱建的猪圈。只有几家大户仗着在夷陵城家大势大,想顶风抗法,张推官闻讯毫不留情,带领纠察队一天就拆除了三家,然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和官府作对了,连文家、刘家这样的顶级门阀都不得不暂时低头。 刘慧明启动宣传机器,让荆知州召集手下书办,在全城印刷刊物、张贴告示大肆宣传公共卫生的重要性,他还让荆知州做成期刊,取名《夷陵旬报》,每月刊发三期,宣传官府政策、大明新闻和夷陵新闻,对百姓的违规行为进行曝光。 荆知州做了一期就觉得麻烦,刘慧明索性让戴涛接管过来,让唐卯组织几个写手专门分析大明国内的形势、阐述中原百姓受流贼毒害的苦难以及朝廷的无力感,目的是让夷陵百姓珍惜眼前的生活,不要轻易受到流贼蛊惑。 刘慧明离开夷陵的时候,城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街道干净了、房屋整洁了,私搭乱建已经绝迹,城里再也不是以前那种脏乱差的形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漂亮精致的小城。 物价也降下来了,粮价已经跌到了三两,虽然还是比石砫贵,但比周围府县可便宜多了,蔬菜肉类的价格都已回到了百姓能接受的水平。 刘慧明相信只要再过几个月,冬小麦收成之后,粮价就可以回归到二两以内,水稻收获以后,夷陵的粮价一定能回归到一两左右。湖广本就是大明的粮仓,粮价是全国最低的,那时候就该考虑粮贱伤农了。 黑社会、地痞流氓都没有了,商家只需要每月给白杆兵海关科交部分银两,再也不用担心被黑社会敲诈勒索。码头上也清净了许多,过往船只要按例缴纳部分税银,白杆兵一律放过,绝不找麻烦,而且还会对船只提供保护。夷陵是出川的门户,每日过往船只众多,所得税银也不少,以前都被当地大户把持,刘慧明不管三七二十一强制接管了,丝毫没有考虑那些大户们的想法。 老百姓这段时间又是分土地,又是做工卖垃圾抓老鼠,不少人都发了大财,脸上也自信多了。加上戴涛有意引导舆论,老百姓每天谈论国家大事,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的了,对官府也变得拥护起来。 刘慧明相信,现在不管是张献忠还是李自成来打夷陵,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第121章 表彰大会 休了一天假之后全军开始训练,谢凤武带领军队也终于回来了,如果把夷陵打仗这件事当作一个项目的话,现在已经结束了,是时候开一个表彰大会了。 表彰大会就在千户所的校场上举行,会场布置得简单至极,除了一个主席台就是一条两丈长的横幅了,横幅上写着“白杆兵夷陵剿匪胜利表彰大会”几个红底大字,自然是出自康夫子之手。 康老夫子第一次听说要写三尺高的大字感觉很兴奋,还专门在同等大小的纸张上练过一天,最后才在崭新的红布上写上这一排苍劲有力的大字。刘慧明让他落款用印,却被他拒绝了,说写得不好,羞于提起,任凭刘慧明怎么劝说都不同意。 主席台上,马万年作为主将自然当中而坐,刘慧明和荆国光分别坐在旁边,康夫子和张达中坐在两边,一个五巨头的评估小组就这么定下来了。 作为这次表彰大会的主持人,刘慧明并没有在主席台上坐多久,他把白杆兵的嫡系人马安排在正中间,让那些俘虏和刚入伍的新兵就在旁边看着,这次表彰大会不仅要奖励作战勇敢的人,更要惩治那些临阵脱逃的士卒以及那些罪大恶极的俘虏。 刘慧明扫视了一眼会场,看到原本满员的军队现在竟然出现了一些空当,还有一些士卒身上缠着绷带,心里顿时难过起来。 轻咳了两声,刘慧明开始训话了,他决定把昨夜和马万年商量好的事情对官兵们说出来,“兄弟们,这一仗我们胜了,胜得很漂亮,也很干净利落,你们都是好样的,你们为我们白杆兵长了脸,我为你们骄傲!请大家跟我一起喊,白杆兵万胜!” “白杆兵万胜,万胜!”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现场的情绪高涨起来,热烈的呐喊声在冬日的晨雾里传向远方。 刘慧明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后世在公司参加集团表彰大会的会场,当时的他就是这么傻逼的。 喊完了口号,刘慧明接着讲话,“但是,还是有一些兄弟离开了我们,我也和你们一样感到伤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活下来的这些人一定要记住他们,他们为了我们的胜利付出了生命,我准备以后在这里建一个祠堂,把每一个阵亡的兄弟的灵位都请进祠堂,四时祭拜,让他们享受香火供奉。”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大喜,他们这些人和现代人不一样,他们最相信灵魂了,最怕的就是自己死了没人祭拜,当听说以后战死了会进祠堂,还有人祭拜不禁心里欢喜至极,很多人竟然从地上爬起来冲着主席台磕起头来。 刘慧明只好等他们表完了忠心,才接着道,“这次战斗我们获得了很多缴获,现在我宣布本次作战立了功的将士们就会得到奖赏,我决定拿出战利品的三成出来奖励给所有的兄弟们,兄弟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众将士大喜,齐声大喝,“好!” “白杆兵万胜,万胜!” 口号再次响起,好像也只有这两句话才能表达他们心中的激动之情。 刘慧明道,“至于这些钱你们怎么用,我是不会管的,你们可以去喝酒也罢赌博也好逛窑子也行,反正我不会管。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们用这些钱去娶个媳妇,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就给训导官说,让他们去做媒。” 众将士哄堂大笑,“好咧!” 刘慧明笑道,“你们要是觉得女人麻烦,也可以去领养一个儿子,到时候我在让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以后考进士。” 众人又是一阵欢喜,刚才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 刘慧明讲完了表彰大会的政策,马万年就上来做总结性发言,他龙行虎步来到前面,大声吼道,“现在你没有后顾之忧了吧,以后都给我好好训练,努力杀敌,多立功劳,多得赏钱,以后娶妻生子!” 一队士卒搬来几十口箱子,刘慧明让他们当场打开,当白花花的银子和珠宝呈现在他们面前时,众将士包括那些新兵和眼睛都绿了,这些银子是他们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 刘慧明指着那些银子道,“这些都是这次你们立功的赏赐,等会我全都发给你们,爽不爽?” 众将士齐声大喊道,“爽!” “好,既然这样,咱们就先发放阵亡和受伤将士的抚恤银,按照《白杆军军规》规定,每一位阵亡的将士发放抚恤银五十两,重伤者八十两,轻伤者二十两。”刘慧明看着那些受了伤的士卒,心里一阵难受,“但是今天,本官觉得还不够,每一个受伤致残,不能再上战场的弟兄们,我每人再分给你们二十亩土地,土地就在这里”,刘慧明指了指远处的荒地,“你们可以雇人去耕种,第一年不交租,第二年和第三年每亩地交一斗,以后每亩地交两斗。” 众士卒大喜,随即想到夷陵屡遭战乱,就算现在有了地也不好耕种,心中不免又有些可惜。 刘慧明看出了他们的担忧,大声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流贼来捣乱,这块地现在是你们的,以后也是你们的,等以后天下太平了再来开垦也不迟嘛。再说了,有咱们白杆兵在这里,我看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赶来捣乱,咱们是干什么的?咱们就是专打流贼的,如果连自己的田产都保不住,咱们还算是军队吗,是不是?” 众士卒大声道,“是!” 刘慧明指了指后勤官,示意他上来。那后勤官叫卢有才,是马家的老人了,见刘慧明叫他,便几步来到台上,等待训话。 刘慧明对众士卒道,“弟兄们,这位卢先生,是大公子新任命的退伍伤残士卒安置处主事,以后就有卢主事负责此事,卢主事以后会常驻夷陵,你们要保护好他,不要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因为他是你们的衣食父母。” 众士卒哄堂大笑,“是,谢卢先生!” 刘慧明对卢有才说,“那就请卢先生给众位弟兄们讲几句吧。” 卢有才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各位弟兄们,昨天晚上,刘先生跟在下说了此事,在下觉得非常好,刘先生仁义,为弟兄们着想,并且把此事交给卢某来做,卢某在此向刘先生,大公子以及众位兄弟保证,一定把这事做好,一定让每一个立过功的弟兄得到应有的奖赏,让每一个受过伤的弟兄们得到应有的补偿。” 说罢,卢有才把奖励明细拿来,一个一个地念出来,念到一个人的名字时候,那些受了伤的自己能走动的就上来领银子,不能走动的就让训导官安排士卒送过去。阵亡的将士有家属的就让家属来领,没有的家属就暂时寄存在军中,等家属找上们了再支取。 发完抚恤银就发赏银,刘慧明道,“咱们白杆兵不按人头记功,咱们按照战果来记功的,现在我把这次战功的计算方法和结果念给大家听。” 刘慧明拿出册子,一项一项地念出来,有的将士们能听懂,有的听不懂,当念到最后,兵士们听到自己的名字时,都兴奋起来了,因为每人至少都有二十两银子。 刘慧明大声道,“另外,这次立了三等功的弟兄们,每人奖励十亩土地,立了二等功的奖励二十亩,立了头功的奖励五十亩土地。” 士卒们大喜,再次拜谢。 刘慧明请张推官上台为立过三等功的将士们颁奖,张达中早已得信,自然欣然应诺。 被念到名字的一个一个地上来领取自己的赏赐,马万年顺便拍一下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场上的气愤已经热闹到极致,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看见自己掌心里的银子和地契,不禁欢喜得又哭又笑。 张达中刚下去,康夫子又上台为立过二等功的将士们颁奖,他比张达中更讲究礼节,不仅为每一个立功的将士颁发奖赏,还温言勉励几句。康夫子是夷陵有名的大儒,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的,将士们能得到他的勉励就像被开了光一样,连心里都亮了。 立头等功的颁奖人自然就是荆国光了,按刘慧明的本意,他是不想让这货给他们颁奖的,因为他实在是太猥琐了,既没有张达中雷厉风行的朝气,也没有康夫子雍容华贵的大气,他身上只有猥琐之气,虽然这几天已经好了许多,但骨子里的自卑可不是短时间就可以改变得过来的。 但是他是夷陵最大的官,不捧他不行,刘慧明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好在他今天准备得很充分,不仅像康夫子那样对每个人都温言勉励一番,还像马万年那样伸手拍一拍他们的肩膀,他毕竟是四品官,还是能唬住不少人的。 花了半天时间,终于把赏银发完了,众人兴高采烈,像过年一样高兴。 刘慧明又宣布当天晚上大开宴席,所有立过功的将士都可以坐上席,酒肉管够,众人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第122章 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颁完奖已近午时,该到了杀人的时候了。 刘慧明让督标营押来一群人,这群人都被反绑着双手,头上用黑布蒙着眼睛,像牵羊一样被牵了过来,有些垂头丧气,有些骂骂咧咧,想在死之前再疯狂一把。 刘慧明扫了一眼台下,指着那些人对众将士道,“弟兄们,你们知道这些人犯了什么事吗?” 不等他们回答又自问自答道,“这些人都是前天在战场上当了逃兵的人,咱们在拼命杀敌,他们却在想着逃跑,对这些人你们说应该怎么处理?” 军队最尊重强者,最讨厌逃兵和叛徒,当众将士一听这些人居然当了逃兵,不禁勃然大怒,纷纷要求处死这些该死的逃兵。 刘慧明让李文宣布他们每个人的罪行,这些人很多都是之前剿匪的时候收编的新兵,已经当惯了兵油子,只能打顺风仗,一遇到硬茬就想逃命。 对刑台上此起彼伏的求饶声聪耳不闻,刘慧明不会给他们下一次机会了,“弟兄们,在打仗的时候,我们需要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我们的战友,那样我们才能放心应对我们面前的敌人,面对这些人你们愿意把你们的后背交给他们吗?” 众将士大声道,“不愿意!” “好,既然他们当不起你们的信任,那他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说罢,一挥手,不顾逃兵的哀求,让人把这些败类押到远处事先挖好的大坑边,全部砍了扔进了坑里。 众将士先是一阵欢呼,后面又是一阵害怕,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而那些新兵看到刘慧明对逃兵的处理如此果决,算是真正被上了第一课。 血腥气扑面而来,会场上顿时升起一股肃杀之气,刘慧明又做了总结性训话,“咱们白杆兵的军规讲究的是作战英勇,纪律严明,他们既然入了我们白杆兵就应该遵守我们的纪律,当了逃兵的人是不值得同情的。” 处理了逃兵,就轮到俘虏营,按计划由马万年先给他们讲话。 马万年扫视了一眼大部分都是土人的俘虏,大声道,“本将乃是石砫总兵官旗下游击马万年,我父亲讳祥麟,现在是石砫宣慰使,我祖母是石砫总兵姓秦讳良玉,我就是以后宣慰使。我知道你们施南土司和散毛土司,四十多年前,你们的祖上和我祖父母一起征讨过播州杨应龙叛乱,都是大明的忠臣,还得到过大明朝廷的赏赐,然而你们现在的头领却不知感恩,居然聚族叛乱,还妄想攻打大明的城池,幸好你们遇到了本将,要是遇到大明其他官兵,你们定当会被全部砍头的,你们的族人也将被牵连。本将和你们一样都是土司人,所以本将才不忍心对你们下狠手,现在本将给你们两条路,一条是参加我们白杆兵,大家一起杀敌立功赚赏钱,至于赏钱如何,你们刚才也看到了。” 众俘虏对刚才的一幕羡慕不已,听说自己也有机会转赏钱,不少人的心就开始活动了,,“我们愿跟着马宣慰使。” 马大声道,“好!不过,还有另一条路,就是你们要回去,本将也不拦着,本将每人给五钱银子的盘缠,只是走之前得挨五十军棍,你们自己选择吧。本将说过,本将也是土司人,不杀土司同胞。” 一个中年土人站出来,为难地说道,“马宣慰使,不是老奴不想跟着您,只是老奴家有老母幼子,实在不能远行啊。” 马万年一挥手,“本将说过,去留但凭自愿。” 那人连忙跪下磕头,“谢马宣威市,谢马宣慰使!” 马万年接着道,“但是,你们这些人里面也不一定都是好人,有些人的双手沾满了无辜百姓的鲜血,你们要把他们举报出来,让他们得到相应的惩罚,本将才能让你们领赏钱和入军,再重申一遍,本将只要良民。” 俘虏营里一片哗然,马万年补充道,“当然了,两军对垒杀的人不算滥杀无辜。你们举报一个本将多给五钱银子,想投军的人也可以领这个赏。” 俘虏营里开始沸腾起来,不时有人被揪出来,那些被揪出来的先是一脸惶恐,然后骂骂咧咧,最后又向马万年求起情来。 马万年不为所动,看着这些败类,斥道,“你们这些土人败类,就算我饶了你们,山神也不会饶了你们!” 最后总共揪出来了二百多个手上沾满了平民鲜血的人,刘慧明让人把他们拉到大坑边上砍了,然后扔到了坑里。 马万对刘慧明这种做法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剿完匪他都会这样杀一批罪大恶极的人,只是这一次杀了这么多,他的脸色还是有点儿不太好看,虽然知道治乱世用重典的道理,但真要做出来,他这个专门靠杀人吃饭的将军都有些不寒而栗。 刘慧明却无所谓地对马万年说,“治乱世用重典,现在这个世道只有用这样的霹雳手段,才能显出菩萨心肠来。” 那些剩下的俘虏和演武场上的士卒见到那些被举报出来的人就这么被拉到大坑边,一刀砍下去脖子上鲜血流出一丈高,然后咕咚一声就掉到坑里去了,不禁大为惊恐,一些胆小都被吓尿了。 白杆兵军法之严厉,他们今天总算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就连坐在台上荆国光等人都吓得呆若木鸡,一动也不敢动。 可能是一些土兵被吓住了,刘慧明最后只从土兵里招募了五千人,剩下的都选择回家,刘慧明又把他们拉到夷陵城里修了半个月城墙,才给了盘缠让他们回去。 表彰大会进行了整整一天,当新军完成编伍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晚宴也开始了。 说是晚宴,其实就是多做了一些饭,让全军大吃一顿而已,就这就足已让普通的士卒感激涕零了,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能吃一顿饱饭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了,何况还有肉。 吃过饭,新成立的说书团就开始说书,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亮相,顿时赢得了满堂喝彩。 刘慧明带着荆国光、张达中等人一起听了一会儿,虽然事先有过精心准备,但说书人的水平还是很菜,不仅说话口吃得厉害,故事情节也存在很大的问题,只要仔细一推敲就能发现很多漏洞。 即便如此,士卒们都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拍手叫好。就连康夫子都忍不住击节赞叹,直夸刘慧明治军有方,一石三鸟,有上古大将遗风。 刘慧明听得直犯嘀咕,不就是一个说书吗,至于嘛,要是你们看到了收音机、电视剧、互联网,不知道又会用什么言语来形容。 第123章 古人诚不我欺也 三人之前有军队一万人,前日一战损失了两千多人,现在又补充了五千多降军,夷陵城里又招了两千多人,大军现在满打满算有有一万七千多人,共分成三个旅,六个团。 刘慧明还是率领自己以前的一团兵力作为独立团,也可以算是他的督标团。又准备留下一个团的兵力在夷陵驻防,暂时归刘慧明管辖。 剩下的四个团编成两个旅,每个率辖两个团,一个新兵团和一个老兵团,马万年为第一旅旅长,辖第一团和第三团,团长分别为江万全和杨璟。 谢凤武暂定为第二旅旅长,辖第二团和第四团,团长为谢胜和秦永祚,这货属于带资入股,之前打散了他的部队,他也没有怨言,现在是到了回报他的时候了。 留守夷陵的为第五团,由秦永成领导,这一团的战斗力最弱,除了他直属一百营兵是老兵外,其他全部是新兵,刘慧明也没指望他出城,只要守住城池就行了。 新兵很快就整编完成了,现在都按照刘慧明的既定方针进行训练。新军现在的训练强度挺大的,戚家军也不过三天一小操,五天一大操,其他时间不是在种田就是在军营里窝着,而白杆兵现在一天一操,每天的训练量比得上寻常边军一个月的训练量,因此才能很快出成绩。 另外缴获了土兵一百多艘渡船,因为这些渡船都来自夷陵周边的渔船,按照康夫子的意思是要还给他们的,但刘慧明有个原则就是吃进肚子里的东西绝不吐出来,这是他做销售经理大区经理的名言,时因此康夫子的话就被当成耳边风了。 刘慧明暂时将其编成一个水师团,暂定为水师第一团,由卞伟任团长,只是这水师未免太寒酸了,既没有火炮也也没有火铳,连专业的水军士卒都没有,与其说是水师,还不如说是一只运输队,看着这么一只原始的海军,刘慧明心都凉了半截。 白杆兵迅速扩容,需要的物资呈几何级数增长,刘慧明到天天买买买,几乎都把夷陵买空了,仍然不能满足军队的需要,秦掌柜天天像个陀螺一样被刘慧明支得团团转,看着都让人心疼。 看着一脸忧色的老掌柜,刘慧明有些心疼,但还是坚决地下了任务,“老掌柜啊,这次请您来,是有两件事要拜托掌柜,一是帮我们在夷陵城寻一处宅子,宅子要大,要坚固,你也知道我们这次缴获了不少战利品,我准备用这个宅子来存放这些战利品,到时候我会拍一部分兵力来保护。” 秦掌柜忙点头答应,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刘慧明三兄弟明明在城里都有大宅子,为什么不拿出来用?因为除了刘慧明的宅子里有人住以外,马万年和谢凤武的宅子一直都是空着的,特别是马万年,明明已经把云裳姑娘拿下了,却仍然挤在荆国光给她准备的小院里,根本没有把她接进去的意思——他好像特别喜欢做上门女婿。 谢凤武就更搞笑了,借口刘慧明这里的饭菜好吃就赖着不走了,连带着他的几个堂兄弟也跟着住了进来。 刘慧明实在无语,作为一个四川人,做菜是最基本的技能,他闲暇时就喜欢自己鼓捣点儿吃食,结果就引来一群人的围观,最后竟然把其他两家人都引到自己这里常住了,特别是新凤舞,每次自己做好吃的他都能赶上,搞得刘慧明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身边安插奸细了。 “第二件事就是我们还缴获了部分粮食和船只,还在城外江里,麻烦秦掌柜一起帮忙接收一下,这可是比银子还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能丢了”,刘慧明实在不想把这些东西放在军营里,他想成立一个钱庄,让他找宅子就是在打前站。 秦掌柜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而刘慧明还在下军令,“另外再帮我们招募一些人,负责售卖缴获的战利品,全部换成粮食最好。” 老掌柜终于扛不住了,哭丧着脸求饶道,“刘先生,大公子,这些事情有些老朽能做,有些事情老朽能力有限,还请刘先生多派些人手。” 刘慧明感到有些失望,这个老秦忠诚有余,能力却不足,见他确实不堪重负,只得失望地道,“那好吧,我再想其他办法。” 马万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责备道,“老秦啊,本公子这是在提拔你啊,唉,可惜你抓不住机会。算了,我们还是另外找人吧。” 秦掌柜唯唯诺诺地下去了。 马万年看着他萧索的背影,无奈地道,“唉,此人原本就是马家在夷陵的一个小小的掌柜,能力不够啊!” 刘慧明苦笑了几声,自言自语道,“咱们还是在外面招人吧,然后你再让祖母派一些人过来,这样结合起来用,应该会好一些。” 马万年道,“也只有这样了,这些事情最烦人了,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刘慧明苦笑了了,猛地把茶水喝完,“没办法啊,烦人也要做,我又不像你们会练兵,就只有做这些了。” 说干就干,当天下午刘慧明就在军队里公开招募掌柜和账房,还别说,到了晚上,辎重营里就有两个人来应招,刘慧明对他们的能力进行了一番考核,发现他们都还不错,当即决定录用他们。 第二天又有两个人来应募,到了第三天已经有了七个人选,刘慧明就从七个人里选出两个来做掌柜,一个叫钱万春被任命为钱庄掌柜,一个骆毅被任命为粮社的掌柜。 二人对自己的勇气感到非常满意,这次奋起一搏,居然成功了。 刘慧明对骆毅道,“骆掌柜,你的任务很艰巨啊,等下你去找秦掌柜,把所有账目都接手过来,我先给你二十万两银子,你先用着,不够再找我支取。” 骆毅大喜,接了自己的委任状,喜滋滋地对刘慧明道,“小人一定不辜负先生的厚望”,表完态又道,“请先生为粮社赐个名吧。” 刘慧明想了想道,“就叫惠民粮社吧,以后咱们的粮仓不仅卖粮卖粮,还要调节粮价,让老百姓吃上低价粮。” 刘慧明又对钱万春道,“钱掌柜,我任命你为钱庄的掌柜,一是因为你以前在钱庄干过,二是因为你是我们白杆兵的老兄弟,我和大公子把钱箱子交给你,你可一定要好好当这个守财奴啊。” 钱万春排着胸脯保证一定会不辱使命,也请刘慧明给粮仓赐名字。 刘慧明想了想道,“就叫大有钱庄吧,取自《易经》大有卦,盛大富有的意思。” “咱们白杆兵还有两所宅子,我和大公子商量好了就给你们作为商社的铺面吧。”刘慧明对钱骆二人道,“你们要尽早把班底组建起来。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问题,比如同行欺侮,地痞敲诈啊,都可以去找秦永成,以后他留守夷陵,我相信没人敢为难你们的。” 又叫来秦永成,让三人认识,秦永成就在校场练兵,很快就来到了大堂。 刘慧明对秦永成道,“卫明大哥,过几天我和大公子就要去襄阳和瑞征叔父汇合,夷陵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守好我们的大后方,如果有人来捣乱,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秦永成道,“某知道。” 刘慧明故意问道,“那你说说看,应该怎么做?” 秦永成想了想,道,“这要看情况,如果是地痞混混来捣乱,标下就直接打死;如果是当地士绅挤兑我们,这个就难办了。” 刘慧明道,“如果是士绅来挤兑我们,你一定要找到他们的软肋,必须一击即中,记住了,千万不要硬碰硬。” 秦永成道,“标下记住了。” 刘慧明又问道,“你说说,这些士绅有什么软肋?” 骆毅抢答道,“大人,小的认为,这些士绅最爱惜名声,咱们可以给他泼脏水,比如通匪、欺压良民、通奸等。” 秦辉明恍然大道,“标下这次真懂了!” “你说说看。”经过两个月的了解,刘慧明对这人还是有些了解的,这既是个粗鄙武夫,让他上阵杀敌没问题,要他和士绅斗法,可不就是他的长处了,之所以把他放在夷陵,实在是因为他资格太老,又不像杨璟那样有大将之才,只能放在这里做门神,加上他脑袋有点儿一根筋,必须说明白。 秦永成道,“要是士绅欺负咱们,我就让人日夜蹲守,总能找到那些伪君子的弱点,比如他要是杀了人,我就让人抓住正人,然后去公堂告状,人证物证俱在,让他们无话可说。” 刘慧明点点头道,“看来你是真懂了,记住了,这些士绅最爱惜名声了,但是背地里的龌蹉事做得可不少,你只要发现他们这些事之后,一定要要咬死,把案子坐实,让所有人都抓不到你的漏洞,就是在皇帝面前告御状,都不用怕。” 钱万春也点头道,“小的终于理解了大人的良苦用心,小的一定跟随大人把事情做好。” 二人走后,刘慧明陷入了沉思,自己不知不觉地已经变成了一个军阀了,这不是自己的本意啊,他的本意是炼成一只强军挽救大明江山,拯救崇祯皇帝啊,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管他呢,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继续走下去吧。 第二天,刘慧明又让秦掌柜把万人敌作坊和酒精生产作坊剥离出来给刘慧明直管,秦掌柜本来就不想管这些事,见刘慧明主动收回,不仅不生气,反而十分高兴,他已经快六十了,确实已经不像跟着年轻人折腾了。 万人敌作坊管事叫沈洪运,是个精神焕发的中年人,刘慧明见他朝气十足,就升他为万人敌制造作坊的掌柜,负责万人敌生产、研发所有事情。 沈洪运从子公司负责人一跃而成了总公司负责人,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刘慧明看他这么高兴,不禁问道,“现在的万人敌生产怎么样了?” 沈洪运这才收起笑脸,老老实实地答道,“回先生的坏话,现在有库存万人敌两千个了,除了用木炭粉来吸收以外,工匠们发现加入一些锯木粉也能很好的吸收火药,而且爆炸更猛烈,用万人敌的引线就能点燃。” “好,好!你们能相处办法真是太好!”刘慧明心里十分高兴,“但是最好还是用硅藻土,咱们石砫找不到矿藏,可以去四川。” 刘慧明画了一张简易地图,把攀枝花的位置标出来,“大概就在这一带,你们溯江而上,准能找到!只是现在天下大乱,等以后太平了再去吧。” 沈洪对刘慧明愈加佩服,“先生,您怎么对大明的山川地形如此了解?” “这个你不用问,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刘慧明摆摆手制止了他的好奇心,又交待了一些安全生产事宜,石柱那边两个月发生了三起爆炸,损失相当惨重,秦良玉老奶奶十分窝火,把马万春揪回去狠狠地抽了一顿才消了气。 夷陵这边好一些,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生过一起爆炸,这也是刘慧明选择信任沈洪运的原因,这货虽然在自己面前乖得像一只猫,但背地里极为严厉,比黄世仁还周扒皮。 说完了万人敌的事,刘慧明又关心了一下肥皂的销量,沈洪运听到刘慧明问肥皂的事情,当即眉开眼笑地道,“好极了!到现在都还是供不应求,有多少卖多少,这两个月来,总共为我们挣了三千两银子了。” 刘慧明也很高兴,但和自己这一仗的缴获和敲诈比起来,真的不值一提,看来世界上最赚钱的生意果然是战争的。 看到老沈这么兴奋,他也只好鼓励了句句,“很好!你以后成立两个研究部门,一个专门研究火药的问题,另一个研究肥皂,可以在肥皂里面加点儿香料或者色素嘛,以后造出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肥皂来,把价钱定高一些,可以挣更多的钱,哈哈。” 沈洪运哈哈大笑,拱手道,“听先生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学生受教了,请先生也为万人敌作坊赐个名吧。” 刘慧明笑道,“我又不是专门给人起名字的,你自己去想吧,到时候告诉我就行了。你以后每个月向我汇报一次情况,我只看三张表,一张是收入,一张是支出,另一张是利润,至于你怎么管理,那是你的事,我不会管的。” 沈洪运走后,刘慧明又把酿酒作坊的主事周碧清交上来嘱咐了一番,酿酒没什么好说的,周碧清是跟着刘慧明大军一起来的夷陵,大家经常沟通,熟得很。 搞定了作坊的事情,刘慧明又到训导队的营房去视察了一番,他发现现在的训导队事物太过繁杂,除了参谋以外还兼顾宣传局的事情,刘慧明决定把这两块分开,让李文专门负责军队的训导工作。戴涛文字功底强,刘慧明就让他组建一个报社和印书局,以后发行报纸、印刷各种刊物,作为一个后世人,宣传的力量是从小就体验过的。 此外,他又成立了一个说书社,有徐景辉任主事,刘毅任副主事,让二人专门负责给士卒说书,并让刘毅负责留意戏班子,如果遇到了就直接买下来,刘毅见刘慧明还没忘了给自己的承诺,心里欢喜,做事也认真多了。 鉴于现在军队急速膨胀,光靠石砫生产兵器显然是行不通的,刘慧明又成立了一个兵器工坊、一个炼铁作坊和一个被服厂,兵器作坊专门打造白杆枪,由分管后勤的马亮负责,马亮在石砫就是兵器作坊的的主事,这次总算转正了。 炼铁作坊除了召集工匠炼铁以外,主要工作是到处收购铁料,现在暂时由秦缵礼负责。经过谢凤武十来天的连番打击,当阳的流寇土匪要么被消灭了,要么远走他乡,刘慧明让秦缵礼带着人手赶紧入驻,又派一营人马驻守当阳,铁矿是战略资源,既然得到了万万不能丢了。 被服厂则负责生产士卒的棉袄棉被,由白珪做掌柜。刘慧明让他一面大量收购棉花布匹,一面去接收州衙抄家所得的衣物棉被等,争取尽快开张。 忙完了这些事他又挑选了一队人去澳门采购枪炮,顺便挖一些技术人才过来。 这几天刘慧明买宅子,买作坊、开商社、建作坊花钱如流水,五十几万两银子很快就只剩十四万两了。现在有两万军队,每月的饷银要八万两,每天光是伙食都要五千两,还好兵器和盔甲都是抢的,要是加上这些费用的话,这十几万两银子根本就不够花。 世界上最赚钱的是战争,最花钱是军队,诚不我欺也。 第124章 《女范捷录》可传家 简单地分配了一下幕僚的工作,刘慧明回到府里继续鼓捣吃食,荆国光不知从哪里搞到两只狗,给刘慧明送了一只过来。刘慧明大喜,他想起了去石柱的时候吃的那次狗肉了,不由得又想起香菱,自己出门的时候她刚怀孕到现在应该有两个月了吧,只是不知道是男是女,他在前世没有孩子,到现在为止还是第一次当父亲,心里充满了期望。 只是这个时代没有手机和互联网,连驿递也几乎瘫痪了,想要和家人通信只有靠商队带过来,而收到的信息都是过时了的事情了。而就算是过时了的信息,他现在都收不到,只有在梦里见到他们了——家书抵万金真的是太贴切了。 狗肉上桌,马万年和谢凤武也几乎同时出现了,一看到满满的一大盆肉食,马万年就大笑起来,谢凤武插话道,“哈哈,狗肉好,冬天吃狗肉最好了。” 马万年夹了一筷子扔到嘴里,大赞了几句,“你在花厅坝做得那顿狗肉可是传遍了整个石柱啊,可惜我没吃到,好在现在如了愿,好吃,真好吃,我再来一坨。” 刘慧明端着酒杯几次想说话,可惜这俩吃货光顾着对付盆里的肉,根本没注意到,刘慧明无奈,只好跟他们一起抢食。 一顿猛攻之后,三人终于有闲暇喝酒了,刘慧明喝了一杯酒,郑重其事地道,“咱们成立一个幕府吧。” 马万年疑惑地道,“幕府?你的意思是开府建衙?我一游击将军就开赴,僭越了吧?” “对!”刘慧明点点头,“但是对外面咱们不声张,悄悄去做就是了。” 谢凤武附和道,“对!就应该这样,咱们现在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太混乱了,要不是大哥英明神武,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马万年想了想,最终也点头表示同意,其实对于后勤方面的东西,他都是百分之百支持刘慧明的,既然他说要开府,那就开吧,大不了被老祖母责骂几句就是。 刘慧明拿出一份计划书,在他们面前挥了挥,“这事我已经考虑了一段时间了,先设立作战司、训导司、情报司、练兵司、后勤司、军械司、宣传司、武选司、考功司、医护司、财务司、安置司几个部门,各司下面设分科理事。” 刘慧明一边说一边在纸上把几个部门勾出来,并一一介绍其主要职能和拟任命的人选,“所有部门都由你我二人掌管,作战司就由你负责,专门负责指挥兵马作战,统辖所有兵马。训导司由李文负责,专门管理训导官的工作。情报司由田九负责,管辖侦查营,负责情报收集。练兵司专门负责招募操练新军,这个我还没想到合适的人选。” 马万年想了想道,“秦永成可以,他在石砫就是负责这个工作的,还有谭洪也行。” 刘慧明把秦永成和谭洪的名字写在练兵司下面,“到时候让秦永成留守夷陵,一边招募新军,一边给咱们看好大本营,谭洪跟着我们去襄阳,咱们还会在襄阳扩军。” 马万年点点头,“咱们继续说下面的。” “后勤司就是负责粮草押运和行军伙食,就让现在主管后勤的马祥龙负责”,刘慧明把马祥龙的名字写上,接着道,“军械司主要负责管理军械,打制盔甲、生产火药、现在主管人选我还没想好。” 马万年道,“这个交给老管家马祥应吧,他以前就是负责打造兵器,只是他现在在石砫。” 谢凤武吞掉嘴里的肉,揶揄道,“那和不说有什么两样?” 刘慧明道,“这个干脆我自己兼任吧,反正这边就骆毅、沈洪运、周碧清几人,直接向我汇报就行了。” 马谢二人都表示同意,刘慧明又道,“宣传司主要负责军队对外宣传工作,宣扬白杆兵的功劳和精神,暂时由刘毅负责;武选司、考功司和朝廷的武选司、考功司是一样的,就是负责军官升调,掌管官帽子,是个权力很大的部门,这个人选我也还没想好,不知两位兄弟可有人选。” 马祥麟笑道,“我觉得最好的人选就是兄长你了。” 谢凤武也道,“要不还是大哥兼任了吧,到时候设一个副职辅佐你就行了。” 刘慧明道,“那好吧,下面的医护司和安置司还是用原来的老人,医护司秦辉明,安置司卢有才。” 二人点头同意,刘慧明又说,“另外,我还要成立商社管理部门,现在已经成立了大有钱庄、惠民粮社和宏运酒坊,另外万人敌工坊生产的肥皂也要纳入进来。” 马万年听着听着不由得大为叹服,刘慧明在短短二十天内居然做了这么多事,他虽然之前也知道,但从未细想过,现在整理出来,不由得大为惊奇,“大哥这几天真是硕果累累啊,这些事情都由你说了算吧,反正我和凤武兄弟只管打仗就行了。” 谢凤武也表示赞同,“难怪每天看到大哥都这么忙,真厉害,要我我就做不到。” 刘慧明谦虚了一下,“这些事情确实繁琐,咱们分工合作,好好配合就是。” 谢凤武大声道,“既然计议已定,咱们是不是应该给他们开个会,把这些事情公布出去,让弟兄们以后有事直接找他们就行了。” 马万年点点头,“那就明天识字课结束之后公布全军吧。” 事情商议已定,三人再次举起酒杯,“喝酒,今晚上有得忙了。” 刘慧明上次吃了狗肉就被香菱套路了,这次吃了狗肉仍然不能免俗,马万年和谢凤武散去散去以后,他竟然晕乎乎地来到王小妹的房间,发现她正坐在床前做女红,敞开的对襟棉袄里猩红的肚兜若隐若现,里面一对玉兔没有了束胸的约束显得格外有生命力。 “这么晚了还在做?”刘慧明在她身边坐下,“做这个还不如看会儿报,学会儿习!” 王小妹见是刘慧明,吃了一惊,忙把棉袄往怀里一操,那对玉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老,老爷,您,您怎么来了?” 自从上次把他骂了一顿之后,她以为他们三姐妹肯定死定了,就算不死也会被打发出府给那些士兵泄愤的,然而刘慧明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根本没对她们做任何处理。害得她们姐妹担惊受怕了好几天,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只好就这么住下来了。 好在这几天,刘慧明并没有少她们吃穿用度,住的还是原来的房间,只是丫鬟没以前那么多了,因为都被刘慧明祸害了,而那些丫鬟自从上了刘慧明的床就不想回来继续服侍她了,大家都是老爷的妾室,谁比谁高贵了? 王小妹无奈,只得自己动手,好在有两个姐姐帮她,不去想家族里那些屈辱的事,日子倒也过得去。 而这几天刘慧明的表现也渐渐地颠覆了她的印象,虽然好色了点儿,但总体来说还算是一个正人君子,姐妹们谈论起来也逐渐变得正面了。 刘慧明一把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头抵着她的头,道,“怎么?老爷我不能来吗?是不是床下藏了野男人?” 王小妹大羞,红着脸道,“哼,老爷没得小看了我们王家的家训!” 刘慧明笑了笑,反问道,“你们王家家训怎么了,很厉害吗?背给我听听。” “哼,背就背!”王小妹骄傲得像只刚下完蛋的小母鸡,“老爷你听好了,以后也好作为咱们刘府的家规。” “咱们刘府?”刘慧明愣了一下,这姑娘家族认同感挺强嘛。 “乾象乎阳,坤象乎阴,日月普两仪之照。男正乎外,女正乎内,夫妇造万化之端。五常之德着,而大本以敦,三纲之义明,而人伦以正。故修身者,齐家之要也,而立教者,明伦之本也……” 王小妹靠在刘慧明的胸前,双手环住刘慧明的脖子,像念经一样地背着家训,而刘慧明的手已经不自觉地伸进了她的对襟棉袄里。 “明和嗣汉,史称马邓之贤。高文兴唐,内有窦孙之助。暨夫宋室之宣仁,可谓女中之尧舜。乌林尽节于世宗,弘吉加恩于宋后,嗯……嗯……” 胸前突然传来一阵阵酥麻,王小妹忍不住嗯了两声,但她定力很强,经过简单的调整便继续背道,“高帝创洪基于草莽,实藉孝慈。文皇肃内治于宫闱,爰资仁孝。稽古兴王之君,必有贤明之后,不亦信哉。老爷……别捣乱!” 刘慧明哪管那么多,手上动作不停,嘴里狡辩道,“你继续,我这是在磨练你的定力。” “嗯……嗯,啊!背就背!”王小妹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依然不服气地背着,“缇萦赎亲,则生男……而不如生女。张……张妇蒙冤,嗯啊……三……三年不雨。” “啊?三十三年不下雨,人不得渴死啊?”刘慧明故意捣乱道。 “是,是三年!”王小妹扭动着身躯一边躲避一边轻轻地呵斥道,“都怪你,故意捣乱。” “哦,那你继续!”刘慧明的手指已经深到了桃源洞口,正在向里探索。 “姜妻至孝……别,嗯……,受不了了!” “姜妻怎么了,有孝心怎么又受不了了?” “姜妻至孝,双鲤涌泉!”王小妹大呼道,“我是说老爷别,手别弄进去!算了不背了,你赢了!” 说罢一扭身滚到床上,顺势脱掉自己的对襟袄,把手伸到背后解开肚兜,往床上一趟,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老爷今儿怎么想着来奴家这里?您可是从不来第二次的。” 刘慧明笑道,“我发现满院子只有你不服我,今儿特地来降服你这小妖精!快,给我继续背,不能停!” 王小妹咯咯笑着钻进被子里,“不背,不背,就是不背!” 刘慧明也脱掉外衣,钻进被子,一个恶狗扑食把她压在身下,“不背我就折磨死你。” 王小妹在刘慧明怀里不断地拱来拱去,任凭刘慧明如何折磨,就是不肯再背了,刘慧明没法,只得哀求道,“好妹妹,你就背吧,老爷求你了!” 王小妹一愣,随即嘻嘻笑道,“嘻嘻嘻,老爷也有求人的时候。须知这《女范捷录》乃是传家之宝,可容不得老爷这么糟践。” 满纸都是吃人的言语,有什么大不了的!刘慧明大不以为然,还是把眼前这个惹祸的妖精拿下才是正途,见小姑娘满面潮红,一副欲拒还迎的神态,加上狗肉的催化,他再也忍不住了,腆着脸贴上去做无赖状,“老爷是个二皮脸,老爷是个癞皮狗!” 王小妹笑得花枝乱颤,“好了,好了,小女子答应了。唐氏乳姑,而毓山南之贵胤,呜呜呜……” 嘴已经被刘慧明堵住了,“庐世冒刃,而全垂白之孀慈,呜呜,啊!啊……” 刘慧明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继续背。” “啊!呜……”王小妹一边喘着气,一边道,“刘氏啮姑之蛆,嗯嗯,快,刺臂斩指,啊!和血以丸药……” 刘慧明一边动作一边打趣道,“你要药啊,我有龙骨一根,你有陈皮两片,可去炎消肿、生津润肺!” “啊,啊!老爷!老爷!”王小妹哀求道,“可不可以不背了?” 第125章 开府建衙 有了狗肉助兴,刘慧明大发神威,把王小妹干掉之后,本着雨露均沾的原则,小姑娘又把两个姐姐请了过来打替补,四人疯狂了大半夜才一起睡去。 第二天一早,刘马谢三人就把所有负责人包括军队里的团长都叫过来开会,向他们阐述了开府的事情,当然只说是为了方便,把事务进行了一下分工,切记不要说开府建衙的话,众人一听自己居然身居高位,不禁对刘马谢三人又多了一分信心。 识字课结束之后,马万年带着众人来到演武场对全军进行训话,“弟兄们,咱们白杆兵刚刚打了胜仗,众位弟兄们也都得到了相应的奖赏,本将恭喜你们。” 众将士齐声欢呼,大声宣誓效忠,“忠于宣慰使,忠于刘先生!” 等众将士安定下来,马万年大声道,“今天,本将要宣布一件大事,但是这件事只准在军队内部传言,绝不允许外传,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众将士大声响应。 “好!不愧是忠于我们马家的军队”,马万年大喜,“为了方便军队管理,让战兵安心打仗,后勤兵安心从事后勤,训导官专心为将士们服务,本将决定对全军的工作进行调整,现在设立几个新部门,你们听好了。第一个部门为作战司,专门负责领导全军打仗,由本将担任司长,下辖全军三个旅,第一旅由本将任旅长,第一旅下辖第一团和第二团,分别由江万全和杨璟任团长。” 马万年指了指江万全和杨璟,二人走到台前对马万年行拱手礼,又向全军行了个礼,第一旅的将士们更是传来一大片欢呼声。 马万年接着道,“第二旅旅长谢凤武!下辖第三团和第四团,第三团团长谢胜,第四团团长冉豹。” 谢凤武带领谢胜和冉豹跨步向前,向马万年和刘慧明行礼,又向全军行礼,第二旅也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呼。 “第三旅旅长刘慧明,下辖第五团,第五团团长秦永成,另外原第三团改编为独立团,团长刘慧明。” 马万年听众将士在下面小声议论什么是独立团,就解释道,“独立团就是这个团不编入任何军队中,永远都由我大哥亲领,大哥在哪儿,独立团就在哪儿,想当于大哥的亲卫团。” “哗!”众将士一片哗然,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刘赞画好大的面子啊! 刘慧明知道后世有句话叫“参谋不带长,有屁放不响;参谋不带兵,说话没人听”的道理,因此他才特意抓住一只军队,不过现在是马万年的表演时间,他得令以后还是领着秦永成想、向马万年和全军将士行了军礼,算是接受了他的领导。 马万年大声道,“这是作战司的事务,大家都明白了吧,以后咱们的军队还要扩张,会有更多的旅长变成师长,团长变成旅长,大家努力吧。” “好!”众将士齐声欢呼。 马万年接着道,“下面介绍其他的部门,哎呀,这个工作太麻烦了,还是由我大哥来吧。” 马万年说完,朝将士们一拱手,站到一边去了。 众将士哄地一声大笑起来。 刘慧明等众将士笑完,才大声道,“其他几个部门我一口气劝说了,分别是训导司、情报司、练兵司、后勤司、军械司、宣传司、武选司、医护司、财务司、税司、安置司和商司。” 台下的众人一脸狐疑,刘慧明只好又简单地介绍了几个部门的职能,当念到各司司长的名字时,场面已经达到了高潮,刘慧明自己兼任武选司、考功司、商司司长,让蒋成功暂时担任考功司和武选司的副司长。 又分别让各司司长和各军将官上前讲话,对全军宣誓效忠,“我xxx自愿担任xx司司长,愿意为白杆兵效忠,为全军尽忠,为弟兄们效忠,不徇私、不枉法、不背叛,精诚团结、至死方休!如违背誓言,天地不容,任由主将处置!” 马万年看见众人宣誓完毕,大声道,“弟兄们,咱们现在身处乱世,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活下去,才能建功立业,因此本将也发誓,一定要带领大家杀敌立功、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如若违背誓言,马某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刘慧明也对着全军宣誓,“我刘慧明,愿意和万年兄弟一起,带领大家杀敌立功、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如若违背誓言,刘某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众将士大声道,“我等愿意追随马将军,愿意追随刘先生,杀敌立功、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如若违背誓言,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开府大会结束以后,刘慧明很快就回到了千户所,因为石柱那边终于送来了第一批军火。 刘慧明一直想成立一个兵器作坊,特别是火铳和火炮作坊,奈何夷陵这个地方不产铁,又处于内陆地区,久未经历战事,工匠奇缺,只能打制一些诸如枪头、箭镞、短刀等工具,其他的就更不要想了。 最后还是只有求助秦良玉老奶奶,秦良玉听说刘慧明他们在夷陵大量招兵买马,写信来把二人痛骂了一顿,骂完之后又答应给二人运来十船白杆长枪和二十船棉甲,足够装备目前的军队了。 作为回报,刘慧明让船队运送了十万两银子回去,请老祖母继续加班加点的支援前线。 刘慧明让卞伟领着水师卸货,自己则接过一箱书信,首先打开了马万春的信。马万春在信中说,现在火药生产顺利,不过又一次爆炸事故,死了几个人,老祖母彻底发了火,又狠狠地揍了他一顿,顺带着把把晓天叔也好好地训斥一顿。 包天德和安德宏在重庆府收购了一家冶铁作坊,第一批上好的铁料已经运抵西沱,工匠已经开始打造枪管了。至于刘慧明说的钻枪管之法,工匠现在还在研究车床,暂时还用不上。 让刘慧明感到吃惊的是马万春给刘慧明带来一个测温仪,说谭明已经制作出来了五个,自己留下了一个,给刘慧明和马万年各带来一个,还特别让刘慧明掌掌眼,提一些改进的意见。 刘慧明看着手里这个小小的测温仪,就像看着一个新朋友一样,大笑道,“好,太好了,我总算又有一件现代的东西了。” 香菱也随船带来一封家书,刘慧明拆开一看,发现不仅香菱,连一梅、李力、晓春都给自己写了信,只是没有王琴的。香菱在信里说自己现在身体很好,小宝宝已经会动了,只是很想念郎君,还在信末写了一首诗略表相思。 刘慧明看到香菱那封信的后面写了一行字,笔记和香菱不一样,“奴家很好,唯思君念君”。 “这是王琴的字迹”,刘慧明想起她那柔弱得像一棵小草一样的身影,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占有了她,或许是她真的喜欢自己了,刘慧明在心里肯定了又否定,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强行占有他只不过是兽性发作而已,他现在竟然有些后悔了。 一梅的信比较简短,信里充满了失望之情,因为她没有成功怀孕,看到香菱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难免充满了羡慕嫉妒恨,刘慧明笑了笑,看来现代科学也不是百分百灵验的啊。 李力的信就像一个怨妇一样,说公子走后自己一个人没劲,都督府里的高手都跟着大公子出征了,只有大小姐偶尔和自己过几招,但是自己好男不跟女斗,打得不痛快,现在已经是独孤求败了,信的最后才郑重地说自己没跟着出征是个极其严重的错误。 晓春的信里充满了天真可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但刘慧明还是从心里读出了她对自己的思念。 第126章 难度极低的工作 刘慧明一边给香菱写回信,一边在心里想香菱现在怀孕了是个什么样子,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子,要是个女孩儿就像自己吧,毕竟自己肤色白,要是像她娘那样可就惨了。要是像自己也不好,自己一米七八的身高,女儿肯定矮不了,在这个时代小家碧玉才是美女的标配,要是长得像马嫣然那样牛高马大,遇不到自己这样会欣赏的人,可就不好嫁人了。 正在想儿子应该长得像谁的时候,竟然又想到了马嫣然,奇了怪了,怎么没有她的信呢? 刘慧明连忙起身到信堆里去找,可惜找遍了也没找到马大小姐的信,只得悻悻作罢,毕竟现在只有一个名分,还没正式过礼呢,她要是这时给自己写信,岂不是惹人笑话了? 写完回信,刘慧明又去刷马,在这个时代,马就是车,车不做保养没什么大问题,但要是和马的关系不好,丫在战场上尥蹶子可是会要人命的,因此,刘慧明一有空就跑到马棚里和枣红马搞好关系。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他和它之前也算是形成了一些默契。 这匹马虽然比不上马万年的黄虎,但也算是一匹骏马,是秦良玉从罗汝才的军中缴获来的,两年来一直当大爷一样供着,归了刘慧明以后待遇不减,反而还有了个“火箭”的名字。 刘慧明正在马夫和张勇的指挥下和马说话,马万年就兴冲冲地跑进来,大声道,“兄长,大喜事,哈哈,我夫人终于怀孕了,谢谢兄长,哈哈。” 刘慧明脸上顿显尴尬之色,看了张勇和马夫一眼,忙解释道,“不关我的事。” 马万年秒懂,随即大笑起来,“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多谢你说的法子,真灵” 刘慧明这才恭喜道,“恭喜贤弟,贺喜贤弟!” 张勇和那马夫的脸上充满了羡慕之色,马万年小声道,“兄长那法子还真有效,我就说那次肯定怀上了嘛,那个臭婆娘还说我胡说八道,让我不要相信你的话。” 刘慧明笑道,“那咱们喝酒去吧。” 现在有了幕府分担事务,刘慧明轻松多了,只要每天开个会把事情落实一下就行了,其他的时间就可以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马万年神秘一笑,“走吧!兄弟也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来而不往非礼也,哈哈。” 刘慧明问,“去哪儿?” 马万年神秘一笑,“到了就知道了。” “先等等,时间还早”,刘慧明赶紧止住,“咱们先给万春写好回信再走不迟。” “也对,正事要紧。”马万年摸了摸额头,坏坏地笑了笑,“嫣然给我写信了,但是一大半都是写给你的。” 刘慧明心中一震,好个马大小姐,用这种方法鸿雁传书,唉服了优。 来到马万年的院子,刘慧明迫不及待地找出马嫣然的信读起来,马嫣然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僵硬,打击比慰问要多,虽然用的是第三人称,但从她硬邦邦的话里他还是读出了关心和思念。 信的末尾,马嫣然才羞羞答答地让马万年催促刘慧明尽快上门过礼,好把大义名分定下来。 刘慧明合上信,看着似笑非笑的马万年,道,“等我见到了叔父,就郑重求亲。” 马万年微笑着点了点头,“咱们快点儿给万春回信,回完了还有正事呢。” 与其说写信还不如说是在安排工作,刘慧明告诉马万春现在兵力扩张了,光靠石砫支援前线可不行,夷陵也建了很多作坊,让他调一些工匠过来支援。并让马万春留意四川境内的情况,四川现在到处都是土匪流寇,不能让其坐大了。除此之外,他还特意交代马万春让谭明再制作一些测温仪,又设计了一个体温计,让谭明去制作,以后配给军里医官。 写完回信,天已日暮,二人换了一身常服,让谢凤武留守,谢凤武听说二人又要出去嗨皮,恼怒了一阵子就接下了刘慧明口里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这段时间刘慧明除了每天早晨和新军一起跑五公里,上午识字课时去讲几句话以外,其他时间都在所里负责后勤方面的事情,军队的事情一直都是谢凤武和马万年在负责。军队又进行了两次会操,刘慧明参加了一次,对训练很满意,可以说在冷兵器领域,这支军队已经拥有了强军的雏形了。 二人带着一个小队护卫出了千户所,很快就来到大街上,自从得罪了夷陵的士绅以后,刘慧明就特别注意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因此,二人一出现在大街上,很快就把街道搞得鸡飞狗跳。 荆知州又在夷陵掀起了那么大的风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没有白杆兵在后面撑腰,给荆国光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做。刘慧明索性站到了明处,把每天早上的跑操安在了夷陵城墙下跑圈,老百姓见白杆兵每天不知疲倦的奔跑,刚开始还有些害怕,现在已经产生了强烈的安全感了。 来到一个小院门口,马万年翻身下马,刘慧明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养的外宅?” 马万年嘿嘿一笑,“这不是兄长帮的忙吗?” “这就是荆知州帮忙搞的院子?”刘慧明上下打量了一下院子,感觉还不错还不错,对荆国光的办事得力做了进一步肯定,“这老头总算办了一件正事!” 马万年笑笑,“饭菜都弄好了,快进去吧。” 进到院子,刘慧明发现这个院子比自己在石砫的院子大多了,丫鬟婆子俱全,百分百拎包入住的标准。 云裳姑娘听说马万年和刘慧明来了,连忙出来迎接行礼,马万年还没等她行完礼就忙伸手搀住,一个好老公的形象顿时被营造了出来。 刘慧明还了一礼,打趣道,“云裳姑娘不是一直很仰慕马英雄吗,现在马英雄来了,你的心里是不是一直都扑通扑通直跳啊,哈哈!” 云裳脸颊绯红,小声道,“大伯就不要取笑奴家了,奴家已经是马老爷的人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刘慧明故作惊疑地问,“怎么不通知我来听墙根?” 云裳大窘,顿时霞飞双面,马万年尴尬地笑笑,“小弟那点儿本事,哪敢在兄长面前卖弄啊!” “唉,错啦,错啦!”刘慧明摆手打断道,“要活到老学到老,你既然知道自己的不足,就要多学习啊,大哥的本事你是知道的,怎么不拜我为师?” 刘慧明说完一阵哈哈大笑,直笑得云裳像一只煮熟大虾一样弓着身子捂着脸往马万年背后钻,一边钻还一边求饶道,“求大伯不要说了,大伯真是无礼之人,这种事情也能拿出来说。” “哇,有了靠山了,就不怕我这个恶人了吗”,刘慧明故意道,“要吃水不忘挖井人啊,要知道为了你们的姻缘我可是得罪了一成的人啊!” 马万年一手搂着云裳,一手指着刘慧明道,“云儿,你真应该谢谢我兄长,兄长其实是个好人,那天那样其实是故意的。” “故意的?”云裳大惑不解,“却是为何?” 刘慧明道,“不为何,就是看不惯那一帮伪君子的嘴脸,就是想恶心他们一下,他们不是把你当天使一样吗,我就抢了他们的天使,哈哈哈。” 云裳泣道,“原来奴家只不过是一个被人抢来抢去的玩物罢了,不过奴家还是谢谢伯伯。” “唉,弟妹又错了,我只是抢来,可没人再能把你抢走了,”刘慧明丝毫不以为意地道,“那些文人没准能做得出来,以妾换马的事情可不是咱兄弟的作风!” 云裳听到这里,不由得脸色一变,苏东坡以妾换马的事情在士林传为美谈,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世人虽然感叹东坡先生的好爽,但又有谁怜惜春娘呢。 刘慧明见云裳一脸落寞,终于说了一句人话,“虽然我们兄弟二人是用抢玩物的手段把你抢过来的,但是以后你就知道你在我马兄弟身边不仅不是个玩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不信咱可以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嘛,我那天说的话一辈子算数。” 马万年拍了拍云裳的手背,柔声道,“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也是一直算数的,你想走随时可以走,我绝不拦你。我大哥经常给我讲,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也是自由的,是有思想的,不是任何人的玩物,我觉得我大哥说得很对,你也是一样,是独立的,自由的,有思想的,你如果不想跟着我过了,随时离开就行,如果不想伺候我,我也不会勉强你。” 云裳心里阵阵感动,想不到眼前这两个看似粗鄙的人却有一棵最懂女人的心,自己进府已经七八天了,当时一直以为自己会被粗暴地撕成碎片,已经做好了被折磨得粉身碎骨的准备了。 哪只第二天马老爷过来却并没有如自己想象般地对待自己,只是和自己不痛不痒地说了半天话,最后还说可以让自己自主决策,愿意跟着他就收自己入房,不愿意自己绝不会踏入宅子一步。 看着马万年远去的背影,云裳犯了难,心里波涛汹涌,不知道该怎么选择。说句实在话,马万年不是她理想的郎君,那个刘赞画更是讨厌,然而自己已经羊入虎口,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又来这一出,叫自己如何决定呢? 当晚,云裳居然失眠了,“想好了就让人通知我”,这是马万年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云裳反复琢磨着这句话,不知是真是假。 如此又过了两天,马万年果然没来,云裳开始相信马万年说的是真的了,她试着走出宅子大门,发现果然没有人阻拦,就到街上去逛了一圈,看了一眼落雁馆的大门,龟公依然在点头哈腰地表演着,妈妈的声音也时不时能听到,可惜,她已经不是这里的人了。 她在街上逛了很久,最后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只好带着小婢又回到宅子里,而府里的人照例没有人阻拦,也没人过问,反倒是有两个婆子上来服侍她,让她彻底过了一把女主人的瘾。 享受着婆子的按摩,她心里一阵感激,眼里不时浮现出马万年高大英武又有点儿憨厚的形象来,以至于与最后竟然茶不思饭不想,经丫鬟红云提醒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已经爱上他了。 “红云,去请老爷晚上来府里,就说我已经想好了”,云裳憋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吩咐红云去报信。 当晚,云裳就让马万年上了她的床,云雨中,她发现这人虽然外表粗鲁,骨子里却是个暖男,期待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出现,反而充满了和风细雨,虽然疼痛是在所难免的,然而她的心里却是暖烘烘甜丝丝的。 此后,马万年又来歇息了一宿,二人更是如胶似漆,巫山云雨激战一整夜,让她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和满足。 现在又听马万年说出这种话来,怎能不让云裳感动,云裳不由得哭了,她的母亲就是个技女,不知道父亲是谁。她从小在青楼里长大,一直被教育女子是用来讨男人的欢心的,从没有人说过自己是自由的,有思想的,独立的。 云裳既感动又高兴,又哭又笑道,“奴家谢谢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家已经是公子的人了,奴家哪里都不去。奴家只希望公子能怜惜奴家,不要赶奴家出门,奴家心里就满足了,奴家终生服侍老爷。” 马万年得意洋洋地看了刘慧明一眼,当初荆知州派人送来钥匙,马万年是既高兴又担心,刘慧明就给他出了一计欲擒故中,他当时还不太相信,特别是那三天真是煎熬啊,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没想云裳居然真的让红云来告诉他说已经想好了,以后尽心尽力服侍自己,马万年大喜,对刘慧明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慧明笑而不语,一个人走到一边拿眼睛瞟着远处的山景观看起来,再次感叹这个时代的女人太好泡了。 第127章 冬天里的一把火 二人落座,云裳在旁边侍候着,这就有点儿不爽了,刘慧明一直不太习惯这个时代男女不同桌的风俗,虽然这个陋习在后世有些地方仍然存在,但刘慧明仍然觉得膈应得慌。 酒菜上齐之后,马万年四处看了看,小声问云裳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还有一个呢?” 云裳轻声道,“公子不是说了给大伯一个惊喜嘛,奴家才一直没让她出来。” “时机到了,现在可以出来了”,马万年松开搂着云裳的手,“咱们这次肯定能给大哥一个惊喜,大哥可比我懂女人。” 刘慧明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对狗男女在打什么主意。 马万年朝刘慧明举杯道,“兄长,小弟刚才说了要送你一个礼物的,你把眼睛闭上,马上送到你面前。” 刘慧明笑道,“搞什么名堂?” 马万年也笑了笑,“好东西,是你最喜欢的!” 刘慧明道,“不会是个美女吧,你知道我最喜欢美女了。” 云裳终于忍不住了,掩嘴笑道,“哎呀,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一下就被伯伯猜出来了。” 刘慧明心中一动,莫非自己又要交桃花运了?好期待哦!看了一眼云裳,心道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有你漂亮就行了。 说话间,一个穿着淡绿色襦裙的少女在一个小婢的陪侍下就轻移莲步来到刘慧明面前,福了一福,柔声道,“奴家云逸,见过公子。” 刘慧明仔细打量这眼前这个小美眉,发现她面色有些稚嫩,细胳膊细腿,小眼睛小鼻子,皮肤却好得出奇,满脸都是胶原蛋白,简直可以用肤如凝脂来形容。可惜由于年龄太小的缘故,基本上没有胸和屁股,但神态间颇为扭捏,或许是刚入行不久吧。 看着眼前这个半大萝莉,刘慧明有些哭笑不得,看来马万年还是不太懂自己啊,何况这么一个在自己那个年代绝对是犯罪的姑娘,刘慧明一下子就没有兴趣了。 马万年看刘慧明眉头紧锁,笑着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国色天香?” 刘慧明苦笑着摇头,大舅子给妹夫拉p条也是绝了。 见这个叫云逸的萝莉骨碌着一对兔眼盯着自己,好像是在寻求自己的认同一样,刘慧明正了正衣冠,一本正经地问道,“小妹妹今年几岁了?” 云逸又福了一福,怯怯地道,“奴家实岁十四,虚岁十五。” “真的?没骗我?”刘慧明看了看她的胸道,“我怎么感觉你最多十二岁,来月事了吗?” 云逸的脸顿时羞得通红,刘慧明的话让她吃惊不已,她今年正好十二岁,上月才来了初潮。然而自己初潮刚过,妈妈就逼她出来接客,要不是裳姐姐及时出现,她的贞操就保不住了。 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恩主,云逸有些失望,长得太高大了,一点儿都不秀气,虽然衣着华丽,却少了一分文气,说话粗声粗气,半点儿翩翩佳公子的气质也无。但一听裳姐姐说这个刘赞画很有前途,她的心里就活泛起来,技院的生活有多恶劣她是知道的,因此还未成人她就已经在考虑自己的退路了。 刘慧明问得这么露骨,她一下就被打蒙了,良久才点了点头,很肯定地道,“奴家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刘慧明对马万年道,“作孽啊!你们上哪儿去找的这么小姑娘啊,真是伤天害理啊!” 马万年吃了一惊,见刘慧明不像开玩笑,忙道,“兄长何出此言?” 刘慧明一本正经地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熟女吗?这个云逸姑娘还是放你这儿养几年再说吧。” 马万年不以为然地道,“大哥,你这就是外行了,这种才来一次月事的雏儿才是人间美味啊,是处子中的极品,小弟可是花了很多精力,云裳托了很多熟人才物色到的。” 云裳也在一边帮腔,“是啊,伯伯,您可不能辜负了奴家一番好意啊。” “不行!不行!”刘慧明很坚决地道,“她还没成年,身体还在发育,这么小就经历人事对身体伤害很大的,还是等云逸姑娘长到十八岁,我再来采这一朵美丽的花儿不迟。” 马万年还要再说,云裳察言观色,见刘慧明说得极为认真,只好打圆场道,“既然伯伯不喜欢,奴家就帮伯伯养着,等逸儿大点儿再收房吧。” 云裳心里充满了失望,也升起了一丝怨恨,这个拒绝人的理由实在太牵强了,难道自己不美吗?不行,今晚一定要让她把自己收了房才行,等到自己十八岁,可不黄花菜都凉了吗? “奴家来给老爷斟酒吧!”云逸小心翼翼地在刘慧明身边坐下,端起酒壶给刘慧明斟了一杯,虽然动作有些僵硬,语调却极为甜腻,“请老爷喝茶。” 当晚,刘慧明四人就在院子里喝酒聊天,两位美女时不时地唱个曲子,虽然拒绝了她的陪侍要求,但喝酒唱曲是没问题的。 刘慧明天南海北地胡吹,听得两个女孩儿大为惊叹,不住地问刘慧明,“伯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公子,你怎么连这个也懂?” 马万年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在一边呵呵笑着喝酒,一双眼睛在云裳身上瞟个不停。 刘慧明喝了不少酒,被夸得有点儿飘了,“嘿嘿,这算什么,我还有很多知识你们不知道呢!” 云逸鼓着一对兔儿眼,故意迟疑地道,“公子如此才学,那公子会唱歌吗?” “听着,看哥哥给你唱一首《冬天里的一把》!”刘慧明哈哈一笑,站起身,敲着桌子,踩着节拍,大声唱道,“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每次当你悄悄走近我身边,火光照亮了我。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仿佛天上星最亮的一颗。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 马万年早就听刘慧明唱过这首歌了,看刘慧明唱得带劲,也站起来和刘慧明一起又跳又唱。 二人一会儿扭腰,一会儿跺脚,就像群魔乱舞一样,虽然姿势不好看,但是气势十足。 一曲唱完,云裳和云逸都吃惊不已,云裳乃是夷陵的花魁,歌舞当然是大师级的,但她也从没听过这种怪异的歌,不由得赞叹道,“伯伯唱的这歌好生怪异,但却是很好听,只不过歌词太直白了。” 马万年哈哈大笑,“露骨就是露骨嘛,大哥的歌都是这样的。你看云逸脸都红了。” 云逸双手捂脸,害羞地道,“奴家,奴家是感动。” 说完脸更红了。 刘慧明也不以为意,“可惜了没有配乐,要是有配乐就更有感觉了。” 云裳齐声道,“伯伯,奴家可以试一下。” 刘慧明和马万年大喜,刘慧明道,“如此甚好,你要是配的好的话,我还有很多歌曲可以让你配乐”,想了想,又略带遗憾地说,“只是你们不喜欢这种类型的音乐,就算配得再好也没人听啊。” 云逸插话道,“奴家喜欢听,公子以后唱给奴家听吧。” “哈哈,好,好!”刘慧明笑道,“你现在要多跟你裳姐姐学,以后好给我配乐。” 马万年,“何必要给别人听,自己唱给自己听就行了。” 第128章 影后小萝莉 刘慧明见时间不早了,就张罗着睡觉,马万年早就等着这句话了,刘慧明话一出口他搂着云裳偏偏倒到地走了。 云逸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对刘慧明道,“奴家服侍公子洗漱吧?” “好啊,谢谢了!”刘慧明站起身,顿觉天旋地转,四处看了看,问道,“我睡哪儿啊?” 云逸领着刘慧明来到另一个院子,又上到二楼,里面早已灯火通明了。 这栋小楼雕梁画栋,十分精致,不知道以前是哪个大户人家小姐的秀楼,现在竟然沦落到了妓馆,要是它的主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云逸服侍刘慧明在椅子上坐下,丫鬟绿云端来热水,云逸亲自伺候刘慧明洗脸,刘慧明喝得有点儿高,感觉有点儿吼不住了。她想起了那一次在香菱的房间里的情形来,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此处一阵愧疚感不由而生。 洗完脸,云逸又帮刘慧明脱掉靴子,开始帮刘慧明洗起脚来,说实话,手法没有一梅好,连他现在府里的一些丫鬟也比不上,但刘慧明现在喝多了,浑身燥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云逸洗完脚,抬眼一看,刘慧明竟然睡着了。 云逸站在床前一动不动,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居然呜呜地哭了。 刘慧明根本就没睡着,他正在和自己作斗争呢。 他心里有个谜团,他记得就会快要结束的时候,马万年特意从里面拿来一壶药酒,说什么这药酒可以缓解疲劳,辅助睡眠,今晚上一定要喝完。 说完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刘慧明倒了一杯,刘慧明接过来一口饮尽,除了清香味儿以外,并没有喝到什么药物的味道。 一壶酒很快就喝干了,宴席也随之散了,然后自己就浑身燥热,胯下像夹了一根大铁棍子,这特么到底是药酒还是春药? 见云逸抽抽搭搭地哭得肝肠寸断,刘慧明强压住自己的冲动,探出来,吩咐道,“你也去睡吧,今晚不用你服侍了,等你长大了我再让你服侍我。” 云逸一边抽噎一边絮叨,“公子,你是不是不喜欢奴家,奴家虽然小,但是奴家会长大。奴家听姐姐说,院子里的姑娘都是一来月事就接客,她们都没事的,奴家也可以的。” 刘慧明不由得急了,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既然误会已经达成了,他也不想解释了,直接下令道,“她们都那样,不一定就说她们就是对的,本公子是为你好,快去睡觉,少废话。” 云逸又哭了,哭得比刚才还要肝肠寸断,愁肠百结,一张娇媚的脸上都是泪痕,真正的我见犹怜。 刘慧明哭笑不得,他生平最怕女人哭了,只好松口道,“那你上来吧,但是我们只睡觉哈,其他什么都不做。” 云逸终于得逞,兴奋地道,“嗯,云逸一定听公子的。” 说完,就又让绿云打来水,自己洗脸洗脚,做得极为认真。 刘慧明看她像在做仪式一样,不由得想笑,当看到她那一双小脚,不禁皱眉道,“云逸,你以后不许缠足了!” 云逸愣住了,不解地道,“公子,不缠足丑死了,奴婢不想被人笑话。” 刘慧明正想借这个话题来转移注意力,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基本上把之前更香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云逸洗完脚,很自然地上了床,小声辩解道,“虽然不舒服,走路太长时间了就会疼,但谁让奴家是女人呢?” 刘慧明实在无语,自己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倔强的女人。 一个柔软的小身体缓缓地钻进自己的怀里,随后一双小手就在他身上游走起来,刘慧明一下就破了功。 “别乱动,睡觉!”刘慧明咕隆一声。 云逸以几不可闻地声音道,“老爷,是不是奴家哪里做得不好。” 刘慧明正在天人交战,咬牙道,“不是!你太小了,过早做那事对你身体不好!” “奴家不小了,不信老爷你摸一摸”,云逸拉着刘慧明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奴家是不是长大了?” 刘慧明摸着云逸的胸,就像摸着一枚青涩的橘子,心里不由得想笑,这也能算大?你要是见到香菱的不得羞死你啊。 见她骄傲得就像一只小母鸡,刘慧明只得实话实说,“还没鸡蛋大,你还说自己还不小?” “奴家还要长大嘛”,云逸不依不饶,“老爷再摸摸这里。” 说完又把他的手引到自己身下,娇羞地问,“是不是氵显了,妈妈说了,只要会氵显就说明已经长大了。” 刘慧明彻底无语,这是猥亵幼女啊,该死的封建制度,刘慧明抽出手,一脚把她踹到一边,坚决地道,“你妈妈骗你的,没长大一样会氵显!” 刘辉以为她又会哭起来,不料却没有,她像个癞皮狗一样又爬了过来,一把握住刘慧明的关键部位,咯咯笑道,“老爷才骗人呢,都这么大了。” 刘慧明心里那个恨啊,自己想要做一个正人君子,可自己的兄弟却出卖了他,马万年,云裳,你们这对狗男女,老子跟你们没完。 正腹诽之际,对面的小楼里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听声音正是云裳,真是狗男女啊,办事也不知道关窗户,故意的吧? 云逸好像也听到了,握住刘小明的手开始越发不老实了,一招五龙抱柱搞得刘慧明进退失据,最后竟然俯下身子吹起箫来。 刘慧明再也忍不住了,nnd,自己居然被一个小萝莉幸侵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也不可忍! 刘慧明反身将云逸压在身下,三下五除二把她拔了个精光,随后把自己也脱光了,“nnd,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云逸大喜,脸上又露出些许害怕的神色,请求道,“老爷,你轻一点儿可以吗?奴家怕疼。” “不好!”刘慧明果断地拒绝,“掌灯,爷要亲眼看你受到惩罚!” “不,老爷!”云逸害羞地请求道,“老爷别点灯。” 刘慧明嘿嘿一笑,“那就睡觉!” “不,老爷!”云逸总是对刘慧明说不,“老爷刚才都已经答应了奴家!” 刘慧明心里对这个小萝莉开始厌烦起来,严肃地道,“那你就去外面睡,别打扰我睡觉!” 云逸闻言默默地坐起身来,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刘慧明对这一招太熟悉了,根本不为所动。 “绿云,进来把灯点上”,云逸无奈,只得大声对门外喊道。 刘慧明心里对云逸充满了厌烦,这小丫头片子死皮赖脸地往自己身上贴,不会有什么目的吧,想到这里,他不禁心里一震,问道,“云逸,你是哪里人,家里是干什么的,怎么沦落风尘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丫鬟绿云端着一盏油灯进来,轻轻地把刘慧明对面灯台上的油灯点燃,微微行了一礼转身退下,或许是眼睛一直盯着灯光,转过来的时候不适应,她竟然一脚踢到一个木盆,随即华丽丽地摔倒了,手里的油灯摔在地上瞬间熄灭,灯油洒了一地。 刘慧明看着绿云瘦小的身体扑地而下,心里不禁一阵酸痛,正要让云逸去扶一把,却听云逸破口大骂,“不懂事的东西,灯油且贵呢,这么点儿事都做不好,本小姐还要你做什么!” 绿云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忙跪地磕头求饶,“婢子知错了,婢子错了,求小姐别赶我走,求求小姐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刘慧明愕然不已,云逸的表现又一次颠覆了他的三观,这姑娘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天生的表演艺术家啊,放在后世绝对是影后级的。 云逸柳眉倒竖,一副恶劣包租婆的架势,胸口一起一伏的,连带着胸前的小丘也跟着上下颤动,见她还在地上到处找油灯,骂道,“死蹄子,还找什么找,还不快滚出去!” 刘慧明见状,连忙对绿云说,“绿云,你先下去吧,明天再找吧。” 第129章 被套路了 绿云唯唯诺诺地出了房间,云逸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中心思想就是这个丫头太笨了,配不上自己高贵的身份,要不是自己看她可怜,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刘慧明听得心头火起,作为一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大好青年,众生平等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见到眼前这一幕,不仅心头火起,眉头也皱了起来,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睡觉!” “是,老爷”,云逸听到了刘慧明言语中的不悦,很快就换了一副柔弱的面孔,“奴家先服侍老爷再睡。” 说完又把咸猪手伸到了刘小明身上。 刘慧明虽然仍然夹着一根金箍棒,但却一点儿想法没有了,果断地推开她的手,正色道,“刚才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云逸见刘慧明突然问起自己的身世,瞬间就变得楚楚动人起来,“老爷,奴家命苦啊,奴家世代为奴……。” “哦?”刘慧明不解地问,“那为什么马老爷说他们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找到你?” “马老爷和云裳姐姐来阁里找我,要给奴家赎身,事先被妈妈知道了,妈妈不想让奴家从良,就把我藏起来了,马老爷和云裳姐姐因此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我”,云逸一边解释一边流泪,“当时妈妈正要把奴送到武昌去,被马老爷拦下了,要是晚来一刻钟,奴家就见不到老爷了。” 云裳一边委委屈屈地说着自己凄惨的身世一边又开始挑逗刘慧明了,“老爷,现在灯也点了,老爷要说话算话”。 对面小楼的声音越来越疯狂了,刘慧明实在想不到平时看着落落大方温婉得体的云裳姑娘竟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难道是马万年这厮故意搞出来的? 听着曼妙的乐声,他的药劲儿又上来了,加上不老实的小萝莉,自己真的快要控制不住了。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云逸的身份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刘慧明胆子也大了,基于男人的盲目自信,他决定不再做柳下惠了。 云逸充满青春的娇脸在昏黄闪烁的油灯下格外妩媚动人,虽然比较抽象,但识别度却很高,属于耐看型,两只兔脑壳虽然小却很坚挺,加上两颗红豆的点缀,整个身体就变得得更加青春有活力,刘慧明看得心痒难耐,大脑一片空白。 趁他发呆的功夫,这小蹄子又发动了新一轮的进攻,刘慧明一咬牙,心说算了吧,反正这个社会就这样,自己可不想做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屈夫子。 一阵狂风暴雨之后,药性逐渐退去,刘慧明也慢慢恢复了理智,没有在这块贫瘠的土地里播种。 回身看了看像一只煮熟的大虾一样的小蹄子,刘慧明邪恶地笑了笑,“怎么样?后悔了吧?” “不,奴家不后悔”,都这种情况了,小姑娘还在嘴硬,“刚开始疼,后来就不疼了还很舒服。” 刘慧明都气笑了,想起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女孩儿无一不是羞答答的,就算心情泼辣的王小妹,在这方面也是羞于启齿,这小姑娘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居然公然谈起感受来了。 “奴家已经是老爷的人了,老爷以后一定要爱惜奴家才是!”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云逸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完了,上了这小丫头的当了,刘慧明心里想着,嘴里却说道,“怎么样才算是爱惜你?” 云逸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坚决地道,“奴家请求老爷只疼爱奴家一人。” 刘慧明断然拒绝道,“这可不行,我在石砫还有两个妾呢,在夷陵也有不少女人,以后还要娶妻,怎么可能只疼你一人!” 云逸的眼里现出一丝醋意,见刘慧明口气坚决,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奴家求老爷在夷陵时只疼爱奴家一人,行不?” 说罢,就在他怀里撒起娇来,明里是撒娇,语气却带着强烈的道德绑架的意味,什么奴家把身子都交给老爷了,老爷不珍惜就是对不住奴家,什么奴家命苦,老爷不可以在伤口上撒盐等等。 刘慧明最烦被人管束了,特别是女人,而且是这种喜欢道德绑架的女人,因此一听到这小姑娘这么说,就怒极反笑了,“你是不是还想让老爷给你买一所这样的宅子,然后我每天都在这里陪你,哪里也不去?” “呜呜,奴家谢谢老爷,”云逸没听出刘慧明说的是反话,“老爷真是太好了,只可惜老爷是个要做大事的人,奴家不能做那悔教夫婿觅封侯的事,老爷只要每年陪奴家半年就好了。” 刘慧明哼了一声,“你入戏太深了吧?” “呜呜呜,老爷刚疼惜完奴家就不要奴家了”,云逸终于听出了刘慧话里明的意思,瞬间从天堂掉到了地狱,又委屈地哭了起来,“奴家命苦,呜呜呜!” 刘慧明发现这小萝莉就是一蛇蝎女,可能是年纪还小,火候拿捏得不到家,要是再等几年,说不定就会变成周芷若、王熙凤一样的人,自己可不能被套路了。 他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喝道,“少来这些,本老爷不吃这一套!你想要好好过日子,就把这些神通收起来,不然本老爷明天就把你送回落雁馆去!” 云逸像吃了止痛药一样立马就不哭了,抹干眼泪又起撒娇来,“老——爷!奴家真是爱煞老爷了,老爷就答应了奴家了吧,奴家天天侍候老爷。” “本老爷连满城的夷陵士绅都敢得罪,岂能受制于你?”刘慧明真是烦透了这个半大姑娘,马万年这狗东西,这个仇老子一定要报! 见她还在撒娇卖萌,刘慧明不悦地警告道,“你不要以为陪老子睡了一觉,就拿住我了。好好跟你云裳姐姐学学吧,不要惹我不开心,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老爷,老爷,奴家错了”,云逸马上做起来哭着求道,“求老爷开恩,不要把奴家送回去,奴家都听老爷的。” 虽然语带哭声,但她的眼睛里却没有一滴泪水,语气里也没有丝毫悔意,只有把戏被人拆穿了的恨意。 “你这些招数都是跟谁学的?”刘慧明不耐烦地问,“以后把这些都收起来,在爷身上使出来只会适得其反。” “是,老爷,奴家记住了”,云逸小声答道,又伸手来撩拨刘慧明。 刘慧明粗暴地把她的手拿开,“滚开!” 云逸无奈,只得躺到一边朝门外唤了几声,不一会儿绿云就端了一盆水红着脸进来给她做清洁。 “哦!哟……”可能是绿云动作大了点儿,云逸疼得直吸气,一脚就把绿云踹倒在地,口里骂骂咧咧,“死妮子,轻点儿,你要弄死本小姐啊,让你轻点儿,没听到啊!” 刘慧明发现这丫头年龄虽小,脾气却大得出奇,看样子平时经常拿下人出气。 “你怕疼,自己动手嘛!”刘慧明没好气地说,“我不喜欢刻薄的人!” 云逸立马又换了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来,做出一副忍着极大痛苦的样子道,“是,老爷!奴家以后一定改!” 刘慧明心说你会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性子定了再想改就很难了,他在心里已经给她判了死刑,“这种人一定不能让他进入自己的后院!” 做完清洁,云逸让绿云拿来一把剪刀,把床单上染血的部分剪下来叠好,又故意看了刘慧明一眼,才想保存证据一样放到了箱子里。 刘慧明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两个半大女孩儿忙活着,心里十分复杂,对云逸既气恼又怜悯,才十二三岁的孩子,不知道在哪儿学的这些手段,要是把她们放在自己那个时代,这些女孩儿正是花季少女吧,每天无忧无虑地去上学,追星、嬉戏打闹,哪像现在的啊,这么点年龄都已经在为自己的终生打算了。 第130章 几乎被遗忘的清军入关 鉴于前一战暴露出了严重的医疗方面的问题,刘慧明决定成立一个医护营,二人出征时只带了十几个医官,要靠这几个人为全军两万人服务是极不现实的。兵士们小伤靠自己,大伤靠运气,实在不是一个办法。 刘慧明召集马谢二人道,“二位贤弟,现在困扰我们的有两个问题,一是军队的思想问题,现在有了训导官,已经解决了。另一个是军士的身体问题,现在军中只有十三个医官,你们也清楚打起仗来非死即伤,辉明那那么点儿人根本忙不过来。如果能搞好医疗的话,可以减少很多伤亡,特别是那些受过伤又救活了的兵卒,以后再上战场,就是老兵了,一支兵马老兵越多,经验越丰富,战斗力就越强啊。” 刘慧明话还没说完,马万年就打断道,“我知道兄长有办法,直接说办法就是了” 谢凤武也嚷嚷着道,“就是,这些事情大哥最懂,直接吩咐就是。” 刘慧明道,“我决定在城里贴出告示,高新招揽有经验的大夫做医官,然后再加以培养,成立一个专业的医护营。” 马万年眼睛一亮,大声道,“好啊!我就说你有好办法吧。” 谢凤武道,“你准备把月俸定到多少?” 马万年不以为然道,“我们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只要有技术十两、二十两都行,只怕医官不好招啊。” 三人商议了一阵,很快就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谢凤武道,“两位大哥,小弟发现咱们营里战兵多辅兵少,虽然现在驻守夷陵不需要那么多辅兵,但是一旦开拔到襄阳没有辅兵是不行的,两位大哥当招募一些夫子来才行。” 刘慧明想了想觉得也对,便问马万年道,“咱们应该招多少辅兵才行?” 马万年想了想,又把这个问题推给了谢凤武,“凤武兄弟定吧。” 谢凤武迟疑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道,“正常情况时一个战兵配两个辅兵,据说鞑子配了至少三个辅兵。” 刘慧明想了想,说道,“咱们现在主要是跟流贼打仗,还不需要那么多辅兵,夷陵人又少,就按一个战兵配一个辅兵的原则来吧。” 二人忙点头称是,这种事情只有找荆国光帮忙了,在大明,知府是有权力征召徭役的。 商议已定,刘慧明又补充了一句,“等夫子来了,就让战兵自己去选吧,自己的辅兵自己爱惜。” 说完了辅兵的事,刘慧明又说了成立侦察营的事情,马万年也是立马同意,“这个医护营以后也由兄长领了吧,以后所有后勤方面的都归兄长管了,我实在不喜欢操心这些事情,我负责带兵打仗就行了,哈哈。” 谢凤武也道,“也是,这些事情,太麻烦了,我就只喜欢带兵!” 刘慧明笑道,“好!以后我就给你们做后勤,收集情报,你们负责带兵冲锋,我负责吃喝拉撒!” 三人哈哈大笑! 当天下午,白杆兵招聘医官和辅兵的告示就已经贴满了夷陵城的主要街道,接下来几天不断有人来应聘,十两的高薪实在是太诱人了,听说又是白杆兵,大明第一步兵,特别是前两天一战九千全歼两万的成绩打出了威名,很多人都来应聘。 刘慧明发布的战兵自己选辅兵的政策极大地提高了效率,总之到了出征的时候,每个战兵都配备了辅兵,有些甚至还有两个辅兵,至于他们具体是通过什么样的法子搞来的这么多人,刘慧明管不了,也不想管。。 而医官的招募却不尽人意,直到要离开夷陵的时候都没有完成给一个营配一个医官的目标。 看着十几个歪瓜裂枣一样的郎中,刘慧明连面试的兴趣都提不起来,只让秦辉明负责面试考核,按技术给与适当的薪水就行了,最后一个叫廖长远铃医医术超群,经验十分丰富,秦辉明和他交谈之后,觉得他比自己还厉害,又让他做了几次清创处理,发现他不仅手法娴熟,而且十分爱学习,当即就决定录用他。 廖长远也很得意,拥有着技术人员的傲娇,一点儿都不客气,看了千户所里那些伤兵后,得意地道,“你们这些都不算什么,我以前处理的那些伤痛才叫厉害,去年我处理了一个,肠子都出来了……” 刘慧明看这人不仅艺术厉害,嘴巴还很厉害,笑道,“我先给你十五两的月俸,我们刚打完仗,你不仅要快点儿上手,还要尽快把你的技术拿出来,教会别人,让更多的人学会你的技术。” 廖长远一听要让他拿出技术来,脸顿时就黑了。 刘慧明不以为意地道,“放心,不让你白教徒弟,以后你教会一个徒弟,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徒弟教会一个徒弟你可以得二两,怎么样?” 廖长远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做,就答应了,见刘慧明一脸不以为然地笑容,自我解嘲道,“其实也不是学生不愿意教,我只是怕那些人悟性不高,免得污了祖师爷的清名。” 刘慧明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如果能在年内教出一百个徒弟出来,我就让你做医护营的营副,月俸五十两,其他的不变!以后医护营会扩充医护团,到时候让你当一个营的营正。” 刘慧明最擅长画饼了,廖长远听完已经不能用大喜来形容,“谢大人提点,小的一定努力教学徒!” 廖长远走后,秦辉明恭维道,“先生真有办法!” “画饼充饥嘛,这有何难”,秦辉明哈哈大笑,“你下去继续招人,这次再招年龄在二十五岁以内的,以后充作学徒,月薪二两,越多越好!” 搞定了医护营的事情,刘慧明一身轻松,一头砸进了厨房就不出来了,昨天几个轮休的士兵出去打猎,竟然猎到了一只麋鹿,他们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吃,就献给了刘慧明。 刘慧明听说有鹿肉吃顿时就欢喜起来,可惜了他前世是个屌丝,虽然喜欢做菜,却根本没有机会对付这么好的食材。 好在夷陵城里有大厨会做,荆国光听说以后,特意传下命令,让望江楼的大厨到刘府来帮厨,教刘慧明做鹿肉。 生鹿肉腥味很重,这个胖胖的陈大厨用了很多法子,最后才把腥味压住,刘慧明很奇怪为什么不用料酒或者醋,经陈大厨提醒才知道用料酒根本不能去除鹿肉的腥味。 去除腥味之后的鹿肉就好处理了,干炸、红烧乃至炖汤都可以。因此,两个时辰之后,一桌全鹿宴就呈现在马谢二人面前。 三人正在喝酒吹牛,一个侦察营的士兵慌慌张张地进来,大声道,“大公子,刘先生,刚接到京师传来的急报,鞑子入关了,现在已经打到了通州,京师已经戒严了。” “鞑子来了?”马谢二人闻报大惊,满满的一桌鹿肉瞬间没了滋味,马万年猛地喝了一口酒,长叹一声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流贼还没灭,鞑子又来了!” 谢凤武吃惊地道,“看来大明真的快要亡了,这样内外夹攻,再大的家业也撑不住啊。” 刘慧明久未说话,崇祯十五年清兵入关的历史刘慧明是知道的,而明军的表现也以这一次最为窝囊,前几次入关有袁崇焕、卢象升、洪承畴等人奋起抵抗,虽然明军大多战败,但至少还有战斗的勇气,唯有这一次清军入关,朝廷连一个像样的抵抗人物都没有涌现,一次有力的反击也没组织起来,各路勤王大军听到清军的消息就远远地遁去,根本没人敢上前交战,因此清军这次入关竟然成了五次入关里最没有话题的一次,他几乎都快忘了这事了。 马万年见刘慧明沉默不语,忍不住问道,“大哥,怎么办?勤王令下了,要不要去勤王。” 刘慧明放下筷子,缓缓地道,“不着急,勤王肯定是要去的,但是我们还是先去襄阳救出瑞征叔父,让瑞征叔父安然到达这里,守好川东的门户,然后咱们在北上勤王。那时候,鞑子抢也抢了,玩也玩了,离家也久了难免思乡,到时候我们再去勤王,仗才好打。” 马万年摇头道,“这样不太好吧,陛下很着急这事,我们这么拖延,是欺君啊!” 谢凤武大声道,“什么欺君,大哥你想多了。朝廷那么多文臣武将现在都关起门来不敢出站,咱们就这么点儿人还是新兵,去了怎么打啊,还不够给鞑子塞牙缝。” 马万年哼了一声,怒道,“哼,我们马家白杆兵从来都是公忠体国,就算困难再大,我们也从没怕过。” 二人还在争论不休,刘慧明喝了口酒,沉声道,“二位贤弟别吵了,听为兄一言。” 马谢二人道,“大哥请说。” 刘慧明道,“我看这个军报,除了鞑子入关攻占了哪里,什么都没说。现在朝廷是战是守不知道,由谁督师勤王军也不知道,粮草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我们就算现在去了也是白瞎。” 谢凤武也帮腔道,“现在各处州府都紧闭大门,连京师都已经戒严,我们这时候去,不但入不了城,又没有粮草,北方现在正值隆冬,不用打仗兵就溃散了。” 马万年默然无语,刘慧明道,“我们还是先等一等,看朝廷任命谁为勤王督师,到时候再去不迟。” 马万年恨恨地不说话,猛地灌了两口酒,扔下筷子坐着生起了闷气。 刘慧明想了想,道,“虽然我们现在不去,但是我们可以先派两个侦察营过去打听情况,先把鞑子和官军的部署摸清楚再说,免得到时候去了两眼一抹黑。” 马万年这才点头答应,“对!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兵马未动情报先行,还是大哥考虑得周到。” 刘谢二人又是劝酒,又是讲道理,最后搬出了马祥麟这尊现世佛才彻底打消了马万年立即勤王的念头。 刘慧明对马家的忠君爱国之心体会得又深了一层。 第131章 遴选军官 经过几天的忙碌,三人终于整编完了自己的队伍,马万年感叹道,“哎呀,我发现我们以前的队伍实在是太粗糙了,这么一整编真是一目了然,麻烦的就是还有一些职位有空缺,不知道该给谁。” 刘慧明也深有同感,“我这里也是一样,现在才把团长和部分营正定下来,下面的都还没着落,真是伤透了脑筋。” “要不我们来个比武决定吧,谁武艺高强,谁就做官,谁也没什么好说的”,谢凤武突然道。 刘慧明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军队就服强者。 说干就干,第二天晨训结束的时候,马万年和刘慧明就宣布三天以后举行大比武,胜者出任各营的军官。 “太好了,万胜!”众将士也觉得这个办法公平公正公开,都摩拳擦掌想要展示一番。 亲兵搬来一个全身披挂的草人,草人插在一个石球上面,就像一个不倒翁一样,刘慧明指着草人道,“咱们白杆兵虽然有四招,但咱们比武就只比一招,就是刺杀,刺得又快又准的人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比武的时候你们就刺这个草人,以刺中咽喉或者面部为准,刺中次数多者为胜。” 这个规则太简单了,士兵们一下就懂了,刘慧明又补了一句,“但是草人会动哦,可不是那么好刺的。” 说完,刘慧明就在护卫里挑了一个士卒出来演示,那士卒第一次很轻松地就命中了,但是拔枪之后,草人就像个不倒翁一样前后左右晃个不停,好在这个兵娃子很争气,最终刺出了一个十中五的成绩。 “让我来!” “看我的,我绝对比他刺得准!” 一些士卒跃跃欲试,都想上来秀一把,刘慧明摆摆手,“自己下去扎个草人好好练习吧,到时候有的是机会表现。” “现在讲下一个项比武项目——投弹”,刘慧明指了指前面,张勇已经画了五个圆环,刘慧明拿起一枚和一个标准万人敌一样重的实心铁蛋道,“看到那五个圆环没有,在这里投弹,砸中最里面那个小圆环得十分,砸中最外面那个圆环得六分,要是砸到六环以外就一分都没有,每个参赛的弟兄投五次,加起来的总分就是你的总成绩,得分高者就升官。” 士卒各自掂量着,刘慧明站的地方离十环的位置差不多有十步的距离(明朝时一步大概现在一米五五),要想砸中十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赞画大人给了三天的时间练习,应该还有机会。 刘慧明把铁蛋给张勇,让张勇示范一下。 张勇含腰拔背,嗖地掷出铁蛋,正中十环,士兵们都惊呆了,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好!张百户威武!” 张勇面不改色心不跳,作了个罗圈揖就回到刘慧明身后不再言语了。 刘慧明让几个士卒抬出一筐铁蛋,笑道,“你们下去练习吧,到时候好好表现,咱们现在空缺二百多名军官,咱们选出五百人,到时候两人一组拆招,赢了做官,输了就淘汰。” “好!”规则已经讲明,能不能做官就看后天的表现了,士卒摩拳擦掌,一时间夷陵城的石匠忙得昏天黑地,却仍然不能满足军队的需求。 “嘿,老七,机会来了”,刘三强嘴里咬着一颗青草,看着骑坐在女墙上的李友利,“这次无论如何要抓住机会,混个官当。” 其实他现在已经是临时旗正了,说这话只不过是找个话题好引起他的注意,李友利果然有了一些想法,虽然心里还是时不时想着琴小姐,但有师兄一直盯着自己,他还真没多少办法。 经过这一段时间在白杆兵里的训练和学习,他一颗桀骜不驯的心也被磨平了不少,“六哥,你觉得这支军队怎么样?” 刘三强道,“这支军队是我见识过的最能打的军队,马游击和刘赞画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特别是刘赞画,才能堪比刘伯温,上次这一仗打得极其漂亮,还有剿灭我们那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埋伏在我们后门,我硬是没发现,前门都已经打烂了,他就是不现身,直到老大进了包围圈才暴起发难,太能忍了。” 老七道,“哼!这人不仅能忍而且够狠,杀起人来就像杀猪一样,一百多兄弟说杀就杀,前几天又杀了一千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刘三强道,“怎么,你还想报仇?” 老七哼了一声,“哼!夺妻之恨,我老七一辈子也忘不了!” 刘三强不屑地道,“什么夺妻之恨!人家同意嫁给你了吗,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琴小姐会看上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老七老脸一红,讪讪地道,“虽没明说,但她心里有我,她还朝我笑了呢!” “哈哈,朝你笑了一下,就是你的人了啊”刘三强大笑道,“她还朝我笑了不知道多少次呢!” 老七脸红脖子粗,吼道,“不许你说她朝你笑了!” 刘三强笑得前仰后合,道,“好,好,不说,不说!还是说下明天的比武吧。” 老七这才转怒为喜道,“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一定是前两名,到时候弄个营正当当还不是易如反掌!” 刘三强道,“说你不懂,你还真是不懂啊!营正都已经有人了,你最多只能当营副,带一个旗的人马。” 老七恨恨地道,“营副就营副!到时候也好打听琴小姐的下落。” 刘三强道,“我可不想当营副,我要进侦察营,刺探敌情,和对方的夜不收过招,那才爽呢。” 老七冷哼了一声道,“哼,不当官非要去当大头兵,没出息!” 刘三强并不理会,刘慧明早已找他谈过话了,希望他能去新成立的侦察营,他也一口就答应了,但是有一件事他放心不下,就是眼前这个兄弟了,他们虽然是同门师兄,但各有专长,他擅长近身格斗,而李友利学的却是战阵之法,恰恰他又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害怕自己走后他干傻事,才特意把他叫出来嘱咐一番。 两人下了城墙,来到一个小酒馆,点好了菜,刘三强吃菜笑着问道,“你想怎么报仇?” 老七道,“找个机会把他擒住,逼问出琴小姐的下落,然后把他杀了就是!” 刘三强道,“你想得太天真了吧,他每次出门都至少有一个旗的护卫,你怎么下手?而且那个张勇实力不在你我之下,你一个人就算擒住了也带不走。” 老七道,“等着吧!总会等到机会的。” 刘三强劝道,“还是算了吧,我看刘赞画不像坏人,我们跟着他好好奋斗一番,建功立业,到时候天下女子还不任由你挑!” 老七没有说话,因为酒菜上来了,他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桌子上来。隔五天才能出来一次,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就在二人专心吃菜的功夫,罗老三已经小跑到了樊耗儿身边,小声道,“耗子,七当家要找机会擒住刘大人逼他交出琴小姐,然后杀了他远走高飞。” 樊浩小声道,“那咱们去告发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没动手,咱们没有证据怎么告发”,罗老三小声道,“咱们一直盯着他,六当家要进侦察营,咱们也去考,只要盯着他就能知道七当家的动向。” “好!”樊浩爽快地说道,“不过,据说侦察营很难进的,咱们行吗?” “嘿嘿”,罗老三笑了笑,“别忘了咱们俩以前一个是猎人一个小偷,都是做侦察兵的好料啊。” 第132章 假如我是崇祯皇帝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了,荆国光在夷陵城到处开挖的功夫,千户所校场上,所有将士齐聚演武场,大比武正式开始了。 首先是侦察营士卒的选拔,共分八个科目:骑术、攀岩、撑船凫水、箭术、格斗、潜伏、伪装、书写和算术。前面几个还好,后面两项可难倒了不少人,由于要编码和解码,不识字可不行,但是白杆兵现在的兵员素质实在不高,要想找到这样的人才难度太大,刘慧明没有办法,只好把这两项作为附加项,通过了的可以当头领。 刘三强果然英雄了得,以第三的名次进了侦察营,而他又粗通文墨,最终以总成绩第一的身份被当场任命为侦察营第二旗旗正。 樊浩和罗靖表现也都不错,二人潜伏伪装技术全营第一,虽然成功进入了侦察营,但吃了没文化的亏,暂时只能做一个对正,不过二人已经很开心了,能从社会最底层一跃而起当上官老爷,他们可是做梦都梦不到的。 各营营副的选拔,由各团团长自行主持,为了防止舞弊,刘慧明和马万年派出标营的士卒前去监督,不到一个时辰,各营的营副都已经选出来。流程很简单,凭个人技艺说话,谁也没有怨言。 李友利成功当选为第第二旅第四团第三营的营副,他想调到刘慧明所在的第六团来,刘慧明觉得他前段时间表现还不错,就同意了,让他做了第三营的营副。 第三项最精彩,就是全军每月一次的士卒比武大赛,刘慧明把士卒分成三等:勇士战士和兵士。比武大赛中优胜者被评为勇士,合格者为战士,不合格的为兵士。勇士每月饷银一两五钱,将官出现缺额优先任用,资历越老的勇士越优先任用。 战士的饷银仍然为一两,兵士八钱,连续三次不合格就会被调到辎重营,而辎重营的士卒每月饷银只有五钱。 末位淘汰法是现代企业最常用的激励机制了,刘慧明把他用到了军中,竟然也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比武之后,刘慧明给每个士卒都发一块腰牌,上面注明军籍、姓名和军级,并注明发放日期。按照二三五的比例,经过一天轰轰烈烈的比武,共有三千名士卒被评为勇士,五千多名士卒被评为战士,剩下的八千多人被评为兵士。 评上勇士的人自然欢喜异常,被评为兵士的一个个垂头丧气,挂在他们脖子上的腰牌就像一块刺配一样让他们抬不起头来。 刘慧明把他们召集来训话,先狠狠地批了他们一顿,然后才劝他们不要气馁,刻苦练习,下个季度还有机会。听到每个季度都有一次翻身的机会,这些loser们这才放下心来。 润十一月二十三,大军终于整编完毕,众将士有了目标,开始进行没日没夜的训练。襄阳方面也终于传来了消息,李自成大军正连营百里围攻汝宁府(现在的驻马店),估计现在已经攻克了。 等马万年和谢凤武回到住处以后,三人摆开宴席继续每晚的把酒夜谈,三人本就年龄差不多,加之从云阳到夷陵经常打仗,现在已经很熟悉了。三人中,刘慧明腹黑,马万年豪爽,谢凤武由于是衙内出身,性子比较单纯。 刘慧明展开手中的情报,“这些情报都是半个月前的,不出意外,汝宁现在可能已经被拿下了,汝宁一破,闯贼在河南就再也没有对手了。” 马万年道,“父亲也给我来信了,左良玉果然想逃,现在正在抓紧时间打造战船,好顺流而下。” 谢凤武猛然喝了一口酒,骂道,“这个孬种,以后落到我手里,我一定亲手宰了他。” 马万年也是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想起父亲只有两千人马就心急如焚,“父亲准备死战,听说我们率军来援,十分高兴,让我们注意隐藏行迹,到时候内外夹击可以给闯来个迎头痛击!” 刘慧明笑了笑,道,“不太可能的,闯贼有五十万大军,我们这点儿人去了也是白搭,把瑞征叔父救出来就行了。” 马万年顿时没有了力气,锤头丧气地道,“也不知道怎么了,闯贼这家伙越打越多,你说大明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谢凤武是个耿直boy,虽然家风很严,大嘴巴却是与生俱来的,“完了也好,到时候咱们三人学太祖那样,未必不能开创一番基业!” 刘慧明道,“现在还说不准,虽然大明现在内忧外患,看似岌岌可危,其实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当今皇上励精图治,抛弃束缚保住半壁江山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马万年道,“假如你是当今陛下,你会怎么做?” “对!对对!”谢凤武也道,“大哥这么有办法,肯定有想法!” 刘慧明笑了笑道,“你们这是大逆不道啊,别让人听到了,听到了我们的脑袋就要搬家。” 二人笑了笑,道,“无所谓的,就咱们私下里说说,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的。” 刘慧明道,“假如是我,我会先同后金和谈,效仿北宋那样,提供岁币,开放口岸;然后腾出手来全力对付李自成。至于怎么对付李自成,我首先让孙传庭待在陕西不动,防止流贼为祸西北;然后调关宁铁骑来打李自成。” 谢凤武道,“要是这样的话,大明还真的有可能起死回生呢。只是和后金讲和,恐怕会被朝堂里那些文官骂死。” 刘慧明笑道,“我是皇上啊,我可以自己决定嘛,谁要是敢反对我,我就把他免了。” 二人笑而不语,当今圣上是个什么德性,他们虽然年轻,但也是知道一些的,他要是有承担议和的责任的勇气的话,大明的局势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 马万年道,“另外,辽兵调不调得动也是个问题。” 刘慧明笑了笑道,“只要皇上能重振京营,练出一只强军来,吴三桂就会乖乖听话,到那时候,辽东已无战事,吴三桂闲得手痒,朝廷让他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说到编练新军,其实崇祯皇帝也是努力过的,三饷里面的练饷就是朝廷专门为了编练新军加征的赋税,然而赋税收上来了,新军却没有炼出来,这些钱也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 三人推演了一番,到最后发现是个死节,而这个节点就出在皇帝身上,而解决的办法也呼之欲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当然不能明说出来,只好转移了话题。 第133章 根除大明官军的陋习 北京的事毕竟离自己太远,他们够不着。马万年还是比较关心父亲的安危,让刘慧明再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你现是襄阳守将,你会怎么守城?” 刘慧明思考了一会儿道,“说句实话,襄阳已经守不住了,如果我去的话,也只不过守个两三天就会跑路,反正我绝对不会像瑞征叔父那样选择死战。” 谢凤武道,“对,我们还没活够呢,还要在这个社会上好好闯荡一番,可不能现在就死了!” 马万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马家深受皇恩,没有办法啊,快说说你会怎么守?” 刘慧明道,“子龙先说,看看和我的想法是否一样。” 谢凤武沉思了一会儿,才尴尬地道,“说句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守好襄阳,就说发动群众吧,好像群众很欢迎闯贼,自己手上又只有两千兵马,无能为力啊。” “好吧,还是听听我的意见吧!”刘慧明喝了一口酒,道,“首先,还是要发动群众守城,不然,光靠那点儿人手是守不住的。” 谢凤武道插话道,“但是闯贼攻城很多时候都是城内百姓打开城门放进来的。” 马万年无奈地道,“你去了,百姓就不会打开城门放闯贼进来了?” 谢凤武道,“有左良玉这个大魔头,襄阳早就怨声载道,老百姓巴不得闯贼赶紧来呢。” 刘慧明也很无奈,有左良玉这个猪队友真的是够了,好在他已经准备转进了,没有了也好,没有了他捣乱我才好发挥嘛。 “我当然没那么厉害!”刘慧明又喝了一口酒,“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开城门的人都是穷人,长期受到官府和富户欺压,听说‘迎闯王,不纳粮’,信以为真就开了门了。还有一部分是当地地痞,想趁浑水摸鱼,以后好混个从龙之功。” 谢凤武和刘慧明碰了一杯,“确实!特别是那些地痞,最可恨了。” 刘慧明道,“所以,我们只要戳破闯贼‘迎闯王,不纳粮’的谎言,并依靠城中官吏和富户,应该可以守住城池,就算守不住,也会给闯贼制造不少麻烦。” 马万年问道,“怎么戳破谎言?” 刘慧明道,“可以找一些人做媒子,放出话去,闯王的话都是骗人的,最好能从河南那边弄几个人来现身说法,说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人信了。” 谢凤武大笑道,“这个方法很好,釜底抽薪,哈哈。” 刘慧明又道,“然后,把城市划分成几个片区,让当地有声望的富户分片负责,跟他们讲明,只要闯贼进了城,首先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富户,他们投降是没用的,这些人为了保住财产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守城。” 马万年神情凝重,想了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团结富人,管住穷人,然后再戳破闯贼的谎言,就可以守住襄阳了?” 刘慧明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一定,这么做只能说会给闯贼增加麻烦,闯王要破城,还是有很多办法的,比如说先派内奸进去做内应,或者直接强攻,说不定也能攻破襄阳。” 马万年哈哈大笑,“大哥有所不知,襄阳是出了名的城高池深,号称铁打的城池,如果没有内应的话,想像破开封那样破襄阳根本不可能。” 刘慧明吃瘪了,他这才想起襄阳这座名城来,要知道蒙古大军那么牛逼在襄阳城下鏖战了六年最后也不过是逼降了,就凭李自成这帮乌合之众想拿下襄阳,恐怕真的是痴人说梦。 刘慧明很快调整过来了,叹了口气道,“城池再坚固,没有人守也是枉然。左良玉肯定是要跑路的,到时候就剩叔父两千兵马,就算发动了城中富户,这些人虽然有些家丁护院,但是他们从未上过战场,根本无济于事。” 谢凤武失望地道,“做到这样还不行啊?” 刘慧明也觉得前途渺茫,“只有一条路可行,就是我们在李自成半渡之际给他狠狠地来一下,让他不知道我们的虚实,然后在趁机入城死守。有了我们这两万人,说不定就可以守住了。” 这是目前除了弃城而走的唯一可行的办法,刘慧明亮了底牌,马万年的心情这才由阴转晴。 “我要把刚才说的整理出来,给父亲寄过去”,马万年放下筷子,跑到屋里拿出纸笔开始写起信来。 刘慧明过去看了一眼,见他鼓捣了半天才写了两行,不由得噗嗤一笑,“你还是拉倒吧。” 说罢,让人去请戴涛,让他来纸笔,自己口述。 戴涛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刘慧明整理了一下思路,就让他提笔篆录。 三人边商量边喝酒,戴涛就在一边记录,最后竟然写成了一本小册子,刘慧明标注了页码,让戴涛重新抄写了一遍,才交给了马万年。 忙完这些,已经四更天了,戴涛手都写软了,刘慧明看着心疼,又让仆人摆了一桌宵夜犒劳他一下。 李自成的大军正在往南阳移动,左良玉表面上信誓旦旦,背地里却在做着跑路的准备,郧阳巡抚王永祚、襄王朱常澄想打又打不过,想跑又不敢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每天都在煎熬中度日。 刘慧明虽然坐镇夷陵,几乎每天都有情报传过来,知道马祥麟已经接到了他们的书信,正在按照上面的建议四下奔走,心里也开始安定下来。 就在此时,营中却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谢凤武所在的第二旅第四团第三营的军士哗变了。 刘慧明接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吃了一惊,“哗变?” “就是造反了!”张勇解释道,“那些士卒经受不住训练之苦,就起来闹事了。” “走,去看看!”刘慧明觉得事情有些严重,谢凤武今天正好和马万年出去嗨皮了,自己一个人镇守大本营,可不能出乱子。第四团是新兵团,第三营大部分都是夷陵本地人,营正是谢凤武的人,营副好像就是那个胖子曹松,会不会是他起来闹事了? 来到校场一看,校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一群愤怒的士卒正在围攻一个大汉,而那个大汉手持一把大刀,身上已经挂了好几处彩,虽然被逼到了角落里,仍然在不屈不挠地抵挡着,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 刘慧明见状大吼一声,亲卫营迅速冲上去从背后下手,两厢夹攻之下,叛军顿时就崩盘了,刘慧明这才看清那个大汉就是曹松。 “这特么怎么回事?”刘慧明上前看了一眼曹松,见这货虽然被揍得鼻青脸肿,仍然桀骜不驯地冲着那些士卒大吼,“来啊,再来啊,看老子不砍死你们!” 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第三营的营正赵强是谢凤武的老班底,但他为人谦和,换言之就是性格有些懦弱,根本压不住一心想要进步的曹松。因此第三营的事基本都是身为营副的曹松说了算,曹松也知道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唯一的办法就是加紧练兵,争取在下一次会操中拔得头筹,这样别人就算指着他他也有一块遮羞布。 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事情的发展却出现了偏差,他这种私自延长训练时间的做法引起了士卒极大的不满,恰好今天赵强跟谢凤武一起出去嗨皮了,士卒们一串联就发动了这次兵变。 军队里最忌讳的就是以下犯上,虽然曹松有越俎代庖的嫌疑,但刘慧明还是坚决地站在了他这一边。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逮捕了所有参与哗变的士卒,又召集全军集合,他要把这件事当成典型案例来处理。 刘慧明环顾四周,大声训斥道,“你们告诉我,白杆兵军规第一条是什么?” 一些胆大的士卒答道,“服从长官的命令。” 刘慧明随便点了一个名,那个士卒就站起来一字不漏地把这条军规背完了,刘慧明冷笑道,“好,背得好!那你们是怎么做的?” 不待下面的人回答,刘慧明自问自答道,“既然你们对长官加练的事情不满,为什么不直接向旅长汇报?” 那些被绑缚的士卒里,一个胆大的家伙大声道,“我们给谢旅长报告了,旅长不管。” 刘慧明有些无语,谢凤武这小子做事情太粗暴了,虽然想让新军早日形成战斗力,但这么疯狂地练下去确实有些过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向我报告?”刘慧明明显在耍赖,在军队里越级打报告可是大忌,但白杆兵军规里恰好没这一条。 见士卒不说话,刘慧明顿时就有了底气,又简单地训了一阵话之后,就召集训导官过来明正典刑,将他们全部斩了。 那些士卒一听他们要被斩立决,顿时爆发出一阵喊冤之声,一些军官和训导官也觉得处罚过重了,纷纷跑来求情,但刘慧明不为所动,大明官军爱哗变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他必须要根除这一陋习。 再次拒绝了他们的求情之后,刘慧明重申了军规的重要性,便一挥手把这八十多人全部拉下去砍了。 当晚,谢凤武回到军中以后,听说了这件事,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刘慧明这次没给他面子,狠狠地批了他一顿,经过多方查访,他才知道他的第二旅加练的现象非常严重,而曹松所在的第三营又是第二旅里面加练最严重的地方,这些士卒被双重压迫起来反抗也说得通了。 刘慧明把召集士卒访谈时的纪要放在他面前,语重心长地道,“自己看看吧,想哗变的可不止第四团第三营这些人,大部分士卒都有怨言,只是不敢做这根出头的椽子。” 他今天把屠刀挥向了自己的兄弟,到现在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谢凤武刚开始还不以为然,看到后面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自己竟然被他们叫做“谢磨子”,意思就是他压榨人太狠了。 “大,大哥,小弟也是一番好意!”谢凤武讪讪地笑了笑,见刘慧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小弟心急了,就想在下次会操中拿个好名次,没想到酿成了大祸,以后一定改正。” 马万年也在一边帮了几句腔,刘慧明总算心里好过些了,才招呼两人吃饭。 大军临近出征,三人没事一般都待在千户所里,只是偶尔回一趟刘府,他今天心情烦闷,准备回府里好好调剂一下。 马万年见状还以为他要去会云逸呢,笑道,“今天是不是该去云逸那里了?” 刘慧明摆了摆手,“那个蛇蝎女,还是算了吧,我是不敢再招惹她了”。 对于那晚上的事,马万年也很不满意,他也没想到看着清纯可爱的小美人肚子里竟然那么多弯弯绕,为了这事,他还罕见地对云裳表达了不满。 马万年又要帮他找一个,却被他拒绝了,他府里的美女已经够多了,这几天他夜夜做新郎,三十个黄花闺女他都还没开垦完呢,哪有功夫去理会那个半大女孩儿。 第134章 国企改革 刘慧明大军定于二十五出发,夷陵到襄阳五百里路,差不多十天可以赶到。 这段时间,刘慧明忙得晕头转向,一方面要和荆知州商议夷陵的事情,另一方面又要整编新军、搞好后勤,更扯的是刘慧明还当上了老师,给幕府各部门专门开了个培训班学习算学,他一人身兼数职,在各个方面都施加了自己的影响力。 出征之前,刘慧明召集夷陵留守第三团团长秦辉明和幕府各司司长、商社掌柜开会,给他们布置下一阶段的工作。 “我们一到襄阳就有一场恶仗要打,现在最重要的是火药和酒精”,会议一开始,刘慧明就开门见山地道,“因此洪运、碧清你二人一定要多召集人手,加班加点地干,有什么问题赶紧跟我提,以后可就没这么方便了。” 沈洪运和周碧清都是跟着刘慧明的老人,比较清楚他的个性,沈洪运道,“属下按先生的指点去试验,发现用火药果然可以引爆新式万人敌,如此一来万人敌的运输就安全得多了。” 刘慧明非常高兴,在石砫和夷陵发生的这几起火药爆炸的事故,造成了不小的损失,现在听说解决了这个问题,刘慧明大大地表扬了沈洪运一番,让他大量生产。 周碧清道,“属下需要五万两银子。” “好!”刘慧明也不问具体用途,直接就同意了,“还有没有问题?” 周碧清道,“没有了。” 报社的掌柜戴涛说道,“先生,我们报社已经收购了一家印书局和一家书社,现在已经印制了《白杆兵军规》一千册,基本上已经做到每两个小队有一册。《白杆英雄传》和《抗倭英雄戚少保》都印了五百册。《白杆兵杨威夷陵城下》已经编好,正在排版,在出征前应该就能印好。第一期《白杆军报》目前还在采集文稿,要月底才能印出来,印好的书本已经在书社销售了,卖得还不错。” 刘慧明对戴涛的工作非常满意,这人脚踏实地,办事能力极强,前段时间给自己推荐的两个书半也很不错,大有萧何的风范。 刘慧明表扬了几句,“不错!你做事,我放心!你们在印完我们自己的材料以后,还是可以接点儿外面的活嘛,赚点儿外快也是好的。” 众人都被逗笑了,戴涛心里也很高兴,“大人,咱们白杆兵在夷陵口碑非常好,百姓十分拥戴,我们成立了这么多作坊,夷陵很多百姓都进了作坊里做工,我们已经成了夷陵百姓的衣食父母了。” “说得好,说得好!”秦永成也附和道,“现在来投军的夷陵百姓越来越多,这半个月时间就招募了八百新军。” 刘慧明大喜,对秦永成道,“很好,很好!我们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练兵,到时襄阳会有一场恶仗,需要你源源不断的兵力支持啊!” 秦永成一拱手,“标下一定不负先生所托!” 刘慧明又问粮社掌柜骆毅,“现在还有多少粮食,够吃多久?” 骆毅这段时间花钱如流水,其实花钱的感觉比赚钱可好多了,因此他最近都是意气风发的,就算到了会场见到领导和各位同僚,都仍然显得底气十足,见刘慧明如此问,便从容地答道,“先生,前天接收了十万石查抄的粮食,加上原有的二十万石,又收购了一些,现有存粮四十万石,足够大军吃好两年了。” 刘慧明还是不满足,自己现在才两万人马,而且大部分都是步兵,每天的消耗并不多,等以后到了北方,增加了骑兵,加上北方年年天灾人祸,到时候粮草肯定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见他脸上颇有骄傲之色,就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还要继续收购啊,你们可以考虑去长沙、岳阳等地开分号,一定要保证粮草充足,越多越好!” 骆毅点点头,很爽快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刘慧明又对钱万春道,“春生,你到时候和坚诚一起去,你们要共同进退。” 钱万春连忙点头答应。 刘慧明又对兵器作坊、炼铁作坊和被服作坊交待了一番,这三个作坊都是刚刚成立的,暂时还没运作起来,刘慧明对三人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他们加快进度,尽快建成投产,要扩军不能光靠查抄和缴获,必须药欧自主生产能力才行啊。 三人连忙点头称是,刘慧明开玩笑道,“你们要多想办法,我现在除了能给你们钱其他什么都给不了啊!” 三人呵呵笑着答应了。 刘慧明不像现时的官僚们那么严肃,手下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来来一个段子,会场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声笑语。 笑过之后,刘慧明对众人道,“你们现在有麻烦的都提出来,趁咱们所有的掌门人都在,可以集中解决。” 会场顿时喧闹起来,兵器作坊马亮首先发难了,他把炮口直接对准了财神爷钱万春,“老钱头,先生明明给我兵器作坊拨了二十万两银子,你怎么只给了十三万?” “对,还有我被服厂,先生批了十万,你怎么就给了六万五?”白珪也大声声讨,“还有老骆,找你要粮食,比去衙门还难!” 又有几个掌柜和司长加入声讨钱万春和骆毅的大军,钱万春和骆毅被逼得一头汗,也不禁大声诉起苦来。 钱万春团团一揖,愁眉苦脸地道,“各位弟兄们,实在不是我和骆兄弟不照顾你们,兄弟也有难处啊!” “说,你有什么难处!”马亮是白杆兵的老人了,这些人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秦良玉的幕府里做事了,,根本不怕钱万春和骆毅,见二人百般抵赖,不由得火冒三丈,“说,你们是不是自己贪了?” “没,没有,绝对没有!”二人连忙摆手,钱万春看了看刘慧明,委屈地道,“大人,各位兄弟,咱钱庄确实还有几十万两银子,可是兄弟要留着给将士们发饷,还要给骆兄弟购粮,弟兄们没有饷银就要闹事,没有粮食比没有饷银更难啊,所以虽然有些银子,可却是不能动的!” 骆毅也道,“前段时间粮食不足,兄弟确实克扣了你们工坊,但兄弟也是没办法啊,大人发话了,兄弟得先让将士们吃饱,你们理解一下,现在好了,我现在有粮了,以后保证随时都可以领取。” 刘慧明听了也不得不承认,钱万春和骆毅做得没错,他们很好地落实了自己讲话精神。 其他人按规矩办事也没错,刘慧明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大公司病,自己的幕府才建立十天就已经患上大公司病了,看来得想一个办法了。 刘慧明想了想,开口道,“以后钱庄不用再给粮社拨款了,还有肥皂作坊、印书局都不需要拨款了,大家自食其力。” 几个掌柜大惊,刘慧明丝毫不容商量。 这些都是国有企业啊,刘慧明可不想像前世那样,搞得国企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要财政输血,现在改革虽然有些阻力,但如果他们形成了利益集团,那时候要动手可就麻烦了。 见众人纷纷质疑自己的决定,刘慧明还是坚决地道,“肥皂作坊、印书局、书社不仅不能拨款,粮食也没有了,以后你们不仅要自己挣银子买粮食、给员工发俸禄,还要帮咱们挣银子,具体每年给咱们挣多少银子,等我下来算清楚了再告诉你们,完不成掌柜自己辞职走人。” 几人的嘴巴已经张了o型,刘慧明又对骆毅道,“关于粮社以后也一样,一样要为咱们挣银子。既然钱庄不给你们银子了,你们也不用免费给其他掌柜粮食,他们照样得拿银子来买,一手交银,一手交粮。” 骆毅点头同意,粮社要挣钱容易得很,他才不用担心呢。 刘慧明又补充道,“到时候价格咱们可以商量,要是卖给百姓,就市价好了。” 刘慧明对兵器作坊、被服作坊和炼铁作坊掌柜道,“你们也一样,虽然不用为咱们赚钱,但也要有明确的账册,以后后勤司和军械司需要你们的产品,自然会拿银子来买。” 刘慧明看了看秦辉明,“你们医护司也要为咱们挣钱啊,先在夷陵开一个诊所吧,没有战事的时候也可以接诊病人,一来挣点外快,二来可以培养医士。” 秦辉明想了想,点头道,“妙啊,先生果然有妙招!” 刘慧明想起前世的医院是最挣钱的行业了,自己居然忘了,真是不应该啊,难怪秦辉明这老狗答应得这儿快的,原来早就有了打算了啊。 接着,刘慧明又对练兵司、后勤司、军械司、安置司、训导司、宣传司和武选司进行了调整,这些部门属于只花钱不挣钱的部门,只能靠拨款了。 替调整完成以后,刘慧明对各司长说,“以后我会全额给你拨款,你们需要什么直接去购买,要是咱们自己的作坊制作的产品质量不好,你们就去外面买,到时候报我批准就行。” 几个司长连忙答应,军械司司长白文成道,“这样也好,大家公平交易,谁也不欠谁,免得像以前那样扯皮。” 后勤司司长马祥龙看了看钱万春,冷笑道,“钱掌柜,以后大伙再找你领取银子,你可不能打折扣了!” “啊,是,是!”钱万春连忙承诺,“兄弟一定不折不扣地拨款!” 几个作坊掌柜心里顿时一紧,顿觉压力山大,马亮大声对钱万春道,“老钱,你欠我的五万两银子,赶快给我!” 钱万春看了看刘慧明,刘慧明冷冷地道,“该给的尽快给,大家都是为白杆兵做事,以后不许克扣了!” “是,是!”钱万春连忙答应,“一会儿散会了属下就拨款!” 几个掌柜的脸色顿时阴转晴,刘慧明看着他们,严肃地道,“你们不要以为当了掌柜就可以安心睡大觉了,以后要是完不成利润目标,我就让更有能力的人来顶替你们。另外,各司司长和掌柜也要遵纪守法,那些欺上瞒下、贪赃枉法的事情尽量不要去做,要是做了最好不要让我知道,过段时间我会成立一个审计司,专门审查你们的账目,如果发现有人贪污受贿、搦用公款,就算是石砫的老人,白杆兵的大刀一样可以砍向你们的脖子!” 各司长和掌柜们不由得脖子一凉,纷纷做出承诺,“属下一定谨记大人教诲!” 刘慧明对戴涛道,“咱们虽然有了《白杆兵军规》,但还没有一部律令来约束咱们的管理人员,逐浪,你下去制定一部白杆兵《白杆律令》,尽快交给我审核,咱们要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 戴涛一脸严肃,“属下领命!” 刘慧明又对戴涛、钱万春、骆毅、李文等人道,“你们尽快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好,要尽早赶到襄阳去,那里更需要你们”。 最后刘慧明对秦永成道,“卫明兄弟,你除了要给各位掌柜提供武力支持以外,自己也要多募新兵,勤练新军,要把自己当成我们前线的军队生产作坊,源源不断地为我们练出新兵来。” 秦永成大声答道,“标下领命!” 刘慧明对众人道,“你们各司司长和掌柜一定叮嘱留在夷陵的的手下,让他们要配合好卫明的工作。逐浪,你一定要在城里多宣传白杆兵的英勇事迹,为白杆兵造势,万春和骆掌柜在钱粮上不要打折扣,要保质保量的供。超辉也一样,以后新兵会进行实弹训练,你要加紧生产。现在这个时节,只有军队强大了,你们的商社才保得住,反过来军队也需要你们的支持,你们是相辅相成的,大家要齐心协力,共同进退才对。” 刘慧明顿了顿,斩钉截铁地道,“如果谁敢相互拆台的话,别怪我刘某人翻脸无情!” 众人齐声道,“我等一定谨遵大人教会,绝不拆台!” 总的来说,除了戴涛以外,刘慧明对自己手下这几个人都不是很满意,感觉这些人虽然忠诚有余,能力却稍有不足,但是现在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招到合适的人,只好将就用了。 第135章 亢龙有悔 开完会,刘慧明回到签押房,见荆国光正坐在炕上喝茶,土炕本来是北方人用的,但是这两年南方也特别冷,这玩意就一路杀到了南方,刘慧明这一方土炕还是荆国光专门派人过来修葺的,带着明显的山西老陈醋的味道。 一见到刘慧明,荆国光就放下茶杯起身行礼,刘慧明连忙制止了,“别搞那些虚的,有事说事,我忙着呢。” 荆国光尴尬地笑了笑,等刘慧明也喝了茶才小声地道,“夷陵大案的查封已经清点完了,下官这就要派人押送到京师,只是这次查封颇多,下官又没有得力的人手押送,还请天使帮下官一把啊。” 刘慧明正想往京师派人打听情报呢,荆国光这一举动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好说,好说,给你一千人行不行!” 荆国光大喜,心中再次感叹跟对了老大就是爽,嘴里对刘慧明更是阿谀奉承不断。 刘慧明决定拨一营半军士帮荆知州运送钱粮,又从侦察营里挑出两旗机灵的手下跟随船队北上京师,以后就留在京师打探情报。 荆国光走后,刘慧明把独立团第四营营正白松龄和侦察营第二旗旗正刘佩琦叫来面授机宜,白松龄是马万年的老班底,为了让刘慧明的独立团才被马万年派过来,刘慧明虽然感念他的好,但还是一有机会就把他踢了出去。 而刘佩琦就不一样了,他和向荣、曾孟楠三人最早投靠自己,这一次把他放在北方可是寄予了厚望的,两人虽然都是被派到北方,原因却各不相同,别说马万年那夯货神经大条,就是久经官场考验的老油条都不一定能看懂这一层关系。 把事情详细地交待了一番,刘慧明吃菜严肃地道,“首先,你二人要紧密合作,不许窝里斗!” 二人忙指天发誓一定会精诚团结,绝不会窝里斗,让刘慧明放心好了。 刘慧明对白松龄说,“文正,你这次任务很重,不需要我交待什么吧?” “属下明白!”白松龄躬身领命,“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刘慧明点点头,“你除了完成任务之外,要着重打探各处的消息,特别是鞑子的方面的军情,要尽快传书给我。” 白松龄点点头,刘慧明又交待了一些机密事宜,就让他退下了。 白松龄走后,刘慧明让人重新给刘佩琦上了酒,才拍着他的手臂说,“信之,你到京以后多到上层活动,魏藻德、陈演、张缙彦这几人必须至少拿下一个,内宫里就走王德化的门路,但是也不要得罪了王承恩。” 王德化是现任大太监,内宫第一人,刘慧明前世就知道个曹化淳和王承恩,根本没听说过这人,来到这个世界才开始关注他,经过多方打听,才多少对他有些了解。王德化贪财,这种人最好对付了,给他足够的钱财就可以了,而王承恩为人正直,权力欲也不是很强,加上他后来为崇祯陪葬的壮举,刘慧明觉得这人就不怎么好对付了。暂时只能不招惹他了,这种不爱财不贪权的人必定爱名,自己不招惹他,加上军功加成,相信他绝不会坏自己的事。 而大学士就很难搞了,原因自然不是这些大佬有多清正廉洁、大公无私,恰恰相反,崇祯朝的大学士就没几个清官,对付这帮硕鼠自然轻松愉快。但有一个问题让他很伤脑筋,就是这些阁老换得太勤了,终崇祯一朝,阁臣换了五十多个,首辅就有十九个,平均算下每人任期不足一年,这样的搞法让他这种想走上层路线的人很无语啊,等他打通各种关节终于接上线的时候,对方就出局了,你说亏不亏? 刘慧明搜肠刮肚,也只知道现任首辅周延儒会死,最后的首辅是魏藻德,至于陈演,因为他是四川人,作为老乡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而张缙彦就更悲催了,是他在东北旅游的时候知道的,这货投降清朝以后恶习难改被流放到了宁古塔,刘慧明就是在那里知道他的,也知道他就是那个打开城门迎接李自成入城的人。 既然只有这么点儿消息,他也就只能把宝押在他们身上了。 刘慧明把手中的情报一条一条地跟刘佩琦讲了一遍,让他牢牢记住,最后才叮嘱道,“记住了,不要怕浪费钱,钱是王八蛋,你就给我使劲儿花钱,不要担心钱不够。” 刘佩琦喜道,“谢先生,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他以前在巡检司做巡检,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识了不少,早已脸得八面玲珑了,刘慧明让他做这事更是让他如鱼得水。 刘慧明笑了笑,“送钱可是一门极其重要的学问,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刘佩琦若有所思,最后一拍桌子,“那就投其所好。” 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你说的这四个字就行了,一定要牢牢记住!” 刘佩琦嘿嘿一笑,“属下知道了。” 刘慧明终于回到了后宅,王小妹眼巴巴地看着她,“老爷就要走了吗?” “嗯,后天就走!”刘慧明扔掉狗皮帽,把手伸在炭盆上烤起来,“这鬼天气,真特么冷,冻死我了。” 王小妹让人打来一盆热水,一边帮刘慧明洗脚,一边问道,“老爷走了还回来吗?” “要回来的!”刘慧明一边享受着她的按摩,一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好好在家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王小妹轻轻地嗯了一声,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骄横跋扈。 刘慧明前世的人生信条就是多开荒,让别人无荒可开,可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连着开了几十块荒地,越到后面越觉得没意思,特别是云逸那件事以后,让他对原装货都有点儿心生厌恶了。 因此最近一段时间他便收摄心神,专宠小妹了,他也试着去吃回头草,但总觉得不对劲,这些姑娘看到刘慧明虽然很高兴,但却太古板了,躺在床上就像一块木板,搞得刘慧明差点儿半途而废。只有王小妹,虽然才十六岁,但身材已经发育得很完善了,不仅气场强大,可以和刘慧明对飙,而且花样繁多,比香菱还放得开。 在内宅温存了一会儿,马万年和谢凤武联袂而至,一见到刘慧明就嚷嚷道,“大哥说得没错,汝宁果然完蛋了。” 刘慧明早已得知李自成已经于润十一月十四日攻破了汝宁府,总兵虎大威中弹而死,前总督侍郎杨文岳、兵备佥事王世琮、知府付汝为等都已被杀。 中原局势已经彻底失控了,朝廷索性破罐子破摔,连新的官员都不设置了,任凭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知州。而当地百姓或或降义军,或受朝命,或结寨自保,又互相吞并,早已打成一锅粥了。 听刘慧明讲完河南的情况,马万年喟然叹道,“难道李闯真的已经无敌于天下了吗?” 刘慧明道,“或许是吧,闯贼这一段时间以来,真的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啊。” 李自成就是这片大地上最靓的仔,走起路大摇大摆,自己要跟他死磕,说实话还真有点儿发怵。 谢凤武道,“如果朝廷调关宁军来,如何?” 刘慧明摇头道,“我看很难,关宁军也就四五万人,就算再能打,闯贼用人海战术也能灭了他们。” 历史上,李自成又不是没和吴三桂打过,一片石大战,李自成仅凭六万老卒就打得吴三桂招架不住,要不是清军突然冲出来,李自成赢定了。 这些事,刘慧明当然不可能对他们说,只不过心中有这么大一个秘密,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他有时候真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见二人脸上颇不以为然,刘慧明只得找了个理由,“大明正在逐渐失去人心,而李自成现在是民心所向,他走到哪里都是主场,这仗没法打啊。” 想起这段时间李自成的部队真的是赢粮景从,老百姓箪食壶浆,马万年心中就有一种无力感陡然而起,“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 刘慧明想了想,道,“办法还是有的,你没看过《易经》里面有一卦,上九,亢龙有悔吗?” 马万年问道,“怎么讲?” 又道,“你别给我拽文,我听不懂。” 谢凤武也在一边附和道,“我们都是粗人!” 刘慧明尴尬不已,笑了笑,道,“象辞上说‘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李自成现在得了民心,如日中天,如果硬要和他打,肯定会很难的,不如再给他加把火,让他自我膨胀,就好对付了。” 谢凤武道,“怎么加把火啊?怎么让他自我膨胀?” 说话间,下人就已经摆上了宴席,三人迅疾落座,边吃边聊。 刘慧明打发走下人,又四处看了看,小声道,“假如李自成打下京师了呢,你猜猜会怎么样?” 马万年一愣,仔细思考起来,他们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流寇虽然闹了十多年了,但一直都在地方上打转,就算张献忠掘了皇陵,朝廷虽然失了面子,也并没有觉得是多大的事情。直到张献忠再次点了天灯攻下了襄阳,李自成在河南横冲直闯,朝廷才真正感觉到了危机,就算如此,他们也没有想过李自成有一朝一日会打下北京。 见刘慧明这么问,马万年迟疑了半晌,才断断续续地道,“他,他应该会当皇帝吧。” 谢凤武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我懂了。我听我家老爷子说过,当年黄巢的军队也是一路势如破竹,后来打下长安了就迅速腐败了,之后很快就被灭了,闯贼要是打下京师以后,肯定也会很快腐败的。” 刘慧明点头道,“当了皇帝,和以前那些兄弟就不是兄弟了,就是君臣了。北京那个花花世界,到处都是金银财宝,俊男美女,闯贼这群泥腿子,乡下佬看了能把持得住?兄弟之间在这些诱惑面前还能不生嫌隙?要知道本朝太祖可是杀了不知道多少功臣才稳住了江山,李自成有那个魄力?” 马万年颔首不已,“这倒真有可能,想当年太祖因为这个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连徐帅这种人物都难逃一死,只有汤和一人保留了下来。” 刘慧明心中不禁好笑,打明牌的感觉就是爽啊,“这话说起来容易,真要发生了,你们想想得多么石破天惊?你们想想,要是京师都被攻破了,文武百官会怎么想,老百姓会怎么想?皇上会怎么想?” 马万年担心地道,“大明祖制‘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皇上遭此大难,真有可能会遵从祖制,皇上要是殉国了,就麻烦了。” 刘慧明小声道,“你知道我来石砫的目的吧,就是冲着这件事来的,万一北京真的保不住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把皇上救出来,护送到江南去。” “卧槽……”谢凤武一听,大惊失色道,“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啊,这可是泼天大功啊,算我一份儿!” 马万年笑道,“只要你不舍弃兄弟们,自然有你一份儿!” 刘慧明也道,“明天又要出征了,万里长征第一步,兄弟们努力!” 三人哈哈大笑,一口干了碗里的酒。 谢凤武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问道,“万里长征是什么意思?” “这个……”刘慧明突然语结了,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了,但他嘴里还是经常蹦出一些新词来,见马谢二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只得扯谎道,“我从东北流窜到广东,又从广东流窜到南直,后来又到了四川,还没有一万里吗?” “有,有,绝对有!”谢凤武哈哈一笑,“原来是你的长征啊。” 刘慧明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浅浅地喝了一口酒。 马万年笑道,“原来你才是流寇啊。” 刘慧明淡然一笑,自己可不就是个流寇吗?竟然还从四百年后流窜到了古代,这样的事说出来,谁信啊? 第136章 如在瓮中的北京人 隆冬里的北京城只有两色,白色的雪和黑色的泥。自从一个半月之前鞑子入关,京城戒严以来,北京城的人就像生活在一个坛子里,物价一直居高不下,每天都有冻死饿死的尸体从城里运出去,不论是穷人还是富人在这场灾难中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或者说叫麻木了。 “啊切,哈欠!”内廷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接连打了两个喷嚏,“谁又在背后骂咱家了?” 他自然不会想到是刘慧明在背后议论他,相反,他想到了皇上,这一段时间皇上火气比较大,清军入关虽然算是极为严重的国防事件,但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光顾关内了,虽然比较难堪,好歹可以接受。 最让皇帝难以接受的是皇太极那鞑子皇帝在七月份的议和谈判中就明确表示如果这次议和再不成功,今冬必有所行动。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明处了,朝中大臣竟然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像以前一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更让皇上生气的是,当边关的信息传到京师时,皇后娘娘正在为内阁首辅周延儒操办五十岁寿宴,为了不影响周阁老的心情,愣是压了三天才报上来。 崇祯当时就火冒三丈,冲到皇后居住的坤宁宫大发雷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去过那里一次。 主子的心情不好,奴才的日子自然就不好过。但作为皇帝潜邸时的老人,王承恩虽然暂时无虞,但主忧臣辱,皇帝遭受了这么大挫折,他的心里也很不好过。 他知道大明现在已经岌岌可危了,外有满清时不时入关掠夺,内有流贼肆虐,朝堂里也是争论不休,皇帝的忧愁一日胜过一日,自己做奴才的看着都揪心不已。 就在前几天,皇帝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神人在他的手心中画了一个“有”字。醒来之后就觉得很蹊跷,还把这事拿到朝堂上去讨论,大家都认为是好兆头,预示着要平定贼寇。 还是他点醒了他,“皇上啊,依奴才推算,神人这是告诉陛下,大明江山将要失去一半啊。” 崇祯大恐,让他解释,他才哭着道,“这个‘有’字,上半边是一个‘大’字,少了一捺。下半边是一个‘明’字,少了一日。合而观之,大不成大,明不成明,也就是大明缺陷之意。神人这是在提示陛下要加倍提防贼寇。” 崇祯听了半晌无语,虽没有责罚他,却也连着几天没理他。 一想到此处,王承恩就莫名的伤感,他不担心自己会失宠,却一直在为怎样解决崇祯的麻烦而劳神,这个皇帝不太好侍候,美酒美女他都不喜欢,要想让他开心,除非前线取得重大的胜利,或者有什么祥瑞进献。 “到哪里去找祥瑞呢?”王承恩正琢磨着,小太监就来报告,“公公,去蜀中的小王公公回来了,说有祥瑞进献给陛下。” 说祥瑞就来了祥瑞,王承恩顿时来了精神,“快请吧。” 王之俊满面风霜,佝偻着腰迈着小碎步来到王承恩面前,行礼道,“儿子见过父亲大人。” 王承恩笑着把他扶起来,道,“快起来,快起来,这一趟蜀中之行辛苦了,可还顺利否?” 王之俊感激道,“托父亲洪福,儿子出了京城后,绕道山陕从秦岭入川,一路还算顺利。” 王承恩点点头,本来还想问一下四川的情况,但一听说有祥瑞,就把正事抛到一边了,“听说你有好东西献给陛下,先拿给咱家看看。” 王之俊朝外面招招手,一个力士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万人敌进来。 王之俊接过来,双手递给王承恩,道,“这是石砫总兵官秦良玉军中一个赞画叫刘慧明的人发明的,据说此法来自西洋,威力惊人。” 说完,又把具体用法和之前试爆时的场景一一说给王承恩听,“秦良玉还派了十个工匠跟随孩儿一起来京师帮助生产制造。” 王承恩听完,眯着的双眼终于睁圆了,喜道,“甚好,甚好!还是秦良玉公忠体国啊,不愧是陛下赐诗的臣子。” 王之俊见这个东西果然打动了义父,心里欢喜不已,“父亲,可否先让孩儿给您试爆一颗,让您看一下效果,然后再呈给陛下?” 王承恩摆摆手道,“哎!不用了,此物珍贵无比,咱家相信你不会蒙咱家,咱家这就去见陛下,请陛下一起来查验试爆效果。” 王承恩带着王之俊来到乾清宫,这么拔份儿的事,他自然要让自己的儿子跟着沾光,他们宦官这一行因为没有儿子,所以极重传承,王之俊就是他可以培养的接班人。 崇祯皇帝早已下了朝,正在批阅奏章,脸上不时现出怒色。王承恩跪在御案前,看着崇祯脸上的皱纹和半白的头发心里就一阵发酸,皇上才三十二岁啊,都已经衰老成这样了,自己虽然已经四十多了,但精神可比陛下要好。 崇祯看到王承恩进来,一边看着奏章,一边道,“大伴,可有事?” 王承恩上前行礼道,“陛下,老奴先前派去蜀中的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一种新式火药,制成的万人敌比现有的厉害百倍都不止,老奴义子王之俊亲自试爆过,威力确实惊人,可作守城利器,老奴斗胆请陛下移驾一观。” 他没有说祥瑞,而是直接说出了新式万人敌,皇上现在心情不好,可容不得他花里胡哨地修饰。 崇祯眼睛一亮,额头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惊喜地道,“哦,真有此事,快呈上来给朕看看。” 王承恩道,“此物危险之极,不需点火,不用引线,只需扔出去落在地上自动就爆炸了,为防止意外,老奴没敢带进宫来。” “这么厉害?”崇祯迟疑道,“只需要扔出去就爆炸了?那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啊,快带朕去看看,朕要亲自去查验一番。” 说罢,忙让人去准备布撵,他要移驾煤山。 王承恩领着崇祯来到煤山,让士卒在两百步以外警戒,做完了所有的布置才对崇祯道,“陛下,准备妥了。” 崇祯下了肩舆,看见王之俊手里拿着一个普普通通的陶瓷管,疑惑地道,“祥瑞就是此物吗?” 王之俊连忙跪下磕头,道,“回陛下,就是此物。这种火药是一种糊状物,冬季变硬,夏季就融化了。” 崇祯伸手要去接,却被王承恩阻止了,“陛下,此物极危险,陛下金枝玉叶,不可以身犯险。” 崇祯无奈,只得缩回手,对王之俊道,“你先给朕试爆一颗,让朕瞧瞧威力如何。” 王之俊连忙起身,把万人敌交给一个力士,力士跪下行礼后,双手接过万人敌,走到远处一个小房子前,奋力一掷,随着万人敌接触到墙壁,一阵巨响传来,烟尘四起,那所房子已经灰飞烟灭了。 一阵尘雾夹杂着雪粒由远及近而来,早有几个力士上前护在身前,饶是如此,崇祯还是吓得大惊失色,“如此声响,着实厉害!威力惊人啊!” 待烟消云散,再看小房子时,已经只剩一堆瓦砾了,虽然环境极度不协调,崇祯还是心中大喜,“真是太惊人了,此是何人发明?朕定要重赏此人。” 王之俊上前插话道,“此乃石砫总兵秦良玉军中一赞画发明,赞画名叫刘慧明,是跟西洋人学的制作之法。” 刘慧明精心做的局就换来了这么两句话,假如他要是在现场不知道有多失望。 崇祯不住地点头称赞,最后又问道,“这刘慧明现在何处,你们快去宣他来见朕。” 王承恩顿时语塞,对王之俊的鲁莽恼怒不已,心道此人还需要打磨啊,做事太不稳重了。 还好王之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即抢答道,“禀陛下,奴婢离开石砫时,那刘慧明正在石砫军帮闲,准备出征襄阳,助骠骑将军马祥麟守襄阳城。奴婢来时,秦良玉少保特意派了十个工匠跟随奴婢来京,当时说如果陛下想制作此种火药的话,他们正好用得上。” 崇祯大喜,“不错,不错!还是朕的秦少保忠义,时刻想着为朝廷尽心竭力。” 外面太冷了,一行人很快就回到皇宫。 虽然那一堆奏疏仍然让人恼火不已,但崇祯明显还在兴头上,他决定大赏秦良玉一顿,“王伴伴,快拟旨,秦良玉进献祥瑞有功,封太子少傅,赏银一百两,锦十匹,丝十匹。石砫总兵府赞画刘慧明发明新式火药,于国有功,封九品承奉郎。” 王承恩拟完旨,崇祯还是喜不自胜,问道,“秦良玉现在身体怎么样,还能为国征战否?” 王承恩迟疑,道,“听王之俊道,秦良玉虽已七十高龄,然每日尚能食一斗,身体硬朗,还能御马如飞,威风不减当年。” 崇祯欣慰地道,“朕记得十年前见秦良玉时,就觉此人虽是一介女流,然忠义之心尤胜男儿,当时朕一时心血来潮,连作诗四首相赐,如今十多年过去了,秦良玉也老了,但忠义之心不减当年。你这次派人去,一定要多加抚慰。” 王承恩连忙称是。 崇祯又道,“听说秦良玉子马祥麟在襄阳驻守,现在襄阳情况如何了?” 王承恩道,“流贼现在正围攻汝宁府,据三日前战报,贼围之甚急,现在恐以破城矣。” 崇祯脸上又浮起愁云,自言自语道,“贼破汝宁,则中原无可用之兵也,你说,左良玉能否守住襄阳?” 王承恩道,“这个,老奴不知!” 崇祯嗔道,“你这老货,都这个时候了,还和朕打什哑谜!快说!” 王承恩道,“回陛下,拒老奴观之,左良玉必守不住襄阳,听说这半年来左良玉在襄阳胡作非为,民怨甚大,闯贼若攻襄阳,那些被左良玉祸害的百姓有可能会倒戈,如此襄阳危矣。” 崇祯脸上现出怒气来,“这左良玉就是个军阀,比流贼还不如!若襄阳不保,则湖广危矣,江南也不保了,真如此,左良玉罪大也!” 王承恩唯唯诺诺不敢再说下去了。 一说到时局,刚才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无踪,王承恩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崇祯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四川情况如何?” 王承恩想了想道,“蜀府目前尚无异动,孙督师派兵入川虽于礼不和,但也并无逾制之处。” 崇祯对王承恩的回答并不满意,四川闹得沸沸扬扬的,连蜀王府都牵连进去了,这让他紧绷的弦更紧张了,虽然王承恩的回答是否定的,但他并不满意,好像真的查出点儿什么来他才高兴一样。 “孙传庭这厮一出牢笼就故态萌发,不仅不听朝廷调令,还想把手伸到蜀中,此人究竟意欲何为?” 崇祯发了一顿牢骚,见王承恩仍然跪着不说话,也拿他没多大办法,他不像王德化,只要自己稍微露出点儿不悦,总要想写法子给自己出出气,比如孙传庭这事,起因不过是因为蜀中爆发民乱,孙传庭就上了一道疏请求派兵入川稳固后方,以来可以稳定蜀中局势,二来也可以征用蜀中的物产,他手下近十万军队,光靠陕西一省养着实在太累了。 孙传庭本来是一番好意但崇祯却想岔了,他以为孙传庭有割据的意思,加上蜀王府也卷入到了民乱之中,他就脑补出了一副封疆大吏与藩王勾结另立中央的大戏来。至于给秦良玉过寿,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陛下,孙传庭刚经历败绩,此番又提出以川民养秦兵……”王承恩守住了底线,本想趁胜追击劝崇祯皇帝同意孙传庭的意见,却不料踢到了铁板上。 崇祯怒气冲冲地扫了王承恩一眼,不悦地道,“蜀中民乱未平,又有土贼作乱,孙传庭新败,不宜劳师远征,就在秦地修整吧。” 王承恩不再说话了。 崇祯接着道,“朕记得秦良玉还有个侄子很能打,你可还记得? 王承恩道,“是有此事,叫秦翼明,目前是副将头衔,已经赋闲在乡七年了。” 崇祯点点头,“那就起复到四川剿贼吧。” 王承恩点头应了一声,今天注定了是属于秦良玉的好日子啊,孙传庭这呆头鹅就不知道好好说话吗? 第137章 两个战略目标 润十一月二十四是个黄道吉日,也是大军出征的日子,大军在夷陵停留了一个月,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整编,总算有点儿强军的样子了。 “白杆英烈祠已经建好了,今天咱们就到那里誓师!”一大早刘慧明三人和就按原计划率领大军往龟背石渡口边的白杆英烈祠赶去,到的时候发现荆国光带着州衙的属官早已到了。 荆国光穿了一身崭新的朝服,他身后的属官也都穿得极为庄重,就像出席最重要的大典一样,虽然有些人并非心甘情愿,但迫于荆国光的官威也不得不前来。对于荆国光迅速养成的王八之气,刘慧明是乐见其成的,见他一大早就把属官拽出城外餐风饮露,忍不住打趣道,“知州大人早啊。” 荆国光微笑着冲刘慧明拱了拱手,义正言辞地道,“祭奠英烈乃是大明头等大典,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不敢迁延。” 嗯,很好啊,居然敢在我面前称“本官”了,牛逼牛逼!刘慧明在心中腹诽了几句,随即打量起广场上的道场来,南边三十六个和尚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经,北边三十六个道士也不甘示弱,不仅有人唱经,还有人舞剑,仿佛是在驱赶鬼魂早日投胎转世一样。 荆国光道,“他们已经念了六天经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也是最庄重的一天,过了今天,亡灵就该入土为安了。” 刘慧明点点头,没说什么,对于这些事他是不信的,但是架不住手下士卒相信,当初荆国光提出来的时候他还是答应了。 和尚道士们见到大军到来,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但这些士卒很守规矩,很快就找道了自己的区域,在长官的一声令下盘膝而坐,静等大人物登场。 刘慧明没让他们就等,很快就和马万年、荆国光一起来到主席台上,三人照例发表了声情并茂的演讲,特别是刘慧明的演讲,由于运用了大量的排比句,听起来最激动人心了,不仅连士卒被煽动起来了,就连荆国光的属官听了也纷纷侧目,心中不禁大声叫起好来。 演讲完之后,三人便带着众将官和属官到英烈祠上香,看着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牌位,三人眼眶都湿了,刘慧明道,“这些都是大明的好男儿,现在已经长眠在此了,他们是丈夫,是儿子,是父亲,是我们的兄弟啊。” 荆国光跟着附和了几句,悠悠地叹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啊。” 出了英烈祠,刘慧明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看着场下黑压压的士卒,他决定修改之前的计划,“留一个时辰给将士们自行祭奠吧。” 马万年很快便同意了,“很好,很好,兄弟一场,理应送他们一程。” 当士卒们听说可以进去为自己死去的兄弟恩进香时,瞬间爆出一阵强烈的喝彩。 等他们喝完彩之后,刘慧明又宣布,以后英烈祠会向全体白杆兵以及家属开放,让他们可以四时进去祭奠。 士卒们又爆发了一阵强烈的喝彩声,为了防止混乱,刘慧明又规定了进香的顺序,很快各营便在营正的带领下鱼贯而入,英烈祠瞬间变得烟雾缭绕,哭声震天。 哭完了就该吃午饭了,由于要离开了,刘慧明把这段时间积攒的军资全部拿出来做了一顿十分丰盛的伙食,当士卒们看到就连最低等的辅兵都可以分到一大块肉,不由得大为兴奋。 刘慧明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心酸,这些可怜的人啊,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啊,除了夷陵每天就只能吃两顿饭了,中午只能靠干粮充饥了。 誓师大会终于在申时三刻结束了,除了秦永成率领第五团留守夷陵以外,剩余的五个团一万六千人全部拔营北上。 荆知州的船队也同时启程北上,由白松龄领队,除了刘佩琦以外,刘慧明让钱万春也派一队人去京城开分号,事情早就交待得一清二楚,也不用再担心什么。 由于要做长期固守,大军这次携带了大量军粮和万人敌,如果李自成让手下人站那儿不动的话,刘慧明可以保证只用这些万人敌就可以消灭他们了。 为了躲过闯贼的探子,刘慧明没有走荆门的官道,二十在当地向导的引导下特地选了一条小路,为的就是出其不意。 十二月初二,大军翻山越岭终于到达南漳县,离襄阳只有八十里路程了,一个急行军一天就可以赶到,刘慧明决定就在此驻兵等候李自成的到来。 南漳县令姓王,是个老头子,这两天已经听到了流寇来袭的风声,早已准备好了白绫,准备到时候流寇一进城,他就往房梁上一挂,自己虽然死了,但家人却会得到荫封,自己都活了六十岁了,也该死了。 当刘慧明和马万年的大军突然出现在城楼下,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流寇来了呢。直到下人再三表明来的是官军,打的是川军的旗号,王县令才稍稍定了下神,但出于保守考虑,仍然不敢打开城门迎接兵马入城。 马万年都气坏了,正要下令强行入城,王老头却突然想通了,竟然主动到城门来迎接了。 虽然他放下了姿态,但马万年和刘慧明仍然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刘慧明骂道,“这老东西真是老糊涂了,连敌我都不分了。” 马万年却笑了,“说白了,县老爷连官军都怕,那是因为官军并不比流寇好多少。” 这又是一个罗生门了,刘慧明不想争辩,很快便率领大军入城了。 大军一入城就接管了各处城防,连城门都关闭了,还把夜不收放到五十里外,几乎和左良玉的夜不收重合了。 官道上已经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百姓拖家带口急急忙忙地往南逃,看到南漳城城门紧闭也不停留,犹豫了一会儿就继续南下了。看着这些如蝼蚁一般生活的大明百姓,刘慧明鼻子一酸,他们的生活真是太苦了。可是又觉得他们很可笑,两只脚怎么可能跑得过四匹马呢!就算跑到了南方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的水深火热。 刘慧明吩咐下去,趁着现在闯贼的探子还没来,大军赶紧生火做饭,特别是要多做干粮,因为接下来的几天不能开火。 他每隔一个时辰就派出一小队侦察兵出去打探消息,现在两个侦察营侦查营几乎都在连轴转。通过源源不断地消息,刘慧明得出了襄阳城里的大体情况: 左良玉早早就把军队拉出城去了,说是去抵御闯贼,其实是为了方便跑路。 左良玉派人在樊城打造船只准备逃跑,结果被当地百姓一把火烧了,左良玉这两天正在全城搜刮民船。 李自成大军五十万大概还有一日路程就能到樊城,先锋袁宗第已经抵达樊城三十里远处,明天就可抵达樊城了。 骠骑将军马祥麟按照自己的思路正在组织全城民壮防守,据说现在城里士气高涨。 …… 刘慧明和马万年、谢凤武开了几次小会,就目前的情况作出针对性部署。 刘慧明问道,“闯军渡江,你们说左良玉会不会去堵截?” 谢凤武道,“我猜不会,左良玉都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肯定是拔腿就跑。” 马万年道,“他应该会去,做做样子也行啊,不然在陛下那里不好交代。” 二人又争论了一会儿,刘慧明又拿出了后世学的《博弈论》来分析了,“我们不妨就这两种情况都讨论一下,一是左良玉会去堵截,双方应该会打一仗,然后左良玉撤走;另一种可能是左良玉直接跑路,闯军顺利渡江。” 谢凤武明显有些跟不上节奏,马万年道,“要是第一种可能的话,贼军击败了左良玉,只要我们不暴露,贼军必定再无防备之心,我们雷霆一击,必会大破贼军;第二种情况,我们可以趁敌人半渡而击,这时闯军必定小心翼翼,战况可能会激烈一些。” 刘慧明道,“那我们就两手准备,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我们就多放一些人过来,然后把敌人截断,再分割包围,搞不好可以阵斩袁宗第。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我们就半渡而击,争取斩杀一员偏将。” 马谢二人道,“好,就这么打!闯贼再强也抢不过土司兵吧,我们连土司兵都灭了,还怕一群流寇?哈哈,哈哈哈哈!。” 刘慧明有些汗颜,可别小瞧了这群流寇啊,他们可是这个时代最强的汉人兵团,李自成也是当下最优秀的政治家,他可是差一点儿就坐稳了江山的人。 见两人仍然有不小的轻敌思想,对要完成的战略目标也不甚清晰,刘慧明只好又补充道,“我们打流贼一定要注意斩杀敌将,不然杀再多贼军也没用,他们逃回去转一圈又是几十万人。” 马谢二人连连称是,马万年道,“但是想要抓住一名贼将实在是太难了。” “这个我也知道!”刘慧明道,“但是这一次是个好机会,怎们只要好好努力,说不准就可以干掉袁宗第。” 马谢二人再次表示“懂了,都懂了”,刘慧明忍不住忍不住又总结了一遍,“咱们这一次的行动有两个目标,一是给流寇当头一棒,让李自成不知道我们的虚实,为以后的固守打好基础;二是争取斩杀地方大将,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确定两人已经彻底明白了这次行动的目标之后,刘慧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去补觉,这几天每天餐风饮露,实在是受够了。 十二月初三一大早,侦查二营营副刘三强就来报告,“三位大人,据标下抓获的探子口供,贼军明日在白马渡渡河!” 马万年心中大喜,但出于谨慎,还是迟疑地问道,“确定吗?” 刘三强答道,“标下正派人去核实,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有七成把握。” 只要有七成把握就不错了,刘慧明对刘三强的表现非常满意,只要侦查到了敌人的登陆点,自己这边就可以从容布置了。 “好,好,干得不错!”刘慧明夸赞了几句,又提出了新的任务,“继续侦查,天黑之前一定要有确定信息”。 刘三强走后,刘慧明指着他的背影问马万年,“这个人怎么样?满意不。” 马万年很爽快地点头称赞道,“不错,胆大心细,有礼有节,而且忠心耿耿,真是个不错的人才。” 刘慧明呵呵一笑,继续让手下人加大力度侦查敌情,同时做好自身的隐蔽工作。 果然,当天下午,刘三强就再次来报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贼军就在白马渡渡河,袁宗第要从侧面包围左良玉。 “哈哈,这袁宗第胃口不小啊,不仅想要襄阳城,还想把左良玉留在襄阳”,谢凤武叹道,“不过,这家伙倒是个知兵之人啊,而且胆子还大。” 马万年笑道,“咱们这次就把袁宗第留在汉水边,哈哈。” 刘慧明呵呵地笑了几声,没有说话,虽然自己这边做到了战略上藐视敌人,但从战术上重视敌人做得还不是很足。袁宗第是李自成的老班底了,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只要不是傻子都会学几手战阵之术,何况袁宗第还是唯一一个在明清易代之际打满全场的人,没几把刷子怎么行? 自己这一趟不求能击杀他,只要能破了他的前军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要是左良玉不走的话倒是有成功的可能,但自己在心里就没有打算和他合作,现在临时抱佛脚,还是算了吧。 唉,打到哪儿算哪儿吧,只要自己不败,怎么都行。 第138章 搭桥顺母意,杀僧报父仇 时间回到润十一月中旬,襄阳已经山雨欲来风满楼。 郧阳巡抚王永祚这一段时间犹如热锅上的的蚂蚁,虽然不是擅长军事的“省高官”,但流寇在中原闹得那么欢实,作为伸出南北缓冲地带的他不可能不关注这些,他知道只要李自成打到襄阳自己的政治生命就到头了,想起去年襄阳被张献忠攻破,襄王被杀,杨嗣昌因此服毒自尽,无数人头落地,他的脖子就一阵发凉。 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手上除了有一千孱弱的卫所兵以外就剩两百提刑按察司的捕快了,除了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平贼将军左良玉身上之外,就只有求神拜佛了,希望老天保佑李自成去打陕西,别来他这里捣乱。 虽然左良玉口口声声说要与闯贼死战,要誓死保卫襄阳城,但他知道他是靠不住的,想起这两年被他坑惨了的傅宗龙、汪乔年、丁启睿等大佬,他觉得靠他还不如求神拜佛呢。然而左良玉这尊瘟神偏偏就杵在这里,自己肯定是指挥不动他的,又没有能力把他轰走,也不能当他不存在,怎么想都是“此路不通”,可愁死他了。 左良玉自从七月从朱仙镇败逃到襄阳以来,没做过一件好事。这几个月不是在到处抓壮丁,就是在四处搜刮美女钱财,搞得襄阳乌烟瘴气。 听说襄阳方国安家长女美若天仙,但却是襄王准备以后献给当今陛下的,左良玉不知道觊觎多久了,奈何自己再怎么胡闹也不能惹到当今陛下,就算这样,左良玉还时不时地到方家打秋风,就连襄王都是敢怒不敢言。 襄王以及逃到襄阳的唐王世子不知道在王永祚面前告了多少状了,但王永祚哪有胆子跟他叫板?只好一直装聋作哑,默不作声。左良玉见王永祚怕他,越发肆无忌惮了,现在的襄阳城内城外,已经把左良玉当做流贼了,人人都在盼望着闯贼早日打过来。 李自成打下了汝宁,随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南阳而来,王永祚知道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了,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上午亲自吩咐左右拿自己的名刺去请左良玉来商议军事,左良玉居然不来,说什么自己病了,不便出门,有什么事情请王大人去帅府商议等等。 王永祚听了心里不由得火起,大明的武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的架子了,还要自己这个文官到他的签押房里去议事? 想到这里,王永祚恨不得参他一本。 想了想还是算了,王永祚几经宦海沉浮,知道形势比人强的道理,当下吩咐左右更衣,他要去帅府议事。 而此时大明平贼将军左良玉却在自己的将军府的内院的天井里懒洋洋地晒太阳,自入冬以来襄阳就鲜有艳阳天,今天恰恰就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因此,一吃完午饭,他就让人搬来躺椅,享受起日光浴来了。 自七月初朱仙镇大败,一路逃到襄阳,左良玉就一直胆战心惊,他知道闯贼迟早会打来的,只要自己在一天,李自成那个独眼龙就会一直紧追不舍,无他,就是打顺手了。 “也不知道老子哪里惹到他了,这独眼狗每次见到老子就格外来劲儿”,左良玉半眯着眼,在心里咒骂道。 “他打老子,老子就去打张献忠!”想到这里,左良玉不禁有些欣慰,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和李自成、张献忠打了一个死结,自己特别喜欢打张献忠,每次遇到就特别来劲儿,而李自成又特别喜欢打自己,那厮每次遇到自己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唉,可苦了献贼,只有找其他官军的麻烦了。” 他虽然才四十多岁了,但已经征战二十多年了,也算是一员老将了,他没读过书,自幼父母双亡,是由叔父养大的,十二岁的时候就被赶出了家门,让他自己去求生活。 他在外面转了一圈,发现自己除了力气大以外什么都不会,没办法只得去投军,早年在辽东打鞑子,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后来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被当时还是兵部右侍郎后来的户部尚书侯恂看上了。随着侯恂的官越做越大,他也跟着水涨船高,后来又被派到中原剿匪,压力一下就小了很多,过上了安逸日子。由于小时候吃够了苦头,发达以后的左良玉对金钱和美女无比热爱,到后来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多少银子了。 流贼越打越多,朝廷疲于奔命,他的作用越来越大,内心难免骄横起来,后来打了几次败仗,发现朝廷只是不痛不痒地申斥了几句,自己不伤分毫,从此他的胆子就变得越发大了。 他很明白北京那位爷的心思,只有自己手里有兵才最安全,否则贺人龙就是他的明天。到了襄阳后,号称三十万的军队只剩下几万人了,他不得已到处抓壮丁以补充兵员,让原本就遭受战乱之苦的襄阳更加雪上加霜。他的军队虽然名为官军,本人还挂着平贼将军印,官封太子少保,军纪却是出了名的差,甚至比流贼还不如。 在朱仙镇打了败仗以后,他就龟缩在襄阳,对朝廷屡次征召置之不理,现在看到李自成急攻汝宁,汝宁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城破已是早晚之事。他带兵多年,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知道李自成打下了汝宁肯定会攻打襄阳,看来自己又得挪地方了。 上午郧阳巡抚王永祚来请他过去议事,他的心里一股无名火起,这些酸儒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撒尿。 左良玉在心里嘀咕道,“老子今天偏不去,偏要你到我这里来议事!” 正在这时,手下兵士来报,“大帅,郧阳巡抚在门外,请大人出去见他。” 左良玉哼了一声,道,“跟他说我没空,请他去前厅等着。” 兵士走后,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左良玉才磨磨蹭蹭地起身,来到前厅。 看到王永祚一脸平静,古井不波地坐在客座上饮茶,左良玉呵呵笑道,“抚台大人久等了,左某昨晚吃坏了肚子,今天已经跑了好几趟茅房了,抚台大人勿怪。” 王永祚看了他一眼,心里冷笑一声,我这你精神好得很啊,哪里像拉了一夜肚子的样子? 虽然心里腹诽不已,面上却一脸关切之色,“左帅乃是国之柱石,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现在朝廷的能打的将领已经不多啦。” 左良玉笑着道,“左某多谢王抚台关心。不知王大人驾临寒舍有何事指教,请抚台大人名言,左某一介粗人,没读过书,绕来绕去的左某可听不懂啊。” 王永祚哈哈大笑,这个左良玉还是很给自己面子嘛,既然如此,不妨得寸进尺,左帅真是风趣,本抚今日来见你,也没别的事,就是为了闯贼一件事而已。听说闯贼已经攻下汝宁,现在正往襄阳惹来,襄阳乃是江南门户,襄阳若失,江南不保也,不知左帅可有御敌之策?” 左良玉一听是这事,也没多少表演吃惊的欲望,正色道,“抚台大人放心,左某现已有兵二十万,定能为朝廷守住襄阳,确保江南万无一失。” 王永祚心道这话你已经说了几个月了,你倒是拿出点儿干货来啊,“不知左帅有何具体作战之策,可否说与本官一听?” 左良玉摆手道,“哎,不行,不行!此乃军事机密,不能轻易泄露,抚台大人不知兵,听了也无益,请抚台大人静坐高台,为左某写好报捷文书即可。” 王永祚心里的怒火又燃起来了,奈何自己一介书生,真是拿这大老粗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如此,老夫就放心了。但愿左帅不要辜负了朝廷的厚望,不要辜负了陛下的知遇之恩,本抚告辞了!” 说罢,大袖一挥,理也不理左良玉疾步出了将军府。 左良玉望着门外的背影,哈哈大笑,“真他妈爽快,整个大明能这样对文官的只有我老左一人了吧,哈哈,走,回去继续晒太阳!” “大帅,骠骑将军石砫宣慰使马祥麟求见。” 左良玉刚在太师椅上躺下,还没来得及闭目养神,一听马祥麟来了,便不耐烦地地道,“他来干什么,又让本将出兵打闯贼吗?” 军士道,“他没说,只说有要事禀报。” 左良玉一张老脸极不耐烦,哼了一声道,“就说本将正在商议军机,让他明天再来。” 手下军士答应了一声,旋即退下。 “这个狗屁骠骑将军,手上就两千人还一个劲儿瞎嚷嚷要杀贼,要想死自己去就是了,干嘛非要拉上本帅?”左良玉一边继续闭目养神,一边哼哼道。 手下军士又回来了,看到左良玉一张老脸古井不波,眼睛半睁半闭,也不知道他到底睡着了没有,立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他还没走?”左良玉好像说了一句梦话一样。 军士小声道,“还没,他说他会一直等着大将军议完事,再请大将军接见。” 左良玉缓缓睁开眼,眨了眨浑浊双眼,带动着花白的眉毛也老态龙钟地动了动,“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阵沉重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威风凛凛的独眼大汉朝着后堂大踏步而来,大汉虎背熊腰,皮肤黝黑,虽眇了一目,却显得更加杀气逼人,不怒而威。 大汉走到近前,拱手行礼道,“末将马祥麟,见过左帅!” 左良玉终于坐正了身子,缓缓道,“马兄弟不需多礼。老哥正刚和部下商议完军情,听说马兄弟来了,不知可有指教?” 马祥麟道,“末将不敢!末将闻闯贼已攻破汝宁,目前正往襄阳移动,末将想问左帅是如何安排的,末将该如何行动,请将军示下,如有差遣,末将万死不辞。” 左良玉呵呵笑道,“马帅不愧是小马超,果然威武非凡,大明有马帅这样的顶梁柱,真是大明之福啊。” 左良玉见他表情庄重严肃,也没有心思再称他“兄弟”了。 马祥麟见他一个劲儿地打太极,也不气恼,“多谢大帅夸奖,末将如何当得起。请大将军示下,末将该怎么做?” 左良玉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我和手下儿郎们已经议定,我已调兵先行进驻樊城,以拒闯贼,大将李国英和金声桓守卫汉水,马进忠守砚山,到时候本将在亲自往樊城坐镇拒贼,保证让闯贼过不了汉水!” 马祥麟见他很快就在地上画了一张军事地图,正是襄阳周边的地形,见他确实已有周密的安排,当下放下心来,问道,“请问大将军,末将干什么?” 左良玉道,“本将这次用的是逐次抵挡之策,本将是第一道防线,李国英为第二防线,请马将军守襄阳城,为第三道防线,若抵挡不住便只好依托襄阳城池固守了,如此安排马将军可有疑虑?” 马祥麟愣了一下,他听说左良玉要跑,现在看他的部署,虽然表面上无懈可击,但是跑起来也是方便至极,但是,在他还没跑路之前,谁也没有权力指责他,因此,就算已经发现了他的阴谋,马祥麟也没有办法拆穿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金蝉脱壳。反正自己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了,他要跑就跑吧,当下一拱手,大声道,“末将领命!” 马祥麟走后,左梦庚从屏风后走出来,问道,“父亲真要和闯贼血拼?” 左梦庚是左良玉的幼子,由于早年兵败许昌,被流贼端了老窝,家小妻儿都被一网打尽,现在就剩这么一根独苗,左良玉更是视若珍宝,年纪越大越是宠爱。 左良玉轻轻哼了一声,咕隆道,“为父又没疯!” 左梦庚愕然,想了想才道,“孩儿懂了,父亲这么布置军队是方便撤退。” 左良玉不答,反而问起了船只的事来,“船造得怎么样了?还几日可以起锚?” 左梦庚答道,“已经造好了大船三百多艘,又征集了一些商船,总共有一千来艘,足够大军顺流而下了。” 左良玉点点头,又问,“闯贼的兵马到哪儿了?” “现在刚打下汝宁”,左梦庚虽然和其父一样喜欢吃喝玩乐,但对军事还是抓得很紧,当下答道,“可能半个月就会道襄阳。” 左良玉又道,“告诉他们,好好准备,一定要和闯贼好好打一仗,要把他打疼才行。” 左梦庚不解地问道,“却是为何?请父亲示下。” 左良玉抬起头缓缓地道,“从前有一条小河,河边有一个庙,河对面住着一对孤儿寡母,由于早年丧偶,妇人还很年轻,难免把持不住,就和对面的庙里的一个和尚勾搭在一起了。和尚每天都要走很远的路从上游过河来和妇人相会,天不亮又要原路赶回去,很是辛苦,妇人的儿子见状就在河上搭了一座桥,方便母亲和和尚幽会。如此,又过了很多年,妇人死了,她儿子安葬完了母亲,当天晚上就摸到庙里把和尚杀了,你知是为何?” 左梦庚想了想道,“孩儿以为应该是怕母亲一个人在地下孤单,当儿子的那么孝顺,肯定是要和尚下去陪他吧。” 左良玉笑道,“你错了!妇人死了自会去找他先夫,哪还需要和尚陪。无他,搭桥顺母意,杀僧报父仇而已。” 左梦庚愣住了,一时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左良玉看他那一脸懵逼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自己二十岁的时候早已见惯了生死,当上了千户了,可是自己的儿子呢,同样是二十岁的年龄,连这么简单的门道都看不出来,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他该怎么办? “当今陛下可没有对不住我老左的地方,我们要是一仗不打就这么撤了,老夫心里不安啊。可是打又打不过,真要把人马打光了,那些文官是不会放过老夫的,你我就只有死路一条,只好尽力打一下了。” 左梦庚恍然大悟。 左良玉缓缓道,“你要记住,为父是大明的臣子,大明皇帝对得起我老左,只要当今皇帝在一日,我都不会背叛朝廷。” 左梦庚点头,郑重其事道,“孩儿知道了,孩儿定当遵从父亲的教诲。” 左良玉点点头,道,“你今年也二十了吧,知道为父为何不给你保个一官半职吗?” 左梦庚讷讷道,“孩儿历练不够。” 左良玉摆摆手,咳嗽了几声,“为父是大明的臣子,你还不是啊。” 左梦庚一下就明白了父亲的安排,心里豁然开朗,怪不得父亲给自己娶的妻子是王世忠那个鞑子的女儿了,原来早留了一手啊。 左良玉瞥了一眼儿子,喃喃道,“为父已经老了,时日无多了,这么大一只兵马交给你,你是看不好的。我也不指望你像我一样叱咤风云,你不是那块料,我只希望你有几亩地,几个仆人,好好把家业守住就好了。” 左梦庚惭愧不已,原来自己在父亲眼里这么不中用啊。 第139章 来一针兴奋剂 第140章 来一针兴奋剂 出了将军府,马祥麟又去拜访郧阳巡抚王永祚,看看他是怎么打算的。 王永祚也才刚回府,听说骠骑将军马祥麟求见,想起刚才受到的侮辱,对武将更是深恶痛绝。虽然这个马祥麟在襄阳表现还不错,但他一口气顺不下去,就想推说自己不在府里,不想见他,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师爷在一旁劝道,“这个马祥麟以忠义着称,说不定他是来和东翁商议守城之事的,抚台还是见一见吧。” 王永祚想了想,决定还是见一下的好。 马祥麟行了礼,开门见山地问道,“抚台大人,闯贼即将攻打襄阳,不知抚台大人可有御敌之策,需要末将如何行事,请抚台大人明示,末将万死不辞。” 王永祚有气无力地道,“好,好!马帅不愧是大明的忠臣,公忠体国之心本抚记下了,不过守城之事都是由平贼将军负责的,到时候马帅听平贼将军的就是了,老夫无话可说。” 马祥麟彻底无语,心中不住地暗骂“庸官,昏官。” 二人又说了一阵守城之事,马祥麟问得急切而详细,王永祚胸无点墨根本接不上来,只推说去找左良玉,“听坐大将军,老夫也听他的。” 马祥麟气急,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没有左良玉的本钱,可不敢跟他甩脸子,只得道,“如此,末将告辞了!” 马祥麟回到军营,心情无比沉重,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死定了。不是不能活,是不想活了,对于左良玉的想法他一清二楚,然而自己兵没有人家多,官没有人家大,就算知道他要跑路也没有办法,他早就做好了死战的准备了,就像秦良玉说的那样“马家只有战死将军,没有逃跑将军”。 他自幼就跟着母亲征战,二十多年前的天启元年鞑子攻打山海关,当时四千白杆兵在浑河一战折损大半,大舅阵亡,二舅重伤,母亲忍着巨大的伤痛亲自赶往三海关坐镇。看着鞑子在关城下耀武扬威,他就气愤难平,决定亲自教训一下鞑子。可自己还没出手就被一支箭射中了一只眼,他马上拔出箭矢回射三箭,终于将那人射死,当场报了一箭之仇,鞑子大骇,自此不敢再出现在山海关前。他也因此一战成名,“锦马超”、“小马超”之名由此而来,后来又因为眇了一目,又得了个“独眼马”的外号。。 他坐下来给母亲写好信,一边写一边回想这二十多年来自己跟着母亲一起南征北战,屡屡战功的经历。母亲就是自己的天,就是自己心中的神。可是母亲老了,母亲已经七十了,自己本应继承母亲的衣钵继续将白杆兵的精神发扬光大,奈何现在局势已经一发不可收,自己也已经无能无力了。作为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自己身体流着英雄的血液,在事已不可为的情况下,英雄还有最后一招——死给你看,马祥麟决定死给闯贼看,死给母亲看,死给天下人看。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妻子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给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不说,还和自己一起出兵打仗,自己和她一起南征北战,真如神仙眷侣一般,奈何十年前因为左良玉放了鸽子,自己的妻子陷入重围,力战而死。 当自己赶到的时候,妻子的尸首都已不知道哪里去了,自己只好在她战斗过得地方跪下大哭一场,收拾起一把血染的泥土带在身边以作缅怀。只可惜现在仇人就在自己身边,奈何母亲尊尊告诫以大局为重,自己不能为妻子报仇,只好随她而去了。 “儿誓与襄阳共存亡,愿大人勿以儿安危为念!”马祥麟最后写道。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女,长子万年高大威武,最像自己。次子万春机灵狡猾,特别是自己的小女儿嫣然更是石砫土司九溪十八峒的一颗明珠,想起自己儿女,马祥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听说万年已经领兵到了夷陵,到时候父子俩并肩作战,好好大战一场,痛痛快快地上路。 “一定要护住我儿的安全”,马祥麟在心中叮嘱自己道。 副将马玉忠道,“主人,大公子来信了。” 马祥麟接过信封,拆开一看,笑道,“嗬!好长的一封信啊,万年用心了。” 当他开始读起来时,不觉心里一愣,先前还不觉得什么,越到后面越震惊,也不知道这个刘慧明是什么人物,居然能想出这么多守城妙计来。 “哈哈,好啊”,马祥麟一口气看完厚厚的一打信,哈哈大笑,声振屋瓦,“有此信,守城有望也。” 马玉忠不明所以,马祥麟就把信递给他,“你自己看吧,真是好东西啊。” 马玉忠也看完了,脸色和他一样精彩,“这个刘慧明当真是天纵英才啊。” 马祥麟吩咐道,“守城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那个东西做了多少个了?” 他口里的那个东西就是新式火药,上月初母亲突然派人过来,说新得一火药制作之法,威力比现在的火药强上百倍,并派了十个工匠过来制作火药。马祥麟大喜,马上安排下去,十多天时间就已经收集了两大屋材料,为了不让左良玉知道,马祥麟将这项工作定为绝密,现在已经在秘密生产了,他的想法是自己这次就算战死,也要拉上足够的贼军陪葬。 马玉忠道,“回老爷的话!现在已经生产了近一千多个了,只是襄阳城太大,守城的人手不足,就算再多也没有办法啊。” 马祥麟握着手里的信笺,哈哈大笑道,“不用担心,本将已有办法了。” 马万年送过来的守城方略犹如一剂兴奋剂,迅速把他从悲观绝望中拉了回来,两人又研究了很久才开始擂鼓聚将。 马祥麟心里十分愉快,就像喝了最好的美酒一样,见到手下的一众大小将官,哈哈大笑起来,“弟兄们,闯贼打来了,左良玉想跑,但是我不想走了,就在这里打最后一仗,本将打了二十多年仗了,流贼却越打越多,看来这仗是打不完的,咱们这辈子就打到这里吧!” 左营哨领刘天雷道,“总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只有两千兵马,挡不住闯贼四十万兵马的,要不还是走吧。” 马祥麟怒道,“混账东西,再敢胡言乱语,乱我军心,本将就将你斩首示众!” 刘天雷只得应了一声,把头低下了。 马祥麟挥了挥手里的信笺,“当然了,本将也不是白白送死,有了我手里的好东西,咱们守城就有望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总爷得了什么法宝,竟然一下就有了底气了,只是自己这方兵力严重不足,就算有再好的主意,没有人手去执行也是枉然。 马祥麟又挥了挥手里的信纸,开始布置,“现在给你们颁发令箭,让城中大户明天到指挥使衙门来开会,特别是那些有名望的大户,必须请出来,我这里有一个名单,上面的人要是不来,你们就把他绑来。” 第140章 戳破谎言 经过一夜的鸡飞狗跳,襄阳城里的大户都被请到了指挥使衙门,就连襄王都派了一个管事过来,足以表明他对这次会议的重视了。除了大户以外,马祥麟还请了一些穷老百姓和地痞流氓,不大宽敞的指挥使衙门正堂里济济一堂,人声鼎沸。 马祥麟大声道,“乡亲们,本将马祥麟,是当今陛下亲封的骠骑将军,现在本将要告诉你们的是,闯贼五十万大军已经朝着襄阳进发了,几天时间就会到达襄阳,你们可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穷老百姓和地痞流氓两眼放光,而那些员外们像死了爹娘一样脸色难看至极,闯王专杀大户,闯王要是来了,他们必死无疑啊。 一个胖胖的中年大叔,喝止了众人,大声问马祥麟道,“请问总爷有什么吩咐,出钱出粮出人都行,只要总爷尽心守城,草民什么都答应!” 一些人又开始嚷嚷起来,马祥麟摆摆手,冲那些不以为然地穷人道,“我先不回答你的话,我先问问你们,你们真的相信闯王来了不纳粮吗?” 见那些人面露憧憬之色,马祥麟又问道,“那我问你们,你们不纳粮,闯贼的军队吃什么?” 众人都愣住了,一个痞痞的声音冒出来了,“吃大户呗,闯王不抢我们穷人的。” “对啊,对啊!吃他粮,穿他粮,闯王来了不纳粮嘛。”一个老农模样的人接话道,“再说我们穷人也没有粮食,他们想吃也吃不到啊!” 马祥麟朝着那些大户哈哈大笑道,“听到没,闯王要拿你们开刀呢,你们完了。” 众员外们顿时惶恐起来,大声呼喊,“请将军救救我等!” 马祥麟大声道,“本将是陛下钦封的骠骑将军,自然不会抛弃你们不管!” 马祥麟环视了一圈众人,大声问道,“刚才谁说的闯贼不抢穷人,站出来我看看。” 没有人回答。 马祥麟沉声道,“本将给你请一个人出来,让他给你们讲讲,闯王到底抢不抢穷人!” 说完一个军士带着一老头儿来到前台,马祥麟指着他道,“这人是去年从洛阳逃出来的,让他来给你讲讲,闯王是怎么不抢穷人,不纳粮的!” 那人战战兢兢,生怕被人冲上来一脚踩死了,酝酿了好久才操着一口河南腔道,“小人王二,家住洛阳城西大同巷,世世代代都以卖面为生,一年下来打点完官府衙役和地痞流氓以后,还可以挣一二十两银子。可是在洛阳福王厉害啊,每年还要给他交十两,这样一年下来小人就只有几两银子的收入了,小人不甘心啊!” “对,不甘心啊,凭什么要交给那个杂碎”,下面立马有穷人附和道,“怪不得被烹了!” 马祥麟示意众人住口,王二又道,“后来,小人听说闯王打进河南了,说闯王仁义之师,专一杀富济贫,小人受够了福王和官府的气,就和我浑家商量迎闯王,我浑家是个不晓事的,听说迎闯王不纳粮,就秘密联络了几家人,准备到时候大家一起动手。” 人群里又爆出一阵嘘声,马祥麟赶忙示意大家安静。 王二又道,“后来闯王果然来了,而我们这边也已经聚集起了一百多人,很多都是穷人和地痞流氓,还有一些就是像小人这样经常受福王和官府欺压的人,甚至一些洛阳城总兵王绍禹的士卒也进入进来了,大家商量好了等闯军攻城的时候我们就作为内应,可是官兵防范得很严,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又打了两天,王绍禹手下的士卒想投诚的越来越多,后来他自己镇压不住了干脆也反了,闯军就攻下了洛阳城。 “啊,就这么破城了,”人群里传来一阵惊呼,“后来呢,你们享福了,有没有纳粮?” 王二委屈地道,“本来,我们作为功臣是应该受到奖赏的,接见我们的是李过,他是李自成的侄子,有个匪号叫一只虎,当时我们就想跟着他以后肯定发达了,因为贼酋没有儿子,以后肯定李过继位为闯王。但见到了他之后,他只是夸了我们几句就让我们加入闯军。我本就不想参军,只想回去好好开我的面店,可是没有办法啊,人已经尽到军营里,出不去了。后来我就请假,说要回去安顿家眷,等我回到家里一看,我浑家已经被人杀死了,大女儿十三岁了,被闯贼的喽啰抢走了,小儿子龙才四岁岁,因为没人照顾已经饿死了,家里一颗粮食都没有了。” 说道这里,王二终于忍不住大哭道,“听我隔壁的婶娘说,我浑家是因为流贼要征我们家的粮被杀的,他们看我女儿长得好看,也一起抢到军营里去,后来被糟蹋了,现在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还活着没有。” “啊?”人群里传来一阵叹息,有人说道,“会不会是个误会?” 王二咬牙切齿地道,“不是误会,闯贼就是这样的!后来我才发现,我们那一条街,不论贫富粮食都被收走了,老百姓想要活命就只能跟着闯军,不然就要饿死。” 众人都被唬住了,会场顿时鸦雀无声,王二接着道,“没办法,我也只好加入了闯军,本以为凭自己的功劳可以当个哨总,就因为我出了一趟营门,回去之后就成了辅兵。” 王二大声问道,“你们知道辅兵是干什么的吗?” 人群里有人答道,“做饭,搬运粮草的吧。” “哼,要是那样就不错了”,王二愤然道,“辅兵就是闯贼攻城的炮灰,打仗的时候冲到前面挡箭,他们自己的军队就在后面看着,要是有人敢后退就会一刀砍下去,或者直接用弓箭射杀。等攻下了城池,辅兵就退后,由他们自己人先抢,我们辅兵是没资格抢的。” “啊,还不如牲口啊!”人群里有人叹道,“真是禽兽不如,伤天害理!” 王二接着道,“只要打下了城池,贼军就把城里的粮食搜刮干净,这样又有更多的人没有吃的,没有办法不得不跟着流贼,这样闯贼的人就会越来越多,我是在闯贼打开封的时候偷偷跑掉的,我当时只想往南跑,听说南方没有流贼,没想到还是遇到了流贼,呜呜,我的命苦啊!” 人群里传来一阵惊呼声,“原来是这样啊!” 王二大哭着喊道,“你们千万不要相信闯贼的谎言,说不纳粮,说不抢穷人都是骗人的,只有守住了城池才有活命啊,你们不晓得,闯贼掘开了黄河,开封几十万的百姓只有几百人活下来了啊。” 员外们再也按捺不住了,马上有人站出来,大声喊道,“对!绝不能让闯贼进襄阳城!” “总爷,我们听你的安排!” 马祥麟不动声色,又安排了一个人现身说法,这人就是一个地道的农民了,因为收成不好一家人都投了闯王,原以为可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没曾想一到了闯营妻子和女儿就被分开了,听说是去了老营,但他到现在都没见到一面。儿子在开封城下战死了,自己也饥一顿饱一顿,只有打仗那天才能吃到饼子,其他时候只能喝粥,每天一顿,饿不死而已。 马祥麟心想那个叫刘慧明真是有办法啊,这些人这么一讲至少可以抵十万兵马,当下大声笑道,“你们现在信了吧,不信我这里还有从中原逃出来的人,让他们都给你们讲一讲闯贼是怎么祸害百姓的!” 说完,一个军士又领着几个人过来了,几乎都是河南人,虽然各有各的苦难,说的基本上是一样的事情,闯王口花花的形象也已经深入人心了。 众人再无疑虑,大声道,“我们信了,请将军示下!” 马祥麟大声道,“好!现在请你们回去,拿起你们的武器,镐头也行,菜刀也好,斧子也要得,每家有多少人就出多少人,明天到这里来集合,本将教你们守城之法。” 说完,又拿起一个万人敌,猛地往前面的空地上掷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众人大吃一惊,马万年哈哈大笑道,“知道这个吗,这是本将新发明的万人敌,到时候贼军来了我们就请他们尝尝厉害!” 众人大声叫道,“好!大将军威武!” 马祥麟道,“本将现在有一万多个这样的万人敌,但是还远远不够。你们回去以后,把你们家里的猪油,菜油都拿出来,家里有火碱的也拿出来,还有硫和硝都拿出来,我们一边守城,一边制造新的万人敌。只要坚持到十二月初五就有援军到了。” 众人先是不解,后来一听只需要守住几天就可以了,当即放下心来! 第141章 众志成城 散了场,马祥麟又把所有的富人员外留下来,总共有八十多人。 马祥麟瞄了一眼,众人立马安静下来了,经过刚才的事情,他们也看出来了,这个独眼马是很有本事的人,只是他这里好几年了怎么值钱没表现出来呢?但他们可不管那么多,他们只想守住城池,保护好自己的家财,既然他有这个能力,自己出点儿钱也没什么。 马祥麟道,“你们都是襄阳城里数得着的富户大贾,现在都是自己人了,知道本将要说什么吧。” 一个微胖的员外首先站起身来,行完礼,道,“大将军在上,在下方明安,忝为方家家主,刚才那些中原难民所说在下深信不疑,在下愿意出万两白银帮助守城。” 正是前段时间被左良玉骚扰,差点儿连女儿都被抢走了的方明安方员外,他作为襄阳最大的商号东家,自然要第一个发言。 另一个声音道,“我黄家也愿意出五千两银子帮助总爷守城。” 又有人说愿出三千两的,两千两的,不一而足。 马祥麟大喜,哈哈大笑,随即又摇摇头,淡淡地道,“你们以为本将是来找你们要银子的吗?你们要是那样想本你们就打托特错了,我石砫土司统领九溪十八峒,其实并不缺钱。” 马祥麟这话说得很平淡,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他这话底气十足啊。 方员外愕然不已,大着胆子问道,“那将军要我们做什么呢?” 马祥麟道,“银子当然要出!但是光出银子是不够的,你们还要出人出力,把你们手里的家丁、仆人都贡献出来,由本官亲自教授守城之法,如此阖城上下万众一心,才能守得住襄阳城。” 众人心中顿时一万匹草泥马飘过,心想这家伙真黑啊,不仅要钱粮银子,连自己看家护院的人都盯上了。跋扈如左良玉者也只敢到乡下去抓壮丁,这家伙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一出手当真是一鸣惊人啊,比左良玉还狠啊。 马祥麟看他们的脸色比死了爹还难看,知道他们误会了自己,连忙解释道,“你们误会本将啦。你们出的家丁仆人就归你们自己领导,到时候本帅根据每户出的人数多少进行编伍,各伍将官就由你们自己人担任。银子除了上交三成给本帅统筹安排以外,其他的就赏给你们片区的士卒,本将绝不过问。” 众人又是一愣,这马总爷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处处出人意表呢? 还是方员外代表大家问道,“大人,何为片区?” 这个方员外果然不同凡响,一下就抓住关键点。 马祥麟道,“这就是接下来本将要讲的了,本将已经将襄阳城划分成三十六个片区,城墙分为十段,到时候你们每人负责一个片区,本将带领白杆兵居中策应,哪里吃紧本帅就带人支援哪里,如此可明白?”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将军真是高风亮节啊。” 马祥麟让人展开一幅地图,大笑道,“现在本官就来分配区域,方员外,你就负责你们方家胡同和百花胡同段城墙,我管这里叫甲子区。黄员外你负责你家猫儿胡同和大柳树胡同段城墙,叫乙丑区……” 接着,马祥麟将所有的区域都分配给众人,众人一听,将军分配得如此细致周到,都是自己家族所在的片区,自己的任务也不是很重,都很高兴,对马祥麟更加佩服起来。 见众人没有了异议,马祥麟又大声叮嘱道,“现在请你们记一下你们要做的事情,第一,严查你们片区的奸细,特别是那些地痞流氓和穷人,这两类人最容易被闯贼的谎言蛊惑,要严加提防;第二,明天带领所有片区的人手到演武场集结,本将亲自教授战法。第三,把你们手里所有的猪油、菜油油、桐油和火碱、硝、硫都搬到本将这里来,本将派工匠制作万人敌;第四,……” 众人连连点头,拿出笔认真记录起来,一些不懂的地方马祥麟就给他们仔细讲解,不过对于万人敌如何制作,马祥麟却惜字如金,只说用上面几种材料就可以做出来了。 见部分人脸上颇有忧色,想必是对守城没有信心,毕竟流寇闹了十几年了,大浪淘沙下来总会有些精锐的,而自己这边都是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兵,打起仗来肯定要吃亏的。 马祥麟给他们鼓劲道,“据本将派出去的夜不收返回来的信息,流贼虽然号称五十万,但真正的能打的只有不到十万人,襄阳两面是汉水,护城河又和汉水相连,城高壕深,闯军没那么容易攻破。” 一听流寇那五十万大军不过是唬人的把戏,众人心中又多了些底气,就算这十万人再厉害,难道自己还不能坚持十天吗?要知道他们居住的城市号称铁打的襄阳,当真以为是泥捏的不成。 马祥麟还在侃侃而谈,天时地利人和讲得通透明白,众人早已信心十足,大声道,“有将军在,我等定当尽心竭力守城。” 马祥麟道,“好!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犬子万年已经率领五万白杆精兵,二十万个万人敌,现在已经到了夷陵,很快就可以到达襄阳,到时候咱们内外夹攻,定能大破贼子。” 众人一听顿时大喜,白杆兵的威名他们是听说的,那可是敢跟鞑子硬碰硬的铁军。既然有五万援军,又有坚城做后盾,区区一群流寇又算的了什么? 马祥麟又道,“我会把今天流民说的那些闯贼的恶行编撰成册,到时候你们每人领一册回去印制,在城内城外酒肆茶楼到处散发,家里的戏班子的可以唱出来,有说书的也让他们到处去广而告之,可以给这些人一定报酬,只有公布了闯贼的暴行,守城就有希望了。” 不就是泼脏水嘛,谁不会?众人对这一招早已运用得滚瓜烂熟,还是方员外最先送上马屁,“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将军真是深得兵法之道啊。” 众人又是一阵大喜,马上就有人推荐书办来帮忙,又有人说自己认识哪里有说书的,一定要让他们到处传言云云。 马祥麟大喜,真是人多力量大啊,又商议了一阵,才下了逐客令,“今天就议到这里,以后咱们每日一议,时时沟通,互通有无,誓与襄阳共存亡!” “是!誓与襄阳共存亡!”众员外热血沸腾,有了主心骨,他们就不怕了,一个员外大声道,“宋末吕六公固守襄阳六载,安知吾等今日不如耶?” 众人纷纷起哄,“说的好,俗话说铁打的襄阳,今日就让闯贼好好见识见识咱们襄阳人的威风!” 马祥麟见士气可用,大喜道,“以后大家同心协力,共保城池不失,保住了城池就保住了你们的财产,你们的家人,你们的性命!今晚本将在鸿运楼宴请各位员外,大家同去!” 众人连连摆手道,“怎么敢有劳将军宴请,这一顿自当我等宴请将军!” 第142章 头发长见识短 散场之后,众人三三两两地往酒楼走,一个声音小声问道,“哎,你们觉得独眼马能不能守住襄阳?” 另一个声音道,“我看可以,如果这样还守不住,就只能有一个可能,就是你我有人想投贼。” 方明安厉声道,“谁要去投贼,老子第一个活剐了他!” 第一个声音道,“方员外,哈哈,你家里那么巨富,闯贼要是打进来了,你必家破人亡,你当然要全力守城了!” 方明安马上黑了脸,但他是襄阳商帮的瓢把子,在这些人里面还是有些威信的,见答话的是一个刚发家的暴发户,说话最是没轻没重,便劈头盖脸地骂道,“二狗子,我就知道,你要投靠闯王,老子马上就绑了你!” 那个叫二狗子马上跑了,一边跑一边说道,“你才去投闯王呢!老子家里再穷也不会去从贼!” 众人大笑,“你还是穷人的话,我们都要去要饭了。” 那个叫二愣子的见方明安没有追来,又跑了回来,送上一个温热的马屁,“我们这里只有方翁是有钱人,我们都是穷人。”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很快就来到了酒楼,而酒楼的东家竟然就是那个黄掌柜,自然招待得特别热情。 方明安道,“难得有一个愿意为百姓守城的好官,大家就算为了自己,也要好好守城。刚才总爷说的没错,保住了城池就保住了我们的身家性命,众位还是好自为之吧!” 不多时,马祥麟也带着一众大小将官过来了,众人忙起身迎接,马祥麟谦让了几句就让手下将官和这些员外们拼桌,每一张桌子上都是一半员外,一半将官,目的就是为了让将官和员外尽快熟悉起来,到时候配合起来更默契一些。 当然这也是刘慧明的安排,酒是最好的粘合剂,中国自古皆然。看着大堂里觥筹交错,人声鼎沸,马祥麟恍如梦中,他没想到刘慧明这几个策略竟然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就,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刘慧明还给他做了一个流程表,连什么时候说什么话,酒席怎么安排这些细枝末节都考虑到了,当真是算无遗策。 这顿饭吃到华灯初上才结束,方明安回到家就召集全体家人议事,说了白天的事情,众人一听闯贼马上就要打过来,顿时哭天抢地起来。 “嚎什么丧呢!”方员外一拍桌子,大吼道,“贼子还没打过来呢,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个屁用啊!” 方员外在马祥麟面前虽然像个孙子一样,但是在自己的家里就是皇帝,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力。 他今天和军中粗汉待了半天,好不容易养起来的文气竟然就破了功,反而养出了一股豪气来。 方员外的豪气还是很有效果的,众人见家主怒了,马上止住了哭声。 方夫人插话道,“老爷!去年献贼攻下襄阳,我们方家损失惨重,今年闯贼又来了,咱们方家可怎么办啊?” 方员外道,“去年献贼搞突袭,所有人都没想到,今年不一样了,今年有骠骑将军马总爷在,他已做了万全的准备。” 当下他就将马祥麟的安排告诉了众人,众人一听顿时信心倍增。 方员外又从家丁仆人里面跳出三百精干强悍的,让他们明天带去受训。 众人散了之后,方夫人小声问道,“老爷!你说句实话,城池到底有没有可能守得住,要是守不住,我们方家就降了吧,听说闯王乃是仁义之师,我们降了,闯王肯定不会为难我们的。” 方员外一听不禁驳岸大怒,斥责道,“真是妇人见识!别人能降,我们方家能降吗?且不说慧儿马上就要嫁进王府了,七老爷可做着朝廷的官呢,怎么降?” 七老爷叫方岳贡,现在的大明松江知府,算是襄阳方家最杰出的人物了。 “七老爷和咱们都出了五服了,和咱们还有什么关系”,方夫人不以为然地道,“一天就知道瞎攀亲戚。” “哼,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先前咱们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和七老爷认亲,现在一见形势不好又要撇干净,老夫的脸可没你那么厚”,方员外气愤地道,“你是没听到今天那些中原过来的流民讲得又多惨,像我们这种富裕之家,不论降与不降,闯贼都不会放过我们的,你就别想了。还有,慧儿可是襄阳城第一的美人,要不是因为流寇杀了老王爷,早就已经进王府当王妃了,闯贼要是进了城,岂能放过她?” 方夫人一想到自己的的宝贝女儿,马上就清醒过来了,不过一会儿又迷惑了,“听说闯王并不好色,说不定不会为难我们慧儿。” 方员外气得不行了,又把怒气撒到了桌子上,望着方夫人那张虽然年老却美丽依然但又有些愚昧得可笑的,“你这婆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就算闯王不好色,他那些将领呢,喽啰呢,那些人都是泥腿子,哪见过这么俊的人儿,见到了还不想尽办法弄到手啊!” 方夫人还要再说,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母亲,你不要再说了!父亲说的是对的,女儿死也不从贼!” 进来的正是他们的宝贝女儿方慧儿,方夫人看到方慧儿那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心中就是一阵刺痛,在这个乱世,还不如让女儿生得丑一些呢。 方员外叹了口气,看着方慧儿,颓丧地道,“你娘这十几年来吃斋念佛,把人都念傻了,他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连善恶都分不清了!慧儿,你不用担心,为父就算舍弃万贯家财,也要护得你周全。” 方慧儿嗯了一声,又轻移莲步去宽慰母亲,对于母亲刚才的表现,她真的是很愤怒,母亲居然想着投降?就连自己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竟然还坚持这么认为,难怪父亲要责备她是“头发长见识短”了。 第二天,城外的老百姓陆续集结到了演武场,总共来了一万多人,顿时在襄阳城里引起了轰动,马祥麟让自己手下的士卒每人负责二十五个群众的训练,又带领一部分人到护城河前面去修筑工事,里里外外忙得不亦乐乎。 方员外又请来几个读书人,马祥麟让他们去找那些流民,听他们讲故事。他简要地说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一个生员拱手道,“将军的意思,学生已经明白了,此乃剿灭流贼之重要手段,可抵十万兵马,请将军放心,学生李敏利定当不负将军所托,明日就将文稿呈到将军案头。” 几人说到做到,只用了一天果然就将两个关于流贼暴行的故事就变好了,马祥麟当即吩咐他们立即印制一万份在襄阳境内大街小巷分发下去。 这几天到处都在传谣流贼的暴行,完全打破了流贼在襄阳老百姓心中的形象。 第143章 左良玉和襄王 襄阳城里一片忙碌,左良玉只是冷眼旁观,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好像和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一样。只是不时派人出城打听李自成的情况,有时候也探听一下马祥麟的动静。 “这个独眼马,还有两招啊”,左良玉听说马祥麟找了几十个说书人到处中伤李自成,又到处发放传单,说什么要戳穿李自成“迎闯王,不纳粮”的谎言,又是对李自成进行人身攻击,说什么圣天子都有百灵护体,李自成这独眼龙最多不过为人前驱罢了。 左良玉听书吏念完了手里的传单,哈哈大笑道,“这一招倒是新鲜得很,用得好的话还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左梦庚在一旁道,“父亲,您说那独眼马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呢?这些事情应该是那些读书人才能想到的啊,他一个武夫哪能想到这些?还有拉拢富人、监视穷人、分片区负责这些都是很不错的守城妙招啊,以前从没见他用过,这一次一下用出这么多招来,孩儿怀疑马祥麟招揽到了能人。” “哼,就算再有能人帮助又能怎样,凭两千人就能守住城池了?”左良玉仔细想了一圈也没想到最近有什么能人现身襄阳,只得冷哼一声道,“他以为他是诸葛武侯再世?” 左梦庚没有话可说了,虽然对父亲的说法不太赞同,但也不敢反驳。 左良玉又道,“不过这些守城之法你可以学学,以后说不准有用,读书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就是你的老师啊。” 左梦庚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上次的谈话他想了好几天,总算明白父亲的想法了,父亲的打算是要是朝廷把他逼急了,他就降清,到时候哪还需要守城啊。 父子俩说了一阵襄阳城内外的事,没多久就转到另一件事上去了,左良玉道,“明天去襄王府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吗?” 左梦庚道,“已经安排妥当了,这次说什么也要搞出二十万两银子来,每个士卒一两,孩儿连账都算好了。” 左良玉笑道,“不错,就用这个借口,不错,哈哈!” “王孙,听说闯贼已经快打到襄阳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襄王府,第十二代襄王朱常澄和第十代唐王世子朱琳*(这个字打不出来,就叫他朱琳吧,各位读者见谅)正在厅里饮宴,对于外界疯传的闯贼攻城之说,逃难到襄阳已有两年的朱琳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朱常澄却颇不以为意地道,“王叔祖勿忧,襄阳城池高大,又有汉水做依托,你我二人可保无虞。” 朱常澄有点儿郁闷,自己是仁宗后裔,算起来血缘关系比太祖后裔的唐王要近一些,但是唐王一系多长寿,虽然他们二人处于同一个时代,年龄甚至比自己还小一些,但是对方却是自己的爷爷辈,如今这个王叔祖失了封地寄居在襄阳也是可怜得很,但辈分在那里,自己也不得不这么叫他。 “王孙,你是不知道闯贼有多残暴啊!”朱琳想起去年那一场惨祸,现在都还心有余悸,不由得劝道,“虽然襄阳的城池远非南阳可比,但闯贼那些人打起仗不惜命,你还是早些准备吧!” 朱常澄点头称是,对于朱琳的话他也不得不信,毕竟他可是正正经经感受过闯贼的恐怖的,见他一直叨叨个不停,只得安排府里人手去问一问城里的情况。 朱琳见他终于有所行动,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朱常澄却又在一边呼道,“都已安排妥当,王叔祖且宽心,咱们继续欣赏歌舞。” 说罢,便举起酒杯示意。 朱琳感到很无语,这个王孙真的太吊儿郎当了,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要是一直这样恐怕会重蹈父王的覆辙啊。 但朱常澄可不这么想,自从去年父亲被张献忠杀害以后,他就成了下一任襄王,转眼才一年多,他还没享受够呢,流贼又打过来了,他经常听说流贼的事,但是听多了也不以为然了。自从去年张献忠事件之后,他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凡是传言的厉害的最后都没事,像去年张献忠那样不声不响地才是最要命的。 所以,这一段时间他表面上紧张兮兮的,其实内心放松得很,照样日夜饮宴作乐,自己才当了一年多藩王,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呢,怎么可能亏待自己? 经过这一年多体验,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当王爷当皇帝了,真的是太幸福了,想想自己这一年多来,美酒、美女、美食应有尽有,以前还要防着父亲,怕被责难,现在自己成了藩王,能管住自己的只有皇帝了,可是皇帝现在焦头烂额,哪还有时间来管他啊。 自己现在就是土皇帝,襄阳第一人,只要自己不造反,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就算流贼来了,自己也不怕,那些文官武将自会保着自己逃命,至于王府里这些金银珠宝,那些东西又能算的了什么呢?只要自己不死,自己的藩王身份不丢,金银珠宝,美酒美女都会回来的。 朱常澄歪坐在软塌上,看着眼前如穿花蝴蝶一样的舞女,就想下去共舞一番,“酒池肉林大概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他在心里这样想着,仰着脖子喝光杯中酒,一步三摇地来到场地中央,随着乐声扭动起来。不时有一个舞女从他面前翩翩而过,他就伸手在她们身上摸一把,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舞女们也不以为意,她们已经习惯了这个年轻的藩王了,有时候还会故意去撩拨一下他,好让他可以记住自己。 朱琳摇头叹息不已,他的封号还没下来,可不敢像襄王这样胡闹,加上他又失了封地,客居在襄阳气势上就短了一截,见到襄王这样瞎胡闹,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 朱常澄正在兴高采烈地戏蝶,就听到王府太监管宁来报,“王爷,平贼将军左良玉求见。” 朱常澄慢慢回到座位上,沉声问道,“他来干什么,不知道外臣不能结交藩王吗?” 管宁在心里苦笑一声,道,“左良玉只说有急事要和王爷相商,其他的顾不得了。” 朱常澄不以为然地道,“什么急事,闯贼要攻城了?想让我拨银助饷?王府去年遭了献贼,哪里还拿的出银钱来?” 管宁颤声道,“王爷还是见见吧,毕竟能保襄阳不失的也只有左良玉了。” 朱常澄哼道,“我看未必,要是把希望寄托在左良玉身上,本王死无葬身之地也。” 左良玉长腿将军的名号他可是听说过的,他平时虽然喜欢享受,但并不是傻子,管宁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是他不可不敢得罪左良玉,只得柿子拣软的捏,小声道,“那还见不见了?” 朱常澄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不见了,就说按照朝廷祖制,藩王不得结交外臣,本王不能知法犯法。” 左良玉在客厅喝了两杯茶,见襄王还没现身,也不气恼,只是一直坐着闭目养神,他现在特别喜欢闭目养神,可能自己真的老了吧。 管宁从照壁里面转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左良玉面前,躬身道,“回左帅话,我家王爷说大明有祖制,藩王不得结交外臣,襄王说他不敢有违祖制,请左帅回吧。” 左良玉也不气恼,平心静气道,“哦,襄王真是藩王的楷模啊!你去告诉襄王,二十万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还有方家那个丫头,本帅知道那是你们襄王的人,本帅要了。有此两样,左某必可保襄王万无一失。” 说罢,也不理管宁那张了一个桃子一样的嘴巴,慢打逍遥地喝起茶来。 管宁脸色铁青,当下也不好得罪,只得小声道,“小的知道,小的一定把话带到。” “什么,他要二十万两银子,还要方慧儿?”朱常澄大怒,“这个**子,欺负到本王头上来了,本王偏就不遂他愿,看他能奈我何?” 朱琳也在一边愤愤不平起来,这个左良玉实在太过分了,要了银子还好说,但跟襄王抢女人可就是打藩王的脸了。不过闯贼有多狠,他可是知道的,见左良玉的条件已明朗,忙劝道,“王孙息怒,如今这个局面,还得依靠他,万不可得罪得过了。” 管宁也小声道,“王爷,现在贼势浩大,不可意气之争啊。” 朱常澄怒道,“本王乃是仁宗子孙,身上流的是龙血,岂能受宵小欺侮,你去告诉他,要是闯贼真打进襄阳城来了,本王定不给太祖丢脸。” 说罢,便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干,随即把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大声道,“他要银子,多少可以给点儿,但是方小姐,休想!” 左良玉闻言,也不气恼,只是缓缓地站起身,似笑非笑地道,“如此,左某告辞了。襄王什么时候想好了,左某恭候大驾。” 左良玉走后,朱常澄又和朱琳大口喝了几杯酒才平复了心情。 “去请王永祚来见本王”,朱常澄道,“本王想问问他的想法,本王的命不能交到武将手里。” 管宁答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恭恭敬敬地退出大殿。 待管宁安排完毕,朱常澄又把他叫进来问道,“听说城里那个什么骠骑将军马祥麟正在组织守城,现在搞得怎么样了?” 这事可算是问对人了,作为襄王府的大管家,管宁对城里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见襄王这么问,忙把城里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当然,处于对左良玉的怨恨,顺带着夸几句马祥麟也是正常。 朱常澄听他讲完,又看了他递过来的宣传单,顿觉大为信息,叹道,“要是这独眼马有左良玉那么多兵马,襄阳还真有可能守住,可惜了,不过这人还有点儿忠义爱国之心。” 管宁适时插话道,“王爷,可否让他保着王爷一起南下,有他的白杆兵保护,王爷必定安全得很。” 朱常澄道,“倒是不错,你去安排下,就说本王愿出五万两银子劳军,到时候请马帅照料王府一二。” 管宁领命而去。 第144章 马祥麟疯了 指挥使衙门外的演武场,马祥麟正在视察民壮的训练。有了城中大户的支持,民壮衣食不缺,训练热情很高,然而他们毕竟不是正规军,从没接受过军事训练,陡然放下手里的工具拿起制式刀枪,还是感到极不习惯。 马祥麟见他们虽然舞得像模像样的,但一眼就看出来这些兵士上不得战场,只要一见到血就会溃散。 “得找个机会让他们见点儿血啊”,马祥麟叹道。 马玉忠在一旁提议道,“昨晚上民壮抓到十几个细作,不妨用他们来见见血。” 马祥麟道,“你去安排吧,记住了,要让每个人都参与进来。” 不一会儿,一群士兵押着一群人过来了,被押着的人大声嚷嚷,骂骂咧咧,不时被兵士踹一脚。 马祥麟让兵士把人犯押到台上来站好,对着台下的民壮大声道,“兄弟们,这些人是闯贼混进城里的细作,到处散播谣言制造混乱,昨晚上被我们抓住了,你们说我们应该怎么处罚他们?” 有人大声道,“该杀!凌迟处死!打入十八层地狱!” 众人纷纷要求处死这些可恶的贼子! 马祥麟哈哈大笑道,“好,今天本将就依了你们。” 台下一阵欢呼声传来。 马祥麟又道,“今天本将就让你们亲自行刑,到时候你们每个人上来割下他们一片肉来,你们要记住了啊,不要一刀就把他割死了,那样后面的人就没法割了。” 台下民壮一听,有的人顿时欢呼起来,有的人则恐惧起来。 马祥麟看着场上众人稀奇古怪的反应,不以为意地道,“现在就让甲子营的兄弟们先来。” 说完对着方员外那边的队伍一指,“你叫方安平吧,你是他们的首领,你就给他们带个头吧。” 方安平是方员外的侄子,自幼喜欢练武,后来就成了方家的家丁头子,为人好勇斗狠,打架是把好手。由于方员外表现积极,出钱最多,马祥麟就让他做了营官,可把小伙子高兴坏了。 方安平也不搭话,一拱手,三步两步上到台上,从士卒手里接过匕首,哗的一刀在第一个人犯的脸上割下一块肉来,然后举起手来朝众人晃了晃,扔到旁边的竹楼里,大踏步地下去了。 听着那人犯的惨叫声,马祥麟哈大笑,大声道,“看到没,就这样,每人都来割一刀。” 方安平回到队伍前面,对身后的民壮大声交待起来,“兄弟们,都不要害怕,将军现在是在帮你们练胆,现在见了血,以后上了城墙就不害怕了。安宁,你上去!” 那个叫方安宁的人胖乎乎的,但却一脸衰气,被点到了名只得哆嗦着双腿走到那个人犯面前,颤抖着手接过匕首,使出全身力气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方安平气得脸色铁青,在下面大吼道,“你个孬种!快动手!” 台下也有人在大声呼喊,“是不是男人啊?是男人就动手!这怂样,还怎么上城楼!快动手!” 方安宁被骂的面红耳赤,大吼一声,哇地吐了一地。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随即就传来一阵鄙视,孬种、乌龟、没卵子的骂了一通。 方安宁被骂得面红耳赤,忍不住又大吐特吐起来。众人的骂声还没停止,方安宁把心一横,捡起地上的匕首,一个猛冲直接给了那犯人一刀,随即大声叫道,“我不是孬种,哈哈哈哈!我杀人了!” 声音都盖过了人犯的惨叫声,状若疯魔。 台下顿时顿时一片翻腾,有人大声叫道,“少爷,好样的!干得好!” 有了方家兄弟带头,其他人胆子也大起来了。第二个,第三个民壮纷纷走到台上,对着人犯动起刀来,队伍里不时有人哇哇大吐起来,自然也会被人鄙视了一通。 马祥麟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见他们先是一阵欢腾,然后是一片沉寂,后来就慢慢习惯了。 “不错,不错,有胆子杀人就行!”马祥麟不住地点头,只是这些人不是专业的刽子手,才割了十几刀就把人犯割了个大出血,鲜血标了那人一身,吓得下面的人一阵惊呼,不住地往后退。 方安平大怒,嗖地拔出手里的砍刀,冲着后面的人吼道,“不许后退,再退格杀勿论!” 后面的家丁嗖地拔出长刀,用刀尖指着后面的人,齐声道,“再退格杀勿论!” 民壮吓傻了,很快便止住了步伐。 “继续,下一个!”方安平已经来到了众人面前,见他们已经不再躁动了,便大声呵斥道,“不要停!” 见血行动继续进行,每个营都分到了两个标本,空气中很快就传来了浓浓的血腥味儿,不过半个时辰,几十个俘虏便被虐杀完了,民壮终于体会到战争的残酷了,再也嬉笑不起来了。 马祥麟知道这些民壮已经克服了恐惧心理,可以一战了。 就在此时,管宁带着两个小太监来到白杆兵营,正巧见到这一幕,看到台上堆着一堆骨头架子,闻到周围浓浓的血腥味,顿时吓得两腿发软。 马祥麟接待了管宁,当管宁说出来意,马祥麟道,“保护藩王本就是我们大明臣子的责任,请公公回去转告襄王,末将定当不负所托。” 管宁急道,“马将军真是豪气干云,忠肝义胆啊。可能马将军误会了,我家王爷的意思是,如有不测,请将军一定要保护王家王爷安全出城。” 他故意把“我家王爷”说的很重。 马祥麟终于明白了管宁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放弃百姓,只保王爷一人出城啊。这事可不太好办,首先自己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了,要是保了襄王出城,,自己岂不是死不了了? 不过,保王爷出城倒是个不错的活命理由,可是如果舍弃百姓不顾的话,马祥麟又做不到,因为他刚才已经算是把李自成得罪死了,襄阳城如果真的被攻破的话,闯贼一定会屠城的。 “回公公的话,马某尽力而为”,马祥麟道,“马某一定为朝廷守住襄阳,襄阳不失,襄王自然无事。” 管宁心中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悻悻地答应了。 马祥麟道,“襄王能襄助军资,助百姓守城,实是明智之举,有了襄王这笔银子,马某对守住襄阳的希望又多了三分。” 管宁心中一万匹草泥马飞驰而过,心想这厮不仅不能保证襄王的安全,还要襄王出银子,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马祥麟道,“请公公转告襄王,有马某在,襄阳就在,马某一定与襄阳公存亡。” 管宁呵呵笑道,“马将军真是朝廷忠臣啊,咱家一定把话带到。” “哼,不想保护本王,还想要本王出银子”,朱常澄冷哼一声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管宁见王爷又生气了,忙在一边劝解道,“王爷,奴婢观那独眼马比左良玉要靠谱多了,不妨答应他一部分,然后让王府的人传扬出去,一来对王爷来说是一桩美德,二来也可以调动襄阳城里的士气。” 朱常澄冷声道,“那群民壮还有什么士气可言,没得浪费了本王的银子。” 管宁说了先前在演武场看见的一幕,吓得襄王一脸铁青,喃喃地道,“这独眼马真是疯了,他这样做,守得住城池还好,要是守不住的话,襄阳的百姓就要遭灾,闯贼必会屠城的。” 管宁道,“奴婢也觉得那独眼马行事太过狠辣,然而我们现在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朱常澄哀叹一声道,“你拿出两万两银子给独眼马送去,让他全心全意地守城,就说本王一定支持全城人民的义举。” 管宁道,“是,王爷,奴婢这就去办!” 管宁走后,朱常澄喃喃地道,“给他总比给左贼要强!” 第145章 众志终于成城 王永祚这几天一直提不起精神,昨晚上他又梦见自己被闯军围住,他浑身是血,却无一人相救。又梦到襄王浑身是血向自己求救,而自己却怎么都伸不出手来,只得看到襄王眼睁睁地被人乱刀砍死,然后就有一队朝廷的锦衣卫提缉双手拿着铁链来锁拿他,一个宦官手里拿着圣旨,打草绳呵斥道,“罪臣王永祚丧失亲藩,论罪当诛……” 说罢,就有一个刽子手抡起鬼头刀照着他的脖子就砍了下来。 “啊呀,不要杀我,冤枉啊,冤枉……,他嗖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一身冷汗,连身子都在颤抖! 睡在旁边的小妾也惊醒了,见到王永祚犹如惊弓之鸟,忙起身又是揉肩又是抚背,总算把这吓得像个小孩儿的老头安抚住了。 “丧失亲藩,论罪当诛,论罪当诛啊……” 王永祚呢喃着,心里一片凄苦,自己弃城而逃是死罪,城被攻破也是死罪,怎么理都理不出个头绪来,只觉得头大如斗。 第二天,师爷见王永祚面色蜡黄,顶着一双熊猫眼,知道他已接近崩溃了,不禁好笑又好气,说了一堆宽慰的话总算让他的脸色好了一些,“东翁,刚才学生虽然说了很多,但归根结底就是三句话:一是左良玉绝对靠不住;二是要保住城池很难,三是要保住襄王还是可以的。” 王永祚有些疑惑,把身子侧了侧,问道,“宁之,快细细与我道来?” 徐师爷道,“东翁,学生这几日曾详细打探马帅的所作所为,发现此人颇有守城之术,所采取的策略对闯贼也极有针对性,虽然不一定能守得住,但一定会给闯贼制造不少麻烦。如果襄阳能守上十天半个月,到彼时城破东翁也算是尽力了,朝廷也不会责怪。” 王永祚脸上总算露出一丝喜色,道,“对,对!确实,确实!本官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到时候本官再下令给马祥麟让他随本官保护襄王一同逃出城去,虽然失了城池,陛下必不会降罪于我。” 徐师爷抚须而笑,“东翁高见,徐某正是此意。” 既然大方向已经定下来了,二人很快就商议好了行动细节,他们合作多年,早已心意相通。 王永祚道,“传令各属官,本抚要升帐议事!” 各属官迅速集结起来,王永祚扫视了一眼各属官,当即表示要全力支持骠骑将军守城,任何与骠骑将军不利的事情都要坚决制止。 方府,方明安正在书房里喝茶,方夫人不请自来,“老爷,听说左良玉以守城相要挟,要襄王将慧儿让与他,还要二十万两银子陪嫁,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方明安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那个贼子想得倒美,襄王岂能如他所愿!” 见夫人将信将疑,又补充道,“襄王已经给了马总爷襄助了五万两银子用于守城,不会再理左贼了!” 方夫人大惊道,“得罪了左大帅,就凭那个独眼龙的几个人,怎么守城?襄阳完了。” 方员外猛地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掼,怒道,“放肆!真是妇人之见,你以为左贼会帮我们守城了?他早就在计划跑路了,都已经在樊城造好了船只,只等闯军一到,立时就会顺江而逃!你还指望他来守城,真是妇人之见!” 方夫人一脸不可置信地道,“不可能!不可能!左大帅是朝廷忠臣,怎么可能会弃城而逃,菩萨也不会饶恕他的!” 方员外都被气笑了,看着眼前这个成天待在佛堂里不问世事的老太婆,心中不免感到一丝悲哀,想当初他们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自己还是自己,而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无知愚妇了呢? 见她还在喋喋不休,只得骂道,“你还是去吃你的斋,念你的佛去吧,这些俗事不是你该管的。” 方夫人还想争辩,方员外已出了房门,书房都不清净了,看来自己应该到别院去住上一段时间了。 他一出门就看到方慧儿带着丫鬟惠香守在门外,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刚才的争吵。 方慧儿见到父亲出来,连忙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 方员外道,“刚才的事情,你听见了?” 方慧儿脸一红,小声道,“女儿,都,都听到了!” 方员外叹了一声,一时不知该怎么劝慰,对于家里这个丧门星,他也很头疼,虽然她从小就生得貌若天仙,奈何现在是个乱世,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慧儿生就这么一副皮囊,从小到大不知道已经给自己招惹了多少麻烦。 他想起了去年那次事件,让他几乎家破人亡,襄王世子的轿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天明就到方府来抬人,结果却等到了献贼的偷袭,老襄王就此薨去,襄王世子朱常澄虽然成了新任襄王,奈何礼制有规定,孝期不能娶妻纳妾,方慧儿的婚事就这么脱了下来。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这样的事也不是稀罕事,姑娘只需要耐心地等待夫婿守孝完毕,然后就可以像往常那样高高兴兴地坐上花轿。但方慧儿却摊上了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襄阳城里谣言四起,方慧儿就成了克死未来公爹的元凶,加上她从小就经历过的那些申请的经历,她一时成了扫把星的代名词,不仅方慧儿的名誉受损,连襄王朱常澄都有些吃不消了,两家就差一张和离婚书了。 方明安看着静静地站在身前的女儿,看着她那楚楚动人的样子,不禁又唉声叹气了一声,“唉!都怪这个老天爷啊,把你生的如此美丽,反而成了你的罪孽!” 方慧儿泣道,“女儿给父亲添麻烦了,若流贼打进来,女儿绝不受辱!” 方员外道,“这事也怪不得你!本来都要成婚了,结果老襄王遇害,生生地耽搁了你的婚事,现在更是流年不利,哪能怪你呢!” 方慧儿哭得更厉害了,“女儿是不详之身,女儿不忍拖累父亲,女儿这就出家去!” 方员外大声制止道,“慧儿需要惊慌,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到最后总有转机的。为父观骠骑将军马总爷乃是知兵之人,他定能守住城池,只要守住了城池,我方家就得以保全,襄王也会没事的,你们的婚事到时会照常举行。” 方慧儿点点头,带着惠香羞羞答答地下去了! 王永祚坐上八抬大轿出了衙门来到大街上,看到所有人都在讨论闯贼攻城的事,对李自成“迎闯王,不纳粮”的口号有的人认为是真的,有的人认为是假的,不能信,双方争论不休。王永祚觉得事情进展不错,闯贼的口号至少引起百姓的怀疑了。 走到一个酒楼里坐下,就听到有人在说书,说的正是闯军的在河南的暴行,听得人们咬牙切齿,大骂不已,然而有的人却撇撇嘴,表示不屑。 王永祚皱了皱眉,让人暗中记下那些表示反对的人的姓名籍贯,到时候好一一查访,暗中盯住,防止他们捣乱。。 坐着轿子走在襄阳府的大街上,王永祚心里充满了希望,“不错,就应该用这一招来破解流贼的谎言,这独眼马不知道在哪儿请的高人,居然有如此见解,到时候一定要见识见识”。 来到白杆兵营,马祥麟问询连忙出来迎接行礼,王永祚摆摆手道,“罢罢罢!马帅为了襄阳的城防尽心竭力,劳苦功高!老夫,今天特地来查看一番,了解一下城防!” 马祥麟见巡抚居然主动关心起城防来了,大喜道,“请抚台大人随末将进帐,末将细细说与抚台大人听。” 王永祚跟着马祥麟进到指挥使衙门,马祥麟把各种守城策略一一道来,王永祚听了大喜,“马将军真是深谙守城之法啊。本官前来,在路上也听到了酒楼里有人说书,茶馆里有人在议论,想必都是将军的功劳了。” 马祥麟呵呵笑道,“此事乃是由李敏利李秀才在负责。” 说完,让人去传李敏利来相见,不多一会儿,李敏利匆匆前来行礼,“学生李敏利,见过抚台大人。” 王永祚看着李敏利,眼里充满了欣慰之色,夸奖了他几句,又提出自己的见解,“本官这次前来,发现有一些人在故意破坏这件事情,可能是你们现在人手不足,以后就让本官亲自来抓这件事吧。骠骑将军主管兵士,本官就来管这些民事,以后咱们每天议一次,互通有无,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马祥麟大喜,说句实话,让他来做这些事情,他真有点儿力不从心,现在抚台大人亲自主抓,他真是求之不得,“有抚台大人支持马某,马某方不孤独!” 王永祚也十分激动,“本官以前慢待将军啦,是本抚的不是,从今天起本抚一定和马指挥使同心同力,共同为大明守住这江南半壁江山的门户!” 正在此时,襄王府总管太监管宁求见,送来两万两白银襄助军资,并带来襄王的表态,王永祚和马祥麟大喜,激动地攥着管宁的胳膊,差点把他整个人都提起来了。 马祥麟激动得热泪盈眶,自己苦盼了这么久的援助,今日总算来临了。 后面的几天,马祥麟把夜不收撒到了百里开外,由此,闯军的情报就更加清晰全面了。 王永祚亲自抓反间谍和宣传工作,城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了,进城出城都严加盘查,每个区都派出精干民壮巡逻,城里一片风声鹤唳。 茶馆酒楼却人头攒动,到处都在讲闯贼的暴行,破家灭门的、强抢民女的、掳掠入军的,有人还列了个贼酋榜,把所有大小闯军头子都列上去了,还详细介绍了他们的恶行。 王永祚还给每个贼酋标了价码,公开悬赏,一时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李自成更是成为其中的大魔头,从他起事之日起所有的恶行都被挖出来了,甚至连李自成是党项羌人、没有儿子的事情都被人拿出来说道,他本人要是听到了,恐怕会杀光襄阳城里所有的人。 老百姓听说李自成是异族人,又是个独眼龙,之前对他还抱有幻想的民众,现在也彻底死心了,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汉族人是很傲娇的,自己就算再穷也不能受异族人统治。 王永祚在这件事情上下了不少功夫,见到城内的思想已经统一起来了,不禁对提出这一策略的人感到很好奇,几次问马祥麟,马祥麟只是说是军中的赞画,过几天来襄阳了,到时候自然见着了。 不是他不肯说,实在是他也不知道刘慧明到底是个什么人,自己也没见过。 第146章 混乱的朝政 润十一月二十九,李自成的大军已经到达新野,襄阳城外早已风声鹤唳,左良玉频繁调动兵力,他几乎把城里的军队全部调出城外,对外宣称的理由自然是要与流寇决一死战,既然是要死战,当然不可能把兵力布置在城内了。 左良玉这样的做法正合王永祚和马祥麟的心意,平贼军一出城,他们便把新招募的民壮填充了上去。马祥麟也适时调整了训练计划,他根据各城的具体情况分别制定了不同的防守策略,小北门、大北门和长门濒临汉水,不利于攻城方,马祥麟便把最弱的民壮布置在那里。而最容易被攻击的西成门和文昌门则布置了最精锐的兵力,他甚至把自己手下最精锐的两千老兵都布置在了西成门。 调整了兵力部署,马祥麟和王永祚就坐在城头交换了意见,通过这十多天的深入接触,王永祚恨不得打死之前的自己——明明有优秀的战将在身边,为什么自己却偏偏没发现呢? “有了马帅坐镇,本抚就有了倚靠”,王永祚吧嗒了一口旱烟,感叹道,“陛下命我来牧民郧府,祚夙兴夜寐终不敢忘,今日遭逢重大考验,我终将不负陛下所托!” 王永祚表完决心,深深地看了马祥麟一眼,见马祥麟没有动静,心道难怪你立下赫赫战功,官爵却仍不及左良玉了,遇到这么好的表忠心的机会,况且自己都已经开了头,你却还不懂顺杆爬,这能怪得了谁呢? 王永祚在鄙视马祥麟,殊不知马祥麟也正用鄙视的眼神盯着他呢?作为一个武人,他崇尚的就是用军功说话,至于那些巧言令色,不是他们武人的作风!况且现在离得这么远,就算你再回表忠心又有什么用呢? 而此时崇祯皇帝却十分郁闷,因为今天的平台召对让他十分郁闷——他又被大臣顶撞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当场杀了那个刘宗周,奈何此人在士林中名声极大,自己被他训斥了也只有忍着。 他登基十五年都兢兢业业地为国事操劳,一直想着中兴大名,不敢有丝毫懈怠,然而现在情况越来越糟,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差,特别是田妃死后,他更是动辄大发雷霆,打杀宫女太监泄愤,连大臣都深受其害。 大太监王德化见皇帝陛下如此火急火燎,心里十分着急,就和田国丈商议对策,希望能想出个法子平复皇帝的情绪。 田国丈因为女儿死了没了靠山,现在日子过得很艰难,就和王德化商量把自己上半年从南京采集的一个歌姬陈沅送进宫,陈沅乃是秦淮名妓,王德化相信崇祯一定会喜欢的,然而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让她送走了。 他现在实在无心女色,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挽救大明危局的事情,就算这个女子在美,他也没有兴趣。他又想起了王承恩带来的新式火药,经过自己的试爆,发现这火药威力确实惊人,就让王承恩召集工匠负责生产。 王承恩又向他推荐西洋人汤若望,这汤若望擅长火器,见了新式火药也是大为震惊,连连恭喜崇祯获得镇国利器,并进献了自己的火器制作之法,再配合新式火药一定可以打造出大明最好的火器,崇祯大喜,今日就要让众臣工议一议任用汤若望和火器的事情。 崇祯看了一眼地上的大臣,缓缓地说道,“大明有祖制,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咱们今天就来议一议用人之道。” 一说到讨论用人之道,左都御史刘宗周就立刻出班奏道,“陛下,用人之道,贪腐、欺诈危害最大,要做大明的官一定要用廉洁之人。” 刘宗周这话说得正确无比,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作为当代的学问大家,他时常以“慎独”、“诚意”激励自己和约束门人,确实是个响当当的真君子。 然而刘宗周虽然堪称当世之人,却不怎么会做官,每次被征召都做不了多久的官就会因为各种原因或挂印而去,或被皇帝贬黜,不过他的人缘极好,每次被贬了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回到朝堂,因而这一上一下之间他的名声反而更响亮了。 刘宗周的话虽然正确无比,但崇祯却认为没什么新意,见刘宗周还在举一反三地阐述自己的用人理念,便打断道,“光品德高尚有什么用啊,还是要有政才才行啊。” 刘宗周被打断了发言,心里觉得有些堵,但是一看到皇帝那不怎么友善的眼神,只好退到了人堆里。 御史周灿见刘大儒吃了瘪,猜想皇帝并不是要咨询用人之道,他可能想的是治国之道,对于这一套说辞他早有腹稿,趁着刘宗周已经退下,新人还出班的空当,迅速出班道,“陛下,而今之弊不在人才,而在政令不通,行间诸臣对朝廷的决议要么不执行,要么打折扣,选择性的执行,更胜者欺上瞒下,陛下应该将这些臣子统统拿下。” 崇祯更郁闷了,自己可不想说什么治国之道、用人之道,自己其实就是想安排一个人来组织火器研发的工作,没想到下面的人却会错了意,不断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崇祯等他说完才道“你这是吏治问题。” 周灿退下以后,御史杨若桥出班奏道,“陛下,方今天下已乱,时局维艰,必须要大刀阔斧的改革才行。” 崇祯盯着杨若桥,“当如何改革?” 杨若桥缓缓地道,“陛下,臣昨夜读《史记》,正巧读《商君列传》,想我大明与商君变法前的秦国何其相似也,都是内忧外困,时局艰难,然孝公大胆启用商君,君臣二十年励精图治,秦国终于崛起,并最终一统六合。” 崇祯眼里终于显出一丝喜色,“好,杨卿接着说。” 杨若桥自从接到王承恩的纸条就做足了功课,当下更是从容不迫地道,“陛下,臣向陛下举荐一人一物,有此人此物,可让大明起死回生。” 众大臣窃窃私语起来,不知这杨若桥要举荐谁。 只听崇祯道,“细细说来。” 杨若桥从容道,“陛下,此人乃是西洋人汤若望,此物乃是火器,亦为汤若望所制。” 崇祯装作一副惊恐的样子问道,随后又装出一副沉思的表情,故意咨询道,“啊,你说的是弗朗机人汤若望!” 正在这时,刚刚偃旗息鼓的刘宗周大声道,“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呀!” 崇祯脸色一沉,淡淡地道,“有何不可,刘卿细细说来。” 刘宗周道,“陛下,唐宋以前,从没听说过火器照样可打胜仗,而自从有了火器以来,士卒大都依赖火器,一旦火器不能击败敌人,就不知该如何杀敌,动辄一溃千里。大明萨尔浒之败,就是因为过于以来火器造成的。” 虽然不喜欢这老夫子,但崇祯不得不服刘宗周对火器的看法,“刘卿说的有理啊。但是,火器始终还是要比弓箭大刀强啊。” 杨若桥马上接口道,“老臣附议!戚家军大量使用火器就可以屡打胜仗,可见萨尔浒之败,主要原因是人,不是火器,只要勤加训练,使用得法,用火器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用。” 刘宗周怒不可遏,大声道,“陛下,汤若望乃是一西洋人,他有何德何能,能做大明的官,现在已经在首善书院为力局了,倘若再委以重任则非春秋尊中国之义也!臣请陛下令汤若望限期返国,不能再让他招摇撞骗了。” 崇祯气得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杨若桥大声道,“刘御史此言差矣,刘御史虽然学问高深,然不通实务!” 刘宗周怒道,“老夫如何不通实务了了?” 杨若桥嘿嘿一笑,“下官请问刘大人,商君、张仪、范雎、李斯是秦人吗?” 刘宗周从容道,“非秦人,但仍是华夏族类。” 杨若桥又问,“那阿史那思摩、仆固怀恩、阿倍仲麻吕、黑齿常之是唐人吗?” 刘宗周无言以对,只得大声道,“你这是诡辩,是谬论!” 崇祯心里暗爽,杨若桥已经占据了上风,自己该盖棺定论了,“汤若望远道而来,无故遣返,大明哪有此礼啊,你退下吧!” 群臣早已心知肚明,纷纷赞成杨若桥的意见,一场风波总算过去了。 君臣谈笑风生之时,刘宗周又站出来煞风景了,“陛下,臣请求陛下开释姜埰、熊开元。厂卫不可轻信,这是陛下在动用私行!” 原来,由于清军入关,崇祯不得不再下罪己诏以安人心。 这不是崇祯第一次自己打脸了,他早已习惯了,首先自然是做了一番深刻的批评与自我批评,随后就严厉批评了言官借风闻奏事的权力诋毁大臣、党同伐异的行为。 不过,崇祯刚发完脾气,北京城就出现匿名书,书中明里说二十四气,暗中却诋毁朝政,御史姜埰就以此为由上奏,“皇上修省罪己,又致诫言官;惟视言官独重,故望之独切。至谕云‘代人规卸,为人出脱’;臣独展转不得其故,皇上何所闻而云然乎!如蜚语腾播,必大奸巨慝恶言官而思中之;谓不重其罪,不能激皇上之怒!箝言官之口,後将争效寒蝉,壅闭天听;谁为皇上言之哉!” 崇祯看了勃然大怒,随即就把姜埰这厮扔到北镇抚司大牢里了。 至于熊开元,这厮纯属找死,以一个九品行人司的身份竟然敢弹劾内阁首辅周延儒,还要单独奏对,崇祯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听了这厮噼里啪啦一大堆,却什么也没说,气得把他也扔进北镇抚司和姜埰作伴了。 崇祯仰望大殿的房梁,胸口不断起伏着,他再也忍不了这老夫子了,怒道,“东厂锦衣卫都是在为朝廷问刑,什么是公刑什么是私行啊?” 刘宗周却怡然不惧,引经据典和崇祯单挑起来,崇祯没有刘老夫子学问高,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但他输阵不输势,直气得大口喘气,一副要吃了刘宗周的样子。 刘宗周浑然不觉,依然喋喋不休地教育崇祯,“陛下,做人要慎独,要诚意……” 右都御史金光辰见刘宗周杀得兴起竟然有些收不住了,而崇祯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担心他被格杀当场,只得出班奏道,“陛下息怒,宗周只是就事论事,别无他意!” 说完这两句,他已经满头大汗了,因为每次皇帝胸口起伏不定之时,都是要发飙的。 金光辰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崇祯火气反而越发大了,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刘宗周,你食君之禄,岂能对君上如此无礼!你这老夫子,之乎者也一大堆,于俗事却一窍不通,大明已经危若累卵,你还成天‘慎独’、‘诚意’,你指望靠‘慎独’诚意去守城、去杀敌吗?” 刘宗周也怒了,看来这官今日是做到头了,索性摘下官帽,恭恭敬敬地往地上一放,哽咽道,“陛下,老臣失礼!老臣冲撞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说罢,缓缓起身,退出殿外,竟然当场挂冠而去! 众臣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对刘宗周的气节大为佩服,而金光辰虽然做了好事,却吓得汗流浃背,和刘宗周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崇祯找了杨若桥当托,就是为了给汤若望一个职位,让他为大明生产火器,经过刘宗周这么一闹,什么也做不成了,心里不由得怒火中烧。 就在此时,给事中陈燕翼上前道,“陛下,微臣要弹劾夷陵知州荆国光!” 崇祯不耐烦地道,“荆国光又怎么了?” 陈燕翼从容道,“月初,施州土司叛乱谋求攻打夷陵城,荆国光以施州土司内应为名无故诛杀当地士绅王三省、守城千户薛胜功,并无故革掉四十四名秀才的功名,并肆意殴打革了功名的士子,臣请即可捉拿荆国光问罪。” 崇祯哼了一声,“他疯了吗,无缘无故为何要做这些?” 陈燕翼道,“荆国光此人在夷陵知州任上一年有余,不思为天子牧民,却整日眠花宿柳,与当地生员王继勋争夺花魁,不仅杀了王继勋,还诬陷王家和守城千户薛胜功是土司的内应,当地士子为给王家讨说法,到州衙质问荆国光,却被荆国光革掉功名,每人打了三十军棍。” 崇祯听了脸色一变,“竟有此事?” 久不说话的周延儒上前奏道,“陛下,荆国光已有奏章送到内阁。” 崇祯道,“具体是怎么回事,盐斋,你详细说来。” 周延儒道,“据荆国光上报,他眠花宿柳不假,那王继勋死了也不假,然而却并不是荆国光所杀。据当地客军石砫兵侦查得知,王继勋死亡之时确实有土司内应在城里活动,联系的对象正是薛胜功与王三省。而那王三省为了索要夷陵五码头的卡税,挟尸要挟官府,又暗中唆使当地生员带领百姓冲击州衙,打死了廖同知,荆知州大怒,借石砫客兵平定了此次变故,闹事百姓每人杖责三十军棍。又让州学正考校生员的课业,发现四十七名生员只有三人的制艺勉强可以评为二等,更有二十多人连题都破不了。” 听到这里,崇祯勃然变色,“两个都不是好东西,都是一丘之貉!李建泰,这荆国光是你举荐的,你给朕个说法。” 吏部郎中李建泰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出班奏道,“陛下,微臣也收到了荆国光的书信,这王三省和薛胜功在当地横行不法,聚敛钱财,在当地民怨极大,官府查抄了两家的钱财,退还了侵吞的土地,又把剩余土地分给了当地流民,当地流民对此感激不尽。在两家抄出金银四十多万两,已尽数运往朝廷。” 崇祯暗喜,四十万两啊,算是一笔巨款了,朝廷半年的盐税才二十万两呢?“那施州土司叛乱现在情况如何,是否已被剿灭?” 周延儒道,“暂无战报送来。” 崇祯道,“既如此,此事以后再议。” 第147章 左良玉惹众怒 崇祯感到十分郁闷,而御史陈燕翼恰在此时弹劾荆国光可谓是火上浇油,但崇祯此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有当场下旨拿下荆国光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其实崇祯也不傻,他差一点就当场下旨让提缉去捉拿荆国光,但一听到他竟然给自己搞了四十万两银子,瞬间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后来又听说施南土司叛乱,便不再提拿下荆国光的事——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这个简单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一说到平叛,李自成就是绕不开的话题,一说起李自成,崇祯又感到一阵头疼,这个大魔头从他登基伊始就开始折磨他,到现在已经打达到了可以要他命的水平了。 对于李自成,他没什么办法,大臣自然也没什么办法,孙传庭新败,目前龟缩在潼关回血,唯一能抵挡李自成的人就只有左良玉了。 对于左良玉的表现,崇祯自然是十分不满意的,但他也不敢轻易动他,只好哄着他。但此次李自成突袭南阳,想必就是冲着左良玉去的,对此,崇祯是乐见其成的,为了提高他抵抗李自成的积极性,崇祯还特意给左良玉发了圣旨,荫封了他的儿子左梦庚。 “父亲,紧急军情”,此时的左梦庚却急得满头大汗,一边急匆匆地往帅帐跑,一边大声喊道,“,父亲,樊城外的战船起火了!” “什么!”左良玉没心思再计较儿子的不稳重,一听说战船队起火了,心里也登时火起,“闯贼这么快就动手了?” 左梦庚忙解释道,“不是,不是闯贼干的,是樊城的贱民放的火!” “混账!”左良玉气急败坏,一脚将前面的椅子踢飞了,大骂道,“他们为啥要这么干,这群刁民!” 那张椅子从左梦庚身旁飞过去,一只脚还把他的袍子撩飞了起来,把他吓得不轻,见父亲这么愤怒,也跟着恨恨地道,“那些刁民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父亲要撤退,气不过就一把火把咱们的战船烧了,这帮刁民,个个都该杀!” 左良玉大怒,一张脸憋得通红,却也没有办法。 左梦庚还嫌父亲不够生气,“那些人烧了战船,去迎接贼子去了!父亲快想想办法啊!” 左良玉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远处飘起的弄弄的烟雾,知道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没有了战船,留在樊城的李国英就成了孤军,他忙下令让李国英撤回来,“还有什么办法!赶紧去收集船只啊,不管什么船只,不管是谁的船只,通通拉过来,先把国英接回来再说!” 左梦庚见父亲很久没有这么暴怒过了,吓得赶紧退下,左良玉又道,“听说瞎眼马在城里搞得挺热闹的啊!” 左梦庚只得硬着头皮道,“是的,父亲!现在城里士气高昂,王巡抚、襄王爷、城里大户都支持他”,说道这里又阴沉地道,“我们要不要帮他一把?” 左良玉摆摆手道,“算了,他要搞就去搞吧,只要不妨碍我们就行了。” 左梦庚还要再说话,左良玉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左梦庚走后,他想起十年前失陷张凤仪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毕竟当年对不住他啊!” 十二月初二,李自成大军前锋抵达樊城,李国英早已撤到对岸去了,樊城不战而下。 前军大营内,袁宗第剧中而坐,谢君友、田虎分坐两旁。三人率领十万前锋一路势如破竹直扑襄阳而来,百姓或结寨自保,或箪食壶浆来迎,打仗堪比出巡。三人都是跟随李自成起义的老兄弟,打了十几年仗了,从没有哪一年像这两年这么顺利,因此三人都很高兴,心情自然也十分轻松。 “哈哈,又碰到左家小子了”,谢君友哈哈大笑道,“这次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谢君友三十多岁,身高体壮,多年带兵,身上杀气凛凛,笑起来都那么让人毛骨悚然。 田虎也是一脸的轻松愉快,“现在中原地带我们闯军已无对手了,大明只有左良玉和孙传庭两支军队了,只要消灭了这两支军队,天下就是闯王的了,哈哈。” 他虽然名字里有个“虎”字,在闯军中却以谋略见长,用兵很有一套。 谢君友也点头称是,熬了十几年终于看到推翻明廷的希望了,闯王建如此大功,他们作为功勋元老,商洛山十八勇士之一,自然会封爵。 谢君友一口喝干手里的酒,又看了一眼田虎,道,“以你现在的功劳至少可以封个伯爵了,袁大哥应该可以封侯。” 袁宗第可不像他们那么乐观,闯军虽然气势如虹,但左良玉也是大明的宿将,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有闯王大军做后盾,他们自然是不会怕的,相反,左良玉很可能不战而走。 他现在想的是怎样留驻左良玉,把他就地阵法,听到田虎和谢君友还在计较自己到底该封伯爵还是侯爵,便不苟言笑地道,“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还是商量一下怎样堵住左良玉吧,跑来跑去的太麻烦。” 二人哈哈大笑道,“现在都不知道谁是流贼了!” 一脸正经的袁宗第也忍不住笑了。 田虎道,“听探子来报,襄阳城里防范很严密啊,王永祚和独眼马已存必死之心,城里到处都在传言我闯军的坏话,实在可恼。” 谢君友怒道,“这两人真是不自量力,等老子进了城,一定活剥了他们,那些传谣的一个都别想跑。” 就在这时手下来报,“将军,放火烧了左良玉的船只的义民已带到。” 袁宗第大喜,“快快请进来!” 闯军现在的统战工作做得相当不错,作为军中的老干部,袁宗第的理解也很深刻,听说又有志同道合的义民纳来投名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要知道这一路来,到处都有投诚的义民,他做这样的工作早已驾轻就熟。 没过多久,一个衣衫破烂但彪悍异常的汉子大步进来,一见到袁宗第三人就跪下行礼道,“草民杨虎见过三位大将军。” 田虎首先道,“快起来,快起来,大家都是穷苦人出身,不需下跪。” 杨虎大喜,麻溜地起来站好。 袁宗第问道,“听说你们烧了左良玉的战船,可真有此事?” 杨虎忙道,“嗯,此事千真万确。左良玉那贼子这几个月在襄阳横征暴敛,无法无天,收集了很多金银珠宝和美女,听说闯王来了,就造船准备逃跑,我们气愤之下就放了一把火烧了,将军不信可以现在就到河边去看,那些船只残害到现在都还在哪里呢。” “哈哈,干得好”,谢君友又喝了一杯酒,大声赞道,又让人给杨虎也倒了一碗,二人干了一杯,谢君友问道,“现在左良玉在干什么?” 杨虎道,“他现在正在到处收集船只,军队已经移到城外,就驻扎在长门外,准备随时跑路了。” 袁宗第对襄阳颇为熟悉,听说左良玉把兵马集中在东边的长门外就知道他确实想跑了,道,“好,不错。这一次一定要斩掉左良玉的尾巴,让他变成一个无尾蛇。” 杨虎喝了两大碗酒,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听到袁宗第只想重创左良玉,并没有打算干掉他,细想之下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忙插话道,“袁帅在上,草民知道有一条捷径,大军可以抄近道渡江,绕到左良玉军背后,一举包围他……” 袁宗第大喜,忙起身走到杨虎面前,抓着杨虎的胳膊上下摇晃着,道,“什么近道?竟然有捷径,天助我也,你快详细到道来,到时候你就是大功一件。” 杨虎正要开口,袁宗第忙制止了,他和快屏退左右,又吩咐手下在百步外警戒,才对杨虎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杨虎道受宠若惊,道,“大军可以从西绕过樊城,在白马渡渡河,然后……” 袁宗第让人找出行军地图,发现杨虎说的果然没错,当即赏了他一百两银子。 杨虎大喜,道,“我还有十几个兄弟,都是信得过的,到时候可以给将军引路,襄阳百姓盼闯王大军久矣。” 袁宗第三人大喜,当即命人跟着杨虎去召集兄弟,探查线路,自己则擂鼓聚将,开始准备起来。 第148章 友谊战 左良玉早已得知李自成大军的动向,也早已做好了应对准备,打是肯定要打的,跑也是一定要跑的。因此,他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船只,自己这么多年搜刮来的财宝可不能便宜了李自成那厮,奈何自己不得民心,临到关头船只被百姓烧了,现在好不容易又收集了百多艘民船,只得让重要财物以及自己的一百多个美女先行上船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得知闯军前锋已经拿下来了樊城,左梦庚急的嘴唇都起泡了,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 一个兵士飞马来报,“大将军,上游十里处白马渡附近出现贼军,正在渡江,现在已经有一两万人过江了,领军的是袁宗第。” 左良玉大惊失色,他已经选定了战场,奈何袁宗第不按套路出牌,反而搞得他手忙脚乱,要是被袁宗第直插岘山到达习家祠,自己的后路就被断了,那自己二十万大军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一想到此,左良玉连忙下令擂鼓聚将,迅速调整了部署。 急促的鼓声在寒风中响起,纷乱的军营更加慌乱了,左良玉手下二十多位总兵除了在汉水周边游弋的李国英之外,全数到齐。 兵备道黄澍简略地介绍了战局,左良玉就大吼一声,“贼军正在白马渡过江,若让贼军过江,我们就被断了后路,大家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众将士随我点兵聚将前往杀贼!” 说完,也不等部将回答,带着督标营就往外冲。他的作战风格就是如此,冲锋的时候自己肯定是在最前面,跑路的时候自然也是第一个,众将早就习以为常了,见大帅都已经冲出去了,也毫不犹豫地跟上。 大营一阵兵荒马乱,卷起阵阵烟尘,一个时辰后,平贼军终于抵达白马渡。 左良玉在山坡上勒马一看,袁宗第的大军已经渡过大半,以半渡而击的标准来看有些晚了,但亡羊补牢永远都不晚,他也不犹豫,当即下达了攻击命令,“谁为本帅打头阵?” 早有一员大将跃马而出,操着一口陕西话,大声道,“末将先往!” 左良玉一看,正是手下勇将马进忠,不由得抚须而笑,有他出马自己这边至少可以保持不败了。 马进忠是老资格的造反派,曾是三十六家义军头领之一,别号“混十万”,后来投降了朝廷,被左良玉收入麾下,虽然完成了身份的转变,但仍然匪气十足、桀骜不驯。其部军纪最差,战斗力也很强,属于能打仗又能搞事的那一类人。 马进忠领了令箭,当即带领自己八千部下直扑闯军,准备给袁宗第来个迎头痛击。 就在此时,另一员湖广本地大将张应元也大声道,“贼军势大,末将援助马总兵一臂之力!” 左良玉大声道,“好,你和进忠攻击贼军中军!” 张应元刚走,徐恩盛、郝效忠、王允成、马士秀四将又出列请战,左良玉大喜,看来经过这几个月的休养,手下健儿已经完全恢复了士气,大将求战心切,自己无忧矣。 左良玉厉声道,“徐恩盛、郝效忠攻敌右翼,王允成、马士秀攻敌左翼!” “得令!”四人大声道,随即翻身上马而去。 见阵前还有几员大将在等待分配工作,左良玉指了指徐勇和吴学礼,“听你二人暂未预备,准备随时支援正面!” 鼓声大作,六将各率本军三面包围过去,瞬间就营造出一种决战紫禁之巅的氛围来。 袁宗第此时正准备渡河,他看着左良玉的军队正朝本阵扑面而来,对身旁的谢君友道,“左家小子来得好快,看来这段时间又活过来了。” 左良玉刚从辽东调回中原时屡战屡胜,在敌我两军中都有很大威名,农民军在面对他时畏之如虎,军中士卒都称他为左爷爷。但长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左良玉到中原的时间久了,就摸清了官场的规则,打仗也不像以前那么二了,农民军抓住机会打了几次胜仗,对他也不那么害怕了,就称他为左家军。然而上次朱仙镇一仗,闯军杀得左良玉丢盔弃甲,一路溃逃四百里,彻底打出了自信,左良玉现在就成了左家小子了。 谢君友自信地道,“有田兄弟在南岸,袁大哥放心,左良玉翻不了浪的。” 袁宗第道,“传令全军,按原计划继续渡江!” 左军八万,闯军已渡江的有五万人,双方在汉水北岸厮杀起来。 两军终于交上了手,左良玉以四万人猛攻闯军正面,再以四万人从侧翼包抄,双方从巳时一直打到未时,左军占据人数优势,闯军渐渐不敌。 特别是正面硬抗的马进忠犹如猛虎下山,虽然交战的双方主要骨干都是陕西人,但现在各为其主,他可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意思,在他大刀之下,早已不知到收走了多少人的亡魂。而他的家丁团也很凶猛,跟着主将猛冲猛打,竟然很快就接近了田虎的本阵。 田虎并不慌张,对于马进忠他太了解了,两人之前曾经并肩作战过,双方都知根知底,见他进展如此顺利,便大声下令道,“前军让道,内营准备出战。” 内营是闯军的精锐,一般都是在打不开局面的时候才会动用,今天显然已经到了动用内营的时候了。 田虎亲自出战,他身披重甲,手持马刀,身下一匹黑马,他打马在三千内营骑兵面前巡视一圈,才大声道,“弟兄们,今日一战,咱们先斩杀义军叛徒‘混十万’,去取左家小子的人头!” 众将士轰然应诺。 前军迅速让开一跳通道,三千内营骑兵大吼一声,跟着田虎催动马匹小跑起来,出了本阵之后,马速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一股飓风直扑张应元和马进忠。 田虎这一招力劈华山简单至极,却也势大力沉,威力惊人,骑兵刚一接战,马进忠就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不得不感叹义军已经今非昔比了。 马进忠还好,他左支右绌还未露出败象,而张应元等三将已经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左良玉见状,暗叫不好,贼军居然有骑兵渡江了,自己失算了啊。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闯军有骑兵,他在辽东就是靠骑兵起家的,平贼军怎么可能会没有骑兵呢? 见张应元等人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他冲身边左梦庚道,“李国英到哪里了?” 平贼军里只有李国英部是全骑兵,对付骑兵当然只能靠骑兵了。 左梦庚还没答话,就听轰隆隆的响声从后方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响起,“大帅勿忧,李国英到也!” 李国英算得上是他手下头号大将,不仅悍勇绝伦,热切智计无双,如果没有儿子左梦庚的话,他有让他接替自己位置的打算。 左良玉见状大喜,用马鞭一指田虎的大军道,“国英,看到没,给我上!” 香菇不用重锤敲,李国英率领手下五千骑兵迅速调整队形,然后往河边直扑过去,马进忠和张应元已经不支,见状立刻引军闪到两边,随后慢慢撤出战场。 双方骑兵对骑兵,打的就是勇气,两支军队都是久经战阵,又经常碰面,早已知根知底,闯军人数少,但携大胜之势而来,丝毫不惧,李国英虽然占据人数优势,奈何此战的目的不纯,双方一时战了个旗鼓相当。 河对岸的谢君友见状,向袁宗第建议道,“左家小子出动了骑兵,我军骑兵太少,一时胜不了,待我过去帮田兄弟一把!” 义军这边现在气势如虹,还没有生出隔岸观火、见死不救这样的恶习,见田虎吃吃不能取胜,袁宗第马上就同意了谢君友的意见。 谢君友点起手下三千骑兵迅速渡江,绕到侧面突袭李国英,战场形势终于翻转过来。 左良玉见李国英在田虎和谢君友的夹击之下已渐渐处于弱势,知道该撤兵了。 见儿子还在急切地关注着战场,想起他刚才还建议让金声桓出战增援李国英,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伤感来,唉,自己这儿子还是太年轻了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长得大! 见儿子终于想起了此战的目的,左良玉淡淡地问道,“家里人和物资都上船了吗?” 左梦庚心中有些失落,这一仗他看得清清楚楚,只要自己这边把所有兵力压上去,袁宗第必败,到时候就可以从容撤退。 但父亲已经下令了,他也没有办法反驳,只好答道,“现在应该已经上船了。” 左良玉缓缓地道,“差不多了,撤吧!” 鸣金声想起,平贼军如潮水般退去。 左良玉战败,折损两千余人。 闯军获胜,折损四千多,但大部分都是外营兵马,可以忽略不计。 袁宗第见左良玉撤退,也没打算追击,他只下令大军迅速过江,往襄阳城进发就是。对于左良玉,他的想法很简单,能打败自然是好的,但是人家现在实力未受损,自己也没必要穷追不舍。 因此,两军就像打了一场友谊战,互相试探了一下就匆匆结束了战斗,双方默契十足,该进城的进程,该跑路的跑路,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第149章 白杆兵搅局 左良玉和袁宗第虽然默契十足,但他们根本没想到离他们十里之外的丛林里就有一支军队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作为老行伍,左良玉和袁宗第都不是傻子,他们还是有所察觉的,比如袁宗第就有些奇怪为什么派到西南方的夜不收都是有去无回?然而,他却怀疑错了对象,他一直以为那是左良玉的家眷所在。 左良玉也感到十分奇怪,他也派出了很多夜不收四下打探情报,仍然没有西南方的消息,他的推测是那里多半是马祥麟的援兵,只不过他已经准备撤离襄阳了,根本不想和马祥麟打交道,对这件事也就搁置了。 “左良玉已经和闯军交上手了?”马万年问道,“看来是第一种情况啊,闯贼领军的是谁,有没有变化?” 凌晨时分,刘慧明三人就已经到了白马渡十里外,目前正隐蔽在一处密林里。腊月天在野外待了大半天,都快被冻成狗了。这两天军中没有生火,吃的都是干粮,刘慧明都快疯了,他早已在心中埋怨了无数遍老天爷的不公平了,别人穿越过来锦衣玉食,而自己却在挨饿受冻,都是穿越者,凭什么啊? 刘三强也冻得不轻,鼻子、耳朵都已经冻得通红了,由于长时间趴在地上,手上和脚上都生了不少冻包,见马万年问话,还是躬下身大声答道,“回将军!闯军领军的是袁宗第,副将是谢君友和田虎,目前田虎已经过江,左良玉军正在组织反击,双方暂时难分胜负。” 事情在掌握中,刘慧明心里放心了不少,不等马万年问话,就插话道,“双方兵力如何?” 刘三强道,“平贼军有十余万,但是只出动了八九万人,闯军号称二十万,实际上只有十来万人,目前渡江的有五万左右,双方交战时贼军仍然在源源不断地渡江。” 刘慧明道,“好,二位贤弟还有什么要问的?” 谢凤武道,“双方有骑兵多少?” 刘三强道,“平贼军没见到有骑兵,贼军目前有两三千骑兵,暂时还没动用。” “嗯,好,没什么问的了”,谢凤武道,“两位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兵?” 刘慧明道,“闯军和贼军有没有探子发现我们?” 刘三强道,“暂时没有,之前有几个平贼军的探子过来,被我们拿下了。” “好,好,不错!”刘慧明第一次领军参战就遇到这种二十万级别的大战,心里有点儿打鼓了,虽然早已制定了详细的计划,但临到战场还是有些慌了神,见马万年一直木讷不言,便小声问道,“要不再把军队向前推进一段距离?” 马万年也有些紧张,他也正在等着刘慧明开口呢,“我正有此意。” “好,那就再前进五里。” 大军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人衔枚马摘铃,当即向前缓缓地移动,直到可以听到前方的双方的厮杀声了才再次隐蔽起来。 襄阳城,骠骑将军马祥麟也已经准备妥当了,恰在此时,马万年的信也送到了,马祥麟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大笑道,“好,好。” 手下士卒再次来报,“将军,左总爷正率军往白马渡方向移动,据说贼军在那里渡江,左帅正带人过去堵截,我们该如何行动?” 马祥麟道,“暂时不动,让儿郎们收拾好行装,随时准备出城杀敌。” 马玉忠插话道,“之前不是说据城而守吗,将军怎么又要出城迎敌了?” 马祥麟笑道,“我料定左良玉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败退,那时候贼军前锋就会全部过江,我儿已经在白马渡埋伏好了,只要等贼军前锋过江,就发动致命一击,务必把贼酋袁宗第留在襄阳城外。” 马玉忠大喜,“不知大公子带了多少兵马?” 马祥麟道,“两万精兵,外加十万个万人敌,哈哈,足够了吧。”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兵马?”马玉忠愣住了,石柱的家底他十分清楚,按照现在的水平,能出来五千人就已经顶天了,怎么可能有两万? 马祥麟呵呵一笑,骄傲地道,“因为石柱来了一个大才,他有撒豆成兵之能。” “就那个刘先生?”马玉忠对刘慧明耳闻已久,他的方略他已经看过不知多少遍了,“大小姐的夫婿?” 马祥麟点点头,赞道,“真是大才啊。” “报,平贼军败了,目前正在撤退”,刘三强一边大声喊话一边跑进树林,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做折返跑了。 马万年道,“好,全军准备出击。” 刘慧明道,“按原计划,先夺取渡口,然后我守住渡口,万年兄弟杀贼,凤武兄弟把贼军切断,务必擒杀贼酋,再说一遍,杀再多贼军都没用,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马谢二人笑道,“知道了,都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刘慧明笑道,“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三人脱去身上的伪装,露出一身铁甲来,刘慧明身上穿的是马万春的盔甲,手里握的是马万年送的军刀,看上去倒也威武雄壮。只不过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累赘,这特么几十斤的装备背在背上,还没打仗都已经快累趴了,虽然在军中两个月了,他还是很不习惯穿盔甲,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每天背着几十斤重的一坨铁在身上干什么都觉得累。 为了保护刘慧明,马谢二人领军在前,刘慧明垫后,大军朝着白马渡无声地前进。 袁宗第大军主力已经过了河,安排好剩下的辎重兵渡河事宜,自己也登船渡江,这次作战的目的除了要夺取襄阳城以外,争取全歼左良玉是他内心十分想完成的任务,趁闯王主力还有三天时间才能到樊城,他决定毕其功于一役,以后南方就任由闯军驰骋了。 不过,左良玉实在太狡猾了,比自己这个做了十几年流贼的人还会逃命,见自己这边形势不妙立马脚底抹油,自己真是拿他没办法啊。 袁宗第渡过汉水,简单地整顿了一下队伍,正要结阵入城,就听到前方树林里一片沙沙声传来,不由得大惊失色,问左右道,“哪来的伏兵?” 左右也是莫名其妙,不应该啊,襄阳就这么点儿兵力,自己这边早就侦查得一清二楚了,哪来的伏兵呢。 袁宗第还没有得到回答,就见一支迥异于大明官军的军队朝自己杀奔过来,这支军队士兵身材瘦小,肤色黝黑,身穿藤甲,每人一把白杆长枪,正以最快的速度朝自己这边直插过来。 “不好,是白杆兵!”袁宗第心中大急,他猛然想起前几天的怪事来,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西南方根本就不是左良玉的家眷,原来这里埋伏着一支猛虎啊! 谢君友和田虎已经领着所有的骑兵去追左良玉了,闯王还没到樊城,此刻正是他最空虚的时候,恰恰在这时候白杆兵突然出现了,袁宗第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驴球子,结阵御敌!” 他本能地想跑,但这段时间闯军屡战屡胜,已经不屑于跑路了,他一边传令给田虎和谢君友,让二人尽快回援,一边整理队形,准备固守待援,实在坚持不住了再退回北岸去。 袁宗第这个计划可以说是很完美了,闯军迅速结成一个圆阵,流民、投降的官军在外,老营在内,所有士兵手举长枪,以迎击骑兵的态势面对白杆兵。 马万年带着江万全和冉豹两团兵力直驱正面,留下骑兵营给刘慧明随相机行事。 马万年一马当下奔到阵前,他已经很久没有打仗了,手痒得不行,这一次出击果真如离弦之箭,迅速在车窗绝外围撕开一条口子。 但袁宗第也不是吃素的,对外营人马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当马万年冲到本阵时,一阵箭雨稀里哗啦地射来,顿时止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冲在最前面的白杆兵顿时纷纷中箭倒地,马万年也被射了三箭,好在他穿着重甲,只受了些皮外伤。见闯军的老营果然有些厉害,便大声下令道,“盾兵前进,弓箭手压制!” 盾兵很快稳住了阵型,一营弓兵迅速上前与之对射,双方你来我往,天空密密麻麻地全是飞矢,场面十分壮观。 饶是如此,马万年在一小队盾兵的护卫下,仍然在缓缓地向前移动,他身上又插了好几支箭,但他浑然不觉,只是大声命令弓兵压制对方的箭雨。 马万年是那种越到困境越会爆发的主,他一边前进一边朝身后的士卒大声吼道,“前进!跟紧我!投弹手跟上!” 随着弓兵前进,军阵里不时传来士卒中箭的闷哼声,但这些土兵十分悍勇,虽然被射中了几箭,只要没倒下都一往无前,大公子不退他们绝不后退。 刘慧明看着眼前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冷兵器战争啊,打的就是一口气啊,马万年就是这个气阀,他一直死死地顶着,白杆兵虽然前进得十分艰难,但仍然处于胜势。 袁宗第见对方如此强悍,知道一场硬仗已不可避免,可惜的是自己的骑兵不在,要不然只要一个冲锋,管他对方是白杆兵还是辽兵都会崩溃的,但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被动挨打,见对方势如破竹,只好再次下令,“准备近战!”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对面马万年大吼一声,一颗万人敌就扔了过来,刚好落到阵脚处,万人敌一占地就轰地一声巨响,军阵瞬间就被撕开了一个大缺口。 万人敌还有这样的用法?袁宗第惊呆了,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个万人敌好大的威力啊,一颗就要了自己这边十几条人命,太你害了。 “快,上去二十个人将缺口堵住”,袁宗第的军令依旧有条不紊,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堵住缺口,又一声爆炸声响起了,紧接着第三声、第四声又传来了,随着轰隆声连续不断地响起,自己的军阵就像被狗咬了一样,百十人也随之丧命。 袁宗第惊骇至极,“居然用万人敌破阵?开什么玩笑!” 可对方就是做到了,袁宗第心里不免一阵慌乱,还是声嘶力竭地吼道,“顶住,顶住!” 可惜已经顶不住了,军阵已经千疮百孔了。 在付出了三百多人的伤亡之后,马万年的军队终于攻破了袁宗第的大阵,袁宗第本人已在百步之外,只要再前进一程,他就可以把万人敌仍在他的透顶了。 闯军阵型已乱,再无恢复的可能,士卒纷纷往汉水南岸退去。 “全军解散阵型,以旗为单位剿杀贼军!”马万年身上插了十几支箭,就像一个大刺猬,他的脸上都是血迹和尘土,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众将得令,立马解散队形,一个个小队分散开来,四处围剿逃跑的闯军士卒,遇到抵抗激烈的地方马立即一颗万人敌扔过去,然后什么事都没有了。 在马万年率军正面硬杠袁宗第的时候,谢凤武早已率领本部兵马从袁军左翼杀入,将袁宗第的军队与谢君友隔绝开来,刘慧明也适时从右翼包抄,袁宗第已经陷入了三面包围,只有背后的汉水是唯一的生路了。 第150章 终结五连胜 袁宗第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脑子里正在飞速地想着破敌之策,手下却急道,“大帅,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驴日的白杆兵太猛了,投弹速度又快。” 袁宗第猛地回过神来,“是啊,自己跑了那么多次,难道忘了自己是流贼了,跑路那是与生俱来的本领啊。” 他不再犹豫,当即下令撤退,老营急忙带着他杀出一条血路,准备夺船回北岸。 刘慧明见状,对骑兵营营正陈云道,“袁宗第要逃,赶紧去拦住,抓不住袁宗第,你就提头来见。” 陈云是陈家寨陈越的次子,已经跟随秦良玉打了十多年仗了,是土司兵里少有的能指挥骑兵的将领,上次整编队伍时,刘慧明把所有的马匹都集中起来才组建了这么一支五百人的骑兵营,马万年就让他领了骑兵。 陈云早就按捺不住了,一听刘慧明让他去抓对方主将,心下大喜不已,“请先生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好,快去吧!”刘慧明一挥手,陈云就驱动战马,绕过两军厮杀的战场,直扑白马渡口。 他的行动很快就吸引闯军老营的注意力,很快就有一队死士接住厮杀,他们是袁宗第的老班底了,大概只有百骑左右,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让主帅活命。 陈云虽然占了数量上的优势,但他座下大都是南方马,比较矮小,不是这对骑兵的对手,但陈云手里有万人敌啊,他并不和对方对冲,看到死命地扑过来就先扔万人敌,然后直接撞过去,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杀到了袁宗第五十步远处了。 袁宗第又结起一个小圆阵来,把陈云隔绝开来,而且阵型越来越厚,他们要用自己的生命给主帅争取时间,看来是真的玩命了。 陈云左冲右突,炸完一批又来一批,万人敌都已经用完了,离袁宗第的还有二十步的距离,面对如此密集的阵型,骑兵失去了速度就变成了活靶子,他的攻击力已经到了极限,伤亡也不断增大。 刘慧明见袁宗第的手下如此忠诚,颇感无奈,袁宗第纵横大明十几年,还真有些本事,自己看来是小瞧他了。 但他这一次打的就是出其不意,不仅在时机和地形上选择得恰到好处,他的新式万人敌派也是一大利器,袁宗第就算再有能耐,这一次也在劫难逃。 刘慧明又出高武和秦永祚领着两个战兵营一千士卒紧跟陈云身后,帮他开路,二人都是石砫老兵了,自然知道主将的意图。 二人紧跟陈云,步骑结合,猛的几个冲锋,终于冲到了汉水边,发现汉水里已经像下饺子一样挤满了人和马,溃兵也不管现在是寒冬腊月,为了能活命,纷纷往江水里跳,旋即就被冲到了下游,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袁宗第艰难地上了船,发现河里已经挤满了人,船都已经开不动了,更过分恶是还有人抓住船舷,不断地想要爬到船上来,这样船想走也走不了,亲卫头子牛满仓没办法,只得抽出腰刀,照着船舷就挥刀砍下去。 高武见袁宗第的船正在河里打转,乐得哈哈大笑,随即掏出最后一个万人敌,用尽全身力气朝船上掷去,正中船头,只听砰的一声响,袁宗第的坐船四分五裂,士卒纷纷落水。 陈云大喜,马上扯开嗓子大叫起来,“袁宗第死了!袁宗第死了!万胜,万胜!” 高武也命令士卒大声喊道,“袁宗第死了!袁宗第死了!” 没过多久,果然看到袁宗第的尸体浮出了水面,秦永祚找来一条小船,让人把袁宗第的尸体打捞上来,割下首级,高高举起来,大声喊道,“贼酋授首,投降不杀!” “好,太好了!”刘慧明猛地一拍大腿,手掌排在甲叶子上顿时一阵生疼,他让督标营随即大声喊道,“袁宗第死了,投降不杀!袁宗第死了,投降不杀!” 闯军士卒听说袁宗第死了,不由得愣住了,紧接着又看到冉豹用长枪挑着一个头颅来回穿梭,正是袁宗第本人,当即没有了抵抗的心思,纷纷丢掉兵器投降。 “好,大局已定!”刘慧明心中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一面布置防务,一面吩咐士卒打探左良玉的情况。 没过多久就听到有士卒回报道,“左良玉果然中计,现在已经回马杀过来了。” 原来,白杆兵刚进入战场,刘慧明就派人沿途一边抄小路追赶左良玉,一边大喊“贼军败了,袁宗第死了!” 他相信,只要左良玉听到一定会杀回来的。 当刘慧明三人激战正酣之时,左良玉已经跑出十多里了,突然听到后面一阵骚动,不禁大惊失色,以为闯军追过来了,听到后军有人来报,说突然杀出来一支明军,带着大量火器,现在正和贼军激战,才放下心来。 左良玉一拍大腿,赞道,“果然是独眼马的援军,厉害啊,厉害!” 左梦庚道,“我们昨天派出的探子有十几个没有回来,可能就是被那支军队截住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探子来报,“禀大帅,前方来的是石砫兵,大概有两万人。现在已经杀败了贼军,还在大喊袁宗第死了。” “什么,袁宗第死了”,左良玉吃惊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真假,但袁宗第肯定不敢追自己了,自己也没必要没命地跑路了,当下下令军队停止前进,吩咐士卒继续查探消息,“再探!务必要有准确信息。” 不过才一炷香的时间,探子又来禀报,“大帅,贼军真的败了,田虎和谢君友二贼都已经回援了。” 左良玉大喜,大声道,“整顿队伍,跟本帅杀回去!” 左梦庚小声道,“父亲,会不会有诈?” 左良玉哈哈大笑道,“你没听到爆炸声吗,不会有诈的,贼军真的败了,哈哈,哈哈哈!” 襄阳城,马祥麟立在城墙上不动如山。袁左两军已经交战了三个时辰了,到现在还没消息传来,难道他打胜了? 探马来报,“将军,左良玉败了,正往宜城方向逃去!” 马祥麟总算放下心来,他当然不是想让左良玉打败仗,而是终于听到确切的消息了,“万年他们动手了吗?” “还没看到”,探子老实地回答道,“应该快了……” 探子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又一个探子飞奔而来,“将军,大公子率军直奔袁宗第而去了,袁宗第不敌,结圆阵御敌,标下走的时候,大公子已经稳占上风,贼军大阵已经快要攻破了。” “好!真吾儿也!”马祥麟大喜,“传令,大军立即出城击贼!” 田虎正率军一路追赶左良玉,随处都可以看见左良玉军队丢下的兵甲和掉队的士卒,他现在没心思理会这些,只想尽快追上左良玉,然后就到襄阳城潇洒快活。 就在他心里想着襄阳城里哪家的妹子最温柔漂亮时,一个士卒飞奔而来,大声道,“将军,不好了。姓左的在白马渡密林里埋伏了一只精兵,现在正在猛攻袁帅,袁帅快顶不住了,谢将军让你赶紧回援!” “啊!怎么可能?”田虎大惊,“左良玉要是有埋伏,怎么可能跑得这么快!那支军队到底是哪儿的?” 探子答道,“属下不清楚,谢将军请您尽快回军,否则袁帅有危险。” 田虎久经阵仗,觉得事情有蹊跷,想了想,道,“大军就此下马,在路两边埋伏起来!” 手下小声道,“将军,不回去救袁帅吗?” 田虎沉声道,“我料定左良玉也知道消息了,他必定会杀回来,咱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左良玉上钩。” 手下担忧道,“要是袁帅出了意外,将军对上面不好交代啊!” 田虎道,“没事!袁帅要是抵不住,可以渡江北上,要是连渡江都做不到,我回去了也没用。” 全军就在路旁的密林里埋伏起来,田虎虽然表面沉着冷静,心里却在不断打鼓,他只希望袁大哥一定要顶住,虽然白杆兵素来勇猛无畏,但他相信袁帅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 他如果不再这里打退左良玉,到时候己方陷入三面围攻,就有全军覆没的风险了。 等了半个时辰,左良玉果然来赴会了,田虎一声令下,闯军从树林里杀出,迅速把左良玉军截成数段。 左良玉大惊失色,只得下令全军撤退。 第151章 左帅做好,我们不送了 左良玉被打了一闷棍,没坚持多久就往南仓皇而去。他要是再坚持一阵,就可以和马祥麟来个南北夹击,到时候田虎就只有钻丛林了。这一仗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获胜,因此才会处处受制于人,连田虎这样三流的小角色都敢埋伏他,实在是让他丢脸至极。 马祥麟率领两千白杆兵,又从民壮里抽调三千精锐,一阵风似的出了襄阳城,正看到左良玉被打得灰头土脸一路往南逃去,他知道他已经没救了,只好往北去夹击剩下的闯军。 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前方生气一股烟尘,正是谢君友,他的的兵马急急往北而去,想必是去救袁宗第的。 马祥麟大喜,知道马万年他们已经得手了,当即下令加快行军,从背后对谢君友展开攻击。 谢君友的尾巴很快就被咬住了,他没想到会从城里突然冲出一支军队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加之又要急切地赶回去救袁宗第,当下不敢恋战,只好且战且走。 马祥麟在后面紧追不放,两军就这么你追我赶,跑了十多里路又回到了白马渡。 谢君友立在一看,战事已接近尾声了,己方阵型已破,败局已定,只看到汉水岸边挤满了人,也不知道袁宗第怎么样了,有没有逃过河去。 他正在想下一步对策时,一支兵马迅速冲了过来,为首一员小将身材修长,虎背蜂腰,正是谢凤武。谢君友大惊失色,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两面夹击了,忙调转马头就往山里跑,他不像袁宗第那样犹豫,袁宗第这几年身居高位,又屡战屡胜,已经养成了不少骄横之气,不屑于跑路。他就不一样了,他经常处于战斗第一线,经常吃败仗,保命的功夫还没丢。 谢凤武哪能容他在自己眼前跑掉,他座下也是一匹好马,很快就追了上来。谢君友来回跑了两趟,早已人困马乏,很快就落到了谢凤武的射程之内。 谢凤武挂好大刀,取下弓箭,张弓就是一箭直奔谢君后颈而去。 谢君友听到背后传来的破空之声,只觉得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将身子一偏,那箭便擦着他的耳根飞了出去。 “好险,好厉害的身手!”谢君友暗赞一声,随即一夹马腹,那马儿跑得更快了。 谢凤武一箭落空,随即又发了两箭,通过第一箭他已经发现了谢君友身手不凡,便不再射人了,钻挑他的坐骑下手。 那马儿挨了两箭,不断地嘶鸣起来,谢凤武再发一箭,这一箭直接射中了马脖子,那马儿长嘶一声,终于倒地了。 谢君友早已得知马儿不行了,趁马儿还没倒地就已经飞身下马钻入了亲卫营中。 谢凤武一招得手,岂有就此罢休之理,当下拍马赶来,很快就将亲卫营咬住了。他自己这时刻关注着谢君友的身影,果然没过多久,谢君友就换了一件披风,抢了一匹马悄悄地往后阵跑去。 谢凤武冷笑一声,带着两个人就尾随了过去。 谢君友还没跑出多远,就听到背后又是一阵破空声传来,他照例把身子往左边一偏,很快就躲过了。 但这一次他失算了,当他的身子还在左边时,又一支箭已经到了脑后。 谢君友大叫一声,反身落马。 谢凤武大喜又大惊,他连着射了谢君友好几箭,都被他轻易地躲过了,刚才不知道是谁射了一箭就将那厮射下来马来,真的好厉害啊。 他还在发愣的功夫,就见侧前方出现了三骑,跑在最前面的大汉正挥舞着大刀向谢君友的脑袋砍去。 “慢着,那是我的功劳!”谢凤武大叫一声,也追了上去。 谢君友后脑中了一箭,虽然他戴着头盔,但那一箭势大力沉,竟然直接从贯穿了头盔,箭矢已经钻进了自己的脑子里,从马上摔下来就已经只剩半条命了。 谢凤武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当他赶到谢君友身后时,那大汉已经挥起大刀就要砍下去了。 谢凤武这才看清那大汉约莫四十多岁,瞎了一只眼,头发和胡须都犹如钢针一样,风都吹不乱,看样子和马万年有些像,他瞬间想起了他多半就是马祥麟了。 马祥麟的刀还没挥下,就听到背后一声大吼传来,“慢着,这是我曹松的功劳!” 随即一把大刀猛地飞了,咔嚓一声,直接落到了谢凤武的脖子上,直接把他的人头砍了下来。 马祥麟一愣,随即就见一个胖子威风凛凛地站在自己面前,正是夷陵新兵曹松。曹松虽然身体肥胖,但动作并不慢,马祥麟还在发愣的功夫,他已经弯腰捡起了人头,对着马祥麟怒目而视。 谢凤武也下了马,看到曹松这鬼样子,不禁大为光火,骂道,“曹胖子,给老子滚开,这是骠骑将军马世伯。” 曹松一听和自己抢人头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骠骑将军马祥麟,吓得直接把人头丢在了地上。 马祥麟哈哈大笑,赞道,“好一条汉子!” 曹松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笑了笑,便双手抱拳见礼,“标下曹松见过骠骑将军!” 马祥麟哈哈大笑,“你叫曹松,什么时候入的军?” 曹松答道,“标下半月前在夷陵入的军,这是标下第一次上战场。” “好,好!好样的,真虎将也”,马祥麟转过头对谢凤武道,“你就是谢子龙吧?不错,箭法不错,只是经验还有些欠缺,多磨练几阵就会成为神箭手了,这人头你们拿去请功吧!” 谢凤武对刚才马祥麟那一箭记忆犹新,见他有心指点自己的箭法,心里顿时欢喜起来,他在马上一抱拳道,“见过马世叔,小侄正是谢凤武,曹松乃是小侄手下一营副,能和马世叔一起杀贼,痛快!” 马祥麟哈哈大笑,“好,好,咱们继续杀贼!” 谢凤武道,“还有一个贼首,在前方追击左良玉,小侄和曹兄弟先去去把他首级取来,再来和世叔一起喝酒叙功!” 马祥麟痛快地道,“好!” 既然渡口的闯军已经败北,谢凤武就带领本部人马沿路南行去堵截田虎,一直追出二十里,听到士卒来报,左良玉率军回援,中了田虎的埋伏,双方正在激战。 谢凤武大惊,想不到田虎在这么纷繁复杂的形势下还能想到伏击敌人,以挽回败局,真是良将也。 奈何他不知道的是其他两将已经授首,他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 谢凤武下令军队加速前进,迅速来到战场外围,他大致看了下战局,左良玉已经不知所踪了,当前和田虎交战的是他留下来断后,看旗号应该是金声桓。 田虎正成功地打退了左良玉,正准备撤出战斗去帮谢君友和袁宗第,突然听到自己后阵有喊杀声响起,知道他们肯定完蛋了,他只觉得胸腔里一阵翻腾,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可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田虎强制平复了心情,观察了一下战场形势,迅速下令全军向西突围。 金声桓已经回到本阵,左良玉接见了他,听他说了战况,不由得感慨道,“好厉害的白杆兵啊,两万人打十万人,不到两个时辰就胜了,当真不可思议啊!” 众人都默然无语,这一战他们平贼军打了两次败仗,一点儿好处都没捞着,谁都没脸说话。 左良玉又感叹道,“今天的功劳都让石砫兵抢光了,看来不能让田虎跑了”。 田虎已经成了丧家之犬,正可以拿来当出气筒,左良玉大声道,“传令全军,有能擒杀田虎小儿者,赏银一万两,官升三级”, 众将听到有赏银挣,立马打起精神,向田虎大军围过去。 田虎不仅能打而且还能跑,左良玉手下又大部都是新兵,他们的包围圈还没形成,田虎早就突出重围消失在了茫茫大山中。 谢凤武见田虎逃脱,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己方已经斩杀对方两员大将,这是自李自成重入河南以来从没有过的失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看到左良玉的中军就在不远处,谢凤武年轻人的本性就暴露无遗了,他竟然打马上前,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左帅一路走好,谢某不送了!” 谢凤武的话刚喊完,曹松也在后面喊道,“曹某也不送了,哈哈!” 随即,全军将士都跟着大喊起来,“左帅走好,我们不送了,哈哈哈!” 看见左良玉的军队在前方乱成一团,谢凤武从心里佩服起刘慧明来,也不知道刘赞画是哪儿来的这么一身本事,短短二十天就能练出一只强军来,自己只要紧紧地跟着刘赞画,一定可以加官进爵,封妻荫子。 “这兔崽子是谁,老子记下了!”左良玉被一个后辈小子如此欺辱,一张老脸气得通红,无奈自己今天打了败仗,只得咽下这口气,只有等以后有机会再找回场子了。 左梦庚大怒,“哪里来的黄毛小子,敢口出不逊,我剁了你们!” 谢凤武懒得理他,见跑了田虎,就下令士卒救助伤员,连战利品都不要了,只牵走了战马,就带着手下军队回了白马渡。 左良玉今天流年不利,两战两败,什么功劳也没捞到,虽然流贼败了,但是自己已经没脸再回襄阳了,带着兵马和财宝美女往武昌去了。 第152章 成功会师 谢凤武回到白马渡,刘慧明和马家父子已经在打扫战场了。 见到谢凤武凯旋而归,刘慧明大喜,“恭喜兄弟凯旋而归,此战大涨我白杆兵的威风,哈哈!” 谢凤武看了一眼刘慧明,见他衣着整洁,身上连一滴血污都没有,估计连刀都没拔过。他又扫了一眼其他人,他们都和自己一样头发凌乱,浑身血污,就像从地狱走来的修罗恶鬼一样,忍不住打趣道,“还是大哥潇洒。” 刘慧明哈哈大笑,“我手无缚鸡之力,没你那种本事啊。” 几人笑了一阵,谢凤武才意犹未尽地道,“可惜被田虎那厮跑了,要不是就是全功一件!” 马祥麟也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听到谢凤武的感叹,难得地笑了起来,“够了,一战斩杀贼子两员大将,已经足够了,剩下的跑了就跑了吧。” 刘慧明道,“还是叔父及时赶到,不然谢君友连也要跑掉了。” 谢凤武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想起先前和谢君友的交锋他就有些气短,自己一直以为箭术超绝,到了战场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箭法在行家面前就像小孩儿过家家,连对方的汗毛都碰不到。 马祥麟见谢凤武脸上颇现尴尬之色,又旧事重提道,“子龙的箭术是极好的,只是还欠缺一些经验,假以时日未必不在老夫之下。” 谢凤武忙道,“还请伯父多指点小侄。” 马祥麟点头同意了,“待进了城老夫再好生点拨你。” 谢凤武大喜,连连称谢不已。 马祥麟又对三个年轻人竖起大拇指,“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你们三个都是好样的。” 没多久侦察营营正田九来报告,“禀大帅,大公子,刘赞画,谢旅长,此战我军全歼贼军十万人,杀敌五千余,重伤三千,俘虏六万余,击杀贼军两员大将,只有田虎一人率领两千残兵逃脱,此乃近五年来第一奇功啊!” 四人听罢,哈哈大笑,马祥麟激动得老泪纵横,不断地大声重复着,“白杆兵的名头又响了,又响了啊!” 马万年等人还在欢呼雀跃,他们不会理解马祥麟的心情,白杆兵纵横大明二十年,两年前的竹菌坪之战几乎被团灭,如果不是刘慧明的出现,那一战就是白杆兵的谢幕之战,襄阳这一战就是马祥麟的成仁之战,过了这一战,大明的国土上再也没有白杆兵的身影了。 刘慧明摘下头盔交给张勇,又对马祥麟道,“白杆兵的名头会一直响下去!” 马祥麟怔怔地看着刘慧明的寸头,半晌才道,“你怎么没有头发?” 刘慧明也愣住了,他都忘了自己没有头发这事了,因为在夷陵时,他经常光着头,很多人都看到过他的和尚头,早就见怪不怪了,可马祥麟还是第一次见,难免有些适应不了。其实他见到他时,对他的胡茬就有些意见,刘慧明的胡子基本上长不长,这些胡茬还是因为这些日子行军艰苦,他没时间打理才偷偷地长出来的呢。 刘慧明摸了摸了头,讪讪地道,“早年间逃难把头发剪了,后来一直没长起来,现在已经习惯了。” 马祥麟脸色一沉,本想训斥他几句,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淡淡地问了一句,“你这个样子嫣然知道吗?” 刘慧明一愣,随即答道,“知道,嫣然也很讨厌我这发型。” 两人顿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刘慧明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他实在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撤到马嫣然身上去了。其实道理也简单,哪有父亲不爱子女的?当马祥麟第一次见到刘慧明时,自然要好好打量一番。刘慧明还没当爸爸,自然不懂这个道理。 马万年清点完了战果又回到了指挥部,刘慧明问道,“缴获了多少匹战马,有没有火器?” 马祥麟咱道,“刘贤侄真是知兵之人啊。” 田九赶忙插话道,“缴获战马四千多匹,火铳只缴获有七十多支,应该是平贼军的。” 马万年听说缴获了四千多匹战马,兴奋得跳了起来,“哈哈,可以组建一个骑兵团了,有了骑兵就不怕流贼逃跑了。” 刘慧明也很高兴,终于可以有一支骑兵部队了,真是太好了。没有骑兵,不论是现在打农民军还是以后打清军都不可能赢的,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以后估计很少了,到时候和李自成打仗,要是没有骑兵就永远不可能灭了他,至于清军,有了骑兵就算打不过也逃得掉。 马匹的缴获还好,但火器就有些寒酸了,一场二十万人的战斗,竟然只缴获了七八十支火铳,也太寒酸了吧。即便如此刘慧明也没有资格嫌弃,有了这七八十支枪,自己就可以组建一个火器旗了。 刘慧明又问,“我军伤亡如何?” 田九低声道,“我军阵亡一千三百余,重伤六百多,轻伤不计其数。” 刘慧明心里咯噔一下,这么漂亮的一场伏击战,又占据了火力优势,居然还有一成多的伤亡,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真是个绞肉机啊。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马祥麟安排刘慧明他们暂时驻扎在平贼军的营寨,他交待清楚之后又说了会儿话就回城了。 刘慧明等人来到平贼军的军营,看到到处都是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营帐心里就很来气,左良玉也是个老行伍了,扎营真是一点儿章法都没有,好像平时也不怎么注意卫生,大小便到处都是,生活垃圾随处可见。 刘慧明四处逛了一圈,紧锁的眉头反而皱得越紧了,直到他视察完了所有的营房才感叹道,“还好是冬天,要是夏天的话,咱们住在这样的营房一定会生疫病的。” 马万年不置可否,住惯了白杆兵的营帐再来住这样的营寨实在有些不习惯。 左良玉留下的营寨别的都看不过眼,但也有一些好处的,一是营帐很大,可以容纳十多万人,刘慧明他们只有两万多人,住在这样的营寨里,除了安置俘虏以外,每个帐篷都可以少分一些人,也间接地改善了他们的居住环境。 左良玉的营寨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很牢固,用的木料都是在岘山上伐的大树,比普通的农家茅草房可牢固多了。 士卒进了营寨,很快就从俘虏里面挑选了几百身强力壮的,让他们打扫卫生。在这些免费苦力的打理下,不过一个时辰,原来的营寨已经换了新面貌——垃圾被清理到汉水里了、壕沟挖得更深了,就连帐篷的破洞也堵住了,不仅如此,大寨里还多了一些旱厕,士卒再也不用随地大小便了。 当晚,兄弟三人都很兴奋,第一次大规模的战争就取得如此大胜,让三人兴奋得觉都睡不着了,三人一起说了好久的话,又悄悄喝了点儿酒才各自睡去。 晚上,刘慧明正准备睡觉,张勇突然说,“先生,标下有情况禀报。” 刘慧明道,“什么情况,很重要吗?” 张勇低声道,“今天先生领军时,手下只有督标营一营护卫了,因此格外小心。” 刘慧明一听张勇说起这事,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生命危险,他是个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的人,见张勇说得如此严肃,忙问道,“是不是有人想在这个时候谋害我?” 张勇不置可否,“标下发现发现第六团第三营营副李友利有意无意地向先生靠近,并且面露不善之色,恐怕他对先生有企图,特此告知先生。” 刘慧明一愣,疑惑地道,“这个李友利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入的军?” 张勇道,“标下查过,此人是云以前是阳磨盘寨的七当家,外号李老七,不过他还没当几天老七,您和大公子自己端了那个贼窝,李老七就跟着入了军。。” 刘慧明瞬间想到了他是谁了,这个李老七不就是那个刘三强的师弟吗?当时投军的时候他就不情不愿的,没想到他还包藏着祸心,但他实在搞不懂这丫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不会想给第一王报仇吧?” 张勇默然道,“暂时不知。” 刘慧明又问道,“他武艺如何,这次作战表现怎么样?” 张勇道,“标下白天观察此人,发现他身手不错,这次杀敌也还努力,但肯定没尽全力。” 刘慧明点了点头,“你让人盯着他,如果他有一动,立即诛杀,不用请示。” 张勇嗯了一声,就准备退下了。 刘慧明又叫住他,“先找个机会把他调出独立团,随便去哪儿都行。” 张勇心中一喜,道,“是!” 他对张勇的工作很满意,这人不仅武艺高强,心细如发,而且从不多言,沉默得就像一粒沙子一样,是个天生的保镖。 看着张勇那挺拔的背影,刘慧明又有些怀疑他了,他总觉得他以前肯定当过兵,也有可能是将军,但他问了好几次,他就是不说,只说绝不会伤害先生就是了。刘慧明没办法,也只好由着他了。 第153章 李自成的应对之策 当晚,李自成也收到了前军兵败的消息,本来还意气风发的他突然听说袁宗第死了,手里的马鞭不自觉地落了地。 “袁兄弟!”李自成眼前一黑,顿觉一阵头晕目眩,想起跟了他十几年的老兄弟突然丧命,不禁放声大哭起来,“袁兄弟啊,我的袁兄弟……” 众人见李自成情难自已,纷纷上前劝解,奈何李自成伤心过度,连马都不能骑了,军师牛金星和刘宗敏商量了一下,只得就地安营扎寨。 李自成一句话也没说,呆呆地坐在大帐里出神,他想起了很多关于袁宗第的往事,如今老兄弟去了,教他如何能不悲伤逆流成河? 李自成本不是汉人,他长得高颧深?、鸱目曷鼻,据说这是党项羌人的特征。他身穿一身粗布麻衣,虽然已经声震八方,威名赫赫,却不改本色,任然保持着艰苦朴素的风格。他不像张献忠、罗汝才等其他农民军首领,一发达就妻妾成群,锦衣玉食,他到现在还保持着艰苦朴素的风格,他不好女色,不喜金银财物,和广大士卒吃同样的饭,穿同样的衣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一个普通的老兵,只要听他说话就知道此人胸怀大气,气量恢宏,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刘宗敏、牛金星等人又劝了一阵,李自成才从悲伤中走出来。 不过,刚从悲伤中走出来的李自成又陷入了愤怒的海洋,前营十万大军除了一万多没渡江之外,其余全军覆没,袁宗第、谢君友阵亡,田虎下落不明,闯军已经很久没有遭遇如此重大的失利了。 “快说,到底是谁干的?”李自成猛地拍了几下案几,大声地问跪在地上的那群斥候,“左家小子吗?我料他也没这个能耐!不过除了他大明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他连串的问题直接把斥候吓尿了,斥候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深怕大王一怒之下就砍了他,虽然现在的闯王在顾君恩、李岩等文人的劝导下已经很少无故杀人了,但是作为长期跟随闯王身边的人怎能不知道他的个性? 李自成还没得到答案,坐在下手首位的刘宗敏又不耐烦了,他和李自成一样化身为愤怒的小鸟,不断地拍着桌子大声吼道,“快说,快说,对方到底是哪里的兵,兵力如何,统帅是谁?细细与我道来!” 一个探马颤声道,“回,回刘爷。听逃回来的士卒说是石砫兵干的,军力大概有万人,军旗上没有名字,只画了一支长枪,那枪和马家的白杆枪很像。” “白杆兵?”牛金星诧异道,“没有名字,只有一支长枪,那应该就是白杆兵了。只是白杆兵早就被黄虎灭了,怎么又突然出现在襄阳了?” 另一个探马道,“回军师的话,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现在是湖广行都司都指挥使,这些白杆兵可能是他招来的。” “哦,原来如此!”牛金星点点头,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一样,“原来是独眼马镇守襄阳,难怪有白杆兵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很快又产生了一个问题,刘宗敏代大家问道,“镇守襄阳的不是左家小子吗?怎么又钻出来一个独眼马?” 众人顿时无语,这特么谁知道啊,李岩叹了口气,适时插话道,“咳,都怪我疏忽了啊,一直把目光瞅在左良玉身上,竟然忘了襄阳还有个马祥麟。” 一句话说的众人懊恼不已,他们确实把马祥麟忘了,或者说是当他不存在,但是当他不存在可不代表人家真的不存在,现在人家突然蹦出来狠狠地咬了他们一口,用这样的方式刷了一把存在感,他们顿觉脸上无光。 李岩还在做自我检讨,但很快就被刘宗敏打断了。 刘宗敏一挥手,恶狠狠地道,“快说说当时的战况,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打败袁兄弟的?” 探子吞吞吐吐地道,“这个,小的暂时不清楚,小的听到消息就即刻来禀报闯王,实不知战况,只知道败了。” 李自成大怒,喝道,“你们居然连怎么败的都还没弄清楚,我贼你妈,要你们还有何用?” 说完就要下令把这些斥候全部拉下去砍了。 李岩忙制止道,“闯王息怒,袁兄弟肯定是中了敌人的奸计,虽然袁兄弟已遇害,但我闯营主力仍在,实力仍然在伪明之上,只要等一会儿,自有详细战报送来,闯王不必为此等小事动肝火。” 军师宋献策也道,“‘十八孩儿,主神器’,一个小小的马祥麟而已,区区萤火之光如何能抵挡皓月之辉?闯王不必忧心,天命仍然在我们这一边。” 李自成一直对宋献策的“十八孩儿,当主神器”之说深信不疑,又知道他是个高人,听他说天命在自己这边就一定是在自己这边,当下也不生气了,哈哈大笑道,“二位先生说的是,李某刚才急火攻心,孟浪了。李某以有道之师,伐伪明无道之军,大义仍在我闯营,些许失利算不得什么。” 他这话说得大气十足,看来已经从痛失手足的悲痛中走出来了。 牛金星见宋李二人抢了风头,心下颇不乐意,现在还不出声显示自己的存在的话,以后在闯营的地位将要受到威胁,当下也拍马屁道,“闯王现在已经拥有中原,孙传庭新败,已不足为虑。虽然当下义军遭遇小挫折,也算不得什么,闯王当早日登极,一来可以名正言顺地讨伐伪明,争取更多民心,二来可以借此提升军队士气。” 李自成心里暗喜,但表面上不为所动,摆手道,“现在还为时尚早,先生休得蛊惑李某,李某要现在登极就是被人架到火上烤啊。” 牛金星还要再说,李自成摆了摆手,坚决地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伪明太祖这九字真言李某尚不能做到‘高筑墙和广积粮’,就做个‘缓称王’吧。” 李自成的话让李岩高兴不已,这是他进献的策略,看来李自成已经听进去了。 李岩脸上的笑容很快就落到了牛金星的眼里,这个人才华横溢,在闯营就如锥处囊中,让他头疼不已,看来得尽快想个办法分他的宠了。 众人正在围绕袁宗第之死热烈讨论时,又有一队斥候来报,“闯王,白马渡之战详细军报送到。” 李自成接过军报仔细看起来,不过才看了一会儿就窝了一肚子火,“袁兄弟连这么简单的计谋都识不破,这么多年的仗都是白打了吗?” 说完又把军报递给刘宗敏,刘宗敏摆手道,“你给我有什么用,我又不识字,嘿嘿!” 牛金星只好接过战报,看完后大声对下人道,“那个杨虎现在在哪里?闯王当诛此人。” “说得对!”众人都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都跟着附和起来,“这个养老虎绝对是个奸细!” 李自成当即下令去捉拿杨虎。 李岩接过军报仔细看起来,又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闯王,以李某观之,那杨虎未必有诈,极可能是袁帅的消息被提前泄露了。白杆兵不仅瞒过了袁帅,连左良玉都不知情,不然以左良玉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去给白杆兵当枪使的。依李某看,这次情况蹊跷,白杆兵好像事先知道了一样,出现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对我军的行动又了如指掌,每一步都死死地压制住袁帅,究其原因,李某以为袁帅军内部可能有人泄露了消息。” 李岩一席话把众人都说愣了,这也太巧合了吧,敌军对我军的情况了如指掌,而我军却对敌军一无所知,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但绝对不会发生在袁宗第身上,要知道他也是个老行伍了。 牛金星阴阳怪气地道,“很明显的反间计嘛,李先生何故说得如此复杂?能进入闯军内营的无不是闯王以及各位头领的老兄弟,怎么可能有内奸?” 众头领对牛金星的话很以为然,纷纷出来指责李岩。 李岩心头火起,正要驳斥,就见李自成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他只好闭了嘴。 牛金星抓住机会正准备说话,也被李自成制止了。 众人莫名其妙,之间李自成转头问宋献策道,“军师以为李岩兄弟说得如何?” 宋献策的主要职责是占卜问挂,他不懂军事,也不喜欢插手军事方面的事情,见李自成这么问,也很爽快地好实话实说道,“闯王,宋某乃是一介术士,并不擅长兵事,宋某无法替闯王分忧。” 李自成最喜欢宋献策这一点了,他知道自己的长处,也明白自己的短处,而且从不越界,这种人是最让领导放心的。 因此,李自成听了他的回答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对他赞许有加。 他又把头转向顾君恩,问道,“顾先生,你以为呢?” 顾君恩是最早跟随李自成的文人,牛金星、李岩、宋献策等人是李自成在河南闹革命时才加入的,到现在也不过两三年的时间。而顾君恩在崇祯七年就跟着李自成了,那时候老闯王高迎祥蹦跶得正欢呢。 他以擅长大战略闻名于闯营,李自成每每遇到不能抉择的事总是要咨询他。而且他和众头领的关系也最好,是调和闯营文武的重要人物。 众头领听到闯王点顾先生的将,纷纷附和道,刘芳亮大声道,“请顾先生为我们解说一番。” 李自成手下众谋士争论时,只有他一言不发,像老僧入定一般眯着双眼一动不动。听闻闯王询问自己,才睁开眼睛朝闯王行礼道,“闯王,顾某以为牛先生和李先生说得都有部分道理。” 李自成一愣,哦了一声道,“请顾先生为我等析之。” 顾君恩道,“顾某也以为那杨虎没有问题,他带人烧了左良玉的船只,气得左良玉大动肝火,从这里可以看出杨虎没有和左良玉演戏,从后来左良玉大肆收集民船、带领兵马全力抵抗袁兄弟渡江都能看出来杨虎是没有问题的。” 牛金星不悦道,“既然杨虎没有问题,那为什么消息还是泄露了?” 刘宗敏大大咧咧地道,“对啊!难道他们长了千里眼?” 李自成摆手道,“先生请继续说下去。” 顾君恩道,“这也正是顾某不解之处。顾某认为,白杆兵一定是很早就开始谋划了,可能很早以前就在打探我军的消息,这一点从这一段时间襄阳城里传出来的消息就可以印证。” 李自成已经信了八分,道,“襄阳城里的王永祚庸才也,左良玉也是屡遭败绩,到了襄阳以后在襄阳闹的民不聊生。然而最近半个月以来,襄阳城却变得铁板一块,城防骤然收紧,我们派了不下五拨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回来,这可不像是王左二人的作风。” 顾君恩点头道,“襄阳城里针对我军‘迎闯王,不纳粮’的口号做出针对措施,到处抹黑义军,败坏义军名誉,又发动城内富户,分区域负责防守城墙和监视城内百姓,还召集民壮守城,这一条一条的措施条理清晰,针对性极强,顾某怀疑城里有高人坐镇。” 虽然没有消息传回来,但他们还是可以从外围打听一些消息的。 顾君恩的一席话让众人沉思不已,牛金星首先插话道,“城里就王永祚,左良玉二人,其他的知府、通知、推官都是废人,襄王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蠢猪,只有一个马祥麟一直嚷嚷着要与城池共存亡,那独眼马勇力有余,智谋不足,断然做不出这些事来。” 顾君恩道,“依顾某看,城外那支兵马应该是从小路潜入的,连左良玉都不知道,稀里糊涂之下就做了炮灰,此人城府之深,世所罕有啊。” 李岩想了想,道,“真要是这样,襄阳又是一个开封府,我们需要打起精神来了。” “好,好!那就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吧!”刘宗敏哈哈大笑,猛地灌了一口酒,“成天打丁启睿、左良玉之流有什么意思,驴球子,骨头就要啃硬的才有滋有味!” 牛宗明的一席话豪气冲天,在场所有武将的情绪都被点燃了,纷纷端起酒碗大声叫好。 闯营的军议都是在餐桌上进行的,这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了。 李自成也喝了一碗才接着道,“这件事就议到这里,现在咱们议一下怎么打下襄阳城来。” 牛金星道,“自从十三年闯王重入中原以来,我们义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战无不胜,这次我们也必胜,今天只是一点儿小挫折,只要三军将士用命,襄阳不足虑也。” 李岩道,“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今天袁帅之败,败于想以奇兵胜却没有以正合,我们这次攻城,不需要出奇兵,只要从正面渡河攻击,堂堂正正攻城就一定能胜。” 李自成点头道,“戚少保所谓‘当以数万之众,堂堂正正,彼来我往,短兵相接’,说的就是我们义军啊!不过,襄阳城高池深,具体应该怎么打呢?” 这个问题可难倒了不少人,襄阳和他们在河南打的每一座城池都不一样,北方的城池虽然城墙高大,但护城河并不深,只要想办法填平护城河就可以接近城墙了。然后他们就可以掏墙砖、挖墙角,直到把城墙挖塌为止。 但是襄阳不行啊,襄阳的护城河和汉水是连在一起的,在上面可以行船,闯军大部分都是北方人,不识水性,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接近护城河,过不了河什么办法都用不上。 众人想了一会儿都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会场顿时陷入了沉寂。 顾君恩突然开口道,“闯王,顾某以为打这一仗控制住汉水最为重要,控制了汉水就控制了护城河,只要我大军渡江,襄阳唾手可得也。” 顾君恩的话高深莫测,除了几个谋士知道大意以外,众武将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顾君恩接着道,“顾某年轻时曾去过襄阳,襄阳不像咱们以前打过的北方城池,咱们要想打下襄阳,不能像以前那样掏墙砖、挖城墙、搭云梯,襄阳城墙太高,云梯根本架不上去,护城河又太深,根本不可能填平。” “啊……”众人的嘴巴已经成了o型,刘宗敏道,“襄阳果真有这么厉害?” 顾君恩点点头,“襄阳号称‘铁打的襄阳’,蒙古鞑子在此处鏖战六年都没打下来,最后还是城中粮草不济,吕文焕不得已才降了。” “连蒙古鞑子都没办法?”刘宗敏吸了一口凉气,他又想起了去年张献忠突袭襄阳的事情了,冷笑道,“不至于吧,黄虎去年怎么就打进去了?” 顾君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只不过是个意外而已。” 刘宗敏嘿嘿笑了几声,算是默认了。 顾君恩接着道,“要打下襄阳,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火炮!”顾君恩淡淡地说出了两个字,“襄阳城墙如此高大厚实,根本不可能洞穿,只能用火炮压制城墙上的守军,我们义军趁此登城,然后一鼓作气攻下城池,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用火炮压制?”这下不仅众将不解,连李自成的脸上都有疑惑之色,因为这样的战术他们以前从未尝试过,为了行军便利,他们以前就算缴获了火炮都是直接破坏掉,根本就没有炮兵。直到这两年在河南大发展,才开始组建炮营,不过他们从未上过战场,战力还没得到检验。 顾君恩这一手玩得极其大胆,但李自成还是接受了他的意见,“好,咱们就这么打,芳亮,你明日就带兵先打下樊城,我就在此等候炮营的到来,到时候咱们一鼓作气打下襄阳。” 刘芳亮起身大声领命道,“请闯王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第154章 汉水会封冻 第二天全军放假,虽然大敌当前这么操作有些飘,但是军队从夷陵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每天爬冰卧雪吃干粮,昨天又打了一场恶战,实在是太需要修整了。经过商议,三人决定让士卒就在营中休息,只要不出营门,就算李自成突然杀过来了,他们也可以迅速集结,严阵以待。 虽然全军放假,但刘慧明三人是不可能闲下来的,他们一早就碌起来了。 刘慧明道,“首先,我们应该成立一支水师夺取汉江的控制权,如此可与贼军隔江对峙,刚好昨天缴获了一些船只,正好可以利用起来。。” 马万年点头道,“对,我也正有此意,就让庞大海当头领吧,咱们军中目前只有他会打水战。另外,要尽快把骑兵组建起来,有水师控制汉水,有骑兵来回增援,闯贼定然过不了江,如此襄阳可保无虞,荆襄也就安全了。” 谢凤武向外面看了看,脸上带着些许担忧,“成立水师是不错,夺取汉水的控制权也是必须的,但是这几天天气阴沉,恐有大风雪啊。” 刘慧明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马万年问道,“你是担心汉水被冻住,到时候贼军直接冲过来?” 汉水会被冻住?开什么国际玩笑?刘慧明实在有些不敢相信,处于温带的汉水会封冻,但一想到现在正是小冰河期,一切皆有可能啊。 谢凤武点头道,“我听我父亲说过,本朝汉水就封冻过好几次,因此不得不防。刚才我出去看了,护城河上面已经有薄冰了,要是再冷一些,就会封冻了。” 刘慧明大吃一惊,他今天睡了个懒觉没有出去看,竟然遗漏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信息,内心不禁感到一丝惭愧,“好,这个事情要着重关注,这样,我派侦查营的士卒每天都关注汉水的水文情况,如果真的封冻了,咱们就放弃营寨,全部退到城里去坚守。” 马谢二人点头同意,马万年道,“正到了那时候,什么制江权、护城河都没用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坚守。” 刘慧明道,“不过,现在汉水还没封冻,咱们还是按原计划来,先成立水师,再组建骑兵。” 刘慧明这种两手准备,临危不乱的做事风格让两人很佩服,谢凤武道,“两位兄长,以后骑兵能不能给我带,我太喜欢骑兵了,做梦都想带一支骑兵四处作战。” 马万年有点为难,骑兵营的营正是陈云,跟了他们马家十几年了,是亲信中的亲信,现在好不容易可以独领一军,他实在不好意思让他让位。 刘慧明见马万年面有男色,忙打圆场道,“谢兄弟有这个想法很好啊,我们现在有四千多匹战马,可以组建一个骑兵团,到时候陈云大哥任团长,谢兄弟先跟陈云大哥学习骑兵战法,暂时为团副,到时候扩充了,你和陈云就各领一团,不知你们觉得愚兄此议如何?” 马万年面上一松,只要团长是他的人,其他的都无所谓,因为他相信刘慧明会永远站在他这一边,当下点头道,“可以,就请谢兄弟去帮陈云兄弟吧,陈云兄弟崇祯二年就跟着祖母一起打鞑子了,战斗经验十分丰富,谢兄弟年龄还小,正好可以跟陈云好好学习。” 虽然没有当团长,一个团副也不错,谢凤武当即表示接受组织安排,欣然领命。 刘慧明又道,“我想从降兵里面选拔一批人出来,编练出一支新军来,准备编练两万步兵,五千辎重兵,加上这五千骑兵,以后咱们就有五万兵马了,两位兄弟觉得如何。” 马万年听说要扩军,大喜道,“好啊,太好了,这点儿军队真是不够用,咱们夷陵还有粮草,襄阳城里应该也还有粮草,足够养活这些军队了。” 刘慧明本来还有些担心军队扩充太快导致消化不良的问题,但马万年和谢凤武毫不在意,用他们话说就是这些兵卒都是有奶就是娘的货,只要长官给饭吃,今天可以让他们当流寇,明天就可以让他们杀流寇,至于忠君爱国的思想,不存在的。 “看来是我想多了!”刘慧明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当他联想到战俘营那些人就明白了,就是现在,不大的一片营房里关押了六万人,远多于他们的军队,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想着逃跑——因为从昨晚到现在,他们竟然吃了两顿饭了,这待遇比他们之前好多了啊。 “不过,咱们现在这么多人可不好养活,大哥要抓紧时间筹粮了”,马万年提醒道,“要是没有粮草,这些人可就没这么温顺了。” 刘慧明一阵头疼,刚缓解了几天的吃饭问题又像恶魔一样出现了,自己真是劳碌命啊。 三人正在商量整编降军的事情,守门军士来报,“禀大公子、刘先生、谢将军,骠骑将军和王巡抚来了。” 巡抚大人来视察军营,刘慧明三人不敢怠慢,赶紧到营门外迎接。 来到外面,刘慧明果然觉得天气寒冷了不少,北风吹得像刀割一样,这特么是襄阳啊,怎么感觉像是在东北啊,刘慧明不住地搓手跺脚,但是身上的热量还是在不断地消散,他的鼻涕很快就冻出来了。 好在马祥麟他们没有让刘慧明久等,见到三个年轻人,马祥麟欣喜至极,上前在每人肩膀上拍了一下,呵呵笑道,“嗯,不错,三个都是我大明的青年才俊啊。” 又转身对王永祚介绍道,“巡抚大人,此乃我长子马万年,此人乃是我军赞画刘慧明,字德华,这次作战以及咱们的守城之法皆出自德华之手。这个后生乃是云阳知县谢谢晖方明之子谢凤武,谢子龙。” 三人连忙过来见礼。 王永祚中等身材,长得白白胖胖的,说话斯斯文文的,他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熊皮大氅,头上戴一顶熊皮帽子,走起路来就像一头黑熊,刘慧明对此人没什么印象,但对他身上的皮货倒是很感兴趣,因为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狗皮袄,现在早已冻得硬邦邦的,就像穿了一块钢板一样难受。 第155章 不学有术之人 王永祚死里逃生,白得了一场大功,对三人褒奖有加,“真是青年俊杰啊,大明有你们这等敢作敢为的青年将领,大明之幸,陛下之幸也!” 这货终于从袖笼里伸出手来,学着马祥麟的样子在每人肩上拍了一下,不过他身材太矮,刘慧明三人又颇为高大,他穿得又厚,手根本伸不到三人的肩上去,只好拍了拍三人的手臂,算是自己给自己圆了场。 刘慧明拼命忍住笑,尴尬地受了他的鼓励,对方可是省高官级别的啊,自己现在还是个副科,就算后世等级观念不那么严肃,自己也必须保持足够的尊重。何况现在是四百年前,等级观念天经地义,自己的表现要是稍有差池就会被认为是无礼的行为,要是被扣上了这顶熬制,以后在官场可就不好混了。 王永祚见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有些滑稽,就特别注视了他一会儿,赞道,“德华真是算无遗策啊,本抚一直在想如何应对闯贼的谎言,没曾想德华一招就破掉了,老夫真是佩服啊。” 刘慧明赶紧谦虚地道,“多谢抚台大人夸奖,晚辈只是胡闹而已。” “胡闹?”王永祚有些意外,胡闹就有这样的效果?要是正经起来那还得了啊!王永祚有些想笑,这个刘慧明连谦虚都不会,看来是个不学有术之人。 “我说错话了?”刘慧明狐疑不已,好在王永祚没有计较,几人又谦虚了几句,马万年连忙将王永祚和马祥麟一行人引进军营。 昨晚上突然降温,除了少数士卒在外面练武跑步之外,大部分人都窝在营房里烤火取暖,王永祚等人一路走来,听着营房里说笑打闹声传来,见营中干净整洁,巡逻队来回穿梭,完全没有其他军营那种乱糟糟的情况,心里顿时就生出一股亲切感来,忍不住赞道,“白杆兵果然不同寻常啊!” 马祥麟脸上带着笑意,冲王永祚一拱手道,“我白杆兵最重军规,每到一处就算只歇一夜,也要将营寨扎得牢牢实实的。” 一行人来到主寨,两个守门的士卒掀开布帘,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进去之后又轻轻地放下布帘,重新回到门边站得像一根旗杆。 王永祚对两个士卒颇为满意,又赞赏了几句,就在主位上坐了,马祥麟在下手作陪,刘慧明三人辈分不够,只得被他俩鸠占鹊巢了。 王永祚看了三人一眼,眼里充满了欣喜和感激,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奏折递给马祥麟,“昨天你们三位后生和骠骑将军都立下大功,本官要为你们上报朝廷,捷报已经写好了,你们先看一下,有些地方有出入的,老夫再亲自修改。” 王永祚这个行为充满了善意,刘慧明心里顿时充满了好奇,不是说明朝的文官歧视武官吗,怎么这个王永祚王巡抚如此和蔼可亲? 马祥麟接过奏章随便翻阅了一下就交给了马万年,“仗是你们打的,还是你们自己看吧。” 马万年接过奏折仔细看起来,看了一会儿就指出了好几处谬误,“抚台大人,这里错了,左良玉虽然打了败仗,但还是坚持了三个多时辰的,并没有一触即溃。” 王巡抚脸上阴晴不定,讪讪道,“好,等下老夫就改过来。” 马万年看了一会儿,又道,“还有这里也不对,严格来说,贼酋谢君友是曹松兄弟杀的,父亲只是把他射伤了,圣人有言子不闻父之过,小侄岂能令家父蒙羞。” 王巡抚讪讪地道,“没有马指挥使那一箭,那个曹松怎么可能杀得了贼酋?” 刘慧明心道这话说得倒没错,谢凤武吭哧吭哧地忙活了半天,愣是连谢君友一个汗毛都没碰到,要不是马祥麟及时出手,真有可能被他跑掉了。至于曹松,丫不过就是个捡漏补刀的,实在没有独吞功劳的资格。 谢凤武的脸上又浮现出羞愧之色,马祥麟突然哈哈大笑道,“王巡抚多虑啦,你就放心好啦,有马某在,定保襄阳不失。” 王巡抚连连点头称是,“有马指挥使这句话,老夫高枕无忧矣。” “原来如此!”刘慧明突然明白了,王永祚这样礼贤下士原来是怕马祥麟撂挑子,这些文人肚子里果然装满了弯弯绕。 他又看了一眼坐在主位的王永祚,见他虽然表现得和蔼可亲,但内心深处的那种作为文官的优越感和对武将的蔑视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出来。 马万年终于看完了,面色不善地道,“王巡抚,怎么奏章里尽是我父子二人的事情,没有弟兄们什么事啊。不行!你得重新写,所有有功将士都应该上报朝廷,请朝廷封赏。” 王永祚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个……,哈哈,万年贤侄果然是个表里如一的君子啊,本官没有实际查访,这就重新写过。” 马祥麟陪笑道,“抚台大人勿怪,犬子年幼冲动,一心只想为结拜兄弟出头,想为其博取一官半职,冲撞之处,还请巡抚大人勿怪。” 王永祚摆摆手,呵呵笑道,“人不冲动枉少年啊,老夫老了,看到这群后辈如此青春有为,老夫只觉得欣慰,哪还能责怪?再说为朝廷举荐贤才,正是我等为官一方的职责,何错之有?” 刘慧明摆了摆手,装出一副大喜的模样,躬身行礼道,“如此,有劳巡抚大人了。” 王永祚微笑着受了刘慧明的礼,又勉励了一番,才道,“老夫闻闯贼已经到了樊城,加之昨日吃了一个大亏,必定会报复,不知骠骑将军和三位贤侄可有应对之策?” 虽然昨天打了个打胜仗,但襄阳的危机并没有接触,王永祚还是有些不放心,因此他才放下身段,对一个小辈的冲撞一忍再忍,现在是时候提要求了。 马祥麟道,“这个还是请德华来说吧。” 刘慧明起身行了一礼,解释道,“如此,小子鲁莽了。昨日一仗,我军杀敌两万,俘虏六万余,贼军前锋几乎被全歼。在下已和两位义弟商量了,决定从俘虏中选拔一批人充入军中,可得步兵两万五千,骑兵五千,加上我们现在的兵马,总兵力可达五万。另外,还有瑞征叔父的守城兵壮一万多人,新编水师两千人,总兵力可达六万,足可一战。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些都是新兵,战力较差,若闯贼强攻,恐怕襄阳守不住,所以还得做两手准备。” 王永祚听到前面,不仅心头一喜,己方竟然有六万大军,何必发愁襄阳守不住?不过,刘慧明后面的话就让他有些难受了,他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眼里充满了失望。 刘慧明接着道,“闯贼现在有兵力四十万,装备大量攻城利器,又是携中原大胜之威而来,如果是野战的话,我们手里这点儿兵力是根本挡不住的。我的建议是,先防备贼军渡河,然后据城而守,留下骑兵在野外骚扰贼军,如此应该可守上十天半月。” 第156章 把襄阳变成一座兵城 六万大军竟然也只能守卫十天半个月!王永祚瘫坐在座位上,喃喃地道,“难道闯贼真的已经势不可挡了吗?老夫本以为靠着这一场大胜逆转形势,听刘先生一分析,老夫真是可笑至极。” 刘慧明道,“抚台大人,要彻底解决流贼,不是靠我们这点力量就可以的。我们现在的目的一是保留军队,不要做无畏的牺牲,因为朝廷可用的军队已经不多了。二是要争取民心,让老百姓不再去投贼,如此才能看到剿灭流贼的希望。” 马万年道,“对!争取不到民心,流贼只会越打越多。手里没有军队,争取了民心也没用。” 王永祚迟疑道,“要如何争取民心?” 说道争取民心,刘慧明就一阵头疼,大明朝廷现在哪里还有民心可言?襄阳城里那些老百姓要不是马祥麟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被分割开来,恐怕现在早就打开城门迎接袁宗第进城了。 见王永祚还在看着自己,刘慧明颇有些无奈,自己又不是老大,你特么一直追着我刨根问底是几个意思? 他扫了马祥麟和马万年父子一眼,见二人完全没有帮自己解围的心思,只好打着胆子道,“襄阳乃是南北交通枢纽,军事重镇,朝廷保有襄阳,这江南就可以保全,要是襄阳一失,这江南门户大开,因此襄阳的防守就变得极其重要。” 这个问题王永祚也是想过的,因为明白襄阳的重要性,他才折节跑到军营来问计。 刘慧明接着道,“不过襄阳百姓思动,民心显然不在朝廷这边。虽然已经采取了防治措施,但防控力量仍显薄弱,要是我们一直打胜仗还好说,倘若万一遭遇败绩,城中百姓必定会揭竿而起,到时候就麻烦了。” 王永祚的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这是他最担心的事了,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刘慧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马祥麟等人对他那么推崇了,“难道没有办法解决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刘慧明咳嗽了一声,借机装了一逼,“襄阳城中兵马少,百姓多,民情不稳,我们肯定是不能动杀心的,只有想办法把里面的人迁走。” “迁走?”王永祚吃了一惊,大兵压境迁移百姓,这可不是小事,但他为官多年,早已变得处变不惊,“签到哪里去?” “夷陵。”刘慧明淡淡地说出两个字,“我们现在要尽快将襄阳城里的百姓撤出来,撤到夷陵去,我们在来之前已经在夷陵囤积了大量米粮,在沿路也建了补给点,百姓可以放心撤过去,如果能迁出十万百姓,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可保襄阳万无一失。” 这个问题,刘慧明三人早就讨论过了,襄阳城里现在大概有二十万人,如果能迁出一半的人口,襄阳就会变成一座兵城,只要控制了汉水,就算再守六年都没问题。 刘慧明道,“到时候万一城破,百姓得以保全,我们的兵力也并未受损,随时都可以反攻回来。” 马祥麟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心中不禁对刘慧明的策略赞赏不已,只是闯贼大军已经压境,现在才提出迁徙百姓,不免太晚了。 王永祚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问马祥麟,马祥麟就把心中的顾虑实话实说了。 刘慧明也没什么主意,时间老人没站在自己这一边,他也没有好办法,只好胡诌道,“我看这两天要下大雪,李自成的大军突然停住了,可能是遭遇了大雪,应该最近几天都不会动。只要有三天时间,我们就可以把百姓迁出去。” “三天就行?”王永祚吃惊道,“十万百姓的迁移可不是小事啊。” 刘慧明把事先准备好的迁移方案拿出来双手递给马祥麟,“这里有详细的方案,请叔父代为上呈抚台大人查阅。” 马祥麟接过来看都没看转手就递给了王永祚,王永祚打开一看,顿时就愣住了,“怎么是横着写的?” 不过他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很快就适应了,但字里行间那些符号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难道这个就是句读?不过蛮好的,比自己句读好多了。” 刘慧明仔细地他的表情,见他虽然吃惊,但并未失态,自己冒的这一次险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本“迁移方案”还是个初稿,他还没来得及让戴涛改成竖版,今天话赶话赶上了,只好临时拿出来了。 王永祚很快就看完了整个迁徙方案,不由得抚须赞道,“甚好,甚好!若真有三天时间,本抚就答应了你。” 刘慧明松了口气,看来这个王胖子还有些魄力,关键时候敢于拍板,是个不错的领导人啊。 马祥麟道,“抚台大人无需多虑。闯贼若真的打过来了,我们就守住汉水,就算用血肉之躯也要挡住三天。” 王永祚讪讪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冬季的汉水水量较小,处处都是漏洞,可不好防,三天时间可不是那么好争取的。 谢凤武出身于官宦之家,深知王永祚在担心什么,当即大声道,“抚台大人不必忧心,只要我们手里还有兵马,抚台大人一直支持我等,我等必不会让大人为难。” 马万年也出来表态,“抚台大人放心,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闯贼三天之内过不了江。”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王永祚除了同意,也没有办法,只有进跟着石砫兵,他的官位和身家性命才保得住。当下也不好多说,只得道,“如此,老夫就拜托各位啦,襄阳城的防守,老夫就听几位将军的,老夫就负责写奏折报功就行了。” 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事情已经谈完了,接下来就该吃饭了,厨房里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刘慧明并没有特殊照顾这位省高官,只是简单地上了几个寻常饭菜就打发了他,美其名曰与士卒同甘共苦。 王永祚也不在意,装模作样地大吃一顿就去改奏疏,这老兄笔杆子上的功力不错,不到一个小时就改好了。 马万年又看了一遍,笑道,“这还差不多!” 又小声对刘慧明道,“只是苦了大哥!” 刘慧明摆摆手,他早就跟马万年说过不要突出自己的表现,只需要在上面留个名字就行了。 几人拜谢了王永祚,王永祚倒是大度,说了一堆官话带着随从就走了。 第157章 大明气数未进 王永祚走后马祥麟又待了一阵才走,他提想检阅刘慧明三人的军队,但是今天士卒正好在放假,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他只好来了一次紧急集合。 嘹亮的号角声突然响起,躲在营房里烤火的士卒就像炸了毛一样没命地往外冲,不到十分钟就已完成了集结。 马祥麟仔细地在每一个方阵前都扫了一眼,发现他们虽然集结得很匆忙,但阵列也算完整,至少自己的兵马是做不到的,不由得赞道,“很好,很好,令行禁止,军令如山,难怪能打胜仗了。” 刘慧明三人脸上都有骄傲之色,能得到他的称赞真的实在太不容易了。 马祥麟看了刘慧明三人的军队,感觉他们和传统的白杆兵已经不太一样了,当下仔细问了改编的缘由,刘慧明详细地做了解释。 马祥麟赞道,“你真是知兵之人啊,白杆兵经你这么一改动,组织更加严密,以旗为单位,随时保持战斗阵型,也更加灵活,不错,真不错!” 刘慧明连忙谦让一番。 马祥麟又道,“不过,一个旗辖五个小队有点儿多了,以小队为单位进攻,人员损失了就没法补充,阵型就乱了。以旗为单位作战,每个旗一百二十五人,又太多了,造成了人员浪费,没有小队那么灵活。” 刘慧明心中一惊,这个问题也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不料马祥麟这么快就看出来,真的是内行看门道啊。 刘慧明问道,“那依叔父之见,应该如何调整?” 马祥麟想了想道,“可以在旗和小队之间再设一哨,一个旗辖两个哨,一个哨辖两个小队,剩下的那个小队可作为旗正的亲卫,以后在攻破敌阵以后或者在追击的敌人的时候以哨为单位最合适。” 刘慧明深表赞同,家丁制度已经深入人心了,刘慧明本来想彻底消灭之,但行驶过一段时间以后,发现将领们颇多怨言,为了不犯众怒,他也只好妥协了,经过这一改编,相信很快就会平息中下级军官的怨言了。 听了三人关于整编降军的计划,马祥麟点了点头,道,“不错,确实应该扩军了,我们白杆兵虽然战力强大,但是数量实在太少了,这些年常年累月地征战损失了很多,已经不复强军之名了。本帅也准备从襄阳城里的民壮中招收部分加入白杆军,把我的兵马凑齐一万人。” 刘慧明三人会心一笑,马祥麟也不是不想扩充自己的实力,实在是他没有能力筹集到那么多粮草,想扩充也养不活。 马祥麟看到桌上的《白杆英雄转》和《白杆兵杨威夷陵城下》,问道,“这是什么?” 马万年道,“父亲大人,这是孩儿们在夷陵时找人编撰的话本。” 马祥麟随便拿起来翻了几页,笑道,“这是德华搞出来的吧?就应该把我们白杆兵的事迹传扬出去,只是把我写得太好了,我哪有那么厉害?” 刘慧明正准备说话,马祥麟又拿起一本《白杆军规》,才翻到目录页就忍不住赞道,“这个好,这个好,细致全面,非常实用。” 随后又打断了马万年的话,十分严肃地叮嘱道,“这书太过机密,不可轻易示人。” “这个……好!”刘慧明顿时语塞,他本来准备人手一本的,现在看来不行了。不过,马祥麟的顾虑特也能体会,《白杆兵军规》与其说是一本操作手册,不如说是一本兵书,因为里面包含了大量的战例,总结了很多失败的教训和成功的经验,马家两代人练兵作战的精华全部囊括在里面,要是被轻易传扬出去,马祥麟肯定接受不了。 刘慧明道,“我准备下发到团长级的军官手里,争取到每个团长都有一册。” 马祥麟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看着马祥麟手里的小册子,刘慧明不由得感到一丝苦涩,他本来就是想编写一本军规,中途却画蛇添足地加了很多解释和案例进去,不知不觉中就编成了一本兵书,虽然是一件好事,但他想要做到的人手一册的事就不可能实现了。 刘慧明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决定把里面的案例和注解都去掉,让他恢复军规的本质,“就叫《白杆兵手册》吧。” 马万年道,“父亲不知道,白杆军的事迹在夷陵城已经家喻户晓了,大街小巷都在传扬,父亲去看了就知道了。” 刘慧明道,“以后在襄阳,我们也要多宣传白杆兵,一来为了给襄阳百姓提升士气,二来也让白杆兵名声远扬。小侄还在编写《白杆军报》,以后每个月出一期,记录白杆兵的事迹。” 久不说话的谢凤武道,“昨天这一仗,我们也要找人写出来,就叫《白杆兵呈威襄阳》。” 马万年喜道,“如此,我白杆兵就名扬天下了,这些事情早就应该去做了,只是我们都没注意到。” 马祥麟指着那些话本,问刘慧明道,“这些册子你还有多少,给我一些,我让人去城里发放。” 刘慧明让两个卫兵抬出一箱小册子,道,“总共印了三千尺册,多着呢,只不过只有两百册随军。” “甚好!”马祥麟起身招呼马万年道,“把这些东西扛着,跟我进城去,咱们父子久不见面,今夜正好长叹。” “是,父亲!”马万年喜滋滋地站起来,扛着木箱就跟着马祥麟去了。 刘慧明和谢凤武把马祥麟父子送出营门,天也已经黑了,刘慧明看了看夜空,发现果然有雪花飘落下来,谢凤武喜道,“哎呀,老天爷帮忙啊,这雪一下,闯贼必定会延迟进攻。” 刘慧明伸出大手接了几片雪花,笑道,“看来大明气数未尽啊,老天爷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二人回到营中,喧闹的营寨更加闹热了,因为开饭了。刘慧明当然是不用去吃食堂的,但为了表示他与士卒同甘共苦,他还是和谢凤武一起来到食堂,拿了两个馒头打了一碗菜汤,和士卒们一起吃起来。 馒头还好,这菜汤真特么难喝,因为没有油水,闻起来就像猪食一样,刘慧明尝了一口,除了盐味什么都没有,饶是如此,那些士卒却吃得津津有味,就像打牙祭一样。 连着吃了好几口馒头,刘慧明被噎得够呛,只好勉为其难地喝了一口,一喝完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菜叶子扎喉咙,大厨是不是没放油啊,老子要去砍了他!” 谢凤武的表现就好多了,见刘慧明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笑道,“你还是算了吧,你看看这些儿郎们吃得多开心,你要砍了厨子,他们肯定不愿意的。” 刘慧明也就是说说而已,草草地吃掉手里的馒头,剩下大半碗汤给了对面一直盯着自己的汉子,就逃也似地回到了中军大帐。 天色还早,二人突然闲下来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谢凤武征求意见道,“咱们干点儿什么呗?” 刘慧明突然感到一阵心痒难耐,才想起他好像已经有了十多天没碰女人了,一想到此处就忍不住小声道,“咱们去找妹纸吧?” 谢凤武不屑地摆摆手,“还是算了吧,你也不早说,现在城门都关了,上哪儿去找?” 刘慧明想起前世和同事们一起下乡镇的事,笑道,“咱们吃乡村基去!” “乡村基?”谢凤武不解地道,“什么是乡村基?” 不等刘慧明解答,他突然反应过来了,失望地道,“这里刚打完仗,估计连个老婆子都找不到。” “咳……”刘慧明长叹了一口气,只好拿出一副象棋来,“咱们还是下棋吧。” 第158章 又开表彰大会 刘慧明和谢凤武大战七局,最终以四比三险胜,谢凤武还要再来,刘慧明却没兴趣了,打了个哈欠道,“睡觉,睡觉,明天还要开表彰大会呢。” 谢凤武没办法,只得暂时忍了这口气。 第二天一早,刘慧明才刚起床,李文和戴涛就来汇报表彰大会的情况了,经过一天加班加点的努力,幕府终于完成了战功的统计工作。 刘慧明一边招呼他们吃早餐一边道,“辛苦了,辛苦了,只要没有谬误就行。” 这两人办事他还是比较放心的,他们都是他亲自提拔任用的,对他们有知遇之恩,况且现在又没有背叛自己的理由,他完全可以相信他们。 谢凤武也扛着大刀回来了,他天不亮就出去练武了,虽然已是数九寒冬,但他却穿着一件短褂,头上还在冒热气。 年轻人火气就是重啊,刘慧明羡慕得不行,他已经三十岁了,早就过了这种热血沸腾的年龄了,“快吃饭,一会儿去主持表彰大会,今天你是主角。” “我?”谢凤武不解地问,“不是有你吗?为什么要让我去?” 刘慧明笑道,“你以后肯定是要独自领军的,这些事迟早都是要做的,趁我们现在还没分开,赶紧学点儿,免得到时候抓瞎。” “只要能砍人就行了,这些事交给幕府去做不就行了吗?”谢凤武嘴上虽然不愿意,心里却已经接受了,“既然你要让我学,那就学吧。” 昨夜虽然下了一场大雪,但刘慧明来到校场的时候,士卒早就把雪地扫得干干净净,还在空地上生起了火堆,或许是出于军人的天性,这些火堆居然都是按锥形阵排列的。 众士卒以旗为单位围坐在火堆边,静静地等着颁奖大会开始。 在校场东边,所有的俘虏都被安置在那里,他们是今天的观众。 刘慧明落座之后,辎重营就搬来一堆金银银子放在台上,众将士知道刘先生又要发奖赏了,心里都兴奋起来。 谢凤武站在银箱上大声喊话,“弟兄们,咱们昨天打了胜仗,恭喜你们又立功了!” 众将士哈哈大笑,纷纷拱手,“恭喜大人!” 待将士们安静下来,谢凤武略带惋惜地道,“只可惜,咱们昨天虽然打了大胜仗,但是却没有发到财,这些银子还是咱们以前积攒下来,这个仗打得不划算啊!” 刘慧明一阵腹诽,这小子说话也太没水平了,一点儿政治觉悟都没有,难道我们打仗是为了赚银子吗?我们是大明官军啊,又不是雇佣兵! 众将士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他们这才想起来,闯贼昨天渡江,身上没带多少金银,他们虽然打了胜仗,也杀了很多人,但却没有缴获多少金银,这仗打得确实亏本啊。 谢凤武吊足了众人的胃口,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本将和大哥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拿出五万两银子来犒赏弟兄们!” “好!”众将士齐声喝彩,“谢大人!” 谢凤武挖坑又填坑,玩得不亦乐乎,“以后打了胜仗,有缴获按老规矩拿出三成分给将士们,没有缴获的话,我们就算拿出库银也一样要犒赏弟兄们,总之,就是让你们的努力不白费,你们觉得好不好?” “好!谢大人”,将士们心里暖洋洋的,跟着刘大人就是爽啊! 一个士卒突然大声喊道,“刘大人万胜!谢江进万胜!白杆兵万胜,万胜,万胜!” 他这一声喊很快就激起了众士卒感激之情,很快,全场就响起一阵山呼海啸,连树上的积雪都被震落了不少。 谢凤武又换了一次话锋,“但是,打了败仗就没有赏赐了,临阵退缩者不仅没有赏赐,还要受罚!” 众将士齐声答道,“是,将军教导的是!” 谢凤武终于玩够了,指了指总训导官李文,道,“下面就让训导司李司长给大家发放赏赐!” 李文在一片掌声中走到台上,大声道,“弟兄们,咱们昨天以一万五千军队全歼十万贼军,是朝廷近三年以来唯一的大捷,王抚台已经上报朝廷了,升官发财就在眼前,李某在此恭喜你们!” “好,万胜!”众将士心里欢喜,回应都响亮了许多。 李文这段时间处处跟刘慧明学习,深得刘慧明演讲的精髓,几句话就调动起了全军的积极性。 “咱们现在就开始发放立功将士的赏银”,李文大声拿出一个笔记本,念道,“前天一场大战,荣立三等功的弟兄们有一百三十二人,先说第一旅,第一团第一营王四、文翔、姚雄;第一旅第二团王勇,骆惠宁……” 李文不断地念出立功将士的名字,被点名的那一营的士卒随之欢呼起来,那些立功的士卒就像英雄一样站起来接受全体将士的祝贺,这是他们的尖峰时刻了。 李文终于念完了,“立三等功的人每人官升一级,赏银二十两,现在请每一个营派一个代表上台领赏银。” 立功将士纷纷涌上讲台,刘慧明和谢凤武亲自为他们颁奖,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自己怎么把勋章忘了?真是失策啊,以后去做一批勋章来,自己以前在公司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刘慧明给每一个立功将士们颁完奖,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还在他们的肩膀上拍了几下,把他们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才放过了他们。 李文继续念道,“立二等功的将士有罗靖、樊浩,江义、李友利……共五十二人,每人官升一级,赏银五十两,请本人上台领赏银!” 刘慧明听到了几个熟人的名字,心里很是高兴,当他看到那个李友利不阴不阳地走上讲台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小子也不知道就是这个样子,还是自己得罪了他,每次看到他都像一头弯着脑袋准备顶人的公牛,让自己很不舒服,想起张勇的提醒,他就多了个心眼儿。 立一等功的将士上场时场面已经非常高涨了,立一等功的有秦永祚、冉豹、陈云、杨璟、杨学礼等人,都是白杆兵的宿将,这一战他们都冲锋在前,极大地发挥了带头作用,刘慧明自然不能亏待他们。 不过刘三强带领侦察营屡次出生入死,为大军带来了极为重要的情报,他的表现刘慧明都看在眼里,虽然他资历浅,但刘慧明还是毫不犹豫地给他颁了奖。 三轮颁奖流程走完,众将士虽然高兴,但也产生了一些疑问,“怎么没有曹松、谢凤武、高武三人,这三人可是有斩将大功的啊。” 但他们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李文大声道,“弟兄们勿吵,咱们还有一个特等功未颁发,这个将是特意为斩将夺旗的兄弟们准备的!” 众将士这才大喜,纷纷赞叹起来。 这种重量级的功劳必须刘慧明亲颁发了,他起身大步走到台上,大声道,“立特等功的将士们有,高虎、曹松、江万全、刘能!高虎斩杀闯贼前锋统兵大帅袁宗第,江万全和刘能分别夺了袁宗第和谢君友的帅旗,各赏银一千两,官升两级!。曹松与大帅合力斩杀流贼前锋副将谢君友,赏银五百两,官升一级!” 至于为什么曹松只赏银五百两,所有人都心里有数,这厮就是捡了个漏,能给他五百两已经有很多人有意见了。 四人来到台上,冲底下将士们挥挥手,下面已经嗨翻天了,那些俘虏更是羡慕不已。 第159章 他要终结乱世 领完赏银之后,所有人都知道该杀人了,恰在此时,马祥麟和马万年也一起来了,就坐在刘慧明旁边观摩。 马祥麟对这个表彰大会很感兴趣,不断地向马万年问这问那,马万年可能是昨晚上被教训惨了,竟然有些语文伦次了,表达能力严重下滑啊。 不过,这一次临阵逃跑的比上一战少多了,只有十多人。对于这些人,刘慧明毫不手软,谢凤武一宣布完这些人的罪行就被推到事先挖好的大坑前捅死了,尸体很随便地就被扔了进去。 俘虏们吓呆了,老兵们却习以为常,就像看笑话一样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谢凤武又来到台上讲话了,“弟兄们,咱们从石砫出兵时才五千人,后来一路剿匪评判,现在已经有一万五千人了,你们说我们厉害不厉害?” “厉害!”众将士大声回应着,“厉害,厉害!” 谢凤武学着刘慧明以前的样子往下压了压手掌,示意他们保持安静,“但是大敌当前,咱们这点儿兵力还是不够,为了立更多更大的功劳,咱们还需要扩充军力才行啊。” 将士们一听要扩军,心里都十分欢喜,扩军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当官了,而那些刚刚升了官的将士们也有了安置的地方。 那些俘虏们也很向往,刚才犒赏三军真是太刺激了,他们那样的高光时刻自己这辈子能体验一次就够了。况且他们已经在军营待了两天了,虽然是俘虏,但是他们的伙食比以前在流贼营中好多了,不跟着这样的官老爷还要怎地? 俗话说兵不在多而在精,这话固然是金玉良言,但刘慧明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他的想法和左良玉一样,先做大再做强,在这个社会实力才是第一要紧的,而体现实力的最直接的指标就是数量,左良玉并非名将,又干净了恶事,就算砍他十次脑袋都不够,但他手底下常年保持十万兵力,总兵都有二十多个,不管是谁在朝他下手之前都要好好掂量一下。 谢凤武指了指俘虏营,大声道,“你们愿不愿意加入咱们白杆军?”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俘虏大声答道,“愿意!” “好,一会儿就可以来报名!”谢凤武很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不过随后就话锋一转,“不过嘛……在加入白杆兵之前咱们要先清理一下杂草。” 众俘虏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马祥麟的脸上也布满了疑惑,马万年忙道,“就是杀人。” “杀人?”马祥麟不解地问,“杀什么人?” 马万年指了指那些俘虏,小声道,“那里面有些罪大恶极之人必须杀掉,德华已经干过很多次了。” 马祥麟皱了皱眉,淡淡地道,“杀降不祥啊。” 马万年讪讪地笑了笑,不敢接话了。 那些老兵们见俘虏们不懂“清理杂草”的意思,都得意地笑起来,一些人甚至指着那个大坑,大声嘲笑道,“你们以为那么大一个坑就是为了埋那十几个人的吗?” 俘虏们吓得面如土色,纷纷鼓噪起来,这个大坑还是他们挖的呢,现在竟然要来埋葬自己,怎么有一种黑色幽默的成分在里面呢? 一些行动能力强的人拔腿就跑,但他们刚转身就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已围满了白杆兵劲卒,一阵乱箭射来,冲在前面的人瞬间扑倒一地。 俘虏们不敢再跑了,只得瘫坐在地上等待末日到来,谢凤武又回到台上,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宽慰道,“别怕,别怕,我们不会把你们全都杀了的。”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要实行十抽一杀?还是五抽一?甚至三抽一?那可太狠了,早知道这样当时就该跑的! 谢凤武很快就宣布了杀人的规则——滥杀过无辜的和凌辱妇女的全部都要死,谢凤武说完,又恶狠狠地道,“你们只要举报一人,已经查实就可以入伍。” 这一招屡试不爽,现在基本上已经成了阳谋,俘虏们的心思很快就活动开了,很快就有人被举报出来了,谢凤武又让人出来指证,只要有两个人同时举报那个人干过坏事就会被确证。 规则虽然有漏洞,但还算公道,被举报的人也不甘示弱,很快就供出了同类,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很难关上了,没多久就清理出了三千多人。 马祥麟看着那一堆五花大绑的人犯,问道,“难道这些人都要死吗?” 马万年只好用沉默作答,这事太骇人了,他心里也有点儿发毛。 马祥麟很想开口阻止,但他刚才说话的声音可不小,刘慧明就坐在马万年旁边,不可能没听到,一想到此处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在心里叹道,虽然杀伐果断,未免太嗜杀了一些。 人犯堆还在不断扩大,俘虏营里人人自危,刘慧明朝谢凤武打了个手势,谢凤武忙下令道,“好了,剩下的人算你们运气好!” 众俘虏顿时松了一口气,马祥麟也松了口气,场上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他的后背都冒汗了。 “行刑!”谢凤武一声令下,早有一队劲卒过来把这些俘虏拖到大坑边,手脚麻利地扔了进去,不多会儿,三千多人犯就把大坑填了一大半。 谢凤武又下令道,“堆土!” “活埋?”马祥麟愕然不已,问马万年道,“就这么埋了?” 马万年讪讪地笑了笑,“之前那几次都会事先补一刀的,这一次太多人了,每个人都捅一刀太累了。” 马祥麟彻底无语了,他看着刘慧明,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士卒填土,对里面传来的各种声音充耳不闻,心里不禁产生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来,这人实在太嗜杀了,以后必不得善终,母亲把嫣然许配给他,马家恐怕要被他连累了。 士卒填平大坑,刘慧明又下令让新成立的骑兵开过来,在大坑上来回跑动,把地面彻底压实才结束了这一次刑法。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死亡的味道,俘虏们彻底被镇住了,半晌都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直到谢凤武猛地敲了一下桌子,总才灵魂归窍。 刘慧明慢慢地起身来到台前,大声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斩杀这些滥杀无辜和凌辱妇女的恶贼吗?” 众俘虏不答,刘慧明自问自答道,“两军交战生死在所难免,就算你们杀了我们再多兄弟,我也只会怪他们技艺不精,绝不会怪你们残暴。但那些无辜的百姓种粮食给我们吃、为我们做衣服穿,没有了他们我们就要饿死冻死,我们怎能伤害他们呢?那些女人都是母亲或者是将要当母亲的人,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女人生出来,因此我们要爱护他们,你们说对不对?” 这两条必杀令刘慧明已经执行过好几次,但是他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过,今天有马祥麟在场,他才临时决定给大家讲一讲什么叫战争罪、什么叫人道主义。 “保护无辜的百姓就是保住了我们的衣食,保护妇女就是保护我们的母亲,保护孩童就是保卫的未来!”刘慧明越说越气愤,“这些人仗着自己手里油道就敢胡作非为,须知人在做天在看,今天我就是替天行道,要让他们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天就到了时候了。” 马祥麟终于有些明白了,“原以为他投入我马家只是想求取功名,现在总算知道了,他要终结乱世啊。” 第160章 白杆兵军旗永不落 “好了,现在咱们就开始招募新兵,”谢凤武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扩军的工作由刘慧明亲自主持。 刘慧明来到台前,大声宣布道,“咱们首先选募有特殊才能的人,会操炮、会水战、会医术、匠户先出来,到那边去集合”。 他指了指秦辉明的位置,补充道,“还有其他技能的人都可以过去,到时候我亲自安排工作”。 不论在什么年代,有技术的人都是香饽饽,刘慧明也不想错过这些人才。 他话一出口,俘虏营里陆陆续续走出五六百各种稀奇古怪的人才。刘慧明心里欢喜,让秦辉明先选会医术的,自己随后来选剩下的。 秦辉明把人带到一边去之后,刘慧明又道,“咱们再招募夜不收,人数两千。以前做过夜不收的或者想做夜不收的去那边报名,由新编侦查团团长田九负责甄别。” 田九让旗手扛着大旗挥舞起来,那面大旗是刚做出来的,因为以前还是侦察营,现在已经变成侦查团了,他得到通知之后迅速让人制作了这面旗帜,现在正是出风头的时候。 旗手走到了校场边的一颗榆树下,身后呼啦一下就跟了一大群人。 “现在招募骑兵,人数五千,以前当过骑兵的或者会骑马的都可以报名”,刘慧明指了指陈云和谢凤武,“这位陈旅长是新编骑兵旅旅长,这位谢旅长是新编骑兵旅的副旅长,你们到时候找他报名就行!” 陈云和谢凤武挥了挥手,旗手扛着骑兵的大旗走到演武场的另一边,陈云大吼道,“要报名的跟着旗手走,排好队!” 一些俘虏络绎不绝地走出来,往旗杆方向而去,骑兵在这个年代属于核心兵种,要培养实在太难了,刘慧明知道俘虏营里肯定有边军出身的悍卒,他决定采取拿来主义,先收用了再说。 五千骑兵只用了一个时辰就选齐了,让刘慧明大吃了一惊,不过看到那些旗手径直往自己的马匹走去,一些人甚至很快就拉起了自己的山头,他就明白了,这特么真是换汤不换药啊。 骑兵旅和侦查团终于选完了,接下来就是步兵营了,白杆兵原有三个旅六团兵力,除了秦永成第五团驻守夷陵外,其他五个团都随军到了襄阳,刘慧明宣布招募两万五千步兵,和老兵一起组成六个旅。 刘慧明大声道,“咱们现在有两个旅外和一个独立团,总共五团兵力,今天再扩充四个旅,第一旅辖原第一团和新编第六团;第二旅辖原第二团和新编第七团;第三旅辖原第三团和新编第八团;第四旅辖原第四团和新编第九团。另外新编第五旅辖第十团、十一团;新编第六旅,辖第十二团、十三团。” 新军编制清晰明了,将士们听一遍就能明白,但他们更关注的是多出来的这些官职花落谁家。 刘慧明很快就给出了答案,“第一旅旅长江万全,第二旅旅长谢胜,第三旅旅长杨璟,第四率旅长秦永祚,第五旅旅长冉豹,第六率旅长高虎,请各旅旅长到台上受旗。” 江万全等人来到前面,刘慧明又自导自演了一个授旗仪式,士卒早已准备好了大旗,马祥麟亲自给他们授旗,最后刘慧明领着他们发誓,“人在旗在,白杆兵——军旗永不落!” 场下的士卒们也跟着大声呐喊,“人在其在,白杆兵——军旗永不落!” 刘慧明本想借用《星条旗永不落》的歌词,但他没记住,只好胡诌一番了,这个流程本来是没有的,因为马祥麟来了才临时加了上去。 马祥麟看着江万全等人,这些人都是他的老兄弟,现在都成了军中大将,不禁对刘慧明大为感激,要不是他极速扩张军队,这些人估计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千户。 刘慧明接着道,“第一团团长崔浩,第二团团长谢晓旭、第三团杨学礼、第四团向荣、第六团刘能、第七团曹松、第八团刘林、第九团冯贵、第十团曾诚、第十一团贾云、第十二团秦绍全、第十三团刘辉,请各团长到台上受旗。” 马祥麟再次起身为他们授旗,看到刘家三兄弟都做了团长,便狠狠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赞道,“想不到你们这三个小耗儿也有当大官的一天,哈哈,好好干!” 大哥刘林嘿嘿地笑了几声才领着两兄弟大声道,“请老爷放心,标下绝不丢您的脸。” 刘能还趁机瞄了一眼刘慧明,见他面色平静,心里也放心了,他可是严重得罪过他的,没想到他丝毫没有计较,心里对他更加服气了。 刘慧明对面前的十八个人大声讲话,“你们要么是这次立了大功,要么是久在军中历经考验的人,大帅和大公子把军队交给你们是对你们的信任,现在,我要你们宣誓对白杆兵效忠,对大帅和大公子效忠!” 杨璟领着众人大声宣誓,“我们对天发誓,永远效忠大帅和大公子!如有违背誓言,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马祥麟听着众人的呐喊,心里充满了感激,但又有些隐忧,马万年已经看出来了,忙解释道,“他们效忠我们,我们效忠朝廷!” 这话说得实在苍白无力,马祥麟轻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至少刘慧明现在是忠心的,他可没让他们效忠他。 刘慧明让新任命团长都带上自己以前老营班底去上任,又从独立团里选调了一部分表现优异的对正、队副到新兵团里充当营正和营副,那些立了功的将士全部升了官,有些甚至升了两三级。 校场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大型招聘会现场,各团的军旗很快就在校场上迎风招展,前面围了一堆士卒问东问西,军官们也很有耐心,一一为他们解答,因为他们发现,要是自己态度不好的话,这些裤子上尿都还没干的家伙就要跑到其他人的地盘上去了。 “这样的募兵法倒是有趣”,马祥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转眼看刘慧明时,却见他已经到了秦辉明的地盘上,两人和一个半拉老头正说着事。 第161章 三百六十行人才 “庸医!庸医!”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瘪老头拍着桌子对秦辉明和廖长远咆哮道,“南方无伤寒,你们如此乱用虎狼之药,不是庸医是什么?老夫如此大才你们竟不用我,真是瞎了眼!” 刘慧明有点儿蒙圈,问道,“什么叫南方无伤寒?” 秦辉明随手把那人打发了,“这人是温病派的,不论看什么病都讲究慢慢调理,从不用虎狼之药,一个伤寒都会拖上好几个月。” “温病派?”刘慧明在脑子里想了很久总算有了点儿印象,中医一直都是以经方派为主流,但是到了明朝中叶以后,经方派就逐渐衰落了,与之相对的时方派却越来越兴盛,他们从不用虎狼之药,最喜欢用的都是一些治不好病但也治不死人的温和药物,因此也叫温病派。 秦辉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温病派,和刘慧明的理解差不多,这个时候的温病派茶刚兴起不久,远没有清朝时那么强大,因此,他们这些时方派的人是很瞧不起他们的。 刘慧明可不管这些,笑着问二人道,“你们准备招多少人啊?” 秦辉明道,“准备再招一旗人手。” 刘慧明摇摇头,“太少了,咱们六七万人的队伍,一旦打起仗来就是伤兵满营,一百医官怎么够用?” 秦辉明苦着脸道,“非是不想多招,实无合适人选啊。” 刘慧明也很头大,万事开头难啊。 廖长远插话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已经考察了一圈了,也不过选拔了三十多个医者。” 秦辉明指了指刚才那个老头,“就比如刚才那个庸医,在这里就已经算是合格的医者了,只是他太热衷于温病,说话做事又不将就,老夫怕引起纷争才没要他。” 秦辉明这话很有道理,门派之争历来都是很血腥的,他可不想把自己这里变成战场,既然秦辉明和廖长远都已经站了队,他自然要全力支持了。 刘慧明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有经验的医者都是可遇不可求,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培养。” “自己培养医官?”廖长远疑惑地道,“学医之难犹在科举之上,短时间内如何能成事?” “想多了,想多了!”刘慧明摆摆手,解释道,“你们下去之后把所有病案整理一下,大致可以分为外科和内科两种,咱们主要把外科整理出来,然后写成书,比如刀伤的处理、箭伤的处理,被火炮炸伤和烧伤应该怎么处理,都整理出一个具体的标准出来,遇到伤员就按照这个标准去救治。等仗打完了,你们就到城里搜罗一批少年按照这个标准教授给他们,依我看半年就可以培养一批人出来。” 刘慧明的想法很简单,他要培养的不是全科医生,也不想教理论,只要他们会治伤就行,廖长远一点就通,刘慧明一说完他就明白了其中道理,“妙啊!大人此策如能推广开来,不知会救活多少人。” 秦辉明也明白了,刘慧明的法子虽然很粗陋,但用作权宜之计还是可以的,“你是不知道先生的学识,以某观之,先生完全当得起渊博如海这个称呼!咱们医护营的消毒标准就是先生的指点,咱们这一次救活的伤兵数量比老夫一辈子救活的都要多。” 廖长远听得频频点头,“难怪我们医护营能救活那么多伤员,而且伤口很少溃烂,原来都是大人的指点!”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再拍就飞起来了。”刘慧明看他俩像说相声一样轮番拍自己马屁,赶紧制止了,“你们下去以后就着手吧,给你们一周的时间,我要看到完整的文字材料。” 秦辉明忙点头应承了下来,着书立说是他们这些人的夙愿,既然刘慧明给了他们这个机会,那还客气什么呢?他看了一眼那些落选的医士,虽然这些人有的技艺不精,有的见识不同,但让他们来整理材料应该是没问题的。 秦辉明大手一挥,对那些人喊道,“都别走了,本官全都要了。” 医官的事情搞定了,刘慧明又来到那些有特殊技能的人前面,白杆兵的军械都来自石柱,山高路远很不方便,他决定成立一个专门的后勤团队为大军供应军需,而这些流民就派上了用场。 刘慧明大声道。“会操炮的站在左边,会操船的战右边,会其他技能的原地不动。” 人群迅速分成三拨,可能闯军大部分是北方人的原因,会操船的并不多,刘慧明让人把他们领到小北门码头交给庞大海,充实到水营里去。 会操炮的比会操船的可多多了,刘慧明决定考考他们的专业知识,他首先问了他们一些基础知识,一些真正的行家自然是信手拈来,而那些滥竽充数可就出糗了,很快就被清退出去了。 他又出了一道平面几何题,是关于相似三角形的,一下子难倒了不少人,但还是有些人解答出来了。 经过两轮的考核,刘慧明发现很多所谓的会操炮的人其实都是辅兵,也就是帮忙传送炮弹,推炮车的人,真正会瞄准的并不多,也就百人左右。 刘慧明还是挑了五百人,暂时归独立营节制,等以后有了火炮再独立出来。 经过两轮的洗刷,还有两三百人在等着安排工作,刘慧明不知道他们会些什么,只好老老实实地问道,“把你们会的一一说来我听。” 一个人站出来道,“大人,小人会养马”,几个人一起附和道,“小人也会。” 刘慧明道,“好,到另一边去,等会儿一起安排。” 他现在就缺一个马夫,先前跟着自己的那个马夫死了亲爹,回石柱奔丧了,搞得刘慧明只好亲力亲为,当起了马奴。即便如此,他的火箭还是越养越瘦,连鬃毛都没以前那么飘逸了——难道他用了飘柔? 一个半老头沙哑着嗓子道。“大人,小人会造火药”, “好,太好了!”刘慧明大喜,“你等会儿跟我走”。 那人大喜过望,立马站到刘慧明旁边,眼神里充满了骄傲之色。 又有一个细微的声音传来,“小人,小人会劁猪!” “哈哈哈……”人群里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刘慧明也笑道,“营里可没猪给你劁,比可别手痒,把弟兄们阉了!” 那人急了,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不仅会劁猪,还会杀猪和养猪。” “好,你留下吧”,看来是个养猪专家,刘慧明笑道,“暂时杀猪吧。” 这个口子移开,又有几个会养羊、养鸡鸭的出来要求加入白杆军,为白杆兵改善伙食。 刘慧明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他们。 “大人,小人会算账”,一个中年人佝偻着腰喊道,“可以给大人做账房。” “人才还真不少啊!”刘慧明看看他,笑道,“你也留下吧。” “小人是木匠!” “小人是瓦匠!” 下面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毛遂自荐,刘慧明已经听得头昏脑涨。 “小人会打铁!” “小人会炒铁!” “小人会铸炮!” “等等!”刘慧明大声喝道,“会打铁的、炒铁的,铸炮的都跟我来,其他人也不要离开,一会儿有重用。” 还有一些人在毛遂自荐,刘慧明欢喜得不行,连忙让唐卯把这些人都记下来,暂时都编入独立团,以后说不定就派上用场了。 第162章 襄阳改编 校场上喧哗不已,那些被选中的人自是兴奋不已,没选中的也并不气馁,继续赶往下一旅的招募点就是了,总之,这是一场特殊的招募,他们有的是机会。 刘慧明搞定了特殊人才招聘,准备去向马祥麟汇报工作,不料他已经回城了,只好在校场上闲逛起来。他发现这些应募的人单兵素质都还不错,很多人都能达到勇士级别,可比自己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内地卫所兵强多了。 只不过这些人常年在官军和流寇中频繁转变身份,早已变成了老兵油子,根本没有任何忠义之心和职业道德可言。这也是最让刘慧明头疼的一点,自己搞不好就要变成左良玉第二,虽然他刚才用霹雳手段镇住了他们,但就靠这一招肯定是不行的,他必须想到其他的办法才行。 招兵结束了,各团都招到了自己想要的士卒,但校场上还有两三万人等待安排,或许是刚才的场面过于闹热,这些人对自己落选感到十分愤怒,不断地叫嚷,大有哗变之势。 刘慧明哼了一声,脸上却带着笑,安慰道,“没选上的兄弟们也不要灰心,咱们还要继续招募。” 那些落选的士卒还没反应过来,刘慧明已经说出了具体去向,“现在招募辎重兵一万人,工程兵一万人,表现得好的话就可以转为战兵!” 那些人听说要他们当辎重兵和工程兵,顿时就炸毛了。 刘慧明毫不留情,大手一挥,一队士卒就扑了进去,抓住几个闹得最凶拖到前面,咔嚓几声脑袋就搬家了。 刘慧明嘿嘿地冷笑了几声,“你们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啊,是不是忘了你们是俘虏了?已经给了你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你们自己没能耐把握住,怪我咯?” 众人顿时没了闹下去的勇气了,这个刘先生可真够心狠手辣啊,说杀人就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咳,辅兵就辅兵吧,总比死了好。 刘慧明也懒得搞什么双向选择的招聘会了,直接让秦瓒贵和谭波任去选人,二人分别担任工程兵第一旅和第二旅旅长。 两人很快就招满了人手,第一旅即刻开赴汉水南岸修建防御工事,第二旅则被派到城里修缮城墙。 工兵旅选完之后,辎重旅又来补充人手了,他已经把辎重营扩充到两个旅了,秦瓒幌和刘文义分别任第一旅和第二旅旅长,统一归后勤司司长马祥龙节制。 等他二人挑完,校场上再无青壮年可用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再无剩余价值可以压榨了,刘惠明准备把他们安置到夷陵去屯田。 当天,各旅都已经完成了队伍整编,陈云的骑兵旅稍慢,第二天也整编好了。 编制确定一下,趁着李自成还在团山寨逗留,全军开始进行疯狂的训练,刘慧明让王迎明带着独立团作为督导队,配合谭洪训练新兵,如有敢违抗上官命令的,轻则杖责,重则砍头。 俘虏们看到了白杆兵杀人的场面,加上这几天又突击学习军规,和快就老实了。而各旅旅长都是白杆兵的老人,又带了不少老部下过去充当中下级军官,这些老兵对降军很有威慑力,新军很快焕然一新了。 但还是有几个老兵油子受不了白杆兵严酷的军纪和强大的训练量,密谋逃跑,却被王迎明当场擒获,在第二天的识字课上被当场砍头示众,吓得所有的兵卒再不敢有异心了。 刘慧明又从士卒里面挑选出一百火铳手组成一个火铳队补充到督标营里,火铳队对正由督标营老兵郭彪担任,郭彪是督标营里为数不多地会使用火器的人,平时为人又很忠心,刘慧明很信得过他。 由于谢凤武已经调到骑兵旅里去了,刘慧明就让马万年和杨璟、谭洪三人负责新军的训练工作,但马万年平时杂事太多,又经常往城里跑,根本没有精力搞这些。杨璟也不例外,他的主要工作是带兵打仗,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研究敌人身上,只有谭洪才是专职的新兵训练官。 刘慧明打算在每一团配一个五人制的训导官小组,配合团长的工作,但这些训导官是独立的,不受团长指挥,训导队也不得插手团长的军事指挥。 他又给每个团配置一个辎重营,负责一团将士的吃喝以及武器管理,当然,这些人同样是独立工作的,不接受团长的指挥。 除此之外,每团再配一个侦察旗,除了负责情报搜集以外,还负责军部和各团之间的信息传递,说白了就是监视。 刘慧明这一套体系很明显分了军头们的权力,使得他们除了一心一意地打仗以外,几乎不可能完全掌控军队。就算如此,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准备后面慢慢推出工资本制度,把军官的财权也收回来。 军队扩充了,辎重营、侦察旗都很快就配置到位了,只有训导官数量严重不足,短时间内不可能建立起来。襄阳现在有十三个步兵团、两个骑兵团、四个工兵团、一个侦查团、一个医护团(两个营)和四个辎重团,共二十五个团,一百二十二个营,需要一百二十二名训导官,而他现在手里总共只有十几个人读书人,根本不可能给他们。 还好唐卯这段时间比较给力,已经基本撑起了秘书、财务兼出纳三分工作。不过,这么沉重的担子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原本油头粉面的玉面小郎君形象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永远带着倦容的脸。 刘慧明看得有些心疼,开导了他几次,但他每次嘴上都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身就依然故我,涛声依旧。 刘慧明没办法,只得起到戴涛他们赶紧来,不然自己就得亲自写公文了。 戴涛没有让他失望太久,大战后的第四天就带着粮社、钱庄和酿酒作坊的负责人赶到了襄阳,还给刘慧明带来三十个读书人,都是自己走后戴涛负责招聘的。 刘慧明高兴坏了,他立即任命唐卯为财务司司长,主管预算科、审计科、财务管理科(科里设账房和出纳)三个科室。唐卯见有新人加入了,很不客气地要走了十个人。 刘慧明无奈,经历了两次为人,不论是现代还是现在,财务工作都是极其重要的,他必须有所倾斜。 等唐卯选完了人,他自己又挑了五个秘书,任命何欢为秘书长,组成一个秘书部,专门协助自己的工作,其他的都充到训导队里去了。 经过几天紧张地忙碌,白杆兵的改编工作总算告一段落,而李自成也已经到了樊城。 第163章 强军对垒(到襄阳城里踢馆) 闯军兵不血刃地拿下樊城之后,就一直在河对岸按兵不动,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刘慧明本想派侦察营过去打探情报,无奈李自成这厮也算是个老行伍了,防守得很严密,根本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刘慧明有些苦恼,在历史上,白杆兵的主要对手是张献忠和罗汝才,一直没和李自成交过手,现在两军突然杠上了才发现彼此竟然是那么地陌生,陌生得连一个熟人都没有。 刘慧明隔江唉声叹气了一阵,只得让田九注意监视对岸,自己和马万年一起进了襄阳城。 新兵已经整编完毕,现在的工作就是训练,教材是现成的,各团也都有出成熟的经验,并不需要刘慧明操太多的心。 二人带着一营亲卫进到襄阳城里,发现城里到处关门插锁,大街上鲜少有行人,积雪已经有一尺厚了,却没有人出来扫,不时巡逻的民壮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也只有这种声音显示这座城市仍然有人居住。 刘慧明感觉自己回到了在东北读大学的时候,在东北呆的那四年给他最深的印象就是冬天白茫茫的雪和空荡荡的街道。现在又看到了这幅景象,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他们的到来很快就引起了蜗居在屋里的人的注意,老百姓听到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忍不住把门窗打开一条小缝往外看,当他们见到刘慧明他们这一营人马军容整齐、威风凛凛,连走路都是排成一条线时,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看到没,前面那就是白杆兵,前几天在城外全歼十万贼寇的就是他们。” “骑在马上的那个就是马总爷的大公子了吧,好威风!” “怪不得他们能打胜仗,看看襄阳卫里那些叫花子,再看看这些兵马,这才是王师嘛。” “有他们在,襄阳有望了。” “但愿吧,咱们这次可是把闯贼得罪死了,守得住还好,守不住绝对会被屠城!” “就是,活剐了那么多闯贼的人,咱们每家人都有份,大家谁也别想跑。” “独眼马太狠了,想投贼都不行了!” “咦,还有个和尚?” 刘慧明恰在此时摘掉了帽子,不小心就被他们当成了和尚,真是好不尴尬。 刘慧明看到门缝里有几双眼睛,他们的说话声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忍不住对马万年道,“看到没,现在全城的百姓都被绑在一起了,想投贼都投不了,只有跟着我们一条心了。” 马万年竖了竖大拇指,“牛逼!” 刘慧明重重地叹了口气,白气呼出老远,道,“现在这个世道没办法,只有用这种办法逼他们选边站。” 二人来到演武场,这里的情形和城中可大不一样了,吆喝声此起彼伏,一些彪悍的汉子大冬天都光着膀子在训练,连刘慧明看了都不禁咂舌。 马祥麟站在点将台上,旁边一个光着膀子的旗手不断地挥舞着旗帜,下面那些人跟着旗帜不断地重复前进、后退、冲锋、集结、解散的动作。刘慧明看了一会儿,不禁有些皱眉,这些民壮不太行啊,这么简单的动作竟然有那么多人出错,要是换了自己,早就特么一顿大棍子招呼过去了。 他还没腹诽完,马祥麟就用实际行动回应了他的不满,一个流程走完之后,一队队士卒拎着马鞭就冲进阵列里,对着那些做错了的人就是一顿猛抽,抽完之后就把衣服拔下来了。 刘慧明恍然大悟,原来这些膀爷根本不是耍帅,是因为犯了错被拔了衣服受罚呢。 “这也太狠了吧!”刘慧明盯了一眼马祥麟,见他一直默默地看着,一句话也没说,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好家伙,现在至少有零下十度,这些人为了不被冻着,必须不断活动才行,马祥麟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强化他们。 刘慧明又看了一眼场下那些人,见他们脸上并无怨言,相反还有些享受,看来马祥麟已经在这里树立起威信了。 鉴于初四那一仗白杆新军打出了威风,这几天有很多民壮都要求加入白杆军,马翔略加考核之后全部接收了,他又按照刘慧明的方法重新整编了军队,现在城里已经有了六千白杆兵新兵,和城外的新兵一起被编为第七旅,辖第十四团和第十五团,马玉忠和方安平任团长,马祥麟当然是旅长了。他不仅直接统领这一旅人马,严格来说,城外那六万人也是要听他的号令的。 除了这六千白杆兵以外还有一万五千民壮也都按照白杆兵的标准在各自驻防的片区训练,等以后时机成熟可以吸纳进白杆兵里。 马祥麟见了刘慧明二人领了一营兵马过来,当即要求让刘慧明的督标营和他的新军对练,马万年笑着答应了。 这支督标营是刘慧明下过苦功夫训练出来的,战斗力不比马万年的督标营弱,营正是以前是王迎明,现在王迎明当了独立团的团长,营正就由以前的营副王雷担任。王雷和王迎明一样都是王家沱的人,都是白杆兵少年军出身,以前是马万年的亲兵,后来刘慧明成立督标营马万年就让他和王迎明一起来保护刘慧明,后来在一次闲谈中得知,刘慧明还去他家化过缘。 王雷听说要比武心里非常高兴,立即出列向刘慧明请战。 马祥麟派出一团第一营出战,第一营很多士卒都是马祥麟的老部下,是最强的新兵营,营正白令也是一员老兵,见到王雷打了个招呼,两支兵马就厮杀起来。 众民壮在“战场”四周坐下来观看战局,双方打了两刻钟不到的时间,白令部就已经露出颓势,最后被王雷杀得大败,连营正都被活捉了。 众民壮大惊失色,这可是总爷手下最强的营头,没想到支撑不到半个时辰就败了,他们真是太厉害了。 马祥麟面无表情,对第一营的溃败毫不在意,反而夸奖起了王雷,“不错,战力果然强大,让我的标营来试试!” 马万年忙道,“不行,不行!我们刚打了一仗,要休息一会儿才行!” 王雷却道,“不用歇,我们才刚热身!” “什么?才热身!”新兵队伍里传来一阵嘘声,方安平把眼一瞪,怒喝道,“肃静!” 新兵很快就安静下来,方安平在襄阳城是出了名的狠角色,可不是好惹的,这些人其实不怎么害怕马祥麟,但面对方安平,他们却天生缺点儿勇气。 马祥麟亲自带队下场切磋技艺,他脱掉了裘皮大氅,骑在马上道,“上次那一仗没打过瘾,今天正好拿你们练练手。” 王雷面对马祥麟这个百战大将兼自将主心里压力陡然增大,一下子变得畏手畏脚起来。 马祥麟可不管那么多,两军很快就战斗在了一起,但王雷一直放不开手脚,很快就被马祥麟占得上风。 刘慧明气得不行,王雷这小子奴性发作,面对自己的家主竟然乱了方寸,忍不住大声喊道,“王雷,你哥傻逼,上了战场就没有主人和长辈之分了,对面的就是敌人,你的任务是把敌人打倒!” 马祥麟也大声喝道,“快用全力!不然老子等会儿下来抽你!” 众人说得越多,他就越紧张,情况反而更严峻了。 刘慧明苦笑不已,只好住了嘴,让他自生自灭吧,爱咋咋地。 没有人在旁边聒噪了,王雷反而平静了许多,他很快见招拆招,逐渐稳住了局势。 马祥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喜色,赞道,“小雷子还不错,有几下子。” 王雷被夸了几句,心情顿时一松便不再保留,迅速变阵,很快由守转攻,双方又激战了半个时辰,胜利的天平逐渐向王雷倾斜了。 马祥麟一看自己将要落败,顿时就怒了,爆发出蛮子的凶性来,手下的士卒见自己的将主发了怒,不由得拿出搏命的架势,王雷渐渐地支撑不住了。 场外的民壮看到两军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不由得都看呆了,想不到两军对垒可以打得如此激烈又好看,不由得喝起彩来。 马万年大声冲王雷吼道,“雷子,对面的牛角阵要用五号战术,平时怎么练的,怎么这时候忘了?” 王雷大声道,“遵命!” 然后迅速变阵,马祥麟没见过这个战术,一时想不出破解之策,被压得死死的。但老将就是老将,没多久就找到了破绽,最终反败为胜。 这一仗双方打了一个多时辰,换算成现在的时间就是三个小时,双方的体力消耗都极大,加之刘慧明的督标营之前又打了一仗,现在已经十分疲惫。但饶是如此,督标营依然保持严整的阵型,绕着演武场走了一圈,身体冷下来之后才坐下来休息。 马祥麟又重新穿上裘皮大氅,大声对新军和民壮吼道,“什么是强军,看到没?这就是强军,军纪严明、战力强大、作风顽强!我们要不要做这样的强军?” 众人大声道,“要!” “好,那就按照这个标准训练吧!”马祥麟大声对营官道,“前天发给你们的白杆兵军规,你们都看了没,他们可是人人都能背!” 新军和民壮一片议论纷纷。 马祥麟道,“他们不仅能背军规,还能读书识字,以后你们也要学读书识字,训导官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从明天起全军开始识字!” 新军和民壮又是一阵哗然,马祥麟不再理他们,他是个不善于言辞的人,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已经很难得了。 第164章 白赚一成粮食 一回到指挥使衙门,刘慧明就觉得一阵暖意袭来,里面烧了暖炉,可比外面好过多了。 在炕上坐定,两个军士过来帮三人脱掉大氅拿到一边放好,接着又有两个军士端来一个茶盆,在炕上摆上几样简单的酒菜。 刘慧明早就习惯了这些了,端起热酒一口喝干,一股暖流瞬间从喉咙流淌到心里,连手脚都暖和起来了。 三人都喝了几杯,就开始进行战事推演,刘慧明终于问出了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叔父,请您分析一下闯军现在按兵不动,到底在等什么?要是我是李自成的话,我早就发起攻击了。” 马祥麟没有正面回答,又把这个问题转移给了马万年,“万年,你说说闯贼在等什么?” 马万年这两天和他老子待得久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局促了,他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孩儿也想不出来!” 马祥麟不理他,直接问刘慧明,“假如你是闯贼,你会怎么向我们发起攻击?” 刘慧明道,“应该会先控制汉水,只要大军渡江了,就赢了一半了。” 马祥麟道,“那用什么来控制汉水呢?” 马万年道,“船只。” 刘慧明道,“船只已经被我们夺了啊,难道他们在收集船只?” 马祥麟道,“这只是一方面。” 刘慧明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迟疑地道,“难道他们在等汉水结冰?” 马祥麟摇头,“依老夫看,汉水今年不会结冰。” 刘慧明心道你怎么那么肯定?难道你看了天气预报? “火炮!”马万年突然开口道,“他们肯定是在等火炮,只要用火炮覆盖了汉水两岸,咱们没有火炮,只能被动挨打,他们就控制了汉水了!” 刘慧明也恍然大悟,头上轰的一声响,背后冷汗瞬间就出来了,愣愣地道,“那我们岂不麻烦了?” 马祥麟点点头,平静地道,“我早就猜到他们是在等火炮了,已派人出去打听情报了。” 刘慧明不太相信李自成有这么先进的战术思想,他前世看过一些关于李自成的文章,要是他会用火炮的话,开封也不至于打那么久,他和多铎的潼关之战也不会败得那么快,凭什么现在就会用火炮了? 自己这支蝴蝶翅膀还没扇到他那里吧! 汉水封冻已经被马祥麟排除了,除了火炮之外,他实在想不到李自成还在等什么。 他本来对守住襄阳还抱有一定的希望,听说对面有大量火炮,顿时就泄了气,沮丧地道,“叔父,我们襄阳城有多少火炮啊?” 马祥麟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城头上有二十门红夷大炮,指挥所里还有一些小炮,不过已经好几年都没开过一炮了。” 刘慧明无语凝噎,心中对马祥麟不免有些失望,他在襄阳已经快两年了,难道就没想过修武备吗?想想历史上他那一封写给母亲的诀别书,他心里就很不舒服,他怎么犯了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的毛病啊。 严峻的事实摆在三人眼前,如果李自成真的要炮打襄阳,他们处理被动挨打就别无他法了,下场可能就和吕文焕差不多了。 刘慧明问道,“叔父,难道没有什么措施可以防备火炮轰击吗?” 马祥麟道,“目前除了分散队形减少伤亡以外,没有其他的措施防备火炮。” 刘慧明仔细地在脑子里搜寻近现代战争里是怎么防控火炮的,突然想起以前看电视的时候看到阵地上有很多麻袋,就是防炮火用的,不禁大喜道,“叔父,万年兄弟,我想到了一个防火炮的方法。” 马万年道,“快说!快说!” 刘慧明道,“可以用大口袋装沙土摆在城头上,炮弹只要打在沙袋上就弹不起来了,可以减少很多伤亡。” 马祥麟和马万年想了一会儿,很快就明白了,现在的火炮发射的还是实心弹,杀伤力有限,除非被直接砸中,否则根本没多大威胁。不过,实心炮弹虽然不像开花弹那样变态,但它也有独特的杀人方式,那就是跳脱的炮弹。这些炮弹被炮膛加热以后就会变软,砸到地面就会迅速弹起来,鬼知道他们会往哪个地方跳,因此,他们给士卒造成的恐惧感也是相当强烈的。 马祥麟道,“你这一策,我想可能真的有用,明天我就去试试。” 刘慧明道,“这个方法只能防止闯贼渡河,闯贼攻城要是用火炮轰击城墙的话,是没多大用处的。” 马万年道,“要是能用于守河岸也行啊。” 唉,死马当活马医吧,刘慧明喝了一杯酒,想起了疏散的事,问道,“叔父,上次我说的疏散部分百姓到夷陵去,不知道王抚台考虑得怎么样了?” 马祥麟摇摇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老百姓不愿意走。” 刘慧明忙问原因,马祥麟道,“老百姓舍不得家产啊。” 刘慧明哀叹一声,“这些可怜又可恨的百姓啊,城破之时连命都没了,要那些家产有什么用?” 马祥麟道,“道理谁都懂,但真要去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马万年道,“他们肯定在想,万一我们守住了呢?不就可以不用走了吗?” 刘慧明笑了,“看来我这一招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啊。” 三人笑了一阵,又喝了一杯酒,刘慧明道,“老百姓担心不过就是家产带不走,又每人照顾,怕别人趁机拿走了嘛。咱们可以让百姓把粮食交给白杆兵护送,百姓只要携带少量口粮和金银细软就行了嘛,至于那些桌椅板凳,谁要啊!” 不等两人说话,刘慧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要让白杆兵帮忙运粮食,是要收取部分的佣金,叔父和兄长觉得此议如何?” 马万年摇头道,“这么多粮食,咱们怎么运得完?再说了,我们还要打仗呢,怎么可能派人给他们运粮食。” “何必要全部运过去?”刘慧明奸诈地一笑,“咱们夷陵还有几十万石粮食,百姓可以直接去那里取嘛。” 马万年一竖大拇指,赞道,“大哥此计甚妙,咱们白赚佣金,妙,实在是妙。” 随即又问,“只是咱们收多少佣金呢?” 马祥麟也点头赞许,“就收一成吧。” 他这人就是菩萨心肠,刘慧明准备收两成的,见他已经拍板了,也就不再言语了。又商量了一些细节,觉得此计可行,就暂时定了下来。 刘慧明又提出抽调五千精兵沿途维持秩序,让老百姓可以放心大胆地前往夷陵,马祥麟父子龙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165章 古今官场都一样 吃过午饭,刘慧明就和马祥麟一起去见王永祚,到的时候发现知府王承曾也在,两人召集了一帮属僚也在商讨疏散百姓一事,刘慧明听了一会儿,觉得他们就像在开茶话会一样,说了半天也没商讨出一个方案,反倒是写了两篇四六骈文。 一篇文章劝告百姓要识大体知进退,还算有一点儿作用。另一篇是拍王胖子马屁的,刘慧明听得直皱眉,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还在玩文字游戏,烦不烦啊,老子为襄阳百姓东奔西走出生入死,你们特么的怎么不给老子写一篇? 不过,从这两篇骈文来看,他们至少已经在官场统一了意见,时间已经过了一天半,能取得这个成就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马祥麟把疏散方案递给王永祚,“这是我们最新商讨出来的方案,比上次还要详尽。” 王永祚接过方案一看,果然比上次详实多了,最主要的是终于不是横版的了,他看到了白杆兵帮忙运粮食一策,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窍,不禁问道,“这么多百姓要吃饭,夷陵真有那么多粮食?” 王承曾也在一边附和道,“百姓远走他乡,没有粮食会激起民变的。” 马祥麟看了一眼刘慧明,示意他开口说话,刘慧明笃定地说,“两位大人放心,在下在来襄阳之前,已经与夷陵州的荆知州打好了商量,夷陵早就开始准备了,荆知州也已经派人到湖南购粮去了,有了这批粮食,襄阳这十万人还吃不穷他们。” 王永祚知道自己的位置,见刘慧明和马祥麟都极力主张迁徙百姓,他也不好说什么,他想起了左良玉军中那个黄澍,那个什么都不是的东西每天就知道干坏事,就因为紧紧地抱住了左良玉的大腿,朝廷不也睁只眼闭只眼吗?自己就学他,只要事事站在白杆兵这一边,马祥麟不是薄情之人,应该不会放任他不管的。 他让王承曾把迁徙方案传给在场的所有属僚,让他们细细体会,等他们看完了才发表了一篇声情并茂的演讲,最后厉声道,“迁徙还是按照防御片区进行,在场的人每个人认领一个片区,谁要是出了乱子,本抚就撤了他的职。” 刘慧明对他的表现想当满意,这些久混官场的人却是很牛叉,刚才这一大段话他不打草稿是绝对说不出来的,他只会说最后这几句,但效果嘛,肯定不如老王了。 见在场的属官都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职责,自己也放下心来,这里可没有他说话的份,还是躲在马祥麟身后隐身吧。 马祥麟道,“我派出去的夜不收已经传回了消息,最多还有五天,闯贼就要发起攻击了,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王永祚听了心里大急,他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就要到了,现在除了百分百信任白杆兵已经别无他法了。 既然计议已定,在马祥麟的催促下,官府很快就行动起来,马祥麟下令调一万兵马出城修路,襄阳到夷陵的官道年久失修,早已坑坑洼洼的了,不修整好肯定会影响疏散效率的。 王永祚在几大衙门里到处搜寻,终于搜集了一大堆工具,但这些工具年久失修,早已腐朽不堪。巡抚大人面子上挂不住了,干脆贴了一张告示,宣布在民间征用农具,搞得刘慧明好不尴尬。 会后,刘慧明向王承曾提议借襄阳的官仓一用,王承曾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把长平仓借给了刘慧明,还说如果不够用的话,还可以把预备仓腾出来,反正都是空的。 刘慧明看着王承曾笑了笑,这老小子还挺幽默的哈。 王承曾也笑着向刘慧明拱了拱手,“刘先生真是大才,下官虽历宦二十载,却从未见过如先生这样才思敏捷,行事缜密之人,假以时日,必当为朝廷重臣。” 刘慧明听他口称下官,心中不免有些咯噔,自己现在不过是个从九品的赞画,而且告身都还没下来,他可是堂堂四品知府啊,竟然在自己面前称下官,要不要这么搞笑? 两人寒暄了一阵,刘慧明知道他是在为未来铺路,也就不愿和他多说了,放长线钓大鱼,古今官场都一样,他对这些有一种天然的反感。 刘慧明在天黑之前出了城,一回到军营就召集各掌柜议事。 刘慧明开门见山地道,“后天一早,襄阳城的百姓就要疏散到夷陵去,我们到时候去接收他们粮食和金银,还有油和酒也要大量收购,这些事情都需要你们去做,你们在襄阳的分社开得怎么样了,能不能把这些事做好?” 掌柜们一头雾水,不知道刘慧明在说什么。 钱万春代众人问道,“先生,我们如何接收他们的粮食?” “寄存!”刘慧明有点儿语无伦次,道,“我们让百姓把钱和粮食分别寄存在我们的钱庄和粮社,等他们到了夷陵或者回到襄阳的时候再取出来,我们收取一成的佣金,一来可以提高百姓疏散的速度,二来可以让我们的钱庄和粮社在襄阳迅速打开局面。” 骆毅和钱万春闻言,眼睛都是一亮,不住赞道,“先生真是商业奇才啊。” 刘慧明终于被人拍了马屁,心里很是舒坦,但骆毅又道,“只是夷陵城并无那么多粮食,要是百姓都过去兑付,没有粮可怎么办?” 刘慧明挠了挠头,道,“不能一次性全部兑给他们,按每人每天两斤的口粮兑付,一次只兑付十天的。你们再紧急购粮,应该可以应付过去,银子也一样。” 骆钱二人连忙答应下来。 钱万春道,“在下认为一成的佣金有有点儿低了,能不能收两成?” 骆毅道,“在下认为粮社也应该收取两成。” 周碧清道,“要是流贼来了,他们一分都没有了。” 沈洪运也在一边附和道,“在下也认为两成的佣金不过分。” “不行!”刘慧明摇头道,“这是指挥使大人定下来,老百姓攒点家当不容易,他老人家慈悲胸怀,我们就少亏当赚吧。” 掌柜们无奈只得接受这个现实,刘慧明又对周碧清和沈洪运道,“你二人就负责收购酒和油等原材料,价格你们自己定吧。” 两人忙点头同意了。 刘慧明又对白珪道,“你也别闲着,多收购棉花,旧衣服等,天马上就要下雪了,咱们军队现在没棉袄过冬啊。” 刘慧明终于布置完了工作,沈洪运又插话道,“先生,这么多东西到时候放在哪里?” 刘慧明一拍额头,叹道,“哎呀,真是忙疯了,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说了,我已经把官仓借来了,你们尽管收,装满了我再去找其他人借。”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开完会,刘慧明道,“你们已经来了两天了,我一直没和你们好好交流,今晚上我办招待,大家好好说说话,交流一下感情。” 一个人在军营里吃饭太没意思了,刘慧明早就想大吃一顿了。 第166章 倒荆运动 “陛下,喜报啊!施州土司作乱攻打夷陵城,被白杆兵全歼,斩首三千余,俘虏一万两千”,王德化拿着捷报大声向崇祯皇帝报告,他的手都有些颤抖了,这是今年为数不多的真正的捷报了,虽然前段时间马世英也发过一封剿灭永城总兵刘超的捷报,但崇祯看了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面对一支心怀怨念的家丁队伍,还需要长久围困,外加兵不厌诈才能勉强搞定,那一战,朝廷表面上虽然赢了,但事实上已经败光了人品,信誉度降为负数。 崇祯听说全歼乱民,心里顿时就开心起来。 王德化又补了一句,“白杆兵游击马万年阵斩乱军首领覃福、覃青宵,作乱的三个头领全都被阵斩了。” “好,太好了!”崇祯皇帝握了握拳,赞道,“平灭贼寇就得如此,杀太多饥民都没用,只有斩杀贼酋才能根除隐患。” 他这一段时间无比郁闷,每天听到不是城池失陷、官兵被杀就是大臣们的争吵,就算有时候听到一个收复城池的捷报,自己也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其实是等敌军撤了之后捡回来的。这次听说白杆兵以一万打两万,阵斩六千、俘虏一万多,心里不禁大喜,连忙让王德化把奏折念给他听。 王德化见崇祯心情很好,就把捷报展开抑扬顿挫地念起来,崇祯越听越高兴,到最后竟然拍手大笑道,“好,好!这个马万年确实勇武,真有乃父之风也。谢凤武斩杀大将,也是一员虎将,当重赏!” 王德化的脸上也布满了喜色,主子高兴了,奴才的压力就小多了。 崇祯突然想起一事,“前几天陈燕翼弹劾夷陵知州荆国光妄杀士绅、虐待生员一事,廷臣可有结果?” 王德化道,“陛下,先前还有不明之处,现在有了这份军报,想必陛下心中已有主意。” “你这老东西,愣是不肯多说一句话!”崇祯难得地笑了,“拟旨吧,夷陵知州荆国光守土有功,着即嘉奖。石砫总兵官旗下游击马万年阵斩两员贼酋,擢升参将;谢凤武升千户。既然文安之和当地土司有交情,也准了吧,就任荆州兵备吧,让他负责当地土司的善后事宜。” 王德化应了一声,随即下去了 崇祯心情大好,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军报,高兴得连奏章都看不下去了,一路小跑到后宫找袁妃分享快乐去了。 崇祯总算睡了个好觉,不过早朝的时候又遇到了烦恼。 大学士蒋德璟出班奏道,“陛下,御史周灿弹劾夷陵知州荆国光滥杀无辜,爆政虐民,前次朝议尚无定案,请陛下近日务必裁决。” 蒋德璟是老牌东林党,最看不惯老百姓受欺负了,因此,虽然此事早已议过,但上次没有议处结果来,作为一个有始有终的官僚,他一直盯着这事呢。 崇祯疑惑道,“荆国光不是刚平了土司之乱吗,怎么又有人参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德璟一愣,他是礼部尚书,根本不知道事情已经有了转机,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准备放过他,除恶务尽,这事东林党人的信条。 “陛下明鉴,奏折上说荆国光以打击胥吏贪腐为名,无故遣散州衙胥吏,又抄了他们的家,所得财物除一部分襄助石砫兵以外其余全部中饱私囊,虽然他偶有小胜,但不足以偿其过也。” 蒋德璟的观点很明确,就算荆国光立了点儿小功,但他暴虐害民的罪责仍然是成立的,朝廷不能因为他立了功就忽略了他的过失,这样的人官越大危害就越大,必须尽早清理出官僚队伍。 “陛下,臣亦有本奏”,通政使沈惟炳也附议道,“夷陵知州荆国光不思为国专为肥己,频施爆政以虐百姓,又在夷陵城里设卡收税,实乃乱我大明法度。” 蒋德璟愣了一下,沈惟炳突然跳出来附他的议,让他措手不及,他扫了一眼周围的同僚,发现他们也都有些错愕,又小心地看了一眼崇祯皇帝,见他脸上并无异样,自己心里就更忐忑了。 “陛下,臣附议,那荆国光本不过一贡生,今擢为一州知州已是违制,然此人不思忠君为国反而损公肥私,是为大奸臣也”,给事中黄云师也出班奏道,“陛下,大明祖制有规定,非科举不可为五品官,此制不可违也。” 崇祯狠狠地扫了蒋德璟三人一眼,不由得火冒三丈,这就是结党啊,自己三番五次打击结党营私,这些人却屡教不改,搞得他都有些累了。 他想起昨天看到的报捷奏章,这荆国光不仅能文而且能武,实是一能吏,为何在这些臣工嘴里就成了大奸臣了呢? “然昨日的夷陵捷报,莫非也是假的?” 沈惟炳道,“还请陛下核实!” 崇祯气极,抄起香炉就想给沈惟炳一下。 就在此时,国子监忌酒李建泰出班奏道,“陛下,荆国光乃是臣举荐,请容臣为其行分解一二。” 崇祯正想点李建泰的名,见他自己站出来,不由得心里一喜,“李卿快奏上来。” 李建泰整理了一下情绪,从容道,“陛下,上月御史弹劾荆国光已被查证不实,昨日又有捷报传来,已可确认属实,由此,臣以为荆国光不会欺瞒陛下,只需静等荆国光的奏折即可。” 崇祯一想这话说得有点儿道理,自己先不急着下结论,“嗯,爱卿说得有理,此事以后再议。” “陛下,夷陵知州荆国光有奏折送到”,一个小太监从大殿侧门一路小跑进来,一边喘气一边把一封奏折双手递上,“陛下,奴才是王老公的义子王子龙,这封奏折是义父从城下垂上来的。” 大太监王德化接过奏章又双手递给了崇祯,崇祯看完心里就像吃了个大鸭梨一样爽,“哈哈,这荆国光真乃能吏也!” 说完把奏章递给首辅周延儒。 众臣工面面相觑,不知道荆国光又干了什么事,让陛下如此欣喜。 周延儒当了半天菩萨,现在终于有所动作了,他看完奏章,对众同僚道,“荆国光整顿夷陵官场,抓获不法之徒一千多人,退还非法侵占的田地十多万亩,光是查抄的银两就有五十万金,现已解送三十万金到朝廷,可抵国库一月收入。又收回了夷陵卡税,每月可为朝廷增收万两税银。” 崇祯笑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惟炳奏道,“陛下,荆国光为何要截留二十万金,此与大明礼制不合。” 周延儒解释道,“荆国光在奏章里已做了说明,夷陵正在安置周边流民,又要襄助襄阳守城,因此截流。” 崇祯道,“嗯,夷陵乃是入川的门户,可令荆爱卿好生整顿夷陵,万勿使流贼再入川。” 沈惟炳只得无奈退下,用眼神瞟了一眼黄云师,黄云师心领神会,出班奏道,“陛下,荆国光擅自在夷陵码头设卡收税,乃是与民争利,此举万万不可,请陛下立即下令停止收税。” 不待崇祯开口,李建泰就大摇其头,反驳道,“陛下,现在朝廷用度局艰难,荆国光在夷陵为朝廷开源,实乃大功一件。” 蒋德璟也出班附和,“陛下,臣附议。” 崇祯有些懵了,这个蒋德璟一会儿站在反对者的立场,一会儿又站在拥护者的立场,他到底想干什么? 蒋德璟此时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稀里糊涂地竟然充当了倒荆运动的领头人,虽然他也弹劾荆国光,却是出于公心。可巧合的是,沈惟炳一党人竟然也选择在今天的朝会上发难,自己阴差阳错地就站错了队,不趁现在这个机会补救以后恐会引起皇帝的反感。 崇祯用眼神瞟了瞟周延儒,见这货又像老僧入定一般微眯着双眼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到底睡着了没有。 朝堂上吵成一片,但最终还是反对荆国光的人占据了上风,在他们的影响下,崇祯也有些犹豫了。 大学士陈演适时出来解显示存在感了,“陛下,臣以为沈通政、方御史等人所言都是缪言。” 众臣工一片哗然,陈演接着道,“陛下,众位同僚,倘若朝廷不收卡税,夷陵的百姓就不交税了吗?” 黄云师义正言辞地道,“朝廷不收,百姓当然不缴税!” 陈演冷笑一声,道,“黄大人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也怪不得你!” 黄云师被当众抢白却并不气馁,依旧不卑不亢地道,“陈阁老请明示!” 陈演呵呵一笑,“陛下,各位同僚,老百姓口里有句俗语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凡码头、关卡历来都是各种势力的钱财来源,朝廷若不收税,各种地痞流氓、黑道帮会也会收保护费,老百姓的负担一样不会轻松。如今荆国光已经铲除夷陵帮会势力,成立海关收税,不仅减轻了百姓的压力,也为朝廷增加收入,实乃一箭双雕之举啊。” 周延儒适时插话道,“陛下,臣以为陈学士所言在理。荆国光平定施州叛乱、整顿夷陵防务,接收周边流民,襄助襄阳战事,不仅没用朝廷出一两银子,反而为朝廷上缴了大笔银子,有功无过啊。” 说完对着崇祯会心一笑,崇祯心领神会,再也不计较刚才的事了。 “爱卿所言甚是,拟旨,升荆国光荆州知府,原夷陵州推官张达中升夷陵知州。” “臣遵旨!”荆国光就这样升官了,众人羡慕不已,周延儒波澜不惊地道,“陛下,鉴于流贼屡次从夷陵入川,荆国光请升夷陵千户所为夷陵卫。” 兵部尚书张国维奏道,“陛下,卫所现已大部废弛,军户流失殆尽,升夷陵千户所为夷陵卫已不合时宜,不如在夷陵设守备,由守备自行募兵。” 吏部主事吴昌时出班奏道,“陛下,目前荆国光正在招揽流民,不妨编为军户,如此一来可重振卫所,二来减轻了朝廷的负担。” 大学士黄景昉摇头,“陛下不可!目前武官多不受节制,若有了稳固的后方,恐尾大不掉。” 崇祯最担心的就是军阀,现在的辽东已经让他很头疼了,想了想黄景昉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夷陵处于要冲,不得不防,就升夷陵千户所为守备吧。” 沈惟炳出班奏道,“陛下,臣推举平贼军麾下游击将军马世秀为夷陵守备”,沈惟炳深知荆国光没有白杆兵相助的话是没有胆子动夷陵的大户的,现在正是将白杆兵赶出夷陵的好机会。 “臣附议!”黄云师出班奏道。 陈演冷笑一声,“眼下石砫军正驻守夷陵,何故要舍近求远?” 大学士蒋德璟发言,“陛下,左良玉势大,且不受朝廷调遣,此举正好可分左良玉之势!” 崇祯犹豫不决,他心里隐隐知道荆国光的背后有白杆兵的影子,但白杆兵忠义之心朝野尽知,而左良玉的平贼军与其说是官军还不如说是流贼,但他没有固定的地盘,因此崇祯并不担心左良玉会反。 周延儒终于开口了,“陛下,白杆兵刚在夷陵打了一场胜仗尚未封赏,又要跟随文安之入施州剿贼,此时不宜调平贼军入夷陵。” 崇祯想了想,觉得还是周延儒说得有理,“如此,就准荆国光所请,任秦永成为夷陵守备吧。” 沈惟炳今天可能是出门没看日子,本来想扳倒荆国光,结果荆国光反而升了官,又想把白杆军踢走,也没有成功,心里十分郁闷,“看来得尽快给冯黎去信让他夹着尾巴做人了。” 第167章 自吹自擂一把 刘慧明在军营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被马祥麟传到了城里。 马祥麟召集全城片区负责人,布置百姓撤离事宜,当众员外听说要让百姓撤离时,也炸了锅。 刘慧明到的时候,会场上早已沸腾起来了,马祥麟不善言辞,已经快招架不住了。 见刘慧明到了,就挥手压制住众人,大声宣布道,“布置百姓撤离之事,具体由本将赞画先生刘慧明负责,现在就让德华来为众人讲解。” 刘慧明见这情况有点复杂,必须得好好包装一下自己了,要是在后世可以给自己做一个宣传片,可惜现在没有这样的条件,马祥麟又不会隆重地介绍自己,只得自吹自擂了。 刘慧明大步走到前面,朝员外们一拱手,朗声道,“在下刘慧明,有的人可能听说过我。没错,在城里散步闯贼留言的主意就是我出的,前日城外一仗也正是出自我的统筹,前天在城外一次杀了三千多罪大恶极的流贼也是我下的命令!今天组织百姓撤离襄阳也是我的建议,大家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哼!” 刘慧明重重地哼了一声,挑衅的意思很明确,场内都是襄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刘慧明一个白丁这么挑衅,顿时就有些气不顺了。但一听到他的“光辉事迹”又有些胆寒,特别是前天那一场屠杀,让襄阳城上下风声鹤唳,据说那个坑到现在就已经鬼夜哭了。 众人看刘慧明目露凶光,杀气凛凛,不由得对他感到害怕起来。 刘慧明迅速镇住了场子,这一招他在后世开经销商大会时就经常用,放到现在仍然效果良好。见众人不再有异议了,才开口道,“据探子侦查知,闯贼这几日没有动静,不是怕了我们,他们是在等他们的炮营,只要闯贼的火炮一到,不论是江岸还是襄阳城墙都会被哄得稀巴烂。他们目前至少有八百门各种火炮,而我们根本没有火炮可用,万一城破,我是说万一哈,万一城破,为了不让生灵涂炭,我们才出此下策。” 大厅里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刘慧明故意把情况说得很严重,果然把他们吓住了,众人像是已经到了世界末日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出。 刘慧明又道,“你们也知道,因为我们散布了很多闯贼的流言,闯贼必然十分恼火。前几天我们又活剐了闯贼的探子,歼灭了闯贼十万人马,诛杀了他的大将,这个仇无论如何都解不开了。你们要知道活剐闯贼探子你们可都是人人有份,所以你们就不要想着开门投降了,咱们唯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战斗到底!” 众人仍然沉默。 刘慧明接着说道,“但是,打仗是朝廷的事,与百姓无关,朝廷不想让百姓受到牵连,因此决定让百姓事先撤离,军队留下来,没有百姓的牵绊,我们誓与贼子死战到底,大家都明白了吗?” 方员外站起来道,“如果这时候发布撤离告示,城里必然大乱,如此岂不给了流寇可乘之机?” 刘慧明道,“不用担心,绝对乱不起来。我已经带领一万精兵入城,给你们每个片区分两百人去维持秩序,剩下的都在城里巡逻,谁要乱来我就宰了他。” 黄员外道,“如果闯贼这时来攻,怎么办?” 马祥麟道,“这个更不用担心了,本将已派出重兵沿江防守,闯贼炮营没到,暂时不会发起进攻的。” 最重要的两个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员外们心里放心了很多。 刘慧明拿出一份告示,对员外们说道,“这是百姓撤离的方案,大家看仔细了,一定要记住自己片区撤离的时间,冲哪个门出去。不要早了也不要晚了,否则,休怪我刘某人心狠手辣。” 说罢,就让书办拿出一堆告示来,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发了一份。 刘慧明摊开告示,像讲课那样一条一条地讲解,逐条分析背后的意义,以及该注意的事项,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一个员外站起来,拱手道,“刘赞画,在下丁义臣,百姓那么多家财,这么点儿时间怎么够?” 刘慧明道,“看看第十一条,每一个片区都留有部分人手照看老百姓的房屋财产,因此百姓不用带过多粮食和钱财,沿途我们都设有补给点,提供水和火,也有粥棚,不会让老百姓冻着饿着。” 众人想起刚才那张补给点分布图,心中又多了一分安心。 见众人再无异议,刘慧明就让掌柜们上来和众员外见面,说了昨晚上的事情,众员外一听,又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可以接受,就答应到时候配合。 方员外道,“如此,我等愿意接受大人的安排!大人真是爱民如子,义薄云天啊!” 众人也都对刘慧明吹嘘一番,刘慧明又和众人商议了一些琐事,才让众人散去,各自去安排。 和马祥麟一起吃了午饭,马祥麟要去巡是城防,刘慧明径直回到城外军营。 刚到门口,就见到刘三强和李友利正坐在两个石墩上聊天,一看到李友利那张阴阳怪气的脸,刘慧明就有些不爽,连刘三强打招呼都没理。 “嘿嘿,他不是很宠幸你吗?怎么还给你脸色看?”李友利一脸的幸灾乐祸。 刘三强没好气地道,“还不是拜你所赐,要是没有你在这里,大人肯定会和我说一会儿话的。” 李友利不说话,他确实看到了刘慧明的脸色变化,刚见到他俩时刘慧明确实是面带笑容的,不过一看到他就立马变了脸,真他娘的气死人了。 刘三强道,“虽然大人不喜欢你,可还是照样升了你的官,知道吗,这就叫宰相肚里能撑船。” “哼,一个营正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李友利阴阳怪气地道,“还不如待在独立团呢,起码离这恶人还近点。” 刘三强收起了笑容,不悦地道,“你还想报仇啊?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琴小姐被送到石砫去了,刘赞画都已经收了房了,你就别想了。” 李友利冷哼了一声,对于那晚上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刘三强道,“我劝你也别死心眼,你现在已经是营正了,放在外面就是千户了,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啊,何必呢?” 李友利不说话,只是在肚子里怄气。 刘三强问道,“你怎么突然就从独立团调出来了,是不是大人怀疑你了?” 李友利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是,我们团里很多营副、旗正都被调到新军里当营正了,又不止我一个人!” 刘三强道,“我发现赞画大人是个能做大事的,咱们好好跟着他,以后一定能封官加爵,何必为一个女人断了自己的前程呢,你看我现在,已经是团副了,你能力在我之上,何不努力杀敌,搏个前程。” 李友利顾左右而言他,好久才道,“我一想起他骑在小姐的身上心里就一肚子气。” 刘三强实在无可奈何,大人哪都好,就是有点儿好色,见李友利还在愤愤不平,叹了口气,没话找话地说道,“过几天放假,哥哥带你进城去逛窑子,泄泄火就好了!” 李友利挥了挥手,“走吧,外面怪冷的。” 第168章 食盐困局 刘慧明回到军营立马叫来张勇,“给我在那个李友利的身边安插个人,我总觉得那货不安好心,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得提防着。” 张勇道,“已经安排了。” “这么快?”刘慧明愣了一下,这个张勇做事真体贴啊,比王迎明那小毛孩儿成熟多了,忙问道,“有结果吗?” “有!”张勇淡淡地道,“李友利和刘三强是云阳栖霞观的俗家弟子,现在世道艰难,观里日子不好过,就打发他们下山了。” “云阳栖霞观的?”刘慧明想起刘三强曾经说过他们的身份,只是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土匪窝。 张勇很快就解开了他的谜团,当刘慧明得知了他们的目的以后,不由得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说我抢了李友利的女人?” 张勇默然。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这就难办了,王小姐已经被我睡了,你问哈他要不要二手的,要的话我可以让给他。” 他知道这个时代贞操观念很重,李友利费劲千辛万苦才有了接近女神的机会,可结果却是自己在他面前睡了他的女神,他能不怀恨在心吗? 张勇也尴尬了,他尴尬的不是刘慧明忍痛割爱的行为,而是他一个三军统帅竟然屈尊纡贵去向手下求和,这特么不是自降身价吗? “大人何苦如此!”张勇劝道,“莫不说王小姐和李友利还没有关联,就算她真的成了他的人,大人想要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大人这么做,难免让兄弟们以为您好说话。” “这也行?”刘慧明吃惊不已,“我只听说过上官给下属赏赐女人,可没听说上官还会主动伸手向下属伸手要的。” 张勇对刘慧明的入乡不随俗早已知之甚祥,见刘慧明的脸色不像是在作假,就解释道,“大人在大明的时间不长,对这些事不甚了解也属正常,对于下差来说,连命都是上官的,何况几个女人。远的不说,就说左近的刘泽清、左良玉之流,只要下差得了个稍有姿色的女子总要先给他们品尝的。” 刘慧明彻底雷倒,这也太特么狗血了。既然世风如此,那老子就不客气了,李友利想要王琴,嘿嘿,老子偏不给。 “让人继续盯着他!”刘慧明吩咐道,“要是他敢有异动,立即斩杀!” 张勇心中一凛,大人行事之果断实在让他喜欢。 小小地补了一觉,刘慧明就到校场检阅新兵训练情况。 经过两天高强度的训练,新兵已经有了些许变化,至少听话了。那些刺头被干掉之后,剩下的都是一喜比较老实的人,在刘慧明的淫威下,虽然对白杆兵残酷的训练叫苦不迭,但却不敢再有当逃兵的想法了。 当晚,马万年也回到了大营,刘慧明把所有团以上的军官和各司司长召集起来开会,集中解决出现的问题。 刘慧明首先发言道,“大家都说一说,现在咱们还缺什么东西?” 刘慧明喜欢晚上开会,大家虽然白天忙了一天,现在还是精神抖擞。 军械司司长白文成首先发言,“大人,咱们现在军械严重不足。咱们现在有战兵三万五千人,白杆枪却只有两万杆,短矛只有七千多支,盾牌也不够!” 马万年愣了愣,“祖母上个月不是才送了十船过来吗,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了?” 白文成继续哭穷道,“包括主母送来的,总共只有两万支。” 刘慧明道,“咱们夷陵不是有个工坊在制造吗?” 白文成无奈地摊了摊手,道,“夷陵才百十个工匠,一月只能生产一千支长枪,根本不够用。” 刘慧明道,“那天我留意了一些工匠,里面有很多铁匠、木匠和炒铁匠,都拨给你用吧,一定要加快进度啊。” 白文成点点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襄阳军械库被张献忠打劫,到现在都还是空空如也,他们只能靠自己。 刘慧明问谭洪,“没有白杆枪你们怎么训练?” 谭洪道,“标下准备前三天训练队列,后天才开始练枪术,只有先用缴获的朝廷制式长枪。” 这个年代能做到人手一件兵器就已经是劲旅了,他们有两万支制式长枪,实力已经不容小觑了。 “好!”马万年点点头,他可不像刘慧明那么悲观,他对现在的状况十分满意,白杆兵出川两个月就已经从五千发展到五万,而且还能人人配备武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不过,他还是对白文成提出了要求,“白叔,你要搞快点儿,要什么我给什么。” 白文成再次点头称是。 刘慧明最关心粮草问题了,问后勤司司长马祥龙道,“咱们现在还有多少粮草,够吃多久?” 马祥龙道,“大公子,刘先生,咱们总共有十五万石粮食,步兵四万三千、骑兵五千、侦察营三千、水师两千、辎重兵一万、工兵一万、医护兵两千,每个战兵每天两斤口粮,每匹战马每天吃十五斤干草,五斤精料。工兵和辎重兵都按战兵的标准提供口粮,现在共有七万五千人,每天要消耗一千八百石粮食,现有的粮草可以吃三个月。” 既然粮食还够吃三个月,刘慧明暂时放下心来,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嘛。 但马祥龙很快又泼了他一盆冷水,“虽然咱们现在粮草充足,但盐却不够吃了。” “盐不够了?”刘慧明懵逼了,他没想到自己那个年代随处可见,多得都卖不完的盐,在四百年前的今天竟然会不够吃,他们现在吃的盐还是在西沱补充的,当时人少,消耗量不大,现在军队规模激增,存的那点儿盐巴很快就见底了。 刘慧明道,“没盐吃去买啊,咱们又不缺钱,还怕买不到吗!” 马祥龙摇头苦笑道,“现在献贼盘踞在徽州,淮盐根本运不进来,老百姓都很久没吃盐了。” 刘慧明道,“四川不是有盐吗?自贡、遂宁不就有很多大盐场吗?” “自贡?在什么地方?”马万年和马祥龙同时问道。 刘慧明道,“自贡啊,挨着成都的啊,你们不会连这个不知道吧。” “哦,你说自流井啊!”马万年恍然大悟道,“怎么叫自贡了?” 刘慧明一想肯定是自己搞错名字了,“那就自流井吧,那里的盐运不过来吗?” 马祥龙一脸的无奈,“那里被摇黄十三家占据了!” 刘慧明顿时大怒,“特么的怎么回事,怎么好地方都被贼子占领了,咱们就不能抢回来吗?” 马万年也出离愤慨了,“对啊,咱们现在手里有七万大军,先分一支兵马回四川,灭了四川哪些土匪强盗!” 谢凤武哈哈笑道,“等咱们把土贼撵走,再把盐运过来,恐怕士卒都拿不起刀了吧!两位个个何必舍近求远,家父治下的云安盐场和大宁盐场都远近闻名,小弟去信一封,立马就能解决。” “哎呀卧槽!”刘慧明一拍额头,自己居然把自己老家的盐场忘了,这特么说出去真丢人啊。 刘慧明大笑道,“哎呀,真是太好了,这么近的盐场,我居然忘了。” 第169章 川盐济楚 食盐的问题一直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因为他的食物都是盐味儿十足,甚至有点儿齁了,他从没想过军营你士卒根本吃不起盐。 在这个时代,食盐堪比后世的房地产,其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买不起房子可以租房子住,没有盐吃人就会没有力气。朝廷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在盐上面加派了各种税费,导致食盐从盐丁到盐罐加价了百倍不止,很多老百姓没有盐吃只好从茅厕里回收,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在场的人以说起吃盐的问题纷纷往外倒苦水,刘慧明听得头疼不已,他突然问问马祥龙,“咱们现在一斤盐供多少人吃?” 他老婆是心血管科护士,对吃盐的问题很重视,因此对于每个人每天吃多少盐,他耳濡目染之下早已一清二楚。 马祥龙想了想道,“暂时没统计,目前还是按照出川时规定的额度取用,每天五十斤。” “七万人每天吃五十斤盐?”刘慧明愣住了,他想起了前世的标准,好像成人每天的食盐摄入量不得超过六克,最低是两克。现在的一斤差不多是六百克,这么算下来每个士卒每天不到一克盐,比国际标准低得太多了。 况且现在的盐是淡黄色的,又苦又涩,不像现代的盐都是纯白的,纯度又很低,一斤盐能能有七成纯盐就不错了,这么算下来每个人每天的盐摄入量只有零点三克,太低了,还在太低了。 想明白后,刘慧明开口道,“以后咱们一斤盐供五十人吃,也就是说咱们现在一天要消耗一千五百斤盐。” 按照这个标准,每个士卒每天的盐摄入量在八九克之间,完全可以满足他们每天的运动量了。 马万年问道,“这有什么说道吗?” “嗯,一个人每天食用多少盐都是有定量的,多不得,少不得”,刘慧明解释道,“少了士兵没力气,多了容易头晕。” 他不好说高血压,只好把高血压的症状说出来糊弄他们。 马万年将信将疑,“原来还有这么多说道啊。” 刘慧明点头,“暂时就按按照这个标准执行,五十个人分一斤盐,以后每个伙食团就按照这个标准领取,不得打折扣。” 刘慧明一边训话一边把头转向了秦辉明,秦辉明忙点头应承,他现在是大总管,责任重大,刘慧明必须把他盯紧了。 军队的吃盐问题都这么紧张,老百姓的困难就可想而知了,每天十五石盐的消耗量还没算上襄阳的百姓,一想到那些嗷嗷待哺的百姓,刘慧明就一阵头痛,在他的记忆里,湖北湖南都是不产盐的,主要靠淮盐接济。 但因为战争原因,历史上有两次川盐济楚,第一次是太平天国时期,因为太平天国盘踞在江南一带,淮盐运不上来,清政府只好从四川调盐,这也极大地推动了四川盐业的发展。 第二次川盐济楚发生在抗日战争时期,小日本占领了华东,湖广人又没盐吃了,四川的井盐再次扬威湖广。 刘慧明提前两百年提出了川盐济楚的策略,长远来看虽然是好的,但是现在军营里只有几百斤盐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淮盐运不进来,川盐又被流贼占据了,刘慧明一时不知道去哪里搞盐,只好问道,“咱们还有其他地方购盐的渠道吗?” 马祥龙为难地道,“大明现在所有的盐场都在沿海,除了淮盐最大,就只有沧州盐场了,其他地方都小的很。” “那就只能从盐贩子身上想办法了”,刘慧明想了想,“咱们先成立一个盐社,先购盐解燃眉之急,不论用什么手段必须搞到盐,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军队。” “好!”马万年一拍桌子,“子龙,你这就给世叔写信,一定要把川东的盐场掌握在手里。” 谢凤武忙答应了,“川东有云安、大宁、温汤井、长滩四大盐场,我都一一拿下来。” “好!”刘慧明仔细回忆了一下,云安盐场不用说了,就在云阳县云安镇,是川东第一大盐场,现在转行为云阳盐化仍然是个不错的国有企业,他有个邻居就是盐场的工人,可是他们全村人羡慕的对象。 大宁就是现在的巫溪县,大宁盐场也是了不得的大盐场,只不过道路南行,没有云安盐场那么方便。 温汤井就是现在的开县温泉镇,长滩盐场在万州区长滩镇,这两个盐场规模较小,但只要经营得当,一样会成为他的摇钱树。 商议已定,为了保险起见,刘慧明还是决定派两营人马到川东去抢盐场。马万年起先还有些担忧,但在场的人都很赞同,他也不好反对了。 吃盐的事情告一段落,刘慧明望着在场的所有人,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还是马祥龙站出来禀报,“咱们士卒还缺棉袄,现在五万大军把死尸身上的衣服都扒光了也才凑齐三万套棉袄,很多新兵都只能两人穿一件,工兵和辎重兵更是五人穿一件。看这天阴沉沉的,过两天可能又会下雪,没有棉袄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人。” 真是步子迈大了会扯着蛋啊,刘慧明事先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乍一听居然被问住了。 马万年问道,“这些新兵以前都是北方的流贼,他们在北方是怎么过冬的?” 马祥龙道,“流贼也缺棉袄,平均五个人才有一件棉袄,流贼前段时间不知冻死了多少人!” 谢凤武插话道,“北方那么冷,这可能也是流贼南下的原因吧。” 刘慧明问道,“那左良玉呢,他们的人是怎么过冬的?” 一个团长发言道,“不打仗的时候就在营房里烤火,只有出去的时候才穿棉袄,他们都是轮流出去的。” “哦,懂了!”刘慧明哦了一声,难怪他们不训练的,连棉袄都没有,还怎么训练? 可惜自己不行啊,自己的人都是老兵油子,必须全员全天候地训练打磨,不然这些人永远只能打顺风仗,一遇到逆风局很可能会崩溃甚至倒戈。 刘慧明的要求高,耗费自然也高了,而现在所有的问题同时压在他身上,让他突然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想起了夷陵新成立的被服厂,刘慧明忙马祥龙,“夷陵的被服作坊没有送被服过来吗?” 马祥龙道,“前天送了五千床棉被、八千件棉袄,算上这些才三万套。” “不错啊,才这么两天就生产出了这么多东西,嗯,很好!”刘慧明赞了一句。 马祥麟嘿嘿地笑了两声,这些东西都是荆国光抄家来的,被服厂做的是无本的买卖,当然有效果了。 刘慧明心知肚明,也不好多说,搜肠刮肚地想了想,除了四处购买之外也没有好办法了,只好耍无赖地道,“我这里只有银子给你,你自己去想办法吧。” 说完就笑了,继而全场的人都笑了。 马祥龙无语之极,也只好尴尬地笑了起来。 第170章 国资委主任 刘慧明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叫来马祥龙,让他成立一个盐社、一个白杆长枪生产作坊和枪炮作坊。加上之前成立的钱庄、粮社、肥皂厂、火药作坊、印书局、被服作坊等,他手里已经有了好几家公司了,为了方便管理,他决定成立一个类似于国资委的东西,把他们全部归到名下,至于这个主任的人选,暂时只能有自己担任了。 盐社取名民生盐社,由大有钱庄的副掌柜刘川任民生盐社的首任掌柜,刘川这段时间在钱庄干得不错,这次被提拔为一个商社的掌柜,心里十分高兴,对刘慧明更是感恩戴德,发誓一定要好好干,早日做出成绩出来。 成立枪炮作坊,刘慧明就决定从现在开始自行生产火炮,他之前已经把俘虏营里会铸炮、炒铁、打铁的全部筛选出来了,从今天开始他就要种田了。 “会造炮的站出来”,刘慧明当着那些俘虏的面,大声喊道,“你们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 一个矮矬矬中年汉子眯着一双小眼睛,操着一口河南话答道,“小人孙立业拜见大人!” “你会铸炮?”刘慧明看着孙立业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问道,“可不要骗我,你要是敢骗我,我特么就把你铸到炮里面。” 孙立业连忙跪下发誓,“小人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小人以前在中原枪炮局,是专门造佛朗机炮的师傅,一生造了三百多门火炮了,还教了二十六个徒弟,小人绝无虚言。” “哦,真的?”刘慧明迟疑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运气会这么好,竟然遇到了一个大拿。 孙立业又磕起头来,指了指身后的难友,道,“他们可以为小人作证,小人这几天已经与他们切磋过了,他们铸炮的技术都不及小人。” 刘慧明看向其他人,见他们都垂着头,脸上都有愧色,看来他们确实输了。 刘慧明让他起来,赔笑道,“如此甚好,本官要成立一个枪炮作坊,你能不能给我管理起来?” 孙立业大喜,又普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感激地道,“小人绝不辱命!” “好,本官现在就任命你为枪炮作坊的掌柜”,刘慧明一向用人不疑,“人你可以自己选,钱要多少给多少,但是一个月之内必须给我造出炮来。” 孙立业为难地道,“大人,请恕小人无能为力,不论用泥模法还是失蜡法,都不可能在一个月以内造出火炮来,这失蜡法……” 刘慧明立马打断孙立业,“这个你不用担心,等会儿你留下来,我教你一秘法,保准一个月内就可以造出枪炮来。” 孙立业将信将疑,他从来没听说过有谁可以用一个月的时间就造好一门火炮的。 大明目前铸炮有两种方法,一种叫失蜡法,这种方法现在叫熔模铸造,先用蜂蜡做一个模型,然后用耐火材料填充内芯或者敷上外范,干透以后放到火上烤,蜡模被烤掉以后再浇上熔液就ok了,现在的招财猫、关公像都还是用的这样的法子。 另一种叫泥模法,也叫泥范法,先用草茎加三合土做一根柱子做内范,再在柱子外面套上一个外范,阴干或者用微火烘干,然后把熔液从内范和外范之间倒进去,打磨一番就行了。这种方法历史悠久,从到现在至少有三千年的历史了,最近的一次壮举就是永乐大钟的铸造。 但是,这两种方法都不甚完美,主要是耗费的时间太长,用泥范法的话泥模必须彻底阴干,不能有缝隙、水汽等,否则铸出来的炮就有沙眼、内壁不平等缺陷,这样的炮是不能用的。用失蜡法同样费时费力,外范一样需要彻底干透,而且不论是泥模法还是失蜡法,每一个模子都只能做一门炮,效率实在太低了。 听说刘慧明有其他办法可以铸炮,孙立业就像被使了定身法一样迈不动步了,刘慧明摆摆手,又伸手推了他两次才让他回过神来。 孙立业又要下跪磕头,刘慧明忙制止了,叮嘱道,“你先去挑人,等会儿再给你说。” 孙立业大喜,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 刘慧明忍住笑,安排完所有事情后见孙立业还等在帐外,刘慧明心想这人还真是个痴人,“进来吧!” 孙立业大步进来,双膝跪地又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请大人教小人。” 刘慧明让张扬扶起孙立业,小声道,“你知道铁锅、铁盆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孙立业想了想,“他们有个模子。” 突然恍然大悟道,“啊,对了,咱们也可以用铁模子,是不是,大人?” 刘慧明点点头,“我只是想到了这个办法,至于能不能成,就得靠你自己去摸索了。” 铁模铸炮法是清朝人龚振麟发明的,他是道咸人,离现在还有两百年了。刘慧明还是前世看穿越小说才知道的,为此他还特意去查过资料,貌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不然为什么没有大规模推广呢! 孙立业又磕了一个头,“小人明白,小人谢谢大人指点。” 刘慧明道,“你找好人了吗?找好人了先去襄阳城把那些老旧的火炮统统检查一下,最好试射几炮。” “是,大人”,孙立业大声领命而去。 对面闯军这两天没有动静,刘慧明把所有的工作都扑在新军和后勤上,只是万事开头难,现在真是千头万绪,他恨不得把一个人分成两半来用。 刘慧明正在和唐卯商量伐木的事情,马祥龙大叫着跑进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呼喊,“大人,有盐了,有盐吃了。” 刘慧明莫名其妙。 马祥龙鼻子里哈着白气,一屁股坐在他对面,脱掉狗皮帽就把手伸到火炉上烤起来,考了一会儿才道,“刘川给我引荐了一个人,他那里有盐,此人名叫张国立,以前是一个盐枭,愿意为我们白杆兵效力,张兄弟有门道搞到盐”, “张国立?康熙?纪晓岚?”刘慧明脑袋里浮现出演员张国立那招牌式的笑容,忙道,“快请进,我要看看他长得像不像。” “像不像?什么像不像?”马祥龙一脸懵逼,但还是很快把张国立引到了他面前。 刘慧明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人,见中等身材、他面色黝黑,大手大脚,浑身上下充满了干练,眼神彪悍异常,一看就是个混黑社会的,和影视剧里面那个张国立完全不沾边。 “小人张国立见过大人!”张国立双膝跪地,一边磕头一边大声道。 刘慧明赶忙扶起,笑着说,“你好好的盐枭不做,怎么想着要从良?” “小人也是迫不得已才去干那杀头的买卖”,张国立尴尬地笑了笑,大人说他从良,难道是把自己当青楼女子一样看了吗?但看眼前这个官一脸和气,满面笑容,就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了。 张国立正了正色,解释道,“小人看见了白杆兵的威风,心里很是佩服,听说大人缺盐,就来投奔大人,小人愿意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刘慧明郑重地说道,“如此甚好,我也不要求你效忠,你只要能帮我搞到盐,以后你要做生意,在没有伤害平民百姓的前提下,我可以给你提供方便!” “如此,小人感激不尽!”张国立大喜,随即又道,“但小人还是愿意为大人效忠,请大人收留。” 刘慧明笑了笑,“你是不是遇到难题了?是不是需要我帮忙?” “大人真是慧眼如炬!”张国立尴尬地道,“小人有几首船在承天府被湖广巡抚宋一鹤扣了,船上有六百石精盐。” 刘慧明听说有盐,马上就来了兴趣,“好,这个忙我帮了,到时候你把盐卖给我,按市价就可以。” “小人求之不得”,张国立大喜,连连道谢,“小人不敢赚大人的钱,小人只要收回成本就心满意足了。” 刘慧明对张勇道,“你去安排一下,给国立一个腰牌,暂时任命为咱们民生盐社副掌柜,国立以后就算是咱们白杆兵的人了。” 张国立大喜,连忙点头称谢,“等做完这笔买卖,小人就金盆洗手,前来投靠大人,愿为大人手下一武弁。” 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好!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和这些人打交道,刘慧明有士卒的经验,他中学时也是古惑仔,“黑白两道”朋友满校园,工作时跑销售,三教九流的人见得多了,知道和这些人打交道不用拐弯抹角,直接把自己的需要说出来就行。 张国立见刘慧明这么爽快,忍不住心中一喜,他刚才其实是说着玩的,但刘慧明那一句“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实让他很受感动。 让他更受感动的事又来了,时已近武,刘慧明便大摆筵席,请他在自己右手第一个位置坐了,这样的礼遇真是暖到他心里了,酒喝到最后竟然愁肠百结,呜呜呜地哭了。 刘慧明还以为他喝醉了耍酒疯呢,忙让人把他扶下去休息。 哪知他一甩手,挣脱了随从的手,一边哭一边道,“呜呜呜,小人痴长三十五岁,从小受尽了欺负,长大成人后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被官府盘剥,被同行欺压、被手下算计,今日受大人如此礼遇,小人,小人就算立马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唉,这个社会干什么都难啊,连黑社会都不好混,刘慧明感叹一声,随他去了。 第171章 终于有人才冒出来了 和张国立喝了一顿大酒,刘慧明对襄阳的事情也了解了不少,原来襄阳最大的盐商竟然是方家,就是昨天会场上见到的那个胖子,也是襄阳商帮的领头人。 既然方家是最大的盐商,想必他那里有盐吧,一想到这儿,刘慧明就以马祥麟的口吻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侦察营的士卒送到方府。 方府里现在鸡飞狗跳,正在为疏散的事做准备。 昨天方明安开完会一回府就立刻召集管事们议事,众管事听说襄阳守不住了,现在就要撤离,都炸了锅,纷纷叫嚷起来。 方明安可不管那么多,只让他们赶紧收拾行装,并存十万两银子和一千石粮食到白杆兵旗下的商社,他是襄阳商帮的老大,必须起到表率作用,十万两银子和一千石粮食正合适。 回到内宅,方夫人不解地道,“老爷,前天不是刚打了胜仗吗,怎么还要撤,这么大的家一时半会怎么撤得完?” 方员外不耐烦地道,“你懂什么!闯贼有五十万大军,前天虽然被灭了十万,算得了什么!今天马帅说了,闯贼还有至少有一千门火炮,这襄阳城还怎么守得住?趁现在闯贼火炮还没到,能撤多少事多少吧。” 方夫人道,“不撤不行吗,其他人都撤吗?” 方员外道,“都要撤,我们后天未时动身,你和慧儿赶紧收拾吧。” 方夫人听说女儿也要跟着撤到夷陵,心里就有些不愿意了。慧儿可是要嫁进襄王府的,怎能在大街上抛头露面?何况现在襄王府里就有意见了,慧儿年已十七,本来去年就要嫁入王府的,只因为去年张献忠大闹襄阳,老襄王死于那场兵祸,新襄王孝期还没满不能娶妻纳妾才耽搁了。 襄王府里早有消息传来,襄王貌似对慧儿已经不怎么在意了,听他身边人的意思是嫌弃慧儿年龄大了,加之刚定亲不久老襄王就死了,新襄王有些忌讳,认为她是不祥之人,早有悔婚之意。 一想到这里,方夫人就十分愤怒,但襄王是她惹不起的人,没办法只好从自身找原因,找来找去连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女儿是否确实是不祥之人了。为此,她还特意让女儿在她面前脱掉衣裙,请王宫里退下来的老嬷嬷来摸骨看相,老嬷嬷盯着方慧儿漂亮的脸蛋看了不止一炷香的时间,也没发现她哪里不祥了,反倒认为她将来必定大富大贵,光宗耀祖。 方夫人大喜,他早就觉得女儿不是凡人,不然也不会生得那么漂亮,要知道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以自己和老爷的条件肯定是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女儿的,想必是天上的哪个星宿下凡了,他们要跟着沾光了。 只是她还没高兴多久,老嬷嬷一句话就让她如坠冰窖,“小姐虽然名号,不过眼前却有道难关要过,这关过了便大富大贵,倘若过不了,恐怕想求一善终都难啊。” 方夫人听说自己的宝贝女儿马上就有一个大劫难,联想到襄王的悔婚之意,哪还有不明白的。因此,这段时间以来,她一边不断地使银子打点王府的人,希望他们关键时候帮忙说说话,一边对女儿严加管教,真正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的就是不让任何外在因素干扰女儿进王府。 因此,一听说慧儿要随自己去夷陵,老太太心里就不乐意了,路上舟车颠簸不说,要是万一出点儿意外,损了女儿的清誉,襄王府的婚事岂不是完了? 方安明的想法就简单得多了,女儿生得花容月貌,他虽然高兴,但更多的却是担忧,特别是左良玉横插一缸之后,他就更为担心了。看样子,襄阳的仗要打很久,兵荒马乱在所难免,他要不趁此机会把女儿送走,说不定倒是会为家族带来灭门之祸。 听了方夫人的唠叨,方安明蹙了蹙眉,还是把心一横,“此事我意已决,夫人不要再说了。” 说罢又叫来方慧儿道,“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吧,快去收拾吧,后天动身撤到夷陵去,幸好咱们夷陵有一处庄园。” 方慧儿的灵魂已经出了窍,美丽的面庞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对方员外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方员外只好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才把方小姐的思绪拉了回来。 方员外又说了一遍,方慧儿沉默良久,才小声问道,“他也要撤吗?” 方员外知道她说的是襄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儿女情长,不耐烦地道,“也要撤,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他有王抚台护着,随时撤都来得及。” 方夫人突然道,“老爷,咱们不能投诚吗?听说樊城那边的大户都投诚了,闯王也没为难他们。” 方员外大怒,指着她的鼻子大声骂道,“投诚!投诚!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投诚,这话要是让抚台大人和独眼马听到了,我们全家都要被你害死!” 方夫人仍然不以为意地道,“老爷,只要保住家产,谁当皇帝不是当啊!” 方员外怒极,大声道,“你是不知道,独眼马活剐了闯贼的细作,每个民壮都动了手,安平和安宁正是前两个动手的,你以为闯贼还能放过我们?” 方夫人大惊,“天哪,伤天害理啊!安平和安宁这俩孩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哼!”方员外愤怒地哼一声,“你以为打仗是儿戏吗?真是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 这话是刘赞画说的,昨天在会上,他特意强调要防备家里的人,特备是女人,她们头发长见识短,最容易坏事了。他当时还不明白,现在一回想当真是金玉良言啊。 方小姐小声又坚决地道,“爹,娘,女儿誓死不从贼!” 方国安欣慰地点点头,正要宽慰几句,却听家丁来报,“刘赞画派人送书信来了。” 他不敢耽搁,马上回到前厅接待信使,打开信封一看,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军中缺盐了,此事好说,商社里还有一些盐,就请赞画大人都搬走,先支应几天,草民再在城里搜集一些,想必可以供大军实用一个月了。” 送信的是樊耗儿,一听方员外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不由得心中大喜,他原本想了很多招,现在一个都没用上,心里还有些失落。 “如此,多谢方员外了。”樊耗儿一拱手,“我来时,大人特意交待了,该给的银子一文都不会少,请方员外多努点儿力,帮大军多筹划些物资,粮食、有盐、被服、腌菜什么都要。” 说罢就从怀里掏出一打银票递给了他,“这是定金,员外收好。” 方员外心中不禁一动,这是一笔大生意啊,而且这个刘赞画没有其他官场中人那些臭毛病,看来这个生意可以做。 他伸手接过银票,陪着笑道,“樊爷放心,小老儿定会发动襄阳的商户为大军竭尽所能筹集物资。” 生意谈妥了,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方员外命管家大摆筵席樊耗儿,席上更是一口一个樊爷叫得他从外爽到里,想到两个月前的自己不过是个土匪,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大豪绅的座上宾,这一切都是刘先生赐予的,这个恩情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忘。 一想到此处,樊耗儿心里就拿定了主意,回到军营就跑去见刘慧明,“先生,小人有一桩大秘密要向大人禀报。” 刘慧明听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忙让他起来坐了,笑着道,“说罢,有什么大事,搞得这么隆重。” 樊耗儿等四下没人了,才小声道,“小的上月和罗猴儿躲在帐外偷偷喝酒吃鸡肉,无意中听到刘三强和李友利在密谋一些事,怕他们对大人不利,因此就多了一个心眼,经过我们好几次跟踪打听,终于知道了,李友利这王八蛋想谋刺您。” 刘慧明一愣,没想到是这事,虽然张勇已经说了,但由樊耗儿亲口说出来,他还是颇受感动的。 樊耗儿说了一盏茶的功夫,把他和罗靖怎么预先埋伏偷听,在他营中安插眼线打听消息都说得一清二楚,刘慧明不禁暗暗咂舌。这小子不仅忠心可嘉,而且心思缜密,耐力极强,天生就是做特工的料啊。而且此人不贪心,这么大一个功劳,他却完全没有独吞的意思,还几次突出罗靖的表现,嗯,是个可造之材啊。 刘慧明心里虽然很高兴,面上却冷若冰霜,等他讲完了才大声呵斥道,“跪下!” 樊耗儿吓懵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刘慧明严厉地问道,“是谁让你在战友身边安插眼线的?” 在战友身边安插眼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这样的事除了自己亲自任命的人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做。这个口子可不能开,不然同事之间相互举报揭短,哪里还有团队凝聚力可言? 樊耗儿顿觉脑袋一晕,刚才怎么把这事给说出去了?忙磕头认错,“先生恕罪,小人知错了,知错了!” 刘慧明并没有重责他的意思,只是简单地训了他几句,让他把线人交出来就没有追究了。 樊耗儿走后,刘慧明陷入了沉思,自己初来乍到,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唯有靠这些死当才能有所作为,这人既然已经表现出了这样的天赋,打磨一番之后就让他负责这一块吧。 第172章 白杆兵军歌嘹亮 第二天果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刘慧明虽然担心士卒冻伤,但是心里还是高兴的,有了大雪的阻挡,闯贼至少可以延迟几天行动了,自己这边也可以抓紧时间准备了,要知道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啊。 “啊,怎么又下雪了?”谢凤武大叫道,“来到这里才几天时间,就下了三场大雪了,明年肯定有个好收成。” 三人正在吃早饭,这几天马万年跟着马祥麟筹备守城事宜,很少有时间回到营中,三人好不容易凑在一起,自然要好好聊一聊。 马万年苦笑道,“下这么大的雪,咱们怎么训练?” 刘慧明不以为意地道,“下雪也得训练啊,让将士们把雪扫开,多跑几圈就行了。” 谢凤武撇撇嘴,“大哥,这雪还没停啊,能不能等雪停了再练。” 刘慧明想了想,觉得不能太苛责他们了,但是现在时间紧急,可不能放任他们不管啊,想了想道,“那就学识字,学军规,唱军歌。” “这还差不多”,谢凤武赞成道,“学文化也是训练嘛。” 商议已定,刘慧明就让马万年和谢凤武留下训练新军,自己率领五千老兵进城,准备百姓撤离事件。 不过他还没动身,马祥就麟带着王永祚、襄阳知府王承曾来到了大营。 由于今天下大雪,士兵并没有出操,他们看到的景象却是所有军队都在营里读书习字、学习军规、学唱军歌。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百姓的子弟,我们是大明的武装,从不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直到把敌人消灭干净,白杆兵的旗帜高高飘扬。 听!风在呼啸军号响。听!前进的歌声多嘹亮!勇士们整齐步伐奔向远方的战场,勇士们整齐步伐奔赴祖国的边疆。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向最后的胜利,向全国的解放!” 营帐里雄浑的歌声此起彼伏,王永祚都呆住了,忍不住赞道,“德华,此曲如此雄浑有力,不知何名,是何人所作?” 刘慧明笑道,“这是我们白杆兵的军歌,是在下作的。” 废话!世界最强陆军的军歌能不雄浑有力吗? 王永祚又听了一阵,抚须赞道,“此曲虽有诸多不符合音律之处,但胜在气势磅礴,雄浑有力,正是大明第一强军才有的气势啊!” 咳,想不到王胖子还是个音乐发烧友啊,这首歌是用西方的七音阶作曲的,和中国传统的五音阶大不相同,王胖子听了一遍就知道了其中原委,看来在这方面造诣很深嘛。 马祥麟听了这首歌也很感动,又听王永祚把白杆兵说成大明第一军队,心里更是欢喜,“此曲确实不错,德华,万年,以后要在全军传唱!” “是!”刘慧明和马万年答道。 陪着三人逛了一阵,王永祚见士卒们唱完军歌以后又上识字课,脸上写满了疑惑,问道,“德华,你的军队还教将士们识字吗?不知这识字与打仗有何关系?” 刘慧从容答道,“禀抚台大人,这也是在下上个月开始实行的,教士卒识字一来可以让士卒更快背熟军律,二来可以让士卒接受忠君爱国的思想,让军队更忠于国家!” 王永祚想了想,“诚然,德华说得果然不错,然而教士卒识字岂非一朝一夕之事,短时间内怎能见到效果?” 刘慧明道,“抚台大人,这就像愚公移山一样,只要我们坚持不懈地去做,总有一天会见到成效的。” 王永祚又赞了几句,对刘慧明的做法还是不是很理解,但他本来就是一个性子偏软的人,听了刘慧明的解释虽然心里不赞同,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欣赏的样子来。 刘慧明和马祥麟领着王永祚和王承曾在大营里逛了一圈,见到的都是同样的情形,久不说话的王承曾突然开口问道,“马帅,德华,你们每一支兵马里都配一个镇抚吗,是何用意?” 训导官制度其实早就实行了,他们叫镇抚,千户所和卫所都有设置,卫所的镇抚为正四品,千户所的镇抚为从五品,工作职责和后世的参谋长差不多,只不过现在已经官僚化了,变成了和军官一样压榨士卒的吸血鬼。 刘慧明不是不知道镇抚的存在,只是他要打造一支全新的军队,当然要改一个名字了,“两位大人,在下发现大明的军队里将领的权力太重,一军主将不仅要指挥打仗,还要主管后勤、军纪、将领升迁、发饷奖励等其他杂事,有些将领又不识字,有些将领擅长作战却不擅长管军。因此在下就给每军配备一名训导官,主管军纪,发饷以及军队思想工作,另外还有专门的后勤人员负责军队将士的吃穿,如此主将只负责训练和作战,后勤官主管吃喝拉撒,训导官主管纪律和人事工作,如此分工合作,可以发挥其所长,将军只管冲锋陷阵,不用去理会其他杂务。后勤官和训导官一虚一实相当益彰。三人权力相互制衡,也降低了*****的风险。” 王永祚问道,“可是,一直兵马到底谁为尊?” 刘慧明早有答案,“作战的事,将领说了算。将士犯了军纪,除了主将以外,其他的都由训导处理……” 王永祚追问道,“那主将犯了军纪怎么处理?” 刘慧明道,“由比他更高级别的训导处理。” “如此甚好,甚好!”王永祚不再问了,他今天本是想趁着风雪来为鼓舞士气,一圈逛下来之后,发现白杆兵士气高涨,根本不需要自己去鼓动,吃了饭就匆匆地赶回去了。 “告示!郧阳巡抚、襄阳知府告襄阳全体百姓,贼军即将携火炮攻城,官军无火炮支援,襄阳城已危在旦夕,本府爱惜百姓,为免城破百姓遭殃,特告知广大百姓及时收拾财物,明日辰时由官兵组织撤离,有亲友者投靠亲友,无亲友者由官府护送到夷陵安札,本抚已在夷陵准备粮食接应。请百姓听取各片区头领的指令按时撤离,具体撤离顺序如下,辰时大槐树胡同和刘家胡同撤离,由南门出城。辰时三刻,杨柳胡同撤离,由东门出城……” 午时,大雪终于停了,官府的告示也已经贴满了主要街道,老百姓虽然早有耳闻,但告示一下还是引起了一片恐慌,好在员外们事先有了准备,刘慧明又派出军队维持秩序,才没有酿出混乱。 下午,在官府的告示旁边又贴出了一个告示,是襄阳新设的大有钱庄和惠民粮社发布的,告示上说老百姓带不走的粮食可以寄存在惠民粮社,到了夷陵或者以后光复了襄阳再取出来,只收一成佣金。带不走的金银可以存在大有钱庄,大有钱庄在夷陵有分社,百姓们可以去夷陵取出来,也可以等以后光复襄阳之后再取出来,也只收一成的佣金。后面还有一则消息,宏运酒坊高价收购百姓手里的白酒,利民油社高价收购百姓手里的食用油。四个作坊联合保证公平交易,绝不欺诈百姓,且回城时可以原价赎回。在告示的后面,有白杆兵为四家商社担保,让百姓放心交易,白杆兵会保证百姓的利益。 老百姓刚开始对这个新鲜事物感到将信将疑,虽有白杆兵背书,但还是不怎么信任,虽有里长劝导,仍然不放心把手里的钱粮油酒拿出来,直到看到那些大户们纷纷去四家商社办理业务,才慢慢跟着去了。 刘慧明在城里逛了一圈,等他去视察四家商社时,发现他们的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街道已经人满为患了。 刘慧明赶紧对四个掌柜下令先暂停收购,把收购点搬到长平仓去,让百姓们去长平仓办理。 就这样人手还是不够,刘慧明让所有的训导官都去支援,又抽出部分辎重营的士卒去帮忙,三天时间就收了两百百多万石粮食和五百多万两金银,油和酒多得襄阳百姓自己都不敢相信。 大明的百姓还是比较有钱的,毕竟天下陈平日久,老百姓都积累了不少财富,虽然之前被张献忠骚扰了一次,但他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少部分顶级富豪受到了波及以外,普通百姓受到的影响反而比较少。 看着叫苦不迭的书办们,刘慧明心中顿时涌出一阵快感,这几天他们肯定写写字得手发软,伙计们数钱数得手抽筋了吧! 第173章 朝廷真小气 这几天老天爷太给面子了,天又下了半天大雪,午时就停了。这几天几乎每天都如此,晚上开始下雪,第二天中午准时停止,就像打卡上班一样! 今天是老百姓开始撤离的日子,刘慧明不顾风雪,一早就来到城外视察道路,上次领兵前来时走的小路太过崎岖,不方便百姓撤离,刘慧明此次就沿着官道布置群众撤离之事。 只不过现在的官道年久失修,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车马很难行驶,鉴于此,刘慧明又紧急调遣一旅工兵,王永祚也征召了一些民夫,两拨人人齐开工,很快就把官道抢修好了。 新修整的官道还算平整,凸起的小丘被抹掉了,凹陷的车辙也被填平了,积雪被铲得干干净净。刘慧明骑着的火箭一见到这样好的路况心情顿时就好起来了,抖了抖鬃毛就想飞奔,刘慧明和它相处日久,知道它已经憋坏了,既然它想尽情地发泄一番,那就来吧。 “驾!”刘慧明一夹马腹,大吼一声,枣红马嗖地就蹿了出去,差点儿把他扔到了地上。 还好刘慧明骑术进步很快,身子只是往后仰了仰,很快就坐正了身子。张勇等人见状,忙骑马跟上,二十余旗就在官道上飞奔了起来。 “算了,算了,不跑了,真特么冷!”刘慧明勒住马,让火箭缓缓地前进,张勇等人也只好停了下来。 马群喷着白气缓缓地向前移动,风终于停了,刘慧明摘掉狐皮帽,又摘掉了里面的土匪帽,终于露出了正脸。天太冷,他不得不戴两顶帽子,而其他人就没他这么好的待遇了,他们的脸上整日涂着一层厚厚的蜡,屎黄屎黄的看着都恶心。 众人意犹未尽,对新修的官道赞不绝口,这样的路况在大明虽然已经不错了,但对于刘慧明这个习惯了柏油马路的人来说,实在是太简陋了。 不行,得尽快把水泥搞出来,要是能修一条水泥路就好了。但是,他搜肠刮肚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水泥的配方究竟是怎样的,高中的时候学化学虽然提过,但他已经离开大学很多年了,学的东西早就还给老师了。 “如果老天爷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特么就把度娘娶来!” 刘慧明正在巡视路况,一人一骑飞奔而来,见到刘慧明立马滚鞍下马,嘴里大声喊道,“刘先生,大喜啊!大喜事啊!” 刘慧明坐在马上看着那个探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只好问道,“兄弟从哪里来,何喜之有?” 那探子摸了摸脸上的鼻涕,顺便把蜡膜也抹掉了一块,见刘慧明还是没认出他来,只好自我介绍道,“刘先生,小人秦勇啊,是夷陵留守秦守备帐下亲兵,朝廷封你为承奉郎了。” “啊,什么狼?”刘慧明不解地道,“封我吗?” “是啊,正是先生啊!”秦勇拿出一张通告双手递给刘慧明,“先生,您看,这是朝廷的行文,后面还有官服,在马上。” 刘慧明下了马,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拿起那份讣告看了看,上面写着因为自己为朝廷献出火药有功,封自己为九品承奉郎。字迹是正宗的馆阁体,写得字正腔圆,吏部的大红朱砂印格外耀眼。 刘慧明仔细端详了一阵才想起十月份的时候秦良玉七十大寿,朝廷来了个王太监,把自己的火药带去了,都过了快两个月了才得到皇帝的奖赏,这效率也太低了吧。 “大人,您应该跪迎”,张勇在后面小声提醒道。 刘慧明看了看那张告身,笑了笑,“那要不要设个香案啊!” 他以前看穿越小说,那些穿越大神靠一颗土豆、一粒牛痘就可以封爵,他献上了这么划时代的产品竟然才得了个九品官,连个爵位都没有,朝廷实在有些小气了。而且这个官有官无职,除了每年会发三十三石俸禄以外什么好处都没有,这对于刘慧明这个只喜欢干活的实在人来说更像是一种侮辱。 秦勇没听刘慧明话里的不满,摆手道,“不用,不用,先生,你只需要向京师的方向磕三个头谢恩就行了。” “咳,玛德,既然在这个体制混,还是遵守以下他们的规则吧!”刘慧明依言向东北方向磕了三个头,秦勇捧着全套官服,恭恭敬敬地走到刘慧明面前,刘慧明伸双手接过,又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 “大人,穿一下吧”,后面的士卒大声起哄地道。 刘慧明笑道,“算了吧,咱们还要巡查官道呢。” 官道上逐渐喧哗起来,襄阳的老百姓冒着风雪,带着口粮,背着行李,扶老携幼,离开祖辈生活的襄阳城,有的去投乡下的亲戚,有的在白杆兵的护送下一路南行。 刚开始百姓很恐慌,生怕在路上遇到土匪流寇的骚扰,走了一段路程看到有官兵巡逻就放下心来。但路上的行人太多,难免出现争抢道路的情况,特别是一些地痞流氓趁机浑水摸鱼,让百姓敢怒不敢言,好在白杆兵及时制止了一些地痞流氓的捣乱,又温言劝导百姓,让百姓不要惊慌,有白杆兵在,鬼神都要避之不及。 白杆兵时不时帮他们一些小忙,对百姓又是分文不取。老百姓一路南行,发现道路都被整修了,一些坑洼的地方都被填平了,雪也被铲了,百姓听说是白杆兵的人做的,心里充满了感激。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仁慈的官兵,纷纷感叹王师出世,大明还有救,把刘慧明感动得不行。 百姓发现每隔十里就有一个兵站,兵站里驻扎着一个小队的白杆兵。兵站门口架着一口大锅,为他们准备开水和火种,百姓饿了可以自己煮食,大雪天就着干粮喝着开水,实在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事了。 作为襄阳有名的富户,方家的马车华丽异常,包裹得也最为严实,加上里面烧了暖炉,外面虽然寒风呼啸,里面却温暖如春。 方慧儿脱掉狐皮大氅,只穿一件襦裙坐在马车里,虽然已经来到旷野上,但内心却感觉十分憋屈。她难得出一趟家门,这次好不容易可以出来走走,本以为可以欣赏一下沿途的雪景,无奈却母亲三令五申不得抛头露面,一上午都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心里早已十分不满。 但即便如此,方慧儿还是屡屡违规,出了襄阳城,只要母亲的车子里窗户关上,她就会让惠香揭开车帘欣赏外面的雪景,但见远处银装素裹、点缀着苍松翠柏,一片荒凉,路上扶老携幼的百姓排点缀出一副世界末日的画卷,心情反倒更不好了。 “小姐,这些人好可怜啊!”惠香感叹了一声,“大雪天还要赶路。” 方慧儿提醒了一句,“你还不是一样在赶路,也是个可怜人。” 惠香辩解道,“我们可以坐车,车里还有暖炉,可比他们好多了。” 方慧儿嗤笑了一声没有回话,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下去走走。 中午时分,车队到了一个兵站,管家吆喝一声,马车缓缓地停住,他们停下来打尖了。 仆人们纷纷跳下马车准备饭食,方慧儿见母亲没有下车,自己自然是不会下车的。她让惠香把窗帘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她要好好看看这个兵站。 兵站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个简易的草棚子,棚子里架着一口大锅,旁边有一张简单的方桌,四条凳子,方桌上原本是有人坐的,但他们一来那些人就主动起身走了。 几个士兵正围着火堆有说有笑地烤火,对他们的到来毫不在意。 “这大概就是白杆兵了吧!”方慧儿仔细地看了他们几眼,见他们身材瘦小、皮肤黝黑,因为穿着棉甲,臃肿得就像一群大肥鹅,一点儿都不符合自己心目中想象得那种高大威武的强军形象。 “只是比王府卫士站得直一些罢了”,方慧儿忍不住拿他们和襄王府的侍卫做起了比较,和襄王订婚以后,她去过一次王府,见到的那些侍卫可比这些人俊朗多了。 就在这时,方慧儿见到一个身材明显高大得多,一身文气的年轻人在一小队卫兵的拱卫下从对面走进兵站,一个士兵头领见状忙起身相迎。 那个年轻人脚上蹬着一双齐膝的鹿皮靴,裤脚都塞到了里面,上身套着一件大红色鸳鸯战袄,裁剪德很得体,戴着一定灰色狐皮帽子,整个人都显得很干练。 那人一到火堆旁就摘下了狐皮帽,却又露出了一顶怪怪的黑色头套,那头套通体都是纯黑的,只留下两只眼睛、一个鼻孔和一张嘴巴在外面,远看就像一根被烧焦了枯树庄。 “这个人好怪哦!”惠香在一边小声嘲笑道,“他把脸都蒙上了,难道是要去做贼吗?” “嘻嘻,小片子别乱说,天冷,像那样把头罩着就不冷了!”方慧儿打断了她的话,“说话小声点儿,别让他听到了。” 惠香朝他看了一眼,见他正在和那个头领说话,像是在吩咐什么事情,那个头领在这一群士兵中算是比较高大的,但一站到他面前瞬间就渺小了。 那人说了会儿话,就伸手撤下了头套,很快就露出了一个光头,两女同时张大了嘴巴,惠香惊疑地问道,“怎么是个和尚?” 方慧儿想了想,噗嗤一笑,“肯定就是那个刘赞画了,听爹爹说那个刘赞画就没有头发,大冬天都盯着一个光头,怪好笑的。” “嘻嘻,确实好笑!”惠香盯着刘慧明的光头看了一会儿,笑道,“这人也真是的,又不当和尚干嘛要把头发剪了,难看死了,他家里人不管吗?” 方慧儿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人肆意挥霍,恐怕没有父母吧!” “没有父母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惠香反驳道,“我看他就是个和尚,一个不甘寂寞的和尚!” 第174章 生平所见第一美女 二女还在说说笑笑,刘慧明却已经起身离开火堆向她们走来。 方慧儿连忙让惠香拉下帘子,不过那人的声音还是原封不动地传了过来。 刘慧明指着她们的车队大声道,“前面路上是哪家车队,怎么挡在路中间了,叫后面的人如何赶路?赶紧去让他们挪开。” 对正连忙点头称是,走到方家车队找到管事,和气地道,“请问你们是哪家的车队?请不要在路上扎营,赶快移到路边,不要挡着后面行路的人。” 对正刚被刘慧明教训了一顿,可不敢再对百姓吆五喝六了,因此这次说的话特别客气。 然而他客气了,对方却并不领情。按照大明的礼节,对方既然来的是一个头领,他们至少也得是管家出来接待才不会显得失礼,但对方却只派了一个管事的出来搭话。 那个管事叫七喜,见一个大头兵出来指指点点,心里老大不高兴,大声地嚷嚷道,“干什么,干什么?我们是方家的,车里坐着的是夫人和小姐,我们小姐是襄王未过门的王妃,退后退后,别冲撞了王妃娘娘。” 七喜这一招拉大旗作虎皮用得极为漂亮,自从自己小姐被襄王府选中做侧妃以后,他的腰板就挺直了很多,这一招不知用了多少次,早已炉火纯青,无往不利。 但这一次却失手,那人虽然被吓住了,但那个假和尚并没有被吓着,他伸手扒开对走近了几步,义正言辞地警告道,“我不管你们车里坐着的是谁,赶紧把车队挪开,不要挡住后面的人。” 洪亮的声音传到车里,镇得方慧儿心里一阵乱颤。 方慧儿听到七喜不屑地道,“你以为是谁,凭什么管方家的事?在襄阳城,你不去打听一下,得罪方家是什么下场!” 那人冷哼一声,“在下刘慧明!” “啊……”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七喜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没有合拢。 方慧儿听到那人说他是刘慧明也吃了一惊,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一听他亲口承认心里还是感到很震撼,刘慧明这人她是知道的,父亲经常提起骠骑将军和白杆兵,说骠骑将军幕里的刘赞画是天纵奇才,自从昨天刘慧明在会上主动“招认犯罪事实”以后,他的名字在城里就已经屌炸天了。 方慧儿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听父亲把他当成了当世第一凶人,她还以为他是个膀大腰圆,横眉怒目的彪形大汉呢,想不到却是这么一个带着文气和正气的年轻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七喜显然已经hold不住场面了,就去请示方管家,方管家忙躬身跑了过来,先大礼拜见了赞画大人,之后才用征求意见的口吻道,“刘赞画,我们就耽搁半个时辰,现在车队已经停稳了,一起一停费时不少,请赞画大人通融一下吧。” 方管家这一手先礼后兵可比那个七喜高明多了,但刘慧明还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不行!必须马上移开!任何人不得堵塞官道,这是告示上写明的!” 方管家面色一怔,老脸嗖地就拉下来了。 但刘慧明根本无视他的怒气,直接下命令道,“本官命你们一刻钟之内把车队移到路边。” 说罢,往斜对面一指,“就移到那里吧。” 方管家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就走,他要向夫人请示。 果然,没过多久方夫人的车帘就被掀开了,露出一张愤怒的脸来,“怎么,连襄王的家眷都不能通融了?” 刘慧明看了一眼,见对方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想必就是方明安的夫人了,只是方明安精明强干,颇识大体,他这个老婆怎么面带凶相,一副刚愎自用的样子啊? 方夫人盛气凌人,一双丹凤眼静静地盯着刘慧明,好像刘慧明不通融她就要用眼神杀死他一样。 “不行!”刘慧明坦然地承受着她的目光,朗声道,“别说是你们,就是襄王本人也不行!再说一遍,任何人不得阻塞交通!如果你们不愿意挪移,我会派人帮忙的,一刻钟可要到了。” “七喜,你下去!”方夫人哼了一声,“老身看谁敢动!” 说罢,把帘子放下,自己藏进了车里。 刘慧明等了一会儿,见车队后面已经有些人被堵住了,一些不耐烦的人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了 眼看一刻钟已经差不多了,他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转头大声问张勇,“离一刻钟还有多久?” 张勇道,“已经到了。” “那就动手吧!”刘慧明下令道,“先把他们的行礼搬到路边去,谁要敢拦,直接拿下,杖二十,记住了,要脱了裤子打。” “得令!”那个对正双脚并拢,啪地敬了个礼,随即对手下士卒道,“行动!” 士卒正要动手,方慧儿急忙对惠香道,“快吩咐一声,让他们把车挪开!” 惠香撩起车帘,看见刘慧明就在车窗前面不到三尺的距离,赶紧道,“刘赞画,请等一等!” “哦?”刘慧明转头一看,就看见一张明媚清丽的脸,只不过那张脸上现出了十分焦急之色,忙问道,“什么事?” 惠香道,“刘赞画,请等一下,我们马上就搬。” 刘慧明点点头,心中冷冷一笑,“那好吧,就再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软的怕硬的,硬的果然怕横的! 刘慧明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想起刚才这个小姑娘还有些姿色,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车里,这一瞥眼他就再也无法将眼睛挪开了,她看到一张更加妩媚动人的面容,这绝对是他生平所见的最美的脸,比二十岁的刘亦菲还要美三分,林志玲在她面前就像那个丫鬟一样。 “我靠,绝对超级大美女啊!”刘慧明在心里默念,“醉了,醉得不省人事了!” 刘慧明在看美女,美女自然也在看他。见他如此猪哥模样,方慧儿羞得满脸通红,连忙吩咐惠香拉下帘子。 帘子都拉上了好一阵,刘慧明才怅然若失地回到兵站,妈蛋,老子被电晕了! 刘慧明对张勇道,“勇哥,看见车里那个美女美,好漂亮啊!” 张勇从容地道,“看见了,确实美若天仙!” 刘慧明叹息了一声,“咳,可惜了,被襄王预定了!” 张勇却平静地道,“实在人物,大人如果想要,肯定是有办法的。” “君子不夺人所爱!”刘慧明口里敷衍着,心里却在想该用什么法子把他弄到手,他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美女到底美到了什么程度,但眼前这个方小姐确实美到了骨子里,就算放到后世,也是顶级美女。 “要不给方明安下个套?”刘慧明想到了方老头,这人表面上憨憨的,内心却极为精明,自己现在开口的话估计有点儿难度,要是打完这一仗,有了官身应该会好开口一些吧。 不行,还要先过了襄王那一关才行,自己虽然没有这位猪一样的王爷放在眼里,但公然横刀夺他的爱还是不行的,毕竟当今皇上也是姓朱啊。 “看来,得想个办法接近襄王,逼他忍痛割爱!”道路再次畅通起来,刘慧明回到兵站,坐在火堆边烤火,不时有人过来打开水,打完谁还要对着他磕头,把他搞得很难为情,忙转身到另一边去了。 刘慧明和张勇在外面聊着美女,车里的方慧儿主仆也在聊着刘慧明,惠香嗤嗤笑道,“小姐,刚才那刘赞画看你的眼神好憨包!” 方慧儿羞道,“别说了,此事不可传扬,免得毁我德行!” 惠香却嘻嘻地笑道,“嘻嘻嘻,小姐,太好玩了。” 方慧儿莫名其妙,“什么太好玩了?” 惠香只咯咯地笑着不说话,手指了指外面,方慧儿顺手看去,就见刘慧明正慌忙地把一个老太婆从地上扶起来,那老太婆却不依不饶,非要给他磕头。两人几这么僵持着,搞得都很尴尬。 方慧儿看了一会儿,也觉得很有意思,只不过她没笑,心里突然多了一些欣喜,这人看样子是个好人嘛,哪像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刘慧明终究还是受了那老太婆一礼,见官道终于被清空,方家车队也被赶到了官道右边的空地上,终于松了一口气,对兵站旗正刘洪道,“刘洪,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就这么处理,不管他是谁,都一样对待,出了事自有我给你顶着。” 刘洪大声答是。 简单地吃过午餐,刘慧明继续向南视察,不时看到一些大户仗着人多势众占据官道,不顾后面路人的死活,刘慧明将其统统处理掉。遇到不配合得就直接亮出自己的名号来,那些大户一听对方是刘慧明,连忙点头哈腰地配合,还是有些不睁眼的,刘慧明也不客气,家主杖五十,管事的杖二十,伙计杖一十,并在兵站示众半天。如此,再也没人敢当面挑衅刘慧明的权威。 刘慧明巡视到了宜城才打道回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在宜城下,刘慧明又遇到了方家车队在路边休息,也许是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他们规规矩矩地把车队停在路边的空地上,再也不敢占用公共资源了。 看见那个方掌柜正在路边注视着他们一行人,眼里已经没有了怒气。 刘慧明笑了笑道,大声夸奖道,“不错嘛,有长进,继续保持!” 方慧儿在车里听到刘慧明的声音,惠香掀开帘子,方慧儿不由自主地往外看了一眼,见刘慧明也正在盯着他们车厢看,二人不经意间四目相对,刘慧明冲里面狡黠地笑了笑,打马而去。 方慧儿脸一红,心里突突地跳着,她不明白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人,有时候一脸正气,有时候又无礼至极,昨天那样看着自己,今天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此人胆大至极。 “小姐,此人好生无礼!”惠香气鼓鼓地道,“居然那样看你,还冲你笑!” “别说了!”方慧儿有气无力地道,“都怪我不守礼节才被那登徒子占了便宜!” 她觉得自己有些任性了,自己这样的大家闺秀怎能如此失礼呢?唉,以后还是不要随便拉开帘子了,失了妇德让别人知道可就不好了。 第175章 别样的父爱 这两天,马祥麟和刘慧明等人一直保持精神高度紧张,一是怕老百姓突然被煽动作乱,二是怕闯军突然来攻。针对第一种可能,刘慧明在沿途派出士卒名为护送实为监视,襄阳到夷陵五百里路,刘慧明一共设了一百个兵站,如此密集的监控系统,足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了。 针对第二种可能,则由马祥麟亲自带领兵马在汉水边布防,随时准备迎战。虽然汉水已经大面积封冻,但中流部位仍在流动,两侧的冰层恰好处于一种既不能行船也不能载人的状态,这样的状态无疑是对官军这边最有利的。 腊月十一,刘慧明刚回到襄阳城,马祥麟就差人来请说有事相商。 刘慧明直接来到指挥使衙门,马祥麟一见刘慧明就笑着道,“德华,我昨天试了你说的麻袋防跳弹的计策了,效果果然不错,已经命人在准备了,如此,我们又多了一分守住河岸的把握。” 刘慧明却很平静,这些招数早就经过实践的检验了,有效果是意料之中的事。他的情绪在那些迁移的百姓身上,一想到那些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人,他就不禁感叹道,“今天去城外视察,发现百姓在路上可受了不少苦,这些百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马祥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德华关注天下苍生,又身体力行,是国士啊!想我老马,之前居然一心想着一死了之,看了你的信我才振作起来,现在就算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刘慧明忙摆手制止道,“叔父!你一定不能死啊,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特别是年初松山一战,官军主力尽殁,能打的将军已经没有多少了。您可是大明的宿将,您要是没了,对大明可是一大损失啊。现在鞑子又入关了,这边战事结束,不论输赢小侄都要领兵北上勤王。如果襄阳守住了,叔父还要继续镇守襄阳,保护大明的南方门户,若是守不住,就请叔父镇守夷陵,如果夷陵也守不住,就退守夔州,为大明守住四川,叔父责任重大,可千万要保重自己。” 马祥麟听了刘慧明的话,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刘慧明总结道,“总之好死不如赖活着,对于叔父这样常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来说,死是很容易的事,活着可就难多了。” 马祥麟默然点头无语,朝廷沉疴日重,局势一日坏过一日,他也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逐渐蜕变成了一个有气无力的中年大叔。这二十年来,他东奔西走,为朝廷南征北战,然而贼寇却越剿越多,大明在内忧外患之下犹如傍晚的太阳江河日下。 马祥麟看着刘慧明,语带沧桑地问道,“大明局势已经如此糜烂,德华,你觉得还有救吗?” “还有!”刘慧明肯定地道,“就算贼寇攻下了京师,陛下也可以南巡,我们只要像南宋朝廷一样守住襄秦岭淮河一线,仍然可以保住半壁江山。” 马祥麟拍了拍刘慧明的肩膀,叹气道,“如此,也算是下策中的上上之选了。” 刘慧明看着马祥麟一脸的凄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马祥麟伤心了一会儿很快就平复了心情,看着刘慧明道,“母亲将嫣然许配与你,不知你是否愿意,若是不愿意的话是可以悔婚的。” 刘慧明一愣,随即笑着拱手道,“岳父大人说哪里话,能有嫣然作良配,小婿求之不得呢!” 马祥麟受了他一礼,看他确实不像是作伪,又不解地道,“德华年龄依然不小,何故还不成家?” 刘慧明总不可能说自己穿越前已经结婚好几年了吧,只好编瞎话道,“小侄是辽东人氏,早年先父曾为小侄定了一门亲事,奈何辽东沦陷,两家都遭了难,小子流落关内。居于天津,也曾定下一门亲事,十一年建虏入关时新娘被掳走了,小侄只好到了京城,后来就没再谈论亲事。” 马祥麟一脸惊愕,愤然道,“德华你两次婚事都被鞑子破坏,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慧明也装作愤怒地道,“这也正是小侄主动要求到石砫拜访祖母和岳父大人的原因,小侄知道大明唯一能和鞑子野战的军队只有白杆兵,因此才从中斡旋让朝廷按照白杆兵的练兵之法训练士卒,日后定要出关收复辽土。”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收复辽东?马祥麟惊讶地看着刘慧明,不知道是在笑话他无知,还是惊叹他的胸襟,反正半晌都没说一句话。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白杆兵的变化,他到石柱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不仅圆满地解决了白杆兵的粮草问题,还把军队规模从五千扩充道了五万,如果有朝一日他能执掌朝廷大权,说不得还真有光复辽东的可能。 他看刘慧明脸色平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喃喃地道,“原来如此!难怪陛下会在母亲寿辰赏赐我马家了,原来是德华的功劳。” 刘慧明道,“小婿也是为了自己,小婿和鞑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报,誓不成婚!誓不为人!” 马祥麟摆手道,“德华岂不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怎可说出誓不成婚的话来!” 哎呀我去,演过火了啊。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小侄在石砫纳了个妾,现在已有身孕,对祖宗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马祥麟点点头,又问道,“不知德华可曾见过嫣然,觉得嫣然这女子如何?” 刘慧明脸一红,随即想起在石砫的日子,他可没少被马嫣然鄙视,不过离别时她送自己的那把短铳他一直带在身上,已经成了和那枚戒指一样重要的物件了。 刘慧明从靴子里摸出短铳把玩着,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小婿在石砫就经常见嫣然小妹,嫣然武艺高强,还指点过小婿几次,奈何我基础太差,入不了她的法眼,被责备得一无是处!” 马祥麟哈哈大笑道,“她的武艺得知我母亲亲传,若不比力量的话,万年都不是对手,你没习过武,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刘慧明抖了抖手里的短铳,揶揄道,“所以她才送了我这把手铳。” 马祥麟哈哈大笑,随即又问道,“被你带偏了,我的本意可不是问你对她武艺的看法,她的武艺无需你来评说。我问的是你是否觉得她是你良配?” 刘慧明有些无语,按照这个社会的规矩,既然都已经定亲了,是不是良配很重要吗?但一想起马嫣然那火辣的身材他就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可是一想起她那火爆的脾气,心里就一阵发憷,支支吾吾地道,“叔父!小侄贪杯好色,惫懒至极,又武艺低微,取了嫣然小妹,怕以后夫纲不振啊!” 马祥麟大笑不止,最后指着刘慧明嗔道,“你小子,还知道自己的缺点啊,放心吧,有我在,我保证她不会虐待你。” “不被虐待,这个要求也太低了吧!”刘慧明支支吾吾,不知该声明回答。 马祥麟脸一沉,佯怒道,“怎么,你看不上我家嫣然?” 刘慧明忙摇头否认,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今天被请到这里其实不是谈兵事的,而是来谈家事的,他看了看四周,见桌上果然放着一堆家信,原来是石砫那边来信了啊。 正在此时,马万年跑过来拍了一下刘慧明的肩膀,大声道,“大哥,怎么了?” 刘慧明忙道,“没事,没事!” 马祥麟斥责道,“这小子好不晓事!竟然看不上嫣然,说怕以后夫纲不振,这是什么屁话!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刘慧明连忙回道,“没有,没有!小婿很喜欢嫣然的。” 马万年笑道,“大哥,好事啊!我小妹人又俊,武艺又好,配上大哥正合适,到时你们夫妻俩一文一武行走天下,多般配。” 马祥麟狠狠地瞪着刘慧明,等刘慧明回话。 刘慧明忙表露心迹,总算打消了老丈人的怒气。他觉得今天这事比较奇怪,自己也没有表示不同意啊,怎么就和他说拧巴了,让他误会自己了呢? 或者这就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吧,刘慧明只能这么想了。 马祥麟朝马万年挥了挥手,示意他把桌上的信笺拿过来,从中找到几封递给他和刘慧明,“这是你们的信,下去好好看吧。” 刘慧明接过几封信一看,有两封信是香菱的,一封是李力写来的,还有一封是晓春的,更奇怪的是里面还有一封信是马嫣然写来的。 刘慧明有些奇怪,马嫣然怎么可能会给自己写信呢?他忙拿起信封准备拆开,却发现信早就被拆开了,他看了马祥麟一眼,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才想起这是四百年前。 马嫣然的信写得很简单,先说了一下刘宅的事,顺便提了一下王琴,语气中带着几分醋意,刘慧明暗中好笑,难怪老岳父会这么强硬地让自己表态的,原来是在为女儿正名分啊。 马嫣然用了很大的篇幅向刘慧明请教算学,虽然晓春教了她一些,但她可不想拜那么小一个丫头片子为师,再说了这个丫头还是自己未来夫婿的贴身侍女,哪有主母向丫鬟求救的道理? 第176章 第一次正式军议 “好了,说正事吧”,马祥麟见二人看得差不多了,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酒碗,“咱们今天就议一下汉水的防务。” 马万年小声嘀咕道,“不是有王抚台嘛,还有按察使高斗枢不也来了吗?” “哼,一群饭桶!”马祥麟不屑地道,“不来捣乱就烧高香了。” 刘慧明吩咐张勇通知旅一级的军官和骑兵团团长、侦查团团长到大帐开会议事,“王抚台不是把所有的防务工作都给了叔父吗?” “王抚台还算有点儿自知之明”,马祥麟恨恨地道,“高斗枢那狗东西仗着在湖南打了几场胜仗,一来就指手画脚,动不动就要上奏朝廷,还要以粮草军资做威胁,真是气死我了。”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马万年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襄阳库房里还有粮草军资吗?” 刘慧明也想笑,襄阳去年遭了献贼,库房被洗劫一空,现在早已空空如也,这腐儒居然还敢拿粮草军资来威胁白杆兵,他是不知道白杆兵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粮,虽然缺长枪,但是白杆兵的长枪结构特殊,官府的拿来也不能用。 这高斗枢居然拿这个做筹码真是打错算盘了。不过,他这样强硬的作风倒是让刘慧明有些忌惮,听说他在湖南打了一些胜仗。王永祚移驻襄阳之后,留他独守郧阳,而且他干得还不错,看来是有些真本事的。不过有能力的人控制欲都比较强,再加上他又是个文官,以后可能很难打交道啊。 军官陆陆续续地进了大帐,刘慧明立马打断马万年的牢骚。 “好了,不说了”,马祥麟打断道,“咱们今天就来做一个预测,预测一下贼子最可能会从哪里渡江。” 众人在大厅坐好,刘慧明让卫兵拉开大帐右侧强上的幕布,一副军用地图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第一次看见如此清晰明了的军用地图,喜得嘴都合不拢了,纷纷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起来。 鉴于之前的地图太过写意,刘慧明特意让田九组建了一个测绘旗,经过五天的实地勘测,终于绘制了一副基本合格的军事地图。刘慧明大学的第一门专业课就是地图学,自然会把自己有没有忘记的专业知识交给了测绘旗,这副地图运用了很多现代地图的技术和标注标识,没学过数学的人根本看不懂。 刘慧明本来还想做一个沙盘的,但是现在时间有限,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好,只好先用地图将就了。 招呼众人坐好,让他们保持安静,刘慧明充当了临时的会议主持人,“咱们今天召开进入襄阳以来的第一次正式的军事会议,主要讨论贼军的渡河地点以及咱们的应对策略,大家可以各抒己见。但是一旦上官做出决定,你们必须坚决执行,不得再有任何意见,听明白没有?” “明白!”众将大声答道。 马祥麟插话道,“好,那就开始吧。” 以前打仗之前,都是刘马谢三人随便一合计就做出决策,下面的将领负责执行。因为以前从没开过如此正式的军事会议,众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 刘慧明提示了一下,“假如你是李自成,你想从哪里渡河?” 谢凤武首先发言,“我要是李自成的话,会从大北门渡河。” 刘慧明点点头,“说你的理由。” “因为咱们现在屯兵在西门外,如果贼军突然来攻的话,咱们布防还得一段时间”,谢凤武指了指大北门的位置,“另外从大北门登陆距离最短,而且大北门前地势宽阔平坦,适合登陆,可以囤积大量兵力,大军可以迅速上岸,然后向东边的长门和西边的小北门分兵,如此不但可以迅速攻打大北门,还可以分散我军兵力。” 马祥麟点点头,示意继续发言。 第一旅旅长江万全发言道,“谢兄弟虽然说得有理,敌人也有过很多次大北门登陆的先例,但是现在大北门的防御是六个门里最强的,不是那么好打下来的。而且北门外虽然地势平坦,但却很促狭,如果我们从东西两门左右夹攻,贼子就有覆灭的危险。” 刘慧明点头不已,这个套路他和马祥麟已经研究过了,如果李自成真敢那么干的话,袁宗第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马祥麟问道,“假如是你的话,你会攻击哪里?”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攻击夫人墙”,江万全不假思索地道,“首先,夫人墙的防御没有大北门那么强,是个理想的攻击对象;其次,只要在夫人墙登陆,就可以迅速分兵一路攻打西门,一路攻打小北门和大北门、长门,如此襄阳城三个城门都会受到攻击,我们兵力少,被分成三部的话,压力会很大。” 东晋时期,前秦军队攻打襄阳城,当时的大将朱序在此镇守,他认为前秦没有船只,很难渡过汉水,因此也没做什么战备。朱序的母亲韩夫人早年曾随丈夫打过仗,有一些军事常识。当襄阳被围攻时,她亲自登城视察地形,巡视城防,认为应重点增强西北角一带的防御能力,并亲率家仆和城中妇女筑了一道内城。后来秦军果然向城西北角发起进攻,很快就突破了外城。幸好晋军坚守新筑的内城,才击退了秦军,保住了襄阳。这新修的一段城墙就是后来的夫人城。 马万年道,“有道理,苻秦时期就曾经猛攻夫人墙,差点儿就拿下了襄阳,自从那次以后,夫人墙也加强了防守,也是易守难攻之地啊。” 谢胜提出贼军会攻打小北门,原因是以前很少有军队会攻打小北门,这次说不定贼军会出其不意,打乱我军的部署也说不定,众人哈哈一笑,都认为不太可能,原因是小北门前面太窄,不适合大军列阵。 众人又七七八八地说了一通,有说夫人墙的,有说大北门的,也有说长门的,甚至还有人说贼子会再次从白马渡渡江的,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就在这时,杨璟起身发言,“大帅,末将认为咱们不能只守城门,咱们应该守汉水,只要贼子登不了岸,城门自然安全。” 众人心里都是一愣,马祥麟想了想说道,“不错,你继续说。” 杨璟拿起尺子指了指长门、大北门、小北门、夫人墙和白马渡几处河岸,“这里都是贼子会渡江的地方,相对来说,长门的可能性要低一些,但也不能不防。末将的建议是每处都驻守一旅的兵力依托城门防守,以不让贼军登陆为目的,如果实在抵挡不住,再入城防守城门不迟。” 马万年大声道,“对,对!就这样,咱们白杆兵又不比贼军弱了,先野战再守城,一仗不打就缩在城里也太没面子了。” 众将官也纷纷叫嚷起来,声援马万年。 “嗯,可以,咱们就这么布防!”马祥麟想了想,开口道,“如此,不论贼子从哪一处登陆,我军都可以堵住,其他城门的守军也可以随时增援。” 待众人安静下来,马祥麟即刻安排防务,“第一旅,防守大北门,注意随时增援小北门和长门!” 第一旅旅长江万全大声领命! “第三旅驻扎长门!”马祥麟继续下令,“第三旅不禁要防守长门沿岸,还要随时留意贼子往下游绕道攻我军背面!” 第三旅旅长杨璟一抱拳,“末将领命!” “第六旅驻守夫人墙,防止贼子往西门流窜!” “第五旅驻守小北门!” “第四旅驻守白马渡!” “第二旅和骑兵旅作为预备队,随时增援!第七旅守襄阳城。” 马祥麟不断下达命令,不断有人站出来领命,声音一个比一个洪亮! “独立团守卫中军!” 刘慧明大声答道,“末将领命!” 马万年小声道,“大帅,末将做什么?” 马祥麟不假思索地道,“你和德华一起和本帅总览全局。” 马万年悻悻地道,“是!” 第177章 烫手的山芋 刘慧明终于完成了襄阳城百姓的撤离工作,除了襄王和少部分自持身份的大族以及一些老人没有撤离以外,其他人都已经撤离,街上关门闭户,行人绝迹,雪越积越厚,举目望去就是一副末日光景。 “这城市那么空,这回忆那么浓,这街道车水马龙,能不能再相逢?” 刘慧明骑着火箭放声高歌,眼前也只有这首歌最适合这座城了,而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来到长平仓,看着里面一百多万石粮食和堆积如山的金银,马祥麟高兴得合不拢嘴,困扰了他一辈子的粮草问题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解决了,他不得不再次感叹刘慧明手段高明。 刘慧明没想到襄阳城里的百姓居然这么富有,自己心血来潮之下居然收获如此之大。 刘慧明笑着对马祥麟道,“叔父,这些东西,该放到哪里最安全?” 马祥麟也笑了,说,“我也不知道,还是你自己想办法吧。” 马万年道,“要不咱们找个地形险要的地方储存起来,要是便宜了闯贼,咱们就亏大了。” 马祥麟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我估计闯贼这两天就要发动进攻了,咱们已经运不出去了。” 刘慧明暂时也没有好办法,放在襄阳城里不放心,运到山里一时不会儿又运不完,运到夷陵要经过左良玉的防区,况且现在汉水处于半封冻状态,船只根本进不来。 “还真成了烫手的山芋!”刘慧明感叹一声,“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几只能烧掉了。” 马祥麟一愣,随即就释然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马万年插话道,“要不这段时间给儿郎们加加餐,让他们多吃点儿?” 刘慧明突然想到了赵本山那句话,“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人死了钱没花完,但是更大的悲哀是人活着钱没了!” 马祥麟和马万年都哈哈一笑。 马万年道,“套用你这句话,我们最大的悲哀就是城没守住粮食还有富余,但更大的悲哀是城守住了,粮食没了。” “没有粮食了意味着城也守不住了!”刘慧明道,“为了避免这个悲哀,咱们还是省着点儿吃吧,就算最后烧掉也好过缺粮。” 刘慧明和马祥麟父子商议一番最终决定还是做两手准备,他赌的就是李自成不可能在襄阳城下逗留太长的时间,他那么庞大的军队,每天都会消耗巨量的粮草,如果不能尽快拿下襄阳,他就只能转战别处。 “就像三围开封一样!”刘慧明解释道,“如果闯贼不能在段时间内进入襄阳他很可能会撤围,过段时间再来。只不过襄阳不像开封是四战之地,他很可能会退回南阳,或者去打郧阳,也有可能会绕到随州直扑江汉,但我觉得最大的可能还是回到河南。” 马万年道,“但是河南屡遭兵灾,肯定养不活他们这么多军队啊。” 刘慧明也有些头疼,他也不确定李自成下一步会怎么做,郧阳那个地方太小,又遭了多次兵灾,根本养不活他的大军,如果李自成真的要从随枣一线突破江汉的话,他也没办法,只不过这样的话,李自成就想当于自动放弃了河南,要知道那可是他努力了两年多,经历了连番苦战才有了的一块根据地,据说现在他已经在那里派遣官吏治理了。 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啊。 刘慧明说出了心中的想法,马万年又泼了他一盆冷水,“既然李闯已经派遣官吏治理河南,就意味着他可以征收钱粮,只要开春收了夏粮,他就不缺粮食了。” 马万年叹道,“河南这样的四战之地,朝廷都不能收复,咳……” 刘慧明也郁闷了,按理说河南这样的地方李自成无论如何都是守不住的,何况这时李自成的主力云集荆襄,正是收复河南的大好时机啊。奈何朝廷实在太弱,陕西的孙朝庭新败,根本无力出关。河北的侯恂倒是派出过一支兵马救援开封,但是还没过黄河就被李自成胖揍了一顿,现在也胆寒了。至于东面的马世英,唉,别说了,他连一个袁时中都收拾不了,哪还有心力西进。 考虑来考虑去,刘慧明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李自成如果不能速胜很可能会退回河南,准确地说是南阳,等春暖雪化之时肯定会卷土重来,到时候襄阳就会变成宋蒙战争那样的状态,仗可就有得打了。 既然如此,那就玩把大的,“鉴于城外土寨防御能力太过薄弱,咱们不如让他们把钱粮牲畜全部转移到大城里来,让李自成即便过了江也颗粒无收,饿死他们。” 马祥麟问道,“你要坚壁清野?” 原来这就叫“坚壁清野”啊,刘慧明腹诽了一句,点头道,“既然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那就坚壁清野吧。” 马祥麟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刘慧明又道,“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应该征集船只,万一襄阳守不住了,就把财宝和粮食抢运到船上去,作为东山再起的本钱。要是实在运不走了,就烧掉。” 马祥麟点头。 刘慧明让书办写了一封长信给夷陵留守秦永成,让他收集船只,并派出船队到襄阳来听调,襄阳附近的船只都被左良玉抢光了,没办法,他只好到夷陵去想办法了。 他又让人把谢凤武和骆毅、钱万春找来议事。 没多久三人就到了刘慧明的千户所。 刘慧明对三人说了整件事情,最后感叹道,“船只不够啊,很恼火啊。” 谢凤武道,“上次左良玉逃跑的时候,不是收集了很多船只吗,他们现在用不着了,咱们去要过来,这不就有了吗?” 刘慧明三人都笑了,马万年道,“左良玉那么听话吗,你说要人家就要给啊?” 谢凤武道,“不给就抢,他的军队那么菜,我们还怕了他们吗?” 刘慧明道,“他的军队虽然很菜,但是很多啊,猛虎架不住群狼啊!” 马祥麟纠正道,“平贼军虽然战力不强,但核心部分还是很有战力的。” 刘慧明想想也是,左良玉手下二十多个总兵,不可能都是饭桶,他知道的李国英、金声桓、马进忠等人都是悍将,部下也很有战斗力,虽然打不过李自成,但是要当抢劫犯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慧明提醒道,“你们可千万不要得罪了左良玉,咱们的船队要通过他的防区,得罪了他有麻烦。” 骆毅道,“先生,某有一法,可筹集来船只。” 刘慧明眼睛一亮,喜道,“你说。” 骆毅道,“咱们可以联系运社,让运社的人来帮我们运钱粮,咱们付给运资并提供保护就行了。” 刘慧明一听,觉得可行,忙问道,“哪里有运社?” 钱万春道,“承天、武昌等地都有大型的运社。” 刘慧明道,“好,你带人去谈吧,顺便沿途征集船只,把大船挑出来做战船,小船就装粮食。” 谢凤武又问,“如果真要撤离,咱们应该撤到哪里去?” “武昌吧!”刘慧明想了想,开口道,“要是武昌也不行,就顺溜东下,九江也行。” 谢凤武道,“左良玉在武昌,咱们不是送羊入虎口?” 刘慧明道,“如果襄阳能守住,咱们就不用去武昌,如果守不住,左良玉是着名的逃跑将军,肯定又要跑,咱们等他走了再去武昌就行了。” 谢凤武喜道,“那这个时间不好把握啊。” 刘慧明笑道道,“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的骑兵训练得怎么样了?” 谢凤武大声道,“没问题,骑兵现在战力强大,保证会完成任务。” 刘慧明心里放心了不少,虽然这些都是他想到的极端情况,是万不得已之下做得最后的打算,很可能不会发生,但他为的就是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他不至于把底裤都输出去。 第178章 匆忙扩军的后遗症显现了 “襄阳城里在干什么,怎么这么闹哄哄的”,樊城知府衙门,李自成问身边的牛金星道,“是不是城里百姓哗变了?既如此,那就不用等炮营了,咱们直接渡河就成。” “非也!”牛金星摇头道,“闯王,据探子来报,白杆兵正在疏散襄阳百姓出城,据说是要撤到夷陵去。” 这段时间襄阳的防务已经很严密了,但是牛金星仍然有办法搞到情报,作为李自成手下的第一文官,他还是有些能力的。 李自成听闻此事,不禁有些生气,怒道,“对面的贼子好狠毒,准备给我们留一座空城啊!一座空城有什么用?” 李岩连忙道,“闯王,襄阳是荆襄的门户,拿下了襄阳,荆襄湖广之地就无险可守了,甚至整个江南都已经门户大开。襄阳不管是不是一座空城,都是要拿下的。” 李自成面色凝重,这一段时间他也喜欢读书了,襄阳的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见对方已经做好了长期坚守的准备,他就有些头疼了,不过现在更让他头疼的是他连敌人是谁都还没搞清楚。 虽然已经查了很久,但到底是谁说了算,现在仍然一无所知,李自成皱眉道,“对面守城的到底是谁,现在查清了没有?” 牛金星忙道,“对面守城的主将是郧阳巡抚王永祚、手下有大将马祥麟,以及新增援的两万白杆兵,领兵的是马祥麟长子马万年。” 李自成不以为然地道,“此几人庸才尔。左良玉已逃,城中就马祥麟一员宿将,马万年乳臭未干,如何能挡我百万大军,肯定还有能人。” 几人顿时无言以对,纷纷把目光投向宋献策,他们打听不出来,他就派上用场了。 宋献策此事正眯着眼做冥思苦想状,手指有规律地卷曲着,好半天才阴阳怪气地道,“宋某昨夜卜了一挂,卦里显示襄阳城里确有能人,此人从水上来,命格很硬,极难对付。” 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询问缘由,但宋献策惜墨如金,根本不愿多说一个字。 牛金星不以为然地道,“不管此人到底是谁,不管他从哪里来,不管他的命到底有多赢,只要挡了我们闯军的路,都要把他除掉。” 牛金星一席话说得在场众人热血沸腾,李自成带头叫好,“好,很好!我们义军替天行道,又有大衣在手,天命归我,岂是一人可以改变大势的?” 闯军这两年连战连胜,气势如虹,全军上下都洋溢着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李自成这么一说,他们都觉得很有道理,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不过,众人虽然高兴,李自成却有些郁闷,天气逐渐寒冷,汉江变得半死不活,既不能行人也不能行舟,搞得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众人逐渐安静下来,李自成又问起了汉江的情况,牛金星仍然苦笑着摇头,“还是老样子,既没有解冻也没有封冻。” “实在不行就把冰凿开!”李自成猛地一拍桌子,斩钉截铁地道,“大军不能就等,火炮一到即可攻城!” 众人忙点头称是,要知道闯王可是个急性子,俗话说兵贵神速,大军在这里白白浪费五天的时间,仍谁都会窝火的。 李自成又问道,“炮营还有多久能到?” 牛金星道,“算下路程,还有五日可到。” 李自成大声道,“好!五日以后,全军渡河!” 计议已定,李自成就频繁调动兵马,在汉江北岸各处侦查,选择登陆点。 马祥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也有些琢磨不透,因为李自成在对面三十里范围内选择十一处登陆点,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会选择哪一处作为真正的登陆点。 刘慧明也有些恼火,李自成这么玩明显就是欺负他们人少,他有五十万大军,分到十一处,每一处还有五万兵马,自己这边虽然也有五万战兵,但大部分都是降卒,要是也像他那样分成十一处,老兵就镇不住降兵了,不用打人心就散了。 一想到那些降卒,刘慧明就有些头大,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步子大了果然会扯着蛋。 百姓已经撤离了,登陆点的问题让马祥麟一个人去琢磨就够了,刘慧明必须把工作重点转移到军队训练上来,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他必须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训练他们,闯军随时都有可能会渡河,他必须尽快把他们捏合起来,让他们为自己而战。 刘慧明来到演武场视察新军正训练,看到演武场到处都是吆喝声,各营队列整齐划一,场面十分热闹,心情也好起来了。 刘慧明对这些降卒比较了解,他们单兵素质都不错,很多人都有不错的身手,最差的也是经历过厮杀的,心理素质远非方安平那一团家丁可比。但是他们当惯了兵,有些人更是在官军和贼军之间来回切换马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官军还是贼军了,这一次被刘慧明强行收编为的也不过是混口饭吃,相信他们会力挽狂澜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呢。 刘慧明非常担心他们到时候会临阵倒戈,因此这一段时间每天都给训导官开会,让他们加强对降军的思想教育,一定要在战前统一全军的思想。 在各营中来回兜了一圈,刘慧明又回到了主席台,见马万年和谢凤武正在说话,就走过去问道,“现在降军训练得如何了,有没有统一思想?” 谢凤武道,“什么叫统一思想?” 马万年道,“就是说大家的心有没有想到一块去?” 谢凤武道,“这个啊,现在降军和老兵还真没想到一起去,降兵流氓气息很重,老兵仗着资格老,看不起他们,经常发生摩擦。” 刘慧明道,“训导官没起作用吗? 马万年道,“怎么没有!训导官每天不知道要处理多少这样的纷争,上午识字课讲半个时辰,晚上唱军歌的时候还要讲一阵,只是时间实在太短了,哪儿那么快见效。” 刘慧明道,“这样很危险啊,到时候要是打起仗来,他们要是临阵退缩或者直接哗变,不就是猪队友了吗?我们会被坑死的,不行,我们要想个办法。” 谢凤武道,“我们设立一个督战队,在新军后面督战,谁要敢逃跑,就地正法!” 马万年道,“好!这个主意好!” 刘慧明也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独立团全都是老兵,马万年也有一团兵马没有混编,防的就是这一手。 刘辉又道,“光有督战队还不行,不仅要来硬的,还要来软的,要软硬兼施。” 马万年道,“那就重赏,只要能守住江岸,每人五两银子,每杀一敌赏银十两,怎么样?” 刘慧明想了想,道,“好,就这么做!前提必须是守住江岸,守不住连杀敌赏银都没有!” 马谢二人道,“好,就这么定了!” 三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很快就确定了方案,刘慧明道,“等会儿集合全军,我来给他们训话,你们找几个大嗓门负责传音。” 谢凤武道,“大哥就应该多给他们讲讲话,你能说会道,最能激发起全军的士气了。” “好!”刘慧明闪闪地笑了笑,听了王永祚那一番义正言辞、晓以大义的演讲之后,他的心气就矮了一截,因为他每次发表演讲都要精心准备一番,而王永祚却能做到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实在不是他能比拟的。 第179章 亮剑精神 训练提前结束,全军在校场集合,听刘慧明吹牛逼。 校场上很快就升起了很多火堆,这大冷天在室外站着不动会被冻僵的。 刘慧明让全军三个师排成一个门型,自己带着几个人当中站立,用现代社会企业培训的方式对全军训话,“白杆兵的弟兄们,大家下午好!” 十六个大嗓门军士把刘慧明的话复述了一遍,将士听到这么一句问话,顿觉新奇无比,有些士卒甚至大声回应道,“好!” 刘慧明笑道,“啊哈,不错,就这样!我们再来一遍,我说下午好,你们就一起说好!” 大嗓门把刘慧明的话传出去,很快又引起下面一片笑声。 刘慧明心想你们的笑点也太低了吧,这么拙劣的表演都绷不住。 他又重复了一遍,“全体白杆兵的弟兄们,大家——下—午—好!” 几万人一起大吼,“好!” 声振屋瓦。 刘慧明对这次的反应非常满意,大声嘉奖道,“好,不错,士气可嘉!晚上加肉。” 一听说有肉吃,士卒们就高声欢呼起来,“好,太好了!” 新兵训练才五天时间,已经吃了两次肉了,今天是第六天,又要吃第三顿肉了,这伙食和县太老爷差不多了。 刘慧明从襄阳百姓手里收购了不少猪羊鸡鸭,养着还要粮食,还不如尽快吃掉呢,而且他的加肉很实在,他事先让大师傅把肉切成大坨,炖熟了每人一坨,再加一碗汤,这样的做法虽然很粗狂,但是实在啊,士卒们最喜欢了。 刘慧明又开口了,“弟兄们都知道,马上要打仗了,你们怕不怕?” 大嗓门把声音传出去之后,老兵那边首先大声道,“不怕!” 降兵这边明显滞后了,声音稀疏得多,刘慧明看了降军这边,调侃道,“看来你们是害怕了!” 降兵们脸上挂不住了,也七嘴八舌地道,“不怕!我们不怕!”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你们心里其实还是害怕的,因为河对面有五十万军队,咱们才五万,说不害怕是假的!”刘慧明笑了笑,替他们开脱着,接着话锋一转,又大声吼道,“但是我要告诉你们,不用害怕,因为我们白杆兵是可以创造奇迹的军队!” 刘慧明用手指着那些降兵,大声道,“上一次你们有可能想到了会败,但是谁都没想到会败得这么快,败得这么彻底吧!你们一定不明白,论兵力你们更多,论单兵战力,你们也不比我们差多少,这几天你们也看出来了,咱们白杆老兵不比你们强多少。” “但是……”刘慧明指了指老兵,骄傲地道,“你们还是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你们是不是想说我们搞突然袭击,我们用了新式万人敌,你们才败了,是不是?” 有些降兵小声道,“是!” 刘慧明又道,“你们是不是不服?” 那部分降兵继续道,“是!不服!” 刘慧明哈哈大笑,“好,不错!还有点儿军人的血性,是男人!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就算再来一次,你们一样赢不了,因为你们没有我们白杆兵的纪律,没有白杆兵的胆量!” 刘慧明当众羞辱他们,可把老兵们高兴坏了,纷纷跟着鼓噪起来。 刘慧明大声问道,“襄阳这一战,我们只有一万人,你们有十万人,我们敢发起进攻,你们敢吗?” 场下安静下来了。 刘慧明接着问道,“浑河一战,明知是死局,白杆兵仍然义无反顾,你们敢吗?” 场上仍然没人说话。 刘慧明的三连击又来了,“奢安之乱,成都危急,所有人都不敢前去解救,但我们白杆兵敢去,你们敢吗?” 刘慧明在演讲时最喜欢用排比句了,三个“你们敢吗”瞬间就把人分成了两派,老兵们洋洋得意,新兵默然无语。 “面对强大的对手,明知不敌,也要毅然亮剑,即使倒下,也要成为一座山,一道岭!”刘慧明大声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等他们回答,刘慧明就自问自答道,“这就是亮剑精神,我们白杆兵有,你们没有!” “亮剑!亮剑!”老兵们热血沸腾了,虽然他们入伍的时间也不长,但刘慧明故意拔高了他们的资历,故意在里面形成了强大的对立感,就是要巩固老兵的荣誉感,激发新兵的羞耻感。 俗话说菩萨还有三分土气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新兵们被这么嘲讽,脸上果然挂不住了,队形里顿时躁动起来。 刘慧明继续道,“现在你们也加入了白杆兵,我也希望你们有亮剑精神,请你们告诉我,你们想不想?” “想!”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刘慧明看了一眼,见是一个中年汉子,便指了一指他,道,“这个兄弟,你出来说说,你为什么想要亮剑精神?” 那个降兵以为自己要挨军棍,吓得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刘慧明微笑着说,“没事,我不处罚你,你就出来代表大家发表一下意见。” 那个降兵只好战战兢兢地走出队列,来到场地中站好。 刘慧明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忍不住宽慰道,“你先给弟兄们介绍一下你自己。” 那个降兵酝酿了好一阵,才小声道,“俺叫郝富贵。” 刘慧明道,“大点声,一个大男人像个娘们一样,像什么话!” 大嗓门把这句话也不折不扣地传出去了,引得场下一片笑声。 郝富贵被逼急了,终于大声道,“俺叫郝富贵,是第二师第四团第三营第二旗第一哨第一小队队副。” 他居然能口齿清晰地报出这么长一串番号来,看来头脑还是很清晰的。 “好,不错。”刘慧明赞了一句,又问道,“你是哪里人,以前在哪里从军?” 郝富贵话一出口就不紧张了,对答如流道,“俺是中原人,以前在洛阳王总爷麾下,王总爷死后,俺就跟着游击从了贼,俺不是主动从贼的,俺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 这家伙时时不忘为自己洗白,看来还是有些羞耻心的,八荣八耻想必还没忘,看来还可以抢救一下。 刘慧明道,“好,对你的以往,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以后奋勇杀敌,我一样可以让你加官进爵。我现在来问你,我们白杆兵和你以前洛阳兵马相比,怎么样?” 郝富贵毫不犹豫地道,“白杆兵比俺以前的军队好多了,白杆兵从不扰民,长官也不欺压俺,听说也从不克扣军饷。吴训导官对俺很好,还教俺们识字,给俺们说书,听说还帮弟兄们说媒娶媳妇,是俺见过最好的军队。” 大嗓门把郝富贵的话传出去之后,引起一阵大笑。 刘慧明拍了拍郝富贵的肩膀,微笑着道,“好,你下去吧,好好训练,努力杀敌,以后封官封爵,封妻荫子!” 第180章 现身说法 郝富贵怀着激动的心情下去了,很多人都看到了他脸上的骄傲,猜想这小子以后就要飞黄腾达了,在他们眼里,这就叫“简在帝心”。 刘慧明这一手现身说法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很多人都在心里默默地对比着,他们自觉不弱于郝富贵那夯货,凭什么他可以在大人面前露脸? 刘慧明又大声道,“你们身边是不是有很多这样的弟兄,以前是官军,或者以前是良民,有的是因为被官府欺压,活不下去了,有的是因为打了败仗,没地方去了,最后都从了贼,我想问问这些弟兄们,你们是主动愿意从贼的吗?” 降兵被说中了心事,不由得伤感起来,听到刘慧明这么问,立即答道,“不是。” 嗯,不错,声音大了很多,还有几个嗓门特别大的,生怕引不起刘慧明的注意。 刘慧明接着问道,“你们从贼以后,日子过得更好了吗?家里老母妻儿都保住了吗?” 众将士都低下了头,一些人小声议论起来,说的都是伤心事,经刘慧明这么一问,他们才发现,虽然跟着闯军打了几年仗,但过的仍然是朝不保夕的生活,虽然有几个人确实混出来了,还当上了小头领,结局就是被刘慧明活埋了。 唉,流寇再厉害也斗不过官军啊。 刘慧明又问道,“既然这样,你们愿意一辈子被扣着一个流贼的帽子吗?” 众将士再次齐声答道,“不愿意!” 有些人的眼里已经有了泪花。 刘慧明指着一个哭得最厉害的中老年降兵,问道,“这位大哥,你上来给大家讲一下,你是怎么从的贼,从贼以后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因为有了郝富贵的榜样在前,那个大伯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地走出来先给刘慧明行了一礼,又向众人行了个抱拳礼,才语带哽咽地说道,“俺叫江大民,也是中原人,俺以前就是个农民,家里有几亩地,后来流贼来了,抢光了俺的家,杀了俺母亲和儿子,抢走了俺的浑家和闺女,俺是活不下去了才从的贼,俺不想一辈子当流贼,俺就想跟着大人好好杀贼立功,俺要报仇!” 场下众人都是一片寂静,因为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每个人的经历几乎都可以写成一本书。 刘慧明安慰了江大民几句,就让他下去了,接着又大声道,“我问一下你们,你们是主动从贼的请举起右手,让我看一看,不用担心,我不会清算你们。” 有几十个胆大的士卒举了手,刘慧明问他们道,“你们从贼之后,发现贼军和你们想象中的一样的,请把左手举起来。” 没有一个人举起来,刘慧明道,“比你们以前过得好,举起右手来。” 只有一个人举了手,刘慧明示意他上前来,那人举手之后就后悔了,不知道刘慧明会怎么处置他。 刘慧明道,“放心,我说过了,不会事后清算你们的。” 那人战战兢兢地来到场地中央,开口道,“小人胡广,是南阳人氏,小人以前家里穷,给地主刘员外家干活,经常受他欺负,半年都吃不到一次肉,后来加入了闯军,半年就吃了两次肉。” 众将士哈哈大笑,恨不得捡起地上的石头砸死他。 刘慧明发现这人是个夯货,笑着道,“那比起白杆兵军营呢?” 胡广实话实说道,“白杆兵经常都可以吃到肉,比贼军都还要好。”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纷纷骂起来,“你这鸟厮,跑到这里吃肉来了!” 胡广被众人一阵猛踩,但这货心理素质极好,厚着脸争辩道,“俺说的是实话嘛,刘大人都说了要实话实说。” 刘慧明止住众人,大声道,“胡广兄弟说得没错,一个人如果连饭都吃不饱,还怎么上阵杀敌?所以我觉得这位胡广兄弟说得对!” 众将士心里十分赞同,纷纷叫嚷道,“大人说得对!” 刘慧明接着又说,“但是入了咱们白杆兵不光是为了吃饱饭的,我们白杆兵不仅要让所有人都吃饱饭,以后还要让你们都娶上媳妇,让她们给你们生儿子,传宗接代。” 说完,刘慧明指着胡广,“你也有份儿!” 胡广都乐歪了,普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了一堆响头,“谢大人赏赐。” 刘慧明让他下去了,见一些人脸有些艳羡之色,又指着一些士兵大声道,“不仅仅是他,还有你们,大家都有份儿。” 众人听到这里都兴奋起来,纷纷附和道,“谢大人赏赐!” 刘慧明越说越高兴,“以后我准许你们每个人都娶两个媳妇,生五个儿子!” 将士们更嗨了,有的人直接大吼道,“我要娶五个婆姨!” “我要娶八个!” “我要比你们都娶得多!” “你睡得过来吗?” “哈哈哈哈” …… 越说越离谱! 刘慧明制止了众人,脸上又露出了鄙夷之色,不屑地道,“难道你们就这点儿出息吗?娶了媳妇生了儿就够了吗?” 士兵大声喊道,“够了!” “够个屁!”刘慧明大吼一声,“你们娶了媳妇,没有房子,没有土地,媳妇怎么会跟着你们?” “啊,对啊”,有些士兵大声喊道,“大人要给我们分地吗?” “那是当然,以后你们每个人都会分到土地”,刘慧明点点头,大声道,“咱们夷陵的白杆兵很多都已经分到土地了,每人至少十亩,立了功的人还会更多,是不是? 那些老兵大声答道,“是!” 刘慧明接着说,“你们有了土地就可以建大房子了,就可以收租了,是不是?” “是,谢大人赏赐!”士卒们乐开了花。 刘慧明又补充道,“你们要记住了哈,咱们白杆兵将士们的土地是不用缴税的!” 这一条是刘慧明最近才和马祥麟商量出来的,具体的规定是正在服役的士兵、在战斗受过伤以至于丧失了劳动能力的士卒以及在战斗中阵亡的军属,他们的土地都可以免税。 一听说白杆兵的土地不用缴税,众人已经不能用高兴来形容了,他们已经从内感激刘慧明了。 士卒们已经很高兴了,但刘慧明的饼却越画越大,“就这还是不够!” “啊,这样还不够啊!”将士们一阵不可置信地道,“还要什么啊,就这些足够了。” 刘慧明大声道,“咱们以后光复了大明,你们都是中兴功臣,功劳大的会封爵,像中山靖王、开平王那样,不仅青史留名,子孙后代也享尽荣华富贵!” “轰!”场上顿时炸开了锅,众将士齐声道,“好,太好了!我等一定追随大人!” 士卒们就像过年一样开心,刘慧明的动员大会干货满满,叫他们怎能不高兴呢? 见气氛已经烘托得差不多了,刘慧明接着道,“现在,咱们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打第一仗,就是不让河对面的贼子过河,只要做到了这一点,每个士卒赏银五两,小对副五两五钱,小队正六两,中队副六两五钱,中队正七两,以此类推,到时候就在这里发放,我亲自盯着,绝不少一文!” 众将士大喜,他们就喜欢现银,也想像上次那样亲自上台领银子。 刘慧明又说,“如果能杀死一个贼子,赏银十两!怎么样,好不好?” 众将士齐声答道,“好!” 刘明道,“你们不用担心你们战死了,受伤了,下半辈子无着落。本官已经给你们考虑好,阵亡的将士每人发抚恤银五十两,家属分田地,这一辈子都不交租。受伤了不能上战场了每人也发五十两抚恤银,也会分到田地回家养老,同样不收租。我们还会建立一个祠堂,供奉阵亡将士的排位,四时祭奠!” 众将士听刘慧明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心里更是感激。 刘慧明接着道,“我们已经在夷陵建立了第一个白杆英烈祠,里面供奉着一千多个阵亡的英雄,现在由退伍的白杆将士守卫,每天打扫敬香!” 众将士道,“好!” 刘慧明道,“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下面,请马游击给你们安排驻防任务!” 众将士一阵欢呼,纷纷要求刘慧明再讲一会儿。 刘慧明摆摆手,拒绝了他们的邀请,“等这一仗打赢了,我再来给你们庆功,到时候咱们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好好聊一聊。” 马万年走上台,清了清嗓子,大声道,“现众将士听令。骑兵团在上下游巡视,防止贼军偏师渡江,第一师第一旅驻守白马渡,第二团……” 众将士听了自己的驻防区域,现在也不知道闯贼到底从哪儿渡江,也没有意见可提。 马万年分配完驻防任务,大声训话道,“弟兄们,咱们平时是兄弟,上了战场就是战友,什么是战友?战友就是你在前方杀敌,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他的人,我希望你们都做这样的人!如果这次作战,有人敢临阵退缩的,必就地正法!” 众将士闻言都是浑身一颤,白杆兵军规他们刚背过,可不敢有丝毫大意。 马万年大声道,“现在就请督战团团长杨学礼给大家宣讲军规!” 杨学礼来到前面,一脸严肃地大胜吼道,“众将士听仔细了,临阵不前,畏敌退缩者,斩!不听将令者,瞒报上官者,斩!争抢军功,互相打斗,斩!……” 白杆军规没有大明军规那么变态,有五十四斩,白杆军兵规只有十三斩,杨学礼没多久就念完了,众将士听得毛骨悚然,一想到前几天那些逃兵的下场,顿觉菊花一紧,身子不由得打颤。 杨学礼最后告诫士卒道,“你们是想加官进爵封妻荫子还是想做我刀下亡魂,全在你们,言尽于此,诸位戒之!” 杨学礼的发言言简意赅,将士们至此也终于明白了,这一仗不论胜败他们都必须拼了。 动员大会开了半个多时辰,将士们一直在雪地里站着,大鼻涕都冻出来了,刘慧明也不想太折磨他们,事一说完就宣布散会。 将士们拿着自己的碗筷去打饭,当看到每人碗里都有一大块肉时,心里顿时暖和起来,纷纷感叹刘赞画爱兵如子。 第181章 文官的底线 根据侦查团的情报显示,闯军这几日活动频繁,汉水船只越来越多,对岸一片忙碌,马祥麟断定闯军这一两日就会发动攻击。 腊月十四,来自北方的寒流终于撤回去了,大地开始回暖,刘慧明还没起床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一个传令兵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大声道,“大人不好了,汉水解冻了!” “我去!”刘慧明大吃一惊,“老天爷不帮我啊!” 传令兵气喘吁吁地道,“千真万确,真的解冻了!” 刘慧明迅速穿好衣服,来到马万年的院落,正好马祥麟也在,就问道,“叔父,听说汉水解冻了?” 马祥麟正准备出门,见刘慧明跑了过来,阴着脸一言不发,良久才道,“是解冻了。” 刘慧明道,“那咱们的防务是不是要重新调整了?” 马祥麟道,“快随我去河堤看看。” 刘慧明随马祥麟来到汉水边,见汉水果然已经解冻,原本懒洋洋的河水又开始奔腾起来,只有靠近岸边的小溪里还有一些冰碴子。 乖乖,我的个老天爷,你再帮帮我吧。 刘慧明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正要开口说话之际,就听对面传来一阵呐喊声,随即就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刘慧明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没过多久对岸就传来一阵炮响,三人不约而同的道,“贼军的火炮到了!” 马祥麟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大手一挥,“走,回巡抚衙门商议军情。” 来到巡抚衙门,刘慧明和马万年、马祥麟、王永祚以及襄阳知府王承曾等官僚齐聚一堂,研究襄阳的防守事宜。 王永祚、王承曾等一干人本来已经做好了逃命的准备,没想到白杆兵神兵天降,大败闯军前锋,现在两军隔江相持,都在摩拳擦掌,自己这一干人又多活了几天。 王永祚已经不过问兵事了,只在襄阳城里搞宣传工作和清理内鬼,目前襄阳百姓已经大部分转移,留下来的要么是老弱病残要么就是襄王这种大户,也没什么宣可传的了。至于清查内鬼,襄王府他可不敢去,其他的青壮年都是民壮,人人手上都沾了闯军兵卒的鲜血,也没有叛变的可能了。 有了郧阳巡抚坐镇,襄阳知府王承曾就成了傀儡,事事以王抚台为主,只有郧阳兵备副使高斗枢叽叽歪歪,对白杆兵大包大揽的作风不以为然,但是在王永祚的强力压制下,也不好发作。 刘慧明和马祥麟父子二人一到巡抚衙门,会议立即就开始了。 王永祚首先发言,“各位同僚,贼子马上就要发起渡江作战了,不知各位可有对策?” 高斗枢不阴不阳地道,“抚台大人不是全权托付给骠骑将军了吗,还要我们兵备道干什么?” 王永祚老脸一红,“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毕竟是朝廷命官,守土有责。大敌当前,高副使要以大局为重啊!” 高斗枢把脸转向一边,不说话了,他对王永祚已经彻底失望了,大明历来都是文官运筹帷幄,武将当马仔,赢了头功自然是文官的,输了就是武将作战不力,黑锅自然就会扣到他们头上。 这个现象以前刘慧明没怎么重视,老实说,他觉得王永祚这个人其实还不错,是一个政委型的人才,但是高斗枢可就不同了,自从他到了襄阳之后,就处处跟马祥麟作对,为的当然是指挥权了。 要知道大明的文官为了攫取军权至少付出了两百年的努力,期间经历了土木堡之变、于谦裁撤三大营又重组十二团营、正德调边军入京、万历皇帝培养武将等一系列政治博弈,直到萨尔浒一战之后文官才取得了彻底的胜利。 可是王永祚这个软骨仔却自愿放弃了这个权力,叫他如何能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王永祚看了高斗枢一眼,也有些郁闷,他知道他很有才,因为他坐镇郧阳时,根本指挥不动纳西骄兵悍将,自己就是个光杆司令,而高斗枢一到郧阳就迅速降服了以王光恩兄弟为首的当地军阀,能力远在自己之上。 高斗枢一到襄阳就建议他收回马祥麟手中的权力,但却被他拒绝了,因为马祥麟现在手里有五万大军,兵马钱粮都是自己解决,又有刘慧明这样的贤才辅佐,远不是流寇出身,一心想要洗白身份的王光恩能比拟的。 王永祚连续向高斗枢使了好几个眼色,在场的人还以为他在跳眉毛舞呢。 高斗枢没办法,只好暂时忍了这口气。 马祥麟又问马祥麟,“不知马帅对本次防务有何安排?” 会场上的火药味儿自然瞒不过马祥麟的眼睛,但他却视而不见,听王永祚这么问也不推辞,直接把计划和盘托出“目前我们白杆兵已经全部在汉水南岸布防,随时准备迎击贼军的渡江,具体布防是……” 王永祚还没说话,高斗枢却首先发难了,“汉水这么长,你怎么知道贼子会从哪里渡河?” 马祥麟也不计较,仍然不紧不慢地说着,“贼子无外乎从大北门、小北门、夫人墙、白马渡等三处攻击,末将已经在此部署重兵把守。” 高斗枢又哼了一声,“马将军就这么确定,万一贼子又像上次那样绕过襄阳在上游或者下游渡江呢?” 刘慧明实在忍不住了,“那高大人认为贼子会从哪里攻击?” “哼,你是谁,哪有资格跟本官说话”,高斗枢一脸怒气,愤怒地拍着桌子,大声喝道,“你一九品芝麻官,本官让你坐在此地旁听就已经很给你面了,你还敢口出秽言!” 刘慧明大怒,正要开口对骂,王永祚突然道,“象先,休得再说了,大敌当前,当以和为贵!” 高斗枢字象先,是浙江宁波人,他面上带着三甲进士出身的高贵气质,虽然被王永祚当场责难,却仍旧不肯罢休,他扫了刘慧明一眼,对王永祚道,“此人大肆杀降,乃不祥之人,高某誓不与屠夫为伍!” 原来如此啊,刘慧明终于明白了,原来他是在为那些被杀的俘虏们代言啊,不过这事确实做得惊世骇俗,他这样的正统文人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刘慧明正要辩驳,马万年却已经忍不住了,大声骂道,“腐儒,腐儒,不杀他们,让他们继续作恶吗?” 高斗枢见又一个少年出来驳斥自己,顿时就火冒三丈,大声道,“哼,你一黄口小儿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子不教父之过也,马指挥使如此放肆子侄胡为,岂不为人笑话?” 马祥麟顿时一脸黑线,要论吵架,他父子俩加上刘慧明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高斗枢这一招“你是小屁孩没资格跟我吵架,我要教训你爸爸”,实在太歹毒了,要知道马祥麟好歹也是军分区司令员,竟然被他当面指责教子无方,谁特么受得了? 刘慧明再也忍不住了,忽地起身,两步冲到高斗枢面前,紧握拳头,忽地就是一拳打到他面上。 高斗枢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栽倒在地,登时鼻血长流,晕了过去! 王永祚和王承曾大惊,他们没想到刘慧明脾气这么暴躁,说大便打,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刘慧明已经大步上前,来到了高斗枢的面前。 刘慧明一手抓起高斗枢的衣领,砰地又是一拳,却被马祥麟握住了拳头,“德华,稍安勿躁!” 刘慧明大骂,“他一腐儒,除了之乎者也,啥也不会,老子一战灭了十万贼军,斩杀两员贼酋,这厮有何德何能,敢对我们的部署指手画脚,竟然敢羞辱我岳父大人!” 高斗枢终于悠悠地醒来,看到刘慧明那一张愤怒得变了形的脸,却不怒反笑,“嘿嘿,打得好,打得好啊!” 他用袖子擦掉鼻血,又从里衣里撕下一小块布堵住流血的鼻孔,全程都显得淡定从容,完全当他们不存在。 众人鸦雀无声,静静地看着他一个人的表演。 “我去,这是个人物啊!”刘慧明竟然有些被镇住了,他仔细在脑子里搜寻,也想不起他是谁。 高斗枢默默地做完这一切,又重新回到座位上,淡淡地对王永祚道,“抚台大人,王府君,咱们继续商议军情,光恩光泰兄弟虽然是流贼出身……” 竟然没有看刘慧明等人一眼。 刘慧明终于有些明白了,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众人,襄阳已经不需要你们了。 他原本以为高斗枢是在为那些被杀的俘虏们代言,没想到那只不过是他扣在自己头上的屎盆子,他真正的目的竟然是要收回襄阳城防的指挥权,如果收不回,那就宁可不用自己这五万大军守城。 我去,这特么也太没大局观了,竟然为了指挥权连城防都不顾了,都说明朝的文官可怕,果真如此啊。 刘慧明彻底被激怒了,他立刻大骂起来,“老东西,你等着,老子弄不死你!” 接着又对王永祚大声道,“王抚台,从现在开始,襄阳城有我无他,有他无我。明天我要是还能看到他,我就带着兵马离开襄阳,不信你可以试试!” “这……”王永祚被将了军,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忙把目光投向马祥麟,却见他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已经睡着了。 “竖子,你一行军赞画,有何统兵之权”,高斗枢也被彻底激怒了,他撤掉堵住鼻血的布团,鼻血顿时又流了出来,但他根本不在乎,直到鼻血都要流进嘴里了才随手一擦,结果擦得满脸都是血,却显得更威武霸气了。 高斗枢看着刘慧明,一字一句地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让老夫离开襄阳! 刘慧明还要上前去揍高斗枢,却被马万年拉住了。 众官僚看到刘慧明如此蛮横,动不动就要动手打人,纷纷露出鄙夷之色。 而高斗枢不畏强暴,精神可嘉,实乃真汉子,伟丈夫也。 只有王永祚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抉择,他看了高斗枢一眼,见他脸上虽然染了不少血迹,却坐得端正笔直,脸上布满了浩然正气。 刘慧明见今天是揍不了人了,只得大吼一声,“回营!” 说罢,转身就走! 马万年随即跟了出来,“大哥,等等我!” 谢凤武也追了出来,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这种小人不要理他!” 刘慧明沉着脸冷冷地道,“不理他怎么行,你越不理他,他就越来劲,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马万年气愤地道,“这些文官真是可恨,老子恨不得宰了他们!” 刘慧明哼了一声,“这老东西,我一定要把他轰走,不然我心里不舒服!” 马万年道,“对,咱们回军营!” 第182章 万历四十七年金榜题名的大神们 “唉,当初就不应该调他过来!”散会后,王永祚一个人坐在签押房发呆,事先明明跟高斗枢说得好好的,怎么一到了会场就变了个样儿呢? 他心里叹了口气,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个高斗枢这么闹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要知道自己是一把手,虽然位高权重,但这人也是极其重大的。襄阳城守住了倒好,要是守不住的话,一招当今皇上的秉性,自己肯定会丢冠罢职甚至下狱杀头。 如果没有了白杆兵的支持,襄阳肯定是守不住,自己绝对完蛋了,那样他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替自己的位置了? 王永祚越想越害怕,他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这一榜产生了好几位大佬,鼎鼎大名的有袁崇焕、孙传庭、马世英等人,还有一些闷声发大财的,比如薛国观和刘宇亮都已经做过内阁首辅了,其他的如探花郎陈子壮、吴阿衡、邵捷春、蔡懋德、樊一蘅、姜曰广等人也都一时瑜亮。他到现在为止坐上了巡抚的宝座虽然比不上前面几位大佬,但也是发展得比较好的了。 能做到省高官级别的官员怎么可能是傻子? 他稍一琢磨就发现了其中的关窍,他不像高斗枢那样有浓厚的东林党背景,但也绝不是阉党,他能走到现在靠的就是左右逢源、见风使舵,因此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因此,他决不能容忍身边任何潜在的威胁。 “来人啊,去请高副使来议事!” 没多久,高斗枢就在师爷的陪同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本奏疏。 王永祚心中想笑,但面上还是表现出关切的神情,“象先,来,快坐下烤会儿火。” 高斗枢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在他对面坐下,把手伸进暖炉上烤起来。 王永祚拿起奏疏看起来,才看了一半背后就开始冒汗了,好厉害的笔锋啊,这一封奏疏上去不仅刘慧明死定了,马祥麟估计都得回家种地去。 王永祚放下奏疏,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象先真的要弹劾他们?” 高斗枢重重地哼了一声,“不错,这样孽畜必须惩处,否则国将不国矣。” 说完,他又开始大谈特谈文武之别,细数马祥麟和刘慧明的过错,也见解地表达了对他放任自流的不满,说到最后简直就是深恶痛绝、罄竹难书。 王永祚逐渐齿冷,待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奏疏里的内容,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象先,本抚若真依你所言,把这本奏疏递上去了,襄阳万一失守,你我当如何?” “名不正也,言不顺也!”高斗枢义正言辞地道,“方今之时,国家积弊甚多,务必正本清源,要正的‘本’就是文官,倘若没有了文官作为主导,让武将把持兵权,这天下乱矣。” 王永祚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象先之言虽然是正道,但眼下襄阳战局危急,实不能在此时挑起文武之争,大家务必同心协力,共抗强敌才对。” 高斗枢一愣,巡抚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他脸上一白,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窍,看来大人已经站在姓马的那边去了。 王永祚说了这句话就缓缓地端起茶盏,不再说话了。 高斗枢从几上拿起奏疏,缓缓地站了起来,“既如此,斗枢不宜留在襄阳了,请抚台大人准许下官回到郧阳,以成掎角之势。” 王永祚心里一松,很快就同意了他的请求,还亲自把他送到了大门外。 刘慧明回到大营仍然觉得胸中烦闷无比,也没心情处理事情了,就一个人躺在行军床上瞪着眼睛出神,他今天真的是被气炸了,这帮文官搞事的本事他今天总算亲眼见识到了,不好好修理一番,以后不知道要坏自己多少事。 他再次开启搜索模式,仍然搜不到满意的结果,只好把樊浩叫来问话。 樊耗儿听说刘慧明要问高斗枢的事情,很快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他打听到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高斗枢是崇祯元年的进士,早年在刑部当官,因为私下里谈论耿如杞的案子触怒了崇祯皇帝被打进了诏狱,耿如杞死后他很快就复了官,后来外放地方做荆州知府,又升迁为长沙兵备道,在任上修筑城墙、整顿卫所军,又出城剿匪,很是有一番作为。朝廷见他很能打就把他调到了郧阳,担任按察使,干的还是剿匪的老本行。 郧阳就是后世的十堰一带,这个地方可是大明朝最不安分的地方,从成化年间就一直闹事,两百年就没几天太平的,到了崇祯朝更是成了农民军与官军拉锯的主战场,在这样的地方当官,没有两把刷子的人根本不敢来,但他就偏偏敢来,而且还干出了成绩,搞得张献忠都要绕道走。 听完樊耗儿的讲述,刘慧明叹道,“想不到这老头儿这么有能力啊,假以时日又是一个洪承畴、孙传庭一样的人物啊,只是他为什么要和我对着干呢?” 樊耗儿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下去吧!”刘慧明朝他挥了挥手,高斗枢的想法他大概知道一些,但却不想对他讲。 樊耗儿走后,刘慧明又陷入了沉思,高斗枢的想法绝对不是个例,而是现在大明的主流思想,自己想要逆势而行,难度很大啊。 要是老天爷把他送回汉朝或者唐朝就好了,自己就可以安安心心地赚钱泡妞,做个富家翁,酒池肉林地过一生。然而自己却来到了明朝,要是生在大明盛世也不错,可偏偏让自己来到崇祯十五年,大明还有一年半就要灭亡了,一想起满清的剃发令和文字狱,他就感到一阵厌恶,为了让自己活得有尊严一点,他才不得不站出来阻止这一场灾难的发生。 刘慧明生了一会儿闷气,又想起了香菱,香菱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要是在现代社会,老婆怀孕,老公不在家会被骂死的,虽然这个时代的女权主义还没有觉醒,但刘慧明心里还是一阵难过。 刘慧明起来给香菱写信,告诉她自己现在很好,已经当了朝廷的九品官,上次夷陵的战功已经报上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赏赐下来,自己可能还要升官。只是升再高的官都抵挡不住自己对她的思念,自己很想念未出世的孩子,以及李力、晓春、一梅和王琴,对于王琴,刘慧明没有做过多的说明,只是让香菱善待她,不要让她受委屈。 写完信,刘慧明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孙立业来汇报已经维修完了城里的大炮,总共修好了六门,其他四门已经无法再用了,刘慧明让他带着手下人尽快赶到夷陵去,那里的枪炮作坊已经建好了,他一去就可以立马投入工作。 刘慧明正和马谢二人商量军务,骆毅和钱万春来报,“先生,我们找到船了。” 刘慧明大喜,“多少?” 骆毅道,“我们沿途收集了一百多艘大小船只,又从承天府找来一个运社,总共有两百多艘船只。” “好,太好了!”刘慧明兴奋地道,“凤武,咱们的水师怎么样了,能不能护住船队?” 谢凤武摇摇头,“咱们只有一百多艘船,船上没有火炮,恐怕护不住这么多钱粮。” “没有火炮真的是太吃亏了”,刘慧明感叹道,“那贼军水师如何?” “初步推算贼军水师有一千多艘船”,谢凤武默然道,“庞大海那点儿船只还不够给贼子塞牙。” 刘慧明无奈地笑道,“那算了吧,咱们还是把东西存在城里吧,等想办法解决了贼军的水师再运出城。” 几人正说着话,下人来报马祥麟来了,刘慧明和马万年谢凤武赶紧到帐外迎接。 马祥麟看了看刘慧明,笑道,“德华胆子可真不小,连四品文官都敢打!” 提起这事刘慧明还一肚子火,“要不是叔父拉住了小侄,小侄今天一定让他血溅当场!” 马万年笑道,“你已经让他血溅当场啦!” “德华面子还真大”,马祥麟呵呵笑道,“王永祚刚才派人来告诉我,他已经把高斗枢送回郧阳去了。” “哈哈!”马万年和谢凤武同时笑道,“这是咱们武将对文官的第一场大胜,值得庆贺!” 谢凤武对刘慧明道,“大哥现在气该顺了吧!” 刘慧明也觉得气顺了不少,哈哈笑道,“不错,确实心平气和了!” 马万年道,“那咱们就说点儿正事。” 刘慧明问马祥麟道,“不知叔父和王抚台商量好了没有,咱们的计划是否有变?” “看来德华不是要真走嘛,还挺关心这事的”,马祥麟点点头,“计划没变,咱们守汉水防线,王巡抚带领第七旅守岘山!” 岘山就在襄阳城外,是襄阳城内外的制高点,如果任由敌人占领的话,只要在上面加上投石车,整个襄阳城就在敌人的炮火覆盖范围之内了。 刘慧明有些迟疑,“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可行吗?” 马祥麟笃定地道,“贤侄放心,王永祚必会死战。”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刘慧明也不好说什么了,想来也是,要是襄阳丢了,第一个挨刀的就是他,他没有理由不死战。 马祥麟又道,“不过,汉水防线太长,肯定是守不住的,我们最终还是要回到城里守城的。” 刘慧明想了想,开口道,“叔父,我建议把骑兵留在城外,可以骚扰流贼的粮道。” “哈哈”,马祥麟大笑道,“德华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你说说你的想法。” 刘慧明道,“闯贼一直都是就地征粮,我想闯贼渡江了一定要襄阳周边州县打粮,到时候咱们派出骑兵打击他们的打粮队,让他们不能安心打粮。” 马祥麟点点头。 谢凤武却插嘴道,“这个任务好啊,打了就跑,来无影去无踪,最适合骑兵了,爽。” 马万年道,“我建议调一旅兵力驻守宜城,襄阳肯定会被围得水泄不通,骑兵到时候可以在宜城歇脚。” 马祥麟笑道,“不错,这也是我想的,都让你们说完了。” 刘慧明问,“该派谁去驻守宜城呢?” 马万年想了想开口道,“我去吧,正好可以锻炼一下。” 刘慧明连忙摇头,“你不能去”。 宜城不比襄阳城墙高大,刘慧明害怕马万年万一折在那里了,不好和秦良玉交待。 马祥麟也摇头道,“派杨璟去吧,杨璟能文能武,很适合。” 马万年还要争取一下,却被马祥麟打断了,“立即派一个工兵过去修缮城墙。” 第183章 襄王夜宴 第二天,王永祚托襄阳知府王承曾来邀请刘慧明等人赴宴,刘慧明和马万年都是一脸冷漠,马万年语气冰冷,斥道,“高斗枢那腐儒还在襄阳吗?” 王承曾连忙赔笑道,“没有了,没有了,王抚台让他回郧阳去了,抚台大人特意遣在下来请刘先生和马将军、谢将军进城赴宴,对白天的事情表示歉意!” 马万年嘿嘿一笑,“算你们王抚台还知道轻重!” 一行人进了襄阳城,来到巡抚衙门,王永祚亲自到门口来迎接,还一边走一边赔笑道,“三位贤侄,快请进,快请进!” 话还没说完就上前把住了马万年的手,显得格外亲热。 刘慧明三人跟在后面来到三进,下人早已摆上了茶点,刘慧明落座以后果然没有看见高斗枢,心里本来应该高兴,却莫名地感觉有些愧疚,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几人吃了会儿茶,又说了几句闲话,王永祚便吩咐下人备轿。 刘慧明坐上轿子,在大街上七拐八拐最后到了襄王府门口,随着一声落轿声,刘慧明掀开轿帘一看,不由得愣了。 马谢二人也和自己一样懵逼,马万年问道,“抚台大人,咱们要去襄王府吗?” 王永祚呵呵笑着说,“正是!襄阳殿下感念马帅和三位贤侄守城大功,特于今日赐宴招待骠骑将军和三位贤侄,老夫只不过是个陪客罢了。” 刘慧明秒懂,看来襄阳的战事已经把襄王惊动了,他也坐不住了,必须要在战前显示一下存在感。 他扫了一眼,没看到马祥麟,正要问,王永祚又开口,“在咱们进去吧,三位贤侄,勿要拘谨!” 他照例把着马万年的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搞基呢。 一行人在常随的引领下来到一进大院,随后又换成一个体面的下人引着到了二进,又换了一个太监才把他们引到三进的宴会厅。 一落座刘慧明就觉得屋子里暖烘烘,扫了一眼才看到大厅四周都摆了好几个暖炉,里面烧的竟然是无烟杠炭。他又看了一眼窗帘帷幔,发现竟然都是丝绸的,就连屁股下的绣墩都是貂皮的,狗日的,贵族就是奢华啊。 刘慧明坐在貂皮绣墩上,没多久就觉得屁股底下一阵暖流袭来,后来竟然有些扛不住了,忙摸一下,发现这个绣墩竟然是空的,里面也烧着杠炭,只是他这个貌似烧得有些旺了。 “太热了不好,会杀死我的子孙的!”刘慧明仔细摸索了一会儿,从后面摸到了一块活动的貂皮,轻轻地解开,里面竟然有一个方孔,他正要伸手进去把里面炭炉拿出来调整一下火力,一个身段非常柔美的宫女见状忙轻移莲步来到他身边,蹲下身子很优雅地取出一个精美的灰笼。 刘慧明扫了一眼,见那灰笼竟然是精美的陶瓷烧制的,上面还印着精美的游龙戏凤的图案。 “我去,真是加热座椅啊!”刘慧明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谁说古人不会享受啊? 美丽的宫女很优雅地从灰笼里取出一块杠炭,又扫了一眼刘慧明,好像是在问他可以了不,刘慧明轻声道,“再取一块。” 宫女很又取出一块,把剩下的几块重新摆了一个造型,再次放到绣墩里,盖上貂皮盖子,把取出的杠炭放进随身携带的提篮里,优雅地转身离开了。 “这服务远超六西格玛啊!”刘慧明目睹了整个流程,心悦诚服地感叹着。 他感觉有人正盯着自己,抬头一看发现主位上马祥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正和一个年轻人说着话。那年轻人和自己年纪差不多,一身贵气,举手投足之间法度深严,脸上时刻挂着职业的微笑,说话不快不慢,声音柔和平缓,和他站一起真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那应该就是襄王了吧”,刘慧明在心里想着。 马祥麟和他侧身对坐,一直认真听着襄王说话,不时应答几句,虽然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下属,但是只要一看马祥麟的脸就知道他并没有失了分寸,双方气场同等强大,可为针尖对麦芒,旗鼓相当。 见所有人都已经落座了,襄王就停止了马祥麟的交谈,转身招呼三人,“三位兄弟真是少年英杰啊,本王在此谢过三位的大恩大德!” 刘慧明一震,这襄王殿下到底是几个意思,竟然叫自己兄弟,这也抬举他们了吧。 刘慧明可不想出风头,在这种场合他一般都让马万年打头阵,毕竟他的身份高贵嘛。 马万年行了一礼,“末将石砫总兵游击将军马万年见过襄王殿下!” 刘谢二人也见了礼,襄王一一还礼,又招呼三人在坐下,整个流程显得雍容华贵,毫无做作之感。 襄王代表朝廷慰问加感谢了几人一番,宴席几就开始了,这次宴席是仿古的,每人张矮几,还有一个漂亮的美眉侍候着。 刘慧明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亲王级别的高逼格宴会,刚开始感觉有点儿不太适应,但自己好歹历经江湖,没多久就适应了。 襄王端起酒杯,再次感谢五人的大恩大德,“说句实话,本王自从听说闯贼攻打襄阳,心里就一直惴惴,幸好王抚台及时赶来,又有骠骑将军的白杆兵相助,现在襄阳总算安全了,本王敬各位一杯酒,各位当浮一大白!” 刘慧明原本以为他要之乎者也地说一通,没想到他却说起了大白话,而且说的还是心里话,这一番话让他顿时对他产生了不少好感,谁说明朝的宗室都是当猪养的,这个年轻的襄王就不错嘛,智商和情商至少超过一百二。 众人喝了一杯,守在旁边的美眉宫女就自动为他们续杯,襄王的待遇比他们还好,连筷子都不用自己拿,两个宫女一左一右,他只需要动嘴就行了。 吃了会儿菜,襄王跟侧后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不一会儿一群乐师和一队舞姬就翩翩而入。 舒缓的鼓乐声想起,舞姬翩翩起舞,刘慧明细看了一下,每个舞姬都有云裳一般的容貌,舞姿比云裳更妩媚多情。舞姬们不时从众人的桌前穿过,轻摇团扇,飘飞的衣裙不时扫过宾客的脸,就像春风吹过泸沽湖,又像秋雨酝润九寨沟。 刘慧明看见谢凤武已经彻底迷失了,眼珠盯着舞姬一动不动,这些花蝴蝶飞到哪儿,谢凤武的眼睛就转到哪儿,嘴张得老大,已经忘记咀嚼了。 襄王见了谢凤武的表情,丝毫不以为忤,只当是很平常的事。 舞姬终于舞完了,又分成几个小队,每一队两人来到宾客们的矮几旁,缓缓地坐下,给宾客斟酒夹菜,现在人人都有了襄王的待遇了。 有了这些美女的陪衬,饭菜好像变得更可口了一样,刘慧明胃口大开,吃了满满一肚子,还意犹未尽。 他四下扫了一眼,发现他们都吃得很优雅,就连谢凤武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吃得这么豪放的貌似只有他一个。 襄王也看了他一眼,露出了善意地微笑。 刘慧明的心都要被暖化了,这个襄王太会做人了。 宴会终于结束,众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话,欣赏了几支歌舞才告辞而去。 整个宴会过程,襄王的话都很少,说得都是一些无关轻重的事,比如大家要吃好啊,不要拘谨啊什么的,对守城的事一句都没提。 刘慧明明白他的意思,银子他之前就已经送过去了,守城的政策他也积极配合,这些事对于他来说就是俗事,不值得摆到台面上来说。而他今天特意邀请他们来赴宴,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立场,只要露面就够了。 第184章 渡江之战(一) 寒流退却,天气迅速回暖,汉水很快就解冻了。 “流寇就要渡江了!”马祥麟的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致,这样的好机会都抓不住,那李自成这十几年仗就白打了。 果然,腊月十六一早,刘慧明正和马祥麟四人商议军情,忽然听到外面轰轰隆隆地炮声传来,侦查营士兵急报,“将军,闯贼出动大批水师横行汉水,我军水师不敌,已经退往下游,贼军又在米公祠渡口调集重炮轰击我军江岸防线。” 马万年道,“米公祠对面是小北门,那里是冉豹在驻守,难道他们要在小北门渡江?” 马祥麟道,“很有可能,咱们去看看!” 四人来到小北门,发现河对岸炮声隆隆,根本就没有间歇期。己方方圆一里都在对方火力打击范围之内,一发发炮弹像冰雹一样砸过来,河岸十分坚硬,碗口大的炮弹就像一群调皮的孩子在地上蹦蹦跳跳地前进,河岸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具尸体了。 己方士卒早已退到了河岸一里以外,面上都带着惊恐之色,而闯营那边江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船只,只等一声令下就要渡江而来。 “我尼玛,这汉江也太窄了吧!”刘慧明放眼看去,江面上只有几艘坏掉的船只,想必是他们的水师留下来的。 “我们的水师呢?”马万年刚问了一句,又自问自答道,“肯定退到下游去了。” 炮声再次响起,刘慧明终于看到了李自成的炮阵,丫竟然把火炮直接架在北岸就开始轰击,而自己这边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心里就不由得一阵悲凉。 “李自成这厮也太狡猾了!”刘慧明感叹了一声,在这么小的一条河里打水仗,对方直接用岸炮就可以封锁河面,还打个屁啊。 几个水师士卒像一群落汤鸡窸窸窣窣地从江水里爬起来,有一个比较悲催的直接被一炮砸到了后心,叫声都没发出来就倒下了。 尼玛,太特么憋屈了。 刘慧明紧闭双眼不忍细看,战场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也没有办法。 冉豹见马祥麟来了,忙跑过来报告情况,“大帅,敌人火炮实在厉害,儿郎们顶不住啊!” 马祥麟大声命令道,“把麻袋搬过来,放在车上,推着车前进,一定要守住江岸。” 马祥麟的军令很简洁,冉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还一边走一边喊道,“请大帅放心,末将保证完成任务!” 马万年大声道,“父亲快看,贼子开始渡江了。” 刘慧明看到对面的战船已经出动,船上坐满了人,两边的水手奋力地划着小船正缓缓地向南岸驶过来,船速虽然很慢,但气势磅礴,势不可挡。 马祥麟大声道,“战车和麻袋还有多久到?” 话还没说完,装满黄土的麻袋就源源不断地被辅兵扛到小北门,紧接着一些临时制作的战车也被推了过来,马祥麟下令辅兵将麻袋铺在战车上,士卒站在战车两边,每二十辆车组成一个方阵在辅兵推着战车向河岸前进。 冉豹亲自率领战车营冒着敌人的炮火缓缓地向前推进,不时有士卒中弹倒下,好在更多的炮弹落在了战车上,炮弹砸在麻袋上,就像掉进了棉花里一样,再也弹不起来了。 没有了跳弹的威胁,众将士的脸上顿时轻松了不少。 马万年大笑道,“没想到这个麻袋这么厉害啊,那些炮弹弹不起来了就只有一次伤害了,哈哈。” 更多的麻袋和战车被运了过来,刘慧明看到这么多战车不由得问马祥麟道,“叔父,这些战车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马祥麟道,“就这两天,老夫看麻袋预防火炮效果不错,铺在战车上效果更好,就和王抚台一起让手底下连夜赶制了一批,现在有一千多辆吧。” 刘慧明大为佩服,宿将就是宿将啊,别的不说,这执行力真是杠杠的,他又想到了王永祚,这死胖子还真不错啊,居然和马祥麟配合得这么好。他不知道他在原来的历史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在这个世界里,他绝对是个智者。 战车几乎和闯军的战船几乎同时到达江岸,船上不断射出箭矢,妄想通过火力压制实现登船。 “哼,就你有弓兵吗?”冉豹不屑地哼了一声,立即下令,“盾兵上前,弓兵压制。” 一营盾兵和一营弓兵冒着敌人的炮弹迅速赶到阵前,盾兵在前掩护,一排排弓手张弓搭箭,犹如犀牛望月,一轮箭雨下去,顿时压制住了对方的箭雨。 看着不断落水的敌人士卒,刘慧明有些明白了,要是弓兵对射的话,自己这边在陆地上,可比闯兵在船上射箭准头高多了。 对射了两轮刘慧明就高兴不起来了,对方的船只实在太多了,自己这方弓箭手太少了,虽然取得了很大的战果,但对方的船只还是源源不断地向南岸袭来。 “要开始肉搏了吗?”刘慧明在心里默念着,闯军战斗力不弱啊,根本不像史书上写的那么弱鸡啊。 他的手心里已经开始冒汗了,这一仗和他之前打的仗完全不一样,之前那两仗自己这边都是有心算无心,赢得虽然漂亮,但却不怎么光彩。现在双方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机会,拼的只有硬实力,但是刘慧明没有打过这样的仗啊! 好在冉豹是老行伍了,见敌人的船只越来越近,而且还排着密集的阵型,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冷笑,大声喊道,“投弹手出战!” 李自成估计不太清楚袁宗第是怎么败的,要是知道的话他绝对不会让这些船只都集中在这一处的。 刘慧明的万人敌威力惊人,一枚万人敌就可以解决一首战船,随着一声声巨响传来,闯军的小船不断被粉碎,不到两刻钟就已经摧毁了闯军五六十艘战船,靠近南岸的船只几乎被清场了。 不到两刻钟就造成近千人的伤亡,闯军就算再精锐也不敢贸然前进了。 “流寇该收兵了吧!”马祥麟骑在马上,静静地看着船只碎屑随波逐流,淡淡地说着。 这是一次试探,双方都已经达到了目的,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果然,没过多久对岸就传来了鸣金声,炮声渐渐停止了,还在河中央的渔船也迅速调转船头往北岸划去。 马祥麟也下令收兵,今天的仗就这么打完了。 第185章 渡江之战(二) 与此同时,李自成心情大好,闯军的水师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打跑了官军的水师,汉水的控制权完全属于自己了。 他骑着一匹高大的战马,头上戴着永不更换的遮阳笠,虽然天气寒冷异常,他却仍然穿着单薄的箭衣,毫不在意呼啸的寒风。他一边看着己方炮营发威,一边哈哈大笑,“顾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啊,在我炮营的威慑下,任他白杆兵黑杆兵,都一样被打个稀巴烂。” 顾君恩心里也很高兴,闯军攻城一直都是弱项,要么里应外合,要么就是掏城墙,实在不行就用饥民打头阵,前者随机性太大,次者耗时太长,后者伤亡太大,与义军名誉有损。 他一直都在琢磨如何快速有效地攻城,他以前也想过用炮轰,但以前的义军实力弱小,要时刻面对官军的围追堵截,根本不可能随军携带大量的大炮。好在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张献忠破了襄阳连杀两亲王,杨嗣昌自杀身亡,官军群龙无首,关内再无一人可以统筹全军。恰好官军又被大量抽调到了辽东,双喜临门之下,义军的压力顿时消减大半。 闯王也及时抓住机会,在河南五战五胜,终于不用被官军追着到处跑了,也就是从这时起,他开始收集大炮等重火力武器,到现在竟然有了一千门各种火炮。 顾君恩心里虽然高兴,但脸上仍然十分平静,“闯王,战斗才刚开始,虽然咱们占得先机,可对方也不是傻子,还是要仔细留意战局才是。” “不错,不错!”李自成抚须道,“顾先生老成持重,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 顾君恩是他的老兄弟,见他这么胜不骄,他也逐渐收起了轻敌之心。 随着中军一声令下,水手开始有节奏地抡起木浆,各种小船次第离开港口,缓缓地直往对面驶去。 隆隆的炮声中,顾君恩看到突然对岸有一些战车在向江岸移动,战车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的东西,不知为何物,只是己方的炮弹砸在战车上就像被吸住了一样,再也弹不起来了,他目力极好,眼前发生的一切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其他人也看到了,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对方使了什么魔法。 李自成脸上布满了问号,问众人道,“那是什么东西,怎么可以吸住炮弹?” 众谋士也不知是何物,只好沉默下来,牛金星站出来道,“难道伪明官军那边有人会使妖法?” 李自成哼了一声,没说话。 李岩站出来道,“闯王,以属下观之,战车上堆放之物像是一些口袋,至于里面装的是何物,在下不得而知。” 顾君恩喃喃地道,“或许装的是粮食、沙子、干草之类柔软的东西,炮弹砸到上面自然就弹不起来了。” 牛金星道,“顾先生言之极是,这些伪明官军真是狡诈异常,等抓到他们了一定都处死了。” 牛金星对官军格外痛恨,其实不仅痛恨官军,更痛恨朝廷,因为他就是被朝廷的人陷害入狱的,不然以他的举人身份是绝对不会投靠李自成的。 众人对牛金星的咬牙切齿早已不当一回事了,李自成看到官军的士兵居然钻到战车下面去躲避炮弹攻击,己方的炮弹几乎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了,怒道,“官军狡诈,诸君有何法可破解?” 顾君恩道,“顾某无能,暂无破解之法。” 李岩道,“除了更加猛烈地炮击之外,可用火攻,如果里面装的是粮食,干草一类物质,最怕火了。” 李自成点头道,“不错,让炮营全部开火,另外让大军准备引火之物,给我烧了那些鸟战车。” 闯军的炮火更密集了,官军被压制得连头都抬不起来,闯军趁此机会一跃而起,终于靠近了南岸。 李岩建议道,“闯王,可令炮营停止攻击,以免伤到我方军士。” 牛金星忙摆手道,“不可,我军人数少,伪官军人数多,要受伤,也是伪明官军受伤更大。” 李自成思索了一会儿,道,“让佛朗机炮暂停开火,红夷大炮继续炮击。” 牛金星忙拍马屁道,“闯王英明!佛朗机炮射程近,红夷大炮射程远,义军在近处,伪明官军在远处,此举不仅可以防止义军士卒被误伤,还可以杀伤伪明官军,闯王既英明又仁义,学生从心里佩服!” 李岩顾君恩宋献策等人心里都是一阵冷哼,这马屁精什么都不会,就会跪舔,不知道闯王是怎么了,就是看不透! 但牛金星却浑然不觉,仍然不断地送上马屁,经历了牢狱之灾,他的三观早已重塑,心境远不是李岩这样的书生可比的。 闯军抵达南岸时,官军的增援部队也几乎同时抵达,李自成第一次看到这支白杆军的战力,但见对方不断地向己方船队投掷万人敌,己方船只立足未稳不断被炸毁,那条清晰可见的河岸就像海市蜃楼一样可望可不可及。 不过一刻钟时间,己方就已经损失了几十艘战船,却一个上岸的人都没有。 李自成脸色铁青,冷冷地问众人,“那边士卒手里是什么武器?” 牛金星赶忙叫过来一个士卒,那士卒是个传令兵,刚从小船里爬上来,见到李自成问话,颤声道,“闯王,那是白杆兵自制的万人敌,不需要点火,直接掷出去就可以爆炸,袁帅就是被万人敌炸死的。” “万人敌?”李自成疑惑地道,“什么万人敌这么厉害?” 那士卒一脸茫然,他本来想拣两个没炸的回来请功,但那些万人敌根本不可能有哑弹,自己还差点儿被炸死了呢。 李自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虽然今天只不过是一次试探,对方也及时出招,要是自己这边却有任何办法破掉这一招的话,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牛金星忙劝解道,“闯王息怒。那万人敌威力如此巨大,必定炼制不易,数量不可能太多,可先令辅兵渡河,消耗他们的弹药。” 李岩忙否决道,“不可,不可!咱们饥民虽然很多,但船只稀缺,官军只要毁了我们的战船就可不战而胜。” 牛金星脸色顿时僵住,对啊,自己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了这些小船,才这么一会儿就折损了一小半,官军就是冲着我们的船来的,我怎么这么傻啊? 李自成一挥手,“我们已经知道了官军的虚实,今天暂且收兵吧。” 第186章 李自成变招 回到中军帐,刘慧明和马万年都很高兴,马祥麟却一脸沉重,似乎在思考什么,刘马二人也不敢打扰。 三人在中军帐就这么坐着,一言不发,谢凤武大步进来,看见场面尴尬,问道,“不是打赢了吗?叔父和两位大哥为何如此愁眉不解?” 刘慧明道,“上下游有什么情况?” 谢凤武道,“果然发现有贼子的探子在向上游侦查,可能是想从上游渡江,下游暂时无情况。” 马祥麟问道,“你们认为闯贼下一步会如何调整策略?” 刘慧明想了很久,也没有思路,只好实话实说道,“我想不到。” 马万年道,“孩儿今天数了一下贼子的炮弹,发现他们没出全力,明天的炮火可能会更猛烈。” 马祥麟点点头。 马万年又道,“我要是他们的话,我就扩大炮击范围,把你们的兵马调到一处,然后从其他地方出其不意渡江。” 谢凤武道,“这还真有可能,毕竟他们占据人数优势,可以随时分兵,咱们可不行啊。” 马祥麟想了想道,“那我们就要防着他这一手。” 刘慧明道,“如果闯贼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可以故技重施,只要能提前侦查到流寇的渡江地点,事先埋伏好人马,放一部分贼子过来,然后从两侧夹攻,又可以打一场胜仗。” 马祥麟摆手道,“这次不行了,我们只要守住江岸就行了,万不可节外生枝。” 关键时刻,马祥麟不敢冒险,刘慧明只得作罢。 又商量了一会儿,几人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他们的策略是逐次抵挡,守江本来就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万一守不住就退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此,他们又强调了一遍各军的撤退路线,才散了会。 闯军大营,李自成脸色铁青,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他在仔细思考如何破解官军那恐怖的万人敌。 李自成不说话,坐下众人也不好开口,只闷头吃东西。 坐在他旁边的罗汝才比他还淡定,犹如老僧入定一般,不仅不说话,连东西不吃了。 还是牛金星脸皮厚,他主动开口道,“闯王,今天一战咱们虽然义军失利,也不过损失了几百人马,于我大军而言犹如九牛一毛,闯王不必灰心。” 李自成见自己不说话,众人也不敢开口,只得笑道,“牛先生说的是,今天这一仗咱们虽然没赢,但也没输啊。众位兄弟都说一下,咱们明天该如何破敌。” 大将刘宗敏大咧咧地道,“大哥,依兄弟看,不如把所有战船都连起来,铺上木板做成浮桥,大军直接就冲过去了。” 众人还没说话,刘芳亮首先就笑了,“刘爷难道忘了《三国演义》诸葛亮火烧赤壁了?” 刘宗敏嘿嘿一笑道,“老子岂能不知,在上游安排一只水师控制住江面不就行了吗,咱们这么多兵马,不论是骑兵、步兵还是水师不都比他们强吗,还怕他们用火攻?再说了现在刮的是西北风,想烧也烧不起来。” 众人本来想笑,但听了刘宗敏的话都不言语了,刘宗敏这个主意虽然很low,但也并非不可行,主要是他们不可能中诈降计。 李过站出来道,“刘爷,小侄认为您的方法虽好,可现在我们找不到这么多船只啊,大军一直耗在这里,每天耗费钱粮无数,万一再下暴雪,咱们就只能撤军了。” 李过是李自成的侄儿,外号“一只虎”,作战非常勇猛,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因此在这种场合能说得上话。 李自成道,“过儿说的有道理啊,众位兄弟还有什么办法?” 他现在也在为粮草的问题头疼,田建秀早就跟他说过很多次了,义军现在粮草不足,如果十天之内拿不下襄阳,就只能撤军了。 牛金星道,“闯王,伪官军到处散播我义军的谣言,这事必须尽快解决。” 众人见牛金星突然来这么一出,心里都十分不满,这家伙一没办法就顾左右而言他。 李自成摆摆手道,“这个现在不急,等过了汉水,破了城池,什么谣言都不攻自破了。” 高一功站出来道,“闯王,依兄弟来看,不如明日继续炮击,咱们今天没尽全力,明天咱们把炮阵扩大,吸引官军兵力,最好能把所有官军主力都吸引过来,然后我们再派出一支偏师在上游石牛渡渡江,如此大功可成。” 他是李自成的妻弟,却并不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他有勇有谋,这几年也立了很多战功,在年轻一辈中也是佼佼者。 李自成喜道,“这个方法不错,那派谁去渡江呢?” 田建秀老成持重,当下站出来道,“闯王,兄弟愿往。” 李自成摇头道,“田兄弟要留守中军,不可轻动。” 刘芳亮道,“闯王,俺老刘愿往。” 李自成仍然摇头,却拿目光瞟罗汝才。 久不说话的罗汝才终于开口了,“闯王,还是俺老曹去吧。” 罗汝才外号“曹操”,在义军中属于足智多谋的类型,资历比李自成还要老,但自从崇祯十三年在夔州战败后就一蹶不振来,先前一直跟张献忠混,两军闹了些矛盾,便北上投了李自成。 不过,当惯了老大的人是不可能给人做小弟的,刚开始两人关系还不错,但时间久了难免产生龃龉,搞得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地位十分尴尬。 他本来就不想参加今晚的会议,但李自成硬要他来,他也不得不来,现在看到李自成目视着他,只得硬接了这个差事。 李自成大喜,大笑道,“曹操一直领军独立作战,正好可当此任。” 罗汝才拱手谢过,“罗某一定不负闯王重托,定不辱命。”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把李自成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你m的,对面的白杆兵都是精锐,只要老子一有动作,马上就会被被发现,到时候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老子就算胜了也是惨胜,实力必将大为受损。” 罗汝才又道,“闯王,兄弟现在兵力不足,需要闯王支持,请闯王拨革左五营支持兄弟。” 李自成不禁迟疑起来,革左五营向来游离于闯营之外,和罗汝才一样时而分时而和,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就此离去,只好犹豫地道,“要是全部带去,就不能算是偏师了,人多了容易暴露,你就带本部和革里眼两部人马吧,我再给你拨五百只船。” 罗汝才本来就没想能全部带走,只是想拉个同盟,当下做出一副高兴地样子大声谢过了。 李自成道,“众位兄弟还有什么要说的没?咦,顾先生、李兄弟你二人今日一言不发,是不是另有高论?” 李岩赶紧道,“闯王,在下赞同高兄弟的策略。” 李自成点点头,又问顾君恩道,“顾先生可还有补充?” 李自成知道顾君恩不喜欢第一个开口,总喜欢压轴,自己不提醒他,怕他又蒙混过关了。 顾君恩坐直身子,缓缓地道,“顾某确有一言。” 说罢又不再多话了。 刘宗敏刘芳亮高一功等人连忙叫起来,“顾先生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顾君恩咳嗽了一声,道,“此计虽好,但有一个前提,就是我们正面的炮营必须能把官军主力都吸引过来,按今天的打法,就算我们出动所有火炮,也是不可能把官军主力都吸引过来的。” 众人都觉得十分有道理,罗汝才心里涌上一股暖意,顾君恩才是真正为大局着想的人啊。 刘宗敏大声道,“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顾君恩摆摆手道,“刘爷勿忧,且听在下把话说完。” 刘宗敏不满地笑道,“老顾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故弄玄虚,你这顾姓不会是故弄玄虚的‘故’吧?” 众人大笑,顾君恩也不生气,继续语气平缓地道,“我们义军对官军最大的优势除了兵力众多以外就是火炮了,他们用战车抵消了我们的火炮,又用万人敌毁我船只,双方才打成平局,但是万人敌也有弱点。” 众人又问道,“什么弱点?” “射程太短!”顾君恩道,“万人敌都是靠投弹手投掷,最多只能投二十步远,比一般的弓箭都不如,更不用说火炮了。” 李自成来了兴趣,急着问道,“可有办法破了万人敌?” “有!”顾君恩笃定地道,“我们完全可以在战船上加装火炮,发射散弹……” 顾君恩的话还没说完,众将眼睛就已经亮起来了,李过更是大叫道,“如此甚好!一炮过去什么都没了,哈哈,看他们还怎么投弹,哈哈!” 李自成也是大喜,这老顾真是沉得住气啊,每次非要自己逼他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当即兴奋地道,“好,就按顾先生说的去布置!每艘船加装四门火炮,渡江时,炮船在前,兵船在后,先压制住他们的万人敌,然后就可以登陆了,哈哈。” 第187章 马祥麟拆招 第二天,闯军居然没有动作,刘慧明和马祥麟等人都是一脸焦虑,只好不断地打探消息。 午时,田九来报,“贼军有一支兵马在往上游移动,好像是罗汝才部。” 马万年道,“贼子果然要分兵。” 刘慧明道,“这是阳谋啊,我们不接也得接。” 马祥麟道,“我们暂时按兵不动,老九,你继续盯着他们。” 田九走后,刘慧明突然想起了罗汝才的结局,他记得他好像是被李自成杀了,貌似就是这段时间的事,既然李自成会在不久的将来杀了他,说明他们现在肯定有矛盾,说不准可以在上面做点儿文章呢。 刘慧明道,“我听说罗汝才和李自成面和心不和,咱们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嘛。” 马祥麟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不成,罗汝才为人阴险狡诈,尤其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在流寇里面人缘很好,就算李自成容不下他,他可以自行离开,闯贼是不可能杀他的。” “但是……”刘慧明正想说我明明记得就是李自成杀了他啊,但一想自己要是直接说出来还不得把他们吓尿了啊。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刘慧明也看出来了马祥麟做事稳重有余,创意不足,考虑事情总是瞻前顾后,这样的人只适合做执行者,自己现在要让他做一个开创者,实在有些难为他了。 下午,侦察团第三营营副刘玉磊来报,“大帅,我们发现贼子的船队有了动静。” 马万年急忙问道,“什么动静?” 刘玉磊道,“他们好像在往船上装什么东西,具体是何物,暂时不得而知。” 刘慧明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只得问马祥麟,“叔父,他们到底在往船上装什么呢,你作战经验丰富,能不能猜出来?” 马祥麟摇摇头道,“我也猜不出来,等着吧,明天就知道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闯军的船队就出动了,继续渡江作战。 他们的战术没什么变化,仍然是火炮覆盖,船只抢滩登陆。 马万年看了看闯军的船队,笑道,“和前天没什么变化嘛,虚惊一场。” 不过没多久,马祥麟就看出了不同,沉声道,“你们看闯军的船上是什么?” 刘慧明是个近视眼,穿越过来之后没戴眼镜,根本看不到对岸的情景,只听马万年吃惊地道,“是火炮,贼子把火炮搬到船上来了!” 刘慧明大惊失色,我尼玛,对面也有个人穿越了吧,都特么把战船改装成战列舰了,这可是划时代的进步啊,足可以在战争史上写上一笔了。 看着缓缓驶来的炮船,刘慧明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这贼营里有能人啊!” 马万年有些无力地问道,“父亲,兄长,咱们有什么应对办法?” 马祥麟脸色铁青,沉声道,“让士卒尽量隐藏在战车下面,无论如何都要顶住。” 马祥麟的话相当于没说。 守在前线的冉豹也看到了闯军的跑船,惊得下巴都掉了,他让旗手打了个旗语,见马祥麟没什么表示,只得硬着头皮顶上了。好在将士们前天刚领了赏钱,士气正高,虽然见到敌营的炮船一时也有点儿不知所措,但并美欧多少慌乱。 传令兵飞快地跑来传令了,“将军令,冉团长可逐次将兵士隐藏于战车之下,无论如何不能让贼子登录,违令者斩!” “得令!”冉豹大声传达上官命令,并亲自带领标营督战,众将士心知关键时刻就要到了,该是拼命的时候了,当下也不管那么多了,咬着牙注视着江面上的敌情。 刘慧明一直在苦思对策,现在仍然一无所得,就在这时,跑船开炮了,轰隆的炮声从江面上传来,震得白杆兵将士心里一颤一颤的。散弹像雨点一样飞过来,不时有人中弹,传来一声声惨叫。 马万年眉头紧锁,却也没有办法,大声道,“贼子发的是散弹,想用火力压制我们。” 话没说完,闯军又是一轮齐射,江岸上根本站不住人了。 刘慧明疑惑地道,“散弹?不是铁弹?” 马万年道,“就是散弹,贼子好厉害!” 刘慧明突然道,“防备散弹要趴在地上,最好有战壕。” 马万年急忙问道,“什么战壕,怎么挖?” 马祥麟也一脸急切地看着刘慧明。 刘慧明想起抗战时期的基本战术就是挖战壕,当下大笑道,“就这么挖,咱们挖一个三尺宽的壕沟,挖出来的土就垒在前面作为防护墙,敌人发射炮弹的时候咱们就躲在战壕里面,等敌人靠近了,咱们再投弹”,说完在地上画了一个s型的草图来。 马万年想了想,道,“贼子都已经打过来,哪还有时间挖战壕?” 刘慧明看着杂乱不堪的战车,道,“那就把战车排成一排,挡在最前面。” 马祥麟点点头,迅速传令下去了。 刘慧明又道,“先让士卒不要站着,都趴在地上,可以减少伤亡。” 一阵嘎吱声传来,辅兵推动战车很快就排成了一行,竟然形成了一道墙,愣生生地把江堤加高了一米多。 “注意隐蔽,头不要伸出来”,冉豹大声喊道,“我喊投弹,你们再把头伸出来投弹,要看准了在投弹,不要慌。” 马万年对刘慧明的应变能力大为佩服,伸出拇指对刘慧明道,“大哥真是神机百变啊,如此简单的一招,又化解了贼子的炮火威力。” 马祥麟思考了一会儿道,“此法确实不错,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可以这样防炮火,如此,江岸又可以多守一段时间了。” 马万年道,“现在就看贼子怎么变招了。” 刘慧明道,“贼子应该不会变招了。虽然我们挖了矮墙抵御贼子的炮火,但我们还是处于只挨打不还手的状态,只要贼子用力猛攻,我们可能还是守不住。” 马祥麟道,“不错!德华说的对!咱们现在就拼勇气和毅力,看谁能坚持得更久。” 江面上炮声隆隆,闯军的炮船已经开到江岸三十步远处,对着白杆兵的阵地不断猛烈开炮,然而白杆兵却躲在战壕里头都不伸出来一下。 闯军水营指挥张礼见己方已经压制住了官军的火力,迅速下令道,“传令下去,炮营分成两翼,兵船从中间插上,炮声停,兵船登陆,违令者立斩!” 炮船纷纷向两翼散开,一艘艘兵船从中间缓缓驶出,在隆隆炮声众直插南岸。 大堤下还是没有反应,张礼见兵船已经靠岸,为防上到己方士卒,大声下令停止开炮,让士卒尽快抓紧时间登陆。 第五旅的军官躲在战车下面,密切地注视着江岸上的一切,当听到闯军的炮火停了,当即下令,“预备!投弹!” 士卒们抖掉头上的泥土,迅速把头伸出来,看见闯军士卒正在登陆,迅速将手里的万人敌掷过去,一声声轰隆声响起,闯军的靠岸的船只全部报销。 将士们还没来得及高兴,闯军的炮船又开火了,白杆兵士卒只得又把脑袋缩在战壕里。 如此反复几次,闯军虽然一直占据优势,但真正上岸的人却没有多少。 张礼气得哇哇大叫,不断地催促着兵船前进,不曾想,一阵鸣金声响起来了。 张礼无奈,只得下令退兵。 第188章 骑兵是关键 米公祠外,闯营打仗里,李自成心里有些郁闷了,己方有如此大的优势,居然还是没有成功登陆,他眼里充满了失望,不由得对攻下襄阳失去了一些希望。 顾君恩见状,再也顾不得玩压轴大戏了,马上建议道,“闯王,可让兵船上配备弓箭手和火铳手,兵船登陆前由炮船压制敌方火力,兵船登陆时由弓箭手和火铳手压制对方。” 李岩也附和道,“李某附议。” 李自成想了想,道,“火铳装弹太麻烦,还是弓箭手好用。” 当即下令每艘兵船上配一半弓箭手,李自成严肃地道,“此次渡江必须成功,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张礼神经一紧,知道闯王对自己不满意了,大声答道,“末将遵令!末将愿立军令状!” 李自成大吼一声,“好!如再不能下,提头来见!” 闯军船队重新出发,江面上很快又铺满了船只。 刘慧明看着浩浩荡荡的船队,心里竟然有些慌了,他不知道他们上哪儿弄来的这么多船只,这两天至少被毁了一两百艘了,居然还有这么多船只向自己这边驶过来。 马万年仔细看着驶来的船队,说,“他们在船上配备了弓兵,要用弓兵压制我们的投弹兵。” 马祥麟下令调集两营弓兵增援,前天的一幕又要上演了。 看着开向江岸的弓兵,马祥麟沉声道,“贼军里面真有能人啊!” 刘慧明想了想道,“贼军里是有几个能人,牛金星、宋献策、李岩、顾君恩都是读书人出身,这几人能力都很强,只是不知道这两天的战事是出自哪一个之手。” 马万年笑道,“大哥好像对贼军很了解啊。” 刘慧明不置可否,看着江岸道,“贼军的船队靠岸了。” 闯军的船只逐渐靠向南岸,炮声一停,船上就一阵箭雨袭来,很快就把战车墙射成了一条蜈蚣。 冉豹也不示弱,不等闯军射箭,就已经下令弓箭手增援,与之对射。 这一轮对射仍然是白杆兵占优,闯军的弓兵位于船上准头比不上白杆兵,没多久被死死地压制住了。 张礼气得哇哇大叫,“驴球子,贼你妈,都给老子冲上去,怕个毛啊!” 他虽然暴怒,但还没有失去理智,趁两方工兵对射的时机,就已经把炮船悄然开到南岸了,在议论猛烈的炮火打击下,白杆弓兵纷纷中弹倒地,伤亡惨重,胜负形势顿时逆转。 刘慧明眼睁睁地看着精挑细选出来的工兵倒下,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张礼抓住机会,迅速组织闯军前锋登陆,在他的掩护之下,闯军终于一举登上了江岸,并迅速冲到了战车前面。 冉豹也不是吃素的,见敌人已经冲到了面前,大喝一声,躲在后面的白杆兵挺起长枪就刺。 双方开始短兵相接,火炮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张礼大喜,下令炮船停止开炮,兵船迅速跟上,一定要抢滩成功。 冉豹下令士卒结阵御敌,双方就以战车墙为分界线厮杀开来。 斗了一会儿,张礼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虽然他们成功登岸,但人数毕竟处于劣势,没多久就已经处于下风了,好在后面的兵船源源不断地赶来增援,双方顿时呈焦灼状态。 马万年看着己方久战不下,就要下令增援,马祥麟制止道,“再等等。” 闯军上岸的兵力越来越多,白杆兵的伤亡也逐渐增大,冉豹迫于无奈,只好求援。 马祥麟下令道,“陈云、谢凤武骑兵出击!” 马万年大喜,原来父亲是故意放一部分人过来,好让骑兵去割人头啊,高,实在是高! 看着骑兵团一阵风似的冲过来,马万年大声笑道,“哈哈,都给我把他们赶到河里去!” 张礼看见官军居然还有骑兵,心里顿时一紧,忙下令炮船向骑兵开炮。 轰隆隆地炮声传来,一些骑兵纷纷中弹落马,好在他们速度快,火炮瞄准困难,伤亡并不大。 陈云和谢凤武扛过了一轮炮火的打击,迅速合兵一处,迅猛地向大岸冲过去,闯军渡江的士卒都是步卒,如何能抵挡,迅速被撕开了一条口子,陷入白杆兵的包围之中。 冉豹见状也,也下令士卒冲出去和闯军战在一起。 对面呈现一边倒的屠杀,见己方好不容易投送了几千人过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已伤亡殆尽。张礼都急红了眼,当即下令炮船靠岸,结成炮阵,对着南岸开炮,后来索性把轻型火炮搬到岸上,把舰炮当成岸炮使用,终于稳住了阵型。 白杆兵本来已经完成了对登陆闯军的合围,然而张礼的临阵反应却打乱了战局,战斗重新陷入僵局,在地方火炮的威胁下,骑兵的目标太大,伤亡人数直线上升。 马祥麟见状,立刻让骑兵撤回,调第一旅增援。 正在这时,探子来报,“大帅,上游十里处,闯贼偏师罗汝才率十万贼军正在渡江,现已登上解佩渚,第四旅闻言已赶过去,现在正与之交战,双方暂时僵持。” 刘慧明大惊,正在关键时刻,居然被敌人从侧翼包抄了,自己还是太嫩了啊。 马祥麟不慌不忙地道,“让绍银顶住,第二旅去增援。” 说完,他又下令让第六旅高武悄悄撤进城里,驻防夫人墙。 刘慧明看着马祥麟沉着地指挥着战斗,见招拆招,如臂指使,就像在指挥一个交响乐队一样,心里佩服至极。 他昨天还有些看不起他,但今天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马祥麟果然当得起宿将这个名号。 骑兵撤出战斗之后很快就已完成整队,虽然伤亡了一百多骑,仍然还有很强的战斗力。 马祥麟下令道,“骑兵分成两队,从东西两个方向向贼子炮阵发起攻击,注意分散队形!” 陈谢二人大声领命而去。 闯军士兵在岸上火炮的掩护下,一个时辰不到已经集结起两三千人了,李自成见己方终于立住了阵脚,不由得大喜,当即亲自擂鼓助威! 然而李自成还没高兴多久,消失不见的两队骑兵突然又才出现了,正一东一西迅速向己方炮阵冲去,他放松的神经不由得又绷紧了。 张礼见状,立即下令火炮射击,可是骑兵还没到火炮的射程,就迅速分散开来,一阵炮声响起,只有少部分骑兵落马,大部分骑兵都已冲到了炮阵百步的距离,要想进行第二轮装填发炮已经来不及了。 骑兵转瞬即至,一颗颗万人敌扔了过来,张礼手下的一百多们火炮几乎全部遭了殃,连靠近岸边的战船都未能幸免。 张礼的噩梦还没结束,骑兵刚穿阵而过,紧接着又从两翼冲出一支兵马,马万年亲自率领马祥麟一千督标营大北门冲出来,从贼军左侧包抄过去。 高武不知什么时候从小北门冲出来杀向贼军右侧,两军左右夹攻,再次将闯军合围,闯军大势已去。 刘慧明见己方胜局已定,心里总算放下心来,旁边马祥麟也是大呼一口气,李自成今天又白忙活了。 刘慧明说,“哎呀,好险!差点就被突破了!敌人火力再猛,还是比不上骑兵的机动性啊!” 马祥麟淡淡地道,“确实够惊险的!” 刘慧明看见马万年在阵里杀进杀出,一身灰色战袍逐渐被染成了红色,感叹道,“万年兄弟真是英雄了得啊!” 马祥麟不以为然地道,“比老子年轻时差远了!” 这逼装得太圆润了,刘慧明心里大大的服。 第189章 衰神秦永祚 与此同时,白马渡一片萧索,阴风阵阵,十天前的战斗痕迹还历历在目。 为防止闯军故技重施,马祥麟派出第四旅旅长秦永祚带着第四团和第九团在此驻守,明里驻守白马渡,实际上是为防止闯军从上游绕道渡江,从背后发起攻击。 秦永祚对大帅这个安排心里不是很满意,前几次战斗自己都没立头功,前天又让冉豹抢了先,今天小北门那边打得十分闹热,而自己却在白马渡喝着西北风,心里郁闷至极。 秦永祚今年三十岁,是秦良玉本家侄孙,自幼勤练武艺,加入白杆兵已经十三年了,由于前几年白杆兵规模太小,自己一直都只是一个中下层军官。前年夔州一败,白杆兵精锐尽失,自己也被打散了,辗转近千里才和几个老兄弟回到石砫,虽然主母没有骂他们,还主动承担了责任,但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白杆兵连鞑子都不怕,居然都流贼打得全军覆没,现在想起来心里都不是滋味。 秦永祚自己心里不好受,这两年一直都处于闲置状态,虽然他数次请求出征襄阳,相助大帅,但是每次都被秦良玉以白杆兵军力未恢复,不宜出兵为借口打发了。 为此,秦永祚心里很不爽,直到突然出现一个刘慧明,好像一切都变了。因为刘慧明来的第四天,秦良玉就召集老部下入伍,又下令征召溪侗之兵,并让大公子马万年亲自领兵出征。 秦永祚这一次终于抓住机会,得任副千户,领五百人随军出征。 他满以为这次可以耀武扬威一番,然而老天爷似乎没有给他太多机会,除了在夷陵城下打了一场胜仗,自己表现优异以外,其他几次作战都表现平平,不是他作战部勇敢,实在是自己运气不好,每次都没捞到好机会,简直就是衰神。 这一次,秦永祚照样运气不好被派到了白马渡,已经喝了三四天的西北风了,鉴于自己手下都是刚刚招降的新兵,队列还不成熟,他就把这一次出战当作拉练,平时没事的时候就训练,这也是刘慧明一直强调的,他认为这话很有道理,就不遗余力地执行了。 刘先生这人就这点儿好,他的原话是这些兵就是你们在这个社会安身立命的本钱,自己这幅本钱可不能弄丢了。 因为是独立作战,马祥麟特意拨了一团侦查兵给他用,他现在每天的工作除了派出部分侦察兵打探消息以外,仍然和平时一样,每天操练士卒。 “咳,别人都去打仗,我却换了地方练兵”,秦永祚在心里苦叹一声,“老天爷啊,给我赐一个敌人来吧。” 白马渡对面,侦查团第五营营正樊浩正带着一个小队埋伏在一片丛林里,焦急地等待手下汇报消息,他一早带领一个旗人马渡河勘察敌情了,人马已经放出去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消息传来。 “爷,你说他们是不是出事了?”小队正龙在渊小声道,“都一个时辰了,一点儿音讯都没有。” “不可能,一百人不可能全都出事了,等着吧”,樊浩直接否定,“你没打过猎,不知道潜伏的重要性,要想打到大猎物,耐心是不可少的。” 樊耗儿现在当了侦察营的营正,经常在手下面前吹嘘自己以前打猎时的“英勇事迹”,“九年冬天,我才十四岁,一动不动地在雪地里守了一天一夜,最后打到了一只黑熊!” “一头熊啊,全身上下都是宝,起码卖二十两银子”,龙在渊羡慕极了,谄媚地道,“头儿,那你岂不是发了!” “那是当然”,樊浩小声地吹嘘着,“老子的右客就是用那头熊换来的。” “那夫人呢?”龙在渊问,“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死了,还没过门就死了”,樊浩脸上充满了恨意,“被献贼抢去糟蹋了。” 另一个侦察兵急忙插话表忠心,“头儿,咱为你报仇!” 樊浩嘿嘿一笑,“那是当然,老子后来也投了献贼,一来想打听我右客的下落,二来想找个机会干掉张献忠那老狗。” 那侦察兵问,“干掉了没?” “要是干掉了他现在怎么可能还在徽州活蹦乱跳?”樊浩恶狠狠地道,“妈蛋,这狗r的防范太严了,老子潜伏了两天也没找到机会,后来就放弃了。” 龙在渊不解地道,“头儿,那你怎么又投了白杆兵?” 就在这时,一个侦察兵飞奔而来,“头儿,发现一支兵马正朝我们而来。” 樊浩连忙中断龙门阵,急忙问,“有多少人,领军的是谁,看清楚了没有?” 侦察兵道,“很多人,王队还在监视,军旗上一个“曹”字和一个“革”字。” “那是曹操罗汝才和革里眼贺一龙”,樊耗儿想了想,小声道,“走,咱们去看看。” 又一个侦察兵来报,“头,汉水里发现几百艘船,正朝我们驶来。” “咱们被包围了?”龙在渊小声道,“不可能出动这么多军队就为了包围咱们吧?” “不是!肯定是闯贼的偏师,要绕道渡江”,樊浩摇摇头,马上下达命令,“磊子,你赶紧渡江去给秦旅长报信,小龙,你带两人埋伏在岸边,查清贼船的数量,之后找机会渡江,其他人跟着我继续埋伏,查探贼子军队人数。” 众人领命而去,樊耗儿刚把小队拉到远处的一个山丘上隐藏起来,就发现己方的哨探不断飞驰而来,看他们狼狈的样子,很明显是被闯军的哨探撵回来的。 樊浩让这些哨探赶紧上船渡江南下,自己带着一个小队继续潜伏下来。 一炷香的功夫,闯军哨探出现在樊浩的视线里,没过多久罗汝才和贺一龙的先头部队也到了。闯军的哨探从樊浩小队旁边十步远处迅速穿过,对身边的钉子毫无察觉,樊浩趴在草堆里一动不动,连闯军士卒的人喊马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樊浩看着曹革大军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默默地计算着闯军的兵力,最后大吃一惊,暗道,“我r尼玛呀,起码有十万人,要是渡江了白杆兵腹背受敌,就完蛋了。” 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曹革大军才完全通过白马渡,樊耗儿抖掉身上的伪装,招呼手下尽快撤离。 几人来到汉水边,从草丛里拖出一条小船,渡江来到南岸。 一骑飞奔而来,到秦永祚面前滚鞍下马,“标下石磊报告旅长,河对面发现贼军踪迹!” 终于可以打仗了,秦永祚大喜,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在哪里,领军的是谁,有多少人,往哪里去了? 石磊答道,“具体多少兵力樊营正正在查,领军的是曹操罗汝才和革里眼贺一龙,正在往上游而去,另外还有几百艘船只,正从下游开来,贼军可能是想从上游渡河。” 秦永祚一边下令大军立即集合,一边来到大营外查看江面的情况,可冬日的汉水雾气蒙蒙,什么也看不到。他只好按兵不动,让侦察营继续往上游侦查,自己则在中军大帐里坐等消息。 巳时,樊浩终于回到大营,一见到秦永祚就大声道,“旅长,贼军兵力十万,船只五百,由罗汝才和贺一龙率领,正往西而去,标下认为他们很可能在解佩渚渡江,现正让人盯着。” “解佩渚?”秦永祚看着地图上一个小小的沙洲,疑惑地道,“上游五里处的那个沙洲?” “对!”樊浩肯定地道,“旅长不可不防!” 秦永祚点点头,立功的机会啊,终于来了,但他很快就认清了自己,他手下不过六千人,怎么可能挡得住曹操的十万大军?更何况他们现在连一艘船都没有,汉水的控制权完全操控在敌人手里。 第四团团长向荣道,“旅长,咱们可守住老龙堤,不让贼军上岸。” “好!”秦永祚想了很久,也只想到了这个办法,他一面遣人向马祥麟求援,一面大声下令,“传令,大军即刻前往老龙堤,阻挡敌军渡河!” 第190章 罗汝才的蛙跳战术 秦永祚大军即刻开拔,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老龙堤,发现解佩渚上停了十几艘船,说明这个小沙洲暂时还在自己手里。 秦永祚想了想,下令把船只都拖上岸,大军就在老龙堤等着。 第九团团长冯贵小心地问道,“旅长,为何不派人上岛防御呢?” 秦永祚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咱们只有十几艘船,要是把兵力投送到岛上,等会儿曹操的水军一来只要切断我军退路,不用打饿也饿死我们了,打仗都是未虑胜先虑败。” 冯贵点头称是,虽然他年纪比秦永祚大,资历也比他老,但打仗的天赋却相差甚远,他之前不过是个大头兵,要不是这次极速扩军,刚好他资历也够,否则绝无可能当上团长。而秦永祚从小就跟随秦良玉学过兵法,远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 秦永祚一边占据南岸有利地形一边让两个工兵营出来挖战壕,装麻袋,忙得不亦乐乎。罗汝才和贺一龙到达解佩渚对岸时,南岸的防御工事已经修得差不多了。 罗汝才等了一会儿,水师也抵达了目的,罗汝才看到岛上没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让弟兄们赶紧上船,先到解佩渚布防,有这么个天然沙洲真是天助我也,咱们一步一步地走,哈哈。” 贺一龙看了看南岸,提醒道,“曹兄弟,官军已经在南岸布防了,咱们要小心了。” 罗汝才意气风发,对南岸的官军丝毫不以为意,“怕什么,他们没船只,咱们先登上解佩渚,然后再渡江登陆,这叫蛙跳战术,哈哈,像青蛙一样跳上去!” 要是刘慧明听到罗汝才这话肯定又会震惊了,“蛙跳战术”啊,麦克阿瑟的经典战术啊,想不到三百年前的罗汝才就会用了,老祖宗的智慧可不比他们差啊。 得益于欧美强大的宣传攻势,现代的中国人都妄自菲薄,总觉得自己不如西方,但就战争的艺术而言,中国人是完胜西方的,比如闪电战,霍去病在两千年前就用过了。诺曼底登陆用的霸王计,不就是个声东击西之计嘛,中国的老祖宗们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麦克阿瑟的“蛙跳战术”刘邦攻秦时也用过,反倒是西方近代的结阵硬怼的打法中国人反而很少用,只有曾国藩那种书呆子才会用,还洋洋自得地说什么“结硬寨,打呆仗”,真是羞死人了。 罗汝才的命令下达没多久,几百艘船只齐装满员,一个时辰就已经运送了五六万军队到了解佩渚,为了谨慎起见,他让贺一龙垫后,自己亲自登岛指挥战斗。 秦永祚眼睁睁地看着罗汝才在自己眼前晃悠,自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忍不住骂道,“日他妈,没有水师真是太窝囊了!” 大军已经全部登上解佩渚,罗汝才迫不及待地把船只调到南边继续前进。 罗汝才大声下令,“调集炮阵,向对面开炮。” 部下把全军仅有的几十门火炮全部集中在一起,在解佩渚南面结成一个炮阵,炮阵距离老龙堤只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连虎蹲炮都能打过去。 第四团率先进入掩体,第九团作为预备队躲在麻袋后面,对敌人的火炮并不是很害怕。 轰隆隆的炮声终于响起,一发发炮弹落在阵前的麻袋墙上,白杆兵都躲在掩体后面,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罗汝才气坏了,忍不住破口大骂,“m的,这石砫兵不知道从哪儿学的这么个法子,咱们的火炮好像没什么用了”,罗汝才气急败坏地骂道,“给老子上船,划过去!” 贺一龙来到前面,大声道,“曹兄弟,这么点距离,不如把船连起来,大军再冲过去!” 罗汝才眼睛一亮,“对啊,看来我是《三国演义》看多了,这么点儿距离怕毛火攻!” 罗汝才迅速做出调整,在炮火的掩护下,一百首船只并排相连,半个时辰就搭起了四座浮桥,闯军士卒踏着摇摇晃晃的浮桥迅速向南岸冲去。 罗汝才传令,“弓箭手、虎蹲炮上船提供掩护!” 秦永祚见状,大声下令,“扔万人敌,炸了他们的浮桥!” 第四团的士卒趁着敌军炮营还没到位,在己方弓兵的掩护下,冒着敌军的箭雨迅速冲上去,对敌军的浮桥展开攻击。 在损失了几十艘战船之后,曹军的浮桥最终还是抵达了汉水南岸。 秦永祚目睹河边发生的一切,敌人那几十门火炮实在太讨厌了,每次自己这边要把浮桥彻底摧毁时,它们总能及时响起,然后自己这边就会倒下一片人。 秦永祚目眦欲裂,大声下令道,“冲出去,快冲出,堵住桥头,第四团堵第一、二号浮桥,第九团堵第三、四号浮桥。” 秦永祚看得很清楚,罗汝才有样学样,像曹操那样把战船连在一起,虽然自己不可能像周瑜那样烧了他的战船,但是他却发现了他另外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浮桥太少了,四座浮桥只能容许百人同时通过,自己这边只需要堵住桥头就可以了,如此以来,自己兵力不足的缺陷就被掩盖了,这仗可有得打了。 罗汝才虽然抢滩成功,但他只有四座浮桥,战场因此显得极为局促,大军施展不开,只能容百人规模的战斗。 秦永祚把握战机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敌方既然只有四座浮桥,他就让其他人仍然藏在麻袋墙后面,只派出了四个旗御敌,每旗结成一个铅笔锥阵,盾牌手在两边护卫,好整以暇地应对着下船的敌人。 罗汝才的人一跳下船就遭到了白杆兵的顽强阻击,白杆兵特有的锥阵威力极强,没多久浮桥前面就摆满了尸体。 罗汝才见官军战力如此强悍,不由得想起了十三年那一仗,当时他面对的就是白杆兵,自己连败数仗,手下大将不是战死就是投降,最后连自己的大旗都被秦良玉缴获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血呢。 一想到那一场耻辱,他就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因为那场败仗,他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看人脸色的地步,他转头看了看杨承祖和李汝桂两人,大声喝道,“大军遇阻,该你们上了。” 罗汝才现在手下主要有三员大将,杨承祖高大威武,战力超强,十分擅长冲锋。王龙则短小精悍,最适合偷袭。李汝桂则兼具二人所长,是一个极其稳重之人,自从十三年夔州一败之后,杨李二人和王龙就成了罗汝才的左膀右臂。 见眼下局面打不开,掌盘子的又亲自点了将,杨李二人也不多话,带着自己的亲军就接管了战场。 第191章 汉江失守了 杨承祖面对第四团抵达桥头时,见己方士卒被杀得节节败退,正潮水般地往浮桥涌来,当即下令老营弓箭手放箭,一通乱箭射死了一百多人,才堪堪稳住阵型。 第四团第一营营正向胜全见贼军退而复返,立即率领本营士卒迎上,双方再次恶斗一番,不到半个时辰,再次把他们赶下了河。 但他的好运到此为止了,因为杨承祖来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向胜全率领亲军冲在最前面,一遇到杨承祖就吃了瘪,三招就被他一枪捅了个透心凉。 杨承祖一出手就干掉了白杆兵一个营正,满以为剩下的这一营人马会立即溃散,但令他吃惊的一幕发生了,对方只是小小地慌乱了,营副迅速接管了指挥权,他还没扩大战果就已经稳住了阵型。 营副马世友虽然稳住了阵型,但局势很不乐观,杨承祖实在太强了,白杆兵的铅笔头的笔尖很快就被削掉了,前三排几乎不能站人。 杨承祖一马当先,不断拓展己方的立足空间,第一营的伤亡逐渐增大,几乎被打残了。 秦永祚见状,忙下令第一营撤下来修整,第二营顶上。 第二营营正正是李友利,李友利虽然一直吵吵着要报仇,然而此时看到第一营被打残了也已经红了眼,他见己方阵前已经摆满了尸体,已不适合列阵,索性下令全营后撤五十步列阵迎敌。 杨承祖见状大喜,然而他的笑声随着己方士卒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己方军队杀到阵前就像碰到了一颗钉子一样,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了。 李友利穿着一副不知道从哪个官军身上扒下来的盔甲,冲着军阵不断大吼,“赖子,注意保护你旗的侧翼”,“马老二,给我盯紧点,保护好赖子!” 与此同时,他还不时张弓搭箭朝对方的头目射去,他膂力奇大,经常能秒杀对方的小头目。 杨承祖接连躲过李友利三箭,心中早已火起,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迅速跨上战马,往李友利所在的方向追来。 但是他还没追出多远就被第二营第三旗迅速截住了。 “混账东西,小土狗也敢当我神驹!”杨承祖大骂一声,大铁枪横着一扫,第三旗锥尖就没有了。 李友利心头火起,这第三旗旗正刘铮可是自己磨盘寨的老兄弟,可不能在这里折了,当即大吼一声,“刘十八,闪开!” 随后一马当先,领着亲兵作为队正和杨承祖兵对兵将对将厮杀起来。 杨承祖哈哈大笑,“来得好!你箭法了得,某正想看看你的武艺如何!” 说罢一挺手中长枪,往李友利冲过来。 “杨家枪,不错!”李友利大喝一声,“看我关公大刀!” 随即横批一刀,顿时将杨承祖的长枪拨开。 “再来!”杨承祖吃了一惊,对方竟然能用大刀磕开自己的长枪,不是省油的灯啊。 李友利大吼一声,抖擞精神,呼地一刀劈过去,“老子还怕了你了!” 二人很快就在战场上划了一个圈子玩起了一场单挑,杨承祖高大威武,气质不凡,一看就知道是一员猛将,而李友利则其貌不扬,但刀法却极其生猛,二人你来我往,激斗三十回合,竟然不分胜负。 但杨承祖明显上当了,因为在他被缠住的时候,白杆兵已经开始反击了,之前放弃的阵地又慢慢地抢回来了。 罗汝才见杨承祖已经快要陷入包围了,再打下去就要被俘了,赶紧鸣金收兵,只留少部分人驻守已经抢占的河滩。 “可以啊!李老七,没看出来啊,我军中还隐藏着一员骁将啊!”双方各自收兵,向荣对李友利大加赞赏。 “旅长,刚才要不是他跑得快,标下就劈了他了”,李友利打发了性,一时有点儿收不住。 向荣连忙安慰道,“不着急,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兄弟且先下去休息,等会儿还有一场恶战呢。” 李友利把本部人马拉到后方修整,秦永祚也看到了刚才李友利的表现,特意过来对他嘉奖了一番,搞得他一下就成了大名人。 杨承祖打马来到中军,气呼呼地问罗汝才,“曹帅,我马上就要挑了那小子,你怎么突然让我撤了。” “杨兄弟,休要恼”,罗汝才正要搭话,军师吉珪插话道,“我看官军那员将领虽然是个无名小辈,但武艺娴熟,恐怕不在你之下啊,咱们击败敌人要紧,一决胜负的事情以后再说。” 吉珪的意思很明显,你杨承祖早已名声在外,要是折在了一个无名小子手上,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杨承祖无奈,只得悻悻地站到一边去。 吉珪转身对罗汝才道,“罗帅,官军人数虽少,战力却不弱。咱们只有四座浮桥,优势兵力铺陈不开,他们又总是趁我们炮火停顿的间隙冲上来和我们搅和在一起,咱们不如以虎蹲炮开路,使用三段射击法,然后以老营冲锋,必可一击而胜。” 罗汝才想了想,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只是咱们火药可不多了,要是再拿不下来,就只有找闯王多要些船只了。” 经过短暂的修整,两军再次开战。 曹军突然变阵,竟然悄悄把火炮运送到了河滩上,一看到黑洞洞的炮口,秦永祚下令全军注意隐蔽,后方修整的军队全部进到掩体里,前方将士则就地卧倒。 然而白杆兵还没来得及全部卧倒,火炮就已经发出了怒吼,部分士卒纷纷中弹倒地,紧接着第二轮火炮开火了,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炮阵一边前进一边开火,根本不给白杆兵反击的机会,而炮阵后面跟着曹军步兵,正大踏步地向白杆兵的阵地前进。 曹军很快就推进到了麻袋墙面前,他们的弹药也恰到好处的用完了,不过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前期登陆的士卒已经开始向两翼包抄过去了,他们已经胜利在望了。 “老子还真是个衰神啊!”秦永祚不知道他们没有弹药了,但他知道阵地已经不可能守住了,而援军久不至,只得边打边撤,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撤出了老龙堤,汉水防线就此失手。 罗汝才也没有乘胜追击,自己以十万打五千,虽然最终打赢了,但赢得一点儿都不光彩,当即下令就在老龙堤扎营,防止官军反扑。 第192章 撤回城内 罗汝才突然出现在上游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虽然已经做了预案,但事情真的发生了还是有些错愕。 马祥麟则很淡定,他详细地问了罗汝才的兵力情况,当得知他只带走了五百艘小船就放心了不少,让驻扎在附近的谢胜前去增援就不管了,毕竟这里才是主战场,可不能自乱阵脚。 刘慧明心里虽然很着急,但表面上仍然不露声色,直到自己这边已经彻底取得了胜利,才催促了一下。 马祥麟大声道,“德华,你留在此处打扫战场,第六旅和骑兵旅随本将增援解佩渚。” 他们现在总共只有七个旅的兵力,第一旅、第三旅、第五旅在围攻渡江的贼军,第七旅守襄阳城,秦永祚以第四旅六千兵力独扛罗汝才十万兵力,压力还是很大的。 马祥麟亲率骑兵一阵风一样地离开了,刘慧明让杨璟留下防守江岸,防止李自成再次渡河,其他人仍旧回到各自的驻防地刘枕戈待旦。 今天全歼了渡河的三千人,俘虏一千多,损毁贼军各种船只两百多艘,缴获一百多门各种火炮,比较遗憾的事就是没有斩杀大将,因为唯一的大将张礼压根就没有上岸。 白杆兵也付出了五百多人的伤亡,当张勇把数据报上来的时候,看着那些哀嚎不已的伤兵,刘慧明心里又是一阵悲伤,现代的战争伤亡率太高了。 刘慧明让士卒找到那些毁掉的火炮,发现大部分都还可以用,有些只是炮架被毁了,有些甚至还是完好无缺的,装上炮弹就能用。 刘慧明大喜,命令独立团将损毁的火炮全部送到襄阳城里修缮,完好的火炮就在岸边结成阵地,以彼之炮到还施彼身。 “太好了,咱们也有火炮了!”刘慧明看着这些火炮,大笑道,“只是没有弹药和炮兵,有点儿麻烦。” 杨璟和马祥麟的性格比较像,一直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看到这么多火炮也忍不住抚须而笑,“先生无忧,咱们可以从行伍里选出一些懂得操炮的兵卒来,至于火药,咱们可以用新式火药嘛。” 刘慧明当即和杨璟在两军选出二十名炮手,其中有一人参加过洛阳保卫战,是炮阵的一个小头领,名叫吕登月,是个火炮专家。 刘慧明见此人矮胖个子,粗壮脖子,短胳膊短腿,像只癞蛤蟆,心道就你这逼样子去演武大郎还差不多,还要登月?做梦去吧! “你叫吕登月?会操炮?”刘慧明忍住笑问了一句。 吕登月一拱手,一口浓重的山东话铺面而来,“大人,标下吕登月,现为独立团第八营战士,标下曾在前登莱巡抚孙老爷手下炮营学习操炮技术。” “哦?孙老爷?谁啊?” 吕登月一愣,眼里充满了不解,先生如此大才之人,竟然连孙老爷都不知道? 见刘慧明不像明知故问的样子,只好解释道,“孙老爷讳元化,崇祯五年因为孔友德造反被牵连入狱被斩首了。” “哦……孙元化啊?”刘慧明心道你直接说孙元化我不就知道了吗?因为这个时代总是用籍贯、官名、字号来称呼人,经常搞得他一头雾水,一想到那支试验田一般的炮营,他心里一阵窝火,“登莱炮营不是都投了鞑子了吗?” “不,不!标下不愿意去投鞑子,中途悄悄跑了”,吕登月猛地跪下,连忙解释道,“标下后来到了洛阳投了官军,洛阳城破以后,标下被裹挟进了贼军,直到初四被俘加入白杆军。” 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世,最后又加了一句,“标下不是自愿从贼的。” “好,我相信你了”,刘慧明摆了摆手,很大度地道,“你先给我露一手,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吕登月大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一门佛朗机炮面前,把炮身转过来对着远处一个废弃的战车,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又把手肘弯成一个直角,顺着直角瞄了瞄,最后才说,“大人,小的可以打中那一辆战车。” 刘慧明看了看那辆战车,离此地大概有五百米远,要瞄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到吕登月这么有把握,刘慧明让士卒找来炮弹和火药,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吕登月掂了掂炮弹和火药,感觉火药不够,又加了一些才装填好弹药,接过火把点燃引线,随着引线嗤嗤地燃尽,一声巨响出来,一个黑点径直飞向那辆战车,稳稳地落在麻袋上。 “好!”众将士齐声欢呼。 吕登月面露得色,朝刘慧明一拱手,“标下献丑了!” “不丑,不丑,你这一手漂亮得很啊!”刘慧明呵呵一笑,大声对众士卒喊道,“还有没有人能做到吕兄弟这样,有的话赶紧站出来,没有的话,我就让他做炮营的营正了。” “三!二!一!”刘慧明大声道,“时间到。” 没有人站出来,刘慧明抓着吕登月的手,庄重地道,“吕登月听令,本将任命你为白杆军新成立的炮营营正,即刻上任!” 吕登月大喜,“标下领命!” 刘慧明看了一眼那些一脸艳羡的家伙,大笑道,“虽然现在炮营除了这几十门火炮以外什么都没有,但是我们已经在夷陵建立枪炮局,很快能把炮营建立起来,你们这些人想要升官发财就抓紧时间学习吧,到时候还要挑选人才的。” 说完又对吕登月道,“你尽快拿这些火炮训练士卒,等火炮一到位咱即可上手!” 众将士一阵欢呼,吕登月心里充满了感激,把胸脯拍得砰砰直响,“大人,标下一定不负大人所托!” 刘慧明才搞定炮营之事,马祥麟就传来紧急军情,老龙堤失守了,罗汝才已经过江了。 “我去,玩大了!”刘慧明大吃一惊,忙下令全军拔营,按原计划撤回城里去,这也是马祥麟的主意。 大军迅速行动起来,收拾完行装,迅速撤到了城内。 路过护城河的时候,刘慧明试了一下冰层的厚度,发现上面已经可以走人了,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奶奶的,这护城河成了这个样子,不是给自己帮倒忙吗? “给曾诚下令,让他把营帐点了!”刘慧明对张勇下令道,虽然这片营地原先属于左良玉,自己花了很多的精力整修总算可以住人了,今天又亲手一把火烧了,有些可惜,但他可不想留给李自成。 当夜,襄阳城外火光熊熊,亮如白昼,刘慧明还特意爬到城墙上欣赏了一会儿夜景。 第193章 各有心思 闯营大帐,李自成脸色铁青,他浴血奋战了三天都没有渡过汉水,而罗汝才一出马就成功了,这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搁?义军的盟主难道要换人了? 自从在河南取得重大进展以来,他就从主要的义军头领之一一跃而成为最强大的头领,罗汝才、革左五营纷纷前来投靠,除了张献忠对自己仍然不服气之外,他已经是事实上的义军盟主了。 他在这个位置上干得也不错,不仅打遍中原无敌手,还把重压在义军头上八年的孙传庭打得丢盔弃甲,狠狠地为死去的老闯王出了一口气。 然而大好局面之下,也有些不服气的人,罗汝才虽然表面上尊敬他,但实际上阳奉阴违,山头主义明显,自己本想趁襄阳大胜之际除掉他,奈何现在自己受阻,他却一鸣惊人——事情麻烦了啊。 但他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得知罗汝才已经渡过汉水,官军又即可去增援了,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但夜不收的情报让他很快就打消了再次战斗的想法,因为刘慧明一点儿机会都没给他。 “刘芳亮、党守素,你们立马点起本部人马,去增援曹兄弟。”李自成简单地下了一道军令,之后便不再动作了。 果然没过多久,南岸就传来人马嘈杂之声,傍晚时分,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随即蔓延开来,整个江面都被染红了。 “驴球子,官军这是在放火烧营啊!”听完探子的汇报,李自成对官军的果决震惊不已,襄阳这一仗看来不好打了。 汉江已不可守,马祥麟兜了一圈又回来了,他下令骑兵团和第三旅撤往宜城,他自己率领亲卫回到了襄阳。 “大帅,末将无能,没能守住阵地”,秦永祚来到马祥麟身前,单膝跪地,大声请罪,“请大帅责罚!” 秦永祚手下第四团团长向荣,第九团团长冯贵也跟着秦永祚跪下,请马祥麟治罪。 马祥麟厉声喝道,“你打了败仗,又丧失阵地,自当领受责罚……” 他话还没说完,刘慧明忙插话道,“大帅,这怪不得贵生,他只有五千兵力还是临时赶到的,如何能抵得住贼军十万大军有备而来?我认为他们已经尽力了,按照新制定的规则,他们是无罪的。” 马祥麟愣了一下,老实说他没仔细研读过《白杆兵军规》,只是在按照成例行事,刘慧明让人取来一本《白杆兵军规》,翻到对应的页码,解释道,“大帅请看这里,当我军面对两倍于己的敌人,无法正面战而胜之,当立即结阵自守,同时向主帅求援,在等待求援时遇到敌人来攻进行了有效的反击,对敌人造成了杀伤,己方伤亡重大已无力坚守阵地,主将无罪。” 马祥麟盯着《白杆兵》军规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长吁了口气,“你们起来吧,既然军法规定你们无罪,那就无罪吧。” 秦永祚感激不已,招呼向荣和冯贵起身,又特意把李友利引荐给马祥麟,“大帅,此人乃是第四团第二营营正,勇武不凡,今天和罗汝才手下第一大将杨承祖单打独斗三十回合,稳居上风,要不是罗汝才及时鸣金,李兄弟一定能阵斩一员大将!” 李友利单膝跪地,大声道,“标下第四率第四团第二营营正李友利见过大帅!” 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刘慧明,刘慧明也正在看着他,知道了他刚才的壮举,心道你小子还有救。 马祥麟见李友利中等身材,不像身怀绝技之人,但他也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当即上前一把抓住李友利的胳膊往上一提,李友利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身子居然纹丝不动。马祥麟愣了一下,他这一提可是用上了七分力道的,李友利能扛住,看来果然不是凡人。 马祥麟赞道,“好小子,果然有几下子,不错不错!” 李友利沉声道,“标下失礼了!” 说罢,缓缓站起身来。 马祥麟问道,“友利,你是什么时候从的军?本帅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李友利答道,“回大帅,标下是上上个月在云阳投的军,当时标下在云阳落草,大公子和刘赞画攻破了标下的山寨,标下就从了军。” 马祥麟知道马万年和刘慧明是一路打过来的,听说当时收编了很多土匪,他当时还担心不好消化,没想他们不仅在短短两个月内就把军从五千人扩充到八万人,从没发生一起哗变,而且还招揽了几员猛将,上次见到的谢凤武、曹松和这次的李友利都是难得的将才,当下对刘慧明不禁刮目相看。 马祥麟拍了拍李友利的肩膀,“朝闻道夕死可矣,你知错能改,悬崖勒马,本帅甚是欣慰。你以后一定要努力杀敌,本帅保你大好前程。” 李友利一脸激动,心潮澎湃不已,居然忘了王小姐的事了。 “哎呀,二营回来了!” “李营正,恭喜啊,立大功了!” “李营正,威武!” 李友利回到小北门军营,全团将士都对他刮目相看,李友利脸上的表情酷酷的,对手下弟兄们的恭维充耳不闻。 “这个李老七,平时就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现在立了大功,更加不可一世了!” “李老七,关键时刻还是信得过的!” “你们说他和三旅的杨旅长谁厉害?” “应该是杨旅长吧,杨旅长在白杆兵中二十年,从未一败。” “李老七也很厉害啊,那个杨承祖是杨家将的传人,枪法出神入化,都奈何不得李老七,我看出来了,要是再打下去,杨承祖必败!” 一个声音大吼道,“以后比武的时候,让李老七和杨旅长比一场不就知道了!” “对对对!还有大公子、谢副旅和曹团长,应该让他们几个比!” “那还有大帅呢,大帅那么厉害,连杨旅长都打不过!” “大帅不算,大帅当然是第一高手了!” 李友利听着手下的议论,心里不由得想笑,但一想到自己处心积虑地想劫持刘慧明,现在却阴差阳错地成了名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去找刘三强计议一番吧。 “七弟,你怎么啦,有心事?”刘三强见李友利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故意问道,“你不是立功了吗?” “师兄,这怎么说呢”,李友利递过去一壶酒,欲言又止,“我那是逼不得已,刘十八是咱们的老兄弟,我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也知道军中现在已经分了派别了,咱们磨盘寨这一派势单力孤,可死不起啊。” 刘三强不以为然地道,“什么磨盘派不磨盘派,没有的事,就这么几个人还要结党,嫌死得不够快吧!” 军中现在大致已经分成了石柱派、土匪派、夷陵派以及新近冒头的流寇派,李友利自然就是土匪派了,但是刘三强却一直不表态,不加入任何一派,让所有人都看不懂。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友利停顿了一会儿,迟疑地道,“师兄,你说我这么做值吗?” “不值!”刘三强义正言辞地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就是不听!” 李友利又恢复了冷漠,“可是,我真的很喜欢琴小姐啊!” 刘三强掂着酒壶,嘿嘿一笑,“那你就多立功,立大功,到时候我请我们团长去说情,让刘赞画把琴小姐让给你,怎么样?” 李友利连忙提醒道,“你收好了,别拿出来显摆,被抓了又要关禁闭。” 刘三强把酒壶塞到衣袖里,笑了笑,“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李友利将信将疑,“可,可以吗?” 刘三强呵呵笑道,“刘先生又有新欢了,可能早就把琴小姐忘了。” “又有新欢了?”李友利不解地道,“谁啊?” 刘三强神秘一笑,“方老爷的小姐,比琴小姐还美百倍。” “方小姐?”李友利听说过此人,左良玉、襄王为了这个女子几乎反目成仇,想不到刘赞画又插了一脚,以后可有好戏看了。 刘三强道,“前几天我跟着先生视察百姓迁徙,在路上刚好碰到方家的车队,方小姐的车帘刚好挑开了,大伙儿看了一眼,果然美得很。先生当时就被迷住了,一回城就让我去打听情况。” 李友利撇了撇嘴,“这个淫僧,也不怕闪了腰!” 刘三强嘿嘿一笑,“男人嘛不都这样吗?所以你还是好好活着吧,别去干傻事,等以后当了大官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李友利有些动摇了,出来这么久他也见了一些世面,不像之前那么拧巴了,怔怔地发了会呆,最后才下定决心,“好,我听你的!男人要有实力才有说话的资格,从今以后,我就努力杀敌,一定要混出来。” “这就对了嘛”,刘三强一撇嘴一摊手,“我还忙呢,晚上要开会,不和你说了,以后没酒喝了告诉我一声。” 第194章 义军的统一大业 官军已经全部撤到了城里,李自成大军安然地过了汉水,在官军烧毁的营帐旁边安营扎寨,准备打持久战。 李自成再次召开军事会议,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罗汝才身上,搞得他和李自成都尴尬不已。 还是李自成首先打破了僵局,“曹大哥一出马,果然不同凡响,兄弟恭喜曹大哥了!” 因为罗汝才比李自成大了十多岁,闹革命的资历又比李自成老,还曾经多次救过李自成的命,虽然李自成现在发展得比他好,但罗汝才完全受得起这一声大哥。 “唉,闯王快别这么叫,老哥哥受之有愧啊”,罗汝才外号曹操,可不是白叫的,他极善谋略、知进退,审时度势的功夫比李自成可要强多了,而且他一直秉承“贼不杀贼”的信条,不论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革左五营都受过他的恩惠,对他都是赞赏有加。 但他只想当一个快乐的流贼,对于建立新朝兴趣不大,这也导致了他很快就达到了事业的天花板。 李自成握着罗汝才的手,诚恳地道,“当得起,当得起,想我李某打了三天都没过江,罗大哥一出马,一天就搞定了,怎么当不起?” 寒暄了一阵,便开始把话题转入了主题,李自成首先感叹了一番创业不易,又勉励了一番众将再接再厉,尽早推翻明朝廷,早日建立新朝。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准备明天攻城时大干一场。 田建秀适时插话道,“闯王,诸位弟兄,咱们的粮草已只够十日之用了,要想办法出去打粮了。” 李自成的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夜不收已经传回了消息,襄阳城外早已被搬空了,大军根本不可能打到粮食,要想筹集粮草要么往上游走,到谷城、均州、郧阳一带,要么往下游宜城、南漳一带,而宜城方向已经有一支兵马过去了,根本不肯打到粮草。 李自成想了一会儿,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他看向罗汝才,道,“曹兄弟,你和贺兄弟明日暂且休整,后日进兵谷城、郧阳,一来为大军打粮,二来打通从武关入秦的通道。” 罗汝才心里冷笑,“我刚打了一场胜仗,风头盖过了你,你就要打压我,不给我在襄阳立功的机会,把老子打发到穷山沟里去,还找这么一个理由来搪塞我。襄阳城高池深,守城官军又这么精锐,你能不能打下来还两说呢!” 当下也不点破,“好,大军粮草匮乏,我也不修整了,明日一早就出发。” 李自成心中暗喜,嘴上却说着极为客套的话,“罗大哥深明大义,我们义军的粮草问题可就有劳老大哥了。” 军议继续,李自成今天不跟兄弟们客套了,他直接分配了攻城任务,刘芳亮作为前军主力主攻西门,刘希尧攻南门,高一功攻东门,党守素攻长门,老回回攻小北门,张鼐攻大北门,他和刘宗敏带领中军在西门督战。 除刘芳亮领军十万以外,其他各将领军三五万不等,“各位弟兄们,襄阳乃是南北交通的门户,拿下了襄阳,则整个江南尽归我也,拿不下江南,咱们仍然是流寇,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大家心里都明白。” 闯营各将摩拳擦掌,纷纷表态要立头功,这几天可把他们憋坏了,都表示要拿襄阳出气。 李自成也没拒绝,鉴于襄阳城民顽固不化,恶意诋毁义军名声,他特意下令攻下襄阳城后三日不封刀。 李岩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正要开口劝阻之际却见顾君恩正冲他摇头,而牛金星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像在等着他犯错一样。 他见顾君恩眉头紧锁,想必是前几日作战不利让他有些劳神吧,连渡河都已经如此艰难,明日日攻城的难度可想而知。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一支石砫兵,不仅训练有素,而且兵力充足,他也听说十三年冬白杆兵几乎全军覆没,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满血复活了。 “不管那么多,先试试水深吧”,李岩在心里安慰自己。 军议结束后,罗汝才一回到营帐军师吉珪就跑来了,“掌盘子,这次咱们可算是把姓李的得罪死了。” 罗汝才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闯王是个要做大事的人,他纵然对我有所不满,也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吉珪有些无奈,自己这个主公为人仁义忠厚,待人也很和善,但就是进取心不足,李自成和张献忠心心念念的都是推翻朝廷然后自己当皇帝,而他呢,只想做一个快乐的土匪,一辈子纵横天地肆意妄为,至于什么时候死,他好像根本不在意。 主公这样的想法放在十年前倒无所谓,因为那时候义军刚起事,大小头领七十二家,官军对他们围追堵截,他们只有四处流窜,活一天算一天。但现在不行了,经过十几年的折腾,朝廷已经变得很空虚了,对他们已经力不从心了,他们的生存环境好了许多。但另一个问题也浮出水面了,经过大浪淘沙,七十二路反王只剩他们三人和革左五营了,但革左五营太弱,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力,统一义军的重任势必会落在他们三人身上。 自己的诸公是土匪世家,他又是三人中最年长,人缘最好的,按理说由他来当这个盟主最合适不过了,但他偏偏又是实力最弱的,而李自成和张献忠显然是容不下他的。张献忠的坏是写在脸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一旦他当上了盟主,其他头领都活不了,所以罗汝才先前和他一起并肩作战时都保持了相当高的警惕性。 而李自成给人的印象就大不一样了,他总是给人宽以待人,严于律己的形象,但通过这一年来的相处,吉珪发现他骨子里和张献忠是一样的,而诸公偏偏没发现这一点,长此以往就危险了啊。 罗汝才看出了吉珪脸上的焦虑,宽慰道,“老吉啊,你别担心,有我老罗在就有你的好日子过,咱们义军从来都是合则聚不合则散,谁也不欠谁的。这次我抢了闯王的风头,就把襄阳这个功劳让给他也无妨,我们就安心去打粮吧。” 吉珪一听罗汝才要去郧阳,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又劝道,“不如咱们就此离去?” 罗汝才摇头道,“不成!现在胜负未分,我贸然离去于义军大业不利,也于我名声有损。” 吉珪头顶一阵发晕,不得不悄悄闭了几下眼才恢复了正常,自己的诸公及时变得爱惜名誉了? 也好,就走一步算一步吧,诸公待我不薄,大不了到时候一死了之。 第195章 先来一场文斗 崇祯十五年十二月十九,李自成大军围困襄阳,形势对白杆兵极为不利,因为护城河被冻住了,原先还要依赖浮桥才能攻城的闯军现在可以直接进攻了。 当闯贼密密麻麻的大军把襄阳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不禁留守的襄王吓得脸色煞白,连马祥麟都有吃惊不已,四年不到的时间,李自成从一千多人发展到现在的四十万,真是不可思议,难道大明的气数真的尽了? 马祥麟带着刘慧明登上西门城楼,看着远处的迎风飘扬的“闯”字大纛,再对比自己的“马”字大旗,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有没有搞错,自己是官军啊,怎么有一种螳臂当车的感觉? 立在“闯”字大纛下的李自成也看过来了,当他看清马祥麟的面容时,突然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驴球子,这独眼马果然和我一样,也是个独眼龙!” 虽然去年在开封城下被陈永福射中了左眼,但是李自成毫不气馁,丝毫不以为意,看到马祥麟和他一样,反而觉得有些黑色幽默,交战双方的主将竟然都是独眼龙,真是千古趣谈也。 李自成看了一眼前方的城墙,觉得有些棘手,城墙虽不如罗阳、开封雄伟高大,但也差不了多少了,特别是前面那条护城河,几乎与汗水一样宽了,而且与汉水相连,根本不可能填平,还好现在被冻住了,不然任凭自己再多兵马都不够填的。 李自成环顾了众人一眼,明知故问道,“前方城头那人就是独眼马吗?此人是个良将啊,派个人去看看能不能劝降。” 牛金星道,“大王兴仁义之师,以有道讨伐无道,乃是正义之举,请大王不必起妇人之仁,我们义军有的是精兵良将,不缺他一个,大王不必觉得可惜!” 牛金星的话充满了狂傲,李岩听了很不舒服,谏道,“闯王,这马祥麟非比寻常武将,此人乃是石砫宣慰使,在西南诸多土司中影响力极大,若能招降此人,则西南土司尽归闯王所有也。” 李自成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李岩兄弟说得对,谁能去为我劝降此人?” 李岩马上道,“闯王,某愿往!” 李自成摇头道,“不可,李兄弟乃是我的张良,不可犯险。” 牛金星脸色微微一变,开口道,“闯王,牛某愿往。” 李自成还没说话,顾君恩又开口道,“顾某愿往。” 李自成头摇得更厉害了,“不行不行,你和李兄弟、牛先生、宋军师都是我的宝贝,不可轻易犯险。” 洛阳生员张旋吉去年就投降了李自成,李自成就让他辅助邵时昌守洛阳,自己则带兵攻打开封。结果他前脚刚走,河南巡抚李凤仙后脚就收复了洛阳,还杀了邵时昌,张旋吉运气好跑了出来,只是就此失去了李自成的信任,现在还是默默无闻的一个小角色。现在看到这么好一个机会,当即站出来,大声道,“闯王,学生愿往。” 李自成看了一眼张旋吉,点点头,“好吧,你去年丢了洛阳,我还没找你算账,今日你且将功赎罪。” 张旋吉大喜,一躬身领命而去。 西城门,城头错落有致地铺满了麻袋,马祥麟立在城头静静地观看闯军布阵,他已经确定,闯军会主攻西成门,而驻守西城门正是白杆兵精锐第一旅,马万年带来的五千白杆兵有一半在第一旅(另一半则在第三旅),再加上两千民壮以及随时增援的独立团,李自成就算再强也不可能轻易突破。 马祥麟唯一的担忧就是城中断粮,不过百姓迁走以后,留下了两百多万石粮食,够吃大半年的了。 虽然护城河被冻住了,但他又采纳了刘慧明的建议在城墙上泼了水,把整个城墙变成了一座冰城,李自成想像攻打开封那样掏成砖也不可能了,一得一失竟然又扯平了。 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来到城门外百步远处停下,用一口洛阳腔南京话大声喊道,“请骠骑将军,马帅答话,小生洛阳生员张旋吉有话说。” 刘慧明看了看那人的打扮,对马祥麟道,“叔父,此人应该是来劝降的,让我先来调戏他一下。” 马祥麟笑了笑,挥了挥手让他去尽情发挥。 张旋吉又喊了一遍,刘慧明才装作听不见的样子,调侃道,“你说的什么鸟语?我听不懂河南话!” 守城士卒哈哈大笑,跟着重复了一遍,又在刘慧明的带动下大声喊道,“请说官话!” 张旋吉被搞得莫名其妙,尽可能地用字正腔圆的南京话喊道,“请马帅上前答话!” 嗯,他这口南京话也带着浓浓的河南风,听得刘慧明头疼脑热,心道以后要加大力度推广普通话啊。 刘慧明又用四川话喊道,“马帅是土司,听不懂南京话,请用苗家话说一遍!” “啊哈哈哈!”士卒们喊完话,再次放声大笑。 张旋吉这下真的怒了,大声呵斥道,“既然马帅不答话,城破之时可别怪闯王没给你机会!” 马祥麟这才大吼一声,“有屁快放!” 城头上的士卒也跟着一起大吼道,“有屁快放!” 刘慧明又大喊道,“放完屁再开炮轰死你!” 士卒也大声喊道,“放完屁在开炮轰死你!” “哈哈哈!”马祥麟和刘慧明领着士卒一起大笑。 张旋吉很快就明白了城上的人在故意消遣他,刚开始还怒不可遏,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他又往前走了五十步,才大声说道,“马总爷本是石砫宣慰使,已为明廷立下这么多功劳了,然而仅为指挥使,有名无实,明廷对不住大帅您啊。” 马祥麟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张旋吉好像把这一声“哼”会错意了,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说动他了呢,心中顿时升起无限希望,又噼里啪啦地说道,“想那明廷腐朽不堪,官府贪墨成风,官官相护,百姓苦不堪言,我们闯王替天行道……” 刘慧明知道马祥麟是个不善言辞之人,和读书人拌嘴可不是他的强项,可不能让他一直在下面大放厥词,当即大吼道,“你瞎掰个屁啊!咱们襄阳守将乃是王巡抚,我让王巡抚来招呼你!” 刘慧明的策略就是打乱他的节奏,让他不能按照自己的思路行事,马祥麟瞬间反应过来了,大声道,“啊,对,你等着,我这就去帮你叫来!” 第196章 说不过就打 没多久王永祚来到城头,当他看到城外密密麻麻地的敌军时腿脚不自然地就哆嗦起来。 但己方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得不强作镇定,刘慧明见状,大笑道,“嗨,那傻逼,我们王巡抚来了,你有什么话跟王抚台说吧,要是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的话,抚台大人没准会赏你二两银子。” 守城士卒哈哈大笑,“对!好好说,赏银二两,傻逼!” 张旋吉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大吼道,“何方竖子,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好心好意劝解你们,你们居然讥讽于我,到时闯王大军一到,鸡犬不留,可别怪我言之不预也!” 守城士卒又七嘴八舌地骂起来,骂娘的、大笑的、吹口哨的,稀里哗啦什么都由,一场好端端的劝降被搞得乌烟瘴气,气得张旋吉就想一个转身而去,但一想到闯王交待的任务还没完成,自己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要是半途而废,前程可就自我断送了。 看到守城士卒玩得这么嗨,王永祚终于度过了适应期,要说打仗他不行,但要骂人,那可是明朝文官的基本功,王永卓尤其擅长。 王永祚挥手止住喧哗的士卒,清了清嗓子大声喊话,“城下何人,报上名来,本抚有事问你!” 张旋吉正了正自己的方巾,大声答道,“学生张旋吉,字吉庆,乃是闯王义军赞画,学生有话对抚台大人讲。” 王永祚不等他说完话,直接打断了他,厉声问道,“张吉庆,你可有功名在身?” 张旋吉老实答道,“学生乃是洛阳生员,有秀才功名。” 王永祚哼了一声,大宗师的光环瞬间笼罩全身,他是三甲进士,对面只不过是一个秀才,他在他面前有天然的优势。 见张旋吉发窘,王永祚就像先生训学生那样厉声问道,“那四书五经想必是读得很熟了?” 张旋吉脑袋有点儿慌,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主动权,但形势所逼,不得不大声道,“学生五岁开蒙,八岁起读四书五经,于今二十年也,虽不敢说精通,却也能全部背下来。” 王永祚哈哈大笑,“那我问你,‘君令臣行,父传子继,道之经也’,作何解?” 张旋吉大窘,这句话是朱子语录,说的是君臣父子的从属关系,是封建宗法社会的基石,威力实在太大了,他不敢正面硬接,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祖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王永祚见他搬出孟夫子的话来反驳自己,不禁有些发窘,因为孟子不同于空子,空子小时候吃了很多苦,经历了很多磨难,知道了世事艰难,待人也很宽仁,言论也很温和,而孟子则大不同,他从小就在优渥的环境中读书学习,从小就养成了以自我为中心的思维方式,成名之后又在稷下学宫的意见领袖,更是受不得一点儿气,因此他才会说出“老百姓对朝廷已经够好了,贡也上了,粮也交了,力也出了,朝廷如果还不能保护百姓,那就改朝换代”这样的话来。 张旋吉趁王永祚愣神的功夫迅速抢过话语权,又拿出闯贼的那一套理论来,“抚台大人,方今天下大乱,明廷腐朽,官府欺压百姓、宗室与民争利,百姓困苦至极,实在活不下去了。如今闯王进入河南不过四年时间就已聚齐百万之众,就是明证,大明已经朽木不可雕也,抚台大人深思啊!” 他不敢继续和王胖子在经学上纠缠,自己只不过是个秀才,对面却是个两榜进士,刚才自己自说自话扰乱了他的心神抢过了话语权纯属侥幸,要是一直辩难下去,自己刚取得的优势可就要荡然无存了。 王永祚已经想好了辩驳的话术,奈何小张却不跟他讨论学问了,反而谈起了时事政治,不过他也有应对之法,那就是他的身份。 王永祚脸色一沉,怒道,“好你个张旋吉,我且问你,你既已考取了朝廷的功名,享受了朝廷的禄米,还减免了田租,你却去从贼,大明可有对你不住的地方?” 张旋吉一阵汗颜,他不像李岩和牛金星,两人都是被官府迫害没了容身之处才投的闯营,而自己家境优渥,朝廷确实不曾亏待他,他之所以加入闯营完全是因为自己觉得科考无望,要想出人头地只有改换门庭。 张旋吉很快就想好了台词,“抚台大人,朝廷无道,民不聊生,我们读书人自当为民请命,闯王均田免粮,五年不交租,人人有田地,百姓赢粮景从,闯军乃是正义之师,虽然我们的地盘很小,也随时可能会生死族灭,但为了百姓能有一条活路,学生愿意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我日,都跟理想扯上关系了,这脸皮真厚啊!”刘慧明看着张旋吉的表演,心中对此人又多了一分看法,这小子明面是说给王永祚听的,实际上却是说给李自成听的。 王永祚有些招架不住了,看来时事政治这一条他又要输了,他突然想起了刘慧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开口道,“那我且问你,百姓不纳粮,朝廷没有收成,你们怎么养活那么多军队?” 张旋吉嘿嘿笑道,“明廷那么多贪官污吏,宗室巨绅,那么多钱财都是压榨百姓而来,我义军取来就食有何不可?” 王永祚大声道,“哼,平民是大明的子民,富人就不是子民了?汝再勿胡言乱语,要打便打,老夫岂能如你所愿?” 张旋吉冷笑不已,“嘿嘿,天下糜烂至此,就是这些贪官污吏宗室巨绅逼出来的,须知苍天有眼,报应不爽。” 张旋吉话一出口,身后就传来一阵强烈的喝彩声,“好,张先生说得好!” “放肆!”王永祚大声吼道,“混蛋逻辑,无耻之尤。天下糜烂至此,一来天灾连年,二来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流寇荼毒……” 在场的众人都看出来了,王永祚虽然声音越来越大,但事实上已经败了,他吼得再大声也掩盖不了辩难失败的窘迫。 马祥麟大吼开炮,士卒操起火把点燃城头仅有几门火炮,嗤溜溜地声音顺着引线往炮膛前进,张旋吉闻之大惊,急忙闪避。 轰地一声巨响,几门大炮同时开火,炮弹在张旋吉周围落下,张旋吉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回本阵去了。 “唉,说不过就打,自古皆然啊!”刘慧明摇头苦叹,唉,我的抚台大人也,你也有吃瘪的时候啊。 第197章 最蠢却最有效的攻城方法 李自成在中军亲眼目睹了官军的无赖行径,知道劝降一途已经行不通了,当即化恻隐之心为愤怒之气,“炮营上前,给我轰!” 一门门火炮被推倒了阵前,虎视眈眈地对着城头。 马祥麟见状,让刘慧明把仅有的几十门火炮都安置在西城门城头,呈居高临下之势与之对轰。 吕登月一边目视着闯军的炮阵,一边让炮手调整位置,准备随时应战。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轰隆一声,闯军火炮率先开炮了,接着又是一连串炮声,炮弹像黑色的冰雹一样飞过来,大部分都落在了护城河的冰面上,只有少数几发砸到了城墙上,没有一颗炮弹飞到城头上。 刘慧明差点笑出声来,李自成这打炮的水平也太差了吧,这么近都打不中,唉,真是丢人。 一旁的吕登月提醒道,“贼子这是在试炮,下一次就要玩真的了。” 刘慧明忙收起轻视之心,吕登月已经通过对方炮弹的落点推算出了角度,大声下令道,“炮手注意,咱们不用试射,准备开炮,弹重一斤,弹药九两,高度二十三,开炮!” 十几门佛朗机炮率先开火,炮弹纷纷像敌军炮阵砸去,一轮就摧毁闯军三门火炮,造成了十几个士卒的伤亡。 吕登月竟然还有这水平?刘慧明大喜,忍不住大声嘉奖道,“好!” 马祥麟和王永祚也点头赞许。 闯军的火炮还在靠近,吕登月却来了精神,待敌军炮阵停顿时,立即下令,“弹重一斤,弹药八两五,高度二十二,开炮!” “轰隆隆!”两军几乎同时开炮,刘慧明赶紧隐蔽起来。 这一次闯军的火炮终于砸向了城头,因为他们的火炮都是缴获的,大小口径很难统一,而且都是小炮,根本不可能砸穿城墙,只能进行火力压制。 但刘慧明早有打算,他们在城头上横七竖八布满了麻袋,极大地降低了火炮的杀伤力,闯军这一轮齐射只造成几个士卒受伤,而己方火炮再次发威,又打掉了敌方四门火炮。 “哈哈,好!”马祥麟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继续开炮!” 然而好运不会永远伴随自己这方,随着闯军的炮火不断猛烈起来,己方也有几门火炮被砸毁,还有一门直接炸膛了,造成了两死一伤。 ,随着炮阵的距离越来越近,敌人的火炮越来越猛烈了,不仅佛朗机炮,连虎蹲炮、百子连珠炮等小型火炮都纷纷怒吼起来,城头上已经一片弹雨,城垛和女儿墙纷纷垮塌,城墙上已经不可能站人了。 “快隐蔽!”马祥麟大喊道,“快退到垛楼里去!” 刘慧明藏在一张桌子底下,上面堆满了麻袋,饶是如此,从天而降的炮弹还是像冰雹一样砸下来,砸得人心慌慌的,让他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的战争真的已经变了,没有火炮真是吃亏啊! 刘慧明正要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一颗炮弹轰地砸在桌子上,麻袋一下被砸得稀烂,黄土簌簌地从桌子缝隙落到他身上,搞得他狼狈不堪,“我尼玛,老子一现代人,居然被一群古代人欺负成这样了,也真是够了!” 接着,又有几发炮弹落在桌子周围,桌子底下已经不能呆了,刘慧明小心地爬出来,扛着一个麻袋一路飞奔到了垛楼里。 刘慧明像个农民工一样扛着麻袋飞奔,却听到马万年在后面哈哈大笑,“大哥,快跑,炮弹在你屁股后面追来了!” 刘慧明扔掉麻袋,发现马万年扛着一块木板也跑了过来,一脸的坏笑。 刘慧明又好笑又好气,己方被敌人炮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这货还有心开玩笑,真是服了他了。 刘慧明看了一眼他头上那快木板,提醒道,“你那木板根本挡不住炮弹,这次能活下来算你运气好!” 马万年嘿嘿地笑道,“运气好嘛,就算不用这玩意儿一样死不了。” 刘慧明真是拿他没办法了,他还真以为自己有上天保佑? 来到藏兵洞,听到大北门方向也传来了炮击声,显然是闯贼的炮船在轰击城墙,没过多久,各旅都派传令兵过来禀报说城门受到攻击,但暂时无虞,请大帅放心。 闯军中军帐,李自成看到官军都退到城下去了,指着顾君恩哈哈大笑,“好,打得好!现在才知道火炮的妙处啊,当初要不是听顾先生的,我现在哪儿来的炮营啊!” 顾君恩微微一笑,算是作为闯王奖励的回应。 李自成当即下令,“让芳亮兄弟即刻攻城。” 刘芳亮作为西城门主攻,早已领着二十营军队在炮阵后严阵以待,听到命令即刻下令一营盘山营主攻。 盘山营共有五千军士,这五千军士与其说是军士还不如说是流民,这些流民男女老少都有,并没有统一的着装和武器,拥有的只是自己生命。 他们抬着门板、木头,手里拿着铁锹、锄头等武器在五百老营的督战下冒着生命危险前进着,好在今天闯军换了打法,他们到现在都还没遇到官军的抵抗,自己竟然零伤亡。 火炮依然在不断地发出怒吼,炮弹连续不断地往城头上倾泻。城上则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好像一座空城一样。 流民在火炮的掩护下,很快就冲到了护城河边,踏上结冰的河面直接冲到了城墙下。 “我去他们要干什么?”刘慧明一句拐到狮子楼,正好可以看到城下的流民,发现他们把粗木棍撑在城墙上,又把门板固定在木头上,好像在搭棚子。 还是吕登月首先给他解了惑,“大人,他们在搭棚子,搭好棚子以后,辅兵就可以藏在里面掏城墙了。” “啊?这么攻城啊?”刘慧明三观尽毁,电视剧里面不都是搭云梯直接硬上吗,怎么还有这么低效的操作? 刘慧明迟疑地道,“你确定他们不是在挖洞,然后在里面埋炸药,把城墙炸开?” 吕登月摇头道,“他们不会那样做的。之前围攻开封时,刘宗敏就想到了这个法子,结果在引爆时出了问题,巨大的声响把马都惊了,不仅没有炸开城墙,还帮官军解了围。” 刘慧明哈哈大笑,“太纯了,这些人实在太蠢了。” 吕登月作为全程经历过开封攻防战的人,对闯军的攻城手段了如指掌,见刘慧明不以为然的样子,提醒道,“大人不可不防,掏城墙虽然很慢,但只要挖到里面去了,就很安全了,除非我们冲出去,否则没有其他办法阻止的。” 刘慧明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正在想应对之策时,马祥麟已经大喊起来了,“注意了,万人敌准备!” 白杆兵的万人敌已经改进了,外壳都已经换成了生铁,内置黑火药雷管,比以前安全多了,只是又多了一道点火的工序,效率也没以前那么高了。 士卒点燃万人敌,贴着城墙扔下去,没多久就听到城墙下几声闷响传来,接着就是一声声惨叫声。 刘慧明在垛楼里看到他们刚搭好的棚子瞬间就报销了,里面的流民被炸得七荤八素,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悲凉,这些都是无辜的群众啊,乱世人不如狗啊。 盘山营的流民停顿了一下,后面的鼓声愈发激烈,流民们再次鼓起余勇,奋不顾身地往前冲去,还没冲到城墙根,又是一堆万人敌在流民中爆炸开来,很快又清场了。 流民接连冲击了几次,却没有一次能靠近城墙,他们惯用的“耗子打洞”就这么被破解了。 第198章 不计伤亡的攻城战 “冲车上前!”刘芳亮大吼一声,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在上面铺上麻袋!” 作为商洛山十八骑士之一,刘芳亮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见己方最常用的方法无效,很快就调整了战术,他想直接用冲车撞开城门。他早已看明白了,襄阳城的城门根本没有堵死,当然了这是刘慧明的意见,马祥麟也很赞同,自己这边六七万人,根本不用死守,随时都可以杀出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刘慧明的想法在刘芳亮眼里就是一个破绽,他很快就捕捉到了这个机会,要来一个直捣黄龙。 一群流民推着几台冲车缓缓地向前移动,为了防止官军的万人敌,他们还特意在上面盖上了麻袋。 刘慧明冷笑道,“贼子变阵还挺快!” 江万全大声吩咐,“听我口令再投弹!” 城头的炮火愈发密集,冲车终于进入了万人敌的打击范围,江万全大吼一声,“投弹!” 一枚枚万人敌纷纷飞向车阵,紧接着轰隆隆的爆炸声响起,传统的冲车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炮火,很快冲在前面的冲车就被炸散了架,散落一地残片把路堵住了,导致后面的也不能前进了。 “冲,给我冲上去!”刘芳亮不管不顾,大声吼道,“驴球蛋,都给老子冲!” 流民呐喊着往前冲,江万全懒得伸出头看,只让手下士卒随便扔万人敌,只要不炸到城墙根就行。 流民还没冲到城下就纷纷倒在地上,城下一片哀鸿。 流民如潮水一般退去,他们也是人,是人就会害怕,他们从没遇到如此威力的火器,经过几次当头棒喝,再也没有勇气往前冲了。 然而他们好不容冲回本阵,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阵箭雨,冲在前面的流民纷纷倒地,再也无人敢上前,但也拒绝调头回去攻城,就这么卡在了护城河的冰面上。 隆隆的鼓声响起,督战队抽出大刀,大吼道,“冲上去,鼓声不停,前进不止!” 李自成在中军看着流民像一片片树叶一样被炸得飞出去老远,明白这么冲击毫无用处,只得下令收兵,“驴球子,官军的万人敌太厉害了,得想其他法子。”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刘宗敏不以为意地道,“万人敌虽然厉害,但炼制不易,城里肯定没有多少!” 牛金星道,“我们根本不能靠近城墙,想掏城墙是不成了,可以把火炮调到护城河边,让炮火再猛烈些,然后直接架云梯登城!” 牛金星的策略很简单,既然不能掏城墙了,那就硬攻,己方有火力优势,还有人数优势,根本不用担心伤亡的问题。 “那样恐怕会伤到自己人!”李岩提示道。 “那比起他们这样直接送死要强多了”,牛金星对李岩的悲天悯人感到十分不屑,“刘爷说得对,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李自成想了想,“把炮船上的火炮都拆下来运到西门外,我要让城头不留一人!” 顾君恩连忙劝谏,“闯王不可,须得留下部分炮船守卫汉水,官军在宜城还有大量船只,若没有炮船,则汉水不受义军控制,义军就会被断了退路。” 李岩和牛金星也表示赞同,李自成连连点头,“嗯,好,差点儿忘了这茬了。” 看着李岩欲言又止的样子,李自成又补充了一句,“士卒登城以后,把炮火的打击重点放到城内!” “叔父,闯贼要用火力压制我们啊”,闯军的炮火再次响起,流民再次蜂拥而至,刘慧明看着不断飞上城头的炮弹,心中竟然有些恐惧了,除了应聘,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李自成手下有能人啊! “无妨!让他们尽管来好了”,马祥麟淡淡地笑了笑,“等人上来就好了。” 敌人的炮火更加猛烈了,麻袋垒成的女墙已经重铸过两次了,除了隐蔽在炮火死角的士卒可以零星反击之外,城头已不能站人。 流民抬着长长的云梯迅速冲到了城下,很快就搭上一百多架云梯,一群精锐老卒一手持盾,一手拿刀开始蚁附登城。 刘芳亮终于不用那些流民去消耗官军的弹药了,因为相对于流民的性命而言,云梯等工程器械更宝贵。 江万全也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不等敌兵登城,他就开始对这些攻城器械下手,一枚枚万人敌被简短了引线扔到半空中就爆炸了,很快就有一些云梯报废了。 但闯军老营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们很快就登上了云梯,用盾牌弹开官军的万人敌,前赴后继地往上爬。 “滚木礌石招呼!”襄阳城头上滚木礌石比较少,但还是有一些的,不过这些东西也没多大杀伤力,加上登城的都是老营精锐,很难被这些伤到。 在密集的炮火的掩护下,第一波流贼终于登上了襄阳城头,炮火打击的重点就迁移到了城内。 “哈哈,襄阳也不过如此嘛”,刘芳亮哈哈一笑,“小路营,跟上,务必一鼓作气!”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 当第一波流民登上城头,城头火力减弱之时,马祥麟终于松了一口气,“火炮,准备射击!” 吕登月从麻袋后面伸出脏兮兮的脑袋,看见破破烂烂的流贼正从城墙下冒出头来。 “点火,射击!” 四十多门虎蹲炮对着近在咫尺的敌人猛烈开火,第一波流贼迅速被消灭干净,像一片片树叶一样飘落到城下。 白杆兵迅速占领女墙,对着正要上城的流贼一顿猛刺,白杆兵平时就练四招,刺杀技术比一般的官军强多了,加上枪杆又长,现在又处于居高临下的地位,顿时压制得流贼没有还手之力。 刘芳亮见状,立即下令开炮,又调来弓兵压制城头。 但已经晚了,白杆兵迅速点燃万人敌,对着云梯底部扔去,一阵爆炸声传来,闯军的云梯几乎全部被毁,连带着云梯上的流贼一起报销,流贼的第一波进攻就此失败。 李自成脸色铁青,眼看就要登上城头了,结果又被守军一拨万人敌破坏了,“官军震天雷太厉害,咱们该想个对策才对。” 牛金星看李自成脸色不好,众头领又不说话,作为李自成最信任的谋士,只得首先开口,“闯王,伪官军趁我义军炮营将打击重点移到城内之际突然冲出来,义军因此才落败,因此牛某建议没有一万士卒上城,炮火不能停。” 李岩正要开口,却见李自成点头同意,“好,我现在让先生去指挥炮营和弓兵营,先生可愿意!” 牛金星大喜,“牛某领命!” “好,让芳亮继续进攻!” “m的,流贼又开炮了”,刘慧明看到流贼的炮营又开始把打击重点放到了城墙上,流民重振旗鼓又开始对城墙发起猛攻,不由得对流贼的决心佩服起来。 敌人的炮火一如既往的猛烈,在火炮装填时又辅以弓箭,整体火力更为强大。 白杆兵不得不再次龟缩起来,刘慧明担心这样下去襄阳迟早守不住,向马祥麟建议道,“叔父,咱能不能也搭个棚子?” 刘慧明看了看马祥麟,发现他也是一脸凝重,“咱们用木板搭棚,在上面对上麻袋,士卒藏在下面应该可以防贼子火炮。” 马祥麟想了想,“好,工兵营马上去城里拆房子!” 然而现在才想着搭棚已经晚了,流贼又已经攻到了城下,一架架云梯重新靠了过来,紧紧地勾住了城墙,流民又开始登城了。 “扔万人敌!”马祥麟大声下令,“尽管仍,不用瞄准。” 白杆兵点燃一枚枚万人敌,胡乱地朝城下扔去,反正下面都是人,瞄不瞄准都一样。 城下一阵阵爆炸声响起,流民的攻势终于减弱了,而敌人的火力却丝毫没有减弱,白杆兵没有火炮,弓箭手也很少,在这样的局面下很吃亏,白杆军早已没有了先前的从容,只得不断地向城下扔万人敌,也不管炸没炸,杀伤力如何了。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一直打到申时末,流贼才鸣金收兵,第一天的战事就这么结束了。 第199章 假如我是敌人 闯军一天之内变换了三种打法,这样的只会调度能力让马祥麟震惊不已,在他的印象里流贼都是杂乱无章的代名词,但李自成今天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也让他第一次生出了欣赏之情。 罢战以后,他一边让工兵营修城墙、搭棚子,一边和王永祚召集刘慧明、马万年以及各城门守将齐聚巡抚衙门商议军情。 对于白天的战事,马祥麟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有两百多人的伤亡,但是官军杀伤了至少两千敌军,还毁坏了大量的攻城器械,。 “都说说你们各城门的情况!” 第二旅旅长谢胜首先发言,“大帅,末将守南门,贼军冲到城墙下想挖我们的墙角,末将耗费了五百颗万人敌,流贼就再也不敢冲阵了,我军无一伤亡。” 其他守将也纷纷呢附和,“大帅,我也是,无一伤亡!” 只有第六旅驻守大北门被流贼炮击,死伤了十几个人。 “哈哈,贼子连城墙都没摸到,还想攻下襄阳”,马万年哈哈笑道,“只有西门的战事最惨烈,不过我们守得住。” 马祥麟打断马万年,“不可掉以轻心,大明多少高大的城池最终都被闯贼攻破了,多少忠臣良将都为之折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大家还是要小心谨慎才好!” 王永祚点头表示赞同,“马帅说得没错,众位一定要小心谨慎,只要守住了城池,老夫定为各位请功。” 他让王承曾率领卫所兵驻守岘山,今天没有战事,连裘皮大氅都没脱一下。 刘慧明突然插话道,“王抚台、大帅,咱们不妨来猜一猜,闯贼明日会作何打算?” 这是刘慧明惯用的思路,马祥麟已经见怪不怪了,王永祚乍一听觉得还蛮新鲜的,竟然还称赞了几句。 第一旅旅长江万全首先发言,“大帅,流贼攻城不外乎里应外合、人命堆填、火炮轰城几种,标下想来,闯贼除了强攻以外别无他法。” 刘慧明说,“可是闯贼自己又不制造弹药,他有那么多弹药消耗吗?” 秦永祚道,“末将认为闯贼可能会炸城墙。” 王永祚心里一惊,颤然道,“这真有可能,敌人火炮如此猛烈,咱们毫无应对之策啊。” 冉豹道,“咱们可以想法消耗掉流贼的弹药,这样流贼的炮火就没用了。” “怎么消耗?像流贼那样抓平民来当炮灰?”马万年冷笑道。 “可以扎草人嘛,给他们穿上衣服迷惑敌人”,刘慧明突然佩服起自己的急智来,“草船借箭,哈哈?咱们草人借炮弹。” 王承曾点头赞许,“此策甚妙!” 马祥麟也点点头,“可以先准备一些。” 江万全道,“末将认为闯贼明天可能会攻打岘山,岘山一下,襄阳就失去了制高点。” 王永祚菊花一紧,瞪了王承曾一眼,王承曾视死如归地道,“抚台大人放心,下官在岘山就在。” 刘慧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就算你和岘山一起没了,我们还是吃亏啊。他现在对岘山极不放心,李自成的火力那么猛,要是权力进攻,就凭那几千乞丐兵根本挡不住。 谢凤武发言道,“我要是闯贼我就从随枣绕过襄阳,直下汉口,攻我们必救。” 马万年哈哈一笑,“那样他岂不是陷入我们和平贼军的包围圈了?” 众人也嘿嘿地笑了。 谢凤武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哼,左良玉现在看到流寇就想跑,根本不会阻击的。” 经过上一战,他对左良玉极为鄙视。 众人也无话可说了,因为左良玉上一次的表现实在太烂了。 刘慧明摇头道,“你也太小看左良玉了,他这人并不是没有血性,上一战他其实做过通盘考虑,觉得打不过,提前就放弃了。要是左良玉得知李自成陷入了死地,我们只要稍微有些动向,他就会振作起来的,到时候李自成就死定了。” 刘慧明一席话说得众人一愣一愣的,这段时间他详细研究过左良玉这个人,发现他并不是像军中传的那样怯懦不堪,他只是对大明失望了,严格地说是对领兵的督师们失望了,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杨嗣昌死后,朝廷派往中原剿匪的督师一个不如一个,他早就失望透顶了。 马祥麟见刘慧明说了这么多话,就把目光对准了他,让他发言。 刘慧明想了想道,“我觉得谢兄弟说的攻其必救很有道理,我要是闯贼的话,我就放弃襄阳,向东进攻归德、淮安,切断运河,看你们救不救,你们要是救的话,我可以调集大军在野战中歼灭你们,要是不救的话我就沿着运河直下南直隶,那里是赋税重地,又是大部分朝廷官员的故乡,谁也不敢不救。” 众人尽皆骇然,运河和江南的重要性每一个大明官员都懂,可以说朝廷现在还能维持,靠的就是江南的钱粮和这一条运河,要是运河被掐断了,整个大明都瘫痪了。去年的李青山起义军一度攻占了运河沿岸数座城池,京师的物价顿时就涨了上去,朝廷也不得不派重兵围剿。 马祥麟点点头,表示自己肯定也会去救的。 马万年笑道,“大哥,照你这么打,我们会被你拖死,我们可以不救,孙督师不得不救啊!” 高虎突然问道,“刘赞画,你怎么不北上京师?” 王永祚道,“闯贼要是北上京师的话,朝廷一定调重兵围堵,而京师城池高大,闯贼硬要攻,乃是取死之道。” 刘慧明摇头,“非也,非也!闯贼要攻北京城,简直易如反掌。” 众人大惊,直呼不可能,王永祚一脸的不愉快,京师在他们文人眼里就是个圣地,怎能容许有人看低,“京师城池高大,鞑子都无可奈何,闯贼怎能轻易攻破?” 刘慧明呵呵一笑,“鞑子是外敌,且恶名远扬,鞑子来攻,北京城上下一心众志成城,鞑子当然攻不下了。但流贼不一样,流贼也是汉人,说白了大家是一家人,京师的老百姓说不定就有很多想改朝换代的。” 王永祚和王承曾都是一张黑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慧明,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刘慧明哈哈一笑,“咱们私下里说说,两位王大人可不要参我啊!” 王承曾苦笑一声,“那为何闯贼不能去打京师?” 江万全道,“北直隶这几年经常被鞑子光顾,早已十室九空,闯贼去了没好处啊。” 刘慧明继续摇头,“也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为何?”众人大惑不解。 刘慧明故作深沉,“大家可知道唐末黄巢起义吗?是不是和现在的李闯很相似?”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王承曾恍然,“老夫明白了!京师是个花花世界,只要闯贼打下了京师,就会丧失斗志,迅速堕落下去,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刘慧明点点头,“《易经》有云,亢龙有悔就是这个道理。闯军如果真的打下了京师,灭亡了大明,以闯贼现在的实力是不能号令群雄的,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地方军阀,你们想想,除了太祖皇帝,历史上有几个农民起义军最后坐稳江山了的。” 场上一片死寂,王永祚脑袋一直都是嗡嗡的,刘慧明的话就像紧箍咒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马祥麟吭了一声,“德华说远了,咱们还是说说眼前的事吧。” 刘慧明对于闯军攻城,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只要消耗掉了闯军的炮火,流贼要想攻下襄阳城,简直痴人说梦。 第200章 襄阳府的百姓要发财了 同时,闯营大帐,李自成也正在召集手下一边喝酒一边议事,襄阳城如此难打,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大军已经在襄阳耽搁了十余日,现在粮草已然不多,是到了考虑后路的时候了。 “众位兄弟都说说,咱们这仗该怎么打?”李自成瞪着一只牛眼,环顾四周,大声说道。 李过扔下筷子,首先发言道,“闯王,咱撤兵吧,襄阳城高池深,不像北方城市那么易攻取,再加上白杆兵英勇善战,震天雷又那么厉害,一颗可以炸死几百人,我们义军没必要在此耽搁。” 李自成沉吟不答,老实说他不甘心,但官军的震天雷太过犀利,非人力难以阻挡。要是不想法子破了这一计,他们就算真有一百万兵马也不够往里填的。 李岩摇头道,“闯王,我义军要推翻明廷,建立新朝,必须要打下襄阳,蒙古曾在襄阳鏖战六年,打下襄阳之后,灭亡宋室只用了半年时间,因此,只要打下襄阳,则整个大明的南方都归我们义军所有了。” 刘宗敏有点看不上李岩动不动子曰诗云,端起酒杯,猛喝一口,“李先生难道要我们在襄阳城下待六年?” 李岩顿时面红耳赤,跟这帮大老粗真是没有共同语言啊,他正要辩驳,李自成瞪了刘宗敏一眼,道,“捷轩!李兄弟乃是我的先生,你是我兄弟,你怎能对先生如此无礼,快给先生赔礼道歉!” 刘宗敏嘿嘿一笑,端着酒杯做出个敬酒的动作,“李先生勿怪,俺老刘就是这么个人,俺心是好的,勿怪!勿怪!驴球子,老子先干了!” 众头领哈哈大笑,“李先生勿怪,刘爷真没恶意!兄弟们也陪一个!” 李岩连忙站起来,喝了一杯酒,笑道,“兄弟哪敢?” 李自成拍拍手,“咱继续说打仗的事,别扯远了。” 李岩呵呵一笑,“闯王,官军可以用麻袋防我们义军的炮火,咱们也可以用麻袋防官军的震天雷嘛。” 党守素大声符合,“对对!咱们明天在城下布置麻袋,官军的震天雷扔下来,只能炸一小块,可以降低很多伤亡!” 众头领齐声附和,纷纷觉得李岩这个计策不错。 田建秀插话道,“闯王,大军的粮草快要见底了,弹药仅能维持三日。” 田建秀一直负责军队后勤,平时很少插话,现在五十万大军每天耗费不菲,他一直压力山大。 “火炮没有弹药就是一堆废铁啊”,李自成叹道,“咱们明天务必攻下城来。” 刘芳亮白天激战一天,深知攻城的难度,“官军的震天雷那么厉害,又在城头大量布置麻袋,我义军火炮威力被严重削弱,一天时间恐不够啊。” 高一功手里握着一只鸡,满嘴油地站起来,“大哥,等会儿吃完饭了,让弟兄们出去抓些饥民来,顺便打点粮来,明天让饥民在前开道,震天雷再厉害,官军也不敢对百姓扔。” “这招好,明天就用这招!”众头领顿时统一了意见,只有李岩心里在滴血。 在他们眼里这些平民百姓还不如牲口,牲口还可以杀了吃肉,而这些平民除了能当替死鬼真的一无是处。虽然经过自己努力劝谏,李自成已经减少了很多杀戮,但流贼对平民百姓的漠视还是让他这个从小读圣贤书的人心里感到十分不爽。 李岩看了看顾君恩,发现他和自己一样,同样眉头紧锁,想必想的也是同一件事。 没想到顾君恩想的却是另一件事,“闯王,顾某以为,白杆兵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震天雷了,咱们只要破了他们的震天雷,襄阳唾手可得。” 李自成和众头领心里都是一喜,“对啊,驴球子,老子怎么没想到?”刘宗敏哈哈大笑,“还是老顾你有招!” “可是该怎么破解?”李自成直勾勾地盯着顾君恩,他相信他一定有办法,“先生快说,休得吊兄弟们的胃口。” “对!对对!”李过也大声嚷嚷。 只见顾君恩冲一个士卒招招手,那士卒拿出一个白杆兵的震天雷来到帐内,对李自成道,“闯王,这是白杆兵没炸响的震天雷,顾某让人收集了一些,顾某发现白杆兵的震天雷与大明官制的不一样,威力要大许多,咱们要克制他们只有以毒攻毒,用震天雷破解震天雷。” “唉,咱们要是能造出来,还用你说?”刘宗敏一叹气,“老顾,我还以为你有其他办法呢。” “顾先生,你收集了多少震天雷?”刘芳亮反应最快,“既然官军的震天雷这么厉害,咱们就用它炸开城墙,哈哈!” “有二十七个”,顾君恩摆摆手,“这么点儿恐怕不行啊!” “唉,太少了!”李自成也叹了一口气。 顾君恩接着说,“这支白杆兵是从夷陵过来的,在夷陵就已经使用过震天雷了,听说白杆兵在夷陵设有一个作坊,专门用于制造震天雷,顾某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啊,对!”李过兴奋地跳了起来,“咱们派一支骑兵突袭夷陵,把震天雷全部抢过来!” 李岩提醒了一句,“这么重要的东西,官军岂能不派重兵把守?” 顾君恩点点头,“李兄弟说得对,官军除了襄阳以外,在宜城还驻有重兵,其中还有一支骑兵,就是前天在咱们面前呈威的那支骑兵,宜城道路狭窄,不适合骑兵作战,咱们很难通过。” 李过一下就蔫了,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久经战争之人,知道轻骑深入敌后有多么危险。 李岩道,“闯王,咱们义军也缴获了很多万人敌,虽然威力不及襄阳城里的,但咱们远处用火炮,近距离用万人敌,何愁襄阳不破?” “好!”李自成冷笑一声,“贺锦、白鸣鹤、马重僖,你们明天外出打粮,其他头领继续攻城。打粮的兵马声势要越大越好,我猜想宜城的骑兵必定会出城袭击我打粮兵马,咱们聚而歼之。”李自成看了看刘宗敏,“捷轩,到时候你亲率五千老营突袭夷陵,不杀人,不抢掠,只抢万人敌和工匠,记住,速度一定要快!” 刘宗敏大声唱喏,“俺老刘愿往。” 第201章 崇祯难得好心情 十五年十二月十五,京师,奉天殿早朝。 还有半个月就是新年了,而崇祯和大臣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众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都没有一个人发声。 清兵在大明覆地到处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鲁王被逼自尽,乐陵郡王、阳信郡王、东原郡王、安丘郡王、滋阳郡王等众王及管理府事宗室约千人都被俘斩首,崇祯看到这份报告又跑到宗庙里大哭了一场,请祖宗降罪。 然而,祖宗已经不可能再给他降罪了,他已经够凄惨的了,前几天他朝见庶祖母刘太妃,坐下不久就打起了瞌睡,一觉醒来感到有失体统,忙向太妃道歉说:“神祖时海内少事,至儿子苦枝梧多难。两夜省文书未尝交睫,心烦懑,辄废餐。自以年才逾壮,为国事磨耗,蚤困劣。在太妃前惽然不自持一至此。” 连太妃都为之泣下,崇祯自己也泪满衣襟,周围宫女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王德化见崇祯皇帝又要打瞌睡,忙给他找个台阶下,“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众臣工不说话,周延儒作为内阁首辅,当然不能不发声,“陛下,左都御史刘宗周请求致世,条陈内阁已经批了。” 崇祯想起半月前的事情肚子里就冒火,咕咚了一声道,“嗯,批了就好。” 周延儒接着道,“另外,左副都御史金光辰触怒天颜,内阁拟定降三级,罚俸一年。” “嗯”,崇祯嗯了一声,“夷陵同知出缺,金卿尽快去上任吧。” 吏部尚书郑三俊大惊,忙上前奏道,“陛下不可,光宸上书言事乃是职责所在,陛下何故因此而贬谪言官。” 明朝的政治运行规律不同于唐宋,得罪了皇帝要么自己辞职,要么被打一顿一撸到底,或者去住一个很小很小的官,但像金光辰这样以七品科道御史的京官外放为一个从五品的同知实在很少见,按世人的想法,金光辰是升了官,但在明眼人眼里,其实就是被贬官了。 刑部尚书徐石麒也出班奏道,“陛下,不如调光宸为湖广巡按御史。” 哪知崇祯今天油盐不进,仍然黑着脸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此事不用再议。” 老大发了话,众人也没办法,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兵部尚书张国维出班奏道,“陛下,昨夜襄阳传来捷报,臣还未及上报内阁。” 崇祯听说有捷报,脸色顿时阴转晴,“速速奏来!” 张国维临时充当起了播音员,“臣郧阳巡抚王永祚伏首奏报,十二月戊辰,闯贼犯襄阳,前军袁宗第携副将谢君友、田虎将兵十万阴渡白马渡,平贼将军前往御敌,半日而败。当是时也,石砫总兵旗下参将马万年率军从林中杀出,截断袁贼后路……” 一片几百字的军报,张国维念得抑扬顿挫,引人入胜,当崇祯听到左良玉带兵御敌心里还是高兴了一下的,没想到他坚持了半天不到就大败而逃,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当他听到刘慧明率军截断袁宗第的退路并炸死了袁宗第,不由得大手一拍龙椅大吼一声,“好!” 张国维继续念道,“谢贼闻袁贼被伏,急率军回援,正遇骠骑将军由城内杀出,谢贼不敢战,只引军回援,骠骑追之,恰遇小将谢凤武,由是前后夹击,斩谢酋。” 众臣工听说了斩了一员贼酋,顿时高潮了,纷纷赞扬刘慧明有勇有谋,“一战杀二贼酋,良将也!” “是时也,平贼将军闻袁贼败,急率军反攻,不料贼将田虎早有埋伏,平贼中伏,幸得谢凤武赶到,杀散田虎,救出平贼,平贼惭,无颜立于襄阳,引兵入武昌。” 张国维继续念道,“是役,石砫兵以两万劲卒全歼八万余贼,俘六万,斩杀两贼酋,只余田虎一贼率千余骑走。此剿贼三年未有之大功也,臣伏首顿告,骠骑将军马祥麟、参将马万年、赞画刘慧明、千户谢凤武者,皆国之良将也,伏为陛下荐之。” 崇祯听得龙颜大悦,不住地点头称赞,“真良将也!” 周延儒首先拍马屁,“启奏陛下,马万年自十月出兵以来,剿匪平寇,屡有斩获,当重奖。” 张国维也附和道,“自二月松山一败,大明良将丧失殆尽,今又有良将涌现,真大明之福,陛下之福也。” 崇祯点点头,“诸位爱卿说得有理,是应重赏,你们内阁自去商议吧。” 周延儒和张国维闻言而退。 崇祯又问,“如今襄阳战况如何?” 张国维奏道,“闯贼已于次日进驻樊城,与官军隔江对峙,其他尚且不知。” 周延儒又道,“陛下,襄阳乃是荆楚门户,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当设一总兵镇守。” 张国维和郑三俊一起附和,“臣附议。” 崇祯想了想,觉得这几个大臣总算说对了一次,“如此,谁可担此重任?” 周延儒首先发言,“陛下,骠骑将军马祥麟可担此重任。” 张国维却道,“陛下,臣举荐平贼将军左良玉。” 周延儒反驳道,“陛下前已有旨,平贼将军不得署任何总兵,岂能为襄阳总兵?” 郑三俊出班道,“陛下,臣举荐洛阳总兵陈永福。” 几个大臣又举荐了一些,朝廷又陷入一片争吵之中,崇祯看着这帮人为了一个小小的总兵都想安排自己的人,不由得生出厌恶之感,事情明白着嘛,石砫兵打败了流贼,又驻守襄阳,还能让其他人去做襄阳总兵吗? “好了,都不要争了,骠骑将军马祥麟有勇有谋,一心为国,就任命马祥麟为襄阳总兵,加太子少保衔。” 崇祯不耐烦地摆摆手,“众卿再议其他将士的奖励。” 崇祯又处理了几件不痛不痒的小事,天还没亮就退潮回到了后宫,他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真想找个人分享一下他现在的喜悦心情。 “要是田妃还在就好了,为朕弹上一曲,当胜却人间无数也。” 崇祯心里想着去世的田贵妃,不知自己该往哪儿走,王德化见他如此高兴又踌躇,知道崇祯的心思,“陛下可是想听一曲助兴?” 崇祯笑着骂了一句,“你这老狗,该知道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的时候却什么都知道。” 王德化挤出几滴眼泪,哭丧道,“陛下,可惜田妃去世了,宫里再无人能为陛下抚琴矣,老奴每思及此都为陛下痛心不已,陛下……” 崇祯神色一暗,“你这老狗!田妃去世半年了,你还提她干什么,惹我伤心!” 王德化连忙跪下磕头,“老奴失礼,老奴有罪,老奴惹陛下伤心了,呜呜呜……” “起来吧,哭得还像模像样的!”崇祯看着王德化那一张哭丧脸,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哭得这么难看。” 王德化连忙爬起来,尴尬地笑了笑,没曾想鼻子却冒了个大炮泡,显得更滑稽了。 崇祯哈哈大笑,“你这奴才!” 王德化慌忙掏出手绢擦掉鼻涕泡,又要下跪请罪,崇祯连忙喝止,“行了,行了,别老是跪啊跪的,回宫吧。” 王德化跟和崇祯保持半步的距离,小声道,“陛下,老奴上月为陛下物色了一个美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温柔如水,可为陛下排忧解难。” 崇祯又想起了上月那惊鸿一瞥,那姑娘确实美貌,只是自己当时心情不好没有兴趣,现在心情大好,不由得心里突突直跳,“你是说上次那个陈姑娘?” “嘿嘿!”王德化尴尬地笑了笑,“陛下,此人乃是秦淮名妓,还是个清倌人,老奴养在府上已经三月有余,随时等候陛下的召见。” 崇祯点点头,“回宫吧。” 王德化大喜,感觉自己的步履都轻松了不少。 第202章 郝摇旗好厉害啊 第二天天空飘起了小雪,王永祚一早就来到西城门视察。 马祥麟说了昨天的战况,王永祚听了心里欢喜,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流贼终于在襄阳城下停住了前进的步伐。 “哈哈,好!白杆兵真是名不虚传!待此战得胜,老夫定当为将士们上奏朝廷,每人都会升官发财。” 王永祚从政多年,知道将士们最喜欢什么,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将士们的心里深处。 “好,谢抚台大人!”众将士心里乐开了花。 王永祚又鼓励了一番守城士卒就带着马祥麟父子去巡视其他城门,独留刘慧明在西成门驻守。 闯军如约而至,每个饥民扛着大大小小的麻袋横七竖八地摆在城墙下,然后像昨天一样架上云梯攻城。 因为第一团现在还在修整今天主防西成门的是第六团。 刘慧明看着流贼像蚂蚁搬家一样迅速在城下布置好防御阵地,竟然和他们前几天的河堤防守阵地一模一样。 他对流贼的学习能力感到十分惊讶,看了一眼刘能道,“刘二爷,流贼也要用麻袋防守我们的震天雷了。” 刘能冷笑一声,“防得再好,也是被动挨打的命!” 然而刘能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流贼今日的炮火比昨天更猛烈,女儿墙昨天就被打没了,他们用麻袋临时垒了道墙,在炮火的打击下也很快千疮百孔。 饥民就像疯了一样不断往城上冲,冲到离城头还有一段距离时就朝城上万人敌,虽然流贼的万人敌是黑火药做的,但威力也不可小觑,第一轮炮火就造成了白杆兵两百多人的伤亡,刘能赶紧截住厮杀。 流贼趁着这个空当迅速冲上城头,也学着白杆兵的套路用万人敌开道,迅速在城头稳住了阵脚。 刘能正在奋力反击,却听轰地一声巨响,城墙上的人顿时为之一空。 刘能大惊,还以为闯贼的炮弹砸到城墙上了呢。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因为他们背后升起了一朵蘑菇云。 刘慧明很快就发现了爆炸点,忍不住大叫一声,“卧槽,咱们的军械库爆炸了。” 他才喊了一句话,强烈的气浪就震得他耳膜生疼,只得暗骂一几句,“md,流贼走了狗屎运啊,老子怎么这么背,以后一定把炸药放远点!” 城下却一阵欢呼。 刚被清空的城墙上突然又涌出了不少流寇,他们翻过云梯发现城墙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竟然有些愣神了。 登上城墙的士卒越来越多,江万全一看,双颊顿时就成了猪肝色。大吼一声,“给我把他们赶下去!” 随即带着自己的标营就冲了上去。 但他今天实在不走运,因为他还没开打,城墙下方冒又出来了一个巨汉,那句巨汗生得高大威猛,双手握住一杆大旗,在他的带领下,官军基本上都没有反手之力。 举旗大汉出现在了城头,随后不断挥舞起来,流贼士气大振,城上城下欢呼一片,“郝摇旗!郝摇旗……” 流贼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在郝摇旗的带领下迅速向两边扩散,旗帜摇到哪里,流贼的阵线就推进到哪里,刘能被打得节节败退。 刘慧明吃了一惊,对面那人居然是郝摇旗,难怪这么勇猛,而城下的刘芳亮还在不断地派出老营巩固战果,看样子是要发挥刘能最大的战争潜力。 刘慧明立即让王迎明带着自己的独立团加入了战团,独立团是白杆兵三大精锐之一,是专门以满清鞑子为假想敌训练的,不仅战力强悍,盔甲武器也是最好的,对付几个流贼自然不在话下。 随着王迎明加入战团,郝摇旗的大旗终于不再前进了,随即慢慢后撤。 刘慧明见北侧已经稳住局势,而南侧仍然岌岌可危,带着标营从另一个方向登上城头增援,在两面夹击之下,战线迅速往女儿墙移动,纵然有郝摇旗这样的猛将压阵,也仍然不能阻挡败局。 就在此时,城下炮阵再次开炮,流贼和白杆兵都遭了殃,双方士卒纷纷中弹倒地。紧接着又从城下云提上扔上来几十个万人敌,流贼已经不计较自己的伤亡了,打算把城头格式化一遍。 “先生,快撤!”张勇举着一个大木板挡在刘慧明身侧,木板上不断砰砰作响,刘慧明这也算得上是亲冒矢石了。 刘慧明正要说话,却被张勇猛地扑倒在地,木板顺势盖在了刘慧明和张勇二人身上,紧接着一声爆炸声响起,木板上噼里啪啦作响,就像炒豆子一样。 刘慧明被震得七荤八素,除了脚上被飞溅的小石头砸得钻心疼之外好在,没受什么大伤。 流贼又不断涌上城头,这次上城的是老营士卒,战力可不是普通饥民能比得了的。 战线又逐渐往城内蔓延。 刘慧明愣了很久,终于缓过劲来,“张勇,给我往城下扔炸弹!” “没有了,没有万人敌了!用完了!”张勇大声叫道。 刘慧明吼道,“崔浩在干什么,怎么还不来帮忙?” 张勇站起身来四下看了看,“先生,来了!马上就到!” 刘慧明也站起来看了一下,果然发现崔浩灰头土脸的正在登城,手下的士卒也个个带伤,崔浩一边登城一边大声致歉,“末将来迟了,请先生恕罪!” “过瘾!”刘慧明哈哈大笑,“你丫的,干什么去了?” 崔浩正要解释,刘慧明又大声道,“快点儿把他们赶下去!” 崔浩带着第一团立即加入战团,有了生力军的加入,局面又被翻了过来,经过半个时辰的激战,流贼又被赶下了城头。 刘慧明看见郝摇旗扛着军旗顺着一架云梯飞驰而下,自己也搞不懂他到底是跑下去的还是跳下去的,当万人敌扔下去的时候,郝摇旗早已成功着陆,虽然云梯全部被摧毁,他却安然无事。 “奶奶的,这郝摇旗太牛逼了!”刘慧明恨恨地道,“居然有如此猛人,万人敌都追不上!” 第203章 不打无把握之战 第204章 不打无把握之战 襄阳城下激战正酣,左金王贺锦和乱世王蔺养成却各带领三千骑兵和两千步兵在襄阳官道上优哉游哉地往南而去。 “嘿嘿,襄阳的官道修得还不错嘛”,贺锦大声赞道,“方便我们马队行军!” 手下将领心思忠也大笑,“前面就是龚家寨了,据说是个大寨,咱们已经素了这么久了,大帅何不去开开荤?” “好!弟兄们出来一趟不容易”,贺锦大笑着答应,“弟兄们,目标龚家寨,冲锋!” 自从到了襄阳他们的日子就一落千丈,在河南他们吃香的喝辣的,粮食不够的时候只要出去转一圈,就有大队粮车和美女随之而来,虽然闯王早已颁布了“杀一人如杀吾父,淫一人入淫吾母”的超级禁令,但对他们这些高级将领来说,基本上没有约束力,因为他们总能从各个地方搞来美酒美食和美女。 但到了襄阳之后,他们的日子就大不一样了,首先是袁宗第被伏击全军覆没让他们彻底害怕了,大军因此在江北停留了十几日,不仅吃光了随军携带的粮草,还把周围府县的粮食都吃得差不多了,以为到了南岸就能大展拳脚,没想到碰到了白杆兵这块硬骨头,搞得现在进退失据,连肉都没吃的了。 一炷香的功夫,贺锦的马队就已经冲到了龚家寨大门口,寨门早已关闭,吊桥也收起来了,一些家丁正站在寨墙边怒目而视。 贺锦下令全军包围寨子,看了看寨墙外那不到一丈宽的护城河,而现在正是隆冬时节,前几日又是连日大雪,河水早已结了冰。 贺锦吩咐道,“扔个大石头进去!” 两个骑兵下马抬起一块石头扔进护城河,瞬间把冰面砸开一个大洞,贺锦一看,知道冰面还没冻实,吩咐道,“左营下马取土给我把河填了!” 左营骑兵纷纷下马,拿出铲子和大口袋,就在路边取土装填起来。不一会儿,步兵跟上来了接管骑兵的工作,一个个麻袋被扔进了护城河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护城河就被填平了。 贺锦看着麻袋,哈哈大笑,“官军这个法子还好用!” 家丁看得目瞪口呆,眼里露出惧色,纷纷丢下武器一哄而散。 一个老者哆哆嗦嗦地出现在寨墙上,“不知对面是哪路英雄,老朽愿意投降,只求英雄饶了老朽一家性命!” “晚了!”贺锦大手一挥,“给我冲!” 几十骑迅速冲上前,扔出挠钩勾住寨墙反身打马一拉,寨墙轰然倒地,紧接着一队队骑兵迅速冲入营寨,把老头踩死在寨墙下。 “哈哈,这个妞儿够俊,还有那一个也归我!”贺锦哈哈大笑,“你们也挑一个吧!” 说罢一手拎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姑娘来到炕上,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衣服,在姑娘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众发泄起来。 另一个女子吓得腿都软了,哭丧着脸道,“大爷,饶了奴家吧,奴家什么都答应你!” “嗯,好,你稍等会儿”,贺锦哈哈大笑,“等会儿老子让你爽个够!” 众头领一人按着一个女子在大厅中***乱,听到贺锦的话哈哈大笑,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行为有多肮脏。 在两个女子身上发泄完毕,贺锦顿觉神清气爽,“让手下兄弟们也进来爽一把!” “这一趟缴获两千多石粮食,抓了六百多饥民”,副将辛思忠一边汇报,一边打马向前,“下一个庄子是乔家寨,比这龚家寨更大更有油水!” 贺锦点点头,“下一次让没过瘾的弟兄们先上!” 辛思忠忙点头称是,他们是革左五营之一,李自成的影响力还渗透不到基层,因此老大的话可比闯王的话管用多了。 贺锦又问,“乱世王到哪里了?” “现在应该在黄家寨吧”,辛思忠想了想,“他们那条路不比我们这边差多少,有他爽的。” 贺锦和蔺养成在襄阳乡里的暴行第二天就传到了宜城,气得谢凤武哇哇大叫。 杨璟和陈云、谢凤武三人到宜城已经三天了,这三天三人都在加紧修缮城墙,布置防务,并派出探马不时外出打探消息,因为道路被封堵了,他们好不容易才知打听到襄阳仍然无虞的消息。 襄阳打得热闹,他们本想去骚扰一番,但还没出城侦查兵就飞马来报了,“报告旅长,流贼有一支兵马正在乡下打粮,人数大概三千,都是骑兵,领军的是左金王贺锦,昨天一连打下了五个村寨,烧杀抢掠无数!” “好,终于来了”,谢凤武恶狠狠地道,“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们还想去找他们呢!” 陈云也道,“咱们这两天光看襄阳打得热闹了,现在该我们出马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杨璟突然开口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昨天在闫家寨歇夜”,侦察兵刘嵩道,“今天想必还在附近!” “还有没有其他兵马”,杨璟行事一向小心谨慎,“会不会是敌人的陷阱?” 刘嵩只好实话实说,“暂未查明!” “再探!”情报陶少,杨璟不好直接作出判断,决定等一等再说。 谢凤武见杨璟不为所动,心里有点儿着急,“杨大哥,咱们直接出发吧。” “不着急,先看看再说”,杨璟淡淡地说,“咱们不打没把握的仗。” 这句话是刘慧明说的,杨璟觉得很有道理,就一直拿他当口头禅了,气得谢凤武经常背地里说他用兵保守,像个书生。杨璟听说之后也只是一笑而过,因为谢凤武今年才十八,正是走路带风的年龄,他已年过四旬,早已百炼成精了。 一个时辰之后,探马再次来报,“闫家寨西南十里处的卸甲山又发现一支贼军,领兵的是乱世王蔺养成。” “好!打粮都还左右呼应,贼子果然厉害!”杨璟一颗心终于落地,“咱们可以出战了!” “终于可以出战了!”陈云和谢凤武心里十分兴奋,“杨大哥,咱们怎么打?” 杨璟从看了看陈云和谢凤武,随手在行军图上指了指,“你俩率骑兵突袭蔺养成,贺锦必然前来救援,我率军在王树岗打埋伏。” 作为一个老行伍,杨璟的临阵反应能力很强,作战计划也很简洁,众人一听就懂。 “好!就这么干!”谢凤武大声附和,“咱们离卸甲山只有五十里路,一个半时辰就可到达,咱们骑兵咱们丑时出发,卯时发动攻击,天亮前结束战斗!” 杨璟道,“那我就子时出发!” 第204章 狗蛋和狗娃 第205章 狗蛋和狗娃 当晚,不仅杨璟谢凤武三人无眠,贺锦和蔺养成也一直保持高度专注。 “有没有宜城守军的消息”,贺锦怀抱一个面如死灰的少女,把手伸到她怀里取暖,眼睛却看着身边的辛思忠,道,“咱们闹这么大的动静,宜城不可能不知道吧。” 辛思忠也很关注这件事,他们常年作战,早已培养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就算放纵之时思想上那根弦也是崩得紧紧的。 辛思忠和贺锦一样,怀里也有个女子,他把手从那女子怀里伸出来挥了挥,道,“自从白天发现了一拨他们的探子以后,后来又发现了几波,都被我们驱逐了。” 贺锦道,“多派探子,一定要打探到宜城守军的动向,咱们这次出来可不单单是为了打粮的。” 辛思忠点头称是,他早已派了好几拨探子出去了,就像官军接近不了他们一样,他们也不能靠近宜城,为此还损失了很多优秀的夜不收。 两人一边说着军情,一边对怀里的美女上下其手,最终还是决定派出老营的士卒前往打探,用贺锦的话说就是先打赢这一场夜不收之战再说。 十几骑探子像一群幽灵一样无声地向南飞奔而去,黑色的着装在雪地里异常显眼。 “营正,又发现一队探子,要不要干掉”,侦查团第三营第二旗对正刘嵩趴在雪地里,小声对营正江一鸣道,“已经第五波了。” “这次要活的”,江一鸣小声说道,“我有用。” 他在雪地里趴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条妙计。 “好!”刘嵩应了一声,随后小声吩咐下去。 探子在官道上飞奔着,突然马失前蹄,纷纷栽进雪堆里,随后从路两边冲出两队人马迅速将他们捆绑起来,有两个身手不错的被迅速解决了。 “好汉,饶命!”一个探子首先跪地求饶,“小人也是活不下去才从贼的。” “哼,没用的东西,软骨头!”另一个探子恶狠狠地骂道,想必是这波探子的头领了。 江一鸣抖了抖身上的积雪,一刀结果了那人,指着那跪地求饶的探子问,“你叫什么名字?到这里来干什么?” “小人李狗娃,是郏县人氏”,那探子头磕头如捣蒜,操着一口河南话道,“小人知错了,小人愿意投诚!” 其他几个探子也纷纷跪地求饶,“官爷,我们错了!” “没骨气的东西,谁要你投诚了?”江一鸣一脚将李狗娃踢到在地,喝道,“说,到这里来干什么?” 李狗娃如实说道,“小人,小人是封左金王之命前王宜城打探军情况的。” “那你们打听到什么了吗?” “没,没有,什么也没打听到!”李狗娃急忙解释,“小人还没到宜城,哪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啊?请官爷放了我们吧,我们回去了一定改过自新,再也不出来当反贼了。” “哟,不错嘛,还知道‘改过自新’!”江一鸣冷笑一声,“看你满机灵的,怎么可能没打听到军情呢?”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李狗娃还没说话,他身后一个探子及时纠正了他的错误,抢答道,“大人,我们打听到了消息!” 李狗娃急道,“狗蛋,你不要命啦,别乱说,我们什么也没打听道!” 那个叫狗蛋的不理睬李狗娃,抬头对江一鸣道,“官爷,小人李狗蛋,这是我大哥,我大哥不明事理,所以没打听到消息。” 江一鸣仔细看了看李狗娃和李狗蛋,见二人长得确实很像,想必真的是亲兄弟,不禁感到有些不解,行军打仗怎能把一对兄弟放在一起呢?现在不就坏事了吗? 他看了一眼李狗蛋,饶有兴致地问,“说书看你打听到什么情况” “呃,大人说打听到了什么消息,我们就打听到了什么消息”,李狗蛋比李狗娃聪明多了,他猜想这个官爷肯定是想让自己去传递假消息,所以才把话说得这么痛快。 另几个探子也附和道,“是,是!” 李狗娃不解地道,“狗蛋,你在说什么?” 江一鸣让刘嵩给李狗蛋松了绑,扔过去一把刀,指了指那几个不说话的探子,“狗蛋,你知道怎么做吧!” 李狗蛋点点头,拾起砍刀照着一个同伴的头就砍了下去,然后单膝跪地,大声发誓道,“小人愿意为官爷效忠!” 江一鸣冷笑一声,指着剩下的人道,“你们呢?” 那几人也大声道,“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对于他们来说,当兵只是为了不被饿死,只要给饭吃,给谁当兵都行。 江一鸣让李狗蛋给他们几人松了绑,几人又纷纷拿起砍刀把剩下几个不愿意投降的全部杀掉了。 “你们几个回去吧,就说夷陵守军去打乱世王蔺养成了!”刘嵩指了指李狗娃,对李狗蛋说,“你若想让你大哥还有死,可以实话实说!” 李狗蛋双手一拱,“小人遵命,小人定不辱命!” 江一鸣呵呵一笑,“任务完成得好,本将就让你入我侦察营,你大哥不是当战兵的料,本将给他说个媳妇,到四川安家过日子。” “小人谢过大人,大人真是小人兄弟的再生父母!”李狗蛋大喜,感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请大人给小人兄弟赐个名吧,小人兄弟要从新做人!” “这黄训导官教的还真管用”,江一鸣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瞬间就驯服了兄弟二人,不由得对训导官黄敬大为佩服,“以后你就叫李达吧,你大哥叫李通,本将希望你们以后能世事通达。” 兄弟二人连忙磕头谢过。 江一鸣指了指李达和他身后的一个汉子,道,“你,你可以走了!” 又对剩余三人说,“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只要他们这次任务完成得好,以后你们都可以加入白杆兵,不想当兵可以申请回老家种地。” “是,官爷!”李狗蛋大声领命,又来到李狗娃身边,“大哥,兄弟们,我去了,你们也听到了,江爷不会为难你们的。” “兄弟,你去吧,路上保重”,李狗娃鼻子一酸,“咱们李家就我们兄弟二人了,狗蛋,你要小心些。” 李狗蛋不以为然地道,“大哥,以后我就叫李达了,不要叫我狗蛋了!” “好,好,大哥记住了!”李通抹了一把眼泪,突然破涕为笑。 江一鸣从箭壶里拿出一支箭,对李达说,“忍着点!” 说罢一箭刺进李达的后背,疼的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来。 江一鸣又让士卒在那一个士卒大腿上插了一支箭,又在二人的马屁股上插了两支箭,才放他离开。 刘嵩看着李达的背影,疑虑地问,“旅长,就这样把他放回去了,能行吗?” “能行!”江一鸣笑了笑,“就算不能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205章 劫营与伏击 第206章 劫营与伏击 子时,杨璟留下一千士卒守城,自己亲率第一旅出城。为了麻痹敌人,杨璟除了人衔枚、马摘铃、套笼、包蹄、派出大量侦察营清理敌军探子以外,还让每人准备了一张白布做披风,士卒披上白布披风,在雪地里行军和隐蔽,完全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肉眼根本无法区分开来,而他们这支兵马又被自己戏称为送葬军。 “报告旅长,我营已完成侦查,敌军没有异动”,江一鸣终于看见了杨璟的大军出现在官道上,迅速上前汇报情况,“贼帅贺锦很机警,今夜增派了不少探马,但都被我营赶回去了,无一人突破进来。” 杨璟很满意江万全的工作,二人几乎同年入白杆军,作为十几年的老兄弟,杨璟对江一鸣很了解,这次单独驻守宜城,也是他特意要求调的江一鸣配合自己。 杨璟道,“有没有哨探敌营?” “已经派出去了,敌营暂无异动”,江一鸣答道,“大军可以放心前进。” “好,头前带路!” 江一鸣在前方领着大军前进,不时有侦察营士卒飞马来报前方军情。寅时二刻,大军终于抵达王树岗,在官道两边埋伏起来,静等敌人上钩。 江一鸣今夜的任务特别重,除了要帮助杨璟哨探贺锦以外,还得分出部分兵力盯着蔺养成,作为革左五营的将领,蔺养成比贺锦更加机警,然而他们二人都没想到白杆兵的侦察营除了表面示弱被驱逐以外,还有一拨人一直隐蔽在雪地里,静静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直到四更天,最后一波探子回报宜城仍然没有异动,副将王进才终于放下心来,“大帅,今晚官军不会来了吧?” 蔺养成摇摇头,“宜城离这里只有不到五十里路,骑兵用不了两个时辰就会到达,如果官军现在出城,卯时就可能对我们发动袭击,不得不防!” 人在卯时是睡眠最好的时候,也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作为常年在军营中生活的人来说,这一点他们了解的最深刻了,因为他们几次都是遇险都是这个时候。 王进才也有些担心,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获得冠军的情报,不知道宜城里面的官军到底在做什么,他们甚至连宜城的守将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王进才问,“城里到底什么情况,你们到城下去打探了吗?” 一个探子摇着头,大着胆汇报,“没,没有!我们进到离城十里远处就遇到官军夜不收了,他们防范得很严,我们到不了城下。” “哼,十里,十里!”事出反常必有妖,蔺养成哼了一声,笃定地道,“今晚官兵必来,传令下去,全军不得卸甲,按原计划埋伏好。” 卯时,陈云和谢凤武各率一团骑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卸甲山周家寨五里外。 侦察营士卒来报,“报告旅长,贼子没有异动!” “陈大哥,咱们行动吧!”谢凤武急不可耐地看着陈云,“越拖到后面,形势越不利!” 陈云年纪稍大,又久经战争,不像谢凤武那么毛躁,见谢凤武的猴急的样子,忙阻止道,“再探,如有意外,扔万人敌为号!” 不一会儿,侦察营士卒又来报,“流贼没有异动”。 陈云道,“再前进一里。” 红色烟花弹终于升空,陈云终于下定决心,“小谢,等会儿我从正门冲击,你绕到后门去堵住流贼,不要让贼酋跑了。”, 谢凤武本想拒绝,一想陈云是主将,自己是副将,刘慧明又特意嘱咐他要服从安排,只得点头同意,立马率军绕道而去。 谢凤武走了一会儿,陈云才大声下令,“大军出发,目标周家寨,冲!” 士卒扔掉白色披风,扯掉马蹄上的白布,轰隆隆的马蹄声终于响起,两里路眨眼即到。 “嘿嘿,果然来了!”当白杆骑兵的信号弹升空时,听着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蔺养成终于笑了,“左金王什么时候到?” 白杆骑兵就已经冲到了寨门口,一阵急促的锣声也同时起。 “哈哈,这时才敲锣,晚了!”陈云大笑一声,“给我把寨门炸开!” 随着一声巨响,寨门被炸开了,骑兵蜂拥而至,陈云的第一团迅速冲到寨门口,没想到蔺养成在寨门前挖了一道五尺宽的壕沟,上面盖上干草,白杆骑兵没提防纷纷掉进陷阱里,摔得人仰马翻。 一营步卒从壕沟边露出头来,用长枪拒马挡住了陈云前进的路线。 “来啊!跟你们学的,哈哈!”蔺养成哈哈大笑,随即大吼一声,“动手!” 说罢和王进才从左右同时发动进攻,这一次他们出动的是全营最精锐的部队,顿时杀得陈云节节败退。 陈云顿时陷入三面包围,见蔺养成早有准备,心里暗暗佩服流贼不愧常年作战、反应迅速来。 看到壕沟不过两丈长,陈云顿时有了主意,“四营、五营右转,给我猛攻贼子左路!” 第四营和第五营处于右后方,转向最方便了,得令之后当即向王进才猛冲过去。 王进才只有一千骑兵,和四、五营兵力相当,而白杆骑兵又是刚刚投降的流贼,双方战力差不多,除了接触前一阵炮火打击之外,双方杀得难解难分,白杆骑兵还略占了上风,因为他们这一段时间吃得饱穿得暖,战力自然就高。 王进才也不是省油之灯,虽然被白杆兵猛攻,但仍然能坚守阵地,虽然损失很大,仍然能熬到救援到来。 蔺养成见白干骑兵行动如此迅捷,而那些战马都是缴获义军的,骑士竟然很多都是熟人,不由得大吼一声,“给我从后面夹击,把这些反骨仔都给我杀了!” 一队骑兵如离弦之箭迅速冲向陈云的侧翼,顿时把陈云冲得七零八落。 陈云看着自己后腰已被蔺养成捣得稀烂,而前方又是流贼步兵和战壕,侧边四营五营又迟迟不能打开局面,他的阵型已经被打乱了,心里也开始忐忑起来。 “他妈的,谢凤武怎么还不来!”陈云不住地往营帐后面看,但漆黑的夜里什么都看不见,自己却越来越着急。 就在关键时刻,后门爆炸声响起,谢凤武终于从后门发起了进攻,陈云大喜过望,不住地冲身边的将士们吼道,“快看,我们赢了,流贼的营帐破了。” 爆炸声越来越近,紧接着流贼的步兵方阵就乱起来了。 谢凤武大骑着一匹黑马,不断张弓搭箭,没一箭射出他都大吼一声,挡在前面的敌人也都应弦而倒。 “驴球子,官军怎么还有援兵!”蔺养成大惊,他正全力以赴准备吃掉陈云,不曾想官军竟然兵分两路,自己把所有的兵力都布置在了前面,后背完全露出来了,这下好了,被谢凤武不会吹灰之力就搅得一塌糊涂。 看来今天已经胜不了了,蔺养成当断就断,毫不拖泥带水,当即大吼一声“撤!”就一马当先,迅速往官道撤去。 王进才见状,也不管白杆兵的缠斗,迅速突围而去。 “好险,好险!”陈云见谢凤武在关键时刻终于赶到,大笑一声,我这谢凤武的马缰绳,心有余悸地道,“还好子龙来得及时,不然哥哥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没想到贼子早有准备!”谢凤武哈哈一笑,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遭了他们的道,要不是阴差阳错地把兵马一分为二,今天可不就全军覆没了吗? 两人正寒暄着,谢凤武突然脸色一变,大叫道,“不好,杨旅长有危险!” 陈云也是一惊,自己让蔺养成突围了,要是让他赶到前面就和贺锦形成了左右夹击之势,杨璟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了。 “走,咱们去救杨旅长!”陈云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留下一营骑兵围剿寨子里的流贼残余,自己和谢凤武亲率大军追击蔺养成。 第206章 错进错出 “报!宜城派出骑兵突袭乱世王,子时出的城!”李达北上插了一支箭,刚跨进寨门就连人带马摔倒在地,随即晕了过去。 贺锦连忙让人救醒李达,一个郎中过来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热水,好半天才悠悠转醒。 贺锦见李达脸色惨白,不疑有他,急切地问道,“你刚才说官兵去袭击乱世王了,可属实?” “报左金王,此事乃小人亲眼所见”,李达喘了口气,“先前派的探子大部分都被官军的探子擒杀了,小人命大跑了出来!” “两百探子都折了?”贺锦疑惑地问,“就你一个跑出来了?” “还有一个在外面候着的!”李达道,“他们的探子太厉害了,宜城外二十里都是他们的布防范围,有的埋伏在雪地里,有的在官道上挖坑,真是防不胜防啊。小人走在最后,看前面的兄弟中了招,完成调头就跑,没想到还是被射了一箭!” 贺锦见李达不像在说假话,当即信了八分,“大军集结,探子继续打探!通知刘爷准备一声,可以准备启程了。” 过了一个时辰,探子回报,宜城守军果然派出全部骑兵突袭蔺养成,“据抓获的官军探子供述,官军刚走了半个时辰,现在已经快到周家寨了!” 贺锦终于不再怀疑,下令骑兵立即出发,务必要消灭白杆骑兵。 杨璟刚把大军埋伏好,贺锦的几个探子就出现在视线里。 “旅长,要不要拿下?”江一鸣问道。 “不用,让他过去”,杨璟淡淡喜说,“还得让他抓一个探子安然回去!” 江一鸣会心一笑,不再言语。 半个时辰不到,那几个探子果然抓了一个白杆军的侦查兵扬长而去,丝毫没有发现他们已经两次和死亡插肩而过呢。 轰隆隆的爆炸声响起,陈云和谢凤武已经和蔺养成交上了手,声音传到了十里外的王树岗,白杆兵打起精神来,准备迎接贺锦。 贺锦果然来赴约了,三千骑兵如旋风一般闯进了杨璟的怀抱,“驾!驾!后面的跟上,乱世王已经和石砫兵动上手了!”贺锦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奔驰如飞,完全不顾辛思忠在后面大声提醒,“大王,慢点,慢点儿,小心前面那个山岗有埋伏”。 “动手!”杨璟大吼一声,一枚枚万人敌发出嗤嗤的响声,飞向贺锦的周围。 轰的一声巨响,贺锦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自己身边想起,“完了!”贺锦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自己就已经飞上了天然后重重地摔到地上,而他的三千骑兵已经乱作一团。 杨学礼在左,刘林在右,扔完一轮万人敌后迅速从官道两边冲出来,迅速对骑兵形成分割包围,一阵阵凌乱的爆炸声响起,人马纷纷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爆炸声就响起的时候,辛思忠刚到谷口,见贺锦已经被连人带马炸飞,重重地率在地上,当即一转马头往旁边的山岗冲去,后面的骑兵可没他他那么机智,纷纷勒住马,然后被后面的骑兵冲倒在地,过了好一阵才停住。 辛思忠回到官道,看见己方骑兵已经伤亡殆尽,只得下令撤退。 正巧刘宗敏在此时赶到,刘宗敏看见前方一片人喊马嘶,“驴球子,左金王这是怎么了?” 辛思忠的信使迅速赶到,“刘爷,左金王中了官军埋伏,请刘爷速速搭救啊!” “还好,我老刘来得及时!”刘宗敏哈哈一笑,看了看谷口里的官军都是步兵,已有了八分把我,当即大声下令,“儿郎们,给我冲!”说罢,自己一马当先往谷口冲过去。 杨璟听见一阵阵轰隆隆的马蹄声,没想到流贼这么快就来了救兵,而且还是骑兵,心里不禁一阵发毛,看来自己今天有一场恶仗了,“全军结阵御敌!” 白杆兵有一套专门的以步兵防备骑兵的方法,后来刘慧明又专门和马万年研究改进过,因此白杆兵对于骑兵也不是那么害怕,而流贼又是以轻骑兵为主,心里又多了一分信心。 白杆兵第六团迅速以营为单位结成大阵,第一排士卒蹲下,长枪一头杵地,以四十五度角倾斜,第二排平端长枪,第三排扔万人敌,第四排负责点火,每一个军阵就像一个大号刺猬,本来每三个旗呈品字形排列,然而官道太窄,五个方阵只好靠近左右两边,错开排成一列,而一直没有使用的弓箭手继续留在官道两侧的山岗上,静等流贼马队近前。 第四团是新兵,没有第三团的反应速度,杨璟把他们调到谷口南边的开阔地带,准备随时增援。 此时天已大亮,刘宗敏冲到谷口,一阵箭雨袭来,见白杆兵已经结成了方阵拒敌,而且方阵已经占据了官道两侧,自己只有从中路突破一招可用,然而真如此,自己就陷入了左右夹攻的境地,“驴日的,反应真快!”刘宗敏骂了一句,“难怪曹操和八大王轮番被虐,确实不好对付啊!” 辛思忠看了看刘宗敏的脸色,陪笑道,“刘爷,咱们可以只冲右边,不管左边!” 刘宗敏点点头,“好!” 第一波骑兵迅速往右侧方阵冲去,刚到谷口就被一阵箭雨袭击,紧接着又是一枚枚万人敌,流贼很多都没有护甲,冲锋全靠一股士气,而老营又是各头领最宝贵的财富,轻易不会动用。刘宗敏见自己的骑兵还没接近大阵就遭受了如此重大的损失,一颗星慢慢沉了下去。 “给我冲,继续冲!”刘宗敏大声吼着。 骑兵源源不断地冲向敌阵,在牺牲了两三百的人马的情况下,终于接近了第一个方阵,刘宗敏终于放心心来,然而方阵里又扔来一枚枚万人敌,冲在前面的骑兵纷纷倒下,渐渐地形成了一道尸体防护墙! 在打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刘宗敏叹了口气,“撤吧!” 辛思忠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阵轰隆声从南边传来,辛思忠大喜,“刘爷,乱世王来了!咱们南北夹攻,不怕方阵不破!” 刘宗敏哈哈大笑,又鼓起勇气来,“继续给我冲!” 杨璟见自己已经陷入前后夹击,跑都来不及了,只得狠心硬刚下去,“第四团结阵御敌!” 虽然知道第七团不一定靠得住,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用。 然而第七团还没结好阵,蔺养成就已经冲过来了。 第207章 包围与反包围 蔺养成骑在一匹黑马上,看见王树岗已经是一片尸山血海了,终于明白左金王贺锦怎么没来赴约了,官军用的是围点打援之际,贺老弟凶多吉少啊。 想起他们之间深厚的革命友谊,蔺养成心里就一阵慌乱,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吼一声,“跟我冲,把贺兄弟救出来!” 蔺养成和王进才合兵一处,向着谷口猛冲过去,第八团以前都是流贼,才改编几天,训练大纲都还没完成,见到敌人骑兵来袭,竟然自乱阵脚,骑兵还没冲到阵前就已经开始投掷万人敌了。 第一枚万人敌扔出去以后,迅速形成连锁反应,后面的士卒便接二连三地瞎胡扔,不仅没有对敌人造成杀伤,反而给自己造成了恐惧。 而恐惧是会传染的,见己方的万人敌根本没有对敌人造成多大损伤,立在前排的士卒瞬间就慌了,扔掉长枪调头就跑。 恰在此时,蔺养成冲到了。 流贼马队速度不减,一头扎进第八团的阵列里,迅速将这一团兵力撞得七零八落,紧接着就驱赶着溃兵向刘林的督标营冲来。 团长刘林气得脸色铁青,他一边挥刀砍杀溃兵,一边不住地大声吼叫,“给我顶住,都给我回去,顶住,顶住啊!” 然而他的努力显得特别苍白无力,溃兵对他视而不见,四个战兵营接二连三地被攻破了,两个营正当场阵亡,只有自己的督标营第一营堪堪稳住了阵脚。 然而溃兵如潮水一般向他的军阵袭来,刘林大怒,“给我放箭!” 一阵箭雨射过去,跑在前面的溃兵纷纷倒地,而后面的溃兵还在不断涌来,把刚倒下去的伤兵踩在脚下。 刘林下令用万人敌攻击,第一营营正刘正道小声道,“四叔,那是咱们自己人啊!” 刘林大喝一声,“快扔!否则老子就被他们冲垮了!” 说罢,自己首先扔了一个万人敌过去,刘正道也跟着扔了两个,总算止住了溃兵的势头。 溃兵见正面逃命行不通,纷纷往两边流窜,就像流水遇到石头一样。 刘林脸色铁青,看着流贼的骑兵在溃兵后面像牧羊犬一样耀武扬威,就想自己一个人冲上去灭了他们。 其实不用他自己上前蔺养成就已经来到了白杆兵阵前,向军阵发起了冲击。 杨璟见第八团一个回合都没招架住,就被流贼马队破了阵,现在只有一个营在苦苦支撑,只得让第三团第五营把方阵调个头,分头御敌。 跑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多杀几个流贼垫背! 杨璟在第三营的护卫下督战,自己已经陷入了两面夹攻,想想也是真实挺可笑的,自己刚才还在包围流贼,两个时辰不到就已经陷入了流贼的包围了,真实兵无常态水无常形啊。 跑是不可能跑了,杨璟索性把心一横,“弟兄们,咱们已经不可能撤退了,弟兄们都跟我狠狠地杀贼,杀够本儿了,咱们一起上路!” “好!”各营白杆兵大声附和,“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是赚!” 其实杨璟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陈云和谢凤武率领的白杆骑兵,“难道陈云和谢凤武已经全军覆没了?” 杨璟不禁在心中默默念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蔺养成今天比较郁闷,自己布置好了陷进,白杆骑兵也钻进去了,然而对方人太多,自己没那个肚量,不仅没吃下,反而让人在屁股后面追了过来。当他看见贺锦被堵在了王树岗前进不得之时(其实他想多了,贺锦早就去见阎王爷了),只想着尽快攻破敌阵,好把老兄弟救出来。 然而他现在碰到了钉子,虽然刘林只有五百人了,但他仍然寸步不让,步兵方阵的威力总算显露出来了。 蔺养成冲了几次,竟然没有冲垮,双方顿时形成均势。 刘林现在也只是在凭一口气强撑,这一营兵力的骨干是他从石柱带出来的,兵员是他从全军里面挑选出来的,个个都是勇士。 然而他们毕竟只有一营的兵力,面对蔺养成近两千骑兵的围攻,方阵越来越小,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玛德,今天看来要交待在这里了!”刘林张弓搭箭,亲自招呼奔袭而来的敌人,但箭矢已经不多了,他看了看襄阳方向,他的两个哥哥都在那里,但愿他们能熬过去吧,三兄弟在一块确实不是好事啊。 就在此时,南边终于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陈云和谢凤武终于到了。 刘林大喜,大声吼道,“弟兄们,咱们的骑兵到了,大家顶住,再坚持一会儿,赢的还是我们!” 杨璟终于松了一口气,自己最艰难的时光就要过去了。 而蔺养成却大惊失色,自己已经攻到了谷口,现在要拨转马头已经不行了,而白杆兵的军阵又无比顽强,白杆骑兵转瞬即到,自己再不想办法就要被包饺子。 他看到左边地势稍矮,只得趁白杆兵还没形成合围先从这里突围出去。 陈云和谢凤武看见己方步兵陷入了敌人的南北夹攻之中,暗自庆幸自己赶来得及时,否则杨璟就要全军覆没了。 陈云看见蔺养成正往自己右边调动,知道他要从那里提前突围了,跟谢凤武说了一声就一打马率领本部人马包抄过去。 谢凤武这率领本团兵力尾随在蔺养成背面,先前蔺养成也用这一招对付陈云,没想到这么快就现世报了。 蔺养成和王进才带着几个亲兵夹紧马腹,使劲把缰绳往上一提,坐骑嘶鸣一声,迅速冲上矮坡。 陈云也赶到了,双方就在坡上相遇了,但陈云明显占了优势,因为他的先到了一会儿,已经提前占据了有利的地形,每人手里还有万人敌。 蔺养成冲了几次,没冲上去,反倒让陈云堵了下来。 陈云一边让士卒扔万人敌,一边抛射远处的流贼,逐渐把流贼赶回了谷里。 而谢凤武也已经堵死出口,蔺养成已经插翅难逃了。 蔺养成在山谷里左冲右突,就像一只掉进了蛛网里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却始终无法突破官军的步兵方阵。 见自己陷入绝境,蔺养成不仅没跑,反而爆发出了凶性。他领着自己的亲卫迅速冲到右侧山脚下,然后跳下马来,脱去盔甲,徒手往山上爬去。 此处的山并不陡峭,一般的猎人都可以爬上去,更别说蔺养成这样久经战阵,身体素质强悍的人。虽然身后箭矢如飞蝗,但他就像脑后长眼了一眼,扭扭腰或摆摆头就轻易躲过了,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已经爬到百步开外了。 杨璟正在全力应付刘宗敏的攻击,陈云和谢凤武被敌军马队隔住了,箭矢又射不了这么远,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蔺养成越爬越高。 蔺养成暂时摆脱了箭矢的威胁,紧绷的弦也松弛了不少。 突然,从刘林的督标营里飞出一支箭矢,直往他的后背飞去,蔺养成正在庆幸自己好运气,根本没堤防,等他想要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可他也是久经沙场之人,虽然躲不过了,还是下意识地往前蹿了一下,箭矢一下钻进了他屁股里,他的身体瞬间就多了一条尾巴。 “啊呀!”蔺养成大叫一声,随即不管不顾地拖着一条多出来的尾巴继续往上爬。 然而他毕竟受了伤,加之越往上坡度越陡峭,耗费的体力也更多了,他爬了一截就有些体力不支了,只得停下来喘口气。 箭矢又如期而至,这一次正中后背,他闷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双手一松,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第八团的士卒迅速一拥而上,将他按在地上捆了个结结实实。 其他被困士卒见主将被俘,再也没有了斗志,没抵抗多久就缴械投降了。 刘宗敏在北边谷口看到蔺养成全军覆没,而自己才攻破白杆兵一个军阵,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取胜之机,只得下令撤军。 “驴日的,果然厉害!”刘宗敏一边骂着一边收拾残兵退回襄阳去了。 第208章 流寇的内心世界 “哈哈,好险啊!”两军成功会师,谢凤武见到杨璟不由得大声感叹,“咱们差点儿就把自己玩死了!” 陈云说了周家寨的情况,杨璟也是感到十分后怕,要不是陈云谨慎,把兵力一分为二,他们这一次就惨了。 他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刘宗敏的帅旗,觉得事情不像打粮这么简单,就让人把蔺养成带进来问情况。 蔺养成经过简单处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为了防止他冻死,官军还给他穿了一件棉袄,只是这人骨头很硬,见到杨璟也不下跪,神态反而十分倨傲,根本没有悔罪之心。 蔺养成看了杨璟一眼,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声嚷嚷道,“你最好给老子来个痛快,老子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好说的!造了十几年的反,该吃喝的也吃喝够了,睡的官家小姐也不少了,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子早就料到有今天了。” 杨璟竟然笑了,他虽然听不太懂他的陕西话,但还是大体知道他的想法,这样的亡命徒真是没救了,他是被气笑的。 可惜蔺养成不知道,要是刘慧明在的话,肯定会感到很奇怪,因为他从没见过他笑过。 “放心,你的罪行自有朝廷去理论,本将现在不会拿你怎么样。”杨璟守住笑容,突然厉声喝道,“快说,你们这么多人到宜城来,到底要做什么?” “哼,没什么,就是有什么老子也不会说的”,蔺养成已抱了必死之心,“快把老子杀了吧,就别送朝廷了,怪远的,还要多吃的你们的粮食!” 杨璟见蔺养成如此硬气,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让人把王进才带进来,王进才不幸断了一条腿,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再也不可能上战场了。他情绪十分低落,好像没有了活着的动力了,但让他说南下的目的,也是要紧牙关,绝不吐露一个字,只是一味求死。 “哈哈,王兄弟好样的”,杨璟还没说话,蔺养成却哈哈大笑起来,“狗官,别想让我们兄弟说出一个字!” 杨璟没有办法,只好让人继续严加看管。 江一鸣站出来道,“旅长,让标下试试,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杨璟点点头,让江一鸣把二人带下去逼问,自己则负责善后事宜。 这一仗虽然擒杀对方三员大将,歼灭五千骑兵,但己方也伤亡四千多,特别是第八团几乎全军覆没,自己的嫡系第三团第五营被攻破,第四营和第三营也受到很大损失,而全军当宝贝一样的呵护的骑兵也损失了一千多,现在能战的只有不到三千骑了。 一想到这儿,杨璟就有些愧疚,要知道这些人马可是花费了大帅和刘先生不少的精力啊,特别是刘先生几乎每天都要来看骑兵的训练,对他们提出的要求也都是尽力答应,从没有拒绝过。可自己这一仗就报销了三成战力,虽然缴获了一些战马,但要真正形成战力不知道还要花费多少精力。 “旅长,问出来了”,杨璟正在做自我检讨,江一鸣来到大帐,禀报道,“他们是想潜入夷陵去,抢夺我们的万人敌和工匠!” 杨璟大惊,“什么?” 万人敌威力之强大,经过这一战已经显露无疑,想必李自成在襄阳城下也吃够了苦头,这才想到这么一招,没想到竟然被自己阴差阳错地破解了。 江一鸣又重复了一遍,“闯贼派出蔺养成和贺锦做诱饵,蔺养成故意在我军面前晃悠,引诱我军去劫营,贺锦则从闫家寨赶到前后夹击,先消灭我们的骑兵,然后合围步兵,与此同时,刘宗敏带领五千骑兵突袭夷陵,抢夺万人敌和工匠!” 杨璟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咱们还真是错有错招啊,竟然阴差阳错地立了一个大功,这下好了,损失了这么多兵力也有借口了。 杨璟问道,“刘宗敏呢?” 他刚才已经领教到了刘宗敏的厉害,自己手下的精锐步兵团都能被他攻破,足见他们战力之强劲,而且对方是骑兵,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自己搞不好就会被他包了饺子。 江一鸣道,“已经撤回襄阳去了。” 杨璟有些好奇他到底是怎么让蔺养成开的口,江一鸣道,“嘿嘿,旅长刚才没注意,当你说要把他们押解到京师,蔺养成的脸明显变了,我当时就发现了,他害怕去京师,因为像他这种人被押送到京师是要被千刀万剐的。” 杨璟有些明白了,“所以你就在这上面做文章?” 江一鸣点点头,“我跟他说了,他要是好好说话我可以给他个全尸,然后他就招了,还供出了贺锦在闫家寨还有两千步兵,咱们要不要一并收拾了?” 杨璟点点头,“让陈云和谢凤武去吧!” 陈云和谢凤武自去攻打闫家寨的残兵。 杨璟问江一鸣,“今天射中蔺养成的是谁,查出来没有?” 江一鸣脸色轻松了不少,笑道,“查出来了,是一个哨正,叫林浩然。” “带他进来”,杨璟眼里也充满了期待,“我要看看这小子长什么样,那么远都能射中,还是两箭!” 不一会儿,刘嵩领着一个长相憨厚的汉子进来,杨璟见此人矮矮胖胖,田字脸,大耳垂,太阳穴微微凸起,脖子很粗,不像谢凤武那种身材瘦长,看一眼就知道是个神箭手。 那人见到杨璟忙单膝跪地见礼,“标下第八团第一营第三旗第二哨哨正林浩然拜见旅长!” 杨璟伸伸手,示意他起来说话,“你就是射落贼酋的勇士,什么时候入的军?” 林浩然从容答道,“正是标下,标下是在襄阳入的军。” 声音依然很洪亮,震得人脑仁生疼。 杨璟看见他双侧太阳穴微微鼓起,猜想他可能练过内功,问道,“你膂力如此强大,是不是练过内功?” 林浩然仍然不卑不亢地答道,“标下自幼练习太极拳,懂一些吐纳之法。” 杨璟本就是一个话少的人,而林浩然和他差不多,两人谈话就像挤牙膏,杨璟问一句,林浩然就答一句,谈到后面不仅二人,连江一鸣都觉得尴尬无比。 “你先下去吧,这一次你立了特等功,我会为你请功的”,谈到最后,杨璟实在无话可说,只得打发他走了。 时已近午,大军提前吃过午饭,也不管陈云和谢凤武,带着俘虏和缴获回宜城了。 杨璟让人用囚车装着蔺养成和王进才,又找到贺锦的尸首,割下头颅一起游街示众,并公布了他们在襄阳乡下犯下的罪行,宜城的百姓见白杆兵来了仅仅三天,不仅秋毫无犯,还打了一个大胜仗,先前对官军的恐惧早已荡然无存,换上的是对白杆兵无比的感激。 傍晚,陈云和谢凤武回到宜城,不过却空空如也,因为他们遇到了闯军的马队,却不是刘宗敏,他们人少,不敢跟他们硬拼,只好提前撤了。 第209章 兵无常态,水无常形 晚上又下了一场小雪,襄阳保卫战的第三天,双方再次变招,李自成的目标居然是岘山,马祥麟没有办法,只好硬接了。 宜城的战事虽然打得轰轰烈烈,但是刘慧明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赶往岘山的途中,杨璟和蔺养成捉迷藏的时候,李自成突然对岘山发动了猛烈的攻击,才半天时间王承曾就已经发了三次告急文书了。 刘慧明感到有些棘手,他到现在为止都搞不懂马祥麟为什么要把民壮为主的第七旅放在岘山,而领兵的竟然还是从没打过仗的襄阳知府王承曾。他也曾建议让江万全守岘山,但却被他拒绝了。 双方经过一天的激战,王承曾率领襄阳好男儿打出了气势,展示了英雄气概,然并卵岘山还是没守住,最后不得不带着残部撤回城中。 襄阳丢失了制高点,形势更加恶化了,这一晚,刘慧明睡觉都觉得不踏实了。 马祥麟沉默不语,看着垂头丧气的王永祚,刘慧明又把目光转向了灰头土脸的王承曾,见他还穿着血衣,又不好多说什么了,再说了他现在只是一个微末小官,是没资格去斥责二王这样的封疆大吏的。 刘慧明暗暗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直接回了住处。 第二天,闯军竟然安兵不动,刘慧明道,“李闯肯定在憋大招,要提防了。” 马祥麟不知道什么是大招,刘慧明解释了一下,“就是杀招。” “投石车?”马祥麟想了一会儿,突然道,“蒙元攻宋在襄阳鏖战六年,最后就是用的投石车。” 刘慧明不寒而栗,要是李自成这家伙把投石车架在岘山上,半个襄阳都在炮火打击之内,那他们就处于绝对劣势了。 马祥麟的猜测果然没错,当江万全看着岘山上一排排投石车时,又看了看城里的投石车,惊得下巴都掉了,“真是撞了邪了,狗日的贼子也想到了!” 刘慧明也苦笑了一声,“居然想到一起去了,真是日了狗了!” 丢失岘山的苦果终于尝到了,整个上午,襄阳的南城墙都处在闯军炮火的打击中,他们人多力量大,白杆兵一天造了三十架投石机,流贼却造了两百多架,当每架投石机载着一个坛子飞向城头,连刘慧明都惊呆了,狗日的流贼已经疯了。 坛子带着一根嗤嗤冒着白烟的引线从天而降,落到城墙时就爆发出强烈爆炸声,没多久城墙、垛楼、连靠近城墙的民居都被炸得粉身碎骨,幸好军械库比较远,不然就要昨日重现了。 白杆兵在这一波打击中伤亡惨重,第六团已经产生了畏敌情绪,要不是刘慧明的独立团在后面压阵,他们早就崩溃了。 江万全不得不把军队拉到藏兵洞里躲避炮火。 好在他们没有太多黑火药,一阵炮击之后,饥民再次冲上城头,郝摇旗的大旗又摇起来了,这一次马世耀也跟着来了。 崔浩带着第一团从藏兵洞里钻了出来,正好堵住马世耀。刘能带着第六团和民壮从南边夹击郝摇旗,刘慧明则随时准备增援,双方再次发生激战。 因为有了昨天的教训,白杆兵今天准备了大量防护用具,大部分士兵都穿了甲,而流贼有了炮火支援,士气格外高涨,双方互相伤害,杀了势均力敌。 或许是昨天被炸出内伤了,刘能今天战力大减,竟然久战郝摇旗不下,反而有落败的趋势,刘慧明只得再次让王迎明加入战团,这才堪堪抵住流贼的进攻。 猛然间轰的一声爆炸声传来,城门被震得摇摇欲坠,“md,贼子炸城门了!”刘慧明大急,贼子人多就是好啊,幸好襄阳的城门很牢固,只是外城门被炸开了一条裂缝,内城门仍然完好无损。 “妈的,就应该把城门堵住的!”刘慧明心中有些着急,忙向马祥麟求救,让他调一部分兵马守在西门里,只要他们进了瓮城,到时候就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但西城墙上的敌人实在太麻烦了,自己这边已经把所有的兵力都突入进去了,而郝摇旗的大旗还在城墙上迎风招展,他知道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了,必须尽快解决掉城上的敌人才行,可是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急得抓耳挠腮。 张勇提醒道,“大人,虎蹲炮!” 对啊,自己还有几十门虎蹲炮啊,刘慧明猛然惊醒,“快调吕登月来!” 吕登月这两天一直没离开西门,闻报迅速把炮营拉到城墙上,虎蹲炮只有三十多斤,一个人扛着就上来了。 刘慧明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吕登月,大吼一声,“第六团,撤!” 第六团迅速从两边撤退,流贼趁机蜂拥而上,迎接他们的是一顿扑面而来的散弹,闯军前军顿时空了一大片。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第二轮炮击又响起来了,流贼再次倒下一大片,三轮火炮打完,流贼已经全线崩溃,郝摇旗和马世耀不得不再次退到城下去。 江万全迅速冲到城墙上,往下面猛扔仅剩的万人敌,没多久就把他们的云梯全部摧毁了。 刘慧明还没来得及高兴,又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外城门终于坚持不住了,轰然坍塌了,流贼蜂拥而至。 “我草尼玛!”援军还没到,刘慧明只好带着标营迅速冲下城墙防备城门。 冲入瓮城的人越来越多,虽然被江万全和刘能居高临下射杀了不少,但这点儿伤亡对闯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相反他们却很有目的的往内城门移动。 紧接着,内城门处也响起了有节奏的撞击声,刘慧明好后悔没有把城门堵住啊。 轰隆几声响,城门被撞开了。 “他玛德,干!”都这个时候了,刘慧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在张勇的保护下带着标营迅速冲了上去。 自从戚家军灭亡之后,白杆兵号称步兵第一,虽然人数不多,但战力强悍,流贼虽然源源不断地涌来,但城门处实在太过狭窄,再多的兵力也施展不开,刘慧明以一营兵力硬是死死地挡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郝摇旗见状,又摇着大旗对着刘慧明冲了过来 “火铳手迎敌!”刘慧明把最后的宝贝都压上去了。 一阵炒豆子似的枪声响起,郝摇旗阵前倒下一片,但仍然阻挡不了他前进的步伐。 “先生,快撤,看我老江的!”城墙上的战事松懈了,江万全领着自己标营终于赶到刘慧明身边,把刘慧明换了下去。 “好险,好险!”刘慧明惊出了一身冷汗,他重新来到城墙上观战。 刘慧明看到双方犬牙交错,杀得难解难分,而城外牛金星的炮营正在缓缓向门处移动,他们的小炮上一次渡河时都丢光了,现在就剩一些大家伙了,移动起来十分不方便。 但事情有弊必有利,大炮虽然移动缓慢,但是威力惊人,刘慧明心里十分着急,要是让对方的炮营赶到了,白杆兵绝对玩完,襄阳城也保不住了。 情况危急,他只好对吕登月大声吼道,“看好了,给我把贼子炮手全部干掉!” 吕登月有些为难,“先生,咱们的炮打不了那么远,只有等他们走进了属下再打!” “那就等等!”刘慧明察觉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尴尬地笑了笑,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然而刘慧明不急,牛金星却是个急性子,流贼炮营才到护城河边,他就迫不及待下令开火,流贼的火炮射术也不怎么样,对着城门一顿猛轰,冲在最前面的流贼和白杆兵都遭了殃,双方交战处顿时被清空了。 但是流贼人多迅速补上了空白处,战线也随之往城里移动。 “我去,竟然还有这样的打法?”刘慧明目眦欲裂,牛金星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简直就是在犯罪,以后抓住他了一定要治他一个反人类罪。 眼见西门就要失陷了,刘慧明再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催促吕登月道,“快开炮,给我打冲上来的流贼!” 吕登月点点头,伸出拇指测算了一下距离,随即下令开火。 牛金星显然没料到城墙上还有官军的火力埋伏,他冲得实在太近了,被吕登月一顿骚操作,损失了大量炮手。 但白杆兵的炮营火炮实在太少了,远不是牛金星的对手,虽然给他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但于大局实在没多大改善。 牛金星调出部分火力对准城上一顿猛攻,在强大的火力压制下,刘慧明只好撤了回去,完全被动挨打了。 牛金星赶跑了刘慧明,又把所有火力都集中在了缺口处。 我尼玛,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刘慧明感觉被蔑视了,但他却束手无策,自己的底牌已经打光了,他只有听天由命了。 闯军已经攻破了城门,江万和刘能全且战且退,都已经打起了巷战了。 “老马啊,小马啊,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怎么还不来,哥快顶不住了!”刘慧明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自己还是个穿越者呢,真是丢死人了。 可能是刘慧明感动了上苍,白杆兵正要崩溃的时候,一支兵马从城外南边杀了过来,看旗号是谢胜和曹松,在他们的前方则是大量的流贼在溃逃,想必是南门外的刘希尧被谢胜杀败了。 刘慧明看到溃兵纷纷往刘芳亮的前营逃去,顺便把炮营也覆盖了,不由得哈哈大笑,“救兵来啦!” 牛金星气得火冒三丈,他不得不让弓箭手射杀跑在前面的流民,谢胜又在后面不断用万人敌驱赶,流民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纷纷往炮营冲去。 “开炮,开炮,给我开炮!”牛金星已经出离愤怒了,下令将炮口对准流民,轰隆隆的炮声响起,流民成片的倒下,在死亡的教训下,他们也只是稍微改变了方向往刘芳亮的前军溃逃而去。 流贼自乱阵脚,刘慧明岂能放过如此良机,当即下令全军冲出去。 尖锐的唢呐声响起,白杆兵如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向敌阵。 炮火没了,前军也被溃兵搅乱了,攻入城里的闯军没了后援,顿时成了孤军,纵然郝摇旗和马世耀再勇猛,也被士气高振的白杆兵杀得连连后退,很快就丢失了刚攻下城门。 江万全很快就冲出了城门,来到护城河上,白杆兵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清理了小岛上的流贼,牛金星解决完溃兵才发现白杆兵已经冲到第一座吊桥上了,离自己的炮阵只有十多步了。 “开炮,开炮!”牛金星大吼,要是不能击溃面前的白杆兵,自己的炮营就完了。 轰隆隆的炮声响起,冲在前面的白杆兵倒下一片,牛金星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他很快又皱起了霉头,因为南边又出现了一支官军,正是马祥麟的中军。 牛金星额头上已经冒了汗,正要下令第二波射击,谢胜已经冲到了炮营的侧面,马祥麟和江万全已经完成了会师。 “先生,快撤!”左右亲兵见炮营已经不可守了,只得架着牛金星往中军撤。 马祥麟留下工兵守卫城墙,自己领着第十五团和工兵旅终于赶到,见到西门外惨烈的战况,大吃一惊,刘慧明大声道,“叔父,我们赢了,快出城追击!哈哈!” 马祥麟大吼一声,带着第十五团赶上江万全和谢胜合兵一处,一路狂追,一直追到刘芳亮的前军指挥部,李自成派出李过增援才堪堪抵住。 官军成功破掉流贼的炮阵,几百门火炮全部落入白杆兵手中,刘慧明心里大喜,忙让工兵负责搬运,“快把这些火炮搬到城里去,搬不走的直接毁了!” 工兵纷纷下到城头搬走所有的火炮,搬不走的就直接炸毁,刘慧明见白杆兵终于取胜,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回到营寨,刘慧明想起眼前发生的一切,脸上写满了茫然,官军怎么从南门冲出来了?昨晚上的军议没有这一条啊! 马祥麟呵呵笑道,“你不是常说兵无常态,水无常形吗?这一计是我上午刚想到的。” “哦……”刘慧明茫然地点点头,仍然不明所以。 马万年插话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10章 木桶效应 当晚的军议上,马祥麟终于揭开了谜底。 时间回到当日清晨,南门外,改世王刘希尧和前两天一样带着自己的五万大军逼近南门,因为前几天这里都没有发生激烈的战事,他也没把对手放在心上,反正他又不是李自成的嫡系,何必要那么拼命呢?再说了自己有五万大军,官军最多只有五千人,难道他们还敢杀出来不成? 刘希尧慢吞吞的前进,慢吞吞的布阵,甚至连叫阵都是慢吞吞的,就当是打卡上班了。 他这样的表现很快就落到了马祥麟的眼里,马祥麟驻足良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没多久,他就从其他各门秘密抽调兵力,加上自己的标营,和南门处的谢胜一起拼凑了一万五千人。 马祥麟道,“弟兄们,外面的刘希尧太小看我们了,我们现在就杀出去,给他一点儿颜色看看!” 城门突然打开了,刘希尧吓了一跳,“驴日的,官军要出城干仗了吗?”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见他们正七歪八倒地忙碌着,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而官军一出城就迅速结成阵列,慢慢地向他冲来了。 “哈哈,来得好!”刘希尧这几天每天都在城下吹风,早已憋了一肚子气,今日见白杆兵主动出击,正中下怀,大吼道,“列阵,准备出战!” “大哥,切莫轻举妄动”,副将刘体纯赶忙制止,“白杆兵的军阵不好破啊!” 刘希尧哼了一声,“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办法,先让饥民去冲。” 咚咚咚的战鼓声响起,刘希尧的前军迅速向谢胜冲去,说是前军,其实就是饥民。 谢胜轻蔑地看了一眼,下令道,“给我狠狠地打!” 流贼才冲到十步远的地方,白杆兵的阵型就已经压过来了,刘希尧鼻子里哼了一声,“弓箭手压阵,继续冲!” 刘希尧忘了他今天只待了三百弓箭手,其他的都增援西门了,他这点儿火力根本不能构成威胁,白杆兵一提速,就已经到了那些饥民的面前。 谢胜大喝一声,“格杀勿论!” 五个大阵平举长枪一顿乱刺,饥民顿时阵脚大乱,哭爹喊娘一样地跑开了。 刘希尧大怒,大声下令道,“外五营,冲!” 作为革左五营,刘希尧有外五营和内五营共十营兵马,外五营都是炮灰,只有内五营才是他的精锐,除了内五营以外,他还有两千马队,这是安身立命之本,轻易不会动用。刘希尧见白杆兵如此嚣张,三四千人居然敢对自己五万大军发动攻击,一气之下把外五营两万人全部压上,准备用人海战术踏平白杆兵。 “白杆兵能出城送死,实在太好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让他白白溜走呢?”刘希尧哼了一声,也为刚才的懒散找到了理由,他对身边的刘体纯道,“你看我这一招诱敌之计怎么样?” 刘体纯无语至极,你个瓜怂哪里会什么诱敌之计了?别以为老子看不出来,你他娘的就是疏于防范,被官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外五营还没列好阵,谢胜和曹松就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在二人一顿砍瓜切菜一样的打击下,外营很快就崩溃了。 谢胜留下曹松继续攻击流贼外营,自己则迅速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刘希尧中军而来。 刘希尧大惊,忙压上两个内营,仍然无法阻挡谢胜前进的步伐。 刘希尧觉得不能再打了,当即下令撤退。 然而已经太晚了,刘希尧还没转过头来,从自己右翼突然杀出一军,军旗上画着一把长长的白杆枪,为首一将膀大腰圆,正是马万年,马万年抡着一把大砍刀直往自己后腰杀来。 刘希尧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反应,左边又出现了一支官军,为首一员大将面色黝黑,虬髯宽口,虽然瞄了一目仍然杀气腾腾。 自己已经陷入了三面围攻,刘希尧知道自己已经败了,迅速启动了逃跑模式,连外营都不管了,拨马就走。 “追!”谢胜大吼一声,和马万年、马祥麟呈品字形沿着护城河追杀过去。 刘希尧带着两千马队撇下所有步兵,迅速逃回闯营阵地。 “狗日的,跑得太快了!”谢胜看了曹松一眼,“两只脚就是跑不过四只脚啊!” 转过一个角就到了狮子楼外,离西门已不到两里路,他们已能听到西门隆隆的炮声,曹松建议道,“大帅,咱们直接从城下冲过去,驱赶溃兵冲阵,说不定还可以夺了流贼火炮!” 马祥麟想了想,觉得此策虽然冒险,却能取得奇效,把心一横,“好,就这么干!” 城外已经到处都是溃兵,三军就像牧羊一样驱赶着流贼溃兵沿着护城河前进,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西门。二人这才发现,西门已经残破不堪,流贼已经攻进了城里,第一旅就快招架不住了,谢凤武大吼一声,“给我赶快救援!” 谢胜顿时加快速度,炮火在溃兵后面此起彼伏,溃兵感觉自己屁股已经起火了,纷纷向前冲去,牛金星的炮营首当其冲。 眼看就要攻下襄阳了,牛金星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突然出现的溃兵迅速逆转了局面,好不容易攻进去的义军又被赶了出来,。 牛金星气得火冒三丈,大骂刘希尧是饭桶、窝囊废,然而溃兵仍然在不断地涌来,接着就发生了之前的一幕。 马祥麟、江万全和谢胜三路大军合兵一处很快就夺了流贼的炮营,然后冲到了刘芳亮的前军阵前,双方又发生激烈碰撞。 刘芳亮虽有十万兵马,然而经过几天苦战,现在士气十分低落,如何抵挡得住白杆兵的冲击,坚持了半个时辰就有了崩溃的迹象。 李自成看见己方本来已经稳操胜券,结果却被惊天逆转,气得鼻子都冒烟了,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希尧,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前一脚将他踹到在地,骂道,“混账东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刘希尧跪地求饶,“闯王饶恕则个,驴球子,白杆兵太厉害了,兄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兄弟愿将功赎罪!” 李自成又要动手,却被李岩劝阻了,“闯王,刘芳亮兄弟快顶不住了,不如让改世王去帮帮刘兄弟。” 李自成哼了一声,“要不是李兄弟求情,我必杀你以正军规!” 刘希尧从头凉到脚,严格来说,革左五营不算是李自成的嫡系,搞不好自己真会被他杀掉,等过了这一关还是离他远点儿好。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兄弟,喝道“兄弟愿意戴罪立功,请闯王准予兄弟出战!” 刘希尧率领自己两千马队迅速投入战场,正碰上曹松的第七团,曹松把大刀一横,喝道,“刘希尧,刚才让你跑了,这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结阵!” 刘希尧带着手下马队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曹松的军阵,然而军阵岿然不动,刘希尧就像撞到了一块铁板上,前军人喊马嘶,率得一片狼藉。 “围起来,放箭!”刘希尧大声下令。 曹松豪气冲天,“哈哈,弟兄们,前进!” 刘希尧围着曹松,就像一头豹子围着一只刺猬,不知该从何处下口,而曹松的军阵却缓缓地向刘希尧的中军阵一步一步地逼近。 刘希尧大急,想起刚才李自成那杀人的眼神,自己无论如何要过这一关才行,忍不住大吼道,“给我冲啊,冲进去!” 可惜了骑兵面对已经接好了阵的步兵办法着实不多,围着步兵转了几圈也没找到突破之所。 正在这时,一个粗狂的声音响起,“改世王勿急,李过来也!” 原来是李岩见刘希尧久战不胜,又给李自成建言,“闯王,我刚才看刘希尧虽然表面服软,但脸色却很不屑,心中想必不服。” 李自成哼了一声,“他先前一败,连累了整个战局,我训他几句怎么了?” 李岩谏道,“闯王建立新朝,必要以理服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李某有一计,可以收服改世王。” 李自成对李岩向来言听计从,忙问什么计策。 李岩道,“闯王,不妨再派出一支兵马增援改世王,如此软硬兼施,改世王必心悦诚服!” 李自成一点就通,当即明白了李岩的意图,点头道,“好!补之,率中营出战,务必打退官军,救出改世王!” 李过可没李岩那么多弯弯绕,他早就摩拳擦掌了,准备随时出战了,“来亨,出战!” 李来亨是李过的养子,今年才十五,是义军孩儿军一员,李过见他机灵敏捷就把他收为养子,一直带在身边,时时教导。李来亨大喜,自己终于可以上战场了,“父亲,让孩儿在前开道!” 李过率领五千马队从刘芳亮和刘希尧背面冲出来,终于稳住了局势,双方又交战了半个时辰,马祥麟见白杆兵已经无法取胜,只得鸣金收兵。 第211章 大明的巴顿 第212章 大明的巴顿 马祥麟率领全军回到城内,下令工兵连夜修缮城墙,他看见刘慧明一脸疲惫地坐在地上,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德华,不错,好样的!” 刘慧明站起来作了个揖,“幸亏君威从城下赶到,出其不意地夺了炮营,否则襄阳就完了。” 谢胜嘿嘿一笑,“赶巧了!” 马祥麟拍了拍谢胜和曹松的肩膀,“你二人不仅胆子大,心思也很细腻,真良将也。” 谢胜和曹松连忙拱手还礼,马祥麟又称赞曹松,“新编十个团里,第七团战力最强,曹松,你是怎么练出来的?” 曹松拱手道,“回大帅,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要求更严格一些,平时的训练量加大了一些。” 刘慧明愣了一下,“哦,加了多少?” 曹松答道,“加了五成!” 刘慧明吃了一惊,这是大明的巴顿啊,马祥麟点点头,“好,德华那句话说得没错,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以后全军就按这个标准训练!” 白天一战,算上刘慧明和炮营,西门一万二千人伤亡三千多,第六团更是差点崩溃,好在最终不仅守住了城门,还夺取了敌人的炮营,流贼没有了火炮,想攻下襄阳简直难如登天。 当晚的总结会上,刘慧明和江万全先是对友军表示了感谢,然后提前宣布第一旅和第二旅会被评为本次战事一等功。 而秦永祚也击败了高一功,只是没赶得及过来增援,再次错失了立大功的机会。 刘慧明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叔父,各位兄弟,闯贼没了火炮,估计很快就会撤军了,但是我们要防止闯贼最后的疯狂!” 马万年问道,“最后的疯狂是什么意思?” 刘慧明解释道,“我们知道流贼快撤兵了,流贼肯定也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快撤了,我们可能会放松警惕,如果流贼此时孤注一掷,说不准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马祥麟点点头,“倒不得不防!” 和白杆兵轻松愉快的总结会不同,闯营大帐却一片死气沉沉,大好的局面被刘希尧这搅屎棍搅黄了,众头领就像避瘟神一样离刘希尧远远的,只有李自成和李岩二人对刘希尧青睐有加,让他不必有思想包袱。 刘希尧痛哭流涕,不断地给牛金星道歉,牛金星只是哼了一声,理都没理他。 就在此时探子来报,“闯王,左金王和乱世王中了宜城守军的埋伏,全军覆没了,刘爷带兵救援,没有突破官军防线,已经撤回来了!” 李自成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晕,“啊!蔺兄弟啊,贺兄弟啊!” 牛金星忙问,“刘爷呢?” 探子道,“刘爷还有二十里路程。” 李岩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两路大军都败了。” 探子颤声道,“官军一面派出骑兵突袭乱世王,一面在路上设伏,乱世王被袭击,左金王去救中了埋伏,当场就被炸死了。辛头领率领残兵汇合刘爷救援没有成功。刚好乱世王又从南边突袭过来包了官军的饺子……” 牛金星不解地问,“这不是赢了吗?” 探子小声道,“哪只官军骑兵跟着乱世王的后面也来了,乱世王反倒被困在谷里了,刘爷又冲不进去,乱世王和王大哥都被俘了。” 众头领默然,只有李自成和牛金星心里高兴,左金王和乱世王都是革左五营,李自成做梦都想收编了他们,但又怕义军的弟兄们非议,一直不好下手,现在白杆兵帮了这个大忙,自己真是求之不得啊。 李自成装模作样了一番,又问手下,“曹操和革里眼进展如何?” 牛金星道,“据探子来报,义军被挡在城下了,王光恩这叛徒死硬得很。” “王光恩不是曹操的手下吗?怎么连大哥都不认了?”李自成不解地问道。 闯军在襄阳已经耽搁了半月,李自成已经有了退兵之意,但身为义军之主,自己不好明说,只得旁敲侧击,“明日的攻城,咱们应该如何打?” 众人都沉默了,前三天在炮火的支援下都没攻下来,现在没了火炮怎么可能打得下来,还是李过首先发言,“闯王,咱们不如撤兵吧。” 刘芳亮也赞同,“兄弟也认为不宜在襄阳城下耗下去了。” 高一功今天白天吃了败仗,被秦永祚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自己家底厚,关键时刻派上老营马队且战且走才没有重蹈刘希尧的覆辙,但他心里其实是不服气的,“闯王,既然西门已经残破不堪,这两天又抓了几万饥民,不如以弓箭掩护,让饥民携万人敌攻城,就算攻不下城池,把这些饥民消耗掉也好,免得浪费粮食。” 李岩正要说话,李自成却点点头,“好吧,就这么做吧。” 第212章 斗智斗勇 第213章 斗智斗勇 由于有打粮队外出抓饥民,流贼的外营又补充了新鲜血液,虽然没有了火炮,但第四天的攻击仍然很猛烈。 江万全看见流民再次向城下冲来,大声吼道,“都打起精神来,流贼又杀过来了!” 刘芳亮根本没将外营的士卒放在眼里,见第一波流贼失败了,马上派上第二拨流贼跟上,“老子看你们有多少万人敌!” 果然,城头上终于没有爆炸声响起了,刘芳亮大喜,哈哈笑道,“官军的万人敌用完了。” 白杆兵的万人敌虽然还没用完,但也差不多了,刘慧明的新式万人敌虽然炼制方法简单,速度也快,但是成本高昂,原材料采集极为不易,整个襄阳城也只弄到了这么多,经过这几天的连续消耗,各大城门都已经所剩不多了。 饥民又开始爬云梯了,白杆兵没办法,只好扔石头,战斗一下就退回到了原始时代。 打退了几次闯军几次进攻,堆放在城上的石头也扔德差不多了,而饥民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上爬,刘慧明没办法,只好一边让人去拆民房,一边让士卒做好肉搏的准备。 饥民终于爬到了城上,迎接他们的是锋利的白杆长枪。 面对这群连武器都没有的敌人,白杆兵根本没费吹灰之力,很快就把他们全部干掉了,尸体也扔了下去。 短暂的停留之后,一群哭哭啼啼的饥民扛着云梯在老营的押送下又缓缓地向前移动了,还一边走一边大哭,“放过我们吧,我们是襄阳百姓,我们不想死啊。” “可怜可怜我们吧!” “大家都是襄阳人啊!” …… “贼子禽兽不如!”江万全大怒,随即把情况给刘慧明说了,让他拿主意。 白杆兵军规极严,他可不敢担待屠杀百姓的罪名。 刘慧明想了想,道,“我们也向他们喊话,让他们跑,跑不掉就贴着城墙站着。” 江万全领命而去,随后士卒就齐声喊道,“襄阳的父老乡亲,快往城门两边跑,贴着墙蹲好,官军不杀你们!” “往城门两边跑,贴着墙蹲好,官军不杀你们!” 百姓呼啦一下散开了,顿时把城墙根儿的一块空地占领了,留下督战队在空中石化。 刘芳亮大怒,“三桥营跟上,看他们还能躲到哪里去?” 刘体纯小声道,“刘帅,咱们可以将计就计!” 说完在刘芳亮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刘芳亮大喜,随即吩咐下去。 又一群男女老幼被押到了护城河边,哭哭啼啼地向城门冲来,他们也想效法前一波人,奈何空地只有那么大,再也容不下这些人了,这些人也不搭话三下五除二就把前面那些人推到了河里。 江万全大声吼道,“干什么,不要挤,都是襄阳的百姓!” 轰的一声巨响,昨夜刚修好的外城门又被炸塌了。 守卫城门的刘能勃然大怒,大骂一声无耻,随即组织士卒堵住缺口。 饥民抱着万人敌奋不顾身地往内城门冲,刘能气急败坏,再也顾不得他们是不是襄阳百姓了,双方展开了一场大战。 刘芳亮让郝摇旗和马世耀强行破门,但马祥麟及时派来了援军,郝马二人才刚冲进内城就遇到了增援的曹松,这下碰到对手了,虽然郝摇旗比曹松还勇猛几分,但他带领的敢死队战力却不如曹松的第七团,很快就被赶出去了。 “城门就是个陷阱!” 战事终于结束了,虽然闯军几次攻入了城内,但无一例外都被赶了出来,连续两次被赶出来之后,刘芳亮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官军故意不把城门堵死就是为了引诱他们去攻啊,然后他们就可以在内城集中优势兵力大量杀伤他们的士卒了。 “从明天开始不要再攻击城门了!”李自成也明白了,很快就做出了部署,“官军已经没有万人敌了,我们可以挖城墙了。” 果然,第二天大量的饥民就涌入城墙根,开始掏墙砖,气得刘慧明骂了娘。 马祥麟很快就做出了调整,他再次从南门杀出,大败了闯军南门主将白旺,并一路追击到了西门,刘慧明大喜,忙从西门杀出,两箱夹击之下,刘芳亮也不得不退兵。 李自成有些头大,他虽然坐拥四十万兵力,却围不住一个小小的襄阳城,每次都被马祥麟抓住了短板,然后杀出城来高破坏,己方根本不可能安心挖墙脚。 下午,探子来报,出去打粮的李过遇到了宜城官军的阻击,双方大打一场,官军虽然被击退了,但抓的饥民也跑光了,还抢走了粮食。 李自成大怒,襄阳的百姓太可恶了,自己跑了不说,竟然还抢走了大军刚收集来的粮食,如此这般下去,自己岂不是要饿肚子? 第二天,一群百姓在督战队的押送下再次走向死亡,刘慧明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么多百姓惨死,让江万全把事先准备好的横幅举起来。 没多久几条一丈多长,三尺宽的白布在城头上迎风招展,上面写着几个血红的大字: “闯王来了全家遭殃!” “不纳粮,要纳命!” “均我田,免你粮!” “流贼来了种不成地,大家一起死光光!” 城上的士卒照着白布上的字大声念起来,“闯王来了全家遭殃!不纳粮,要纳命!均我田,免你粮!流贼来了种不成地,大家一起死光光!” 城下的老百姓都是这两天遭了流贼的,对城上的话语深有体会,有些百姓终于良心发现,“乡亲们,咱们宁愿死也不给闯贼卖命!” “对,死也不往前冲!” “哈哈哈,狗贼子,你有本事把我们都杀了!” “李自成,我操你祖宗!呜哇哇呜呜!” 老百姓被激怒了,任凭督战队如何大骂,甚至杀头威胁都不往前冲了。 刘芳亮火冒三丈,下令把不听话的饥民全部杀掉,一声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襄阳城下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刘芳亮还不解气,又要下令下一波流民继续攻城,却被传令兵叫住了“闯王有令,暂停攻城!” 闯营中军帐,李自成出离愤怒了,自己在中原屡试不爽的宣传攻势在襄阳不仅被破解得干干净净,甚至连自己的老底都被揭了。 李岩也脸色铁青,这些都是他的得意之作,现在反而成了官军攻击义军的武器。 “我贼他妈!”谦谦君子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随即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闯王,李某愧对闯王的信任啊!李某告辞!” 说罢,也不管李自成如何挽留,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出了大帐,回营收拾东西去了。 探马来报,“闯王,曹操率军攻打郧阳,被叛贼王光恩阻挡在了城下已经三天了,曹帅问闯王可否撤军!” 李自成再也忍不住了,不耐烦地吼道,“撤军,撤军!” 闯军的鸣金声响起,各营贼军向潮水般撤去。 刘慧明哈哈大笑,“天还没黑怎么就撤军了?不送!” 城上的士卒也哈哈大笑,大声嘲笑道,“不远送!” “下次再来!” “哈哈哈!” 第213章 终于要撤军了 第214章 终于要撤军了 当晚,闯营中军帐气氛十分压抑,李岩被气得吐血、革左五营被灭了两营,罗汝才被阻挡在郧阳城下,计划中的突袭夷陵并没有成功,更重要的是义军的宣传口号被破了,襄阳的百姓并没有像中原百姓那样箪食壶饮迎接义军。 “闯王,胜败乃兵家常事”,牛金星首先发话,“不如咱们还是撤回中原吧。” “不错,胜败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的兵力也没有受损!”李自成长叹了一声,话一出口就感到一身轻松,“捷轩,你也不要灰心,咱们从头再来!” 刘宗敏这次终于不像以前那么自信了,“是,闯王!” 顾君恩这次也不像以前那样每次都压轴了,“闯王,既然攻城不行,咱们不如行调虎离山之计。” 李自成大喜,“顾先生细细说与大伙听听。” 就在此时,一个心腹走到牛金星身边,附耳嘀咕了几句,牛金星脸色一变,随即恢复了正常。 李自成小声问了一句,牛金星摆摆手,示意散会再说。 “闯王,先前顾某说大明只有孙传庭一支兵马能抵挡义军,现在又多了一支了”,顾君恩整了整衣冠,“不过不用怕,咱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顾君恩调了调气息,继续说道,“白杆兵和秦兵都是以步兵为主,所依赖的只有守城而已,只要咱们攻敌所必救,以独眼马和孙传庭的个性是不可能不救的,只要他们到了野外,要消灭他们并不难。” 李过永远都是发言最积极的一个,“先生,哪里是敌所必救,攻打京师吗?” 顾君恩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打北京的时机。” 顾君恩在地图上点了两处地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这是淮安”,李过顺着顾君恩的手指叫道,“这是潼关,这是南直隶。” 顾君恩笑了笑,“攻下淮安就等于截断了北都的粮道,如此北京立马自乱。攻下南直隶则把明廷的钱粮攥在手里,可让明廷慢慢死去;攻下潼关可以据山川地形之险,建立稳固的后方,称霸一方,待时机成熟,可渡河从山西打到北京,这三处随便哪一处都会要了明廷的命,都是秦兵和石砫兵必救之地。” 就在此时,一个探子来报,“闯王,小袁营背叛了义军,袁时中那狗贼把闯王派去的刘宗文捆起来交给官府斩了!” 李自成大怒,“这个袁时中,以为翅膀硬了,敢跟老子对抗了是不是?” 众头领都义愤填膺,纷纷要求出兵讨伐袁时中。 李自成摆摆手,“这事等会儿再商议,咱们继续商议刚才这个话题,牛先生,你怎么看?” 牛金星道,“闯王,潼关现在有孙传庭驻守,轻易攻不下来;南直隶虽然好,可咱们义军大部分是北方人,不习水战,加上南京城池高大,也不好打啊。至于切断运河倒不是难事,然而现在鞑子正盘踞在山东,事实上已经切断了明廷的粮道,咱们大举东进,岂不是在为明廷驱逐鞑子吗?” 刘宗敏嘿嘿一笑,“闯王,俺老刘觉得还是打回陕西去比较好,等咱们有了后方,随便打哪儿都行。” 刘芳亮也附和道,“对!我也认为打回陕西去比较合适,至于孙传庭,上月新败,主力被灭,如何是我义军的对手?” 李自成问顾君恩,“顾先生认为咱们打回陕西去怎么样?” 顾君恩点点头,“此正是顾某要说的策略。” 李自成又问宋献策,“军师,请你帮我卜一卦,问问吉凶。” 宋献策点头答应,“明日午时,宋某为义军卜卦。” 众人散去后,李自成单独留下牛金星,“先生,刚才有何事?” 牛金星屏退左右,“姓罗的有异心。” “他果然不老实?”李自成咬牙切齿道,“都说了些什么?” 牛金星小声道,“具线人来报,昨夜叛徒王光恩秘密派使者去见了姓罗的,谈了一个时辰,天亮前才走。” “谈了些什么?”李自成问道。 “具体不得而知”,牛金星冷笑一声“总归不是好事!” “姓贺的呢?” “他俩一直穿一条裤子”,牛金星小声道,“另具线人来报,姓罗的把所有的马都烙上印迹,不知何故。” “哼,他要么想走,要么想投敌”,李自成肯定地道,“这人一向在官军和义军之间左右摇摆。” 牛金星又道,“他们听说左金王和乱世王被灭了,纷纷传言闯王在借刀杀人,加上昨天闯王又责备了改世王,革左五营军心不稳啊。” 李自成一脸的冤枉,“这事公道自在人心,某不需解释。” 牛金星急道,“闯王不可,义军好不容才有此大好局面,断不可葬送了。” 李自成想了想,觉得牛金星说得有道理,“那应该怎么办?” 牛金星整人可以,玩这些可就差了一些,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办法来,由于李岩病重,李自成不得不把顾君恩叫来出谋划策。 顾君恩了解了整个事件的真相,牛金星急忙问,“老顾,大家都是老兄弟了,你可有办法。” 顾君恩想了想,“倒有一个办法!” 李自成和牛金星急忙说,“说,别磨蹭!” 顾君恩缓缓道,“救出乱世王和王进才。” 牛金星叹了口气,“乱世王被关在宜城,怎么救得出?” 顾君恩仍然不紧不慢地道,“用钱赎回来!” 李自成一愣,“这怎么可能?就算官军答应朝廷也不会答应啊!” 顾君恩道,“嘿,官军要是不答应,咱们就挖了襄王墓!” “驴球子,朝廷掘了我离李家祖茔,咱老子还没报仇呢!”一说起掘墓李自成就火冒三丈,“对,老子就从襄王墓开始!” 牛金星对顾君恩树了树大拇指,“老顾,你这招确实狠毒!” 接着又问李自成,“闯王,要是官军答应了呢,还掘墓吗?” “掘!怎么不掘?”李自成恶狠狠地道,“咱老子要把朱家所有的祖坟都挖了!” 顾君恩劝道,“闯王,要是官军答应了,就放过襄王吧,义军要以信义行走天下!” 牛金星也在一边规劝,二人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李自成气呼呼地道,“就此一个,其他朱家的祖坟你们休想劝我!” 第二天,闯军不再攻城,襄阳城依然六门紧闭。 闯军众头领聚集在中军帐前的空地上,等候宋献策占卜。 宋献策沐浴更衣,来到事先早已搭好的高台上,在一张矮几前虔诚地跪下,矮几上早已燃了三炷香,缭绕的青烟就像在等他出现一样。 宋献策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宋献策才睁眼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桃木盒,从里面取出三枚铜钱放在手中,合上双手紧闭双眼默念了一会儿,然后双手捧着铜钱上下摇动数次,最后才一撒手,把铜钱抛掷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查看三枚铜钱的背面,在一张纸上工工整整地记录上。 如此反复六次,每次都把铜钱背面的情况记录在纸上,最后终于得到了一个卦象——离卦。 宋献策大喜,“闯王,此行大吉!” 众头领顿时欢呼起来,前面的阴云一扫而空。 宋献策又掐指算了算,“闯王,二十一日利出行!” 李自成也欣喜异常,大声下令道,“好!大军就近补充粮草,三日后北返中原!” 第214章 小孩儿才分对错 刘慧明当然不知道李自成通过一次小小的卜卦就重振了士气,他现在和马祥麟、马万年正在商议军情。 传令兵来报,“大帅,宜城大捷!” 由于城池被围,襄阳和外界已经断了联系,宜城之战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们今天才得到消息。 马祥麟接过军报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好,好险,好险!” 刘慧明和马万年看完军报也觉得真是惊险万分,杨璟三人误打误撞居然擒杀对方三员大将。 高兴了一会儿,见信使没有要走的意思,马祥麟就让他把话说完。 传令兵道,“大帅,杨将军问什么时候可以把俘虏送过来!” 杨璟现在的职务是参将,按照大明的军制,游击以上都可以称将军了。 “不急!”马祥麟说道,“就先关在宜城吧,估摸着闯贼快退兵了,等流贼退了再送来不迟。” 果然,后面几天流贼并没有攻城,只是一面对襄阳城采取监视策略,一面在襄阳周边府县肆虐,谷城、老河口、均州、南漳等州县相继陷落,无数村寨被毁,人口被掳走。 马万年恨得牙痒痒的,奈何马祥麟下了死命令,坚决不准他们出城,刘慧明也在一边劝解,他才终于打消了要出去冲杀一阵的念头。 “流贼要撤兵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马祥麟看着城外流贼大营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以他多年的征战经验,不难看出流贼即将撤退的事实。 “要不要送他们一程”,刘慧明问道,“在他们渡江时,正好可以来一家伙!” 马祥麟摇摇头,“不可能的,闯贼肯定有所防备,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而且闯贼骑兵众多,咱们虽然也有几万兵马,但大部分是流贼降兵,战力堪忧。” 刘慧明无语,他对手下这群丘八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些人守城还行,要是野战的话就很悬了,刘林的遭遇就是例子。 下午,刘慧明三人正在和王永祚、王承曾商议防务,一个传令兵来报,“几位大人,闯贼有信使来了,请王抚台到城楼搭话。” 王永祚脸色一变,喝道,“老夫是官,对方是贼,官和贼有什么好说的,不去!” 传令兵应了一声就下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语带惶恐地道,“抚台大人,他们说了,大人要是不去的话,他们就要挖了襄阳王的陵寝。” 王永祚脸色大变,怒道,“胡闹,敢对先人不敬,非人哉!” 就在此时,襄王派人来请王永祚和马祥麟到西城门,说有要事相商! 马祥麟劝道,“大人还是去看看吧,看流贼玩什么花样!” 刘慧明和马祥麟、王永祚等人来到西城门,看到襄王朱常澄正急得团团转,嘴里不住地念叨,“这可怎么办,这帮天杀的,这可怎么办?” 看到王永祚和马祥麟到来,朱常澄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王大人,马帅,一定要帮帮本王啊,这帮天杀的贼子竟然要掘本王的祖陵!” 王永祚正要说话,就听到城下一人大声道,“城上可是王抚台和马指挥?在下牛金星见过两位大人!” 刘慧明第一次见到传说的狗头军师牛金星,见此人面色蜡黄,骨瘦如柴,其貌不扬,不像大明的读书人要么风度翩翩,要么一脸正气,而此人却长相猥琐,一脸阴鸷,不用化妆就可以演反派人物,他真想一枪崩了他,奈何他站的太远,自己够不着。 “哼,你这无耻文人,有什么话快说,老夫羞与你为伍”,王永祚一身浩然之气,他从心里看不起牛金星这种人。 “嘿嘿,王大人,说话不要那么绝对嘛”,牛金星笑了笑,“方今天下大乱,谁又说得准呢,说不准哪天咱们就同殿为臣了呢,你把话说得这么满,到时候脸上可不好看啊!” “哼,休得胡言”,王永祚大骂,“老夫就算死也不会和你同流合污!” 马万年懒得听他们聒噪,直接大吼一声,“有屁快放!” 牛金星也不生气,朗声道,“闯王听说马帅擒了乱世王,特来打个商量,闯王愿出一百万两银子换回蔺兄弟,不知马帅和王抚台可愿意!” 王永祚呸了一声,“我呸,白日做梦!” 刘慧明大声道,“牛金星,只要我们把蔺养成往朝廷一送,一百万两银子小意思,我们还能升官,哈哈!” 牛金星盯着刘慧明看了一会儿,问道,“阁下何人?” 刘慧明哈哈一笑,“在下石砫总兵官旗下行军赞画刘慧明是也!” 牛金星早听宋献策说白杆兵中有高人,而且这高人是从水上来的,而闯王属火,此人专一克制闯王,莫非就是此人? 想到此处,忍不住问道,“半月前袭击我义军先锋袁兄弟和谢兄弟,莫非是先生之谋?” 刘慧明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正是在下!可惜跑了田虎,不太完美!” “先生好大的手笔”,牛金星一拱手,“请先生帮忙劝一下两位大人,如何?” 刘慧明嘿嘿一笑,脸上尽显无赖之色,“没好处的事,我不做!” 牛金星哈哈大笑,“再给先生一百万两如何?” 刘慧明摇头,“在下不缺钱!” 牛金星哈哈一笑,“牛某听说襄王历代墓群里有许多金银,现在闯王军资不足,闯王想取来襄助军资,是在下暂时劝阻了。” 几人脸色同时一变,掘人祖坟不仅在现在,就算放在后世也是被万人唾骂的事,李自成玩得这么大,不怕崩了人设吗? 刘慧明又看了一眼牛金星,越看越觉得他像贾队长,忍不住哈哈大笑。 “别,别!”襄王撕心裂肺地喊道,“本王答应你们,本王答应!” 襄王可不管这么多了,他现在已经乱了方寸,连洁净的袍服上沾了灰土都毫不在意。 刘慧明心说,你丫谁啊,人是你抓的吗?但一看襄王那一张焦急的脸,再对比之前在夜宴上见到的那一张刻意做作出来的脸,反而觉得现在的他真实多了。 王永祚也犯了难,只是拿眼睛瞟着马祥麟,马祥麟沉吟不语,不是他不愿意,他是担心这事万一传出去了,恐怕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要是朝廷知道了他私下里和流寇做交易,难免会招来一顿弹劾。 马万年大声道,“姓牛的,你挖人祖坟,会遭报应的!” “哼!你们崇祯狗皇帝派人挖了闯王的祖坟,怎么不怕报应!”牛金星冷哼一声,“我们闯王说了,以后凡是遇到姓朱的人,不论是死的还是活的,活的统统杀光,死的挖出来再杀一遍!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第215章 成人只讲利益 第216章 成人只讲利益 在场的众人大惊失色,牛金星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崇祯是“狗皇帝”,如此无君无父胆大妄为之言别说说出来,他们连听都不敢听啊。 刘慧明这不同,他在想崇祯的脑子是不是锈掉了,这么缺德的事情也干得出来,不过想想委员长和太祖互挖祖坟的事,这也算不得什么。 马祥麟小声问道,“德华,此事该如何处置?” 刘慧明想了想,这事还真不好办,要是不答应,闯王可能真的会去挖了襄王的祖坟,那马祥麟和王永祚就玩完了,要是答应了,皇帝一样会怪罪,手下兄弟肯定会有意见,偏偏这事还拖不得,只好老老实实地答道,“叔父,小侄也没想好!” 马祥麟愣了愣,刘慧明在他心里一直是个比较有主见的人,想不到他也犯了难,看来这事还真难办。 “想得怎么样了?”牛金星见城上不答,又跟进了一下,“我们闯王耐心有限啊!” “怎么办,怎么办?”王永祚双手不住发抖,“不如答应了他们吧,我们担待不起啊”。 襄王也在一边添油加醋,“马帅,王抚台,快答应他!那是皇家祖坟啊,你们担待不起的!一个小小的贼酋算的了什么?” 马祥麟仍然沉默不语,刘慧明刚才已经把道理讲明白了,他也觉得很棘手。 襄王见马祥麟装聋作哑,王永祚不敢不听,突然脸色一变,斥道,“马祥麟,你知不知道亲王的重要性,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哼,要是本王的祖陵被掘了,本王一定上奏朝廷弹劾你!” 襄王面红耳赤,虽然愤怒至极,但骂出来的话仍然苍白无力,或许他根本就不会骂人吧。 威胁完了马祥麟,襄王又把矛头对准了王永祚,大声斥责王永祚在其位不谋其政,尸位素餐,放任手下武将坐大,他也要弹劾他,让他回家种地去。 王永祚见襄王动了真怒瞬间就矮了半截,杨嗣昌因为福王和襄王连番失陷而自杀的事还历历在目,自己如果因此被朝廷降罪,肯定也会必死无疑。想到这里他再也不管马祥麟了,战事已经接近尾声,马祥麟的用处不大了,在不刻意针对襄王的情况下,襄阳城里说白了还是他最大。 “好,好!我们答应了!我们答应了!” 王永祚冲着城下大喊道,头点得像只正在啄米的母鸡。 襄王心里一松,脸色的怒色却更重了,骂道,“狗奴才,本王不发威,你们还真当我不存在吗?” 马祥麟脸色铁青,城门上的士卒顿时鼓噪起来。 他妈的,竟敢骂我“狗奴才”?刘慧明一下就火了,对着襄王怒喷道,“狗东西!你tm骂谁啊?你给我说清楚谁是狗奴才了?你知道为了抓蔺养成我们白杆兵死了三千弟兄吗?你一个小小的藩王算个鸟啊,一个死人墓算个屁啊?” 襄王懵逼了,刘慧明的话比牛金星刚才说的还要大逆不道,不仅襄王蒙了,连在场的马祥麟、王永祚都张大了嘴巴,根本不敢相信一项温和敦厚的刘赞画鞥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你——大逆不道!” 襄王脸胀得通红,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刘慧明一步步走到襄王面前,马祥麟正要阻拦,却被马万年拦住了。 刘慧明一把揪住襄王的衣领,“说!谁是狗奴才?” 襄王吓懵了,他现在真后悔先前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不带几个侍卫过来。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你这个大老鼠给我听着!要不是你们这些藩王宗室太多,像蛀虫一样侵蚀这个国家,天下会有这么多流民吗?”刘慧明已经和襄王面对面了,口水都喷到了他脸上! “本,本王……”襄王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已经吓傻了。 刘慧明一把将襄王掼到地上,又指了指王永祚,“还有你们,要不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不交税不纳粮,把全部税负都压到这些无辜的百姓身上,天下会有这么多流民吗?还有你们这些官僚,长期欺压百姓,现在人家起来反抗了,你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哼,没有我们白杆兵,你们还能站在襄阳城头耀武扬威?你们连活人都保不住了,还顾得了死人吗?” 襄王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围都是怒目而视的白杆兵,只要刘慧明一声令下,他们就敢立即把他俩扔下城去。 刘慧明嘿嘿一笑,指了指襄王和王永祚,“你们这些蛀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问问我这些弟兄们,为了守城,为了杀贼,我们付出了多大的牺牲,你们说放就放,你们当我们不存在吗?” 他现在已经彻底愤怒了,王永祚和襄王的态度变化之快,让他始料未及,战事才刚停下来,他们就端起了架子,拿自己当夜壶吗? 王永祚终于回过神来,他一把扶起襄王,小声赔笑道,“岂敢,岂敢!德华万勿恼怒,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刘慧明冷笑一声,“嘿嘿,想让我们放了蔺养成,可以啊!拿钱来买,每人一百万两!再加两百万亩土地,否则休想!” 刘慧明又指了指牛金星,“姓牛的,拿两百万两银子来买,还有那个瘸了腿的王进才都卖给你,你不答应也行,要去挖襄王的祖坟随便你,跟我们没关系,但是人是我们白杆兵抓的,得由我们说了算!” 他发泄完了也冷静下来了,有个网红说得好,小孩儿才分对错,成年人只讲利益,蔺养成死不死不重要,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去哪里搞金银财宝来奖励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既然襄王有求于我,那他就应该出钱。 “好说,好说!”牛金星嘿嘿一笑,他已经看清楚了城上发生的一切,朗声道,“那明日一早在下把银子放到城下,德公把人垂下来可好?” 刘慧明看了看襄王和王永祚,问道,“怎么样啊?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答应,答应!”襄王连连点头,再也顾不得体统了,“本王今夜就让人把银子和田契送到都司府!” 王永祚也跟着一起点头,“如此甚好!” 刘慧明哈哈大笑,“还是会说人话嘛!” 第216章 挑拨离间 襄王灰溜溜地走了,王永祚也陪着笑一起离开了,刘慧明和马祥麟回到都司府,马祥麟立刻安排人去接蔺养成和王进才。 马万年哈哈大笑,“哎呀,爽!” 马祥麟面有忧色,语重心长地道,“德华,你胆子太大了!得罪了皇家,以后不好做官啊!” 刘慧明嘿嘿一笑,“怕什么,做不好官就不做了,咱回石砫去,有叔父保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马万年也恨恨地道,“就是!咱们白杆兵对得起朝廷了,要是朝廷把我们逼急了,我们就领兵回石砫,守好关隘,坐等新朝上门招安!” 马祥麟怒道,“胡说八道!我马家世代终于朝廷,岂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马万年顿时无语,但心里却颇不服气。 刘慧明呵呵笑道,“叔父,小侄觉得万年兄弟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次我和万年兄弟到襄阳主要是为了增援叔父,匡扶朝廷剿灭流贼倒是次要的。要是朝廷因为此事降罪于我等,还真不如撤军回四川!哼,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好惹,我们以后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宁当恶人不当老好人,这是刘慧明的人生准则,通过先前这件事,他已经彻底看清了王永祚和襄王的真面目,在这个家天下的时代,自己还会被很多皇族叫“狗奴才”的,要是现在不拿襄王立威,以后就得把脑袋塞到裤腰里过日子了。 马祥麟看着刘慧明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又看了看马万年一脸的幸灾乐祸,只得叹了口气,“德华此言不可说第二次,我马家做不出这种事来!” 刘慧明对马祥麟和秦良玉充满了敬意,但遇到古人这种朝廷虐我千百遍,我待朝廷如初恋的愚忠精神,他也没有太多办法,只好岔开话题道,“叔父,四川的摇黄土贼越闹越凶,眼下襄阳的战事即将结束,咱们是否可以向朝廷请示调一支兵马过去先平了四川土贼,攘外必先安内嘛。” 马万年连忙点头,“对,对!上旬我们就讨论过这个事情,孩儿的意思是既然表舅快要出山了,孩儿和大哥北上勤王,父亲继续驻守襄阳,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马祥麟想了想,“如此甚好!” 刘慧明自己惹了祸,却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让马祥麟留在这里给自己擦屁股,心里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叔父,小侄有一言,请叔父记牢!” “你个小辈倒教训起我这个长辈来了”,马祥麟笑了笑,“你说吧。” “这只是个建议,不是告诫!”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襄阳城里只能有白杆兵,白杆兵只能听叔父一人的命令,如此叔父可在襄阳高枕无忧!” 马万年立马就反应过来,“对,对!父亲,我们不一定要做坏事,但我们不能让小人坏了事!” 马祥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德华这个意见,我听进去了!” 刘慧明心里一阵感激,继续道,“还有一言,叔父千万不要分兵,夔州一败,就败在分兵!” 马祥麟和马万年同时眼神一暗,随即又点头表示赞同。 马万年道,“军队只听父亲一人的,当然不用分兵了。” 刘慧明点点头,“现在乱世,只有军队才是最大的财产,有了军队就有了钱财,有了军队就有了粮食,就有了地盘!我们不谋逆造反,但我们需要军队来保护自己,来保护家人,保护百姓!” 马祥麟点头赞同,“德华此言有理。” 当晚,襄王果然送来一百万两银子,王永祚送来一百万亩土地,襄阳府没有这么多,在下面州县凑了一些才凑齐,都是些无主的土地,刘慧明正好可以用来屯田! 刘慧明和马祥麟父子来到各城门视察,并说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其实不用刘慧明说,城里守军早就知道刘慧明揍了襄王,哈敲诈来了大笔银钱,将士们对刘他更加爱戴了,纷纷赞扬刘慧明有种。 刘慧明来到西城门,召集将士们讲话,“弟兄们,我决定把蔺养成放了。” 将士们不解,“为什么要放,咱们废了那么大的劲儿,死了那么多弟兄才抓到的!” 刘慧明呵呵一笑,“要是把贼酋的首级送到朝廷,我和大帅都会升官,但对你们来说,可没多少上次。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用一个蔺养成换来了四百万辆银子和一百万亩土地,到时候大家拿来分一分,在做的人人都有份儿,你们觉得这个生意我们赚不赚?” 将士们齐声呐喊道,“赚大了!” 崔浩笑了笑,“虽如此说,但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刘慧明哈哈大笑,“我抓一个贼酋就像抓一只鸡,有什么难的?你们把我这话记住,以后我们还会抓到级别更高的贼酋,甚至连李自成和张献忠、罗汝才都会被我们剿灭,一个小小的蔺养成,算的了什么!” 将士们最喜欢听刘慧明的豪言壮语了,闻言纷纷答道,“哈哈,我们相信!” 第二天清晨,蔺养成和王进才以及贺锦的人头被送到了襄阳,刘慧明在大营里见了他们。 蔺养成受伤不重,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王进才一条腿被炸没了,虽然命是保住了,但人已经废了,整个人也显得很消沉。 刘慧明看了看二人,问道,“你们就是革左五营?” 蔺养成看了看刘慧明,“不错!老子乱世王蔺养成,还有左金王贺锦,已经被你们灭了,另外还有老回回马守应大哥、革里眼贺一龙和改世王刘希尧,就是我们几个!” 刘慧明哈哈一笑,对蔺养成道,“你们闯王来救你们来了,收拾一下,准备走吧。” 蔺养成大喜,随即泪如泉涌,磕头如捣蒜,“闯王!兄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闯王……” 刘慧明摆摆手,“哭什么,这是好事啊,应该高兴才对!” 蔺养成打,“哼,我是高兴才哭的!” “你们高兴得太早了!”刘慧明嘿嘿一笑,“你们以为闯贼把你们救回去就万事大吉,从此以后就享受荣华富贵了?” 蔺养成大惊,“你要干什么?” 刘慧明嘿嘿笑道,“不干什么,只是提个醒,你们活不了多久了,还有曹操罗汝才,很快就会被李自成火拼掉!” 蔺养成吃了一惊,“你胡说!闯王气局恢弘,怎会做那种事情,他要是想让我死,怎会想救我们,你少离间我们兄弟!” 刘慧明嘿嘿一笑,“假如你是李自成,遇到一个资历、能力和实力都不比自己弱多少的人在你身边,你会怎么办?你如果及时服软或许不会死,但罗汝才和贺一龙服不服软都必死无疑!” 蔺养成还要辩解,刘慧明一挥手打断了他,“你回去悄悄告诉罗汝才和贺一龙一声,如果混不下去了,可以来投奔我们白杆兵,我保他一条命!至于你,想来也行,可能做不了大官,最多只能做一个团长!” 蔺养成将信将疑,嘴里还是一百个不信,“哼,你少来这招!” 刘慧明笑道,“自己想吧,不打扰!” 只是刘慧明也搞不明白,李自成为什么一定要救蔺养成和王进才回去。他在前世就是个忠实的明粉,当然知道李自成马上就要对革左五营动手了,自己明明是在帮他啊,难道历史在这里出现了偏差? 第217章 李自成的麻烦事也不少 刘慧明走后,蔺养成越想越觉得不对,此事太可怕了,但也许真的会发生,去年就差点干掉了张献忠,要不是曹操私下给了他五百匹马,张献忠早就死翘翘了,按照闯王的性格,这些事情肯定是做得出来的。 蔺养成小声问王进才,“进才,你说这刘慧明说的可是真的?” 王进才之前虽然没说一句话,但刘蔺二人的对话他可是一句都没落下,他本来是个粗人,自从受伤以后心里敏感了许多,“虽然不一定马上发生,但很有可能会发生。” “人是会变的”,王进才躺在草堆里,咕隆一声,“闯王身边天天围着一群读书人,早把兄弟们扔到一边了。” 蔺养成想起这几年李自成确实变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猛打猛冲了,做事情越来越理智,只要弟兄们和读书人发生了冲突,他总是找理由狠批弟兄们,对读书人却从不说一句重话,特别是那个李岩,整天说些国家天下、改朝换代的事情忽悠李自成,弟兄们对他都很不爽,“哼,这些读书人最无情无义,闯王要是听他们的,说不定真会做出这种事来”,蔺养成恨恨地道,“那咱们怎么办?” 王进才没有回答,蔺养成自问自答道,“不行,我回去了就得去规劝闯王,不要对兄弟下手!” 王进才哼了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我回去了就向闯王效忠,永不背叛!”蔺养成恨恨地说,额头上已经冒了汗。 “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结果比前面好一点儿!”王进才不屑地道,“反正我已经成了废人,闯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蔺养成问,“那我应该怎么办?” 王进才沉默了一会儿,“如果闯王和曹操矛盾已经公开了,你就私下投诚,闯王一定能接受,如果矛盾还没公开,就得拐个弯,找人带个话,不然你一开口就会被杀。” 蔺养成想了想,“若闯王怀疑我们投了官军咱们办?” “不知道!” “哎呀,真是急死我了!”蔺养成坐卧难安,“这种事情哪是我们这种粗人能想得明白的嘛!” “想不明白就等吧!”王进才这两天好像突然开了窍一样,看来上帝确实为他打开了一扇窗,“等一段时间,等事情明了了再做决定。” 牛金星回到闯营大帐,向李自成以及众位头领说明了情况,白杆兵已经答应放人,不过追加了两百万两银子,“白杆兵中果然高人,此人名叫刘慧明,二十五六岁年纪,非文非武,能文能武,处事常出人意表,让人捉摸不透。本来王永祚和襄王已经答应放人,此人却说人是白杆兵抓的,他们没有决定权,还一把把襄王推倒在地,胆子很大。” “刘慧明?”李自成默默蔫了几遍,“此人胆子确实大,是何来历?” “暂不清楚”,牛金星摇摇头,又问,“要答应他吗?” “答应他!”李自成不等众头领发话,直接点头同意,“只是暂时寄放在那里罢了,以后随时可以过来取!” 众头领散后,李自成又单独留下牛金星和顾君恩二人,“罗汝才和贺一龙有什么动静?” 顾君恩小声道,“听说闯王要用金银赎回乱世王以后,就安静了许多。” 牛金星恨恨地道,“也不知道谁泄露了风声,姓罗的和姓贺的一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此事要严查!” 李自成点点头,“顾先生此计甚妙,要不然义军就乱了。” 顾君恩声音低沉,但语气却十分鉴坚定,“闯王宜早做决断,拖到后面会出乱子的。” 牛金星也附议,“闯王,为了义军大业,当断要断。” “李岩兄弟怎么说?”李自成还是有点儿下不来决心,“把李兄弟请来一起商议。” 牛金星一百个不愿意,但也不得不照做,过了一会儿李岩脸带病容,在一个书童的搀扶下来到大帐,“李岩见过闯王,牛大哥、顾大哥。” 李自成摆摆手,示意李岩赶紧落座,牛金星说了此前的情况,李自成问,“李兄弟,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决断?” 李岩想了想,脸上现出果决之气,“闯王,李岩觉得牛大哥,顾大哥有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在到了合的时候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李自成第一次深切体会到读书人的心狠手辣,“好,你们去布置吧!” 十二月二十上午,李自成就派人在襄阳西城门外放了一大堆金银财宝,像一座小山一样,牛金星哈哈大笑,“刘先生,金银财宝全在此,能否请蔺兄弟和王兄弟一晤!” 刘慧明也哈哈大笑,让人把蔺养成和王进才带过来,蔺养成听了刘慧明的话一直浑浑噩噩,见到牛金星才稍微恢复了一点儿神采,王进才像个智障一样仍然不发一言。 刘慧明这支蔺养成和王进才对牛金星说,“看到没,蔺大哥受了箭伤,我们白杆兵没有为难他,反而还把他治好了,以后好继续祸害百姓。” 马万年和将士们哈哈大笑,刘慧明又说,“可惜王兄弟了,腿被炸没了,也不知道被炸到哪里去了,以后祸害不成百姓了,你们一定要善待他啊,他可是你们的老兄弟,要给他养老送终!” 牛金星鼻子都气歪了,“此不需刘先生提醒!” 刘慧明嘿嘿一笑,“不行,不行!我可是三令五申让手下人一定要妥善安置伤残士卒,要让士卒安度晚年,你们难道比我们白杆兵做得还要好?” 牛金星心想此人太善攻心了,不能再和他纠缠这个事了,“蔺兄弟,王兄弟,你们稍等,闯王令在下来救你了。” 刘慧明早已准备了几百个大箩筐,用绳子垂下去,先把王进才放了,“牛先生,帮忙帮到底,让你手下兄弟把那些金银装到筐里,我就不下去了。” 牛金星哈哈大笑,“好,好!刘先生果然谨慎。” 箩筐上上下下运了十几趟才把所有金银运上城头,刘慧明见牛金星自始至终都没有耍花招,金银也没有问题,最后就让士卒把蔺养成放了下去,“蔺兄弟,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蔺养成拱拱手,“多谢!” 刘慧明对着城头的将士们大吼一声,“弟兄们,咱们又发财了,你们都有份儿!” 将士们大喜,这么多天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纷纷对刘慧明歌功颂德起来,“多谢刘先生,刘先生真是我们再生父母啊!” 刘慧明摆摆手,“这都是大帅让我这么做的,你们应该感谢大帅!” “谢大帅,谢大公子!” 第218章 没有追求的下场 第219章 没有追求的下场 牛金星领着蔺养成和王进才回到大帐已近酉时,众头领到营门外迎接,纷纷上前安慰几句,又对李自成歌颂一番。 蔺养成心里有事,看李自成的眼神都变了,王进才躺在一张门板上,仍然保持一副智障的表情,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蔺养成单膝跪地,抱住李自成的大腿大哭道,“兄弟谢闯王救命之恩!以后闯王但有差遣,兄弟万死不辞!” 蔺养成本想观望一段时间再做决定,但一见到李自成,不自觉地就想效忠,当即就表了忠心。至于王进才心里怎么想的,他一时都没在意。 李自成不疑有他,伸手扶住蔺养成,宽慰道,“蔺兄弟,快起来!快起来,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王进才也坐起来拱拱手,“兄弟谢闯王救命之恩。” “进才兄弟你受苦了”,李自成拍了拍王进才的肩膀,“还有贺锦兄弟的仇,我一定要报!” 王进才淡淡地道,“兄弟已经是个废人了,请闯王帮个忙,把兄弟送回延安老家吧,兄弟以后好了此残生。” “进才兄弟说哪里话,此事以后再议!”李自成愣了愣,道,“先开饭,咱们兄弟们先喝个痛快!” 李自成看了看牛金星,“兄弟们都到了没?” 亲卫答道,“都到了,只有曹操身体不舒服,刚才派人来回话说不来了。” 李自成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被他提前知道了?脸上还是古井不波,说道,“好,咱们先喝酒,喝完酒再去看望罗大哥!” 蔺养成心里也咯噔了一下,难道真被那厮说中了? 大帐里很快就排好了筵席,李自成居中而坐,右边是牛金星、宋献策、顾君恩等谋士,左边则以刘宗敏为首,全是多年的老兄弟,只只刘宗敏身边的位置一直空着,这个位置原本属于罗汝才。 李自成站起身来,哈哈大笑,“弟兄们,话不多说,为蔺兄弟和王兄弟安然归来,干!” 众头领也跟着站起身齐声喝道,“干!” 李自成一口喝干杯中酒,顺势把酒杯往地下一扔,哐啷一声响,李过带着几个健卒迅速冲进大帐直扑贺一龙。 贺一龙忙起身避开,然而动作还是慢了一拍,他屁股才刚离开座椅就被扑到在地,李过随即跟上一刀就把贺一龙的人头砍了下来。 这几下兔起鹘落,干净爽利至极,大帐里的人惊得目瞪口呆。 李过提着贺一龙的人头来到李自成的面前,“闯王,叛徒贺一龙已伏诛!” 李自成怒道,“革里眼是我们多年的老兄弟了,居然想着去投石砫兵,幸好捷轩发现及时!” 刘宗敏大大咧咧地站起来,扯着嗓门道,“我们只不过没有攻下襄阳城而已,又不是败了,革里眼要太着急了吧!” 牛金星看着马守应、刘希尧、蔺养成几人,冷冷地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马守应反应最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扣地,大声求饶道,“闯王,我老回回绝无二心,以后一定效忠闯王!” 蔺养成已经惊呆了,上午刘慧明才说过这话,晚上就应验了,看到刘希尧也跪地效忠了,只得再次跪下,“闯王,我乱世王以后效忠闯王,以后不叫乱世王了,叫……”一时没想好自己该叫什么,索性跪舔到底,“请闯王重新给兄弟赐个名!” 李自成哈哈大笑,让人把三人一一扶起来,道,“三位兄弟快起来,快起来!这事与你们无关,我信得过你们!” 三人仍然跪地不肯起来,李自成温言劝慰了一番,又指天发誓以后定当不负兄弟,三人才放下心来。 就在此时,一个士卒进来在牛金星身边小声耳语几句,又摸出一张纸递给牛金星,牛津看了脸色大变,又递给李自成看,李自成看了一眼,怒道,“曹大哥这是要干什么?难怪今天喝酒都不来了!” 众头领面面相觑,李自成把信还给牛金星,牛金星冷笑一声,“曹操是我们多年的老兄弟了,没想到竟然做出这种事来,你们看看吧!” 牛金星把信递给刘宗敏,刘宗敏嘿嘿一笑把信递给刘芳亮,“俺老刘不识字!” 刘芳亮看完脸色大变,双手发抖,喃喃地道,“曹操,罗汝才,哼,故态复萌了!” 众头领议论纷纷,刘芳亮大声道,“曹操看到我们没有攻下襄阳,还损失了几个弟兄,又想投降了,这种人留他不得!” 众头领顿时炸了锅,纷纷讨论起起罗汝才以前的过失来了,李过大声道,“曹操屡降屡叛,在官军和义军之间左右摇摆,现在见风头不对,又想投降,叔叔伯伯们,这种人迟早会坏了我们义军的大事! “对,杀了他!”众头领终于被煽动起来,随即又大声向李自成宣誓效忠,“闯王,我等愿意效劳!” 蔺养成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刘慧明说的事情这么快就应验了,自己完全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现在也只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闯王,兄弟愿意效劳!” 李自成呵呵呵一笑,“不劳弟兄动手,大家一起去看看罗大哥!” 李自成带着众头领出了大帐,蔺养成发现营帐三步一人五步一岗早已戒严,别说通风报信,连乱走一步都会被格杀当场。 李自成来到罗汝才的营帐时,罗汝才正在和众姬妾饮酒作乐,军师吉珪在一边陪着,不无忧虑地道,“曹帅,咱们就这么绝了闯王的提议,是不是不太好啊!” “哼,冲锋的时候让我在前,撤退的时候让我垫后,有好处自己先上,没好处就让我去,我绝他一次怎么了?”罗汝才气鼓鼓地道,“老子当初和高闯王、紫金梁、八大王一起起事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就算后来三十六路也没有他这一路,现在发达了就忘乎所以了?” 吉珪劝道,“曹帅,形势比人强啊!”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闯王带着众头领来看望大帅了。 罗汝才和吉珪大惊,迅速遣散歌女姬妾,装出一副头疼的样子,道,“快请,快请!” “哈哈,曹大哥,不用请了,某已经来了”,李自成哈哈大笑,随即目光一冷,“曹大哥要投靠朝廷,可以事先通知某一声嘛,何必偷偷摸摸的!” 话没说完,一队亲兵就已经围住了罗汝才和吉珪,罗汝才吃了一惊,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中军大帐成了打劫,李自成竟然想来就来。 罗汝才脑袋嗡嗡作响,争辩道,“闯王说哪里话,罗某绝无可能!” “哼,拿下!”李自成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大吼一声,士卒一拥而上,迅速将罗吉二人乱刀砍死。 可怜的罗汝才,目前义军里资格最老,年龄最长,实力前三的头领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件事也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人如果没有追求,就没人投靠,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营外马蹄声响个不停,紧接着一阵喧哗,到处都是人喊马嘶,没多久就趋于平静了。 李自成来到营帐外,见刘宗敏、刘芳亮、李过、党守素等人已经率军降服了罗汝才的部众,杨承祖、李汝桂、王龙等罗汝才手下高级将领被带到李自成面前,几人见事已不可为,只好跪地表示效忠。 李自成呵呵一笑,亲切地说,“各位弟兄都起来吧,罗汝才想投降官军,不关你们的事,以后大家还是好兄弟!” 一个书生走出来一拱手,“学生黄为民拜见闯王。” 李自成连忙扶起黄为民,“为民,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通风报信,我几被蒙蔽矣!” 杨承祖等人这才明白,原来李自成早就安排了人手在罗汝才军中,而且此人还是罗汝才手下第二谋士,行事如此不机密,难怪会遭杀身之祸。 黄为民来到前面,大声对杨承祖等人道,“各位弟兄,罗汝才早就和明廷有勾结,明廷许罗汝才为延安侯,许贺一龙为忠勇伯。姓罗的看见咱们攻打襄阳和郧阳失利,就派在下去联络王永祚。” 说罢从牛金星手里接过那封书信,“这就是王永祚写的亲笔信。” 李自成见杨承祖等人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相信,厉声训话道,“我们义军好不容易有了如此大好的局面,推翻明廷已经近在眼前,咱们决不能容忍义军里出现叛徒!不管此人能力有多强,资历有多老,只要背叛了义军,这就是下场!” 刘宗敏嘿嘿笑着说,“弟兄们,咱老子不会说话,但咱老子就认一个理,跟着闯王以后一定会封公封侯,咱不稀罕明廷的官,咱要做就做新朝的开国功臣!” 杨承祖等人知道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只好领着众人向李自成磕头效忠,“我等愿意追随闯王,请闯王收留!” 第219章 夷陵乱起来了 第220章 夷陵乱起来了 流贼虽然没有再攻打襄阳了,但仍然驻扎在城外,刘慧明和马祥麟仍然保持高度戒备状态。 “叔父,您说闯贼在干什么呢,怎么还不走?”刘慧明这两天有点儿感冒,说话鼻音很重。 马祥麟摇头道,“我哪儿知道!” 就在此时,田九来报,“大帅,刘先生,大公子,昨夜闯营兵马调动频繁,可能出了事情!” 刘慧明愣了愣,“难道闯营真的发生了火拼?” “什么火拼?”马万年问道,“李自成被杀了?” 刘慧明摇摇头,“不可能!有可能是罗汝才死了!”接着又肯定的道,“对,就是罗汝才死了!” 马祥麟问,“何以见得?” 刘慧明神秘一笑,“我终于明白李自成为什么一定要不计代价赎回蔺养成和王进才了,就是为了麻痹罗汝才,让罗汝才知道他不会对兄弟动手!” 马万年点点头,“怪不得!蔺养成和王进才一回营,肯定要喝酒,肯定是在酒席上动的手!鸿门宴,哈哈!” 刘慧明觉得应该是个机会,道,“罗汝才现在肯定军心不稳,咱们要不要来一家伙!” 马祥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吩咐道,“田九,随时侦查敌情,大军紧急集合!” 田九正要答话,一个传令兵匆忙来报,“大帅,刘先生,不好了,夷陵出事了!” “啊,出什么事了?”刘慧明大惊,“怎么回事,快说?” 传令兵带进来一个信使,那信使一见到刘慧明就跪地道,“标下王平见过大帅。” 刘慧明抢先问道,“夷陵发生了什么事?” 王平道,“大帅,先生,襄阳过去的百姓和夷陵本地百姓发生了冲突,打起来了!襄阳的百姓冲进城里,到处打砸抢烧,夷陵的百姓又反过来攻击襄阳百姓,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 “啊,怎么会这样,秦永成呢?”马万年大惊失色,随即大吼道,“他在干什么?” 王平小心地递上一封信,道,“秦守备跟着文副使去征剿施州土司了。” 刘慧明问,“文副使是谁?没有留下兵马吗?” “文副使就是文安之,朝廷启用他为荆州兵备副使了”,王平接着道,“夷陵平叛的封赏已经下来了,大公子升参将了,先生为石砫兵备参政,谢旅副升千户,其他弟兄们都有封赏”。 刘慧明对升官不感兴趣,他现在只关心夷陵的情况,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道,襄阳过去的百姓和夷陵本地百姓竟然会打起来,不过现在一想好像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地域观念很强,两个城市的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也是正常的,好在杨璟误打误撞挡住了刘总,要是让他冲过去了,夷陵就是不设防的状态,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刘慧明问道,“这是几时发生的事?” “十七,已经四天了。” 马祥麟看完信递给刘慧明和马万年,道,“卫明这事太冒失了!” 刘慧明看完信,真想踹秦永成两脚。 原来,文安之一接到朝廷任命就出发了,秦永成没办法只得跟随文安之去了施州,只留秦缵福一千人守城,安置流民的事情全是卢有才一人在做,幸亏卢有才能力强悍,靠着刘慧明的余威把事情解决了。 只是夷陵一下子涌入这么多流民,每日消耗很大,惠民粮社每日每人供应两斤粮食根本不够,夷陵的供应顿时紧张起来,蔬菜肉类价格一日一个价,最后带动了粮价大涨,最终达到了十五两一石,不论是襄阳百姓还是夷陵百姓都大为不满。加上又有人从中挑事,人为制造矛盾,夷陵这个火药桶终于被引爆了。 马祥麟看着刘慧明和马万年,一言不发。 好心办坏事啊,真是做得越多错的越多,这事要是闹到朝廷去了,被有心人一利用,自己就算前功尽弃了。 刘慧明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他必须去一趟夷陵了,“小侄去一趟夷陵吧,叔父和万年就在襄阳驻守,如何?” 马祥麟点了点头,道,“这事也只有德华才能处理好!” 马万年道,“大哥要带多少马过去!” 刘慧明想了想,“就带骑兵旅过去吧,速度快些!” 马祥麟点点头,刘慧明一拱手,“我去准备一下,吃完午饭就走!” 刘慧明回到签押房叫来唐卯和戴涛,对二人着重交待了一番,特别是战后的论功行赏,让他们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公开。之后就带着张勇、何欢和一旗亲兵从南门坐着竹筐出城,一路狂奔,傍晚时分就到了宜城。 杨璟和谢凤武出城迎接,三人一边入城一边说起前两天大战的事情,刘慧明已经看了一遍军报,对他们的好运气真是佩服到骨子里了。 刘慧明道,“咱们来总结一下,你们知道咱们赢在哪里吗?” 谢凤武嘿嘿一笑,“主要是咱们兵多,又各个击破,就算中了埋伏也没什么!” 杨璟不像谢凤武那么毛躁,道,“我以为,我们赢在情报工作做得好,除了没有侦查到蔺养成有防备,其他的都在我们算计之内。” 刘慧明道,“其实你们还应该看到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咱们白杆兵的战斗力,各军之间的协同作战能力。” 谢凤武连忙附和,“对,对!要没有步兵打掩护,我们骑兵可不敢出城,没有骑兵,旅长你的第一旅就完了,还有侦察营,他们太辛苦了,在雪地里潜伏了三天三夜,不仅敌人没发现,连我们自己都没发现!” 杨璟点头表示赞同,道,“咱们这支军队和以前的白杆兵已经大不一样了,这都是先生的功劳啊。” 刘慧明摆摆手,“都是大家共同的努力的结果。以后打完仗,你们要认真总结,哪里做得好,哪里做得不好,要怎么改进,每人都要发言,咱们要做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三人连连点头,刘慧明又问,“第八团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杨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末将的意见是除了第一营,其他营全部遣散,重新招募训练!” 谢凤武犹豫了一下,“旅长,这是不是太严厉了,毕竟他们才组建十来天,不像第二团是白杆老兵!” 杨璟不为所动,坚决地道,“不行!正因为是新兵才要更严格,此风断不可开!” 刘慧明很赞成杨璟的果决,“确实!第八团身上还带着很深的流贼烙印,遇到敌人骑兵冲过来,首先想到的不是抵抗而是逃跑,这股歪风要坚决遏制,就按汝成说的去整编吧!” 刘慧明说了夷陵的事情,杨璟和谢凤武早就知道了,看到刘慧明亲自去处理,当即放下心来。 刘慧明问谢凤武,“咱们现在还有多少骑兵?” 谢凤武想了想,“十六一战,骑兵损伤一千五百多,又补充了两千多,现在有六千骑!” 刘慧明想了想,道,“你带上三千老营和我一起去夷陵,陈云留守宜城整训新军。” 谢凤武大喜,连忙点头答应。 当晚,刘慧明就在宜城过夜,杨璟知道刘慧明爱热闹,就带着谢凤武、陈云、杨学礼、刘林、江一鸣以及各营营官一起陪刘慧明喝酒吃饭,刘慧明照例和他们吹嘘一番襄阳保卫战的惊心动魄,说道最后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添油加醋都没有宜城这边打得漂亮,只好讪讪地住了口。 “其实也没什么啦,我都是吹牛的!”刘慧明哈哈一笑,“贼子连城楼都没上过几次,这牛不好吹啊!” 众将士哈哈大笑,“刘先生,我们这边的牛好吹!” 刘慧明嘿嘿一笑,“那就让宣传司的人过来写稿子,帮你们吹牛!” 第220章 当阳 第二天一早刘慧明和谢凤武带着三千骑兵沿着官道直奔夷陵,腊月二十三下午到了当阳。听完信使的汇报,夷陵的情况并没有恶化,刘慧明决定在当阳歇一晚,他要静观其变。 当阳到离夷陵只有一百里路程,可以朝发夕至,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练,刘慧明也沉稳了许多,至少不会在没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之前一脚踏进是非之地。 他选择在当阳停留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铁矿,上个月谢凤武带兵占领了这里的铁矿,他就派秦缵礼过来开矿,后来又从襄阳的俘虏里面选拔了部分人手充实到这里,现在已经到了出成绩的时候了。 秦缵礼和驻守的襄阳的第五团第四营营正边浩、训导官文翔早早地就在城外十里处等着了,一见到黑压压的骑兵忙上前行礼,口里道,“大人,一路辛苦。” 刘慧明见三人容光焕发,一脸自信,想来这段时间日子过得不错,问道,“在当阳怎么样,刘知县有没有人为难我们。” 秦缵礼呵呵一笑,开口道,“咱们帮他剿灭了土匪流贼,刘老儿感谢还来不及呢,哪敢为难我们?” 刘慧明道,“真的?” “真的!”秦缵礼从容道,“小老儿不敢欺瞒先生。” 秦缵礼弓腰驼背,一头花白的头发显得很眨眼,他虽然年龄大,但是辈分却小,他虽然已经五十岁了,但却是秦良玉重孙辈的,见到马万年还要叫一声表姑父,但刘慧明可不敢让他这么叫,他也就自称小老儿了。 边浩一拱手,一边为刘慧明引路,一边介绍当阳的情况,“当阳比夷陵害还惨,这几年张献忠、罗汝才、革左五营、官军,前脚走了后脚又来,把一个城池搞得乌烟瘴气,早就十室九空了。我们来之前,刘知县连县衙都不敢出,生怕突然一支箭射来要了他的小命。” 大军进了城,刘慧明四下打量了一眼空旷的街道,皱眉道,“怎么没有人啊?” 文翔道,“可能是大举入城吓着他们了吧,平时还是有几个人的。” 边浩插话道,“我们刚来时县城里除了盗贼土匪根本没有人,我们来了之后,打跑了这些杂碎,躲藏在周围山林里的百姓才慢慢回来,现在比以前可好得多了。” 刘慧明心中莫名地有些伤感,问道,“你们军纪怎样,有没有扰民?” 边浩连忙解释道,“先生放心,绝对没有,不信您可以问文训导官。” 文翔也点头答应,“白杆兵军纪森严,绝无扰民之事发生。” “好,很好!”刘慧明见二人态度真诚,不像说谎的样子,心里甚是欣慰,但嘴上还是严肃地道,“希望你们没有骗我,要是让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合起火来骗我,看我不要你们的脑袋。” 二人连忙对天赌咒发誓,绝对没有欺瞒刘慧明。 刘慧明呵呵笑道,“我只是给你们敲个警钟而已,不必那么紧张。” 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刘慧明看着新建好的营房,问道,“你们募了多少新军了?” 文翔道,“回大人,到目前为止募了一千二百新兵,加上原有的老兵,差不多两千人。” “好!”中国别的没有就是人多,这一条放在明朝也是行得通的,特别是现在遍地都是流民,要想招兵实在太容易了。 刘慧明赞许道,“我给你们一个团的编制,暂编为第十六团吧。边浩,你任团正,文翔,你任团训导官,训导队你自己去招募,尽快把兵力补齐。” 边浩和文翔大喜,连忙单膝跪地宣誓,“标下(属下)边浩(文翔),愿意为白杆兵效忠,为全军尽忠,为弟兄们效忠,不徇私、不枉法、不背叛,精诚团结、至死方休!如违背誓言,天地不容,任由将主处置!” “好,起来吧!”待二人宣完誓,刘慧明伸手扶起二人,道,“回去好好训练新军,明天一早我要来阅兵!” 二人大声领命而去。 刘慧明搞定了军队方面的事情,就把目光转向了秦缵礼,问道,“咱们冶铁作坊搞得怎么样了?” 秦缵礼道,“禀大人,属下已建起了五座高炉,每座高炉每日可产熟铁三千六百斤。” 刘慧明让谢凤武跟着边浩和文翔一起去扎营,自己带领亲卫跟着秦缵礼出了西城门,来到冶铁作坊视察。 西门外烟雾缭绕,人喊马嘶热闹得很,街两边竟然有茶楼酒肆,而且还有一家暗门子,别问刘慧明是怎么看出来的,因为他们做得实在太明显了,两个年轻女子竟然公然在大街上拉客,一个满身煤灰的汉子显然没经受住考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跟着一个女子进去了,让他误以为回到了后世的乡镇。 刘慧明目睹这一切,郁闷的心情顿时就好转了,这才是烟火气啊,想想自己这大半个月待的地方,连只乡村鸡都没有,老母猪都要快成貂蝉了。 一行人来到一个高炉前,说是高炉其实也不算高,也就三米左右,刘慧明见惯了前世的各种高烟囱,对这么一个小小的高炉压根提不兴趣。 “大人,这是我们甲子号炉”,秦缵礼指着高炉介绍道,“此炉是第一个炼铁炉,所出铁也最多。” 几个工匠看见秦掌柜纷纷丢下手里的活计过来行礼,一副哈巴狗的样子,秦缵礼瞄了刘慧明一眼,尴尬地回应了几句,见聚来的人越来越多,就把脸一板,呵斥了几句吃菜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刘慧明笑了笑,问道,“这样会不会影响他们手里的活计。” 秦缵礼默然,“若是在炒铁时是不能打搅的。” 一个工头模样的工匠一路小跑过来正准备给秦缵礼敬礼,突然看见刘慧明,普通一声跪在地上,操着浓浓的山东口音道,“小人陶四拜见刘老爷!” 刘慧明见这陶四满脸黑灰、连嘴唇都是黑乎乎,全身上下破破烂烂,袍子上到处都是烧焦的破洞,自己是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了。 陶四嘿嘿笑着,露出一口焦黄的门牙,讨好地道,“大老爷贵人多忘事,小人在襄阳见过大人,是大人安排小人来夷陵的。” 刘慧明恍然,“哦,你是上月初三一战的战俘,对不对?” “对,对!”陶四嘿嘿笑道,“当时大人问俺们有什么绝活,俺就说了俺会炒铁,大人就把俺留下了,俺才有今天。” “今天很好吗?”刘慧明心想你现在灰扑扑的像个烤地瓜,还不如当流民呢,问道,“怎么样,你在这里还习惯不?” 陶四兴奋地道,“习惯,习惯得很,小人谢大人栽培。” 第221章 这就是炒铁 刘慧明有些汗颜,这个地方实在不是人待的,而陶四这家伙竟然当成了天堂,以后雅士得尘肺病死了,不知道会不会变成恶鬼来找自己报仇。 秦缵礼在一边介绍道,“大人,这陶四是丙寅炉的管事,手底下管着十几号人呢,他技术很不错的,他那一批还有几个人都是很好的匠人。” 难怪这么神气的,原来是当了官啊,刘慧明点点头,指了指前面,对官迷陶四道,“走,去看看你们炒铁。” 陶四连忙在前点头哈腰地引路,刘慧明看着他一蹦一跳的走路姿势,忍不住打趣道,“陶四啊,娶媳妇了没?” 陶四自信满满地道,“俺以前有个婆娘,后来饿死了,娃也死了,俺现在还没有婆娘。” 刘慧明感觉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个说不尽的故事,也懒得恻隐了,“好好干,争取在这里娶个媳妇。” 陶四点头称是,他也对找婆娘一是充满了信心,毕竟自己现在大小也是个官,还怕没婆娘吗? 刘慧明来到丙寅号炉,看见五个人正在拉风箱,牛皮风箱吹得鼓鼓的正往里送风,而那几个人比陶四还要黑,干的活也比他重多了。 生产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刘慧明不忍再看。 见他们拉得这么吃力,不由得问道,“这个风箱不能用水轮带动吗?” 秦缵礼道,“大人,冶铁自古以来都是人力或畜力拉风箱的,从没听说过用水轮带动。” 刘慧明心想你这个榆木脑袋是怎么坐上掌柜的位置的,可是一想他这掌柜的位置正是自己给的,不由得想笑,“陶四,你说说看。” 陶四看了一眼秦缵礼,秦缵礼笑道,“你看我做什么,要说就说啊。” 陶四给刘慧明和秦缵礼鞠了个躬,才欲言又止地道,“大人,小人觉得可以。” 刘慧明指着秦缵礼哈哈笑道,“怪不得陶四不敢说的。” 秦缵礼无言以对。 刘慧明道,“你平时别那么严肃嘛,你看把手下人都压制了,他们有意见也不敢提,长此以往,咱们的炼铁技术如何能提高。” 秦缵礼连连点头称是。 刘慧明总结道,“所以当领导的要广开言路,虚心纳谏,博采众长。” 秦缵礼道,“是,是!老朽记住了。” 刘慧明对陶四道,“你继续说。” 陶四道,“大人,用水轮鼓风的话,风力大小相等,小人认为比人力鼓风更好,能炼出更好的铁来。” 鼓风就是为了增加空气中的含氧量,让燃料能够充分燃烧,这个道理对于刘慧明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好,说得好。” 又对秦缵礼道,“复之,你去落实一下,我觉得陶四说的有道理,咱们做实业就得不断尝试,勇于创新。” 秦缵礼连忙答应,他是知道刘慧明的能耐的,如果没有把握他是绝对不会让他去做的。 刘慧明又问陶四,“你这一炉还要多久才能好?我想看看你们怎么冶铁。” 陶四面露难色,“回大人,至少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出炉。” 刘慧明可不想等这么久,陶四见刘慧明面露不悦之色,马上道,“大人,丁卯炉马上就要出铁了,大人可以去那里看看。” 刘慧明喜道,“好,你也一起去,我还要你给我讲解呢。” 陶四大喜,他主动贴上来套近乎,等的就是这句话啊。 几人来到丁卯炉前,几个匠人齐声大喝,闸门缓缓打开,一股热浪迎面扑来,滚烫的铁水缓缓地流入炒铁炉,几个全裸的汉子迅速爬到炉上用手里的木棍不断搅拌,热气不断上涌,虽然他们一丝不挂,现在又是隆冬天气,但没过多久他们还是被考得面红耳赤,满头大汗。 陶四对裸体匠人早已见怪不怪,他看了刘慧明一眼,见他微皱眉头,忙介绍道,“大人请看,这铁水凉了就是生铁,但是生铁太硬太脆不能用,必须炒熟才能用。” 刘慧明不去管那些细节,直接问道,“这一炉有多少铁?” 秦缵礼答道,“这一炉铁砂一千五百斤,可以得生铁四百五十斤。” 陶四一脸骄傲地道,“大人,这炒铁炉和炼铁炉紧邻,炼完铁直接炒成熟铁正是小人的主意。” 刘慧明其实不懂什么叫炒铁,但也不能表现得过于白痴,只得打哈哈,随意表扬了他几句。 秦缵礼道,“大人,以前炼铁先炼出生铁,做成铁锭,然后送入炼铁炉烧化再炒熟。后来陶兄弟建议炼出来直接炒熟,属下觉得可行就采纳了。” 刘慧明看着手里挥舞着木棍,嘴里唱着号子的炒铁匠,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叫炒铁了,他们的样子跟炒菜差不多,可不是炒铁嘛。 刘慧明问道,“炒到什么程度才算熟了?” 陶四想了想道,“这个全靠工匠的手法,一般柳木棍烧掉两三寸就好了。” 刘慧明想了想,应该是刚炼出来的生铁含碳量高,硬而脆,而熟铁含碳量低,但又太软,炒铁就是为了把生铁中的碳含量降低,但又不能降得太低,这个度可不好把握,而超铁匠也正是靠这点儿东西吃饭。 刘慧明道,“应该定一个标准出来。” “标准?什么标准?”秦缵礼和陶四一头雾水。 刘慧明已经想到了一个检测铁中碳含量的方法,就是用密度来估算,由于碳原子比铁原子轻得多,所以生铁的密度肯定小于熟铁,因此可以通过测密度来检测大致的碳含量,至少可以划分一个区间。 刘慧明道,“等他们炒完了,咱们再开会统一讲述。” 那几个匠人前前后后忙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总算将一炉熟铁炒好,回到炉边裹起一件单衣才看到秦缵勋,忙过来下跪行礼。 秦缵礼忙制止了。 一个主事上前行礼,见到刘慧明和陶四一样激动,连忙给刘慧明磕头,“小人于八见过大人!” 刘慧明不像以前那么不好意思了,等他磕完头才伸手把他扶起来,问道,“你叫于八,也是在襄阳入的军?” 陶四帮忙答道,“大人,于八是小人的师弟,我二人一起入的军。” 刘慧明见于八虽然穿的少,但浑身都湿透了,看样子刚才内力消耗极大,这样忽冷忽热的,搞不好容易着凉,忙让他去穿衣服,等会儿一起开会说事。 于八嘿嘿一笑,道,“大人放心,小人身体好着呢。” 刘慧明看着眼前这个憨厚的汉子,道,“不错,好好努力,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没多久,陶四那边也该开炉了,刘慧明又看了一遍,还主动和他们一起挥舞刘牧棍炒了几把,才召集所有主事开会。 第222章 关于专利的茶话会 由于这个时代还没有会议室的概念,刘慧明只好把座谈会定在秦缵礼的签押房。 他事先让秦缵礼准备了一些瓜果茶水小吃,大家边开会边吃东西,刘慧明知道这个时代等级观念很浓厚,必须得想办法消除工匠心中的畏惧,才能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 刘慧明让何欢做会议记录,秦缵礼首先发言,隆重介绍了刘慧明来视察炼铁作坊的事情,工匠们听说传说中的刘赞画居然亲自到了炼铁作坊,还屈尊纡贵给他们开会,都感到很激动,一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有资格和刘赞画坐在一起开会,心中又生出一种自豪感。 刘慧明清了清嗓子,道,“工友们,你们好!我今天第一次看你们炒铁,你们都做得很好,我很高兴。” 工匠们得到了刘慧明的肯定,心里也很高兴,刘慧明继续道,“首先,我要对陶四提议改进炼铁炉和炒铁炉的工艺给与奖赏,赏银五千金!” “五千金?”工匠们一下就沸腾了,陶四已经惊呆了,连谢恩都忘了,在秦缵礼的提醒下才跪下谢恩,“小人谢大人赏赐,小人以后就是大人的狗,大人叫小人干什么小人就干什么!” 陶四是个粗人,不怎么会说话,只得拿出做狗的架势来。 刘慧明心里想笑,但还是亲自过去很庄重地把他扶起来,温言道,“陶四,你还没有大名吧,要不要我给你起个名字?” 刘慧明喜欢给人起名的毛病又患了。 陶四感动得痛哭流涕,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道,“小人谢大人恩赐。” 刘慧明想了想道,“以后你就叫陶乾,乾坤的乾,怎么样?” “嗯,谢先生,小人一喝酒叫陶乾了。”陶四兴奋得无以言表,只一个劲儿道谢。 张勇拿过来一个盒子,里面装了一打银票,都是一百两的大有钱庄银票,刘慧明把银票交到陶乾手里,微笑道,“你这个建议不知道帮我们节省了多少人力和物力,这些都是你该得的,快收好!” 陶乾战战兢兢地接过银票,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再次激动得语塞,又要跪下磕头,刘慧明赶紧让人扶住坐好。 于八见陶乾运气这么好,突然下跪求道,“大人,小人求大人给小人也赐个大名。” 刘慧明笑道,“好,让我想想啊。” 说完打趣道,“你要是姓王就好了,那样就不用改了。” 房间里哄堂大笑,于八羞得满面通红,刘慧明摆摆手,笑着道,“开个玩笑,别介意啊。既然你师兄叫陶乾,那你就叫于坤吧,你俩以后就是咱们炼铁作坊的乾坤二将。” 于坤连忙磕头谢恩,“小人谢大人恩赐。” 又有几个工匠纷纷请求刘慧明给他们起名,刘慧明今天心情好,客串了一把算命先生,给每人都起了一个名字,乐得工匠们合不拢嘴。 过了半个时辰,名字终于起完了,他才言归正传,“我现在颁布一个规定,以后谁要是能对咱们作坊提出改进意见,只要经过幕府认定可行,都可以得到赏银。我把所有赏赐分成甲乙丙三个等级,如果被认定为甲级则赏银一万今,乙级赏银五千金,丙级赏银两千金。” “好!”工匠们齐声大喝,“谢大人赏赐。” 刘慧明看《大国崛起》里面讲到英国之所以能举起靠的就是一本书和一条法,书是《国富论》,法是《专利法》,他决定直接效仿、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多月了,但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影响历史走向。大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抓紧了。 看了着陶乾,道,“你这次的主意本来应该被评为为甲级,但我知道这不是自己想出来的,是在其他地方借鉴过来的吧,所以就给你降一级,评为乙级,等散会了我会给你授一个证书。” 陶乾连连点头称是。 刘慧明道,“大家记住了我要的是原创,你们以后交上来的创意或者发明必须是自己或者自己和别人一起发明创造出来的,剽窃别人的不仅不会得道赏赐,还会被处罚,听到没有?” 工匠们齐声答道,“听到了!” 刘慧明又道,“发明或者创意谁先报上来就是谁的,后面报上来的我们会和前面的进行核实,如果重复了就认定无效,希望你们记清楚了。” 秦缵礼插话道,“大人,如果报上来的发明是偷来的怎么办?” “我只认发明,不管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只要有用就行。”刘慧明想了想,道,“但是,如果某人的发明被偷了,我们有律法治他的罪,被偷的人可以拿官府的文书来改名。” 秦缵礼这才点头坐下。 刘慧明又道,“你们交上来的发明创造除了赏赐以外,还有更重要的收入,以后你们设计新流程、新产品,按照立功等级,在三十年内,只要卖出一件你们就可以得到一笔赏赐。咱们先说炼铁的,甲级十文,乙级五文,丙级两文。比如陶乾这个建议是一等功,以后冶铁作坊每生产一石铁,陶乾就可以得到五文钱。咱们现在一个高炉每天可产三十六石铁,五个高炉就是一百八十石,陶乾每天可以得到九钱银子,一个月二十七两,一年就是三百二十四两,三十年差不多一万两。” 陶乾连忙摆手拒绝,“不,不,不!大人,小人已经得到赏赐了,这些已经够用了,小人知足了。” 刘慧明也摆手道,“这是你应得的,除非你离开咱们白杆兵,或者咱们白杆兵不在了,否则在未来的三十年内你每年都可以领到这么多银子,你要是死了,你儿子接着领,儿子死了孙子领,直到领完为止。” 看着其他工匠眼里羡慕的表情,刘慧明呵呵一笑,“咱们就来讨论一下炼铁工艺还有那些地方需要改进的地方,大家一起讨论,然后论功行赏,人人都可以发言。” 现在这个社会最缺的是粮食、布匹等硬通货,而金银反倒不怎么缺,很多地方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粮食。 工匠们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很多工匠为了得到赏银把自己压箱底的技术吐了出来。 “大人,小人有独门炒铁秘法,愿意献给幕府!”一个汉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大人,我也有秘法。” 工匠们踊跃发言,刘慧明循序善诱,让他们把秘法一一讲出来,并让其他工匠参与讨论,工匠们认为可行就采纳,不行就让他们下去改进。 一些工匠为此争得面红耳赤,刘慧明也不在意,只是笑着说,“至于行不行,咱们去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对,对!试了才知道”,工匠们纷纷赞成,“咱们这就去当场试用。” 刘慧明摆摆手,“先开会,开完会了,你们再去做实验,到时候再发赏赐也行,到时候由秦掌柜负责这件事。” 秦缵礼一拱手,“属下定不辱命!” 刘慧明让何欢把所有的创意都一一记录在案,不管成与不成,先记录下来再说。 第223章 密度 刘慧明见众人都说得差不多了,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密度?”工匠们不解地道,“什么叫密度?” 刘慧明呵呵一笑,“密度就是物质的紧密程度,可以用重量和体积来衡量。” 刘慧明拿出一把裁衣尺,对众人道,“咱们首先规定一个标准尺寸,就是我手上这把尺子,以后所有需要量度的尺子都以这把尺子为准。然后我再教你们如何计算物质的密度,就是用重量除以体积就可以了,重量的单位为斤,体积的单位为立方尺,所以密度的单位就是斤每立方尺。” 刘慧明知道纯铁的密度为七点八克每立方厘米,大明一尺为三十二厘米,一斤五百九十六克,一克每立方厘米换算成目前的单位就是五十四点九八斤每立方尺,如此纯铁的密度为四百二十九斤每立方尺。 刘慧明让手下找来一块生铁、一块熟铁和一个规则的杯子,很快就测出了生铁的密度为三百六十三,熟铁的密度为三百九十五,离纯铁还差得远。 刘慧明在纸上给工匠们演示了一遍计算方法,然而工匠们大多不识字,根本没人能看懂,只有何欢一个人懂了,然而何欢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刘慧明解释道,“其实我们炼的铁不论是生铁还是熟铁都不是纯铁,里面掺杂了碳、硫、磷等其他物质,特别是碳,含量最多,同样大小的碳和铁哪个重?” 工匠们答道,“碳轻铁重。” 刘慧明道,“对了,这就是我说的密度,在同样大小的情况下,物质越重说明密度越大,意思就是铁比较紧密而木头比较疏松。” “哦,原来密度是这个意思啊!”工匠们总算懂了一点儿。 刘慧明接着道,“如果铁里面掺杂了碳,密度会变大还是变小?” 工匠们又转不过弯来了,何欢首先答道,“变小。” 秦缵礼也答道,“对,变小。” 一些工匠也逐渐明白过来,纷纷附和,没有明白的在工友们的提示下也懂了。 刘慧明接着道,“你们看我刚才测出来的生铁密度为三百六十三,熟铁密度为三百九十五,哪一个含碳量高?” 何欢是读书人,果然不一样,首先抢答道,“生铁。” 刘慧明等工匠们都明白了才接着往下讲,“你们刚才炒铁,生铁炒成了熟铁,含碳量下降了,密度提高了,说明了什么?” 陶乾道,“说明铁越来越纯了!” 刘慧明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咱们炒铁就是一个不断降低铁里面含碳量的过程,是不是?” 工匠们答道,“是!” 何欢道,“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密度来平价铁的好坏?” 刘慧明道,“不仅是铁,金银的成色都可以通过密度来判断,绝无误差。比如在纯金比纯银的密度要大一半,如果在金里面掺杂了银,只要一算密度就露馅了。而铅比铜重,要是铜钱里面掺杂了铅铜钱就会变重,也能测出来。” 何欢惊喜道,“大人此法当真绝妙,学生一定下去试一试。” 刘慧明道,“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把所有物质的密度都测一遍,到时候你会发现很多有趣的现象,比如水的密度是五十五,酒的密度是四十四,一坛酒要是放久了,酒就浮在上面了,水全部沉到下面去了。这就是为什么你们去买酒,伙计都要先搅一下的原因。” 工匠们恍然大悟,不由得赞道,“原来如此!” 刘慧明接着道,“其他物质也一样,要是密度比水大就会沉下去,密度比水小就会浮起来。” 会场上所有人都惊呼一声,“当真?” 刘慧明笑着道,“不信你们可以去试一下嘛。” 刘慧明想起自己以前还设计的测温仪,可惜放在夷陵了没有带过来。自己以前普及了温度的概念,现在自己又提出了密度的概念,现代理科三大要素就差压强没有普及了,不知道哪天心血来潮会泄露天机,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天谴。 工匠们还在讨论刘慧明的新发明,刘慧明咳嗽一声,把话题拉了回来,“咱们言归正传,铁的碳含量越低铁就越软,但是延展性越好,越不容易折,碳含量越高,铁就越硬,但是延展性越差,就变得很脆,一摔就坏了,是不是?” 工匠们道,“是!” 刘慧明道,“所以咱们炒铁就是为了把握好这个度,让碳的含量适中,炒出来的铁既要硬又不能脆,是不是?” 何欢道,“大人,这个和密度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关系大了!”刘慧明道,“只要你们炒出这种钢来了,就把密度测出来,再把之前炒铁的流程详细记录下来,包括炉温、火力、吵了多少下等都可以记录下来,以后就按照这个标准去做,是不是就能炒出一样的铁来了?” 众人点头称是,刘慧明又道,“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咱们通过密度知道了铁的属性,密度越高铁就越纯,如果能把铁的密度提升到四百三十,就已经很接近纯铁了。” 刘慧明顿了顿,接着道,“如果谁能把铁的密度提高到四百二十五我就赏银五万两。” 工匠们一片欢呼,但刘慧明却知道如果自己不帮忙的话他们要想拿到这个奖金这辈子都没希望,不过自己也是个门外汉,只好和大家一起探讨。 工匠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刘慧明没有听到有用的信息,只得提前发言,“我认为要炼出好铁温度是最重要的,你们觉得呢?” “何为温度?”工匠们一脸不解。 刘慧明只得又普及了一遍温度的知识,“我认为咱们炼铁的温度过低,导致铁液不能完全融化,咱们现在用的高炉大概只有一千一百度,如果能再提高三四百度,相信炼铁技术会有很大的提升。” 于坤道,“大人,小人知道一个办法可以提高温度。” 刘慧明道,“你讲。” 于坤道,“用木炭炼铁比用煤炼出来的铁要好,因为木炭燃烧的炉温更高。” 刘慧明摇摇头,“这不是什么新方法,唐朝和现在的日本就是这么炼钢的,所以北方的树林才被砍完了。” 工匠们哈哈大笑,一个工匠道,“大人,可以用铁碳。” “铁碳?”刘慧明愣道,“铁碳是个神马玩意儿?” 那工匠道,“大人,铁碳就是把煤炭烧熔之后闭上火门捂出来的,专门用来炼钢,比木炭还好。” 刘慧明愕然,“你说的是焦炭吧?” “哈哈,老泪,你想钱想疯了吧,还想蒙大人”,一些工匠起哄道。 刘慧明摆摆手,制止了他们,对那雷姓工匠道,“好办法,你叫什么名字?” 工匠喜道,“小人雷军,以前在大冶的匠户。” 刘慧明点点头,“你这个方法不错,而且很有用,给你评个一级吧。” 其实雷军这个方法比陶乾的建议更值钱,因为现代炼钢都是用焦炭的,只是刘慧明已经树立了一个标杆了,没必要再树立一个了。 雷军大喜,连连道谢。 刘慧明道,“我成立一个铁碳作坊,专门给炼铁作坊供应铁碳,让你做掌柜,怎么样?” 雷军连忙跪下磕头,“小人谢大人提拔,小人万死不足以报大人之恩。” 刘慧明让工友把他扶起来,“虽然我提拔了你,但并不是让你享福的,你要做事,做不好事我一样会把你拿掉的。” “是,小人知道了,小人定不负大人重托!”雷军义正言辞地道。 “好,精神可嘉!”刘慧明道,“你识字吗?当了掌柜不识字很不方便哦。” 雷军难堪地道,“回大人,小人不识字。” 刘慧明道,“那就从现在开始学吧,你不识字又当了掌柜怎能管教好手下,迟早会被人甩在后面的,人这一辈子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雷军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 刘慧明道,“我给你定个任务,一个月之内必须学会一千个字,否则掌柜之位收回。” 工匠们像看笑话一样看着雷军,雷军诚惶诚恐地道,“小人,小人遵命!” 刘慧明接着道,“关于冶铁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增加送风量,风大了,火就更旺了,炼出来的铁肯定会更好,你们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工匠们连连点头称是,才半天时间,刘慧明从一个连炒铁时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一下子就成了专家,工匠们他早已把刘慧明当成神了,现在他说什么工匠们都只会点头称是。 秦缵礼道,“大人刚才提出用水力鼓风,属下相信一定可以增加送风量。” 刘慧明呵呵一笑,“我这个创意再怎么也能评个丙级吧?” “哪能评丙级,绝对能评甲级”,秦缵礼连忙恭维道,一些工匠也跟着起哄,气氛在轻松愉快中进行着。 刘慧明道,“过几天我到夷陵之后会给你们送来一个测温仪,到时候你们好好测一下炉温。我再给你定个目标,谁能把炉温提高到一千五百度,我同样赏银五万两,授予甲级专利。” 刘慧明又交待了一些事情,总算结束了今天的会议,工匠们第一次喝领导近距离接触,而且领导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又给他们提出了明确的规划,工匠们都有了奋斗目标,纷纷卷起袖子要大干一场。 第224章 士子主动来投 秦缵礼早已在城里安排好了住宿,刘慧明终于不用睡经常都会钻出稻草来的行军床了。经过今天大半天的相处,秦缵礼对刘慧明的能力有了一个全面的认识,他以前认为他只会打嘴炮,仗势欺人,今天才发现他虽然不会做八股文,但其他方面的知识真是渊博如海,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以后跟着刘慧明好好做事了。 不过刘慧明却给了他一瓢冷水,看着当阳城破破烂烂的城墙、横七竖八的街道、断壁残垣的房屋和野狗一样四处游荡的流民,对着秦缵礼就是一顿臭骂,“城里怎么这么破,你在当阳一个多月时间都在干什么?” 秦缵礼莫名其妙,辩解道,“大人,属下在负责冶铁作坊的事啊。” 刘慧明没好气地道,“你大老远跑到当阳来,这一个月就做了一件事情?这修建城防、安置流民、恢复秩序,你一样都没做?” 秦缵礼心想我来之前你之叫我负责炼铁啊,可没说这些啊,但是刘慧明盛怒之下,他也不好辩解,只得“认罪伏法”,“属下该死,属下没明白大人以前的旨意,属下这就安排。” 刘慧明语重心长地道,“复之,你应该像卫明学学,你看他在夷陵干得多好,你要迎头赶上啊。” 刘慧明说完这话就有点儿尴尬了,秦永成要是在夷陵干得好的话,会出这么大的乱子吗?不过,总体来说,秦永成干得还是不错的,他基本上已经控制了夷陵,这次事故只能算是当地士绅最后的反扑。 秦缵礼虽然被教训了,但他知道自己的权力变大了,心里兴奋异常,拍着胸脯道,“大人,小老儿明白了。” 刘慧明点点头,道,“明白就好,要经营好当阳,我给你一条忠告:结交官府,打击豪强,抚育百姓,这十二个字你要记好。” 秦缵礼躬身道,“属下记住了。” “好,你去忙吧”,刘慧明道,“晚上一起吃饭。” 刘慧明来到自己的房间,发现里面竟然有两个丫鬟,我勒个去,老子终于又见到女人了啊,刘慧明感叹完,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两个半大萝莉,两个丫鬟被刘慧明看得心里发毛,良久才听他自言自语道,唉,太小了,没意思啊。 好在两个小丫头蛮懂事,帮他脱掉狗皮袄,扶到火炕上坐下,又筛了一杯热酒,摆上几个小菜,然后就立在一边服侍了。 刘慧明刚喝了两杯,谢凤武就跑了进来,刘慧明正愁一个人喝酒没意思呢,有人陪当然好了。 襄阳和夷陵两边都派来了信使。马万年告诉刘慧明,李自成果然杀了罗汝才,流贼现在军心不稳,自己出去试探着进攻了几次,因为没有骑兵和火炮,加之李自成防备得很严密,官军没占到多少便宜。因此,襄阳现在正在全力生产弹药,马祥麟让刘慧明在夷陵也加紧生产。 刘慧明正和谢凤武说着夷陵的事情,张勇来报两个士子求见。 居然有读书人主动投靠!刘慧明一愣,连忙出来接待,见两个穿方巾澜衫年轻人正在厅里坐着喝茶。 刘慧明连忙迎上去,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道,“两位先生上门拜访,本官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一个士子见了刘慧明的和尚头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就收摄心神,开口道,“学生谭兴悌,字素恭,拜见参政大人。” 另一个士子也拱手行礼,道,“学生周敏,字讷存,拜见参政大人。” 刘慧明急忙上前搀起来,呵呵笑道,“两位快快请起,快入座喝杯热酒暖身子,有什么事咱们边喝便说。” 回到内院,让丫鬟重新布置一桌酒菜,四人边吃边谈。 谭兴悌首先开口道,“大人,我二人都是当阳县学的生员,感念大人派兵剿灭当阳土匪流寇,招揽流氓、恢复生产,还地方一片安宁,学生特意前来道谢。” 周敏道,“白杆兵保境安民,功在社稷,我二人也想入大人幕中,请大人收容。” 刘慧明笑道,“当兵就是为了保卫地方嘛,这是职责所在,我受之有愧啊。既然两位先生想入我白杆兵,我当然求之不得,就请两位留下来吧,暂且作书办吧,不知两位可愿意屈就?” 二人大喜,连忙道谢,刘慧明又和他谈了一会儿话,发现这两人都很健谈,至于能力如何,刘慧明可没有曾国藩那种能力,只有在实践中慢慢发现了。 刘慧明让何欢带着他们熟悉环境,以后就跟着他做事,他自己则带着张勇在边浩和文翔的引导下巡查军营。 刘慧明十分关心普通士卒的生活条件,多次在会上强调长官克扣军饷、虐待士卒的恶习,夷陵还好,这种现象几乎没有,襄阳就差得多了,但由于战事频繁,他也没有多问。 当阳一直处于监管之外,这段时间又风平浪静,刘慧明决定好好整顿一下。然而事情大出他意料之外,他随机问了几个士卒,都对目前的生活感到满意,也很爱戴边浩和文翔,口里满是溢美之词。 刘慧明看得出来,他们没有演戏,是真情流露。 刘慧明转过头,笑着对边浩和文翔道,“你们干得不错嘛,看来没有喝兵血、吃兵肉。” 边浩道,“谢大人夸奖。标下多次听大人教训,文训导官也经常强调,标下也是从普通士卒一步一步升上来的,要靠欺凌他们来发财,标下于心不忍。” “好,好,好!希望你能保持这种风骨”,刘慧明赞道,“要不忘初心啊。” “是!”边浩敬了个军礼,“大人给军官定的俸禄很高,标下目前一月一百二十金的薪水,再加上补贴有两百两,已足够标下养家了。” 为了防止清廉的军官贫困,堵住想贪腐军规的嘴巴,刘慧明特意把军官的薪水定得很高,一个队副每月八两银子,队正十两;哨副十五两,哨正二十两;旗副四十两,旗正五十两;营副一百两,营正一百二十两;团副二百两,团长两百四十两;旅副四百两,旅长五百两;师副八百两,师正一千两;军副一千五百两,军长两千两。 除此之外,还有餐补、住房补贴,营级军官还有养马的草料费、马夫的工钱、服装费、节日礼金等,加起来基本上和公子一样多了,加之他们又不需要像大明的官兵一样养家丁、幕僚,所得的薪水都是净钱。 边浩现在是营正,一月薪水一百二十两,按照石砫的购买力就是月薪十万,在夷陵虽然物价高,但也有三四万,营正放在后世基本上和连长差不多,新中国的连长哪个能拿到月薪三四万的? 刘慧明又在军营的食堂、澡堂、宿舍等地方转悠了一会儿,虽然看到了一些瑕疵,但整体环境还是很好的。刘慧明心情大好,对边浩和文翔道,“很好,这都是你二人的功劳啊,两位用心了。” 边浩大手一挥,“标下只负责招兵、练兵,研究作战,这些事都是文训导官做出来的,文兄弟才是大功臣。” 刘慧明见文翔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微微发福,虽然没有唐卯的冲劲儿,但是却多了一股沉熟稳重的气质。边浩则朴实大方,虽然是个老粗,却也是个实在人,看样子二人配合得不错。 文翔谦虚地道,“学生也只是落实大人的旨意,并无其他功劳。” 刘慧明道,“好,只要每一个训导官都能像文训导官这样,咱们何愁流贼不灭,建虏不平!” 当晚,刘慧明、谢凤武二人就和秦缵礼、边浩以及三个营正、文翔、何欢、谭兴悌、周敏等人一起共进晚餐,刘慧明再次发挥演说特长,给众人画了个大饼,谢凤武和秦缵礼早已习惯了,十六团的军官和新来的谭兴悌、周敏等人则听得两眼发直,欣羡不已。 一顿饭吃到九点多,刘慧明打着酒嗝回到卧室,一个月正在想要不要把两个小萝莉推倒,却见一个少妇站在塌前,那少妇约莫二十多岁,平板身材,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显得十分温婉贤淑。 刘慧明顿时精虫上脑,笑纳了。 小媳妇果然比小萝莉有味道,刘慧明素了一个月,终于爽了一把,早上醒来顿觉神清气爽,看灰蒙蒙的天空都有了色彩。 在小媳妇的服侍下用过早饭,二人来到演武场检阅新军。边浩的新军军容还行,但在刘慧明这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眼里,还是缺了点儿杀气,找机会出去打几仗应该就是强军了。 刘慧明训完话,又让自己的亲卫和谢凤武骑兵与新军一起操练了一阵步骑协调,谢凤武率领的都是在襄阳经过战争考验的精锐骑兵,而刘慧明的亲卫虽只有一旗兵力,却是全火器化部队,新军士卒看到白杆骑兵威风凛凛、火器部队杀气逼人,激动得脸颊通红,对白杆兵的疑虑早就烟消云散了,边浩更是心里打定主意以后也要练成这样的部队。 中午,刘慧明检阅完部队,和谢凤武、秦缵礼一起直奔夷陵,因为夷陵又乱起来了。 第225章 接纳工作不好做 夷陵,卢有才这几天已经忙疯了,十多万襄阳百姓涌入夷陵,夷陵留守秦永成又刚好随文安之去了施州,就给自己留下一千人。 “md,不知道秦永成这厮到底是怎么想的,偏偏这个时候离开!”卢有才在心里已经不知道骂过秦永成多少次了,虽然秦永成是主母的侄子,但自己也是石砫土司的老人了,真要评理自己未必就会输给他。 骂归骂,但事情还得做,卢有才一面让留守夷陵的第二营营正秦缵福加强城防,自己去见荆知州。 荆知州对于刘慧明把襄阳百姓迁移到夷陵表示十分不解,但摄于他的威名也不好多说,只得尽力把事情安排好。 “大人,夷陵一下涌入十几万人,要全部安排好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卢有才知道这种事情必须由荆知州出面才能解决,因此一见到荆国光就大倒苦水。 荆知州也很为难,只好问计徐师爷,徐师爷思索良久才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首先不能让他们饿着,其次要让他们有事做,做好这两件事则万事大吉。” 荆知州和卢有才都表示赞同,俗话说闲得没事,没事闲的,人一旦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只有让他们有事做才能保证他们不闹事。 徐师爷继续说道,“听卢主事说百姓并不缺钱和粮,只要粮社和钱庄按时兑付就可以了,这吃饭的问题就解决了。至于第二个问题,夷陵城现在正在修建排水沟和公共厕所,可以往里面安排人手。” 荆知州摇头,“不行,不行!这两个单位人手很充足,不需要那么多人了。” 徐师爷道,“那就安排修路、修码头,不让他们空闲就是。” 卢有才插话道,“大人先前拨给白杆兵不少荒地,可以安排百姓去屯田,工钱就由白杆兵支付。” 荆知州点头同意,只要不让他出钱什么都可以答应。 卢有才又道,“只是这么多人要安排,我们人手不足,还请知州大人支援一些人手。” 荆知州想了想,点头道,“好,所有衙门的人你可以随便挑选。” 卢有才道,“如此,首要任务就是给襄阳百姓建造房屋,刘先生特意在信里表明不能冻死饿死一个百姓。” 荆知州叫来肖州判和张推官,让二人协助卢有才的工作,张推官很愿意和白杆兵合作,觉得和刘慧明一起做事很过瘾,因此很爽快地答应了。 肖州判则不阴不阳地应了一声算是表了态,他可是堂堂正七品通判,让他给一个无官无职的奴才打工,他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一想到和冯明端等人商定好的事,心里就忍不住想大笑出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襄阳百姓怀着忐忑的心情陆陆续续到了夷陵,夷陵方面的准备工作还算充分,先到的百姓基本都能就近安置在城外的新建草棚子里,百姓自己带了锅碗瓢盆和被褥,当天就能入住。 大有钱庄和惠民粮社也在安置点设点,百姓可以就近兑付钱粮,只是没人每天只能领取两斤粮食和五钱银子,百姓感到很不理解,自己取用自己存在粮社的粮食还需要限量配额吗? 但商社也有自己的理由,“你们的钱粮还在襄阳没有运过来,你们现在领取的是我们白杆兵的军粮,钱粮有限,非常时期大家都克服一下!” 听了商社掌柜的话,大部分百姓都能理解,但还是有部分人吵吵嚷嚷,卢有才就让张达中以寻衅滋事的理由惩治一番,总算安抚下来了。 随着迁移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局面就变得混乱起来,主要是没有房子住的问题,卢有才和张达中商量一下决定招工盖房子。 卢有才对三人做了一个简单的分工,自己负责安置百姓,张达中维持治安,肖州判则专门负责给百姓建房子。 十二月十五,襄阳正在鏖战的时候,卢有才总算完成了初步的安置工作。 第226章 人肉烤火炉 夷陵城里这段时间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由于一个城市容纳了两个城市的人,酒肆茶楼都爆满,连青楼的生意都很红火。 “老爷,咱们发大财了”,一个管事的兴冲冲地跑进书房对肖州判报喜,“咱们商铺这几天的利润翻了三倍有余。” 肖州判就像没听到一样,仍然不紧不慢地品着茶,良久才哼了一声,“这么点儿小钱你也看得上,比起三码头的收益如何?” “可是已经被官府收回了啊”,管事无奈地道,“白杆兵太凶猛了,咱得罪不起啊。” “哼,那可不一定”,肖州判把茶杯重重地往几上一顿,气愤地道,“夷陵迟早得由本地人说了算。” 管事知道肖州判对白杆兵强龙压了地头蛇十分不满,但这不是自己一个下人能管得了的,见老爷发火,自己也只好跟着起起哄,“老爷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肖州判不置可否,“让你去约刘老爷、周老爷赴宴的事怎么样了?” 管事立马满面笑容地道,“约了,约了,黄老爷和周老爷、冯公子已经答应了,说晚上一定会来,只是刘老爷仍然不肯路面。” 肖州判呵了一声,对这个刘丁鹏刘老爷,他也是一肚子怨气,刘丁鹏远祖乃是嘉靖时期的进士刘一儒,官至南京工部尚书,张居正当政时,整个湖北籍的官员都鸡犬升天,张居正倒台的时候,他的党羽如王篆、曾省悟等人都被清算,但作为张居正的二女亲家的刘一儒却幸免于难,死后也极尽哀荣,天启二年还被追谥为“庄介”,可此时他已经死了快是十年了。 刘丁鹏极其维护先祖的清誉,不肯跟肖州判同流合污,但对新近崛起的荆国光也不即不离,属于中间派。 肖州判终于说话了,“呵,随他去吧!” 肖州判换了一身衣服,乘轿来到落雁馆,毫不理会老鸨的频频秋波,径直来到事先定好的雅间。 “啊呀,周世兄,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到了,肖某来迟也”,见周英池早就等在雅间了,正把双手伸进一个女子的怀里取暖,立马小跑几步上前招呼。 周英池把手从那女子的衣襟里抽出来,笑了笑,“不知道州判大人急着召见我等有何要事?” “哎,不急不急!”肖州判呵呵笑道,“喝茶,边喝边说。这几天可累死我了,这姓荆的把我老肖当成家仆了,天天让我去给那些襄阳人搭棚子,真是可气。” 周英池看肖世贵满脸风霜之色,知道他这几天在城外带领工人伐木盖房受了苦,“州判大人解民倒悬,草民佩服,来,快把手伸进来烤烤,这鬼天气太冷了。” 说完就把肖州判的手拉过来,一起伸进那女子的怀里,果然温暖客人。 烤了一会儿,周英池对那小姑娘道,“快把云卿姑娘请来陪州判大人。” “你少取笑我!”肖世贵故作愤怒地道,“老子这几天都被折磨得快散架了。” 过了一会儿,云卿领着两个姐妹鬟款款来到雅间,很自然地就依偎到了肖州判的怀里,“老爷,您好久没来看奴家了。” 出了杀人案以后,荆国光就再也没来过落雁馆了,云卿虽然是一女子,但内心强大,丝毫没受到影响,王继勋死了,荆知州也不来了,但她却并不忧愁客源,才几天时间肖州判就不请自来,冯明端也偶尔来打打秋风。 四人正调情说话,黄流光和冯明端联袂而至。 冯明端年轻,没有黄流光那么有城府,总是最先开口说话,“两位世叔好兴致。” 周英池嘿嘿笑道,“州判大人请客,当然要早点儿来了,哈哈。” 冯明端盯着周英池怀里那女子看了一会儿,心道好标致的一个小姑娘啊,问道,“敢问姑娘芳名,冯某是否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被两双大手揉搓得面如桃花,见夷陵除了死去的王继勋以外最有名气的冯公子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忙收摄心神,赧然道,“奴家云逸,以前在姐姐云裳屋里见过公子。” “啊,你是云逸?”冯明端惊讶道,“你不是跟着云裳脱籍嫁给姓刘的了吗?” 两个老色鬼见冯贤侄对这个小姑娘感兴趣,便结束了她人肉火炉的工作,各自回到座位上坐好。 “呜呜呜,奴家命苦!”云逸的眼泪说流就流,“那恶人没看上奴家,糟蹋了奴家的身子就不理奴家了,奴家没法只得回馆里了,呜呜。” 云逸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向在座的众人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几句话就让是个大男人同仇敌忾了。 冯明端恨得牙痒痒,“这厮真是辱我夷陵士子太甚!” 云逸抽抽噎噎,半晌才止住哭声。 四男四女很快就配好了对,周英池见冯明端对云逸感兴趣,便换了一个姑娘,把她让给了他。 又喝了一会儿酒,说了会儿闲话,肖州判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对云卿道,“你们先退下,我们谈点事,完了再请你们回来。” 四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肖州判才转入正题,“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冯明端急忙问道。 肖州判嘿嘿一笑,“目前大量襄阳百姓涌入夷陵,一个城市装了两个城市的人,物价飞涨,粮食短缺,矛盾一触即发。” 周英池点点头,“如此,只需一点火星,夷陵就会爆炸。” 黄流光也点头表示赞同,“在普通人里制造事端恐怕效果不大,最好能拉一个望族下水,州判大人可有主意?” “老黄不愧是做过朝廷五品官的人啊!”肖州判点头说道,“这次来夷陵的襄阳大户有方家、徐家、刘家、汪家等几个大族,必须拉一个下水。” 周英池道,“最好也拉一个夷陵的大户下水,如此就热闹了。” 肖州判和黄流光同时点头,几人又计较了一番,很快就拟定了初步的行动方案。 冯明端默默点头,心中惊叹不已,他自负算无遗策,听了黄流光的计谋不由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感叹自己还是太嫩了,“小侄听三位世叔的。” 云卿云逸带着几个姑娘重新回到雅间继续不可描述的事情。 冯明端端着酒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云逸,“云逸姑娘,要不要本公子帮你报仇啊?” 云逸大喜,“只要公子能帮奴家出了这口气,公子让奴家做什么都愿意!” “那刘慧明到底怎么你了?”肖州判问道。 “大人,几位老爷,奴家心里苦!”云逸又哭了,“奴家好生好意服侍他,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灯盏就被那恶人大声呵斥,还用灯油烫奴家,他霸占了奴家的身子还不满足,还想霸占奴家的侍女绿云,奴家气不过帮绿云说了句话,就被他打了一耳光,呜呜呜,奴家命苦啊……” 冯明端气得直拍桌子,“恶人,粗鄙武夫!这样花儿一样的女子他也下得去手!” 云逸依偎在冯明端的怀里,把他的双手引到进自己的怀里温暖着,添油加醋道,“那恶人一点儿都不知道怜惜人,奴家身子弱,被他一夜糟蹋了几次,折磨得死去活来,他还说要把奴家发配到军营里去犒赏士卒,奴家只好逃出来了,呜呜呜。” 雅间里不仅四个男人,连云卿等女子都大为动容,纷纷议论起刘慧明的罪行来了,又看了看楚楚可怜的云逸,不由得大生怜惜之情。 冯明端就差破口大骂了,“此人如此虐待一女子,天必诛之,本公子一定要将此人的暴行公之于众,让士林众人耻笑于他!” 肖州判和周英池又帮了几句腔,把刘慧明骂得狗血领头。 只有黄流光微笑不语,心道,“这小妞,有点儿意思,嘿嘿!” 第227章 命案 “小姐,夷陵城的东西好贵啊”,惠香端着几个橘子走了进来,放在方慧儿的面前,“这个几个橘子都要一钱五分银子,在襄阳最多一百文。” “怎么这么贵?”方慧儿疑惑地问,她正在钻研一本小册子,上面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她要对照第一页的注解才勉强看得明白。 麦香伸长脖子瞟了一眼,问道,“小姐,你看的什么东西啊?” 方慧儿道,“是一种算学,挺有意思的,我还没看明白呢,等我弄懂了就教你。” “算学?”麦香问道,“哪儿来的?” 方慧儿道,“下面的人在书社买的,据说是那个刘赞画编写的。” “又是他?”麦香愣了一下,问道,“这个好看吗?” “不好看!”方慧儿道,“不过用来记账就很不错。” 主仆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麦香恨恨地道,“听摊主说,这几天襄阳百姓到夷陵后,不仅橘子,连粮食、肉菜全都涨价了,租房涨了三倍不止,这些夷陵人就知道欺负我们外地人!” “可别乱说”,方慧儿连忙制止,“夷陵本地人买这些也和我们一个价吗?” “可能是吧”,麦香不敢肯定,“奴婢也不知道。” 方慧儿想了想,道,“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我们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去,我估计价格还会上涨,让府里的家丁仆役多买点儿回来屯着吧。” 麦香嗯了一声,“奴婢这就让七喜去办。” 作为襄王府派到方府的高级家丁,七喜自然可以随时外出,他这人平时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平生最好坐茶馆,到了夷陵仍然保持了这一优良习惯,只是夷陵城的风气是他不喜欢的,不像襄阳百姓喜谈风月,夷陵百姓最喜欢谈论前方战事。 “白杆军报又新出了一期,白杆兵一到襄阳就斩杀了闯贼两员大将,好威猛啊!” 一个汉字嘿嘿笑道,“嘿嘿,别看白杆兵人数不多,打起仗来那是真猛,完全不要命啊!” “哪像你说的那样,白杆兵从不蛮干,这次以一万五千人全歼流贼八万人,自己才损伤了两三千人。” “白杆三杰,马大公子勇猛无畏,有大将风度;谢子龙灵巧,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最厉害的是刘慧明,此人算无遗策,简直是刘伯温再世。” 七喜坐在一张桌子前听着酒肆里的人谈论白杆兵,颇为不屑地说了一句,“白杆兵这么厉害,怎么还把襄阳的百姓疏散到夷陵了,有本事把流贼打跑啊!”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如此污蔑白杆兵?”一个中年汉子大声喝道,“白杆兵在前线打仗,你不思报答,反而如此诋毁,吃我一巴掌!” 说罢一掌就扇了过来,七喜顿时被打翻在地,“你,你!你竟敢打方家的人,方家可是襄王的亲家,我乃是襄王府的管事,等着,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七喜还没说完,又挨了一拳,那汉子喝道,“原来你是襄阳人,白杆兵在保卫你们襄阳,你这厮不思感激还有怨言,真是好不晓事!” 众人哈哈大笑,“一个狗腿子,竟敢在夷陵撒野!” 那大汉大喝一声,“老子告诉你,老子兄弟就是白杆兵你污蔑白杆兵就是污蔑老子!” 说完一脚就把他踢到门外去了。 “姚三爷,打得好!”众酒客一阵起哄,“再来一拳!” 姚三爷大喝一声,“滚!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七喜灰溜溜地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鼻血,慌忙往外跑去,身后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惠香,人找到了吗?”方慧儿急忙问丫鬟惠香,“这七喜会跑到哪儿去呢?” “小姐,七喜最喜欢去坐茶馆了,说不定他喝醉了呢!”惠香小声安慰道。 “胡说,哪有喝茶喝醉了的!”方慧儿好气又好笑,“你这死妮子,找理由也不找个说得过去的。” 惠香嘻嘻一笑,“小姐不用担心,七喜那么大的人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母亲知道了吗?”方慧儿问道,“可千万别让母亲知道了!”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第二天一早,侯七喜失踪的消息就传遍了方府,连方老夫人都被惊动了,“死妮子,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敢瞒着我!”方夫人一边把方慧儿叫来骂一顿一边派人出去寻找。 巳时,一个家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边跑边喊,“夫人,大事不好了,侯管事死了!” “啊,死了?”方夫人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死的?” 家丁喘了口气,“回夫人,听街上人说,侯管事昨天下午在茶馆和人争执被人打了,走到半路上就死了!” 方夫人倒吸了一口气,“人在哪里?快去看看!” 家丁答道,“在童公桥,方管家已经去处理后事了!” 方夫人气急败坏地道,“好啊,方家的名声在夷陵不管用啊!是谁打的?” 家丁唯唯诺诺地道,“听人说是姚家的三爷打的。” “好啊,姚家!”方老夫人已经完全没有吃斋念佛的雅兴了,咬牙切齿地道,“居然敢欺负到我方家的头上来了,他不知道侯管事是襄王派来照顾王妃的吗?” 家丁小声道,“小人不知!” “哼!”方老夫人哼了一声,“叫上人呢跟我到姚家要说法去!” 家丁早知道方夫人脾气暴躁,吃了这么多年的斋,念了这么久的佛一点儿改变都没有,只得小声应是。 方老夫人领着家丁来到童公桥,张推官领着仵作早就验完了尸体正在填写尸格,“大人,使者乃是为钝器所伤,血液淤积于胸而毙命。” “什么?就这么被打死了?”方夫人听到仵作的话心里大怒,不由得大声嚷嚷起来,“你这狗官,可知死者是谁?死者乃是襄王府的侯管事!” 张达中心里破不耐烦,“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退后!” 方夫人大怒,“什么闲杂人等,你给我说清楚!” 张达中喝道,“官府自有公论,且回去等消息。” 方夫人大声吼道,“你这狗官好不晓事,明明是姚家的老三打死了襄王府的管事,你怎么不去拿人,是不是要包庇夷陵人?” 方家的家丁和围观的襄阳人顿时吵吵起来,“狗官,偏袒夷陵人!” 张达中大怒,“大胆刁民,敢妨碍官府办案,速速散去,否则全部拿下!” 襄阳人闹得更凶了,夷陵人也跟着闹起来,气愤顿时剑拔弩张。 人聚德越来越多,张达中感觉事情很蹊跷,但手上没有证据,只得先安抚下来,“乡亲们休得吵闹,待本馆秉明知州大人,一定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好啊,你这狗官,都这时候了,还想敷衍老身!”方夫人一点儿不买张达中的账,“大伙儿听好了,咱们襄阳百姓因为遭了战乱才到夷陵来避难,没想到你们夷陵人这么欺负我们襄阳人,连我方家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普通的百姓不晓得会被欺负成哪样啊,呜呜呜!” 襄阳的百姓这几天受够了冷嘲热讽,经方夫人这么一煽动顿时义愤填膺,“对,官府处置不公!” “襄阳的父老乡亲,咱们找官府要个说法!” “哼,我们夷陵接纳了你们襄阳人,你们还不知足,真是狼子野心!” “襄阳人滚出去!” 第228章 剪不断理还乱的夷陵 荆知州感觉事态严重,接报以后忙出动捕快镇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双方已经动起手来了 武斗越来越激烈,夷陵人占据了人数优势,而襄阳人有方家家丁打头阵,人数虽少却占了上风,没多久就造成了十多人受伤。 方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以来她也受了不少白眼,今日终于发泄出来了。 张达中连忙出动所有捕快镇压,然而捕快抓捕只负责盗贼,遇到这种武斗情况却束手无策,反而伤了几个人。张达中没办法,只得一边通知荆知州一边请前缵福调白杆兵镇压。 秦缵福闻讯连忙带着五百军士赶到,首先控制了方夫人,又捕获了几个闹得最凶的,总算把局面控制住了。 荆知州终于来到现场,问清了情况,把方老夫人大骂了一顿,“官府办案,自有官府的道理,你身为襄阳大户,又是襄王的亲家居然如此不晓事理,襄王都被你拖累了!” 方夫人看着地上躺着十几个尸体终于感到害怕了,但她身份特殊,荆国光也不敢动她,只得好生安抚了一阵。 方夫人见好就收,答应为这次事故负责就带着人离开了。 荆知州又把在场的所有人教育了一顿,也带着几个主犯离开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得这么简单,襄阳人和夷陵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第二天数百襄阳人涌进夷陵城里,直接来到姚府门前又是扔石头又是放火,把一条街都搞得乌烟瘴气。 姚府也不甘示弱,联合街坊邻居,双方又上演了一出全武行,直到秦缵福到了才各自散去。 当天下午又有一队襄阳人冲进夷陵城里,看到商铺就打砸抢烧,看到人就打,夷陵人被迫阻止反击,又上演了一出武斗好戏。 夷陵人这段时间过惯了安逸日子,连着两次被打上门终于忍无可忍,也组织了一队人在姚家的带领下直扑城外的流民点,烧毁了几十间茅草屋,打死三十多人,打伤五六十人扬长而去。 双方就这么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荆知州和张推官、秦缵福等人拆东墙补西墙,到处灭火,满城抓人,然而牢里已经人满为患了,事情却愈演愈烈。最后只得祭出刘慧明的忽悠大*法,大报小报满天飞,呼吁百姓冷静。 然而事情毫无好转的迹象,荆国光除了抢救伤员没有任何办法,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了,只得飞报襄阳,请刘慧明拿个主意。 刘慧明和谢凤武领着骑兵经过一日既行军,终于在十二月二十四赶到了夷陵城外,看着东倒西歪的帐篷,歪瓜裂枣一样的襄阳百姓和烧的黑乎乎的草棚,他也觉得事情十分蹊跷。 荆国光和卢有才、张达中、秦缵福等人在城外迎接刘慧明。 一见到刘慧明亲自到来,荆国光终于松了口气,“大人,下官无能,处理不好城里的乱局,下官有罪!” 刘慧明摆摆手,“具体怎么回事,怎么就搞成这样了?” 张达中讲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刘慧明听完之后低头想了一会儿,道,“这事有人在背后挑唆,到衙门再说吧。” 就在此时一个捕快疾奔而来,“大人,不好了,一千多夷陵百姓正在围攻方府,方家人快顶不住了!” 荆国光大惊失色,方家人特殊的身份他是知道的,要是方家被攻破,襄王妃清誉受损,自己的官帽可就没得戴了。 刘慧明大喝一声,“走,进城去看看!” 骑兵在宽阔的街道上飞驰而过,两侧的路人纷纷避让。 当夷陵百姓看到军旗上那头威猛的雄狮心里都放下心来,这是白杆骑兵到了,夷陵的混乱马上就要终结了。 刘慧明驱马来到方府,看见方府大门敞开,里面熙熙攘攘,看来人已经攻到内院去了。 刘慧明让谢凤武带人堵住后门,自己则下马领着人来到二进,看见夷陵的百姓已经撞开了三进的大门,正在往里冲,门口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喊声,比电影还精彩。 刘慧明迅速冲到三进大门口,然而人太多了门已经被堵死了。 “清场!”刘慧明大声下令,林浩然和张勇带着几个亲卫一手一个把堵在门口的百姓全部扔了出去。 刘慧明来到三进,看到一个绝美的女子正被一个青年男子抱着猥亵,那女子一脸惶恐,连哭都忘记了,只是不住地扭动着身体,表情绝望至极。 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被三个百姓按在地上又是打又是摸,妇人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像杀猪一样地大喊大骂。 其他女子也好不到哪儿去,有的流氓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撕扯女子的衣服,而周围的百姓有的在到处搬东西,有的则在一边起哄。 “统统住手!”刘慧明一边往前走一边大吼,“住手!”。 然而根本没人理他,刘慧明点燃一颗万人敌往院墙上一扔,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院墙瞬间被炸塌,局面终于被控制住了。 “都抱头蹲下!”刘慧明举着火铳,大吼道,“否则格杀勿论!” 一个大汉大吼道,“官府偏袒襄阳人,我们不服!” 刘慧明摸出短铳,对着他扣动扳机,那人应声而倒,鲜血溅了一地,死得极其惨烈。 刘慧明手里短铳一挥,一手摘掉狗皮帽,露出一个和尚头,大吼道,“还有没有不服的!” 在场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呀,这是刘赞画啊,刘赞画从襄阳赶过来了,他们恨不得马上逃离此地。 见再无人发声,刘慧明来到堂下,大声喊道,“都扔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 百姓纷纷扔下武器,抱头蹲在地上,刘慧明吩咐士卒全部捆起来带走。 就在此时,那个绝美的女子嗖地站来一头往往门柱上撞去,刘慧明急忙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只得一纵身从侧面把那那女子推倒在地,那女子被刘慧明从侧面撞了一下,顿时就像一张纸一样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刘慧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叹了一声,“姑娘何苦呢!” 那女子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女子不活了……” 刘慧明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前这个女子就是那天在夷陵官道上见到的那个方家的小姐,不过她此时的情况不太好,葱绿色对襟小袄被扭到了一边,发髻也乱了,脸上都是尘土,虽然依然很美,但模样却惨不忍睹。 方小姐哭得死去活来,爬起来又要往墙上撞。 刘慧明大急,连忙招呼方家两个女子把她拉住,方小姐依然不依不饶地哭着,“古来贤妇,九烈三贞;名标青史,传到如今;后生宜学,勿曰难行,第一贞节,神鬼皆钦……一行有失,百行无成! 刘慧明听她像在念经一样地哭着,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只得安慰道,“姑娘,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可就不会再有了,你还有父母亲人呢,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有损姑娘的孝行!” 方小姐哭得更凶了,“我还有兄长,我本就是不祥之人,死了也好……” 刘慧明心想老子还劝不住你了怎么地?看老子的终极杀招,随手一指,道,“姑娘看看那边!” 刘慧明指了指被自己打死的那个百姓,那具尸体已经变成灰黑灰色,胸前一个大洞,周围一片血泊,身下屎尿和血流了一地。 方小姐吓得脸都白了,连哭都忘了,忍不住连连后退。 刘慧明笑道,“你不是想死吗?你死之后也会变成这样,不对,你是头撞墙,会更难看。现在是冬天还好,要是夏天的话,你现在已经臭了,蚊子和苍蝇都会来吃你的肉……” 刘慧明还要往下说,方谢姐连忙打断,“刘大人,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我不死了,不死了!” 刘慧明心中一动,面上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道,“不死就好,看我给你报仇!” 第229章 烈妇烈女 “把那几个恶贼留下”,刘慧明指着那个青年男子道,“哪只手摸的就剁哪只手!” 那男子连忙跪下求饶,“大人饶命,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其他几人也连忙跪地求饶。 “哼,晚了!”刘慧明冷哼一声,“你在伸出你的咸猪手之前就应该想好现在这个结果!” 说罢一挥手,几个亲卫迅速上前把几人带到刘慧明面前。 林浩然迟疑道,“大人,真剁啊?” 刘慧明点点头,道,“不给他们一点儿教训,他们是不会涨记性的!” “双手剁了人就废了!”林浩绕有点儿于心不忍。 那几个人见有人帮忙求情忙打蛇顺杆上,“大人,饶命啊,我家有妻儿老母,剁了手他们就要被饿死了,大人放过小人吧!” “没那么便宜的事!”刘慧明看了他们一眼,冷冷地道,“先剁右手,等会儿有话问你们,答得好就饶了你们,要是敢隐瞒,不仅双手,连双脚都保不住!” 那几人连忙答应,“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刘慧明挥挥手,一队士卒抽出马刀一挥而就,刘慧明把头转到一边,只听得一阵阵惨叫声传来,林浩然过来报告,“先生,行刑完毕!” “带下去好生治伤!”刘慧明摆摆手,走到方老夫人面前,见她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虽然生得颇为美艳,但一张脸全是高傲和自私,一点儿不顺她的意就寻死觅活,他最烦这种四五十岁的大妈了,不悦地道,“你是方家的主母?” 方老夫人惊魂未定,见到刘慧明一炷香的时间里又是杀人又是剁手,心里更是害怕至极,“大,大人,老身知罪了,老身错了!” “哼,你当然错了!”刘慧明冷笑一声,“你家的下人被杀了,你们本来是受害者。然而你不相信官府却要擅自起哄,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满意了吧?你不仅错了,你还有罪,带走!” 方老夫人身体像筛糠一样,哆哆嗦嗦地说,“老身知罪,请大人开恩啊。” 刘慧明古井不波地道,“都要开恩,那还要王法干什么?” “老身乃是襄王的亲家,请大人看在襄王的面上绕过老身一家吧”,方夫人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又抬出了襄王那尊神。 刘慧明见他拿襄王来压自己,心里的火就起来了,“哼,上次在襄阳官道上你就打着襄王的旗号霸占官道,这次是不是又到处宣扬你是襄王的丈母娘才招来横祸的啊?” 刘慧明看了看方小姐,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哎呀,这不是王妃吗?” 方慧儿衣衫凌乱,脸上的泪痕尚未干透,听到刘慧明故意取笑她,更是羞得满面通红,“民女见过大人,民女遭此横祸,请大人休要再提王妃一事!” 虽然遭受了奇耻大辱,但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 刘慧明听得极为受用,忍不住哈哈一笑,“若不是你母亲到处宣扬你是王妃,我怎么知道这个事呢?” 方慧儿心里也有点儿责怪自己的母亲,自从自己和襄王亲事定下来之后,母亲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平易近人了,到处宣扬自己是襄王的亲家,到了夷陵也不收敛,自己多次劝解都没用,终于招来惨祸。 然而摊上了这样的母亲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只好代为求情道,“家母处置适当,请大人恕罪!” 方慧儿虽然心里恨极了母亲,但处在这个局面下也不得不为她求情。 刘慧明哈哈一笑,“某听说‘子不言父之过’,难道女就可言母之过吗?” 方慧儿大窘,“请大人恕罪。” 刘慧明看了一眼方慧儿,发现自己已经沦陷了,连忙又看了看方夫人那一张扭曲的脸,终于恢复了理智,“不行!此事由你们方家而起,严格地说是由你母亲方夫人而起,必须到官府接受问话,问完话自会放回。” 方慧儿小声央求道,“家母身子弱,恐受不得牢狱之苦!” 刘慧明呵呵一笑,“放心好了,夷陵的牢房是整个大明最干净卫生的,比夷陵的客栈都要好,到时候我给你母亲安排一间向阳的房间,让她好好冷静冷静,免得以后又害你,我是在关心你啊!” 刘慧明这话说得有点儿露骨,方慧儿的脸刷的就红了。 方夫人见自己无论如何免不了牢狱之灾了,只得无奈地道,“老身自知有罪,请大人稍等。” 刘慧明笑了笑,“现在知道好好说话了,走吧!” 方夫人缓缓站起来一头就往墙上撞去,幸亏林浩然离得近,不然又要酿成惨祸。 刘慧明一脸懵逼地问张勇,“方家的女人到底怎么了,怎么动不动就往墙上撞?” “大人,让女子入狱,还不如让她自裁呢”,张勇解释道,“女子一旦入狱,贞洁就毁了,就再也无法立足于世了。” 刘慧明恍然大悟,这个时代的女子把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啊! 见此情景,刘慧明也很无奈,只得对方夫人厉声道,“算了,你就在府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否则,哼哼,只有请你吃牢饭了!” 方夫人连忙点头称是。 刘慧明又看了看方慧儿,“还有你,以后不许寻死觅活的,否则……”,顿了顿又道,“我就请你母亲吃牢饭!” 方慧儿一惊,凭什么自己寻死觅活的就要让母亲吃牢饭?这是什么逻辑? 她有点儿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小声道,“奴家晓得了,奴家再也不敢了。” 刘慧明摆摆手,大咧咧地道,“以后不许叫奴家,女人不是天生为奴的。” 方慧儿又蒙圈了,这什么话啊?连自称“奴家”都是罪过? 刘慧明出了方府,却不见了谢凤武,一个士卒出来禀报,“大人,城外襄阳的百姓大量进入夷陵,谢副旅去拦截了。” 刘慧明点点头,觉得事情怎么会这么巧,这边刚打起来,那边援兵就来了,效率是不是太高了? 刘慧明押着犯人来到州衙,让荆知州把所有闹事的百姓都杖了三十下,除了主犯,其他人全部当场释放,又让荆国光把牢里所有的囚犯都拉到广场上,每人同样杖责三十,然后放了。 虽然天已近晚,但广场上却人山人海,闹事者的惨叫声半个夷陵城都能听到,刘慧明可不和他们玩衙门里那一套,他要大人就是真打,往死里打的那种,而且是军棍,白杆骑兵亲自行刑,普通人很少有人能扛住三十下。 一顿板子打下来,当场打死了二十多人,这一招极大地震慑了襄阳和夷陵的百姓,刘慧明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敢闹事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法不责众在他这里可不好使。 刘慧明大声对百姓讲话,“乡亲们,请你们记住,以后有事找官府,没事别找事!好好过日子,有我们白杆兵在,夷陵乱不起来!” “是!”百姓大声答道。 刘慧明挥挥手,“这件事有蹊跷,背后有人煽动,官府一定会查明真相,给百姓一个交代!” 老百姓终于放下心来,纷纷议论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只听刘慧明接着道,“腊月十四日晚,方府的管事庞七喜被杀一案,谁能给官府提供线索,赏银一千两。” 百姓们顿时兴奋起来,刘慧明接着道,“还有这几日的武斗,为何每次都能组织起这么多人,是谁在背后串联,请乡亲们提供线索,如被证实,一样赏银一千两!” 百姓纷纷攘攘,小声议论起来。 刘慧明又放了一颗卫星,“我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闯贼围攻襄阳,已被我白杆兵歼灭四万余人,我们还杀了贼酋贺锦,俘虏了贼酋蔺养成和王进才,闯贼再也不敢进攻襄阳了,他们马上就要撤军了,我们赢了。” “好!白杆兵,万胜!”百姓们欢呼起来,“万胜,万胜!” 刘慧明哈哈大笑,“乡亲们,请你们记住,有白杆兵在,你们就是安全的,没有谁能侵犯你们!” 亲卫把刘慧明的话大声复述了一遍,百姓们又大呼起来,“万胜,万胜!” 第230章 杀人不见血的方法 刘慧明 刘慧明靠武力迅速控制了乱局,老百姓没了热闹可看,很快就作鸟兽散了,他自己来到知州衙门找荆国光。 荆国光设宴招待刘慧明和谢凤武,又详细介绍了这几天以来的情况,刘慧明已经确定背后有人在搞鬼。 “幕后黑手有没有线索?”刘慧明问张达中和秦缵福。 张达中沉声道,“下官已经控制了姚三爷等几个主要嫌疑人,据几人口供所知,姚三确实打了庞七喜三拳,但并没有当场打死人,庞七喜挨了打还去逛了窑子,第二天凌晨才死,可赖不到姚三头上。” 刘慧明道,“打在哪里的?会不会是受了内伤,当时没发作,过后就死了?” 张达中摇摇头,“姚三前两拳都是打在脸上,然后又踹了一脚,姚三不学无术,又不会武艺,不可能三拳就打死人。” 刘慧明想了想,“你的意思就是姚三是被他人所杀?” “是”,张达中点头道,“但仵作又看不出任何受伤或下毒的痕迹,因此很难断定庞七喜的死因。” 刘慧明笑了笑,道,“我至少就知道好几种杀死人验不出伤的死法,比如压麻袋、贴加官。” 张达中不解地道,“大人,这是什么死法,下官怎么从未听说?” 刘慧明笑道,“不可能吧,你主管一州刑狱,不会连这么简单的刑讯逼供手法都不知道吧?” 张达中面有惭色,“请大人告知。” 刘慧明解释道,“所谓压麻袋,就是让犯人平躺着,用麻袋装上沙土压在犯人身上,至于压几个,你可以去亲自示范一下,反正一晚上绝对能压死人,而且绝对不可能验出伤痕来。” 张达中恍然大悟,“原来是这种死法,下官还是第一次听说。” 刘慧明又道,“这贴加官呢,就是用打湿水的纸贴在犯人的脸上,一张一张地贴上去,就像加官进爵一样,一般人最多只能挨过五张纸就会蹬腿儿!” 几人听得毛骨悚然,刘慧明嘿嘿一笑,“这些手法宫里常用,我还以为你们地方上也有呢!” 荆知州和张达中都连连摆手,“下官从未听说此等酷刑!” 刘慧明不想跟他们纠结这些,吩咐道,“你们继续盯着,可以从庞七喜出了茶馆以后行程寻找目击证人。另外,缵福、有才你二人探查城门和流民营的动向,肯定能查出蛛丝马迹。” 刘慧明又特别对张达中道,“这些闹事的头领,你好好审一下,到底是谁通知他们的,一定要找到线索。” 三人连忙答应,刘慧明又对秦缵福道,“我给你拨两千人,你每个路口都给我安排人把守,谁他妈再闹事,直接拿下,紧急情况下,可以先斩后奏!” 几人对刘慧明的铁腕手段已经见怪不怪了,听到他如此安排,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荆知州端起酒碗陪着笑,“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下官敬大人一杯!” 刘慧明对小杯喝啤酒没什么感觉,皱眉道,“这个杯子太小了,咱们换大碗!” 秦缵福和谢凤武大喜,“好!咱们好好喝一顿!” 刘慧明很久没有痛饮了,今晚上着实喝得有点儿多,踉踉跄跄地回到府里,管家米仓山早就安排府中男女老少在天井里迎接了,一众丫鬟仆役齐声道,“见过老爷!” 刘慧明拍了拍米管家的肩膀,道,“米老鼠,搞这么大阵仗干什么?” 米老鼠是刘慧明给他起的外号,因为他姓米,长得高高瘦瘦的,特别是那几颗龅牙让刘慧明一下就想到了米老鼠这个外号。 米老鼠嘿嘿笑道,“大人久不在府,府里人多,没有规矩怎么行?” 刘慧明不置可否,问道,“府里情况还好吧,有没有人背着我偷汉子?” “府里一切都好,一切都好!”米老鼠一张脸胀得通红,连忙道,“奶奶们都安分守己,绝无大人说的那种情况发生。” 刘慧明呵呵一笑,“那就好,不过就算发生了也没什么,我开明大度,绝对放生,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要先挨一顿板子!” 米老鼠尴尬地道,“大人说笑了。小人要恭喜大人,有三位奶奶已有身孕,大人很快就要开枝散叶了。” “什么?”刘慧明愣住了,“三个女人怀孕了?哪三个?” 刘慧明想起死去的王家大小姐,心里一阵愧疚,看了王小妹一眼,发现她的眼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三个女子上前福了一福,齐声道,“奴家拜见老爷!” 刘慧明看着眼前的三个女子,自己竟然一个都不认识,只得尴尬地道,“好,好!” 米老鼠指着为首的女子道,“大人,这一位何奶奶最先有孕。” 那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中等,皮肤比较白,脸蛋圆圆的,白里透红看起来比较舒服,刘慧明都都记不得什么时候办的她了。 何姓女子福了一福,道,“奴家何芳草见过老爷。” 刘慧明搜肠刮肚地想一阵自己什么时候临幸过她的,最后只得尴尬地道,“好,你以后就是这家的主母了。” 何芳草大喜,脸上的气色一下就不一样了,而另外两个女子则一脸的落寞,那些肚子不争气或者运气不好排在后面的女子心里怎么想的可想而知,刘慧明看着剩下的女子,哈哈一笑,“机会是均等的,谁让你们运气不好的!” 又盯着王小妹看了一眼,“还有你,太不争气了!” 王小妹脸一红,跺了一脚,气呼呼地跑了。 米老鼠又指着另外两个女子道,“这是向奶奶,是第二个怀孕的,这是周奶奶,是第三个有身孕的。” 两个女子一起福了一福,“奴婢向氏(周氏)拜见老爷。” 刘慧明呵呵一笑,“向氏,你老二,周氏,你老三。” “是,老爷!”二女同时一福。 刘慧明道,“向氏,周氏,你们没有名字吗?” 向氏道,“奴家没有大名,只有个小名叫翠儿。” 刘慧明道,“你以后就叫向翠吧。” 向翠儿盈盈一拜,“奴家谢老爷赐名。” 周氏道,“奴家是九月出生的,有个小名叫小菊。” 刘慧明道,“那你就叫小菊吧,大名小名都叫小菊。” 周氏喜道,“奴家谢老爷!” 刘慧明对米老鼠道,“老米,给三位夫人每人安排两个贴身婢女服侍,再配两个老妈子和几个干粗活的丫鬟和小厮服侍,每人一个独院,好好养胎,以后不论生男生女都是我刘府的大功臣!” 米老鼠赶忙点头答应,刘慧明又道,“主母的规格加倍。” 在其他女子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三个女子就像骄傲母鸡一样先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刘慧明看了看米老鼠道,对众女道,“你们也要努力啊,机会永远都留给你们的,只要怀了孕都给名分。” 刘慧明在前世就是一个想多生孩子的人,只是自己一个穷屌丝,生那么多也养不起,不过到了这个时代,自己是个标准的高富帅,而且又没有计划生育,他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亲人都没有,就想多生几个孩子热闹一下。 而且在这个时代想要生存下去,就得不顾一切往上面爬,要想发展得好,就得多找女人,多生孩子,因为人力资源是最大的资源。 晚上,刘慧明没有去王小妹那里,而是继续耕耘没耕完的地,不过这次他多长了一个心眼,在办正事之前先问了名字。 今晚给他侍寝的叫叶小兰,长得瘦瘦小小的,根本经不起刘慧明的挞伐,才一次就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连连叨扰。 刘慧明仍觉得不够尽兴,但想到上个月自己差点儿乐极生悲,还是强行忍住了。 第231章 促生产大会 有了三千骑兵巡逻,夷陵的局势总算稳定下来了。刘慧明一早就召集各司司长、司副和掌柜管事开会,追一下生产进度。 刘慧明嘴关心的就是新兵招募了,首先就点了秦缵福的名,“缵福,我们走后,新兵招募得怎么样了?” “回先生话,夷陵现在共有军力六千,秦守备带了五千人去施州,除了留守的以前人以外,还有一千新军正在训练”,秦缵福从容答道。 “卫明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一定要去施州,派别人去不行吗?”刘慧明对秦永成擅自离开夷陵一直耿耿于怀。 “此事说来话长”,秦缵福吞吞地道。 刘慧明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猜想可能有隐情,“那先不说,散会之后单独说吧。” 秦缵福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答应,刘慧明问被服厂的掌柜白珪,“现在被服厂运作起来了没有?” 白珪连连点头,“已经投产了,每天能生产两百套被服,三百套棉衣棉裤,还有帽子、靴子没计数。” “好,有没有问题需要我解决?”刘慧明问道。 白珪对刘慧明直截了当的工作作风很了解,“大问题没有,小问题有两个,一是棉花不好采购,二是熟练工人难找。” 刘慧明点点头,白珪接着道,“由于湖广棉花种植得少,我们需要大量的棉花,只得去江南采购,一去一来很浪费时间,而且江南人瞧不上湖广人,不愿意和我们湖广人做生意,因此,我们的采购人员去江南碰了一鼻子灰,开了市场价两倍的价钱才买到第一批棉花。” 刘慧明点点头,无奈地道,“这个问题我暂时也没有办法,咱们就先当一段时间冤大头吧,等咱们前线打几场胜仗之后情况就会好起来。” 白珪点点头,接着说道,“第二个问题更难解决,属下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了,就是招不到熟练的工人,没有熟练的工人,产量一直上不去。” 刘慧明在上个世界是开干洗店的,对制衣并不陌生,店里也接一些修改缝补的活,他早就想做一个缝纫机出来,看到白珪一筹莫展的样子,就决定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他,“这个问题,我有两个办法”,刘慧明道,“第一,你选几个技术精湛又能说会道的人出来做师傅,咱们招一批学徒,和学徒签订终生契约,让这几个师傅专门负责教授学徒,我想用不了半年这个问题就会得到解决。” 白珪听了大喜,“先生高见。” 刘慧明摆摆手,“这几个师傅你一定要仔细挑选,要选这几种人,第一种人会制样,第二种人会裁剪,第三种人会女红,到时候教学徒的时候就从这三方面入手,先期可以多招女红。” 白珪听得连连点头,刘慧明又道,“这是第一个解决办法,这第二个解决办法比较复杂,需要兵器作坊配合才行。” 兵器作坊的掌柜马亮连忙接话,“属下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刘慧明看了看马亮,“好,等会儿散会了我和白掌柜一起去你作坊,咱们发明一个机器出来做女红,比手工缝纫衣服可要快多了。” 会场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白珪疑惑地问道,“机器能缝衣服?” 刘慧明呵呵一笑,“这个世界很多东西只有你有想不到的,没有你做不到的!” “每次和先生开会都如醍醐灌顶啊!”火药作坊的掌柜沈洪运由衷地感叹道。 “你们别老是拍马屁啊,拍多了我会晕的!”刘慧明谦虚了一下。 众人哈哈大笑,刘慧明又和他们打趣了一番才进入正题,“咱们接着讨论其他问题,亮子,我让你做的勋章做好了没有?” 马亮从怀里摸出几块勋章来,有金黄色、银白色和古铜色三种,刘慧明拿出一块金质勋章看了看,笑着道,“不错,做得很精美,这种勋章才配得上咱们立了功的弟兄们,你们兵器作坊有人才啊!” 马亮正色道,“回大人的话,勋章关系到弟兄们的面子,当然要做好了,而且先生还特意交待了,属下岂能不放在心上!” “好,及时送到襄阳去!”刘慧明喜欢马亮这种爽快的性格,“说说你兵器作坊的事吧。” 马玉道,“回先生话,兵器作坊现在一天能生产六百多支枪头、两百把单刀、两百多副盔甲和盾牌,八十张弓,两千支箭。” 刘慧明点点头,知道马亮已经尽了全力了,“好,不错,你有什么问题吗?” 马亮想了想道,“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白蜡木不好筹措。” 刘慧明问,“你们现在是怎么获取白蜡木的?” “我们派了人手去夷陵周边府县和夔州等地去伐木、收购”,马亮解释道,“但是白蜡木干得极慢,没干透的木料是不能制作长枪的,如此效率就低了。” “那你们现在的干木料是哪儿来的?” 马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到农家去收购的,村民连门板、门框、房梁甚至棺材料都卖给我们了!” “伤天害理啊!”刘慧明感叹了一声,“你们该不会强买强卖吧?” “没,没有,绝对没有!”马亮连忙澄清,“属下自幼学习马家家训,从不敢做那种事情!” “这样就好!”刘慧明点点头,“你们有没有想过把木料改成小块,用烘干房烘干?” 马亮道,“我们已经改过料了,只是自然阴干,没有烘干,不知如何烘干。” 刘慧明前世参观过洗衣工厂的烘衣房,觉得可以活学活用,“你先做一个暖气片,放在密闭的房间里,在墙根下开几个通风孔就可以了。” 马亮愣住了,“先生,何为暖气片?” 刘慧明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自己居然忘了这个时代还有没有暖气的事了,只好先叫他们做暖气片了,“等会儿一起去你作坊吧,我给你们做一个。” 众人听刘慧明又要发明新东西,都来了精神,刘慧明呵呵一笑,“咱们今天不是来搞发明创造的,咱们接着开会。” 第232章 对付谣言的方法 由于钱庄、粮社和宣传司的掌柜都在襄阳,刘慧明只是简单地问了下情况,这三个部门总体运作良好,钱庄的业务已经拓展到了武汉三镇,因为有白杆兵作保,生意很红火,刘慧明对留守夷陵的副掌柜姜大为狠狠地表扬了一番。 粮社的脚步更快,网点已经基本覆盖荆州、荆门、承天、岳阳和武昌等地,最远开到了长沙府,囊括了长江、汉水和湘江三大流域,而这些地方正是大明的粮仓,刘慧明相信控制了这些地方自己起码能做个陈友谅。 刘慧明还是比较关注宣传司的情况,副司长姚森道,“大人,《夷陵日报》现在五日发行一期,每期发行一万二千份,每份十文钱,已经远销荆州、武昌等地。《白杆军报》十日发行一期,每期刊发六千份,每份也是十文钱。《夷陵日报》逢二、七刊发,《白杆军报》逢五刊发,《夷陵日报》已实现自给自足,不需幕府拨银,《白杆军报》尚需幕府拨银。” “好,干得不错!”刘慧明点点头,“有没有考虑招点儿广告商?” “广告?”姚森疑惑地道,“广告是什么?” “广告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嘛”,刘慧明笑笑,“你想啊,咱们的报纸有几万人读吧,咱们在每一期里弄一小块地方出来给商户做宣传,当然不是免费的啦。咱们可以先宣传幕府的粮店如何物美价廉、诊所妙手回春、钱庄的信誉如何好之类的,看的人多了买的人就多了,这样商家得利,咱们报社也能赚钱嘛。” 姚森眼睛越瞪瞪得大,“大人,咱们还能这样挣钱吗?” “没想到吧?”刘慧明哈哈一笑,“我挣钱的法子多着呢。” “小人受教了”,众人脸上皆有叹服之色,大人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啊,姚森双手一拱,又送上一个喷香的马屁,“大人真乃商界奇才!” 刘慧明得意地笑了,道,“你们现在的报纸一期只有一张纸,总共只能印刷两面,太少了,以后再增加一张纸,咱们的内容可以增加一倍。” 姚森点头应诺。 刘慧明又道,“咱们先给自己的商社做广告,让其他商家看到广告的威力,然后制定一个一月、三月、半年和一年的广告价目表出来,再把把云锦楼包下来举办一个大型招商会,一定能一炮而红!” 姚森对于刘慧明的商业运作能力早就深有体会,上次肥皂的产品发布会他就参加过,这次听他说起广告招商会更是一点儿都不感到惊讶,而其他人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对刘慧明恭维不已。 姚森又说了一件蹊跷的事情,“先生,前段时间夷陵城里流传着一个关于先生的谣言,卑职和秦守备联合打压了下去。” “哦,什么谣言?”刘慧明感到莫名其妙,“有人在传我的绯闻吗?” 姚森看了看与会人员,有些欲言又止。 刘慧明摆摆手,道,“没事,你说吧,我内心强大得很。” 所有人都笑了,姚森道,“听说大人上月收了一个青楼女子叫云逸,此人没得到大人的欢心又回到了落雁馆,事情就是关于云逸姑娘的。” 刘慧明想起了那个瘦小的腹黑萝莉,不解地问,“怎么了,说我强**女?” “没有,没有!”沈洪运插话道,“有人传谣说因为云逸不小心打了一个灯盏,大人就虐待云逸,打骂她,还说要把她赏给手下士卒取乐,她受不了先生的折辱就跑回去了。” 刘慧明听了只觉得事情好搞笑,明明是丫鬟打碎了灯盏他责骂丫鬟,居然没安到了自己身上,当下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听着。 “先生放心,我们肯定是不信的,”姚森连忙解释道,“那些夷陵士子本就看不惯我们白杆兵,听说此事以后就故意到处传谣,弟兄们听到以后很气愤,抓了一些传谣的人,又收缴了一些书报,才算把事情按下去了。” 刘慧明摇头不已,这些人实在太笨了,叹了口气道,“你们真是太蠢了,对付谣言怎么可以这样蛮干呢,你们这是火上浇油啊!” 姚森不解地问,“那要如何处理?” 刘慧明想到后世谣言满天飞,政府发言人、企业代表,明星的经纪人可是有一整套方法的,自己何不活学活用呢? 笑着道,“首先,就应该是你们这样处理;其次,找到源头,查出真凶。” 秦缵福道,“这种谣言很难查到真凶的!” 刘慧明点点头,“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三点,转移注意力。” “如何转移注意力?” 刘慧明道,“比如出了我这件事,你们可以用另一件事来掩盖,把百姓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就是了,久而久之,自然没人关注了。” 姚森和众人都点头赞叹,“妙!” 刘慧明接着道,“第四反击。如果查到源头了,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如果查不到源头,就塑造当事人的形象,这件事里的当事人就是我,你们可以动用你们的笔杆子把我夸一阵,让百姓明白我这样高尚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刘慧明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大笑,“妙啊,实在是太妙了!” 刘慧明继续道,“这件事情,很明显传谣者就是云逸,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只有三个人在场,打碎灯盏的是丫鬟红云,打人骂人的是云逸,我什么都没做。至于我为什么没有收留云逸就是因为她虐待下人,又处心积虑地想要上位,此人年纪虽小,却心机深沉,还想着要挟我,我岂能让一个女子挟制了!” 几人见刘慧明毫不隐瞒,居然连宫闱之事都说出来了,脸上都露出尴尬的表情。 刘慧明却不以为意地对姚森道,“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姚森连忙点头,“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布置。” 刘慧明想了想又道,“传谣的应该不止云逸一人,如果背后没人支持,她一青楼女子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 侦察团第六营正曾孟楠道,“属下一定严查,还大人一个清白!” “好,悄悄去查”,刘慧明点点头,笑道,“其实我一大老爷们儿倒无所谓,但是不能让敌人的诡计得逞了。” 曾孟楠道,“属下遵命。” 刘慧明提醒道,“查一下最近这段时间云逸姑娘的入幕之宾应该就有眉目了。” 第233章 勤洗澡会生病(反正我不信) 刘慧明见枪炮作坊的孙立业一直没有说话,除了跟着大家一起笑以外毫无存在感,就点了他的名,“老孙,前几天我让你抓紧时间生产炮弹,情况怎么样了?” 孙立业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腔答道,“禀大人,小人已调集全部工匠生产炮弹,现在已经生产了两千斤炮弹了,每门炮十发。” 刘慧明想起了襄阳那一战,己方没有火炮被李自成占了很大的便宜,偏偏枪炮又是个细致活,急不得,只好叮嘱道,“不错,但还是要抓紧啊。” 孙立业连连称是,一口浓重的河南腔在满是四川人的会议室里显得特别扎眼,难怪他要隐身了。 刘慧明又对沈洪运道,“火药呢,能供应得上不?” 沈洪运一脸自信地道,“大人放心,要多少有多少。” 刘慧明对火药作坊最放心了,火药作坊主要生产黑火药,刘慧明炼制的炸药因为造价太高,危险性太大,只在特殊场合才能派上用场,不能大量生产。 刘慧明又对孙立业道,“火炮呢,怎么样了?” 孙立业道,“回大人,小人已按照先生所授之法试制了两门佛朗机炮,确如先生所言,用此法造炮方便极大,五天就能造一门。” “好,好!”刘慧明非常兴奋,这是最值得他高兴的事了,“弹药呢?咱们这次就是吃了没有弹药的亏,不然流贼就被留在襄阳了。” 孙立业道,“小人按大人的意思单独组建了一个炮弹作坊,才投产五天,现在有八十多个伙计,一天能生产百枚炮弹、四十斤散弹,以后工人熟练了应该会翻倍。” “嗯,好,干得不错”,刘慧明对孙立业的工作还是很满意的,又问道,“火铳呢?” 孙立业道,“现在有一百三十个工匠正在生产,目前还在打制枪管,没有生产出来。” “一支都没造出来?” 刘慧明有些失望,他本来还想装备一个火铳营的,现在看来不行了。 孙立业面有难色,“火铳作坊才开工三天,打造一根枪管要半个月时间,因此还没造出来。” 刘慧明想起孙立业就比他早来十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工坊开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自己何必再去逼迫他呢。 一想到此处,刘慧明的脸色就缓和了很多,道,“是我心急了,你接着干,有问题跟我讲!” 孙立业欲言又止,“没,没问题!” 刘慧明看他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就问道,“银钱够不够,铁料够不够?” 说罢又看了一眼炼铁作坊的掌柜秦缵礼,秦缵礼像撇麻烦一样干脆地道,“大人,孙掌柜要的铁料,属下可是优先供应的。” 孙立业也道,“都不缺,都不缺,兄弟们对我很好。” 刘慧明看了看其他掌柜,发现从开会到现在他们都不怎么跟孙立业说话,大概明白了问题所在。他有事从不放在心里,都是放在明面上说,因为这个性格,以前可没少得罪人。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居于上位,顾忌没那么多了,就直言不讳地问其他人,“弟兄们,我知道你们都是四川人,只有老孙是中原人,你们是不是不愿意接纳他这个河南兄弟?” 几人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敢,不敢,属下不敢!” 但眼里的意思却很明显,他们就是不想和他玩。 刘慧明死死地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道,“我看你们就是不愿意,是不敢可不是愿意!” 几人十分惶恐,但还是抵死不承认,“属下真没有!” 刘慧明见马亮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有话说,就问道,“亮子,你说!” 马亮看了看孙立业,有点儿尴尬地道,“大人,其实不是我们不喜欢孙兄弟,实在是孙兄弟说话,我们听不懂。还有,孙兄弟喜面食,我们几人爱吃大米,实在是玩不到一块儿去!” “原来如此!”刘慧明恍然大悟,这是地域差异啊,自己那个时代都还是热门话题,这时节信息流通不畅就更容易产生误会了。 刘慧明看着孙立业尴尬的样子,只得安慰道,“老孙,你也不要气馁,弟兄们对你没有恶意,相处久了自然就好了。” 孙立业心里感激,嘴里连连称是,“小人知道了,小人谨记大人教诲!” 姚森也道,“孙兄弟,不是弟兄们挑你毛病,你应该注意个人卫生,大家都不好意思提醒你,今天大人有意让弟兄们和你化解误会,兄弟给你提个醒,请你不要介意。” 孙立业莫名其妙,喏喏地应了一声。 刘慧明见其他人都离孙立业坐得远远的,离他最近的粮社掌柜王自维和他都保持了一米远的距离,还拿背对着他,想必孙立业身上男人味儿很重吧。 刘慧明突然问道,“老孙,你有多久没洗脚洗澡了?” 孙立业不明所以,喃喃地答道,“大人,小人来夷陵就洗了脚了,洗澡嘛,九月在开封洗过的。” 刘慧明就像吃了一只耗子一样恶心,四个月没洗澡了,我勒个去,受不了了。 见众人都是一脸的嫌弃,他也有些嫌弃地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和他们不合群了,味儿这么重,谁受得了!” 其他人哈哈大笑,孙立业脸颊通红,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刘慧明哈哈一笑,道,“你也别介意,咱们南方不像北方,在北方你一年不洗澡也没事。但在南方,三天不洗澡身上就会发臭,你自己习惯了闻不到别人可是能闻得到的。” 孙立业不以为意地道,“大人,我老家那里人都说洗澡洗多了会生病。” 刘慧明都被气笑了,“那是在北方,在南方可不一样,不洗澡身上会臭,会长虱子、臭虫,臭虫会传染疾病,你会死得更快。” 孙立业还要说话,刘慧明大手一挥,直接下命令道,“等会儿散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以后冬天每五天必须洗澡换衣服,夏天每天必须洗澡换衣服,这是命令,必须服从!” 孙立业扭扭捏捏的答应了一声,“小人记住了。” 刘慧明问卢有才,“咱们除了军营是不是还没有澡堂?” 卢有才点点头,“只有马掌柜修了澡堂!” 马亮嘿嘿一笑,“我手下那些人干的都是粗活,一天汗吧吧的不洗澡实在难受!” 刘慧明道,“下去之后,每个作坊都要修一个澡堂,勤洗澡不仅干净卫生,还能预防疾病。” 白珪发言道,“大人,工坊里那么多人要洗澡,澡堂小了不够用,大了又耗费钱粮,不好拿捏啊!” 刘慧明想了想道,“咱们以后不用泡澡,咱们可以冲澡嘛,进去冲一下就出来,很快的!” 众人都点头,孙立业突然发言道,“大人,要泡澡才舒服,冲澡太没意思了,不得劲儿!” 刘慧明想揍他,这老小子也不太不会说话了,难怪每人和他玩了,斥道,“要泡澡你可以自己回家泡去嘛。”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起哄,气氛已经彻底改变。 刘慧明调侃了孙立业一句,“老孙啊,你还没有婆娘吧,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把自己洗干净收拾利落了也好找婆娘啊!” 众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马亮首先说道,“孙兄弟,等你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兄弟带你去找女人!” “哈哈,兄弟给你做媒取老婆”,姚森也道,“你要相信我的能力,我现在可是夷陵有名的男媒婆,哈哈!” 几人七嘴八舌纷纷给孙立业支招,最后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原来大家都喜欢喝酒,这下就有话说了,最后相约晚上一起去喝酒。 刘慧明哈哈一笑,佯怒道,“你们去喝酒怎么能少了我?” “先生也去,那再好不过了”,马亮大喜,“有大人在,就有人付账了!” 第234章 不能泄露天机 下午,刘慧明来到马亮的兵器作坊搞发明创造,众掌柜管事都来围观,刘慧明让何欢取出纸笔,先画了一个老式缝纫机的脚踏板、支架、面板,让工匠去打制。接着又画出滚轮、机身、油壶、挑线杆、压脚、梭芯等部件,有些东西可以手工打制,有些必须制模才行。 可能有人要问他怎么可能懂这么多,其实他真没吹牛,他店里的缝纫机坏过很多次,每次一个小问题都要花几百维修,作为一个理科生,他很有钻研精神,在网上看过一些视频,后来又偷了一些技艺,基本上搞懂了缝纫机的原理。 众人见刘慧明一股脑画出这么多东西,不由得啧啧称奇,刘慧明也不管他们懂不懂三视图,只顾自己陶醉。画完之后他又让孙立业调来一些制作枪炮的工匠,细细地交待了一番,让工匠严格打制。 “等你们都打制出来了,我再来组装,到时候你们就知道用机器怎们缝衣服了。” 众人看着几十张图纸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用这些东西就可以缝衣服了,刘慧明也懒得解释,就让他们自己去琢磨吧。 交代完了缝纫机的事情刘慧明就开始设计暖气,先画了一个简易的暖气片,想到还要锅炉,他就有些后悔了,这玩意是个高端产品,可不是现在能造出来的,再说了这个时代大部分人还在住茅草屋,只有极少数达官贵人才住砖瓦房,根本谈不上密闭空间,暖气造出来也没什么用。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能造出锅炉,那离蒸汽机也不远了,自己就先画个草图让他们研究去吧。 既然不想现在制造出来,刘慧明就只画了个简易的锅炉。 “这是个锅炉,”刘慧明道,“在里面加水,下面烧火,热水从上面的水管导入暖气片里,然后从下面的水管流回锅炉,如此整个房间都暖和了!” 众人盯着图纸看了一会儿,有些明白了。 刘慧明解释道,“这个暖气片用铁管就行,当然最好用通铜管,热得快些。” 马亮首先发言道,“此法倒是新奇,只是制作不易。” “慢慢做吧!”刘慧明呵呵一笑,“你说我把这个献给陛下会得到什么奖赏?” 马亮哈哈大笑,道,“至少赏银一万两!” 一个工匠大着胆子道,“至少七品官!” “肯定会封爵!” 刘慧明现在是从八品,离封爵还远着呢,摆手道,“等以后我见到陛下了,你们就知道啦!” 马亮发言道,“先生,属下觉得要烘干木料不需要这么麻烦,咱们直接烧杠碳就行。” “啊?”刘慧明恍然大悟,“好,好!” 看来自己也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刘慧明呵呵一笑,“如此甚好,但我这个东西还是要去做的,以后咱们可以靠这个挣钱,特别是北方人的钱,哈哈!” 众人眼睛一亮,马亮嘿嘿一笑,“先生生财路子真多啊!” 刘慧明道,“不过,咱们现在铁料不足,这些东西暂时不要生产,先拨点儿款研究着”,他想说等造出了板房和玻璃说不定就可以用了,但自己不会啊。 刘慧明环视了一眼众人,大声问道,“有没有人愿意研究这个的?” 一个工匠怯生生地举起手来,“大人,小人愿意领命!” 刘慧明见此人瘦瘦高高的,一口北方方言,应该是北方的流民,道,“好!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小人路祯祥,是北直隶人氏!” 刘慧明对路祯祥道,“好,我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等研究出来了,我就建一个作坊,让你做掌柜!” 路祯祥大喜,忙跪下谢恩,“小人谢大人提拔!” 刘慧明摆摆手,示意他起来,又指着图纸道,“如果把锅炉加一个密封盖子,一直烧火会怎么样?”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刘慧明想说什么。 马亮道,“烧开了就开了呗,不会发生什么啊?” 刘慧明笑道,“你们要仔细听,盖子是盖紧了的,不能漏气!” 一个工匠抢答道,“会爆炸!” 刘慧明呵呵一笑,“对,会爆炸!” “啊?”众人感觉被愚弄了,这个是个人都知道吧! 刘慧明嘿嘿一笑,“要是能把里面的蒸汽用一根管子导出来会有什么用?” 众人还是不解,刘慧明换了一个经典的说法,“你们烧过水吧,水烧开了是不是会把锅盖顶开?” 众人齐声道,“是!” 刘慧明道,“这是不是说明蒸气很有力气!” “是!”众人又大声答道。 刘慧明笑道,“那不就结了嘛,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力气啊!” “怎么利用?”孙立业不解地问道。 唉,你们这些古人啊,真是死脑筋,刘慧明腹诽不已,不过想想自己也不过比他们多了几百年的经验而已,要是论聪明才智自己可能还不如他们呢。 “你们利用过水力吗,比如用水力磨面,水轮车?”刘慧明循序善诱道,“咱们可以用这个蒸汽来推动水轮啊!” 马玉首先道,“哦,我懂了!” 秦缵福也道,“懂了!” 孙立业拍马屁道,“大人高见!” 见众人都明白了,刘慧明接着道,“以后所有用水力驱动的都可以用蒸汽来驱动,包括行船,以后也不必借助风力,用蒸汽一样可以。” “啊,高,实在是高!”马亮竖起大拇指赞道,学着读书人的口吻道,“大人这项发明功在千秋也!” 蒸汽机可是工业革命的标志,当然是利在千秋的壮举了,只是自己实在也不是很懂蒸汽机是怎么工作的,只好把这个概念抛出来,让他们自己去研究吧。 刘慧明道,“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具体怎么去做,我可不知道了,需要众位去努力钻研啊!” 几个工匠同时举手示意,“大人,小人愿意领命研究这个蒸汽机!” 刘慧明道,“好,你们有这个心思很不错,但是这个机器特别复杂,你们不能藏私,要众人划桨开大船!” 几人连忙点头答应。 刘慧明又道,“这是个长期的项目,有可能你们一辈子都研究不出来,但是你们不要气馁,要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来,常年累月的研究,你自己不行就让儿子研究,儿子不行就孙子来,总之要坚持不懈,一旦成功了,你们绝对能青史留名!”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刘慧明又在作坊里视察了一番,见作坊的木工都在用十分原始的方法生产兵器,又画了一个电锯的模型出来,道,“这是个锯子。” 刘慧明解释道,“可以用水力驱动,用来锯木料比你们两人拉锯快多了!” 马亮连忙接过去研究起来。 刘慧明又画了个简易的气锤模型,其实就是个大号水碓,孙立业道,“大人,小人曾在一本古书上见过此物,此物名叫水碓,不知大人画的可是此物?” “不错,正是此物!”刘慧明呵呵一笑,“不过,要是用蒸汽机来驱动的话,会更有力量,你们铁匠抡大锤可比不了!” 众人既惊且敬,纷纷称赞大人真是鲁班在世。 刘慧明呵呵笑纳了,穿越就是爽啊,终于可以嘚瑟了。 “啊,不对,好像哪里不对!”刘慧明突然有种泄露天机的恐惧,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居然有点热控制不住自己了。 第235章 终于造出了火炮 为了避免遭雷击,刘慧明终止了嘚瑟,来到枪炮作坊视察,几百工匠忙得热火朝天,孙立业介绍道,“大人,新铸的两门炮在后院,小人引大人去试炮。” 刘慧明道,“不急,咱们看看再说。” 刘慧明来到火铳分场,看见几十个工匠正在打制枪管,工匠们先把铁块一锤一锤地打成薄薄铁片,然后把铁片卷在圆形的铁棍上,再把边缝锻焊接起来。整个过程需要不断地熔化淬火,期间用小锤一点点敲击,需要工匠有极好的耐心和高超的技术,而且速度极慢,一个上好的铁匠半个月能打制一根枪管,而水平一般的工匠一个月也不一定能打造出一根来。 当然,朝廷兵仗局的的铁匠因为待遇极差和上级的克扣工资,为了应付差事几日的时间打好一根枪管也是有的,不过那样的火铳根本无法使用。 刘慧明见这些工匠像绣花一样侍候着枪管,对他们表示尊敬的同时觉得效率实在太低了。 刘慧明道,“老孙,之前我好像给你说过可以钻枪管的吧,你有没有去研究过?” “钻枪管?”孙立业疑惑地道,“小人从未听说过。” 刘慧明想起了自己在石砫说过,在夷陵居然忘了,当下又给孙立业普及了一下钻枪管的技术。 孙立业茅塞顿开,“此法确实新奇,下官这就派人研究。” 刘慧明又道,“不过,此法需要上好的精铁,你需要和炼铁作坊合作才行,算了,复之,现在作坊能炼出这种铁来吗?” 秦缵礼为难地道,“大人,炼铁坊目前无法炼出这种精铁来,大人恕罪!” 刘慧明大失所望,何欢道,“大人,学生听说福建、广东的工匠最善冶铁,咱们可以去那里寻访工匠。” 刘慧明想起了派到澳门的伙计,问道,“仙甫,派去澳门的人可有消息传来?” 何欢道,“还未有消息传来!” 此去澳门来回五千里路程,没有半年是回不来的,刘慧明无奈,只得耐心地等待。 “给他们去封信,让他们挖一些工匠过来,可以把薪水开高一些,十倍以内都可以直接答应,超过十倍的给我飞鸽传书。” 何欢等人都吃了一惊,刘慧明为了技术人才已经彻底疯了。 刘慧明道,“要想成功钻出枪管,除了精铁以外还要上好的钻头,你们可有办法?” 何欢道,“可以用金刚钻。” 刘慧明心想现在就有金刚钻了吗,自己是不是已经out了? 何欢见刘慧明一脸迟疑,解释道,“嘉靖朝御医李时珍在书里有记载,金刚钻不但可切割玉石,还能在玉器或瓷器上钻眼,应该也能在铁棍上钻眼。” 孙立业道,“小人家乡有一句话叫‘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想必金刚钻真的可以。” 刘慧明无语,只得道,“那你们去研究吧,咱们要的速度!” 随手拿起一根打制好的枪管把玩着,觉得不甚满意就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燧发火铳展示给众人,“这是大明最先进的火铳,你们好好看看。” 孙立业拿起短铳仔细端详起来,半晌才道,“此物应是西洋出产,的确比我们大明的工匠技艺精湛。” “既然不如人家,那咱们不妨好好学学吧。” 刘慧明让他把所有零部件拆卸下来,让工匠都来观摩学习。工匠几乎都是技术迷,见到最先进的产品谁不感到好奇,纷纷走来参观,不时指指点点。 刘慧明见工匠们观摩得差不多了,又开始秀了,“弟兄们,咱们以后要生产就生产这种最先进的燧发枪,以后谁要是还能改进燧发枪的话,我赏银一万两。” 工匠们都兴奋起来了,纷纷叫好。 刘慧明又道,“我现在给你们下达第一个任务,你们都知道咱们的新式火药吧,只要一碰就会爆炸的那种?” “知道!”工匠们大声答道。 刘慧明点点头,“以后咱们的燧发枪都用那种火药,你们好好研究一下。” 孙立业连忙点头称是。 刘慧明又道,“我还有一个想法,可不可以把佛朗机炮的子铳缩小,装到燧发枪里面,只要一个撞针一幢,子铳里的火药就爆炸了,就可以把炮弹射击出去了,是不是比燧发枪更高级?” “是!是啊!”工匠们恍然大悟,纷纷赞道。 孙立业闻言大喜,“小人一定派人研究。” “老子又开金手指了!”刘慧明道,“这个事情可以慢慢研究,如有人制造出来了这种火铳,我赏银两万两,直接做火铳坊的掌柜。” 忙完火铳的事情,刘慧明才来到后院试炮。 刘慧明看到两门佛朗机炮静静地蹲在院里,孙立业介绍道,“佛郎机分为五个型号,其中一号和二号属于重型火炮,三、四、五号属于轻型火炮。一号炮管长八九尺,装药一斤,铅子每个重一斤。二号炮长六七尺,装药十一两,每个铅子重十两。三号炮炮长四五尺,装铅子每个重五两九钱,用药六两。四号长二三尺,装铅子每个重三两,用药三两半。五号长一尺,装药五钱,每个铅子重三钱。一、二、三号佛朗机炮主要用于水战和攻守城寨,四号佛郎机用于野战,这两门炮就是四号佛朗机炮,是小人用大人的秘法铸造的。” 刘慧明点点头,“这两门炮射程有多远?” 孙立业道,“最远可达两里。” 大明一步大概一米五五,三百步为一里,两里路程大概九百多米,嗯,已经不错了。 刘慧明道,“才半个月时间就造了两门,不错!咱们试一下!” 一个炮手过来装填弹药,瞄了瞄前方的土墙,刘慧明示意点火,只听一声巨响,炮弹稳稳命中土墙,把土墙砸了一个大洞。 刘慧明拍了拍手,赞道,“好!” 刘慧明又指了一处目标让炮手试射,孙立业叫来两个工匠挪动炮身,炮手又瞄了一会儿再次一炮命中。 “好,很好!”刘慧明大喜,“咱们白杆兵不会光挨打了,咱们也可以打别人了!” 刘慧明见炮身移动太麻烦了,就问孙立业有没有办法造一个炮架子出来,孙立业道,“大人说的是,炮架已经在制造了,后天就能送来。炮架上还有轮子,这种火炮比较轻,只有五百斤,一匹马就能拉走。” 刘慧明点点头,“嗯,好!我刚才看你们用的还是黑火药,以后要用咱们的新式火药,你们好好研究一下剂量。” 孙立业点头领命,刘慧明又去视察了炮弹作坊和火药作坊,直忙到天黑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晚上又和手下司长、掌柜等人吃了一次饭,沟通了一下感情。 第236章 助攻王 刘慧明刚回到府里,秦缵福就来求见,“大人,关于秦守备的事情,因为涉及军情,标下会上没有明说。” “哦,那就说说吧!”刘慧明一边帮坐骑火箭清理身上的污泥一边和秦缵福说着话。这马跟着他两个月了,他一有空就照料它,给它喂食,帮它清理毛发、捉虱子,终于培养了一些感情。 秦缵福一边帮着刘慧明刷马,一边道,“盐社的六掌柜到到云阳盐场购盐很不顺利。” “哦?他们不卖吗?” 秦缵福道,“刘掌柜一到县城就去拜访谢县尊,县尊很卖力,第二天就组织当地盐社开会吃饭,透露了白杆兵想要大量购盐的意思,然而盐场被当地大户把持,前两年又被流贼占领,现在盐场产量很低,盐社供给自己的老客户都不够,哪里还有多余的盐卖给白杆兵呢?” 秦缵福一口气说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先生来信几次催促,刘掌柜很着急,可惜却没有办法。” 刘慧明问道,“那跟秦守备有什么关系呢?” 秦缵福嘿嘿一笑,道,“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刘掌柜正彷徨无计之时,摇黄十三家流贼争世王黄鹞子兵犯云阳,谢知县向秦永成求救,秦守备觉得是个机会,就让贺虎率三营老兵去协助剿匪了。” “哈哈哈,真是好运气啊!”刘慧明哈哈大笑,随即一震,“黄鹞子都打到云阳了?那梁山和忠州呢?你族弟秦缵勋岂不是危险了?” 秦缵福轻描淡写地道,“黄鹞子虽然恼恨勋弟,但勋弟在梁山坚守不出,他们攻不进去也没办法。” “你的意思是他们绕过去了?” 秦缵福点头,道,“不过万县就惨了,三个月被攻破了两次,城墙几被全毁。” 刘慧明有些黯然,唉,万州啊,真是命苦啊,这座后世重庆的第二大城市现在真是饱经摧残啊。 刘慧明问道,“他们下了万县,又到了云阳?” 秦缵福嗯了一声,“谢县尊早早地就遣使过来求援,秦守备就以剿匪的名义派兵增援了。” 秦永成把剿匪两个字说得特别重,刘慧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因此秦永成谁也没说。 这摇黄贼正是助攻王啊!刘慧明哈哈大笑,自己这边正愁找不到理由出兵呢,黄鹞子竟然就主动送上门来了,他该怎么感谢他们呢? “不料贺虎刚走,文老爷又来了”,秦缵福无奈地道,“文老爷已经被起复为荆州兵备道,朝廷要求他尽快出兵平定施州叛乱,但卫明手里只有一千老兵了,剩下的全是新兵,怕新军闹事,没办法只好自己亲率五营新军去施州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刘慧明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秦永成也挺难啊,自己摊子铺得太大,却扯着他的蛋了。 刘慧明问,“他怎么不来信给我说清楚?” 秦缵福道,“大人明鉴,那几天襄阳被围得水泄不通,实在没法子啊。” 虽然事情做的不错,但刘慧明对秦永成不经请示私自调兵还是感到很不舒服,可是秦永成是常年跟随秦良玉作战的老将,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后面再慢慢想办法了。 秦缵福见刘慧明脸色不好看,又解释道,“卫明知道事情紧急,走的时候特意给标下留了一封信说明情况。” 说罢双手递上一封信,刘慧明见确实是秦永成的亲笔信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刘慧明又说了李自成派刘宗敏突袭夷陵幸好被杨璟挡住了的事情,秦缵福听得目瞪口呆,惊得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真是好险啊!” 刘慧明叹道,“事情都是一环扣一环的,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可能导致全盘皆输。你想想,当时要不是杨璟阴差阳错挡住了刘宗敏的去路,咱们的大后方都毁了,好不容易在夷陵建立起来的这点儿基业都会毁于一旦。” 秦缵福连忙点头称是。 刷完马天已黑尽,刘慧明去看望了三个怀孕的女人,陪他们说了会儿话,才来到王小妹的小院,王小妹正陪两个姐姐说话,见到他进来眼睛一亮,喜道,“老爷,您来了。” 说罢便和二姐一起上前扶住,帮他脱掉外套,扶在炕上坐下。刘慧明看了看她的小腹,轻叹了一声,唉,田太瘦牛再怎么努力都没用啊。 刘慧明看着三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不禁有些内疚,自己真不是东西啊,灭了她们的家族还糟蹋了她们,真是禽兽不如啊。 王三姐很快就摆上了一桌酒菜,这已经是他今天吃的第五顿饭了,大明的风气就是如此,酒席多如牛毛,有人统计过宋江出到江州的情况,他那一天就吃了五顿饭,刘慧明现在几乎天天都是宋江。 刘慧明招呼三女分别坐下一起喝酒吃菜,三女忙推辞不已,最后只有王小妹在她对面坐了,另外两女则充当了临时丫鬟。 刘慧明一边喝着酒一边品评三女,突然想起了方小姐,三女家教好,长得也不错,但要和方小姐比还是差的太远了。 “不行,方小姐,我一定要搞到手!”刘慧明匆匆喝了几杯就扔下筷子跑到书房找张勇问情况。 张勇道,“我们的人已经打入了方府,得知了方小姐的情况。” “哦,她怎么样了?”刘慧明问道,“有没有再去寻死觅活?” “没有!”张勇道,“虽然没有寻死觅活,但日子过得也很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 张勇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刘慧明,道,“请大人自己看吧。” 刘慧明接过信封抽出信纸一看,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哈哈,方小姐已经被我预定了。 原来,自从那事以后,方小姐自觉清白已经被玷污了,已无颜见人,便把自己锁在小院里不出来。方夫人得知此事以后,过来劝过两次,见她态度坚决也不想劝了,任由她去了。 不过,今天早上,方母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跑到方慧儿居住的院落前砸门,见她还不开门,便骂了起来,可能是她之前也受了委屈没发泄出来吧,骂起人来竟然一发不可收拾,什么脏话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骂得方小姐不敢出声,只敢躲在被窝里嘤嘤地哭泣。 “唉,这是亲妈吗?”刘慧明看完信,喃喃地道,“怎么有这么恶毒的妈?” 张勇默然无语,刘慧明又语道,“你们把她盯紧了,千万别让她死了,看我去她就出来做老婆。” 张勇难得笑了一次,拱手道,“大人一定能行。” “神州行,我看行?”刘慧明腹诽道,“你不行,我让你行?” 第237章 都要把案子做实 为了弥补王家三姐妹的愧疚,刘慧明又和她们来了一次群居,每人喂食一次,第二天睡到巳时才起来。 “大人,荆知州有事相商”,张勇进来禀报,“已经等候多时了。” 为了给荆知州留面子,刘慧明从不让他来军营或者刘府,有事都是到州衙商议,因此,夷陵普通百姓很少知道荆知州做得这一切都是刘慧明在背后操纵,只是前天晚上刘慧明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很多百姓才多多少少明白了白杆兵在夷陵的地位。 刘慧明来到州衙,见荆知州和张达中、康孟正坐在一起喝茶,不由得哈哈一笑,“三位好兴致,大清早的就喝起茶来了。” 荆知州呵呵笑道,“有大人在夷陵,下官可以安心矣,大人没来夷陵之前,下官连觉都睡不着,哪还有心思喝茶啊!” 刘慧明道,“反正恶人我来当,好处你捡着就是了!” 荆知州连连摆手,道,“能者多劳,无能者无所为也!” 康孟也跟着拍马屁,“大人乃是气吞山河之人,有大人在夷陵,些许宵小能耐我何?” “哎呀,不要拍马屁了”,刘慧明笑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喝了一盏茶,张达中道,“大人,夷陵乱局一案已有眉目了。” 刘慧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经下官审理闹事头目,发现每次大规模的武斗都有人在背后操纵,为此,下官抓了几个人,发现他们都是夷陵大户手下的管事或家丁,有周家、黄家、刘家、冯家等十几家大户参与此事。” 张达中见刘慧明并不吃惊,顿了顿又接着道,“还有上次被革了功名的生员也参与了此事,为首的叫冯明端。” “哼,果不出我所料”,刘慧明喝了口水,冷冷地道,“这些人是活腻了!” 荆知州道,“这些人一直想找下官的茬,竟然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导致数百人丧命,真是其心可诛!” 刘慧明想了想,又问张达中,“老张,夷陵这边的人好说,襄阳那边是谁在操纵?” 张达中对刘慧明缜密的心思佩服不已,道,“经查,煽动流民营闹事的人也是夷陵的大户。” 张达中顿了顿,接着道,“但是这些人都是肖州判临时招募去城外建房的。” “啊,肖州判?”荆知州和康孟都一脸疑问地道,“居然是他在参与此事?” 刘慧明嘿嘿一笑,“这老肖隐藏得够深啊,就算咱们现在治他的罪,他也可以用识人不明,用人不查来推脱,咱们还真拿他没办法!” 张达中恨恨地道,“下官这就去查,就不信找不到他的罪状!” 刘慧明又问道,“那庞七喜的死因查明了吗?” 张达中摇摇头,“暂时还没有线索。” 康孟道,“要是能查出此案幕后的凶手,一定可以就此将这些鼠辈一网打尽!” “那是当然!”刘慧明笑道,“咱们现在不急,派人死死地盯着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他们的命!” 张达中点头答应。 刘慧明回到府里叫来留守的侦察团第六营营正曾孟楠,“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曾孟楠是最早投效刘慧明的人,最近这段时间也很受重用,见刘慧明问起,便低声答道,“先生,果然有人在搞我们,想把我们轰走……” 曾孟楠和张达中查的结果差不多,都把矛头指向了夷陵的大户和被革了功名的士子身上,而他们的背后都有肖州判的影子。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刘慧明感叹了一声,“这次必须一网打尽。” 曾孟楠做了个咔嚓的手势,道,“请先生下令。” “先不急”,刘慧明摆摆手,“我感觉咱们在夷陵两眼一抹黑,你能不能效仿朝廷厂卫在夷陵安插一些暗桩,帮忙打听消息,让咱们不做睁眼瞎!” 曾孟楠也有这种感觉,想了想,道,“应该可以,下官这就去安排。” 刘慧明又道,“这次的事件是夷陵的大户在整我们,你安排些人手打入他们内部,具体的你去安排吧。” 曾孟楠一拱手,“属下明白!” 刘慧明叮嘱道,“这件事情不做就不做,要做就要做绝,必须把案子做实,否则我们必受其害!” 曾孟楠道,“是,先生!” “大人,事情恐怕要遭!” 肖府书房,黄员外坐在太师椅上,盯着冯明端和肖世贵,缓缓地道,“姓刘的太狠了,竟然摔骑兵过来平乱,一到就杀人立威,硬生生地镇住了场面!” 冯明端哼了一声,“有军队在手什么事情做不好!” 周英池接话道,“衙门已经开始查背后的人了,很可能已经查到我们了,大家要小心了。” 肖州判喝了口茶,缓缓道,“从今天起不要再有任何行动了,等朝廷的反应吧,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朝廷的。” 肖州判说完看了看冯明端,冯明端呵呵一笑,“家父早已把夷陵的事情报给了沈世叔,上次没有扳倒他,这次可就不好说了。” 他口里的沈世叔就是沈惟炳,湖广孝感人,现任通政使,虽然职权不如尚书,但也是九卿之一,加之,他掌管着邸报的发行,官虽小,能量却很大。 自从张居正以后,湖广就有很多人在朝廷做官,虽然后来受到了东林党的压制,但湖广人读书做官的思想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制度的惯性是很大的,因此,虽然张居正已经死了六十年了,但湖广人在朝廷的势力依然很强大。 冯明端、周英池等人表面上看平平无奇,但背地里却和朝中大臣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刘胡明手里有兵权,他们要对付他也并非难事。 “上一次,我等准备不充分,害得沈世叔在御前折了面子,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把案子做实!”冯明端咬牙切齿道,“不把白杆兵赶出夷陵,我誓不罢休!” 肖世贵、周英池等人连连称是,上一次他们确实很丢脸,没查清荆国光的底细就贸然出击,又被刘慧明的金元炮弹狠狠地轰击了一次,差点儿一蹶不振。 “哼哼哼,我们原以为没有机会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冯明端叹息了一声,道,“他竟然把襄阳的百姓迁了过来,两城人居一城,能不发生冲突么?” 第238章 反腐倡廉要从一开始就执行 终于忙完了事情,刘慧明就带着张勇和林浩然等人在大街上溜达,前世陪女孩儿逛街的习惯竟然也被带过来了,只是夷陵城实在太小,其实也不能怪夷陵,整个大明都不会有后世那样繁华的街市,他们现在逛街就像后世逛乡镇,实在没什么意思。 逛了一会儿,刘慧明就厌烦了,看了一眼张勇和林浩然,道,“勇哥,浩然,咱们去喝茶,怎么样?” “大人,小人不敢当”,张勇连忙提醒,“请大人以后直呼标下名字就是,小人字非熊,大人也可以叫标下非熊。” 刘慧明笑了笑,“大家都是兄弟嘛,你哪儿那么多讲究!” 三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在街上东游西逛,刘慧明看到一家粮社面前排了很长的队,两个管事正在整队,嘴里还不时申斥道,“好好排队,不许插队!” 一个管事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像一只牧羊犬一样对排队的人吼道,“再乱插队就不卖粮给你们了!” “这店家也太蛮横了吧,竟然敢这样对待上帝,真是岂有此理!”刘慧明看了看匾额,不禁愣住了,竟然是平价粮店,这打脸也来得太快了吧。 刘慧明在另一个世界可是受够了排队买火车票的苦,看到这些在寒风里排队的百姓心里顿时就不好受了。 到店里一看,见偌大的店铺就开了一个窗口办业务,难怪外面会排那么长的队了。 刘慧明一下就火冒三丈,冲那伙计吼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就我一个人怎么了?”那伙计头也不抬,牛逼轰轰地嚷道,“爱买不买,不买饿着!” 刘慧明气急,呼地一耳光扇过去,直接将那人连椅子扇倒在地,他这段时间跟林浩然学功夫,长进可不小。 那人啊呀一声摔倒在地,随即拎起椅子就要开干,刘慧明愣愣地盯着他,喝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 那人这才看清刘慧明的面目,不过他可不认识他,嘴里吼道,“狗日的,敢打老子,老子管你是谁!大伟小伟给我揍他!” 那两个维持秩序的人见里面打了起来,一人手持一根硬木棍就往里冲,才冲到门口就被林浩然一招一个全部扔了出去。 张勇上前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睁大狗眼看清楚了,这是刘大人!” 那人一听说是刘慧明在微服私访,一下就瘫软在地,哀求道,“大人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错了,大人饶命啊!” 刘慧明哼了一声,带着张勇和林浩然径直往二进走去,发现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两个伙计在往外搬粮食,而掌柜和两个主事、几个伙计却坐在一堆火前喝茶聊天,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掌柜看见刘慧明三人一脸怒容地进来,连忙单膝跪下,“小人刘四见过先生!” 那几个伙计、管事也跟着一起跪下,刘慧明走过去一脚一个全部踢到在地,又指着刘四冷冷地道,“你这掌柜当得好啊!老百姓在外面雪地里都排出三里长的队了,你还在这里坐着烤火喝茶,你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眼烂透了!” 说罢对着刘四又是一顿猛踹,最后把他们所有茶具都扔了,把茶倒在火堆里灭了火,才发泄完。 刘四战战兢兢趴在地上,不住地跪地求饶,“小人错了,小人错了!大人恕罪啊!” 刘慧明大步往外走,“都给我滚出来,看看老百姓在受什么苦!” 几人不敢不应,只得跟着刘慧明战战兢兢地来到大街上,果然看见瑟瑟的寒风里一群等着买粮的百姓冻得瑟瑟发抖,模样凄惨至极。 兑粮的百姓见大门口出现了一兑人,迅速围成了一个圈,一些胆大的百姓代为求情,请六掌柜早日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刘慧明指了指门口那一圈可怜的百姓,对那几人道,“都给我跪着!” “你们看看,老百姓在外面挨饿受冻,你们在里面烤着火、喝着茶、聊着天,对百姓的痛苦视而不见,你们不过是一个粮社的伙计,架子就摆的这么大,以后做了官岂不是要逼皇帝把位置让给你?你们不拿百姓当人看,你们以后做了官,还不得和其他的当官的一样作威作福啊!” 围观百姓大声叫好,那几个人却面若死灰,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 刘慧明道,“去搬五张桌子出来,咱们就在大街上给乡亲们兑粮,从今天起每人每日兑十斤粮!” “好!谢大人!”百姓们齐声欢呼,对刘慧明感激不尽。 刘慧明指了指刘四几人道,喝道,“你们几人给我跪着理事,百姓不兑完粮食,不准起来!” 几个伙计搬来五张桌子,老百姓迅速在桌子前排了五个长队,刘四带着几个主事规规矩矩地跪在雪地里办起了业务。 一会儿功夫,粮社的副掌柜王自维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见到刘慧明就跪地请罪,口里大,“属下御下不严,属下有罪,请大人治罪!” 刘慧明看了王自维一眼,冷冷地道,“你当然有罪了。这个店的掌柜贬为伙计,主事、伙计全部逐出粮社,你管理失当,记过一次,就到这个店来当掌柜吧!” “是,是!”王自维连连点头,可不敢有丝毫不满,口里道,“谢大人责罚!” 刘慧明终于发泄完毕,又换了一副柔和的语气道,“自维啊,你是哪里人氏,以前是做什么的?” 王自维沉声道,“小人是开州人氏,自幼卖身到商家做学徒,十三年遭了献贼,后来到石砫安身,多亏大公子收留了小人,小人才有一口饭吃,小人知罪了。” 刘慧明道,“你以前没少受官府和豪绅的欺压吧?” “是,是!”王自维想起了自己以前受的苦,眼泪顿时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小人自小就被东家欺凌,做不好事就要挨打,学不会记账就又打又骂、不给饭吃,东家的丫鬟、管事都可以欺负小人,师傅也不把小人当人看,有脏活累活都让小人去做,小人受了太多苦。” 刘慧明道,“那你恨东家吗?” “恨!”王自维恨恨地道,“小人不仅恨东家,还恨官府,官府欺压我们平民,不给我们活路!” 刘慧明冷笑一声,“你现在也是东家了,咱们现在也算是官府的人了,你怎么变成了你恨的那种人了?” 王自维犹如被大锤砸了一下,脑袋嗡嗡作响,“大人,小人错了,小人一定改,请大人治罪!” 刘慧明笑了笑,“你要记住了,记住你曾经受的苦,不要让百姓再受你受的苦,这一次我给你个警告,如果再有下次,你就卷铺盖滚蛋!” “是,是,小人记住了!” “你起来吧!”刘慧明对他挥挥手,“你记住了,以后所有商铺门前不能有超过十丈的队列,百姓排队要是超过十丈,就另外加一个窗口!” “是,是!”王自维连忙点头答应,“属下这就安排!” “这就是垄断的弊端啊”,刘慧明在心里想着,“看来以后得把粮社和钱庄分拆成几家了,相互竞争才有发展,百姓才能享受道高质量的服务!” 刘慧明又在夷陵转了几圈,发现粮社和钱庄门前的队伍果然变短了,窗口也增加了,“粮社和钱庄的效率挺高嘛!” 刘慧明赞了一句,又对张勇道,“给姚森说说,让他把这件事刊登在《夷陵日报》和《白杆军报》上,给那些作威作福的人提个醒!” 第239章 论女权 刘慧明回到府里,一个传令兵早已等候多时,“大人,襄阳有来信。” 刘慧明接过信看了看,笑道,“李自成要在襄阳过年吗?” 传令兵道,“罗汝才手下哗变了,李闯正忙着镇压呢,说不定真要过年了才会走。” 刘慧明果然看到马万年在信中说了此事,原来马祥麟派出间谍到处散播谣言,罗汝才和贺一龙部果然蠢蠢欲动,李自成这一段时间到处灭火,忙得不亦乐乎。然而流贼防范严密,马祥麟试探了几次都没找到机会,只得保持对峙状态。 马万年又问了夷陵的情况,信中对刘慧明充满了感激和思念,“兄去以后,弟无日不思,望兄早日平复骚乱,早归襄阳,弟必出城三十里以迎。” 刘慧明笑了笑,心想这古人表达感情真直白啊,当下给马万年写了回信,说了夷陵的情况,让马万年放心,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等事一了结就会回襄阳助他平贼。 经过这几天加班加点的生产,刘慧明手里终于积累了一定弹药,孙立业也调配好了用量,刘慧明派出部分人手过去培训炮兵,一定要在襄阳城下让李自成喝一壶再走。刘慧明让信使随运送弹药的车队一起回襄阳,又让云裳马万年带了一些年货一起送去。 刘慧明刚写完回信,秦永成又传来了消息,秦永成在信中说自己跟随文安之到了施州,因为有上月的大胜做依靠,施州各土司对白杆兵敬若天神,纷纷归附朝廷,加之文安之连打带削,估计再有半月就可班师回夷陵。 事情总算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刘慧明总算放下心来,见谢凤武一整天都没露面,不仅好奇地问道,“凤武呢,怎么还没回来?” 何欢道,“谢大人在城内巡逻,估计快回来了。” 话没说完,刘慧明就听到谢凤武的脚步声传来,谢凤武见到刘慧明大声赞道,“哎呀,大哥今天好威风,城里人都在传大哥的仁义呢!” 刘慧明道,“你今天跑哪儿去了,怎么一天都没见到人?” 谢凤武呵呵笑道,“小弟在城里巡逻啊,你猜我今天听到了什么?” “听到什么了?”刘慧明问道,“关于你的还是我的?” “当然是关于你的啦。”谢凤武故作神秘地道,“城里到处都在传大哥昨天英雄救美的事迹,说方家小姐已经喜欢上你了,还说你二人当时就海誓山盟了,哈哈!” 刘慧明大吃一惊,“这些人传得也太快了吧,方小姐以后可是要嫁入襄王府的,这些人这么编排他会毁了她的婚事的。” 何欢摇头道,“出了昨天的事情她还怎么嫁入王府,想都不要想了!” 刘慧明道,“不会吧,就被人摸了几下而已,又没干别的!” 何欢做出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来,“大人,都被人碰了身子,这还不算什么吗?” 谢凤武也在一边起哄,“大哥,男女大防,授受不亲,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啊,这都不行啊?”刘慧明吃吃地道,“这个世界对女人也太不公平了吧,被侵犯了又不是她的错,怎么要女子去承担责任?” 何欢和谢凤武同时摇头,何欢道,“大人此言差矣,男女授受不亲实乃女子贞洁之基,不论是何缘由,女子被人触碰了身子就是失了贞洁,失了贞洁的女子已是行尸走肉,活着已无任何意义,不说嫁入王府,就是普通男子都不可能让她进门。” 刘慧明听得目瞪口呆,喃喃地道,“那方小姐岂不是活不成了?” 何欢道,“除非出家,否则再无活路。” “太可怜了”,刘慧明道,“杀人的礼教啊!” 何欢和谢凤武对刘慧明的反应十分不解,谢凤武疑惑地道,“大哥,难道有问题吗?” 刘慧明道,“当然有问题了,还是大问题,这个社会太黑暗了,对女子太不公平了!不行,我得想个法子救救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花季女子就这么香消玉殒。” 谢凤武突然笑道,“不如大哥把她娶了吧!” 何欢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大人是要做大事的人,名声要紧,怎能让这种女子进门,学生请大人三思。” 刘慧明看了看何欢一眼,认真地道,“仙甫,你熟读史书,你给我说说,这礼教自古就是如此吗?” 何欢想了想,沉吟道,“也不尽然,秦汉以前的女子就不怎么讲究。孟圣就有‘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之语,《论语》中也无一处言及男女大防。《孟子?离娄上》有载: 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欤? 孟子曰:礼也。 曰:嫂溺则授之以手乎? 曰:嫂溺不授,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授之以手,权也。” 何欢见刘慧明听不太明白,就解释了一遍,刘慧明大笑道,“看来孟圣人是个明白人嘛,后来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何欢道,“圣人当然是个明白人了。” 刘慧明道,“我虽然读书不多,但基本的常识也是有的,我记得汉唐的女子改嫁也是很平常的事,怎么到了明朝就成了这个样子了呢?” 何欢道,“自从董仲舒提出三纲五常,《礼记》问世以后,对女子的言行就逐渐规范起来了,如《礼记?曲礼》就有规定:‘男女不杂坐,不同椸,不同巾栉,不亲授。叔嫂不通问,诸母不漱裳,外言不入于棞,内言不出于棞。女子许嫁,缨非有大故不入其门。姑姊妹女子已嫁而反,兄弟弗与同席而坐,弗与同器而食。’” 何欢顿了顿接着说,“后来历代又有着作专门论及女子德行,比如《晋书?列女传》云:‘夫繁霜降节,彰劲心于后凋;横流在辰,表贞期于上德’,把女子的贞洁作为‘上德’。 《北史?列女传》序也说:‘盖女人之德虽在温柔,立节垂名咸资于贞烈’。唐朝把《女论语》作为女诫,第一章就有‘女子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之语。 宋司马君实的《涑水家仪》规定:凡为宫室,必辨内外,深宫固门。内外不共井,不共浴室,不共厕。男治外事,女治内事。男子昼无故,不外私室,妇人无故,不窥中门。男子夜行以烛,妇人有故出中门,必拥蔽其面。男仆非有缮修,及有大故,不入中门,入中门,妇人必避之,不可避,亦必以袖遮其面。铃下苍头但主通内外言,传致内外之物。 《郑氏规范》对女子的规范足有一百六十八则:子孙有妻子者,不得更置侧室,以乱上下之分,违者责之。若年四十无子者,许置一人,不得与公堂坐。家中燕享,男女不得互相劝酬,庶几有别。若家长舅姑宜馈食者……” 第240章 女权 “啊,停,停停!”刘慧明急忙制止了何欢,“仙甫啊,你不会是个女子吧,连人家的家训都能背下来?” 何欢呵呵一笑,“学生考科考的本经就是《礼记》,因此通读了所有礼记着作。” 明朝的科举规定每个士子必须熟读五经,但在科考时必须专攻一经,这一经就是本经,何欢的本经竟然是《礼记》,难怪说得头头是道呢。 见何欢还没过足瘾,刘慧明三人碰了一杯,道,“你继续!” 何欢已经明白了刘慧明的用意,只是这种思路比较新颖,一下就勾起了他的谈兴,道,“其实女子修德到了宋朝就已完善了,宋以前女子再嫁并不难,朝廷虽倡导守节,却也不非议女子再嫁,汉武帝的平阳公主先嫁曹寿,寡居后,‘与左右议长安中列侯可为夫者’,女子竟可自己挑再婚夫婿,在现在简直不能想象。后汉蔡文姬先嫁卫仲道,又归南匈奴左贤王,再嫁董祀,当时也不以为怪。至于唐代公主再嫁之多,早已广为人知了。宋初对于妇女贞节的观念亦很宽泛,同前代也相差无几。” 何欢喝了口酒,做冥思苦想状,随即一拍额头,道,“是了,我晓得了,是到了二程时代,对于贞节的观念才逐渐严格起来,《近思录》有载: 或问:孀妇于理,似不可取,如何? 伊川先生曰:然!凡取,以配身也,若取失节者以配身,是己失节也。 又问:人或居孀贫穷无托者,可再嫁否? 曰:只是后世怕寒饿死,故有是说。然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 原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样混账的话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啊,这个伊川先生不知道是陈颖还是陈灏,刘慧明真想把他从坟里刨出来鞭尸一顿。 何欢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脸上现出兴奋之色,说起话来也一发不可收拾,“自此,‘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就成了一句传世名言。而朱子对女子修德的论述就更多了,对后世的影响也最大,全祖望称他的学问‘致广大,尽精微,综罗百代矣。’” 谢凤武吃饱了饭,问道,“‘存天理灭人欲’,是不是就是朱老夫子提出来的?” 何欢点点头,“本朝十分倡导女子修德,特别是太祖所立贞节牌坊,极大地促进了女子修德的发展,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吧,立了贞节牌坊全家人都可以免交赋税。” “我勒个去!”刘慧明实在无语了,这个社会真特么奇葩,宗室皇亲不缴税,读书人不用缴税,寡妇也不用缴税,难怪财政紧张的。 “不过世宗以后朝纲废弛,民间女子修德反不如前朝也”,何欢道,“但出身大户的女子修德反而更强烈,不仅夫死要守节,未嫁夫死,也要尽节,偶为男子调戏亦要以死全节。” 刘慧明听得毛骨悚然,想起秦海璐演的《红高粱》里面那个大嫂就是未嫁死节的典型,看得刘慧明直咬牙。还有《白鹿原》里鹿兆鹏的妻子也是守了一辈子活寡最后疯了。 何欢脸上显露兴奋之色,猛地喝了一口酒,恍然大悟地道,“多谢先生提醒,学生明白先生之意也!” 谢凤武迟疑此道,“老何,你明白什么了?” 何欢兴奋得手舞足蹈,又是笑又是哭,最后才大声道,“悟也,我悟也,哈哈,多谢先生!” 刘慧明也有点儿莫名其妙,“你呜呜呜,到底悟了什么?你不会得道升仙了吧?” “哈哈哈,阳明先生龙场悟道,‘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何欢满脸通红,哈哈大笑,“想我何仙甫苦读二十年,精研《礼记》却始终不能脱离先贤桎梏,大人一语点醒梦中人,请受学生一拜!” 刘慧明哈哈一笑,虽不知他到底悟了什么,还是装模作样地伸手扶起何欢,并对他表示祝贺,“恭喜仙甫悟道,先生以后可以开宗立派了!” 何欢哈哈大笑,狂态尽显,“礼教,不过是人为加之于人,非自古有之,物极必反,盛极而衰,哈哈。” 刘慧明心里一震,心道,你想干什么? 何欢道,“世人给女子强迫女子修德,可曾想过女子之权,我就从此处论述,一定要重新制定一套礼制来,让女子活得自由自在,潇潇洒洒!” “女权?”刘慧明大惊失色,“你要搞女权运动?” “女权?”何欢楞了一下,“啊对!就是女权!世人倡导女子修德,我就倡导女权!” “我日,孟德斯鸠提前转世了?”刘慧明不禁骇然,随即就释然了,晚明社会风气开放,新思潮层出不穷,何欢发表这种言论应该也算不上离经叛道吧。 刘辉和他干了一杯,祝福道,“你一定能开宗立派!” 谢凤武也跟了一杯,迟疑道,“那这个女子还救不救?” “救,当然要救!”何欢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大人说得对,方小姐被侵犯非是自己之过也,罪责不应由她来承担,我一定要救她,要保障她的女权!” 谢凤武道,“你怎么救?” 何欢一挥手,极为自信地道,“我明日就上门劝解方小姐,一定要让他放弃轻身的念头。” 刘慧明顿时无语,还真是个书呆子啊,见他信心十足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人家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见你?”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何欢不以为然地道,“我一定要说服她。” 我日,他又被济公附体了吗? 刘慧明摆摆手,“你还是算了吧,这样是行不通的!” 谢凤武也道,“大哥一定有办法。” 刘慧明想了想,道,“还是我教你一招吧,你每天写一篇文章投到《夷陵日报》上,唤醒世人的女权意识,只要方小姐看到了,一定会心有所感的,看得多了可能就转变想法了呢!” 何欢大喜,“如此甚好,我马上就写。” 刘慧明提醒道,“此事太过惊世骇俗,你改个名字吧,不要用本人的名字,免得给自己招来麻烦。” 何欢大义凛然地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学生就署原名!” “三思啊!”谢凤武提醒了一句,刘慧明碰了碰他的胳膊,道,“算了,就让他去折腾吧。” 三人又喝了一杯,刘慧明叫来姚森,吩咐道,“以后你专门给仙甫开一个专栏,他每期都要在上面发表文章,具体内容由仙甫自己决定。” 何欢连忙给姚森道谢,姚森还了一礼,道,“今天是二十五,下次出刊是二十七,先生只要在二十六之前写好就可以了。” 二人就在一边商议起了专栏的细节,竟然把刘慧明和谢凤武晾到一边。 “真是个痴人啊!”刘慧明赞了一句,不过这正是他喜欢的,何欢跟他快一个月了,以前一直都表现得很沉稳,直到今天才显露出年轻人应有的冲动,不过也更真实了,更可爱了。 刘慧明嘿嘿一笑,拉着谢凤武回到了内宅。 第241章 视察新军 刘慧明到了夷陵之后,夷陵的局面迅速得到了控制,刘慧明视察了各个作坊,又重新布置了工作,这几天终于闲了下来。想起还没去视察新军和流民营,刘慧明决定今天就去看一看。 刘慧明来到校场,只有不到两营人马在训练,一个营正大声呵斥,“站好了,不要晃来晃去,还有半柱香就到点了!” 原来是在站军姿,刘慧明看着这些新兵一动不动地站着,虽然是大冬天,但是新兵头上却热气腾腾的,看样子已经站了一段时间了。 一个营正首先看到了刘慧明,立刻跑过来敬了个军礼,“标下练兵司一营营正郭统勋见过大人!” 另一个营正也跑来行礼,“标下练兵司第二营营正缪元正见过大人!” 刘慧明回了一个军礼,“你们辛苦了!” 二人再次敬礼,齐声道,“为人民服务!” 刘慧明把大学军训的那一套照抄了过来,虽然想法是好的,但是做起来却有点儿不伦不类。 刘慧明强忍住笑,“现在有多少新兵,训练情况如何?” 郭统勋道,“回大人,现在有新兵一千一百六十四人,现在才进行科目三的训练,要上战场至少还需要一个月。” 刘慧明点点头,“兵在精不在多,咱们的军队现在数量够了,但是战斗力还差得远,这样的军队就算再多都无用,你们好好练,一定要练出一支精兵来。” 二人连忙点头答应,一声哨响,郭统勋大声下令,“立正!原地踏步走!一!二!一!” 新兵原地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腿脚,又休息了一刻钟,接下来就是识字课,训导官何杰大声讲话,“弟兄们,今天是咱们新兵训练的第十天,咱们已经完成了两个科目的训练,现在进行的是第三个科目,你们的速度是所有新兵新兵里面最快的,把掌声给你们自己!” 新兵阵里响起整齐的响声,何杰接着道,“咱们现在已经认识了一百个字,背诵了两章军规,大家对白杆兵也有了基本的认识。正好今天刘大人来检查你们的训练结果,咱们就给刘大人展示一下咱们的训练成果,好不好?” “好!”新兵大声答道,“请大人检阅!” 刘慧明挥了挥手,“各位弟兄们,大家早上好!” 新兵齐声道,“大人好!” 刘慧明道,“好,不错!我刚才看了你们的军资,非常好,本官很满意,本官想你们肯定吃了很多苦才练出这么标准的军容,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新兵阵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刘慧明接着道,“咱们先唱军歌!向前向前向前,预备,唱!” 新兵齐声唱道,“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像太阳……” 一千多人的合唱声音洪亮,声势浩大,流露出勇往无前的气势,刘慧明听得热泪盈眶,等士兵唱完,刘慧明挥了挥手,“好!“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哪位弟兄主动给咱解释一下?” “我来!”几个新兵同时举手。 刘慧明点了点头,“你们都出列,到前面来!” “标下新兵第一营第三旗第二中队第一小队对正曹令见过大人!” “标下新兵第一营第二旗第二中队第二小队勇士金自才见过大人!” …… 几人分别做了自我介绍,刘慧明道,“那你们分别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金自才道,“大人,标下的理解是咱们居住的大地是咱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眼下大明国力衰弱,军队无力抵挡鞑子的侵略,只有我们白杆兵才能抵挡。” 另一个士兵道,“大人,标下的理解是咱们白杆兵不仅是大明的军队,还是咱们汉民族的军队,我们才是汉民族的希望!” …… 曹令最后发言道,“大人,标下的理解是咱们白杆兵不仅要保护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还要保护整个汉民族,让汉民族走向全世界!” “好,入列!”刘慧明赞道,“都说得不错,我也来说一下我的理解,首先这首歌是我写的,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咱们大明自从土木堡事变以来就屡受北方鞑子的欺辱,后来好不容易出了个戚少保,但戚少保死后,咱们的军力更弱了,特别是鞑子崛起以来,已经五次入关,北方大地深受其害,而朝廷的军队只能缩在城里,任由鞑子铁蹄践踏我们的国家,我想建立一支比戚家军更强大的军队,这支军队不仅要剿灭流寇,还要灭了鞑子,还要和西洋人一较高低,挽救我们这个汉民族,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新兵大声响应。 刘慧明顿了顿接着道,“所以,我给你们最好的装备,最充足的粮饷,最舒适的环境,就是希望把你们打造成天下第一的强军,以后咱们靠着这支强军封妻荫子、加官进爵、青史留名,大家愿不愿意!” “愿意!” “好,我再考考你们的军纪,看你们学的怎么样!”刘慧明大声道,“第一营第一旗第二中队第一小队全体出列!” 被点到的小队迅速跑步出列,在刘慧明面前战成一个方阵,在小队正的率领下给刘慧明敬礼,“第一小队见过大人!” 刘慧明回了个礼,“从左起第一人开始背军规,一人一条,背不出来杖一十!” 第一个士兵大声道,“白杆兵军规第一条,军队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长官之命令必须完全执行,不理解的先执行再理解,若不服从命令,训练时逐出军队,战时就地正法。” 第二个士兵接着道,“第二条,不得顶撞上官,有意见在下达命令之前当面提出,下达命令之后,不准再提意见!” …… 刘慧明拿着《白杆兵军规》逐条核对,背不出来或者背错了的就当场处罚,这一小队还不错,只有两人受罚。 “好,归队!” 刘慧明又点了第二营第四旗第一中队第二小队,这一小队有四人受罚。 刘慧明接连抽了几个小队考核,发现整体都还可以,只有一个小队有六人受罚,其他小队都不超过五人受罚,刘慧明对那个小队的对正道,“这么多小队都过了,只有你这小队表现得最差,这是你的责任,必须受罚!” 那小队敬了个礼,大大方方地道,“标下愿意受罚!” “杖二十!”刘慧明毫不客气,“下次我再来检查,如果你们小队的表现还是这么差的话,就撤你的职!” “是!”小队正大声应道,“标下一定不辱使命!” 小队归队以后,刘慧明对何杰道,“以后都这么考核,每五天考核一次,最末一名受罚!” 何杰对刘慧明的工作态度很佩服,“属下记住了!” “好,咱们接着考识字!” 第242章 运动会的前世今生 考完文化就该考校武艺了,郭统勋和缪元正各领着新军向他展示了队列、行军、阵型变换等训练科目,刘慧明感觉这批新兵整体素质虽然比不上前面的流民,但纪律性极强,而且文化水平也比流民要高,学习劲头也很足,一问才知道这些人几乎都是夷陵周边的农民,是所谓的“良家子”。 演示完毕,刘慧明又对他们做出了一番点评,最后爆了个猛料,“弟兄们,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准备在年关的时候举办一次比赛,各军以旗为单位参赛,具体的项目有刺杀比赛、投弹比赛、拔河比赛、背军规比赛、(军歌)合唱比赛、刺杀比赛和投弹比赛。刺杀比赛,各旗最多五个人参赛,和以前一样每人刺十次,以刺中目标最多者为胜,投弹比赛以投得又远又准者为胜,第一名为冠军,赏银一百两,授金牌一枚,第二名为亚军,赏银五十两,授银牌一枚,第三名季军,赏银二十两,授铜牌一枚,获奖者都升为勇士,优先升官。拔河比赛、背军规比赛和合唱比赛每一旗人马都参加,拔河比赛两两对决,背军规和合唱比赛采用打分制,满分十分,得分最高的为胜。团体比赛冠军赏银五百两,亚军赏银二百两,季军赏银一百两,各授锦旗一面作为你们获奖的荣誉见证。” 见众将士没听懂,刘慧明又详细地讲了一遍比赛规则,“首先说拔河比赛,每旗五十人参赛……” 刘慧明让张勇拿来一根绳子,让两个人演示了一下,将士们终于明白了,刘慧明道,“这个比赛怎么样,好不好玩?” “好!”将士们兴奋地道。 刘慧明接着讲了合唱比赛和背军规比赛,“每旗所有人都参赛,到时候九个评委给你们评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和最低分,算出总分,得分最高的就是冠军。” 这个规则比较简单,刘慧明又举了个例子,士卒们很快就明白了。 “好了,大家继续训练吧”,刘慧明道,“想赢奖励的晚上加练吧!” 这一天,刘慧明一整天都泡在训练场,自己也和他们一起训练了百日,士兵见他的动作比他们还标准,纷纷赞叹他以身作则,是个好领导。 吃午饭的时候,刘慧明去了食堂视察,和士兵一起吃午餐,新兵见他如此平易近人很受感动,刘慧明每桌坐了一会儿,和士卒说了些话,询问他们对伙食的看法,让他们更感激了。 他发现食堂虽然有一些小问题,但总体还是不错,士兵虽然不能每天都能吃到肉,但米饭和汤是管够的,士卒也没什么怨言,对伙食很满意。 夜里,刘慧明又带着两个营正和何杰一起去营房视察,门卫是个受伤退伍的老兵,见到刘慧明连忙行礼,“标下白成明见过先生!” 刘慧明觉得此人很眼熟,“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白成明道,“标下在石砫的时候曾经和先生拆过招!” 刘慧明想起来了,笑道,“哦,肯定又是我输了吧?” 白成明嘿嘿一笑,“标下痴长几岁,输了才没面子呢!” 刘慧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受伤了?” 白成明点点头,“上月龟背石一战,标下腿上挨了一棍,断了骨头,上不了战场了,就向大公子讨了这个差事。” 白成明卷起裤子,一条醒目的伤疤赫然呈现在眼前,刘慧明敬了个礼,“你受委屈了!” 白成明不以为然地道,“这算什么,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标下打了十年仗了,已经很自豪了。” 两人闲话了一阵,刘慧明问道,“你有没有找个婆娘,既然退下来了,就娶房妻室过日子吧。” 白成明嘿嘿一笑,羞赧道,“标下受了伤腿脚不便,不好找,随缘吧。” “唉,怎么能随缘呢,要事在人为啊!”刘慧明摆摆手,“这事就交给我了,我保证给你找个婆娘,让你安享余生,给你传宗接待。” 白成明感激地点点头,刘慧明嘿嘿笑道,“我府里有几个丫鬟,你若不嫌弃,看上了就去领一个来做媳妇吧。” 张勇等人噗地一声笑出来,白成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地道,“标下谢大人厚赐。” 刘慧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特么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他是军人啊,竟然给自己当接盘侠,会不会给自己招祸? 又看了一眼瘸子白成明,见他脸上写满了感激,丝毫没有愤然之色,想必在这个时代能给上官接盘应该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吧! 刘慧明来到营房门口,每个营房里都住着一个哨的士卒,虽然挤了点,但比官军的营房可好得多了。营房里干净整洁,每个士卒都有一个箱子保管自己的物品。营房外面有公共厕所、水房、浴池、晾衣场和商社,士兵可以在商社里购买生活必需品。 “条件还可以嘛”,刘慧明赞道,“你们用心了。” 缪元正道,“这都是大人安排的,标下只是按命令行事!” “好,军队就应该是这样的”,刘慧明拍了拍缪元正和郭统勋,“希望你们长期保持这种风格。” “是,标下定不辱命!” 刘慧明一边巡查营房,一边训话,“我知道你们负责新兵训练最枯燥无味了,但是你们的工作又非常重要,是一支军队战斗力的保证,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如何与新兵入伍这几个月关系最大,希望你们继续艰苦奋斗,为咱们培养出更优秀的士兵来!” 刘慧明又对何杰道,“还有英伦,你的工作比他俩更繁琐,各种事情都要你去管,你也不要抱怨,你的努力和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你现在的付出以后肯定能收到丰厚的回报的。” 何杰三人心里暖呼呼的,没有什么比一句“我理解”更能暖人心了。 三人齐声道,“属下(标下)定当不辱使命,一定完成大人交待的工作!” 刘慧明又考察了几个营房,天还没黑尽,有的士卒正在抓紧时间背诵军规,有的这在洗衣服、洗澡等,大家就像住在大学寝室一样有说有笑,气愤十分和谐。 刘慧明和士卒交谈了几句,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发现每个营房都差不多,没什么大问题,就带着何杰等人离开了。 第243章 家喻户晓了 刘慧明还在睡觉,谢凤武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哥,有军情!” 刘慧明一咕噜爬起来,“什么军情?” “大哥别急,没多大事!”谢凤武哈哈一笑,“荆州出现一股土贼,在乡下到处祸害百姓,兄弟想去灭了他们,请大哥示下。” 刘慧明哦了一声,“这事啊,这么点儿小事,哪用得着你出手啊?” 谢凤武急忙道,“不然!他们都有马,官军的步兵根本跑不过他们,只有咱们出马才行啊!” “有马?”刘慧明总算有了点儿兴趣,“你早说嘛,有多少?” “大概七八百吧”,谢凤武想了想,道,“咱们可以装备一个骑兵营了。” “嘿嘿,说的是。”刘慧明叫来曾孟楠,又问了一些其他情况,发现湖广地区不仅有这一股马贼,还有大大小小七八个土匪窝子,地方上很不平静,是需要来一次犁庭扫穴了。 刘慧明道,“这次出去除了灭了这一股马贼以外,把其他土匪否给我灭了!” “好嘞!”谢凤武唱了个喏,“兄弟这几天可憋坏了!” 刘慧明接着视察工作,今天的目的地是安置司和流民营,卢有才早就等候多时了。 刘慧明见卢有才又瘦了很多,打趣道,“卢司长这是怎么了,别人当了官都会发福,你怎么越来越瘦了?” 卢有才讪讪地笑道,“属下也不知为何。” “放宽心,心宽体胖嘛!”刘慧明嘿嘿一笑,“安置工作做得如何了?” 卢有才连忙答道,“夷陵一战八百多名伤兵已经尽数安置,襄阳一战的伤兵和俘虏共一万八千多人也安置完了;从襄阳撤退的百姓攻十六万六千余人也安排完了,只是还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 刘慧明问道,“有什么问题?” 卢有才道,“粮食和银钱都不缺,最缺柴禾,现在正值隆冬季节,百姓缺乏取暖柴禾,还有就是物价很贵,百姓都受不了。” “柴禾的问题好解决”,刘慧明道,“我见夷陵到处都是煤窑,引进几家煤场过来不就行了吗?” 卢有才摇摇头,“夷陵这些大户都恨死我们了,怎么可能卖煤给我们?” “这么狠!”刘慧明吃了一惊,随即嘿嘿冷笑一声,道,“这事你不用管了,到时候我自然会想办法!” 卢有才点点头,刘慧明又道,“至于物价的问题,这个我也没有好办法,不过只要粮价不涨,其他的倒无所谓。” 卢有才神秘一笑,“大人,其实物价贵对咱们有好处,襄阳百姓刚来的时候都有钱,因此不想去做活,这段时间物价疯长,襄阳百姓的钱就不值钱了,这一段时间去做工的人越来越多了。” 刘慧明也笑了,“那好吧,咱们就放任自流吧。” 卢有才道,“荆知州拨给我们的五千顷荒地现在已经开垦了三万多亩了,除了安置所有的伤员和俘虏以外,我们又接收了十几万流民,加上现在的几万襄阳百姓一起开垦,每天能开垦出一百多亩。” 刘慧明对卢有才的工作十分满意,这是一个实干型的人,有他在背后支持,自己和马万年等人在前线也放心了。 卢有才又道,“只是每天十几万人耗费也不小,我是按照每人每天一斤半的标准供应口粮,一天要耗费两千石粮食,长此以往压力很大啊。” “这个暂时不用担心,粮食还够吃”,刘慧明道,“你给我推荐一个人去襄阳,我们在襄阳也接收了两万顷荒地,以后襄阳的流民和俘虏就不用安置在夷陵了。” 卢有才吃惊地道,“大人,这许多荒地都要开垦,我们的钱粮吃不消啊!” 刘慧明摆摆手,“我又不是说要现在开垦,咱们先囤地,以后开垦也是一样嘛。” “哦,属下懂了!”卢有才点点头,“大人高见,地又不会跑,嘿嘿,终究是我们的。” 刘慧明和卢有才一起来到襄阳百姓安置点,百姓们都住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虽然简陋但是保暖还是没问题的,秦缵福又专门派出一营士兵、招了一千民壮在安置点巡逻,他们的安全也没有问题。 刘慧明等人来到一个露天坝,见一个说书人正在说书,一堆人正围着说书人听得津津有味。 “马万年早已埋伏多时,见左良玉被袁宗第杀得大败,终于大吼一声‘孩儿们,给我冲’,一拉乌骓马的缰绳,那马哧溜溜一声嘶鸣,马万年双手使刀,一个猛子就冲进敌阵,啊不啦啦不啦啦……” 刘慧明听说书人在讲白马渡战事,也坐下来旁听。 “马游击使日月双刀迅速冲进敌阵,流民虽说是军队,其实就是农民,如何能抵挡马游击如天神下凡一般的攻击,大公子所到之处,流民纷纷倒地,只一盏茶的功夫就冲到了贼酋袁宗第的面前。 马万年大吼一声,‘呔!贼子哪里走,吃我两刀!’ 这袁宗第跟着闯贼多年征战,自然也不白给,看见马万年已经冲了过来,索性打住马,大吼一声,‘小娃娃,你要找死,老子就给你个痛快,啊呀呀呀呀!’ 马公子哈哈大笑,‘你这贼子敢倚老卖老,砍刀!’说罢,呼呼一打马直奔袁宗第,呼呼两刀从天劈下。袁宗第使一把青龙偃月刀,见马万年刀锋凌厉,使出全力一档,当啷啷啷一声脆响,袁宗第只觉得两臂酸麻,单刀险些脱手,不禁暗赞一声‘这小娃娃好大的力气!’ 马游击得势不饶人,大吼一声‘再来!’呼!呼!又是两刀一左一右劈过来,贼酋袁宗第再也不敢硬接,只得把自己藏到马肚子里。 马万年哈哈大笑,“哪里逃!”说罢,刀锋一转直往袁贼后背劈去,袁贼两眼一闭大吼一声‘我命休矣!’咕咚一声掉下马来!” “好!白杆兵万胜!”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欢腾声。 虽然说书人讲得漏洞百出,但百姓们听得过瘾极了,特别是听到高潮处更是一脸兴奋,比娶了媳妇还要高兴。 说书人又说了谢凤武大战谢君友的“双谢大战”,比马万年大战袁宗第还要精彩。想不到的是竟然还有自己的戏份,不过他被塑造成了诸葛亮一样的角色,简直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神通广大到鬼神难测。 刘慧明想了想自己的奇特经历好像也没有错。 说书人又说了半个时辰才把整个白马渡之战说完,一些慷慨的百姓纷纷上前打赏,刘慧明直接打赏了十两银子,不仅说书人连百姓都吃了一惊。 说书人不认识刘慧明,但几个眼尖的百姓却认出了他,兴奋地大声叫道,“啊,是刘大人,刘赞画来了!” 刘慧明学***的样子摘下皮帽拿在手里朝他们挥了挥,尽量用衣服和蔼的声音喊道,“乡亲们,大家好啊!我是刘慧明,我来看你们来了!” 第244章 我们愿意养着白杆兵 “啊,刘大人来看我们了”,围观的百姓们听说他自己是刘慧明,纷纷鼓噪起来,听到他说的话,有些人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里大声喊道,“谢谢刘大人!” 刘慧明又挥了挥帽子,示意他们安静下来,“我知道大家受委屈了,寒冬腊月的住在这么简陋窝棚里面,我看着心里难受。但是你们也知道,流贼正在围城,好几次都差点儿攻了进去,好在我们顶住了,你们的家园都保住了。现在她们知道了我们白杆兵的厉害了,已经不敢轻易攻城了,我想你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好!”百姓们欢呼道,“大人万胜,白杆兵万胜!” 刘慧明又告诉他们闯贼闹了内讧,李自成杀了罗汝才,罗汝才的部下不肯归附,李自成正在到处灭火的事,“闯贼已经没有攻城了,但是也没有撤兵,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撤兵了!” 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一个老者站出来郑重地拱了拱手,问道,“请问刘大人,襄阳战况如何?” 刘慧明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在了他的脸上,合着我这半天都白讲了吗? 他只好又大肆渲染了一番流贼的强悍,特别讲了他们的炮火十分厉害,好几次都已经攻上了城头,还炸塌了城墙,只差一点点就攻破了襄阳。虽然他不像那些说书人讲得那么抑扬顿挫,但他是亲历者,讲起来自然而然地带着强烈的真实感,生动的例子更是随手拈来,围观的百姓犹如亲临,很多人脸都吓白了。 “过两天新一期的《白杆军报》就送到了,里面有具体的介绍”,刘慧明道,“不过,后来我们突然出击夺了流贼的火炮,流贼再也不能对我们构成威胁了。” “大人为何不出城反攻,灭了流贼?”一个中年汉子问道。 刘慧明摇摇头,“虽然我们夺了火炮,但是我们没有炮弹,白杆兵只有八千精兵,其他士卒都是招降的流贼,只能守城,不能野战。流贼又用马队重点盯防我们,马大帅也试探了几次,都被打了回来,我们也没办法,只得据城而守。” 刘慧明又讲了己方几次出门试探的情况,连第八团溃败的糗事都说了,说得那些老百姓震惊不已。 老者听了刘慧明的话,总算明白了战争的残酷,带着百姓给刘慧明鞠了个躬,口里念念有词,好像是在自责。 刘慧明赶紧扶起。 刘慧明接着道,“咱们襄阳城的百姓还好,只有靠近西门的房屋损毁了一些,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但是,谷城、均州、老河口等府县都被攻破了,还有很多寨子也被攻破了,襄阳府百姓这次可受了大灾了,几十万人无家可归!” 中年汉子恶狠狠地道,“流贼犯下累累罪行,上天必不饶他。” 刘慧明点点头,“流贼还一路打到了宜城,被我们宜城的守军全歼了,连贼酋都被杀了!” 刘慧明又讲了杨璟他们在宜城杀了贺锦,俘虏了蔺养成的战事,襄阳百姓听得如痴如醉,不时叫好。 刘慧明道,“以后白杆兵绝对不会再让你们背井离乡了,我们一定会把流贼赶出襄阳,最终灭了他们!” 百姓越聚越多,听到刘慧明慷慨激昂的演讲都挥手大呼,“白杆兵万胜!” “白杆兵万胜!” “白杆兵万胜!万胜!” 刘慧明也跟着挥了挥手,等百姓安静下来,又道,“乡亲们,我们白杆兵来自于百姓,自然会保护百姓,以后你们遇到了事情,请你们要相信我们,我们会给你们做主!” 百姓们早已被他的情绪感染,大声回答道,“好,我们听大人的!” 互动了一则,刘慧明就说起了这次骚乱,“这次夷陵骚乱,是有人在背后挑唆夷陵人和襄阳人的矛盾,他们就是想把我们白杆兵赶出夷陵,但是我们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围观的百姓一听,心里不由得一震,回想起那几天总有一些人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在挑事啊。 刘慧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案情,总结道,“所以,请乡亲们再不要听人挑唆了,我们白杆兵不会害你们,我刘慧明更不会害你们的!”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那个中年汉子已经成了他们的话事人,代表众人问道,“那大人为什么不把他们抓起来?” 刘慧明摇摇头,“虽然我们知道是谁在陷害我们,但是我们暂时拿不出证据,没有证据我们也不能随便抓人,但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相信他们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那汉子道,“大人,我们襄阳的百姓相信您,因为您一到襄阳就灭了十万流贼,又保住了襄阳城池,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啊,这些夷陵的人不知好歹,我们襄阳的百姓愿意养着你们!” 刘慧明心里十分感动,给百姓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刘慧明谢谢你们了!” 百姓们纷纷表态愿意收留白杆兵,最后汇成了一波波声浪,“我们愿意养着白杆兵!” “白杆兵是襄阳的英雄!” “白杆兵万胜!” …… 刘慧明感觉中国的百姓实在太单纯善良了,你只需要给他一点帮助,对他们好一点儿他们就会百倍的报答你,谁说中国人不懂感恩了?谁说他们麻木了?问问眼前这群淳朴可爱的人,脸疼吗? 结束了这场别开生面的演讲,刘慧明又在棚户区转了转,慰问了几家比较贫困的家庭,又给他们普及了生理卫生知识,见他们居住的地方没有公共厕所,沟渠不通畅,污水横流,当即做了布置,调来人手开工建设,老百姓再次感恩戴德,纷纷拿出珍藏酒食来招待他们。 刘慧明象征性地吃了点儿,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回夷陵城的路上,刘慧明看着枯黄的大地,心里一直都起伏不定,之前心里想的那些阴谋诡计统统退避三舍,他现在想的都是自己以后一定要保护好治下的百姓,让他们不再受到战乱之苦的事。 第245章 找到突破口 “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儿?”张勇见刘慧明走的不是回府的路,因而问道。 “去石灰巷!”刘慧明道,“去见见云裳姑娘。” “啊……”张勇怔了怔,云裳姑娘可是他兄弟的家眷啊,他这么贸然上门于礼不合啊。 刘慧明和张勇等人来到石灰巷云裳的住处,张勇递上名刺,过了好久云裳才出来见客。 刘慧明大喇喇地坐在太师椅上,云裳头戴面纱羞羞答答地福了一福,口里道,“弟妹云裳见过伯伯!” 刘慧明呵呵一笑,“万年兄弟托我来看看你,前段时间太忙了,今天才有空,妹妹勿怪。” 刘慧明见云裳的肩膀耸动了一下,看样子很激动。心道你不至于吧,我就随便说说而已。 云裳平复了一下情绪,低声问道,“不知少爷在襄阳可好,有没有受伤?” 刘慧明呵呵一笑,“有叔父在那里,他怎么可能受伤呢。不过,正因为有叔父在,万年兄弟反而没有在夷陵快活自由。” 云裳又问,“不知襄阳战事如何?” 刘慧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战事,道,“贼子几次都差点儿攻破了城池,好在白杆兵英勇,几次都被打了下去,万年兄弟还出去冲杀了几次,可过足了瘾。” 云裳笑了笑,“那人听说打仗就发疯,伯伯要多劝劝他。” 刘慧明笑道,“这次我比他还疯呢,受的伤可比他重多了。有几次都差点儿小命不保,反倒是他经常劝我。” 云裳大惊失色,忙问怎么回事。 刘慧明道,“怪我运气不好,成了贼酋的主攻对象,万年守南门,可比我清闲多了。” 云裳难得咯咯咯地笑出声来,末了宽慰道,“伯伯受苦了。” 又说了几句话,双方都觉得气氛比较尴尬,到最后竟然无话可说了。 刘慧明说了来意,“弟妹啊,我这次来有一事相求。” 云裳连忙起身还礼,“伯伯折煞奴家了,伯伯但说无妨。” 刘慧明说起了过几天新兵运动会,想请她去做合唱评委一事,“其实很简单,你就举个牌,点评一下就可以了。” 云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拒绝道,“奴家已嫁为人妇,不好再抛头露面,请伯伯恕罪。” 刘慧明愣住了,想不到这个时代的女子如此克己守礼,只得作罢,“本想给军中儿郎增加一点儿乐趣,以后上阵杀敌更加卖力,既然弟妹不允,就此作罢吧。” 云裳呆坐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道,“奴家可以带面纱吗?” 刘慧明见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得寸进尺地道,“不能!要么不去,去的话必须抛头露面,儿郎们看到大公子的如夫人都来捧场一定会感激万分,比赛也会更加卖力,戴个面纱还不如不去。” 云裳又发呆了,他以为刘慧明会借坡下驴呢,结果却被他一口回绝了,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刘慧明道,“要不我给万年兄弟飞鸽传书请示一下,他要是愿意,妹妹不妨去放松一下?” 云裳点点头,“奴家听伯伯的。” “如此,太好了!”刘慧明喜道,“其实马家和我们都没那么多讲究的,在石砫的时候我还和大小姐拆过招呢,被大小姐打得满地找牙。” 云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听公子说老爷把大小姐许给伯伯为妻了,奴家恭喜伯伯!” 刘慧明佯怒道,“有什么好恭喜的,本来我是你大哥,现在成妹夫了,亏大了。” 云裳笑得更大声了,笑得面纱都扬起来贴在了脸上。 看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面纱和头发,不小心就走光了。刘慧明建议道,“你还是把它摘了吧,咱们又不是没见过。” 云裳呆了呆,最后还是接受了建议,把面纱摘下来放在几上,露出一张明眸皓齿娇媚无限的脸来,有了爱情的滋润,整个人都更有韵味了。 刘慧明大饱眼福,但很快就收摄心神,目不斜视了,毕竟朋友妻不可欺嘛,过过眼瘾就行了。 “其实奴家也不想戴这劳什子。”淑女彻底装不下去了,云裳很快就恢复了交际花的本性,和刘慧明说了一阵闲话居然又把话题绕到了他和马嫣然的婚事上来了。 刘慧明苦着脸道,“你也知道,我这人文不成武不就,除了嘴皮子厉害,其他都不行,你小姑子那么厉害,我打不过她,夫纲难振啊。” 云裳咯咯直笑,道,“伯伯可真善谑,如此,我们两家的关系更亲了,何乐而不为之?” 刘慧明又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告辞离开了,云裳突然道,“伯伯,云逸的事情,请伯伯不要放在心上。” 刘慧明知道云逸现在又回到了落雁馆,据说还跟一个叫冯明端的秀才搞得如胶似漆,心里尽然有一股酸水泛起来,不过一想到她在背后散步自己的谣言他肚子里就有气,“哦,没什么,你不用介意。” 云裳察言观色,岂能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云逸是奴远房丛妹,从小性子就倔,都是奴家不好。” 刘慧明对美女的示弱一直都是没有抵抗力的,见她这么说起,也有些于心不忍,想起云逸和冯明端混在一起,心里就有些着恼,“你给她带个话,冯明端此人心术不正,又处处和我们白杆兵作对,让她离那小子远点儿,免得到时候溅她一身血。” 云裳吃了一惊,正准备说话,刘慧明又开口了,“其实我对云逸也没什么,她毕竟年纪还小,虽然有想法,但是手段未免太直白了一些,毕竟是是小孩子嘛,可以理解。” 云逸才十三岁,放在后世不过是个中二少年,冲动、极端是他们的名片,他才不会和她计较呢,但她要是不听劝的话,自己也免不了要给她点儿教训,让她知道成人世界的残酷。 云裳见刘慧明这么说,忙道,“奴家晓得了,奴家一定把话带到。” 刘慧明道,“虽然我和她没缘分,但我们白杆兵这么多好儿郎,难道就没有一个适合她的吗?她想做大妇都行。” 云裳心里一宽,称是不已。 回到刘府,刘慧明就叫来曾孟楠吩咐了一番,让他盯紧云逸,肯定能找到突破口。 第246章 再登文府 为了解决煤炭的问题,刘慧明带着一旗人马又一次来到文府。刘慧明知道自己在夷陵人缘不好,每次出行都是前呼后拥,之前都是一个营的护卫,后来换成了火铳队,就只需要一旗人马了,他相信靠这一百多人绝对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了。 张勇地上名刺,管家见是刘慧明不禁脸上堆满了笑容,急忙招呼刘慧明到前厅喝茶,又安顿好刘慧明的手下,便飞也似地通报了。 刘慧明对何欢道,“上次他可没这么积极!” 何欢笑道,“大人是文家的恩人,他能不积极嘛。” 不多一会儿,文家大公子文初吉就出现在了刘慧明面前,文初吉一边招呼刘慧明一边在主位坐下,“听闻德华贤弟莅临有失远迎,见谅,见谅!兄弟文初吉,子祥生,这厢有礼了。” 刘慧明还了一礼,呵呵一笑,“祥生兄不必多礼,兄弟刚到夷陵没来得及拜访,实在是罪过啊!” 文初吉哈哈一笑,“德华贤弟还说让为兄不必多礼,自己为何如此多礼!” 说完二人哈哈大笑起来,刘慧明摆摆手,“我那都是被你影响了,我平时没这么多礼节的”,说罢指了指何欢,“不信你问仙甫。” 何欢行了一礼,“在下何欢字仙甫,见过大公子!” 文初吉看了看何欢,“你是何欢何仙甫,久仰久仰!何时入了德华的幕中?” 刘慧明看了看何欢,问文初吉道,“祥生兄,这仙甫很有名气吗?” 文初吉做出一副暴殄天物的表情来,“我说德华老弟,咱们夷陵唐虎泽、何仙甫、冯明端三大才子可有两个入了你幕了,你不会连他们的名气都不知道吧?” 刘慧明大惭,何仙甫适时解围道,“些许薄名,无足挂齿!大人用人只论才,不重名,因此学生从未提起过,大人初来乍到,又日理万机,也无暇言及此身外之物!” 刘慧明摆摆手,又向何欢鞠了一躬,“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了,我居然不知道身边卧着一条龙,实在怠慢了仙甫,还请不要见怪!” 何欢连忙别过身去,“大人快别这样,学生如何受得!” 又对文初吉道,“还请大公子帮忙分说一二,大人日理万机,学生在大人处受益良多,怎能当此大礼!” 刘慧明知道古时候的文化人最傲娇了,自己还是把身份摆低一点儿好些,“我这人不学无术,又自由散漫,两位都是大明的君子,以后要多包容兄弟啊!” 文初吉握住刘慧明的手,又伸出一只手握住何欢的手,大笑道,“世人都说德华傲慢无礼,轻慢文人,今日一见才知三人成虎啊!” 刘慧明呵呵笑道,“我这人只讲究快意恩仇,有仇当时就报绝不过夜,因此被世人所误也是没办法的事!” “哈哈,如此才是大丈夫所为!”文安之哈哈一笑,“德华主编的《夷陵日报》和《白杆军报》为兄可是期期不落,每期都认真看过,确实妙不可言啊,家父也赞不绝口!” 刘慧明谦虚地道,“那是戴涛和姚森鼓捣出来的,和我关系不大!” 文初吉摆摆手,“你就不要谦虚了,没有你在背后指点,他们哪能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 刘慧明笑了笑,“众人划桨开大船,花花轿子人抬人嘛,大家都有功劳。” 文初吉坐回座位上,笑着道,“德华老弟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莅临寒舍,定是有事吧,但说无妨!” 刘慧明呵呵一笑,指了指何欢,“确实有事,不过,我这几天说了太多话了,让仙甫说吧,我补充!” 何欢说了襄阳百姓缺煤取暖的事情,请文初吉帮忙联系几家煤矿主过去卖煤,“夷陵这些大户一粒煤都不肯卖给我们,大人听说襄阳百姓无以取暖,心下着急,想着和铁庵公有一面之缘,就来请大公子想想办法。” 文初吉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道,“这事我早有耳闻,夷陵的大户们对德华的成见很深啊!” 何欢道,“先生非为私利,乃是为城外二十多万百姓考虑,这些大户公报私仇,未免落了下乘。” 文初吉沉吟道,“这事虽说难办,但为兄还是决定帮德华贤弟周旋一二。” “如此有劳了!”刘慧明嘿黑一笑,“其实也没什么难的,把我惹毛了直接派兵去抢了煤矿就是,请祥生兄帮忙带个话,我这是先礼后兵。” 文初吉哈哈大笑,“看来世人并没有误会德华啊。” 刘慧明道,“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 文初吉迟疑道,“非常时刻?” 刘慧明点点头,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祥生兄觉得大明还能支撑多久?” 文初吉有点儿跟不上刘慧明的跳跃性思维,迟疑地道,“德华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刘慧明道,“如果大明还能维持十年八年的,我要是抢了大户的煤矿,朝廷就会治我的罪,如果大明明年就亡了,我这么做自然没事了。” 文初吉吃了一惊,“德华认为大明连明年都熬不过了吗?” 刘慧明嘿嘿一笑,“差不多吧,明年不亡后年就要亡,反正三年之内必定会亡!” 文初吉和何欢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何欢将信将疑道,“大人何以如此肯定?” 刘慧明从容道,“事情是明摆着的,大明只有两支兵马可以抵挡流贼了,一支是我们白杆兵,一支是秦兵,只要这两支兵马不在了,大明就亡了。” 文初吉道,“孙督师暂且不说,白杆兵兵强马壮岂能轻易被灭?” 刘慧明呵呵一笑,“白杆兵哪有这实力,白杆兵在湖广只有八千精兵,其他士卒都是才招降的流贼,短时间内根本指望不上。” 何欢默然,“大明真的已经危如累卵了。” 第247章 问鼎之论 刘慧明道,“你们认为,假如明廷真的亡了,谁会问鼎中原?” 何欢想了想,“大明如今的局势与唐末极为相似,暂时还看不出谁有能力一统中原。” 文初吉道,“依为兄看,目前闯贼希望最大,献贼、左良玉、吴三桂都不可能。” 何欢连忙摆手,“吴三桂的希望比闯贼要大一些,吴三桂坐拥关宁铁骑,战力无敌,流贼非是对手也。” 文初吉又举了很多例子说明李自成比吴三桂有把握,说到最后二人看着刘慧明道,“假若大人参与的话,事情又两说了。” 刘慧明摆摆手,“你们这是在给我面子吧,我们白杆兵现在真的没有这个实力。” 何欢道,“大人何须自谦,大人来到夷陵才两个月时间就已经取得如此基业,这是其他几人都无法比拟的。” 刘慧明笑了笑,严肃地道,“我看你们说了这么多,你们怎么把关外的鞑子忘了?” “鞑子?”二人异口同声地道,“不可能!” 刘慧明道,“为何不可能?” 文初吉道,“鞑子,蛮夷也,人数又少,如何能统治中原亿万百姓?” 何欢也道,“鞑子虽然军力强盛,但是比较人数太少,这十多年来入关都以抢掠为主,没有入住中原的野心。” 二人又说了几条理由,总之就是否定了鞑子入关的可能性,而历史最重的结果偏偏就是满清以二十万人统治了三亿汉人近三百年。 刘慧明缓缓地问道,“假如中原有人愿意被统治呢?” 二人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可能,绝无可能!鞑子如此残暴,关外汉人被屠戮殆尽,中原百姓如何能愿意被蛮夷统治?” 刘慧明又道,“屠戮汉人,那是老虏干的,皇太极已经很少干了。” “那也不可能!”何欢斩钉截铁地道。 刘慧明道,“加入鞑子皇帝承诺保护大族的财产,就比如你们何家和文家,鞑子入关了承诺保护你们的财产,还让你们去做官,你们愿意吗?” 文初吉和何欢同时愣了一下,文初吉坚决地道,“那也不行,我绝不会做鞑子的官。” 何欢也道,“在下不食周粟!” 刘慧明嘿嘿一笑,“我看到你们都犹豫了一下。” 何欢道,“这能说明什么?” 刘慧明道,“这就说嘛事情是可以商量的,你不愿意其他人会愿意。” 文初吉道,“中原大族千千万,也不能保证每人都会如我等一样。” 刘慧明道,“你们可知道皇太极手下有个御用文人叫范文程,此人极富才干,能力不在朝廷阁老之下,皇太极对他可谓言听计从。” “此人倒是听说过,据说是范文正公的后人”,文初吉感叹了一声,“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何欢也无奈地道,“有人甘愿自降身份,要做从龙之臣我等有何办法。” 刘慧明又道,“还有一人也投了满贼,你们一定知道!” 二人同时问道,“谁?” 刘慧明道,“洪承畴!” “啊,不可能!”二人大惊,连呼不可能,“洪督师不是已经阵亡了吗,朝廷都已经祭过了?” 刘慧明不置可否,“但洪承畴确实降清了,陛下没多久就知道了。” 二人顿觉三观尽毁,“洪承畴屡受朝恩,世人都以为其已死节,为何从贼了?” 刘慧明道,“据线人回报,洪承畴被俘以后几天不吃不喝,确实做好了以死明志的准备,皇太极为了招降洪承畴先是自己亲自上门劝降,还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洪承畴披上,又派出大批大明的降将去劝说,但洪承畴不为所动,皇太极仍不死心,最后派范文程去劝说,但洪承畴仍然誓死不降。范文程见事不可为只得回去了,但却向皇太极说了一个极细微的事情,范文程对皇太极说自己在和洪承畴交谈的时候,房梁上落了一丝尘土在洪承畴的官袍上,洪承畴不由自主地伸手掸去,范文程对皇太极道,‘他如此爱惜自己的官袍怎会寻死呢?’,皇太极闻言又派出了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大玉儿,洪承畴在美人面前就沉沦了。” 二人像听评书一样听得如痴如醉,同时赞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刘慧明却不以为然地道,“你们想想,皇太极为什么要招降洪承畴?” 二人愣住了,文初吉首先道,“难道皇太极真有入住中原的想法?” 何欢也点点头,“不错,若非如此,皇太极怎能如此屈尊纡贵招降一个手下败将?” 刘慧明道,“抛开民族情怀,你们觉得皇太极是个什么样的人?” 文初吉道,“此人算得上文治武功,雄才大略,比其父更具才略,是个不可多得的英主,只不过此人年纪不小了,可能没几年好活了,他的皇子们都才能平庸,满清的国运如何还未可知。” 何欢道,“皇太极确实英明,然而极有可能继承皇位的长子豪格不过一粗鄙武夫,才具不及其父十一。” 刘慧明摆手道,“你们想错了,满清不是中原,不一定非得皇长子继位!” “德华的意思是其他皇子也有可能继位,可是据说其他继位皇子都还未成年”,文初吉疑惑地道,“或许皇太极还会活十年八年也说不准,那时候形势又不一样了。” 刘慧明继续摇头道,“据锦衣卫情报得知,皇太极身材极肥胖,经常头晕目眩流鼻血,这是中风的前兆,皇太极可能活不了几年了。” 何欢吃了一惊,想不到刘慧明连这么绝密的情报都能搞到,文初吉知道刘慧明的身份,一点儿也不吃惊,“按德华的意思,谁最有可能继承满清的皇位?” 刘慧明道,“满清不像大明,满清是靠实力说话的,谁最有实力谁就会继承皇位。现在满清有三大势力,为首的是皇太极,其次是代善,然后是多尔衮。豪格如果要继承皇位必须得到代善和多尔衮的支持,至少要得到一方的支持才行。” “据说豪格和多尔衮是仇敌”,文初吉道,“他怎么可能支持豪格?” “对!”刘慧明道,“多尔衮还有可能和豪格争夺帝位!” 何欢道,“如此代善就极为关键了!” 刘慧明点点头,“代善支持谁谁就会继承帝位。” “那德华觉得代善会支持谁?”文初吉问道。 刘慧明故意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代善是个老狐狸,他心里想什么没人能知道,但以我们的情报来看,代善可能会居中调节,谁也不支持!” “难道他会自己当皇帝?”何欢大胆地设想了一下。 刘慧明摇了摇头,“不可能,代善的年纪比皇太极还大,人老了就没那争权夺利的心思了,他想的可能还是怎样保住自己的权力。” 文初吉道,“如此,满清的朝政岂不就乱了?” 刘慧明摇头,“应该不会,如果没有代善倒是有可能,有代善这个长者压着,豪格和多尔衮应该都闹不起来。” 文初吉想了想,“这件事真不好猜测,但是和中原局势有什么关系呢?” 刘慧明道,“关系大着呢,如果满清就此分裂,则大明就能缓一口气,可以腾出手来叫灭流贼,如果满清继续保持胜势,则大明又要长期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可能真的支撑不了多久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欢突然开口道,“有没有可能第三人得利?” 刘慧明心想何欢果然不愧为才子之名,点了点头,“我觉得有可能,可能倒是豪格和多尔衮都得不到,最后大家各退一步,在皇太极的其他儿子里面选一个出来继位,如此大家都可以接受。” 何欢和文初吉都表示不可思议,“初想不可能,但细想一下还真有可能!” 第248章 文家的实力 刘慧明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说回中原吧。” “对,对!那都是没影的事”,文初吉笑道,“若大明真的气数尽了,不知德华有何想法?” 刘慧明道,“我的想法是用手上这支兵马匡扶大明,拯救百姓,维护汉文化的正统地位,避免五胡乱华、蒙古入侵中原的悲剧重演,功成之后我就隐退到大员去,不再管中原之事了。” “隐退大员?”文初吉和何欢都不解地道,“那里可是蛮荒之地啊!” 刘慧明呵呵一笑,“我以后在那里独立建国,发展海贸,过逍遥日子有何不可!” 何欢道,“听起来不错,只不知大人手下弟兄作何想?” 刘慧明道,“愿意去就跟着呗,不愿意去就留下,我不强求!” 文初吉呵呵笑着说,“想法不错,只怕无人能理解大人的一番苦心啊。” 刘慧明也点点头,“如果朝廷有人只顾自己私利故意拖我后腿的话,那就不好说了,我可能就只会拯救百姓了。” 文初吉点了点头,“只要真心拯救黎民,为兄愿助你一臂之力!” 何欢道,“大人在夷陵做得这一切,可是让夷陵百姓真真实实地得了实惠的,如果大人能一直坚持如此,学生也愿意辅佐大人。” 刘慧明看了看二人,“大家拭目以待吧!” 文初吉道,“大人说的煤矿一事,为兄定代为周旋,为兄手里也有几个煤窑,先运一批过去解燃眉之急吧,后续再慢慢跟上!” “如此,有劳祥生兄了!”刘慧明拱手谢过,“小弟也不让为兄白帮忙,你们文家可以在我们《夷陵日报》上免费做三月广告!” “广告?”文初吉疑惑地道,“何为广告?” 刘慧明指了指何欢,“让仙甫给你介绍一下吧。” 何欢详细说了广告的运作模式,文初吉茅塞顿开,大赞不已,“妙啊,妙!如此,多谢贤弟了!” 刘慧明哈哈一笑,“小弟在夷陵还得多多倚仗文家啊!” 文初吉摆摆手,“德华何必客气,你我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为兄对德华之名早已如雷贯耳,家父也曾称赞德华乃治世能臣,为兄早就想与德华见一面了。” 刘慧明呵呵一笑,故意问道,“你确定我不是乱世之奸雄?” “是枭雄,不是奸雄!”文初吉哈哈大笑。 文初吉见刘慧明有告辞的意思,连忙拉住,“哎,德华上次来喝了一杯茶就走了,今日无论如何要吃一顿酒再走!” 刘慧明本来就是个随便的人,有人留饭当然求之不得,当即哈哈一笑,“你早说嘛,上次都没有饭吃,我以为这次也没有呢!” 文初吉也哈哈大笑,“上次家父很后悔没留德华用饭啊,这次无论如何要用过饭再走,山珍海味没有,粗茶淡饭还是有的。” 当天中午,文府大排筵席,就为招待刘慧明四人,除了最小的六弟文秉吉不能喝酒以外,其他文家五兄弟都来敬酒,刘慧明甩开膀子大喝了一顿,最后是被人抬到客房休息的。 一觉睡到杨柳岸晓风残月,刘慧明被饿醒了,起来看了看外面,发现张勇还立在门外,刘慧明问道,“几时了?” 张勇道,“先生,戌时了。” “啊,我居然睡了一下午?”刘慧明大吃一惊,“我好饿,你吃过晚饭没?” 张勇道,“标下已经吃过了,大人快去用饭吧,大公子已经派人来问过两次了。” 刘慧明洗了把脸来到大厅,文初吉带着几个兄弟正和何欢正在谈论科考的事情,见到刘慧明,文初吉哈哈一笑,“德华海量,我们五兄弟一起上才把你放倒,真是胜之不武啊!” 刘慧明嘿嘿一笑,“我是遇到知己了高兴,一高兴酒量就涨了,平时喝不了这么多的。” 文初吉屏退众人,只留下两个年轻人,一个是文家老三文逢吉,一个是文家老四文鼎吉,中午都和刘慧明大战了三个回合,文初吉对刘慧明道,“这是三弟、四弟,以后就入德华之幕了,请德华多加管教。” 刘慧明大喜,文初吉这是在押宝啊,“好,好!兄弟求之不得啊!” 文逢吉、文鼎吉二人连忙过来见礼,“请大人指教。” 刘慧明还了一礼,想了想道,“祥生兄,逢吉、鼎吉入我幕中,我自是求之不得,只是如此一来你们文家在夷陵岂不被孤立了吗?” 文初吉摆摆手,大度地道,“无妨,无妨!我文家在夷陵还不需看别人脸色行事。” 刘慧明放心心来,“如此,那我就给三兄、四弟安排任务了。” 兄弟二人一拱手,“定不辱命!” 刘慧明道,“你二人谁对京师比较熟悉,谁熟悉江南?” 文逢吉道,“在下在在南京生活多年,四弟熟悉京师。” 刘慧明点点头,“如此甚好,那三兄你以后就常驻南京,为白杆兵筹措军资,四弟常驻北京,为白杆兵遮风挡雨。” 文初吉三人愣了愣,没想到刘慧明给他们派了这么个任务,刘慧明解释道,“现在朝廷已经有人在攻击我们了,而白杆兵在朝廷又没人帮着说话,应对起来很被动,我们急需有人去公关啊。” 文初吉点点头,“虽与大明礼制不符,但为了好做事,确实需要有人去走走门路,莱生你就接了这个差事吧,为大人遮风挡雨。” 文逢吉一躬身,“兄弟应了!” 刘慧明道,“你也不用担心,去了北京自会有人与你汇合,具体事情仙甫会给你交待清楚。” 何欢点点头,示意一会儿再说。 刘慧明又对文鼎吉道,“白杆兵需要大量布匹、棉花、铁料等,但是这些物资都被控制在江南士绅手中,鼎吉你的任务就是尽量筹措这些物资,为前线战事做好后勤保障。” 文鼎吉点头答应。 刘慧明又道,“你还有一个任务,物色海船、火炮、船工等,为以后组建水师做准备,大明不能没有水师。” 文初吉大呼了一口气,感觉刘慧明的眼光确实太长远了,“大人把如此重任交到你手里,老四你要记住了,不可玩忽职守。” “水师要抓紧!”刘慧明道,“一年之内必须组建一支水师出来。” 文初吉道,“为何?” “以防万一!”刘慧明道,“倘若京师真的不保,陛下可以由水师护送南巡。” 文初吉等人想了一会儿,文鼎吉道,“大人未雨绸缪,兄弟记住了!” 当晚,刘慧明就住在文府,第二天中午才回到夷陵城里。 第249章 三段论 “小姐你看,这是今天的报纸,上面有一片文章写得极好!”惠香拿着一份报纸兴奋地对方慧儿道,“小姐,你看这里,‘女权’,女子之权益也,世人皆曰女子修德,把三纲五常、男女大防、贞洁烈女皆强加于女子之身,可曾思及女子是否愿意?” 方慧儿这几日一直都恍恍惚惚的,只要一闭眼她就会想起那一张狰狞的脸,感觉自己又被性侵了一次,她的身体就不住地颤抖。现在不仅下人,连母亲看自己的眼色都变了,她知道自己已经毁了,已经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她几次想过去死,但那个恶人粗鲁地制止了她,不准她死,还拿母亲威胁她,她后来也想明白了,她不一定真的会为难母亲,应该只是吓唬自己。可是他最后那句话——女人不是天生为奴的——是什么意思呢? 惠香还在念着报纸上的文章,方慧儿听得越来越惊奇,“此文如此大逆不道,是何人所作?” 惠香停下来看了看抬头,“作者叫何欢”,随即惊呼道,“呀,是何欢何仙甫啊,夷陵三大才子之一!” 方慧儿接过报纸仔细地看了一遍,只觉如古鲠在喉,看了一半就看不下去了。其实何欢只是把那晚和刘慧明的谈话整理了一下,本来准备一次性发表的,刘慧明提议可以分成几个板块逐一撰文论述,何欢第一篇文章就发了总纲。 “此文真乃大逆不道之言,何欢乃是有功名之人,如何能作出此等文章?”方慧儿在报纸上指指点点,“你看这里,什么‘女子修德乃是世人强迫’,谁强迫我们女子修德了?” “还有这里,‘女子应有与男子同等之权’,难道还要女子去考功名做官吗?” “此人居然把贞节牌坊贬得一无是处!” 方慧儿逐条逐条地驳斥这何欢的文章,小脸气得通红,胸脯一起一伏的,惠香却撇撇嘴,“小姐,奴婢觉得何秀才说得挺有道理的啊,三从四德、三纲五常、从一而终本来就是世人强加给我们女子的嘛。” “你!”方慧儿气呼呼地道,“难道你要做那不贞不洁、始乱终弃之人?” “不不不!”惠香指着报纸道,“小姐你看后面,何秀才说了,女子可以修德,但要女子自愿,父母不可强求,女子更夫也可,守节也可,都需女子自愿。奴婢不想做始乱终弃之人,但也不想做那贞洁烈女,守节几十年太苦了。” 方慧儿被驳得哑口无言,又拿起报纸看起来,越看到后面越惊奇,最后一口气把文章看完,又思考了一会儿才道,“虽然满纸荒唐,但我还真的无从辩驳。” 惠香指着文章后面的一列小字,细细笑道,“小姐,你要是觉得何秀才说得不对,可以写作文去与之辩论嘛,你看这里,何秀才说了欢迎有识之士与他辩难。” “我一女子,怎能与男子辩难?”方慧儿摇头道。 惠香想了想道,“有了,小姐不用本名,另起一个笔名,就没有人知道了。” 方慧儿还是拒绝了,“不成,不成!我们看别人怎么说就行了。” 何欢的文章在湖广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文人士大夫,连闺中女子都被惊动了。城里到处都在传扬此事,纷纷控诉何欢妖言乱世,最后竟然汇合成一股势力,这股势力由冯明端领导,以被革了功名的秀才为主力,日夜商议对策,准备与何欢论战。 纸片像雪花一样飞向夷陵日报社,姚森在报社门口设立了一个大信箱专门接收士子投稿。何欢也不示弱,完成了每日的工作之后就一头扎进浩瀚的文海里,查找资料,引经据典作文,刘慧明还专门给何欢安排了两个助手,三人一起对战广大文人士子。 刘慧明见何欢双眼血红,看样子是好几天没睡好觉了,便安慰道,“仙甫兄,要劳逸结合啊,现在年关将近,朝廷都封印了,咱们也该歇歇了,论战的事过完年再说!” 何欢不以为意地道,“谢大人关心,学生已经写好了三篇文章,就等发表了。” 刘慧明道,“你拿来我看看。” 何欢拿来自己的文章递给刘慧明,刘慧明砍完之后,觉得这个年代的文人写文章都比较意识流,喜欢夹叙夹议,逻辑性不强,就给何欢普及了一下当代议论文的写作,“仙甫,你这文章写得自是极好,但是在我看来,还有不足!” 何欢一拱手,“请大人指教。” 刘慧明指着文章标题道,“你的文章是想说明女子修德并非自古有之,而是后人逐渐强加在女子身上的,是不是?” 何欢点点头,刘慧明道,“你要论述这个观点,首先要理出时间顺序,确定几个比较有标志意义的事件作为分割,就像咱们那夜说的那样,如此方可让世人明白世人是如何把这些东西强加在女子身上的。” 何欢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舒了一口气,“学生总觉得此文虽好,总有些地方未曾说明白,大人这么一指点,学生茅塞顿开。” 刘慧明道,“我的意见是,咱们可以分别论述上古、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隋唐、宋、元以及我们大明的女子贞洁观,如此就可以理出一个清晰的脉络,然后再考据一些论据来作证,如此,虽然世人不认同你的观点,但想要驳倒你却也并非易事。” 何欢想起了那一夜刘慧明就是按照这个思路和自己谈话的,一拍脑门,懊丧道,“惭愧,惭愧!” 刘慧明摆摆手,又给他讲起了议论文的写作,最后总结道,“议论文的写作,必须论点鲜明,论据确凿,论证清晰,逻辑没有漏洞,至于词句是否优美华丽倒是其次。” 何欢仔细地回味刘慧明的话,犹如进入了另一个知识的海洋,感叹道,“颜渊叹夫子之道‘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大人之道,可与圣人媲美也!” 刘慧明大惭,感觉自己秀得太过了,连忙谦虚地道,“你这话太过了,我也只不过是才想明白而已,快别折杀我了,我连仙甫都比不了,怎能比得了孔圣人?” 何欢道,“学生以大人之法观世人之文,发现多辞藻华美、言语夸张之文,实则一无是处。” 一旁的姚森突然问道,“大人,何为逻辑?” 刘慧明想了想道,“逻辑其实就是推理,比如说二比一大,三比二大,我们就可以推理出三比一大,这就是一个简单的逻辑。” 见姚森不太明白,刘慧明又举了一个例子,“咱们再来个复杂的,假如何家的人都是帅哥,何欢是何家的人,所以何欢是帅哥,这也是一个正确的推理。” 何欢摆摆手,笑道,“大人取笑学生了。” 刘慧明笑道,“开个玩笑嘛,在这个推理里面,‘何家的人都是帅哥’叫大前提,‘何欢是何家的人’是小前提,‘何欢是帅哥’是结论,只要大前提和小前提是正确的,那么结论一定是正确的。” 何欢道,“这个推理的大前提是错误的,所以学生不是帅哥,哈哈!” 姚森也笑道,“哈哈,仙甫何必自谦,有意思,属下懂了。” “我再来一个推理,你们看看哪里有问题”,刘慧明想了想道,“岳飞是汉族人的好儿子,我是汉族人,所以岳飞是我的好儿子。你们看看这个推理哪里有问题?” 姚森和何欢同时愣住了,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到底哪里有问题,最后还是何刘慧明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前一个汉族人和后一个汉族人不是一回事,前一个汉族人是指所有汉族人,是一个整体,后一个汉族人是指个体,个体和整体是不能混淆的。” 二人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刘慧明哈哈大笑,“我这个诡辩不好拆穿吧。” 三人又说了几个简单的三段论推理,互相印证,玩得不亦乐乎。刘慧明以前考公务员专门研究过这个,这一次全部倒出来了,让二人又佩服了一次。 刘慧明道,“《墨子》里面关于‘大故’和‘小故’的记载,其实就是推理的论述,只是后人没有继续研究。” 何欢道,“大人说得对,《墨子?经说上》:‘大故,有之必然;无之必不然。小故,有之不必然,无之必不然。’想来正是逻辑推理,只是《墨子》不是科举必考数目,故无人钻研。” “唉,万恶的科举制啊”,刘慧明感叹了一声,“仙甫和林逸可以去研究嘛。” 姚森字林逸,是个童生,在没有这批新入职的书生之前,算是老白杆兵里学历最高的了,见刘慧明说起,忙点头应承了。 刘慧明道,“现在收到多少反驳的文章了?” 姚森道,“共收到一百三十六篇,属下从中选取了三篇有代表性的文章准备刊发在新年的第一期报纸上。” “好!”刘慧明对何欢道,“仙甫,你把文章改改,咱们和这些人好好论战一番。” 第250章 年关 腊月二十八,刘慧明召集所有司长、掌柜和管事开会,刘慧明在会上宣布,“今晚咱们所有人一起团年,大家辛苦一年了,该放松一下了!” “哦,好!”所有掌柜听到这个消息都兴奋起来,虽然他们不过才忙了两个月,但刘慧明既然要这么说,他们自然就答应了。 刘慧明道,“幕府决定所有工匠都发一个月薪水作为年终奖,管事发两月的薪水,掌柜发三月薪水,感谢大家这一年来的辛苦付出,这笔银子由幕府拨款!” 刘慧明早已和何欢算过了,总共需要两万多两银子,他现在不缺钱,自然乐得当好人了。 “属下谢大人赏赐!”众人感激不尽。 下午,放假的通知就已经贴到了工坊和商社的大门口,除了钱庄和粮社需要安排人值守,军队不放假以外,其他所有部门全部停工放假,共度新年。 晚上,刘慧明和荆国光、张达中等人一起来到校场参加晚宴。 校场上早已燃起了篝火,摆满了桌椅,夷陵城所有的大厨和伙计都被请来了,工坊的工匠和学徒、商社的管事和伙计全被邀请赴宴,刘慧明还特意请了几个戏班和杂耍团助兴,这个时代娱乐活动极少,普通百姓能听戏比现代社会看周杰伦的演唱会还要兴奋。一些老百姓早早地就在校场里候着了,准备到时候打个巴火。但刘慧明却泼了一盆凉水——除了工坊工人的直系家属以外,禁止无关百姓入场。 何欢不解地道,“大人,何不留下百姓,借以宣扬白杆兵的仁义。” 刘慧明呵呵一笑,“物以稀为贵,我就是要让夷陵的老百姓知道加入我们白杆兵的大家庭可以得到这么多好处,明年他们就会更加踊跃地加入了。” “明白了!”何欢道,“如此,还需要报社多宣传。” 刘慧明嘿嘿一笑,“先吊吊他们的胃口,过年的时候咱们再开放,老百姓才会知道我们的好啊!” 半晚时分,工人们已经全部落座,每一桌都摆着各种零嘴,一些小孩子在桌子中间来回穿梭嬉笑,虽然眼睛里流露出欣羡之色,但没有大人的发话,对桌上那些零嘴却碰都不敢碰。 何欢首先上台讲话,总结了这一个月以来的工作,总之说的都是好话,接着就请刘慧明上台讲话。 刘慧明端着酒杯来到戏台上,看着端坐的人们,大声道,“白杆兵的兄弟姐妹们,我刘慧明提前给大家拜年了!” 工人们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集体的团年会,见刘慧明这么礼贤下士,感动得热泪盈眶,就差下跪磕头了。 刘慧明接着道,“咱们白杆兵到夷陵不到两个月,咱们从无到有,艰苦奋斗,终于开创了如此基业。因此,我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默默地付出,感谢你们任劳任怨地做活,感谢你们起早贪黑地忙碌!这一杯酒,我先敬兄弟姐妹们,干!” 伙计们给每一位工人的酒碗里斟满酒,刘慧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工人们心里暖呼呼的,也跟着喝了一杯,“谢大人赏赐!” “好烈的酒啊!”工人们学他的样子一口酒下肚,忍不住手舞足蹈,随即大声夸赞,“好酒。” 废话,能不是好酒吗。这可是医用酒精啊,也就是过年,刘慧明才拿出来喝点儿,平时都是舍不得的。 刘慧明接着道,“兄弟姐妹们,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我们前线的将士才能安心作战;因为有你们支持,荆襄大地的百姓才免受战争之苦;因为有你们的支持,大明才有最后的希望。第二杯酒敬你们自己,干!” 工人们只是来讨一口饭吃而已,他们从没想过自己有如此伟大,但刘慧明故意把他们捧上了天,很多人第一次被当官的称赞,激动得热泪盈眶,一些泪点低的人忍不住呜咽起来,带着对刘慧明无比的感激和爱戴含着泪喝下碗中酒。 看着校场里感动万分的百姓,荆国光已经彻底被刘慧明的演讲折服了,张达中觉得遇到了知音,康孟一个劲儿地点头,口里念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此之谓也!” 刘慧明端起第三杯酒道,“这第三杯酒敬咱们的家人,他们是我们的父母、妻子、子女,咱们在工坊做工、在商社做事、在外面奔波,是他们在后方默默地支持着我们,他们为我们洗衣做饭,为我们收拾庭院,为我们照顾父母幼子,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他们的功劳也是大大的,这杯酒敬他们,感谢他们!” 工人们喝了第三杯酒,一些酒量差的都要支撑不住了,但他们早已在心里把刘慧明当成自己的家人了,就算拼了命也要忍住。 在摇曳的篝火中,刘慧明显得那么可亲可爱,就像转世的菩萨一样。 工友们纷纷站起来举起酒杯,“大人,这一杯酒,小人敬你!” 刘慧明哈哈一笑,“好,大家一起干了!” 刘慧明下来之后,荆知州又上来讲了一通,“夷陵的父老乡亲们,本官乃是夷陵知州,本官祝你们新年快乐,阖家安康。圣人有云,修身、齐家……” 荆知州在上面之乎者也一大通,但效果却远没有刘慧明那么好,不过一州的知州在平民百姓眼里可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能给平民百姓敬酒,百姓们还是很自豪的,因此,荆知州下场的时候还是博得了热烈的掌声。 荆知州一边在刘慧明身边坐下,一边抱怨道,“大人,下官讲话为何没有大人那么受欢迎?” 刘慧明嘿嘿一笑,“这是秘密。” 荆知州讲完话,张达中和康孟也上台跟百姓们讲了几句,刘慧明特意叮嘱他们不要之乎者也,多讲大白话,拉近和百姓的距离。张达中还好,康孟一老学究一时如何能改过来,没讲几句百姓就已经各忙各的了。 大佬们讲完话之后,就是工人代表讲话了,刘慧明先前没有夸自己的话都让工人代表夸出来了,连荆知州等人都跟着沾了不少光。 康孟在刘慧明旁边坐下,感叹道,“大人口舌之利,我等百不及一也。” 张达中也道,“不知大人可否指点我们一二。” 刘慧明嘿嘿一笑,道,“很简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普通百姓讲话就不能讲之乎者也那一套,要多讲大白话,百姓听得才亲切,才会拿你当自己人。另外,多用排比句就行了。” 康孟道,“何为排比句?” 刘慧明朝何欢一挥手,何欢递过来一张纸,正是刘慧明的讲稿,刘慧明指着讲稿道,“你们看这几句,每一句前面都是一样的,都是‘感谢你们’,还有这里的三个‘因为有你们’,这就是排比句,排比句在演讲的时候最能提升士气,调动情绪。” 几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荆知州赞道,“原来如此,我等受教矣!” 工人代表讲完之后,桌上的零嘴终于可以撤下了,这可把那些小孩子高兴坏了。 终于到了开饭的时间了,刘慧明又来到台上,大声道,“兄弟姐妹们,咱们话不多说,接下来请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开饭!” 一队扛着茶盘的伙计鱼贯而入,桌子上瞬间就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刘慧明特意交代了饭菜一定要油多量足,让工友们吃爽。 工友们看到满满一桌子鸡鸭鱼肉,再也客气不起来了。 刘慧明和荆国光几人在百姓们大吃大喝的时候就撤了,百姓们吃完饭,戏班就开始表演了,家属也带着板凳、厚棉袄和孩子来看戏了,校场上纷纷攘攘,直闹到三更才散去。 第251章 军运会 第二天就是军队技艺大赛了,其实就是运动会,刘慧明一早就来到校场,又把荆知州、张达中、康孟等人请过来做评委,顺便也让荆知州见识一下白杆兵的威风。 首先进行的是刺杀比赛,两营十旗各派出五个最顶尖的选手参赛,刘慧明准备了五个草人分五组比赛,每组头两名参加决赛,秦缵福、卢有才、荆国光、张达中和康孟分别任每一组的裁判,刘慧明任总裁判。 健儿们枕戈待旦早已摩拳擦掌,随着号兵一声号响,比赛开始了,到处都是“哼”,“哈”声,以及围观士卒的呐喊声,刘慧明看着健儿们手里的长枪像毒蛇的信子一样不断地往草人扎去,围观的士卒都憋红了脸,不住地给他们加油,荆国光等人也屏气凝神,深怕记错了数。 “十中九!” “十中八!” “十中九!” …… “满分,十中十!”张达中大吼道,“二营第三旗罗友新十中十,满分!本场第一个满分!” 刘慧明放眼看去,见是一个精瘦的年轻人,两眼炯炯有神,神情颇为倨傲,刘慧明拉着他的手举得高高的,赞道,“好,直接晋级决赛!” 康孟派助理过来请示,“大人,第三组出现了三个并列第一,康大人问大人该如何处理?” 刘慧明过去一看,发现居然出现了三个十中九,看来这一组水平挺高啊,别的组十中八都能紧急,这里十中九还要有人被淘汰。 刘慧明道,“加赛,直到决出胜负为止!” “好!”一个大汉高声道,“我刚才失手了,这次你俩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哼,好像我怕了你!”另两人不屑地道。 其他组已经决出了胜负,只有第三组出现了加赛,所有人都过来围观,一个瘦高个儿首先出场,底下有人喊道,“唐多福,加油!” 唐多福大吼一声“中!”稳稳命中第一枪,接着又是刷刷几枪,几乎百刺百中。 “好,好!”围观士卒已经高潮了,刘慧明也忍不住叫好。 “五中五!” “六中六!” “七中七,好!” “还有三枪!” “八中八!” “九中——唉!”随着一声叹息,唐多福终于失手了一次。 “十中——九!”康孟也被感染了,大声喊道,“第一营第二旗唐多福,加赛,十中九,暂列第一!” 唐多福走到场下,该大汉出场了,大汉和马万年差不多高,长得膀大腰圆,不过下盘极稳,走路有点儿外八字,但却显得更加威风。 “钱峰,好好刺!” 原来大汉叫钱峰,刘慧明心想,看样子是个练家子,钱峰冲自己那旗弟兄摆摆手,声若洪钟,“这一次一定拿满分!” 刘慧明心想这人好大的口气,只见钱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终于调节好了气息,随即嗖地一枪刺过去,随即又嗖地抽出来,草人居然一动不动。 “一中一!” 围观的士卒都惊呆了,从没见过如此神迹,要是他每一枪都如此,大家都不用比了。 果然,钱峰连刺五枪,草人都没有晃动,直到第六枪才微微晃了晃,但钱峰还是稳稳地命中了前六枪。 围观的士卒已经忘记欢呼了,生怕自己喘大气把草人吹走了,钱峰又刺了三枪任然是百刺百中,草人只是轻轻地动了下,刘慧明也震惊了,世上居然真的有如此快的枪法,自己在现代社会见惯了各种不可能,但这种不可能却从未见过,看来人种退化很严重啊。 只剩最后一枪了,钱峰大喝一声把枪投了过去,长枪迅速穿过草人的咽喉,飞了十几丈远才落地。 “好!十中十,满分!”围观士卒终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不论是队友还是对手都给钱峰送上祝贺。 钱峰仰天长啸,“哈哈哈哈!” 康孟抚须而叹,“真豪士也!” 第三个加赛的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人群里有人大喊道,“孟祥云,你不用比啦!” 孟祥云哈哈一笑,“我们军人哪有不打就认输的道理!且看我老孟的高招!” 刘慧明对此人的豪气想当佩服,招呼围观群众安静下来,让孟祥云安心比赛。 孟祥云吸了口气,手腕一抖刺出第一枪,当然稳稳命中了。不过他不像钱峰那样能控制草人,但他好像能预判草人往那边晃一样,不管草人晃到哪里他只是随意的一枪刺出,总能稳稳命中。 围观众人已经疯狂了,他们不用像围观钱峰那样担心干扰了草人,孟祥云每刺一枪,围观士卒就大吼一声,“六中六!” “七中七!” “神技!” 孟祥云已经刺完九枪了,仍然没有失手,围观士卒包括稳重的康孟、荆知州等人都已经高潮了,不住地为他呐喊助威。 刘慧明见这样太没难度了,拿着一个铁球,叫住孟祥云道,“我来给你加点儿难度!我把草人砸乱,你再刺!” 说罢,拿着铁球猛地往草人砸去,草人被砸的东倒西歪,孟祥云大喝一声,猛地一枪刺出,正中咽喉! “啊?好!”围观士卒轰然雷动,为孟祥云的神技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张勇小声对刘慧明道,“大人,这两人都身负内功,是绝顶高手。” 刘慧明想了想,觉得张勇说得有理,赞道,“想不到军中能网络到如此人才!” 接下来的决赛就成了钱峰、孟祥云和罗友新三人的巅峰对决,三人都是身负绝艺之人,这点儿科目根本难不倒三人,加赛了三轮仍然没决出胜负,刘慧明干脆宣布三人同为冠军,才勉强结束了这场龙争虎斗。 第一个项目就如此过瘾,众人对接下来的比赛更是充满了期待。 由于每人只能参加一个项目的比赛,投弹比赛远没有刺杀比赛这么激动人心,但还是有人投出了两个十环一个九环两个八环总共四十五环的成绩,刘慧明对古人的身体素质再次惊叹不已。 后面的拔河比赛因为是团体比赛,更加激烈,观众的情绪也更高,总决赛的时候刘慧明亲自擂鼓助威,最重第二营第一旗技高一筹赢得了冠军。看着兴高采烈的士卒们,刘慧明仿佛又回到了高中自己参加拔河比赛的时候,可惜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第252章 美女评委 大家还没从拔河比赛的兴奋中缓解出来,合唱比赛又开始了。 几个评委中,只有康孟粗通乐理,刘慧明会吹笛子,但是他只会看五线谱,对中国传统的宫商角徵羽一窍不通。 “这合唱比赛,我等如何能做裁决?”荆国光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 刘慧明笑道,“给你一个建议,跟着感觉走就行了。” 荆国光和张达中都不太明白。 刘慧明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们觉得好就给高分,不好就给低分,又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张达中拿着一个写着8的牌子,问道,“不知这是何意?” 刘慧明道,“满分十分,你觉得能给几分就举几分的牌子,到时候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再算总分,分越高说明他们唱得就越好。” “妙!妙哉!”康孟抚须赞道,“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可防徇私舞弊,此法实在妙不可言。” 张达中也赞叹不已,最后突然提高语气,道,“要是科考能用此法真善莫大焉!” 刘慧明也眼前一亮,因为他看到了一台绿帘小轿进入了校场,小轿前坐着一个粉裙丫鬟,长得极为标志,一下就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那小轿来到评委台前停下,小丫鬟掀开轿帘,穿着一袭红袄的云裳缓步而出,见到刘慧明首先福了一福,轻启朱唇道,“有劳大伯久侯了,云裳来迟也。” 刘慧明还了一礼,笑道,“不迟,不迟,来得正好。” 云裳又给荆国光、康孟等人见礼。 荆国光就像一具行尸走肉,眼珠子都忘了转了。 张达中首先回过神来,问刘慧明道,“大人,不知马家娘子来此有何贵干?” 刘慧明笑道,“来做评委啊。你刚才不是在说我们这些人不懂音律吗?我找了个专业的来,这下总行了吧。” 张达中脸色一怔,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刘慧明哈哈一笑,示意云裳在最左侧靠近自己的位置坐下。 云裳又行了一礼,一个小厮又把椅子往左边挪了挪,她才坐下。 “要我加个帘子吗?”刘慧明心道,你也太拘谨了吧,怕我身上有味儿啊。不过他也能理解她的心情,这可是四百年前啊,男女大防的思想深入人心,她能答应实在是破天荒了。 正人君子康孟首先忍不住了,迟疑地问道,“大人,按规定,军中不能出现女子,如此这般岂不违制?” 除了张勇、何欢几个人知道以外,刘慧明没有告诉任何人。看着荆知州和康孟等人那一脸尴尬的表情,刘慧明就想笑。 刘慧明嘿嘿一笑,“咱们今天在运动场,不算是军中,让儿郎们看看美女放松一下,没关系的。” 康孟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想走又拉不下脸,只得咕咚一声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 反而是平时嫉恶如仇的张达中不以为意,仍然谈笑风生。 合唱比赛开始了,士卒们听说大公子的如夫人,以前落雁馆的花魁云裳姑娘亲自做评委都兴奋不已,纷纷表示要好好表现一番。 但第一个出场的团队就演砸了,可能是云裳太美丽了又没有戴头纱的缘故吧,他们的表演大失水准,走腔、跑调、忘词,该犯的错全都犯了,最高分都没超过五分。 云裳被一堆人看着,就像被一支支利箭射来,浑身不自在,发挥也时常了。 刘慧明看着想笑,但一看到还站在台下的合唱团那张失落到极致的脸,几有些心疼,自己实在太荒唐了呀。 刘慧明笑了笑,对他们道,“我知道你们发挥失常了,因为你们看到了杨夫人心里紧张了,这样吧,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下去好好调整一下,希望下一次不要这样了。” “啊,好!”合唱团里爆发出一阵喝彩声,总算驱赶走了尴尬。 刘慧明又道,“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你们每个团队都可以有两次机会。” 众人心中一宽,紧张的情绪随即烟消云散。 第二个团队的表现仍然不够理想,但比第一个团队明显好多了。 云裳也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开始点评他们的表现,他们唱得不准的地方都被一一挑出来,还亲自示范一下该怎么唱,好嘛,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这些人又紧张了,因为他们发现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 好在人都是有审美疲劳的,就算是再美的美女看久了也会腻,再好听的声音,听多了也觉得烦躁。有了前面几个团队做炮灰,在第五个团队时,终于发挥出了他们的正常水平。 云裳也彻底放开了,对每一旗的表现都给与点评,然后给出中肯的平分,士卒们第一次和花魁面对面,听着花魁珠圆玉润的说话声,感觉骨头都酥了。 刘慧明感觉自己已经被严重无视了,自己的风头完全被云裳抢过去了,看着云裳落落大方地点评着每一个节目,他心里那个后悔啊,真的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好在只有十个节目,一个时辰不到就唱完了,云裳点评完最后一个节目,刘慧明宣布合唱比赛的官军第一营第三旗,然后迫不及待地把云裳打发走了。 背诵军规等团体项目更是热闹非凡,各旗为了夺冠使出浑身解数,看得荆知州等人赞叹不已,纷纷赞扬刘慧明练兵有法,康孟道,“大人想出这许多练兵之法,要是能在大明其他官军中推广开来,何愁流贼不灭,鞑子不平!” 傍晚时分,所有的科目都已经决出胜负,刺杀官军钱峰、孟祥云和罗友新,没有亚军和季军。投弹官军王龙,亚军邵英泽,季军戴震。刘慧明和荆知州等人给六人分别颁发奖牌,让几人很是激动了一番。 团体赛拔河比赛官军第二营第一旗,亚军第一营第一旗,季军第一营第三旗;合唱比赛官军第一营第三旗,亚军第二营第二旗,季军第二营第四旗;背诵军规比赛官军第一营第二旗,亚军第一营第一旗,季军第二营第二旗,刘慧明分别授予一面锦旗,彰显他们的功绩。 颁完奖就到了晚宴的时间,刘慧明又发表了激情的演讲,荆知州代表朝廷也发表了演说,有了刘慧明昨天的指点,荆知州的演讲质量高多了,士卒们听惯了刘慧明的演讲,乍一听荆知州的演讲觉得还比较新鲜,因此很热烈地回应了他,把荆国光乐得一晚上都龇牙咧嘴的。 当晚,除了守城的老兵之外,所有的新军都大吃大喝了一顿。 腊月三十,刘慧明抽调部分新军替下老兵守城,让老兵也修整一下,其他士卒全部放假过年。 刘慧明也终于放出口风,三十晚上请夷陵百姓看戏,夷陵的百姓被刘慧明吊足了胃口,听说终于可以免费听戏了,纷纷涌向校场看戏。 大戏一连演了三天,正月初三又去流民安置点演了两天才结束,夷陵城的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去听了,小商小贩纷纷在周围摆摊设点,狠狠地赚了一笔钱。 刘慧明让戏班在每一次开幕之前都报上一遍是白杆兵请他们看戏的,加上宣传部又写了几个剧本,他让戏班简单排练了一下,也表演了出来,如此,夷陵的老百姓对白杆兵的功绩更加清晰明了了,对白杆兵也更加拥戴了。 第253章 因小失大 大年三十,刘慧明难得没有事情,就在自己的府里大开宴席,让男女老少都一起团年。这是刘慧明穿越明朝过的第一个年,看着他们洒扫庭院、贴对联、准备各种吃食,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刘慧明四处逛了逛,指点了一下工作就回到了书房,石柱那边又来信了。 他一到夷陵就给石砫的家里置办了一批年货,打发几个得力的手下送过去。巧合的是他们走了才三天香菱也送来年货和一堆信件。刘慧明看着香菱娟秀的字迹,心里温暖极了。香菱的信不算太长了,只是写了一些家庭琐事,着墨最多竟然是她的肚子,小家伙发育良好,都会踢她了。虽然说的都是家庭琐事,不过刘慧明还是能从信里看出香菱对自己的思念。 晓春照例给刘慧明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几乎把每天的事情都介绍了一遍,就像写日记一样,出现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公子看到了肯定会笑死!”刘慧明读到好笑的地方确实忍不住笑出声来。晓春在信夫人末尾说,“公子,晓春又来癸水了,香玲姐姐说晓春已经成人了,晓春等公子回来娶我,公子一定要说话算话哦!” 刘慧明看得只想笑,一个十三岁的青春期女孩儿知道什么叫嫁人吗?真是不知者无畏啊,他竟然想起了云逸,突然发现她俩竟然有点儿像,唉,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李力照例像个怨妇一样在信里抱怨一通,对刘慧明他们在前线屡屡取得大胜充满了羡慕嫉妒恨,但他现在不无聊了,他已经跟着马万春出了石柱,还做了秦翼明的亲兵,秦翼明时不时也会指点他武艺。 “我已经能和大小姐过招了,还赢了三次”,李力在信里写道,“师父说了,明年就带我出征,太高兴了!” 一梅照例把信写在香菱的后面,她本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信写得也很简单,“老爷,家里一切都好,小姐已有三月身孕,奴婢一定好好照顾老爷和小姐的骨肉,老爷在外要多吃饭,穿暖和一些,小姐一直挂念着老爷。” 她心里都是香菱和自己,一句都没提她自己。 “真是个任劳任怨的好女人啊!”刘慧明感叹道。这个世界随便拉出一个女人都是贤妻良母型的,不像当代社会,女人已经被田园女权主义洗了脑,处处想着占男人的便宜。 让刘慧明比较意外的是王琴居然也给刘慧明写了一封信,“公子安好。奴家进府已一月有余,深感公子好意,香菱姐姐和晓春妹妹、一梅妹妹都待奴极好,家里下人也不拿奴当外人,奴家很喜欢这里。这里安宁、温暖、和睦,奴家经常和姐妹们一起出去游玩散心,一起说公子的事情,公子寄回来的每一封信奴家和姐妹们都认认真真地看过很多遍,府里的人都很在意公子,这是以前山寨里从没有过的,奴家思考了很久,以前大哥做的事事错的,公子是对的,是做大事的人,奴家既然已是老爷的人了,就会一辈子跟着公子,愿意看着公子挣取功业,造福百姓,奴家愿意等着公子……” 王琴终于向自己吐露了心声,刘慧明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柔弱的身影,这个身影渐渐地清晰了,刘慧明真想一把抱住她,狠狠地亲她一口,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热情。可是想到这个世界没有电话,又不能视频通话,心里就像猫爪一样难受,“难怪古时候有这么多脍炙人口的情诗了,都是逼出来的啊!” 刘慧明正沉浸在相思的海洋里,管家米老鼠突然跑了进来,禀报道,“老爷,有一个军汉说有事要见你。” “军汉?”刘慧明想了想,道,“他们今天不是放假了吗?拜年也得明天啊,今天来做什么?” “这……”米老鼠迟疑了一下才道,“这人他已经退下来了,说什么老爷说要赏一个媳妇给他的……” “啊……”刘慧明双手抱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前两天他对白成明说过这事,忙道,“快请进来。” 来人果然是白成明,刘慧明一见到他就哈哈大笑,“好你个老白,来也不说一声,快坐,快坐。” 白成明先给刘慧明行了一礼,才放下拐杖,畏畏缩缩地坐在下首,“先生抬爱,小的受之有愧。” “愧你大爷!”刘慧明啐道,“你来都来了,还说这种假惺惺的话,你以为我好骗啊。” 白成明一张灰白的脸瞬间就红了,人也变得扭捏起来,“我就说嘛,先生不喜欢听这样的话的,那些人故意坑我。” 刘慧明问道,“哪些人?” 丫鬟端了两盏茶进来,给刘慧明和白成明各上了一杯,刘慧明分明看到他的眼睛都直了。 “你要目送她离开吗?”刘慧明打趣道,“就把这个丫鬟给你做婆娘,怎么样?” 白成明大喜,忙一拱手,“如此,多谢了。” 这丫鬟叫薛课儿,虽然长得白,但其他的就很一般了,瘦瘦小小的,难得不是刘慧明的菜,现在应该还是个原装货。 刘慧明点头道,“好,我做主了,咱们先喝酒吃饭,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就领走吧。” 白成明大喜,忙躬身行礼。 刘慧明受了他一礼,米老鼠刚好走了进来,禀报道,“老爷,已经安排妥当了。” 刘慧明笑道,“不用了,老白的媳妇已经定下来了。” 白成明莫名其妙,但又不敢问,憋得可难受了。 刘慧明道,“你来之前我已经让老米把所有的姑娘都叫过来,本来准备让你挑一个的,既然你喜欢薛课儿,那就不用了吧。” “啊……”白成明挺得笔直的背突然一软,瘫坐在太师椅上,脸上满是懊丧之色,口里不住地念叨,“因小失大啊,因小失大!” 刘慧明和米老鼠都笑翻了。 刘慧明吩咐道,“老米,去把课儿叫来,我跟她说说!” 没多久,瘦瘦小小的薛课儿就来到了正厅,给刘慧明见了礼之后,就不说话了。 米老鼠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薛课儿的脸一下就红了。 “课儿,课儿……”米老鼠连叫了两声,薛课儿都没回应,想必已经震惊了。直到喊到第三声才如梦初醒,小声道,“奴婢愿意。” 怎么这么爽快? 刘慧明有些纳闷,问道,“你不好好考虑一下吗?” 薛课儿话一出口,瞬间就镇定下来了,从容道,“白总旗虽然腿脚不便,但也是个官身,奴婢愿意一辈子侍候他。”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吧,刘慧明竟然无言以对。白成明打仗时脚踝被砸碎了,虽然瘸了,也算不上什么大伤,加上现在又有官职,其实是不难找老婆的。既然这姑娘看重他身上那身官衣,那就遂了她的愿吧。 “你先去收拾东西吧,一会儿坐轿子出去。”薛课儿走后,刘慧明又吩咐米老鼠道,“白兄弟大喜之日,我就包个两百两的红包吧,好给你们安家,今天晚上就洞房。” 白成明退而求其次,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又喝了一会儿酒,薛课儿上前拜谢,随即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花轿。 白成明也换了一身喜服,又找了号手一路咿咿呀呀地吹过去,消失不见了。 第254章 初一打望 大年初一是赶庙会的日子,为了躲避手下那些送礼人的骚扰,刘慧明一早就在何欢的陪同下也去城隍庙凑热闹了。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里面居然还夹杂着一些闺中女子,刘慧明好奇地道,“今天女子不用避嫌吗?” 何欢对刘慧明不时提出的一些脑残的问题已经见怪不怪了,“大人,正月初一的庙会和十五的灯会是不用避嫌的,闺中女子都会在这两天出来放风,顺便会会情郎也是可以的。” “这么爽?”刘慧明道,“那岂不是有很多登徒子在这一天搞事情?” 何欢点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些许瑕疵掩盖不了这两天对女子的诱惑。” 刘慧明嘿嘿一笑,“咱们今天就做一次登徒子,怎么样?” 说罢指着右前方一个高挑的背影道,“你们看那个女子,看背影很不错哦,不知是不是背影杀手?” 何欢摇摇头道,“此女太高大,腰细胯宽,加之一双大脚,一看就是军户的女子,不好,不好!” “啊?这种魔鬼身材都还不好啊?”刘慧明惊到,“那要那种身材才完美?” “魔鬼身材?”何欢又听到一个新词,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道,“何为魔鬼身材?” 刘慧明呵呵笑道,“魔鬼身材的意思就是说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简单地说就是丰乳肥臀、长腿细腰。” “不!不不!”何欢连忙否定了刘慧明的标准,“这样的女子太难看了,还是杨柳细腰、五短身材,翘尖脚儿的女子好看!” “原来你喜欢小脚女子!”刘慧明正色道,“你这是病态审美观!” 何欢不解地道,“何为病态的审美观?” 刘慧明道,“就是你们这种,自然的大方的女子你们不喜欢,非得喜欢缠着小脚走路一颤一颤的女子,这就是病态。梅树长得直不好看,偏偏觉得弯弯扭扭的好看,这也是病态!男子也是一样,健康有力的男子你们不喜欢,偏偏喜欢文弱的娘炮,这不是病态是什么?” 何欢一摊手,“世风如此,我等有什么办法?” “哼!”刘慧明道,“远的想想汉唐遗风,近的想想咱们大明开国时,不仅男子充满阳刚之气,‘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何等的意气风发,就连女子也都自信高傲,洒脱不羁。可是现在呢,男人跟像太监一样,太监像女子一样,女子跟生病了一样,整个大明都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这是末世光景啊!” 何欢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刘慧明,不仅有些惭愧,自己可不就是嘴里说的“娘炮”吗?而刘慧明呢,因为每天坚持跑步锻炼,又跟着林浩然学武术,虽然依然带着文人的风流,但却充满了阳刚之气,和大明的士子可大不一样。 他感觉刘慧明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的身上,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大人所言极是,只是世风如此,不好扭转啊!” “算了,不扯这些了,咱们继续打望!”,刘慧明大度地一挥手,“刚才那个女子呢,咱们看看她是否有天使一样的面容?” “拐到东街去了”,林浩然难得回答了一句,“要不要去追?” “唉,算了”,刘慧明呵呵一笑,“咱们继续猎取下一个目标。” 说罢,做出一副夸张的动作来。 “咳,那个不错”,何欢指了指前面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五,细胳膊细腿儿,走路一掂一掂的女子道,“我之最爱也!” 刘慧明看着那个二级残废,不屑一顾地道,“我说你是病态的审美观吧,你还不信!” 那女子好像听到了刘慧明等人的对话,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他们,轻轻地骂了一句,至于具体骂的什么,几人没听到。但是刘慧明却看见了女子的容貌,瓜子脸、皮肤白皙,还算不错,整个人长得有点儿像冯提莫,只是那一双小脚让他无论如何提不起兴趣,何欢却一下就被电倒了,大嘴巴好久都没合拢。 刘慧明打趣道,“要不要我去给你做个媒?” “美人怎能唐突!”何欢摇头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刘慧明对这时候的文人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作风很看不惯,打趣道,“你在一边远观,她却别人亵玩了,你岂不伤心欲绝?” 何欢无奈地道,“唉,话虽如此,奈何还是唐突了。” 刘慧明不再理他,大步走到女子的前面,又转过来对那女子打个招呼,“姑娘,请恕在下无礼了!” 那女子第一次被刘慧明如此直白地搭讪,不由得愣住了,娇叱道,“登徒子!你,你要干什么?” “唉……”,刘慧明连忙打断道,“诗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如此淑女,真是君子之良配也。” 那女子羞得满面通红,“你风言风语说些什么,快走,再不走,我喊人了!” 说罢,掩面就走。 刘慧明伸手拦住,呵呵一笑,“我有一个朋友,乃是夷陵三大才子之首,他叫何欢,字仙甫,他看上姑娘了,托在下向姑娘问个名,到时好上姑娘府中提亲!” 那女子脑袋嗡的一下,呀,是何欢何仙甫啊,夷陵有名的才子啊,他竟然看航奴家了,我该怎么办呢? 她回头看了看,就见身后不远处果然立着一个偏偏佳公子,想必他就是何仙甫了吧,果然一表人才啊。 何欢躲不过了,只好冲他笑了笑,随即打开折扇摇了摇,哎呀,真的是玉树临风啊。 姑娘更害羞了,一张脸已经低到了胸口,幸好她的下巴不是很尖,否则绝对会自杀身亡。 刘慧明指了指何欢,“姑娘刚才看到了吧,那就是我的朋友何欢何仙甫,姑娘觉得此人如何,可配得上姑娘?” 女子羞答答地又看了何欢一眼,发现何欢也正好在看着她,二人四目一对,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奴家柳叶儿,家住柳家巷”,女子说完羞得脸红到了耳根,趁刘慧明不注意,一溜烟跑了。 刘慧明哈哈大笑,“太好玩了。” 来到何欢旁边,笑道,“搞定!那女子家住柳家巷,叫柳叶儿,仙甫可以去提亲了。” 何欢和林浩然都惊得无言以对,这也太轻松了吧。 刘慧明哈哈一笑,“看来还是你这种柔弱书生有卖点啊,我错了!” 何欢愣愣地道,“大人,那柳姑娘真的这么说了?” 刘慧明笑道,“我说了你看上她了,让我来问她住哪里,你好上门提亲,她就告诉我名字和住址了,这算是同意了吧?” “啊,算,肯定算!”张勇平时不苟言笑,这时也和林浩然一起附和。 刘慧明道,“怎么样?追女孩子哪有那么麻烦,直接硬伤最爽了。” 何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成了,就这么成了?” 林浩然一拱手,“恭喜先生喜得良配!” 刘慧明道,“请我们喝酒吧?” “啊,好,一定请,一定请!”何欢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张勇和林浩然道,“你二人也还没娶亲吧,今天可是个好机会哦,要抓住了!” 林浩然道,“大人,小人可没大人这胆量,小人不敢!” 张勇也撇撇嘴,“标下暂时还不想成家。” 刘慧明一摆手,“不成家哪行,现在兵荒马乱的,早点儿成家传宗接代,有了儿子了就可以放心拼事业了,今天我非得把你二人的个人问题解决了不可。” 刘慧明一边说一边等着眼睛到处乱看,“咱慢慢找啊,这就像打猎一样,是要靠耐心的。” 三人一边闲逛一边打望,刘慧明相中了好几个,奈何张勇意志坚决,林浩然长得太猥琐都被拒绝了。姑娘们以为是嫁何欢呢,本来还高高兴兴的脸一听说要嫁给林浩然你那个猥琐的中年大叔,嘴一翘脸一横就走了。 “唉,老林啊,我已经尽力了!”刘慧明做无奈状,“看来你这辈子要靠手度过余生了。” 正说话间,刘慧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自己的面前,这张脸美丽至极,只是带着深深的愁容,让人我见犹怜。 刘慧明慢慢地张开了嘴巴,失声道,“方小姐!啊,我醉了!” 说完,不由自主地往张勇身上倒下。 张勇赶忙扶住刘慧明,一脸焦急地问,“大人,你怎么了?” 刘慧明失声地道,“我中箭了,中了丘比特之箭!” “丘比特之箭?”张勇三人听他说中箭了,可是身上又没有伤,大惑不解地问,“这是什么箭?” “这是爱情的箭,我被方小姐一箭射中心窝了”,刘慧明夸张地道,“我要死了。” 何欢首先反应了过来,笑道,“大人别闹了,再不去追,人就走了!” “啊,对!”刘慧明瞬间恢复正常,几步就走到方慧儿面前,“hello,方小姐,nicetumeetyou!” 方慧儿正带着惠香低头走路,突然被人搭讪,抬头一看居然是刘慧明,脸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道,“刘,刘赞画,你刚才说的什么?奴没听见。” 刘慧明呵呵一笑,“我刚才说,你好,方小姐,很高兴见到你!” 方慧儿俏脸通红,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奴家见过刘赞画!” 一旁的惠香突然开口道,“不对,大人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叽里咕噜的。” 刘慧明笑道,“我刚才说的是西洋话,翻译过来就是这个意思。” “大人还懂西洋话?”方慧儿还没说话,惠香抢先吃惊地道。 “懂一些,小时候学过,现在忘得差不多了”,刘慧明嘿嘿一笑,忙转移了话题,“你们也出来散心啊。” “是!”方慧儿低声道,“奴家谢大人救命之恩,奴家走了。” 刘慧明连忙制止,“我上次就跟你说了,不许称自己奴家,你怎么没记住啊?” 方慧儿脸更红了,声若蚊蝇,“奴家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惠香道,“大人,我们女子不称奴家应该叫什么啊?” 刘慧明道,“就叫我呗,女人又不比男人第一等,何必为什么要自降身份?” 方慧儿想起了刘慧明那天的话,心里陡然涌现一股暖意,却听刘慧明又道,“你还好吧?” 方慧儿想起自己那天的窘境,顿时羞愧异常,下巴都要抵到喉咙了。虽然刘慧明在关心她,但也无意中揭穿了她的伤疤,她从小受到严格的女教,习惯了逆来顺受,虽然心里恼恨,但面子上还是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奴……我还好,谢大人关心。” 刘慧明怜悯地道,“希望你真的很好,天塌不下来,事情都会过去的,注意看报纸,会有惊喜的。” 方慧儿感觉误会了刘慧明,心里暖暖的,点头道,“奴家——,我谢谢大人关心。” 刘慧明呵呵一笑,“你如果有疑问或者想找人说话,可以给报社投稿,我会看的。” 方慧儿的脸更红了,“我知道了,谢谢大人,奴家——,我走了。” 我是大老虎吗?刘慧明扪心自问不是,但这漂亮的姑娘说的每一句话都加一个“我走了”的后缀是什么意思? 算了,再勉强她就是耍流氓了,刘慧明挥了挥手,“方小姐,拜拜。” 刘慧明看着方慧儿的背影发呆,自己总共和她见过三面,第一面淡雅高贵,像一朵白莲花,芬芳扑鼻。第二面却狼狈至极,就像被暴雨打落的花瓣一样飘零无依。今天又见了一面,很显然她还没从上次的厄运中走出来,就像被春雨淋湿的杏花一样让人怜惜。 刘慧明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把贞洁看得比生命还重,能活着她已经鼓足很大的勇气了。 “但愿她真的很好吧。”刘慧明自言自语道,“多好的女子啊,为嘛要寻死呢?” “大人,人都走啦”,何欢碰了碰刘慧明的肩膀,“咱们走吧。” 刘慧明回过神来,“唉,真是不幸的女子啊!” 林浩然道,“大人这么有能力,一定有办法救她。” 刘慧明点点头,心道这还不是迟早的事吗? 第255章 成功策反 刘慧明回到府里,前厅已经堆了一堆贺礼,都是荆知州的属官和当地一些乡绅送来的,礼单在桌子上堆了一尺多高,看得他一愣一愣的。 管家米老鼠告诉他,荆知州一大早就过来拜年了,刘慧明这才恍然大悟,不免心中埋怨荆国光,这老小子做事真是欠考虑,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他这么一闹,自己想不高调都不行了。 晚上陪府里的女人们饮宴了一场,最后都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一堆女人中间。 “这酒池肉林的生活会消磨我的意志啊!”吃过早饭,想起昨晚上那荒唐的一幕,刘慧明不禁自嘲道,转念一想自己倒退三百多年回来可不是来受苦的,前世当屌丝难道来到这个世界还要当屌丝吗? 正在发呆之际,何欢欲言又止地走了进来,道,“学生想跟大人告个假。” 刘慧明笑道,“你要去干什么,会情人?” 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笑问道,“哦,你是不是要去提亲?” 何欢难为情地道,“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刘慧明嘿嘿一笑,“哈哈,我也去,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少得了我呢?” 何欢脸色有点儿难堪,迟疑道,“大人,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当你的跟班就行了嘛。”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你找好媒人了没,我去当媒人吧?啊,我本来就是媒人嘛。” 何欢正要搭话,张勇进来通报,“大人,云裳小娘子遣人请大人中午去赴宴。” 自从回到夷陵之后,刘慧明很少和云裳见面,没事绝对不来往,这个时代规矩太大,他可不想让马万年误会。 “云裳请我吃饭?”刘慧明不解地道,“这不合适吧,算了,帮我回了,就说我要陪仙甫去提亲,不去了。” 张勇为难地道,“大人,云裳小娘子说了,请大人务必过去,有要事相商。” 刘慧明想了想,让张勇把曾孟楠叫来,转头对何欢道,“算了,你自己去吧,我今天不能陪你去了。” 何欢终于松了一口气,“属下不是不想让大人去,只是大人太会搭讪了,大人要是去了,学生就不好表现了。” 刘慧明哈哈大笑,“原来你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啊。” 何欢一摊手,“大人如此雄姿英发,我这种凡夫俗子怎能比的了。” “好,好,你快去吧!”刘慧明感觉何欢这个马屁很受用,大方地放了他一马。 何欢前脚刚走,曾孟楠后脚就进来了,“标下见过大人,给大人拜年了。” 刘慧明也道,“新年快乐!大过年的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曾孟楠单膝跪地大声道,“属下这条命都是大人的,几天假期算的了什么。” 刘慧明极为受用,他正在考虑组建自己的班子,作为最早投靠他的人,理应有他的位置,道,“上次安排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曾孟楠小声道,“到现在已经在富户里面安排了八个钉子,城里也安排了三十多个暗桩,组织闹事的已经基本查清,只是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方府管事一案已经可以断定是周英池派人所为,只是也只有旁证,没有直接证据,大人有要求把案子做实,因此没有动手。” 刘慧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谣言一事,已经可以确定是云逸和冯明端传出来的,姓冯的现在已经成了云逸的入幕之宾,谣言也正是在冯明端第一次见了云逸之后流传出来的”,曾孟楠缓缓地道,“云逸这贱人经常在背后诅咒大人,大人,要不要敲打她一下。” 刘慧明想了想,问道,“这几天有没有骂我?” 曾孟楠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刘慧明心领神会,看来云裳已经把话带到了。 曾孟楠又道,“我们的暗桩告诉我们,冯明端经常和肖世贵、周英池、黄流光几人在落雁馆吃酒,每次都把人支走,鬼鬼祟祟地谈些事情,这人很可能是负责和其他几家联络的人。” 刘慧明道,“能不能偷听?” 曾孟楠摇头道,“不成,左右的包间都被他们包了,走廊上根本不行,只有楼顶和窗户,然而这些地方都是人来人往的,根本不能久待。” 刘慧明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一个好办法,看来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云逸身上了。 曾孟楠道,“大人,能不能先把姓冯的抓了,严刑逼供之下不怕他不招。” “这是下下招,轻易不能用!”刘慧明摇摇头,“姓冯的有没有什么把柄?” 曾孟楠道,“此人自负才学,傲气十足,但也没做什么恶事。” 刘慧明突然想到了云逸,“姓冯的是不是很喜欢云逸?” 曾孟楠道,“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他几乎每晚都在云逸的房间里留宿。” 刘慧明拍了拍手,笑而不语。 刘慧明来到石灰巷,云裳终于不再像上次那样千呼万唤始出来了,而是一早就在前厅等着,见到刘慧明领着两个健仆进来,忙起身云裳福了一福,道,“奴家见过伯伯!” “妹妹新年快乐啊!”刘慧明还了一礼,让仆人把挑着的礼物放到一边,笑道,“不知道谁送来的,我借花献观音,就当给你拜年了。” 云逸脸一红,羞道,“奴怎敢受伯伯的重礼?” 刘慧明道,“无所谓啦,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生分,万年不在,我帮忙照顾一下有何不可,以后缺东西了,只管到我府里去取就是,别客气。” 云裳心里暖暖的,她又想起了那一场宴会,当时的刘慧明蛮横无理,咄咄逼人,和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热情大方的人简直是两个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呢? 又说了会儿闲话,刘慧明问道,“不知弟妹找我有何要事,不会又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吧?” “女朋友?”云裳莫名其妙。 刘慧明笑着解释道,“就是对象、配偶、未婚妻,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云裳娇笑一声,“伯伯这个称呼倒是别致。奴家上次给伯父介绍云逸,伯父不喜欢,奴家又多方托人总算给伯伯又物色了一个,今天特意请伯伯过来看一下。” 刘慧明哈哈一笑,“你还真给我介绍女朋友啊,算了吧,过几天我又要走了,让人独守空房可不好。” “伯伯说哪里话!”云裳不以为意地道,“那女子叫秀儿,一听说是给伯伯作妾,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这秀儿和云逸完全不一样,秀儿女性格温柔贤淑、最善解人意、又能诗善画、才艺非凡……” 刘慧明心道你还不如直接说波大****呢,这些东西自己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见她还在说个不停,忙打断道,“多谢妹子好意,在下马上就要进京勤王,生死还两说,就不劳烦妹子枉费苦心了。” “叔叔要去打鞑子?大公子也要去吗?”云裳吃了一惊,手里的茶杯都差点儿掉了,劝解道,“听说鞑子钢筋铁骨、刀枪不入,极凶狠彪悍,朝廷多少官军都折在鞑子手里,伯伯何必去自讨苦吃?” 刘慧明不以为意地道,“鞑子蹂躏我中原,辱我万千百姓,藐视我大明国威,我大明男儿岂能袖手旁观!” 云裳急了,在她的认知里,关外的鞑子是无敌的,连边军都奈何不了,何况内地的卫所兵?他倒不是担忧刘慧明,而是担忧马万年,她才刚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可不想这么快就丢掉饭碗。 云裳道,“伯伯能否不去,让大公子也别去,我们打不过鞑子的,再说了朝廷有那么多官军,何必我们远道而去!” 刘慧明摆摆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其实大明已经没有多少军队了,只有白杆兵和秦兵两支军队了。秦兵要防关中地区,朝廷已经抽调不出军队去打鞑子了,我们白杆兵再不出手的话,大明就有亡国之忧了。你想想,国家要忘了,受苦的是谁啊?还不是你们这种老百姓啊。再说了,我们白杆兵可不怕鞑子,二十年前浑河一战,我们可是胜利者!” 云裳默然,她知道国家大事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左右得了的,见刘慧明这么坚决,也不好再说了,只是没来由得担忧起来。 刘慧明又道,“我给你说个小道消息,鞑子早有入主中原之意,皇太极已经网络了不少汉人,像范文程、祖大寿、耿仲明、尚可喜等人,又在大明国内安插了很多眼线,只要时机成熟随时就可以入主中原,到时候我们都会成为他们的包衣奴才,你知道什么是包衣吧?” 云裳微微点了下头,随即又摇头,道,“奴听说过,但不知具体的意思。” 刘慧明道,“包衣就是奴才,咱们汉人叫奴才,他们满人就叫包衣。咱们要是做了包衣,男的都要把头发剪成那种鼠尾辫,不剪的就要被杀头!女子虽然不用剪成那样的阴阳头,但是新婚的时候都要先去陪鞑子睡觉,然后才能和自己的夫君圆房,就算圆了房,主人想要你侍寝,你害得乖乖地去。你读历史肯定知道靖康耻、蒙元入主中原时汉人的悲惨遭遇吧,满鞑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云裳已经被吓住了,再也不敢劝说了,只得默默祈祷,“奴家请菩萨保佑,保佑伯伯和大公子平安归来!” 刘慧明见她坐在榻上念念有词,笑道,“妹妹在念什么咒语啊?” 云裳正色道,“奴在请菩萨保佑!” “哈哈,要是求神拜佛有用还要军队干什么”,刘慧明道,“不过还是多谢了。” 云裳小声道,“伯伯上次唱的那首歌,奴家已经做好伴奏了,伯伯可否一观?” 刘慧明摆摆手,“算了吧,等以后万年回来了再一起听,我要告辞了。” 云裳知道刘慧明是为了避嫌,她早就对刘慧明改变了看法,问道,“伯伯真的不见秀儿姑娘了吗?” 刘慧明道,“还是算了吧,你给她在军中随便找个弟兄做大妇吧,大妇可比妾好多了。” 云裳无奈,只得答应,“伯伯几时走,可否知会奴家一声,奴家好给大公子带点儿东西,麻烦伯伯了。” 刘慧明点头答应了。 正要起身离开,云裳突然道,“伯伯稍等,随即冲抽屉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他小声道,”这是云逸托人带来的,伯伯不妨细看。” 刘慧明打开信笺看了几行,心里顿时一松,云逸先就自己鲁莽的行为道了歉,然后表达了想重新投靠他意思,之后就是详细记述了周英池、冯明端等人的恶行,以及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刘慧明收好信笺,哈哈大笑起来,“万事俱备,东风也在路上来了。” 第256章 过年都不安宁 从马家别院出来,刘慧明心情大好,虽然天气寒冷异常,但他却十分兴奋,骑着火箭绕着城墙跑了两圈才回到自己的宅邸。 第二天,刘慧明还在睡觉,张勇急冲冲地跑进来报告,“大人,云阳有信来了,属下已经派人译出来了”。 刘慧明最关心的就是盐场的事情了,闻言一下子就从床上弹起来了,接过纸条一看,大叫一声,“太好了,贺虎这小子够狠啊!” 原来贺虎一到云阳,就大败黄鹞子,这黄鹞子可能没读过书,用兵詹前不顾后,把所有的兵力都用在了正前方,没提防贺虎从背后突然出现,背后挨了一闷棍拔腿就跑。 贺虎见他往云安方向撤退,嘴角神秘地笑了笑,并没有下令追击,大摇大摆地进了城。黄鹞子本就残忍好杀,云安又是个小镇,根本挡不住,半日便被攻破了。这下里面住的大户可遭了殃了,几乎被屠戮殆尽。 而贺虎却只在云阳逗留,和谢县尊喝茶聊天,根本不管云安大户的死活,谢知县起先不知道贺虎想要做什么,催促了几次没有作用,后来就慢慢明白了。 一直耗到腊月三十,贺虎一夜急行军在大年初一凌晨把黄鹞子团团包围了,双方激战一夜,黄鹞子仅以身免,整个云安盐场就成了白杆兵的囊中之物。 “好,太好了,贺老虎干得漂亮,咱们终于有盐吃了!”刘慧明拍着桌子大笑道,“快把何欢叫来。” 过了一会儿何欢就急匆匆地来了,刘慧明给他看了贺虎的信,何欢也很高兴,困扰白杆兵一个多月的食言问题总算解决了,大家都很高兴。 何欢道,“大人,要不要登报?” 刘慧明想了想道,“登吧,只说剿灭了黄鹞子,不要提盐的事。” 何欢点点头,很快便安排了下去。 刘慧明又道,“给刘川去信,让他尽快入驻,那个私盐贩子张国立也要用起来,就让他保护运盐队吧。” “是!”何欢连忙点头,“学生这就给刘掌柜写信。” 刘慧明道,“让贺虎再接再厉,把大宁、温汤井和长滩盐场都拿下来,这几个盐场必须牢牢地控制在我们手中,让他先不要急着回来,就在那里守着。” 何欢提醒道,“大人,贺虎一军远在夔州,又有盐场支持,是否会脱离控制?” 刘慧明摇头道,“不用担心,盐场的事情让盐社全权经营,贺老虎只负责剿匪,保地方安宁,不得插手盐务。” 何欢道,“话虽如此,但天高皇帝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啊。” 刘慧明觉得何欢的话有点儿道理,想了想道,“把万县、云阳和夔州所有的作坊全部撤到夷陵来,以后军中所需的粮草弹药必须全部从幕府中支配,而且必须由将主和训导官共同签字盖章!” 何欢终于放下心来,心道真如此,贺虎没有后勤支持,也成不了事。 刘慧明装模作样地叹道,“我其实不想怀疑自家兄弟,唉,这也是以防万一,不得已而为之。” 何欢默然,他一直觉得刘慧明谋略很深,狠劲儿不足,平时都是嘻嘻哈哈的没个正行,这一次终于见识到刘慧明的威力了,心里竟然有些凉凉的。 正月初四,县衙都还没开衙,刘慧明就已经开始大量募兵了,为此他还特意去兵器作坊看了下。 工人基本上已经把缝纫机的部件准备好了,虽然比较粗糙,好歹能用,刘慧明忍着嫌弃的眼神还是接受了。马亮派了一个机灵的助手来帮忙,他手把手教他如何组装,一个时辰以后大明第一台缝纫机就组装好了,只不过一些地方吻合得不好,还需要好好打磨一番才行,这些就交给助手去做了。 工匠们见刘慧明果然制作了一台缝纫机,纷纷过来看热闹,他们是在想不明白就这么个东西怎么就能缝制衣服呢? 刘慧明往机肚子里灌满桐油,亲自坐上去踩了几脚,两块毫不相连的布片果然缝在一起了,只是针脚比较粗糙,还沾了一些桐油,效果是在不理想。 即便如此,也已经让围观的工匠们惊叹不已了。 刘慧明哈哈大笑,“怎么样,我不是吹牛吧?” 工匠们由衷地赞道,“大人英明,真是鲁班在世也!” 刘慧明让几个工匠也上去试了试,让他们体验一下工业化的威力,几人试过之后,都赞不绝口,马屁拍得更凶了。 刘慧明又到锅炉、暖气研发中心视察,工匠们已经制作了一个锅炉,只是密封技术不达标,刘慧明指点了一下,又提出了压力表和水位器的概念,这些东西他就不懂了,只好让他们自己去设计。 暖气片也已经制作出来了,只等安装到锅炉上了。 刘慧明看他们正在冥思苦想如何与锅炉链接,就提出了螺纹的概念,又画了一个扳手的草图,让他们自己去铸造。 水力锯也造出来了,马亮在城外筑了个水坝,准备以后改料的工作就在水坝下的工坊里进行了。 刘慧明在工坊转了一圈,给他们提出了很多意见,那些工匠顿有醍醐灌顶之感,纷纷磕头拜谢不已,恨不得把膝盖交给他。 初六,马万年来信告诉刘慧明,腊月三十,襄阳守军出城杀敌,有了火炮的掩护,效果大不一样,一战杀敌三千余,溃逃无数,李自成当夜就带兵渡河北上了,之后马祥麟渡河追击,李自成再次战败,已经退到南阳去了。 “襄阳的战事总算了结了!”刘慧明看完信默念了一声,吩咐何欢道,“通知襄阳百姓准备回城。” 刘慧明刚布置完襄阳百姓回城的事,谢凤武大步走进来,大声道,“荆州大地再也没有土匪作乱了,哈哈!” 谢凤武昨晚就回来了,经过半个月的围追堵截,终于剿灭了马贼,还顺便把周围的土匪清理了,只是湖北大地水网众多,山匪没有了,水匪一样很猖獗,不过已经被他自动忽略了。 刘慧明哈哈大笑,“明天的报纸上一定有兄弟的报道出来,等着做夷陵的英雄吧。” 谢凤武嘿嘿一笑,“剿匪太没意思了,还是打流贼爽。” 刘慧明道,“打流贼也不怎么样,打鞑子才是真爽!” 谢凤武惊喜地道,“大哥终于要去打鞑子了?” 刘慧明道,“快了,流贼退走了,咱们也该北上了。” “太好了!”谢凤武大喜道,“小弟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刘慧明道,“还有几天秦守备就回夷陵了,到时候我们就去襄阳和瑞征叔父汇合,商议下一步行动。” 第257章 尬聊 “大人,冯明端的老婆食物相克死了”,曾孟楠像一个影子一样闪了进来,“据说云逸开心极了,她已经做好了嫁入冯府的准备了。” “姓冯的同意了?”刘慧明问道。 “表面上答应了,背地里谁知道呢”,曾孟楠嘿嘿一笑,“一个婊子想做正室夫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刘慧明道,“再给他加把火。” 曾孟楠不置可否,刘慧明又道,“方小姐怎么样了?” 自从在庙会上见了方慧儿一面,刘慧明对方慧儿的事情更上心了,要求曾孟楠必须每天一报,为了改善老刘家的基因,他对她是志在必得。 曾孟楠嘿嘿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份手札递给他,道,“方小姐比前一段时间开心了一些,其他的没什么变化。” 刘慧明接过手札随手翻了几页,发现那个线人记载得颇为详细,连方慧儿一天吃几顿饭,上几次厕所都记载得清清楚楚,这未免也太过了吧,自己怎么找了个偷窥狂? 刘慧明忍着恶心看着曾孟楠,发现这厮一副邀功请赏的样子,就像个傻逼,忍不住给了他一脚,骂道,“老子让你盯着她,有事报告,不是让你连吃饭上厕所都说给我,那是老子的女人,怎能让你们这么偷窥?” “啊……啊?”曾孟楠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喃喃地道,“这个……这个……标下没想到。” “滚!”刘慧明拼命忍住想再踹他一脚的冲动,“给我好好盯着,千万不能让她做傻事。” 由于何欢不在,刘慧明就让谭兴悌和周敏跟着自己,这二人过年都没回去,这几天到处熟悉业务,现在也可以给他们分配点儿事情做了。 刘慧明拿出一个小本,上面画满了各种表格,写着士卒的基本信息以及发饷记录。递给谭兴悌,道,“你们先看看这个。” 谭兴悌看了一会儿,不明白刘慧明的意思。 刘慧明道,“这是士卒的工资本,以后士卒的饷银不由训导官发了,就凭这个小本子到钱庄去领取饷银,盖章有效。” 说罢又拿出两个账本,“这是幕府考功科给钱庄的账本,上面列明了所有士卒当月应发的饷银,这是钱庄发饷的账本,每发一笔饷银,就记上一笔,让士卒在上面签字盖章确认。” 谭兴悌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大赞道“妙啊,绝妙,太妙了!如此,军官再也休想克扣士卒饷银了,军队的腐*败问题就可以从根上得到解决了。” 刘慧明道,“如此,我把这个事情交给你去做,如何?”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考察,刘慧明发现谭兴悌是个数学天才,自己教的算学这货一点就通,刘慧明又教了他制表、函数、趋势分析等高难度的知识,这货仍然学得很快。只是这种表格实在是太原始了,时间久了数据会越来越多的,到时候会让他头大的。 谭兴悌却浑然不觉,见刘慧明把如此重要的工作派给自己,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心里激动不已,拱手道,“学生一定完成大人交待的工作,定不辱命!” 刘慧明又叫来姜大为和姚森,让他配合谭兴悌的工作,姚森又叫来印书局的掌柜杨志友一起开会,又商议了一阵,修改了一些细节,总算把事情定下来了。 刘慧明当即任命谭兴悌为考功司的副司长,全权负责此事。 刘慧明是个闲不住的人,趁着这几日空档,就和谢凤武、张勇、林浩然等人一起上街瞎晃悠,他管这叫体察民勤,谢凤武却说是微服私访,他也是个喜动不喜静的人,一听说上街就放下一切跑出来了。 由于何欢这几天在忙自己的亲事,刘慧明就让周敏跟着自己上街。 几人在街上东游西荡,一旗护卫则散步在四处,随时保护着他们。 刘慧明主要考察市面上的物价、老百姓的谈资以及有无白杆兵扰民的事件等,作为一个后世人,他还是很重视民生的。 在街面上逛了一圈,问了不少铺子,除了菜和肉比较贵以外,夷陵总体消费水平还是可以接受的。 谢凤武只对打仗感兴趣,他最喜欢听老百姓谈论白杆兵的英勇事迹了,特别是遇到茶馆里说评书的,他坐着就不想走,刘慧明没办法,也只得跟着坐下来。 “列位,咱们今天要讲的评书是白杆兵大将杨璟马汝城智擒乱世王、阵斩左金王的故事,这事情就发生在二十天以前的襄阳府宜城县王树岗。话说,十五年腊月十八,闯贼李自成派大将刘宗敏、乱世王蔺养成、左金王贺锦意图潜入夷陵,炸毁我白杆兵军功坊……” 《白杆军报》已经将襄阳保卫战完完全全地写出来了,这些说书人早就培训完毕了,现在正是他们四处宣扬的时候。 “谢凤武听说流贼在城外打家劫舍,一天之内连破十八个营寨,数万人被掳掠,数千女子被奸淫,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怒发冲冠,当即就要点起手下铁骑狠狠地教训流贼一顿,‘真是气煞我也,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慧明看着谢凤武笑了笑,“子龙,在说你呢。” 谢凤武嘿嘿一笑,“我哪有那么冲动!” 刘慧明道,“为了突出杨璟的智勇双全,只得把你描绘成一个有勇无谋之辈了,你多担待。” 谢凤武嘿嘿一笑,不理刘慧明了。 趁他在里面过干瘾的空隙,刘慧明来到茶肆对面的益德诊所视察,益德诊所是秦辉明按照刘慧明的意思在夷陵开办的军民一体医院,从上月开业以来,一直门庭若市,特别是外科技术在全国都是一流水平。 诊所分为门诊和急诊,病人按照现代社会的就医流程分诊、挂号、诊治、缴费、取药的流程看病,简单又高效。 刘慧明看着忙忙碌碌的病人和大夫,心里很高兴,看到挂着的住院部的牌子,叹道,“居然还有住院部,还挺齐全的。” 刘慧明来到二进门口,一个门房迅速把刘慧明拦住,大声呵斥道,“住院部,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刘慧明只好打住,这老苍头惹不起啊。 那门房看了看刘慧明,疑惑地道,“您是刘大人?” 刘慧明点点头,门房迅速立正敬了个军礼,打着嗓门道,“标下陈思见过大人。” 刘慧明问道,“你是退伍军人?” 陈思道,“标下是在夷陵城外受的伤,被安置在诊所做门房,大人来医院视察,标下这就去通报。” 说完一瘸一拐地走了,刘慧明对张勇道,“又是咱们白杆兵的老兄弟啊。” 张勇道,“官军受伤了不能上战场了就只有流落街头,生死难料。白杆兵的弟兄退下来还可以到商铺、作坊做工,已经很不错了。” 刘慧明道,“你给卢有才带个话,让他一定要好好安置伤残弟兄,最好给他们每人都娶个媳妇,让他们成家立业,传宗接代。” “是!大人!” 刘慧明又道,“至于女人从哪儿来,去买去抢都行,让他自己想办法。” 一个中年郎中在陈思的引导下来到刘慧明的面前躬身行礼,“小人曹东辰见过大人。” 刘慧明道,“诊所还不错嘛。” 曹东辰呵呵笑着默认了,他之前也是开诊所的,可没这么好的生意。 刘慧明看这人呆头呆脑的,想必是个技术宅,也不见怪,笑问道,“曹大夫,你说说开诊所,赚钱和救人哪个更重要?” 曹东辰毫不犹豫地道,“救人第一,赚钱次之。” 刘慧明点点头,“好,希望你一直保持下去。” 曹东辰只是简单地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二人就这么尬聊着,这是刘慧明视察工作时最尴尬的一次,说了会儿话就让他下去了。 周敏道,“这人好不晓事!” 刘慧明笑笑,“搞技术的就是这样的,呆头呆脑的,但是他们是有真本事的人,咱们要给他们机会。” 刘慧明又在诊所里到处逛了逛,让陈思给自己引路,陈思拄着拐一边给刘慧明介绍,一边指指点点,“诊所现在有三十多个大夫,四十多张床位,每天接待病人八百人……” 刘慧明想起前世激烈的医患矛盾,试探着道,“有没有病人闹事的?” 陈思摇摇头,“没有,百姓都知道是白杆兵的诊所,谁敢来闹事!” 刘慧明道,“诊所有多少护卫?” 陈思道,“算上标下,只有八个。” 刘慧明道点点头,在陈思的介绍下又逛了一会儿,和陈思单独说了会儿话才出了诊所。 第258章 文安之聊发少年狂 正月初九,文安之和秦永成终于返回了夷陵,刘慧明和文初吉兄弟一起去城外迎接。 文安之这次很顺利地平了土司叛乱,不仅带回来六千土司兵,还娶了个土司女子续弦,可见他在土司里面的号召力果然不同凡响啊。 刘慧明见到文安之喜不自胜,大笑着上前打招呼,“哎呀,文老意气风发,谈笑间就平灭了土司之乱,晚辈佩服之至,请收下晚辈的膝盖吧”, 文安之下了马,执着刘慧明的手,愕然道,“德华小友,老夫收下你的膝盖有何用处?” 刘慧明解释了一下这个当代网络用语,文安之哈哈大笑,“德华真是幽默风趣。” 刘慧明和文安之边走边聊,当说到自己和文初吉几兄弟的事情,文安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赞道,“如此甚好,老夫这次能复起,多亏了德华从中斡旋啊。” 刘慧明摆手道,“都是铁庵公人品高洁,肯于做事,晚辈只是动动嘴皮而已。” 文安之想起朝里纷争不断,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国子监祭酒,并没有处在朝政忠心都被波及,不由得沉默起来,最后才喃喃地道,“要是朝廷都像德华这样少些争斗,多干一些事实,局面何至于此啊。” 说起明末的党争,刘慧明也是愁肠百结,可以说明朝就是亡于党争,像文安之这种老黄牛在明末根本不能生存。 二人来到守备府,刘慧明屏退左右,只留下文安之和秦永成。 刘慧明郑重说了要把夷陵一府五县全部纳入白杆兵管辖之下事,最后还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道,“虽然有割据的嫌疑,但是不这样做,大明就没有希望,还请铁庵公多多支持啊。” 文安之默然良久,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既然是德华的意思,想必陛下也是同意的,老夫定当配合。” 刘慧明道,“俗话说湖广熟天下足,我们只要维持湖广的稳定,朝廷就不会缺粮,因此晚辈想请铁庵公相助,帮助稳定湖广的局面。” 文安之点点头,“朝廷任命老夫为荆州兵备,想必就是这个意思,老夫一定为大明守住湖广这一块地方。” 三人说起这一次夷陵的骚乱,刘慧明把调查结论说给文安之和秦永成听了,秦永成听完脸色铁青,对自己如此大意感到十分愧疚,恨不得马上就操起刀子把那些人大卸八块。 文安之也愤恨不已,“这帮鼠辈,老夫羞与为伍。” 刘慧明道,“再过几天晚辈就要领兵北上勤王,走之前我一定会把案子结了。” 文安之自然知道刘慧明想做什么,他对夷陵大户的所作所为也很愤怒,道,“只要证据充足,这个案子就算是老夫办的。” 刘慧明大喜,有了文安之的支持,刘慧明相信就算自己把夷陵的天捅了个窟窿,朝廷也不会说什么的。 刘慧明道,“年关时节,骠骑将军已经把闯贼赶到南阳了,晚辈料定还有一场仗要打,而献贼在鄂黄地区也蠢蠢欲动,咱们现在是两面受敌啊。” 文安之点头道,哼了一声,“老夫愿意去会会他。” 刘慧明心想你一个教育工作者,打仗打上瘾了吧,张献忠的游击战术神出鬼没,可不像那些土人一根筋,劝解道,“献贼手下多是骑兵,咱们步卒可不好对付,咱们须得从长计议。” 文安之道,“德华有何想法?” 刘慧明想了想道,“满鞑盘踞在山东,朝廷粮道被截断了,京城已经谣言四起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满鞑赶出去,因此,晚辈过完十五就要起兵北上与骠骑将及汇合先把李自成赶出宛洛,然后北上勤王。” 文安之点点头,“如此,老夫就提兵东进,先灭了献贼。” 刘慧明心想你这老头真是疯了,刚得了几千新兵就要去跟张献忠硬杠,也不想想自己的斤两,要不是白杆兵夷陵一战消灭了叛军的主力,你们岂能这么快就平了叛乱? 文安之的雄心被激发出来了,竟然一反常态大谈特谈自己的用兵之道,刘慧明忙打断道,“铁公不必心急,两线作战乃是兵家大忌。” 文安之不以为然地道,“老夫岂能不知,然朝廷局势如此,老夫寝食难安啊。” 刘慧明最怕这种理想主义者了,只得继续劝道,“铁公手下士卒未经训练,恐难以发挥出最大战力,还是先在夷陵训练一阵,然后再出征可好?” 秦永成也道,“兵宪大人在夷陵练兵这段时间内,大帅应该就能打败闯贼了。到时候大帅带部分兵力北上中原勤王,兵宪大人再出兵不迟。” 文安之见两人都不赞成自己立时去鄂东打献贼,也只得放弃了,他虽有理想但并不偏执,也可能是因为刚直抒完胸臆,头脑恢复了冷静,道,“好,老夫就先训练三月,四月再出兵,到时德华应该已经凯旋了吧。” 刘慧明只得对文安之和秦永成道,“湖广之地,沃野千里,最宜骑兵作战,我走之后你们一定要守好湖广,千万不能让献贼进入,只要守住了就是大功一件。” 文安之点头同意,“德华此策稳妥。” 刘慧明继续忽悠道,“待我和大帅勤王之后,再从南直隶回师,到时铁公和卫明东进,咱们两面夹击,一定能灭了献贼。” 文安之抚掌而叹,“好,好!” 完全没想过张献忠是流寇,可不会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不挪窝。 刘慧明又道,“咱们可以趁此机会把湖广境内的土匪流寇、帮派地痞都清理了,一来还地方一个清净,让老百姓可以放心耕种,二来也达到了练兵的效果,不知铁公意下如何?” 文安之笑道,“三来可以筹集军粮,以战养战,这不正是德华的生存之道吗?” 三人哈哈大笑,刘慧明笑道,“文公目光如炬啊,晚辈这点儿道行还浅得很啊。” 文安之捻须道,“事情谁都想得到,可是能做好的,也只有你一个人,德华道行深着呢。” 地痞流氓往往和官府有勾结,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也只有刘慧明这样的愣头青敢用雷霆手段,反正他一直待在军队里面,不怕他们报复,再说了自己马上就走了,他们报复谁去? 三人说笑了一阵,刘慧明让人把文初吉三兄弟请进来,文安之听说刘慧明要把文逢吉和文鼎吉分别派到北京和南京,又特意对兄弟二人交待了一番,文初吉虽然三十多岁了,但是在父亲面前还是畏手畏脚的,完全没有那天几人一起喝酒谈话的风采,反倒是他那两个兄弟活泼一些。 刘慧明让张勇领了两个人进来,正是罗友新和孟祥云,二人进来对几人团团行礼,刘慧明介绍道,“这二人均是身负绝艺之人,三兄四弟这次外出办差安全第一,就让罗兄弟和孟兄弟领一小队士卒保护你们的安全。” 刘慧明讲了运动会上二人绝妙的枪术,文安之等人听了赞叹不已,刘慧明又讲了为何要给他二人配备一小队护卫的事宜,最后总结道,“只要护卫列好阵,可抵百人进攻,如此方可保证三兄、四弟万无一失。” 文安之待二人谢过刘慧明,又盯着罗友新和孟祥云看了一阵,口里啧啧称奇。 开完运动会第二天,刘慧明就找罗友新、钱峰和孟祥云三人谈话,并说了工作安排,罗友新和孟祥云欣然同意,而钱峰只想在在阵上杀敌,刘慧明也不勉强。他任命罗孟二人为队正,领旗正的薪水,亲自去挑选士卒组建护卫队。 文逢吉见罗友新面庞轮廓分明,双目炯炯有神,一眼就挑中了他做自己的护卫。而孟祥云则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耷耷的无精打采,文鼎吉撇了撇嘴只好收下了。 刘慧明见文鼎吉不识货,呵呵笑道,“四弟你别以貌取人,孟兄弟练的是内家拳,外表是看不出的。” 文鼎吉哦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小弟眼拙,还真没看出来,孟壮士不妨露一手让我们长长见识,可好?” 文安之喝道,“小畜生说哪里话,孟壮士一看就是高人,你安得无礼?” 孟祥云端着茶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如此,标下献丑了。” 说完将茶一口饮尽,随即两根手指一用力,茶盏顿时碎裂成数块稀里哗啦地掉在地上。 文安之等人惊愕不已,文鼎吉马上一躬到底,“孟兄弟请恕在下孟浪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孟祥云连忙躬身还礼,直呼不敢当不敢当。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用斗量嘛”,刘慧明哈哈大笑,端着茶杯示意众人喝茶。 刘慧明特意交待罗友新和孟祥云,“你二人此番跟随三兄、四弟一起外出公干,他们就是你们的主人,凡是都听主人的,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主子在你们就在,明白吗?” “明白!”二人大声答道。 文逢吉兄弟连忙起身把二人拉到自己一边坐下,刘慧明又交代了一番,才和众人一起到云锦楼赴宴。 第259章 退婚之辱 第二天,刘慧明正在送别文初吉兄弟,朝天的封赏下来了,马祥麟为新设的襄阳总兵官,马万年升参将,谢凤武为游击将军,杨璟、秦绍银、高虎、冉豹等人都升了官,曹松才入军一月也升了都司,只有刘慧明任然为参政,只不过平调到了襄阳,成为襄阳兵备道参政。 在封赏后面还有一道旨意,启用秦翼明为四川总兵官,专办蜀贼,刘慧明大喜,想想自己作为一个四川人,看着四川百姓受苦却无能为力,现在终于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出兵四川了。 最让刘慧明震惊的是荆国光竟然被提升为荆州知府了,张达中成了知州,荆国光接到升迁的文书有喜有忧,又喜又惊,他太知道自己的能力了,要没有白杆兵帮忙,别说升官,不丢官去职就不错了。 刘慧明打赏了信使,又给马祥麟写了一封信说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准备尽快赶到襄阳商量下一步行动。 可是,案情一直没有进展,刘慧明着急也没有用,只得在夷陵老实呆着,顺便整顿一下新军。 原先的新军跟着秦永成去了一趟施州,现在也磨练得差不多了,加上留守夷陵的两个营和两营新兵,年后又招募了一团新兵,文安之又带来六千土兵,夷陵现在有近一万五千兵马驻守,实在有点儿太多了。 刘慧明和荆国光、文安之商量之后,决定在荆国光上任之时先把老兵移驻到荆州去,文安之的新兵就留在夷陵由秦缵福负责整训。 荆国光有了兵马支撑,总算松了一口气。 刘慧明抽掉了五个营,组成新编十七团,让张勇任团长,毛端为训导官,准备到时一起出兵襄阳。张勇已经几次表露心迹想亲率一军上阵杀敌,刘慧明看他遇事沉着果断,应该是个不错的将才,就答应他了,喜得他连自己一贯的高冷都保持不下去了。 秦永成率领剩下的部队继续驻守夷陵,刘慧明将其扩编成第五团和第十八团,合编为第八旅,由秦永成任旅长,秦衍祚为第五团团长,秦缵福为第十八团团长。 刘慧明估算了一下,现在已经有近七万战兵了,加上辎重团和工兵团,总兵力不下十万,兵力已经足够了,因此,他让秦永成把第七旅满编之后就不再招兵了,好好地训练手里的士卒就行了。 “大人,曾营正有急事求见!” 忙了一天,刘慧明终于闲下来了,难得享受一下温柔乡,林浩然却急冲冲地跑进来禀报。 刘慧明急忙来到书房,曾孟楠道,“大人,襄阳派使者到夷陵退了方家的婚事,方府已经乱了,方小姐几次想寻死,都被弟兄们救了。” “啊?”刘慧明大惊,不过想想这个时代对女人的贞洁看得比命还重要,方小姐有此遭遇也不奇怪。 刘慧明问道,“那她死了没有?” 曾孟楠道,“没死成,方小姐要上吊,弟兄们就把绳子割了,方小姐想投井,却发现井口已经被封了,方小姐又让丫鬟去买砒霜要服毒自尽,却被弟兄们掉了包,她现在正躺在床上等死呢。” 曾孟楠还没说完,刘慧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方小姐会不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连阎王爷都不收?” 曾孟楠也笑道,“属下不知,倘若我要是遇到这种事的话,我一定会这么想,哈哈!” 二人哈哈大笑。 刘慧明笑了一阵,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夷陵骚乱一事上来了,曾孟楠道,“大人,云逸和姓冯的果然已经有了隔阂,特别是昨晚云逸听说姓冯的又在托媒续弦的事以后就和姓冯的大闹了一场。” 刘慧明点点头,“好,她现在听我们的话吧?” 曾孟楠点头道,“嗯,很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唉,也是个可怜人啊!”刘慧明感叹了一声,“这么小就要自己的一辈子打算了,真是难为她了,待事了之后,你给她安排个好去处吧。” 曾孟楠点头答应了。 何芳草来报,府里又有两个女子怀孕,刘慧明心里高兴,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广泛播种,现在终于有了收成了,忍不住在心里呐喊了一声,“我要成为大种马!” 这一段时间,刘慧明白天忙公事,晚上忙私事,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美好,不过在外人眼里他比西门庆还要淫*荡。 好在作为一个回到古代的现代人,他有着别人没有的知识和经验,虽然女人很多,但并没有迷失自我。 刘慧明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刘府来去自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是走了就不能再来了”,他满以为会有女子会离开刘府,但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女子要离开的。 为此他专门问了何芳草,为了加强何芳草在刘府的领导地位,刘慧明这一段时间特别宠爱她,没事就在一起喝茶聊天说话,何芳草这人姿色只能算一般,但胜在性格好,情商高,和她在一起不做别的,就说说话都很轻松。 何芳草见刘慧明问了一个如此没有水平的问题,不禁笑道,“老爷,现在兵荒马乱的,难得有老爷这么好的主人,姐妹们哪里舍得离开啊。” 刘慧明看着何芳草微微隆起的腹部,心道是不是应该让她做个产检? 唉,这落后的社会啊,咱上哪儿去做产假? 刘慧明笑着道,“我很好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何芳草嫣然一笑,道,“老爷,您要是敢说不好,这世上就没有好人了。” 刘慧明故意道,“我一个人就霸占了几十个女人,而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一个人转,两个月才轮到一回,你们不觉得不公平吗?” 何芳草道,“很公平啊,每人一天,总比一个姐妹霸占半个月,其他姐妹几年都轮不到一夜公平多了啊。” 这是典型的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啊。 刘慧明继续故意问道,“难道你们不羡慕戏里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吗?什么远走高飞,飞到那遥远的地方,看一看世界多么美好?” 何芳草嘻嘻一笑,不以为然地道,“那都是精人演给傻人看的,我们才不会上当呢。” 刘慧明彻底无语,他想起自己以前看的那些穿越剧,里面的女子一个个性格各异,饭都可以不吃,但必须要恋爱,而男主都既专情又多情,玛丽苏得不得不了。 可是自己在这个社会遇到的这些女子却大都很务实,好像并不怎么在乎爱情。自己满以为会有女子和下人偷晴,然后悄悄地逃出去,然后自己再大手一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想想都觉得爽。 然而通过自己的观察,这些女子根本不把下人放在眼里,而下人也从不敢正眼看她们。后来他才明白,这些女子更看重身份,她们虽然几十人共侍一夫,但好歹也是如夫人,她们才不愿意放下身份去和下人奴才搅和到一起呢。 刘慧明道,“你看报纸了吗,何大才子的文章可都是为你们女子量身打造的,你们觉得如何?” 何芳草摇摇头,“奴家不识字,看不懂。” 刘慧明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何欢费尽心思写出来的文章,不知挨了多少骂,而作为受益者的女子却没几个人知道,唉,这和那些去屠宰场救狗却被狗咬了的爱狗人士有什么区别? 刘慧明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有哪些做的不好地方,你有什么意见要跟我提吗?” 何芳草摇摇头,随即又低下头去,“听说老爷又要走了,奴家请老爷在外注意身体,奴家一定帮老爷照料好家里。” 刘慧明感叹一声,这个时代的女人啊,就算没读书,不识字,但一样是好女人,除了云逸,个个都是贤妻良母。 刘慧明说了要在这几天把府里多余的女人都打发走,让她负责落实。 何芳草愣了一愣,点头答应了。 第260章 怎么死不了 这两天刘慧明的府里鬼哭狼嚎,一个个环肥燕瘦的丫鬟美女被领走了,有的开开心心,有的则愁眉苦脸哭哭滴滴,刘慧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啊,唉,太可惜了,都是自己的宝贝儿啊,可惜肉多狼少,自己照顾不过来,只好便宜了他手下那些兄弟们了。 看着那些喜笑颜开的丘八,刘慧明忍不住踢了一个来给他磕头道谢的伢儿几脚,骂道,“快滚快滚,再不滚老子就后悔了。” 那伢子咧着一张大嘴傻笑着,请大人再赏他几脚。 刘慧明恨不得拿刀砍死他,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头也不回地转到后院去了。 何芳草看着眼前的一切,打趣道,“老爷既然舍不得,何必又要把她们遣送走?” 刘慧明无奈地道,“一阴一阳是为道也,这天下的女人和男人都是一比一配好了的,我占得多了,其他人就没有了,这是有违自然之道的,我可不愿做。” 何芳草咯咯地笑个不停,末了道,“那为何不把王家姐妹遣送出去?” 刘慧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实在不好回答。 王家姐妹在她们这个群体里是个异类,因为只有她们出身官宦,举手投足之间犹如鹤立鸡群,加之又受到刘慧明的宠爱,经常玩三拖一,自然就引发了其余人的嫉恨,矛盾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 特别是那个王小妹,仗着刘慧明的宠爱,变得又凶又恶,还把其他女子当她王家的丫鬟奴仆,对她们非打即骂,几乎成了她们的公敌,刘慧明一句收到了好多次投诉了,奈何他就喜欢她欲拒还迎,咬牙切齿的样子,也不忍苛责她。这些女人状告无门,也拿她没办法,只得默默地忍着。 刘慧明不想管后宫的事,看了一眼何芳草,把她搂在怀里,摩挲着她的手道,“过几天我走的时候把她们带到襄阳去,那时候你们在夷陵她们在襄阳,大伙不在一起了,总不会吵架了吧。” 何芳草松了一口气,王小妹再跋扈,毕竟还是不敢对她不利的,既然老爷已经有了计议,她也就顺其自然了。 刘慧明把手伸到她肚子上感受新生命的存在,摸了一会儿果然得到了回应,忍不住哈哈大笑。 何芳草脸含娇羞,又恢复了一贯的贤妻良母风,。 不过,另一个贤妻良母方慧儿却欲哭无泪。母亲的责骂如余音绕梁终日不绝,她已经不想活了。 她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了,自从昨夜喝下毒药之后,就一直在等死。可到现在都一天了自己仍然活得好好的,一点中毒的症状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也奇怪了,自己要寻死母亲是默认了的,府里不会有人去救他,但自己怎么就死不了呢?到底是谁在救她呢?难道是菩萨? 方慧儿想了一阵没想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只在心里恨恨地道,“好,既然上吊死不了,投井也死不了,服毒也死不了,我就把自己饿死!” 一想到把自己饿死,方慧儿的肚子就咕隆作响,强烈的饥饿感就涌上心头,但她努力克制住了,到最后感觉脸都有些僵了。 丫鬟惠香端着饭食进来了,见她还直挺挺地躺在绣床上,眼睛盯着房梁发呆,小声道,“小姐,该吃晚饭了。” 方慧儿理也不理,只盯着房梁发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惠香又道,“小姐,你再不吃饭,夫人知道了,又要责骂你了。” 方慧儿忍住泪水,心想她责骂得还少吗?从那天出事以后,自己几乎天天被母亲责骂,特别是前天王府的人退亲以后,母亲更是怎么恶毒怎么骂自己,把自己骂得比潘金莲还不如。可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想到这里,方慧儿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喃喃道,“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了?她要我死我就去死,可是为什么我要死的时候她又不让我死?她到底要做什么?就这么羞辱我吗?” 惠香忍住笑,心道哪是夫人不让你死,明明是那个人不让你死,口里却劝慰道,“小姐呀,夫人无论如何责骂你,你都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她怎么舍得你死呢?” 方慧儿又不说话了,只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这个问题,“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呢?她是我亲生母亲啊。” 她又想起了前天看的报纸,何秀才在报纸上大谈特谈女子是如何一步步被绑缚城这个样子了,他说的真好啊,什么男女有别、女不出户、赴死守节,不过是世人强加在女子身上的而已,他们把这么多条条框框加到女儿家身上,就没想过女子愿不愿意吗?上古时期没有这些东西世界也没有灭亡啊,人们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吗?自己受了侮辱,连自己的亲身母亲都骂自己不守妇德,让自己去死,可是自己才十七岁啊,自己怎么愿意就这么死去呢? “小姐,吃饭吧”,惠香又提醒了一遍,见小姐仍然没反应,把心一横,道,“小姐,你就不要想着死了,你死不了的。” 方慧儿突然坐起来,双手抓住惠香的手,杏眼一瞪,急切地问,“你说什么,我怎么就死不了?” 惠香本不想说的,奈何小姐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她真怕饿坏了小姐,只得实话实说了,“有人不让你死。” 方慧儿大惊,眼睛瞪得更大了,“谁?谁不让我死?” 惠香刚鼓起的勇气又泄了,摇头道,“不,不知道,奴婢总觉得这几天有人盯着我,肯定是那人不想让小姐死。” 方慧儿吃了一惊,她猛然想起那条白绫,让惠香拿过来一看,发现上面果然有被人割断一半的痕迹。 方慧儿拿着那根白绫,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我真是个大憨包。” 惠香噗嗤一笑,心道我的小姐啊,你可不就是个大憨包吗?所有人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还好意思说呢。 惠香道,“井口上那么大一个石头,起码要七八个人才能抬上去,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能耐。” 方慧儿又问,“你去哪里买的药?” 惠香迟疑了一下,“我……奴婢在拨云堂买的。” 方慧儿已经恢复了神智,突然就变得聪明起来了,“你买药之后有人跟你打招呼或者别的事吗?” 惠香摇摇头,“没有。” 方慧儿肚子咕隆一声,饭菜真香啊。 惠香急忙道,“小姐,吃饭吧,吃饭了慢慢想。” 方慧儿尴尬地抿了抿嘴,却坚决地道,“不吃,我看他还有什么办法!” 惠香气得一跺脚,登时哭了,“小姐,你是不是不要奴婢了啊?” 方慧儿一愣,“你我虽名为主仆,实情同姐妹,我岂能不要你?” 惠香抽抽搭搭地道,“小姐,刚才来送饭的时候,奴婢听下人议论,小姐走后夫人就要把我许给屠三叔,奴婢不想嫁给她,呜呜呜。” 方慧儿一想起侍弄园子的那个屠老光棍,心中就有些恶心。屠三叔四十多岁了,去年死了女人,一直跟母亲央求在府里找个丫鬟填房,因为他是随母亲陪嫁过来的,很得重用,母亲竟然答应了。只不过当她问屠三叔喜欢哪一个丫鬟时,那又老又丑,还一身臭气的半老头竟然一口气说了七八个,把母亲都气笑了。 母亲笑着道,“好个屠三儿,你还想三妻四妾吗?” 屠三忙道,“不不不,只在这七八个里面选一个就行了。” 悲剧的事,屠三看中了七八个,可惜一个看上他的都没有,这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方慧儿一想到常年一股大粪味儿的屠三叔就想作呕,连忙示意惠香不要哭了,“别哭了,别哭了,我也不想死,呜呜……” 哭是会传染的,方慧儿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可是……我……已经没有脸面再活下去了,惠香……我不想死啊。” 主仆俩抱头痛哭,方慧儿抽抽搭搭地哭个没完,把这一个月以来所有的委屈全都倒了出来,一张脸早已梨花带雨。 第261章 要死得高大上 惠香一边假哭一边想,“那人说得还真没错,小姐不想死。” “哇,小姐……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啦”,惠香大哭道,“我不想嫁给那个玩粪球的光棍,呜呜……我只想一辈子服侍小姐,呜呜呜……” 主仆俩放声大哭,就像到了世界末日一样。 “惠香,呜呜,我好饿”,方慧儿哭了一阵,胸中郁闷随之一空,道,“我要吃饭,吃完饭再死。” “啊……你还要死啊”,惠香大惊道,“小姐,你能不能不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方慧儿坚决地道,“不,我是必须死的,要不你也和我一起死吧,我们去阴间再做姐妹。” 惠香连连摆手,“不,不,小姐,我不想死。” 方慧儿突然想起一事,冷然道,“哼,那天你……你……你比我还惨,你怎么就不用死了?” 是啊,那天自己只不过被人碰到了身子,而惠香的衣裙都被扯掉了,脸也被人亲了,为什么她就不需要死啊? 惠香急道,“小姐,奴婢是丫鬟啊,奴婢命贱。” 方慧儿捋了捋刘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疯魔,“哈哈哈,我是小姐,哈哈,我要守妇德,为什么我要守妇德,所以我就要死啊,哈哈……” “小姐?小姐!”惠香喊了两声,方慧儿不理她,只顾抒发胸中的郁闷,惠香又拉了拉她的手臂,方慧儿顺势倒在榻上,两眼发直,好像已经灵魂出窍了。 惠香大惊失色,小姐不会疯了吧,连忙跑出去叫人。 惠香一边跑一边想到底该怎么办,不料却撞到一个人的怀里,只听一个浑厚的声音道,“惠香姑娘,你着什么急啊?” 惠香抬头一看,连忙把他拉到一边,急道,“五舅父,小姐疯了,该怎么办啊?快想个办法救救小姐吧。” 五舅父姓汪是方夫人的族弟,因为方家生意做得大,他就到这边谋身,暂作管事,因为是舅父,所以才有机会进入内宅。不过这人不太着调,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又喜欢调戏府里的丫鬟,因此在府里的名声也不太好。但老爷却对他青眼有加,一些官面上的事情都让他去打理,他也能办得妥妥当当。 惠香又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才道,“我都是按你说的做的,小姐还是要寻死,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汪管事嘿嘿笑道,“姑娘莫急,老夫还有一招。” 说罢把嘴巴对着惠香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顺便吃吃豆腐。 “真的?”惠香吃了一惊,都忘了耳垂上传来的酥麻。 汪管事道,“姑娘试试就知道了,老夫怎敢骗你?” 惠香突然厉声道,“好啊,好你个姓汪的,你是小姐的舅父,老爷待你也不薄,你居然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我要去告诉老夫人!” 汪管事连忙捂住她的嘴,沉声道,“莫声张,老夫也是为慧儿好,我家主人早就看上小姐了,这才特意托我暗中保护小姐。” 惠香挣脱汪管事,喘了口气道,“哼,你家主人,你什么时候投奔那个刘和尚了?” 汪管事尴尬一笑,没有作答,自己因为赌输了银子要被剁手,要不是刘大人手下人搭救哪还有他的今天,因此当那人找到他时,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他就把外侄女卖了。 惠香又道,“哼,那个刘和尚喜欢我们家小姐大大方方地来求亲就是了嘛,干么弄这些神神道道。” 汪管事左右看了看,“刘老爷已经和马指挥使家的千金结了亲,怎么还能上咱们府里求亲?” “哦……”惠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气愤地道,“所以要给他做小是吗?亏你还是小姐的舅父呢。” 汪管事正色道,“慧儿已经被人糟蹋了,大户人家谁还愿娶她做正妻,能给大人做小已经很不错了,况且大人前途远大,咱们一商贾之女能给他做小,已经很荣幸了。” 惠香冷冷地哼了一下,没有说话。那个光头佬他见过几回,长得倒是蛮高大,也有些文气,只是说话粗俗,行事又古里古怪了,她怎么没看出来他哪里前途远大了? 汪管事又完善了一下计划,道,“慧儿遭此横祸都怪我那姊姊啊,她才十七岁就要去死,老夫于心不忍啊。被人碰了一下怎么了,又不少块肉,这些人当真可笑,我那姊姊也真是的,就为了这点儿小事就要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死,成何体统。慧儿也是,被碰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嘛,要是我的话别人要我死我偏不死,看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你……”惠香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五舅父居然这么可爱,迟疑道,“五舅父,你,你真这么想?” “那是当然!”汪管事正色道,“你也要这样劝慧儿,要是不解开这个心结,她连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做大做小?” 惠香突然有一种心有戚戚焉的感觉,自己可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汪管事劝道,“你何不想想自己,要是小姐没了,你在何处安身?听说大人虽然女人众多,却对每个女子都极好,你要是能陪嫁过去,以后生个一男半女,也有个依傍,总比嫁给那个玩粪球的老头要强吧。” 惠香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权了,只得求个心里安慰,道,“你可要说话算数,不许骗本姑奶奶。” 汪管事忙指天发誓,“老夫发誓。” 惠香终于放下心来,“你说,我要怎么做?” 汪管事道,“你等会儿去把我供出来,然后如此这般这般……” 方慧儿发了一阵狂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此时正在用饭。 惠香又进来汇报,“小姐,抓住那个不让你死的人了。” 方慧儿急忙道,“是谁?在哪儿?” 惠香道,“小姐,就是五舅父,他刚才偷听我和小姐说话,被我抓了个正着。” 说罢一指外面,方慧儿起身一看,发现汪管事哆哆嗦嗦地立在院外,棉袄被抓的稀烂,脸上还有一道污泥,想必是刚才被摁在地上了。 “五舅父,你……”方慧儿看到汪管事,忍不住问道,“侄女已经决意求死,五舅父为何要阻拦?” 汪管事苦苦求饶道,“慧儿啊,你才十七啊,还有大把的年华啊,怎能去寻死啊?” 方慧儿鼻子一酸,把脸扭到了一边,问惠香,“五舅父是怎么阻止我的?” 惠香道,“据汪管事招供,是他割了小姐上吊的白绫,井口也是他让人封的,奴婢买的药也是他让人换的,这人太可恶了。” 汪管事哀求道,“慧儿,舅父不想让你死啊。” 方慧儿哭了,偌大一个方家就只有这个平时不着调的五舅父真正关心自己。正踌躇间,方夫人又过来了,看到方慧儿仍然活生生地跪在自己的面前,讥笑道,“你不是要寻死吗?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阿姊,你……”汪管事怒从心起,喝道,“慧儿才十七啊……” 方夫人瞪了他一眼,汪管事赶忙闭了嘴。 方夫人搞定了丛弟,又把目标对准了自己的女儿,又开始了念紧箍咒了,“你应该学夏县烈妇柴氏,她和夫君被流寇抓住了,流寇看她生得美就去拉她的手,柴氏就骂他们‘贼污我手’,然后咬掉手上的肉扔掉。流寇又抓住她的胳膊,她又咬掉胳膊上的肉扔掉,流寇看她这么刚烈就放了她。她自忖身子已被玷污不忍苟活于世,于是就大骂流寇,流寇就把她杀了。你看看你,贼子都已经骑在你身上了,你还苟活于世!” 方慧儿伤心欲绝,原本还有一丝活下来的希望,现在已经彻底绝望了。 方夫人走后,方慧儿颓然坐到床上,吩咐打,“惠香,烧水,我要沐浴。” 不一会儿,两个低等丫鬟搬来一个大木桶,方慧儿脱光衣服缓缓地把身子浸到热水里,眼泪却如豆子一样哗哗地往下落。 惠香给她解开发髻,用肥皂缓缓地洗着头发,主仆二人半晌无言。 方慧儿看着自己完美无瑕的胴体,咯咯地笑道,“我活了小半辈子,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下辈子我一定要做男子。” “小姐,你能不能不上吊?”惠香低头道,“上吊死了以后舌头会吐出来,丑死了。” 方慧儿咯咯地笑个不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我都死了,哪还管那么多?” 惠香道,“小姐,我有一种死法,高大上。” “什么高大上?”方慧儿不解地道。 惠香刚刚跟汪管事学了个新词,马上就现炒现卖了,“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死得高贵,就像屈原投江、李白捉月一样,死得多浪漫啊。” 方慧儿听得怦然心动,是啊,自己反正是一死,选一种浪漫的死法总可以吧,“那你说我应该选哪一种死法?” 惠香想了想道,“要不学屈子吧,咱们跳长江,长江水那么清,又那么大,波涛滚滚,投长江也死得壮烈!” 方慧儿想了想,大笑道,“好,就投江!” 随即又道,“可是,我怎么出去呢?” 惠香四下看了看,小声道,“悄悄跑出去。” 方慧儿直摇头,“不行,要是母亲不信我已经死了怎么办,那不就白死了吗?” 惠香道,“那就留书一封。” 方慧儿同意了。 沐浴完毕,天也黑了,惠香帮她穿好衣裳,擦干秀发,道,“奴婢去想办法出府,小姐快写遗言吧。” 方慧儿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惠香忙安慰道,“小姐,你不用怕,奴婢想明白了,奴婢与其嫁给屠老三,还不如跟小姐一起死,如此,奴婢也算是一个忠仆了。” 说罢,也不管方慧儿怎么想,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方慧儿磨好墨,铺好宣纸,开始一笔一划地写遗言,边写边哭,写几个字又划掉重新写,又写了几个字,还是觉得词不达意,只得又涂掉重新再写,如此反反复复,磨蹭了一个时辰才把一封几十个字的遗言写好,可是纸上已经满是泪痕,只得又重新抄了一遍。 方慧儿用镇纸石把纸笺压住,自己伏在旁边痛哭起来,要死了,自己要死了,这辈子就这样吧,下辈子一定不做女子了。 惠香走过来安慰道,“小姐,办好了,奴婢陪你走吧。” 方慧儿揉着红肿的眼睛,喃喃地道,“走,上路!” 二人换了一身盛装,又在外面套了一件黑色披风,惠香把两身素衣小心包好,在一个伙计的引导下悄悄地溜出了方家大宅。 第262章 男女平等为自己而活 方慧儿主仆来到大街上,飕飕的凉风瞬间就让她冷静下来了,“惠香,咱们怎么出城啊?” 惠香也愣住了,“小姐,奴婢没想那么多。” 她缠了一双小脚,根本不能走远路,脚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把她的一口气终于泄了,“我的脚好疼,我们还是回去吧。” 惠香愕然,她没想到小姐的耐心这么差,才走了一里路她就打起了退堂鼓,不过,既然已经把小姐骗了出来,怎么可能让她回去呢? “小姐,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前面有个轿夫行,我去给你雇顶轿子,咱们大大方方地出城。” 方慧儿点点头,“这样死也好。” 惠香转过一个街口,见两顶轿子早已等在那里了,笑了笑,对一个领头的道,“走吧。” 方慧儿见惠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找来了两顶轿子,而且还是四人轿,心中虽有些疑虑,也没多问,自己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管那么多做甚。 惠香道,“小姐,这是我们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晚了,咱们就放纵一回吧,奴婢也要坐轿。” 方慧儿点点头,“咱们姐妹一起共赴黄泉,来世我作奴婢,你做小姐,我服侍你。” 二人坐进轿子里,缓缓地向镇川门走去,守城士卒上前拦住二人,一个轿夫跑过去小声嘀咕了几句,又掏出一锭银子来,城门就打开了。 方慧儿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想有钱真的能使鬼推磨啊,自己这次总算可以顺利地去死了。 轿子出了城门行了十多里路,已经可以听到长江水拍岸的声音了,轿子头大喝一声,“到也。” 惠香换了一身白衣,首先出了轿子,然后方慧儿也出了轿子,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听着哗啦啦地流水声,吹着冰冷刺骨的河风,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惠香道,“小姐,这里名叫青杠岭,秋天最美了,满山都是红叶,可惜现在是隆冬时节,没有美景与我们作伴了。” 方慧儿迎着河风缓缓地走向河边,每走一步心就往下沉一截,无论她多么依恋这个世界,今晚都要说再见了。 “站住,什么人?”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把方慧儿吓得软倒在地,“啊,有人!” 惠香抚着胸口,心道,“谢天谢地,总算没出纰漏!” 周围突然亮起了火把,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了方慧儿的面前,“怎么是你?” “啊,刘大人!”方慧儿惊叫一声,“我……我……哇……” 方慧儿见刘慧明全身披挂,外罩一件红色大氅,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显得格外英武,心道没看出来啊,他还挺帅的。 方慧儿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再也绷不住了,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刘慧明赶紧让手下熄灭了火把退到一边去,只留林浩然一人在十步外警戒。 走到方慧儿面前,蹲下身子递给她一张手帕,问道,“方小姐,你大晚上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方慧儿心中有万般凄苦,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哭个没完,刘慧明又问惠香,“你叫惠香?” 惠香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福了一福,道,“奴婢正是惠香。” 刘慧明道,“你家小姐怎么了?怎么大晚上跑到河边来了,钓夜鱼吗?” 惠香心说不都是你的主意吗,你怎么装得这么像? “大人,我家小姐遭了难,襄王也退了亲事,小姐名节有亏,已无颜再活于世上了,今晚特到此做一个了断。” 刘慧明呸了一声,喝道,“谁说没有颜面活于世了?哪个王八蛋说的,我马上去把他脑袋拧下来!” 惠香心说你比唱戏的都演得好,“大人,世风如此,怪不得别人,奴婢也要跟小姐一起去的。” 刘慧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道,“狗屁世风,牛屎世风,老子偏不信邪,你们要死,我偏不让你们死,哼,你们死了,我岂不白救了?快快快,快把你家小姐扶起来。” 惠香连忙扶起方慧儿,刘慧明又从林浩然的背包里拿出几件军袄铺在草堆上,让方慧儿坐了,自己也在对面坐下。 刘慧明把玩着手里的刀,问道,“方小姐,那天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方慧儿抽抽搭搭,真想扑进刘慧明的怀里哭个痛快,“奴家,奴家没忘。” 她和刘慧明总共见了四次,第一次是因为她们车队拦路,他就像一个莽汉一样毫不客气地对他们方家下手,当时她都要气炸肺了,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襄王妃了,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惹事就算了。 第二次是宜城外,她本想悄悄看他一眼,不曾想却和他的目光对上了,他竟然还冲自己笑,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邪恶诡秘,一点儿都不像正人君子。 第三次见面他又变成了一个英雄,一个救她于水火之中的英雄,一个霸气侧漏的英雄。 后来在庙会上他们又见面了,他却像个大哥哥、老朋友一样劝自己要珍惜生命,要爱惜自己。 而这一次见面,他又变了,变成了一个霸道总裁了。 方慧儿心道,他怎么老是变来变去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刘慧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和颜悦色地道,“那为何还要寻短见?” 方慧儿沉默良久才小声道,“奴家也不想,奈何爹娘相逼,不如此会被世人耻笑。” 刘慧明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唉,可怜的世人啊,只关心名节,却不关心人的生命,须知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方慧儿有些尴尬,俗话说子不言父之过,这人在自己面前公然批评自己的父母,当真不怕影响不好吗? 刘慧明哪管这么多,只顾着自说自话,“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说严重点事情还是因为你母亲而起,为何承担责任的却是你这个小女孩儿呢?” 方慧儿心有戚戚,“奴家,奴家……” 刘慧明打断道,“以后不要再奴家奴家的了,女子本来和男子就是平等的,何必要自己矮人一等。” 方慧儿心中一暖,男女平等?男女真能平等?她想起了大才子何相公写的那些文章,莫不是出自他之手? 见刘慧明一直盯着看,好像在等待她的回答一样,忙轻微地点点头,“奴……我晓得了。” 惠香突然道,“不知刘大人深夜在此有何贵干?” 刘慧明两手一摊,“我接到密报,有一伙水贼自巴东顺溜而下,要在此处登陆,夜袭夷陵城,故特意在此设伏,想不到遇到两个女匪。” 惠香噗嗤一声笑得鼻涕都出来了,方慧儿也嫣然一笑,“奴家,我,小女子妨碍大人公干了。” 刘慧明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晚就算遇不到水贼,能遇到你们也不虚此行,总之,救人总比杀人好嘛。” 方慧儿心里暖暖的,自己记事以来,除了父亲,从没和男子如此对坐着说话,虽然心里还是普通直跳,脸也是时冷时热的,但自己心里的快活也是从未有过的。 “大人,小女子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大人可否解答?” “但说无妨。” 方慧儿小声问道,“《夷陵日报》上的文章真的是何秀才写的吗?” 刘慧明点点头,“确实是何秀才写的。” 方慧儿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我以为是大人写的呢?” 刘慧明笑了笑,“我不学无术,如何能写出那种文章?” 方慧儿默然,“小女子一直想不明白,何秀才一个大明士子,我以前也读过他的制艺,不知如何突然变了文风,居然为我们女子伸冤了。” 刘慧明呵呵一笑,把当天和何欢摆龙门阵的事情说了,最后笑道,“何欢就这样悟道了,他说他这是何氏龙场悟道。” 方慧儿抿了下嘴,做恍然大悟状,“怪不得,原来有大人给他提示。” 刘慧明谦虚地道,“我那是歪打正着。” 惠香又插话道,“大人,我们还有正事呢,就不打扰了。” 刘慧明哈哈笑道,“遇到了我,你们的正事办不成啦,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两条生命消逝呢?” 方慧儿默然,她总算又找到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刘慧明看着方慧儿,一字一顿地道,“方小姐,你相不相信,有朝一日,我一定能改变这种世风,让女子可以为自己而活?” 方慧儿被刘慧明盯得双颊发烫,听他说得如此严肃,联想到自己听说的关于他的种种传闻,她相信他一定能做到,“奴家……我相信。” 刘慧明道,“那你可不可以现在不死?等到我做不到的时候再决定?” 方慧儿呆坐在草堆上,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听惠香道,“大人,我们已经出了方府,现在回不去了,没有其他的路了。” 刘慧明嘿嘿一笑,让林浩然搬来两块石头,对惠香和方慧儿道,“你们能不能把外套和鞋脱下来”,说罢又指了指那两块石头。 方慧儿吃了一惊,“大人,你要瞒天过海?” 刘慧明点点头,“让它们代你们去殉节吧,哈哈。” 方慧儿心想这人果然胆大包天而且又心细如发,啊,自己不用死了真好。以后?管他呢! 惠香道,“大人,虽如此,小姐和奴婢还是没有落脚之处啊。” 刘慧明笑道,“在夷陵找所宅子安身还不容易吗?只要你们愿意,住在知州衙门都行。” 方慧儿怦然心动,心道如果能在夷陵找个地方暂时住下来,隔几天母亲她们一走,自己就彻底自由了。 惠香心想你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但自己还得配合演戏,“如此,我主仆二人岂不成了大人的笼中鸟?” 方慧儿也明白过来,只拿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刘慧明,难道自己要委身于他了?她的心突然砰砰地跳起来,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就是很紧张,脸涨得通红,身子扭捏得不成样子。 刘慧明摇头道,“惠香姑娘想多了,我这人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姑娘和小姐可以放心大胆地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绝不打扰。当然,如果姑娘邀请的话,我也是不推迟的哈,哈哈哈。” 惠香听了前半句还有些失望,哪知后半句突然急转直下,他竟然又恢复了流氓本性。心想你这假柳下惠,时刻惦记着我家小姐,偏偏还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恶心死了,“如此,多谢大人了。” 方慧儿也坐着行了个礼,算是默认了。 第263章 重新做自己 凛冽的河风吹得呼呼的,三人蹲在地上很快就被冻得直哆嗦,刘慧明道,“可惜,我还有任务现在不能回城,不然马上就送两位美女回去。” 惠香道,“不急不急,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不想现在就回去。” 方慧儿也表示自己不想马上就走。 刘慧明就让人去拣干柴生火,他们竟然还临时搭了个草棚。 这帮兔崽子真不错! 刘慧明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就让二女移步到草棚子里避风寒。 在火堆边一坐定,二女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烤火,刘慧明呵呵笑道,“二位姑娘还没吃夜饭吧?” 方慧儿下午赌气吃了点儿,后来被母亲一顿训斥全吐了,现在听刘慧明一说,肚子竟然很配合地咕噜一声响,脸顿时就红了。 刘慧明朝林浩然招了招手,林浩然大步过来,道,“大人,有何吩咐。” 刘慧明道,“你那里有什么吃的没有?” 林浩然为难道,“禀大人,标下没有。” 刘慧明心想你丫就是没张勇好使,道,“去打两只山鸡来,野兔也行。” 林浩然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随即消失在夜色里。 刘慧明才说了一句话,林浩然就拎着两支洗的干干净净的肥硕的山鸡走到刘慧明的面前,道,“禀大人,这是手下兄弟们打的。” “嗯,不错!”刘慧明道,“搞点儿酒来,有调料没?” 林浩然到医疗队哪那里拿来一壶酒,刘慧明把酒全部淋在鸡肉上,又放在明火上退毛,一边烤一边往上面撒佐料,没多久,鸡肉的香味就飘散开来。 方慧儿和惠香看得目瞪口呆,对刘慧明的手艺赞叹不已,会想到,“大人不仅能文能武,没想到连庖厨都如此精通。” 刘慧明呵呵一笑,心想老子在前世可是家庭妇男,什么都会干的,一只小小的烤鸡算个屁啊,老子还会做叫花鸡、酸菜鸡、鸡公煲,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口福了。 “从小生活困苦,不得已之下才学了这微末之艺”,刘慧明谦虚地道,“总比吃生的好嘛。” 方慧儿小声道,“大人真是我见过最奇特的人。” 刘慧明道,“你不是一直长在深闺吗,难道还能见到其他人?” 方慧儿脸一红,随即明白刘慧明是在取笑她,道,“小女子说话不严,被大人抓住了漏洞。” 刘慧明呵呵笑道,“其实小姐说得也没错,我确实是大明最奇特的人。” 惠香插话道,“大人除了说话特别,别的也没什么啊。” 刘慧明摘掉自己的头盔,又拿掉方巾,露出一头短发来,笑道,“这个算奇特吗?” 方慧儿和惠香都吃了一惊,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刘慧明笑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是出家人,其实我只是嫌长发懒得打理而已。” 方慧儿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人岂可轻易弃之?” 刘慧明嘿嘿一笑,“按照你这个说法,人的头发岂不是要一直疯长下去?那人不就和动物一样了吗?” 惠香急忙解释道,“不,不,休沐日都是可以剪的。” 刘慧明道,“这不一样嘛,他们定期剪头发,修指甲,我也是定期剪头发,修指甲啊。” 方慧儿和惠香虽然知道刘慧明的逻辑有问题,但一时竟无法反驳。 刘慧明把烤好的山鸡给方慧儿和惠香一人一只,方慧儿连忙摆手,“不,不,我和惠香吃一只就够了,谢大人的好意。” 刘慧明笑道,“我已经吃过饭了,你肯定饿坏了吧,没事,饿了就吃,困了就睡,这是人最基本的需求,没人笑话的。” 惠香道,“大人,我们就算饿了两天也是吃不下两只鸡的,何况才饿了一天。” “啊?你们一天都没吃饭了啊”,刘慧明惊疑道,“这就不对了,就算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啊!” 二女噗呲一声笑,随即又觉得不雅,连忙把头转到一边去小口小口地吃起鸡肉来。 刘慧明拿来水壶给二女各倒了一杯水,道,“这是军中备用水壶,每人用过的,你们将就用吧。” 二女忙起身行礼,连说不敢让大老爷端茶倒水,刘慧明不以为意笑了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坐在火堆旁吃了一会儿,刘慧明又开口道,“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要不要喝点儿酒,发泄一下?” 二女连忙摇头,刘慧明呵呵笑道,“那你们自便。” 自己走到一边和林浩然对饮起来。 不多一会儿二女就吃饱了,刘慧明装模作样处理了几件公务又来到火堆边和二女说话,二女第一次和男人说如此多的话,感觉既新鲜又新奇,而且刘慧明懂得极多,经常说一些他们不知道的奇闻异事,不时逗得二女笑出声来。 二女大难不死索性敞开心扉,和刘慧明越聊越投机,惠香竟然像男子一样哈哈大笑,方慧儿也不时咯咯地笑出声来,搞得刘慧明以为自己又穿越回来了。 刘慧明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就张罗着回城,“那拨土匪今天可能不会来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方慧儿面有难色,这么远的路,又没有轿子,她怎么回去啊? 刘慧明问道,“两位美女会骑马吗?” 方慧儿摇摇头,惠香跃跃欲试地道,“虽没骑过,但是我们可以学。” 刘慧明道,“那好吧,咱们就骑马回城吧。” 刘慧明让二女脱掉鞋子,亲自拿着放到河边,又抱起两个大石头扔到了河里去。 随着扑通两声传来,刘慧明呵呵笑道,“好了,以前的方小姐和惠香姑娘已经死了,现在是新的你们了。” 惠香道,“大人,我们要隐姓埋名吗?” 刘慧明想了想,道,“改不改名倒无所谓,不过你们经此大难就重新起个名字吧,和过去彻底告别。” 惠香对方慧儿道,“小姐,你重新给我取个名字吧。” 方慧儿想了想道,“虽然我已经出了方府了,但我还是方家的人,以后我就跟我母亲姓苏吧,以后就叫苏慧儿,你也姓苏吧,就叫香儿吧。” 惠香兴奋地点点头,“是,小姐。” 方慧儿道,“以后别叫我小姐了,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 “嗯,姐姐!”惠香感激地点头,“妹妹见过姐姐。” 刘慧明心道你母亲一心要逼死你成全方家的名声,你竟然还要跟着她姓,真是服了。呵呵笑道,“二位苏小姐,咱们回去吧。” 刘慧明找来两套男装让二女穿上,又在外面套上盔甲,二女就成了两个小兵,晚上根本看不出来是两个女子。 林浩然牵来两匹老马,刘慧明教了骑马的要诀,让二女先适应一段时间,二女在马上吓得哇哇直叫,乐得刘慧明笑个不停。 做戏做全套,刘慧明留下大队人马,让他们等半个时辰再走,自己只领了一旗亲卫先行回城。 二女跟在刘慧明身后悄然回到城里住进了刘慧明早已准备好的宅子里。 刘慧明并没有进屋,只交待了几句就打马回府了。 刘慧明骑在马上,想起刚才的事情心里就想笑,这个姑娘是自己泡得最有技术难度的一个了,到现在为止也只能算成功了一半,至于下一步怎么走,只有从长计议了。 曾孟楠像个影子一样跟上来,在马山双手一拱,“标下恭喜大人得到绝色佳人!” 刘慧明嘿嘿一笑,“这事你办得不错,以后定有重用。” 曾孟楠嘿嘿一笑,“能为大人效力是在下的福分。” 刘慧明又交待了几句才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儿回去歇息吧,云逸的事情要抓紧。” “是,大人!”曾孟楠敬了一个军礼,随即又像影子一样消失了。 第264章 从怵惕恻隐说起 襄阳围城一解除,寓居夷陵的百姓就陆续返程,刘慧明照例派出军队沿途护送。 恰在此时,方家却传出了一个惊天消息,号称湖广第一美人的方慧儿不堪连番受辱在青杠岭投水自尽了,管事的只在河边找到了两双绣鞋,其中一双是方小姐的贴身丫鬟惠香的。 在方家人刻意宣传下,夷陵的百姓对方小姐主仆的义举赞叹不已,一些士子纷纷吟诗作赋赞扬方小姐的玉碎之举。 而何欢却在此时唱起了反调,他写了一篇长文借着此事把大明的礼教抨击得一无是处,直呼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礼教”,“礼教猛如虎”,“礼教杀人”,并在后面做了一首诗悼念香消玉殒的方小姐。 文章一发表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文人士子们写了很多文章,在夷陵大街小巷张贴,一些长了脚的文告还跑到了省城,引起了更激烈的反响。 不仅如此,十三日一早,愤怒的士子们就领着普通百姓纷纷走上街头抗议何欢妖言惑众,控诉《夷陵日报》助纣为虐,纷纷要求关掉报社,甚至让白杆兵滚出夷陵。 大明最有特色的秀才闹县衙的戏码再次上演了。 示威人群来到报社门前,却见荷枪实弹的士卒早已恭候多时,他们还在门前拉了一条黄线,地上写着几个大字“敢越此黄线者立毙当场”。百姓们知道白杆兵的厉害,虽然正义很重要,但也没有生命重要,何况对于他们穷苦百姓来说,贞洁远不如填饱肚子重要,他们只是来挣工钱的,可不想往兵哥哥的枪口上撞,因此只在黄线外吼了几嗓子,就牛逼轰轰调头往夷陵州衙而去了。 上街的百姓往报社而却,新任知州张达中先前还幸灾乐祸,一听说他们到了州衙门前就气得火冒三丈,他一方面恼怒夷陵士子,另一方面对刘慧明也颇有微词,好好的写什么不好,偏要写这种大逆不道之言,害得他担惊受怕,连觉都睡不好。 他搞不懂刘慧明为什么要这么做,只得去请他来帮忙。 刘慧明带着何欢、曾孟楠从后门来到州衙,张达中连忙迎进后堂,几人一坐下,张知州就开始抱怨起来。 他不像荆国光那样骨头软,就算对面坐的是刘慧明也照喷不误。 刘慧明听完他的抱怨,呵呵笑道,“走,咱们去拜访文大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得个儿大的出来扛着。” 张达中见刘慧明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尤如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但刘慧明恶名在外,又是锦衣卫百户,他也不敢玩得太过火,只得拿何欢出气,“仙甫,你为何要写这种文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刘慧明抢答道,“张大人,此事怪不得仙甫,是我的意思。” 张达中愕然,“下官不明白大人的用意。” “咱们边走边聊。”刘慧明不想跟他饶舌,这种通过八股文训练的人逻辑思维能力异常强悍,坏的能说成好的,死得能说活,要辩难他可不是对手。 不多一会儿,四人就到了兵备衙门,文安之早就给门房打好了招呼,刘慧明等人不经通报直接到了书房。 文安之这一段时间顺风顺水,意气风发,见到刘慧明未语先笑,道,“老夫早料到德华今日要来,哈哈哈。” 刘慧明笑道,“姜还是老的辣啊,酒还是老的香啊。” 几人分宾主落座,文初吉也在文安之下手坐定,刘慧明朝他笑了笑,从容地道,“铁翁,晚辈今日来乃是向铁翁和仙翁一起讨教一些学问。” 文安之呵呵笑道,“德华可是从不读四书五经的,今日怎么有兴趣了?” 刘慧明笑道,“我每天和你们这些饱学之士在一起,不学习也得学习啊。” 文安之笑道,“不知德华要学什么?” 刘慧明道,“我记得《孟子》里面有一个小孩儿落井的假设,原话是什么来着,我记不清楚了。” 张达中是正牌进士出身,四书五经可以倒背如流,听刘慧明主动请教,当即抢先秀了起来,“大人,此事出自《公孙丑章句上》,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 张达中摇头晃脑背了一大段,刘慧明听得一头雾水,等张达中背完了,刘慧明讪讪地道,“能不能拿本书来,咱们今天就好好学习这一章。” 文安之笑而不语,他要看刘慧明怎么化解今日的危局。 文初吉让人拿来一本《孟子》,找到《公孙丑章句上》。张达中逐字逐句地给刘慧明讲解起来,何欢也在一旁补充,完全是一副童子启蒙的架势。 二人讲完之后,张达中总结道,“此四心,乃五常之端也……” 刘慧明突然打断道,“铁翁,仙翁,我有个问题要问,孟圣前面提了怵惕恻隐,为何后面只讲恻隐之心,而不讲怵惕之心?‘恻隐之心,仁之端也’,那怵惕之心该怎么解释?” 张达中和何欢都愣住了,他们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文安之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已经入定了。 刘慧明又道,“见孺子将入于井,发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究竟是怵惕,是恻隐?” 文安之仍然不答,张达中道,“是恻隐之心。” 刘慧明又问道,“假如要落井的不是那个小孩儿,而是你,你会生出怵惕之心还是恻隐之心?” 何欢道,“应该是生出怵惕之心。” 张达中也点头同意。 刘慧明又道,“那为何孟圣偏偏说了恻隐之心?” 张达中道,“那是由于在旁观。” 文安之突然道,“自己落井就生出怵惕之心,见别人落井就生出恻隐之心,此理不通。” 文初吉道,“推己及人也是说得过去的。” 何欢道,“学生以为,人在事不关己的情况下才会生出恻隐之心,而事关自己就只能生出怵惕之心了。” 刘慧明一本正经地道,“由此,我们能不能说生出恻隐之心是因为害怕,就是怵惕之心?人是因为怕死,看到孺子落井才会生出恻隐之心?” 几人默默点头,虽然不认同但也没理由反驳。 文初吉道,“孺子落井只一瞬间,如何能区分怵惕之心还是恻隐之心?” 刘慧明摇头道,“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意识,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死亡的可怕,所以怵惕之心早就有了的。” 文安之道,“如此,德华此说成矣。” 刘慧明又道,“假如一个恶人拿着一把菜刀追杀你们,你们会生出怵惕之心还是恻隐之心?” 张达中默然道,“怵惕之心。” 何欢笑道,“都要被砍死了,还恻隐谁啊?” 刘慧明严肃地道,“这么说,我就认为孟圣这句话其实是错的,至少没有说到根上,你们觉得呢?” “这个……这个……”几人惊愕不已,刘慧明居然敢说圣人是错的,要是在朝堂上还不得被当场打死啊,然而他们也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理由驳倒他。 刘慧明接着道,“为何孟圣故意不提怵惕之心,而大讲特讲恻隐之心呢?” 几人哑口无言,文安之道,“德华此说老夫从未与闻。” 刘慧明自问自答道,“其实我认为是孟圣故意不提怵惕之心,是有其他原因的。” 第265章 人性之论 何欢一拱手,“请大人赐教。” 张达中也跟着行了一礼。 刘慧明还礼道,“怵惕之心说白了就是害怕,人都有趋利避害的特性,因此怵惕之心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的,是利己主义,引申到人性,就是性恶论。而恻隐之心是从他人出发的,是利他主义,孟圣讲究仁义礼智,都是利他的,孟圣一直主张的是性善论,所以他才故意不提怵惕之心,你们觉得呢?” 二人沉默半晌,何欢才道,“大人说的有理,我这书真是白读了。” 文安之道,“性善论、性恶论,两千年来都没有定论啊。” 张达中犹如醍醐灌顶,喟然叹道,“两千年来从没人看透这一层,大人是第一人啊。” 刘慧明心说我也是剽窃的别人的智慧,“人有怵惕恻隐之心,孟圣讲明白了恻隐之心,却没有人讲怵惕之心,但人的怵惕之心是一直都存在的,不论提或者不提,它都在那里,每个人都怕死、怕痛、怕痒、怕失去亲人、怕失去自由,这就是怵惕之心,不知你们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几人默然,刘慧明又道,“就像人都向往美好的生活、甜蜜的爱情一样,人的本性就是如此,非善非恶,既善且恶,孟圣讲了善的一面,而从没人讲恶的一面。” 文安之道,“老夫遍读群书,古来言性者五家,孟子言性善,荀子言性恶,告子言性无善无恶,扬雄言善恶混,韩昌黎言性有三品。这五种说法,同时并存,竟未能折衷一是,而德华又提出人性非善非恶,既善且恶,人性到底如何,老夫也糊涂啦。” 刘慧明笑了笑,“晚辈也是信口开河,铁翁姑且听之。” 何欢道,“大人不妨细说一二。” 刘慧明搬出华生的理论来,道,“我认为人性受环境的影响很大,一个新生儿,我可以把他培养成道德高尚君子,也能把他培养成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你们信不信?” 文初吉点头道,“孟母三迁即是此理。” 刘慧明道,“持性善论者经常教育人要向善,善有善报,就是现在的大部分人。而持性恶论者则认为人必须管教,法家的思想就是在性恶论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举个例子,如果孩童不认真学习,性善论者会尊尊教导,而性恶论者恐怕就会戒尺加身。” 几人哈哈大笑,刘慧明道,“扯远了,我们还是说回怵惕之心吧,我认为怵惕之心是性恶论的根本。” 刘慧明对张达中道,“比如你们处决犯人为什么要在刑场上万人围观的情况下进行呢,我的理解就是让百姓生出怵惕之心,让百姓知道犯了法就要得到惩处,百姓就会感到怕,就会劝告周围的人不要以身试法,此时恻隐之心也生出来了,是不是?” 张达中点头同意。 刘慧明接着道,“正是因为有怵惕之心作为先决条件,人们推己及人才会生出恻隐之心,我可以这么说吧?” 几人如茅塞顿开,不住地点头,刘慧明道,“如果看到一个人要死了,你会怎么办?” 何欢和文初吉道,“当然是救他了。” 张达中年纪大一些,没那么冲动,“那也要看他是为何而死?” 文安之压根没回答。 刘慧明摆摆手,“先不问原因,就说你的第一想法。” 张达中道,“救他。” “比如他杀了人呢?”刘慧明道,“还是说第一想法。” 张达中曾经作为主管一府刑狱的长官,出于职业惯性地道,“应该是问他为何杀人?如此可杜绝冤案。” 刘慧明拍手笑道,“苏大人果然有恻隐之心啊,归根结底,是不是出于对死亡的畏惧?” 张达中点头,文安之叹道,“人的一生毕竟只能活一次。” 刘慧明突然厉声道,“那方小姐主仆两个鲜活的生命突然就没有了,为何你们还觉得理所应当?难道他们比杀人犯还不如吗?” 何欢到后面就知道刘慧明要说什么了,这时见刘慧明终于图穷匕见,忍不住在心里赞道,“大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张达中被闻得哑口无言,他万万没想到刘慧明会在他最擅长的领域打败他,只得喏喏地道,“下官,下官……” 刘慧明又道,“方小姐被歹人凌辱,官府不仅不帮他主持公道,反而给她扣上了一顶不洁的帽子。方小姐被襄王退了婚,你们也不帮着说一句话,反而觉得理所应当,现在人死了你们又出来唱赞歌,人都死了这些东西还有用吗?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杜绝冤案,这就是最大的冤案!假如死的人是你自己,你会作何想?” 张达中被刘慧明连珠炮一般的发问整蒙了,他终于知道刘慧明这么做的目的了,刘大人这是要改变世风啊,这可是和全天下的人作对啊,刘大人真的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啊。 文安之呵呵笑道,“德华果然是来者不善啊。” 文初吉道,“不管怎么说,方小姐确已失贞了。” 刘慧明哼了一声,道,“不论是怵惕还是恻隐,方小姐都是无辜的,你们看到她受辱就不能想想她心里多痛苦,倘若她是你的女儿,就这么被活活逼死了,难道你们会认为她死得好,心里就高兴了吗?就一点儿都不悲痛、不伤心,不痛恨这杀人的礼教?不想办法改变这吃人的现状?” 刘慧明像连珠炮一样的攻击让几人心里碰碰直响。 何欢还年轻,没有那么多想法,首先发言道,“恐怕内心都是有的。” 文安之叹道,“德华想改变世风,所以让仙甫在报上撰文,老夫先前还有疑虑,今日总算明白了。德华此言不错,方小姐受辱错不在她,然而世风如此,没有人愿意娶一个失了贞的女子,老夫为人父母,自然不愿意见到惨剧发生,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生最大的不幸啊。” 刘慧明道,“假如有人愿意娶方小姐这种女子呢?” 张达中道,“怎么会有?” 刘慧明道,“世风改变了就有了嘛!” “大人的拳拳苦心,下官知矣”,张达中胸口起伏不定,他发现自己已经上了一条贼船,现在要下去已经晚了,只得把心一横,“下官谨遵大人吩咐。” 张达中心道既然你要改变世风,这件事情你自己处理吧,我当个提线木偶就行了。 文安之抚须而叹,“要想改变世风,何其难也。” 刘慧明道,“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我不能看着人间惨剧一幕幕地发生。” 几人沉默不语。 “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刘慧明朝外面叫了一声,“老曾,进来。” 曾孟楠大步走进来行礼,“见过大人。” 刘慧明道,“事情查清了没有?” 曾孟楠点点头,“已经查清了。” 随后又看了一眼文安之等人,刘慧明点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曾孟楠接着道,“昨夜姓冯的和肖州判、黄流光、周英池等人在落雁馆饮宴,途中照例遣散了众人秘议了一番,今天就出了这事。” 刘慧明恶狠狠地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曾孟楠道,“公主已经彻底反正了。” 张达中愕然道,“公主?什么公主?” 何欢小声道,“我们的一个线人,代号叫公主。” 刘慧明大喜,“她可说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曾孟楠点头道,“说了,都说了。” 刘慧明喜道,“今天的事情也说了吗?” 曾孟楠点点头,“都套出来了。” “好,太好了!”刘慧明哈哈大笑,“收网!” 张知州一头雾水,不知道刘慧明在打什么哑谜,文安之虽然好奇,毕竟身居高位,处事要稳重得多,只是静静地听着。 刘慧明让何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张达中听得瞠目结舌,没想到刘慧明表面上在夷陵声色犬马,暗地里却下了这么大一盘棋,看来夷陵又要起一场大风暴了。见刘慧明正看着他,忙道,“下官谨遵大人之命。” 刘慧明道,“好,你立刻点起人马,把这些人都给抓了。” 随即又猛地摇头,“不,不!这是仙翁你的专长,我不能越俎代庖,就交给你去做吧。” 说罢又看了文安之一眼,呵呵笑道,“你尽管大胆施为,天塌下来了,有文大人给我们撑着。” 文安之呵呵笑道,“老夫这次就给德华撑起这一片天来。” 苏知州呆若木鸡,他没想到文安之也站到了刘慧明这一边。 刘慧明指了指曾孟楠,“到时候孟楠会配合你的,案子一定做实,人证、物证必须齐全,不得胡乱抓人!” 张达中连忙拱手接令,“下官明白了,这就点齐人马拿人。” 刘慧明笑道,“咱们先把外面的百姓打发了再说,仙甫,你把今天的谈话整理出来,这可是一篇上好的文章啊。” 第266章 生在大明真幸福 州衙外的广场上早已人声鼎沸,上千百姓举着小旗子和横幅群情激奋,不断地呼着口号: “何秀才妖言惑众,请诛何秀才!” “夷陵日报为虎作伥,请关停报社!” “白杆兵滥杀无辜,滚出夷陵!” “白杆兵祸乱地方,滚出夷陵!” “诛何秀才,关报社!” …… 他们这一套都是跟刘慧明的白杆兵学的,刘慧明站在内衙的窗前看着百姓们拉着横幅、举着三角旗、喊着统一的口号,突然有一种木匠带枷的感觉,不由得叹道,“这些人学得蛮快的嘛!” 他记得以前看穿越小说那些主角可以一招鲜吃遍天,对手连模仿都不会,为何轮到自己穿越这些人个个都是妖精,学东西可快了呢? 文安之肃然道,“百姓们动不动就起来闹事很麻烦啊,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古人诚不我欺也。” 刘慧明摇头道,“铁公此言差矣。以晚辈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不当作如是解。” 文安之愣了愣,心道你《三字经》都还没背完,也要和我谈学问? 但见他一脸笃定的神色,不禁问道,“刚听了德华关于‘怵惕’二字的解析,老夫获益匪浅,不知此句德华又有何妙解?” 刘慧明道,“若按目前的解释,圣人就是在愚民,《论语》就是《商君书》了。” 文安之愕然,他也有些纳闷为何这两句话和《论语》整部书格格不入,但一直没做细想,今天倒要听听眼前这个不学有术之人如何解。 刘慧明接着道,“我听过一种解法,比较新奇,铁公不妨听听。” 文安之道,“但说无妨。” 刘慧明念道,“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种解法是清朝一个叫宦懋庸的人首先提出来的,离现在还有两百年呢。 文安之默默地念了几遍,点点头又摇摇头,“德华此解大不同与世人,老夫还要斟酌一番。” 刘慧明又道,“我还知道一种解法,说‘知’通‘折’,乃是‘强迫’的意思。” 文安之大摇其头,不解地问,“知’通‘折’,何也?” 刘慧明笑了笑,道,“这是我听一市井儒童说的,他说《荀子》劝学有言‘契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大戴礼记-劝学》篇里也有这么一句‘契而舍之,朽木不知’,可见‘知’和‘折’是通假字。” 文安之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刘慧明一拱手,尴尬地道,“其实,这不是我的理解,我也是听别人讲的。铁公知道,我对于四书五经实在生疏得紧。” 文安之道,“德华天资聪颖,有暇还是学习圣人之言。” “唉,又开黄腔了!”刘慧明摇摇头,觉得自己也必须好好学学四书五经了,当即一拱手,“晚辈谨遵先生教导,从明天起每天学习圣人之言。” 文安之喜上眉梢,“如是,老夫愿指点一二。” 刘慧明心里一阵感动,文安之对自己真是很看重啊,二人第一次见面他就勉励自己要进学,但却被他拒绝了。这一段时间,他周围全是饱学之士,而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始终不能融入他们的圈子,他也感到有些郁闷,虽然自己也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一和他们论文就开黄腔,像个傻逼一样真是尴尬。 他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之前就经常向何欢讨教学问,现在有了文安之这种北大校长级别的大师指点,再不学习就是不尊重人了。 知州衙门对面的茶楼里,黄流光、周英池和冯明三人端坐在窗沿下,冷冷地看着群情激奋的百姓。 冯明端得意地笑道,“哼,这一次,看他们还有什么办法?白杆兵是非滚出夷陵不可了。” “他们再不走,我们的佃户就要跑光啦”,周英池也幸灾乐祸地道,“这些丘八太不是东西了,抢了卡税不说,连我们的佃户都抢光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活,难道让我自己去种地?” 黄流光道,“这一次,我们把所有的材料都给沈大人送去了,上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一次要连本带利地捞回来。” 冯明端沾沾自喜,年前他们挑拨襄阳人和夷陵人的矛盾,本来想大闹一场,结果刘慧明火速赶到,让他们不得不暂时中止计划。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曾想他的报社又出事了,平白无故地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只是他们可能没想过这个机会有可能是敌人故意露的一个破绽,专门引他们上钩呢? 周英池,笑道,“白杆兵插手地方政务是朝廷的大忌,又妖言惑众,这次恐怕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州衙大门缓缓地打开了,一群衙役鱼贯而出,张知州随后也出现在了百姓们的面前。 “门开了,你们快看,姓苏的出来了”,冯明端指着州衙,咦了一声,“怎么文安之也在?” 周英池不屑地道,“哼,出了这种事情,文安之在也没用!” 冯明端疑惑道,“难不成他会像上次那样,每人给一顿板子?这次他们可没有冲衙!” 黄流光一直比较冷静,见到张知州出来了也古井不波,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咱们看着吧。” 张达中在门口站定,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训话,“乡亲们,本官是夷陵知州张达中,乡亲们请听我一言。” 几个衙役将知州大人的话扩散了出去,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张达中正要说话,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传了出来,“狗官,有屁快放!” 张知州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不过他现在可没心思跟百姓怄气,只装作没听见,训话道,“乡亲们,请你们摸着良心说话,自从秦永成将军任夷陵守备以来,咱们百姓是安全了还是危险了?” 夷陵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是什么样子,老百姓最有发言权了,他们听知州大人如此一说,脸上都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个社会还是比较纯洁的。 恰在此时,几个不和谐的声音又响起了,“莫听狗官瞎说,白杆兵滥杀无辜,罪不可赦。” 老百姓终于想起了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每人一钱银子啊,白杆兵再好又怎样?自己可不能跟银子过意不去啊。 “对,白杆兵滥杀无辜,上次无辜殴打百姓,抄了王家和薛家就是例子,白杆兵滚出夷陵。” 张知州气得脸色铁青,但刘慧明告诫过他这时候千万不能跟百姓硬杠,因此只得赔笑道,“父老乡亲们,请听我继续说下去,我说完了你们再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好不好?” “快说,狗官快说!” 张达中把心一横,训斥道,“乡亲们,本官知道你们不容易,这么冷的天出来请命,本官心中十分不忍,秦守备也十分心疼大家,因此,秦守备和本官商议了一下,大家今天受委屈了,本官每人发一两银子就当是今天大伙的工钱了,乡亲们领了银子就各自回家吧!” 老百姓一下就炸了锅,纷纷议论起来,“哎,一两银子啊,是他们给的十倍啊。” “真的假的啊,官府不会骗我们吧?” “试试看!” “走,领银子去。” 衙役们搬来几个箱子,张知州指着箱子道,“这里都是大有钱庄的银票,都是一两一张的,想明白了就来领取吧。” 几个大胆的百姓畏畏缩缩地走上来,一个衙役引着他们来到一张桌子前,一个书办拿出一张纸,问道,“名字?家住哪里?” 一个长得颇为憨厚的汉子答道,“小人牛八,家住天官牌坊三胡同。” 书办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念道,“我牛八,家住天官牌坊三胡同,从今以后再不跟人上街闹事,否则甘领责罚。” 念完之后又问道,“在上面签字画押就可以过去领银子了,你愿不愿意?” 牛八连连点头,“小人愿意,愿意!” 牛八在上面画了押果然领到了一两银票,高高兴兴地回去了,还一边走一边笑,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了,秀才老爷给银子不说,连官府也给银子,生在大明真幸福啊。 一些百姓见牛八这憨包都领到了银子,纷纷涌上前来,再也顾不得何欢妖言惑众,白杆兵是好是坏了。 张达中又摆了几张桌子,让衙役们负责维持秩序,他则在一边和文安之喝起茶来。 张达中呷了一口茶,感叹道,“刘大人这一招真是妙啊!” 文安之叹道,“百姓多衣食无计,有银子领谁还管那许多,德华深谙人心啊。” 第267章 收网行动 “太无耻了”,冯明端看着眼前的一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简直斯文扫地,无耻之尤!” 周英池冷笑道,“咱们和他们也差不多,光骂人有什么用,还不快想办法,一会儿人就走光了。” 黄流光冷笑道,“再找一些人来,他不是钱多吗?我倒要看看是他们钱多还是我们人多!” 说罢叫来常随吩咐了几句,又继续坐着喝起茶来,“真是一出好戏啊,比戏园子里的好看多了。” 两个常随一路小跑来到童公桥,找到几个伙计小声地吩咐了几句,那几人顿时四散开来,准备再去聚集一批人手。 不料一转身就迎面扎到十几个人的包围圈里,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全部被擒了。 一个常随惊恐地道,“什么人?凭什么抓我们?” 另一个人大吼道,“放手!我是黄老爷家的管家!” “呵,真好啊,还没用刑几招了!”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喝道,“抓的就是你!” 说罢招呼手下把几人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们扔到了一辆粪车上,推起粪车就走了。 闹事的百姓都已经领到银子,一些听到风声的百姓纷纷跑来想捡个便宜,然而街口早已被白杆兵封住了,不由得懊恼得捶胸顿足。 “太无耻了,无耻之尤!”冯明端已经不知道骂过多少次无耻了,但广场上的人仍然在不断减少。 “黄世叔、周世叔,人怎么还没来?” 周英池没好气道,“你没看到街口都被封了吗?” 这个小冯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啊、 冯明端急道,“直接冲过来啊!” 黄流光冷冷地道,“今日之事,只怕又不能如愿了!姓刘的果然厉害,竟然想到了这样一个怪招,不得不服啊!” “黄员外真有识人之明啊”,一个人一边鼓掌一边缓步来到三人面前,笑眯眯地道,“只是为时已晚啊!” 来人正是曾孟楠,他已经在隔壁听了多时了。 “你是什么人?”三人惊疑道,“找我们有何贵干?” 曾孟楠当三人是空气依然缓缓地道,“我们大人文韬武略,你们几个宵小之徒怎么可能是他老人家的对手?” 黄流光吃吃地道,“你?你是刘慧明的手下?” 一个土兵喝道,“放肆!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周英池大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曾孟楠依然和颜悦色地道,“没什么事,知州大人请三位去喝茶,聊一聊下半生的事情。” 随即突然换了一副口吻,厉声道,“拿下!” 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摁在地上捆了个结实。 老百姓领到了银子就离开了,广场上只有几个落魄的士子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所谓志者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嘛,他们觉得上去领银子有失读书人的尊严,不上去嘛又显得很另类,正是难为死他们了,他们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敌人会用这一招驱赶百姓。 不过,他们也没有犹豫不多久,因为衙役已经找上了他们。 一个班头严肃地道,“几位相公,大老爷请你们进去说话。” 说罢几个衙役不由分说地架起他们就到了大堂,随手一扔就把他们掼在地上,简直斯文扫地。 士子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傻了眼,那几个闹得最凶的人全都跪在堂上,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威风。 张知州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众人,训斥道,“背后何人指使,速速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几人还想硬挺,作为推官转正的正堂,张知州深谙审讯之道,一顿板子下去什么都招了。 可是招供出来的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和他们联络多是外围人员,跟几个大户并没有多大的关联。 “这帮杂碎,太狡猾了!”张达中回到内堂,不由得大为懊恼。 曾孟楠嘿嘿一笑,道,“大老爷稍安勿躁,这只是一道开胃菜而已。” 不多一会儿,几个士卒押着三个员外模样的人进来了,为首的正是黄流光,冯明端也在里面。 黄流光大喊大叫,“姓张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朝廷在籍官员动手?” 曾孟楠抢先道,“你们在茶楼里的谈话我们的人可都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了。” 说完拿出一沓笔录来,“看看,是不是你们刚才谈话的内容?” 黄流光三人大惊失色,“你们?你们竟然偷听朝廷命官说话?” 张达中冷笑道,“黄员外,你九年前就已经因为贪污受贿被革职了,哪还有朝廷命官一说?” 周英池道,“哼,就凭这个就想定我们的罪?恐怕没那么容易!” 曾孟楠冷笑一声,拍了拍手,几个伙计打扮的人亦步亦趋地来到堂上,他们个个带伤,想必是刚才受了刑。 黄流光等人大惊失色,周英池首先开口,“来福?你怎么在这里?” 黄流光额头上已经冒了汗了,颤声道,“小王,你?你!好啊,你这狗奴才竟敢背叛主人!” “啊,云逸姑娘?”冯明端惊得牙巴都要掉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不是说了,过几天就娶你过门吗?” 云逸冷冷地道,“过几天你就和周老爷孙女定亲了,哪还有奴家的事?” “贱人!”冯明端见自己奸计败露,不由得破口大骂,“你这千人压万人骑的贱人,老子被你坑死了!” 云逸一脸的无所谓地道,“当时我就警告过你,你如果敢骗我,我绝不与你善了。” 冯明端气得话都说不利落了,“你……你!你这贱人,我说了那么多,都是你故意引诱我的吗?” 云逸不以为然地道,“你以为奴家愿意听吗?” 张达中实在看不下去了,厉声道,“将黄流光和周英池带下去,今天一个一个地审!” 看着黄周二人像死狗一样被拖了下去,冯明端一下就委顿在地,大声求饶。 曾孟楠呵呵笑道,“你平时不是自命文人气节吗,拿出来给我看看!” 经过以一个时辰的威逼利诱加恐吓,加上又有云逸在一旁不时补充,冯明端把所有事情都招了,一点儿气节也没看到。 而周英池和黄流光二人也不复先前的威风,居然当堂行贿起张知州来了,看得曾孟楠直摇头。 张知州一面命人将所有人收监,一面点起所有衙役,又从守备府借调三千精兵,这一次,夷陵大族连同肖州判全都遭到了灭顶之灾。 第268章 最浪漫的事 张知州再次忙碌起来,刘慧明却难得清闲,此时此刻的他正坐在方慧儿的对面和她聊着天。 方慧儿住在墨池巷一所毫不起眼的宅院里,虽然外表平淡无奇,但院里的布置却富丽堂皇,这所宅子原本是王家的产业,后来王家倒了,宅子就归刘慧明了,现在里面住着湖广第一美人,总算配得上这所宅子了。 方慧儿住进墨池巷以后,刘慧明只在第二天让他五舅父汪管事过来当管家,之后就再也没有上过门,好像已经忘了她一样。直到天收到她的请柬,约他今天上门有事相商,刘慧明才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登门拜访。 引自己进来的汪管家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丫鬟惠香上完茶也没影了,房间里就剩他和方慧儿两人了,场面顿时就暧昧起来了。 方慧儿侧坐在刘慧明的对面,身穿草黄色狐狸皮褙子,内衬藕色襦裙,虽浅施粉黛,却芬芳扑鼻,就像一副唯美的仕女图,让人不敢多看。 但刘慧明却大饱眼福,直到盯得方慧儿脸红如潮才觉得自己已经脱了像。 “你再这么盯着奴……我看,我……”方慧儿羞不可遏,“我就把面纱戴上了!” 二人刚见面时,方慧儿是戴着面纱的,最终在刘慧明的强烈建议才摘掉,可惜一摘掉就上了他的当,瞧他这一副猪哥样,方慧儿都气笑了。 “这人……太好笑了!”经过这几天周围人的反复洗脑和自己的冥思苦想,她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眼前这个人虽然有些粗俗,但却是自己唯一的终生依靠,他想看就看吧。 “太美了,怎么看都看不够!”刘慧明由衷地赞道,“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啊!” 方慧儿虽然知道自己很美,但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美,她自幼养在深闺,从未出门一步,第一次听到有男人这么赞美他,顿时面若桃花,娇羞不已。 “大人,我——,我,我不跟你说了。” 刘慧明收住心神,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大人,感觉好生分,我有个表字叫德华,你就叫我德华吧。” 方慧儿愣了愣,“德华?” 刘慧明赶紧答道,“唉,苏小姐你好!” “哎呀,讨厌!”方慧儿被逗笑了,终于露出女儿态来,“我,我没有叫你啊。” 刘慧明装作莫名其妙的样子,问,“那你在叫谁?这里还有谁叫德华吗?” 方慧儿扬了扬手帕,辩解道,“哎呀,不是啦,我就是在念德华这两个字。” 刘慧明故技重施,“哎,苏小姐有什么事吗?” 方慧儿噗嗤一声,捂脸嗔道,“公子就喜欢戏谑我。” 二人笑了一阵,刘慧明才收起痞态,道,“笑一笑,十年少嘛,何必要一直紧绷着,多累啊。” 方慧儿道,“公子好像并不知道忧愁,难道你真的一点儿忧愁都没有吗?” 刘慧明道,“怎么可能没有?我忧愁的事多了去了,只是懒得去管,船到桥头自然沉嘛。” 方慧儿又笑了,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简直不要迷死人,“哪有船到桥头自然沉的,公子就爱说笑。” 刘慧明嘿嘿两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苏小姐叫在下来,不知有何差遣?” 方慧儿忙道,“哪敢差遣。奴听说张知州在夷陵抓了不少人,公子没事吧?” 刘慧明笑道,“我和老张关系比较好,他不会抓我的。” 方慧儿的神情顿时放松了不少,“听五舅父说这些人在背后煽动百姓闹事,逼官府赶你们白杆兵走,你们会走吗?” 刘慧明轻哼一声,道,“他们那是不自量力,你放心好了,皇帝都不可能让白杆兵撤出夷陵,一群宵小之徒想跟我们斗简直是螳臂当车!” 方慧儿见他说得这么肯定,不由得蹙眉道,“真的?当今陛下都不能让你们走?” 刘慧明点点头,“你以为当今陛下很厉害吗?说句实在话,在夷陵,他还没大户说话管用呢。” 方慧儿瞪大眼睛道,“真的吗?”随即又道,“算了,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女儿家操心的,不问了。” 刘慧明道,“对,我们说点儿别的。” 方慧儿的脸又红了,“说点儿什么呢?” 刘慧明盯着她,小声问道,“你愿意和我说话吗?” 方慧儿把头埋进狐皮衣领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刘慧明心里高兴极了,道,“那我给你唱首歌吧?” 方慧儿诧异道,“你会唱歌?” 刘慧明笑道,“随便唱,自娱自乐,你就当听着玩吧。” 说罢,缓缓地唱道,“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 刘慧明的声音极具魅力,是业余选手里的实力派,歌曲也特别柔美抒情,方慧儿听得入了神,直到刘慧明唱完喝了口水,她才回过神来,问道,“这是什么曲子?太好听了!” 刘慧明笑道,“你不觉得这曲子完全不符合韵律吗?” 方慧儿道,“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好听,没想韵律的事。” 刘慧明道,“不管韵律如何,好听就行!你这句话一定会成为音乐史上最有影响力的一句话。” 方慧儿知道刘慧明在哄她开心,道,“其实我不懂韵律,就是随口一说的,哪有公子说得这么好。” 刘慧明道,“我认为音乐的本质就应该是这样的,我们唱歌是为了动听的,不是为了去符合韵律的,现在这些人貌似搞反了。” 方慧儿道,“无论什么,在公子嘴里都能说出一套理论来。” 刘慧明笑道,“这话听得好别扭,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方慧儿脸一红,“没,没有,没有损公子。” 刘慧明呵呵笑道,“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方慧儿嫣然一笑,道,“公子夸了我那么多,我也回个礼。” 她知道刘慧明不喜欢“奴家”这个词,就特意换成了“我”。 刘慧明笑了笑,温柔地道,“你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方慧儿心里一暖,点点头,“住得很习惯,再也没人吵闹了,我喜欢这种安静的生活。” 刘慧明又道,“觉得闷得慌吗?” 方慧儿摇摇头,“不闷。” 刘慧明道,“你要是闷的话就出去走走吧,你想出去自己就可以出去,去哪儿随你,没人会拦着你的,自然有人会保护你。” 方慧儿摇头道,“我不出去,就在这里呆着。” “自愿被关在笼子里?” 方慧儿默然,随后又以低得近乎听不见的声音道,“公子若有暇不妨来看看奴家,奴家就高兴了。” 这是在给机会吗? 刘慧明心里怦怦直跳,却故意摇头道,“恐怕不行,再有几天我就要走了。” 方慧儿一脸失望地道,“公子要走了?要去哪里?” 刘慧明点头道,“先去襄阳,然后去京师勤王,打鞑子,打完鞑子回来打献贼。” 方慧儿坐着一动不动,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公子要去打鞑子?” “嗯!”刘慧明沉声道,“鞑子屠戮我中原百姓,我大明男儿都应该站出来保家卫国。” 方慧儿用手帕拭干泪,泣道,“奴家听说鞑子凶残无比,大明不知有多少官军都折在了鞑子手里。奴家已经没有家人了,只有公子可以依靠了,公子能不能不要去?奴家害怕。” 刘慧明心里暖暖的,被人依赖也是一种幸福啊。但这种幸福太短暂了,美人乡是英雄冢啊,自己可不能沦陷了。 刘慧明握着她的手,摇摇头,故作轻松道,“你放心吧,我会平安归来的,我命大着呢,我不仅要把鞑子赶回关外去,还要灭了流贼,还天下一个太平。” 方慧儿被刘慧明抓住纤手,顿时脸红心跳,不知身处何方,她想抽出来,奈何刘慧明用了力,她挣不脱,只得任由他握着。 刘慧明把那天对云裳说的话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听得方慧儿浑身战栗,整个人都不好了。 刘慧明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宽慰道,“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方慧儿咕噜着眼睛盯着刘慧明,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抽抽搭搭地哭得更凶了,良久才幽幽地念道,“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刘慧明的脸火辣辣的,胸中气血翻滚,起身一把将方慧儿搂在怀里,伸手抚摸着她的背,柔声道,“你放心好了,我会没事的,等我回来我就娶你过门,以后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把你带上,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方慧儿第一次和男人如此亲密地接触,慌得不知所措,“公子不嫌弃奴家不洁吗?” 方慧儿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刘慧明却毫不在意,呵呵笑道,“怎么可能?你看我是在乎那些的人吗?我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你?” 说完,又用了用力把她搂得更紧了,口里道,“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每天都会想到你。后来听说夷陵出事了,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怕你受欺凌所以才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还好没酿成大乱。看你当时的样子,我的心都要碎了,怎么可能嫌弃你呢?” 刘慧明喃喃细语,说的都是这个月的事,其实套路很老套,但方慧儿却听得入了迷,渐渐地放松了心情,把头靠在刘慧明的肩上,感激地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不在乎的人,奴家死而无怨矣。” 刘慧明捋着方慧儿的秀发,轻柔地道,“我才不让你死呢,你得给我好好活着,我们一起白头到老。” “嗯,一起白头到老!”方慧儿也重复了一遍。 刘慧明缓缓地唱道,“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我还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 刘慧明心想这首歌最能点缀当前的环境了,方慧儿果然被再次击中心窝,刘慧明感觉她居然主动伸出手来抱着自己,而且力气还很大。 方慧儿把头埋在刘慧明的颈窝,呵气如兰,“公子,奴家心里好感动,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刘慧明道,“那你就说我喜欢你,因为我也喜欢你。” 方慧儿脸一红,随即把心一横,道,“嗯,奴家也喜欢公子!” “不许你以后再叫奴家”,刘慧明纠正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再叫我就打屁股。” 方慧儿心里暖暖的,但听到刘慧明要打她屁股,又惊又羞道,“奴家愿意叫奴家,奴家只对公子一个人叫。” “好,好!”刘慧明哈哈笑道,“我要走了,你歇着吧,别再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方慧儿依依不舍地从刘慧明的怀抱里钻出来,“公子,在走之前你能再来看奴家吗?” 刘慧明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傻瓜,我巴不得天天来呢,只是怕打扰了你。” 方慧儿心里暖暖的,“奴家,奴家不说了。” 刘慧明双手捧着方慧儿的脸,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小傻瓜,我明天就来看你。” 第269章 伪善面目 夷陵城里又刮起了一阵风暴,这一次堪比十二级台风,巡捕衙役、卫所兵、白杆客军纷纷出动,夷陵有名望的大户除了文家和刘家几乎被一网打尽。 夷陵百姓家家关门闭户,大人一边捂着孩子的眼睛一边在门缝里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官兵,而犯人们的哭闹声还是把孩子们吓得不轻。 “又起大狱了啊!” “这世道怎么就这么乱啊!” …… “咦,这不是打死人的姚三爷吗?别人都进去了,你怎么反倒出来了?” 姚三耸了耸肩,好像要把从牢里带出来的晦气抖掉一样,见人这样说他,不怒反笑道,“犯人太多,牢里关不下,大老爷就把我放了!” “且……”那人撇了撇嘴,轻蔑地道,“你肯定是偷跑出来的。” “滚蛋!”姚三伸手推开他,洋洋得意地道,“老子是无罪释放的,老子早就说过,老子没杀人,大老爷英明啊。” 那人被推到一边,满脸悻悻然。 姚三不管他,径直往家里去,才到院门前,就被自己的侄子看到了,那小孩儿一边往里间跑一边大声欢呼,“爷爷奶奶,三叔回来了,三叔放出来了!” 听说姚三回来,姚宅的家主带着管家仆人到大门外迎接,他们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祖上也是阔过的,到现在虽然已经败落,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姚家家主是生员身份,仆人还是养得起的。 姚三不改常态仍然大大咧咧地打着招呼,“爹,娘,孩儿回来了!” 姚老秀才激动得老泪纵横,“劲松啊,你没事啊,没事就好!” 姚母更关心儿子的身体,“三儿啊,你在里面受了不少苦吧?” 姚三大名叫姚劲松,虽是个无赖子,但家学渊源,待人接物的礼节还是做得不错的。见母亲问起,忙嘿嘿笑道,“没受苦,孩儿没受苦。爹,娘,孩儿没事了,凶手已经抓到了,是周老爷家的人干的。” “啊?你是说点军的周老爷?”姚老爷大惊道,“他可是善人啊,怎么会杀人?” “哼,善人?怕是没那么多!”姚三冷笑一声,道,“每年拿出几百斤粮食来施粥就算善人了?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龌蹉事呢,哼!!” 管家小心地问道,“三爷,这周老爷还干了什么?” 姚三哈哈大笑,“你们不知道吧?年前夷陵百姓闹事就是他们干的,周英池派人在路上杀了襄王的管事,黄流光派人到处散播谣言,冯明端上蹿下跳到处联络大族起来闹事,现在都查清了,你们不知道吧?” 姚府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姚老爷张口结舌,不断地重复着“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还有更无法无天的呢!”姚三接着道,“你们知道城外襄阳的百姓是怎么闹起来的吗?州判大人让人撺掇的!” “啊,肖世贵!”众人不解地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姚三道,“很简单,官府收回了码头的卡税,又安置了流民,这些大族不高兴了呗,就想方设法要把石砫兵赶出去!” 姚母郑重其事地道,“三儿,这些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姚三今天真是出够了风头,道,“审理这些人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得真真的呢。” 姚父姚母看到门口已经聚集起了不少街坊邻居,急忙劝道,“三儿,快住嘴,以后可不能乱说了!” 姚三不以为然地道,“没什么,这事明天就登报了,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 街坊邻居听姚三讲完事情的经过,都纷纷议论起来,百姓们口口相传的善人原来在背地里干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龌蹉事,姚三更是变成了说书人把自己这一个月以来的经历完完全全地讲述了一遍,百姓们看到姚三蹲了一个月号房,不仅没像以前那样犯人一样骨瘦如柴,反而还长胖了一些,对官府的印象彻底改观了。 当天,姚府大摆筵席,庆祝姚三恢复自由,而夷陵大户伪善的事迹也全部传出去了。 “炎宋兴,受周禅。十八传,南北混。十七史,全在兹。”刘府,刘慧明正在向何欢请教《三字经》。 “没有了?”他记得《三字经》还有的啊,怎么才到明朝就没有了? 何欢道,“《三字经》只有这么多。” 刘慧明道,“不是应该还有大明的事吗,怎么没写?” 唉,真是丢人啊,他都三十岁了,还在学三百千,这可是这个时代七八岁的小孩在学的啊,刘慧明不嫌丢人,何欢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 何欢正要说话,曾孟楠不合时宜地进来打断道,“大人,案情已经审明了,是否上报朝廷?” 刘慧明放下让他蒙羞的《三字经》,开口道,“你搞错了吧,咱们有什么权力管地方的事啊?” 曾孟楠不解地道,“那应该谁管?” 刘慧明懒得理他,这小子办事还是很机灵的,就是不识时务。 何欢道,“当然是文铁庵文大人啊,他是荆州兵备,他不管谁管?” 曾孟楠心中颇不服气,嘟囔道,“那我们辛辛苦苦地查案,花了那么多银子和精力,就这样把功劳白白送出去了?” 何欢道,“他们要功劳,我们要实利,有何不可?” 刘慧明道,“查获了多少东西?” 一说起收获曾孟楠的脸色就不一样了,掏出一张纸交给何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张训导官整理出来的缴获清单,标下识字不多,请何先生代为读一遍。” 何欢念道,“银七十五万两,黄金二万八千两,粮食六十六万石,矿坑八十一个,布匹三千六百丈、棉花一千七百公斤,猪牛羊两千一百多头……” 东西实在太多了,何欢念得口干舌燥。 刘慧明吸了一口冷气,感觉有些兜不住了。 何欢也有些发怵,念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声问道,“大人,事情是不是闹大了?” 刘慧明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如此大,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他真的给文安之捅了个大窟窿,他才当了两个月的官,不会又被撸掉了吧。 刘慧明喝了口茶,定定神,道,“看文安之怎么说。” 过了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文安之果然派人来请刘慧明去州衙议事,刘慧明和何欢相视一笑,“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270章 利益绑定 “德华,事情恐怕麻烦了”,文安之和张达中坐在榻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查抄清单,“十三个大族,查抄物资过百万两,老夫也颇为为难。” 张达中平时大气豪迈,现在也有点儿hold不住了,不住地问刘慧明和文安之,“大人,该如何收场?” 文安之老神在在,每次听到张达中这么问就朝刘慧明看来,意思不言自明。 刘慧明在路上就已经想到对策,被他连踢了几个皮球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了两个字,“绑定!” 张达中不解地道,“何意?” 刘慧明却顾左右而言他,问了一个风马流不相及的问题,“铁公、仙翁,你们都是饱学之士,可知为何商君变法成功了,而王安石和张阁老却失败了?” 张达中道,“王安石变法而不治吏,导致新法变样,百姓为得变法之利而负担反而更重了,因此被废。张江陵变法失败是因为张阁老自己操守不端,结交内宦和外戚,任人唯亲才被言官攻击。” 刘慧明看了看文安之,文安之缓缓地道,“依老夫看来,王、张二公变法都得罪了太多人,被几方势力联合攻击才导致失败。” 刘慧明道,“依我看来,商君变法成功的关键就在于利益绑定,在变法过程中,商君摒弃了一部分人的利益,绑定另一部分人的利益,就是长期得不到公正对待的平民和急需富国强兵的秦国王室,当有人反对变法的时候,他们就会站出来维护新法。而王安石和张居正的变法虽然有利于国家,却没有绑定任何利益集团,当然也不可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所以最后落了个人死灯灭的下场。” 二人思索良久,文安之才道,“德华言之有理。” 刘慧明道,“因此,咱们在夷陵的所作所为也必须绑定一部分人,否则咱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达中急迫地问,“谁?绑定哪一部分人?” 刘慧明指了指北方,“往上咱们绑定陛下,往下绑定夷陵百姓,如此咱们安然无恙矣。” 张达中道,“又给朝廷送钱?给百姓分地?” 刘慧明纠正道,“不是朝廷,是皇帝。” 文安之默念了两遍“不是朝廷,是皇帝”随即古怪地笑了笑,“很多人都分不清朝廷和皇帝,德华却能一语中的,很好很好。” 张达中也明白了,点了点头就开始议论怎么分成了。 刘慧明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清单放在几上,道,“我要的东西都在上面。” 张达中扫了一眼,见上面写着,“银子二十万两,五十万石粮食,棉麻布匹猪样各半。” 文安之看完呵呵笑道,“粮食和物资都被你抢完了,老夫还有六千兵马需要补充呢。” 刘慧明道,“我要的物资里包括铁公的军需。” 文安之道,“你这招借花献佛用得不错。” 刘慧明道,“剩下的东西,银子和黄金我建议州衙留下部分,剩余的送给皇帝陛下,查抄的土地、房舍、器物、猪羊牛等分给夷陵百姓,老百姓最重实惠了,得了官府的好处绝不会再为那些罪人说话。然后,咱们再启动舆论攻势,把这些人彻底搞臭,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如此应该差不多可以成功上岸了吧。” 文安之捋着胡须,不住地赞叹,“你这几招下去,比杀了他们的头还要厉害啊,简直杀人诛心啊!” 张达中道,“而且,陛下和老百姓都被拖下水了,大人思虑周祥,下官佩服。” 刘慧明笑道,“我也不知道二位大人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但我就当你们是在夸我好了。” 三人哈哈大笑,举杯庆祝分赃成功。 刘慧明又提出了一个想法,“铁翁、仙翁,我还有一个想法,肯会损害两位大人的利益,特别是铁翁,如果你们不愿意就算了,咱们就当是喝茶聊天。” 文安之道,“但说无妨!” 刘慧明道,“我想趁这一次大风暴,在夷陵收工商税,按一百税五的税率收取,不知两位意向如何?” 文安之沉吟不答,张达中也不说话,他是见识过万历年间的矿税制的,对设卡收税有天然的排斥。 刘慧明道,“二位不妨听听我的理由。” 文安之道,“德华但说无妨。” 刘慧明道,“我主张收工商税,理由有三:一可增加朝廷岁入,朝廷目前的岁入只有田亩,就是农业税,太过单一,而且现在天灾人祸,根本收不起来税了,朝廷已经举步维艰了,不可能一直靠咱们吃大户供养。二可减轻农民的负担,你们也知道百姓除了每年的按时交纳课粮以外,还有三饷,这恰恰是农民暴乱的根源,不知二位有没有发现,朝廷每加一次饷,流民暴动就严厉一分,如果不从根上解决的话,流贼是剿不完的。第三,可以体现公平,士农工商里面商人居末,太祖更是把商人打入贱民,按理说商人应该承担更重的赋税才是,然而事实是身为贱民的商人不需要缴税,身为良民的农民却要背上沉重的负担,如此公平何在?” 张达中终于开口道,“商人非不缴税也,夷陵就有钞关,过往商人都是要缴税的。” 刘慧明冷笑一声,道,“那也算缴税吗?有靠山的大商户,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紧着小商小贩身上薅羊毛,这样的税制只会造成老百姓的仇富心理。” 文安之道,“德华要如何收税?” 刘慧明道,“所有人一起缴税。” 张达中道,“那岂不是与民争利?” 这是神马道理?刘慧明有点儿蒙圈,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看过的关于明末东林党人“纳税是与民争利”的言论,莫非眼前这个耿直boy是个东林党? 见张达中一副理所当然、义正辞严的样子,刘慧明摇头道,“此言差矣,税收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事,朝廷收税只有少部分钱会用作皇室的开销,而且当今陛下不好女色、不爱钱财,他一家人能用多少,大部分都是为了给官员发俸禄、给军队发饷、修桥铺路、救灾赈灾,税银来自于民用之于民,谈不上与民争利。” 文安之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德华此言新颖。” 张达中却有些不以为然,大明的税收除了给官员发俸和军队发饷之外,大部分都用在了宗室的开销,真正用在老百姓身上的不到两成,刘慧明说皇室用的少单只当今皇帝这一家吧。 刘慧明又道,“仙翁刚才说工商税是与民争利,那我问问仙翁,仙翁说的民是指所有的百姓,还是单指商人?” 张达中道,“当然是所有百姓。” 刘慧明笑道,“我只收工商税,怎么跟所有百姓有关了?” 张达中道,“商贾也是民,征他们的税当然是与民争利了。” 刘慧明道,“那农民也是民,农业税也不应该征收,所有百姓都不应该征税,因为只要征税就是与民争利。” 文安之笑着对苏仙岭道,“仙岭,你就不要和德华辩难了,你辩不过他的。” 刘慧明笑了笑,只是拿眼睛瞪着二人,久久不语。 文安之道,“按理说商人应该纳税,但目前却不是时候,朝中反对之人众多,我们若在夷陵征收工商税,一定会引起他们的反感,到时候咱们平白又多了一个敌人。” 刘慧明心想姜还是老的辣啊,“铁公此言有理。” 文安之道,“德华一片苦心,老夫深知,奈何现在时局艰难,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等以后时机合适,老夫一定向朝廷上表请求征工商税,襄助德华实现心中的抱负。” 张达中也道,“下官一定联名!” 刘慧明已经知道了两人的态度,也不再勉强,他现在寂寂无名,人微言轻,说得再多也是空口白话,毫无意义的。 刘慧明对文安之的高风亮节佩服不已,“如此,晚辈先谢过了。” 当下三人便对大明当今的税制进行了探讨,张达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嫉恶如仇,主张轻徭薄赋以养民,文安之老成持重言语不多,反倒是刘慧明最为活跃,他着重阐述了他那一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理念,当二人听到他要定期公开财物支出时,不免震惊不已,就像吃了一惊苦瓜似的,脸色复杂至极。 第271章 春天还会远吗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夷陵今年比往年更加热闹,因为一早官府就贴出告示,朝廷将把查抄的田产和物资全数退还给百姓,每人都有份儿,百姓们瞬间就忘记了前几天城市上空弥漫着恐怖气愤,纷纷走上街头领赏,有的百姓得了一头猪,有的得了一只羊,三户人家得了一头牛,桌椅板凳等更是家家户户都分到了,而没有房子的百姓直接分到了现成的房子,失地的农民都得到了熟地,百姓们对夷陵官府的满意度空前绝后的高,有些百姓甚至给张知州树起了长生牌位,日日磕头祭拜。 刘慧明又启动宣传机器,把夷陵事变以来的所有案情都公告于天下,那些平时披着各种光鲜的外衣的老爷们瞬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百姓们想起自己在这次动乱中死去的亲人以及大族们背后干的龌蹉事,对他们恨得深了。 刘慧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着兴奋地谈论着这次事件的老少爷们,他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夷陵的案子总算结了,刘慧明也在着手启程回襄阳了。 在动身前往襄阳之前,刘慧明又召集所有司长和掌柜、管事一起开会,布置接下来的工作。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整顿,各部门运转更加高效,工厂也充满了干劲儿,夷陵的百姓有了做工的机会,也更加拥戴白杆兵了。 让刘慧明高兴的是,马亮的作坊里居然真的生产出来了一台简易缝纫机,刘慧明坐上去踩了一会儿,瞬间就想起了他前世开店时的场景,他当时可是一坐就是半天啊。 虽然这台缝纫机还很粗糙,用的针很粗,只能用来缝麻袋,但刘慧明还是很高兴,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杰克,又专门任命了一个掌柜负责生产销售。 孙立业这段时间干得也不错,枪炮作坊又铸了两门佛朗机炮,加上原有的两门,现在共有四门大炮,刘慧明准备全部带走。 枪炮作坊又打造了十支燧发枪,刘慧明全部装备道自己的亲卫营里了。 由于王小妹一人得宠,反而让她显得格格不入,加上她一直吵着夷陵有太多伤心事,想换个地方,刘慧明准备这次把她们三姐妹送到襄阳去,免得她触景伤情。 刘慧明来到墨池巷,方慧儿一见到刘慧明脸上就露出喜色,眼睛里却泪汪汪的,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 刘慧明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小宝贝,想我了没有?” 方慧儿羞道,“想!” 声音低不可闻。 刘慧明牵着方慧儿在矮榻上坐下,揶揄道,“想我怎么不给写信?” 方慧儿轻声道,“在心里想就行了,刘郎很忙,奴家不能打扰。” 这么快就改口了吗?刘慧明心里一暖,想起自己前世的老婆,晚上十点不回家电话准被打爆,可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宁愿自己受苦,也绝不给男人添麻烦,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也不知道这么优良的传统怎么就失传了呢?现在自己重新回到了了十七世纪,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传统保持下去,让后世的男人们感念自己一番。 “其实也没多忙!”刘慧明笑了笑,从提包里拿出一包酥糖给她,“给你的。我在街上买的,味道不错。” 这种手提包当然也是他发明的,还是鳄鱼皮的呢,放在后世绝对和驴牌一个档次。 方慧儿双手接过放在小桌上,喜道,“刘郎,奴家如何使得。” 刘慧明剥了一颗,喂到她嘴边,道,“有何使不得,我喜欢你,就买给你了,给喜欢的人做点事有错吗?” 方慧儿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奴家,奴家欢喜极了。奴家,奴家也喜欢刘郎。” 说罢把头扭到一边咀嚼起来。 刘慧明笑道,“我与你的襄王殿下相比如何呀?” 方慧儿脸一红,“襄王如何能比得了刘郎!奴家只偷偷见过襄王一面,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奴家,奴家心里只有刘郎。” 刘慧明握着方慧儿的手,郑重其事地道,“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你都敢嫁啊?” 方慧儿愣道,“不都是这样吗?” 刘慧明道,“我是问你,你不担心所托非人吗?而事实已经证明了,襄王确实是那个非人。” 方慧儿轻轻地叹了口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做女儿的又有什么办法!” 刘慧明道,“你看报了吗?仙甫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说这个事,你怎么看?” “看了!”方慧儿点点头,随即又道,“要是按何秀才的想法,不知要出多少潘金莲。” 刘慧明彻底无语,何秀才真是曲高和寡啊,“不说那个了,我们说点儿别的。” “嗯!”方慧儿点点头,把手从刘慧明手里抽开,起身去衣柜里拿出一套米白色的长衫来,“刘郎,这是奴家和惠香一起做的,做得不好,刘郎不要见怪。” 刘慧明心中欢喜,双手接过长衫在身前比划了一下,“嗯,不错,肯定合身。” 方慧儿道,“是惠香根据郎君的体型做的,肯定不合身。” 刘慧明笑道,“就算不合身,也是我长得不够标志,怪不得你。” 方慧儿双颊通红,但心里却甜丝丝的,“刘郎快试试吧。” 刘慧明愣了愣,“在这里试穿吗?” “嗯!”方慧儿大着胆子道,“奴家帮郎君穿上。” 要擦枪走火啊,刘慧明身体已经起了反应,不住在心里告诫自己,“老子一定要忍住,要是万一忍不住,那也不是我的错!” 方慧儿伸出小手帮刘慧明解开腰带,脱掉棉袍,露出贴身里衣来,刘慧明看到她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以下,双手都在颤抖,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亲了一下。 方慧儿像触了电一样,全身一麻差点儿没站稳,“郎君,奴家给你穿衣服。” 刘慧明收摄心神,呆呆地站着任由她摆布,“好,好,我听你的。” 衣服稍大,显不出刘慧明玉树临风的形象来,但他仍然觉得不错,活了两辈子,除了亲妈以外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给他做衣服呢。 “大了点儿。”方慧儿不满意地道,“惠香,你进来一下。” 惠香低着头走了进来,“小姐,什么事情?” 方慧儿指着刘慧明道,“你看,给刘郎的衣服大了点儿,刘郎明天就要走了,你拿去再改改。” 惠香盯着刘慧明看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道,“是,小姐!” 刘慧明脱下衣服,又穿上自己的棉袍,惠香接过衣服轻轻地退下去了。 重新坐定,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刘慧明问了一个很尴尬的问题,“慧儿,你想你父母吗?” 方慧儿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不想。” 刘慧明握住方慧儿的手,道,“想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就带你去见你爹娘。” “嗯,郎君!”方慧儿泪眼朦胧,把头靠在刘慧明的肩上,“郎君,你对奴家太好了,奴家都不知道怎么报答郎君了。” 刘慧明环抱住方慧儿,柔声道,“你是个苦命的女子,我不疼你就没人疼你了。” 方慧儿悠悠地道,“如果没有遇见郎君,奴家说不定已经变成一堆白骨了,是郎君救了奴家,奴家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刘慧明心想你不会变成一堆白骨,你会被水泡得像个充气娃娃,然后被鱼或者鸟吃掉,比变成白骨惨多了。 “否极泰来,你的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 第272章 我是害虫,我怕谁 二人又温存了一会儿,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惠香送来饭菜,刘慧明就在她的房间里用饭,菜很简单,一个烩通印子鱼、一个蒸蛋、一个鸡煎汤、一个肉饼和两个青菜,还有一壶酒。 辣椒还没普及过来,现在的饭吃都很清淡。 方慧儿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却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刘慧明在桌前坐下招呼二女道,“快坐下一起吃啊。” 惠香忙摆手道,“老爷的坐席奴婢哪敢上桌。” 说罢便一溜烟跑了。 刘慧明又招呼方慧儿,“快坐下吧。” 方慧儿小声而又坚决地拒绝道,“郎君先吃,奴家随后再吃。” 这男尊女卑的思想真是无孔不入啊,刘慧明才不管那么多呢,一把把她拉过来摁在椅子上,霸气十足地道,“咱不讲究那些,咱们一起吃,你看着我我吃不爽,我看你吃剩菜更不爽。” 方慧儿扭扭捏捏地在刘慧明侧面坐下,便端起酒壶给他倒酒。 刘慧明阻止道,“我没应酬不喝酒。” 方慧儿愣了愣,不知道什么是应酬。 刘慧明解释了一下,又讲了个笑话,“一个小孩儿问他母亲,‘娘亲,请问什么是应酬?’他娘道‘应酬就是你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比如你父亲每天都要陪人喝酒吃饭,其实他根本不喜欢这些事’。” 刘慧明突然停住了,方慧儿瞪着眼睛看着他,示意他往下说。 刘慧明道,“第二天,那小孩儿要去学堂了,就对他母亲喊道,‘娘亲,孩儿应酬去了。’” 方慧儿噗嗤一声差点把面前的汤喷洒了,忙伸手掩嘴而笑。 刘慧明端起碗,笑道,“不好意思,吃饭的时候不能说笑话的,是我不对。” 方慧儿忙端起碗,配合他吃饭。 刘慧明夹了一块鱼放在她碗里,道,“多吃点儿鱼美白。” 方慧儿红着脸抿着嘴笑了笑默默地吃了。 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二人一起吃饭都很沉默,刘慧明不时给方慧儿夹菜,方慧儿受宠若惊不敢拒绝,每次都努力地吃下去,刘慧明心里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得使劲憋着。 吃完饭,刘慧明一边放下筷子一边道,“嗯,味道不错,快赶上我的水平了”, 惠香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他们面前,见刘慧明大言不惭的样子,插话道,“老爷在河边烤的野鸭味道美极了,小姐时常念着呢。” 方慧儿脸红红的,争辩道,“哪有,惠香莫乱说。” 刘慧明道,“那是因为你们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饿了吃什么都好吃。不过,我的鸭确实烤得不错。” 他前世混迹市井,学到了不少好东西,特别是吃的,做个烤鸭自然不在话下。 “嘻嘻!”惠香和方慧儿倏尔一笑,惠香道,“圣人说君子远庖厨,不知老爷如何会做菜?” 刘慧明心想,老子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有为重庆男青年不会做菜怎么说得过去,那会被嫌弃的,道,“只是爱好罢了。什么君子远庖厨,都是骗人的,人家圣人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二女齐道,“那是什么意思?” 刘慧明刚读完这一段,便显摆道,“梁惠王看到要被宰的牛儿害怕到颤抖,就心生悲悯,让人用羊代替牛,这时孟子就直言梁惠王只看到牛发抖,却没有看到羊也会害怕,然后慢慢就说到仁心上去了。‘君子远庖厨’旨在推行仁政,不是人们普遍认为的远离充满血腥味儿的厨子和厨房。” 惠香点点头,“哦,这样啊,那为何世人要如此解释?” 刘慧明笑道,“为了躲懒呗。” “嘻嘻,原来是这样啊!”惠香嘻嘻笑道,“男人不想去做饭做菜,就用这个借口来忽悠我们女子!” 刘慧明笑道,“关键是你们女子也信了,而且还这么主动地要求自己的男人。” 方慧儿和惠香听到刘慧明这么说都嘻嘻地笑起来,气气氛终于不那么尴尬了,惠香道,“我们女子真是傻!” 刘慧明补了一枪,“不过傻得可爱啊!” 惠香收拾完碗筷就退出去了,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了,这个时代没有电视电脑和手机,按照正常流程吃完饭就应该上床睡觉了,然而二人心里都装着事,方慧儿不好意思说,刘慧明则是为了让她先说,比如像后世那样送女同事回家,女同事倚在楼梯口非常暧昧地说一句,“要不要上去喝杯咖啡?” 然而方慧儿天生胆小害羞,这种事情怎能说出来? 二人正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场面一度变得很尴尬。 还是刘慧明首先打破了僵局,“慧儿,我要走了,明天点将,不能迟到。” 方慧儿默不作声,良久才惋惜地道,“郎君不多坐一会儿吗?” 啊,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刘慧明嬉笑着道,“那好吧!” 方慧儿噗嗤一笑,“郎君好坏,故意逗奴家。” 刘慧明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把嘴巴抵在她的耳朵上说道,“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走,那我就不走了。” 方慧儿的耳朵传来一阵酥麻,却故意犟嘴道,“谁说我不让你走了?是你自己说的。” 刘慧明道,“那好吧,就算是我说的,你愿不愿意?” 方慧儿不置可否,只拿双手用力抓住刘慧明的手,任凭刘慧明轻薄她。 刘慧明爽了一把,又装起了正人君子,道,“刚吃完饭,咱们是不是应该出去走走,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嘛。” 方慧儿点点头,在刘慧明的劝说下,她早就不缠足了,虽然永久性的伤害不能痊愈,但走路却方便了很多。 刘慧明搂着她来到天井里,一边说着话一边散着步,“宝贝儿,我爱你,你爱我不?” “爱!” “那亲我一下?” “嗯,不!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好意思”,方慧儿红着脸道,她让刘慧明搂着腰在天井里散步就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要不是惠香事先把丫鬟仆人都赶了出去,打死她她也不敢这样和他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刘慧明不依不饶道,“不是没人吗?” “不!” “那我亲你一下!” “不!” “那我走了?” “不!” “你是不是只会说不了?” “不!” “哈哈哈!” “嘻嘻嘻,咯咯咯!” 二人同时笑出声来,方慧儿紧紧抱着刘慧明的胳膊,踮起脚在刘慧明的脸上亲了一下,“满意了吧。” “不!” “都已经亲了,你还不满意!” “不!” “你是不是也只会说不?” “不!” “不理你了!” “不!” “你再说不我就进去了。” “不!” “放开我!” “不!” “那你留下来吧?” “好!” 方慧儿大窘,“骗子,坏人!” 刘慧明笑道,“我是害虫,我怕谁。” 方慧儿嘻嘻一笑。 刘慧明道,“你怎么不称自己奴家了?” 方慧儿道,“被你传染了。” 刘慧明道,“我还以为你一直是那么温柔贤惠呢,原来还有可爱的一面。” 方慧儿道,“谁愿意天天装啊,害虫喜欢我温柔贤惠还是喜欢我可爱呢。” “害虫喜欢你白天温柔贤惠,晚上可爱。” 方慧儿大窘,“我不跟你说了。” “那好吧,咱进去吧。” 第273章 彩排 第274章 彩排 二人回到方慧儿的房间,惠香打来洗脸水,刘慧明道,“这房间是不是要布置一下?” 方慧儿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惠香连忙道,“是的,是的!今儿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奴婢这就叫人来布置!” 刘慧明道,“要按娶妻的礼仪来布置,要从大门口迎接新娘下轿开始筹备。” 方慧儿把头转向一边,刘慧明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连惠香被门槛绊了一跤都没察觉。 尴尬了好一会儿,方慧儿才开口,“郎君,奴要更衣,你去厢房等着吧。” 刘慧明依言来到厢房,一个仆妇带着两个小丫鬟端来一套大红吉服,仆妇行完礼就指挥丫鬟给他换上。 不多一会儿,一个偏偏新郎官就已经新鲜出炉了,刘慧明在铜镜里看了看自己的形象,感觉像在拍戏一样。 刘慧明掏出三块碎银子给三人,“你们今天每人都有赏。” 三人连忙道谢,一个丫鬟又端来一个火盆让刘慧明取暖。 刘慧明烤了会儿火,就听到脚步声此起彼伏,坐了半个时辰,汪管家就来请刘慧明去行礼。 刘慧明看着这个不太着调的五舅父,心中就有些想笑,连自己的亲侄女都出卖,也真是服了。。 汪管家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讪笑道,“大人今日纳了慧儿入门,与她也是造化了。” “那是,那是!”刘慧明敷衍道,“能有慧儿这样的美女为伴,这一辈子都不寂寞了。” 又扯了一阵,刘慧明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好了吗?新娘子呢?” 汪管家道,“在大门口,还没下轿,请老爷去迎轿。” “好!”刘慧明大手一挥,做戏做全套,“走吧,咱们去迎新娘子。” 二人来到大门口,果然看到一顶大红轿子果然停在了大门口,惠香也身着喜服站在轿门外,八个轿夫腰系喜带,站立一旁,脸上带着喜气,确实跟真的一样。。 刘慧明看见惠香一脸严肃的样子,心想就把这次婚礼当做自己以后和马大小姐婚礼的彩排吧,当即收摄心神,仔细应对起来。 打发了轿夫,汪管家作为赞礼官首先唱道,“请新妇下车。” 惠香轻轻地拨开轿帘,方慧儿身作大红喜服、头戴盖头正端坐在轿里,惠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她才缓缓起身,在她的搀扶下出了轿子。 汪管家又唱道,“新郎向新妇行礼!” 刘慧明庄重地行了一礼。 “新妇向新郎还礼。” 方慧儿温婉地向刘慧明福了一福。 “新郎入室!” “新妇入室!” 刘慧明首先来到一进大厅的东面站好,方慧儿随后进入大厅在西面站好。 “盥洗!” 刘慧明来到东南角,惠香早已准备好了热水,他随便洗了把脸便看见方慧儿正在西北方洗脸,而服侍他洗漱的居然是何芳草。 刘慧明大吃一惊,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自己的事情的,但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洗完脸,刘慧明和方慧儿又回到各自的位置站好,电视剧里的重头戏终于要来了。 汪管家大声唱道,“拜!”“兴!” 刘慧明和方慧儿同时向对方拜了一拜。 汪管家又唱道,“拜!”“兴!” 二人又拜了一拜。 “平身!” 终于拜完了,刘慧明心想不是说了三拜的吗,怎么差了一拜?算了,入乡随俗吧。 “就坐!” 惠香和何芳草分别端来一盘吃食来到刘慧明和方慧儿面前,刘慧明正要拿起筷子开吃,惠香小声阻止道,“老爷,现在还不能吃。” 刘慧明笑了笑,只得放下筷子。 汪管家唱道,“斟酒!” 惠香给斟满了一杯酒递给他。 刘慧明这次学乖了,接过酒杯并不往嘴里送,他要等老汪头的指令。 惠香提醒道,“老爷,快喝啊。” 刘慧明愣了一下,心道什么玩意,逗我玩啊? 不过还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慧明看了方慧儿一眼,见她已经喝完了,心中难免有些遗憾,“这不会就是交杯酒吧?太草率了吧。” “进馔!”汪管事又开始发号施令了。 惠香终于把吃食端上来了,道,“现在可以吃了。” 刘慧便夹了一片肥肉放到嘴里,嗯,味道还不错,让我再吃一口,正准备梅开二度,就听到汪管家又唱道,“斟酒!” “尼玛,老子才刚吃了一口”,刘慧明在心里骂道,不过还是接过惠香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是进馔,刘慧明又吃了几口,总算结束了这个流程。 这他奶奶的什么意思,古代婚礼不是三拜之后就入洞房吗?怎么还吃上了? 正发愣间,惠香提醒道,“老爷,要饮同牢合卺酒了。” 果然,刘慧明见汪管家拿了两个葫芦瓢出来,两个瓢用红线连在一起,两个助手一人斟了一瓢酒。惠香引着刘慧明,何芳草引着方慧儿来到中央,汪管家把两个酒瓢分别递给刘慧明和方慧儿。 刘慧明看着满满的一大瓢酒躬下身子慢慢地喝起来,不时看看方慧儿,发现他虽然蒙着头,但喝起酒来也是干净利落,刘慧明看她喝得差不多了才和她同时喝完。 汪管家把两个葫芦瓢双手一扣,交到刘慧明手里,大声唱道,“新郎新妇百年好合!” 汪管家又唱道,“新郎答谢亲友!” 二人的婚礼办得仓促,也没请人,刘慧明只得把府里的奴仆下人当做亲人,跟他们说了几句话。 刘慧明看到何芳草带着两个侍女站在一边,孤独而落寞,便走过去安慰道,“芳草,谢谢你!” 何芳草福了一福,“都是奴家应该做的,奴家恭喜老爷!” 刘慧明道,“这事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了。” “是!”何芳草答应了一声,又说了一声恭喜,“奴家恭喜老爷!老爷快入洞房吧,奴家该走了。” 刘慧明握了握芳草的手,“路上注意安全。” 第274章 花烛 刘慧明来到喜房外面,看到房间已经喜气洋洋,门上和窗户上都贴着喜字、对联和剪纸,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竟然在短短的两个小时之内就做到了,让他有一种常年打雁被雁啄了眼的感觉。 刘慧明推门进了房间,里面装扮得更是喜气洋洋,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 惠香首先过来见礼,“奴婢见过老爷!奴婢侍候老爷盥洗。” 随即端来一盆热水,刘慧明简单地洗了把脸,然后就坐在凳子上任由惠香在自己脚上推拿按摩着,今天也确实挺累的,有人给自己按脚真是求之不得。 惠香一边给刘慧明按着脚,一边小声揶揄道,“老爷这下得偿所愿了?” 刘慧明嘿嘿笑道,“行百里半九十,我还要继续努力。” “哼,骗子,大骗子!”惠香用鼻腔浓重地哼了一声,要挟道,“说,该怎么谢我这红娘。” 刘慧明顾左右而言他,问,“惠香,你是不是也该嫁人了?” 惠香身子一僵,随即气鼓鼓地道,“奴婢要服侍小姐,奴婢不想嫁人。” 刘慧明故意道,“女人没有男人怎么行?” “我,我!”惠香急道,手法也乱了起来,不小心把盆里的水撒到了地上,坚决地道,“反正我就是不嫁!” 随即又小声道,“老爷是不是怕奴婢跟小姐告密,所以要杀人灭口?老爷放心,只要老爷对小姐好,奴婢就算死也不会说的。” 刘慧明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好一个姑娘给我做通房丫头太可惜了,你完全可以做别人的大妇嘛。” 惠香连连摇头,表决心道,“不不不!小婢就愿意服侍老爷和小姐,只求老爷不要忘了小姐。” 说到后面,惠香的眼睛都红了,她有些后悔这么撮合他和自家小姐了。 刘慧明拍了拍她的头,道,“怎么可能呢?我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们姐妹啊。你要是愿意嫁人我就把你当妹妹一样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要是不想嫁人,我就养你一辈子,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惠香肩头一震,激动得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我……我不嫁人。” 这傻丫头明明很感动,却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明明很脆弱,却装作一副坚强的样子,明明也很喜欢他,却偏偏不说。 刘慧明道,“好,好,不嫁就不嫁!” 洗完脚,刘慧明道,“你也辛苦了,早点儿歇着吧。” 惠香却道,“奴婢还要守花烛!” “嗯,那你辛苦了”,刘慧明感激地道了声谢,随即幽默了一把,“不许听墙根!” “噗嗤!”惠香笑得花枝乱颤,“奴婢知道了,奴婢也不让别人听。” 刘慧明来到里间,两支大红花烛把房间烘托喜气而温馨,方慧儿顶着盖头端坐在床上,就像一个未开光的菩萨一样,床前的桌子上摆着几个小菜和一壶酒,显然夫妻二人还要喝一顿。 刘慧明轻轻地揭掉她头上的盖头,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来。 方慧儿脸色桃红,轻轻地叫了一声,“夫君!” 刘慧明应了一声,笑道,“娘子,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方慧儿嫣然一笑,“夫君怎么叫都行。” “那我还是叫慧儿宝贝吧!” 方慧儿羞得脸颊通红,缓缓地起身来到小桌前坐下,斟满一杯酒双手递给刘慧明,“奴家为夫君斟酒!” “我也为慧儿宝贝儿斟一杯”,刘慧明从方慧儿手里抢过酒壶缓缓地在另一只杯子里斟满酒,道,“来,咱们交一杯!” 刘慧明坐在凳子上,把方慧儿抱起来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方慧儿身子一震,差点掉到地上,下意识地搂住了刘慧明的脖子。 刘慧明忍住笑,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端起酒杯递给她,自己又端起另一杯,静等她说话。 方慧儿稳住心神,轻柔地道,“第一杯酒,奴家敬夫君,愿夫君早日建功立业!” 说罢,伸手把酒杯递到刘慧明的唇边,刘慧明也把酒杯递到她的唇边,二人同时一饮而尽。 吃了口菜,刘慧明又斟了两杯,刘慧明道,“这第二杯,祝娘子越来越年轻美丽。” 方慧儿脸色沱红,轻轻地喝掉刘慧明递过来的酒,腾出手来斟满第三杯。 刘慧明道,“第三杯祝我们夫妻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儿孙满堂。来,我们一起念。” 方慧儿的脸更红了,但还是和刘慧明一起念道,“第三杯酒祝我们夫妻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二人喝完最后一杯酒,方慧儿脸颊通红,把头枕在刘慧明的肩膀上,小声道,“夫君,奴家爱死夫君了。” 她的臀部压在刘慧明的大腿上,柔软而有弹性,刘慧明的小兄弟嗖地就弹起来了。 方慧儿很快就感觉到了,羞得更是不行。 刘慧明伸出一只手把着方慧儿的大腿,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背,以一个公主抱的标准姿势把她缓缓地抱到床前,把她轻轻地放在绣床上。 方慧儿羞得双手捂脸,小声地说了两个字,“涑口!” 刘慧明起身倒了两杯热茶,二人各自簌了口,方慧儿又恢复了娇羞的模样,好半天才小声道,“老爷,妾身服侍老爷宽衣。” 刘慧明心想这应该也是一种仪式吧,就不再拒绝,大大方方地任她施为。 方慧儿一天之内两次脱掉了刘慧明的外衣,手法娴熟得很。 刘慧明见她双颊绯红,比下午还要紧张,忍不住笑道,“宝贝儿莫怕,老爷我会好好疼你的。” 方慧儿更羞了,慌乱地给刘慧明脱掉靴子和裤子,“老爷上床歇息吧。” 刘慧明不再逗她,乖乖地到床上坐着,看着方慧儿缓缓地解开喜裙,露出曼妙的身姿来,他感觉自己的鼻血都要流出来了,忍不住骂道狗日的,皇亲国戚就是有福气啊,难怪李自成张献忠要造反的。 方慧儿终于脱掉了自己的喜服,仅剩里衣包裹着身体,刘慧明痴痴呆呆地伸了伸手,“过,过来!” 方慧儿红着脸轻轻地应了一声,顺势倒在刘慧明的怀里,刘慧明的胸膛就像触电了一样酸爽,“娘子。” “嗯,夫君!”方慧儿抬起头看着刘慧明,“夫君,妾身美吗?” “美,美极了!”刘慧明由衷地赞道,“比神仙姐姐还美。” “神仙姐姐?”方慧儿一愣,“夫君说的是仙女把?” 其实刘慧明说的是刘亦菲,方慧儿恰有几分神似。刘亦菲小龙女的形象在他年轻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算现在她胖了不少,他依然认为她是娱乐圈里最美的女神。 “是仙女,我的慧儿宝贝儿美若天仙!” 第275章 屌丝属性不改 刘慧明一边说着话一边吻向她的朱唇,方慧儿本能地想躲,但又理智地止住了,任由刘慧明的嘴唇向她袭来。 刘慧明的嘴唇终于碰到了她的樱唇。 “嘤!” 方慧儿轻哼了一声,刘慧明的舌头已经趁机伸到了她的嘴里不断探索起来。 “嗯,嗯!” 方慧儿一下就被吻得喘不过气来,脑子里极度缺氧,意识一片空白。 刘慧明一手搂着她,一手轻轻地解开她的里衣盘扣,抓奶龙抓手精准无比地奔向目标。 方慧儿雪白的肌肤在火红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妩媚动人。 “夫君……” 刘慧明把手伸进肚兜里,在她的胸前揉捏着,“娘子……” 方慧儿一手撑着床一手握住刘慧明的手,显得非常吃力,刘慧明轻轻地把她平放在床上,床上早就铺了一块该死的白布。 刘慧明侧过身子吻她,双手却不停歇地抚摸着她的玉体,最后缓缓地滑向下面。 方慧儿感觉自己快要燃烧了,身体各处热得发烫,特别是某个地方被刘慧明骚扰了,怎么动作都不舒服,只得用力夹紧,好让自己不那么难堪。 刘慧明缓缓地解开她的肚兜,又脱掉她的诨裤,方慧儿紧闭双眼,像一支茭白静静地卧在他的面前。 刘慧明三下五除二脱掉自己的衣裤,把自己兄弟放出来,方慧儿眯着眼睛刚好看到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夫君,我怕!” 刘慧明反身把她压在身下,“不怕,不怕!他是我的好兄弟,也是你的好兄弟。” 方慧儿俏脸通红,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变成女人了,也不再说什么。 刘慧明分开她的玉腿,调整好准星,拨云见日。 方慧儿实在太美了,刘慧明鸟枪换炮仍然摆脱不了屌丝属性,第一次和这种巨星级别的美女打交道,才做了几分钟就力不从心了。 刘慧明双肘支床趴在她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这就是周公之礼,感觉怎么样?” 方慧儿全身潮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显然刚才这一仗极耗体力,她已经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要不是她还在眨眼,刘慧明就要对她进行人工呼吸了。 “快说,感觉怎么样?” 方慧儿羞不可遏,娇羞地道,“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刘慧明笑道,“第一次很少有感觉良好的,次数多了你就欲罢不能了。” 方慧儿双臂抱着刘慧明,正色道,“行周公之礼乃是为了繁衍子嗣、传宗接代,夫君怎能这么说呢?” 刘慧明胡扯道,“这你就不懂了,琴瑟和鸣了生的孩子才英俊聪明嘛。” 方慧儿泣道,“只是夫君明天就要走了。” 刘慧明心说是啊,我明天就要走了,老子也不想啊,但是没有办法啊,我要继续奋斗往上爬啊,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可是我的终生目标。 “我还会回来的,等我在京师安顿好了,就派人来接你和惠香去北京,咱们再好好行周公之礼。” 方慧儿心里欢喜,高兴地答道,“嗯,妾身听夫君的。” 刘慧明在方慧儿樱唇上吻了一下,缓缓地从她身上下来,方慧儿艰难地坐起来做清洁。 惠香适时地端着热水进来了,方慧儿赤身裸体,看见惠香立马用双手捂住胸前,大叫一声,“啊!惠香!” 惠香嘻嘻一笑,“小姐,婢子恭喜小姐。” “惠香……”方慧儿难为情地叫了一声,“别说了。” 刘慧明笑道,“惠香,刚才本老爷怎么交代的?让你不要听墙根,你怎么不听命令啊?” 惠香笑道,“老爷,婢子没有在墙根下听,婢子在外间都听到了。” 方慧儿更加羞愧难抑。 惠香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的,婢子是老爷和小姐的房中人,不用避讳的。” 说罢,拧干毛巾给刘慧明擦起脸来,看到刘慧明的小弟弟又举了起来,不禁羞得脸色潮红,但又忍不住偷看了两眼。 惠香给刘慧明擦完,又给方慧儿擦身体,当擦到下面的时候,惠香看见方慧儿下面一片血污,饶是她神经再大条,也不禁羞红了脸。 方慧儿平时没少让她服侍,二人早就没有秘密可言,但这种尴尬的场面却是从没遇到过的,“惠香,我自己来吧。” “不,不!这都是婢子该做的,哪能劳烦小姐”,惠香迅速恢复正常,让方慧儿躺好,慢慢地给她擦干净。 惠香把那张印着梅花的白布拿起来在刘慧明面前晃了晃,像挥舞一面锦旗一样,大声道,“老爷请看,我们小姐还是黄花闺女,老爷是小姐的第一个男人!” 刘慧明把方慧儿搂在怀里,一手在她的小兔兔上揉捏,一手指着惠香笑道,“也是最后一个!” 方慧儿脸色通红,但眼睛里的骄傲却自然流露出来,“老爷!” 刘慧明继续挑逗着她,方慧儿已经人事,三观也改变了,她见刘慧明之前调戏惠香,现在又挑逗自己,明白自己并没有满足他,道,“惠香,你下去吧,把床铺好,老爷一会儿就去你那儿!” 方慧儿说完这句话,心里唤起微微的醋意,她是个极传统的女子,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不好表现出来。 刘慧明赶紧止住了自己的咸猪手,道,“不,不!纵欲可不好!” 自己还是要在乎一下形象的嘛。 惠香双颊通红,心中暗喜,但一听刘慧明居然主动拒绝,装起正人君子来了,心里不禁一阵失落,随即又在心里骂起来,“呸!伪君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是,小姐!”惠香应了一声,端起木盆就出去了。 刘慧明搂着方慧儿钻进被子里,“宝贝儿,别多想,我就是看你太美了,忍不住就想动手动脚了。” 方慧儿把头枕在刘慧明的颈窝,柔声道,“夫君想到哪里去了。妾身知道妾身没有服侍好老爷,只是妾身身体疲乏,不能再服侍老爷了。惠香虽是我的丫鬟,却和我亲如姐妹,她也不肯嫁出去,早晚都是夫君的人,只要夫君心里有妾身,就算夫君有一百个女人,妾身也是高兴的。” 刘慧明心里感动极了,忍不住又在她樱唇上吻了一下,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声,“娘子,我爱你!” “嗯,妾身也爱夫君!”方慧儿紧紧地搂住刘慧明动情地应了一声,她感觉刘慧明的小弟弟又雄起了,终于下定决心道,“夫君快去吧,别让惠香妹妹等急了。” 说罢,推了刘慧明一把,自己转过身去裹着被子睡了。 第276章 周昌是谁 正月十六是出征的日子。 天还没亮,刘慧明还在做梦,方慧儿就已经窸窸窣窣地起床了,虽然她的动作很轻,但还是把他吵醒了。 刘慧明伸手环抱住方慧儿的腰,咸猪手自然而然地抚在了她的娇峰上,“老婆,再陪我睡会儿!” 方慧儿浑没在意他用错了词,小声道,“夫君,辰时你就要誓师,你是主将不能迟到了!” 刘慧明在她胸前揉捏着,喃喃道,“主将有特权嘛。” “主将要以身作则啊”,方慧儿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夫君再睡会儿吧,妾身先去给夫君做早点。” 刘慧明紧紧地搂住她不让她走,“做早点有下人,你再陪我一会儿,下一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方慧儿听到刘慧明这么说,鼻子一酸,身子也软了下来,任他吃自己豆腐。 刘慧明咕隆一声,“你就是我的早点,我先吃了你!” “不,不要!”方慧儿急道,“夫君白天还有要事呢,没得亏了精气神。” 然而,方慧儿这小胳膊如何拧得过刘慧明这粗壮的大腿,还是在半推半就地被刘慧明强迫了一次。 事毕,刘慧明再次和她总结起感受来,“怎么样?是不是比昨晚上爽?” 方慧儿羞道,“嗯,夫君好厉害!” 吃早饭的时候,刘慧明看了看方慧儿,又看了看惠香,见二人脸上竟然都带着红晕,不禁嘿嘿地笑了起来,“你俩绷着脸干嘛,不是姐妹嘛,是不是要一起大被同眠才不会尴尬?” 方慧儿还没说话,惠香就扬起了手中的粥瓢,恶狠狠地道,“坏人,再乱说话我就一瓢把你脑袋砸个大包!” 刘慧明带着所有军队去白杆英烈祠祭奠了战死的英雄,之后誓师勤王。 文安之也参加了这一次誓师,之后就动身前往荆州,刘慧明走后,他就要展开剿匪活动了。 中午时分,刘慧明让姚森总览夷陵后勤工作,自己带着谢凤武和张勇离开夷陵,顺便把曾孟楠一营人马也带走了。 这是刘慧明第三次出征了,新鲜感早已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旅途的辛劳和无聊,张勇是个木头,好在有谢凤武在旁边陪着,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还是挺快的。 正月十九大军到了当阳,刘慧明关心冶铁作坊的生产情况,又去视察一阵,发现冶铁作坊的冶铁水平果然提高了不少,但离他心中的理想水平还有一大段距离,没办法,只有慢慢等了。 在当阳歇了一天,刘慧明又补充了两营人马,正月二十一,大军启程前往荆门。 这天,刘慧明正和何欢在马上讨论着《论语》,林浩然跑来报告,“大人,有一个士兵骑马撞了一个孩子,正在前面理论。” “走,去看看!” 刘慧明打马来到前面,就见一个村妇抱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医士正在给他诊治,小孩子疼得龇牙咧嘴但却一声不吭,村妇心疼得眼泪都下来了,不住地安慰小孩儿。 一个骑士在一边一脸的惶恐愧疚,不住地安慰小孩儿,“小兄弟,对不住了,夫人,抱歉……” 刘慧明道,“怎么回事?” 那村妇正要放下孩子过来行礼,刘慧明顿时怔住了,不会这么巧吧,这不是上次在当阳陪秦缵福送来陪自己过夜的那个少妇吗? 那少妇也认出了刘慧明,一张脸刷地就红了,随即就变得惨白了,膝盖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刘慧明很快定住心神,赶紧道,“大嫂,很抱歉,我们的士卒伤到了你的孩子,实在抱歉!” 那少妇也很快回过神,匍匐在地,低声道,“不妨事,不妨事,是我儿淘气冲撞了官爷。” 唉,真是作孽啊,刘慧明心里升起一阵愧疚,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 那骑士见到刘慧明立即半跪在地,“标下黄民安拜见大人,标下骑马撞人了。” “没,没有!不是黄大爷撞的,是我自己撞的”,小孩儿立马插话道,“是我自己撞的,大人不要责罚黄大爷,不信你问我娘。” 那村妇跪在地上小声道,“是这样的。” 刘慧明莫名其妙,“民安,到底怎么回事?” 黄民安吞吞吐吐地道,“标下正骑着马练劈砍,这小兄弟突然从路边冲出来,我怕伤到他,结果却撞了他。” “不,不,不是的!”小孩儿纠正道,“是我看着白杆兵威风,想入军,才故意这么做的。” 我去,不要命了吗?被马踩死了怎么办?刘慧明看着小孩儿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这样拦马很危险的,你胆子也太大了。” 村妇连忙请罪,“民妇管教无方,请大人恕罪。” 哪知小孩儿却大大方方地道,“大人,我叫周昌,求您让我入军吧?” 刘慧明笑道,“你才这么点儿大,怎么能当兵呢?等你长大了一点儿再说吧。” 小家伙撇了撇嘴,很明显不满意。 刘慧明又道,“长大了也不行,你当兵去了你娘怎么办?” 小孩儿正要说话,却被村妇制止了,“是,是!大人说的是,昌儿太小了,不能当兵,村妇告退!” 周昌道,“我不小了,我已经十二岁了。” 刘慧明盯着周昌看了一会儿,横看竖看也看不出他有十二岁了,细胳膊细腿儿的样子怎么看也不过十来岁的样子,还没二次发育呢? 少妇见刘慧明这么说,显然是没戏了,便一把拉起周昌,道,“不耽误大老爷行军了,民夫告辞了。” 刘慧明摆手制止了,问一旁的医士,“先别急着走,周昌的伤怎么样了?” 那医士道,“被马踩了一脚,没什么大碍,歇几天就好了。” 刘慧明放下心来,问周昌道,“小朋友,你要去哪里?” 周昌道,“我和我娘去夷陵,听说夷陵的苏知州是个好官,我和我娘准备去那里安家。” 刘慧明道,“你父亲呢?” 村妇眼色一暗,周昌道,“我父亲过世了。” 刘慧明让何欢摸出十两银子递给村妇,自己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笔,何欢拿来一张纸,刘慧明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道,“周昌,你去了夷陵如果寻不到好去处的话,可以凭这张纸去找苏知州寻一份好差事,你可以一边做事一边时奉养你娘,当然了,有空的话也可以读读书,将来不论是从文还是从武,读过书的人还是很不一样的。” 村妇喜上眉梢,连连称是。 周昌却大喇喇地接过来,拱了拱手,装作大人的样子道,“谢大人,倘若以后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万死……。” 村妇连忙用手捂住周昌的嘴,“小孩子别乱说话,大人哪需要你帮忙的?” 刘慧明看了一眼她,笑了笑,道,“这可说不准,世间事谁能料得到呢!” 周昌挣脱母亲的束缚,学着大人的样子拱了拱手,“对,对!大人放心,我周昌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青史留名的。” 刘慧明道,“好,一言为定!到时候就请周大人提拔提拔下官。” 众人哈哈大笑,少妇臊得满脸通红,周昌却不以为意,嘿嘿笑道,“一定一定!” 刘慧明止住众人的笑声,对村妇拱了拱手,道,“在下不打扰了,周夫人一路平安!” 村妇慌忙还礼,刘慧明早已一打马走远了。 第277章 再回襄阳 骑在马上,刘慧明想着村妇孙氏不由得一阵苦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自己以后还是少欠风流债的好。 正月二十六,大军终于返回了宜城,杨璟已率军返回了襄阳,只留陈云在此驻守练兵,谢凤武见到陈云高兴得不得了,很快就撇下了刘慧明一边聊骑兵去了。 “陈兄弟,宜城这段时间如何?” “无事!”陈云道,“标下给大人介绍个人才。” 陈云和杨璟、张勇一样都寡言少语,几句话说完就引了一个年轻士子过来,“大人,这一位乃是礼部侍郎邱大人之子邱之陶,字定之。” 刘慧明听说他是邱瑜的儿子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邱瑜在明末算是一个比较有气节的人,不知他儿子如何,是不是也像大明现在的那些公子哥那样穿着锦衣华服流连秦楼楚馆,中看不中用。 事实上他儿子也不错,要不是白杆兵在襄阳挡住了李自成,邱之陶早就家破人亡了。史料记载,邱之陶的祖父因为骂贼被李自成杀了,他被逼着做李自成的兵政府侍郎,后来由于暗中与孙传庭联络准备来个里应外合被发现了最后被李自成肢解了。 “学生邱之陶拜见大人”,邱之陶果然入刘慧明想的那样身穿一身天青色澜衫,袖边还纹了两道大红色的花纹,再配上猩红的里衣,果然显得十分轻佻,见刘慧明盯着他,便不卑不亢地上前行礼,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开始目中无人了,“听说大人一个月时间就破了夷陵骚乱一案,学生好生佩服!” 刘慧明看着他那一副装扮心里就不怎么欢喜,这小子油头粉面又自命清高,实在不是自己的菜,便呵呵一笑,道,“我只是维持秩序,破案抓人这些事都是兵备大人和知州大人做的,与本官可没有关系。” 邱之陶心高气傲,见刘慧明揣着明白装糊涂,也心照不宣地道,“总之没有大人的兵力支持,苏知州和文大人如何能迅速稳住局面。” 刘慧明有些恼怒了,淡淡地道,“莫非我的军队不能在夷陵待了不成?” 邱之陶一怔,随即醒悟,便换了个话题,拱手道,“大人事先派兵驻防宜城,保住了宜城数万百姓,请大人受学生一拜。” 说罢深深地躬身行了个大礼。 刘慧明连忙扶起,“这都是马帅的安排,本官只是协助马帅守城,别无功劳。” 邱之陶见刘慧明始终云山雾罩不肯亮底牌,不由得心头不爽,“大人何须自谦,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守住襄阳大人功劳最大,学生也是冲着大人才来投奔的,大人何故如此推诿?” 刘慧明搀着邱之陶的手,大笑道,“定之为何恼怒?咱们都是为朝廷办事,何分你我,大家勉之。” 邱之陶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这个大人打得一手好太极啊。 何欢插话道,“咱们边走边说吧。” 邱之陶疑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何欢,乃是大人帐下幕僚。” “啊,你是何欢何仙甫?”邱之陶惊道,“你在《夷陵日报》上的文章写得极好啊,在下久仰大名,今日幸得一见。” 刘慧明赶紧走开,心想还是你们读书人有共同话题啊,那你们继续吧,老子不奉陪了。 在宜城歇了一晚,二十九日终于回到襄阳,马万年带着亲卫出城十里来迎接,见到刘慧明便哈哈大笑起来,“哎呀,大哥这一趟收获很大啊,不仅多了几千兵马,还挣了不少银子吧?” 刘慧明打马上前,笑道,“我要不挣银子,咱们拿什么养兵?” 马万年故意邪恶地问,“不知兄长可有收获美女啊?” 刘慧明想起方慧儿那柔若无骨的身躯,得意地道,“哈哈,找了一个比云裳还美丽动人的姑娘,绝对的大明星。” “大明星?”马万年愣道,“什么大明星?” 刘慧明呵呵笑道,“类似于秦淮八艳那种级别的?” “秦淮八艳?”马万年一头雾水,“什么鬼?” 刘慧明解释道,“就是南京秦淮河边的八大名妓啊,陈圆圆、柳如是、董小宛、寇白门、卞玉京等,你没听说过吗?” 马万年道,“这几个名妓倒是听说过,但没人说他们是秦淮八艳啊?” “啊?没有吗?那她们叫什么?”刘慧明心想,难道这个叫法是后世的吗? 马万年道,“没叫什么啊,就是名字啊。大哥得了一个这种级别的女子啊,叫什么?” 刘慧明小声道,“她可不是青楼女子,乃是大家闺秀,就是襄阳方家的小姐,襄王未过门的妃子。” 马万年吃惊道,“啊!不是死了吗?” 刘慧明嘿嘿笑道,“没死成,被我救了。” 当下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马万年听得哈哈大笑,羡慕不已,赞叹道“大哥不仅打仗用谋略,连泡妞也是奇计百出,兄弟佩服佩服!” 刘慧明和马万年等人回到都司府,由于李自成现在驻扎在南阳,马祥麟带着大军也移驻到了樊城,襄阳目前只有一团兵力,其余全都北上了。 和马万年喝了一顿酒,刘慧明带着些许醉意来到韩家巷,王家三姐妹就安顿在这里。 王小妹一见到刘慧明就扑到他怀里哼哼唧唧抵赖,“哼,坏人!” 刘慧明一边抚摸着她一边笑道,“我哪儿坏了?” “我有了”,王小妹哼了一声,“都是你做的孽!” 刘慧明心里一喜,自己回到夷陵以后,和她睡得最多,看来真的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啊,笑道,“这是好事啊,恭喜你啊,你要当妈妈了!” “可是我两个姐姐都还没有,我比他们小却先有了,你让我怎么说嘛,都怪你,都怪你!”王小妹一边锤打着刘慧明,一边往他的怀里蹭。 刘慧明捋着她的头发,哈哈大笑,“今晚我努点儿力,辛苦一下,帮你完成这个愿望!” 当夜,刘慧明果然又风流快活了一夜,两姐妹雨露均沾,利益共享,都获得不少好处,而刘慧明唯一的收货就是终于记住了三姐妹的样貌。 第278章 入了圈套 在襄阳稍作休整,刘慧明就赶到樊城与马祥麟汇合。 刘慧明一到樊城,马祥麟就立即把他叫进了书房,“德华回来得正好,正有事找你商量。” 刘慧明一拱手,“请叔父吩咐。” 马祥麟道,“襄阳战事已经结束了,本帅决定率军勤王,德华跟我一起去吧。” 马万年道,“父亲,也带上孩儿吧。” 马祥麟拒绝道,“翼明复起为四川总兵,你打完这一仗就要带一部人马去相助。” 马万年知道自己父亲的性格,只要决定了是绝对不可能更改的,只得遗憾地点头应是了。 刘慧明道,“叔父,流贼挡在咱们前面,河南又是流贼的地盘,咱们过不去啊!” 马祥麟不以为然地道,“本帅有兵十万,何惧流贼,谁挡路本帅就灭了谁!” 刘慧明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见马祥麟如此威武霸气,顿时有一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 马万年道,“这半月父帅和流贼交锋五次,五战五胜,刘芳亮、张鼐、马世耀、刘体纯、白鹤鸣连番来攻,都被父亲一一击败,流贼现在连出战的勇气都没有了。” 刘慧明心道难怪马祥麟现在如此底气十足,原来是打了一连串胜仗啊。 马祥麟叫来田九一起商议军事,田九展开行军图给刘慧明介绍当前情况,“李自成虽然新败,但实力并未受损,目前流贼主力屯兵南阳,刘芳亮屯兵新野,高一功驻邓州,党守素守唐县,三人构成第一道防线,李自成领中军垫后,互相支援。” “樊城到新野一百二十里、到邓州一百四十里、到唐河二百二十里……”刘慧明盯着地图自言自语,他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只得继续问田九,“三处兵力如何?” 田九道,“刘芳亮部兵力最多,有十万人,高一功六万,党守素六万,但流贼家眷都在唐县,因此党守素部战力最强。” “好,有主意了!”刘慧明道,“我的意见是直接打新野,把贼军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然后轻骑突袭唐县,把流贼的家眷都虏过来。” 马万年眼睛一亮,正要开口说话,却看到马祥麟一动不动地盯着地图,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祥麟盯着地图看了很久,才开口道,“好,就这么打!” 大军势如破竹直达达新甸,距离新野只有三十里路程了,刘芳亮被马祥麟像撵兔子一样追了三天,终于在清水河对面扎好营寨,他要在这里与官军决一死战。 马祥麟望着对岸的刘芳亮军营,呵呵笑道,“还以为他要跑呢,居然还敢主动出击。” 新野方圆百里地势平坦、沃野千里,然而现在却蒿草满地,早已荒无人烟,成了动物的乐园。这种地形十分不利于步兵作战,为防止被敌偷营,马祥麟一扎下营寨,刘慧明就建议在北、西、东三面深挖壕沟,先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再说。 大军随军携带一个月的粮草,不用担心被劫了粮道,这是刘慧明大学时看《曾国藩传》时学到的知识,曾国藩就靠这一手笨功夫硬生生地困死了太平军。刘慧明相信古人的智慧,自己也身体力行,从石砫出来一直都坚持就算只歇一宿也必须挖壕沟筑营寨,因此自己从未被劫过营。 第二天天一亮,第二旅和第三旅作为先锋在先行抵达的虎蹲炮的掩护下迅速渡河,向刘芳亮发起猛攻,不到一个时辰就杀得刘芳亮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刘芳亮顶不住了,帅旗一挥,继续逃命。 马万年大吼一声,带领第四旅、第五旅随后展开追击。 侯在一旁的邱之陶突然提醒道,“大人,小心有诈!” 刘慧明想想也觉得不对劲,这仗打得也太顺利了吧,流贼再怂,也不至于这么菜吧? 和马祥麟说了邱之陶的顾虑,马祥麟信心十足地道,“无妨,本帅不分兵,贼子奈我何?全军渡河!” 大明自从萨尔浒一败,分兵便成了军事主官用兵的大忌,简单来说,主将要是分了兵就算胜了也不会被夸奖,主帅要是不分兵,就算败了也虽败犹荣,马祥麟受这种思想影响严重,在野战时是绝不会分兵的。 刘慧明的疑虑更重了,结合这一个月以来的战局,他越来越觉得李自成在布一个大局,目的就是要把官军引出来,然后在野战中消灭了。但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前锋已经追出去了,自己这边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跟进,务必合兵一处,到时候是死是活就靠运气了。 杨璟和谢胜追了十多里,到了一个叫郭家凹的地方,杨璟突然带住战马,道,“停,小心有埋伏!” 谢胜随后也赶到了,“杨帅,为何停下来了?” 杨璟指了指前面,“你看前面的地形,中间低四周高,最适合骑兵俯冲,而周围蒿草里最适合埋伏军队。” 谢胜不以为然地道,“也就低了那么一点点而已,是不是多虑了?” 话没说完就听到远处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传来,杨璟脸色一变,大声道,“是流贼的马队,快!就地结阵!” 自从刘慧明主导练兵以来遇到敌袭就地结阵防御已经成了军中成例了。不多一会儿,谢胜就见到白杆兵的侦察兵被撵得像狗一眼跑回了本阵,而己方才刚结完阵,壕沟都还没来得及挖,流贼的马队就已经冲到了阵前一里左右。 “好险!”杨璟心中暗暗叫苦,好在这一段时间的训练重点就是解散和集合,不然己方还没结好阵,敌人的骑兵就已经冲了过来,那时候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杨璟把二十营兵力结成一个圆阵,杨学礼在前、刘林在左、曹松在右、谢胜垫后,每营结成锥阵,锥头面向流贼马队,杨璟和谢胜一左一右指挥迎敌,谢胜大吼道,“流贼的马队已经把我们缠住了,既然跑不掉了,那就杀个痛快吧,弟兄们,准备战斗。” 全军二十个营一万三千士卒大吼一声,“吼!” 第279章 置之死地 刘芳亮一大早被白杆兵追着练长跑心里十分憋屈,他这几天一直执行诱敌任务,现在终于把敌军引入了包围圈,精神顿时一松,“好了,派人报告闯王,大功告成!” 刘芳亮迅速稳住阵型反身杀过来,而从两侧突袭的居然是李自成首下大将张鼐和马世耀,原来李自成一早就侦查到了白杆兵的动向,然后制定了这个作战计划,而自己更是亲率主力在后压阵,务必要趁此机会把白杆兵消灭掉。 刘芳亮首先杀到阵前,迎接他的正是杨学礼的第三团。 杨学礼大声命令各营营正,“弓弩手,准备!” “一百步!” “五十步!” 杨学礼大吼一声,“放!” “嗖嗖嗖!”箭矢像飞蝗一样奔向刘芳亮的骑兵,流贼的骑兵都是轻骑兵,射术很差,而且马弓和步弓的射程本来就相差甚远,加之防护措施很差,大多只穿棉甲,因此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顿时被射得七零八落。 然而流贼根本不管伤亡,眼看就要冲到阵前了,杨学礼便大声下令,“投弹!” 随着一声令下,五十个万人敌顿时飞上了天,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无一幸免。阵前的枯草一下就被引燃了,而现在是二月时节,吹的是东南风,白杆兵正好处在上风向,火借风势迅速向北扩散,顿时把流贼骑兵卷入火海。 “哈哈,好!”杨学礼大吼道,“烧死这群龟儿的!” 然而,这只是个意外,地上的野草本来就不多,骑兵机动性又强,虽然被烧得火辣辣的疼,但真正的并没有损失多少。 闯军虽然损失了部分骑兵,但刘芳亮不为所动,仍然大声下令,“继续攻击!” 现在是平原地带,正是己方骑兵发挥优势的战场,他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为的就是这一刻。 刘芳亮走到鼓架前亲自擂鼓助威,大队骑兵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迅速冲上来,再次向第三团发动攻击。 “放箭!”刘林大吼道,“mmp,给我射马!” 同样的故事也发生在守卫左侧的第八团身上,第八团经历上月的惨败现在才刚整编完毕。有了上月的教训,第八团的将士们再也不敢临阵逃脱了,在刘林的带领下硬生生地扛住了张鼐的第一轮骑兵冲锋。 “弟兄们,干得好!”刘林站在第一营的后面,大声下令,“万人敌要省着点儿用,每人只有四个,扔完了可就没有了!” 第一营营正苟大勇拍着胸脯保证,“团长放心,我这每一颗万人敌都不会浪费!” “冲!给我冲!”张鼐上月攻打襄阳连城墙都没摸到,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终于有机会发泄出来了,因此便不顾一切代价往前冲,箭矢像雨滴一样飞向白杆兵阵中。 经过流贼几轮箭雨的洗礼,白杆兵伤亡也很大,好在阵型还没乱,苟大勇身上插了好几支箭,身子也摇摇欲坠,但他仍然坚持在第一线,沉着地指挥着。 “换步兵!”张鼐大吼道,“看他们有多少震天雷!” 骑兵哗啦一声撤了下去,一群饥民冲了上来。 苟大勇大吼,“张老四,给我准备近战!” 饥民在督战队的监督下哭哭啼啼地冲了上来,刘慧明早就交待过白杆兵众将在战场上不论是流贼还是良民,只要出现了阵前就是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道理,因此白杆兵杀其人来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噗嗤!噗呲!”伴随着枪尖入肉的声音,冲在前面的饥民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下一拨饥民又冲了上来。 “啊!呀!”随着前面饥民的惨叫声传来,后面的饥民终于知道前面是地狱了,纷纷往后退去。 “咻咻咻!”无情的箭矢从督战队里射了过来,饥民又倒下了一片。 “给我冲,再敢退下来他们就是下场!”张鼐大声吼道,“不冲垮敌阵休想活命!” 饥民们没有办法,只得操起简陋的武器杀敌。 马世耀攻击白杆兵右侧,对上的是白杆兵猛将曹松,曹松平时训练士卒要求最严,这一次总算遇到了对手,任凭马世耀如何冲锋抛洒箭只都岿然不动。 马世耀久攻不下,索性拿出自己八百重甲骑兵冲阵,这是流贼各首领最后的家底了,除了李自成每个头领只有八百人,铠甲都是从官军身上扒下来的重新组装的,因此极为珍贵,各首领不到最后时刻绝不会动用。 第三营营正赵强大声喊道,“老大,贼子重甲骑兵来了!” 流贼重甲兵在郝摇旗的带领下不紧不慢地向第七团开了过来,曹松看了看郝字大旗,大笑道,“哈哈,是郝摇旗,我正好会会他!” 郝摇旗的骑兵每人举着一块木板,将白杆兵扔过来的万人敌一一挡住,然后顺势弹到一边去,简单的一招就破掉了万人敌战术。 曹松当即下令把万人敌的引线剪掉一半,让万人敌在空中爆炸。 无数万人敌在半空中爆炸,铁块在空中挥舞,沾着就伤,碰着就亡。 但郝摇旗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下令重骑兵用盾牌护住头部,仍然继续前进着。 短暂的交锋之后,流贼重骑兵简直势如破竹地冲到了阵前,曹松下令,“一营,换大刀,出阵,斩马腿!” 曹瑜率第一营列阵出阵拒敌,一营是各团的精锐,都是披甲步兵,双方爆发了钢铁大战。 曹瑜首先冲入敌阵,挥刀斩向马腿,然而敌军人马皆披甲,连马腿都被棉甲包裹着,曹瑜一刀斩下去只是把棉甲划了一道口子,而马腿却完好无损,仍然在向自己奔过来。 “营正小心!” 曹瑜只觉得头上一阵风声,只觉得头顶上一震,半个头盔都被削掉了。紧接着就传来兵刃撞击的声音,曹瑜赶紧滚出了两三步距离,发现自己的亲兵伍桐正和一个骑兵斗在一起。曹瑜随即掏出最后一个万人敌,要断半截引线点燃从马腹下扔了过去,砰的一声巨响,前面的骑兵顿时一空。 曹瑜大笑,“哈哈,给我往地下扔!” 手下又扔过去几个万人敌,总算止住了郝摇旗的攻势,郝摇旗进退失据,只得暂时僵持下来。 但短暂的僵持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白杆兵的万人敌用完了,战线便逐渐往白杆兵这边移动。 马世耀见状赶忙派上步兵跟进巩固战果,“马猴儿,快上,给我冲阵!” 马猴儿是马世耀的义子,作战十分勇猛,接令之后领着三千步兵迅速冲到阵前,“给我杀!” 一群流贼步兵挥舞着各种武器纷纷像白杆兵阵冲了过来,三四个人同时向排在最前面的对正招呼,然而都被对正身后的盾兵挡住了,对正挺枪直刺,一枪一个,瞬间就杀了五六个人。 流贼只好往小队两侧冲去,然而白杆兵阵法深严,两个小队之间的凹陷处正是死角,加之各队之间互相配合得极好,两个一队一左一右迅速解决掉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流贼,而自身几乎没有伤亡。 同样的戏码在其他小阵同时上演,拼刺杀白杆兵可是连八旗兵都不是对手,流贼真是不够看的。 “妈的,孩儿们,随俺冲过去!”马猴儿气得双目圆瞪,亲率标营冲了过来,流贼这段时间在中原屡次大胜,缴获了大量官军的军资,因此每个头目都鸟枪换炮装备了不少重甲。 马猴儿率领着亲卫迅速冲到了第三营阵前,摆出三才阵往白杆兵刺过去,白杆兵一人主攻,两人主防,打了个旗鼓相当。 第280章 均势大战 马万年带领第四旅和第五旅追了一阵突然接到杨璟的求救信,不由大吃了一惊,一面派人给马祥麟报信,一面率领手下兵马紧急驰援。 马万年率军才行进了五六里路突然从远处一左一右奔来一支骑兵,看旗帜正是消失已久的田虎和败军之将刘希尧。 “来得好!”马万年大吼一声,“全军结阵御敌!” “被分割包围了?”刘慧明接到信使的求救信,不由得愣住了,“还是十面埋伏?” 邱之陶道,“大帅,大人,学生以为李自成一定在新野,他们肯定早就等着我们了!” “不错!”马祥麟点点头,“流贼无法攻下襄阳,就想法把我们调出城来野战,哼,野战就野战,本帅何惧之有?” 刘慧明已经蒙了,打仗的节奏没在我们这边啊,这老丈人到底怎么回事,自己可是处在挨打的位置上啊,“大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除了第二、三、四、五旅受到攻击以外,马祥麟手上还有第一、六旅、新编第九旅以及第七旅下辖的第十五团共七个团近三万人,闯贼胃口再大也不一定全部吃得下去。 马祥麟大声下令,“传令,全军北上,与万年和汝成合兵一处!堂堂正正一战!” 刘慧明跟着马祥麟走了几里路,首先看到马万年的部队陷入了流贼骑兵的包围之中,但己方阵型未乱,流贼的马队围着马万年的大阵不断转圈,想找一个突破口把马万年撕成碎片。 然而马万年并没有给敌人机会,骑着马在阵里来回指挥,敌人的主攻点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双方一时陷入了僵局。 马万年骑在马上不住地大吼,完全不顾自己已经快要靠近军阵边缘了。 田虎和刘希尧一左一右围着马万年打转,却始终攻不破他的军阵,只得往里面射箭,而白杆兵也不示弱,与之对射起来,双方互有伤亡。 马祥麟见状大吼一声,“炮营,上!” 吕登月已经从缴获的火炮中挑选出射速快的和威力大的火炮重新组建了炮营,加上刘慧明从夷陵带来的四门火炮,炮营现在有红衣大炮六门、大将军炮十八门、各式佛朗机炮一百三十门、虎蹲炮一百六十门,全部用新式火药引爆,射程比用黑火药远了三成。在除夕一战炮营出了大风头,因此这一次除了红衣大炮太过笨重留在襄阳守城以外,其他所有火炮全都随军带来了,而且现在的炮营弹药充足,再也不会白白错失机会了。 不过,吕登月的炮营主力还有一日的路程才能到,现在只有虎蹲炮随军先到了,暂时由陈栋率领。 “大帅,有敌情!”田九匆匆赶到,“闯贼亲率主力从东边来了,目前还有两里路,田建秀隐藏在芦苇荡里,从西边杀过来了,还有一里路。” 刘慧明大惊,看来己方确实陷入了李自成精心设计的包围圈,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哈哈,来得好!”马祥麟豪气顿生,“结大圆阵!” “轰隆隆!”陈栋首先赶到了马万年军前,一阵炮火齐射之后,终于打退了刘希尧和田虎的骑兵,暂时缓解了马万年的压力。 马万年抓住机会及时撤退,大吼一声,“撤退,与大帅汇合!” 陈栋亲率炮兵在后面断后,步兵在两侧护卫,马万年的军阵缓缓向前移动,当军阵跨过地上的尸体以后,行军速度开始加快了,田虎和刘希尧只得在四周警戒着,不知不觉地就变成了白杆兵的护卫。 马祥麟结完阵,也下令大军一边御敌一边前进,在田建秀赶到之前与马万年合二为一了。 马祥麟又结成了一个八卦圆阵,把炮营、辎重营、医护营和马万年撤下来的兵马作为预备队藏在中间。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连续变了两次阵,牛逼”,刘慧明都已经看蒙了,名将果然是名将啊,他猜想自己走后马祥麟一定狠抓过阵型演练,不然这群降兵不可能这么快就能随意切换阵型。 田见秀首先杀到阵前,处在正西方震位的第六团刚好截住厮杀。 第六团打完西门保卫战,精神层面上升了一个台阶,早已不是以前的流贼能比拟的了。 田建秀也是老革命了,他素以稳重见长,不像其他人那么喜欢猛冲猛打,他已经知道白杆兵的战法了,因此不想首先用骑兵冲锋,而是步兵冲阵消耗弹药。 “盾兵上前!” 一队盾兵在督战队的督促下举着木板盾牌迅速向大阵冲来,白杆兵扔过来的手榴弹都被一一弹开,看来流贼对白杆兵的万人敌也做了针对性部署。 流寇利用白杆兵一时失神迅速抢到阵前,一顿狂攻,竟然在第六团正面撕开了一道缺口。 马祥麟见状,连忙分出部分炮营过去支援,陈栋的炮队才刚进入阵地就立即投入战斗。 陈栋见盾兵已经冲到了五十步外,便大声下令开炮! 一阵轰隆隆的炮响,五十门虎蹲炮炮齐射,冲在最前面的士卒连同盾牌几乎被清了场。 “前进!”刘能和敌将同时大吼一声,保护着炮营把阵前的空当填平。 “开炮!” 第二轮炮火射出,田建秀的盾兵已无处遁形。 “开炮!” 第三轮五十门炮火齐射下,田军终于抵不住了,纷纷后退。 刘能见状大喝一声带领本部人马冲了出去。 马祥麟赶紧调第九团补上了震位,总算恢复了阵型完整。 刘能迅速追上了田军步兵,白杆兵以哨为单位在背后猛踢流贼屁股,流贼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由于没有骑兵保护两翼,刘能不敢离本阵太远,追出了一里多远就鸣金收兵了。 田建秀总算松了一口气,稳住阵型、收拢溃兵之后发现这一仗损失了六百多人,好在都是外营,自己还损失得起。 刘能引兵回到阵中,马祥麟让其在就地修整,自己则把全部精力放到了李自成身上。 李自成的大军已经到了一会儿了,他把中军设在一处高地,正看见刘能追杀田建秀,气得破口大骂,“驴球子,石砫兵什么时候有火炮了?” 牛金星红着脸道,“闯王,上次义军攻打襄阳,刘希尧兵败南门,溃兵冲破了义军炮营,义军的火炮都被石砫兵缴获了,这些火炮应该就是那些缴获的火炮。” 一提起这事李自成胸中就有一肚子火,要不是刘希尧这草包,襄阳早就攻下来了。 “咱们的炮营呢?” “禀闯王,炮营明日能到!” 虽然被白杆兵缴获了一部分火炮,但李自成在中原收获众多,没过多久又组建了一支炮营,不过质量和规模比上一批差了一些。 然而为了这次突袭他舍去了全部重武器,连虎蹲炮都没带上一门。 李自成后悔不已,恶狠狠地道,“就让他们再多活一会儿,谁愿意先出战?” 刘汝魁大声道,“闯王,兄弟愿往!” 田虎和刘希尧飞马赶到,“兄弟也愿往。” 李自成看了刘希尧和田虎一眼,“好,你二人这一次一定要一雪前耻!” 白鹤鸣和刘体纯也站出来道,“闯王,我们也愿往!” 李岩道,“闯王,官军结的是八卦圆阵,不如派八支兵马,各击一方。” 李自成点点头,“好!老回回、谷可成、李友,你们各率本部出战,就算把人打光也要给我破了敌阵!” 三人领命而去。 李自成的总攻开始了,八支兵马分别从八个方向把白杆兵团团围住,不计一切代价地往白杆兵军阵冲了过来,而骑兵却在外围哨探,随时准备着瞅准时机一击破阵。 “刘十八,注意阵型!”第四团驻扎在巽位,第二营营正李友利大声对旗正刘铮交待着。 刘铮回道,“七哥放心,这一次有多少杀多少!” 攻打巽位的是刘体纯,刘体纯在襄阳时外出打粮了,这是第一次和白杆兵交战。 一营闯兵在部将杨承祖的带领下抱着各种武器在督战队的驱赶下直往白杆兵阵而来,“冲啊,打完了有肉吃啊!” “噗呲!噗呲!”随着几声枪尖入肉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流民纷纷倒下。 “我让你吃肉,去阴间吃肉吧!”刘铮挥舞长枪接连刺死了五六个流民,看见流民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不由得对身后的盾兵向六道,“今天咱们有得忙了!” 一队流民又冲了过来,刘铮挺枪就刺,接连刺翻了三个,向六举着盾牌左挡右挡,把刘铮身前的长枪长矛荡开。 “小吴,注意了,流贼从侧面来了。” 流民再不敢直接攻击锥尖了,而是往两侧跑去,小吴在第二排左一的位置,看见流贼往自己这边袭来,喜道,“十八哥,看我的”,言罢,挺枪就刺,“一,二!”小吴一边刺杀一边计数,“啊,三!” 小吴身后的盾兵一边注视着前方一边笑道,“小吴,别打张皇失!” 流贼越往深处突破受到的攻击就越大,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两个锥阵夹着的空隙处就已经堆满了尸体,而白杆兵军阵仍然岿然不动,刘铮所在的第一旗只伤亡了七个人。 “继续攻击!”刘体纯丝毫不顾及伤亡,“承租,上盾兵!” 向六看见流贼举着盾牌来了,大声提醒道,“旗正,盾牌来了。” 刘铮不以为然地道,“不着急,用万人敌轰!” 一队流贼盾兵排着密集队形冲了过来,刘铮等他们走到了十步以内终于点燃万人敌扔了过去,一下就消灭了一大半。 “松散队形,松散队形!”杨承祖见地方炮火威力极大,忙下令分散队形,提醒道,“三才阵,把队伍散开!” 盾兵排着松散的队形再次冲了过来,刘铮哈哈大笑,“好,就这么打,照样杀个片甲不留!” 李友利首先发现了与他对战又是杨承祖,不由得大喜,“对面的可是杨承祖?” 杨承祖一愣,“敌将通名!” 李友利道,“老龙堤一战,咱们还没分出胜负,今日再来如何?” 杨承祖想起了李友利,哈哈大笑,“上次你运气好,这次可能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说罢一夹马腹冲到了阵前,横枪立马,“来吧!” 李友利也催马赶到,大吼一声,“先吃我一刀!” “砰砰砰!好刀法!”二将立即在阵前斗了起来,“枪法也不错!” 双方的步卒反而成了看客,“好!李营正,好样的!” “杨爷,捅死他!” 刘慧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卧槽,战场居然成了角斗场了?” 马万年迅速冲到第一团阵后,大声道,“李老七,攻他左侧!” 马祥麟见刘慧明不明所以,解释道,“杨家枪只有左侧是弱点,贼将枪法纯属,只有这一处破绽。” 刘慧明道,“李友利会不会有危险?” 马祥麟道,“暂时不会,李友利的武艺要略强于贼将,只是临敌经验不足,但自保无虞。” 刘慧明来到马万年身边,对着杨承祖喊道,“壮士,你可是曹操手下大将杨承祖?” 杨承祖并不答话,只全力与李友利格斗。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刘慧明大吼道,“李自成杀了你主将,你就甘心从贼吗?” 刘体纯见刘慧明使阴招,张弓搭箭,大吼一声,“驴日的,吃老子一箭!” 箭矢带着破空声直奔刘慧明面门而来,马万年挥刀一挡,哈哈大笑,“刘体纯,被说中痛处了吧!” 刘慧明继续大喊道,“杨承祖,晚上在这里投奔我们白杆兵吧,我来接应你!” 说完,也不管杨承祖答不答应,拨马就回。 李友利和杨承祖斗了小半个时辰仍然不分胜负,马祥麟终于下令鸣金,刘体纯也鸣金,二将仍然打了个不分胜败,只得择日再打第三回合。 巽位的向荣打得热火朝天,而处在兑位的第一团却有苦自知,因为他面对的是刘汝魁,刘汝魁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几十门虎蹲炮藏在阵后,江万全没有看到,被流贼突然一炮轰死了五十多个士卒,伤了六十多个,一个旗几乎被打残了,完整的阵型顿时出现一个大缺口。 流贼在炮火的掩护下迅速冲了上来。 “妈卖批,快请求炮火支援”,江万全气得破口大骂,“上盾兵,顶住,顶住!” 陈栋这一阵到处救火,最后把炮营分成四部分总算应付过来了,接到江万全的请求赶忙过来支援。 江万全指着流贼炮营的位置大声道,“看到右前方没有,给我开炮轰掉他们!” 陈栋道,“不急,先把眼前的敌人灭了再说!” 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传来,流民被从中间拦腰截断,江万全下令第一营立即出击把前面的流民迅速解决掉,又迅速退了回来。 陈栋大声命令,“炮营前进!” 炮营士卒扛着虎蹲炮到了阵前,对着刘汝魁的炮营一顿狂轰乱炸,虽然同为虎蹲炮,但白杆兵的火药质量更好,打得更远,又占了数量优势,才开了两轮,刘汝魁的炮营就彻底哑火了。 陈栋又把炮口对准刘汝魁的中军轰击了两轮,终于把他打退了,江万全见状立即下令出击,第一团迅速冲出去,给了他致命一击。 马祥麟又让第十团曾诚补上位置。 “贼他妈,刘汝魁顶不住了”,李自成看到刘汝魁被撵得像狗一样后退,马上让刘宗敏上前抵挡。 刘宗敏率领中军避过溃兵,迅速冲了过来,正遇到崔浩,双方针尖对麦芒,杀了个难解难分。 但是刘宗敏率领的是李自成手下最精锐的部队,又占了数量优势,很快便把崔浩压制住了,阵型也凹进去了。 刘宗敏见状,大吼一声,“马队,跟我上!” 刘宗敏是铁匠出身,抡得一手好大锤,自从造反闹革命以来,使用的大刀比马万年的大刀还重,加之他又长得膀大腰圆,冲锋起来就像一座移动铁塔一样虎虎生风,气势逼人,崔浩部很快就被打崩了。 江万全正要下令拒马,陈栋的炮营正好赶到,“江帅勿忧,看我老陈的。” 说罢,所有的虎蹲炮同时开火给刘宗敏来了个当头棒喝,刘宗敏的骑兵顿时倒下一大片。幸好他本人没冲在最前面,否则这一次就要报销了,即便如此,刘宗敏的战马还是被伤到了左腿,马儿负痛一下就把刘宗敏从马上扔了下来。 主帅落马,闯军一下就陷入了恐慌。 江万全怎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大吼一声“活捉刘宗敏!”就冲在前面去了。 第一团在主帅的带动下爆发出极大的战斗力,崔浩见状,来不及收拢溃兵便带着几十个亲卫冲了上去,顿时把面前的闯军杀得大败而逃。 等到江万全赶到刘宗敏落马的地方,刘宗敏已经在亲卫的保护下撤到后面去了。 “驴日的,好险!”刘宗敏皮糙肉厚,又穿了厚厚的铠甲,因此并没受伤,只是跌得灰头土脸有些不好看。 刘宗敏恼羞成怒,重新换了一匹马,大骂一声,“给我冲!” 说罢,让马队在一旁掠阵,不顾手下劝阻自己带领步兵扛着大盾一马当先又冲了过去。 闯军本来败局已定,然而在主帅的带动下,鼓起余勇又投入了战斗。 江万全见刘宗敏如此悍勇,心里充满了欣赏,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双方又战了半个时辰,仍然难分胜负。 双方打了大半天,都已人困马乏,马祥麟和李自成见双方一时分不出胜负,只得同时鸣金收兵,明日再战。 江万全回到阵中,清点了一下人马,己方损失了一千三百多,至于杀敌多少,自己就不知道了。 马祥麟和刘慧明过来夸奖了几句,就让他们下去修整,眼看天色已晚,也不知道杨璟和谢胜怎么样了,刘慧明开始担心起来。 白杆兵和闯军在新野城外的旷野上就这么你来我往,激战了整整一天,仍然不分胜负,白杆兵想撤不能撤,只得硬撑。闯军想一口吞掉奈何白杆兵太硌牙,吞了几口都没吞下,只得暂时放下等待机会。 第281章 成功脱险 就在五里外的郭家凹,杨璟和谢胜经过一天的苦战,现在也正在休息。 谢胜看了看杨璟,自言自语道,“不知大帅怎么样了,白天炮火响了一天,不知是胜是败。” 杨璟淡淡地道,“大帅没事的,放心!” 白天一天的战斗,刘芳亮、张鼐和马世耀轮番冲击白杆兵,丝毫不给白杆兵喘息之机。不过,白杆兵也不是吃素的,硬是靠着万人敌和方阵抵挡住了流贼一阵又一阵的进攻。 跟流寇耗了一天,双方都已人困马乏,只得罢兵休战。 杨璟召集四团的团长一起开会,第二团团长谢晓旭道,“报杨帅,我们第二团伤亡八百四十多人,轻伤不计。” 第七团团长曹松道,“我们团伤亡六百六。” 杨璟点点头,自己两个团伤亡一千五百多,加上第二旅总共伤亡三千人左右,占比已到两成,好在军队还有战力,只是粮草问题比较麻烦,上午追得太急,辎重营没跟上,士卒打了一天滴水未进,如果明天还不吃东西的话就有炸营的风险。 “咱们该突围了”,谢胜道,“不然明天士卒可受不了,肯定会崩溃。” 刘林迟疑道,“咱们现在被三面包围,前面是刘芳亮、后面是李闯的大营,右边是马世耀,左边是张鼐和清水河,如何突围?” 杨璟道,“把死马都拖回来,今晚烤了吃,吃饱了突围!” “往哪边突?几人同时问道。 杨璟小声道,“北边刘芳亮兵力最雄厚,肯定是突不过去的,南边是李闯大营突过去就是找死,明眼人都知道咱们只能会往右边突破,咱们偏向左边突围。” “左边是清水河,怎么突围?” 杨璟道,“你们忘了现在是枯水期了吗,清水河本来就不深,现在就更好渡了,上午渡河的时候我试了一下,水深不过五尺,咱们每人背一个尸体,用衣服拴在一起塞住河水就可以趟过去。” “杨帅言之有理,咱们就这么过去!”谢胜首先赞成道,“咱们白天打得那么辛苦,你还有有心思想玩啥突围的事,我不如也。” 几人也赞叹不已,他们大多都是第一次上战场,遇到这样的恶战没有崩溃就已经很不错了,哪能和杨璟这样的老行伍相比较? 刘林道,“到时候咱们还能来一次水攻,哈哈!” 谢晓旭道,“不过,张鼐可是闯贼的猛将啊!” 刘林不以为然地道,“也不过如此,我上午已经试过他的斤两了,曹大哥可以轻松宰了他。” 曹松道,“好,到时候我打头阵,弟兄们跟在后面就是。” 刘林摇头道,“松哥的兵马在东,我的兵马在西,这头阵怎么也轮不到松哥啊,当然得由兄弟来打。” 曹松还要再挣,杨璟制止道,“就让刘林做先锋,曹松紧随其后,小旭居中,我垫后,就这么定了!” 谢胜还要再争,杨璟摆摆手,“白杆兵军规第一条,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几人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杨璟又和几人商议了突围的细节,众人才下去分头布置。 当夜,每个士卒分到一块马肉,有的烤熟了再吃,但很多士卒都生吃了。各团又吩咐手下士卒连夜挖了两道壕沟,做好长期死守的打算。 亥时,刘林集合了全军所有的万人敌,自己一马当先朝着张鼐的阵地猛冲过去,张鼐闻讯急忙组织防御。 其实他也时刻保持警戒,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突破口,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驴日的,快点儿给刘帅报信,说白杆兵要从西边突围,让他赶紧来支援!” 现在才想到支援已经为时已晚,白杆兵已经冲到了张鼐阵前了,壕沟都已经填平了。 张鼐暴跳如雷,骑在马上大声下令,“马队冲锋,给我截断敌军!” 白天的时候,白杆兵缩成一团一动不动,骑兵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但现在敌人动起来了,骑兵就有机会了,张鼐还是比较聪明,能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发现战机也是良将的表现了。 只不过现在有些麻烦的是骑兵的助跑距离太近了,根本提不起速度。 “轰隆隆!”一阵爆炸声响起,骑兵还没起速就被放倒了一片,张鼐吃了一惊,“他们不是申时就没有万人敌了吗?” 白杆兵迅速填上了骑兵留下的空当,“轰隆隆!”爆炸声又响起来了,张鼐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下令骑兵冲锋,可是骑兵没有助跑距离,根本冲不起来,冲不起来的骑兵还不如步兵好用呢。 一炷香的功夫,刘林就已经抵达张鼐的第二道防线了。 “顶住!给我顶住!”张鼐大吼着冲士卒下令,见士卒还是不断被炸飞,两边的枯草被引然,火光把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张鼐没办法,只得一边催促刘芳亮救援,一边退到第三道防线,好在刘林的万人敌不多,扔了一阵也基本上用完了,张鼐仗着兵力优势总算把刘林挡在了第三道防线外。 就在此时,曹松绕过刘林的前军从侧面杀了过来,由于刘林给他的打击太大了,曹松如入无人之境,单枪匹马一直奔到张鼐阵前几丈远处才被发现。 张鼐被打了一闷棍,再也抵挡不住,转身就逃。 刘林和曹松合兵一处驱散了张鼐的溃兵便迅速来到清水河边准备渡河。 刘芳亮的大军终于追了上来,却被杨璟带兵挡住了。 刘林和曹松命令士卒迅速用尸体堵住河水,一个一个尸体像麻袋一样连在一起被扔进了河里,不多一会儿就筑起了一道堤坝。曹松在河边警戒,刘林首先度河,紧接着谢胜也过了河,只有杨璟被刘芳亮和马世耀缠住了一时脱不了身。 曹松大急,大吼一声,“随我杀过去!” 带领军队反身杀了过去。 杨璟胸前插了两支箭,好在有铠甲保护伤得并不重,见到曹松又杀了回来,不禁又喜又惊,大笑道,“巨淞,来得正好!” 曹松大喊道,“杨帅快撤,我垫后!” 杨璟也不多话,迅速调转马头往河边退去。 刘芳亮怒极,煮熟了的鸭子居然要飞走了,大吼一声,“马队冲阵!” 曹松列好阵势,用长枪做拒马迎敌,刘芳亮的马队往后退了一截,猛地加速往曹松的阵前冲来。 轰隆隆的一阵巨响!冲在前面的骑兵和白杆枪兵几乎同归于尽,然而双方寸步不让,继续以自杀的方式战斗着。 “砰砰砰!”一阵阵肌肉撞击的声音,夹着人喊马嘶和枪杠折断的声音传来,白杆兵最前面的小队已经全部报销,而刘芳亮的骑兵始终没有冲过来,双方的阵前已经垒起了一座尸山。 刘芳亮和曹松同时看着阵前的尸体,都是面无表情,好像死的不是自己的人一样,只是心中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了。 杨璟驱马来到河边,见下游河水已经变浅了,人马可以直接过河,就在在河边列好阵接应曹松。 曹松抵挡了一阵就带着剩余兵马且战且退,终于在杨璟的下游过了河,杨璟随后也过了河,等刘芳亮冲过来的时候,杨璟和曹松大部分兵马都已经过了河。 刘芳亮大吼一声下令骑兵追击,终于把落在后面的白杆兵赶尽杀绝。 刘芳亮尤不解恨,下令骑兵继续渡河追击,不料谢胜在上游撤掉了围堰,洪水瞬间奔腾而至,瞬间把刘芳亮的骑兵截成两段,刚上岸的少部分骑兵随后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哈哈,哈哈,爽!”终于成功脱险,曹松驻马在清水河西岸,对着河对岸的刘芳亮大声喊道,“刘芳亮,我叫曹松,咱们后会有期!” 刘芳亮大吼一声,恶狠狠地道,“好!我刘某人记住你了!” 第282章 挨炮了 突围一战,白杆兵又损失了两千多人,曹松部损失最大,一团就损失了近千人,加上白天的损失,曹松的第七团只剩下一半人了,能战的士卒不到一千。 寅时,杨璟带领剩余的兵马终于和马祥麟汇合了,马祥麟只睡了两个时辰,听到杨璟那边的动静岂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此,他还派出过两支兵马却接应,却被刘宗敏死死地挡住了,连阵都没出去,只得干着急。如今见三人终于率军回来了,大喜,急忙把几人迎入大帐。 三人跪在地上大声请罪,随即又放声大哭起来,这一仗他们的损失太大了,现在暂时脱离了危险积攒了一天一夜的痛楚才终于爆发出来,都是好兄弟,就因为他们一个错误的决定,全都葬送了。 马祥麟抓住杨璟和曹松的手,颤声道,“汝成、巨淞,你们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本帅无忧也,明天就和贼子决一死战!” 刘慧明看着四人一脸疲惫和沮丧心里也很激动,走过去在每人身上拍了几下,宽慰道,“这都是我们的错啊,事先没有侦查到位,致使弟兄们损失如此之大!” 杨璟和谢胜急忙解释道,“不怪先生,都是兄弟们轻敌了,先生一到就投入了战斗,怪不得先生!” 又礼让了一阵,马祥麟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咱们议一下今日该如何破敌。” 江万全道,“标下觉得昨天打得挺好的,咱们今天继续就可以了。” 刘慧明也道,“等咱们的炮营到了再发起反击,必能一举破敌!” 辰时,闯军首先发起了进攻,而白杆兵和昨天一样早就严阵以待,虽然陷入了困境,但全军并无多少焦虑的情节,可能是这一个月屡战屡胜的原因吧,士卒们普遍洋溢着胜利者的自信,看得刘慧明安心不少。 闯军今天并没有首先使用骑兵,连老营步兵都很少用,只派出大量饥民冲阵,目的就是要消耗官军的战力,不得不说这样的战法实在太恶心了。 刘慧明气得都不想说话了,他小时候看姚雪垠写的小说《李自成》,对他崇拜得要死,哪知见到了活的李自成却是这么个德行,这种草菅人命的行事作风能做皇帝,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恶心很快就转化成了愤怒,白杆兵也懒得辨认,只要敌人冲到阵前,他们就按部就班地挺枪刺死,和混蛋打架就不用讲什么道义了。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打了一上午,除了感到手酸以外就是无聊了。 未时,刘慧明看着堆积如山的尸首,终于忍不住感叹道,“我靠,这么多无辜百姓来送死,于心何忍啊!” 马祥麟只说了一句这是流贼的惯用伎俩就不再说话了。 刘慧明恨不得马上一刀砍死李自成,可惜自己还处于被包围的状态,实在办不到啊,为此他只好不断派人去打听炮营的位置,期待他们早一点到来,到时就可以给他出这口恶气了。 马祥麟一早就派贾云去接应炮营了,现在已过午时,炮营一点儿要到的影子都还没有,真是急死人了。 刘慧明再次问田九,“咱们的炮营什么时候能到?” 田九道,“应该申时能到。” 双方又搏杀了一个多时辰,战场仍然波澜不惊,唯一让刘慧明起疑的是按照这个消耗速度,李自成到底能坚持多久? 刘慧明正在打瞌睡,突然听到闯营那边传来了一阵强烈的欢呼声,刘慧明一惊,困意顿时踪影全无。看了马祥麟一眼,见他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他们有援兵到了吗?” 马祥麟摇头不语,他也不知道。 不过谜底很快就揭晓了。 “啊,火炮!”刘慧明看着黑洞洞炮口愣道,“狗日的流贼到底上哪儿搞的炮啊?” 没有人回答,因为不需要。 刘慧明只好再次问道,“我们的炮呢,还有多久?” 仍然没有人回答,因为已经问了太多遍了。 双方就差了半个时辰,而自己偏偏是晚到的了那一方,真是天要亡我啊! 马祥麟脸色凝重,自己这边的炮营还没到,现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他只得下令士卒散开趴下,并用仅剩的几门虎蹲炮迎敌。 “轰隆隆!”流贼的火炮很快就开始怒吼了,一发发炮弹向白杆兵大阵飞来,落在地上蹦蹦跳跳地前进着,一些运气不好的士卒纷纷中弹倒地。 “哎哟,卧槽!”一发炮弹擦着他的肩膀跳过去,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扭头一看,我去,棉甲破了个洞,皮肤都被烧掉了一块,一阵火辣辣的伤痛随之传遍全身。 林浩然吓得脸色惨白,刚才这颗炮弹要是再矮一点儿,刘慧明的半边身子就没了,那他的前程也就到此为止了,吓得他忙把刘慧明拉到一边,藏到人堆里。 “轰隆隆!”炮声再次响起,不过刘慧明已经藏到一辆粮车后面,暂时安全了。 流贼的炮速并不快,平均五分钟才发一炮,然而每次炮声一响都给他们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发什么时候击中自己。 好在白杆兵训练有素,才没有一炮而溃,然而阵型却再也难以保持完整,只好给骑兵一次立功的机会。 流贼骑兵终于在火炮的掩护下发起了冲锋,一队队骑兵从八个方向迅速向白杆兵军阵冲来,白杆兵这边没有火力支援,万人敌也用完了,只得用身体硬抗,在炮火和骑兵的双重威胁下,军阵防线不断后移,形势岌岌可危。 白杆兵的锥尖已经全部报销了,阵型越变越小,急得刘慧明如热锅上的蚂蚁,只得不断地催促炮营就位。 “我去,老子今天是真正地挨了炮啊!”刘慧明感叹一声,心中仍然十分着急,他又瞟了一眼马祥麟,见他和自己一样藏在一两粮车后面,神情自得得很,真搞不懂他哪儿来那么强烈的自信。 白杆兵挨了一顿炮击和骑兵冲锋居然没有崩溃,显然大出李自成意料之外,“驴球子,石砫兵果然纪律严明!” 牛金星道,“闯王,不如靠近了再开炮!” 李自成点点头,“炮营再前进一里!” 轰隆隆的炮声再次响起,各种炮弹像冰雹一样落入白杆兵阵中,阵中顿时响起绝望的呼喊。 李自成哈哈大笑,“继续轰击,今天势要报襄阳之仇。” 第283章 莫名大捷 “卧槽,卧槽!”炮弹不断在刘慧明周围落下,吓得他脸都白了,好在林浩然眼疾手快,手持盾牌左挡右挡才没有让他受伤,而一旁的邱之陶就没这么好运气了,被跳弹击中了腹部顿时晕了过去。 白杆兵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了,己方被团团围住,想突围都不行,马祥麟也已经不发一言了。 刘慧明藏在战车后面,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己方的火炮快点儿到来。 好在吕登月没让他等多久,就在闯营的骑兵即将毕竟白杆兵中军时,炮营总算赶到了,轰隆隆的炮声在阵外想起,仿佛天籁之音。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有救了!”刘慧明兴奋得都要跳起来了,“老吕啊,我日你祖宗,你再晚来半个时辰,就只有给我们收尸了!” 吕登月当然听不到他的赞扬,他目前正在集中火力轰击包围圈外面的敌军马队。经过几轮炮火的洗礼,官军中军的压力总算解除了,包围圈也撕开了一条口子,自己损失也不少。 马祥麟来不及寒暄就让吕登月迅速投入战斗,而刘慧明已经在这段时间内基本算出了流贼炮兵的大体位置,马祥麟和马万年见他在纸上写写画画,又是箭头又是弧线,还有一些数字,他不明所以,马万年解释了一下,马祥麟才似懂非懂地道,“这样真能算出敌军炮营的位置?”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建立一个抛物线模型就解决了,初中数学知识而已。 刘慧明放下笔道,“已经算出来了,流贼炮营在东偏北四十五度,离这里三点二里。” 吕登月按照刘慧明给出的位置调整好用量,轰隆隆的炮声终于响起了。 流贼的炮声也响起了,刘慧明一看对方的曲线变了,大声道,“不对,闯贼的炮营往前移动了!” 刘慧明正要重新计算,马万年笑道,“大哥,你看前面!” 刘慧明一看,闯贼的炮营居然已经耀武扬威地摆在自己阵前几百米远的位置了,刘慧明把笔一扔,啐了一口,“操!太欺负人了!” 马祥麟道,“给我开炮!” 刘慧明经历的第一次大规模炮战开始了,白杆兵一百五十门火炮,闯军至少有两三百门,双方摆开阵势一决高下。 吕登月又要祭出三段射击的法宝来,刘慧明制止道,“这次不用三段射击,全部火炮同时开炮,一轮一轮地打,给我打准点儿!” 李自成好像也听到了刘慧明的话,居然采用同样的射击方法,双方几乎同时开炮,轰隆隆的炮声中,炮弹像黑色的冰雹一样落在双方的阵中,顿时响起一阵惨嚎声。白杆兵的火炮都是李自成精挑细选出来的,质量自然更好一些,射程也更远,一百五十门炮弹同时射出至少有十分之一击的炮弹中了流贼的火炮,而流贼的火炮只造成了己方几门火炮的损失。 马万年大叫一声,“好!打得好!” “砰砰砰!”第二轮互射又开始了,仍然是白杆兵占优,不过却没有第一轮那样战果辉煌,马祥麟和刘慧明已经很满意了。 马祥麟历经风雨也兴奋起来,“好,就这么打!” 双方又射了几轮,白杆兵损失了二十多门火炮,而李自成那边虽然损失较大,但是他家底雄厚,仍然保持着火力优势。 “驴日的,白杆兵的火炮打得太准了!”李自成愤愤地骂道,“咱们怎么办?” “用骑兵冲阵!”刘宗敏大声道,“没有骑兵对付不了步兵的!” 李岩道,“昨天打了一天都没冲垮敌阵,现在就行了?” 李自成他们在商量,刘慧明这边也在商量,“叔父,这么对轰,咱们耗不起啊!” 马祥麟无言,“德华有什么好计策?” 刘慧明看了看对面,道,“咱们不打闯贼的炮阵了,咱们下一轮对准贼子中军开炮,来个中央开花!” “嗯,好!”马祥麟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因为闯军的火炮先到,前一阵一直压着白杆兵打,李自成索性就把中军前移了两公里,正好处于白杆兵射程之内。 “传令,炮击贼子中军!” 李自成那边还没商量个结果出来,白杆兵的炮营已经对准他们的中军开炮了,炮弹像魔鬼的脑袋一样直飞向李自成中军帐,大帐顿时被砸了几个窟窿,戍卫中军帐的士卒也倒下了几个。 李自成大惊失色,忙道,“呀,驴日的,好险,快撤,快撤!” 轰的一声,两发炮弹一左一右地从李自成身旁飞过,牛金星脸都吓白了,忙大声下令道,“撤!” 李自成的本意是撤到后面继续战斗,牛金星却以为他下了撤军的命令,很快就把军令传了下去。 众士卒面对白杆兵本就有些胆怯,一听到命令纷纷调头就跑,纷纷作鸟兽散。 “贼他妈,谁说的要撤军了?”李自成勃然大怒,一张黑脸胀得通红,当下就要拔剑斩了牛金星。 牛金星有苦说不出,只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闯王,学生误会了,误会了。” 刘宗敏也道,“哎呀,闯王,别说了,以后再说吧,快走吧,驴日的,官军又开火了。” 轰隆隆的炮声再次响起,闯军兵败如山倒,李自成没办法,只得下了撤退的命令,众头领纷纷跳上战马带着马队逃之夭夭,至于步兵和饥民以后多的是,到处都可以招募。 “这么快就赢了?”刘慧明看着李自成迅速后退的帅旗,莫名其妙地道,“这才开了几炮啊!” 马祥麟却不管那么多,大声下令追击。 “呜呜呜呜!”冲锋号终于吹响了,在隆隆的炮火声中,马万年、杨璟、谢凤武等人如脱缰的野马迅速向李自成军冲过来。 刘慧明见己方终于获胜,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大笑,“哈哈,赢了,我们赢了,大胜啊大胜!” 转眼一看,除了自己的一营亲卫,王迎明和张勇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第284章 白杆兵的余则成 新甸一战,白杆兵大获全胜,一直追杀到新野县城,李自成除了带走三万多骑兵,其他全部留在了新甸战场,白杆兵俘虏了二十多万人,俘虏从新店一直绵延到了新野县城,而金银珠宝更是不计其数,足够白杆兵发几个月工资了。 当然,白杆兵自己也付出了伤亡万余人的代价。不过,这一次俘虏不少,大可以从里面挑选一些旱卒补充兵员,不必过于担心,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时间,他也有点儿草菅人命的恶习了。 马祥麟留下刘慧明和第二旅、第三旅、第九旅、第十五团打扫战场,自己率领剩余兵马当夜就进入新野县城,之后尾随李自成往南阳而去。 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刘慧明就让人叫来何欢和周敏,让二人具体负责俘虏安置工作。 刘慧明首先让各团去补充兵力,又让谭洪在里面招了两个旅的新兵和一个辎重团和工兵团,剩下让各营战兵补充完夫子之后的就让他们就地屯田。 何欢问道,“大人,这些人安排在哪里?” 刘慧明道,“就安排在新野吧,他们在襄阳犯下了大罪,要是押到襄阳去,可能又要闹事。” 何欢和周敏点头同意。 刘慧明接着道,“所有的武器、铠甲、马骡等全部上缴;按旧例清查罪大恶极之人,这种人必须杀,而且必须当着俘虏的面杀,要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造反;第三不能让俘虏饿肚子,尽快让钱庄和粮社到新野开分店,尽快派人到襄阳去商议,让襄阳的商社都过来开店卖种子农具。” 有了一套成熟的班子他现在做事也方便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包大揽了。 周敏问道,“大人,俘虏没钱怎么买东西?” 刘慧明笑道,“咱们缴获了这么多金银财宝不是钱吗?你再成立一个钱庄,让钱庄把钱借给他们,幕府提供担保,至于利息嘛,咱们再商量。” 自从上次在夷陵视察完钱庄的工作,刘慧明就决定把再成立一个钱庄与之竞争,垄断确实要不得,现在缴获了大量的金银正好可以实施这个计划。 何欢和周敏面面相觑,何欢不解地道,“大人可是要放高利贷?” “非也,非也。”刘慧明摇摇头,“月息不能超过一分,而且必须立三份字据,幕府要监督检查的。” 周敏又问,“何为担保?” “啊……”刘慧明愣了一下,“难道你们不知道什么是担保吗?担保的意思就是农民要是还不起钱,就由我们幕府来还!” “啊!”周敏大吃一惊,“这如何使得?还不如直接幕府直接给他们发钱呢!” 刘慧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担保是要收担保费的。” 二人还是不太明白,刘慧明也懒得解释,俗话说名不正则言不顺,他现在无名无分,就连马祥麟都已经越权了,没有利益凭什么让他来安置流民? 刘慧明又对周敏道,“安置工作主要由你负责,我和仙甫过几天就要离开,到时候你在南阳留守吧。” 周敏大喜,要知道和他同时入幕的谭兴悌现在已经做了幕府考功司副司长,说是副司长其实和司长没什么两样,因为司长是刘慧明,除了隔几天看一下账本以外几乎不过问任何事情。而他自己却一直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哪疼贴哪,到处打酱油,不知几时才能转正呢? 周敏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喜得猛地跪地磕头,口里道,“学生谢大人栽培,学生定不辱命!” 刘慧明道,“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啊,南阳连朝廷的官员都没有了,要经营好,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周敏斩钉截铁地道,“学生定不辱命!” “好,好!年轻人就是要有这样的勇气!”刘慧明表扬了他几句,就开始安排工作了,“到时你在南阳再成立一个粮社,就叫群益粮社吧,要做的事情和惠民粮社一样。” 刘慧明正在和周敏商议安置俘虏的事情,张勇突然过来求见,刘慧明赶紧让他进来。 张勇一脸志得意满,虽然还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但看着已经顺眼多了。 刘慧明呵呵笑道,“非熊,独立带兵感觉如何?” 张勇喜不自胜,拱手道,“标下谢大人栽培!” “谈不上栽培!”刘慧明淡淡地道,“我瞧出来,你本就是带过兵的,到我这儿来应该算是屈就了。” 张勇忙道,“标下不敢!标下以前确实带过兵,但都不成体统,实不敢在大人面前卖弄。” 刘慧明呵呵笑道,“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说这次战事把,你这次损失如何?” “损失了六百多”,张勇默然道,“主要是贼子火炮轰的。” 刘慧明也默然,那半个时辰自己这边光挨打不还手,起码有一半的伤亡都是那时候造成的,没有崩溃已经是万幸了。 “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张勇道,“标下发现俘虏里藏了很多曹操的部下,而且里面还有一个重要人物。” “谁?”刘慧明急忙问道,“曹操的儿子吗?” “不是,不是,曹操没有儿子!”张勇淡淡地道,“此人叫李汝桂!” 罗汝才没有儿子?难怪他这两年不思进取呢,原来如此,没有儿子传宗接代,他这么努力为了谁啊! 刘慧明问道,“李汝桂?何许人也?” 张勇解释道,“曹操手下有三员大将,杨承祖骁勇有谋略,王龙则擅将骑兵,李汝桂擅布阵。” 杨承祖和李友利打了两架,刘慧明对他有些印象,另两位,说实话,他是真不知道,他对明朝的历史虽然敢兴趣,但还没细致到知道罗汝才手下大将的地步。 刘慧明道,“抓到了吗?” 张勇道,“他是主动投诚的。” 刘慧明思索良久,一个大胆的计划浮出了水面,“你把他带来,我见见。” 没多久张勇就领了一个中年男人进来,那人中等身材,长得很敦实,一张脸颇现坚毅之色,看样子确实是个沉稳的人。 那人一见到刘慧明就跪下磕头,“罪民李汝桂叩见大人!” 刘慧明笑着让人把他扶起来,“你叫李汝桂?好,好!” 李汝桂莫名其妙,“罪民……” 刘慧明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故意问道,“李汝桂,你见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觉得这次输得不服气,想让我放你回去,再打一次?” “不,不!罪民不敢!”李汝桂连忙摇头,“罪民真心投诚大人,求大人收留罪民,让罪民在大人帐下做一小卒。” 刘慧明呵呵笑道,“你好歹也是曹操手下威震一方的悍将,怎能做一小卒?” “狗贼杀了罗大哥,小人恨不得吃他的肉!”李汝桂恶狠狠地道,“小人再也不愿听令于他!” “你这个理由不是很充分啊!”刘慧明道,“你和罗汝才关系很好吗?” 明末清初的武将是最没有节操的一群人,特别是甲申之变以后,一个人可以频繁地跳槽改变身份,刘慧明还是有些顾虑的,但是现在情况还没那么严重,大明这块金字招牌还有些影响力,投降的流贼将领多数都很忠贞,比如刘国能、惠登相、唐通、白广恩、高杰等人,穿上官衣之后都是一心一意地为朝廷做事,再没做过贼。 不过,出于后世带来的一些习性,刘慧明对他还是不放心,他必须要有一个信得过的理由。 李汝桂道,“小人祖上几辈人都侍奉罗大当家的,多次为当家的出生入死,相互扶持,比亲叔伯还亲。” 接着他便讲起了两人的交情,原来罗汝才是土匪世家出身,祖上几代人都是土匪,类似于刘慧明他们在云阳端掉的磨盘寨。李汝桂则是世代服侍李家的忠仆,他父亲和罗汝才从小就是玩伴,父亲死后他就接了班,成了罗汝才手下的大将,要是罗汝才造反成功,他就是开国功臣了。 刘慧明哦了一声,没有说话,他对这些不是很懂。 李汝桂磕了一个头,道,“求大人收留罪民吧,罪民要为罗大当家的报仇!” 刘慧明见李汝桂终于说到了正题,笑道,“现在的官军可打不过李自成啊,你跟着我们可报不了仇。” 李汝桂沉默了一会儿,道,“官兵不行,但白杆兵可以,白杆兵不行,但大人一定行,小人认定了大人,。” 刘慧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神色淡然,丝毫不露破绽,也搞不懂他到底是真降还是诈降,只得神游到历史里去找答案。 知道杨承祖后来都投靠了官军,在孙传庭手下干得不错,但李汝桂的治疗太少,他实在想不起来。 不过,他要让他做的事跟他是真降还是诈降没什么关系,想通了这一层以后,顿觉豁然开朗。 “非熊,你先下去,我给他交待一点儿事情!” 张勇行了个礼就退下了,刘慧明看了看李汝桂道,“好,既然你真心投奔于我,那我就收下你。” 李汝桂大喜,忙跪地磕头不已。 刘慧明接着道,“不过,本官不会让你现在就跟着我的。本官让你先回去,在李闯身边潜伏下来,我会给你一些立功的机会,你尽快打入李闯的核心,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给李自成致命一击,如何?” 李汝桂大惊失色,身子猛烈地颤抖起来,良久才跪地磕头,“罪民愿意!” “好!”刘慧明拿来一本密码本,问道,“你识字吗?” 李汝桂羞愧地道,“小人只识得两三百字。” “唉!”刘慧明叹气一声,脸上颇现失望之色,道,“有空还是要多读书,我们白杆兵普通士卒都认识几百个字了。” “是,是!小人记住了!”李汝桂连忙承诺,“小人一定记住大人的教诲。” 刘慧明把一本密码本交给他,语气也柔和了不少,“老李啊,以后会有人和你单线联系,这两本密码,你和我一人一本,都是一样的,你要用的每一个字在上面都有一个代码,只有你和我两人知道,一定要保存好!” 李汝桂郑重其事地接过密码本,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小人记住了。” 刘慧明又告诫道,“这个密码本也是你投诚的证据,要是丢了可没人为你伸冤!” “是,是!”李汝桂磕头如捣蒜,“小人一定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刘慧明拍了拍李汝桂的肩膀,“好了!其他事情由非熊给你交待吧。” 张勇拱了拱手,领着李汝桂下去了。 刘慧明看着李汝桂黑乎乎的背影,不由感叹道,“希望你成为白杆兵的余则成!” 第285章 踩不死的小强 第二天刘慧明监督何欢和周敏杀了一万多积年老匪,周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杀人,而且一杀就杀了一万多,到了晚上肩膀还在颤抖,脸色忽黑忽白,刘慧明感觉他的灵魂已经出窍了,剩下的只是一具皮囊。 何欢却在一旁不以为然地道劝道,“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周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一个劲儿地念叨,“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读了这么多书,居然成了刽子手!” 刘慧明呵呵笑道,“明天要不要给你找个人来招魂?” 周敏又换了一句口头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哎,你没事吧?”刘慧明双手抓住周敏的肩膀使劲摇着,“人都是我下令杀的,阎王爷怪不到你!” “治乱世,用重典!”何欢却在一边道,“知易行难,知易行难!” 刘慧明道,“你再说风凉话,下一次抓了俘虏我就让你去杀人!” 何欢淡淡地道,“杀就杀,有什么大不了的。在下在夷陵和襄阳就已经经历过了,早就不害怕了!” “好,好!下次就让你过把瘾!” 就在刘慧明要下令找个法师来给周敏招魂时,这货突然醒悟了,大声道,“大人,学生不怕了!” 刘慧明看着他的牙齿还在打架,哈哈笑道,“你还是去睡觉吧,明天派人给你招魂!” “真不怕了,学生真的想通了,治乱世就要用重典,这些杀才已经不屑于安稳的生活了,只有让他知道不种地只有死,他们才能收心!” “好,好!你能想到这一层说明你真的想通了!”刘慧明哈哈大笑,“值得浮一大白!” 回到大帐,刘慧明叫来张勇,问,“事情怎么样了?” 张勇道,“回大人,给他安排了一个落魄的书生在身边。” “信得过吗?”刘慧明又问,“这种事要极度保密哦。” 张勇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放心。保证信得过。” “嗯,好!”刘慧明道,“以后这事就由你负责了。” 张勇走后,刘慧明又把曾孟楠叫来,他们马上就要进京勤王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夷陵和襄阳的事不安排好,很可能前功尽弃。 曾孟楠道,“标下已经招募了五百多人,都是心思缜密、身手矫捷,有一技之长的。” 刘慧明道,“好,到时候每城派一队人手,襄阳和夷陵派一哨人,注意不要打草惊蛇,不许随便抓人,更不能杀人!” 曾梦楠连忙点头称是,“属下明白!” 刘慧明留下第十五团安置流民,自己带着剩余的兵马来到新野县城,但见县城荒无人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破砖乱瓦、尸体粪便,整个县城弥漫着一股强烈的死亡的味道,放在后世特别适合拍恐怖片。 刘慧明下令放了一把火,索性把整个城市都烧掉。 马祥麟在南阳修整,李自成已经放弃了南阳,退到汝州去了,汝州就是现在平顶山一带,属于豫西山地了,白杆兵想再追过去已经很难了,一是粮草难以为继,追得太远被李自成断了粮道可就得不偿失了;二是马祥麟没有这个权限,要知道崇祯皇帝别的本事没有,杀人可是一点儿都不手软的。 因此,追出南阳盆地已经是白杆兵的极限了。 刘慧明看完军报,忍不住来了一句川骂,“mmp,跑得倒挺快的!” 林浩然进来禀报,“大人,唐县有消息传来。” 刘慧明道,“什么消息?” 林浩然道,“陈旅长和谢旅副前夜攻下了唐河,俘虏了闯贼所有的家属,目前正扣押在唐县,等大人示下。” 刘慧明大喜,问道,“党守素呢?” “跑了!”林浩然道,“邓州的高一功也跑了。” 刘慧明问,“跑哪儿去了?” 林浩然拿出一封军报递给刘慧明,“请大人过目。” 刘慧明笑着打趣道,“你能不能不要像挤牙膏一样?有事情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牙膏?什么东西?”林浩然在心里想着,嘴上并没有问出来,他这人比张勇还要闷,而张勇脑子灵光,这货的脑子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经常搞得刘慧明一个头两个大。 刘慧明看完马万年发来的军报才明白,李自成新野一败,当夜就逃到了南阳,高一功听闻讯息之后也弃城而走,只有唐县的党守素动作慢了点儿,被陈云和谢凤攻破了城池,只带着几千骑兵逃脱了。 二月十一,俘虏基本安置完毕,白杆兵缴获了一百二十多万两银子,还有珠宝无数,刘慧明又成立了一个钱庄,取名汇丰钱庄,由财务司审计科科长姚世源担任掌柜,刘慧明特意交待姚世源不要受大有钱庄的影响,二者是竞争关系,是平起平坐的,都是财务司的下属商社。 除了十五团留守新野以外,刘慧明带着剩余兵马来到南阳与马祥麟汇合。经此一战李自成一夜回到解放前,而白杆兵必将再次名动天下。 “叔父,小侄回来了。” 刘慧明一到南阳就去见马祥麟,马祥麟心情不错,见刘慧明几天时间就搞定了俘虏的事情,有点儿不可思议地问,“这么快就安置完了?” 刘慧明呵呵笑道,“我把这个任务交给周敏了,又留了一团兵力押阵,相信周敏一定可以完成的。” 马祥麟点头称赞,“德华倒是会做甩手掌柜。” 刘慧明笑道,“我这是放权,要是什么事情都抓在自己手里,还不得累死啊!” 随即又小声道,“我留了几个人盯着呢。” 马祥麟再次点头称赞,“应当这么做。” 刘慧明道,“这一次俘虏二十三万人,一百二十多万两银子,一万两黄金,还有珠宝玉器、兵器铠甲无数,只是粮食不多。” 受了轻伤的邱之陶适时插话道,“流贼人口庞大,每日耗费巨大,不可能给我们留下太多粮食。” 刘慧明想起那天邱之陶第一个看出了李自成的圈套,不由得对他多看了几眼,“你的伤怎么样,这一段时间还适应吧?” 邱之陶那天被一炮砸中腹部,要不是那炮弹已经到了射程极限,加之他又穿了铠甲,估计就要交待在那里了,不过即便如此,他当时也被砸晕了,现在肚子都还有些隐隐生疼,这一路都是被人抬过来的。 听刘慧明问起,便艰难地拱手道,“学生多蒙大帅和大人照顾,事情都还顺利。” 刘慧明呵呵一笑,“定之能提前看穿闯贼的阴谋,真是大才啊!” 邱之陶谦虚地道,“白杆兵战力强大,乃是堂堂正正之师,小小阴谋如何能奈何得了。” 刘慧明看了邱之陶给《白杆军报》和《夷陵日报》写的稿子,还有给朝廷写的奏章,让他把俘虏了流贼家眷的事抹掉,邱之陶不解地问,“为何?” 刘慧明看了一眼马祥麟,才对邱之陶道,“若是上报给朝廷,陛下定会全部杀掉,如此流贼必定会死磕到底,对我们不利啊,不如圈养起来,以后手上也多一个筹码。” 马祥麟点点头,“就先养在襄阳吧。” 邱之陶这才明白刘慧明和马祥麟的深意,也不住地点头称是。 刘慧明问田九,“流贼现在跑哪儿去了?” 田九上次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之前已经给刘慧明和马祥麟道了一万次歉了,现在见了刘慧明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经查,李自成现在驻扎在汝州,手下又聚集起了十几万人。” 刘慧明感叹一声,“我靠,踩不死的小强啊!” 三人大惑不解地问,“何为踩不死的小强?” 刘慧明只好解释道,“在西洋有一种蟑螂,就是我们四川人说的偷油婆,生命力顽强,平时一脚踩下去顶多把它踩扁,等人走后他们又安然无恙地活过来,继续恶心人了。” 邱之陶道,“如此来看,流贼还真像踩不死的小强!” 第286章 勤王之议 交待完了琐事,马祥麟终于说到了正题,“德华,你看咱们下一步该如何走?” 刘慧明想了想道,“下一步还是要勤王,但是首先得解决掉李自成的问题。” 马祥麟故意问道,“该如何解决?” 刘慧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便实话实说道,“首先要控制住南阳,这是襄阳的门户,只有把战线前推到南阳,荆襄才会平安。” 马祥麟颔首示意他接着说。 刘慧明顿了顿,在地图上点了两个位置,“方城和鲁山是中原进入南阳的两条路,必须把这两个据点控制在我们手里。” 南阳盆地三面环山,东边却是由几座不相连的小山合围起来的,不像关中盆地那么封闭,因此漏洞比较多,控制了方城缺口和鲁山,起码大部队不能随意进入了。 马祥麟点点头,看了看邱之陶道,“定之也是这么说的。” 刘慧明和邱之陶相视一笑,心道这小子看起来油头粉面的,战略眼光还可以嘛。只是他和自己不同的是,他只负责提意见,不负责实施,当然也不会担责,这也是古代谋士的通病——没有售后。而刘慧明就不一样了,他是产销一条龙服务的,因此他不会像他那样信口开河。 刘慧明故意问道,“其次,咱们必须搞定李自成,不能让他在后面捣乱,定之,你有什么策略吗?” 邱之陶行了个礼,从容地道,“学生的意思是联合孙督师前后夹击,必能一举荡平流寇。” 马祥麟看着刘慧明,问道,“德华,你认为呢?” 刘慧明摇头道,“方法是对的,但是太耗时间了。此去西安的官道被闯贼切断了,绕道而去一来一回就得两个月时间,满鞑盘踞山东已有半年之久,朝廷粮道被断,京城人心不稳,我们已经等不及了。” 邱之陶眉头一皱,良久才道,“那就只有分兵一策了。” 马祥麟沉吟不答,白杆兵总共只有六万战兵,大多还是降兵,要守夷陵、襄阳和南阳三个大城市以及周边几十个县城,兵力本就不充裕,要是再分兵恐会一事无成。 马祥麟只得把目光投向刘慧明,“德华有什么妙法?” 刘慧明缓缓地道,“法子倒是有一个,只怕被人知道了,会被御史攻击。” 马祥麟道,“不妨说来听听!” “这个……”刘慧明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出两个字,“讲和。” “什么?”邱之陶听,果然炸了毛,怒斥道,“和流贼讲和?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 刘慧明心道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反应,唉,真是个书呆子啊,面上却还呵呵笑道,“倘若你是御史的话,我肯定要被你参了,是不是?” 邱之陶义正言辞地,“我们是官军,怎么能和流贼讲和呢?” 说完又转头向马祥麟请愿道,“大帅,此事万不可为啊,若传将出去,于大帅清誉有损啊,大帅的前途就完了啊。” 邱之陶的话其实很有道理,明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刚烈的朝代,终明一代不朝贡、不称臣、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臣死社稷,当真铁骨铮铮。换句话说就是一根筋,方脑壳,缺少必要的外交手段,若非如此,明朝的寿命至少还可以延长几十年。 眼前的邱之陶就是这么一个人,虽然才二十多岁,但思维早已僵化无比了,刘慧明懒得理他,因为他争论不过他,再说了,就算辩论赢了又有什么用,满朝文武都是这么想的,马祥麟敢私自与流寇联系搞不好真会断送前程。 马祥麟坐着想了很久,最后才无奈地道,“虽然是一条好计,但不可实施。” 邱之陶心里一松,拱手道,“大帅英明!” 刘慧明无奈,只得打消了这个想法,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别的,马祥麟对邱之陶道,“定之你伤势未愈,且先下去休息吧,本帅和德华聊一聊家事。” 邱之陶鞠了一躬就大袖飘飘地下去了,虽然身子还是很虚弱,但精气神明显好了很多。 刘慧明重新坐回椅子上,心里忐忑不已,难道自己在夷陵乱搞的事情被马祥麟知道了,算了,还是坦白从宽吧。 端起茶盏喝两口平复了一下心情,刘慧明道,“叔父,小侄荒唐,请叔父责罚!” “莫说那些!”马祥麟摆了摆手,突然道,“你觉得派谁去和谈合适?” “啊……”这个弯转得太大了,刘慧明一时没想明白,田九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刘慧明才回过神来,“叔父愿意和谈?” 马祥麟点点头,不以为然地道,“孰轻孰重本帅心里还是分得清的,再说了,我乃土官,犯点儿小错不打紧的。” 刘慧明心里感动极了,他这才想起马祥麟的另一重身份来,对啊,他是土司啊,皇上可不敢轻易懂他们,不然,九溪十八峒一旦闹事,朝廷就要陷入三线作战了,真正的疲于奔命。 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小侄自己去一趟吧。” “不可!”马祥麟打断道,“流贼凶残,德华不可犯险。” 刘慧明淡淡地笑了笑,不以为然地道,“只要流贼家眷没事,我肯定就没事!” “哦……不错,言之有理!”马祥麟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窍,忙吩咐手下人善待闯贼家眷,不得虐待。 手下走后,两人又商量了一阵细节之事,马祥麟便同意了刘慧明的请求。 正巧马万年从镇平赶了回来,马祥麟就把他叫过来一起商议军情,马祥麟道,“德华、万年,你二人以为咱们应该带哪些兵马勤王?” 马万年道,“孩儿以为,应该带第一旅、第二旅、第三旅和骑兵旅。” 刘慧明想了想道,“首先,我的独立团和张勇那一团肯定要带走;另外谢胜的第二旅战力强悍,可以带走;第一旅和第三旅带走一旅就行了,我赞成让杨璟留守襄阳,江万全勤王。” 马祥麟点了点头,“和本帅想的差不多。” 马万年道,“陈云和子龙的骑兵旅不跟着去吗?” 马祥麟问刘慧明道,“德华为什么不带骑兵?” 刘慧明道,“白杆骑兵战力一般,对付流寇还行,对上蒙古和女真骑兵基本就是挨揍的份儿,还不如让他们跟着万年兄一起去四川剿匪。” 马祥麟哈哈大笑,“德华思虑周祥!” 随即又厉声对马万年道,“你好好跟德华学学,打仗不是猛冲猛打的事,说了你多少次了,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马万年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刘慧明看着马万年一脸的惶恐心中只想笑。 马祥麟道,“有德华参赞军务,本帅可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战事上,万年你也应该好好学学。” 第287章 荣誉勋章 当晚,陈云和谢凤武押着流贼家眷来到了南阳,刘慧明去看了一眼,发现王进才居然又被俘了,便走过去哈哈大笑道,“王大哥,真是有缘啊。” 王进才操着陕西口音,淡淡地道,“大人道行深不可测,在下佩服,佩服啊!” 刘慧明呵呵笑道,“巧合,巧合!我也没想到又和将军相遇了,希望没有下一次了。” “那是,那是!”王进才仍然云淡风轻地道,“大人前途不可限量,老夫已决定解甲归田,以后恐怕是见不到了。” 历史上的王进才在李自成死后,和郝摇旗一样收编降卒一跃而成一方大豪,然而他性格懦弱,虽然骤然爆发终归德不配位,最后被孙可望夺了兵权乱棍打死了。 “咳……”刘慧明看着王进才深深地叹了口气,这货怕是真的废了,唉,就让他做个农夫吧。 别过老王头,刘慧明四下一看,见一十来岁的小孩儿穿着齐整的长衫正在摇头晃脑地读书,一个小媳妇在前面不停地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又嘻嘻笑起来,那小孩儿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仍自顾自地读书。 “哎呀呀,小华啊,咱们都这样了,马上就要死了,读书还有什么用嘛,不如在死之前好好放松一下,你说是吧!” 那个叫小华的小朋友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来,继续读书。 小媳妇碰了一鼻子灰却也不恼,仍然面带笑意地和他说着话,但小朋友的面色早已告诉了她,他很讨厌她! 小媳妇天南地北地胡侃一通,见小公子仍然不为所动,便放了个大招,“小华还是个童男吧,就这么死了好不值哦,要不你晚上到姐姐这里来,姐姐给你开荤……” “**,给我滚远些!”小华终于变了脸色,开口骂道,“似你这种***荡妇就应该浸猪笼,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便宜你了!” 唉,这个小书生啊,真是连骂人都不会,家教也太好了,想不到李自成手下还有这样的人,当真难得啊。 那小媳妇被小书生这么一呵斥,不怒反笑,把腰一扭,胸一挺,银铃般的声音反而更加悦耳了,“哎呀,小华啊,不要那么正经嘛,大家都活不了几天了,来,姐姐教你做真正的男人……” 说着就伸手打掉小书生手里书,抓起他的小手往自己胸前抓去。 “滚开!”小书生终于忍无可忍了,用力挣脱了她的手,扬手就是一耳光,不曾想小手又被小媳妇叼住了。 小媳妇摩挲着小书生的小手,嘻嘻笑道,“读书人的手就是嫩啊,和我这里一样了。” 说着就把他的手引到自己臀部。 “啊呀,你这**,放开我!”小书生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叫喊,奈何他身小力弱,对方好像还会点儿武艺,他根本没法睁开。 刘慧明目睹这一切,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特么也太搞笑了吧,一个前凸后翘英姿飒爽的小少妇要吃一个小正太的豆腐,有本事你冲我来啊! 在刘慧明的强力介入下,这荒诞的一幕终于暂停了,刘慧明扫了一眼春意盎然的小媳妇,又把目光定在楚楚可怜的小正太身上,不禁愣道,“这小朋友是谁,三观好正啊!” 谢凤武忙道,“此人叫李西华,乃是李公子的公子。” “什么李公子?李岩?” 谢凤武道,“啊,对,就是杞县的李公子李岩!” 李岩在河南的名声很大,一提起仁义的李公子和红娘子夫妇,简直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当然,刘慧明是从后世的历史知识中得知的。 “哦,他就是李西华啊!”刘慧明想起了《鹿鼎记》里那个出场十分惊艳,结局却连不会内功的李自成都打不过的李西华,看他现在连一个小媳妇的性骚扰读应付不论,看来金老先生没有冤枉他啊。 刘慧明从地上拾起书,放在他手里,赞道,“小朋友不错啊,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安之若素,还不忘读书上进,好,好!要坚持下去,中国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李西华拱手行了一礼,朗声道,“学生谢大人勉励!学生定不负大人所托,未来努力学习,早日结束这纷扰的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 我去,志向远大啊! 刘慧明搓了搓手,呵呵笑了两声,便让人给他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让他好好读书。 李西华走后,刘慧明才把目光重新投在小媳妇身上,见她年龄不大,放在后世大概二十六七的样子,但这个世界的女人老的快,加上她又是闯营的,整日奔波劳累,实际年龄应该要小上一些才对。穿着一身不知从哪个大官贵妇身上扒下来的红色貂皮大氅,由于不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因此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发髻应该是专人搭理过的,不过她明显不在意,现在已经有些散乱了,整体来看,就像一个长期在城乡结合部讨生活的打工妹。 那少妇见刘慧明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忍不住挺了挺胸,还抛了个媚眼过来,随后才福了一福,道,“妾牛李氏拜见大老爷。” 谢凤武忙道,“大哥,这是牛金星的儿子牛佺的妻子李氏。” “哦,原来是牛金星的儿媳妇啊!”刘慧明哦了一声,笑着对李氏道,“想不到是牛丞相的少主母,失敬失敬!” 说完又在她胸前扫了一眼,嗯,不错,虽然裹得严实,但也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李氏见他言语轻佻,也咯咯笑道,“大人打趣了,家翁一酸腐老儒,又是一个反贼,如何敢当丞相之名。” 刘慧明哈哈一笑,“这可说不定,说不准李自成造反成功了,到时候我还要求夫人拉一把呢。” 李氏道,“那现在妾身可得请大人拉一把呢。” 说完就把一双电眼朝刘慧明射了过来,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刘慧明心中一动,貌似又有几天没碰女人了,今晚就拿她开刀吧,睡了牛金星的儿媳妇,哈哈,这也算是另外一种镇压起义的方法了吧。 在俘虏营逛了一圈,刘慧明就回到中军参加当晚的军事会议,看到众将领虽然脸露疲惫,但是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色,忍不住大笑着打趣道,“恭喜众位兄弟,咱们又立了大功。” 众将连忙谦虚道,“都是大帅和大人指挥有方。” 其中谢胜声音最大,“这一仗打得太爽了!” 这小子最爱出风头了,打仗的时候最喜欢奇装异服,骚包得很,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 刘慧明看了看众将胸前的勋章,笑道,“以后还有的是仗打,弟兄们的胸前恐怕位置不够啊!” 众人哈哈大笑,谢凤武道,“大哥也应该给自己颁发一块。”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马祥麟和马万年就来到了会场,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马祥麟坐在主位,不怒自威,“德华,你先给将士们说说夷陵的事情。” 刘慧明道,“弟兄们,我这次去夷陵主要是平乱去了,经过一个月的侦查,案情已经明了,这次的骚乱是夷陵城里的大族气愤我们白杆兵帮助州衙收回了码头的卡税、白杆兵在夷陵招揽流民屯田挖走了大族的佃户,他们就串通起来制造骚乱想趁此把我们赶出夷陵!” 刘慧明见将士们一脸愤怒,顿了顿接着道,“但是,我早料到了他们这一手,因此这一次他们可算是撞到咱们的枪口上了,咱们十万军队一年都不愁吃喝了!” 众将兴奋地道,“哈哈,好!” 刘慧明道,“我还有几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第一咱们白杆兵的枪炮作坊已经造出了四门佛朗机炮,现在每个月可以生产十几门火炮,等咱们铁料供应上以后,每天都可以造几门火炮出来,以后每个团都配一个炮营。” “好!太好了!”众将兴奋地吼道,上一次和李自成对战,可没少吃火炮的亏,他们都心有余悸。 刘慧明又道,“第二,咱们当阳的冶铁作坊每天可以炼出三千六百斤生铁,以三斤生铁炼出一斤熟铁的比例计算,咱们每天可以生产一千二百斤熟铁,以后还会更多,我可以给你们保证,以后每个人都有盔甲了。” “好,好!” 刘慧明又道,“还有,咱们的被服作坊也已经全面投产,以后大家都有统一的着装了,今年冬天你们再也不会挨冻了。” “好!”刘慧明几句话就把会场的气氛搞得如此高涨,就连邱之陶对此佩服不已。 刘慧明接着道,“还有很多好消息,我也懒得跟你们说了,反正都是好消息,明天看报纸都知道了!” 马祥麟道,“今天咱们说一下下一步的安排,众将听令!” 马祥麟带着众将集体敬了个军礼,众将大吼一声,“得令!” 马祥麟道,“第一旅、第二旅、新编第九旅、独立二团和炮兵团随本帅北上勤王。” 独立二团是马祥麟组建的督标营,和刘慧明一样,主将在哪里,这团人马就在哪里。 刘慧明带着各旅将官大吼一声,“得令!” 马祥麟又道,“第三旅、第四旅,第七旅留守,由杨璟任统领,第十四团仍然驻襄阳、第十五团驻南阳,第四旅驻方城、第八团驻鲁山,第三团机动。” 杨璟带领众将大声接令。 “新编第八旅仍然驻守夷陵;骑兵旅、第五旅、第六旅跟万年回石砫,到四川总兵秦翼明帐下听令。” 马万年大吼一声,“末将遵命!” 马祥麟大吼一声,“散会!” 刘慧明道,“喝酒!” 第288章 会闯王 几十个武将喝得昏天黑地才各自散去,刘慧明也喝了不少,但对于酒精考验的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他现在还想着另一件事呢。 回到营帐,牛李氏弄果然已经等在床上了,见到刘慧明还特意嫣然一笑,电眼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 小娘皮,看爷今晚拾掇不死你! 刘慧明三下五除二脱掉外套,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进入了正题,一番激烈地战斗之后,他竟然有一种回到后世的感觉,唉,都怪这个时代的女人太保守啊,只有在渣女身上才能做到水乳交融。 “爷,怎么了?”牛李氏见刘慧明陷入了沉思,一边抚着他的胸一边柔声问道,“可是妾身服侍得不够好?” “好,很好!”刘慧明哈哈大笑,伸手拖住她的椒乳,“很久没有这种野性的感觉了,再来。” 大军准备出征,各项工作都很繁琐,特别是新野的流民安置工作和县城的重建工作,周敏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马祥麟就让邱之陶去新野养伤,顺便帮帮忙,忙完之后即刻去襄阳协助庞大海整顿水师。 “定之,本帅任命你为水师旅赞画,先给你一百门火炮,以后夷陵铸的炮也给你,你一定要和大海一起给本帅装备出一只精锐水师来,然后率领水师顺江而下,从吴淞出海,咱们在天津会师。”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光长江水路就有三千多里,出了海还要走两千多里海路,庞大海率领的都是小船,能不能经得起海浪的袭击都还是个未知数。 刘慧明顶着两个黑眼圈看了一眼一直处于懵逼状态的邱之陶,开解道,“定之啊,你也不用担心,你先到南京,那里有人接应你,自会为你安排大船出海。” 邱之陶终于领命,“请大帅放心,学生定不辱命!” 邱之陶走后,刘慧明就带着一队亲卫和秦永祚一起启程去方城,对外宣称是到方城布防,实际上是去跟李自成谈判。 马万年一直把刘慧明送出了方城垭口外十里才依依惜别。 方城到汝州两百五十里路,刘慧明和亲卫都是骑兵,第二天傍晚就赶到了汝州城外,林浩然打马上前,大声道,“楼上的听着,我们是襄阳兵备参政刘大人,有事找你们闯王相商。” “嗖嗖嗖!”城楼上一顿箭雨射来,林浩然左闪右闪轻松地避开了,又大声吼道,“你们听好了,你们闯王的妻妾、子女,还有各头领的家眷都在我们手上。” 说话实在不是他的强项,几句话说得结结巴巴,很快又惹来一阵箭雨。 一个头领大声喝止守城士卒,又对城下大喊道,“此话当真?头领们的家眷还活着?” 刘慧明让亲卫把李西华引到前面,大声道,“这是李岩的儿子,你们看看,是不是?” 李西华这两天被颠簸得很惨,但此时也故作镇静地大声道,“城上的叔叔伯伯,我是李西华,我父亲是李岩。” 头领仔细看了一阵,终于确定无误,又大声道,“等着,我马上去通报。” 刘慧明等了小半个时辰,天快黑的时候,城楼上突然涌出一堆人来,为首一人虎目鹰鼻,正是李自成。 刘慧明打量了他一下,不禁暗赞,霸气侧漏,果然有范儿啊。 当下一抱拳,朗声道,“城上的可是闯王?” 李自成屹立城头,不怒而威,“正是本人!” 刘慧明又道,“在下襄阳兵备参议刘慧明,见过闯王!” “阁下就是刘慧明?”李自成颇有风度地问道,“阁下的大名,在下以及众位兄弟可是久仰得很啊!” 刘慧明哈哈大笑,“既然如此,为何不请我进去喝一杯?” 牛金星突然插话道,“阁下太厉害,有事就这么说吧。” 刘慧明一见到牛金星就想起了他的儿媳妇牛李氏,哎呀我去这两天都差点儿把他榨干了,走之前他还半开玩笑地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来,他可以把她送回去,不料却被她拒绝了,也不知道是真不想回去还是怕自己是在试探她。 刘慧明左右扫了一眼,没看到牛佺,心里安心了不少(其实他根本就不认识他),哈哈笑道,“牛先生不要妄自菲薄嘛,我又没有三头六臂,至于把你吓成那样吗?” 牛金星一怔,李自成突然哈哈大笑道,“刘大人说得有理,开门!” 城门缓缓地开了,吊桥也慢慢降下,刘慧明让人放了李西华,李西华一马当先一边喊着爹爹一边冲进城去,一个相貌清雅的中年书生也疾步迎了过来,把李西华抱起来,又哭又笑道,“我儿可好?” 李西华终于哭了,抽噎道,“父亲,孩儿很好,他们没有为难孩儿。” 刘慧明把亲卫留在城外,自己带着林浩然和何欢进到城里,李自成早已等候在里面了,刘慧明下了马,朝李自成一拱手,道,“人人都说闯王英武不凡,有天子气象,今日一见,果然是能撬动天下的英雄,在下佩服啊佩服!” 李自成哈哈大笑,随即又谦虚道,“刘大人是唯一一个不拿在下当反贼看的大明官员,大人雅量非常,在下也很佩服啊!” 刘慧明不以为意地道,“两千年前就有人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阁下成功了就是太祖,只有失败了的才叫反贼,何况闯王已经快要成功了。” 李自成哈哈大笑,旁边的刘宗敏田建秀等人也喜笑颜开,刘宗敏大大咧咧地道,“大人莫非是来投奔我们义军?” 刘慧明嗖地泼了一盆冷水,“当然不是了。” 众人为之一惊,刘宗敏一张老脸突然不知该哪里放了,只得佯怒道,“难道你是来消遣老子的!” 刘慧明轻描淡写道,“我还没那么无聊。” 李自成身旁一个五十多岁的矮个子老者温吞吞地道,“大人是来和谈的?” 刘慧明扫了他一眼,大概知道他是谁了,拱手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矮个子老者拱手还礼,“在下宋献策,忝为义军军师。” 果然是宋献策,只是这形象也太磕碜了吧,难怪人们都叫他宋矮子的,长得矮也就罢了,只是这一脸麻子和褶子也太违和了吧,更违和的是他那一张似人又非人的脸,让人见了不由得退避三舍。 宋献策说罢又指了指李西华旁边的清瘦书生和一个中年书吏模样的人道,“这一位乃是李岩,字本常。这一位是顾君恩,字匡达。” 李岩拱手行礼,“大人能放过小儿,大人恩德,学生没齿难忘。” 刘慧明摆手道,“打仗造反是大人的事情,是爷们儿的事情,跟女人和小孩子有什么关系,先生不必谢我,倘若有一日,先生落到我手里,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李岩颔首道,“大人言之有理,倘若大人的家眷有朝一日落入义军手里,某也会尽力周全。” 刘慧明呵呵一笑,“如此,多谢了。” 顾君恩也施了一礼,“在下顾君恩见过刘大人。” 刘慧明仔细盯着顾君恩看了一会儿,这个以大战略见长的历史人物果然深沉内敛,不忧不喜,与牛金星的阴险狡诈、宋献策的高深莫测和李岩的风度偏偏截然不同,他一直面带微笑,从容不迫,从气质上看确实是一个真正的战略家,务实家。 刘慧明拱手还了一礼,道,“久闻顾先生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真容,实乃三百年有幸啊。” 顾君恩莫名其妙,但还是涵养十足,只是变了变脸色,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李自成哈哈大笑,“刘大人,咱边走边说。” “好,就请闯王为我引路!” 刘慧明和李自成并肩而行,李自成龙行虎步,顾盼生风,他比刘慧明还高了半个头,目测有一米八五以上,由于常年的军律生涯,练就了他彪悍、爽利的气质,走路也很快,刘慧明这个后世来的体育爱好者竟然有点儿跟不上。 李自成很快就感受道了刘慧明的不适,便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众人也才有了说话的余地。 牛金星依然最先开口道,“不知大人驾临蔽处,所谓何事?” 李自成打断道,“这里不是谈正事的地方,咱们只谈风土人情。” 牛金星便住口不言了,刘芳亮开口道,“大人刚才说我们义军造反快要成功了,可是有所指?” 刘慧明盯着刘芳亮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悟地道,“我认识你,你是刘芳亮对不对?” 刘芳亮点点头,“正是在下,上月还在战场上见过大人,不过,还请大人回答兄弟们的问题。” 刘慧明笑了笑,道,“我说得没错啊!你们义军现在拥兵百万,所过之处,百姓箪食壶浆而迎,这不是成功一半了么?” 刘芳亮显失望地道,“原来大人是在开玩笑!” “非也!非也!”刘慧明摇头道,“造反是很容易的,造反就像拆掉一所老房子一样,要拆掉一所房子其实并不是很难,但要在原来的地基上再建一所更好的房子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如今的大明就是这所老房子,你们义军经过十几年的努力,终于要把他拆掉了,这是你们的功劳啊。” 刘芳亮面有得意之色,道,“大明这所老危房早就该塌了。” 刘慧明突然道,“拆房子简单,盖房子难。推翻朝廷其实也不难,但是要想建立新朝,你们好像连想都没开始想吧?” 李自成身后的将领都纷纷议论,有人甚至已经恶语相向,纷纷指责起他来。 李自成制止众人,换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躬身道,“刘大人高见,李某其实并非是想造大明的反,只不过是活不下去了只得起来反抗,这十几年来东躲西藏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逃命,只是最近两年才好了一些,确实不曾细想开创新朝之事,还请大人多多指点。” 他说的倒也是实话,李自成参加起义到现在已经十四年了,真的只有这两三年才摆脱了生存危机,他打心眼里佩服李自成的意志力,他不像张献忠和罗汝才,他从未屈服过,哪怕被打得只剩十几个人宁愿去钻深山老林也绝不投降,这样的人才是干大事的人啊。 刘慧明摆摆手,谦虚地道,“指点不敢,不过分享一下见解倒是无所谓。” 第289章 给李自成定个小目标 一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汝州州衙,李自成的中军帐就设在州衙里,刘慧明深入龙潭虎穴就像回自己家一样随意,看得闯军众头领目瞪口呆,心说你也太嚣张了吧,太不拿弟兄们当人了吧,我们可是范贼啊。 众人分宾主坐下,一个年轻人首先发难,“在下李双喜,大人如此大才,想必武艺也不错吧,愿意向大人讨教几招。” 我去,这是什么脑回路,刘慧明看了他一眼,瞬间就给他贴了个标签——中二少年、傻逼一个,当下摇头道,“我这人文不成武不就,哪里是这位兄弟的对手。” 李双喜更骄傲了,还要再说话,却被李自成喝止了,“双喜,退下!不得无礼!” 李双喜只得悻悻地退到一边去。 李自成对刘慧明道,“此乃李某义子,忤逆大人之处,大人勿怪!李某还想听大人高论。” 刘慧明呵呵笑道,“高论不敢当,只不过信口胡说而已。” 李自成当然清楚他在胡说,刚才那一席话真让他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虽然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但听他说话总能从中得到一些欣喜吧。 见众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刘慧明就不再推脱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闯王可想推翻明廷取而代之?” 流贼头领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刘慧明问得如此直接,竟一时愣住了。还是年龄小的李双喜首先反应了过来,笑着问道道,“大人代表朝廷,何以出此言?” 刘慧明道,“中国上下五千年,朝廷又不是朱家一家的,是大家共有的,我刘某人在哪里都可以做官,才不管皇帝老儿姓朱还是姓李呢。”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哈哈,大人说得好直白!” 刘慧明道,“闯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李自成单手握拳,做了一个重权在握的手势,无比坚定地道,“不错,明廷无道,百官贪墨,百姓困苦不堪,李某替天行道,势要推翻明廷!” 刘慧明呵呵一笑,闭口不言。 李自成不解地问,“先生何故发笑,莫非觉得俺不自量力?” “非也!”刘慧明摇头道,“闯王只说了一个小目标,就是推翻明廷,但之后呢?你以为推翻了明廷就坐稳了江山吗?” 牛金星插话道,“闯王仁义爱民,我义军百万之众,为何坐不稳江山?” 刘慧明冷笑一声,“你们那百万人不提也罢,连白杆兵几万降卒都打不过,还好意思说百万雄兵?” “你,休得胡说!”牛金星脸色一变,就要骂出声来。 李自成连忙制止道,“依大人的意思,在下的军力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刘慧明不置可否,道,“这两个月来,我们石砫兵和你们义军大大小小打过几十次,你们赢过几次?” 众人默不作声,闯军在中原地区所向披靡,可一到襄阳就寸步难行,后来更是屡吃败仗,面对冷冰冰的现实,众人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 刘慧明喝了口酒,道,“其实我们白杆兵只有六千人,剩下的都是临时招募的你们义军降兵,我们在襄阳城头扛住了你们三天炮击、在宜城挡住了你们骑兵冲锋,前几天在新野我们以血肉之躯扛住了你们一个时辰的猛烈炮击和骑兵冲锋,而你们义军呢?在汉水南岸,我们骑兵一冲锋,你们就一哄而散了,在新野,我们才向你们中军开了一轮火炮,你们就全军崩溃了,你们觉得这样的百万雄兵有用吗?” 李自成脸上一片灰暗,他自己也对前几天天的事情火冒三丈,自己四十万大军拿不下石砫几万降卒不说,还被对方一轮火炮就吓得丢盔弃甲,这两年积累的力量全部付之东流,气得他好几天睡不着觉,还差点儿杀了牛金星。 刘慧明接着道,“你们之所以能在中原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不是你们自己的军力有多强,而是关外的鞑子帮了你们的大忙,你们可以想想看,要是朝廷出动关宁军,你们还有这么好的日子吗?” “曹文昭、左良玉不就是关宁军吗?”牛金星冷笑一声,“不也一样是手下败将。” 刘慧明不置可否,“曹文昭、左良玉不过是关宁军里不入流的角色,要是吴三桂亲率主力入关,你们觉得如何?” 李自成道,“胜负未可知。” 刘慧明道,“倘若加上其他就变精锐和秦军呢?” 李自成沉默不语,边军的实力他是见识过的,曹文昭和刚入关的左良玉可是让他们吃够了苦头,孙传庭更是让他从骨子里害怕,他之前对付的不过是一些内地的卫所军,也只是在最近这两年才取得优势。 刘慧明道,“我知道你们义军现在军力很强,也取得了很多胜利,但是你们这些胜利还不足以证明你们有取得天下的能力,只有你们能取得项羽巨鹿之战、太祖鄱阳大战那种一战定乾坤的战果来,你们才有资格说天下归心。” 刘慧明见众人不语,接着道,“我已经给你们选好对手了,白杆兵只不过是开胃菜,你们如果能灭了鞑子的主力,那离你们建立新朝就不远了。” 众头领根本没想过要与清军开战,经刘慧明这么一提醒才觉得造反真的是一条极其艰难的旅程。 大明现在的局势基本上就是如此,卫所军打不过农民军,农民军打不过边军,边军打不过八旗兵,面对八旗兵,他们也没有信心,只有期待用人海战术了。 刘慧明见众人不说话,便笑着道,“你们现在知为何朝廷不动用关宁军了吧。” 高一功接话道,“因为要防鞑子入关!” 刘慧明看了高一功一眼,“这位大哥是谁,报个万儿呗?” “在下高一功!” 刘慧明还了一礼,“你老婆很贤惠,没有给你戴绿帽子,儿子也很可爱!” 说完又瞥了一眼牛金星,在心里为他儿子默哀三分钟。 高一功脸色一变,刘慧明却没理他,继续道,“高将军说得不错!朝廷不动用关宁军,是因为要防鞑子,要是明廷倒了,防守鞑子的重任就要交给各位了,不知在座各位谁敢保证一定能打过鞑子?” 众将面面相觑,他们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最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刘宗敏,刘宗敏被众人盯得实在受不了,只得表态道,“俺老刘不怕!” “哼哼,不怕是一回事,打不不打得过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刘慧明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刘宗敏留,“你们可知明廷多少精锐官军都折在了鞑子手里?这些官军没了各位才壮大,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洪承畴、卢象升、杨国柱、曹变蛟,各位可胜过他们几次?而他们可都折在了鞑子手上!” 李岩忍不住道,“或许可以招降吴三桂。” 刘慧明突然道,“李先生说得有理。不过有个前提,要招降一镇总兵你得有远胜于他的实力,你们有这个实力吗?要把他彻底打服,你们能做到吗?” 李自成沉闷而有力地回答道,“我义军就算再不堪,也不至于惧怕吴三桂区区几万边军。” 刘慧明继续问道,“倘若吴三桂降了鞑子,借清兵来打你们呢?” 这可是历史事实啊,刘慧明就是在降维打击! “吴三桂是汉人,如何能降虏?”牛金星辩解道。 刘慧明摇头,“牛先生、李先生,你二位算是义军的谋主了,为何消息如此闭塞?吴三桂的舅舅祖大寿都已经降了,现在的关宁军说白了就是在骑墙,谁给的价码高就会降谁!” 众人还是不肯相信,也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其实不仅是他们,就连大明官方都是这么认识的,虽然投降事件屡次上演,但他们就是不肯相信,人真的没办法唤醒一个装睡的人。 大殿里众人都沉默无语,牛金星被奚落得敢怒不敢言,李岩反而虚心接受刘慧明的批评,“学生受教了!” 刘慧明看着李自成,道,“我这人有个习惯,面对不可知的未来,我总喜欢从最坏的角度去想,这样就算发生再多的意外,也不会让我感到意外。不知闯王可有想过这个问题?要是万一吴三桂和满鞑达成了协议,或者干脆引清兵入关,闯王可有必胜的把握?” 李自成也沉默了,只得虚心向刘慧明请教,“请大人教我!” “我哪有什么可以教你的,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刘慧明谦虚了一下,又道,“你不妨好好读读本朝太祖的历史,看看太祖是如何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不要老是在中原打转,要把眼光放宽点儿,否则就算你能推翻明廷,也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要知道中原五千年的历史,带领农民造反成功的只有汉高祖和本朝太祖两人而已,其他的义军领袖,像什么陈胜、吴广、赤眉、绿林、黄巾张角、唐末的黄巢,包括你们最爱的宋江方腊都在给别人做嫁衣,最后死得都很惨啊!” “嘘!”大厅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众头领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末日一样,想想最初起事的三十六路弟兄们,到现在还活着的真的是寥寥无几啊。 第290章 借道 见众人一片唉声叹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李自成大喝一声,首先打破了沉默,鼓足勇气道,“在下文有牛先生、李先生、顾先生和宋先生辅佐,武有各位兄弟们鼎力支持,不信成不了事!” 气可鼓不可泄,李自成靠一声吼就成功打破了现场的气氛,刘慧明对他的气场表示很佩服,成大事之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几句话就泄了气呢? 但他并不准备就此收手,笑了笑,环视了众人一眼,缓缓地道,“在坐的众位兄弟有谁自认为可以比得了韩信和本朝中山靖王,四位先生比得了张良萧何、房谋杜断、刘伯温李善长吗?” 刘宗敏嘿嘿笑道,“比韩信俺不敢,但比樊哙,俺老刘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刘慧明笑了笑,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问李岩道,“李先生,我记得樊哙曾经几次劝谏汉高祖刘邦,具体是哪几次,我记不清了,李先生能给大家解答一下吗?” 李岩一拱手,缓缓地道,“不错!最着名的一次是汉高祖打进咸阳沉迷在温柔乡不能自拔,手下无数人劝解都无用,只有樊哙不顾生命危险劝谏高祖,哙曰‘沛公欲有天下耶?将为富家翁耶?此间奢丽之物,皆秦所以亡天下,沛公何用为?愿急还灞上,无留宫中’,沛公因此从咸阳宫里撤出来,封锁府库,还军灞上,与关中百姓约法三章。” 刘慧明看了看刘宗敏,笑道,“这就是你榜样干的事情,刘爷听懂了吗?” 刘宗敏赧然道,“嘿嘿,没太听懂。” 李岩又给众将翻译了一遍,众将终于明白了,纷纷议论起来,李自成让弟兄们议论了一会儿才开口制止,“且听先生教诲!” 刘慧明接着道,“刘邦晚年宠幸一个男宠,不理朝政,也是反樊哙硬闯宫门骂醒了刘邦。刘爷,攻城拔寨、冲锋陷阵你或许可以跟樊哙一比,但这方面你比得上吗?” 刘宗敏无言以对,其他将领也都沉默了,他们只知道穷追猛打,前几年连前途都没想过,自从十三年河南大旱,洪承畴、杨嗣昌、孙传庭相继倒台他们才缓过一口气来,很多人现在都是稀里糊涂的,完全没想过明天,至于推翻朝廷建立新朝,也就想想而已,谁也没当真。 而刘宗敏呢,虽然早期对李自成忠心耿耿,在他穷途末路之时还杀妻表决心,可一到了北京就第一个腐败了,特别是那句“皇帝之权归你,拷虐之威归我”更是伤了李自成的心。吴三桂降了又反,李自成让刘宗敏去征讨,结果这货来了一句“凭啥你享受,我去卖命”更是逼得他不得不亲征,最后一败涂地迅速撤出北京大伙儿一起玩完。 刘慧明接着道,“你们如果真的想改朝换代,不妨把历代所有的农民起义都翻出来看一下,给弟兄们讲一讲,看看他们是怎么失败的,着重看一下汉高祖和本朝太祖是如何成功的,我相信你们会有所收获的。” 场上一时陷入极度阿静之中,所有人都沉默了,良久,李自成才缓缓起身,长身一躬,“李某多谢大人指点,大人一席话令李某茅塞顿开,胜读十年书啊!” 其他人也跟着行了一礼,但刘慧明却看见有些人其实并不是很服气,代表就是刘宗敏。 刘慧明还了一礼,“不说那么多了,还是说说正事吧。” 李自成道,“大人请讲。” 刘慧明道,“我这次来就一件事,议和。” “议和?”众将士面面相觑,他们经历过投降与招降,但官军主动和流寇议和还是第一次。 牛金星首先发言,“大人是代表朝廷还是代表个人?” 刘慧明实话实说道,“代表襄阳总兵。” 牛金星道,“哦,如何议和法?” 刘慧明道,“白杆兵据有南阳,你们义军不得染指,当然只要你们别往南阳来,白杆兵也不会针对你们义军再采取行动。” 李自成点头道,“可以,这个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刘慧明道,“刚才也说了,既然你们谁都没有把握能打赢鞑子,那就只好我们白杆兵去了。因此,我们马上要带兵北上勤王,把满鞑赶回关外去,还请闯王借个道。” 牛金星冷笑道,“大人好大的口气,边军精锐都不敢与鞑子野战,大人有把握必胜?” 刘慧明只要逮着机会总不免要奚落他一番,“我说牛先生,你就算不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应该知道当代史吧,满鞑崛起三十年来,在野战中只吃过一次亏,就是白杆兵和戚家军打的,先生不会不知道吧。” 牛金星冷哼了一声,“不还是败了吗?” 刘慧明道,“天启元年浑河一战,我们四千白杆兵连败鞑子两旗精锐,击杀三千余人,杀参将一人、游击两人,若不是狗汉奸孙德功临时放出炮手,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崇祯二年遵永大捷,白杆兵与阿敏在永平、迁安、滦州、遵化大战四场,四站四捷,鞑子再不敢正面与白杆兵交锋,即是明证。” 浑河一扎白杆兵虽然打得英勇顽强,可结局还是败了,只能算是虽败犹荣。但崇祯二年四城之战,白杆兵可是实打实地和八旗兵硬碰硬,秦良玉以五十五岁高龄亲自拼杀,终于把阿敏赶出了关外,含金量足足24k,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众头领听了刘慧明的讲解才明白自己先前输给白杆兵真是一点儿不冤。 刘慧明道,“大明官军和你们义军都是中原汉人,说白了是一家人,而满鞑是异族,是外人,咱们家里人打架当然得关起门来打,外人不得染指。” 李自成哈哈笑道,“大人说得有理。” 牛金星道,“大人开什么条件?” 刘慧明怒道,“本官刚才不是说了吗?兄弟之间平时打打闹闹无所谓,遇到外敌入侵,当摒弃前嫌,一致对外,本官只是向你们借个道,你还好意思要条件?” 牛金星冷笑道,“大人说得好轻松,崇祯小子无时不刻不在想着灭了我们义军,对义军更胜于对异族,可不是兄弟那么简单。” 刘慧明做出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道,“皇帝当然想灭了你们,但你们何尝又不想把他从龙椅上拉下来?格局啊!你的格局太小了,怎能成为一军谋主。想想鲁肃借荆州给刘备,那是多大的格局。” 牛金星愤怒不已,“大人口舌之利,在下今日方知。不过,我们义军可不都是傻子,任你说破大天,不给义军足够的价码,你们休想通过中原!” 刘慧明嘿嘿冷笑,心道要不是老子赶时间,现在就可以灭了你。 李自成也道,“牛先生说得有理。” 刘慧明笑道,“如果放了你们各位家眷算条件的话,那就是这个条件。” 牛金星冷哼一声,“大人刚才说了,打仗是大人的事,是爷们儿的事,何故这时候又拿拿家眷做人质? 刘慧明笑道,“所以我才问你这个算不算条件嘛。” 李自成道,“光这一个条件可不行。” 刘慧明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手抄报,让何欢递给李自成,阴笑道,“不知这个算不算条件。” 这是一张白杆兵俘获流贼家眷,而流贼能救却不想救的报道,里面列举了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总之就是他们对义军多么忠心,结果却被无情抛弃的桥段,如果李自成真的不管的话,刘慧明相信他的人设马上就会崩塌,将领马上离心离德,军队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李自成盯着报纸看了一会儿,脸色逐渐变得铁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牛金星接过报,看完之后脸色比吃了一坨大便还要难看,哆嗦着手指着刘慧明,怒道,“混账、无耻至极,如此抹黑义军,老夫现在就跟你拼了。” 说完就要往他面前冲来,幸好被人拦住了。 李岩和顾君恩、宋献策看完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他的脸色瞬间就不友善了。 刘慧明笑了笑,道,“这张军报会印出三万份,整个南方都会遍传你们义军的事迹。而且我们还有几百个说书人,你们不用担心那些不识字的人,他们听说书也能明白的。” 无耻,太无耻了! 牛金星面色铁青,想起之前在襄阳听到的义军的流言,冷冷地道,“大人用这诛心之法可谓炉火纯青,就不能玩点儿新花样吗?” 刘慧明呵呵笑道,“我这人比较懒,不怎么讲究创新,只要好用就行。” 说完,又撇了一眼李自成,拱手道,“我相信闯王一定会阻止本官的。” 李自成平复了一下怒气,沉声道,“先喝酒吃饭,明日给大人答复可好?” “如此再好不过了!”刘慧明拱手谢过,“早就想和众位英雄一醉方休,只不过我明天就要回南阳,可不能喝太多了。” 李自成呵呵笑道,“大人好兴致,开宴!” 一队仆人鱼贯而入,茶盘里端着各种酒菜,菜碗子有大有小,杯盘各不相同,也不知道是哪里拼凑来的,刘慧明也不介意,端起酒杯先喝了一杯,大叫一声,“好酒!” 牛金星呵呵笑道,“大人不怕酒菜里有毒?” 刘慧明哈哈大笑,“闯王何等英雄人物,怎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李自成也哈哈大笑,“刘大人真乃李某知己,咱今日一醉方休,他日战场相遇,再一较高低。” “好!”刘慧明举起酒碗,“如此,也不枉到这个世界走一遭。” 众头领也举起酒碗和刘慧明干了一碗,刘慧明豪气顿生,拿起一只羊腿就啃了起来,赞道,“嗯,味道不错,要是有点儿花椒和辣椒就好了!” 众头领见刘慧明虽然是个文官,但举止豪迈,酒品上好,纷纷和刘慧明喝起来,刘慧明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和众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谈笑风生。 第291章 各有算计 当晚,刘慧明喝了个八分醉,就在林浩然的扶持下到一处院落休息了,而李自成却在和弟兄们通宵密议。 李自成首先开口道,“弟兄们,都说说,这姓刘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牛金星被刘慧明连番打击现在还是气鼓鼓的,第一个接话道,“姓刘的说了一堆废话,其实就是想让我们让个道,他好去打鞑子,条件就是放了弟兄们的家眷,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不仅会杀了人质,还会造谣中伤义军,这人好狠毒。” 刘宗敏嘿嘿冷笑道,“嘿嘿,当官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他要我们让道,我们就偏不让,气死他!” 他被刘慧明当场鄙视,心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火,要知道他可是义军的二把手啊,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 李双喜也恨恨地道,“不能答应,姓刘的太嚣张了!” 李自成看了三人一眼,心中的失望感更严重了,李双喜还年轻冲动一些没什么,但牛金星和刘宗敏这么孩子气,真的让他有些无语。他扫了一眼其他人,见李岩和顾君恩不动如山,刘芳亮则欲言又止,就点了他的名,“芳亮,你说说!” 刘芳亮道,“咱们不妨先答应他们,然后在背后来一下,一定灭了他们。” 党守素忙否决道,“不成!以姓刘的性子,绝不会一次把所有的家眷都放了,肯定会留下一部分,防止咱们反悔。” “这……”刘芳亮瞬间语塞,他想说的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几个女人算什么,放弃就放弃吧,但现在义军的盘子大了,闯王又素以仁义着称,这话要说出去肯定会被喷死的,只得打住不说了。 刘宗敏道,“依俺老刘看,不如答应他,他要去打鞑子不是正合我意吗?搞不好像洪阎王那样来个全军覆没,我们又少了一个劲敌。” 这人立场也太不坚定了吧,众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刘宗敏嘿嘿笑道,“我先前说的是气话,这狗官,把我都气糊涂了。” 众人心下黯然,联想起刚才刘宗敏吃瘪的场景,对他现在大失水准的表现也表示理解。 一晚上都没开口的顾君恩突然道,“刘爷说得有理!中原乃是四战之地,易攻难守,既然石砫兵要勤王,不如就放他们过去,我们可趁此机会打下陕西,收三边精锐,据巴蜀之地,依靠百二秦关徐图霸业。” 李自成终于听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建议,心说还是老顾有想法,想起白天刘慧明说的樊哙的例子,李自成看了一眼刘宗敏,心中顿时充满了失望。 “啊,对对,打回陕西老家去!”几个头领附和道,高一功也赞成打回陕西,“今日听姓刘的一讲,兄弟觉得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咱们应先找好退路,再和朝廷死磕,中原地区确实不合适,咱们占了陕西,事不济咱们还可以远走甘州、哈密卫甚至西域!” 李自成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李岩,“李兄弟,你意下如何?” 李岩一直在想刘慧明晚上说的话,他发现自己以前好像错了,自己一直把眼光放在中原,殊不知现在的形势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这人一针见血就指出了义军的问题所在,而且每一手都掐在了义军的脖子上,让自己又怕又恨又不得不服气,因此一整晚都处在懵逼状态。 听到李自成征询自己的意见,李岩终于回过神来,拱手道,“闯王在上,在下认为给石砫兵让一条道没什么关系,首先于我们义军没有任何损失,反而有不少好处。” “哦,什么好处?”李自成问道。 李岩道,“闯王,各位弟兄,咱们义军自入河南以来,屡战屡胜,唯有石砫兵挡住了咱们的道路,如今他们居然要主动去招惹鞑子,咱们何不放他们过去,那么多官军都折在了鞑子手上,白杆兵岂能幸免?若白杆兵也折了,南阳和襄阳必定守不住,咱们义军可以手到擒来自不必说。白杆兵若是侥幸胜了,也会实力大损,咱们也少了一个劲敌,到时不论是再下荆襄还是打回陕西老家都可以从容决断。” “啊,对对!李兄弟说得好!”众头领虽然不怎么搭理李岩,但对他的见解还是佩服的。 李自成也觉得李岩和顾君恩说的有道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答应刘慧明了,只是一想起刘慧明说的古往今来通过造反成功当上皇帝的只有本朝太祖一人,李自成就像带了一个紧箍咒一样浑身难受。 李岩又道,“只是我们也得提个条件。” 众人一愣,随即问道,“哦,提什么条件?” 李岩抿唇一笑,公子哥的病又犯了,随即想到面对的是一群大老粗,忙改口道,“放这么大一支兵马到我们的区域,万一他突然袭击我们的城池怎么办?” 众人一愣,随即明白了,是啊,几万人的兵马横行中原,难保不会见财起意,如酿成大患则闯王前功尽弃矣。 李自成道,“那我们当如何防范?” 李岩不等众人说话,便直抒胸臆道,“在下的意见是只放战兵过去,只许携带一月口粮,多余的人则不能任其通过。” “嘘……”众人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李公子这一手当真厉害,这个时代的军队一般都会携带大量的辎重和军械,若是没有辅兵的话战力就会直线下降,再加上限制了军粮,中原地区屡经战乱人烟荒芜,白杆兵根本得不到补充,除了乖乖地行军根本不能做起他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李岩又道,“另外还要派一支兵马监视他们,不让他们有任何异动。” “好,就这么办!”李自成一挥手,独眼显得格外精神。 “这支监视的兵马还有一个用处!”李岩又补充道,“小袁营听调不听宣,当趁此机会除去!” 说起小袁营,李自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小袁营是活跃在豫东的一支义军,头领名叫袁时中,是除了他和张献忠、革左五营以外最大的义军势力了。但他们的革命意志却不怎么坚定,总是在官军和义军之间来回摇摆,虽然现在名义上投靠了闯营,但私底下仍然和朝廷眉来眼去,李自成对他还是很不放心,早就想除之而后快! 但小袁营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打不过闯军,但想要全歼他们也并非易事,因此李自成一直犹豫不决,迟迟拿不定主意。 听李岩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眼睛一亮啊,李过道,“李先生妙计啊,妙计!我们可以先给小袁营行文,告知他借道一事,让其不可对川兵动作,也借此机会麻痹他,然后对其突然一击,必能竟全功。” 在场的人都是老行伍了,经李岩一点拨,李过一细化,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随即就对这个功劳展开了争夺,最后,李自成一拍扶手,钦定李过为这支兵马的主帅。 李过大喜过望,拜谢不已。 第292章 虚位以待 待众头领散去之后,李自成特意留下四个谋士,他今天心情不错,看四个读书人的眼光也亲切宠溺了许多,特别是李岩让他刮目相看。虽然以前的李公子也鹤立鸡群,但更多是气质上的,今晚的李公子连出奇计,尽展胸中所学,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四位先生,咱们从今夜起开始学习汉高祖和本朝太祖的知识。” “是,闯王!”牛金星知道刘慧明的话起了作用,便很快答应了下来。虽然被打击得很惨,但刘慧明的话还是深深地触动了他,他也仔细梳理了一下,貌似跟着魔头造反的文人基本上也没什么好下场。 李自成道,“还有,你们把古往今来所有起义军的历史都给我找出来,我们仔细研读,一定要找到他们失败的原因以及汉高祖和本朝太祖成功的原因。” 牛金星等人连忙答应,李自成又道,“我听说白杆兵的普通士卒都在学习认字,以后咱们义军也要读书认字!” 末了又感叹道,“不读书不知历代兴衰啊。” 李岩大喜,想想自己和牛金星等人每日耳提面命,然而众头领言者尊尊听者藐藐,根本不拿他们的话当一回事。而刘慧明一席话,犹如一盆凉水把所有头领都浇醒了,特别是李自成,随着一连串的胜利,他已生了一些骄气,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礼贤下士,虚怀若谷了。 李自成又把李岩留下,“还有一事我要交给李兄弟去做。” 李岩连忙拱手答应,“闯王吩咐,万死不辞。” “咳……”李自成叹了口气,颇有些痛心疾首地道,“新野一战,我义军四十多万拿不下白杆兵几万人不说,反而被他们一阵炮火打得屁滚尿流。刘慧明说得没错,义军虽多,却并非精兵。兵法也有云兵在精不在多,因此,我想从各军里抽调精锐健儿组建一支精锐营,这营兵马人人都要读书识字,兵器粮草都要最好的,军纪也要最好,战力要比鞑子还强,我想让李兄弟来率领,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李岩大喜,激动得双肩都在颤抖,忙躬身行礼道,“学生万死不辞,绝不辱命!” “那中!”李自成殷切地看着李岩,“你去拟个章程,等这里的事一了就着手实施吧。” “是,闯王,末将定不辱命!” 刘慧明自然不知道自己昨天一番话不仅改变了李自成的思想,还催生了他组建精锐营的想法。 他寅时就被渴醒了,便摸黑起床找水喝,不曾想却摸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吓得忙缩手回来。 我去,什么情况!刘慧明一惊,随即听到颤抖的呼吸声传来,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昨夜李自成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女子侍寝,但他喝得醉醺醺的,昏昏沉沉的根本没注意,竟然又在自己的污点簿上增加了一个名字。 女子浑身颤抖不已,搞得刘慧明像个犯罪分子一样。 刘慧明随手拍了拍被子,也不知道拍在什么位置了,就当是安慰了吧,柔声道,“没事!你睡你的。” 女子浑身颤抖不停,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刘慧明只得给她盖好被子,自己摸黑下了床。 来到外间,见林浩然在门口值守,显然是一宿都没睡,便安慰了一句,“浩然,辛苦你了!” 林浩然木木地道,“标下职责所在!” 我……老子在表扬你呢,你就不能趁此表表忠心? 刘慧明对他真是无语了。 何欢听到刘慧明房间里传来说话声,也赶紧穿好衣服过来说话,“大人真是好口才,诸葛亮舌战群儒也不过如此吧。” 刘慧明呵呵笑道,“你怕不怕?” 何欢摇摇头,淡定地道,“有大人在,学生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慧明对何欢的胆识还是很欣赏的,这货心理素质比自己还好,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很淡定的处置,简直堪比树懒。 喝了一壶浓茶,又说了会儿话,两人睡意全无,暂时不知该做什么了。 刘慧明道,“那咱们学会儿习吧?” 何欢笑道,“大人好有雅兴,咱们今天就学《子罕篇第九》。” 刘慧明用了一个月读完了三百千,到现在终于开始学论语了,这进度也算是很快了,只是掌握的程度嘛,大概也就是知道而已,背诵肯定是不行的。 何欢跑进自己屋里很快就拿来一卷论语打开,刘慧明看了第一句,“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何欢解释道,“此句之意,夫子很少谈利,赞成天命和仁德。” 刘慧明道,“这应该就是君子不言利的起源吧?” “是!”何欢道,“不过大人没有完整学习论语,暂时不宜深入研究。” 刘慧明本想和他深入讨论一下利、命和仁的递进关系,听了他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打住了这个想法。 自己爬都不会就想学跑,步子垮得太大了难免会扯着蛋。 刘慧明继续往下读,何欢逐字逐句地给刘慧明解释,刘慧明见这本论语是用他说的标点符号句读过的,心里对他的细心充满了感激。 二人学了一个时辰,天已大亮,李自成就派人来请了。 来人居然是李岩,他见刘慧明正在读论语,心里欢喜得不得了,赞道,“大人真有古名士风范也。” 刘慧明看了看李岩,意味深长地道,“李公子在闯营,顺心否?” 李岩顾左右而言他,道,“先生昨日一席话令在下茅塞顿开,今日特一早来请教。” 刘慧明却毫不领情,依然自说自话,“先生行义举,需防着头上长角的动物。” 李岩楞了一下,脸色随之一变,头上长角的动物不就是牛吗?难道他在意指牛金星? 刘慧明见他脸色变来变去,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当即哈哈一笑,道,“不知闯王给我准备了什么早餐,最好清淡点儿。” 见他还在发愣,便独自收起书往外周。 历史上的李岩是个悲情人物,刘慧明挺可怜他的遭遇的,但他却没有搭救他的想法,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既然他认为李自成能成就大业,自己就成全他吧,提醒一下他已经尽到了人道主义职责了。 刘慧明和李岩一起用过早饭,又来到大殿见李自成,大殿上和昨天一样已经坐满了大小头领,刘慧明一一跟他们打招呼,众头领昨天被刘慧明像教育儿子一样教育了一番,当时觉得很气愤,回去睡了一觉也想明白了,对刘慧明再也不像昨天那样倨傲了。 李自成首先开口道,“大人,昨夜歇得可好?” “嗯,还行!”刘慧明行了一礼,“只是刘某昨夜喝多了,闯王赠与的美女未曾来得及享用啊。” 李双喜立刻打趣道,“哈哈,大人酒醒了何不享用一番!” 众头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李自成也哈哈大笑,“大人无需可惜,李某就把陶红姑娘赠与大人如何?” 哦,原来那妞叫陶红啊,怎么和大明星一个名字? 刘慧明装作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道,“如此,刘某多谢了,以后生了儿子再来谢媒!” 众人哄堂大笑,李自成也大笑道,“大人真名士也!” 又说了会儿话,刘慧明起身拱手告别,道,“英雄也见了,美女也得了,事情也谈了,本官该告辞了,闯王,众位兄弟,咱们后会有期!” 李自成愣了愣,“大人何故如此着急?李某还没给大人结果呢?” 刘慧明道,“闯王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李自成登时竖起了大拇指,“大人好像能看透李某的内心一样,李某佩服!只是李某也有个条件,请大人斟酌!” “哦?”刘慧明一愣,随即道,“请闯王明示。” 李自成说完,刘慧明略做思考就同意了——不就是要限制我们的行动力吗?小事一桩,怕个球! 李自成见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心中狐疑不已,但他是个大气的人,既然刘慧明都已经这么爽快了,自己也断无出尔反尔的道理。 双方很快达成默契,刘慧明对在场的所有头领一拱手,“众位好汉、英雄豪杰,咱们以前是敌人,以后还是敌人,就让我们用男人的方式交往下去吧!” 说罢,转身出了大殿。 李自成带着头领把刘慧明送出了城,在城外又郑重地道,“倘若李某有朝一日能得偿所愿,还请大人不吝赐教,李某永远为大人留一个位置。” 刘慧明一震,随即哈哈笑道,“好,我也为闯王留了一个位置。” “哈哈哈哈!”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李自成派了一个名叫郑大柱的头领跟刘慧明一起到南阳迎回头目的家眷,刘慧明见他长得五大三粗、一脸彪悍之色,知道是个狠角色,不敢推辞,客气了几句就同意了。 亲卫已在城外等候多时,包括那个叫陶红的姑娘都已经在城外候着了。 刘慧明带着何欢和林浩然来到阵前,对陶红道,“你会骑马吗?” 陶红怯生生地道,“不,不会!” 刘慧明这才仔细打量起她的相貌,嗯,看身段还不错,长相也颇为精致,虽比不上方慧儿和云裳,但比香菱可漂亮多了,比王家姐妹还美一些,气质也很优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但他可不会因为她是官家小姐就怜惜她一分,众人现在只有战马,刘慧明挑了一批矮小一些的母马,吩咐一声,“把她绑在马鞍上!” 一个士卒架起陶红一下就扔到了马鞍上,随即像捆粽子一样把陶红牢牢地绑在了马鞍上。 刘慧明和众人打马如飞,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了李自成的视野中。 第293章 水泥的配方我忘了 经过一日的行军当晚就到了叶县。刘慧明让郑大柱留在叶县,自己到时会把家眷都送来,郑大柱没办法,只得在叶县候着。 又行了半日路程,一行人终于遇到了秦永祚的接应队伍,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大人回来了!”秦永祚看到刘慧明大叫着驱马跑了上来,激动地道,“先生可算回来了,标下担心死了。” 刘慧明一愣,他还有些不太适应,白杆兵这些老行伍都是很傲气的,之前对他可从没这么客气过,看来经过这一仗自己已经得到他们的认同了。 “多谢秦守备的关心!”刘慧明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是好好的吗?不过还是感谢你一下!” 秦永祚嘿嘿笑了笑,样子憨憨的,出川前他只不过是个副千户,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连升两级成为守备,这可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 寒暄了几句,刘慧明道,“走,去看看你的城防,说说你的想法。” “是,是!标下正想听听大人的教导!” 刘慧明笑道,“打仗你是专业的,我有自知之明。” 几人说说笑笑,胯下战马却丝毫不减速,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进了方城县城。 方城很小,破坏得很严重,秦永祚正在着手修复城门,塌陷的城墙还没提上日程呢,军营在城外,所有士卒都在做工,大冷天打着赤膊也不觉得冷,看得刘慧明直哆嗦。 “流贼每打下一个城池之后都会毁掉城墙,以便下一次好攻取”,秦永祚看着偌大的城墙缺口,恨恨地道,“这些城墙要完全修好,至少得两个月,因此标下决定在城外二十里外的三里河布防。” 刘慧明点点头,刚才路过的时候他就发现三里河地形险要,是绝佳的防守要冲,把三里河作为第一道防线实是上佳之选。 刘慧明看着工兵们用黏土、石灰砌墙,不由得想起后世常用的水泥来,可惜他不清楚配方,只知道有石灰石、石膏和黏土。因为他老家镇上就有一个水泥厂,每次拉着煤炭和石膏的大车从自己屋后呼啸而过时,他就十分反感,因为马路是他小时候的游乐场啊。那时候车还不多,一天也看不到几辆,他和小伙伴们经常在公路上玩游戏,可是自从建了水泥厂,车就开始多起来了,大人们怕小孩儿出事,就再也不让他们去马路上捉迷藏、玩游戏了。 刘慧明搜肠刮肚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具体配方是什么,但他知道水泥最早是在古罗马的火山口发现的,应该可以找到大致的配方。 “绍银、仙甫,我知道一种粘合剂叫水泥,比现在的砂浆好用”,刘慧明用手指着正在和砂浆的工匠道,“用此物垒的墙坚固无比,一般的大炮都轰不破,只有红衣大炮或许可以砸出一个坑来,但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炮砸出一段墙体下来。” 何欢喜道,“大人如何得知此物?” 刘慧明道,“此物是西洋人传来的,最早是在火山口发现的,西洋人常用来建房子,而大明火山较少,因此不识此物。” 秦永祚大喜,“若有此物真是太好了,标下一定可以把方城修得固若金汤!” 刘慧明淡淡地道,“你别高兴得太早,虽然我知道此物,但却不知如何制作,只知道用黏土、石膏,也有可能是石灰石,像烧石灰那样在窑子里烧制,应该可以烧出来,具体的配方需要你们去慢慢琢磨。” 秦永祚喜道,“一定,一定!标下这就让人着手去做。” 刘慧明摆摆手,“你把军队带好就行了,这事还是让仙甫去做吧。” 他想打造一支职业化的军队,可不想让他们去干杂事,但秦永祚很明显当耳边风了,他后来甚至成为了四川最大的水泥大亨。 何欢想了想,道,“只要到火山口去搜集就可以找到配方。” 刘慧明点点头,“你安排下去吧,要快,配制出来了通知我一声就是了。” 短短几天时间像做梦一样,刘慧明回到南阳才觉得真实。 马万年一看到刘慧明马背上绑着的陶红,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大哥不论到哪里总能带回一个女子,真是好福气!” 刘慧明想解释,想想算了,自己哪有什么福气,只不过是因为不挑食而已。 刘慧明笑着道,“这是李自成给我侍寝的,我一想与其让她在那里受苦,还不如把她解救出来,在这边过几天安心日子。” “哦……”马万年一副我懂的表情,道,“大哥菩萨心肠,小弟佩服!不知大哥此行结果如何?” 刘慧明道,“你大哥我亲自出马,哪有不成的道理?仙甫,你给大公子讲讲本官是如何深入虎穴,大出风头的。” 何欢道,“大人此次汝州之行,真的是大出风头,把李自成众人骂了个遍,他们不仅不生气,还感谢了大人一番。” “哦?竟有此事?”马万年狐疑地道,“快说说,快说说。” 何欢摇头道,“一言难尽,待在下晚上写出来发表在报上,到时大公子自会看到了。” “那好,你写出来后先给我看!”马万年不依不饶道,“我要做第一个读者。” 刘慧明对何欢道,“你可以先写出来,但暂时不要见报。这事要让朝廷知道了,还不得活剐了我啊!” 刘慧明找了个亲卫安顿陶红,让何欢去解送流贼家属,先把李自成核心人物的家眷送走,其他将领的家眷则继续扣下做人质。 马万年听了大笑不已,“大哥这一招够狠,佩服!佩服!”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刘慧明笑了笑,就和他一起去见马祥麟。 刘慧明走了五天,马祥麟已经趁此机会把兵马修整完毕了,北上勤王的士兵装备了最好的兵器,带着最好的粮草,每人都发了最好的铁甲,在外面还套了一层棉甲。当然这些铠甲都是从这次战争的俘虏身上扒下来的,马祥麟又把留守士卒的铠甲集合起来,才挑选到了足够的军资。 为了这次勤王,白杆兵算得上是勒紧了裤腰带。 刘慧明来到马祥麟的书房,他正在研究地图,只是那地图刘慧明实在看不下去,真是太写意了。 见到刘慧明安然回来,马祥麟心里很高兴,招手道,“德华快过来坐。” 刘慧明坐在马祥麟的斜对面,马万年只得在马祥麟身后恭恭敬敬地站着,就像一只乖巧的鹌鹑。 刘慧明汇报了这次出使的过程和结果,马祥麟听到李自成果然答应了借道,紧绷的情绪终于放轻松了,“如此甚好,咱们后天就出发。” 刘慧明又说了李自成提出的条件,马祥麟脸色变了变,道,“没有辅兵可苦了战兵,如此倒有些麻烦了。” 刘慧明道,“其实也就是方城到郑州这一段几百里路而已,一旦过了黄河我们就不怕了,可以在那边招募。” 马祥麟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同意。 刘慧明道,“大帅,白杆兵这次缴获众多,小侄想给弟兄们涨涨饷银,之前定的一两饷银实在有点儿低。” 马祥麟道,“好,你觉得可以就涨吧,反正后勤这一块都是你在管。” 刘慧明正在和马祥麟商量出兵的事,传令兵来报,“大帅,夷陵送来一批军资,有大炮和万人敌。” “好,太好了!”马祥麟还没说话,刘慧明首先大叫了出来,“有多少?” 来人正是水师副将卞伟,因为水师没有战事,他现在就兼职运输大队副队长了,只不过襄阳到南阳的白河还处于封冻状态,他不得不又改走陆路,算是水陆两栖了。 卞伟见了刘慧明三人,忙跪地行礼,道,“小人卞伟见过大帅、大人、大公子,小的这次送来十门佛朗机炮、一万颗万人敌、五十支火铳,以及弹药、铠甲、被服等,具体的都在这清单上。” 刘慧明接过清单一看,好家伙!几乎每个作坊都送来很多产品,还有州学第一批毕业生,自己前几个月苦心布的局终于开始收获了。 “好,好,太好了!”刘慧明一边看清单一边赞道,“咱们以后再也不用靠抢劫过活了。” 刘慧明把清单给马祥麟,自己单独问卞伟,“老卞,夷陵现在情况如何?” 卞伟道,“夷陵陆上有秦守备,水上有庞统领,万无一失。” 说了会儿话,卞伟又从怀里摸出一叠书信,“这是大人的家书,夫人们托小的带来的。” 刘慧明看了看马祥麟,见他还在看清单,连忙接过来,道,“好,谢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刘慧明又和马祥麟商量了一会儿出兵的事情,因为心里有事,就提前告辞出来了。 第294章 包办婚姻 刘慧明带着卞伟、何欢和林浩然来到陶红的住处,当然也是他自己的院子,不过他一次都没来过,还要下人带路才找得到地方。 陶红正在打扫院子,或许是以前没做过,东一下西一下越扫越脏,刘慧明上前一把抢了她手里的笤帚,道,“妹子,你怎么能干这活,让下人去干吧。” 陶红瞪着大眼睛,脸上写满了问号。 刘慧明不理她,对卞伟道,“这是我妹子,是这次去汝州办事认下的,你还没成亲吧,看我这妹子怎么样?” 卞伟正盯着陶红的身段偷瞄呢,听刘慧明这么说,脸一下就僵住了,张口结舌道,“啊……好,大人的妹子真好看。” 陶红已羞得无地自容,虽然晚明的风气已经十分开放了,但也没有这样当着姑娘本人的面说这些的。 刘慧明看着陶红,又指了指卞伟,道,“妹子啊,你父母因我而死,当时我答应他老人家要好好照顾你,只是王事为重,为兄过几天就要离开南阳进京勤王了,不知几时才能回来。我走后就让卞兄弟照顾你吧,我这兄弟是我们白杆兵水师副将,以后前途无量,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趁陶红脑子还不清醒的机会,刘慧明又对卞伟道,“我前几天去方城视察,碰到闯贼的打粮队正在围攻一个庄子,我二话不说就冲去救援,结果却被陷在里面了。好在庄主从里面打开城门才把我救出去,可惜在回庄子的时候,吊桥却被卡住了,闯贼一拥而进,反而破了庄子。我救人不成反成了拖累,庄主也因我而死,我十分内疚,就认了庄主的女儿做义妹。” 卞伟的脸色变了几遍,很快就明白了刘慧明的意思,她也很喜欢陶红,大喜道,“标下多谢大人厚遇。” 庞大海马上就要离开夷陵往江南了,卞伟就会留在这里,刘慧明必须要使点儿手段把他笼络住。 陶红终于明白刘慧明的想法了,在这个世道她也没有决定权,只有听他的安排了,虽然嫁给了军汉,好在是正妻,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刘慧明认她当义妹,还给他伪造了一个身份,也是为了提高她的身份,毕竟卞伟可不像庞大海,庞大海出身水贼,从来就不是秦良玉的嫡系,但他却是出自土司少年兵,根正苗红的马家军,根本不是刘慧明轻易拉拢得动的。 不过,这些少年有一个特点就是土,因为常年生活在大山里,没见过世面,又是臭军汉,很不受人待见,就算娶媳妇也只能娶同阶级的农家女,根本不可能渠道陶红这样的书香门第的小姐。 见两人没有意见,刘慧明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定下来了。 吃过午饭,刘慧明才有空打开夷陵那边的家书,何芳草他们那个盘丝洞很平静,几个怀了孕的姑娘都在安心待产,何芳草也不是个多事的人,信里说的都是好听的,刘慧明便把后世怀孕的知识总结了一下写出来,让她们照做。这个时代医疗水平落后,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他可不想惨案在自己家你发生。 方慧儿的信就写得比较缠绵了,基本上就是记流水账,总之就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刘慧明看得有些感动,也有些想笑,这姑娘平时不声不响的,在信里还是很奔放的嘛。 刘辉给她的回信中嘱咐她没事别闷在府里,要多出去走动,最后把缝纫机业务给她搭理,也好让她有点儿事做。 刚喝了口茶,曾孟楠就拿来几封信件跑来了,“大人让标下好找,京师和南京都有信件传来。” 刘慧明接过第一封信件一看,是文逢吉从南京写来的,大体意思是说他已经基本打开了局面,面纱和布料都已经采购了一些,只是战船的筹集进度比较慢,不过已经接上头了,很快就买下了一艘福船和一艘沙船。 这个时代物资奇缺,而且地域观念浓厚,文逢吉也是利用他在南京当纨绔的人脉才勉强站稳了脚跟。 刘慧明道,“让文逢吉不仅要买船,最好能收购一个船厂、广罗工匠造船,咱们必须自己能造船。” 曾孟楠连忙点头称是,刘慧明又道,“另外,让文逢吉多留意西洋人,他们造船和造枪造炮的技术都比大明要好,咱们要学习啊。” “是,是!”曾孟楠应道。 “算了,还是我自己信心叮嘱他吧!” 刘慧明写好信,又问,“南京的事情怎么样了?” 曾孟楠道,“天上人间已经开张了,欧倩倩在金陵果然一炮而红,天上人家现在宾客盈门。” 欧倩倩就是云逸,由于在夷陵指认冯明端导致再也混不下去了,曾孟楠见她心机深沉、心里素质极好,是个不折不扣蛇蝎女,就吸纳了进来。 刘慧明得知此事以后,就安排她去金陵闯荡,还特意为她买下了一座青楼,经过文逢吉等人的重新包装升级,再加上刘慧明教给她的十多首流行歌曲,果然让她大炽艳名。 “好好经营!”刘慧明笑了笑,“最近可有情报传来?” 曾孟楠道,“标下才刚在各地建立起据点,暂时还没收集到有用的情报。” 刘慧明略微有点儿失望,不过一想他领了任务才几天时间,哪有那么快就收集到有用的情报,忙道,“是我太心急了,你别有压力,慢慢来!” 曾孟楠心里感激不已,“不过,还是有一个事情值得大人注意。” “什么事情?” 曾孟楠道,“大人前几天不是又成了一家钱庄吗?大有钱庄的钱掌柜就颇有怨言,私下里非议过大人好几次。” 刘慧明皱了皱眉,严肃地道,“你去找唐卯,让他派个审计科的人给你,去查查他的账,给他提个醒。” “是!”曾孟楠一躬身,正色道,“标下遵命!” “这老货有点儿资历就翘尾巴,是该好好收拾一下”,刘慧明皱了皱眉,道,“幕府现在总体来说说还不错,但官僚作风、贪污腐败现象也不少,是该整治一下了。” 曾孟楠点头称是,他不懂什么是官僚作坊,但贪污腐败之事他却门清。 刘慧明道,“我走之后,湖广四川一带的监察工作就交给你了!好好干,前途大大的有。” 曾孟楠大喜,他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也很乐意为他效劳。 第295章 京师风云 南京的事情好办,京师的事情却波谲诡异,难以捉摸。 由于中原被李自成占据了,运河也被鞑子截断了,白松龄和刘佩琦只好顺江而下,从南直北上入京,如此一来,路程可就远多了。 他们在镇江就分开了,刘佩琦带人先行北上,白松龄则带着大量金银财物从松江出海,于正月初十抵达京师城下,还好鞑子大部分兵马都集中在山东,白松龄等人才能安然到达。 “太不容易了!”白松龄感叹了一声,“幸好京师提督是王承恩,咱们可以通过王公公直接把银子送到陛下手中。” 由于清兵入关,京师早就戒严了,城门不常开,白松龄等了三天才等到一次开门的机会,他必须抓紧时间,否则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白松龄来到西直门,刘佩琦早就已经在此等候了,见到风尘仆仆的白松龄,刘佩琦首先行了一礼,“白兄弟一路辛苦了。” 白松龄还了一礼,“还好,还好!” 二人寒暄了一阵,白松龄突然问道,“刘兄弟在京师可好?我第一次来,你可得好好教我,大人交待的事都很紧要,咱们可要仔细斟酌。” 二人在石柱就已经很熟悉了,因此说话办事也比较随便。 刘佩琦谦虚地道,“兄弟也刚从宣府回来,到了地方再和大哥细说。” 到了大有钱庄的北京分号,白刘二人安排好手下,刘佩琦屏退左右,小声道,“接大人飞鸽传书,夷陵发生了骚乱,大人已经亲自去处理了。” “什么?夷陵发生暴乱了?”白松龄听到刘佩琦的汇报大吃一惊,“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海上,消息闭塞,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刘佩琦说了详细情况,“大人让我们提前上报,免得被那些言官御史们抓住借口攻击。” 白松龄点点头,“可有门路?” 刘佩琦嘿嘿一笑,道,“兄弟这段时间别的没干,就干这个了。我现在是王德化公公和王之俊王公公的座上宾,另外大学士陈演也与我交好。” 白松龄大喜,随即问道,“兄弟是怎么做到的?” “无他,投其所好!”刘佩琦神秘一笑,“二十万两银子砸下去,再怎么也要冒几个泡吧。” 他以前在巡检司里当小吏,每日迎来送往,早已练就了一身本事。 白松龄问道,“兄弟去宣府有何公干?” 刘佩琦神秘一笑,“大人交待的,兄弟不方便透露。” 白松龄连忙闭嘴,刘佩琦是干什么的他再清楚不过了,不该问的坚决不问,这个简单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当夜,刘佩琦就在宅子里好好招待了白松龄一行,兄弟之间自然少不了很多话要说。 第二天,刘佩琦来到王德化的外宅,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王德化的干儿子曹义勇就出来把他引了进去。 刘佩琦跟着王义勇来到书房,王德化正坐在火盆边烤着火,刘佩琦连忙行礼,“草民刘佩琦见过王公公。” 王德化理都没理他,只是继续烤着火,曹化淳致仕以后,他就是大内第一人,妥妥的内相,要不是刘佩琦出手阔绰,经常有新奇之物献上,他是见都不会见他一面的。 刘佩琦也已经见怪不怪了,“王公公,小人听闻一物可取暖,以煤把水烧开,用铁管引到房内,整个房内都暖和如春,而且干净异常,没有烟尘。” 王德化一听还有这种好东西,再也绷不住了,突然尖声问道,“还有如此妙物?在哪里,让本督见识见识?” 刘佩琦摊了摊手,“小人听我家大人说起过,大人若真想见识,小人必代为筹措。” “好,好!”王德化刚夸完刘佩琦,随即又责备道,“既然有如此好的物件,你怎么不早献上?我也好献给陛下,让陛下免受寒冻之苦。” “公公心忧陛下,对陛下的忠心小人佩服不已”,刘佩琦笑了笑,问道,“不知陛下近日可好?新年是否快乐?” “哼!现在多事之秋,陛下何尝快乐过?”王德化哼了一声,像是在责备他,更多地像是在抱怨这个世道,连大老板都不快乐了,他又怎么可能快乐? 刘佩琦闻言不答,只得尴尬地喝水,他知道问错话了。 王德化又道,“只不过,襄阳捷报传来,陛下确实开心了一阵,然而鞑子在关内肆虐,漕运断绝,京城物议汹汹,武将贪生怕死,文官只知吵架,陛下还是心忧不已啊。” 刘佩琦道,“小人这次特意为陛下解忧而来。” “哦?”王德化疑道,“又有什么好消息要让本督报给陛下?” 刘佩琦掏出一张纸双手递给王德化,“这是在陵查抄的财产清单,共三十万两,大人特地让小人托公公交给陛下,充实内帑。” 王德化大喜,但看到上面每一条都列得清清楚楚,自己丝毫没有揩油的空间,眉头又皱起来了。 刘佩琦何等聪明之人,又从怀里摸出一打纸来,“这是大有钱庄的汇票,北京、南京、湖广、四川皆可兑换,请公公收好。” 王德化接过来一看,发现都是一千两的银票,足有十张,也就是一万两,脸上顿时就多云转晴了,“如此,本督谢过你家大人了。” 为了走他的门路,刘佩琦可是做足了功课,花了不少金银财宝打探消息,最后才才搞清了他的爱好,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喜欢钱财。不过,因为长期呆在皇帝身边的缘故,他对大明的局势还是很清楚的,因此又极度安全感。他就专送银票,王德化一听说他送的银票不仅在北京可以兑现,在全国各大城市都可以直接兑换,他心里就放心了不少,也因此把他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刘佩琦谦虚地道,“我家大人多亏公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否则不知遭了多少不白之冤,区区几张银票,何以表达对公公的感激之情?” 王德化身居高位,当然不是几句马屁就能拍晕的,直接问道,“说吧,你们大人这次又捅了什么篓子要让本督擦屁股?” 刘佩琦笑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先说好的,乐呵乐呵。” 刘佩琦掏出一份奏报双手递给王德化,从容地道道,“好消息是施州土司作乱已经平定了。” “好,好!”王德化点头道,“确实是个好消息,陛下也会高兴一阵子。” 顿了顿,又问道,“那坏消息呢?” 刘佩琦道,“坏消息是夷陵发生了骚乱,撤退到夷陵的襄阳百姓和夷陵本地百姓发生了冲突,死了几百人。” “哦?”王德化愣道,“夷陵还真是不太平啊。” 刘佩琦道,“估计消息已经快传到陛下耳朵里了,沈惟炳等人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势必要把大人赶出夷陵,小人受大任之托,特意前来拜托厂公,请厂公为大人说和说和。” 王德化道,“你们大人已经荣升荆州知府了,你还不知吗?” 刘佩琦道,“小人早已知道,只是夷陵的士绅还不知道,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精心谋划了。” 王德化沉默半晌才喃喃道,“不知你们大人在夷陵到底做了什么,为何引得士绅如此反感,非得把他逼出去不可?” 刘佩琦叹了口气,哀声道,“咳!我家老爷一心为国,想做点儿实事,太难了!” 王德化默默地看着刘佩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刘佩琦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家老爷见夷陵屡遭兵灾,民不聊生,就招揽流民开荒屯田,第一年只纳一斗粮,第二年纳两斗,老人的本意是想为百姓讨口饭吃,岂知当地佃户听说以后,觉得比他们给当地士绅种地轻松多了,就都跑到这里来了,再也没人帮着种田了,因此招致当地士绅的嫉恨!” 见王德化没说话,刘佩琦接着道,“再就是码头的卡税一事了,公公是知道的。” 王德化缓缓地道,“这帮士绅,个个该杀!” “就是,就是!”刘佩琦附和道,“要是魏公公还在,哪轮得着他们嚣张!” “罢了,罢了!”王德化打断道,“既然收了你们大人的钱,哪有不办事的理,你先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唉,老了呀,不耐久坐呀。” 第296章 崇祯的应对 正月十五,崇祯带领文武百官到南郊祭太庙,王德化作为掌印太监自然跟随。 崇祯这一段时间心情非常不好,大年初一中央和地方百官照例要给皇帝磕头见礼,然而今年由于清兵入关竟然一个都没有,崇祯在养心殿干坐了一天,肚子都气爆了。 好在正月初四,襄阳传来捷报,马祥麟总算守住了襄阳,斩杀了一员贼将,还俘虏了两名,但李闯以掘襄王祖茔为要挟,马祥麟无法,只得放了。 崇祯听说之后又是一阵火大,心中暗骂襄王懦弱,分不清轻重。 崇祯一直有个疑问,为何其他地方传递军报费时费力,有时候一个月都送不过来,而襄阳方面却只用十多天都能送到,而且每次都是东厂送来的,让他不禁起了疑心。 “王伴伴,你说襄阳究竟是如何传递塘报的?” 王德化一直在銮驾旁步行,走了十多里路就渐渐跟不上了,听到崇祯叫他,只得加快脚步赶上,“陛下,老奴听说骠骑将军是用飞鸽传书。” “飞鸽传书?”崇祯愣道,“飞鸽传书多遗漏,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王德化一边赶路一遍解释道,“老奴听下面的人说骠骑将军用了一种密码,把要传递的内容编纂城数字,到了京城以外再把数字解译出来,如此,就算被截获,敌人没有密码本也看不懂里面的内容。” “密码?”崇祯伸手示意让銮驾走慢点儿,问道,“具体如何编纂与解码,你给朕好好说说。” 王德化走得气喘吁吁,现在总算缓了一口气,他听刘佩琦讲起过密码本的事,现在正好用得上,“陛下,据老奴所知,密码就是用一个小册子把所有的字都用数字替代,比如‘王’字的代号为八,‘德’为十九,‘化’为十三,在传递的时候老奴的名字就编成了八、十九、十三,倘若双方没有密码本对照,外人是看不懂的。” “妙!妙!”崇祯抚须赞道,“这种密码朝廷也可以用,你去安排一下。” “老奴遵旨!”王德化连忙答应,虽然他已经走得满头大汗,但得到皇帝的重用还是让他很高兴的。 崇祯坐在銮驾里,看着王德化佝偻着腰不停地小跑,笑道,“王伴伴,你也老了。” 王德化伸手抹了抹眼角,“老奴四十有九,宦官本就比常人老得快,老奴侍候陛下二十多年了,也该老了。” “你上来一起坐吧!”崇祯叹了口气,“朕也老了。” 王德化连忙推辞,“老奴不敢!” 崇祯怒道,“老货,让你上来你就上来吧,哪那么多事。” 王德化只好战战兢兢地上了銮驾,在崇祯侧面半跪着,崇祯问道,“王伴伴,你说马祥麟为何这半年屡建奇功,而且新发明层出不穷?” 王德化也很纳闷,他隐约知道马祥麟军中来了高人,但具体是谁又没查出来,只好实话实说道,“老奴以为,骠骑将军或许网罗到了能人也说不定。” 崇祯点点头,“你去查访一番,看看究竟是谁在为马家谋划。” 王德化连忙领命,崇祯叹了口气,“朕不仅没有中兴大明,形势反而愈加严峻,既有如此高人,一定要为朝廷所用才是。” 王德化连忙宽慰道,“骠骑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若真有高人,必会献与陛下。” “石砫马家确实忠心为国,奈何大明只有一个马家!”崇祯叹道,“其他将领要么找朕要粮,要么找朕要钱,你也知道,大明国库早已空空如也,哪儿来的钱粮给他们。” 王德化从袖管里摸出一张清单呈给崇祯,“陛下,原夷陵知州荆国光查抄的银两已经送到了,这是详细清单,共三十万两。” 崇祯接过清单仔细看了看,心里欢喜至极,“荆国光办事得力,该赏。” “是,是!”王德化点头道,“内帑缺钱,这笔银子正好充到内帑里。” 崇祯点点头,随即又皱眉道,“一个小小的夷陵州,都能搜刮出这么多银子来,江浙富庶之地,不知隐藏了多少财富,朕却一文钱都用不到。” 王德化道,“荆国光生财有道,或许有办法。” 崇祯哼了一声,“荆国光不过一牵线木偶而已,没有石砫兵支持他岂敢做这些事情?” 王德化吃了一惊,忙道,“老奴不解。” 他也想过这个问题,虽然隐约觉得事情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但却没有崇祯想得这么透彻,或许是他不敢承认吧。 崇祯道,“荆国光上任夷陵知州一年有且余庸碌无为,可石砫兵一到夷陵他就政绩彪炳,平叛、整顿吏治、打击豪强,若没有白杆兵的支持,哪一样是他一个文弱书生能做出来的?” 王德化脑门上已经冒汗,赶忙撇清自己的关系,“文武勾结,乃是大罪也。他之所以找到老奴,也只不过想把查抄的钱财献给陛下,好保一条命。” 崇祯点点头,这个道理他也清楚,王德化从中肯定会得到不少好处他也默认了,见王德化吓得两腿筛糠,便示意她做好了,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目前还看不出石砫兵有什么异动,朕已经把荆国光调开了,又派了金光辰过去盯着了,有什么事情都会及时报告给朕的。” 崇祯慧眼如炬,王德化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好在他在皇帝心里的信用还没用完。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只是还有一件麻烦事,荆国光托老奴提前报给陛下。” 崇祯疑道,“哦,什么麻烦事?” 王德化道,“襄阳被围,骠骑将军马祥麟把城中百姓迁移到夷陵,不曾想却与夷陵百姓发生冲突,几天时间死伤六百余人,直到腊月二十一襄阳兵备参政刘慧明赶到才镇压下去。” 崇祯心里一惊,怒道,“糊涂,马祥麟真是糊涂人!” 王德化道,“马祥麟也是一番好意,奈何天意弄人。” 崇祯虽然对马祥麟的做法表示不满,但对他的一番苦心还是心有戚戚,“马祥麟好心办坏事,也无需责怪于他。” 王德化道,“据荆国光奏报,此事乃是由夷陵州判肖世贵带着当地大户在幕后挑唆,原蒙阴知县黄流光、当地知名乡绅周英池、谭力、生员冯明端等十几家大户都曾参与,只是目前尚无确凿证据,因此不能拿人。” 崇祯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德化拿出一封奏报,小心地呈给崇祯,“这是原夷陵知州荆国光的奏报,里面详细记述了此次骚乱的全过程。” 崇祯看完奏报,气得脸色铁青,“混账!” 王德化也不知道崇祯是在骂荆国光还是在骂夷陵的大户,只得默然无语。 “陛下,捷报啊,捷报!”王德化正在发愣,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追赶着马车,“襄阳大捷,陛下,襄阳大捷,骠骑将军夜袭闯贼,斩首三千。” 王德化连忙接过奏报扫了一眼,又呈给崇祯,“老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年关夜夜袭闯贼,斩杀三千余,好,好!”崇祯看着奏报不住点头叫好,“终于把闯贼赶到了汉水以北,五战五捷,好,好!荆襄无忧矣,南方无忧矣!” 王德化再次送上马屁,“骠骑将军大捷,陛下之福也,社稷之福也!请陛下以此奏章告祭太庙,必能求得列祖列宗保佑!” “好,好!”崇祯喜道,“前方停驾,朕要步行去太庙!” 第297章 先苦后甜 从太庙出来,崇祯的心情十分愉快,他又想起了陈姑娘,对陈姑娘,他有一种淡淡的挂怀。这种挂怀从自己第一次见她就有了,当时他心情不好,根本就没仔细看她,就让王德化把她打发走了。只是不知怎么的,那个瘦弱恬淡的身影总在自己的眼前晃悠,她仿佛看到了逝去的田妃的影子,她们同样的美丽优雅,同样恬淡得像一朵小花,仍然不自觉地升起爱怜的欲望。 这个影子总是挥之不去,以至于那天听到襄阳大捷的消息之后自己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冲动,让王德化把她接进了宫里。 这时候他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美人,他确定这个美的像画一样的姑娘不是田妃,但却比田妃更动人,田妃乖巧可爱,而陈姑娘顾影自怜。一见到田妃他就想对她倾诉一番朝堂上的郁闷,而一见到圆圆姑娘他却有一种想听听她讲自己故事的冲动。 “你一定经历了很多事吧”,崇祯终于开口了,“可不可以说给朕听听?” 陈沅姑娘喏喏地道,“奴家……奴家没事,奴家是来陪皇上开心的,怎敢说不开心的事?” “无妨,无妨!”崇祯一定下定决心要保护她,“你说出来,朕给你办。” 陈沅摇摇头,“奴家并无故事。” “既然你不想说,那朕就说说朕自己的事吧”,崇祯摇摇头,喃喃地道,“皇帝以前不叫朕,叫寡人,意思就是皇帝是孤家寡人啊。” “陛下何故说得如此悲伤”,陈沅柔内心一震,“寡人”不是“寡德之人”的谦称吗?怎么变成孤家寡人了?你有皇后有皇子有公主,哥哥虽然去世了,但他把皇位都让给你了,嫂嫂张皇后更是待你如母亲一般,虽然你生母早早离世了,但怎么也称不上孤家寡人吧? 陈沅柔声声道,“陛下登九五之尊,何其幸也。” “久了你就知道了”,崇祯呵呵笑道,“你给朕弹一首曲子吧,朕已久不闻丝竹之声了。” 陈沅起身取出琵琶,和了和色,玉指拨动,舒缓的乐声随之响起。 崇祯端坐在矮塌上,静静地听着,停听了一会儿竟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一曲终了,陈沅接着又弹下一曲,两手曲子之间衔接得恰到好处,丝毫没有惊动睡梦中的皇帝。 陈沅一边弹着琴,一边示意宫女给他盖上毯子,哪知毯子一上身,崇祯就醒了,“朕居然睡着了,实不应该。” 陈沅停止弹琴,缓缓地道,“陛下为国事操劳,偶尔小憩片刻也无妨,奴家再为陛下弹奏一曲解乏。” 当夜,崇祯就宠幸了陈沅,事毕,他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还是信王的时候,那时候自己虽然人微言轻,但远比现在开心得多,周后与袁妃、田妃等人也能和睦相处。 后来自己登上帝位,却日夜操劳、宵旰夜食,而国事却一日比一日糜烂,文官尸位素餐,武将贪生怕死,就连和睦的后宫也鸡飞狗跳,自己虽然竭力想做一个中兴之君,搞不好就要成亡国之君了。 陈沅跪在崇祯身旁小心地替他擦着汗,见皇帝只得了片刻的欢愉便再次陷入忧虑中,惶恐道,“陛下,奴家是不是做得不好?” “不,不!你做得很好,没有丝毫逾礼之处。”崇祯道,“你让朕想起了十几年前朕还是信王时候的事了,那时候朕青春年少,皇后、田妃、袁妃都与朕相处得极好,朕虽然不过一藩王,却每日无忧无虑,快活至极……” 陈沅在进宫前王德化就交代过,让她只谈风月不谈国事,因此她尽量少说话,涉及到国事方面更是装聋作哑,听到皇帝说起这一番伤逝的话,忙道,“陛下,人都会长大,都会成熟,长大了有很多便利,也有许多烦恼。奴家有时候也会想奴家老了以后会怎样,或许会变丑,或许老无所依,或许会嫁进豪门衣食无忧……” 崇祯问了一个题外话,“你为何先说老无所依,后面才说衣食无忧?” 陈沅一愣,随即俏皮地道,“因为先苦后甜呀,先把自己说惨一点儿,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比这个更惨了,这样就会高兴一点儿。” “呵呵,先苦后甜,先苦后甜”,崇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末了长叹一声,“咳,朕是先甜后苦啊。” 陈沅道,“陛下才三十,现在经历磨难,以后说不定就有好日子过了。” 崇祯心里一暖,“但愿如你所言吧。” 自此,陈沅就成了崇祯新一任宠妃,崇祯把她安排在田妃以前住的承乾宫,又封她为昭仪,自己更是三天两头让陈昭仪侍寝,而每次办完正事之后,他都会和她说上一阵话。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当今陛下纳秦淮名妓为妃的事情没几天就传遍了朝堂,随即连北京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言官御史们的奏章像雪片一样飞进内宫,把崇祯骂成了桀纣、隋炀帝一般的昏庸无道之君,他苦心经营十五年的好皇帝形象轰然坍塌。 然而皇帝的倔脾气上来了,御史越是上奏章,他反而越宠爱陈昭仪,御史见拿不下皇帝,就拿王德化和田弘遇出气,雪花一般的奏章又飞向内宫,搞得王德化都不敢出门,一个劲儿在崇祯面前诉苦。 “陛下,老奴也是一番好心,这些文官太可恶了,钱谦益能纳柳如是、朱国弼可以取寇白门,陛下为何不能纳陈昭仪为妃?” “你说什么?”崇祯大吃一惊,“钱谦益和朱国弼居然也做这种事?” 王德化心说要遭,自己怎么这么口无遮拦呢,但话已出口,也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了,“是啊,陛下。前年冬钱谦益以正妻之礼娶秦淮名妓纳柳如是在江南闹得沸沸扬扬,去冬原抚宁侯纳寇白门为妾出动了五千人,人手一支火把,把金陵城里赵得亮如白昼。就是因为寇白门是嫁进府里为妾,抚宁侯此举就是让寇氏明白自己是在白天取的她,和正妻一个待遇。” “混账东西!”崇祯怒不可遏,“钱谦益一在籍乡绅暂且不说,朱国弼堂堂一国公之后居然做出如此有辱门风的事来,朕岂能饶他。” 王德化吓得浑身颤抖不已,但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崇祯的咆哮就像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往往是阵仗很大,但破坏性却有限,说白了就是发泄一番而已。 等崇祯发泄够了,王德化才小声道,“陛下,请听老奴一言,老奴有法子保住陈昭仪。” “哦,快说!”崇祯一听王德化有办法马上转怒为喜,“你这老狗,就会吊胃口!” 王德化一听崇祯又骂他老狗就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陛下,可以把陈昭仪暂时安置在抚宁侯府里。” 崇祯一下就明白了其中关窍,“你这老狗,尽想歪主意,给朱国弼带个话,让他好好办差,办好了朕就复了他的爵。” 崇祯从思绪中抽出身来,对王德化道,“晚上让朱国弼进宫见驾,朕有要事吩咐。” 王德化会心一笑,“老奴遵旨!” 第298章 高科技加成 二月二十一,马祥麟和刘慧明召集所有营正以上的军官和训导官开会,布置下一步的工作计划,刘慧明在会上宣布,所有战兵涨薪一两,辎重兵和工兵涨薪五钱,骑兵和侦察兵涨薪一两五钱。 趁所有将领都在兴奋的时候,刘慧明让何欢把工资本的事情给将领们讲了,“以后军队在哪里,钱庄就会开到哪里”,刘慧明道,“我从制度上杜绝了你们腐败的可能性,不仅是为了保护士卒,也是为了保护你们,让你们少了犯错误的机会。” 白杆兵以前是兵民合一的制度,将领们本就不靠喝兵血过日子,但现在可不一样了,在刘慧明的手里,白杆兵已经改成了募兵制了,刘慧明就要趁他们立足未稳之际立好规矩。 对刘慧明这一改革将领们现在还没什么感触,竟然还傻呵呵地齐声大呼,“大帅放心!大人放心!我等绝不喝兵血!” 刘慧明又道,“以后咱们行军遇到白杆英烈祠,只要不是紧急军情,全军必须去祭奠!” 这也是刘慧明和马祥麟早就商量好了的,这时候由刘慧明说出来,大家也很拥护,毕竟战友情是比兄弟情还亲密的四大友情。 刘慧明讲完,马祥麟罕见地讲了很长时间的话,“众将,自你们到襄阳以来,大小战事几十场,咱们终于抵挡住了流贼,扭转了战局。这里,有将士们的功劳,也有后勤、辅兵以及各作坊的功劳,本帅领兵二十余年,只有今日才觉得打仗可以如此轻松,本帅要感谢德华!感谢你们众位弟兄!感谢广大后勤和工兵,以及在作坊辛勤做工的工匠们!” 刘慧明领着众将高呼道,“我等愿意为白杆兵效忠,为全军尽忠,为弟兄们效忠,不徇私、不枉法、不背叛,精诚团结、至死方休!如违背誓言,天地不容,任由主将处置!” “白杆兵万胜!” “大帅万胜!” “刘大人万胜!” 二月二十二,马祥麟带领全军在南阳城外誓师,这是白杆兵第三次誓师了,每一次誓师白杆兵的军力都膨胀一次,地盘也扩张一次,白杆军将士们想起这几个月连战连胜的战绩,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自信。 宣誓完毕,马万年和陈云、谢凤武带兵返回四川,杨璟留守南阳,马祥麟和刘慧明则率军北上勤王。 二十四日,大军抵达方城,马祥麟视察了秦永祚的城防,然后马不停蹄地进入中原。 大军按照事先的约定,没有带辅兵,李自成也派出李过率领一支兵马远远地监视着,搞得刘慧明很难受。 才行了一天就出情况了,因为不是专业辅兵,赶车的技巧不熟练,导致粮车车翻了好几辆,更有几十两大车断了轴,走了三十里就不得不停下来安营扎寨。 刘慧明来到辎重营视察维修情况,差点儿没把下巴惊掉,“这大轴竟然是木头做的?” 刘慧明拎起一个断成两截的车轴看了看,发现竟然是枣木做的,真是日了狗了。 “还有,这车怎么连个轴承都没有啊?”刘慧明总算发现了哪里不对劲,看着被磨得油光华亮的两个大洞,问道,“怎么连扁担梁也没有?” 难怪马车坐起来那么颠簸呢,这减震系统真是要了命啊。 工匠们都被他的疑问搞蒙了,不知他在说什么。 刘慧明只得一样一样地给他们讲,当然了,他们照例是不接受的,不过,他也懒得解释,直接让他们照做就是了。 按照刘慧明画好的图纸,工匠们很快就赶制了一套出来,一根精钢打造的车轴,两幅扁担梁和两个轴承,虽然做工很粗糙,但好歹像那么回事了。 按照刘慧明的指导装好之后,大车果然轻便了不少,走烂路也不那么颠簸了。 工匠们的眼神顿时就亮了,刘慧明再次享受了一拨贴地的膝盖。 马祥麟也看到了,大笑道,“多做些出来,给每一个车都装上,另外,留两个人远路返回,在襄阳多做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刘慧明打趣道,“难得叔父关心后勤,只是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没想着赚钱呢?” 马祥麟确实没想过赚钱,一经刘慧明提醒便反应了过来,“嗯,不错,这个东西不错,应该能赚不少钱。” 完了?这就完了? 刘慧明有些发呆,既然你不想挣钱,那我就自己挣吧。他随手写了一封信让人带给方慧儿,他相信这个出身商家的老婆肯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整修一日之后,大军重新上路,有了高科技加成,马车行驶起来果然轻松了不少,后面的路程也不那么艰难了。 三月初八,大军到达许州,马祥麟决定就在许昌修整几日。经过半月行军,中途又和土贼打了两小仗,饶是白杆兵体力再好,这时也感到人困马乏,精力难以维持。特别没有工兵和后勤兵,战兵不得不推着沉重的战车前行,遇到不好走的路还要修整一番,现在都已累得不行了。 许昌城于崇祯十四年十二月被李自成攻破,之后又反复攻破了几次,直到上年攻克开封以后,算是彻底把河南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李自成才派兵驻守。 李自成在河南虽然搞了很多破坏,但也做了一些建设工作,比如从去年开始他就在中原屯田了,号称“三年不征粮”,然而中原地区屡遭兵祸,早已没有多少人口了,刘慧明大军一路行来,但见到处田地荒芜、村庄毁坏、断壁残垣、野草丛生,不仅人烟难觅,连动物都见不到几只,就算十年不征粮也恢复不到崇祯初年的水准。 守卫许昌的将领叫袁凯,刘慧明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想必不是什么大角儿,就懒得管他了。 袁凯见白杆兵驻扎在城外不肯走,只好紧闭城门,枕戈以待,白杆兵并没有攻城的打算,袁凯守了一天也放心下心来。 刘慧明和马祥麟在许昌修整了三天,三月十一大军启程北上,三月十六度过黄河进入卫辉府境内,终于脱离了李自成的魔爪。 “报告,有军情!”传令兵大声叫着跑了进来,“报告大帅,报告大人,中原土贼袁时中正率军与流贼李过交战,袁贼不敌,正往怀庆府退来。” 刘慧明问道,“袁时中有多少人,携带了多少粮草?” “人马四五万”,传令兵道,“由于打了败仗,因此并无多少粮草。” 刘慧明失望地道,“本来还以为有很多粮草呢,那样的话我们还可以帮李过解决掉袁时中,一来可以得到粮草,二来也可以补充一下辅兵。” 马祥麟摇头道,“不可!人马四五万,要是给了闯贼必定壮大起实力,不如留给我军。袁贼必定有大量马匹,得不到粮草得一些马匹也不错。” 刘慧明一拍额头,“哎呀,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没想到?” 传令兵道,“大帅说的是,袁贼有三千骑兵,都是骏马,还有几千匹驽马和骡子,可以帮大军托运粮草铠甲。” “那好,咱们就来个黑吃黑!”刘慧明哈哈一笑,“让李自成空手而归。” 马祥麟即刻下令全军就地安营扎寨,并放出出大量哨骑侦查。 傍晚时分,哨骑回报,“大帅,袁时中离我军还有二十里,李过的追兵离袁时中还有十里路,预计会往新乡县而去。” “好,咱们在新乡城下等着他们!”语毕,马祥麟即刻调整军队着手布置。 因为对方都是骑兵,马祥麟派出了全部七团战兵和一个炮兵团,精心布置了一个口袋阵等着袁时中上钩。 亥时,袁时中率领手下仅剩的四万多人马一头扎进了白杆兵的口袋里。 第299章 迫降袁时中 袁时中生得膀大腰圆,一看就不是善茬。他本是滑县人,崇祯十三年,山东、河南、直隶等地大旱,飞蝗蔽日,至冬大饥,他便趁势而起,几个月的时间聚众数万,并一举攻破开州城(现河南濮阳),杀死同知郗之,声威大震,终于在朝廷挂上了号。 十四年,袁时中和当地两股较大的势力刘玉尺、朱成矩合并,由于他的实力最强,自然就成了大哥,刘玉尺老二,朱成矩三弟,三人焚香祭拜了一番,算是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三人之中,袁时中是天生当大哥的料,刘玉尺善谋,朱成矩勇猛无敌,只是之前各自单干,经常被人欺负,现在三人一合流,实力陡然大增,想法自然也不一样了。经过三人几次开会计较,最重决定进入开封府、归德府地区,并第一次打出了小袁营的旗号。 所谓枪打出头鸟,小袁营在豫东南折腾得有点儿过了,结果招来朝廷一顿猛揍,几次被按在地上摩擦之后,袁老大终于认清了现实,自己手里这点儿人马真不够个儿,只好与重入河南的李自成联系,两方很快达成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一东一西把河南折腾得够呛。 去年李自成第二次攻打开封时,袁时中作为前锋很是出了一把力。可能是由于自己表现得太好了,让李自成在人群中对自己多看了几眼,袁时中顿觉不妙,与两个兄弟商议一番之后,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带着部下突然拔营出走,欲归顺朝廷。 然而朝廷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袁时中作为上了黑名单的重要人物,岂能说归降就归降?崇祯皇帝犹豫不决,袁时中久等不到消息只得徘徊于归、毫间,到处流传作案。 好在小袁营军纪不错,不怎么乱杀人,正好去年鞑清兵关肆虐山东,连徐州、海州都受到了攻击,袁老大抓住机会,狠狠地咬了他们一口,特别是大年初二,小袁营猛攻清兵占领的海州城,烧了清军的帐篷和骆驼无数,又解救了很多被俘虏的百姓。清军守城的是汉军旗,军力装备都很弱,不是袁时中的对手,被小袁营困在城里好几天都不敢出战,顿时在当地传出了威名。 “鞑子也不过如此嘛!”打完清军以后,袁时中志得意满,然而他还没高兴完,李自成就找上门来了。 鉴于袁时中屡次在朝廷和义军之间摇摆,李自成不能容忍自己的后背上有钉子,在襄阳受阻以后,迅速派出李过突袭小袁营。 由于李过打的是监视白杆兵的幌子,期间他还给袁时中行文让他一起行使监视之权,这一招障眼法极大地蒙蔽了久经江湖的老袁头。 袁时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十多万的军队只逃出来四万多,辎重粮草家眷女人都被李过夺了。让他更加恐惧的是,李过并未就此罢手,而是紧随其后穷追不舍,一定要把他从地球上抹掉。 袁时中没办法,只得退往豫北,好在现在黄河还没解封,给他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大哥,还有五六里路就到新乡县了”,朱成矩骑在马上大声呼叫,“要不咱们突入县城,让弟兄们吃点儿东西,都一天水米未进了。” “大哥,不可!”刘玉尺劝解道,“我部人困马乏,如何能攻城?” 朱成矩不以为然地道,“这么个破县城都攻不下来,还不如直接坐下等死呢!” 袁时中也很郁闷,他先前一直沉浸在围困鞑子的兴奋之中,连鞑子都被他打得遣使求和了,李自成算个屁啊? 可是,当李过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突然就懵了,肥皂泡一下就破灭了了,这半个月都是在逃亡中度过的,基本上没吃过饱饭。 袁时中一拍大腿,恶狠狠地道,“好!下令全军,立即攻城,攻下了城池就有补给,攻不下大家今夜就会被一只虎追上,咱们全都玩完了。” 命令逐次传了下去,士卒都鼓起了勇气,准备大干一番。 “冲啊!” “驾!” “轰隆隆!”一声声爆炸声传来,冲在前面的士卒摔了个人仰马翻,袁时中大惊失色,“有埋伏!” 话音刚落,一阵鼓声传来,小袁营前后左右同时涌出一支兵马来把他们团团围住,随即火把被点燃了,敌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袁时中定了定神,终于发现这些兵马明显不同于闯营士兵,他们身着鸳鸯战袄,每人举着一支怪怪的长枪,列着森严的阵型,鸦雀无声地地盯自己。 袁时中勒住马,望着一个领头的大吼一声,“来将何人?” 对方仍然不答。 朱成矩提醒道,“大哥,看样子是大明官军!” 刘玉尺缓缓点头,“大哥,是白杆兵!石砫白杆兵!” “嗤!”袁时中吸了一口冷气,白杆兵的威名天下闻名,只是中原怎会突然出现一支白杆兵呢? 袁时中百思不得其解,但多年战场上历练出来的直觉告诉他必须趁敌人的包围圈尚未合拢之际马上有所行动,否则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他立刻下令道,“左右,跟我冲出去!” 朱成矩作为先锋,亲率精锐骑兵奋力往阵前冲去,他们要实施的是中央突破战术。 然而骑兵还没冲到白杆兵阵前就被一阵万人敌炸得人仰马翻,周围的白杆兵不动如山,只是大吼一声,“虎!” 在损失了两三百精锐骑兵之后,袁时中不得不认命,自己这番在劫难逃了。 刘玉尺在一边提醒道,“大哥稍安勿躁,先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马祥麟和刘慧明终于并辔而来,马祥麟看了一眼袁时中三人,怒喝一声,“谁是袁时中?” 袁时中在马上一拱手,“正是在下!来将可是骠骑将军马指挥使?” 马祥麟端坐马上,不怒自威,“既知我名,何不下马受降!” 袁时中一愣,随即展演笑道,“某曾几次向朝廷请降,奈何朝廷不容,某报国无门,不得已而为寇!” 马祥麟哼了一声,“哼!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跪地投降!” 白杆兵齐声高呼,“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跪地投降!” 随即又大吼一声,“虎!” “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跪地投降!” “虎!” 袁时中犹豫不定,他知道这一次无论降与不降自己都完了。 马祥麟大吼一声,“擂鼓,鼓声一停,立即发动攻击!” 朱成矩盯着一脸硝烟道,“大哥,咱们从东北方冲出去,那里阵型薄弱!” 袁时中往东北方瞟了一眼,却看到白杆兵正往后退,然后露出两排黑洞洞的炮口。 “嗤……”袁时中吸了一口冷气,头皮已经开始发麻了。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像催命符一样刺激着袁时中,袁时中再也受不了了,直接扔掉大刀,滚鞍落马,大步向前,跪地求饶,“大帅,小人降了!” 第300章 吓退李过 小袁营的将士们见主将都降了,纷纷丢下兵器跪地乞降,“我们降了!” 刘玉尺和朱成矩也只得跟着投降,“我们愿降!” 马祥麟让亲兵亲自上前绑了袁时中三人,“给我绑了,稍后再做处置!” 刘慧明指着两营小袁营的步兵道,“你们把兵器给我捡起来放到左边,你们把马牵到右边!其他人双手抱头,一队一队地出班受缚!” 投降士卒依次起身从东北角离开包围圈,王迎明领着独立团一一把他们绑缚起来。 袁时中被反绑着双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底全部给白杆兵做了嫁衣,连自己都成了别人的鱼肉,心里渐渐地沉了下去。 “报!大帅,一只虎李过的追兵已不足十里!”侦察营营正江一鸣飞马而至,“请大帅御敌!” 刘慧明暗叹一声,“来得好快!” 俘虏才安置了一小半,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搞不好会被小袁营和李过两面夹击,那样白杆兵就得不偿失了。 刘慧明对马祥麟道,“大帅,小侄去周旋一番!” 马祥麟想了想,缓缓点头道,“好!” 刘慧明带着张勇来到前面列阵,远远地就看到一条火龙缓缓地移动过来,随即就是隆隆的马蹄声,震得牙齿发酸。 刘慧明也让张勇点起火把显示自己的存在。 不多一会儿一阵尘土飘散过来,李过的骑兵首先出现在刘慧明的阵前。 “吁!”李过勒住马,大声呵斥道,“来将通名!” 刘慧明骑在马上哈哈大笑,“前方可是一只虎?上月汝州一别,想不到在此又相见了!” 李过面色一僵,道,“原来是刘大人,刘大人可还安好?” 刘慧明道,“多谢李帅这一路来的照顾,本官好得很。” 又说了几句话,李过突然醒悟自己上当了,马上收住话题,厉声问道,“小袁营呢,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刘慧明见李过终于说到了正题,故作疑问道,“你说袁时中啊?上月本官和你们闯王达成协议,闯王知道本官要北上勤王,因此请本官协助将军剿灭袁时中,本官已经履行了承诺!” “什么?你们灭了小袁营?”李过气恼至极,那老子不是白跑一趟? “不可能!”李过厉声道,“大人不可诓骗在下,小袁营我已经追逐半月了,一个时辰前还在这里,怎么突然就被灭了?” 刘慧明呵呵笑道,“袁时中早有归顺朝廷之意,刚才被我大义所感,已经决定归顺了,我们也接受了,因此,他们现在已经是官军了。” “你……胡说!”李过绝不相信袁时中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归顺朝廷,他猜测肯定是刘慧明故意使坏,要帮袁时中一把,让自己这边和小袁营打个你死我活,朝廷好从中渔利。 “你!”李过没想到刘慧明如此无耻,“你赶快把袁时中交出来,否则我必不与你善了!” “好说,好说!”刘慧明呵呵笑道,“你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李过怒道,“死的活的有什么用,我要袁时中的兵马!” 先前对刘慧明的敬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极度的愤怒。 “哦,那不好意思了!”刘慧明叹了口气,道,“都被杀光了。” “放屁!”杀了人会有一股血腥气传来,李过久经沙场,岂能不知这个常识,“你少骗我!” 刘慧明笑着道,“要不我把袁时中的人头交给你吧,你好拿回去请功!” “你少拖延时间,再不老实交出俘虏来,本将就不客气了”,李过不耐烦地道,“当官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刘慧明道,“大兄弟,话可不能乱说!你现在也是当官的了,自己骂自己可不好!” “驴球子,别胡扯!”李过怒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否则我必发兵攻击!” 刘慧明呵呵一笑,道,“咱们好歹也是友军,怎能自相残杀呢?” 刘慧明像个唐僧一样絮絮叨叨,李过则双目一闭,干脆坐在马上养起神来,他今天奔波了一天,到现在也已经人困马乏了。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李过睁开眼,见刘慧明也正瞪着眼大量着他,那支火把已经燃烧得差不多了,一个士卒正在换新的火把上去。 “我贼你妈!”李过怒极,这人完全没把自己当回事啊,他怒骂道,“给老子上!” “哎!慢着,慢着!”刘慧明装不下去了,连忙摆手道,“有事好商量嘛!” “哼!再听你说一句话”,李过止住正要冲出去的骑兵,“快点儿把人马交出来!” 刘慧明缓缓地道,“真要打?连本官和闯王好不容易达成的和议都不顾了?” 李过斩钉截铁地道,“闯王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怪本将的!” 刘慧明道,“那好吧,你稍等!” 说罢一挥手,张勇下令全军往两侧退下,露出三排错落有致的炮口,而火炮后面则排列着五百火铳手,正端着枪对着他们。炮镇后面尘土飞扬,很明显还有大量的兵马在调动。 呀,自己还是中了这狗官的奸计了呀! 李过一拍脑门,顿时懊恼不已。 刘慧明像看傻逼一样看着惊呆了的李过,似笑非笑地道,“来吧,冲过来吧!” 李过左右看了一眼,愣愣地道,“好,好!你够狠!” 刘慧明笑道,“你是不是想让饥民冲阵?来吧,本官不在乎的。” 李过见白杆兵整装待发,自己不死一万人休想冲垮他们的军阵,至于饥民冲阵,他是急行军过来的,率领的都是骑兵,步兵还在三十里外,他除了牺牲骑兵硬撼白杆兵的方阵以外再无其他办法。 然而白杆兵的军阵岂是那么容易被撼动的? 李过权衡再三,只得怒哼一声,道,“哼,后会有期,我们撤!” “哈哈,虎帅慢走!”刘慧明哈哈一笑,等他走远了才让后面的士卒停止拖地。 没错他用的正是张飞吓退曹操的计策,事先找了几十匹马拖着一些树枝来回奔跑,卷起了大量尘土,以此作为疑兵搞得李过心慌慌,最后不得不退兵而去。 招数虽然老套,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 第301章 大明的官场生态 刘慧明留下部分士卒监视李过,自己则先行回到阵里,马祥麟已经大体完成了受降工作。 “叔父,李过被吓跑了”,刘慧明打马来到马祥麟旁边,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即自鸣得意地哈哈笑道,“这才是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啊,哈哈!” 马祥麟不置可否,“闯贼被我们打怕了!” 当夜,马祥麟和刘慧明押着几万俘虏高高兴兴地回到了营房。 此战,白杆兵没费一兵一卒不仅收降了小袁营几万兵马,还逼走了李过,又收获了三千多匹战马,可以编一个骑兵团,困扰他们大半个月的辅兵问题也解决了,算是丰收了。 只是突然多了一倍的人员,粮食消耗也是很惊人的,他们随军携带的粮食本来就不多,现在是铁定不够了。 没办法,只得在就地想办法了,根据大明的律法,客军过境,当地官府有义务提供粮食,刘慧明和马祥麟决定让他们旅行这一义务。 第二天天一亮,刘慧明就带着亲卫去扣新乡县的城门,看着破烂低矮的土城墙,刘慧明有些发愣,这就是新乡古城啊?也太破了吧! 新乡现在归卫辉府管,而后世恰好调过来了,由于铁路的开通,卫辉逐渐没落,新乡刚好在铁路线上,竟然一跃而成为带头大哥了。 新乡知县听说流贼到了城外,早就紧闭四门,任他们如何叫门就是不开。 我去,这也太搞笑了吧,我们可是友军呢?怎么到了自己的地盘和之前在敌占区是一个待遇啊? 刘慧明气坏了,在连续拍了半个小时的城门仍然没得到答复之后,便气急败坏地下令调来十门佛朗机炮对准城头,怒道,“向城上喊话,不开门咱们就开炮轰他丫的!” 王雷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城上的都听着,我们是襄阳总兵麾下,是奉命北上勤王的,令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开门,否则必攻城!” 城上守将见此情形,心中大骇,急忙跑去报告。 不多一会儿,一个中年书生来到城上回话,“城下的将士们听着,本官是本县主簿,我们董县尊有令,路过客军不得入城,请回吧!” “滚蛋吧你!”刘慧明大怒,“开炮!” “大人,不可开炮!”何欢一把抱住刘慧明,苦劝道,“此乃谋逆大罪也,蓝玉就是因为下令攻城而获罪的!” 大明开国之初,蓝玉北征凯旋归来,经过喜峰口时因为天色已晚,守将拒绝为他开门,结果这二货直接破关而入了,令当时舆论大哗,朱元璋都差点儿气冒烟了。这也成了他后来作死的重要罪证。 不过,今年可不比长往年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大明只有不到两年的寿命了,自己还怕个球啊! 刘慧明装作愤怒不已的样子,厉声道,“这些狗杂碎敢小觑我等为国征战的英雄,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以后谁都可以骑在我们脖子拉屎!” 趁何欢愣神的功夫,刘慧明再次下令,“给我开炮!” 陈栋见刘慧明主意已定,只得下令开炮。 轰隆隆的炮声终于响起,守城士卒见石砫兵如此蛮横,纷纷丢下武器一哄而散,而那个主簿早已吓瘫倒在城墙上,嘴里不住念叨着,“反了,反了,真是无法无天了!” 轰跑了守城士卒,刘慧明又下令道,“把门给老子炸开,冲进去活捉狗官!” 一队士卒抱着万人敌迅速冲到城门处,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城门被炸得四分五裂,硝烟散去,刘慧明带着亲卫缓缓地进了城。 县城里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奔跑呼喊的人,刘慧明才懒得理他们呢,他径直来到县衙向知县问罪。 董知县吓得瑟瑟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反了,反了!没有王法了!” 刘慧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反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这狗东西,你堂堂知县,为天子守土一方,流贼在你的地盘来去自如,你却关起门来装聋作哑,让你守土,你就只守这巴掌大的一个城吗?” 说完又给他一巴掌,继续骂道,“亏你堂堂进士出身,还是天子门生,连迎接友军进城的勇气都没有,你这是非不分,善恶不明的东西,该打!” 刘慧明连打带骂,恨恨地把董知县教训了一番,心里的烦恶终于减轻了一些。 正在这时那个主簿连滚带爬地进来了,见到董知县被打倒在地,嘴角鲜血直流,吓得一屁股又坐到了地上。 “把他给我带上来”,刘慧明大吼一声,“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他不知道老子的厉害!” 两个亲卫像拖死狗一样把主簿拖了过来,主簿不断地给刘慧明求饶,“下官知错了,下官知错了,请大人饶命……” “饶命?”刘慧明冷笑道,“我怎么可能要你的命,我只是会打你一顿出出气而已!” 说罢一挥手,道,“给我打二十军棍!” 亲卫抄起白杆枪调了个头就往主簿的屁股上招呼过去,随着主簿一声声惨叫,董知县终于被惊醒了,指着刘慧明的鼻子之乎者也地大声叫骂起来,“好啊!你这武夫,敢欺辱文官,本官誓不与你干休!” 董知县破口大骂,“我大明立国三百年,从无哪个武人敢攻自己的城池,上一个是蓝玉,他死得很惨!” 刘慧明缓缓地踱到他面前,一脚踩在他脸上,轻蔑地道,“是吗?咱们要不要赌一把?” 董知县的脸都被踩扁了,但仍旧骂不绝口,“武夫,粗鄙之人,羞得辱我,士可杀不可辱!” 刘慧明用脚在他脸上狠狠地摩擦了几下,道,“杀你这种懦夫、伪君子,没得脏了我的刀!” 主簿终于挨完了板子,刘慧明放开董知县,缓缓地来到他面前,“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主簿连忙磕头,丝毫不顾及屁股已经开了花。 刘慧明问,“谁下令不准开城门的?” “他!”主簿一指董知县,“是姓董的下的令,他怕担失城之责,不顾及百姓和客军死活,他还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 “哦?”刘慧明问道,“这狗官还做了什么?你一并说来,本官今天要替天行道!” “你!”董知县额头上青筋暴露,指着主簿的鼻子,骂道,“你这恶吏,竟敢污蔑与我!” 主簿哼了一声,不屑地道,“哼!你上任两年有余,每日只知吟风弄月、搜刮钱财,丝毫不顾及百姓死活,你上负天恩、下愧黎民,你搜刮的每一笔钱财,我都给你记着呢!” “哈哈,好啊,好得很啊!”董知县面如土色,良久才气急败坏地道,“好你个恶吏,原来早就想着陷害本官了。” “嘿嘿!”主簿一脸奸笑道,“别以为你是两榜进士就高人一等了,在咱大明可是铁打的胥吏流水的长吏,你时刻防备着我等,岂知我等何尝又没有防备你!” 中国历朝历代的官场就是这样,地方一把手一般都是外地人,而且换得很勤,但那些不入流的胥吏却大多是本地人,他们相互之间盘根错节额,几辈子把持着当地官府,权力可比长吏大多了,连极为强势的雍正帝都曾经很无奈地说过“朕与胥吏贡天下”的心塞之语,可见胥吏之强大。 刘慧明听他们狗咬狗,忍不住哈哈大笑,拍着董知县的脸,笑道,“你不是一直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吗?不是叫嚣士可杀不可辱吗?怎么自己反倒侮辱起自己来了?” 董知县嘿嘿冷笑,“大明的官吏谁人不贪、谁人不拿,我辛辛苦苦苦读三十年才一朝为官,我做官不为发财为何?” 说罢,又看了主簿一眼,哼道,“我拿了,你没拿吗?” 刘慧明看了主簿一眼,主簿立即辩解道,“我是拿了,但都放在我房里没动,我这就交给大人捐资助饷,你恐怕拿不出来吧?因为你都运回浙江老家去了,哈哈,哈哈哈!” 刘慧明见二人狗咬狗一嘴毛,忍不住哈哈大笑,“董县尊很会存钱嘛,应该去户部任职啊!” 董知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总比被流贼抢了要强!” 说完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刘慧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问主簿道,“他还干了什么?” “他还暗中勾结流贼,为了让流贼不打县城,他还给流贼送钱买平安”,主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这事是他让我经办的,我不得已,只得办了。” 说完居然吧嗒吧嗒地哭了出来。 本已虚脱的董知县闻言突然坐起来,大声辩解道,“你!你!你好狠毒,这明明是你给我出的计谋!” 在大明贪污受贿只是小事,但花钱向流贼买平安可就是大罪了,这不是通匪吗?以当今皇帝的脾气,能给自己留个全尸就已经是仁慈了,容不得他不辩解。 “好计谋!”刘慧明哈哈大笑,翘着大拇指,问道,“勾结的谁?有没有证据?” 主簿道,“勾结的小袁营,有证据!” “哈哈!”竟然勾结的是袁时中,真是天助我也,刘慧明笑道,“老董啊,这一个赌局,你恐怕要输了。因为袁时中被我擒住了,是非曲直等会儿一问便知。” 董知县吓得脸都白了,精神终于崩溃了,跪地大声求饶道,“大人,饶命啊!” 哼,绕你? 你想得太多了。 刘慧明招招手,何欢拿来一张状纸,上面全都是刚才董知县和主簿吵架的内容,刘慧明先对主簿道,“看看有没有错,没错的话就签字画押吧。” 主簿颤颤巍巍地接过状纸,发现上面并没有自己的罪行,大喜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 刘慧明又拿到董知县面前晃了晃,“你既然自称正人君子,就签字画押吧!” “哼,我不签,你陷害我!”董知县被刘慧明直接拒绝,索性收起了刚才丑恶的嘴脸,重新变得义正言辞起来,他虽然人品不咋地,但骨头还挺硬。 刘慧明懒得管他,直接让人把他扔出去。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刘慧明问主簿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有没有印章?” “回大人的话,下官罗鼎,乃是辉县人氏”,罗鼎连忙答道,“姓董的狗官有印章,下官知道在哪里。” “你去拿来吧。”刘慧明笑道,又对两个亲兵道,“让他按手印!” 两个亲兵强制他按了手印,气得董知县又破口大骂了一阵,等罗鼎一瘸一拐地拿出印章来,董知县知道他已经完蛋了。 刘慧明让罗鼎暂时接管新乡的工作,“你等会儿跟我出城去,有些事情要让你去做!” “是,是,大人!”罗鼎连忙点头哈腰地答应着。 刘慧明让医士先给他处理了伤口,然后带着他和董知县来到城外大营。 马祥麟已经在袁时中的士卒中挑选了两团新兵和一团骑兵,又杀了一批罪大恶极的凶徒,剩下的除了补充为辅兵之外全都留在新乡了。 马祥麟对刘慧明每次抓到俘虏之后就杀一批罪大恶极之人深以为然,通过几次大屠杀,白杆兵在荆襄南阳一带凶名大盛,可止小儿夜啼,一些不成气候的土匪蟊贼一听到白杆兵的风声就立马逃之夭夭,荆襄一带的社会也因此稳定下来,治安状况大为好转。 刘慧明指着淘汰下来的流贼对罗鼎道,“这些人你要妥善安置,你尽管放心,粮食和银两都不缺,你要做的工作就是把他们安顿好,不要让他们再去从贼。只要做好了这一件事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我们会保你做新乡的知县,至于以后的官职,就看你表现了!” 罗鼎磕头如捣蒜,“是,是!下官一定不辱使命!” 刘慧明让人把小袁营几个头目领上来,问罗鼎道,“你看这几个人,哪一个是和你接过头的?” 罗鼎一见到袁时中等人,大惊道,“啊?大,大人!你们真的灭了小袁营?” 刘慧明呵呵笑道,“要是没有灭了小袁营,本官如何怎能董知县暗地里勾结流贼的事情?” 罗鼎和何欢都是恍然大悟。 罗鼎扫描了一圈,突然指着刘玉尺道,“大人,此人就是与下官接触的人,他叫刘玉尺,是小袁营的二当家。” 刘玉尺看到罗鼎,大声喝道,“姓罗的,哈哈哈,你狗日的变得倒挺快的!” 罗鼎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大声呵斥,“你这魔头也有今天,须知善恶到头终有报!” 刘慧明让人把刘玉尺带下去斩首示众。 一个粗狂的声音传来,“大人,且慢,小人有话说!” 刘慧明见是一个大个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话说?” 大个子一拱手道,“小人刘静逸,乃是刘玉尺的丛弟,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地杀人,小人不服!” 刘慧明哈哈大笑,“成王败寇,天理使然,你服不服又有什么关系?” “哼,小袁营的首领是袁时中,大人要杀应该杀他,为何杀我丛兄?” 刘慧明小时候看李自成传,恨死了刘玉尺这个小人,要不是他像个搅屎棍一样在小袁营里搅来搅去,小袁营不至于被李自成灭掉。现在自己有机会干掉他自然不会客气,看了一眼怒气磅礴的刘静逸,冷笑道,“杀人哪那么多理由,我想杀谁就杀谁,你是不是活够了?本官可以成全你!” 刘静逸大义凛然地道,“某愿意与丛兄一起上路!” “好!你既然想出名,本官就成全了你吧!”刘慧明严肃地道,“拉下去一起砍了!” 两个士卒上前夹着刘静逸就往外面走,刘静逸被倒拖着往外走,却哈哈大笑,“哈哈,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刘慧明看了一眼袁时中,发现他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都没有开口,由此可见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 刘慧明哈哈大笑,“算了,老子敬重你是条好汉,就不为难你了!” 刘静逸一愣,随即大吼道,“狗官,老子可不领你的情,死就死吧,怕个屌!” 刘慧明差点儿没忍住,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也不管他怎么大喊大叫,挥挥手就让卫兵把他架走了。 第302章 大明快亡了 敲开了新乡的城门,刘慧明当即着手筹集粮草。 第二天一早,他不顾主簿罗鼎屁股上的伤情,把他强行叫来打听情况,“罗主簿,我想在新乡征一万石粮食,你看该如何办?” 罗鼎闻言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他刚躲过一劫,刘慧明又给他出了这么一个难题,让他顿觉此生无望。 刘慧明静静地看着他,静候他的佳音。 罗鼎躺在行军床上辗转反侧,见没有赖掉的可能性了才面露难色道,“大人,中原这几年屡遭天灾人祸,百姓哪还有余粮啊出售?” 刘慧明呵呵笑道,“普通百姓自然是没有余粮,大户手里有嘛,比如你这样的家庭,肯定有不少余粮吧。” 大户?他要拿大户开刀? 听到提到自己,他顿觉脖子一凉,苦着脸道,“大户把粮食看得比命还重要,如何肯给大军粮草。小的家里虽然有些积蓄,但于大人而言也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这个我知道!”刘慧明见他紧张得汗水都出来了,忙笑道,“你放心好了,你那点儿粮食我还怎么放在眼里。我现在要你给我想想办法,怎么在这里搞到粮食。” 罗鼎沉思半晌,仍然不发一语。 刘慧明见他实在为难,又补充道,“不是要,是买。新乡现在粮价几何?” 罗鼎道,“昨日是二十二两一石,今日不知道,有可能又涨了。” “二十二两?”刘慧明倒吸了一口冷气,迟疑道,“夷陵才三两一石啊,这里怎么这么贵?” 罗鼎赧然道,“中原处于乱世,耕作的人少,每年所产之粮都在减少,因此粮价越来越贵,现在就算有银子,怕也买不到。” 接着,他便诉起苦来,什么卫辉府有多少大户,哪些人家里有背景,不能动,哪些是皇庄,惹不起,哪些又是王庄,也是不能动的。经他这么一说,刘慧明才对河南的情况有些了解,我勒个去,好家伙,河南一省竟然有七个藩王,虽然现在大部分都被李自成灭掉了,但豫北三府的卫辉、彰德、怀庆仍然有三个藩王趴着吸血,加上在此避难的周王朱恭枵(寄居彰德)和福王朱由崧(寄居怀庆),实际上有五个藩王。卫辉有幸被潞王朱翊镠看重,现在已经繁衍两代了。 刘慧明叹了口气,道,“看来不用点儿非常手段,是买不到粮食了?” 罗鼎沉默不语。 刘慧明想了想,开口道,“借粮可不可以,我们在襄阳和夷陵有很多粮食的,借一斤到时候还二十两,可不可以借到?” 罗鼎想了想,最终挤出了一个字,“难!” 刘慧明心说老子就不该先把袁时中收拾了,应该重演夷陵的戏码的,到时候你们就会箪食壶浆来请我们了。 罗鼎又详细地讲解了借粮的难处,主要是朝廷失去信用了,加上过往的客军如左良玉、刘泽清之流太过粗鲁,老百姓早就不信任他们了。 见他说得口干舌燥,刘慧明亲自给他倒了一碗茶,“快给本官想个办法,怎样才能搞到一万石粮食?” “这……”罗鼎端着茶杯就像捏着一个烫手山芋一样不知所措。 刘慧明又问道,“新乡有一万石粮食不?” “有!”罗鼎肯定地答道,“在流贼没来中原时,卫辉府风调雨顺,大户家里存了不少粮。这两年流贼只是在黄河南边为祸,卫辉、怀庆二府并未受到多大破坏。” 刘慧明一拍手,“好!既然有,咱们就把它榨出来。” 罗鼎心中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刘慧明叫来何欢低声吩咐了一番,又对罗鼎道,“你派人去通知所有的大户,明天中午到宝来丰酒楼吃午饭,本官请客,让他必须来,不来的就按通匪罪论处。” 在罗鼎家简单地用过午饭,刘慧明就回到军营布置起来,首先当然严肃军纪,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给他们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还是有必要的。其次就是在县里搞大扫除,现在有的是俘虏,正好让他们为新乡的老百姓做点儿贡献。第三就是把进出县城的官道都修整了一遍,美其名曰造福乡梓,其实是为了后面方便运粮。 经过的奋战,新乡城竟然来了个大变脸,当那些员外们走进县城时,看到干净整洁的街道不由得愣住了,一打听才知道是白杆兵差人来做的,心中不免增加了一丝好感。 中午时分,刘慧明也来到了宝来丰楼,荆门一看,居然来了五六十个地主员外,四人一桌,坐了十几桌,只是桌上只有茶水,连筷子都没有。 众员外见刘慧明身着大明官府带着随从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台上,纷纷安静下来,静等他致词。 刘慧明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道,“众位新乡的员外老爷们,你们好!” 到了北方,他的京味儿普通话,渐渐有了用武之地,之前憋南京话实在太辛苦了。 刘慧明团团作了个揖,语带笑容地说道,“本官乃是襄阳兵备参议,此去京师勤王,正好遇到小袁营和一只虎两股流贼为祸中原,本官适逢其会,灭了小袁营,打跑了一只虎,帮你们免了一场灾祸,你们是不是应该感谢本官?” 众员外一愣,显然没有get到他的笑点,这个时代的官员都是不苟言笑的,像刘慧明这样未语先笑是会被视为失仪的,因此,刘慧明竟然闹了个大红脸。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道,“唉,你们不用那么严肃吧,我又不是你们的父母官,你们不用这么怕我的。” 仍然无人应答,刘慧明就像一个蹩脚的脱口秀演员,完全无法调动场上的气氛, 难道他们听不懂我说话? 刘慧明不得不再次说起南京官话,这下好多了,至少员外们的脸色好看一些了。 刘慧明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此行的目的,以及怎样平灭袁时中的经过,最后又讲了为什么要帮他们做大扫除,期间不免夸耀一番自己的功绩。 当众人听说这样做真的可以防疫,陌生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 刘慧明趁热打铁,顺便给他们普及了一些防疫知识,让他们回去之后照做,一定可以减少传染风险,提高活命的几率。 众人终于卸下了防备心理,刘慧明老毛病又犯了,笑道,“你看我为你们做了这么多,你们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这下终于在一个频道上了,人群中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几个人拱手道,“中!多谢大人教诲!” 刘慧明拱手还了一礼,又摆摆手道,“其实你们也不用谢我,因为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保护地方乃是职责所在,何须你们道谢!”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谢了。 刘慧明笑道,“我见你们一本正经,实在太紧张了,所以开个玩笑嘛。” 这下笑的人更多了,会场气氛也活跃多了。 一些人甚至赞他是青天大老爷。 刘慧明道,“我也想当个青天大老爷,奈何人微言轻,能力有限,实在救不了这许多百姓。回想这十几年天灾人祸、朝廷内忧外患,本官每思及此,不由得潸然泪下。” 众人也不由得心中一酸,是啊,现在可是多事之秋啊。 刘慧明顿了顿,故意语重心长地问道,“你们知道吗?大明快不行了!” 众员外一听,大惊失色,一个士绅站起来驳斥道,“大人何出此言?当今陛下圣明勤奋,乃是中兴之君,怎会亡国,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却口出如此妄言,岂是臣子本分?” 刘慧明假装抹了一把眼泪,道,“不是本官妄言,是局势如此,本官比你更痛心疾首啊!你们看,鞑子去岁入关劫掠,现在还盘踞在山东,大明官军却远远地避开,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了,想我太祖和成祖皇帝当年何其英明……” 第303章 户部尚书之才 刘慧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主要是带领大家回顾大明的辉煌,是啊,大明的辉煌还历历在目呢,什么太祖驱除鞑虏、成祖五征漠北、宪宗皇帝犁庭扫穴、万历三大征,这些都是何等功业啊,可惜现在连一个小小的建虏都打不过,还被人突破边墙赖着不走了,想想都觉得窝囊。 不等人发言刘慧明又说起李自成和张献忠来,又说了一大堆,而此时已经过了午时了,众员外除了喝了一杯茶以外,还什么都没吃到呢。 “我说了这么多就是告诉你们,大明现在内忧外困,已经是末世之像了”,刘慧明顿了顿,向北方拱了拱手,“君非亡国之君,而臣却是亡国之臣啊!” 员外们鸦雀无声,刘慧明指着众人道,“各位老爷们,你们觉得亡国了,天下乱了,遭殃的是谁,是我们当官的,还是你们这些百姓?” 几个员外小声答道,“是我们百姓!” “这就对了!”刘慧明点头道,“俗话说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天下一六乱,不知多少人流离失所,我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啊。” 会场的气压渐渐变低,员外们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兴奋了。他们联合自身很容易想到自己的境遇,因为河南本事四战之地,又是平原地带,无险可守,乱世一来这里就是主战场,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刘慧明接着道,“你们说句实话,我们襄阳兵如何,可有骚扰百姓?” “没有!”第一个员外首先回答道,“你们襄阳兵是大明军纪最好的兵,大人治军有方,我等佩服。” 刘慧明又道,“我们出兵灭了袁时中,又打败了一只虎,抓了几万俘虏,我们都就近安置了,可有滋扰到你们?” “没有,大人仁义!”几个员外同时回答道。 刘慧明点点头,换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话语道,“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闹事吗?” 众人一起摇头,“不知道!” 刘慧明道,“因为我把我们的军粮拿出来分给他们了。” “啊?”员外们一下就炸了锅,纷纷议论起来,最后一个嗓门较大的地主站起来,对刘慧明深深地鞠了一躬,“大人仁义,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刘慧明还了一礼,语带哽咽地道,“可是,可是我们没有军粮了,我们本来是要勤王打鞑子的,现在才走到一半,没有军粮我们怎么打鞑子呢?” 众员外默然无语,有些心眼活泛的人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士子模样的人站起来道,“学生王寅,字明仁,大人如此仁义,我等岂能不管,学生家里小有余财,愿意献一百石粮草给大人,聊表心意。” 刘慧明心中一喜,但还是连连摇头,“你们的粮食也不是大水冲来的,本官出身贫寒,这稼蔷之苦,本官可是体会过的,因此我不能白拿你们的粮草。” “区区一百石粮食何足挂齿”,王寅大手一挥,豪迈地道,“请大人务必收下。” 刘慧明还是推辞不要。 罗鼎适时插话道,“大人,这是王举人的一番心意,大人就收下吧。” 刘慧明看了王寅一眼,见此人身材中等,皮肤稍黑,一身正气十足,显然养气功夫不错,心里已有几分喜欢,等会儿得想办法弄过来才行。 对罗鼎道,“罗主簿,不是本官不领情,我们白杆兵有严明的军纪,不准拿百姓一草一木,一针一线,本官身为行军赞画,岂能带头违反军纪。” 罗鼎想了想,道,“大人,不如大人出钱按市价买下王举人的粮草,可中?” 刘慧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现在粮食市价几何?” 王寅摇头,“不中,不中,这是学生赠与大人的,学生不能收银子。” 罗鼎对王寅道,“王举人,既然白杆兵有军规,你又有爱心,不如大人以五折的市价收购你的粮食如何?” 王寅想了想,点头道,“如此甚好,学生答应了。” 罗鼎赞道,“王举人真是仁义之人也。只是大人军中粮草所缺甚多,不知在座的各位老爷,还有谁愿意卖粮食与大人?” 刘慧明补了一句,“按市价购买,现款现货。” 众员外商量了一会儿,又有几个人站出来道,“我等愿意卖粮与大人,我们六人共卖五百石。” 六个人才五百石? 刘慧明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脸上还是带着喜色道,“如此,本官多谢了。” 后面又有几个人出来卖粮,这些人也明白,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出点儿血想必是走不了的,因此大伙便你一百、我五十七拼八凑,总共才筹集了一千多石,离刘慧明的目标还差一大截。 刘慧明见再也没有人出来卖粮了,又开口道,“我还有一个办法,不知你们想不想听?” 不等众员外回话,刘慧明又道,“本官并非无粮,其实本官在早已襄阳和夷陵囤积了八十万石粮草和三百万两银子,只不过我们此行要穿过流贼的防区,不能随军携带,因此本官才会缺粮。” 众员外一听,都吃了一惊,他们居然如此兵精粮足,难怪白杆兵战力强悍的。 只听刘慧明又说道,“本官想向各位借粮,借一斤还二十两,为期一年,明年此日之前归还,不知各位老爷们可愿意助本官脱困?” 员外们都沉默不语,就连最仗义的王寅都沉默了,刘慧明拿出一份契约和自己的大印,缓缓地道,“这是借粮契约,上面写明了各种注意事项,到时候会加盖襄阳总兵府的官印。” 老丈人,不好意思了,我要慷你之慨了。 王寅到底仁义,首先站出来道,“学生愿意借粮给大人。” “好!”刘慧明大喜,“如此,本官就向王举人借一千石。” “这……”见王举人有点儿为难,刘慧明又烧了一把火,“不知王举人可愿意出山,本官目前缺一幕僚,王举人若不嫌弃,可否愿意入我幕中赞画,我们刚从流贼手里收复了南阳,那里可缺官得很啊。” 王举人大喜,连忙答应,“好,好!如此,学生多谢大人提拔!” 终于搞定了一个,刘慧明马上趁热打铁,道,“既如此,本官现在就给各位员外们做一个承诺,只要给本官借粮一千石以上,你们就可推荐一人到我们襄阳总兵府里做幕僚,日后马帅和我都会向朝廷保举他们做官,仅限二十人,现在还有十九个名额。” 这一枚深水炸弹扔出去,终于把所有人都炸醒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首先开口,“老汉澹台永正,愿借两千石粮食。” 他家世代务农,到了他这一辈终于有人中了秀才,算是鲤鱼跃龙门了,现在就差一个上进的机会了。虽然他家里现在拿不出一千石粮食,但他已经想好了可以去找自己的亲家筹措,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个机会。 又一个声音传来,“大人,在下徐凡,愿借粮两千石。” 刘慧明瞄了他一眼,见他四十多岁,不像是个读书人,但他既然这么有魄力,想必是个生意人吧。 “学生石磊,愿借两千五百石,学生不要利息。” 好,恶意竞争开始了,刘慧明邪魅一笑,坐等渔翁之利。 经过员外们几轮角逐,门槛已经提高到了三千三百石,二十个员外一共筹集了七万多石粮食,而且全是免息。 刘慧明大喜过望,对罗鼎道,“罗主簿,在契约上加上要入幕之人的名字,让员外们放心。” 罗鼎已经惊呆了,刘慧明叫了他两次他才反应过来,“啊,是,大人!” 筹粮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刘慧明大手一挥宣布开宴,包括那些没有借粮的官员都在邀请之列。 员外们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当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再也顾不得形象了。 这样的场合刘慧明前世经常组织,控起场来驾轻就熟,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就已经成了他们的知己。他又拉着罗鼎向众人保证,以后他就是他与员外们沟通的桥梁。 罗鼎见刘慧明这器重他,鼻子一酸,差点哭了,自己有个庶女已经十七了,正好在县衙,就给大人作妾吧。 酒宴一直持续到申时末才散去,刘慧明喝得酩酊大醉,自然就在县衙安歇了,罗鼎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他房里,他也没拒绝,大大方方地笑纳了。 第二天一早,刘慧明醒来时才发现床上多了一个女子,他也没多问,在她的服侍下穿戴一新赶忙往城外跑去。 刚到大营门口,就见一些士绅带着伙计押着一大车一大车的粮食往军营而来,刘慧明赶紧让辎重旅旅长秦缵幌负责登记接待。 马祥麟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对刘慧明的能力深信不疑,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又用了什么办法筹集了这么多粮草?” 刘慧明简单地说了事情的经过,当然略去了昨夜打野的事,马祥麟感叹道,“你应该去做户部尚书,等勤王之事一了我就保举你。” 刘慧明摇头道,“在朝廷做事到处有人掣肘,哪有和叔父一起做事爽快!” 又过了一天,新招收的二十个幕僚也都来报到了,刘慧明在随军的幕僚里挑了两个算学班的毕业生,一个叫姚文宇,一个叫龚罗松的负责对新到的二十个幕僚进行培训。 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刘慧明又和马祥麟商量了一下,留了三营兵力在新乡驻守,马祥麟把这个团编为第二十一团,由第七团第一营营正曹瑜任团长,宋伟任训导官,待回程时再归队。 第304章 毁三观的爹和被冷落的英雄 大军在新乡一共休整了五天,主要是安置小袁营裹挟的流民,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河南本地人,很多人都想回乡,刘慧明也没有阻拦,给他们一些粮食就打发了。 剩下的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刘慧明充分发挥忽悠特长,让那些来送粮的大户们认领,这些人也很给面子,自己领走了一些不说,还到处传扬,周围一些想招长工的土财主纷至杳来,竟然吸纳了一大半,还剩下三千多人,都是一些老弱病残,没有多大价值了。 这些人可把刘慧明难住了,只好找罗鼎来解决。 经过几天的休养,罗鼎的屁股终于能坐了,听完刘慧明的要求,他眼珠一转,瞬间计上心头,“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妥善安置。” 这个时代对于流民的安置那是相当简单粗暴,大部分都是发点儿口粮打发走了事,刘慧明当然知道他要这么做,但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眼不见心不烦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刘慧明才知道一直服侍他的那个女子竟然是罗鼎的女儿,搞得他当时僵住了。 “我说老罗啊,你用不着下这么大的血本吧!”对于平白无故地多出一个老丈人,刘慧明实在有些措手不及。 罗鼎盯了她女儿一眼,见她已做少妇打扮,眉脸也开了,喜道,“小女秀英从小就乖巧懂事,又是个能生养的,能服侍大人乃是她的福分。” 刘慧明的三观碎了一地,这丫脸皮也太厚了吧,让自己的女儿给人作妾,还当面厚颜无耻当面夸奖自己的女儿活好,太禽兽了,真是太禽兽了。 不过,这个罗秀英确实很会来事,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把他服侍得好好的,不论他提什么要求,她都是毫不迟疑地答应,搞得刘慧明都有些不忍了。 他是个不挑食的人,前世跑业务长期出差,到了一个地方安顿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红灯区,来到这个世界简直就是无缝对接,现在当了官就更方便了,不仅准老丈人当作看不见,还有人主动要求当老丈人,还是不用负责任的那种,让他怎能约束好自己? 吃过饭,喝完茶,刘慧明把罗秀英叫到前厅,当着罗鼎的面说,“老罗,你知道的,我明天就要走了,秀英,我不可能带走的。” 罗秀英的脸色突然就暗淡下来,站在刘慧明身边一言不发。 “无妨,无妨。”罗鼎赔笑道,“秀英还是住在罗家,若是怀了一男半女,下官就先帮大人养着,等大人空了再来接走就是。若是她不争气,那也是她的命薄。” 我勒个去,这老爹太不是个东西了,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刘慧明感觉节操碎了一地,已经灰飞烟灭了。 “不是那意思!”刘慧明看了一眼都要哭出来的罗秀英,忙道,“我现在要进京勤王,不知前路如何,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一趟能侥幸活命,自当回来接秀英团聚。若是这一趟有去无回,你也不用管我,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这个……这个……”罗鼎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罗秀英突然开口道,“奴感谢老爷厚待!老爷尽管放心去博前程,妾指挥守着老爷,若老爷万一遭遇不测,妾自当为老爷守志,终生不嫁他人。” “这个……这个……”这下换他尴尬了,不就睡了几次嘛,至于这么头铁吗?这个时代的女德教育实在太成功了吧? 刘慧明看了一眼面前姑娘,见她面色绯红,眼神却颇为坚决,不知一时该说什么好,只得顺了她的意,道,“好,好,既然你不负我,我自当不会负你!” “好啊,好啊,皆大欢喜啊!”罗鼎老怀畅慰,他的目的终于达成了,他这人一辈子混迹官场,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眼下已是乱世,只有带兵的人才是大粗腿,他早就想找一根紧紧地抱住了。 刘慧明留下一万石粮草,然后继续启程北上,一直走到巨鹿才休整,时间已经是四月初了。 现在的用的是农历,四月相当于后世五月,其实已经入夏了。刘慧明来到这个世界过的都是冬天,心情一直都很压抑,随着春天的到来,他的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天气逐渐转热,士卒们终于脱掉了厚厚的冬装,行军也变得轻快起来。不过,草长莺飞的原野上到处可见一座座新坟,气愤顿时变得阴深又恐怖。 刘慧明环顾那一排简陋的坟冢,有些担忧地道,“情况不太对啊!” 刚开始马祥麟还没太注意,经刘慧明一提醒才回过味儿来,“据说北方疫病流行,这些莫非就是害疫病死的?” “对了!”刘慧明一拍大腿,急忙下令找地方扎营,明朝末年的瘟疫可是相当出名的,他可不想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扎好营,他就组织大扫除,什么生石灰消毒,设隔离房啊都是常规操作,他又找来随军大夫,让他们开个方子提前防治。 马祥麟见刘慧明搞得这么郑重其事,也开始重视起来。 刘慧明对巨鹿有特别的感情,因为五年前明末的战神卢象升正是在巨鹿战死殉国的。关于此事,几乎所有明粉都感到惋惜,而直到现在朝廷都还没有给他一个名分,想到此处,刘慧明就愤怒不已。 第二天,大军在巨鹿休整,刘慧明和马祥麟在向导的引导下来到贾庄,准备祭奠一番。 因为死过太多人,贾庄现在已经完全荒废了,齐人高的嵩草下经常能看到折断的兵器和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除了时不时窜出一两只狐狸以外看不到任何人烟。 “当时卢督丞就是在这里阵亡的”,向导一边拨开杂草一边讲述,“说是督师,其实卢督丞只有五千兵马了,而监军高起潜就在五十里远的地方,卢督丞几次派人求救,高监军都置之不理,最后卢督丞没办法,只得力战而亡。” 向导是天雄军的老兵,卢象升战死之后,他也受了伤,之后就一直在这里流浪,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卢象升得到追封以后,在此建一个庙供奉他。 刘慧明看到前面有一间茅草房,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向导说,“那是乡亲们为督丞修的庙,有时候也会有百姓来祭祀。” “去看看”,马祥麟大步走了过去。 刘慧明等人来到茅草房前,见是一座低矮的草棚,里面供了一尊泥铸的雕像,一个白面文官手握一柄大刀立在前面,泥雕刷着百灰,怒目圆睁,配上鲜红的嘴唇和黑色的眼睛,显得格外孤单落寞。 马祥麟在泥雕前上了一炷香,又鞠了一躬。刘慧明也祭拜了一番,等众人祭拜完毕,马祥麟难得非议了一次朝廷,“死难的将士得不到封赏,朝廷之误也。” “朝廷不追封,我们来做!”刘慧明可没这么好脾气,对那向导道,“孙大哥,我给你拨两千两银子,你给我把督丞的庙好好修一修,不但要把卢督丞供奉在里面,连跟随卢督丞阵亡的将士们都要请进来,将军供奉塑像,天雄军的士卒们就供奉灵位,要四时祭祀,不能冷落了英雄。” 孙向导连忙拱手答应,“小人一定照办,督丞在天之灵定会保佑大人……” 说到最后,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热泪盈眶,对着马祥麟和刘慧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道,“想督丞当年还在孝期,朝廷一纸调令便带丧出征,卢公对朝廷忠贞不二,奈何朝中奸臣当道误了卢公性命,至此也得不到追封,上天何其不公也,何其不公也……” 刘慧明等人也颇为动容,他也搞不懂崇祯皇帝到底怎么想的,俗话说人死为大,你这么个玩法,以后谁还给你卖命啊? 待那老兵发泄完了,刘慧明才接着道,“银子你看着花,多的你自己讨老婆买酒喝都行,不够的再找我们要,一定要把事情做好。” 回程的路上,刘慧明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他本来想把兵马拉过来公祭一番,然后趁此机会给将士们洗洗脑,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怕会适得其反。 第305章 崇祯点将 “陛下,捷报!” 王德化已经成了襄阳总兵府的传声筒,他一收到刘佩琦送来的塘报,就立刻进攻见驾。 “陛下,南阳大捷,俘获二十三万,贼盾汝州!” 崇祯皇帝这段时间心情时好是坏,好的时候都是襄阳送来捷报的时候,而坏的时候就有很多种情况了,比如月初他率领文武百官祭拜太庙,前一日还风轻云淡,结果她一到就飞沙走石、风雨交加,五色烛全被吹灭了,搞得在场的文武百官好生尴尬。 崇祯没办法,只得改日举行,可是等他一回到宫里居然拨云见日,再次神清气爽起来,搞得崇祯和大臣们郁闷不已,连发火都不知道冲谁。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巧合而已。要知道北方的春天气候干燥,很容易形成沙尘暴的,崇祯只是运气不好碰上了而已。但在好事者眼中,这就成了大明气数已尽,天已不佑之的证据了,当时这件事闹得京城沸沸扬扬,崇祯郁闷了一个月。 而现在到了皇帝喜笑颜开的时候了,崇祯一听南阳大捷,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快,快拿给朕看!” 崇祯急不可耐地接过塘报一字一句地读起来,一边读还一边赞叹,“好,好!太好了!又是马祥麟打了胜仗,马祥麟这半年屡战屡胜,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王德化迟疑道,“或许马祥麟时来运转也说不定。石砫兵本来就敢战,前年吃了败仗以后才势微,想必经过两年的积蓄力量,又练出一支新兵了吧。” 崇祯点头赞同,“不错,不错。秦良玉忠义无双,马祥麟勇不可当,由良玉坐镇后方生产,祥麟在前方战斗真是太好不过了!” 王德化连忙奉上马屁,把石砫兵又狠狠地夸了一阵。 崇祯继续看着塘报,看到后面脸上又现出犹豫之色,“马祥麟请求入援,路程遥远不说,中原又为流贼占据,他如何能到得了京师?” “这……”王德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打起了太极,“陛下,老奴以为,既然马祥麟提出来了,他肯定有办法。” “你这老狗,又敷衍朕”,崇祯骂了一句,“去把几位阁老和兵部尚书张国维请来议事。” 不多一会儿,内阁首辅周延儒带着次辅陈演、阁臣蒋德璟、吴甡来到乾清宫,稍后张国维也到了。 崇祯让王德化拿出南阳捷报给众位大佬看,周延儒首先看完,第一个恭维道,“襄阳总兵再次取得大捷,陛下之福,大明之福也!” 陈演、吴甡、蒋德璟等人也纷纷向崇祯拍马屁,好像已经忘了上个月集体攻击他如桀纣隋炀帝的事了。 说起马祥麟请求入援之事,崇祯看着众人,问道,“诸卿是何意见?” 兵部尚书张国维首先发言道,“陛下,臣以为不可,马祥麟刚打了胜仗,正宜趁势穷追李闯,如此,流贼可平矣。” 陈演摇头道,“陛下,臣以为应同意马祥麟入援。鞑子盘踞我大明地界已半年,诸镇总兵皆徘徊观望踌躇不前,知音他们战力弱,不敢出头,白杆兵战力强横,有他们带头足可与鞑子一战,让鞑子不敢再随意入关。” 陈演的看法还是很准确的,鞑子已经五次入关了,第一次有袁崇焕,随后几次有卢象升与之对峙,虽然最后都无一例外失败了,主将也都死于非命,但好歹也代表大明给世人亮明了态度,而这次却完全不一样了,鞑子入关已经半年,大明这边连一次像样的战斗都没有组织起来,这岂不是向世人展示大明已经彻底不行了吗? 蒋德璟和吴甡各持己见,五个臣子除了周延儒没表态以外打成了二比二平。 崇祯看着周延儒,他虽然现在有些不爽他,但他毕竟是大明首辅,还是决定听一听他的意见,“周先生以为如何?” 周延儒摆足了谱,终于缓缓地开口道,“陛下,臣以为马祥麟能入援当然是一件好事,只是南阳离京师两千多里,中原又被流贼占据,就算朝廷同意,马祥麟能否过得来还是个问题。就算过来了,最早也到了五月下了,鞑子已经撤了,岂不白跑一趟?” 崇祯连连点头,这也是他担心的问题,道,“先生说的甚是,如此,你们内阁就回了他吧。” 商议完了襄阳的事情,崇祯不得不再次提起流贼的事,自从丁启睿死后,孙传庭蜗居潼关,中原再也没有一个能统筹全局的人了,崇祯不得不考虑再派一个阁老去中原督师。 “诸卿,闯贼盘踞中原,献贼滋扰黄梅,左良玉逡巡不进,皆因朝廷没有派遣一位得力的重臣前往督师,你们几位阁老必须有一人前往督师。” 周延儒立马表态,“臣愿往。” 他知道自己是最不可能的人,因此第一个表态。 崇祯的表现没让他失望,“先生要总览全局,不可外出。” 陈演正要请求起复侯恂,崇祯却直接点将了,“吴爱卿,朕知你知兵,近特进你为兵部尚书兼户部尚书,赐尚方宝剑,即日离京督师平寇。” 崇祯说吴甡知兵其实也是有道理的,吴甡也是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也是典型的东林党人,早期和魏忠贤硬杠过,结局当然是回乡养老了。 崇祯登基后,他很快就得到了启用,从中央干到地方,从河南御史干到山西巡抚,和流贼打了十几年交道,崇祯七年时还曾经靠一次地震准确预知清军即将入关,虽然预测到了,却抵挡不住,最终被连降三级,得了个留职查看的处分。 不过,吴甡在山西巡抚任上四年还是做了不少事的,除了被清军突破过一次意外,不论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都没有进入过山西,就连山西的土贼贺宗汉、刘浩然、高加计之流也被他剿得干干净净,山西难得太平了几年。 时间一晃就到了崇祯十六年,朝中知兵的大臣已经挂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个侯恂外,崇祯实在想不到其他人选,因此,吴甡这一次在劫难逃了。 吴甡自然一千个不愿意,但皇帝金口已经开了,他也不得不接旨,“臣接旨。” 崇祯道,“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朕都准。” 吴甡想了想,答道,“陛下,臣还要思量一番,待臣写好奏章再请陛下定夺。” 崇祯更高兴了,吴甡这么说说明他不是一个信口开河之人,可比十几年前那个姓袁的家伙强多了。 第306章 吴甡的应对之策 崇祯的好心情只持续了一天。 第二天,吴甡就上了奏章,“今日集兵措饷,必须巩固江南而可恢复江北;而武昌、九江,其要冲也。臣宜先往金陵,急趋九江、武昌,相机进止;且可调集兵饷接济江北,令各抚、镇兵扼险,共为应援”。 在奏章末尾,他还附上了一张清单,简单来说就是要标兵三万,饷银十万两,其他的多多益善。 崇祯一下就炸了毛,啪地一声把奏章扔在御案上,气鼓鼓地一言不发。 又过了几天,一件怪事发生了,兵科给事中光时亨上书弹劾荆州知府荆国光贪赃枉法、滥杀无辜、自作主张接收襄阳流民导致两城百姓互相残杀致六百余人殒命,奏疏末尾更是声泪俱下地“请陛下降旨逮捕荆国光下狱治罪。” 荆国光的事还没完结,御史曹溶也上书弹劾襄阳兵备佥事刘慧明殴打上官,出言讥讽宗室,请求皇帝陛下治罪。 又过了一天,通政使沈惟炳上书弹劾现夷陵知州张达中在夷陵交恶士绅,肆意杀戮,原因是年初张达中以侦破夷陵骚乱一案为由,洗劫了十三家夷陵大户,所得金银不知所终,“请朝廷治张达中滥杀无辜、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之罪。” 之后,御史黄云师也上书弹劾襄阳总兵马祥麟拥兵自重,养寇自肥,骄横跋扈之罪。理由是南阳大捷都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襄阳那边竟然还无新的战报送来,可见他有异心了。 一时,朝堂上群议汹汹,白杆兵从人人景仰的大明精锐之师变成了拥兵自重的乱臣贼子,人人喊打。 不过事情还没完,第二天,又有一拨人尚书弹劾这些人,说他们都是吴甡的门徒,都是江北党的,目的就是为了满足吴甡的私心,让朝廷收回督师之名。 这下朝廷可热闹了,两拨人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至于吴甡督师一事,早已每人再提了。 崇祯看着厚厚的一摞奏章冷笑一声,“什么江南党、江北党,都是一丘之貉。” 很多人都以为明末只有阉党和东林党,其实到了这个时候,阉党早已灰飞烟灭了,东林党没了对手独孤求败很快也分崩离析,朝中再无明确的党派意识,都是一个大佬带着一帮小弟相互攻伐。 现在的主角自然是以周延儒为首的南党和以吴甡为首的江北党,因为周延儒是江苏宜兴人,属于江南,故名“江南党”。而吴甡则是江苏兴化人,属于江北,他的小弟自然就是“江北党”了。 两党由于冯铨起复一事彻底交恶,到现在已经水火不容了。而作为江北党的领袖,吴甡一旦离京,那么阖党上下将遭到江南党的降维打击,因此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朝廷的决议的。 但以周延儒为首的江南党岂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因此,吴甡的门徒一出招他们就拆台,搞得朝廷乌烟瘴气。刘慧明和马祥麟等人一会儿被重锤猛击,一会儿又被高高捧起,简直如冰火两重天,爽歪了。 王德化拿出一份奏报,小声道,“陛下,张达中查获的财物已经出海了,下月即可运抵京师。” 崇祯点点头,道,“多好的臣子啊,被这些奸贼侮辱成什么样了!” 王德化唯唯诺诺,不敢接话。 崇祯又问,“王伴伴,你说这些文官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王德化连忙把脖子缩了回去,“老奴亦不知晓!” “不想督师就直说嘛,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崇祯哼了一声,“宣几位阁老觐见。” 几位阁老刚坐定,崇祯就忍不住对吴甡开炮,“吴先生,朕让你督师湖广,你却向朕要三万精兵,朕一时何来那许多精兵给与你?” 吴甡脖子一梗,道,“陛下,丁启睿、汪乔年、傅宗龙皆是因为手上无兵,不能节制各镇,才相继败亡的。臣无标兵,去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而且左良玉跋扈,督师杨嗣昌九檄征兵,他一旅不发。臣不如嗣昌,而良玉踞江汉,甚于往时,臣不能节制,去了也是损坏朝廷威严!” 吴甡本来就是个强硬人物,他说的也是事实,大明的武将越来越交横跋扈,督师越来越不好做,他可不想只身前往受辱。 崇祯鼻子都气歪了,“难道朝廷大义不能为你所用吗?” 吴甡默不作声,心道朝廷大义有用,还要我这督师干什么?你还以为现在是百年前的大明吗? 陈演随即补上一刀,“吴督师此言差矣,督师只要一到任,各镇督抚不都是你的兵吗?” 这陈演也够坏的,简直是唆使傻子跳崖。但他有他的考虑,因为他现在是次辅,三辅蒋德璟是个孤臣,平时也不爱参与朝廷纷争,吴甡就成了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但陈演吃亏就吃在他是四川人,乃是高考弱省,门徒没有吴甡多,吴甡虽然入阁的时间不长,但他的力量发展得太快,已经威胁到他了,他必须趁此机会把他赶出去。 但吴甡可不是傻子,对他的用意自然一清二楚,怒道,“既然如此,陈学士何不前往督师?” 陈演的脸皮够厚,被吴甡挤兑成这样仍然不急不慢地回答道,“你我圣人门徒自幼苦读就是为君分忧,解民倒悬,吴学士莫非忘了圣人之言了吗?” 吴甡气结,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崇祯又责问道,“南京那么远,何须你退守?” 吴甡解释道,“陛下,南京在武昌下游,献贼可轻易顺流而下,宜兼顾,非是退守!” “你!”崇祯气急,对张国维道,“你们兵部速议发兵,快点满足督师大人的要求。” 张国维默然道,“总兵唐通、马科可以随督师出征,再从京营里抽调一万,总共两万兵马,只有这么多了。不过,现在唐通和马科正在抵御鞑子,要等到鞑子退了才调得出来。” 崇祯叹了口气,道,“那就等鞑子退了,吴爱卿立即出发!” 吴甡终于躲过一劫,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软了许多,“如此,臣先编练一营家丁,待兵马到齐立即就出发。” 崇祯气得一跺脚,“你们都走吧!” 第307章 简在帝心 “你们到底哪里招惹姓吴的了,逼得他非要把你们往死你整?”一见到刘佩琦,王德化就忍不住呵斥他。 刘佩琦吓得赶紧拱手作揖,赔笑道,“厂公冤枉啊,我们大人与吴阁老无冤无仇,从未招惹过他啊!” “哼!”王德化哼了一声,“当真?” “千真万确!” 见刘佩琦不像说谎的样子,王德化略一沉思,就明白了其中关窍,“看来你们是给人当了挡箭牌了。” “还请厂公为我家大人指一条明路,我家大人必有厚报。” 关于朝中这两天发生的事,刘佩琦很快就知道了,这也是他来找王德化的目的。 好在王德化是一个极守信用之人,拿了钱一定会办事的,他对刘佩琦的信用也是很满意的,自从刘佩琦到京师以来,他已经收了三十万两银子了,而每次求他办的事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次的事情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事,因为崇祯根本就没有追究。 王德化点点头,“这事有咱家给你撑着,保你家大人无事。” 刘佩琦大喜,“多谢厂公。” 王德化喝了口茶,意思就是要送客了。 刘佩琦连忙道,“厂公,小人还有一事,是件好事。” “哦,你说给咱家听听?” 刘佩琦道,“禀厂公,小人上次说的暖气已经运抵京师了,已差人送到府上了。” 王德化喜道,“既如此,带咱家去瞧瞧。” 王德化来到一进,就见天井里堆了一堆铜管和一个大锅炉、几个铜铸的暖气片,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王德化疑惑地道,“这就是你说的暖气?” 刘佩琦点点头,“禀厂公,正是。” “如何用法?” 刘佩琦道,“请厂公指定一个小院,小人差工匠为厂公安装好。” 王德化指了指西边那个小院,道,“就安在西院吧。” 刘佩琦让人把暖气部件扛到西苑,几个工匠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有人安装锅炉,有人安装热水管,有人打墙洞,不到一个时辰就装好了。 工匠头子董魁上前施了一礼,“禀厂公,已经装好了,如果有煤的话,现在就能用了。” 王德化见几个工匠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一个暖气来,心里早已震惊不已,连忙让伙计去取煤炭来,不一会儿锅炉就被点燃了。 王德化随手拿起一个扳手问道,“此何物?” 董魁答道,“这个叫扳手,是专门用来上螺丝。” 王德化又问,“这些都是吗?” 董魁道,“是的,这些都是扳手,只是大小不一,用扳手上的螺丝,在加上棉花,紧密得很,不会漏水。” “妙啊,妙!”王德化赞叹道,“这些都是谁发明的?真是个妙人啊!” 董魁道,“是李闯裹挟的一个流民工匠叫路祯祥发明的,我们刘大人觉得可以用来取暖就采纳了。” “流民?”王德化将信将疑道,“一个流民居然有如此能耐?” 刘佩琦接口道,“厂公,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能工巧匠无数,做个暖气并不难。” “嗯,说得没错”,王德化点微微点头,又来到锅炉边转悠,看到一个气压表,又问道,“此是何物?” 董魁连忙解释,“这是压力表,等锅炉的水烧开以后就会产生蒸汽,若蒸汽太大的话就会爆炸,有了这个压力表可以随时看到里面蒸汽的多少,可以防止爆炸。” 王德化连连点头,“这个还是琉璃做的,里面写的是什么字?” 董魁道,“这是西洋数字,这是‘二’、‘四、‘六’、‘八’,等水烧开以后,指针不能超过‘四’就是安全的。” 王德化疑惑道,“这个流民还会西洋数字?” 刘佩琦解释道,“非也。是我们刘赞画会西洋数字,他还会西洋算数,算得又快又准。” 王德化突然想起崇祯让他查探马祥麟手下的高人之事,莫非就是此人?突然问道,“这人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你快给咱家仔细说说。” 刘佩琦见王德化主动问起刘慧明来,想起临走之前刘慧明交待的话,犹豫了一下才道,“回厂公,刘大人本是辽东人氏,后来流落到两广,在弗朗机人手下做过事,因此会一些西洋文字,也学了一些西洋人的技术。去年正要北上报效朝廷,却阴差阳错地到了石柱,被秦少保招入幕中得任赞画之职。” 王德化听得直点头,又问道,“你们刘赞画是几时到的石柱?” 刘佩琦想了想,答道,“去岁九月底吧。” 王德化心道如此就对了,陛下口中的高人想必就是此人,又问道,“此人是不是叫刘慧明,给陛下献过新式火药,陛下还封他为承奉郎的那个刘慧明?” 刘佩琦愣了愣,点头道,“回厂公,正是我们刘赞画。”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王德化乐得哈哈大笑,只是声音略尖锐,虽然是喜悦的笑,听起来也很渗人,只见他一边搞笑地尖声大笑,一边赞道,“事成矣,事成矣。” 刘佩琦莫名其妙,“厂公,何事成矣?” 王德化摆摆手,笑眯眯地道,“不关你的事,咱家高兴。咱家记得刘赞画现在已经襄阳兵备佥事了吧,想必立了不少功吧。” 刘佩琦点点头,“大人随大公子入援襄阳,在夷陵平了施南土司叛乱,又在襄阳城下巧施妙计斩杀贼酋袁宗第,守卫襄阳城也有大人的功劳,上月又随大帅大破流贼,因此这几个月屡有升迁。” “好,好,不错,果然是个人才!”王德化赞道,“那他现在在何处,目前在做何事?” 刘佩琦摇头道,“小人不知,大帅和大人已经一个月没有传来信息了,应该在南阳安置流民吧。” “哦,原来如此!”王德化瞬间明白了,原来你是马家的人啊,害得咱家真以为是那荆国光派来的呢,我就说那荆国光平庸至极,为何突然异军突起了呢?原来背后是马家的支持啊。 王德化看了一眼锅炉,问道,“几时才能烧开?” “还要两刻钟”,董魁答道,“请厂公稍后。” 王德化摸了摸锅炉,一股温热慢慢传来,笑道,“咱家今日高兴,就等着吧。” 又少了半个时辰,随着气压表的指针缓缓移动,热水慢慢地流进内室的管道里,董魁禀报道,“厂公,水热矣,屋里温暖如春。” 内室重新粉刷了一边,堵住了一些漏风的地方,虽然屋顶没法密封,但他们铺了足够的暖气片,做个实验还是可以的。 王德化连忙走进内室,顿觉温暖无比,喜道,“甚好,甚好!来人啦,看赏!” 刘佩琦和董魁连忙谢过。 王德化赏了银子,又吩咐道,“你们再去做一些出来,本督要献给陛下,要做精致一些,陛下若高兴了,赏你们一官半职也并非不可能。” 刘佩琦和董魁大喜,“多谢厂公赏识,小人敢不尽力。” 第308章 周延儒督师 “什么?鞑子已经如此肆无忌惮了吗?” 崇祯看着蓟辽总督兼管直隶、山东巡抚范志完的奏章怒道,“鞑子居然在大明国土上卸甲放牧,简直目中无人,辱我大明太盛!” 周延儒等几个大佬只得连连请罪,鞑子这种操作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作为从小生活在帝王家的崇祯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王伴伴,着即准备,朕要御驾亲征”,崇祯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群臣,眼双目含泪,痛心疾首地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现在到了朕亲守国门的时候了。” 首辅周延儒连忙磕头道,“陛下不可,天子坐不垂堂,岂能以身犯险,圣人云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老臣不愿见陛下伤心,愿代皇上亲征。” 崇祯心中冷笑不语,只是靠在龙椅上仰头望着房梁发呆,众臣没有办法,只得继续跪着。 陈演也插话道,“陛下,首辅阁务繁重,臣可以代天子亲征。” 陈演说这话其实是鼓足了勇气的,要知道现在的内阁四辅臣里面,就他和周延儒是京官出身,从来没在地方上待过一天,更别说带兵了。但是刚才周延儒说要督师出征皇帝既不同意也不否定,到底是何意思?他知道皇帝和首辅已经有了隔阂,难道皇帝要趁此机会把他赶出朝堂? 陈演说完,崇祯仍然仰望天空沉默不语。 蒋德璟又下跪请旨,“陛下,臣是最适合的人选,请陛下降旨让臣督师。” 蒋德璟和吴甡差不多,都是有地方工作经验的,按理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崇祯仍然保持石化状态,就像一个坐在门廊下肚子发呆的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 三人沉默无语,他们也不知道崇祯到底想点谁的将,只得沉默对沉默。 还是周延儒最懂崇祯,只见周延儒再次请旨道,“陛下,此去通州不远,臣实可去得。” 崇祯冷笑一声,“先生果真愿意去?” 话已出口,陈演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原来陛下中意的人是首辅大人啊,那就好,那就好,嘿嘿嘿。 周延儒却叫苦不迭,就因为去年皇后给自己过五十寿辰耽误了侦缉清军入关一事让皇帝对自己产生了隔阂,自己这几个月已经很努力地在弥补了,看来陛下还是没原谅他啊。 周延儒顿觉心灰意冷,日月无光,心道此事已过,我还是上表请辞,回乡养老去吧。 心里虽然是如此想,嘴里却再次承诺道,“请陛下放心,臣愿意代天子出征,不把鞑子驱逐出关,誓不回城!” 崇祯见周延儒态度坚决,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叮嘱道,“朕昨日在宫中看过奇门,要出征正在此刻,先生一出朝阳门即向东行,万不可向西!” 周延儒心中冷笑,向东是通州密云,那是鞑子出关的必经之路,我自然要向东了,嘴里却大声道,“臣遵旨!” 圣旨很快就写好了,王德化唱道,“内阁首辅接旨,加少师周延儒为兵部尚书左都御史,赐尚方宝剑即日督勤王师御虏。” 周延儒五体投地大声道,“臣接旨!” 阁老门退下之后,崇祯仍然靠在龙椅上不肯起来,这个周延儒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是该敲打吊打他了。 王德化小声道,“陛下,老奴有事禀报。” 崇祯骂了一句,“你这老狗,有事快说!” 王德化道,“陛下令老奴查探襄阳总兵马祥麟手下的能人,老奴已经查探明白了,此人叫刘慧明,现为襄阳兵备佥事,去岁曾为陛下献过新式火药,陛下还曾赏了他一个承奉郎的官职。” 崇祯终于想起了,“你说的是献火药的那个刘慧明?” “正是,陛下!”王德化道,“此人是两广人,曾在澳门佛朗机人手下做过事,懂西语和西洋算学,还学会了很多奇技,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崇祯大喜,赞道,“难怪马祥麟最近几个月突飞猛进,原来是得了此人的臂助。很久没有听到襄阳的消息了,此人现在何处?” 王德化犹豫道,“应该还在南阳,据说在安置流民。” 崇祯急不可耐地道,“快给马祥麟下旨,令刘慧明即刻入京听用!” 王德化急忙领命。 崇祯又道,“此人献的火药配方,现在生产得如何了?” “这……”王德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实话实说道,“回陛下,尚未生产。” “什么?”崇祯怒道,“如此上好的配方为何没有生产?” 王德化连忙跪地请罪,“陛下,兵部的人说此火药过于危险,且杀伤太大,有伤天和,不如现在的火药安全。” “秦良玉不又派人献上新的配方了吗?”崇祯怒道,“为何还是没有生产?” 王德化连连磕头,“老奴不知,老奴这就去查。” 崇祯叹了口气,仿佛骨头都散了架,大明真是无可救药了啊! “老奴有罪,老奴有罪!”王德化磕头如捣蒜,“老奴不能为陛下分忧,老奴该死!” 崇祯火也发了,气也出了,无奈地笑了笑,道,“你起来吧,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 王德化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老奴这就去查。” 崇祯一个人靠在龙椅上,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你让陈姑娘来陪陪朕。” 他又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陈圆圆了,心里竟然还有些想念,床笫之欢倒是其次,他现在实在没那个心思,他只是想单纯地和她说说话,听她弹弹琴,享受一下片刻安宁。 “是!”王德化刚走到门口,听到崇祯的话连忙跪地领旨。 哪只崇祯突然转了个急弯,“算了,国事如此糜烂,朕还在耽于享乐,实不该啊!你把她送回田家吧,顺便告诉国丈一声,朕一直记得秀英,他们田家也不会因为秀英没了就失了圣眷。” “陛下!”王德化跪在地上,这次是真的流泪了,“陛下何须如此!是老奴无能,不能替陛下分忧!” “好了,好了!”崇祯反而宽慰起王德化来,“你去拟旨把朱国弼的爵位恢复了吧。” “陛下!老奴……” 崇祯朝王德化挥了挥手,“去吧,朕一个人待会儿。” 第309章 特殊的军营 又行了大半个月,大军终于抵达大兴,离北京只有几十里了。 直隶一带的疫病比中原更严重,成片的田野荒芜,成片的房舍倒塌,野狗和白骨随处可见,大军有时候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一户人家,就算偶尔路过一处大庄园也是四门紧闭,只有半个脑袋时起时伏,注视着大军的一举一动。 对于那些庄主来说,他们不仅要防鞑子和土贼,还要防备大明的官兵突然攻城,因此这一路虽然是在国内行军,但刘慧明却丝毫没感受到主场的氛围。 清军屡次兴兵入关,但朝廷吃一堑却并未长一智,屡次被清军突破关墙,每次都紧急下令全国军队勤王,而这些勤王军畏畏缩缩不敢出战,只敢远远地看着清军在自己的国家腹地肆虐,等清军撤了再进入城中,然后欢欢喜喜地给崇祯报捷,而崇祯也装聋作哑,下旨嘉奖一番,大家各取所需,心照不宣。 清军忙完了农活,又随便选一个地方入关,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勤王军再次汇集在北京城下一边观摩清军肆虐百姓,一边四处扰民。经过清军和勤王军来回几次折腾,原本还能自给自足的直隶山东一带现在早就困苦不堪,百姓要么被清军杀了,要么被掳到了关外为奴,广大的华北平原居然变成了华北大草原,搞得今年阿巴泰看着绿油油的草原不愿走了,干脆在山东放了一个月牧,直到要回去下种春耕了才不情不愿地拔营北上。 今年比往年雪上加霜的是,北京城周边自二月以来就疫病流行,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因此刘慧明不得不格外注意营帐卫生条件。 “大营注意通风,每营不得超过一哨人,每天用都要用石灰水冲洗地板,进门的双脚必须用石灰水洗过才能进入大营,厕所里也要投放生石灰!”刘慧明一遍又一遍地对训导官强调卫生条例,“遇到有头疼发热的尽快隔离治疗,每天的姜汤和板蓝根水要足量供应,你们要实时监控!” 就算如此,刘慧明还是不放心,他每天都要亲自巡查几遍营房才肯罢休。 “大人放心好了,谁都会染上疫病,就咱们不会!”何欢跟在刘慧明身后,不断地宽慰道,“大人如此细心,我军定不会被感染。” 刘慧明还是有些担忧,毕竟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实在太落后了,吩咐道,“先前让文逢吉去苏州找那个姓吴的大夫找到了没?” “找到了,找到了!”何欢道,“幕府已经出资买下了吴大夫的新作《瘟疫论》的版权,已经在报上刊登了几期了。” 刘慧明道,“那有没有组织医疗队学习?” 何欢道,“已经组织了,这些措施都是结合了《瘟疫论》的思想才总结出来的。” 刘慧明返回大营,田九过来禀报,“大帅,大人,鞑子已从山东撤军到了直隶,前锋已经到了固安。” 刘慧明拍了拍手,笑道,“鞑子的马儿现在都吃饱了吗?” 田九也笑了笑,讪讪道,“放养了一个月,应该差不多了吧。” 马祥麟横了二人一眼,感叹道,“大明如此虚弱,真让我等军人蒙羞啊!” 田九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朝廷令首辅周阁老督师所有勤王军,周阁老现已到了通州,正在筹备与鞑子的决战。”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说,“周延儒不过是个政客而已,从来没有带过兵,他敢与鞑子野战?” 田九不置可否,“周延儒现在集结了八镇一共十三万兵马,号称三十九万五,摆足了架势。” 刘慧明道,“也就摆个架势而已,最多是找个好地方当观众,目送清军出关。” 马祥麟见二人像说相声一样肆意损毁大明的官军,心里十分不悦,脸上已经现出愤怒之色了,刘慧明忙住了嘴,只听田九又接话道,“也可能会鸣炮相送。” 马祥麟怒道,“休的胡说!” 田九立马住口不言,三人这才讨论起军事来。 果然,当夜刘佩琦就从通州传来消息,周延儒每天都在大营里置酒饮宴,吟诗作赋,根本没有与清军决战的想法。 第二天,大军继续前进,马祥麟派江一鸣作为信使去拜遏周延儒,请求给与粮饷,其实白杆兵不缺粮草,过去只是为了显示一下存在而已。 果然,当天夜里江一鸣就回来了。 江一鸣一边打马上前一边骂骂咧咧地道,“周延儒这狗东西狗眼看人低,根本就不相信我们白杆兵到了北京!” 刘慧明呵呵笑道,“恐怕就连陛下都不会相信我们能从襄阳千里勤王!” 马祥麟道,“督师可有给我军下达命令?” 江一鸣道,“周阁老让我们明日到了之后在莘庄扎营,听候调遣。” 还好,总算有一句实在话了。 刘慧明问,“粮草呢?” 江一鸣尴尬地笑了笑,“督师没说。” “牛逼,真特么牛逼!”刘慧明抱怨道,“真是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啊。” 江一鸣讪讪道,“大人,我们现在不缺粮草啊!” “你懂个锤子!”刘慧明啐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好哭的娃儿才有奶吃。” 鉴于现在瘟疫肆虐,刘慧明特意减少了每日的行程,大兴到通州不过八十里,大军行了两天,四月二十八日未时末才到达。 这是自崇祯六年秦翼明率军从北京赴河南剿匪以来白杆兵再次来到北京,一晃已经十年了,而十年前随秦良玉和马祥麟一起北上勤王的士卒现在多半已经不在了,包括马祥麟的妻子都已经战死了。 大军依然按部就班地安营扎寨,在其他官兵的注视下,刘慧明监督着各营士卒立营寨、挖壕沟、杀菌消毒,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全部安顿下来,而后勤兵也在这段时间内准备好了晚餐。晚餐和平时一样,每人一个大楠竹饭钵,下面半钵白米饭、上面半钵菜,米饭不够吃还可以去添。 看到白杆兵的伙食这么好,其他各镇的士兵羡慕不已,纷纷奔走相告: “难怪白杆兵那么能打,原来他们吃得那么好,你看看他们的身体比大帅的标营还强壮!” “吃得太好了,两菜一汤还有肉!” “我要当白杆兵!” ……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像太阳……” “哎,你看他们在干什么?唱歌?” “这歌真好听,好有气势!”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像太阳……” 一些围观的士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唱起来,而他们的主将却在远处默默地观察着,像看西洋镜一样看着白杆兵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眼里充满了震惊,当然更多的是不屑。 白杆兵唱完军歌又开始背军规,各营士卒在一个训导官的引导下逐条逐条地背着,背完之后,训导官就开始讲解军规背后的含义,不时引用一些案例来阐明制定这条军规的用意,训导官讲到生动处就带着士卒一起呼口号,响亮的口号声震于野,不仅凝聚了自己的心灵,也震慑着围观友军士卒。 和大明其他官兵放任自流不同,白杆兵晚饭后的活动丰富多彩,除了唱军歌、背军规以外,还有识字、读报、练武、听评书,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可以看戏,除了前两项是集体活动之外,后面的都是士卒自己安排,当然也有一些士卒聚在一起聊天吹牛的,只是不能外出,不能饮酒,其他的百无禁忌。 第310章 交际将军唐通 第二天一早,安排好了营中诸事,马祥麟带着刘慧明去拜见督师周延儒,刘慧明也想看看传说中的周延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营立周延儒的中军帐还有屋里路程,二人骑马而行,因为要穿过好几个营房,刘慧明也得以管窥大明官军全貌,只是结果嘛,让他大失所望。这些勤王兵马没有一个军纪好的,大声喧哗、随处走动、无所事事地晃悠的大有人在,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是在野营,而像白杆兵那样坚持出操绝无仅有。 他们的军营也很拉胯,连功能分区都没有,吃喝拉撒随意解决,看得刘慧明直皱眉,心想这么搞下去没有疫病也会滋生传染病的。 看来得找个机会离开这里,离他们远点,保命要紧。 然而,二人还没进到中军大帐就先被敲了一闷棍。 “什么人?站住!” 一个中年汉子首先拦住了刘慧明的路,瞟了二人一眼厉声喝道。 随行的田九马上递上名刺,道,“这位是石柱宣慰使署湖广都指挥使骠骑将军襄阳总兵马帅,这位是襄阳兵备佥事刘大人,烦请向督师通报一声。” 中年汉子翻了个白眼,懒懒地道,“督师还未开衙理事,你们等会儿再来吧。” 刘慧明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这特么都九点多了吧,周延儒居然还在睡懒觉,两军对垒之际,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督师大人……” 刘慧明话还没说完就被马祥麟打断了,“如此,本帅稍后再来。” “气死我了,这狗东西享受也不看时机”,一出大营刘慧明就忍不住骂道,“到时候鞑子来个连锅端就好了!” 马祥麟安慰道,“德华稍安勿躁,这些文官就是这个样子的。” 刘慧明想起荆国光、王永祚和王承曾等人,不由得苦笑不已,“官僚主义,这就是典型的官僚主义!” 既然周总理还在高卧,二人只好回到莘庄大营,却见刘佩琦正陪着田九说话。 刘慧明一见到刘佩琦什么火都消了,喜道,“信之,你怎么来了?” 刘佩琦见到刘慧明和马祥麟,赶紧拱手施礼,“标下见过大帅,见过先生!” 马祥麟招呼几人坐下,问道,“信之,京师情况如何?” 刘佩琦道,“新野大捷的军报陛下已经收到了,龙颜大悦了好多天,连夷陵闹事的事情都不追究了。听说大帅要率兵入卫,陛下本不想答应,幸好有王公公在一边说和,加之陛下太需要一场胜利了,这才答应了。” 刘慧明喝了口水,笑道,“答不答应我们都来了。” 马祥麟又道,“京师还有其他情况吗?” 刘佩琦说了被吴甡拿着当挡箭牌的事,气得刘慧明哇哇大叫,恨不得现在就手撕了他。 刘佩琦道,“还好陛下圣明,一眼就识破了吴阁老的奸计,才没有找我们的麻烦。” 崇祯皇帝这人还是有点儿眼光嘛,知道老子是好人。 刘佩琦又说起了朝中江南江北两党之争,小声道,“陛下对这事很忌讳,吴甡铁定会离京,周延儒也快完了!” 刘慧明早就知道周延儒马上就要倒台了,但却不清楚还有这一层关系,是啊,崇祯最讨厌党争了,周延儒和吴甡这样明目张胆地党同伐异,不被收拾才怪呢。 而马祥麟和田九等人却如同被雷击了一样,震惊了很久才缓过神来,“什么?” 刘佩琦道,“周延儒拉帮结派不说,还屡屡谎报军功,不仅御史言官看不惯,连锦衣卫都不满了,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正在搜集证据,周延儒死期不远矣。” 马祥麟惊道,“厂卫都插手了?” 大明的文官不论再厉害,都不能得罪厂卫,就算现在的厂卫已经被皇帝束缚住了,但老虎终究是老虎,只要发起威来还是会吃人的,前有温体仁的教训,现在的周延儒又重蹈覆辙了。 几人正在说着京城的事情,中军帐里终于响起了擂鼓聚将的声音,刘慧明看了看时间,已经上午十一点多了。 二通鼓刚过,马祥麟和刘慧明再次来到中军帐前,大帐里已经稀稀疏疏地来了几个人,刘慧明自然是一个都不认识。 一个微胖的中年大汉看见马祥麟,马上过来打招呼,“哎呀,这不是马帅吗?山海关一别已经十多年了,马帅别来无恙?” 马祥麟眨着一只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疑惑地道,“你是唐通唐帅?” 唐通哈哈大笑,“马帅好眼力,正是在下。咳,想当初马帅威震山海关,在下只不过是一游击,现在终于和马帅平起平坐啦,哈哈!” 马祥麟也哈哈大笑,“某在襄阳常闻唐帅立功报捷,好生欣羡,今日终于又可以和唐帅一起杀虏也,幸胜幸胜!” 其实马祥麟这话有些拔高唐通了,熟悉明史的人都知道唐通这货简直就是个活宝,他虽然也是出自敢战陕西,但却是以逃跑着称的。在大明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价值观统御之下,很多将领一旦打了败仗就算还有生还的希望,但往往都会选择舍身成仁,比如早期的杜松、张承胤、贺世贤、满归,之后的卢象升,以及马上就要发生的孙传庭等人。 但唐通却不一样,这货每次打仗都是积极地冲在最前面,打不过就跑,偏偏每次都能逃脱惩罚,崇祯皇帝丝毫没有因为他当了逃兵就处罚他,反而对他颇为信任,官也越做越大。 很多人研究过他的性格,说了一堆,其实很简单,这人很会做表面工作,比如皇帝下诏勤王,别的人都还在磨蹭,他已经到了。到了战场上,别人还在犹豫,他已经冲出去了,虽然表现不佳,但是积极性高啊,领导最喜欢这样的表率了。况且此人江湖习气特别严重,特别擅长交际,到处与人为善,和每个人都能说几句,因此也少了敌人。 唐通看了一眼刘慧明,见他穿一身绿色官袍,笑眯眯地问道,“马帅,这位大人可是你的幕僚,面生得紧啊。” 马祥麟忙道,“这是我的行军赞画刘慧明刘德华,去年才投入我幕中,这一次能阻击流寇于襄阳城下,多亏了德华啊。” 唐通眼前一亮,拱手道,“难怪,难怪。我说马帅怎么突然就雄起来了,原来是得了高人襄助啊。” 刘慧明忙拱手道,“多谢唐帅夸奖,下官愧不敢当。” 唐通又瞥了一眼刘慧明,见他脑后竟然没有头发,疑惑道,“刘先生是还俗的僧人?” 刘慧明忙摆手,马祥麟解释道,“德华曾失陷在流寇营中,假扮成僧人才逃出来,因此现在头发还没长出来。”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他这头发永远都长不出来了,因为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了,他已经剪了四次发了。不仅如此,军中一些人也有样学样,到现在已经有几十个和尚了,特别是现在天气暖和了,剪短发的人越来越多了,搞得马祥麟郁闷至极。 第311章 根正苗红的周遇吉 二人正叙旧,突然又传来一个陕西腔,“哈哈,老唐,你来得倒挺早的。” 唐通见来人是自己的好友白广恩,连忙招呼道,“老白老白,快过来见见马帅,这就是守住襄阳、又在南阳大破闯贼的马帅,锦马超,哈哈!” “咳呀,这就是马帅啊?老哥哥早就想结识一番了,今日缘分总算到了”,白广恩一见到马祥麟就大步过来拱手行礼。 马祥麟赶紧还礼,道,“白帅何须自谦,你比我年长,当是我的兄长啊!” 唐通打趣道,“老白啊,幸好你现在才认识马帅,要是早几年见到,他一定会把你揍得屁滚尿流。” 白广恩是流寇出身,崇祯初年跟随混天猴抄社会,在山陕一带折腾,直到后来遇到了洪承畴,老白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最后在平凉降了大明,做了洪承畴手下一员偏将。说来也怪,洪承畴对流寇一直都是除恶务尽,但却放了白广恩一马。白广恩投降以后,还算忠心,因此屡获升迁,现在已经成了大明朝廷为数不多的宿将了。 白广恩笑了笑,没说话。 马祥麟忙打圆场,“唐兄说哪里话,现在大家都是同殿为臣,当同心协力才对。” 唐通哈哈大笑,“马帅说的是,小弟开个玩笑,哈哈,开个玩笑。” 三人寒暄了一阵,唐通终于问出了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哎,老马,你是怎么从襄阳到直隶的,中原可是流贼的地盘啊!” 马祥麟呵呵笑道,“很简单,一路打过来的!” “打过来的?”唐通和白广恩不可置信地道,“闯贼百万大军横扫中原,听说马帅在南阳大破之,难道一战就真的打得李闯望风而逃?” 马祥麟呵呵一笑,自信地道,“差不多吧。反正打完了我就带兵北上勤王,路过河南没有遇到一次李闯的骚扰,对了,我们还顺便灭了袁时中。” “啊?”二人的嘴巴已经成了o形。 一个壮汉厉声道,“袁时中久在中原流窜,朝廷和李闯都拿他没有办法,马帅顺手就灭了?” 那壮汉满脸不相信,仿佛马祥麟夸大战功被他抓了现行一样,口里喃喃道,“不可能,我不信。” 刘慧明心道,“你老婆是鲁豫啊!” 唐通连忙介绍,“马帅,这是凤庐总兵黄得功,人送外号黄闯子。” 马祥麟见黄得功身高体壮,虎虎生威,赞道道,“久闻黄闯子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黄得功生得人高马大,皮肤黝黑,脸上杀气腾腾,一看就知道是个狠角色,见马帅主动行礼,忙还礼道,“马帅这段时间风头无两,小弟佩服得紧啊!” 马祥麟笑了笑,谦虚地道,“我也只是占了地利而已。” 黄得功又问道,“袁时中阴险狡诈,我与他几次交手都被他逃脱了,马帅快与我讲讲,你们到底是如何擒获他的?” 马祥麟笑道,“这是老哥我的行军赞画,襄阳兵备佥事刘慧明,让他给几位大帅细说吧。” 刘慧明一拱手,“下官襄阳兵备参议刘慧明见过几位大帅!” 唐通摆摆手,“刘大人何须多礼,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慧明缓缓地道,“事情很简单,上月中旬我们刚行军到卫辉府,正巧遇到袁时中被闯将一只虎李过杀败,我们料定他们会攻取新乡县,就在路上埋伏下来,袁时中刚好钻进了我们的口袋里,顺手牵羊就灭了。” 黄得功疑惑道,“就这么简单?” 刘慧明正要说话,又有两个武将进了营帐,一个是大腹便便的胖子,年龄约在五十岁左右,算是一员老将了。 另一个面色白皙,但是彪悍威武,英气勃勃,气质很像马祥麟,只是比马祥麟年轻一些,没有马祥麟这么沉稳而已。 唐通赶忙引荐,“马帅,刘大人,这一位乃是山东总兵刘泽清刘帅,这一位是宁远总兵吴三桂吴帅!刘帅、吴帅,这位是襄阳总兵马祥麟马帅,千里勤王,又是一段佳话啊!” “啊,这个年轻人居然就是吴三桂!”刘慧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吴三桂面色白皙、英姿勃勃,就像个电影明星,虽然脸上有一道淡淡的刀痕,但仍然玉树临风,帅得冒泡,自己这个屌丝和他一比立马相形见绌,难怪陈圆圆会喜欢他的。 吴三桂一拱手,朗声道,“小侄吴三桂见过马帅,见过刘总爷,石砫兵千里勤王,当为天下武将楷模也。” 马祥麟曾经和他父亲吴襄并肩战斗过,因此,吴三桂便以子侄辈见礼。 而刘泽清只是略微地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哎呀,周总兵也来了”,唐通立马冲着门外进来的一个大汉招呼道,“周总爷,快快来,老哥哥为你引荐马帅!” “啊,马帅,这位是山西总兵周遇吉,去年与鞑子在杨柳青大战三天三夜,斩杀数千鞑子人头,大明已经好多年没有取得这么大的战绩了!”唐通就像一个司仪一样给刘慧明二人介绍着众人。 周遇吉! 刘慧明心说今天来的全是大腕儿啊,周遇吉明年在宁武官独扛李自成半个月最后英勇牺牲,真正诠释了什么叫武将不怕死。 “呀,真是马帅来了!”周遇吉和黄得功都是出自京营勇卫营,现在二人各领一部,带领大明最后一支精锐南征北战,乃是朝廷最重要的两位总兵。不同于黄得功黑又粗的形象,国字脸的周遇吉身上多了些正气,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个正义凛然的形象。 周遇吉施了一礼,“昨天听说马帅到了京师,兄弟还有些不信,想不到真来了,好啊,有了马帅的石砫兵,咱们可以和鞑子硬碰硬大战一场了。” 说到马上要进行的大战,周遇吉显得信心十足,看了一眼唐通,道,“老唐,到时候咱们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一下鞑子,让他们知道咱大明不是好欺负的。” 根正苗红的周遇吉说话就像下命令一样,听得唐通极不舒服,只得干笑了两声,道,“好,好!到时候老哥给你打下手。” 第312章 收徒闹剧 几人正说着话,一声高亢的声音传来,“督师到!” “这老董嗓门真大!”唐通嘿嘿一笑,小声调侃道,“这么大嗓门怎么不去吹号啊!” 周遇吉哼了一声,“不知督师怎么想的,就喜欢用这些无赖。” 咦,好像有故事呢,刘慧明心中一动,看来自己真是小看天下英雄啊,督师行辕真是卧虎藏龙啊,连一个看门的都大有来头。 正思忖见,周延儒领着几个文官终于从幕后出现了。 “这可是个历史名人,要好好看看才是。”刘慧明伸长脖子仔细打量起来。 周延儒中等个子,面色白皙,留着一尺来长的胡须,面带微笑,淡定从容,儒雅异常,浑身上下充满了正义感却又不失亲和力,真的是帅呆了。 “哇,这样的人只有电影里才有吧!”刘慧明感叹了一声,这样的人物就算放到后世也是不遑多让的焦点。 周延儒缓缓地在正堂坐下,四个属官分别在右手下方坐定,各位军痞就只好在大厅里站着了。 周延儒左右扫视一眼,不疾不徐地道,“众位将军,本督来迟了,请众位将军恕罪!” 他的雅言是刘慧明见识的所有人里面说得最好的,他说话不急不缓,很有感染力,再加上坐得笔直,说起话来就像播音一样,更显得他深不可测。 一个文官连忙道,“督师日理万机,我等等等无妨!” 众将也跟着起哄,“督师日理万机,弟子等等无妨!” 什么?弟子?刘慧明吃了一惊,周延儒居然收了这么多武将做学生,他不想活了吗? 周延儒微微点头,虽然在赔罪,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 刘泽清首先开口道,“恩师,弟子今日在大营设宴谢师,请恩师及四位上差莅临赴宴,弟子感激不尽!” 周延儒挥动折扇,缓缓点头道,“好,好,有劳鹤州了。” 什么情况?开会不谈正事竟然说些吃吃喝喝的事,这特么到底是唱哪一出? 刘泽清挺着大肚子刚退下,吴三桂又手捧一个锦盒抢班出列,“恩师,弟子听闻恩师又新收一弟子,这是弟子的贺仪。” 周延儒侧后方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下来收了贺礼,又一言不发地退到了后面。 周延儒抚须道,“江北总督刘良佐与我乃是故交,本不该让其矮一辈,奈何大明文贵武贱,武将没有文官做后盾难以立足,我只好勉为其难收他入门了。” 一个身材瘦长棱角分明的中年大汉越众而出,作了个罗圈揖,用隆重的山西口音道,“各位弟兄,兄弟刘良佐这厢有礼了,恩师能收我为弟子,以后我们就不会再低人一等了,杀起贼来也更有劲了。” 这就是刘良佐?花马刘? 刘慧明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见其虽然长得颇为英武,但却缺少一股正气,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强烈的买卖人的气息。据说他也是流寇出身,但奇怪的是他有个弟弟确实大明军户,后来在祖大寿第一次降清时就跟着投降了清军,现在在清朝颇受重用。 难道他们兄弟在学诸葛亮三兄弟两边下注? “恭喜恩师!贺喜恩师!”其他将领一听周延儒收新到的刘良佐为弟子,纷纷上前祝贺,并送上早已准备好的贺礼。 刘慧明和马祥麟一脸懵逼,“这他妈怎么回事?军事会议居然变成贺师大会,可自己没带红包啊!” 刘慧明看见唐通、白广恩、周遇吉等人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不由得一阵烦恶,唐通也就算了,这人本就是个老油子。但一身正气根正苗红的周遇吉也跟着瞎胡闹,真的有些颠覆他的三观了。反倒是黑又硬的黄得功脸上颇有鄙夷之色,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用斗量。 刘慧明看了一眼马祥麟,小声道,“大帅,咱们被晾着了,怎么办?” 马祥麟哼了一声,“文恬武嬉,无耻!” 或许是马祥麟的声音大了点儿,被首先送礼的刘泽清听到了。刘泽清看了马祥麟和刘慧明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今日恩师新收一弟子,不知马帅准备了什么贺仪啊?” 刘泽清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到了,其他将领纷纷侧目而视,要用眼光杀死刘马二人。 “尼玛……”刘慧明哈哈大笑,“督师每日都在收弟子,难道我们每日都要送礼?” 刘泽清哼了一声,“恩师就算一天收两个弟子,作为弟子就要送两份贺仪!” 其他几个武将见刘慧明语带讥讽,纷纷骂道,“什么东西,哪儿来的土鳖!” 刘慧明想起现代社会有人家里母猪下了崽儿也要办酒请客,不由得笑道,“今日督师收了弟子、明日督师的小妾生了儿子、后日督师家的母猪下了崽儿是不是都要送礼?如此,大家每天送礼就行了,还打什么仗、勤什么王,不如把军队改成送礼队好了!” “放肆!”一个文官拍案而起,怒目而视,道,“你是何人,竟敢污蔑当朝首辅大学士!” 刘慧明也不气恼,仍然面带微笑地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一个武将喊道,“蒋御史,这人目无上官,参他一本!” 刘慧明道,“原来是蒋拱宸蒋大人啊,亏你妄为御史,弹劾百官,居然连发生在眼前的文武勾结都视而不见,读书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蒋拱宸,崇祯七年三甲进士,一向以刚正不阿,敢犯颜直谏着称,但这一次却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但明朝的御史脸皮是很厚的,蒋拱宸也不例外,虽然被狠狠地打了脸,但他却混若无事,反而厉声道,“好个黄口孺子,你目无君上,犯上作乱,本御史就先参你一本。” 哇,好大一顶帽子啊,刘慧明差点就被打蒙了,好在他有很丰富的江湖斗争经验,只是冷笑两声没说话。 蒋拱宸给刘慧明扣上帽子,正要引经据典发散一番,周延儒终于开口了,“拱辰,休得再说了!” 说罢又看着刘慧明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刘泽清抢先给刘慧明做了介绍,“恩师容禀,此人乃是襄阳兵备参议刘慧明,仗着最近打了几场胜仗,就目无上官、狂妄至极!” 刘慧明看都不看刘泽清一眼,只对周延儒一拱手,“在下襄阳兵备参议刘慧明,见过督师大人。下官要恭喜督师大人,大人内有文官支持、外有武将为援,大事可期矣!” 众人脸色忽地变了,大殿上一片骚动。要知道,在大明,文官勾结武将,尽管勾结边将都是大忌,前有夏言,后有袁崇焕都是这么死的。 很多人都说袁崇焕是死于皇太极的反间计,其实大错特错,袁崇焕真正的死因是他信口开河说五年平辽,当时的内阁大学士钱龙锡不信,等下朝之后就跑去询问,这事偏偏被急于上位的温体仁知道了。为了整倒钱龙锡,温体仁就上疏弹劾他与袁崇焕结党营私,然后袁崇焕就死了,钱龙锡虽然人缘很好,但也只捡回了半条命。 第313章 大闹行辕 “休得胡说!”蒋拱宸首先反应了过了,第一个开口骂道,“竖子狂悖无礼!” 周延儒脸色微微一变,但他涵养极好,喜怒不形于色之功已练到九九成九,丝毫没有慌乱,反而向刘慧明一拱手,谦逊地道,“本督受教了!” 刘慧明嘿嘿一笑,“督师大人真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啊!” 说罢,他双手在胸前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引得众将又是一片骂声。 刘慧明仔细观察了一下只有周遇吉和黄得功屏声静气,显然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看来刚才错怪周遇吉了。 刘慧明正得意间,一将呼地奔出,大喝一声,“竖子,吃我一拳!” 话音未落,人已到了面前,一个硕大的拳头在面前迅速放大。 哎呀,我的妈呀! 刘慧明身子一侧,转身就跑。 只可惜他没练过武,动作实在太慢了,才刚转过脸,拳风就已经笼罩住了他的头。 “哎呀,完了,玩大了。” 万念俱灰间,一个更大的拳头呼地飞来,两拳陡然相碰,随即发出砰的一声。 出拳的正是马祥麟。 哎呀,还是老丈人仗义啊。 “好,我正想领教一下马土司的高招!”刘良佐一拳落空,迅速变招再次欺身而上。 马祥麟并不答话,挥动拳头沉着应战,他只有一只眼睛,视野交普通人更窄,因此对敌时不敢丝毫大意。 刘慧明的灵魂迅速归位,趁机闪到一边。 二人转眼间已砰砰地连过几招,刘良佐明显落入了下风。 这是刘慧明第一次见到马祥麟出手,没想到他这么厉害啊,花马刘也是一个狠角色了,但在马祥麟那不知是什么拳法的打击下渐渐力不从心,左支右绌。 砰砰,刘良佐左肩和腹部挨了两拳,瞬间有些站立不稳。 突然,一个胖大的黑影动了一下,又有一个人加入了战团,事情不妙啊,老丈人现在虽然占据上风,要是对方以一敌二可就不妙了。 刘慧明知道情况不好,趁那人还没加入战团,迅速从皮靴里摸出短铳,对着嗖那黑影下身扣动了扳机。 啪地一声脆响,那黑影冲了几步就两腿一软摔到在地。 烟雾散去,刘慧明才看清倒地的是刘泽清。 “啊,杀人啦!”一个文官大声呼叫,众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纷纷朝刘慧明望来来,马祥麟和刘良佐也趁机跳出圈子,终止了武斗。 刘慧明把短铳往皮靴里一插,又从兜里摸出一个万人敌。 他左手持着火捻,右手握着万人敌,双眼死死地盯着众人,厉声道,“怎么,还想以多欺少,来啊,都上来啊,咱们一起玩完!!” 众人显然都被唬住了,他们还从没见过这么虎的文官,竟然在当朝首辅面前放铳,还要拉着大家同归于尽,这人疯了吧? 刘慧明确实有点儿疯了,他今天的心情自从第一次被那姓董的的门房挡在帐外就变得极度不好了,好不容易进来了看到的又是这么乌烟瘴气的一幕,他的肺都快气炸了。 周延儒这家伙对马祥麟和刘良佐的争斗视而不见,分明就是在纵容,哼,堂堂一个高官干部,竟然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立威,真当老子是泥捏的不成? 大明的武将也真够无耻的,一个打不过就上两个,这特么还有一点儿节操吗? 众人脸上也都一脸茫然,大家本来是要来开会的,怎么就变成全武行了? 周延儒终于看不下去了,厉声喝道,“都住手!” 这一颗万人敌要是爆炸了就真的玩完了,他刚才也看到了刘慧明这人心狠手辣,要把他逼急了他真做得出来。 刘良佐横眉怒目,默默地退到一边去了。 马祥麟却气定神闲,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刘慧明看了看周延儒,问道,“不知道督师大人有什么吩咐?” 周延儒吼了一嗓子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养气功夫确实是一流。 周延儒看了看刘良佐,吩咐道,“明辅,你退下!快来人,把鹤洲抬下去治伤!” 两个士卒连忙过来抬着刘泽清下去,刘泽清蜷缩在地上小声呻吟着,大腿正在汩汩地流着血。 刘慧明本想提醒一下他们先包扎伤口再抬人,然而刚才刘良佐那雷霆一击把他吓到了,他怕又有人误会他,到时候大家群起而攻之,自己和马祥麟就算再有能耐恐怕也要交待在这里了。 趁着大家的目光都停留在刘泽清身上时,刘慧明把火折子盖上,又从靴子里掏出第一支把玩着。 面对这些无耻之人,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啊。 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突然从周延儒旁边传来,“哼,刘大人,今天这事,咱家一定会据实向陛下禀报的!” 刘慧明见是一个太监,忙问是何人。 周延儒道,“这位公公乃是监军太监李辅国李公公。” 刘慧明扫了他一眼,笑道,“李公公一定要据实禀报,可不能保留哦,包括督师大人收了八镇总兵为徒和每天杀敌一二百之事都不要漏了,这么巧合的事想必陛下一定会很感兴趣,如果你能解开这个答案,陛下定有重赏,说不定会让你进司礼监。” 周延儒脸色突变,各镇总兵的脸色也变得很阴鸷。 周延儒如泥塑般呆呆地坐着,半天才说出四个字,“清者自清!” “哈哈,清者自清!”刘慧明哈哈大笑,“周阁老自个儿清去吧,下官要去打鞑子了,就不打扰你继续收弟子了!” 在众将一片喧哗声中,刘慧明和马祥麟大步出了中军帐。 出了大帐,仰头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马祥麟感叹一声,“唉,大明恐怕真的气数已尽了!” 刘慧明把玩着万人敌,长吁了口气,道,“唉,可惜,当时要不是叔父在里面,我真的会一颗手榴弹把他们全部送上西天!” 马祥麟没有再说话,二人上了马,一路感叹着回到白杆兵营地。 当天下午,马祥麟和刘慧明就拔营启程,直奔怀柔而去,从这两天的情报分析,清军多半会从那里出关。 跑了近万里路,不打一仗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既然督师不想打,那就自己打吧。 第314章 罗生门 “陛下,襄阳总兵马祥麟入援了,已到了涿州”,王德化拿着一份简报对崇祯道。 “什么?他竟私自入援了?”崇祯正在批阅奏疏,闻言手一哆嗦,笔尖不自觉地在那本奏疏上划了一道,满纸精致的小楷顿时污浊不堪。 崇祯却浑然不觉,吃惊地问道,“他也不听朝廷将令了吗?” 最近这两年,朝廷的威信显着下降,以左良玉为首的武将变得越来越跋扈,以前还阳奉阴违敷衍一番,现在竟敢公然不尊号令,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王德化解释道,“老奴去查了,朝廷的信使走的是运河,到现在都还没到襄阳,而马祥麟是从中原来的,两边没有遇上。” “什么?”崇祯疑惑道,“他从中原来的,那里早就被流贼占领了,他怎么过得来?” 王德化道,“老奴听信使说,马祥麟派了一支偏师在汝州与闯贼对峙,自己则亲率主力昼伏夜出半月就到了卫辉府,刚好遇上贼将一只虎李过与袁时中火拼,马祥麟就设下埋伏,灭了袁时中,又打跑了李过,然后就到了涿州。” “什么?”这是崇祯说的第三个“什么”了,“马祥麟还灭了袁时中?” 王德化把奏报给崇祯,道,“奏报上是这么写的。” 崇祯接过奏疏,重新拿起笔看起来,看了一会儿不禁喜笑颜开,赞道,“好,好!马祥麟真是一员福将啊,守株待兔还真等到了兔子。” 王德化也开心地笑了,附和道,“马祥麟这几个月确实好事连连。” 崇祯看到马祥麟弹劾新乡知县董国祥,怒骂道,“速速派人拿了董国祥治罪,任命罗鼎为知县!” 王德化连忙领旨,“是!” 崇祯又问,“刘慧明也来京了吗?要是来了让他即刻进宫。” “来了,来了!”王德化一听皇帝主动提起刘慧明,忙主动吹捧起来,“刘慧明在新乡三天一共筹集了七万石粮草,手法很是新颖。” 崇祯又惊又喜,“具体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王德化道,“刘慧明把俘虏的小袁营流民安置在新乡,又拿出军粮发给俘虏,以至于自己军中缺粮。他向当地士绅借粮,借一斤还二十两,只要借一千石就让士绅推荐一个子弟到襄阳总兵幕府做官,一天时间就筹集到了七万石粮食。” “这不是卖官吗?”崇祯疑惑道,随即又笑了,“幕僚不算官,朕都忘了。” 王德化也笑了笑,道,“刘慧明还故意只要二十个人,导致士绅相互竞争抬价,每人至少借了三千石粮食,连利息都免了。” 崇祯听得哈哈大笑,“这个刘慧明很会算计人嘛,要是让他来户部任职,一定能为朝廷筹集到军饷。” 崇祯正在和王德化讨论刘慧明的事情,王之心又进来禀报,“陛下,督师行辕兵科给事中方士亮上书弹劾襄阳兵备佥事刘慧明嚣张跋扈,在督师帐中开枪射伤了山东总兵刘泽清。” 崇祯吃了一惊,“什么?刘慧明竟然如此大胆,到底怎么回事?” 王德化给他使了眼色,王之心心领神会,忙递上方士亮的奏章,道,“具体事情奴婢也不知,据说是和周大学士起了龃龉。” 王之心是王德化一派的,自然知道他是保刘慧明的,因此才把话题牵扯到周延儒身上,周延儒因为寿诞一事透支了皇帝的信任,现在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啊。 哪知崇祯根本没按套路来,他接过来一看,气得脸色通红,忍不住火冒三丈,骂道,“好个刘慧明,朕刚才还在夸他,没曾想一到通州就做出这种事来,仅因几句口角就开枪杀人,王伴伴,着东厂尽快缉拿归案。” 王德化连忙答应,身子却一动不动。 王之心也忐忑了。 咳,陛下就是这样,很容易相信一面之词,不过这周大学士揣摩圣意的功力也确实厉害,几句话就颠倒了了黑白,看来这个姓刘的小官有麻烦了。 见两人都一动不动,崇祯把奏疏往御案上重重一扔,怒斥王德化道,“你这老狗怎么不动,是不是有话说?” 王德化小声道,“陛下,老奴以为方士亮乃是一面之词,有失偏颇,此事须得多方查访。” “啊,对,对!”崇祯一拍额头,“朕都气糊涂了,你尽快着人去稽查,一定要公正,不可冤枉了好人,但也不能纵容了恶人。” 王德化连忙点头,“是,老奴遵旨!” 崇祯又问,“刘泽清现在怎么样了,受伤重不重?” 王之心道,“据说打伤了大腿,应无大碍。” 崇祯又问道,“到底是因为何事发生口角?” 王之心支支吾吾答上不来,只得实话实说,“奴才不知。” 崇祯叹了口气,“周先生有奏章上来吗,他怎么没说这件事?” 王德化道,“周阁老的奏章还没到,今日的奏章应会说明。” 果然,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周延儒的奏章就到了,他在奏章里说刘慧明因为和刘泽清争夺粮草发生口角进而爆发冲突,刘泽清没提防被刘慧明一火铳打断了大腿骨,众将要上前制止,刘慧明又拿出万人敌逼得众将不敢动手,只能任他逃之夭夭了。 “哼,好野的性子!”崇祯看了周延儒的奏章冷哼了一声,“白杆兵现在到密云去了?” “是的,陛下!”王德化忙答道,“襄阳总兵马祥麟也有奏章送到,和周阁老说的不是一回事。” 王德化说完又掏出一本奏章,小心地呈上,“这是马祥麟的奏章。” “哦?”崇祯接过奏章仔细读起来,读到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周先生果然收了八镇总兵为弟子?” 王德化踟蹰道,“老奴已派人去核实,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周先生公忠体国,绝不会做这种事的,朕不信”,崇祯自我安慰道,“这肯定是马祥麟护短,一定要严查。” “是!”王德化答道,他今天又收了刘慧明十万两银子,这么大一个金主,他自然不会轻易让他倒了,“老奴一定派人严查。” 崇祯又把话题转到战事上,“今天有没有战报?” 王德化忙禀道,“据周阁老上报,刘良佐带兵阻滞鞑子,杀敌一百七十五,自损一百一十。” 崇祯冷笑道,“每天都派一人去阻滞敌人北上,每次都杀一二百,自己损失一二百,就不能打一次大仗吗?” 王德化解释道,“或许时机没到也说不定。” “等鞑子出关了,时机就到了!”崇祯讽刺道,“说什么直隶无险可守,非要等到进了山再打,平原都打不过,进了山就能打过了?” 王德化默默无语,他也被周延儒每天杀一二百敌人的小型战斗搞烦了,要打就狠狠地打一次嘛,每天都这样小打小闹惹得人心里痒痒的不说,自己递奏章也很烦,好不好? 崇祯自言自语道,“想当初太祖开疆辟土,哪会理会是在山地还是在平原,山区可以胜,平原照样能胜,若是都等到据险而守,大明岂不一直处于挨打的状态?” “是,是!”王德化连忙点头称是,“老奴这就去拟旨,让周阁老尽快组织会战,一定要把被掳掠的百姓解救出来。” 第315章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 大军到了怀柔,刘慧明即刻放出哨骑到处侦查,不仅打探清军也打探周延儒的情报,大明的官僚都很会玩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把戏了。 好在,经过刘慧明这么一闹,周延儒总算收敛了一点儿,开始把精力放在军务上了,只是他根本就不懂打仗,瞎指挥还不如不指挥呢。 按照刘慧明的德性,白杆兵自然不会忘了当地的土匪,大军在新乡补充了一次给养之后到现在已经所剩不多,刘慧明就趁着几天空闲派出军队四处侦查。皇天不负有心人,侦察营经过几天的走访终于找到了两股不大不小的土匪,刘慧明毫不犹豫地让张勇去干掉了他们,缴获了几百石粮食和两百只猪样牛马,可供大军打个牙祭了。 五月初三,周延儒居然给白杆兵送来了一些粮草,顺带着送来一封信,马祥麟接过信一看,冷笑道,“要打仗了终于想起我们了!” 刘慧明问,“要我们干什么?” 马祥麟把信递给刘慧明,淡淡地道,“德华也看看吧。” 刘慧明接过信一看,上面只有短短十来个字,“着襄阳总兵即刻领所辖兵马于潮河布防,半渡而击!” 田九展开刚绘制好的地图,马祥麟和刘慧明盯着地图看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潮河两岸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我们大都是步兵,若在此决战,恐凶多吉少,首辅大人当真好深的算计。” 刘慧明冷笑一声,心道,你还以为现在是十年前吗?你指哪儿我就要打哪儿? 刘慧明看了看送信的江一鸣,问道,“周延儒自己呢,他干什么,有没有派骑兵护卫我们两翼?” 江一鸣摇头道,“标下不知,督师只给了我这道指令就让我出来了,其他一概不知。” 呵呵! 马祥麟盯着地图思索良久才指着一个地方缓缓地道,“这里,咱们就在这里打一仗。” “螺山?”刘慧明愣道,“螺山在密云啊!” 马祥麟点点头,“咱们只有三千骑兵,只有依靠地形打防守反击战才有可能成功。” 刘慧明迟疑道,“可是螺山并不高啊?” 马祥麟道,“无妨,高一尺也是高,只要咱们占领了高地就有优势。” 这也太高深莫测了吧,不明觉厉啊。 刘慧明见马祥麟主意已定,也只好答应下来。 马祥麟连夜召开军事会议,所有营级以上的军官都来参会。 袁时中三人经历初期的恐惧现在也变得平静下来,这一路来都在观摩白杆军的行军练兵流程,二人从刚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后面的震惊在到现在见怪不怪,可以说,思想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刘慧明也不藏私,对他们提出的疑问都详细解答,特别是白杆兵特有的训导官制度,让袁时中大为佩服,其实大明官军也有差不多职责的镇抚官,但却是用来分武将的权力的,哪像白杆兵的训导官尽职尽责。 期间,马祥麟找他们三人谈过一次话,二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洗礼,对马祥麟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见到马祥麟就跪地请求归附,马祥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教训了他们几句就答应收留他们了。 刘慧明这时候才告诉三人自己为何要杀刘玉尺,袁时中听了惊愕不已,“原来是他在背后搞鬼!我说怎么李闯对我的每一步行动都了如指掌呢?” 刘静逸听了刘慧明的话也不由得惊呆了,这些机密的事情连他都不知道,不知道佥事大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刘慧明道,“刘玉尺此人不忠、不义,见利忘义,我白杆兵岂能容许这种人存在?” 三人听刘慧明话里有所指,想想白杆兵已经严酷到变态的军纪,不由得心里都捏了把汗。 刘慧明把小袁营原来的步兵分流了一部分到第一旅和第二旅,又置换出来了一些老兵,编为第十旅,辖新编第十九团和第二十团,袁时中为第十旅旅长,李友利为第十九团团长,小袁营原来的部将刘静逸为第二十团团长,朱成矩则为新编骑兵第三团的团长。 如此以来既安了袁时中的心,又拆解了他的人马,基本上做到了皆大欢喜。 众人落座已定,刘慧明首先介绍了本次作战的目标,众将免不了又骂了周延儒一顿。 刘慧明等他们骂完了才开口说话,“弟兄们,祸是我闯的,屁股得你们来擦,兄弟对不住你们啊!” 众将连忙安慰,袁时中首先发话道,“大人何须如此,大人那天打得好,骂得好,要是我在我也要打他们一顿,弟兄们都喜欢大人这样!” 众将一起高呼,“哈哈,打得痛快!” 刘慧明嘿嘿一笑,到,“弟兄们,虽然关系已经撕破了,但周延儒仍然是大明的督师,我们仍然要听他的命令。既然战斗命令已经下达了,咱们也接了,人也骂了,架也打了,咱们也该拿出点儿实际行动来了!咱们就用这一仗让同僚们记住我们,让他们知道咱们不仅打自己人厉害,打外敌一样不含糊;也让鞑子重新认识咱大明的军队,让他们知道咱们大明还是有能战的军队的;咱们还要让后人歌颂我们,让弟兄们青史留名!” “好!谨听大人之命!” 刘慧明又补了一句,“听说鞑子这次抢了至少一千万两金银,骡马、布匹、粮草更是数不胜数,咱们来个黑吃黑,到时候大家都有份儿!” “好,太好了!”众将见有油水可捞,眼睛都绿了,纷纷表示要打好这一仗。 每次开会,刘慧明都要给他们打一次鸡血,没办法,在民企待久了的人都这样,已经深入骨髓里了,改不了了。 众将齐声大吼,“让他们看看我们白杆兵的威风!” 刘慧明展开地图,马祥麟一一作了部署,众将又提了一些问题,二人一一作答,特别是关于这次战斗的目标,刘慧明更是强调了又强调,不以杀敌多少论功,要以截留鞑子多少财物为第一要务。 最后,刘慧明大声道,“你们记住了,我们的战斗口号是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众将纷纷叫好,“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第316章 蹭军功的来了 第297章 蹭军功的来了 第二天一早,马祥麟和刘慧明就带着军队离开怀柔,当天就到了密云。 刘慧明刚扎好营寨,江一鸣就进来禀报,“大帅,密云总兵唐通和山海关总兵白广恩率军前来汇合了。” 马祥麟一愣,随即大喜,“好,好!唐帅不愧是重义气之人!” 没过多久,南边烟尘滚滚,唐通和白广恩一马当先联袂而至,马祥麟也打马上前,拱手行礼。 三人下了马,马祥麟连忙迎上去把住二人的胳膊,感激道,“唐帅、白帅,想不到你们两位兄弟会来助我,太好了,太好,真是患难之际见真情啊!” 唐通摆摆手,嘿嘿笑了笑,道,“哥哥别说那样的话,刘大人骂得好啊,姓周的确实闹得太不像话了,兄弟和老白也是敢怒不敢言,不得已而为之。” 白广恩也在一边解释道,“姓周的表面上虚怀若谷,暗地里阴狠着呢。马帅和老刘弟这次得罪了姓周的,他现在就让你们来阻击鞑子,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再明显不过了。” 唐通连忙道,“所以,我和老白看不过眼了,就带兵过来了,驴球子,马帅不远千里来勤王却被这样对待,老子不过住了一下你们的营帐,他就呵斥我,让我搬出去,老子也不侍候了。” “这是?”马祥麟一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广恩道,“没什么大事。那天你们走后,刘良佐见你们的营帐扎得漂亮就想住进去,却被老唐抢了先,两边差点儿又打起来了……” “我……”刘慧明差点儿运晕倒,连一个空营帐都抢,我也真是服了。 唐通哼了一声,接话道,“哼,这个营帐本来就是我先住进去的,干嘛要让给他?” 白广恩笑着打趣道,“可怜你不是督师大人的嫡传弟子啊。” 唐通不以为然地道,“什么狗屁督师,老子给他当学生就已经够丢人了,还要让我当他什么嫡传弟子,做梦吧。” 我去,连当弟子都要分三六九等啊,真是服了,周延儒到底是在作死还是在做梦啊? 马祥麟和刘慧明互看一眼,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唐通也跟着笑了几声,道,“我住进你们的营帐才发现好家伙,你们做事当真细致,这样的军队别说大明没有,就连东虏都比不了,跟着你们一定可以打胜仗。” 白广恩打趣道,“老唐去年丢了城池被陛下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现在还在戴罪立功呢,不混点儿战功恐怕有劫难。” 唐通嘿嘿笑了几声,“就是,就是。所以啊,这次全靠马帅了。” 原来如此啊,刘慧明看了一眼唐通,总算搞懂了这货为什么能在明顺清之间闪转腾挪最后得以善终了,这人不仅眼光好,而且脸皮够厚,想不成功都难啊。 马祥麟呵呵一笑,道,“唐帅、白帅莫要客气,既然来了,咱们就合兵一处好好打一仗,你需要战功,我们也需要战功,大家努力!” “好,有马帅这句话,老白和我就放心了!” 白杆兵缺骑兵,而唐白二人却有近万骑,正好可以互补,马祥麟就提出让二人负责守卫侧翼,“与东虏之战,骑兵是关键,有劳两位老哥哥了。” “咳,莫说那话,我们都是百战余生之人,生死早就看淡了”,唐通摆摆手,“这一次咱们一定要好好打一打,让姓周的王八颜面扫尽。” 一说起周延儒,几人的心情就不好了,刘慧明忙宽慰几句。 唐通仰望苍天,随即嘿嘿一笑,“这一出来才觉得原来不鸟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广恩也道,“哼,兵在人在,老子手上有兵,皇帝老儿也奈何不得。” 刘慧明见二人满腹委屈,料想在周延儒帐下憋坏了,连忙招呼道,“二位大帅,请里面用餐,你们手下的兵马,我们也管饭。” 刘慧明在新乡搞到一大批粮草,加上前几天打土匪的缴获,自己三万大军还可以吃上大半个月,唐、白二人三万兵马加一起都还可以吃上十来天,而清军还有几天就要送粮食来了,他根本就不用担心粮草的问题。 “哈哈,好!”白广恩扫了一眼正在帮他们扎营的白杆兵,大喜道,“早就听说你们石砫兵伙食好,老哥哥我也让手底下弟兄们打个牙祭。” 白杆兵和唐通、白广恩三军合为一军,共有六万人,足可以和十万清军干一仗了。 虽然以大明官军目前的战力而言,十六万都不一定打得过十万清军,但清军现在就像一条贪食蛇,裹挟了太多俘虏和财宝,行动十分不便,刘慧明有信心在阿巴泰身上咬掉一块肉来。 第二天,三位大帅和刘慧明一起开了一个军士会议,初步拟定了作战方案,由白杆兵作为中军在螺山下主干道上列阵阻击,唐通和白广恩的骑兵保护两翼,唐通的步兵抢占螺山高地,防止清军从背后迂回,白广恩的步兵和刘慧明的独立团作为预备队。 当马祥麟当着众将宣布将在螺山阻击清军时,唐通和白广恩的手下毫不意外地怂了。他们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弥散在脸上的畏敌情绪还是肉眼可见的。 “嘿嘿……驴球子……”唐通尴尬地笑了笑,随即脸一挎,怒斥道,“没卵子的东西,怕个球!” 白广恩也有些尴尬,心道,有白杆兵做主攻,我们跟着捡装备就行了,你们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畏敌情绪是会传染的,这批白杆兵从未和清军打过交道,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厉害,之前被刘慧明一吹捧就觉得无法无天了。但这两天和唐通的兵士一交流,顿觉情况不妙,因为长期在北方跟鞑子打交道的边军都怂了,他们连边军都打不过呢,怎么可能是鞑子的对手? 马祥麟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只把双眼盯着刘慧明。 刘慧明也没想到会出这事,妈蛋的,唐通白广恩这俩货手下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正尴尬之际,曹松嗖地站出来,大声吼道,“大帅勿忧,末将愿为大帅先锋,保证一个鞑子都不放过去。” 刘慧明大喜,曹松的勇猛全军闻名,有他作表率,当可把士气提升一大截。 张勇也站出来表态道,“大帅放心,末将愿与曹兄弟一同做先锋。” 说罢,双眼往众人面前一扫,众人只觉一股冷芒铺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霸气侧漏啊!”刘慧明一怔,心道这个张勇到底什么来头,气场比自己还强大啊,都快赶上马祥麟了。 趁全军稍微放松的间隙,刘慧明趁机说出了作战计划。 当众将得知不是要和鞑子死磕,只是象征性地阻击一下,然后袭击其尾部,截留部分物资就行了,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 计议已定,刘慧明就组织兵士布置防御工事。他把阵地选在一个陡坡上,除了拒马、战车等常规操作外,又挖了一条壕沟,在壕沟后面又加了一堵矮墙,清军要想攻击白杆兵的阵地必须得先把壕沟填平,然后再仰攻。 刘慧明不是军事迷,不知道那么多专业的军事知识,但有马祥麟和唐通、白广恩在,三人都是久经战阵的宿将,他也不用动太多脑筋。 白杆兵布置好了防御工事,清军才刚到通州,周延儒终于排兵布阵准备迎战了。 他任命蓟州、永平、山海关、通州、天津五镇总督赵光拚为前线总指挥,负责统辖剩余六镇兵马与清军在通州对峙,自己仍旧坐镇通州忧国忧民。 赵光拚也是知兵之人,曾经在辽东干过,还当过密云巡抚,后来被太监构陷发配广东吃了几年荔枝。去年清军入关朝廷武人可用,崇祯才又启用了他,让他当上了五镇总督,比被贬之前还升了一级。 唉,崇祯朝就是这样,不仅立功可以升官,被贬也有可能升官。 老赵也不含糊,得了圣旨之后便赶到家中变卖家产筹集了一万多两银子北上了,正好赶上清军围攻蓟镇,危急时刻,将士畏敌慌了手脚。老赵把大胡子用布袋一套,亲自下马操炮轰击清军,在他的带动之下,清军终于被打退,蓟州得以保全。 之后赵总督便开启了连续七个月不卸甲的南征北战的生涯,虽然小有斩获,但缺额未伤到清军筋骨。 这一次,赵总督有了八镇总兵,势要在通州城下与清军算总账。然而,战斗一打响,清军一个冲锋六镇总兵就一哄而散,独留他在风中石化。 第317章 螺山炮战 五月初九,清军的先头部队终于抵达密云,双方的哨骑已经对接上了,明军这边损失了十几个,但也抓回了一个清军的探子,还拎回了两个人头,听他们说还杀了两个但是没抢到人头。 看他们一脸的懊丧,刘慧明真是悲从中来啊,己方损失十六人就杀了对方五人,这交换率实在太高了啊。 他本来还想审一下这个俘虏,结果却什么都没问出来,转念一想敌人都已经到了面前了,也没什么好审的了,干脆拉到阵前一刀砍了算了。 清军主将阿巴泰没有想到在密云居然还有明国官军挡路,要知道这大半年清军虽然战果辉煌,但是却没打什么硬仗,最大的硬仗就是三天前和赵光拚在通州那一战了,清军以零伤亡击溃明军十万大军。 阿巴泰已经五十多岁了,年事渐高对打不打硬仗倒无所谓,副将图尔格也是将近半百的人了,二人都是老成持重之人,早已过了意气之争的年龄了,可能这是也皇太极派他们出征的目的吧。 而他们手下的将领卓布泰、阿克善、遏必隆等人都还年轻,官阶也不是太高,急需战功提升地位,因此听说前方有明国官军挡道不仅没有着急反而兴奋起来。特别是卓布泰,这厮是鳌拜的弟弟,就是一战争分子,看到兄长不断立功不断升迁,他早就按捺不住了,不断请缨出战。 特别是看到前面的旗杆上悬挂这己方三颗人头时,气得哇哇大叫,眼珠子都要迸出来,大声吼道,“饶余贝勒,明将辱我太甚,末将请求出战!” 阿巴泰也有点儿动怒了,但他是个老成持重之人,虽然明国官军故意挑衅,但还是很快镇静下来,沉声道,“不急,先看看再说。” 不一会儿,清军的哨骑就飞马而至,禀报道,“饶余贝勒,在前方阻击我大清大兵的是白广恩和唐通,另有一部,打的是襄阳总兵的旗号,看行军布置应该是石砫白杆兵。” “白杆兵!白杆兵也来勤王了?”阿巴泰愣道,“领军的是谁?” 哨骑道,“回饶余贝勒,领军的是襄阳总兵,应该是小马超马祥麟。” 八旗兵和白杆兵也是宿敌了,从天启年间一直打到崇祯年间,从辽东打到关内,双方忽悠胜负,总体来说还是八旗这边占了上风。不过由于明国内部暴乱不断,白杆兵自从崇祯四年以后就再没有出现在北方战场了,今日再次碰面是该好好称量一下他们的分量了。 “好,好!”阿巴泰连说了两个好字,“已经十多年没和白杆兵交过手了,今日正好看看白杆兵的战力有没有退步!” 卓布泰再次请命,“饶余贝勒,末将请求出战!” “好!你去吧!”阿巴泰命令道,“唐通、白广恩都不足虑,对上白杆兵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卓布泰现在的职位是甲喇章京,手里管着五个牛录一千五百丁,每个甲兵又带着几个辅兵和包衣,因此,名义上一千五百人,实际上足有近万人。 清军的战法和流贼差不多,都是用包衣、辅兵冲阵,只要撕破一个缺口,甲兵迅速冲上去扩大战果。但与流贼不同的是,清兵并不怜惜甲兵,遇到硬骨头直接上最精锐的白甲兵冲锋,由于清军军纪严明,不论是对包衣还是对白甲兵都是一样的,因此,清军这一战略屡试不爽。 “给我冲!” 随着卓布泰一声令下,一队辅兵和包衣组成的敢死队迅速冲上去,就算是辅兵和包衣,其战斗力仍然比明军的普通士卒要高,而一连串的胜利更是让清军个个充满自信。 正面御敌的是第一旅,江万全看着冲上来的清军,回头瞄了一眼自己手下这些新兵蛋子,发现有些人果然吓得两腿筛糠,都快尿裤子,忍不住破口大骂,“崽子们不要怕,都给老子把裤裆夹紧了,怕个毛啊!” 他是个老兵了,参加过崇祯二年的四城之战,对八旗兵的战法了然于胸,他看了一眼炮营的方向,大声对炮团团长吕登月喊道,“不要慌,等近了再打!” 吕登月把炮营一分为二,较为笨重的佛朗机炮藏在螺山半山腰的丛林里,由陈栋指挥。虎蹲炮则藏在步兵阵地里,由他亲自指挥。 听到江万全的喊话,吕登月吸了吸鼻子,懒洋洋地道,“江帅放心,老吕管叫他们有去无回。” “三!二!一!”吕登月数着倒计时,“开炮!” 轰隆隆的炮声终于响起,虎蹲炮首先发怒,冲到最前面的清军在密集的散弹打击下顿时倒下一大片,成片的尸体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然而清军的攻势只是暂缓了一下,随即又有生力军投入战场。 清军对付明军的火器有妙招,就是趁着明军火炮的间隙冲锋,而明军士卒操控火器的水平低下,组织纪律有差,很难形成火力打击能力,往往才开了一枪还没装填好弹药他们就已经冲到了明军面前,萨尔浒、浑河、辽西等诸多战役都是这么赢下来的。 但这一次,他们发现对面好像有进步了,竟然会齐射了,不过他们也不担心,因为火炮装填弹药的时间很慢,有这个间隙足够他们冲到阵前了。 只要让他们冲到阵前,明军就该溃败了。 卓布泰胸有成竹,大声呼喊着,“不要怕,给我冲,继续冲!” 然而这次卓布泰失算了,他们刚冲到阵前,明军再次开炮了,这一轮火炮因为离得近,造成的杀伤显然比上一轮大多了,他们的辅兵只有棉甲护身,根本抵不住散弹的攻击,阵前几乎被清场了。 “他们居然有火炮!”阿巴泰在远处掠阵,明军的火炮一响他就明白这一仗不好打了,更让他吃惊的是白杆兵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发两轮,而且还不是三段射击,看来对方训练有素啊。 其实刘慧明刚到这个世界时也想着用三段射击法,但马祥麟却用实战经验否决了他的提议,三段射击法虽然能保证火力的持续输出,但单次火力却被大大稀释了,远不如一轮齐射威力大。 现在的炮兵震慑力远大于杀伤力,一般一轮齐射下去敌人就丧胆了,根本没有勇气再冲锋了。 果然,面对两轮齐射,阿巴泰被镇住了,吸了吸鼻子,下令道,“快,调火炮增援!” 但卓布泰却并不想在阵前傻站着等炮兵支援,他早已有了对策,“盾兵上前!” 不得不说清军的战斗素养比流贼高多了,卓布泰一声令下,盾兵迅速持盾往前冲锋,包衣和辅兵跟在盾车后迅速往前集结。 虎蹲炮虽然能破甲,却不能击穿铁盾。 吕登月回头看了刘慧明一眼,只见刘慧明和马祥麟端坐中军毫无表示,知道现在还不是动用佛朗机炮的时候。 江万全大声下令,“万人敌准备!” 随着盾兵逐渐靠近,趁着清军士兵还没从后面冲出来的机会,一颗颗万人敌从天而降,在盾兵队里爆炸开来,白杆兵又化解了清军一次进攻。 看着碎成一地的盾车,卓布泰骂了一声,“他妈的,这白杆兵果然不好对付!” 清军的攻击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给白杆兵造成一个士卒的伤亡,而自身已经伤亡一百多了。 双方又反复拉锯了两个回合,卓布泰无一例外都败了下去,正要发火时,传令兵来报,“甲喇额真大人,饶余贝勒已经调了火炮过来增援,马上就到了!” 卓布泰大喜,“好,暂作修整,待会儿一鼓作气灭了这群胆大的白杆兵!” 第318章 你追我赶 “呵,万胜!”顶住了敌人的第一波进攻,白杆兵上下齐声欢呼,之前笼罩在他们上空的畏敌情绪也一扫而空。 鞑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不就是一颗脑袋两只耳朵吗?挨了枪子一样会死翘翘! 江万全哈哈大笑,转身对手下的兵卒们吼道,“看到没,鞑子就这么两下,没什么了不起的!” 两军阵前陷入了短暂的宁静,清军不再进攻,白杆兵自然也不会跳出阵地杀敌,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清军阵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轰隆隆!”一声声炮响在山下响起,无数的炮弹飞向白杆兵阵地,虽然没什么准头,但明眼人都知道清军这是在试炮,下一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鞑子的火炮也开火了!”众人面面相觑,这帮杀才怎么回事,连出来抢劫都带上火炮? 其实他们完全错怪阿巴泰了,这些火炮根本就不是他们带来的,相反,这些火炮正是他们就地取材,在大明搜刮来的,就连弹药都是大明免费奉送的。 倘若刘慧明要是知道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肯定会气得当初吐血而亡。 对方以来就发大招,江万全有些吃不住了,大声对吕登月喊道,“老吕,能不能打掉鞑子的炮营!” 吕登月摇摇头,无奈地道,“鞑子用的是大将军炮,射程比我们远,我们打不到他们!” “轰隆隆!” 又一阵炮声响起,一些炮弹终于落到了白杆兵阵地里,一次就造成了白杆兵二十多名士兵的伤亡,六门虎蹲炮被毁。 比伤亡更大的是己方士气的损失,光挨打不还手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卓布泰哈哈大笑,“哈哈,尼堪的火炮这下哑巴了!给我继续开炮!” 红彤彤的炮弹像陨石一样向白杆兵阵地飞来,白杆兵的伤亡越来越多 刘慧明已惊得目瞪口呆,谁说清军是靠蛮力打仗的,这准星实在太吓人了,他们的操炮水平可比明朝强大多了。 马祥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见己方在炮战一开始就处于劣势,心里一沉,哀叹清军的壮大速度太快了。 清军有恃无恐,火炮越来越近,而一些射程不够的火炮也纷纷开火了,压得白杆兵这边喘不过气来。 清军继续猛攻,眼看白杆兵的阵地就要保不住了,没曾想半山腰突然响起一阵炮火声,陈栋终于忍不住了。 一百门佛朗机炮齐声炸响,一百颗炮弹像冰雹一样砸向清军的炮阵,瞬间就摧毁了清军近三十门大小火炮,特别是他们的大将军炮,因为体积大,容易被命中,这一轮就毁掉了十几门,士卒伤亡无数,一下就扭转了局势。 “哈哈,好,打得好!”刘慧明大叫一声,兴奋得跳了起来,大声吼道,“开炮,继续给我轰!” 陈栋高兴得手舞足蹈,大声招呼手下炮兵,“装弹,继续开炮!” “轰隆隆!”清军和明军几乎同时开炮,然而这一次明军占了上风,因为明军占了地形优势,清军属于仰攻,又是仓促应战,命中率低多了,一些大将军炮由于射程太远,直接飞过了白杆兵的炮兵阵地,打飞机去了。 而白杆兵这边这好整以暇,痛打落水狗。 刘慧明哈哈大笑,得意地向马祥麟邀功,“叔父,小侄说在半山腰上立个炮营会有奇效吧,哈哈!” 马祥麟也笑了,心道这人还是年轻啊,取得一点儿成绩就沾沾自喜,看来还需要磨练一下才能成才。 原来,在布置炮营时,马祥麟和白广恩三人都提议把全部炮营布置在阵地里与清军对轰,但刘慧明却提出了反对意见,通过侦察兵的报告,清军此番大掠山东,在登莱缴获了大量火炮,里面还有不少购置于澳门的大将军炮,自己手里最强的就是佛朗机炮了,射程只有大将军炮的一半,要是对轰的话,己方无论如何都是打不过的。 因此,他提出把虎蹲炮布置在军阵里作为明牌迷惑清军,让佛朗机炮在阵地前面半山腰上隐藏起来,到时候突然发难,说不定会起到奇效,没想到开战不到两个时辰就发挥了作用。 “轰隆隆!”双方第二轮互射开始了,仍然是白杆兵占优势,清军的大将军炮基本上都报销了,现在变成佛朗机炮对轰,白杆兵占了火药优势,射程比清军要远两三成,因此现在到了白杆兵打压清军了。 只是清军的佛朗机炮数量众多,好像永远都打不完似的,在硬抗着白杆兵的炮火前进了近半里路程,付出了三十多门损毁之后,白杆兵的炮营终于进入了清军的火炮射程范围内。 “给我开炮,开炮!”卓布泰一边大声呵斥着,一边骂道,“尼堪就是奸诈,给我灭了他们的炮营!” 白杆兵挨了一轮炮击,损毁了十来门火炮,陈栋连忙吩咐炮营后撤,“往后退半里再开炮。” 陈栋把炮营后移了半里路,又让士卒把火炮分散布置,经过一段时间的布置,双方再次展开对轰,又打掉了清军十几门火炮。 双方就这么你追我赶,交替占有火力优势,一直相爱相杀申时,陈栋终于退到了白杆兵阵地后方,再也无路可退了,而此时清军的火炮只有七八十门了,大将军炮更是一门都没有了。 白杆兵也好不到哪儿去,还剩下三十多门,只是己方的阵地也暴露在了清军的炮火打击范围之内。 “白杆兵的战力增长得挺快嘛,也知道用火器了”,阿巴泰目睹了整个炮战的全过程,浑河之战他也参与过,当时八旗兵仗着火炮优势才赢了白杆兵。到了崇祯三年的遵永之战,白杆兵成功复仇,之后双方再也没有正面冲突过,这一次时隔十三年再次相遇,居然打了个平手。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接下来的战斗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战。 “炮营不再攻击明军炮阵,着力攻击阵地!”阿巴泰见时机已成熟,当即调整战术,“传令卓布泰,让他立即发动攻击!” 传令兵走后,阿巴泰又吩咐遏必隆道,“遏必隆,出战!” 大军已经在此耽误大半天了,他很赶时间的。 遏必隆大喜,立刻领命而去。 清军炮营不再管白杆兵的火炮,转而对白杆兵阵地发起猛攻,七十门火炮一起开火,顿时把矮墙砸了个稀烂,己方随即也毫不意外地遭到了陈栋的猛烈还击。 卓布泰和遏必隆趁着白杆兵阵型散乱之际迅速冲了上去,白杆兵的虎蹲炮都不够用了,连开了三轮仍然不能阻止清军的攻势。 江万全见清军来势汹汹,大声下令道,“万人敌准备!” 清军也汲取了上午的教训,换了一种木盾牌冲阵,为的就是荡开白杆兵的万人敌,这是他们早就演练过的科目,三个盾兵互相配合把万人敌全部挡到了一边,几乎没什么伤亡就冲到了阵前。 第319章 老对手重逢 战场上硝烟弥漫,清军被阻滞了大半天,心头早已窝了一肚子火。白杆兵感受到了敌人强大的压迫力,迅速从先前的欢呼中冷静下来,竟然又有些畏敌了。 好在江万全临战经验丰富,他把督标营摆在阵后督战,又亲自跑到阵前训话,见己方士卒还是有些怯战,便抄起一个万人敌,把引线剪掉一半扔了出去。 轰地一声,万人敌在清军头上爆炸开来,一颗弹片不偏不倚插进一个包衣的眼睛,那人惨嚎一声便倒地不起了。 江万全成功地上演了一出个人英雄主义,极大地鼓舞了手下的士气。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纷纷剪短引线搞爆破。 不过清军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小小的万人敌根本阻挡不住他们,没多久阵地还是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清军终于冲到了阵前,却没注意前面有一道壕沟,纷纷跌了进去,而后面的士兵还在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壕沟里顿时惨叫声一片。 “哈哈,扎死他们!”江万全大声狂笑,“小小鞑子,来与爷爷我一战。” 嗖地一声,一支重箭疾驰而来,直奔他的面门。 江万浑然不觉,仍然在耍帅,等到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啊呀!”一个亲兵见主将有难,便把身子一歪,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箭,自己却大叫一声栽倒在地。 “二……郎!”江万全目眦欲裂,心都碎了,为他挡箭乃是他的族人,跟了她十年了啊。 “杀光这些狗鞑子!”江万全彻底愤怒了,拔出腰刀朝着一个首先爬上来的清军挥刀猛砍,一直把他大卸八块才出了这口恶气。 面对面前的壕沟,清军没有丝毫退缩,转身拎起同伴的尸体就往里面扔,很快就填出一条道来。 流贼组成的白杆兵早已被镇住了,江万全没办法,只得亲自杀敌,在接连劈死了十几个包衣奴才后,终于不住破口大骂,“哇咔咔,这帮蛮夷太不是东西了!” 在他的带动下,手下士卒终于露出凶狠之气,纷纷举起兵刃朝对方身上招呼过去。 “哈哈,都是好儿郎!”江万全扔掉早已卷刃的大刀,挥着长枪继续杀敌,却招来一顿强烈的箭雨。 “将军,快撤到后面去!”亲兵队长见己方士气已经起来了,大声劝阻道,“老爷,这里太危险!” 江万全挨了两支箭,好在铠甲比较厚,才没伤到要害。但脸上不知被谁划了一刀,又被他随便擦了一下,显得极为狰狞。 他转头冲亲兵队长吼道,“别给老子废话,杀敌!” 终于,在江万全不顾生死的打击下,手下士卒们终于爆发出了洪荒之力,清军开始犹豫了。 另一边,崔浩的处境也不太好,他和江万全一样,只得亲自杀敌,但他可没他那么好的运气,一只手都快被连皮看下来了,胸口中了一箭,说话都有啰音了。 “杀!”饶是如此,他仍然不断地大吼,“白杆兵万胜!” “噗嗤!噗嗤!”眼见主将如此不畏死,手下士卒也终于雄起了,伴随着枪杆入肉的声音,冲在前面的之兵纷纷倒下,杀戒一开,心魔也跟着打开了,白杆兵越战越勇,早已忘了对面的敌人是谁了。 白杆兵威武,清军也不遑多让,前面的士卒倒下来,后面的人根本不在乎,仍然不断地涌上来。 “啊,杀!”清兵里也有不少汉人,然而白杆兵看着金钱鼠尾辫就感到恶心,哪还管他们是满人还是汉人,只要冲上来的全部刀兵相加。 双方激战半个多时辰,白杆兵仗着一道残缺的土墙与之对抗,双方呈犬牙交错状,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白杆兵渐渐适应了清军的风格,形势开始对他们越来越有利,而清军辅兵唯一的战果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填平了壕沟。 “他妈的,白杆兵有种!”卓布泰见包衣奴才们无法冲破敌阵,反而死伤惨重,不由得衷心地赞了一句,随即大吼一声,“所有甲兵,随我上!” 卓布泰不干就不干,要干就干大的,甫一出动就派出了全部五个牛录冲阵。正规八旗兵都身穿两层铠甲,有的穿三层,包裹得就像一个钢铁侠,刀剑、箭矢根本伤不了他们,因此大明的官军只要一见到八旗甲兵首先从气势上就输了一阵。 真正的八旗兵终于出动了,强大的压迫感让人心慌意乱。 但白杆兵却已杀红眼了,不得不说卓布泰失算了,他要是一开始就压上甲兵,估计现在早已突破他们的阵地了。 刚一接战,甲兵就感到不太妙,首先敌人并未被他们吓到,另外自己这边一个回合就损失了十来人,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杀鞑子啊!”白杆士卒们看着像稻草人一样倒下去的八旗兵,沉重的心情为之一松,连出气都顺畅多了。 其他人也跟着大吼起来,“杀敌立功的时候到了!” “啊,杀呀!”队正们首先爆发出吼声,长枪如灵蛇吐信直往甲兵的身上招呼,一些甲兵仗着自己身着重甲根本不在乎,然而事情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他们引以为傲的重甲在白杆兵的长枪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 白杆兵以前还要对着八旗兵的脸刺,现在直接刺身体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刺穿铠甲进而杀伤敌人。 随着白杆兵的喊杀声,冲在前面的八旗兵接二连三地倒下。然而他们军纪严明,只要撤退的命令没有下达,就算全部战死也不会后退一步,因此,虽然知道白杆兵战力强大,但仍然奋不顾身地往前冲。 “咔嚓!”白杆兵的枪杆不断折断,八旗兵仗着自己膂力强大,不断挥舞大刀砍断他们的长枪。 “给,枪来了!”后面的士卒迅速递上新的长枪。 “呼!”对正头上风声呼呼,自然有盾兵举盾相迎,他根本不用管这些,只往远处的八旗兵身上招呼,而面前的敌人就留给第二排的长枪兵对付。 虽然八旗兵战力强横,然而在白杆兵四打一的集中围剿下仍然占不到上风, 第320章 倒霉的白广恩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白杆兵这边渐渐地落了下风,没办法啊,他们本就是一群**,能和天下第一强军激战一个时辰,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马祥麟和刘慧明在中军一直密切地关注着战局的发展,双方已经打了一个时辰了,虽然白杆兵危若累卵,但清军却仍然未能攻破阵地,不由得心怀大畅。 马祥麟感叹了一声,“唉,八旗兵比不得十年前啊。” 刘慧明不明其意,在他的印象中入关前后的八旗兵战斗力是最强的,而眼前这支兵马确实够凶狠,都已经死伤这么多了,仍然死战不退,对方的主将也够狠的,要是自己早就鸣金收兵了。 刘慧明小声问道,“以前的八旗兵比现在还厉害吗?” 马祥麟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咳,真是下滑了啊。像我们这种刚组建的白杆兵,在十年前的八旗兵面前最多坚持一炷香的时间。现在打了一个时辰,咱们居然还能坚持住,你说他们是不是退化严重?” 刘慧明默然,他记得历史上的八旗兵入关之后就迅速辅败了,在三藩之乱时就已经不堪大用了,康熙只得依靠绿营兵才平定了叛乱。而现在据历史上的清军入关只有不到一年时间了,原来八旗兵还没入关就已经衰退了。 可惜了,要是大明能在坚持十年八年,估计清军自己就萎了,说不准还可以稳住局势呢。 唉,可惜啊,天要亡大明啊! 只是他们谁都没发现,白杆兵只不过是占了兵器的优势而已,要是换成普通的大明制造的兵器,估计早就崩溃了。 见己方已经接近极限了,马祥麟仍然没有增援的意思,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增援虽然很好,但万一衔接不好就会出现全线崩溃的局面。 刘慧明左思右想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得瞪着眼珠子到处乱看,他见吕登月被困在大阵后面,火炮完全不能发挥作用,心中一喜,忙下令道,“吕登月,上山攻击鞑子后腰!” 虎蹲炮就是这点儿好,可以随身携带,机动性极强,因为先前的炮战逼格太高,作为小弟的虎蹲炮根本派不上用场,都被刘慧明遗忘在角落了。 唉,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双方都在斗智斗勇,加之他又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大阵仗,顾此失彼在所难免啊! 吕登月得令之后迅速组织炮手悄悄地往山上而去,还没等到完全摆好阵地就迫不及待地对清军的后腰发动了攻击。 “轰隆隆!”炮声响起,清军顿时被打成了两截,前半部分顿时后继无力,形势岌岌可危。 “冲出去!”江万全见状大吼一声,操起一把大刀就冲了出去,白杆兵如猛虎下山向清军发动反击,清军没了后援,再也招架不住,纷纷后退。 马祥麟见状立即擂鼓,冲锋号终于想起,唐通、白广恩和朱成矩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此情形双腿一夹马腹带着骑兵就冲了出去。 明军痛打落水狗,一直追到了阿巴泰的阵前。 阿巴泰连忙派图尔格率中军骑兵接战,明军骑兵本不是清军骑兵的对手,此时却仗着一股气势与之缠斗,加之又有数量优势,双方硬是打了个旗鼓相当。 刘慧明第一次见到唐通展露伸手,原来这厮也不是光靠嘴巴混社会,关键时刻还是能雄起的。见他一手大刀一手骑枪,见人就砍,逢人便戳,来回奔驰,当真是勇不可当。 而白广恩就差多了,他完全没有唐通这样的气势,杀一个人往往要斗上两三招才能找到破绽,最终才斩敌于马下。 马祥麟见刘慧明看得入神,指着白广恩道,“这老白这次遇到镶黄旗了,都是狠角色啊。” “哦,原来如此啊!”刘慧明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打起来这吃力的,原来是对手太强了啊。 双方又斗了一会儿,己方这边虽然渐渐占据上风,却始终不能把优势转变为胜势,马祥麟见状只得下令收兵。 “哈哈,痛快!”三人回到中军,唐通满身是血,哈哈大笑,“老子好久都没打过这种胜仗了。” 白广恩疲倦之色尽显,也强颜欢笑道,“自去年松山一败,大明再也无力对抗鞑子了,幸好马帅重新振作起来,我们兄弟这次离开姓周的真是赌对了,哈哈!” 马祥麟谦虚道,“这都是两位老哥看得起兄弟,没有两位大帅的骑兵,兄弟哪有这个胆量跟鞑子正面硬碰硬?” 唐通看了朱成矩一眼,笑道,“这位朱兄弟就不错嘛,虽然现在还差点儿火候,假以时日必定成为大明的猛将!” 朱成矩连忙谦虚道谢。 马祥麟道,“今日一战,大涨我大明官军威风,明日咱们再接再厉,一定要给阿巴泰一点儿厉害尝尝!” 三位大帅喝酒吹牛玩得很兴奋,刘慧明就惨了,救治伤兵可忙坏了他。 崔浩最后还是因为伤重没得到及时救治牺牲了,江万全受了十几处伤,几乎是被抬回来,第一旅基本上被打残了。 看着崔浩那冷冰冰的尸体,刘慧明差点儿就哭了,想当初在石柱大伙一起搞演习,晚上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多么爽快啊,可惜才短短几个月,就阴阳相隔了。 “老江啊!”刘慧明在崔浩面前站了很久,最后才来到江万全面前,哽咽道,“今天的战事,真是委屈你们了。” 江万全嘿嘿一笑,灰败的脸皮满是皱纹,丑得要死,“今日之战,我们要不冲在最前面,大军就会崩溃,关键时刻,我们绝不丢脸。” 刘慧明握着他的手,自惭形秽道,“唉,可惜,我没你这本事。” 江万全嘿嘿道,“先生谋划全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冲锋陷阵之事,有我等就行了。” “行,好好养伤!”刘慧明见他虽然受伤很多,但精神状态很好,应该死不了,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见刘能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伤,忍不住问道,“刘二爷,你今天偷懒了吧?” 刘能双眼一瞪,大声道,“先生休得冤枉咱,咱今天可杀了二十多个真鞑子!” 刘慧明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那你怎么全身上下连一处伤都看不到?” 刘能嘿嘿一笑,“先生不知,我今天掌管弓兵,都是用箭射死的。” 刘慧明还没说话,他又说道,“我还救了白总爷几次呢,有一次鞑子头儿都把箭对准白爷脖子了,要不是我提前一箭射死那人,白爷就交待在那儿了。” “咳,倒霉的白广恩啊!”刘慧明听罢哈哈大笑。 这一仗,白杆兵第一旅六千多人伤亡近半,战功也很丰硕,光真鞑子人头就有五百多,足足两个牛录啊——要知道清军到现在为止也不过一百二十个牛录,要是按照这个速度消耗下去,估计再过几年,东北就没有少数民族的男人了。 第321章 无耻的战术 第二天,驻守阵地的变成了谢胜的第二旅。 昨天江万全开了个好头,给己方涨了不少士气,不甘人后的谢胜就坐不住了,必须抢到今天的出战机会才肯罢休。 虽然比较莽撞,但他还是有些信心的,他手下第七团号称“钢七团”,团长曹松乃是白杆兵有名的猛将,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的手下更狠,他的训练是全军最严格的,战力自然也是最强的,几乎和白杆老兵持平了。 谢胜很快排好阵势,静等清军上门。 唐通在一旁见马祥麟有如此多的精兵良将不禁大为欣羡,“马帅这几年默默无闻,原来在专心练兵啊,居然练出了这么多精兵!” 马祥麟呵呵一笑,用手指了指刘慧明,自豪地道,“练兵的事都是德华在做,兄弟我只负责指挥战斗!” 唐通看了看刘慧明,问道,“哦,我说马帅怎么脱胎换骨了,原来是刘大人在谋划,不知刘大人可有什么妙法,能否透露一二?” 刘慧明笑道,“我用的都是秦少保定的军规,只是严格执行而已,大帅如果想要,我倒是可以送一本《白杆兵军规》给大帅,大帅照着上面练,一定可以练成精兵!” 唐通大喜,他是流寇出身,混到现在全靠见风使舵和运气使然,可不像将门子弟有家学传承,刘慧明能传授兵法宝典给他,那可是莫大的荣誉了。 刘慧明让何欢拿来一本最新版的《白杆兵军规》双手递给唐通,“唐帅,这是我们白杆兵的镇兵之宝,你可要收好了!” 唐通接过厚厚的一本册子,随便翻了几页,才翻到目录就已经目瞪口呆了,见上面分门别类,行军、扎营、练兵、粮饷、进阶、薪酬管理、军法军规全在上面,实在是太细致了! 唐通一边翻看一边感叹,“真是传家至宝啊,难怪你们能打胜仗!” 说罢,便轻轻地合上书页,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就像保护一只刚孵出来的小鸡一样,郑重其事地对马祥麟和刘慧明道,“好,好!哥哥我谢过刘大人的厚爱!” 说完又郑重其事地给二人行了一个大礼。 马祥麟赶紧伸手扶起来。 就在此时,哨骑飞马来报,“三位大帅,鞑子又攻上来了!” 唐通嘿嘿一笑,“咱们先打鞑子,打完了再好好整军。” 一阵哭嚎声由远而近,刘慧明等人大吃一惊,“什么情况?” 田九急冲冲地赶过来报告,“三位大帅、刘大人,鞑子驱赶俘虏的百姓冲阵了!” “卧槽!太无耻了!”刘慧明骂道,“鞑子和流贼一个德行啊!” 田九道,“大人,前方足足有上万百姓,大多是老弱和妇女,是不是按惯例处理?” 清朝之所以不被历史迷喜欢,除了他是少数民族凌驾于汉族之上以外,统一全国杀孽太重,行事无底线也是被诟病的原因之一。比如这种饥兵冲阵战术,只有流贼才能用的,但他们却乐此不疲。十年后的新会之战,李定国围城七个月,清军其实在还剩余很多粮食的情况下就开始吃人,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刘慧明陷入了沉思,现在有友军配合,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当时自己独立作战就算杀了也没人知道,现在大军在天子脚下作战,可得注意影响了。 大明的御史言官可不是吃素的。 刘慧明看了一眼马祥麟,马祥麟也眉头紧皱,一时下不了决定。 唐通和白广恩也在等着马祥麟开口,“马帅,快作决定啊。” 马祥麟紧闭双目,思索良久,才把手一挥,通知旗官撤军。 刘慧明三人都吃了一惊。 马祥麟接着道,“等鞑子过去一半,咱们再袭击他们后腰!” “哈哈,好!”唐通大笑道,“就算不能把全部鞑子留在关内,至少也要留下一部来!” “撤,都往山上撤!”白广恩的步兵首先撤退,之后第一旅、第十七团、第十旅分别撤到了螺山上,只留骑兵在前方游斗。 “哈哈,明国官军就是心软,妇人之仁!”卓布泰昨天吃了败仗,回去被阿巴泰狠狠地训了一顿,今天仍然死性不改,嚣张得妈都不认识了。 见大明官军主动撤退,岂能放过这样的良久,马上大声下令道,“骑兵冲锋!” 第二旅坚持了一阵便缓缓后退,清军的骑兵绕过百姓突然杀到, “哼,果然来了”,刘慧明亲自垫后,自然要称一称他们的分量,冷笑一声,下令道,“开炮!” 仅剩的二十多门虎蹲炮和佛朗机炮轰隆隆地朝骑兵招呼,冲在前面的骑兵纷纷落马。 然而清军骑兵攻势不减,仍然如一群坦克一般碾压了过来。 “车营御敌!”车营是昨天就布置好了的,直到现在才派上用场,刘慧明把独立一团布置在车营里面,见清军的骑兵已经冲到了战车外面,大声下令,“火铳手注意,一!二!三!放!” 刘慧明现在有三百多支火枪,一轮全部打了出去,清军骑兵再次被放倒一片,冲到车营面前的已不足原来的七成。 清军骑兵围着车营的圆阵不断奔跑放箭,但独立团防守严密,遮天蔽日的盾牌护得严严实实的,几乎零伤亡。 双方僵持了一阵,白杆兵的火炮再次响起,虽然杀伤力不大,但胜在七十惊人。 又是一轮炮火打击,清军的骑兵终于扛不住了,只得后退。 刘慧明连战车都不要了,大声下令,“毁掉战车,咱们也撤!” 独立一团缓缓地撤到山上,马祥麟的独立二团在半山腰接应,只是清军再没有攻击,而是组织兵马过关。 阿巴泰见明军居然主动让开一跳道路,如何不明白敌人想干什么,但他的首要任务是保证劫掠的物资顺利出关,因此并不想与大明官军纠缠,只让图尔格率领八旗主力抵御明军的冲击。 图尔格率领遏必隆、阿克善两旗兵马和三旗汉军旗紧紧地监视着明军的动向,一直到夜里明军也没有发起攻击。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双方仍然僵持着,而清军的物资也运出了一大半,刘慧明和马祥麟在山上看着清军连绵不绝的车队,里面装着大量的粮食、铁器、金银珠宝、甚至连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有,而一些被掳掠的百姓在清军的马鞭下扶老携幼哭爹喊娘,连滚带爬,悲惨至极。 白杆兵的将士在螺山上目睹这一人间惨剧,恨得咬牙切齿,纷纷上前请战。 马祥麟紧咬牙关,不置一词。 直到第五天清晨,清军的队伍还剩下二十多里,马祥麟觉得时机终于到了。 第322章 唐通要抢功 轰隆隆的炮声再次响起,第二旅和第一旅首先发动攻击,江万全和谢胜一马当先迅速冲向清军阵地。 “明军攻下来了,准备应战!”图尔格大声下令,“开炮!” 他这几天也没闲着,除了构筑了坚固的防御阵地之外,又把仅剩的几十门火炮全部留在阵里,白杆兵的战斗力让阿巴泰有些担忧,为了保证掳掠之物安然出关,损失一些火炮也在所难免。 清军的火炮对准白杆兵的攻击队伍轰隆隆地响起,虽然专门进行过冒着炮火冲锋战术的训练,但还是有部分士卒被火炮击中。 但白杆兵是俯冲,因此很快就冲到了清军阵前,双方再次展开白刃战。 吕登月大声下令先到的虎蹲炮营,“开炮!” 几十门虎蹲炮齐声怒吼,守在矮墙后的清军吓得赶紧猫腰躲在了墙体里,刘能逮住机会迅速冲到了墙边。 今天的战斗几乎是五天前的翻版,只是攻守双方易位了而已。 面对同样的战术,刘能显得十分轻车熟路,“一营二营攻击,三营四营填壕!” 三营和四营的士卒扛着黄土袋冲到壕沟前,将肩上的黄土袋扔进壕沟里,不多一会儿就填平了壕沟。 图尔格见白杆兵一个冲锋就打到了自己阵前,惊得目瞪口呆,直接发大招,“甲兵出战!” 遏必隆首先投入战场,清军的形势渐渐好转,刘能的攻势渐渐地被延缓了,最终双方在壕矮墙上展开拉锯,伤亡也不断上升。 然而,遏必隆顶住了刘能,阿克善却顶不住曹松,经过前几次战斗,曹松得了个曹无敌的外号,特别是新野突围那一战,曹松在军中的威名直追杨璟,这一次对上清军主力更是格外兴奋。 “跟着我,往前冲!”曹松抡着大刀带着几个亲兵一路畅行无阻,接连剁翻了十几个清兵,首先攻入清军事先筑好的矮墙内。 曹松在前面苦战,还不忘向后面传达命令,“后面的人把墙炸掉!” 阿克善被曹松杀得节节败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白杆兵士卒把万人敌塞到矮墙根,随着一声巨响,矮墙被炸塌一大截,第七团迅速涌入阵地。 谢胜见状,忙下令第二团尾随其后,图尔格苦心经营的阵地半天时间就告破。 为了留足空间方便物资通过,图尔格只挖了一条壕沟,筑了一堵墙,眼下这堵墙已经被攻破了,行军路线顿时被切断了,后面的俘虏顿时骚动起来。 但图尔格久经战阵,这点儿小小的挫折根本不能影响他的决断,面对凶狠的敌人,他的理念就是只有比他更凶狠才能取胜。 因此,他迅速投入自己仅有的一百巴牙喇白甲兵,妄图把白杆兵赶出去。 但很遗憾,马祥麟带着独立二团及时赶到了,这一百巴牙喇就算再厉害,也不是三千人的对手,在折损了部分人手之后,图尔格知道己方败局已定。 靠自己一旗兵马妄图挡住八倍于己的敌人,未免太托大了。 图尔格很快做出决定——放弃后面这二十多里的俘虏和物资。 他一边且战且退,一边下令看护人员归队,自己则亲自断后。 八旗甲兵和辅兵得令依次撤退,图尔格亲自率领白甲兵反冲过来,妄图以攻为守,然而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唐通和白广恩、朱成矩早就等着这一刻了,三人率领一万骑兵从山上俯冲而下,直往图尔格的前军奔去。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明军骑兵从天而降,图尔格被打了一闷棍,前军被冲得七零八落,连带着后军也跟着乱了。 “快撤,快撤!”图尔格一见形势不妙,拨马就跑。 “虏酋休走!”唐通见图尔格落了单更是紧追不舍,势要留下他的人头来,“老子要劈了你!” 图尔格拼命逃命,唐通率领家丁穷追不舍,图尔格见甩不掉追兵反身就是一箭射来,唐通往右边一闪,轻易地躲过这一击,哈哈大笑道,“哈哈,还想暗算老子!” 说罢,也张弓搭箭直往图尔格的坐骑射去,家丁也纷纷往图尔格身上招呼,图尔格没办法只得往溃兵里钻。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斩杀地方主将的机会,唐通岂能放过,紧随其后追出二十多里路程——他必须把这个功劳抢在手里。 然而清军知道保护自己主将的重要性,见图尔格被追得像狗一样逃命,纷纷挤作一团用身体阻挡住了唐通的去路。 清军甲兵铠甲太厚,虽然被射成了刺猬,但伤亡并不大,竟然余勇可贾,还反杀了一阵。 唐通被打了个搓搓手不及,精锐家丁都损失了好几十,只得看着图尔格远去的背影捶胸顿足,“狗日的,真是属狗的!” 突然,一支响箭从斜对面往图尔格的面部飞来,图尔格只顾着逃命,根本没想到侧前方还有敌人,大叫一声就摔到了地上。 随即,一群个马贼拍马赶到,为首一人飞身下马干净利落地砍掉图尔格的首级一阵风似的往唐通军前奔来。 这一下兔起鹘落,很多人都没看清楚,图尔格的脑袋已经被拎在那人手上了。 剩下的清军见主将授首,顿时爆发出强烈的战斗力,纷纷呢向这群马贼冲去——他们要抢回主将的首级,这样也可以减轻处罚。 但这群马贼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人人背着一个大大的箭囊,见清军涌上来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地取出长箭,从容不迫地弯弓搭箭。他们的箭法极准,每一箭都射中敌人脖颈或面门,从不浪费箭支。 更甚者,还有一些人连自己的箭都懒得用,随手抓住清军射过来的飞矢,顺手就射出去,照样箭无虚发。 唐通看得目瞪口呆,这群人好生厉害啊,不过,这里是自己的辖区啊,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群能人呢? 清军的复仇虽然很凶猛,但那群人却如闲庭信步一般,很快冲出了重围,直奔唐通而来。 唐通大喜,忙驱马上前大声赞道,“哈哈,壮士好箭法!” 哪只这一群马贼并不停留,越过唐通直往白杆兵的中军奔去。 “原来是白杆兵的杀手啊!”唐通一愣,随即尴尬地笑了笑,又大声下令,“把这些挡路鞑子的都给老子清理了。” 第323章 要钱不要官的马贼 刘慧明带领独立团姗姗来迟,而此时马祥麟已经把清军的车队全部包围了,谢胜正带着曹松和谢晓旭追击清军残敌,江万全就地构筑防御工事,袁时中和张勇带领第十旅一路向南杀过去,务必要把剩下的二十多里百姓和物资留在关内。 “哈哈,叔父,这一仗打得过瘾!”刘慧明催马来到马万年面前,“很久没有取得这样的大胜了!” 马祥麟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呵呵笑道,“也不枉我们千里勤王来这一趟了。” “大帅,有一群马贼带着虏酋的头颅求见”,田九急冲冲地跑来报告,“这一群马贼杀了虏酋图尔格,正在门外请赏。” “马贼?”马祥麟一愣,河北地带响马盗盛行,这些人白天在家务农,晚上就跨上战马打家劫舍,官府追查了几百年仍然不能禁绝,难道自己遇到的就是这帮人? 马祥麟还在犹豫,刘慧明一下就来了兴趣,“我去看看吧,倒要看看是那一路马贼这么牛逼!” 刘慧明来到阵前,就见十多个彪形大汉骑坐在马上,神情倨傲至极,为首一人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人头的辫子被攥在贼酋手里,就像一个灯笼一样不停滴旋转。 “哈哈,果然是真豪杰”,刘慧明一见这一队人马,连忙上前打招呼,“本官乃是襄阳兵备佥事,几位好汉贵姓?” 为首那个中年人从容地答道,“在下商石敬,这些都是我的弟兄,听闻朝廷颁发赏格,杀一鞑子赏银五十两,不知大人是否认账?” 刘慧明哈哈大笑,“既然是朝廷颁布的赏格,自然作数。你们杀了贼酋,本官给你们百倍赏格,五千两!” “好,大人豪气!”商石敬拱了拱手,脸上终于有了一些亲近感,“只是,大人这点儿赏格恐怕还不够?” 五千两还不够? 刘慧明一愣,疑惑地问道,“难道你们把皇太极杀了?那样的话,本官给你五万两赏银。” 皇太极好歹也是中国历史的大牛了,五万两确实少了点儿,不过他貌似马上就要死了,好像也不用去杀了哈。 商石敬闻言终于哈哈大笑起来,“非也非也!小人前日在下马营杀了一些鞑子,总共割了一百多头颅。” 刘慧明大吃一惊,“什么,一百多个鞑子头颅,是你们几个人杀的?” 刘慧明心想美国海军陆战队兴许能打出这种伤亡比来,你们吹牛是不是吹得太大了。 哪知商石敬不以为然地道,“正是小人和手下十一个兄弟杀的,大人如果不信可以让人去检验!” “好,等会儿就让人去检验!”刘明笑了笑,道,“不过,你们十几个人杀了一百多个鞑子,可以做游击将军了!” 商石敬哼了一声,“谁稀罕做你的官,我们只要银子” “尼玛!”刘慧明有些郁闷,这些人果真桀骜不驯啊,不要官只要钱,脑子秀逗了? 他跳下马,对林浩然道,“浩然,取两万两银票来,现在就给商大英雄兑现。” 说完又对商石敬道,“壮士,不知道银票你是否愿意收,不愿意的话你就等一个时辰,本官从这次战争的缴获里给你兑现。” 商石敬终于下了马,倨傲地一拱手,“谢大人赏赐!我愿意收。” 其他人也下了马,一起行礼,“谢大人赏赐。” 趁手下去取银子的机会,刘慧明对商石敬道,“商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商石敬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这里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的!”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道,“好,那就明说吧。不知几位是否愿意加入我白杆兵,大家一起打鞑子,也好奔个前程。” 商石敬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做官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又不是没做过,官府里没有一个好东西,老子才不稀罕!” 刘慧明心里一震,难道这些人是被官府伤透了心?说实话,做官可比混江湖难多了,这些江湖汉子可能是吃过亏,才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 他决定再努力一次,纠正道,“我说的不是做官,是加入我们白杆军。” “加入白杆兵?”商石敬愣了一下,白杆兵的威名他是知道的,这二十年来享誉大江南北,只是白杆兵只招石柱人,从不招收外省人,他们就算想加入也不行啊。 刘慧明见他迟疑不定,又加了一把火,“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就暂时编入本官的亲卫营吧,暂时定为旗正,石敬为营副,都按营副发饷,以后时机成熟了可以让你们独立成军,如果不满意,随时可以离开,告诉我一声也行,不告诉我也行。” 商石敬不知道白杆兵旗正每月的饷银是多少,林浩然解释道,“咱们的旗正相当于百户,旗正往上就是营副,营副相当于副千户,每月饷银一百两。” 商石敬对官位不在乎,但他手下人却有些心动了,一来就是百户啊,而且还可以独立成军,随时可以离开,大明还有谁可以给他们开这么好的条件?而且眼前这人说话做事和其他大明官员完全不一样,或许可以信他一次。 刘慧明见有些人已经心动了,便趁热打铁,巴拉巴拉了一堆,无非就是现在是乱世了,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你们有这么好的身手,不趁这个机会投靠明主光大门楣,却纠结一些蝇头小利,实在不值得。 刘慧明的话合情合理,鼓动性极强,他指着几个手下道,“这些人去年还是流寇,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了,你们问问他们,我待他们如何?” 那几个人齐声道,“大人待我们很好。” 商石敬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轻轻地用马鞭敲着刀鞘,思忖了一会儿,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们须得商量一下,待明日辰时之前再给大人答复,可否?” “好,可以!考虑好了直接来营里找我就是!”刘慧明对林浩然道,“先把赏格给他们。” 让林浩然跟着商石敬去检验剩下的人头,刘慧明回到营里,把图尔格的人头给了马祥麟,马祥麟喜不自胜,对刘慧明未能说动他们加入白杆兵也不以为意。 此时,天已黑尽,唐通和白广恩等人也回到了营地。他们追杀了一阵,清军的抵抗也越来越强烈,他们怕被伏击,很快就跑回来了。 一见到图尔格的人头,唐通就爽朗地笑起来,“哈哈,杀了他们一个旗领,痛快!好久没打过这种胜仗了,太过瘾了。” 谢胜、袁时中、张勇等人也陆续回到阵里,白杆兵勤王之战至此落下帷幕。 第324章 大侠董心葵吃瘪 螺山一战白杆兵斩杀八旗固山额真一人,甲喇章京一人、牛录额真三人,不算包衣和辅兵杀了一千三百多八旗兵,俘虏三百多,解救了六万多百姓,缴获白银八十多万两,骡马猪样两千多头,粮食五万多石。 这是八旗兵第一次在野战中败于明军,还阵亡了一个旗主,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白杆兵粉碎了八旗兵无敌的神话,对提升大明官兵的士气也产生重大的作用。 第二天清晨,刘慧明正在跑步,手下士卒来报,说昨天那几个马贼又来了。 刘慧明大喜,忙跑到营地外迎接。 来人正是商石敬一伙人,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弟。 商石敬见刘慧明亲自出来迎接,忙滚鞍下马,半跪在地,大声道,“小人商石敬愿意追随大人建功立业!” “好,欢迎欢迎!”刘慧明伸手把他扶起来,又让其他人都起来说话。 众人一一作了介绍,除了商石敬以外,还有他的亲兄弟商木敬,老三肖邦,老四翟洪,老五田维胜,老六罗川,老七曾炜熙,老八王腾,老九郝东,老十李轩,十一何涛,十二黄骏。 这伙人纵横河东已经快二十年了,闹得最大的时候是在己巳之变,他们兄弟十二人带一帮徒子徒孙干掉了四百多人,其中白甲兵都有一百多。 他们也凭此战一战成名,当时也投靠了一个将军,最后却备受排挤,还折损了两个兄弟,商石敬一怒之下便离开了军营,重新过起了响马盗的生活。 这伙人里年龄最大的就是商石敬,今年四十二岁,最小的是黄骏,今年才十七,他和何涛就是死于官场争斗的两个人的后代。 为了以示信任,刘慧明暂时让他们充作自己的亲卫,顺便也可以言传身教,对他们施加影响力。 这两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清理战利品,幕府人手不足,刘慧明只得亲力亲为,他这算学水平放在后世只能算一般,但是在这个世界就是学究天人,他运用后世分类列表的方法很快就清理出头绪来了。 当马祥麟和唐通、白广恩一起来视察的时候,刘慧明已经基本上清理完毕了,看着堆积如山的缴获,唐通欣羡不已,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唐通随手拿起一个银锭,谄笑道,“马帅,这些东西真不错啊。” 关于这些缴获如何分配,刘慧明早就和马祥麟合计好了。 见两人那贼兮兮的眼神,马祥麟笑道,“唐帅、白帅,除了粮草和战马兄弟要一半,其他的你们看中什么尽管选就是了。” 唐通和白广恩大喜,要知道他们以前总是打亏本的仗,就算打胜了缴获也不多,何况他们败仗多胜仗少,物资更是捉襟现肘,为了满足日常开支,杀良冒功、劫掠百姓这样的事可没少干。 见马祥麟这么大方,二人喜笑颜开,生怕他返回,忙道,“如此,我等多谢了。” 白杆兵分了二十万两银子,八百匹战马和三万石粮草以及牲畜若干,其他的兵器甲胄都给了唐通和白广恩,把二人乐的合不拢嘴。 最重要的是人头和俘虏,这可是一件大军功,而马祥麟除了图尔格的人头外一个都没要,全部给唐白二人拿去领赏了。 刘慧明给解救的百姓每人发一两银子和部分缴获的物资,让他们自谋生路,那些百姓们感动得痛哭流涕,扶老携幼地离开了。 唐通见马祥麟和刘慧明不贪功,而且还体恤百姓,也象征性地拿出一点儿军粮分给了百姓。 密云刚好是他的防区,他便把白杆兵留在密云招待了几天,用他的话说就是要好好向马帅和刘先生请教。 唐通说到做到,剩下的几天真的闭门不出,仔细研读《白杆兵军规》,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跑过来请教。 刘慧明这几天都在忙着修建白杆英烈祠,这一仗他们的损失也很重,不仅折损了崔浩这样的高级将领,普通士卒也伤亡四千多,比之前半年的战事伤亡的人都多。 三镇正在举行公祭的时候,督师周延儒竟然派信使过来了,那信使也不通报,径直来到白杆英烈祠门前,大喇喇地往主位上一站,傲气十足地道,“督师有令,哪个出来接?” 马祥麟这两天水土不服拉肚子,都快脱相了,只有刘慧明和唐通、白广恩三人在场。 刘慧明接过来一看,恨不得当场撕掉。 周延儒在信中让他们把人头送过去,他要向朝廷报功,特别是图尔格的人头,他现在就要。 唐通看了一眼摆在供桌上的人头,嘿嘿地冷笑几声,“什么指令,狗屁指令,这仗是我们打的,他想要功劳,要个驴球子。” 白广恩也道,“督师有那么多弟子,怎么还到这里来抢功?” 那信使脸色阴沉,嘿嘿冷笑道,“大胆,当今皇上都要管督师老爷叫先生,你不过打了一场小小的胜仗就敢对当朝首辅大学士无礼了吗?” 说罢眼睛左右一扫,我去,霸气侧漏啊! “装,你特么的接着装,看老子不拾掇不死你!” 刘慧明看见这信使就火大,这人正是上次在营门口为难他和马祥麟的那人,叫董心葵,据说是北京城出了名的大侠,经人一提醒,刘慧明就想起来了。此人可是中国历史上出了名的大侠,计六奇还专门给他写了一篇传记,就叫《董心葵大侠》,只是开篇有点儿恶心人的意思——董心葵,武进人。农无力,商无本,工无艺,士无学,见贫贱人怜之,见富贵人骄之…… 这种不学无术的人其实就是个小混混而已,由于去年崇祯皇帝疾病乱投医,广撒英雄贴问国策,这人胆子特大,竟大摇大摆地去见皇帝。崇祯还以为真的遇到大才了,还没说几句话就露馅了,气得他恨不得当场将其格杀。 但圣旨已经贴出去了,崇祯皇帝不仅不能杀他,反而好言相劝一番,还赏赐了不少东西才放他出去。 事后,董心葵就在京城名气大燥,成了一代大侠。 周延儒全程跟随,便先下手为强,把他引入幕中,好生供养了起来。 不过这人也不是全无用处,他常年混迹北京,三教九流无所不知,总能帮他办成一些上不得台面之事,因此颇受他的重用。 但刘慧明显然不想给他面子,上次的仇都还没报呢,你现在竟然主动送上门来,我要再不收拾你定会遭天谴的。 见刘慧明等人没说话,这货愈发嚣张了,对着两个随从吩咐道,“去,把贼酋的人头给我拿来!” 两人一拱手,转身就往供桌走去。 白广恩眼睛一瞪,两个亲卫身子一侧,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要干什么?”董心葵勃然大怒,斥道,“要造反吗?” “我造你玛的反!”刘慧明火冒三丈,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在本官面前大呼小叫?来人啊,给我拉下去打五十大板,让他学点儿规矩!” 董心葵一震,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喝道,“秃驴,你敢!” 刘慧明朝亲卫营那边一指,喝道,“还愣着干什么?” 商石敬还在发愣,林浩然双脚发力一蹬,嗖地蹿出来,如一只猎豹一样扑过去,董心葵都没做出反应就被扑到了! “绑了!”林浩然一招制敌,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就再次恢复了木桩的造型。 两个士卒不顾董心葵的威胁,很快就将他绑成了一个粽子型。 刘慧明吩咐道,“打完之后,直接扔出去喂狗!” 唐通有些担忧地问道,“刘先生,如此这样,周阁老要是问起来怎么办?” “不妨事的,我们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犯点儿小错没什么大不了的!”刘慧明嘿嘿一笑,心道周延儒马上就要完蛋了,我怕你个锤子啊。 唐通嘿嘿一笑,道,“咱们继续祭祀我们的好儿郎!” 当日,三镇大摆筵席,庆贺这场前所未有的大捷,虽然不是什么精美的饭食,但众将士们还是吃得格外开心,当场喝倒一片。 第325章 难产的赏赐 “陛下,大捷,大捷!”王承恩兴冲冲地跑进乾清宫,一边跑一边大喊,“螺山大捷,大捷啊!” 因为跑得急,气息紊乱导致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大捷”变成“打劫”了,好在崇祯自小在宫中长大,不知“打劫”是什么意思,否则定会砍了二王公公的脑袋。 崇祯这几天心情还不错,周延儒被自己忽悠出京了,吴甡也答应到中原了,两个大佬不在京城,朝廷一下就安静了,暂代首辅大学士的陈演颇能体察圣意,虽然没办成什么事,但至少让他心情愉悦了。 周延儒督师以后,每天都有所斩获,虽然他也怀疑过塘报的真实性,但他太需要一场胜利了,也就自我麻醉了。 崇祯焦急地问道,“什么捷报,周先生又打胜仗了吗?” “不,不是!”王承恩一边喘着气,一边递上捷报,“啊,也是,也是!” 崇祯气恼道,“你这老货,到底是不是?” 王承恩喘匀了气,才惶恐地解释道,“白杆兵和唐通、白广恩三镇一起打的,斩杀三千多鞑子,其中真鞑子就有一千三百多,俘虏三百多,还斩杀了一名固山额真。周太师是勤王兵督师,老奴以为,也可以算是他的功劳。” 崇祯一把抢过奏章快速地浏览起来,越看到后面眼睛睁得越大,随后猛地一挥手,大吼道,“好,太好了!” 王承恩吓了一哆嗦,忙从地上爬起来,劝谏道,“陛下切莫大喜大忧,容易伤心脉。” 崇祯兴奋得直跺脚,哪管什么心脉不心脉,他一边挥舞着塘报,一边兴奋地道,“石砫兵来得好啊,马祥麟来得好啊,来得太好了,快去拟旨,朕要大大地赏赐他们。” 王承恩见陛下高兴,自己也很高兴,连忙答应道,“奴婢遵旨!” 崇祯又看了一遍捷报,觉得不过瘾,干脆大声念道,“首战激战一天,鞑子未能破阵,还被反杀一阵!好,好!……自山顶俯冲,一战破阵,太好了,太好了!斩杀镶白旗固山额真,解恨!” 念到后面他已经眼含泪光,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祖宗保佑,大明又有希望了!” 王承恩见崇祯状若疯魔,连忙安慰道,“陛下,这是喜事啊,陛下为何恸哭?” “朕是高兴,高兴!”崇祯接过王承恩递上来的手绢擦了擦眼睛,哽咽道,“朕要给马祥麟三人封爵,都封伯爵,你去拟旨吧。” “啊,封爵?”王承恩愣了愣,大明的爵位可不是那么好得的啊,看来皇上真的压抑太久了。 “是,老奴遵旨!”王承恩走后,崇祯拿着捷报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永远都看不完似的。 看着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塘报,崇祯终于恢复了正常,又把王德化叫来议事。 王承恩进来禀报军情时,王德化正在与骆养性密谈调查周延儒之事,周延儒真是作死到家了,跟崇祯关系不好不说,跟厂卫关系也闹得很僵,就这样还不快点儿告老还乡,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王德化一到就被崇祯打发去拟旨,听说要加封马祥麟为伯爵,吓得笔都拿不稳了,迟疑道,“不知封什么伯好?” 崇祯正想说就封“石砫伯”吧,但想起他的另一重身份,又有些顾虑,道,“马祥麟这一战大大地扬了我大明之威,就叫扬威武伯吧。” 王德化愣了愣,欲言又止,心道你要给赏赐就好好给嘛,何必这么扣扣搜搜的,高得己方都不爽,但一想到这位主子的性格,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 听到唐通被封为泾阳伯,白广恩被封为汉中伯,王德化顿了顿,心道马祥麟作为主将的封赏还不如两个打酱油的,咳,真为他不值啊,算了,还是不说了,忍了。 写好圣旨,崇祯才问起刘慧明之事,“这一仗又有那刘慧明的功劳吧?” 王德化咧了咧嘴,笑道,“陛下猜得没错,在半山腰埋伏炮营就是他的主意,白杆兵的火炮本不如东虏,靠这一计,川兵万炮齐鸣,以弱胜强,只一轮火炮就把鞑子的虎跑打哑巴了。” “啊,好,好!”崇祯哈哈大笑,“果然好计策,好计策啊。” 主仆二人又笑了一阵,崇祯道,“先前说了,让他战事一了,就立刻进京,你派人去传旨了没。” 王德化忙道,“陛下放心,老奴一早就派人去了。” 崇祯想了想,又道,“唉,算了,还是等他听完旨再走吧。如此盛事,岂能不让他参与。” 王德化忙送上马屁,“陛下仁慈。” 崇祯皇帝一道圣旨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大臣们虽然理解崇祯对胜仗的渴求,但绝不能容忍武将凌驾于他们头上,因此,对封爵一事极力反对。 尤其是兵科给事中光时亨,上蹿下跳尤为活跃。 吏部郎中吴昌时是周延儒的心腹,自然不会容忍公然冒犯过首辅大人的将军封爵,因此在朝会一开始就纠结一帮言官御史对这一道圣旨进行了猛烈地抨击,顺便把马祥麟、刘慧明、唐通和白光四人批得体无完肤。 崇祯没办法,只得取消了唐通和白广恩的爵位,该封为左右都督,挂将军印。但对于马祥麟,他却坚持到底,说什么都不肯取消。 至此,立在一边的王德化才明白了崇祯为什么要给唐通和白广恩封爵,原来是让他们去当挡箭牌啊。 “唉,陛下啊,你这样做虽然笼络了马祥麟,却寒了唐通和白广恩的心,得不偿失啊,得不偿失!”王德化心中摇头不已,皇上就是这样的性子,经常耍一些小聪明,往往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双方僵持不下之时,首辅陈演适时地站了出来。 他是个极会体察上意的,他见皇帝态度坚决,忙站出来打圆场,“诸位同僚,请听我一言,石柱宣抚使马家几代人对朝廷都忠心耿耿,如今又立下大功,取得了三十年未有之大胜。再者,自松山一战,大明精锐丧失殆尽,武将畏敌如虎,幸得马将军千里驰援,扬我大明国威,如此义举,朝廷自当着重嘉奖才是。” 陈演的话并无多大创意,但却表明了一种态度,那就是内阁这一次是和皇帝站在一起的。 大臣见此情景,知道反对无效了,只得暂时闭了嘴。 崇祯非常高兴,陈演的做法极合他的心意,这两年他受够了周延儒左右逢源、上下忽悠的苦,见陈演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这一边,对周延儒更加讨厌了。 第326章 终于要见崇祯皇帝了 五月二十,传旨官终于抵达密云,刘慧明和马祥麟、唐通、白广恩四人领着随从出城十里相迎。 “啊,王公公!”刘慧明一见传旨的是王之俊,高兴得跑上前行礼,“下官刘慧明见过王公公,一别大半年,公公可还好?” 王之俊见到刘慧明也很亲热,一边伸手把刘慧明扶起来,一边道喜,“半年不见,德华果然出人头地了,咱家没看错人,没看错人啊。” “多谢公公惦记,下官跟着大帅总算挣了个前程”,刘慧明前世就是个很会来事的人,他可没有这些文人的臭毛病,对太监并无多少偏见。 “公公一路辛苦了,请进屋吃杯茶。” 王之俊握着刘慧明的手前行,摇头笑道,“不了,还是先宣旨再吃茶吧,规矩不能乱。” 刘慧明的手心渐渐地冒汗了,两个人大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手牵手走路,要是放在后世,绝对能上头条啊。 二人来到临时搭建的凉棚里,王之俊看到马祥麟在前面站着行礼,连忙拱手还礼,“马帅今日立下大功,陛下高兴得紧啊。” 他以前没见过马祥麟,但他的独眼实在太有特点了,因此不需要介绍就能准确地找到目标。 至于唐通和白广恩,王之俊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就算打过招呼了。 马祥麟连忙谦虚地道,“都是托陛下的洪福和公公的照应,末将实无寸功可言。” “哎!骠骑将军何故如此自谦”,王之俊摇头道,“马上就不是骠骑将军了,是扬威伯了,哈哈哈。” 马祥麟一听自己封了伯,心里激动不已,但表面上还是十分平静,双手向西一拱,道,“末将谢陛下圣恩。” 几人说说笑笑就到了密云城外,江万全早就领着全体官兵列阵相迎,见到天使到来,全部半跪行礼,“末将见过天使,陛下洪福齐天,大明万胜!” 不用说,这又是刘慧明的主意,按照大明律,战时士卒见到皇帝可以不下马,不下跪,但是刘慧明还是要求全军跪迎天使,不为别的,就为了不让皇帝起疑心。 自己这个顶头上司,刘慧明太熟悉了,不仅胆小怕事,毫无担当,而且疑心病严重,宁可自毁长城也绝不容许自己的威严受损。 马祥麟和唐通、白广恩听了刘慧明的话,也采纳了他的意见,三人召集全军,演练了三天,彩排了两次才达到如今这个效果。 王之俊看着几万人在自己前面跪下,一股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大声赞道,“真是大明的健卒劲兵也。” 嗯,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刘慧明一愣,随即想起这貌似是东晋时的名言,貌似不是什么好话呀,王之俊这没*****的阉货到底什么意思? 刘慧明扫了场下士卒一眼,见他们面色如常,没有丝毫被鄙视的意思。又看了王之俊一眼,见他满脸春风得意,终于明白是没文化惹出来的笑话了。 唉,一个没文化的遇到一群没文化的,天下也是可以太平的。 “大明有诸位将士,是大明之福,陛下之福,百姓之福也!”王之俊清了清嗓子,大声下令,“平身!” 将士们再次齐声高呼,“谢陛下,谢天使!” 说罢,哗啦啦一阵脆响,将士们纷纷起身,在将官们的口令下重新整好队形,静静地矗立着等候天使的训话。 “好,好,真健卒劲兵也!”王之俊高兴坏了,又把刚才的错误重复了一遍。 “玛德,怎么又来了!”刘慧明都要崩溃了,祈祷道,“大爷,别玩了,求你了!” 王之俊脸上堆满了笑意,仿佛达到了人生的巅峰,再次扫了一眼台下的将士和台上的刘慧明、唐通等人,终于缓缓地拿起圣旨,朗声念道: “湖广都指挥使、襄阳总兵、石砫宣慰使、骠骑将军马祥麟、密云总兵唐通、山海关总兵白广恩、襄阳兵备佥事刘慧明以及全体将士——接旨。” 八十个大嗓门把王之俊的话传递出去,校场上的将士们再次跪倒一片,大声呼喊道,“臣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圣人为纲常之宗,必彰讨叛除凶之义,崇乎天道,所以允协乎舆情。今天理未混,外虏肆虐,为祸社稷五十年矣,昭昭不可掩也。 骠骑将军马祥麟者,功勋卓着,内剿流贼,外御寇虏,往来奔波二十年矣,擢封扬威伯,赐冠服束带、丹书铁券、锦绶丝绦,又内帮银三万金。 总兵唐通者,加太子少保,挂震虏将军印;总兵白广恩者加太子少保,挂平南将军印。原襄阳兵备佥事刘慧明升襄阳兵备道。 参将江万全、参将谢胜、游击曹松升副将,游击将军崔浩荫一子、游击将军刘能、游击将军谢晓旭、游击将军马玉忠、游击将军张勇、游击将军王迎明擢升参将……” 长长的一串名单,王之俊抑扬顿挫地唱了半个时辰才念完,马祥麟作为主将封伯爵自然无可厚非,而唐通和白广恩一时冲动居然也跟着加了太子少保衔,还挂了将军印,二人乐得合不拢嘴,估计腮膀子都肿了。 而刘慧明短短半年就升为正四品兵备道,更是大大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跟着北上勤王的将领个个都升了官,新入军的商石敬封了守备,其他十一人做了哨官。 连袁时中的流贼都有很多转了正,有的甚至直接当上了哨官。而袁时中和朱成矩、刘静逸三人因为名头太响,马祥麟暂时未报上去,因此什么都没捞到,不过他们也不用着急,马祥麟和刘慧明已经向三人做出过承诺,等进京向陛下禀明,一定会给三人一个前程。 “臣谢恩!”王之俊终于宣完旨,将士们谢过皇恩才慢慢地站起来,虽然跪了半个多时辰,但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王之俊让身后的锦衣卫拿出封赏的诰书、官印、官服一一分发给众将,由将官们转发给手下低级将士。 唐通带头把王之俊引入内堂,每人各送上一份厚礼,包括扛活的锦衣卫都有两百两银子,王之俊诸人笑呵呵地收下了。 “咱家要恭喜扬威伯、震虏将军、平南将军呀”,王之俊喝了口茶,对三人拱手作揖,“陛下另有旨意宣三位功臣带兵入京会操,届时陛下会亲临检阅。” 说罢,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份中旨来,“命扬威伯、震虏将军、平南将军即刻率军入京,朕要亲临阅兵。” 三人连忙跪地接旨。 王之俊让三人赶紧起来,又对刘慧明道,“刘侍郎接旨,陛下口谕,宣刘侍郎即刻进京面圣,不得有误!” “我要见到皇上了?”刘慧明一怔,心中竟然有些忐忑起来,根据他的了解,崇祯可不是一个好皇帝,自己这一趟进京是非祸福难料啊。 但皇帝的圣旨就是死命令,自己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走一遭了,“臣,臣接旨。” 王之俊看着刘慧明笑了笑,道,“德华何故犹豫?放心好了,是好事,咱家绝不骗你。你早已简在帝心了。” 刘慧明笑了笑,道,“王公公,你可不要骗我,我胆子小得很。” 王之俊哈哈大笑,拍了拍刘慧明肩膀,笑道,“你刘德华敢说胆子小,天下就没有胆大的人了。” 刘慧明讪讪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马祥麟道,“既然是陛下宣你入宫,想必是要重用你了,你即刻启程吧。” 刘慧明笑道,“不会真的让我作户部尚书吧?” 王之俊一愣,“何意?” 马祥麟忙解释道,“德华数次为大军筹集军粮,马某曾笑言以德华之才可为户部尚书,那样大明就再也不会缺钱缺粮了。” “哈哈!有趣,有趣!”王之俊哈哈大笑,“咱家一定会禀明陛下,让德华如愿。” 第327章 关于疫病的防治方针 密云离北京并不远,快马加鞭大半天就到了。 密云的士卒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时候,刘慧明和王之俊已经到了北京城下了。 只是京师的光景让他大吃一惊,刘慧明以前去过不少次北京,读大学的时候每年都在北京转车,每次都会趁这个机会在北京逛逛,会会朋友。那时候的北京很大,虽然不是很干净,但与现在相比简直就是天堂。 而现在的北京到处都是破烂的窝棚,坑坑洼洼的马路,由于很久没下雨了,空气中弥散骡马的粪便以及人的便溺的味道,车一驶过就卷起漫天的烟尘。 进入外城,情况稍好一些,但乱七八糟的东西把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道侵占得像羊肠小道一样,而时不时路过的抬尸人,更是让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种死亡的恐惧中。 至于难民,他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漫无目的地游荡的像幽灵、站着的像木桩、坐着的像雕塑,至于躺着的也不知道死了没有。与难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华丽的马车和偶尔衣着华丽的行人,贫富差距之大让他咋舌。 “公公,北京的疫病还没控制住吗?”刘慧明和王之俊一起坐在马车里,看着时不时被抬出去的死尸,终于忍不住问道。 王之俊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每天都有几千上万人死去,自二月到现在一直这样,陛下为此事揪心不已啊。” “唉……”刘慧明看着这一副末世的光景,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等见到陛下了,我给陛下出个主意,虽不能完全根除疫情,但控制住是没有问题的。” “当真?”王之俊大喜,一把抓住刘慧明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德华果然有办法根治?” “没有!”刘慧明摇头不已,刚才不是说了只能控制不能根除吗? 王之俊脸上闪现一抹失望之色。 刘慧明又道,“不过,如果公公想立这个功劳,在下倒是可以支个招。苏州有一个叫吴有性的人,此人是治理瘟疫的名医,他写了一本书叫《瘟疫论》,我已派人去求购了,我想,他既然能写书,想必定有法子战胜这场疫病。” 王之俊大喜,“好,好好好!既然有此能人,咱家这就派人去请他来京,定要他为陛下分忧啊!” 刘慧明又道,“另外,在下还有一些建议,可以先控制瘟疫蔓延。” “好,好!”王之俊喜道,“德华快说说,咱家马上记下来。” 刘慧明理了理思路,缓缓道,“第一,清理垃圾,把城里所有的垃圾都清理出去,保持城市干净卫生;第二,灭鼠,扑灭城里所有的老鼠;第三,深埋尸体或者干脆火化之;第四,生石灰水消毒,让百姓用生石灰水沐浴,可以杀灭身体上的病毒。做到这四点足以保证疫病不蔓延,等吴大夫到了之后就可以根治了。” 王之俊将信将疑地道,“真的?这些事情和疫病有何关联?” 刘慧明郑重其事地道,“有关联,而且关联很大。疫病其实是一种病毒,就是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小虫子,这些虫子以垃圾、粪便为生,大部分都寄生在老鼠身上,所以要灭鼠,要清理垃圾。焚烧尸体是为了把尸体身上的病毒全部烧死,而石灰水可以杀死这些病毒。” 见王之俊将信将疑的样子,刘慧明开导道,“在下在军营实行此策已经大半年了,到现在为止从未出现一例感染疫病者。先前唐帅和白帅的军中有不少感染者,听从我的建议之后,现在也没了。” 王之俊见刘慧明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虽然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如此,咱家一定向陛下禀报,早日消除疫病。” 刘慧明觉得这些太监特别单纯,他们不像那些文官认死理,做事往往是凭感觉,感觉你这个人对就会百分百信任你,如果觉得你这人不好就算再有才也不会喜欢。 刘慧明趁热打铁,道,“公公可知,夷陵知州荆国光就是用了在下这一策,到现在为止从未发生过疫病。去年襄阳之战,死了几万人,这样的情况最容易滋生疫病了,但是用了在下这一策也没有爆发疫病。” 王之俊见刘慧明说话中气十足,又主动把功劳送给他,心里十分欢喜,又伸手握住刘慧明的手,诚恳道,“如此,咱家信你了。” 咦,好恶心啊,都鸡皮疙瘩了,快把你的咸猪手拿开! 刘慧明手心再次冒起细密的汗珠,真是受不了了。 马车穿过外城缓缓地进入内城一直来到午门广场才停下。 王之俊下了车,对刘慧明道,“德华稍后,咱家进去通报。” “好,公公慢走!”刘慧明也下了车,这个时代的马车实在太过狭小,在里面待久了会憋死的。 不过,刘慧明更想目睹紫禁城的风采,紫禁城,也就是后来的故宫博物院,这座闻名于世的宫殿,现在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放眼望去,但见红墙绿瓦,飞檐峭壁鳞次栉比,让看惯了低矮的小草房的刘慧明心中顿时挨了一截,一股想要张开双臂拥抱他的冲动油然而生。 刘慧明自嘲一笑,“老子这是乡巴佬进城吗?”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王之俊就出来了,道,“德华,随咱家进去吧。” “好,好!”刘慧明拱了拱手,跟着王之俊从午门的侧门走了进去。 王之俊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跟刘慧明说着进宫的主意事项,说到重要的地方还让刘慧明背下来。等刘慧明真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的时候,王之俊又做了总结,“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地方,德华千万不要犯了忌讳,否则便有杀身之祸。” 刘慧明对这个之前仅有一面之缘的“死太监”顿时产生了好感,主动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感激地说,“多谢王大哥了,今日之恩,在下磨齿难忘。” 王之俊也很感动,只是现在处于大内,不是煽情的时候,但他还是说了几句掏心窝子话,“德华有心了,你叫我一声大哥,咱家不白交你这个朋友。” 二人穿过四道回廊又通过了三道门,终于来到了皇帝居住的乾清宫。 第328章 遇见败犬男 “劳烦德华在此等候,咱家这句去禀报陛下。”王德化交待了几句,就躬身小跑着进去了。 “这就是乾清宫啊!”刘慧明扫了一眼,见宫门前立着几个武士,在不远的天井里还守着几个文官,好像是在等待崇祯的召见,相比那几个文官拱手哈腰、弯腰驼背的虔诚模样,刘慧明可就随意多了。 这里是他以前从没来过的,因此觉得很新鲜,双眼像贼一样到处打量着,搞得离他最近的武士都开始怀疑他的动机了。 刘慧明忙收住贼兮兮的目光,想想自己马上就要见到皇帝了,可不能因为好奇心出岔子。 虽然自己是个现代人,对皇权并无多大的敬畏,但皇帝毕竟是最大的官,自己现在又在给他打工,说实话还是有点儿激动和敬畏的。 一没多久,个小太监出来唱道,“宣兵襄阳兵备道刘慧明觐见。” 说罢领着对刘慧明,淡淡地道,“刘大人,咱走吧。” 刘慧明赶紧跟上去,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到他手里,小声道,“一点儿小意思,小公公勿推辞。” 那个小太监顿时喜笑颜开,语气一下就变得温和起来,“咱家谢刘大人赏赐。” 刘慧明问道,“不知公公贵姓。” 小太监谦虚地道,“咱家姓王名之心。” 刘慧明笑道,“原来也是王公公,在下这厢有礼了。公公以后倘若需要在下帮忙,在下义不容辞。” 王之心一愣,心道你这人真不会说话,什么叫我需要你帮忙?转念一想,这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也就释然了,尴尬地笑了,道,“如此,多谢刘大人了。” 刘慧明跟着王之心一直到了天井,就看见王之俊和另一个宦官正在侍候一个清瘦的中年人,中年人穿着玄色燕弁服,带着乌纱五彩玉云冠,虽然衣着华贵,却面色苍白,容颜憔悴,看着就让人心疼。 见刘慧明正好奇地打量着当今皇帝,王之俊突然开口喝道,“大胆,见着陛下还不行礼?” “哦,这就是崇祯皇帝啊!”刘慧明心里一惊,忙跪下行五拜三扣大礼,口中念念有词,“臣刘慧明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挥了挥手,让王之俊到门外候着,只留那一个中年宦官在一旁侍候,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刘慧明才缓缓地道,“起来吧,卿就是刘慧明刘德华?” 刘慧明学着清宫剧里的样子喏喏地道,“谢陛下隆恩。” 崇祯就像盯着一个怪物一样盯着刘慧明,良久才道,“听说卿在弗朗机人手下做过事,会各种西洋之术和西洋语言?” 刘慧明点头道,“是!臣从小与西洋人打交道,因此懂得一些西洋话和西洋算术。” 你说我会各种西洋之术和会全部的西洋话,宝宝做不到啊! 果然,崇祯很快就抓住了刘慧明话里的漏洞,问道,“真听说你除了会这两项,还会很多其他的技巧,卿刚才跟小俊子说的治疗疫病的法子果真可行吗?” 刘慧明连忙道,“可行,一定可行。做到这些可以预防疫病的发生和传染,臣在夷陵和襄阳就是这么操作的,再辅以药物治疗,不难根治京城的疫病。” 崇祯靠在榻上,淡淡地吁了一口气,“既如此,小俊子啊,你就负责此事吧,做好了,朕自有赏赐。” 王之俊连忙跑进来跪下接旨,“奴婢遵旨!” 崇祯又把目光转向刘慧明,问道,“爱卿前次呈上来的火药配方很好,威力比大明的强得多。” 刘慧明连忙谢恩,“臣谢陛下夸奖。臣获得此配方以后也只是想让大明拥有一项利器,以后好灭虏平寇,别无他想。” “灭虏平寇……”崇祯自言自语道,“灭虏平寇,呵呵,说得容易,做起来何其难也。” 刘慧明见崇祯充满了挫败感,顿时明白了他现在已经处于心理学上的习得性无力感,急需给他打打鸡血,“陛下,万事开头难,只要去做,慢慢的总会好起来的,陛下不必灰心。” “好啊,说得好啊!”崇祯不以为然地道,“万事开头难,以后会更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最后结果也难”,刘慧明心说这不是网络用语吗,他是从哪里听来的? 见他兴致不高,刘慧明忙调整策略,行性十足地道,“陛下,灭虏平寇真没什么难得。臣前几日已经做到了,其实鞑子也没什么可怕的,他们也是人,砍一刀也会流血,把脑袋割下来也会死的,咱们大明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只要组织得好,要灭掉鞑子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分分钟?”崇祯疑惑地问道,“分分钟是何意?” 他真的很擅长钻空子啊! 可是这不是重点啊! 刘慧明大窘,讪讪地笑了笑,解释道,“此乃西洋计时方法,西洋人把一天分为二十四个时辰,每个时辰六十分钟,每分钟六十秒。” 崇祯听刘慧明说起了西洋时间,情绪被分散了一下,说话的声音也也大了一些,“哦,原来如此!你说的分分钟可不就是一刹那?” 刘慧明大骇,他突然想起袁崇焕的悲剧,忙解释道,“臣乃是夸张用语,陛下可别当真。臣虽然觉得剿灭流寇、收复辽东并非难事,但一刹那也是不行的,请陛下恕罪。” 崇祯见刘慧明吓得汗水都出来,忍不住呵呵一笑,“爱卿放心,朕岂是那强人所难的昏君!” “臣谢陛下宽恕之恩!”刘慧明心道你虽然不是昏君,但做的事比昏君还不如呢,就算是昏君也不会在功未成名为就的时候杀边关大将吧?就算是昏君也不会动不动就把人凌迟处死吧?在你之前大明就杀过一个首辅大学士,而你马上就要杀第二个了。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跟你混,我可要小心点儿,你还是那种情绪不稳定的母老虎。 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刘慧明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臣以为大明与鞑子相比就像大象和猴子一样,被猴子挠几下对大象来说算不得什么,但猴子要是被大象踩一脚就有性命之忧。鞑子目前虽然厉害,但是却一次都不能输,只要输一次就有灭顶之灾。” 崇祯一愣,随即笑了,心道他们前几天不是在你面前输了一阵吗?怎么没有灭顶之灾? 崇祯叹了口气,强颜欢笑道,“爱卿说得倒轻松,不过爱卿帮朕争了一口气,朕心里高兴着呢。” 崇祯虽然在笑,但笑起来却那么无力,那么勉强,就像一支败犬一样,对寻常的刺激已经免疫了。 唉,败犬男,十足的败犬男啊,24k纯败犬男啊! 刘慧明内心叹息不已,这是个哪个狗日的要害我,竟然在皇帝如此烦心的时候把我引荐给他,这不是要让我万劫不复吗? 第329章 周延儒案发 面对情绪跌落到谷底的崇祯,刘慧明有点儿老虎咬豪猪不知如何下嘴的感觉。 难道这一次鞑子入关深深地伤害了他幼小又脆弱的心灵? 刘慧明心说鞑子入关又不是第一次了,难道你每次都这样?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亲自领兵会一会清军呢,就算打不赢,至少也能体验下民情嘛,像你这样宅在深宫杞人忧天有什么用吗? 他前世做销售出身,靠的就是一口气,见到崇祯这样的败犬男,心里就有些窝火,这要是他以前的部下,早就被批得妈都不认识了。 崇祯见他半晌不说话,又悠悠地问道,“爱卿在想什么?” 看来我得给你下点儿猛药了! 刘慧明吸了口气,道,“陛下,我曾看见过一副对联,不如说给陛下听听。” 崇祯懒洋洋地说了一个字,“好!” 刘慧明起身缓缓地念道,“有志者事竟成,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 蒲松龄现在应该出生了吧,不过这应该是老爷子后半生写的吧,他现在拿出来可不算剽窃,刘慧明自我安慰了一番,便大言不惭地当起了第一作者。 这一副对联果然起到了作用,崇祯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希望,他连忙起身拿起笔,刷刷刷几笔就录了下来,刘慧明看了一眼,嗯,字写得不错,至少比自己得好多了。 崇祯拿起对联又看了一遍,赞道,“好联,真是好联!来人啊,朕要悬在梁上,时时警醒自己。” 唉,又是一个书呆子,刘慧明最烦形式主义了。 已经渐渐习惯了宫里的气氛,便开了句玩笑,“陛下,伤心了就要大声哭出来,高兴了就应该大声笑出来。” “嘿嘿,爱卿倒是个妙人!”崇祯干笑了几声,情绪又低落了,叹了口气,道,“只是国事如此艰难,朕如何笑得出来?” 刘慧明见他一直往消极的方面想,猜想他肯定受了什么刺激,也不管圣心叵测不叵测了,直接问道,“陛下是否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才导致情绪如此低落?” 果然,崇祯还没说话,那个太监就先发炮了,“大胆,圣上的心思岂是咱们做臣子的可以妄自揣测的!” 刘慧明知道他是在帮自己,忙借坡下驴,请罪道,“臣有罪,臣不敢妄自揣测圣心,请陛下降罪!” 这是第三次下跪了啊! 崇祯笑了笑,对那太监道,“王伴伴,你不会演戏就别演了!你下去吧,朕和刘爱卿说说话。” 那太监脸红一阵白一阵,忙跪安了。 大殿里就剩下刘慧明和崇祯两人了,气氛更加沉重了。 崇祯看着跪在地上的刘慧明,笑了笑,道,“起来吧。” 刘慧明赶紧爬起来,这热天一会儿站一会儿跪真是折腾死个人,经他这么一折腾,刘慧全身都是汗,厚厚的官府贴在身上难受得要死,特别是头上顶着的那个官帽,啊,就像一个火炉一样炙烤着他。 崇祯见他站得笔直,目不斜视,不卑不亢,暗道这人还不错,挺有胆识的,只不过他脸上的汉水到底是热出来的,还是紧张害怕出来的? 崇祯指了指一个绣墩,道,“坐吧。” 刘慧明忙推辞道,“臣不敢!” “无妨!”崇祯又指了指对面的绣墩,温言道,“现在就朕和卿两人。你给朕说说,朕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皇帝?” 没有了外人,刘慧明就放松多了,他前世最擅长做心里辅导了,大学时那七八个女朋友就是这么来的,工作以后也是一把灌鸡汤的好手。 闻言忙道,“陛下是不是遇到难事了?何故如此消沉。” 崇祯叹了口气,拿过桌上的一个奏本递给刘慧明,道,“卿自己一看便知。” 刘慧明忙双手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居然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举报周延儒谎报军功、勾结武将图谋不轨的奏章,里面证据确凿,连周延儒什么时候收哪一个总兵为弟子,什么时候去吃的谢师宴,什么时候回请的弟子,谁人在场都写的明明白白,当然刘慧明大闹军营的事情自然也写得明明白白。 刘慧明一僵,额头上的汗珠更大了,“陛下,这……” 崇祯哼了一声,怒道,“上月有人弹劾爱卿张扬跋扈,在督师大帐里射伤山东总兵刘泽清。朕当时收到了凉风不同奏疏,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朕就派人去查,果然是周延儒在文过饰非,没曾想他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枉朕叫他一声先生!” 刘慧明面色大变,他终于明白崇祯今天为何这么失落了,原来是因为周延儒啊。 崇祯和周延儒的关系就像一对情侣,熟悉大明历史的人都知道,周延儒曾经两度出任内阁首辅,第一次是在崇祯崇祯三年,当时周延儒才三十七岁,正是男人的黄金年龄,把才二十岁的崇祯皇帝迷得五迷三道,对他寄予厚望。 周延儒干得也不错,很受皇帝的信赖。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周延儒在崇祯身边待久了,自然对皇帝的习性一清二楚,难免有些飘了,竟然说崇祯是个泥雕的,他可以任意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话恰被温体仁知道了,然后他就被迫下台告老还乡了。 温体仁干掉了周延儒,可把崇祯坑苦了,期间流民不断壮大,清军不仅在辽东打得明军节节败退,还数次入关劫掠,而温体仁却长袖善舞,每次都能平安着陆。 温体仁被揭发倒台之后,崇祯又相继启用了刘宇亮和薛国观,但都不是很满意,他又想起了小时候和周延儒共事的场景了,那三年确实是他烦恼最少的三年。 然后,周延儒就水到渠成地再次拜相了。 刚开始的时候,崇祯还是对他很器重的,周延儒也很争气,他不仅广开言路,还任用了一大批正直之士,赢得了朝野一片赞颂。 事情的转折点就在陈新甲一案上,兵部尚书陈新甲因为和关外和谈一事被朝中攻讦,崇祯也跟着挨了不少口水,而作为内阁首辅的周延儒却毫发无伤。为此,崇祯就开始抱怨他爱惜羽毛,不为皇帝挡箭,还骂他“朕恨其太使乖。” 而周延儒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胆子肥了,竟然私下里回了一句,“事如此英主,不得使乖不得也。” 君臣自此产生了隔阂,崇祯其实还是比较大度的,没有追究他。 但他却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清兵打过来时,他竟然在为自己的五十大寿大操大办,而主办方竟然是周皇后。 为了让自己过一个完美的寿诞,竟连清军入关这么重大的军情都敢瞒报,崇祯终于怒了,不仅对他产生了隔阂,还迁怒到了皇后,夫妻二人已有小半年没说过话了。 刘慧明仔细回忆了一番周延儒的事情,心道周延儒啊周延儒,你丫想死自己去死就行了,干嘛死到临头还害我啊? 第330章 好皇帝的标准 崇祯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手里拿着那本奏疏狠狠地一摔,气愤地道,“朕上月刚赐他金银锦缎,还加封他为太师,连他的儿子都封了官,不曾想他居然如此蒙蔽于朕,想到这两年朕如此信任他,他就是这么对待朕的信任的吗?” 崇祯的愤怒就像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不断地重复着“枉朕叫他先生,他就是如此对待朕的”、“他怎么能如此欺骗朕呢?” 刘慧明想起了一副对联,叹了口气,念道,“咳,君恩深似海兮,臣节重如山乎?” “啊,对对!”崇祯觉得他之前的控诉太无力了,听到刘慧明的感叹忙道,“爱卿这话说得太对了,朕君恩深似海呀,他臣节重如山吗?简直比鸿毛还轻啊!” “啊,这个……”刘慧明有些无语,周延儒虽然坏,但还不至于这么不堪吧。 刘慧明忙安慰道,“陛下何须自责,既然出了问题,咱们解决问题就是,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人还活着就会有希望。” 崇祯抹了一会儿鼻子,破涕为笑道,“爱卿都说了些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刘慧明笑了笑,道,“反正都是好听的。” 崇祯佯怒道,“大胆,你也把朕当昏君了吗?” 刘慧明也笑道,“良药虽然苦口,但喝多了总是不好的,至少心情不好,偶尔喝点儿蜜糖水换换口味又有何不可?” “你这厮!”崇祯苦笑几声,一个能把阿谀奉承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人,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啊。 但一想到他之前信任的那些人,温体仁、周延儒、薛国观,哪一个不是道貌岸然啊,可是背后做得那些勾当,比流氓还小人呢。 刘慧明也跟着干笑了几声,静等他问话。 但一向意识流惯了的崇祯今天思维特别清晰,再次提出了刚才那个话题,“那你现在说说朕到底是不是个好皇帝?” 刘慧明忙四处看了看,道,“陛下可否遣散这些宦官宫女,这么多耳目,臣实不敢妄自评判陛下。” 崇祯朝门外喊了一声,“德化,你把宫女太监都都遣散,你自己在殿外值守,没有朕的旨意不得靠近。” 干才那个中年太监应了一声,轻轻地挥了挥手,把侍立在大殿周围的武士和宫女太监都往后遣了几步。 刘慧明这才知道刚才那个太监就是王德化,自己之前正是走的他的门路,难怪他刚才要帮自己。 顿了顿,从容地道,“陛下勤于政事,爱惜民意,又不贪酒色,不爱声色犬马,是一个好皇帝。” 崇祯反问道,“那为何朕登基以来,国事反而一日不如一日?” 刘慧明先打个预防针,“陛下,臣自幼与西洋人打交道,说话比较直,如果有冲撞陛下的地方,还请陛下恕罪。如此,臣才能畅所欲言。” “你这人,就是麻烦事多!”崇祯笑了笑,“好,朕答应你,卿可畅所欲言。” 刘慧明喜道,“臣刚才说的陛下的这些优良品质只能保证陛下做一个好人,而要做一个好皇帝光靠勤奋和洁身自好是不够的。” 崇祯问道,“那还需要什么才够?” 刘慧明从容道,“还需要果决、坚韧、狠辣、勇于承担责任,要放得下面子,能屈能伸,俗话叫耍无赖。” 以上这些品质其实崇祯都有,比如杀袁崇焕就很果决嘛,只是用错了地方。斗魏忠贤也很坚韧,连宫中的饭食都不吃,不过,魏忠贤就已家奴,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杀郑曼、杀袁崇焕观都用了极刑,这说明他也是够狠辣的。至于勇于承担责任,好像他也不缺,因为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下过三次罪己诏了,面子早已丢到姥姥家了。 崇祯听到让他耍无赖,佯怒道,“朕九五之尊怎能耍无赖。” 刘慧明才不管他是真发怒还是假发怒,直接打断道,“陛下差矣,只要能保住大明的江山社稷,只要能中兴大明,就算耍点儿无赖又有什么关系。到时史书只会记载陛下如何尽心竭力维护大明的国祚,至于那些耍赖的事不仅不会抹黑陛下,反而会成为陛下一心为社稷的作证。” 崇祯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刘慧明接着道,“想当年,汉高祖未登基前不知耍过多少无赖,但后人还是认为他是一个好皇帝,至于他干的那些无赖的事,反而增加了他的知名度,让后世人觉得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光武帝刘秀几乎毫无缺点,不论是做皇帝还是做人都很完美,反而还没有刘邦知名。” “如此说来,朕还算不上一个好皇帝?”崇祯捋了捋胡须,端详着刘慧明,“因为朕不会耍无赖!” 刘慧明呵呵一笑,心说你耍无赖还少吗?去年斩杀陈新甲不就是一次标准的耍无赖行为吗? 崇祯接着问道,“你说的承担责任,是何意?” 刘慧明结合后世的历史平价,反问道,“陛下,您觉得一艘船要沉了,作为船长和水手该承担什么责任?” 崇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船长当承担所有责任。” 刘慧明笑了笑,道,“如果把大明比作一艘巨轮的话,陛下就是船长,臣等都是水手,倘若这艘船沉了,陛下应该负全部责任。” 崇祯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刘慧明接着说道,“因此,在船还没沉,只是遇险的时候,船长就应该把握住方向,纠正水手们的错误行为,惩罚那些不听指挥的人。不过,就算船长做到了这些,也不一定就能带领船上的人成功脱险,因为在大海里行船,除了需要船长的智慧以外,客观因素如风暴、旋涡等都是很重要的因素,当然还需要一点儿运气。如果成功脱险,功劳当然属于船长,如果做到了这些船仍然沉了,船长一样要承担责任,虽然很冤枉,但谁让他是船长呢?” 崇祯已经把自己带入了船长这个角色,他觉得自己驾驶的这艘船快要沉了,而周围的水手们已经吵成一团了,袁崇焕、温体仁、杨嗣昌、周延儒、陈新甲等人你方唱罢我登场,把他搅得心乱如麻。他一会儿把船舵交给周延儒、一会儿交给杨嗣昌,一会儿自己又抢过来抡几下,而这艘船却不断地驶向旋涡,仍然滑向无尽的深渊。 “作为船长,可以偷懒、可以饮酒作乐,可以酒池肉林,但是不可不做决定,不可以推卸责任!”刘慧明总结道,“因此,我刚才说陛下勤政爱民、严于律己虽然很对,但并不是一个好皇帝的必要条件,臣说得有不对的地方,请陛下恕罪。” 崇祯喝了一口茶,苦笑道,“朕修身养性二十年,在爱卿眼里竟然一无是处,哈哈哈,哈哈!” 刘慧明吞一口口水,说了这么大一段话,他也很口渴啊。但崇祯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自顾自地喝着茶,把他完全忽视了。 第331章 拯救败犬男:改革言官体制 刘慧明一通忽悠,总算把崇祯哄开心了。 崇祯点点头,想起了刘慧明的“无赖论”,笑着问道,“爱卿说得也有一定道理,只是朕要如何耍无赖呢。” 刘慧明笑了笑,反问道,“不知陛下觉得目前最急迫的事是什么?” 崇祯想了想,道,“当然是关外的鞑子和内地流寇作乱了。” 刘慧明想了想,道,“对待鞑子和流寇,简单来说,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谈,谈崩了就跑,总之保命第一。” 崇祯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和清国和谈?” 刘慧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不仅和清国,就算和流寇都是可以和谈的。” 他不仅是这么说的,还这么做过。 见崇祯没说话,刘慧明接着道,“大明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两线作战,两线作战是兵家大忌,因此必须要先安抚住一方。如果能先安抚住辽东的后金,然后就可以腾出手来收拾李自成和张献忠了,以大明的物产和陛下的勤奋,要想成功并不是一件难事。反过来也一样,如果能安抚好李自成,然后全力剿灭张献忠也行。或者先安抚住张献忠,全力对付李自成也行。总之,就是实用主义,怎么实用怎么来。” 崇祯摇头不已,道,“大明天朝上国,岂能与外虏和流寇求和?” 刘慧明嘿嘿一笑,道,“世易时移,君主的职责就是在不同的时机做出对朝廷最有利的决策,汉初积贫积弱,为了休养生息几代人忍辱负重,就连吕后都被羞辱过呢;唐太宗还和突厥可汗结拜过兄弟呢?” 说道一半,刘慧明突然问道,“请问陛下,您自己觉得和汉高祖、唐太宗这些比,如何?” 崇祯很干脆地道,“比不上。” 刘慧明笑了笑,附和道,“臣觉得也是,陛下虽也文韬武略,但臣以为比汉高祖、唐太宗也是颇有不足,他们都能折节,陛下如今内外交困,效仿一下又如何?再说了,就连本朝太祖当年为了全力对付陈友谅不也给当时的元庭上过表吗?形势逼迫,迫不得已而为之尔。只要能记住这个耻辱,以后找回这个面子不就行了吗?” 崇祯的脸上先是愤怒,然后又变成得很无奈,沉默了半晌才道,“去年或许是个好时机,今年恐怕不行了,言官御史吵得凶,朕当时候双拳难敌四手,只得杀了陈新甲堵住言官的嘴。” 唉,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攘外必先安内!”刘慧明有些愤怒了,关于明末的局势,他在前世就做过设想,还在知乎上回答过诸如“假如你是崇祯皇帝,你该如何中兴大明?”之类的问题。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辗转千里,对大明存在的问题早已有了清醒的认识,也为今天的面圣做了充足的准备。 见崇祯这种态度,刘慧明便加强了语气,斩钉截铁地道,“陛下,臣以为不论是东虏还是流寇,其实都只是问题的表象,我们就算解决了东虏,也有可能会有其他的外族部落崛起,就算剿灭了李自成,也会有张自成、王自成冒出来。” 崇祯一愣,“不知刘爱卿此言何意?既然是东虏和流寇都只是问题的表象,那什么才是问题的根源?” “朝纲!” 刘慧明淡淡地说了这两个字,便不再言语了。 崇祯果然被打动了,刨根问底道,“爱卿不妨细说之?” 刘慧明咳嗽了一声,道,“现在的朝堂存在三个问题,一是拉帮结派,党同伐异的现象很严重;二是人浮于事,搞辩论多余做事实,不仅浪费了他们的精力,也浪费了陛下的精力;三是朝臣和陛下离心离德,不肯为陛下尽心竭力。陛下若不提前整顿朝纲,统一臣子们的思想,不论是战是和都将无济于事,大明就只能这样争吵不休,拖一天是一天了。” 崇祯听得频频点头,特别是最后一点,他尤为赞同,他和朝臣的关系确实不好,双方都有些怄气的成分在里面,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多半是有些责任的,因此才会对周延儒一忍再忍。 “既然爱卿如此说,不知可有法子破解?” 崇祯想起了那条滑向旋涡中心的大船,眼里又变得无助了,叹道,“整顿朝纲,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难也。文武百官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明现在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说到整顿朝纲,崇祯就有一肚子苦水要倒出来,可以说,纵观崇祯一朝,他都在大臣们争斗,结果就是闹到现在两败俱伤,皇帝不信任大臣,大臣明哲保身,也不想对皇帝交心,双方离心离德,人心尽失。 刘慧明缓缓地道,“只要找准切入点,动起手来不难,而且也不会乱。” “切入点?”崇祯愣道,“哪里是切入点?” “言官!”刘慧明镇定地道,“改组督察院和科道御史,统一思想,让大臣和陛下同心同力,如此才能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 “改组督察院和科道?”崇祯大吃一惊,这可是太祖定的祖制啊,这人说改就改,真是胆大妄为,“祖制岂能随意更改!”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太祖当初定下言官制度,给言官以风闻奏事的权力目的是为了监督百官,到现在却成了攻击政敌、危害皇权、为自己攫取名利的工具,言官早已不是当初的言官了。他们拿着放大镜找问题,陛下无论做什么事他们都会出来反对,既然如此,留之何用?” 崇祯还是摇头,“虽说如此,还是不成,不成!” 他当了十六年皇帝了,早已不是小白了,刘慧明三言两语就想让他动祖制,未免太天真了。 刘慧明已经打开了话匣子,见崇祯这么顽固,不觉有些火大,“陛下何不听听臣说说要怎样改组督察院?” 崇祯一怔,见刘慧明完全没了开始时的矜持,知道他已经进入了最佳状态,点头道,“爱卿就说说看。” 刘慧明道,“目前的御史履行的风闻奏事之权是不受控制的,这样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击政敌和陛下,而那些被攻击的政敌不堪其扰只得辞职,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他们重新找个靠山又复起了,这一来一往除了帮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安插上了自己的人以外,与国事无任何益处。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陛下每天要花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处理这些朝廷纷争,极大地占用了处理国事的时间和精力。” 刘慧明看了一眼崇祯,有些忧伤地道,“陛下今年才三十二吧,就已经两鬓斑白,状如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了。臣观陛下定是起得早睡得晚,成天忙碌不休,劳心又劳力,长此以往,会累垮的。” 崇祯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柔声道,“满朝公卿,就爱卿一人体恤朕啊。”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内心生出无限同情,叹道,“皇帝真是个苦差事啊。” 崇祯一愣,心道好家伙竟然把至高无上的皇帝当成了一份差事,你未免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今日暂且饶你,以后一起算账。 刘慧明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知道说错话了,忙跪下请罪,“臣失言,请陛下治罪。” 崇祯一摆手,示意他起来,“无妨,无妨。” 刘慧明讪讪地笑了笑,爬起来重新坐好。 崇祯问道,“爱卿还没说完呢?” 刘慧明觉得嗓子已经冒烟了,只得吞了口口水润喉,接着道,“臣的建议有两点,一是把科道和御史合并了,二是取消言官风闻奏事的权力,改为凭证据奏事,而且不能直接向陛下奏事……” “那不是阻塞言路吗?”崇祯打断道,“万万不行。” 真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啊! 第332章 拯救败犬男2:公检法分立 刘慧明有些无语了,直接无视他的意见,接着说道,“臣的意见是言官应该向大理寺奏事。” “向大理寺奏事?”崇祯愣了半晌,才问道,“此何意?” 刘慧明解释道,“严格地来说,臣说的不叫奏事,叫诉讼,言官获取官员的犯罪线索之后便要收集证据,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逮捕罪人,然后作为原告向大理寺提起诉讼,再由大理寺根据《大明律》决定是否有罪,该当何罪,然后把审理的结果报给陛下,陛下只需画钩打叉就行了。” 崇祯想了很久,最后才问道,“督察院和大理寺做了这些事,那刑部干什么?” 刘慧明道,“刑部的职责有三,一是负责执行大理寺的判决,二是直接处理一些不需要诉讼的案件以及民间的案件,比如偷盗、抢劫、杀人等;第三项工作是作为原告对重大刑事案件比如杀人案、纵火案进行侦查、逮捕犯人然后向大理寺提起诉讼。” 崇祯果然来了兴趣,“爱卿可否说得明白一些?” 刘慧明整理了一下思路,重兜里摸出一支铅笔,道,“陛下有纸吗?臣画出来。” 由于没有内侍,崇祯只好亲自到御案上拿了几张上等的纸张给他。 刘慧明道了声谢,便在纸上画了一个筐,写上言官两字,随即画了一个箭头,解释道,“陛下,大凡一个案件可以分为以下个步骤,分别是获取线索、侦查、逮捕、判决和执行,如果把这几个流程都交给一个部门去做就会尾大不掉。因为缺少制衡,就会产生产生很多冤假错案,也容易滋生腐败。因此,臣的设想是让督察院负责侦查、逮捕并向大理寺提起诉讼,大理寺依律判决,至于是杀头还是抄家流放全由大理寺按照大明律判决,再由刑部去执行,如此督察院、大理寺和刑部可以相互制衡,陛下可以从中取舍,充当和事佬。” 刘慧明话一说完,一张手工版流程图就画好了,崇祯拿过来端详良久,才道,“或许可行,容朕思之。” 刘慧明说了这么多,他就听懂了两个字——制衡。 要知道,历朝历代把制衡玩得最漂亮的就是明朝了,重八同志在构建官僚系统时最注重制衡了,比如权力极大的言官御史官阶却只有七品,而三公、三孤仅是荣誉称号。在大明、皇帝、文官和宦官是牌桌上永恒的三股势力,这也是明朝的皇帝个人素质普遍不如后面的清朝,国祚却和清朝差不多长的原因所在。 刘慧明笑了笑,道,“如此一来,陛下就可以从纷扰的纠纷中解脱出来,让三法司去当坏人做恶事,陛下可以在一边旁观,适当的时候再插手,与陛下圣明、仁慈的形象也极有利!” 崇祯嘿嘿一笑,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刘慧明笑了笑,终于忍不住祈求道,“陛下可否赐一杯茶润润喉咙,嗓子都冒烟了。” 崇祯一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冲门外喊了一声,王德化边端了一壶茶上来。 刘慧明忙接过来猛灌几口,完了一抹嘴,赞道,“啊,爽啊,真是好茶啊。” 崇祯哈哈一笑,道,“朕的上等好茶让你这样驴饮,真是浪费啊,你这人果然不懂中原礼仪。” 刘慧明笑着辩解道,“茶本来就是用来解渴的嘛,臣这样饮茶才是对它的尊重呢。” 崇祯佯怒道,“胡说!” 随即君臣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喝饱了茶,崇祯也想明白了,刘慧明最后这一句话也说到他心里了,他也觉得自己每天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处理官员的纠纷上面实在太不值了,想想皇兄和皇祖父当年哪有自己这么累啊。 崇祯赞道,“爱卿此策大有深意,解决了困扰大明三百年的难题,爱卿果然是大才之人啊。” 刘慧明大言不惭地道,“臣还有一策,可为大明再解一难题。” 崇祯道,“你说说是什么难题?” 刘慧明左右看了一眼,见王承恩已经退了出去,便小声道,“厂卫。” 崇祯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就有些想笑,刘慧明笑道,“这可是砸王公公饭碗的事,所以我要小心再小心了。” 崇祯呵呵一笑,并没放在心上,“爱卿但说无妨。” 刘慧明心道你这么说我哪里还敢放心。 但话已出口,容不得她不说了,他可不想学熊开元。 崇祯见他迟疑不定,便首先打开了话匣,若有所思地道,“厂卫确实是大明的难题,裁撤了也不行,留着也不行,爱卿的意思是裁撤还是留着?” 刘慧明道,“既不裁撤也不留着,还是改组。” “如何改组?”崇祯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颓废感,反而听得津津有味,“爱卿快说与朕听听。” 刘慧明道,“臣还是先说说锦衣卫的问题吧,陛下可知为何周延儒能瞒天过海,欺瞒陛下?” 提起周延儒,崇祯兴奋的脸上一下暗淡了,这脸打得实在太疼了,现在还是火辣辣的,恼怒道,“因为朕是天底下最蠢笨之人。” 刘慧明摇头道,“非也,臣刚才就说过了,陛下的天资虽算不上卓绝,却也是中上之资,加之又勤学苦读,断不是蠢笨之人。” 崇祯笑道,“爱卿连颂扬人都不会,臣子里说朕是中上之资的仅卿一人。” 刘慧明笑道,“臣确实不太会说话,所以才要陛下首先赦免臣无罪嘛。” 崇祯摆手道,“那你说说周延儒为何能欺瞒朕?” 刘慧明道,“原因很简单,因为陛下圈禁了厂卫,没有人为您打探消息,陛下又常年居于深宫,从未深入体察民情,又没有了耳目,当然会被蒙骗了。” 刘慧明真想说你就是个睁眼瞎,你大凡出去看看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无助。 崇祯笑了笑,道,“你接着说。” 刘慧明道,“其实周延儒并不是个例,不知还有多少臣子表面上一片赤胆忠心背地里却做尽了坏事,只是陛下不知道而已。还有,鞑子屡次入关,朝廷事先却毫无察觉,谍报工作可以说非常不称职;还有,大明明明有海禁政策,结果就禁了陛下一人,沿海的百姓几乎人人都在走私;还有……” 刘慧明真想把一条一条都列出来,狠狠地打醒他。 不等他说完,崇祯就叹了口气,道,“厂卫是天子的耳目,朕又岂能不知,只是大行皇兄深受厂卫之祸,朕不得已才圈禁了厂卫。” 刘慧明苦笑一声,心道你又错了,天启皇帝明明是享了厂卫的福,他那一朝文官才是受了厂卫的祸才对。 崇祯接着道,“说起厂卫也真是一言难尽,太祖开了锦衣卫,后来由于缺少制衡不得不关掉。成祖虽然重新启用但很快又尝到恶果,为了防止锦衣卫一家独大又开了东厂,结果东厂又坐大了。宪宗开了西厂,武宗又开了内厂,厂卫一个接一个,就是没有找到防止一家独大的法子。” 说起这一段历史,崇祯也叹了口气。 刘慧明接着说道,“臣有一策,既可规避厂卫祸国,又能为陛下增添耳目,真正成为陛下的爪牙。” 崇祯往椅子上一靠,心情十分放松,“说来听听!” 刘慧明道,“把锦衣卫改成和督察院一样的机构,专门负责督办皇差。锦衣卫负责侦查、逮捕和向大理寺起诉,因为锦衣卫督办的是皇差,因此锦衣卫提起的诉讼可以叫御讼,如此锦衣卫、督察院、大理寺、刑部互相制衡,陛下在一边冷眼旁观,适时取舍,岂不轻松?” “妙!真妙!”崇祯喜道,“就算大理寺的判决不公,那就说明督察院和锦衣卫在办理冤案,督察院和锦衣卫岂能往自己脸上抹黑?” 刘慧明笑道,“到时候,大明律将深入人心,讼师就会成为香饽饽。” 崇祯摇头道,“讼棍本是贱业,岂能登大雅之堂?” 刘慧明道,“那就只好取消讼师贱业的身份了,不仅要取消,还要抬高讼师的地位才行,干脆改个名,叫律师吧,懂大明律的大师,简称律师。” “不好,不好!”崇祯连连摇头,“讼师扰乱公堂,煽动刁民闹事,岂能随意提高地位。” 刘慧明被当头敲了一棒,他想起前世那些人五人六的律师,而他们的前辈竟然混得这么惨,不由得心里一阵酸爽。 他还是想再争取一次,辩解道,“理不辨不明嘛,讼师违法了一样要治罪。” 崇祯还是连连摇头,见刘慧明还要继续争辩,便把脸一沉,道,“此事以后再议。爱卿新到大明不熟悉大明的情况,朕不怪你。” 刘慧明只得住口,看着崇祯一张阴晴不定的脸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太过急切了,只得把话题岔开。 第333章 拯救败犬男3:拒绝当帝师 崇祯对刘慧明提出的锦衣卫、督察院、大理寺和刑部互相制衡的策略很感兴趣,盯着那张纸问了很多问题,他就结合后世考公务员的知识一一作答,崇祯见他无所不知,不禁大为欣慰。 最后,刘慧明又补充道,“要实现互相制约还需要几个条件,一是锦衣卫、督察院必须凭驾帖抓人,如果没有驾帖,人犯可以拒捕。但是驾帖不必再由督察院签发了,大案由指挥使签发,小案子由千户所千户或者百户签发即可。二是锦衣卫和督察院抓了人一月之内必须提起诉讼,否则必须无条件放人,而且被抓之人还可以对其进行反诉,申请赔偿等。如此,锦衣卫、督察院和刑部就不能随便抓人,要抓人必须有足够的证据,厂卫祸国的可能性自然没有了。三是大理寺必须独立出来,不能受内阁管理,必须由陛下直管。四是对大理寺的判决,就连陛下也不能轻易更改,臣建议陛下一月只有一次豁免的权力。” 刘慧明在那张纸上圈圈点点,一二三四写了一堆,崇祯一下不能消化这么多,过了一会儿才疑惑地道,“前面三条朕可以理解,第四条为何朕一月只有一次豁免权?” “物以稀为贵嘛!”刘慧明笑道,“臣子们若想得到陛下这一次豁免权,就会更忠于陛下,因为大理寺是铁面无情的,只要在陛下这里才可以讲情面。第二点是为了维护司法的公正性,做出的判决不能随意更改,就算是天子也只有一次机会,如此更多的人都会遵纪守法。” 崇祯点点头,“朕明白了。” “还有一条”,刘慧明补充道,“就是关于大明律不妥当或者没有规定的地方该如何判决的问题。” 崇祯猛然醒悟,“对,对!” 刘慧明道,“臣有两个建议,一是成立一个机构,随时制定或者修改律法不合理或者不完善的地方,这个机构必须与督察院、大理寺、刑部和厂卫都分开。因为三法司和锦衣卫都是司法机构,这个是立法机构,立法和司法必须分开,否则就是又当棋手又当仲裁,必会造成混乱。” 这一点崇祯倒是很快就明白了,“草拟法案之后,就放到每月的大朝会审核吧。” 刘慧明点头,“是!只是在律法还没有修改之前必须以原来的律法为准,就算不合理也必须遵守,当然陛下可以特赦。” 其实还有一个陪审团制度,刘慧明没有说。 崇祯自嘲道,“朕只有一次特赦权,可要慎重使用。” 刘慧明也跟着笑了几声,知道这人喜欢抠细节,便接着道,“第二个建议是循案例判决,比如遇到同样的案子,没有律法依据,可以查阅之前的案例,按照成例来判决。当然也可以拿到大朝会上来审理,审理的结果就可以作为成例了。” 崇祯点点头,夸奖道,“德华想得周到。” 刘慧明忙拱手谢恩,谦虚道,“这些都是臣游历西洋时多方考察总结出来的,不一定适合大明,但可以做一个参考。” 崇祯对刘慧明的说法很满意,刘慧明的奏对不仅言之有物,而且有很大的可行性,他也不像其他大臣那样尊尊告诫,必须这么做,否则就要亡国灭种,大难临头。 他说了这么多极好的建议,最后也没强迫自己必须这么做,只是给了一个参考意见,决定权完全在自己! 自己刚才还说他不会说话呢? 是不是看错了? 刘慧明就像回到了培训课堂上,说完了还做了个总结,“臣总结一下,事实上臣已经把天下所有的案子分成了三部分,督察院负责官员的案件,锦衣卫负责督办皇差,刑部负责民间刑事案件,但最后都会在大理寺审理,由陛下决定是否动用每月一次的豁免权。” 崇祯点头道,“爱卿果然大才,只是爱卿好像忘了东厂?” 刘慧明道,“东厂作为陛下的另一只耳目,负责打探百官的情报,作为皇差的来源。但是东厂没有逮捕和诉讼权,只能打探情报、监视百官,如果构成犯罪可交给锦衣卫去办理。” 崇祯沉思了一会儿,对他故意弱化东厂的只能表示理解,毕竟他也勉强算是文官,而文官和宦官天生就是敌对关系! 其实他误会刘慧明了,刘慧明其实不歧视太监,只是受不了他们身上那股尿骚味,自然希望越少接触越好。 崇祯起身伸了个懒腰,缓缓地道,“爱卿今天这一策解开了朕多年的疑惑,确实用心了,你去写个折子呈上来,朕再仔细斟酌。” “是!”刘慧明赶紧起身领旨,往外看了一眼,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 崇祯看了看外面,笑道,“天色已不早了,朕都忘了时间了,传膳,朕要与爱卿共进晚餐。” 崇祯在大殿里来回走了几步,一边消除腰背的酸疼一边回味刘慧明的奏对。 刘慧明没有增加或裁汰任何一个部门,只是简单地调整了一下他们的职能关系就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样的造诣,就连混迹官场一辈子的老官僚都达不到。 难道他真的游历过西洋? 崇祯很想问问西洋的情况,但他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崇祯来回踱了几圈,最后让刘慧明站好,深深地给他作了个揖,真诚地道,“爱卿之才可为朕之师也,朕当以先生事之。” 崇祯这一举动吓得刘慧明赶紧跪地求饶,“陛下,臣,臣不敢当!” 崇祯这一生不知道拜过多少个先生,但最后下场都不太好,最近的先生就是周延儒,而他已经铁定完蛋了。 想到这里,刘慧明顿时毛骨悚然,遍体生寒,磕头磕得更卖力了。 崇祯连忙把刘慧明扶起来,宽慰道,“先生何故如此惊慌,就凭先生今日的奏对,就足以当得起朕这一拜了。” 刘慧明顺势站起来,一揖到底,“陛下,臣年轻气盛,难免信口开河,陛下不怪罪臣冒犯圣驾臣就已经深感皇恩浩荡了,如何敢为帝师?况且臣几年才二十九,还没陛下年龄大呢?” 崇祯哈哈一笑,“韩子有云,‘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朕虽比你年长,但你今日一番奏对,足以当朕的老师了。” 刘慧明没办法,只得受了她这一礼,唉,要死就死吧,在死之前先爽一把也好! 第334章 拯救败犬男4:欲速则不达 王德化带着几个小太监端着食盒过来,几个小太监并排立在廊下,王德化亦步亦趋地来到崇祯面前,轻声提醒道,“陛下,晚膳已经备妥,请陛下用膳。” 崇祯招呼刘慧明在塌前坐下,“爱卿陪朕用餐吧。” 刘慧明赶忙行礼谢过,之后在崇祯的侧下方坐好。 小太监打开食盒摆好饭菜,刘慧明见只有六个菜,其中素菜倒有四个,还没自己平时吃得好,虽然制作精美,然而实在寒酸了一点儿。 刘慧明看了看菜碟,不由得愣道,“想不到陛下如此简朴,寻常士绅家里都比陛下吃得好,臣不胜惶恐。” “朝廷用度吃紧,朕岂能铺张。”崇祯示意王德化把一荤一素两盘菜端给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爱卿快吃吧。” 刘慧明感动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史书上记载崇祯衣食简朴,连夜壶都拿去铸钱了,看来所言不虚啊。 刘慧明端着精致的饭碗感觉有千斤重,举着筷子迟迟不能下手。只是你今天有客人呢,就不能浪费一点儿嘛? 崇祯见刘慧明如此反常,还以为是他受宠若惊,紧张得不知所措了,便起身从自己的菜碟里夹了一块炖猪骨头给刘慧明,“爱卿快尝尝朕的御膳,别紧张。” 刘慧明笑了笑,讪讪地道,“臣不是紧张,臣是感动,陛下过得太苦了。臣一定想法子帮助陛下度过难关,中兴大明。” 崇祯见刘慧明不矫揉、不造作,是个性情中人,心里也是暖暖的,“爱卿有此心,朕知足矣。” 刘慧明不再踟蹰,大大方方地吃起饭菜来,御膳说的神乎其神,其实味道一般,只是精致考究一些罢了。他一天都没吃东西,这一吃就停不下来了,狼吞虎咽地吃了三碗饭,又喝了两碗汤才打着饱嗝放下碗筷。 回首一看,我的乖乖,自己面前的盘子比狗舔过还干净。 崇祯早就吃完了,他一直在旁边看着刘慧明吃饭,别的大臣在自己面前吃饭都是战战兢兢,浅尝辄止,而刘慧明却是真正的吃饭,比自己吃的还多,叹道,“先生真性情中人也,朕的御膳可合先生的胃口?” 刘慧明漱了口,嘿嘿笑道,“一般般吧,没臣家里的饭菜好吃。” “什么?”崇祯眉头一皱,不悦地道,“朕的御膳虽然简朴,烹饪却十分考究,你竟然说不如你府里的饭菜可口?”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其实臣府里的饭菜也一般,比起那些士绅大贾也是差得很远,只是陛下的饭菜实在太简朴了,加之陛下又久居宫内,不知外面的生活,因此才会觉得御膳是全天下最好的饭食。” 崇祯面上表情复杂至极,本来还想显摆一下,结果又被刘慧明狠狠地打了脸,郁闷地坐在那里,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经过半天的接触,刘慧明已经摸清了崇祯的脾气,这人沽名钓誉,经常装出一副虚怀若谷的样子,你越是说说难听的话,他就越高兴,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见崇祯假装生气的样子,刘慧明笑道,“陛下真是太闭塞了,您常年住在大内宫中,有一堆太监宫女服侍,又有大内禁军保护,早已与世隔绝了。连山中老农都比陛下知道得多,因为老农一年半载还会进一次城,陛下一年也难得出一次紫禁城,要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具体是怎么样的,只能通过大臣的奏疏或者厂卫的探报,但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经过筛选的,所以您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大明到底是怎样的。” 一席话说得崇祯哑口无言,这个社会的对皇帝的要求是君子坐不垂堂,天子当垂拱而治,他对此是深信不疑的。在整个大明,只有武宗皇帝对此很不屑,时常想着出去玩,但他的名声可不太好。 崇祯运了会儿气,终于做了一个很大决定,坚决地道,“朕决依先生所言,明日就解禁厂卫,朕不能再当睁眼瞎了。” “还以为你会说明日就出京去逛逛呢!”刘慧明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满是欣喜,拱手一揖,道,“我皇圣明。” 崇祯接着道,“朕就让锦衣卫督办周延儒的案子,也按照先生的策略侦查、抓捕,然后向大理寺提起御讼。” 刘慧明心里突然一空,感觉眼前已经没有路了,因为他已经改变了历史,定会引起蝴蝶效应,后面的历史,他就再也无从预测了。 唉,穿越者的优势越来越小了啊。 崇祯又道,“朕准备下月望日大朝会下旨改组督察院,朕不能……” “万万不可!”刘慧明忙打断道,“陛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改革要慢慢来,一步一步走稳,切不可操之过急。” 崇祯愣道,“大明已经病入膏肓,朕等不及了。” 刘慧明再次劝谏,“陛下,不如等周延儒的案子结了再顺势而为,朝中必须维持稳定,请陛下三思,稳定高于一切啊,陛下!。” 崇祯见刘慧明执意不肯,想必有几分道理,便颓然瘫坐在榻上,再不言语。 刘慧明道,“陛下,形势越危急,越要冷静,万不可冲动行事,冲动是魔鬼啊!” 崇祯缓缓地道,“先生之言,朕深以为然,朕以前就是太着急了,这个毛病朕要改。” 刘慧明赶紧送上一个马屁,“陛下虚怀若谷,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大明之幸也,百姓之幸也。” 崇祯笑了笑,“朕之前还说你不会阿谀奉承,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学会了。” “这是发自肺腑的。”刘慧明道,“刚才说了这么多,只是解决了做什么的问题,如果要实施的话,还要解决该怎么做的问题。” “哦,此何意也?”崇祯问道,“先生不妨说详细点儿。” 刘慧明道,“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要改组督察院,解禁厂卫,调整三司的职能,但具体先做哪一个,后做哪一个呢?怎么做才不会朝臣的反对?要是遇到了强有力的阻碍我们该怎么应对?这些都应该有一个全盘规划才行,如果贸然施行,无异于火上浇油。” “嗯,你说得对!”崇祯淡淡地说了一句,便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良久才道,“爱卿年纪不大,却能做到老成谋国,朕与先生相见恨晚啊。” 刘慧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讪讪地道,“陛下过谦了。” 崇祯没有再向刘慧明问答案,刘慧明求之不得呢,先前说的那些可以归结为吹牛逼,但后面这几个问题就可以算得上“深化改革”了,他现在人微言轻,可不敢信口雌黄。 第335章 拯救败犬男5:磨练心性 又说了会儿闲话,崇祯对自己急躁的性格做了一个深刻的反省,并问刘慧明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决吗? 刘慧明一愣,笑道,“臣听说过一个故事,不妨说与陛下听听,陛下权当解闷。” 崇祯饶有兴趣地道,“你说吧!” “有一个少年在山上打柴,被一个路人看见了,路人见他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就收他做了弟子。少年经过十五年的苦练终于成了一个武林高手,在江湖上闯出了很大的名声。有一天他师父来他家里做客,年轻人感念师父对他的授业之恩,对他招待得很殷勤周到。师父喜欢喝酒,他就陪他喝酒,然而自己的酒量远不如师傅,喝了没多少就醉了。等他酒来之后,他发现他师父正在奸污他的妻子,而他的幼子和父母已经被杀了,他感到很愤怒,就和师傅打了起来,然而他的武艺虽然高明,却远不是他师父的对手,没几下就被师父打成了重伤,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师父扬长而去。” “真是禽兽!”崇祯紧握双拳,怒骂道,随即又不解地问道,“他师父为何要行如此禽兽行径?” 刘慧明笑了笑,解释道,“他师父培养他是有目的的,并不是想真心想收他为徒,这个目的臣暂不告诉您。” “哦,好好!”崇祯恍然大悟,讪讪地笑了笑,道,“爱卿接着讲。” 刘慧明道,“那人养好伤以后就到处找他师父报仇,却再次被打成重伤,他师父仍然没有杀他,只是把他扔到一边就走了。为了报仇他就去抢其他武林门派的武学密集来练,因此在武林里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曾经有几次他都深陷险境,然而每次都被他师父暗中相助。就这样他每练好一门新的武艺就去找师父复仇,然后每次都被他师傅打得大败。” 崇祯突然问道,“难道他师傅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高他的武艺?” “陛下莫慌,且听我慢慢道来!”刘慧明神秘一笑,接着道,“后来他得到了一门极厉害的武学秘籍,只要学会之后就可以打赢他师傅了,为此她花了整整三年时间勤学苦练,终于大功告成。” 见崇祯紧绷的面部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刘慧明话锋一转,“可是他却找不到他师父了。” 崇祯大吃一惊,“莫非他师傅已经死了?” “没有!”刘慧明摇摇头,心道你还挺上道的,比郭靖那傻小子强多了,接着道,“为了找到他师傅,他想了一个法子。” 崇祯已经被勾起了兴趣,急忙问道,“什么法子?” 刘慧明道,“为了逼他师傅现身,他就去杀一个江湖中的武林大侠,然后栽赃在他师父头上,武林中人就会去找他师父复仇,他就悄悄跟在后面顺藤摸瓜。” 崇祯不屑地道,“这师徒俩都不是好人!” “确实!”刘慧明点头笑道,“武林中人都是亡命徒,哪有好坏之分啊。” 崇祯点点头,“朝中也一样。” 说故事,别扯朝堂行不! 刘慧明腹诽了几句,接着道,“因为他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内心充满了复仇的执念,做事已经不理智了。他自以为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然而此举正好落到了他师父的算计里,他师父就是想让他去杀这些人,杀的人多了,江湖中人也明白了,杀人的根本不是他师父而是他,最后大伙就召集了一些同道中人到处寻找,一定要除掉他。” 崇祯急切地问道,“后来呢?” 刘慧明道,“他师父就改了个名字趁机混入这群武林中人里面,为他们主持正义,当上了盟主。” 崇祯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阴沉起来,“这人好狠毒,太歹毒了。” 刘慧明点头道,“这人确实是个狠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精于算计,计谋十分深沉!但他的徒弟也不是傻子,他很快就明白自己又被师父利用了,对师父的仇恨就更深了。” 崇祯急忙问道,“那他复仇了没?” 刘慧明点点头,“经过多方查询,他终于在一次武林大会上认出了师父,原来他师父混在少林寺里出家了,怪不得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二人又斗到了一起,不死不休,而此时二人都已经年过半百了。” 崇祯急忙问道,“结果怎么样了?” 刘慧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陛下,假如这人是您,您会怎么打这一架?” 崇祯想了一会儿,道,“此人和他师父有血海深仇,又屡次被师父利用,这一次还不以命相搏?” 刘慧明摇摇头,“陛下错了!他以前就是像陛下说的这么打的,结果每次都被打得遍体鳞伤!” 崇祯疑惑道,“难道他不敢打了?” 刘慧明仍然摇头,道,“这一次,他不仅没有以命相搏,反而调匀气息,平心静气、古井不波,从防守做起,就像年轻时和师父拆招一样一招一式打得极有章法,一直打了两天两夜最终才战胜了他师父。就算如此,他也没有杀他,只是废了他的武功,又把他眼睛戳瞎了,放了他一条生路,算是报仇了。” 故事讲完了,崇祯却陷入了沉思,刘慧明见崇祯不说,自己也不好打断,只得陪他一起沉默。 “先生之意,朕知矣!”崇祯终于开口了,“朕就像那个徒弟一样急躁,又沉迷于中兴大明的执念之中,以致失了心性,导致国事愈加糜烂。朕之前确实过于着急了,而且总想着毕其功于一役,然而欲速则不达,不仅没有挽回颓势,反而损兵折将,朕之过也。” 刘慧明见崇祯已经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便宽慰道,“大明局势如此,陛下着急也是正常的,然而这么多饱学之士都没有点破这一层,也怪不得陛下。” 天已经黑尽了,宫女早就点上了蜡烛,刘慧明已经和崇祯谈了四个时辰了,他今天已经说了太多话,嘴唇都已经开裂了。 该是告辞的时候了,刘慧明起身道,“陛下,时候已经不早了,臣不能打扰陛下休息了,臣告退。” 崇祯仍然显得意犹未尽,然而他还有很多政事要处理,只得明天接着谈了,“如此,朕也不留先生了,先生明日早些时日进宫,朕再向先生请教。” 刘慧明连呼不敢。 崇祯叫来王德化,让他取来一块腰牌递给刘慧明,道,“爱卿乃饱学之士,有了这块腰牌你就可以不经通报随时入宫奏事,朕现在赐予爱卿,爱卿一定收好。” 刘慧明连忙跪下谢恩,接过来一看,见是一块铜牌,正面写着“御前答应”四个字,背面是两个篆字,他不认识。 刘慧明当然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又向崇祯行了一个大礼才在王之俊的引导下除了紫禁城。 第336章 北京的第一夜 刘慧明出了西华门,何欢、林浩翔以及商石敬等人早已在此等候,由于北京不能像其他地方那样随时带兵出入,刘慧明就特意把商石敬叫来做自己的贴身护卫。他们是马贼出身,不仅马术超群,单兵作战能力超强,加之出神入化的箭术,正是当保镖的好材料啊。 “大人回来了!”何欢见到刘慧明首先打招呼,“大人去了这么久,想必得到陛下的赏识了,已经简在帝心了吧。” 刘慧明晃了晃那块腰牌,得意地道,“唉,既没封官,又没赏钱,就挣了这么个东西。” 何欢一见腰牌连忙跪下行礼,口呼万岁,之后却小声问道,“大人您这是何意?” 刘慧明哈哈大笑,“哎呀,我开个玩笑啦。” 说完,几人哈哈大笑,喜悦至极。 商石敬等人也是羡慕不已,暗叹自己这次真是走了狗屎运,找了个这么大一棵树做靠山,兄弟们的前程有着落了。 刘慧明把腰牌给何欢等人一一过目,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了。这些人见到腰牌之后果然对他恭敬了许多,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刘慧明收回腰牌随意地揣进衣袖里,笑了笑,道,“走吧,咱们该找地方歇夜了。” 何欢道,“不劳大人操心,学生早已找好了住处。” “那就走吧”,刘慧明本想住在大有钱庄北京分号里面,最后想想还是算了,目前还不宜暴露自己和大有钱庄的关系。 何欢在一家名叫福祥居的客栈租了一进院子,正好把所有人都安置进去。 刘慧明让商木敬去棋盘街通知文鼎吉、刘佩琦和白松龄三人过来开会,自己就和何欢一起把白天和崇祯谈话的内容整理成了一个奏章。 不同于大明现在的意识流风格的奏章,刘慧明是完全按照自己写毕业论文的格式书写的。何欢还没写完就已经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握着笔的手僵在空中,嘴巴已张成了一个o型,小声问道,“大人想效法张江陵,兹事体大,大人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否则必有破家灭门之祸!”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给陛下的一个见面礼,至于能不能成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何欢秒懂,也不再多说了。 忙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整理完了,刘慧明让何欢再把稿子抄写一遍,自己好抽出时间来接见文鼎吉三人。 “属下见过大人”,文鼎吉带着刘佩琦、白松龄、潘国忠和金自才几人首先给刘慧明见了礼,才开始说正事。 自文鼎吉到了北京主持公关工作以来,白杆兵在朝中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特别是对吴甡和周延儒的反击战,打得相当漂亮,现在周延儒已经基本倒台,吴甡自己作死,倒台也是这几天的事,而陈演、魏藻德、和张缙彦早已被文鼎吉拿下,加上白杆兵的军功,刘慧明相信自己再也不会被人拿来当挡箭牌了。 钱庄和粮社也基本上站稳了脚跟,白杆兵目前在北京有两家钱庄、一家粮社以及一千人马,都分散在各处安置。 不仅如此,白松龄还召集了一帮闲汉作为外围人员,如今势力已经延伸到天津了。 刘慧明看着略带一些江湖气的白松龄,笑道,“看来你现在很威风啊。” 白松龄嘿嘿傻笑了几声,抱拳道,“都是大人的栽培。” 刘佩琦也笑着打趣道,“提起仗义疏财的白爷,整个四九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可惜我和四公子没这福气啊。” 白松龄忙作揖道,“信之兄,你就别寒碜我了,要是没有四公子的出谋划策,哪有我老白的今天。” 文鼎吉忙道,“过誉了,白兄弟天生就是混江湖的料,哪需要我来提点。” 三人你来我往互相吹捧,看来平时合作得不错,刘慧明颇为欣慰,赞道,“辛苦你们了,望你们以后继续精诚协作,为咱们白杆兵多立功劳。” 三人忙收住笑容,点头称是。 刘慧明心里十分高兴,忍不住也打趣了白松龄几句。 三人各有分工,文鼎吉读过书有文化,又在北京长大,有见识和人脉,自然是团队首领了,刘佩琦是巡检兵出身,擅长察言观色,主要负责情报工作。白松龄五大三粗,功夫了得,为人又十分仗义,自然就是打手了。 刘慧明首先叮嘱了白松龄一番,约定过几天去视察他的兄弟,便让他先行退下了。 白松龄和刘佩琦属于地下党,刘慧明自然要好好交待一番。 看着颇有风霜之色的文鼎吉,竟然升起一丝愧疚,年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标准的小白脸,不到半年时间,他就已经变得男人很多了,看来这段时间没少奔波啊。 说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刘慧明二人提醒道,“再跟你们说一件事,陛下马上要解禁厂卫,你们以后在北京行事一定要更加隐秘,不要被厂卫抓住了把柄。另外,你们也要注意和厂卫交好,东厂好说,王公公原本就是我们的人,而锦衣卫你们要多花心思,千万不要得罪。” 二人听到这个爆炸消息,不由的大吃一惊,文鼎吉忙拱手称是。 刘慧明见他们谈虎色变的样子,不禁有些想笑,又鼓劲道,“你们也不能过于害怕他们,正常做事就行,别主动招惹他们,万一他们要来招惹我们,我们也不用怕他们。” 二人又忙着点头称是。 刘慧明见他们脸露迷茫之色,想必是害怕拿捏不好这个度,便笑道,“你们这几天派人盯紧吴昌时和董心葵,说不定可以给骆养性帮个大忙。” 文鼎吉和刘佩琦连连答应,文鼎吉道,“有这个大礼送上,想必可以给他们一个好印象了。” 刘慧明重新做了分工,“四公子,你现在负责宣府的事情,信之,你负责京师的事情。” 二人忙点头称是,刘慧明又单独嘱咐文鼎吉道,“宣府的事情,要加快进度了。我马上就要在京里做官了,到时候也得给陛下一个见面礼才行。” 文鼎吉呵呵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大人放心,一切事都在掌握之中。” 送走三人,刘慧明又来到书房,何欢已经把奏疏誊抄好了,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工作。 鉴于何欢现在要经常单独行动,刘慧明就让林浩然带着一队人手去保护何欢,自己则由商石敬保护。 林浩然见自己换了主子也没多言,朝何欢拱了拱手就算完成了交接仪式。反倒是何欢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刘慧明坚持如此,他也只好从了。 第337章 崇祯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onenightin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惊动了伤心的魂……”北京的第一夜就这么过了,时隔两月,刘慧明终于又睡了一次床,早上起来顿觉神清气爽。 “嗯,要是有个妹子陪陪就好了!”刘慧明一边哼着歌,一边四处张望,可惜没看到传说中的三里屯。 刚吃过早饭,崇祯就打发一个小太监来宣他入宫觐见。 何欢等人高兴坏了,大人如此得皇上器重,说明他们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啊。 刘慧明来到乾清宫时,崇祯已经下了早朝,正在批阅奏章,但见他眉头紧锁,额头上已经拧成了一个躺着的‘川’字的造型就知道又遇到难题了。 刘慧明双手躬身递上昨夜整理好的奏本,口中却含笑道,“陛下,昨夜睡得可好?” 崇祯扫了他一眼,皱眉道,“朕可没有爱卿有福,朕都很久没睡一个安稳觉了。” 刘慧明故意装傻充愣道,“陛下可以喝点儿葡萄酿,有助睡眠。” 崇祯眉头紧锁,佯怒道,“到处都是官军战败的、士卒哗变、要兵要饷的奏章,朕就算泡在葡萄酿里都不可能睡好!” 刘慧明问道,“不知谁又打了败仗?谁又哗变了?哪里要兵要饷?” 崇祯把奏章往刘慧明面前一递,“你自己看吧,朕正好歇会儿,朕也看看你写的奏疏。” 刘慧明对这种没有句读的文言文实在不习惯,但还是看了个大概,原来张献忠在安徽过得不开心,被马世英打得节节败退,只好往湖北退却,准备攻打武昌,左良玉趁机要挟楚王劳军,可惜楚王是个老貔貅,大难临头还一文不出,左良玉气不过找了个借口就跑了。 没有了左良玉,武昌城基本上就不设防了,张献忠没费多大周章就攻破了武昌城,缴获楚王府的全部财产,还把楚王扔到长江里喂王八了,前大学士贺逢圣不屈而死,湖广巡抚宋一鹤逃到了安陆,文安之刚到沔阳还没来得及救援而城已经陷了。 刘慧明大惊失色,自己走时明明吩咐文安之一定要把张献忠挡在湖广外面,结果还是让他破了城,而白杆兵在武昌有两家粮社、四家钱庄,估计这次凶多吉少了。 狗日的张献忠,连老子的地盘都敢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刘慧明怒从心中起,忙跪下请命道,“陛下,臣愿带兵南下剿灭张献忠。” 崇祯听刘慧明主动要求带兵平寇,心里很高兴,但他知道他的才能远不止带兵打仗这么简单,便摇头拒绝了,“不成!卿得留在朕的身边为朕赞画。” 刘慧明退而求其次,道,“那臣推荐荆州兵备道文安之率军平叛,文安之年初平定施州土司叛乱时招了六千土兵,这六千人都战力强悍,臣又安排其接受白杆兵的训练,到现在已经四个月了,战力已成,另外夷陵守备秦永成还有五千兵马可以调用,襄阳参将杨璟还有一万兵马可以用,总共两万精兵,足可守住襄阳、夷陵一线,等明天扬威伯到了京营接受了陛下的检阅,即刻率军南下,对张献忠部予以合围。” 崇祯早就得到金光辰的报告,知道刘慧明和马祥麟在襄阳和夷陵留了不少兵马,自己本来还有点儿怀疑刘慧明的忠心,但现在听他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的老底,事先的疑虑早已烟消云散,“如此甚好,白杆兵和德华都是大明的忠臣啊。” 刘慧明听得莫名其妙,猜想崇祯对夷陵的事情有所察觉了,索性全招了,“陛下,臣在襄阳和夷陵做了一些出格的事,但臣并无私心,请陛下明鉴。” 崇祯笑道,“卿与扬威伯的忠心,朕岂能不知,卿不必忧心。” 刘慧明见崇祯没怀疑自己,心里顿时放下心来,决定一鼓作气换个平安,“陛下,臣和扬威伯在夷陵私自练了不少精兵,臣愿意全部交给朝廷,还有臣占了夔州几个盐场,臣也愿意献给陛下。还有,臣在夷陵开设的各种工坊和商社,臣都愿意上交朝廷,只是钱庄和粮社,臣想自己打理,一是臣对商事颇有兴趣;二是臣想通过钱庄帮陛下赚取军饷,用粮社帮朝廷平抑粮价,等时机成熟了,臣也一并上交朝廷。” 崇祯听刘慧明说了一堆,不由得愣了,心道这厮好生了得啊,短短几个月时间几乎在夷陵建立了一个小朝廷啊,虽然金光辰提过一些,但他实在没想到白杆兵在夷陵短短四个月时间居然创造了如此大一分产业,而这些产业居然都是他一个人创立的,其才干着实了得啊。 崇祯听他愿意把所有的商社和作坊都献给朝廷,心里十分高兴,喜道,“先生多虑了,先生的忠心,朕岂能不知。那些商社和作坊,还是由爱卿管着吧,等时机成熟,朝廷再接管。” 这话说得太有艺术了,果然是当了十几年皇帝的人,不好糊弄啊,刘慧明心中腹诽不已,脸上却装出一副感激不尽的表情道,“陛下隆恩,臣不胜感激!” 崇祯微笑道,“朕有先生辅佐,几个作坊算得了什么。先生放心,只要你不负朕,朕绝不负卿!” 刘慧明再次磕头谢恩,“臣一定竭尽所能帮陛下实现大明的中兴。” 说起中兴大明,崇祯又换了一副愁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你看看,吴三桂、刘泽清、刘良佐、黄得功、孙传庭、左良玉都找朕要饷,朝廷的国库早已空空如也,朕的内帑也已经见底了。” 刘慧明急忙表忠心道,“臣在云阳和万县的盐场每月能挣五六千两银子,除了留下部分维持盐社的运转以外,可以每月上缴给内帑一部分。” “不成。”崇祯摇了摇头,每月几千两银子无异于杯水车薪。 刘慧明真想现在就告诉他宣府的事情,想想还是算了,只好道,“臣开了一家钱庄,目前有几十万两存银。” “钱庄?”崇祯惊道,“什么钱庄如此富有?” 刘慧明笑着解释道,“这些钱可不是臣的,臣只不过是代为管理而已,不过……” 崇祯问道,“不过什么?” 刘慧明古怪地笑了笑,“不过还是可以挪用一部分的。” 崇祯眼睛一亮,脸上又现出尴尬之色,最后还是试探性地开口道,“不知爱卿可否挪用一点儿给朝廷。” 刘慧明心道朝廷的信用太差,又没抵押,我可不敢把储户的钱拿来打水漂。 崇祯见刘慧明不答,知道没戏了,只得就此打住。 刘慧明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一咬牙道,“可以筹措八十万两。” 崇祯大喜,“如此甚好,甚好。” 一下子多出近百万两银子,崇祯兴奋得直搓手,感觉前途一片光明。 刘慧明适时插话道,“陛下,饷银不能这么发下去,这样发饷一点儿用都没有啊。” 崇祯一愣,随即问道,“那要怎样发?” 第338章 关于京营 刘慧明却顾左右而言他,道,“陛下,您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武将胆子越来越大了,以前好歹阳奉阴违,现在已经明目张胆地不听命令了,而陛下还不得不倚仗于他们,特别是左良玉、刘泽清、郑嘉栋、刘良佐、白广恩等人。” 崇祯默然无语,这事是他最大的忧患,自从后金崛起和陕西民乱以来,武将的权力就越来越大,胜仗没打多少,胃口却越来越大,到现在已经演变成打仗靠心情,要钱日常化的局面,而朝中诸对此束手无策,甚至还暗中助你,皇帝反倒成了弱势一方。 崇祯也想过很多办法,奈何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只得继一边满足武将的狮子大开口,一边开征三饷压榨百姓,而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百姓纷纷揭竿而起酿成更大的民乱,而作为皇帝的他却一直没解决的办法,只好饮鸩止渴,坐看局势日益恶化。 见刘慧明主动说起,崇祯眼皮动了动,问道,“先生以为,此事当如何解决?” “四个字,强干弱枝。”刘慧明道,“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京营没了战斗力,打仗只能靠地方部队,只有陛下手里掌握着一支大明最强的兵马,地方各镇才会听陛下的命令,事情才会得到解决。” 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是做起来何其难也,崇祯见他这的说法也没多少新意,脸上不自然地现出失望之色。 关于整顿京营,从土木堡之变以来都在进行,即便到了本朝,崇祯也没有丝毫放弃,他登基封完皇后的第一件事就派右副都御使张素养协理京营,但这人太菜,没多久就被大名臣李邦华取代了。李邦华在任上很有一番作为,京营的面貌也焕然一新,但他一切好运都在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戛然而止,这一场浩劫除了搞死了袁崇焕,也让他很受伤,因为京营防守不力,他很快就被弹劾去职,刚刚有点儿起色的京营又重新烂下去了。 第二年,崇祯又派了一个更高级别的官员霍维华以兵部尚书的身份来整顿京营,只是老霍之前跟魏忠贤,名声烂了,没多久就被干掉了。 之后他又先后派翰林学士刘之纶、襄城伯李守錡、司礼监大太监李凤翔等人协力京营戎政,但都没什么起色。直到他的信王府老人曹化淳提督京营以来,京营才开始有了些变化。因为是皇帝的老人,在影视剧里被黑化的老曹便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他做的事其实很简单,既然京营已经不能打仗了,那就从边军里选调能征善战的将士充实到军营里去就行了,现在的黄得功、周遇吉以及前几年战死的孙元化都是这时候进入军营。 但曹化淳退休以后,京营的改革就中断了,至此再无任何建树。 不过崇祯可不这么想,他还沉浸在曹化淳改革军营的功绩中,见崇祯对京营颇为轻视,便自信地地道,“朕早已下旨整顿京营,现在京营有勇卫营、练捕营和选练营,特别是勇卫营为以前的三大营,战力最强,周遇吉和黄得功手下的兵马就是勇卫营。练捕营和选练营朕也去视察过,军容严整、军法有度,虽比不上扬威伯的白杆兵,但也不弱于左良玉、刘泽清之流。” 刘慧明摇摇头,道,“陛下,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在说?” 崇祯一愣,不解地问,“先生此言何意也?” 刘慧明道,“我承认,孙元化、黄得功、周遇吉这一批京营确实不错,但之后呢?京营还出过什么将领?” 崇祯脸色尽显尴尬之色,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唉,崇祯的改革就是这样的,他其实很有改革的决心,但就是没有耐心,什么事都是半途而废,既然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刘慧明马上借坡下驴,笑了笑道,“陛下,关于整顿京营,必须是长期的。就像黄得功这一批将领一样,既然训练成熟了,就应该开赴地方作战,然后马上招募下一批,在适当的时候应该把之前派遣出去的人马调回来修整训练,加强思想教育,如此周而复始的轮换,京营必定大有改观。” 崇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脸上也有了些喜悦之色。 刘慧明接着道,“还有一点,对于刚才说的现在的京营很好,我也是不赞成的,强军是打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练得再好没上过战场都算不上精兵。” 崇祯又不高兴了,不服气地道,“爱卿不了解现在的京营,朕不怪卿。” 刘慧明摇头不已,直接怼了古偶,“若京营真的强大了,为何此次鞑子入关,京营不敢出战?想想太祖和成祖时期的京营可是追着蒙古人打,现在连出城都不敢了,陛下对京营的要求未免太低了。” “你好……”崇祯被刘慧明打击得又羞又怒,差点就骂出来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然而刘慧明根本不管他,他知道自己最近有点儿得宠,必须在这时候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完,否则等到以后文官弹劾他了,自己有话都不敢说了,“陛下,京营必须是全国最精锐的部队,要比关宁军还要能打才行,如此陛下才能压制强藩,否则必会造成如今这种空心大萝卜的局面。若陛下以为臣在乱说,不妨等过几天边军到京师了,让京营和他们一起训练一天,到时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崇祯被刘慧明激起了好胜心,威严地道,“好!朕答应你,明天就让京营和边军一起训练一天,看看到底如何。” 刘慧明哈哈一笑,道,“好!就比最基本的科目——站队列,白杆兵让京营士卒半个时辰。” “不用!”崇祯气鼓鼓地道,“明天京营要是输了,朕就解散京营,让你们白杆兵成为京营!” “好!臣接受挑战!”刘慧明心想,别看你现在神气,到时候脸又要疼了,“臣也不要让白杆兵成为京营,臣请陛下按白杆兵的标准重新编练一支京营,只要有了这两支兵马,中兴大明才有希望。” “爱卿所言甚是。”崇祯见刘慧明又一次提到中兴大明,心里对刘慧明刚才的气恼顿时消散。 接着刘慧明又谈起如何为军营选将,如何筹措粮草,总之说了一个小小时,说的崇祯如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不已。 第339章 只会一段《西厢》的歌姬 刘慧明来到守备府,王进宝已经把原先所有的仆人全都赶走了,换上了自己的人。自从上次被刘慧明点名表扬之后,他就发狠要努力表现,好好报答本兵大人的知遇之恩。因而这段时间进步很快,这次出兵宣府,也是刘慧明单独点的他的将,不然以他的资历怎么可能独领一军,出尽风头。 “末将参见本兵大人”,王进宝早就来到守备府门前迎接刘慧明,见道他便单膝下跪行礼,道,“末将已安排妥当,请大人就此下榻歇息。” “好!”刘慧明反身下马,把马鞭扔给李轩,吩咐道,“召集所有文武弟兄戌时三刻到这里开会,有事情交待。” 来到书房,刘慧明见书房布置得雅致异常,就像一个闺房,不禁笑道,“这是东方不败的闺房吗?” 田维胜愣愣地道,“大人,东方不败是谁?” 刘慧明往官帽椅上一坐,随便一趟,笑道,“是个西域人,他想成为武功天下第一,就去练一门极厉害的武功,武功炼成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女人。” 田维胜听说有厉害的武功,一下就来了兴趣,急切地问,“什么武功,有多厉害?” “有多厉害?”刘慧明一时犯了难,这货肯定没读过金庸的武侠小说,一时还真不好解释,只好说道,“练成之后用一根绣花针都能杀人!” “我也可以用绣花针杀人啊!”田维胜不以为然地道,“把针灌入百会穴就行了。” “人家又不是傻子,会站着让你把针灌进他的百会穴里去吗?”刘慧明顿生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无语地道,“敌人也是武林高手,还四五个人一起拿着刀杀上门来了。他当时正在绣花,拿着一根穿着线的绣花针就把他们全部杀死了,厉害吧?” “啊,这么厉害?”田维胜终于明白了,继续追问道,“这是什么功夫,在哪里可以学?” “《葵花宝典》,怎么,你也想练?”刘慧明笑道,“我听说要练此功,必先自宫,你舍得刚才那个妹纸吗?” 田维胜急忙问道,“哪里有此秘籍,请大人告诉标下,就算自宫也行,标下已经有儿子了。” “滚蛋!”刘慧明的耐心终于耗尽了,斥道,“没有这样的武功,我骗你的!快去给我倒杯水来,都快渴死了。” 哪知他却认了真,急吼吼地跑出去拎了一壶茶,给刘慧明倒了一杯,继续追问道,“大人肯定是不想告诉标下,大人从不说谎的!” 他跟了刘慧明一段时间了,知道他虽然经常信口开河,但却很少说谎,既然他今天无意间说了这么一门武功,肯定是有的。他是一个爱武成痴的人,既然得到了线索,自然要刨根问底。 刘慧明一口喝掉杯中的茶水,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无奈地道,“好吧,我确实说谎了。这是我看过的一部小说里的武功,都是假的,做不得数的。” 田维胜见刘慧明不像在说谎,脸上充满了失望地道,“这样啊,要是真的就好了。” “你这武痴,我说什么你都信啊!”刘慧明笑道,“咱们歇会儿就去吃饭,一天没吃东西了,你不饿啊?” 田维胜嘿嘿笑道,“标下以前经常两三天不吃饭,习惯了。” 简单地吃过饭,刘慧明就迫不及待地叫来那个混血大美女服侍自己沐浴,他今天骑了一天的马,又是杀人又是跑路,到此时已经全身酸痛了。 “美女,介绍一下你自己吧”,刘慧明靠在浴桶上,翻着白眼看着那张娇美的脸,笑吟吟地道,“本人刘慧明,忝为大明兵部尚书。” 那女子是个极会来事的,见刘慧明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忙支起身子伏在刘慧明的肩头,一双小手在刘慧明的肩上游走,嗲嗲地道,“奴家,奴家宋允娘,是范老爷……范贼府里的歌姬。” 宋允娘一边说着话手上动作更是不停,还用丰腴的双峰故意在他头上磨蹭着。 虽然她隐藏得极好,但还是掩盖不住她不会按摩的缺陷,刘慧明被她摸得浑身酥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唉,果然是个歌姬,还以为你会按摩推拿呢。” 宋允娘身子一僵,忙跪下请罪,“大人恕罪,奴家不善按摩,奴家该死!” “算了,起来吧,这样也挺好”,刘慧明浑不在意,继续道,“你们府里可有上好的按摩师傅啊?” 宋允娘忙道,“有,有!有个孙妈最善此道,经常给范贼按摩。” 刘慧明吼了一嗓子,“老田!” 田维胜一直保持着随叫随到的好习惯,见刘慧明突然叫他,便在门外答道,“大人请吩咐!” “允娘,你说!”刘慧明看了看宋允娘,“做完按摩,咱们再做其他的。” 宋允娘的心情一下就好起来,对田维胜道,“范贼府里有个孙妈,极会按摩,老爷累了一天了,疲乏得紧,麻烦将军去传一下她来此为老爷按摩。” 这小妞情商很高啊,不仅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还照顾到了田维胜的面子。 田维胜走后,刘慧明又不老实了,继续调戏这个性感尤物,“允娘啊,你会唱曲儿吗?给我唱个《西厢》怎么样?” 宋允娘低声道,“奴家,奴家献丑了。” 话音未落,低婉甜美的声音随即传来,“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莫不是裙拖得环佩叮咚,莫不是风吹铁马檐前动,莫不是那梵王宫殿夜鸣钟……” 陈沅可是靠唱西厢成名的,特别她演的的红娘在江南堪称一绝,在北京的时候,刘慧明也经常听她唱,因此他对《西厢记》也很了解,宋允娘虽然唱的不错,但和陈沅一比,可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了。 刘慧明皱了皱眉,问道,“允娘啊,你是不是恨我啊?” 宋允娘忙住口,双手又在刘慧明身上摩挲起来,“奴家不敢,奴家怎会恨老爷呢。” “那为什么唱得这么悲伤?”刘慧明一边起身一边笑道,“是不是和你的张生分开了,心里不高兴了?” 宋允娘忙拿来浴巾给刘慧明擦身子,又故意在刘慧明的命根子上揩了把油,才嗲嗲地道,“奴家没有张生,老爷就是奴家的张生。” “那你干嘛唱这个生离死别的桥段!” 宋允娘尴尬地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道,“老爷恕罪,奴只会这一段《西厢》。” “原来如此!”刘慧明哈哈笑道,“那你来段其他的吧。” 第340章 跨国集团 刘慧明沐完浴,田维胜也把孙妈请来了。这老妈子虽然年龄足有四十由于,但保养的还是蛮不错的,特别是她那双手肉嘟嘟的格外有劲儿,按在刘慧明的背上格外舒服,没多久就睡着了。 文武诸将陆续来到书房,刘慧明小睡了一会儿,便换了一身衣裳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弟兄们,咱们经过半年多的谋划,宣府一案基本已成定局,现在讨论一下善后事宜。” 赵良栋、文鼎吉等人都是一身轻松,文鼎吉道,“大人有了这笔银子,再也不用为饷银的事发愁了。” 刘慧明点点头,道,“说说你们的工作进度吧。” 赵良栋首先道,“回大人,末将在四门都布置了两旗兵马驻守,末将率剩下兵马驻军城中随时增援,又整编了部分原守军作为预备队,城里现在有五千战兵,可保城池无虞。” 刘慧明点点头,对他的布置还是感到很满意的。 “蒙古有没有动向?” “末将已把侦察兵放到六十里以外”,赵良栋道,“蒙古只要有异动,定能侦查得一清二楚。” 将种就是将种,虽然是第一次独立领兵,但他的表现已经无可挑剔了,刘慧明不得不怀疑有些人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刘慧明转身问田维胜,“王承恩呢,还有多久到?” 田维胜答道,“刚传来消息,督公和商老大明天一早到。” 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搞暗箱操作,刘慧明顿时放下心来,问文鼎吉道,“允升,说说抄家的事情吧。” 文鼎吉拿出一个笔记本,看了看,道,“回大人,已初步统计,攻查货黄金二十四万两,白银一千一百万两,虎皮、熊皮、豹皮共三百六十一张,东珠八百六十三颗……” 与会众人都惊呆了,这还只是一天的缴获啊,要是全部统计出来,岂不是个天文数字? “留出五百万两银子和十万两黄金咱们自己用”,刘慧明吩咐道,“剩下的明天就交给王承恩,咱们就不管了。” “是!”文鼎吉满口应承下来,他可没有他老爹那样的觉悟,他现在只为刘慧明效力,自然是刘慧明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文鼎吉看了一眼刘慧明,欲言又止道,“这些财产都是在几十个国贼里面抄获的,奇怪的是身为最大的卖国贼,范永斗的府里却查抄最少,不知道他把财产都藏在哪里了。” 众人一听不禁有些失望,他们都知道范永斗是这里最富裕的人,才不信他会没有钱呢。 赵良栋插话道,“大人,末将手下抓获了范永斗的管家范明,他应该知道财产的下落。” “把他叫来!”刘慧明心中一喜,忙让人把他带上来,这些汉奸卖主求荣,他一分钱都不想给他们留。 赵良栋忙道,“此人就在门外候着,已经押过来了。” 没过多久,范明哆哆嗦嗦地跪在刘慧明面前,大哭着请罪道,“小人范明见过大人!” 刘慧明沉声道,“快说,范永斗挣得那些昧良心的银子都存在哪里的,好好表现,我可以饶你一命!” “我说,我说!” 刘慧明本以为还要经过一番刑讯逼供才能让他屈服了,不曾想这人的骨头这么软,一见面就全都招了。 自从范永斗把他扔下不管之后,他就已经心灰意冷,根本没想过要当烈士。 范明道,“范贼这些年每年都有几百万两银子进账,张家口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都运回介休老家去了,还有一些存放在北京。”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放在北京的?” “是的!”范明肯定地答道,“范贼倒卖军械、粮食、盐铁茶马,还开了钱庄,赚了很多钱,都是小人一一经手的,小人知道存放在哪里的。” “看来你是个理财高手啊!”刘慧明打趣道,“想不想做官啊?” “小人不敢!”范明心里怦然心动,“小人助纣为虐,犯了死罪,小人只想请大人饶了小人一家老小,小人别无他求!” “看你表现了!”刘慧明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问道,“那你告诉本官,范家还有些什么人?” 范明道,“范贼正房在介休老家,老家还有老母在堂。另外,范贼有三十多个妻妾,生了四十多个儿女,除了张家口被抓的几个以外,长子、次子、三子都在为大清……为建虏做事。四子、五子和十二子在京师经营钱庄,六子在天津水师做协领,七子考中了举人,目下正在北京准备大比;八子在临清做推官,九子去岁中了秀才,十子在大同从军,十一子在南京国子监……” 刘慧明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范老贼够精明的啊,亦官亦商,跨国集团啊!” 范明接着道,“范贼还有两个女子嫁给建虏,一个嫁给了皇太极的儿子豪格做侧福晋,一个嫁给了多铎。还有几个女子嫁给了京城里的勋戚作妾,和张家口的本地商贾联姻。” 刘慧明拍案而起,“这狗贼!真舍得下血本啊!” 林立桓一拱手,“大人,标下愿意领命前去捉拿范贼余孽!” 刘慧明想了想,“算了,交给锦衣卫吧。” 范明又小声道,“老……老大人,范家十五小姐长得花容月貌,还未出阁……” “嗯,好!”刘慧明赞了一句,随口道,“就赏给你吧!” 范明忙磕头道,“不,不,不!小人乃是范贼的丛弟,不能行如此有违人伦之事!” 刘慧明笑了笑,看着众人道,“那你们谁要?” 众人异口同声道,“自然是大人要了。” 刘慧明忙摆手道,“不好,把仇人的女儿收在房里是个隐患啊!” 林立桓道,“大人放心,只要你把她收了房,她就是你的女人了。” 曾剑锋也在一边附和道,“老林说得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个道理谁都懂!” “还有这样的好事?”刘慧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在他那个年代,就算是出了嫁的女儿,一样把娘家看得比婆家重呢,他要是把仇人的女儿娶进门,怎么死都不知道。 虽然他百般推脱,众人还是把范十五小姐送到了他的卧室,只是当他看着一脸凄惶的范十五小姐时,一点儿想睡她的冲动都没有,直接把他安排在了其他房间,自己和宋允娘颠鸾倒凤一番才睡去。 第341章 拨云见日 时间回到几天前,东厂厂督王德化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突然被崇祯紧急招进宫里议事。 二人刚行完礼,崇祯就开门见山地问道,“朕让你们准备的人手,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德化忙答道,“老奴已经准备了三千人。” “臣也准备了三千人”,骆养性答道,“倘若停了周延儒的案子还可以抽调一千人。” “够了”,崇祯摆手制止道,“集结人手,哪儿都不要去,随时等待命令。” 骆养性看了王德化一眼,见他同样眯缝着眼睛看着自己,显然他也是不知情得,只得同时答道,“臣(老奴)遵命!” “好了,没事了,回去准备吧!” 二人一愣,实在有些搞不明白崇祯在想什么,急火火地把他们招进来,汗水都没干又把他们打发走了,到底要闹哪样嘛? 从大殿里出来,骆养性小心地问王德化,“厂公可知陛下究竟想让我等做何事?” 王德化摇头道,“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打听,因为咱家也不知道。” “看来京城要掀起一场大风暴了”,骆养性在心里感叹了一声,他父亲骆思恭是万历朝的锦衣卫指挥使,他算得上是从小在锦衣卫长大的,深知宫廷的游戏规则。只是这一次情况实在太诡异了,连向来耳聪目明的厂卫一起都不知道崇祯想干什么。 都怪这个刘慧明,自从他来之后,处处压厂卫一头,厂卫就成了他的打手,骆养性心里憋了很久了,这次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虽然不出意料地给王德化冷冰冰地拒绝了,但他丝毫不介意,反而陪着笑,“是,是,下官明白了!” 王德化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道,“陛下得刘尚书相助,国事总算有了起色,咱们做奴才的只管做事即可,万不可节外生枝呀。” 骆养性连忙点头称是,王德化接着道,“不知骆指挥使知否,皇上解禁厂卫乃是采纳了刘大司马的建议,骆大人放心好了,刘尚书不会与我等为敌的。” 骆养性大惊,喃喃地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咱家年纪大了,一说太多话就犯困”,王德化打了个哈欠,又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今天说了太多话了,咱家去养神了。” 骆养性没办法,只得中止了谈话,懵懵懂懂地走出殿外,他想起前段时间侦办吴昌时一案时,自己的缇骑莫名其妙地得到的几分情报,他当时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在暗中帮自己的竟然是刘慧明的人。 “好,哈哈,好啊!” 骆养性揣着一肚子心思地回到锦衣卫,当即召集全体将士开会,“弟兄们,除了周延儒窝案的人不动,其他人全部召回京城来,哪儿都不许去。” 指挥同知吴孟明发言道,“指挥使大人,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又要圈禁厂卫了?” 骆养性摇头,信心满满地道,“绝不是圈禁厂卫,具体做什么本官也不知道,但是肯定有大事发生,下去告诉手下老老实实呆在衙门里,哪都不许去。” “是!”众将士大喝一声。 众人走后,骆养性留下讼师金伟昌议事。自从他成功告倒吴昌时以后,他就把他当作了心腹,经常向他咨询意见。 骆养性喝了口茶,缓缓地把茶杯放在案几上,问道,“金师爷,你说陛下让我们集结人手,又不安排任务,到底要我们干什么?” 金伟昌常年混迹于市井,以揽讼过活,由于自己深谙大明律,且为人处世圆滑,死的能说成活的,在北京城也闯出了一片天地。本月初锦衣卫突然找到他,竟然请他帮忙打官司,吓得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当他得知锦衣卫是代表天子对犯官吴昌时发起御讼时,他一下就来了精神,完全忘了双方之间地位上的巨大差异,指天发誓自己一定会将吴昌时整倒。骆养性当时还不相信,但一听完他的分析就当场决定录用他。 他后来的表现也证明他并没有吹牛,经他仔细研究卷宗,又调整了思路,居然真的把吴昌时告倒了,而且还判了他个凌迟处死。事后,骆养性对金伟昌欣赏不已,破格将他聘为自己的师爷,专门负责御讼事宜。 金伟昌从此一步登天,成了锦衣卫的红人。不过他也确有些才干,给骆养性出的几个点子都很效,现在已经成了他身边的核心人物了。 金伟昌仔细听骆思恭讲完事情的经过,沉思了很久才从容地说道,“大人,学生以为,陛下可能要兴大狱了,此案肯定很大,至少能与国初四大案相提并论,咱们锦衣卫露脸的机会到了。” 骆养性不耐烦地道,“本督岂不知陛下要兴大狱了,只是到底是哪些人要遭殃,你能不能告诉本督?” 金伟昌思索良久,才缓缓地说,“结合大人知道的情况来看,此案必定与刘大司马有关,我们只要盯着他就一定会有结果。” “刘慧明?”骆养性猛然醒悟,“对,对!听宫里人说,姓刘的前天在宫里又和陛下密谈了一下午,临走前,陛下还特意让王公公把大印送到大殿里去,想必是给他下了密旨。” 他想了想,突然又道,“可是刘大司马这几天不是病了吗?” “呵呵!”金伟昌呵呵一笑,摆手道,“刘司马是在装病,他肯定已经没在北京了。” “不可能吧?” 金伟昌再次神秘一笑,解释道,“东翁可知这刘司马是个什么样的人?” 骆养性盯着他,十分配合地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伟昌吊足了胃口,才道,“依学生看,这刘司马乃是个闲不住的人。不知东翁可曾主意到,只要刘司马在北京,他几乎每天都要上街的,要么上朝,要么去新军营地,那次不是前呼后拥,弄得街上鸡飞狗跳?” 骆养性秒懂,拍着巴掌哈哈笑道,“先生说得是,姓刘的肯定办案去了。” 刚笑了两声,他又突然收住笑容,问道,“那他到底去哪里办案了?” 金伟昌掐着指头装模作样地算了算,道,“大人是不是忘了,前几天新军出征,有一支人马到宣镇巡边发饷去了?” 骆养性的瞳孔突然放大,猛地一拍大腿,道,“啊,对了。姓刘的肯定在里面。” 不等金伟昌说话,他又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道,“难道是宣府出事了?啊,对,就是宣府,张家口。” 骆养性一拍额头,失声道,“这……还真是一件大案啊。” 金伟昌默默地看着他的表演,等他平静下来了才开口道,“东翁不敢接了?” 骆养性一怔,竟然半晌无语。 “容我好好思量!”宣府的事他是知道的,京中有多少权贵参与其中他也有个大体的了解,因为了解了,所以才有些犹豫。 金伟昌道,“此事关系重大,需东翁自拿主意,学生不敢影响东翁。不过,只要东翁决定了,学生将不遗余力地辅佐。” 骆养性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事确实关系重大。先生且先下去歇息,等我考虑好了再与你定计。” 第342章 晕头转向的王德化 北京的夏天,尘土飞扬,毒辣的太阳烤炙着贫瘠的大地,一切都显得那么慵懒。 锦衣卫指挥使的签押房里,骆养性坐在正堂听着缉骑的汇报,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刘慧明真的去了宣府!” 缉骑继续道,“具体目的不得而知,但他一到昌平就整顿了昌平守军,还许下诺言,下个月发饷。” “发饷?”骆养性还要再说话,却见金伟昌给他连连使眼色,只得闭口不言了。 缉骑下去之后,骆养性忙问,“金先生是否有话要说?” 金伟昌顿了顿,从容道,“大人,学生以为,刘慧明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宣府,他们不是去发饷,是去筹饷了。” “筹饷?”骆养性骆养性背上的汗水已经浸透了官袍,“惊天大案,惊天大案啊!” 金伟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骆养性,就像看着一个傻逼样,“东翁,我们该选边了!” 骆养性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也收过宣府商人的钱,至于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他岂能不知? “这……”骆养性半天才说了一个字,“本督昨日思考了一夜,仍不能决断,让本督再想想!” 金伟昌一言不发,静静地等着骆养性做出决定。 骆养性踟蹰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终于下定决心,“应该站在陛下这一边。” 金伟昌眼睛一亮,心说你还不笨,忙颔首道,“学生了然。” 第二天,缉骑又汇报了刘慧明在居庸关整军的事,提缉道,“押运粮草的主将非是商石敬,乃是王承恩,他一直隐匿在随从中,在居庸关被监军杜之秩认出来了。” “大王公也去了?”骆养性的心里猛地一震,随即释然,随便给了一点儿赏赐打发了他。 提缉下去之后,骆养性看了看金伟昌,意味深长地道,“刘大司马真沉得住气啊,到此时仍然没露面。” 乾清宫里,崇祯正在批阅奏疏,突然想起刘慧明和王承恩已经离开京城好几天了,忙把王德化叫来询问情况。 “德化,王伴伴和刘慧明此行如何?” 王德化连忙把刘慧明和王承恩在昌平和居庸关整军一事原封不动地汇报了,“暂时就是这些事,也没见做别的。” “两成五的勇士、五成战士、两成五的军士,半年一选拔……”,崇祯手里拿着一本奏疏,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道,“好法子。” 王德化接着道,“刘尚书还规定以后的军饷由大有钱庄来发放,不经将领之手……” 崇祯眼前一亮,“此法极妙,解决了将官克扣军饷的老大难题,真是妙计,妙极啊!” 王德化迟疑道,“只是……” 崇祯忙道,“只是什么?” 王德化道,“老奴不敢说。” “说吧,朕赦你无罪!” 王德化大着胆子道,“只是刘尚书给将领的俸禄开得太高了,总兵每月最高可拿三千两,每年近四万两的俸禄,副将、参将、游击俸禄都不低。养这样一支兵马,每年光是饷银就要二十万金,这么大一笔开支,朝廷如何供养得起?” 崇祯想了想,“通过钱庄给士卒发饷,断了将领的财路,不提高将领的俸禄如何能稳住那些将领?刘先生思虑周祥,真老成谋国也。” 王德化还是忧心忡忡,而崇祯的关注重点却还停留在工资本上,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皇帝现在已经不怎么缺钱了,因为王之心掌管钱庄已经渐渐地走上了正轨,存银也越来越多,崇祯现在是信心十足,已经在想怎么分配这些银子了。 见崇祯心里高兴,王承恩也不好多说,只得陪着高兴一番。 “陛下,不好了”,正说话间,一个小太监紧急来报,“刘尚书斩了宣府总兵王承胤!” 崇祯和王德化都大吃一惊,“什么?” 小太监又重复了一遍,“刘尚书请出圣旨斩了宣府总兵王承胤、副将王通以及参将游击等三十多个将领!” 崇祯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王德化连忙把他扶在榻上坐下,只听崇祯不断地骂着,“啊,胡闹,真是胡闹啊!” 王德化吓呆了,同时也得到了一个信号,这可是皇帝第一次对刘慧明表示不满啊,难道他要失宠了?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他先要搞清楚宣府的事再说。 他给崇祯倒了一盏茶,让他先喝两口压压惊然后才小声问那个小太监,“刘尚书疯了吗?怎么杀了这么多人?大王公没劝吗?”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递上一份塘报,小声道,“刘司马列了王总兵二十多条罪状,督公爷爷也没法劝阻!” “二十多条罪状?”王德化有些将信将疑地接过塘报,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怎么可能呢?这王承恩虽然作战能力一般,但也是大明稍有的精兵猛将,于王事也算勤勉,怎么可能犯了这么多罪? 他把塘报打开,恭恭敬敬地递给崇祯,崇祯接过塘报大掠一看,不由得怒从心起,“好个王承胤,竟然逃跑了这许多次,朕竟然没察觉!” 王德化莫名其妙,心说你不会也疯了吧,刚才还气恼刘司马,怎么这一会儿又骂上王承胤了?你到底站哪一边啊? “杀得好,杀得好!”崇祯攥着塘报,不断地喘着气,“该杀,该杀!” “陛下,老奴糊涂了”,王德化再也忍不住了,壮着胆子问道,“刘尚书和王总兵到底孰是孰非?” 崇祯的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随手把塘报捏成一团往王德化手里一扔,斥道,“都该杀,都该死,你也该死!” 王德化吓得忙跪倒在地,他不明白明明是中央和地方之争,为何突然把自己卷进了,自己又没招惹他们,怎么就该死了? 但他只是个奴才,既然主子说他该死,那就该死吧,他跪在地上大声求饶道,“老奴该死,老奴掌嘴!” 崇祯看着地上的王德化,冷冷地道,“你们厂卫是干什么吃的?宣府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你们竟然毫无察觉,竟然还要朕的兵部尚书亲自出马?” 王德化完全懵逼了,等他哆哆嗦嗦地看完手中的塘报才彻底明白了,忙磕头如捣蒜地请罪,“陛下,老奴糊涂,老奴有罪,老奴这就请辞东厂提督。” “哼,请辞?”崇祯重重地哼了一声,“无事之日你掌管着厂卫作威作福,一有事就想请辞?” 王德化彻底懵逼了,不知崇祯肚子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只好使出万变不离其宗的大杀招,“陛下,老奴乃是陛下的奴才,主子只管差遣奴婢,奴婢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这下崇祯终于高兴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德化一眼,道,“那你就好好把这个案子给朕办好吧。” “老奴遵旨,陛下放心,老奴一定把这个案子办得瓷瓷实实的。”王德化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心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事啊,那还不简单,办案子,我最喜欢了。 崇祯满意地点点头,越过他直接对那小太监下令道,“去传骆养性和李国祯立即入宫。” 第343章 崇祯的驭人之术 小太监走后,崇祯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王德化,意味深长地问道,“小德子,你跟在朕身边已经快二十年了吧?” “是!”王德化哭丧着答道,“陛下在信邸时,老奴就跟着陛下了。” 王德化和王承恩、曹化淳一样都是崇祯的信王府的老人,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还破例让他同时执掌司礼监和东厂,好在他也干得不错,很好地发挥了眼睛和耳朵的作用。 只是这一次崇祯有些怀疑他了,虽然刘慧明递给他的奏疏清单里没有他的名字,但经过他仔细研究终于发现了其中猫腻,因为和他交好的几个勋贵大臣都榜上有名,反而是作伪核心人物的他没在名单里,很明显这是刘慧明故意放水,不想得罪他,这也是他刚才说刘慧明该死的原因之一。 “那朕问你”,崇祯继续盯着他,对他进行灵魂拷问,“宣镇商贾大肆里通外国,你究竟知不知情?” “老奴……”王德化做了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老奴听闻一些,未曾详查。” 崇祯一脚把他踹到一边,骂道,“混账,吃里扒外的东西!” 王德化匍匐在地,大声求饶,“老奴死罪,老奴死罪!陛下开恩,开恩啊!” 崇祯怒道,“你是不是也收过贼子的贿赂?” 王德化忙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老臣从未收过他们一两银子。只是案情重大,牵连极大,老奴天生胆小,不敢管,呜呜呜。” 王承恩这话不假,他确实知道宣府大案,他们也给他送过银子,他也确实没要,但他可不是为了标榜清高,实则和周延儒一样设了一道防火墙,他们的银子都送到他大同老家里去了,他全程都没有参与。 王德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崇祯一时也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不过经过刘慧明的一番点拨,他也渐渐学会了难得糊涂,既然王德化还是忠于自己的,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毕竟是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人了。 崇祯等了没多久骆养性就先到了乾清宫,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德化和面有怒色的崇祯瞬间头大。 还没等他行礼,崇祯首先劈头盖脸地问道,“你说,你有没有参与宣府的案子?” 骆养性早有准备,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道,“陛下,宣府的案子,宣府什么案子?” 崇祯气急,抄起手里的端砚就朝骆养性身上砸过去,骂道,“饭桶,尸位素餐的东西,朕要你们厂卫有何用?” 骆养性结结实实地挨了一砚台,仍然老神在在地回答道,“回陛下,臣确实不知宣府什么案子,陛下登基以来就圈禁厂卫,臣对于京城以外的情况一概不知。” 唉,两权相害取其轻,你要打就打吧,反正我就是不知道,你要问我为什么不知道,那还不是你自己圈禁厂卫造成的啊! 骆养性的逻辑很简单,也很实用,崇祯竟然一时没话说了。 他想起这十几年自己像个聋哑人一样懵懵懂懂的,心中就一阵恼羞成怒,对着骆养性又打又骂,“都是饭桶,废物,朕糊涂,你们也糊涂啊,为何不劝谏朕?” 自从上次在中左门亲自对吴昌时动手以后,他现在又多了一个爱动手的坏毛病。 骆养性第一次听崇祯亲口承认自己糊涂,就像听到一句美妙的音乐一样赏心悦耳,偷乐一阵子才表决心道,“陛下,既然宣府出了大案,臣愿率领锦衣卫几千部众全力以赴,侦破此案!” 王德化也急忙道,“陛下,老奴也愿意破获此案将功赎罪!” 崇祯发泄够了,颓然地坐在榻上,不以为然地道,“德华已经查得明明白白的了,还要你们去干什么?拾人牙慧吗?” 二人不得不在心里把刘慧明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一顿,心说好个刘秃驴,你想立功为何偏要踩在我们的肩膀上? 二人正要继续表忠心,京营提督李国祯也到了,他看了一眼身上到处都是墨汁的骆养性,不禁皱了皱眉,心道陛下又亲自动手揍人了吗? 他又扫了一眼地上,那里有一溜墨汁,源头正是崇祯,不由得背心一凉,忙跪下行礼,口里大声唱道,“臣参见陛下!” 崇祯看着地上的墨汁也不由得脸上一阵难堪,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动手打人了?难道真的像刘慧明说的那样,打人会上瘾? 他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骆养性,见他脸上、身上、崭新的袍子上到处都是墨汁,就像一只巨型大花猫,不禁好气又想笑。 “出去把袍子换了再进来说话!”崇祯朝他挥了挥手,又让王德化把塘报给李国祯。 李国祯接过塘报一看,顿时委顿在地,喃喃道,“陛下,宣府出了如此大案,臣,臣有罪!” “够了”,崇祯摆手,不耐烦地道,“朕不想对第三个人发火了。” 李国祯看着一脸苦相的王德化,又想了想骆养性的惨状,不禁感到一阵庆幸,庆幸自己晚来了一会儿。 骆养性洗了脸,又换了一身新的官袍重新回到了殿内,崇祯便起身从龙椅背后的墙壁里拿出一份奏疏放在案几上,看着三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些都是涉案之人,你们看看吧。” 三人分别看完,却全都委顿在地,感觉天都要塌下来,王德化和骆养性顿时明白崇祯刚才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为什么要对他们又打又骂了?原来他是在故意做戏好给他们加强心理负担,让他们在办案之前就背负一种强烈的原罪感,以此来让自己用心办案啊。 李国祯看着奏疏里那长长的一串名单,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里面好几个人都和他交情莫逆,甚至还有他的儿女亲家在里面。 “皇上,臣有罪!”李国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其实他参与到这个案子里去了,不知是崇祯故意为之,还是他们没有查出来,自己竟然成了漏网之鱼。 崇祯没有理他,他看着奏疏里那一行行醒目的名字,气呼呼地道,“不办了这些国贼,朕坐立不安。” 李国祯脑子一片空白,但他很快就恢复了理智,既然名单里没有他,那就说明自己是安全的,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这人虽然执掌军营,却从没上阵打过仗,平时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和英国公张世泽一样搞祭祀、表彰等礼仪活动。 不过,混迹京城大半辈子,他还是知道把握分寸的,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要是把这些人全部抓起来治罪,引起朝局震荡不说,还有可能动摇大明的根基。 他看了一眼崇祯,小心地建议道,“陛下,可否只办罪大恶极之人?” 崇祯拿起笔,把嘉定伯周奎划掉,“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吧。” “这……”骆养性看着上面一个公爵、八个侯爵、十几个伯爵以及几十个京官的名字,觉得这份奏疏有千斤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李国祯脑子转得快,他看了骆养性和王德化一眼,又想了想自己的身份,不禁对自己要在这场大狱中扮演的角色感到好奇起来。 他又看了一眼崇祯,小声地问道,“皇上,不知要臣做何差事?” 崇祯扫了一眼奏疏,又看了看贴在墙上的最新的九边地图,沉声道,“宣府那边的事有承恩和德华就够了,你们负责京城里面,朕令你统帅京营封锁九门,东厂和锦衣卫立马拿人抄家,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李国祯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自己只负责看门,那就没关系了,便一拱手道,“臣领命!” 王德化和骆养性却犯了难,这么沉重的一份名单,他们实在不知该如何分配。 骆养性看了一眼崇祯,见他正不满地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只得和王德化一起大声道,“陛下放心,臣定不辱命!” 第344章 变了质的勋贵 “哎,大白天的,城门怎么突然关了?” 正阳门下的茶馆里,一群人正在不紧不慢地喝茶逗鸟,一支兵马突然涌了进来,随即关上了重重的城门。 在老百姓一片惊愕声中,隆隆的脚步声响起,北京九门驻防部队突然换了人,紧接着一队队厂卫幡子出现在胡同里,到处吆喝着抓人。 瘦老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惊呼道,“不好了,要兴大狱了。” 茶馆掌柜慌忙地跑出来,一边往外赶人一边陪着不是,“对不住了,打烊了,打烊了。” 中年汉子抗议道,“哎,老于头,街上兵荒马乱的,你让我们往哪儿走?” 于掌柜没办法,只得一边招呼茶客进到店里,一边吩咐伙计关门。 不仅仅这家茶馆如此,很快大街上就已经关门插锁,一片萧条了。 瘦老头手里拎着鸟笼,双眼紧紧地盯着门缝,看着不时呼啸而过的幡子,感叹道,“案子不小,不知多少人要人头落地!” “啊!”一个力巴小声惊呼一声,“隆平候府,他们去了隆平候府。” 于掌柜愣愣地道,“连隆平候这样的靖难功臣之后都受到了牵连,此案定然不小啊。” 此时的隆平候张拱薇正躺在摇椅上享受着凉风呢,突然听到管家急急来报,“侯爷,不好了,门外来了许多锦衣卫提缉。” 张拱薇愣了愣神,随口骂了一句,“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到这里来捣乱?” 管家急道,“侯爷,听说宣府的案子牵连到了咱们侯府,厂卫奉旨来拿人。” 张拱薇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嗖地从摇椅上站了起来,“什么?谁这么大的胆子?” “除了陛下,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门外一个声音响起,“下官锦衣卫西城千户所千户牛伯庸,奉命办差,还请侯爷配合。” 张拱薇大骂道,“谁让你来后宅的?滚出去,滚出去!” 牛伯庸并没有滚出去,后宅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张拱薇额头上大汗淋漓,不断地叫嚣,“本侯要去见皇上,本侯不予你们说话!” 牛伯庸拿出一张驾帖递到张拱薇面前,“这是陛下御批的驾帖,侯爷请吧。” 张拱薇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座肉山一样堆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本侯要见陛下,本侯无罪!” “动手!”牛伯庸见他油盐不进,便大喝一声,提缉们如狼似虎一般地扑向张大胖子,不由分说捆了个结结实实。 “慢着!”众人正要撤离,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老身有话要说。” 牛伯庸侧目一看,见是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妇人,忙行礼道,“下官锦衣卫千户牛伯庸见过老太君,下官奉命办差,多有得罪,老太君见谅。” 张老夫人君可不是牛伯庸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得罪得起的,张老夫人本姓徐,乃是中山靖王徐达的后人。徐氏一门出了两个国公,一个皇后,张老夫人出自定国公府,乃是永乐皇帝的嫡系。 初代隆平候张信是跟着永乐靖难的功臣,和定国公府世代交好,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联姻了,因此,他们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张老夫人的脸上阴沉得可怕,厉声道,“你们奉命办差,奉谁的命?” 牛伯庸不卑不亢地答道,“自然是奉陛下之命!” 牛伯庸一辈子混迹京城,见过的达官贵人不知道有多少,虽然张老夫人资格老,但他也没有被吓得尿裤子。他把驾帖恭恭敬敬地往张老夫人面前一递,道,“侯爷涉嫌走私建虏,通敌卖国,这是御批的驾帖。” 张老夫人看着驾帖上红彤彤的大印,几乎要晕过去了,良久才摇着牙关一字一顿地道,“好,好!既然皇家不念旧情,老妪也无话可说,你们把人带走吧。” 牛伯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我们走!” 张拱薇一边被架着后退,一边大声疾呼,“娘,救救孩儿,救救孩儿啊!” 张拱薇被投到了诏狱,竟然遇见了几个老熟人,本来还很惶恐的心一下就稳定下来了,“哎,陈侯爷也进来了?老梁怎么也这么不小心?” 宁阳侯陈光裕、保定伯梁世勋看着张拱薇就气不打一处来,斥道,“好你个张胖子,大家五十步笑百步,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 张拱薇看了看周围都是大富大贵之人,顿时恢复了神气,咳嗽了一声,底气十足地道,“咳,真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到这里来住一阵子。” 说完又嫌弃扫视了一眼肮脏的监牢,嘟囔道,“这么恶臭的地方叫本侯如何在这里过夜?” 宁阳侯陈光裕虽然只早来了半个时辰,但他已经开始以老资格自居了,他不屑地扫了一眼张拱薇,转头对保定伯梁世勋小声道,“梁伯,听说是宣府的事发了,咱们可有麻烦了。” 宁阳侯陈光裕先祖乃是靖难功臣陈懋,出身在崇祯年间一直活到了天顺(明英宗第二次登基的年号)年间,足足活了八十五岁,他这一生南征北战,功勋赫赫,是唯一活到天顺年间还保持着靖南爵位的活化石。 不过,这个爵位传到现在的宁阳侯陈光裕手里已经是第九次袭爵,陈懋的第八代孙了。不过到了他这一代,早已没有了先祖的武功,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地挖朝廷墙角的孜孜不倦的精神。 保定伯梁世勋也是靖难功臣后裔,先祖乃是梁铭,跟随燕王世子朱高炽守坚守北京,在打退李景隆五十万大军围困的战争立下汗马功劳,朱棣造反成功之后就把他封为保定伯。两门没有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他后来又到越南打仗,最后病死在了越南,算是马革裹尸了。 和宁阳侯陈光裕一样,保定伯的爵位传到梁世勋手里也已经变了味儿了,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大明的勋贵——不论是开国功臣、靖难功臣,还是因为和皇家联姻的勋戚——都已经是一个样子了,在他们的眼里早已没了朝廷,只有自身的利益了。 梁世勋哼了一声,“又不是只有我们几个在做这样的事,法不责众,怕什么!” 经过短暂的适应,张拱薇也加入了讨伐朝廷的战团,怒道,“到底是谁在搞我们?tm的不想活了吗?” 第345章 真相大白 随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牢房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真相也越来越明了。 “兵部尚书刘慧明?”张拱薇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疑惑地问道,“怎么会是他?此人本侯见过几面,是个人畜无害的人啊,怎会做这样的事,良心被狗吃了吗?” 一个中年伯爵肯定地道,“绝对没错,我刚进来的时候听得真真的,就是刘慧明这狗杂碎在搞我们!”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张拱薇出离了愤怒,他真想冲出去一把揪住他然后把他撕成碎片,他紧握拳头,一拳一拳地砸着牢门,直到砸得双拳隐隐生疼,才感叹道,感叹了一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出手就要我们这许多人的命,此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那伯爵道,“此人心狠手辣可是出了名的。去岁在夷陵几乎把大户斩尽杀绝了,连襄王都敢动手打!” 梁世勋忙问,“老赵,老赵,你听谁说的?” 一直在做科普的中年人叫赵邦镇,爵封武靖伯,世镇湖广,到他父亲这一辈才被召回京城闲居,因此他在湖广有很大的影响力。 赵邦镇端坐在一处光线较好的草垛上,缓缓地解释道,“我在湖广有个远亲,就是被他还得家破人亡的,他上月来投奔我,因此老夫才知道一些姓他以前的勾当。” “原来如此!”陈光裕哼了一声,“他以为京城是夷陵那种小地方,可以让他胡来吗?” 一个矮胖子焦虑道,“可是咱们已经进来了,证据又被人握在手里,咱们该怎么办?” 一人无奈地道,“能怎么办?认个错求个情呗!” “哼,认错?”一个老者气呼呼地道,“四年前姓薛的不是也想打咱们的主意吗,结果呢?” 这老头说的事就发生在四年前,也就是崇祯十二年,当时的内阁首辅是薛国观。 温体仁被曹化淳赶回老家之后,大明再也没有一个能总览全局的人,张至发、孔贞运、刘宇亮先后被任命为内阁首辅又很快被罢免。到了十二年,首辅的位置终于落在薛国观身上。 老薛一上任之后,就面临国库缺银,崇祯到处抓瞎的窘境,他就给崇祯建议让勋贵捐款。他的理由很简单,这些勋贵与国同体,世受皇恩,他们的命运和大明的国运是捆绑在一起的,只有大明这个母体一直存活,他们这群寄生虫才能一直生存下去。 崇祯起初没放在心上,他很清楚这个群体有多无赖,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理由他是不敢动他们的。因此老薛的奏疏就一直被束之高阁,被他遗忘在角落里了。 不过事情总会出现转机的,这事过了不到一个月,他的大表舅李国臣给他上了一道奏疏。李国臣是武清侯李国瑞的庶兄,而第一代武清侯名叫李伟,生了个女儿名叫李彩风,李彩风又生了个儿子叫朱翊钧,朱翊钧有个外号叫“万历皇帝”。 万历登基以后,李彩风就实现了由宫女向太后的华丽转身,他不仅荣升太后,还和张居正、冯保一起组成铁三角,对大明朝廷来了一次意义重大的变法。万历亲政以后,张居正和冯保都被清算了,李彩风的地位仍然稳如泰山,不仅一言而定太子的人选,死后还被尊奉为“九莲菩萨”,享受香火祭祀。 现在的武清侯李国瑞是李伟的曾孙子,李太后大哥的孙子,算起来是崇祯表舅。不过这个表舅遇到麻烦了,因为他虽是嫡子但却不是长子,加上人又不怎么聪明,一不小心就被他的庶兄李国臣惦记上了。 李国臣在给崇祯的奏疏上说,自己虽然不是嫡子,但是老侯爷临终时有言在先,家中财产他和兄弟一人一半。然而,自己的兄弟食言而肥,不仅继承了爵位,还把自己本该得的那一份财产据为己有。他算了一下,整个侯府有家产四十万两,自己本应得到二十万两,现在自己不想要了。听说朝廷国库缺银,就把这二十万两银子捐给朝廷补贴国用。 崇祯正缺一个街口呢,一看到李国臣的奏疏就兴奋起来了,二话不说就让李国瑞把银子交出来——不仅要把李国臣的二十万两银子交出来,还要把他那二十万两银子交出来。 李国瑞当时就炸了毛,要他的银子就像要他的命一样。因此,他一见到圣旨就大言不惭地回绝了,理由也很奇葩——大哥瞎说,我根本没钱。 崇祯怎么可能会听他的,马上下旨申斥他:少跟我来这套,给钱。 李国瑞慌了,不仅他慌了,连京城所有的勋贵都跟着慌了。这些勋贵原本就是同气连枝的,崇祯既然已经亲表舅李国瑞开了刀,自己的灾难还会远吗? 正当李国瑞彷徨无计之时,一个高人悄悄地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把家中物品拿到大街上去卖,以此证明自己真的没钱。 李国瑞照做了。 崇祯觉得脸上无光,他愤怒了。 皇帝很愤怒,后果很严重——李国瑞的武清侯被剥夺了。 然后,李国瑞就被打入大狱,最后忧虑惊恐而死。 虽然李国瑞死了,但是崇祯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不仅没拿到钱,还赔上了一个亲儿子的性命。 崇祯法办了自己的亲表舅,在京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一时流言四起,民间纷纷指责崇祯不念亲情,迟早会遭报应的。 这股留言很快就传进了宫里,宫女太监们纷纷传言说九莲菩萨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白死的,她老人家一定会降下灾祸,报复皇帝。 果然,没过多久,崇祯和田妃所生的五皇子朱慈焕就生病了,没过几天就死了。 宫中的流言更凶猛了,宫女们纷纷传言这就是九莲菩萨降下的灾祸,她这是一次警告,要是崇祯还不迷途知返,她就要杀掉他所有的儿子。 崇祯听到传言之后就怂了,他及时叫停了抄家组,又把爵位还给了李国瑞的儿子。 虽然崇祯怂了,但事情还没完。勋贵们打退了崇祯的进攻,很快就把矛头对准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薛国观。 最终,薛国观在文官、勋贵和太监的三重夹攻之下很快下台,之后以贪赃枉法罪被杀。 他成了大明第二个被杀的首辅。 第346章 前车之鉴 薛国观的前车之鉴不远,刘慧明又重蹈覆辙,虽然他的手段更高明一些,还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但这些勋贵们根本不怕。和大明皇室斗了几百年,和崇祯也斗了十几年,他们早已摸清了当今皇帝的秉性——这是一个色厉内荏、志大才疏的皇帝,他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刚才那老头提起崇祯十二年的事,众人很快就清醒过来,俗话说法不责众,这么多人犯法,有什么好怕的? “啊,对对!”众人恍然大悟,“咱们就集体认错,集体求情,当家的最多骂我们几句,还不是会乖乖地放我们出去。”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善了哦!” “那怎么才能善了?”张拱薇怒道,“老废物,你说应该怎样才能善了?” 刚才说话的老头名叫费南机,爵封荫崇伯,和张拱薇的关系很好,二人经常互损以自乐。 因为年龄最大,他在勋贵圈里很有话语权,看了看窗外,嘿嘿笑道,“你们真当皇上和姓刘的是去办案的?” 众人不解地问道,“不是办案,那是做什么?” “银子!”费南机脸上神秘一笑,小声道,“当然是为了银子!” “银子?”众人大惑不解,望着费南机,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这次搞这么大的阵仗其实不是为了办案,是为了捞钱?” 费南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外面,“你们想想,姓刘的一到京城就着手练新军,几万人的队伍,每天的开销可不少哩!你们看他来的这几个月,又是开钱庄、又在朝廷发动捐款,还要逼迫李天官卖官,所谓何来?” 一人插话道,“赵费伯这么说,咱们只要出点儿银子,就能逢凶化吉了?” 张拱薇重重地一哼,怒道,“要银子,还不如要老子的命!”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咱们的银子又不是大水冲来的,凭什么给他!” “就是,咱们这么多人,怕他何来?” “大不了再去大街上摆摊卖货!” “再请九莲菩萨显一次圣……” “哈哈哈……” “这次选谁当这倒霉鬼……” “瞎说!”费南机见众人越说越离谱,猛地一挥手,打断众人的议论,“咱们这次有把柄抓在人家手里了,和上次可不一样,多少还是要出点儿血,一毛不拔恐怕难以交待。” 费南机头脑最为清晰,上一次借九莲菩萨之手逼退了崇祯,其实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李国瑞本生并没有犯什么罪,崇祯借李国臣的诬告谋夺他的家产在法理上是站不住脚的,这也是他们能获得民间支持的重要因素。 而这一次可就不一样,他们通敌卖国已经是铁案了,崇祯占据了道义上的制高点,他们如果还想故技重施,无疑是在作死! 众人听他分析了其中的厉害,也只得接受了。这老货看起来瘦骨嶙峋,人畜无害,其实狠着呢,九莲菩萨显圣那一计就是出自他之手。 一人问道,“费伯,你准备出多少?” 费南机摇头道,“现在情况不明,还不好说。” 众人又议论了一阵,觉得费南机说得也对,现在自己这一方属于理亏的一方,首先要摆正态度,其次要瘙到崇祯的痒处,既然他缺银子,他们不妨出点儿血,让他得了面子又得里子。 “费伯说得有理!”保定伯梁世勋总结道,“只要爵位在咱们就有翻盘的本钱!” 众人很快就统一了意见,他们都不是蠢货,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这个刘和尚,实在太可恶了!”一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道,“这个仇,咱们必须要报!” “啊对对!”一人附和道,“必须让他死得比姓薛的还惨!” 众人很快就搞定了刘慧明的死法,而此时天也已经渐渐地黑了。虽然他们人多,但还是抵不住黑夜带给他们情绪上的冲击。他们虽然知道自己不会有大事,但毕竟是第一次坐牢,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受到的冲击都是很大。 陈光裕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夜幕渐渐落下,顿觉一阵苍凉涌上心头,他看着众人,垂头丧气地道,“说了这么多,咱们还是要在这里待几天,咳……要是有人能帮忙传个话出去就好了。”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这一屋子达官贵族还真有不少能人,一人道,“兄弟认识锦衣卫几个弟兄,可以让他们帮忙传话。” 众人很快就商议出了一个简略的行动方案,牢房里以隆平候张拱薇的权力最大,以荫崇伯费南机的资历最老,众人就遵他二人为首领,一切行动听他二人发号施令。 天色渐渐暗下来,该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众人被折磨了大半天早就饿得不行了。 张拱薇身体肥胖,最禁不住饿了,他在牢房外等了很久,终于等来了饭食,只是这饭食也太简陋了些,就俩高粱馒头和一碗清水。 “这他娘的怎么吃?”张拱薇一手攥着一个如石头一样坚硬的黑面馒头,不禁怒从心起,“刘和尚,我日你祖宗十八代,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众人也纷纷骂了起来,虽然已经做好了蹲大狱的准备,也极力保持乐观向上的心情,但他们刻意营造起来乐观情绪在两个黑面馒头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这些养尊处优的大爷何时受过这样的苦?但他们实在有些饿了,叫人又没人回应,无奈之下也只能将就了。 “呸呸!”一人把吃进嘴里的馒头吐了出来,随即又是一阵强烈的干呕,不多时一张脸就已经涨得通红,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哎,哎,孙伯,你怎么了?被卡住了?”众人纷纷上前又是拍背又是揉肚子,良久才让他恢复了正常。 刚才被卡住的人名叫孙延勋,世袭应城伯,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除了丑,不禁恼羞成怒。他把手里的馒头狠狠地砸在地上,恶狠狠地道,“这样的东西俺家的狗都不吃,老子宁愿饿死也绝不碰一下!” 众人颇有些同情地看着他,随即又变得愤怒起来,玛德,好你个孙延勋,你不吃就是了,干嘛还说那话,你这样一说,我们要是吃了,不就连你家的狗都不如了吗? 张拱薇的两个馒头早已下肚了,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孙延勋,又看了众人一眼,不禁无奈地笑了笑,自嘲道,“老子不当狗也不行了。” 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孙延勋看着张拱薇不好意思地道,“张侯爷勿怪,是小弟说错话了。” 张拱薇摆了摆手,又端起碗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道,“诸位稍安勿躁,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就先在里面待几天,等事情有了定数再相机而动吧。” 第347章 寂静的朝会 北京城的这场风暴就像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城里的老百姓还没反应过来,城门就已经重新打开了,商户也纷纷开业,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但细心的百姓还是从街上越来越多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马车上发现了端倪,这些人都是轻易不出动,今天却好像蚂蚁搬家一样来回奔跑个不停。不过,这些事都是朝中大佬才有资格参与的,普通百姓自然提都不会提。 第二天早朝,崇祯坐在龙椅上看着大殿里稀稀疏疏的大臣,不禁眉头紧皱,不悦地问道,“怎么才来了这么几个人?” 大殿上至少少了三成大臣,首辅陈演责无旁贷,只好出来解答道,“回陛下,一些大臣受宣府一案牵连下狱,出缺的官员还没来得及补上来,因此就……” 崇祯一听到昨天的案子就气不打一出来,他在众臣中间来回扫了几遍,发现少了几个重要的面孔,首当其冲的就是吏部右侍郎李建泰、兵部右侍郎王家彦以及咋咋呼呼的兵科给事中光时亨。 李建泰是山西曲沃人,给老乡背书也在情理之中,崇祯看到他的名字虽然很愤怒,但经刘慧明一点拨就明白了,反而不怎么生气了。 最让他生气的是王家彦,老王头平时铁骨铮铮,一言不合就骂人,他从去年开始署理京营戎政,他一上任就碰上清军入关,老王头亲自登上城墙察视内外城十六城门。在风雪之夜,他提着一盏灯笼,步行巡视城堞,竟然没有一人知道。回去之后,他就宣布谁守职谁失职,谁勤谨谁懒散,将官兵士都口服心服,于是争相自励,北京城防为之焕然一新。 清军从去年冬月入关,今年五月才出关,前后历时八个月,北京也戒严八个月,在这八个月里,他吃住都在城楼上,实属爱岗敬业,京城解围以后,他也加官一级,成了兵部右侍郎。 只是这样一个爱岗敬业又正直忠诚的大臣为何也会卷入通敌卖国一案呢? 崇祯实在有些不理解! 至于光时亨,崇祯知道他是老丈人周奎的门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当刘慧明心照不宣地把他的名字写上去的时候,他早就给想好了去处——把他发配到了海南岛去钓鱼。 崇祯又看了一眼稀稀疏疏的臣,重重地哼了一声,“哼,都是国之蛀虫,不来也罢。” 大臣们惊若寒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保持沉默。 崇祯见众人不说话,又气鼓鼓地道,“你们这些臣子平时道貌岸然,私底下却干着通敌卖国的勾当,叫朕好生失望!” 这几句话打击面就很大了,不少大臣都觉得很冤枉,特别是在场的诸人,既然他们能过昨天那一关,就说明他们没有问题。 然而这一次大臣们明显理亏,被皇帝责骂也没有办法,只得生生地受着。 崇祯发泄了一阵,见众臣闭口不言也觉得颇为无趣,便索性不说话了。 兵部侍郎金之俊适时出班奏道,“启禀陛下,宣府一案自有刘尚书和大王公、二王公、骆指挥使等人处理,到时凌大卿、黄少卿等依律判决即可。只是潼关战事吃紧,还请陛下早做定夺。” 刘慧明刚上任兵部尚书就出差了,原兵部左侍郎张伯鲸告病在家,所有的重担一下就压在了他身上,让他顿觉压力山大。 这几天每天都有潼关前线的战事送到兵部,孙传庭和李自成早已交上火了。不过孙督师没有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当李自成的军队刚抵达潼关前线时,孙传庭还是有些不甘心当乌龟。他趁李自成立足未稳之际果断出击,一度把李自成打得立不住脚,但随着李岩的三堵墙加入战团,孙传庭和历史上一样先胜后败,损失了一千多人,狼狈地逃回了关内。 崇祯听到孙传庭的败局之后很不高兴,下旨把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让他坚守潼关,不要轻举妄动。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又犯了兵家大忌,也为孙传庭之后的失败埋下了伏笔。 “嗯。”崇祯嗯了一声,“潼关战事如何了?” 金之俊禀报道,“孙督师谨遵朝廷之命,紧守城池再未出城浪战,然李贼步步紧逼,已经突破了潼关第一道防线。” 崇祯脸色一沉,不悦地道,“难道孙卿连坚守城池的本事都没有了吗?” 他这话不知是褒是贬,金之俊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 崇祯看了他一眼,转头又问陈演道,“朕上月才拨的军饷,都发到每个士卒手上了吗?” 陈演一怔,心道你这钱一没经过内阁,二没经过户部,三没有批文,四没有账册,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发到军士手里? 崇祯见陈演一脸的尴尬,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这钱相当于是内帑拨款,他确实管不到,只好又把目光射向金之俊。 金之俊忙答道,“启禀陛下,三十万两军饷已经发到了每个士卒手里,士卒士气高昂,可堪一战,只是……” 崇祯不耐烦地道,“只是什么?” 这下陈演终于可以接上话了,他接过话头,脱口而出道,“只是军中疫病流行,士卒多有染病者,每日均有上百士卒死亡。” 真是祸不单行啊,崇祯心里在流血,他四处看了看,不解地问道,“北京的疫病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可以将防控之法晓谕潼关,让孙爱卿照此法防疫不就行了吗?” 陈演道,“臣已将此法写成文书给孙督师送去了,想必已经收到了吧。” “想必?”崇祯反问一句,“你堂堂内阁首辅做事就靠‘想必’吗?” 陈演忙道,“臣十日前已差人送去,料想已经收到了。” 崇祯不悦地道,“一会儿一个‘想必’,一会儿一个‘料想’,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陈演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良久才道,“臣这就去查。” 崇祯把头撇到一边去不想理他了,他心想要是刘先生在,他早就派一队人到陕西防疫去了,你倒好,派个人送一张纸过去就算了结了,朕终于知道刘先生口里说的人浮于事是何意思了。 既然宣府一案大局已定,刘先生留在那里也没多大意思了,得让他尽快回到京里,先让他在兵部干上一段时间,隔段时间就把他转到礼部入阁办事。 大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以前是尚书不入阁,现在已经演变成了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一般是不入阁的,要想入阁必须要脱离这两个部门,最好是在礼部,鉴于刘慧明这段时间的表现,崇祯已经决定要让他做礼部尚书了。 他扫视了一眼金之俊,问道,“刘爱卿还有多久回京?” 金之俊茫然失措道,“刘司马未曾与臣通信,臣不知他何时回京。” 崇祯正准备发火,转念一想又忍住了,刘慧明走后,金之俊署理兵部之事颇有章法,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刘慧明不和他通消息,也说明他并无培植党羽的意思,一想到此处他就放心了。 正在此时,大汉将军来报,“陛下,昨日犯事的勋戚家眷齐集午门请求面君。” 崇祯一听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瞬间爆发,猛地一拍扶手,怒道,“他们来干什么?想要挟朕吗?” 殿内众臣静若寒蝉,只有那个大汉将军硬着头皮答道,“末将不知,锦衣卫佥事王世德正在劝止。” 崇祯怒气冲冲地道,“不用管他们,继续朝会!” 第348章 夫妻反目1 “皇上……罪臣有罪啊!” “皇上,臣罪该万死啊……” “皇上,你就饶了我们吧……” 今日的早朝充满了诡异,殿内的大臣在崇祯的淫威下战战兢兢地,大气都不敢出。而殿外却人声鼎沸,哭声一片,还好没有搭上白帆子,不然世人还以为皇帝驾崩了呢。 崇祯严重低估了那些人的脸皮厚度,他以为自己只要不理他们,他们闹一会儿就会自行散去,不曾想这些人一直待到午时仍然没有要散去的迹象,人反而越来越多,大有十面埋伏的味道。 崇祯早已下了朝,此时正在乾清宫里批着奏章,虽然隔得比较远,但外面的嘈杂声还是一阵一阵地传入他的耳朵,搞得他心烦意乱。 “这些贼子,朕就是对他们太好了!”崇祯重重地搁下笔,怒道,“朕倒要看看咱们谁能耗得过谁?” 王德化忙着抓人审案子,王承恩去了宣府还没回来,今天值守的是王化民。他知道昨天王德化的教训,因此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木偶。 崇祯看了王化民一眼,道,“小民子,陪朕去后宫走走。” 王化民正要答话,周皇后竟然不约而至。 “妾身参见陛下”,周皇后虽然衣着华丽仍然掩盖不住他脸上的憔悴之色,昨天那一场风暴让她胆战心惊,今天一见到崇祯就双膝下跪,泫然欲泣,“妾身特来向陛下请罪!” 崇祯看着周皇后就忍不住眉头紧锁,不悦地问,“皇后何罪之有?” 周皇后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一边抽泣一边请罪,“妾父亦与宣府一案有牵连,妾特来代父请罪。” 崇祯盯着跪在地上的周皇后,重重地哼了一声。他想起周奎屡屡在背后使坏,阻挠自己筹集军饷,心中便极为不爽。每次想给他一点儿教训的时候,皇后就跑出来装可怜,他为了后宫的安宁,以及太子的面子,每次都不得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崇祯这一哼,把周皇后吓了一哆嗦,原本还有些断断续续抽泣竟然连成了线,渐成气候了。 崇祯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哭什么!嘉定伯不是很穷嘛,不挣点儿银子怎么养家糊口?” 周皇后吓得花容失色,他昨夜得知宣府案发,几十个勋戚都牵扯进去了,唯独她父亲稳如泰山,他们的勾当她一清二楚,如何能不知道是他的皇帝老公网开一面,否则她爹岂能在府里发愁? 周皇后哭了一阵,才抽抽搭搭地道,“父亲糊涂,妾亦常相劝,奈何大明孝道为先,妾亦无他法呀。” 周皇后这话说得无懈可击,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多有不法之事,但他是自己的父亲,自己作为他的女儿又能怎么办呢?大明是以孝治国的,最讲究孝道和亲情了,因此她就算知道父亲不对也不能不救,谁让他是自己的老子呢? 闲杂人可能觉得这样的逻辑很可笑,但在大明却是天经地义,弘治皇帝算是大明风评最好的皇帝了吧?他的皇后张氏也素以贤明着称,然而她的两个兄弟却是混蛋至极,大臣屡屡上奏弹劾,甚至还闹出李梦阳在大殿之上当场用金瓜锤追打他们的丑事。然而每当皇帝想敲打敲打他们,但贤惠无比的张皇后就秒变扶弟魔,把两个兄弟护得紧紧的,弘治碍于夫妻情面也只能像现在的崇祯一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因此,崇祯想要破解这个难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周皇后马上就死了,但她和他同年,身体健康得很呢,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 崇祯冷冷地坐在一边,想起了一事,自言自语道,“十二年国库用度困难,朕听取薛国观的建议向勋戚借钱,背后可是你父亲在作祟?” 周皇后既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只得呆呆地跪在地上,希望崇祯早点儿揭过这一篇。 哪只崇祯揭过这一篇又翻到了另一篇,“朕五皇子病重,可也是你们在背后装神弄鬼?说什么九莲菩萨显圣的鬼话来糊弄朕,朕今日倒要看看九莲菩萨如何显圣?” 周皇后心中猛地一阵,委顿在地,哭道,“陛下,妾身从未装神弄鬼啊,陛下不可冤枉妾身啊!” 崇祯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冤枉,这种事情你做得还少吗,瀛国夫人托梦一事不是你在搞鬼吗?别当朕是三岁小儿!” 关于“瀛国夫人托梦一事”还得从周皇后的出身说起,周皇后姓名不详,祖籍苏州嘉定,也就是现在的上海人,母亲早逝,老爹周奎是个算命测八字的,因此常年居无定所。后来就流落到了京城,在前门讨生活,尝尽人间百态。 当时有人曾经问他,“你既然是算命的,那你算算自己的命运如何?” 周奎大言不惭地说道,“按照命相,我在几年之内就会位列三公。不过,三公何等高贵?我可不敢有此妄想!” 周奎说这话也就是摆龙门阵的性质,听的人没当回事,说的人也没在意。 然而事有凑巧,当时还是信王的崇祯黄帝要选淑女,周奎的女儿也被列入了花名册。只不过,周氏并不是什么大美人,才学也一般,因为出身贫寒,连个名字都没有,因此他们父女俩对此都不抱任何希望。 不过,当时是魏忠贤掌权的时期,朝廷政治比较黑暗,信王虽然作为天启皇帝唯一在世的弟弟,却和魏忠贤关系一般,主持这次选妃大礼的是天启的张皇后,她又是魏忠贤的死对头,获得的支持可想而知。 几番巧合之下,丑小鸭一般的周氏竟然杀入了决赛圈,和田秀英、袁氏同场竞技,结果自然是敬陪末座,连主考官张皇后都对她不甚满意,直言她太瘦小了,简直就是营养不良。 不过,周氏本就没报什么希望,在最后的宫廷赐宴环节,她也不管礼仪不礼仪,狼吞虎咽地大吃一顿就准备开溜。 然而,这一情形却被“垂帘”在后的掌太后印刘昭妃看到了,她看到这么率性的一个女子,不仅赞道,“此女能食皇家之禄,真吾妇也。” 如此,周氏就就被定为信王妃,天启六年完婚,次年信王朱由检登上皇位,她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皇后,当时才17岁啊。 现代的女生还在读高二的年龄她就是第一夫人了,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 周皇后意外地成为了皇后,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很受宠的,一连为崇祯生下三男两女五个孩子,还创造了一年生俩娃的记录(崇祯二年二月初四生长子朱慈烺,当年十二月初三生次子朱慈烜)。不过时间久了,周皇后还是在和选妃时的竞争对手、天下第一美人的天贵妃的竞争中败下阵来,崇祯五年以后就过起来丧偶式的生活。 崇祯不爱他了,也没有为难她,毕竟是皇后嘛,面子工作还是要做足的。 不过,她也没有坐以待毙,反而是想尽办法想赢回崇祯的心,“瀛国夫人托梦”一事就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第349章 夫妻反目2 瀛国夫人是崇祯皇帝的外祖母,现在还健在,已经九十多岁了。崇祯是个大孝子,因为母亲早逝,他便对母亲的所有感情都寄托在了外祖母身上,因此经常过去看她,陪她说说话,可比对自己的便宜奶奶刘昭妃亲密多了。 一天,瀛国夫人不等崇祯自己来看他便差人把他请了过来,说自己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母亲孝纯太后了。孝纯太后一见到母亲就放声大哭,说到皇上一直操劳国事,身体憔悴,作为母亲她很伤心。又说如果哪一天有人献上佳肴美味,请皇上一定不要拒绝。 崇祯皇帝听了很受感动,回到宫内久久不能释怀,因为田妃生病不想见他,他就去后宫找周皇后分享,到了之后却发现周皇后恰好为他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肴。 崇祯见此情形,惊得下巴都掉了,问道,“你怎么准备了这么丰厚的酒菜?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周皇后摇头说没有。 崇祯岂是那么好骗的,继续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人劝你这样做?” 周皇后还是回答没有,只是说感觉皇上今天要来,就准备了一桌饭菜,没想到皇上真来了,运气好,没别的意思。 崇祯皇帝于是联想到外祖母的那个梦,猜想这是母亲在冥冥之中怜惜自己,周皇后肯定感应到母亲的牵挂,才会自作主张,准备这桌美味。 崇祯想到这里,不由痛哭流涕,坐下来边吃边哭,和周皇后的感情也重归于好。 事后,崇祯很快就醒悟过来了,不过鉴于周皇后此举没有伤害到别人,她也是为自己好,便没找她麻烦。 然而,周皇后已经尝到了甜头,动不动就用这一招,一会儿让死去的婆婆托梦给祖母,一会儿让死去的哥哥托梦给张皇后,直到最后请出了老祖母“九莲菩萨”降下灾祸害死了他和田妃生的五皇子朱慈焕,崇祯终于火了,找了个理由把她狠狠地骂了一顿,大半年都没踏进坤宁宫一步。 周皇后见崇祯当面接她的老底不由得又惊又愧,痛哭不已,道,“妾身哪有陛下说的那么不堪,妾身贵为一国之母,如何连体统都不要了,陛下万勿再羞辱妾身了。” “哼,你下去吧!”崇祯摆摆手,警告道,“有皇后在,朕当然不会拿国丈怎么样的,但他要是再敢在背后使坏,可别怪朕不客气!” 周皇后如蒙大赦,又表演了一番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周皇后走后,崇祯一脸疲惫地靠在摇椅上,感觉自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他无比想念田妃,要是她在自己还有一个说话的人。 可惜田妃已经走了,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那个安安静静的陈沅,她不仅长得像田妃,连性子和神态都与她有几分相似,唉,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听那些无良大臣的呢,把她留在身边说说话不好吗? 听说她现在已经归了刘慧明,崇祯不由得苦笑一声,很快便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有缘无分,罢了,罢了!”崇祯躺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这把别致的椅子,不禁笑道,“这个刘爱卿还真会享受啊,小民子,给刘爱卿传旨,让他立即回京。” 王化民低头应道,“是!老奴遵命!” 周皇后回到坤宁宫,正巧太子和定王过来问安,见她一脸泪痕,不由得大惊失色,忙问道,“母后,何事如此悲伤?” 周皇后拉着太子和定王的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以袖饰面,大哭起来,“儿啊,母后这个位置怕是不保了,呜呜呜!” 太子大惊,忙问,“母后何出此言?” 朱慈炯今年十三岁,刚进入青春期,正是冲动易怒的时候,见母亲受辱,不禁勃然大怒,大声道,“母后不必过于忧伤,有大哥和儿在,定能护得母后周全。” 周皇后心中暖暖的,自己这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了,老大贵为太子,年龄虽幼,却老成持重,做事稳妥至极。老二虽然不如老大稳重,也不爱读书,却自带一股阳刚之气,要是他当皇帝,可比他大哥和父皇强多了。 她抓起定王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爱怜地说,“炯儿,你先回去,母后和你大哥说说话。” 朱慈炯走后,周皇后将先前见崇祯的情况一一说了,说到最后又哭了,“你父皇已经对我起疑了,夫妻间有了隔阂,覆水难收了。” 朱慈炤听完脸上已难得地布满了怒气,他恶狠狠地道,“都怪这个刘慧明从中挑事,儿臣继位以后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儿不可乱说!”周皇后忙捂住朱慈烺的嘴,“刘司马一心为国,是母后不好,还有你外祖,唉,已经那么多钱了,干嘛还去做鞑子的生意,不是给我们母子招祸吗?” 朱慈烺忙问道,“外祖真的受了牵连?” 周皇后以常人不可见的弧度点了点头,“有人亲眼见你父皇划掉了你外祖的名字,否则你外祖已经在诏狱里了。” 朱慈烺喃喃道,“连儿的方老师都被抓入狱了,朝堂人人自危,朝纲大乱了啊。” 周皇后却顾左右而言他,“儿啊,现在兵荒马乱,朝局一乱,大明该怎么办啊?” 朱慈烺愤愤地道,“父皇真是糊涂,国内已经够乱了,还去招惹鞑子,岂不有亡国之忧吗?” “不可这么说你父皇”,周皇后忙劝道,“你父皇也不容易,国库没有银子,他也没办法。只是那个刘慧明,着实可恼,他要给朝廷捞银子,为何偏要对勋戚下手?” 朱慈烺沉声道,“得想个法子把他赶出朝堂,否则国无宁日也。” 周皇后迟疑道,“只是你父皇很倚重他,恐非易事。” 朱慈烺哼了一声,“宣府一案,他不仅得罪了勋戚,连朝中文武大臣都得罪了个遍,已经离灭亡不远了。” 周皇后忙制止道,“我儿万不可参与此事,否则一旦事发,你太子之位不保!” 朱慈烺嘿嘿一笑,道,“自然不用我亲自出面!” 周皇后闻言不禁凤目圆睁,厉声道,“你下面的人也不能出马,东宫的任何人都不许插手此事!母后自有安排!” 朱慈炤见状,忙跪下,道,“母后放心,儿知道分寸,二不会轻举妄动的。” 周皇后嗯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有空了去看看你外祖,劝他离那些人远一些,不要被人拿着当枪使。” 第350章 吸烟四大要诀 崇祯在北京城里无比想念刘慧明,甚至连他的女人都惦记上了,然而他这几天日子过得却很潇洒,除了每天早上开个早会布置一下任务之外,晚上开个总结会看一下报表以外每天都花天酒地,肆意妄为。昨天,他还去城外草原上策马奔腾了小半个时辰,圆了读书时的梦。而新收入房的宋允娘虽然走的是性感路线,内心里确实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女人,每天晚上都把他侍候得很舒舒服服的,让他不得不再次感慨在这个时代“当男人实在是太爽了!” 刘慧明正在和宋允娘研究流行歌曲,田维胜在外面大声道,“大人,您的烟斗做好了。” “啊,这么快?”刘慧明闻言忙放下手里的五线谱,道,“拿进来我看看。” 田维胜手里拿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刘慧明打开木盒一看,一个红辣椒造型的烟斗静静地躺在里面,旁边就是那枚他亲手摘下来的红辣椒,两相对比下来,竟然有九成像。 刘慧明大喜,拿起烟斗把玩着,赞道,“好,好,太好了。” 宋允娘忙取来早已切成细丝的黄金叶帮他装上,又拿来灯烛,柔声道,“老爷吸一口吧。” “好,那就吸一口!”这烟斗差不多有十多厘米,正好可以避免点燃的烟熏到眼睛。刘慧明把烟斗叼在嘴里,宋允娘把忙灯烛拿起来送到他面前,他轻轻地吸了一口,一股原生态尼古丁味道顿时充满了他的口腔。 说实话,味道不怎么样,劲儿有点儿大,主要是焦油含量太高了。唉,烟叶才刚传入中国,种植面积并不大,制烟的水平还处在最基本的晒烟阶段,也就是俗称的旱烟,做法很简单,把烟叶收割以后晒干就行了。 刘慧明又吸了一口,开始无比怀念后世的卷烟了,只不过那玩意还要等到两百多年以后才会发明出来呢。但是,对于一个烟民来说,要等两百多年实在是太痛苦了,他决定回去之后就让人好好研究研究,争取早日祸害子孙后代。 刘慧明吸了几口,一锅烟就差不多到底了,宋允娘见他还没尽兴,又准备给他来一锅。刘慧明忙摆手道,“够了,够了,这玩意儿不能吸太多伤身体。” 宋允娘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地接过烟斗,擦干净放在盒子里。 刘慧明提醒道,“要弄点儿酒来擦,特别是烟嘴儿部分。” 宋允娘愕然,忙点头应了。 刘慧明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田维胜,又交待道,“我的烟斗不能给别人用,只能我自己用哈,你想抽自己去做一个。” 说罢就让宋允娘把烟丝拿出来给他分了一点儿。 田维胜嘿嘿一笑,他有些纳闷,刘慧明平时也不怎么抽烟啊,他的动作怎么这么熟练呢?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是个老烟民? “标下谢大人赏赐!”田维胜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纯铜打造的烟斗,麻利地装好,点燃,吸上一口,一脸陶醉地道,“大人的烟就是不一样。” “滚!”刘慧明忍不住骂道,“前天在范永斗的书房,我明明看到你也拿了的,咱俩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好坏!” 田维胜被当场拆穿了把戏,一张枯树皮一样的脸终于有些不自在了,猛地地吸了两口缓解了一下尴尬之情。 刘慧明看他抽的香甜忍不住又装了一锅,点燃吸了一口,或许是习惯了的原因,他竟然抽出一点儿感觉来了。 他想起了小时候听的“重庆言子”,便对田维胜道,“我考考你,吸烟有四大要诀你知道吗?” 田维胜茫然地摇着头,表示不知道。 刘慧明又吸了一口,用重庆话缓缓地念道,“吸烟四大要诀,一要烟杆通,二要裹得松,三要点明火,四要吧得凶。” “吧得凶?”田维胜愕然,吧嗒吧嗒地抽完最后一口,正想问“吧得凶”是什么意思,突然明白过来,咧开嘴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 刘慧明止住笑,看着晶莹剔透的烟斗,赞道,“这个做烟斗的工匠水平不错,给他点儿赏钱吧。” 田维胜忙道,“标下已经赏赐了他十两银子了。” “那就好!”刘慧明把玩着烟斗,觉得这烟斗虽好,却有点儿超重了,他又没有随身携带物品的习惯。这烟斗做得这么精致,简直就是艺术品了,干嘛不多做几个,自己随身携带一个,再给每个女人发一个,以后自己去她们那里的时候就不用随身携带了,多好。 嗯,对了,好像雍正皇帝的老花镜就是这样的模式,自己用在烟斗上也不错,哈哈哈哈。 刘慧明抽完手里的烟,再次把烟斗交还给宋允娘,对田维胜道,“我记得咱们查抄了一批象牙,你让他再做几个烟斗出来,我用一个,剩下的给兄弟们用,记住了,要做得精致好看。” 田维胜喜不自胜,说实话他对刘慧明这个红辣椒烟斗也是爱不释手,早就交待那个工匠给他做一个箭矢状的烟斗了。 二人正在商量该做一些什么样的烟斗,一个文吏匆匆跑来禀报,“大人,圣旨到。” 刘慧明忙放下手里的烟斗,吩咐宋允娘准备香案接旨。 那文吏又道,“没有传旨官,陛下是用飞鸽传书给大人的。” “皇上也知道与时俱进了?”刘慧明接过小纸条一看,笑道,“原来是让我尽快回京啊,不急,我跟老王商量一下再说。” 王承恩这两天忙得团团转,他一到张家口看到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眼睛都绿了,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亲上几口。 “咱家一年不知要经手多少银钱,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财宝”,王承恩随手拿起一个玉雕把玩着,又扫视了满屋的赃物,终于忍不住骂道,“这帮狗贼真该千刀万剐啊!” 刘慧明呵呵笑道,“督公,你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我说过我这人做事从不拉稀摆带。” “是,是,德公说得极是!”王承恩喃喃地道,“这,这里有多少啊?” 刘慧明拿过账册看了看,“三天清点了一小半,总共八百多万两,相当于大明五年的赋税收入。” 王承恩眼睛都直了,才清点了一小半就小一千万两,要是全部清理完不得两三千万两啊,再加上京城里的,哎呀我的娘也,不可估量啊! 王承恩搓了搓手,踌躇满志地道,“太好了,陛下再也不用担心国库无银了,咱家和德公总算不虚此行!” 刘慧明不无忧虑地道,“这事一出,咱们要么成为千古名臣,要么背上千古骂名。我记得桓温曾经说过一句话,大丈夫就算不能流芳千古,也当遗臭万年,咱们总算是出名了!” 王承恩哈哈大笑,尖利的嗓音把院外的鸟儿都吓飞了,他拍了拍刘慧明,道,“德公拳拳为国之心,咱家知矣。” 刘慧明走后,王承恩就把自己关在县衙清点财物,估计他今晚又不准备睡觉了。 第351章 网到一条大鱼 王承恩沉浸在数银子的快感中时,刘慧明却在审理犯人,范永斗虽然跑了,其他人可没他这么好的运气,全被他抓了起来。 他终于见到历史上臭名昭着的八大皇商中的七个,还有十几个小商人,这些人虽说赫赫有名,其实也不过是些土财主罢了。他稍微一用刑全部都招了,有些人甚至还当场行贿,把小商人的劣根性暴露无遗。 为防夜长梦多,刘慧明简单地看了一眼卷宗就下令把这些商贾的家主、主要骨干成员以及年满十四岁的儿子全部斩首,女眷则就就近看押起来,到时候给崇祯说一声再赏赐给这些立了功的邱八们做老婆。 刘慧明正在吸烟,林立桓绑了一个队人上来,指着领头那人对他道,“大人,此人是个女真鞑子,好像还是个当官的,标下不知如何处置?” 刘慧明还没说话,身边的文鼎吉却哈哈大笑起来,走上前伸出手拍了拍那人的脸,讥讽道,“孔掌柜,咱们又见面了,幸会幸会!” 孔掌柜先前还在不断地挣扎,一见到文鼎吉眼睛顿时瞪大大的,随即又以一副突然明白了什么的样子看着文鼎吉,恶狠狠地道,“愿来你是明朝的奸细,好,哈哈哈,好啊,我认栽了。” 文鼎吉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哈哈笑道,“你这狗鞑子胡说八道,我乃大明生员,官居兵部主事,何来奸细一说,哈哈哈!” 孔掌柜听他主动坦白自己的身世,一张脸不知是打的还是羞得,顿时涨得通红,心道这一次真是跌了份儿啊,让一格乳臭未干的小子给耍了,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接受现实了。 他哈哈大笑几声,也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老夫不姓孔,老夫乃赫舍里氏,名索尼,官居大清内院大学士,你们想杀我,得看你们的刀够不够快!” “我知道你不姓孔”,文鼎吉道,“你是建虏我岂能不知?” “索尼?你就是索尼?”刘慧明一惊,随即哈哈大笑道,“我擦,网到一条大鱼啊!” 索尼的头仰得老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道,“不错,老夫正是赫舍里索尼,满洲正黄旗人氏,现为一等甲喇章京,值守内院。” 索尼这话真没夸大,熟悉清初历史的人都知道,他真的是一条大鱼。虽然现在还不显山不露水,但他马上就要登上历史舞台了——皇太极突然去世,豪格和多尔衮争夺皇位,双方僵持不下之时,是索尼找到了谭泰、图赖、巩阿岱、锡翰、鳌拜等两黄旗文武重臣带领军队全副武装地守在宫门外,并且声称必须立先帝之子,否则他们就要武装上访。 多尔衮在与豪格的争斗中本来已经占据了上风,索尼导演的这一出直接让他由主动变被动,最后只好和豪格同归于尽,选了年仅六岁的九子福临做皇帝。 虽然在拥立顺治皇帝的过程中立有大功,但此时的顺治皇帝还是个小屁孩儿,真正掌权的偏偏是多尔衮,作为最大的搅屎棍,索尼在他执政时被整得不要不要的,要多惨有多惨。但他却从未屈服,最后宁愿去给先帝守灵也坚决不像谭泰、何洛会等人那样向多尔衮服软。 多尔衮执政的七年就是索尼和鳌拜挨整的七年,但多尔衮一死索尼很快就得到了顺治的重用,位列满大臣第一,相当于现在的大明内阁首辅。顺治去世以后,他又成为四大顾命大臣之首,在有生之年一直死死地压制着一起挨过整又一起飞黄腾达的鳌拜,让他不敢过于胡作非为不说,还把自己的孙女嫁给了康熙,跟皇帝攀上了亲家,妥妥的人生赢家。 “好,好!”刘慧明盯着索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看不出他这样一个智力超群的人为何阴沟里翻了船。 既然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脸,吩咐道,“随从全部杀掉,他要带下去好生看管,不要为难。” 顿了顿,又道,“算了还是留一个手下去给皇太极报信吧,我要看看他的主子会不会来救他。” 索尼吃了一惊,大声问道,“你想怎样?” “不怎样!”刘慧明哈哈大笑道,“想做个交易而已。” “大汗一定不会不管我的”,索尼叫嚣着,“你们不要惹火上身!” “那我就给你个面子!”刘慧明淡淡一笑,又吩咐道,“留两个人报信。” 索尼脸色一变,“你……” “你什么你,走!”林立桓可不管那么多,伸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又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喝道,“狗鞑子,快走!” 搞定了超级大特务索尼,林立桓又押上来一队蒙古人,他指着走在前面的一个矮壮的汉子道,“大人,此人叫腾吉泰,是苏尼特部的王子。” 藤吉泰? 好熟悉的名字啊! 刘慧明在脑袋里仔细地搜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了一个很近似的名字——滕机思,苏尼特部左旗旗主,顺治三年发动叛乱,十万人被多铎三万人打得大败,给他的军功簿又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就是在看多铎的史料中看到的。 问道,“有个叫滕机思的,是你什么人?” 腾吉泰是典型的蒙古汉子,虽然被执仍然桀骜不驯,用生硬的汉语骂道,“哈哈哈,汉狗,怕了吧,那是俺大哥,他掌左旗,我掌右旗!” “哟,原来是亲兄弟”,刘慧明绕着他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脑后的反骨,不过这俩兄弟一个在属地,一个跑到宣府来干什么?难道他们现在就已经在谋划反清了吗?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刘慧明仔细一思索心中就有了计较,他拍了拍腾吉泰的肩膀,故意问道,“你既然是旗主,干嘛不在封地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自投罗网吗?” 腾吉泰重重地哼了一声,抬眼望天,大声道,“我们博克达?彻辰汗不会放过你们的。” 刘慧明一脸懵逼,“博克达?彻辰汗是谁?” “就是皇台吉”,腾吉泰怒吼道,“博克达?彻辰汗英明神武,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这样的死忠粉会叛乱?刘慧明有些怀疑自己看到的历史资料了。 第352章 各有算计 公元1632年,皇太极会同归附之蒙古诸部,对蒙古正朔察哈尔部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突然袭击,仅一个月内,数万满洲铁骑就深入到蒙古腹地。察哈尔的首领,黄金家族的合法继承人林丹汗因势孤力单,被迫西走青海,两年后在那里去世。 林丹汗去世之后,他的妻子便献上蒙古国传国玉玺归降了皇太极,至此,延续了三百年的北元朝廷正式宣告灭亡。 四年之后的1636年,对外已经完全统御了漠南蒙古,便召开了一次空前的会盟,漠南蒙古16部49个封建主聚会于盛京,承认皇太极为蒙古可汗“黄金家族”大统的继承者,并奉上“博克达?彻辰汗(宽温仁圣皇帝)”的尊号,奉戴其为蒙古之主。至此,清朝的皇帝又多了一个身份,他们不仅是大清国的皇帝,还是蒙古国的大汗。 “你说皇太极那个死胖子啊”,刘慧明哈哈大笑,心道这认贼作父的本事也是没谁了,“他马上就要死了,哪还管得了你!” “你……放……放屁!”腾吉泰勃然大怒,扯动着地上的铁链哗哗作响,“你又不是长生天!” 刘慧明笑着摆摆手,道,“你还是管管眼前吧,说,到张家口来干什么?” 腾吉泰就算不发怒声音也很洪亮,“当然是来赚钱,我们苏尼特部历来都在张家口通商,是你们明朝皇帝准许的。” “这还差不多!”刘慧明微笑着说道,“但是,自从你们投靠建虏以后,就不是大明的朋友了,大明怎能再容许你们继续来张家口贸易?” “这,这……”腾吉泰蛮不讲理地道,“我不管,我们苏尼特部历来如此。”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刘慧明怒气也上来了,他想起蒙古人的思维方式和汉人不一样,他们崇拜强者,便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先杀他两个兄弟给他看看。” “遵命!”林立桓一挥手,几个士卒牵着两个蒙古人就下去了,腾吉泰吃了惊,仍然色厉内荏地大吼道,“你敢!” 不一会儿,士卒就送来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众人顿时被镇住了。 刘慧明看着腾吉泰,冷笑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不?” 腾吉泰大怒,挣扎着要扑过来和刘慧明拼命,刘慧明轻蔑地看着他,淡淡地道,“再杀五个。” “别,别!”腾吉泰大吼道,“长生天不会饶恕你的。” “哼,晚了!”刘慧明怒道,“你必须为你的狂妄负责,这就是代价!” 士卒又送来几颗人头,腾吉泰吓得两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口里念念有词地祷告着。 刘慧明呵呵笑着问他,“要不要再帮你们部落减少十个人吃饭?” “不,不!”腾吉泰终于服了软,“我服了,服了!大人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刘慧明心中一喜,看来书上说的没错嘛,他们果然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骨头。 他叫来一个书办,道,“把你知道的皇太极安抚你们蒙古各部的策略都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是,大人!”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腾吉泰松了一口气,道,“博克达?彻辰汗,啊不,是皇太极,他先降服了科尔沁,设了六个旗……” “嗯,好,继续说!”刘慧明在一张羊皮上画出了一张简易地图,指了指通辽的位置,问道,“是这里吗?” 腾吉泰指了指赤峰的位置,“就是这里,哲里木盟。” “这不是通辽吗?”刘慧明一脸懵逼地问,“怎么叫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 “通辽?”腾吉泰比刘慧明还懵逼,但鉴于他的残暴,他也只好点头称是,“是,是,大人说是通辽就叫通辽吧。” “算了,可能是我记错了”,刘慧明一挥手,“继续说吧。” 还别说,腾吉泰知道得蛮多的,就算有疏漏的地方,他的随从也都及时补充了。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腾吉泰和他的随从们把皇太极设的六盟、十六部、四十九旗蒙古部落完完整整地讲了出来,和刘慧明后世学的中国地图差不多,他又在心里默默地把没改名字的盟旗和后世的地名一一对应,竟然找不到一点儿错误出来。 腾吉泰越讲越兴奋,刘慧明又拿来肉和酒赏给他们,腾吉泰一看到酒肉眼睛就亮了,哪还有一点儿皇太极脑残粉的样子? 他第一次喝烈酒,一碗酒下肚,兴奋得手舞足蹈,大赞,“好酒,好烈的酒!” 他的手下们每人也分了一坛,男人好酒自古皆然,一碗酒下肚,刚才还是敌对关系的两方瞬间就称兄道弟了。 “只要你投奔我,以后这样的酒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刘慧明也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干了。” 腾吉泰非常高兴,“大人豪气,我腾吉泰把你当朋友。” 刘慧明挥了挥手,“吃肉!” 腾吉泰一边喝着酒,一边给刘慧明讲着蒙古趣闻,加之刘慧明不断引诱他,到最后他不仅把山川地形告诉了刘慧明,还把蒙古各部之间的恩怨情仇讲得头头是道。 刘慧明刚开始听的时候还觉得很有趣,但越听到后面就越心惊,这皇太极真是太厉害了,中原王朝几千年来都解决不了的游牧民族的问题竟然被他如此轻易地就解决了。 他前世在东北读书,对科尔沁、兴安盟、赤峰、通辽等比较熟悉,一直搞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经腾吉泰这么一讲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实行到现在的盟旗制度竟然是四百年前皇太极搞出来的,真是个大牛人啊,墙都不扶就服他啊。 “好,好!”刘慧明看着地图上清晰的山川、隔壁、河流和草场,又称赞了腾吉泰几句,“没看出来,你这莽汉子肚子里还有点儿东西嘛。” 腾吉泰嘿嘿笑道,“我经常替大哥去沈阳朝贡,又远征过察哈尔,对漠南最熟悉了。” “不错!”刘慧明笑着赞了几句。 腾吉泰喝得有点儿高了,爱吹牛的毛病就显露出来了,他又灌了一口酒,自豪地道,“哈哈,别说漠南,就是漠北和辽东,我也熟得很。” 刘慧明一怔,他现在有些相信这两兄弟肯定有问题了,不然他们不会刻意搜集这些情报。 自己在利用他,说不定他也在利用自己呢。 “嗯,很好!”刘慧明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就理清了思路,皇太极搞的盟旗制度太狠了,在这个制度下,蒙古个部落都被分化了,再也难以凝聚成一个团队了。就算有一两个部落想造反,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拉起太多人马来,清朝随便派一支军队都能镇压下去。 因此,滕吉思兄弟想要起事,要么联合北边的喀尔喀蒙古,要么凭一己之力把皇太极设计的制度打破,让蒙古诸部重新回到以前一盘散沙的状态,不然他们永远没有机会。 既然刘慧明愿意帮忙,他何乐而不为之呢? 第353章 就玩经济 刘慧明点燃一锅烟,抽了一口,问道“跟着皇太极干怎么样,爽不爽?” 腾吉泰看着刘慧明手里的烟斗,眼睛都直了,他又问了一遍,他才恍然大悟,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不爽!” 刘慧明一边让人给他松绑一边笑着说,“你们每个部落都有一块地盘放牧,大家各安其事,不争不抢,我觉得挺好的啊!” 腾吉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道,“跟着皇太极每个部落都有一块地,不会饿肚子,是挺好。” 他眼巴巴地看着刘慧明手里的烟斗,就差直接开口要烟抽了,刘慧明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便让人给他拿了一只烟斗,装上烟,笑道,“你也来一口吧。” “哎,好咧!”腾吉泰受宠若惊地接过烟斗伸到白烛上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脸上顿时浮现无比享受的表情。 刘慧明看着眼前的一幕,拼命忍住笑,心道有这么爽吗?不就一口旱烟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k了粉呢? 腾吉泰又吸了一口酒,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跟着皇太极虽然饿不死,不过,除非入关抢你们大明,我们也发不起来财,不然我也不会冒险来张家口贸易了。” “看来你是想发财了”,刘慧明抽完最后一口烟,道,“你要是跟我合作,我保你整个部落都吃香的喝辣的。” “真的?”腾吉泰眼睛一亮,随即又迟疑道,“蒙古各部都已经投靠了皇太极,我……” 刘慧明打消了他的疑虑,“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不会让你公然反叛皇太极的。我知道你需要粮食、布匹、茶叶、盐巴、酒等生活用品,包括你刚才抽的旱烟,我都可以给你。” 腾吉泰眼睛一亮,问道,“真的?” 刘慧明点点头,“我需要毛皮、战马,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腾吉泰顿时放下心来,满口答应道,“好,好!我愿意给大人筹集战马!” 刘慧明大喜,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战马了,如果能通过这厮搞到战马,就算吃点儿亏他也愿意。 “皇太极能给你的,除了爵位我暂时不能给,其他的我一样可以给你。皇太极不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甚至你们急需的铁器、铠甲,包括火枪、火炮我都可以给你。” 腾吉泰大喜,大哥心心念念恢复大元的江山,火枪火炮他不敢想,只要能得到铁器、铠甲,就够了。要知道,明朝和蒙古打打杀杀三百年,双方谁也不能战胜谁。明朝虽然不能从军事直接干趴蒙古,但他们修那一道该死的边墙着实把他们害得不轻,后世史学界一直以为长城最大的作用是防止军事入侵,然而在当时两国的眼里,长城在经济封锁方面的封锁作用要远大于军事方面。 腾吉泰喜不自胜,他已经开始畅想自己部落的勇士身披全幅铠甲冲锋陷阵的样子了,哼,有实力,谁还想跟着皇太极混? 腾吉泰激动得往地上重重一跪,双臂高高举起,仰望着知府衙门的的房顶,郑重起誓道,“长生天在上,我腾吉泰愿意效忠大人!”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刘慧明端起酒碗又和他们喝了一碗,便让林立桓把他的手下也松了绑,招待他们去喝酒吃饭。 林立桓目睹了整个过程,对刘慧明佩服得五体投地,很快便召集手下军士出去喝酒了。 签押房里就只剩下刘慧明、文鼎吉和腾吉泰三人,刘慧明让文鼎吉拿出守备府珍藏的美酒,换上精美的汝窑酒杯,亲自给腾吉泰倒上一杯,“腾吉泰兄弟,现在就剩咱们三人了,既然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咱们就说点儿正事。” 腾吉泰看着酒杯里醇香的美酒,喉咙里咕咚一声,“德华大哥请讲。” “入冬以前给我搞一万匹战马来,我用粮食跟你换,在大明一匹战马值一千两银子,一石粮食十两银子,我用一百石粮食换一匹战马,怎么样?” “这……”腾吉泰为难地道,“不是兄弟不帮忙,实在是我们部落没那么多战马。” 文鼎吉插话道,“腾吉泰兄弟何其迂也,你们部落没有,其他部落也没有吗?可以去找他们买啊,你赚差价啊。” 腾吉泰一拍脑门,“哎呀,看我这脑子,还是你们南人聪明。” 刘慧明笑着朝腾吉泰举起酒杯,“这下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没问题!”腾吉泰排着胸脯保证着,随即又询问道,“大哥,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多粮食?” 刘慧明笑道,“我巴不得你要银子呢?” “我要一些粮食!”腾吉泰喝完杯中酒,“也要酒和茶叶、铁锅、刀枪,可以不可以?” “可以!”刘慧明爽快地答道,“另外,我给你二百支火铳,就算你两百两银子一支吧。” “一匹马换五支火铳,太好了,太好了!”腾吉泰大喜过望,又补充了一句,“弹药也要一些。” “行!”刘慧明道,“一支火铳配十发弹药,最多可以配五十发,剩下的四十发二两银子一发,怎么样?” 这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了,腾吉泰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只不住地点头赞许,“腾吉泰一辈子效忠刘德华大哥!” 刘慧明呵呵笑着,心道你娃跟我玩心眼还差得远呢,哥不玩别的,就玩经济,就能玩死你。 二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很快就搞定了交易方案。 腾吉泰喜不自胜,他被逮捕以后本已打定主意做一回宁死不屈的英雄好汉的,没想到峰回路转,自己没死成不说,还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连大哥交给自己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都完成了。 “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下去休息吧!”刘慧明站起来,又让人给他筛了一锅烟,道,“晚上我请你喝酒!” 搞定了苏尼特部,剩下的犯人都是些小虾米,刘慧明懒得跟他们啰嗦,直接把头领咔嚓掉,剩下的五百多人全部收编到自己的独立团里去了。这些人走南闯北,都是极其悍勇之人,是上好的骑兵,刘慧明相信自己有能力降服他们。 第354章 上车走吧 刘慧明看着忙得像个陀螺一样的王承恩,忍不住打趣道,“财迷老头儿,别那么忙,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你看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这么多金银,陛下再也不用为银子发愁了,咱家高兴,高兴啊!”王承恩看着刘慧明嘻嘻地说着,随即再次纠正道,“咱家不老,咱家才刚到不惑之年。” “是,是,不老,不老!”刘慧明开门见山道,“老王啊,陛下刚才给我传旨,让我尽早回京,你看我什么时候动身比较好?” 王承恩接过刘慧明递来的纸条,郑重其事地道,“既然是陛下传旨,你当然越快越好!” 刘慧明迟疑道,“可是闫疯子他们还没来呢,我想跟他们说几句话再走呢。还有,此案的善后工作都还没做,我怎能丢下你不管呢?” 王承恩的脸上顿时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刘慧明语重心长地道,“德华糊涂啊,训话何必非要在张家口,宣府也行啊!” “啊,啊!对啊!”刘慧明一拍自己的大腿,“我真是傻透了。” “至于善后工作,有咱家在,德公放心”,王承恩打包票道,“这帮狗杂碎,咱家一定把他们拾掇得干干净净的。” 刘慧明感激不已,“如此,我就放心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闲话,王承恩打趣道,“听说德公得了两个妙人,我看你这两天眼眶内凹,可要悠着点儿啊,纵欲伤神!” 刘慧明讪笑道,“好火费碳,好女费汉啊,我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控记不住我纪几啊。” 王承恩一愣,很明显没get到这个梗。 刘慧明指着墙角那一堆银子,道,“督公可否给我支一笔银子,我先把宣府和昌镇的欠饷发了?” 王承恩大手一挥,“这是应该的,咱家岂能不应?” “允娘,收拾东西,咱们该走了!”一回到守备府,刘慧明就大声吩咐宋允娘,“跟我回京。” “是,大人!”宋允娘喜滋滋地跑出来,道,“奴家已经收拾好了。” “这么快?”刘慧明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女人啊!” 刘慧明一句夸奖让她的脸上洋溢着骄傲,连胸都大了一个size,良久才指着范小姐的门,小声问道,“她怎么办?带上吗?” 范小姐两天一夜都没出门,刘慧明也没理她,眼前这个小宋就已经让他难以自拔了,实在没必要再去招惹一个仇人家的女儿。 他看了看她的房间,道,“你去问问她吧,看她愿不愿意跟我们走,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嗯,奴家这就去!”宋允娘应了一声,扭动着蜜桃臀就进了她的房间。 “小姐”,宋允娘看见范小姐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小声地叫了一声,“你还没梳妆啊?” 范小姐俏脸通红,嗫嚅道,“我……我不会梳头。” “真是个娇小姐啊!”宋允娘在心里感叹一声,随即拿起梳子帮她梳起头来,她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道,“小姐听到刚才老爷的话了吗?” 范小姐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不知你意下如何”,宋允娘继续追问道,“老爷让奴婢来问你愿不愿意去京师。” 范小姐捏着裙摆,犹豫地说,“我,我不知道。” “小姐,你还有其他地方可去吗?”宋允娘问了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要是在几天以前,她是没有资格这样跟她说话的,不过现在风水轮流转,她们很快就要以姐妹相称了,她多半还要叫自己一声姐姐呢。 见范小姐一直沉默着,宋允娘又使出了一招杀手锏,“哦,对了,先前老爷是把小姐许配给了京师的泰宁侯了吗?” 范小姐俏脸一红,羞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泰宁侯陈廷祚已经五十多了,可自己才十六,标准的一树梨花压海棠啊。 “我……”范小姐鼓足勇气道,“我宁愿去死,也不嫁给那个糟老头作妾!” 宋允娘忙道,“小姐何须如此,其实大人是个好人,小姐到这里已经两天了吧,大人也没有强迫你,小姐还看不出来吗?” “可是……”范小姐小声道,“可是他是我们范家的仇人,叫我委身于他,岂不被世人耻笑?” “那是爷们儿之间的事情,关我门女人什么事?”宋允娘不以为然地道,“他们打他们的,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就行了。” 范小姐默不作声,仍然难以下决心。 宋允娘一边给给她梳头一边劝着,但是直到梳完了头范小姐仍然没有下定决心。 范小姐虽然曾经是小姐,但是现在却是戴罪之身,宋允娘虽然是靠声色娱人的,但是自己现在极受老爷宠爱,对她也没有以前那么恭敬了。 见始终说不动她,她也失去了耐心,便起身告辞道,“小姐你自己考虑一下吧,我和老爷马上就要走了,你要是不走的话,以后可没人管你,要是落到那些丘八手里,可就惨了。” 范小姐吓得俏脸煞白,颤声道,“允,允娘姐姐,那……那该怎么办?” 宋允娘听她竟然叫了自己一声“姐姐”,不由得心怀大畅,一把握着小姐的手摇了摇,坚定地道,“跟着走呗。” “可是……” 宋允娘有些着急了,正要说话,却听到刘慧明在叫她,忙应了一句,随即又道,“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你自己考虑吧。” “老爷连我一个歌姬都礼遇有加,怎会薄待你一大家闺秀?”宋允娘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娇滴滴地道,“老爷,奴家来了。” 把行礼和宋允娘往马车里一塞,刘慧明跨上马,一挥鞭,大声道,“走,回京!” 马夫李轩一扬鞭,马儿便拖着马车嘎吱嘎吱地启动起来。 刚走了几步,刘慧明就听到宋允娘叫道,“老爷,老爷!快看哪!” 刘慧明转过头,就见一个纤瘦的女子戴着薄薄的面纱磕磕绊绊地跨过门槛向他们追了过来。 刘慧明冲她呵呵一笑,道,“既然决定了,就上车走吧。” 第355章 遇伏 车队出了城,刘慧明骑在马上看了会儿风景,便觉得无聊起来了。 他看了一眼刚剪完头发的田维胜,心中顿时冒出一个人来——贾贵贾队长。 别看这人武功高强,但长得实在有点儿对不起观众,特别是留了这样一个汉奸头以后,他更是觉得他不像一个好人。 刘慧明越看越想笑,最后索性哈哈大笑起来。 田维胜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刘慧明,又看了看自己,没发现什么不同的地方啊? 田维胜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开口问道,“大人何故发笑?” 刘慧明止住笑,又看了一眼他的脸,道,“老田啊,我感觉你小子脚下有点儿虚啊,是不是这两天纵欲过度了?” 田维胜讪讪地笑了笑,道,“回大人,标下身体好着呢,我看大人脸色发灰,才是纵欲之相。” “滚!”刘慧明给了他马屁股上一鞭,“我们这次得罪了这么多人,回京以后到处都是仇人,你可得好好保护我,以后不许再碰女人了!” 田维胜见刘慧明说着说着又拐到了女人身上,心里不禁想笑,嘴里却一本正经地应道,“标下一定保护大人的安全!” 由于队伍中有女眷,行进速度大大降低,当晚只好在野外宿营了。 帐篷外,刘慧明枕在宋允娘的大腿上看着远处的火烧云,“允娘,累不累?” 宋允娘娇声道,“不累,跟着老爷一点儿都不累。” “那谁呢?”刘慧明指了指车厢,“他不嫌热啊?” 宋允娘跑到车上把范小姐拉出来,“妹妹快出来透透气吧,憋了大半天了也不嫌闷得慌!” 范小姐带着黑黑的面纱,怯生生地站在刘慧明斜对面福了一福,“奴家见过老爷。” “别拘谨!”刘慧明笑道,“把你以前学的那些礼教都抛之脑后,尽情地享受大自然吧。” “是!”范小姐小声道,“可是,奴家什么都不会?” “那你总会加油喝彩吧”,刘慧明笑道,“等会儿我给你们烤肉,让你见识见识本大人的独家秘笈。” “好啊,好啊”,宋允娘挽着刘慧明的手臂,娇声笑道,“奴家早就想见识一下了。” 刘慧明朝田维胜挥挥手,“咱们去打猎,今晚开篝火晚会。” “我也去,我也去!”宋允娘蹦跳着过来,“我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去打猎,小姐,咱们一起去。” 范小姐后退了两步,“不,不,我不去了,不方便走路!” “算了,你留下来陪她吧”,刘慧明吩咐道,随即又告诫范小姐“以后不许裹脚!” 天色将晚,刘慧明和田维胜、罗川、郝东、蒙自强五人来到一处密林,“咱们就埋伏在这里怎么样?” 罗川、郝东和田维胜一样,都是跟商石敬一起纵横华北的马贼,野外生活经验十分丰富,二人看了看周围的地上,“大人,此处没有野物活动迹象,没有猎物可打。” 刘慧明笑了笑,“兵荒马乱的,连个野生动物都没有,真是够了!” 四人又往里行了一段路程,马已不能前行,只好把马拴在路边,田维胜对徒弟蒙自强道,“自强,你看着马,我们陪大人进山里看看!” 四人往山里行了走了一程,终于发现了动物活动的痕迹,罗川小声道,“有狼群刚从这里路过!” 刘慧明道,“既然有狼,应该也有兔子、和羊等动物吧?” “别说话”,罗川提醒道,“狼群又回来了,正在往我们这边移动。” 几人赶紧埋伏起来,静候狼群的到来。 果然,没多一会儿一群野狼就出现在了四人的视线里,一头老白狼带着十几只年轻力壮的灰狼对刘慧明等人视而不见,呼啦一声穿林而过。 “情况不对!”田维胜突然开口道,“狼群后面有猎人。” 刘慧明四人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没过多久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该不会是猎人吧?” 田维胜忙捂住刘慧明的嘴,随即从腰里摸出一支手弩。 刘慧明悄悄地掏出短铳,旁边的田维胜忙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不要说话。 “听你的!”刘慧明小声道,“我不说话了。” 敌人逐渐进入射程,田维胜大喝一声,“着!” “砰!”一支火铳和三支手弩同时开火,瞬间就撂倒了四人。 “有埋伏!”敌人迅速做出调整,一个领头的大喝道,“对面是哪路好汉,别伤了自己人。” 刘慧明一愣,自己没派暗装啊,对面是不是搞错了。 只听田维胜回道,“十二铁箭闯江湖,兄弟齐心就是福。” 对面哈哈一笑,“原来是河北十二箭,果然名不虚传,兄弟旋风沙!” 刘慧明忙掏出另一只短铳,静等田维胜的命令,只听田维胜哈哈大笑,“旋风沙,你也蹚这趟浑水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旋风沙也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刘尚书做得太过了,兄弟们也有意见啊。” 刘慧明轻轻地装填好弹药,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微型万人敌给田维胜,“这个,给。” 自从刘慧明在宣府大开杀戒以来,他就随时准备了许多防身利器,包括常备的两支短铳、一把匕首以及两个万人敌,刘慧明本想学韦小宝搞一件软甲来穿的,不过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只好将就用了。 “旋风沙,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田维胜喝道,“有本事就出来。” “老子没那么傻!”旋风沙哈哈大笑,“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弟兄们,撤!” “我擦,这就结束了?”刘慧明愣了愣,电影里面两军狭路相逢拼得你死我活的场面原来是骗人的,强盗竟然也欺软怕硬! “想走,没那么容易!”田维胜大喝一声,随即扔出手中的万人敌,砰地一声,万人敌在大石头后面炸响,旋风沙等人顿时被炸飞,紧接着罗川和郝东又射出弩箭把剩下的强盗放倒在地。 “好,打得好!”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刘慧明已经惊呆了,又把剩下的一颗万人敌给了田维胜。罗川迅速冲到了前面,郝东在后面掩护,刘慧明和田维胜仍然躲在大石头后面监视着前方。 罗川打了个手势,以示平安,郝东也冲到前面,在地上踢了两脚,“旋风沙,哈哈,也不过如此嘛!” “每人再补一刀!”刘慧明大吼一声,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郝东猛地往侧面一倒,罗川迅速射出一箭,“妈的,老子劈了你!” 田维胜和刘慧明迅速冲上前扶起郝东,田维胜急道,“怎么样?怎么样?” 郝东缓缓地爬起来,摸了摸脸颊上的血迹,刚才电光火石之间,虽然他反应极快,脸上还是被刮了一道口子,“妈的,好险,差点遭了狗日的暗算!” 刘慧明看着躺在地上的旋风沙,见此人身材瘦长,一脸彪悍之气,脖子上汩汩地冒着血,眼看活不成了。 刘慧明气呼呼地在他头上踢了几脚,“尼玛的,老子与你无冤无仇,差点害了老子一个兄弟!” “看看还有没有活口”,田维胜吩咐一声,几人在七具尸体上每人补上一刀,刘慧明道,“算了,还是挖个坑埋了吧!” “太费时间了”,田维胜道,“不如一把火烧了。” “行!”刘慧明道,“东哥好好包扎一下,咱们继续打猎,不能空手而归啊!” 出了这事,众人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了,随便在林子里转了几圈,刚才那群狼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刘慧明记挂着郝东的伤势,不好过久逗留,只打了两只兔子和几只山鸡,就打道回府了。 第356章 刘备摔孩子的伎俩 天色将晚,刘慧明和田维胜、罗川、郝东以及田维胜的土地蒙自强五人来到一处密林。 刘慧明四下看了看,见前面有一条小溪,问道,“这些动物肯定要来喝水,咱们就埋伏在这里怎么样?” 罗川、郝东和田维胜一样,都是跟商石敬一起纵横华北的马贼,野外生活经验十分丰富,二人看了看周围的地上,“大人,此处没有野物活动迹象,没有猎物可打。” 刘慧明笑了笑,“兵荒马乱的,连个野生动物都没有,真是够了!” 四人又往里行了一段路程,马已不能前行,只好把马拴在路边。 田维胜对徒弟蒙自强道,“自强,你看着马,我们陪大人进山里看看!” 四人往山里行了走了一程,来到小溪的上游,周围人迹罕至,只有不时几声鸟鸣显示这里还有生命的活动。 这里已经没有流水了,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水泡子,他们终于在水泡子发现了动物活动的痕迹。 罗川小声道,“有狼群刚从这里路过!” 刘慧明道,“既然有狼,应该也有兔子、和羊等动物吧?” “别说话”,罗川突然打断了刘慧明的话,“狼群又回来了,正在往我们这边移动。” 几人赶紧埋伏起来,静候狼群的到来。 果然,没多一会儿一群野狼就出现在了四人的视线里,一头老白狼带着十几只年轻力壮的灰狼对刘慧明等人视而不见,呼啦一声穿林而过。 “情况不对!”田维胜突然开口小声道,“狼群后面有猎人。” 刘慧明四人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没过多久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听声音好像不止一人。 “该不会是猎人……”刘慧明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田维胜捂住的嘴,这厮一手的老茧,摩擦得刘慧明双颊生疼。 刘慧明忙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不会再说话了,这厮才放了他。 田维胜放了刘慧明,随即从腰里摸出一支手弩,随时准备开干。 刘慧明也悄悄地掏出短铳,旁边的田维胜忙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不要再乱动了。 在这些人眼里,他就像个废物一样。 敌人逐渐进入射程,竟然有七八人,人人手里都拿着弓弩,背上还背着大刀,显然不是猎人。 田维胜看准时机,大喝一声,“着!” “砰!”一支火铳和三支手弩同时开火,瞬间就撂倒了三人。废物当然是刘慧明了,这么近都没打中敌人,饶是他脸皮再厚,此时也红得不忍见人了。 “有埋伏!”敌人迅速做出调整,也像他们一样往溪边的大石头后面一藏,谁也奈何不了谁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领头的大喝道,“对面是哪路好汉,别伤了自己人。” 刘慧明一愣,自己没派暗桩啊,对面是不是搞错了。 只听田维胜回道,“十二铁箭闯江湖,兄弟齐心就是福。” 这是他们的口号? 太low了吧,好歹也要像天地会那样“地振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河水万年流”,才显得出他们的身份嘛。 刘慧明还没腹诽完,对面的头领就哈哈一笑,道,“原来是河北十二箭,果然名不虚传,兄弟旋风沙!” 刘慧明忙掏出另一只短铳,静等田维胜的命令,只听田维胜也哈哈大笑,“旋风沙,你也来蹚这趟浑水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旋风沙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刘司马做得太过了,兄弟们也有意见啊。” 二人一问一答就像老朋友叙旧一样,为防夜长梦多,刘慧明从怀里摸出一个微型万人敌给田维胜,示意他直接扔过去炸死他们算了。 自从他在宣府大开杀戒以来,他就随时准备了许多防身利器,包括常备的两支短铳、一把匕首以及三个万人敌,他本想学韦小宝搞一件软甲来穿的,不过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只好算了。 “旋风沙,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田维胜喝道,“有本事就出来。” “老子没那么傻!”旋风沙哈哈大笑,“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弟兄们,撤!” “我擦,这就结束了?”刘慧明愣了愣,电影里面两军狭路相逢拼得你死我活的场面原来是骗人的啊,强盗竟然也欺软怕硬,今天碰到了硬茬子,损失了几个兄弟,他们竟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为兄弟报仇,反而及时止损,见势不妙就溜之大吉。 “想走,没那么容易!”田维胜大喝一声,当机立断扔出手中的万人敌。 万人敌以一个落雁式的轨迹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旋风沙栖身的大石头后面,随即砰地一声,旋风沙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掀翻在地。 三人迅速冲出掩体,连续射出两排弩箭把他们全部放倒在地,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配合得天衣无缝。 “帅气!”刘慧明目睹这一幕,忍不住大声赞叹。 郝东冲到尸体前面,在旋风沙的身上踢了两脚,哈哈大笑道,“旋风沙,哈哈,也不过如此嘛!” “每人再补一刀!”刘慧明突然想起一个电视剧的桥段,大声提醒到,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郝东“啊呀”一声大叫,随即猛地往侧面一倒。 罗川见势不妙,迅速在后面射出一箭,直接把旋风沙钉在了地上,“妈的,老子劈了你!” 田维胜和刘慧明迅速冲上前扶起郝东,田维胜急道,“怎么样?怎么样?” 郝东缓缓地爬起来,摸了摸脸颊上的血迹,骂骂咧咧地道,“妈的,好险,差点遭了狗日的暗算!” 刚才电光火石之间,虽然他反应极快,脸上还是被刮了一道口子,渗出的鲜血已经把他的脸搞得乌烟瘴气了。 刘慧明看着躺在地上的旋风沙,见此人身材瘦长,一脸彪悍之气,脖子上汩汩地冒着血,眼看活不成了。 刘慧明气呼呼地在他头上踢了几脚,骂道,“尼玛的,老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来助纣为虐,差点害了老子一个兄弟!” 刘备摔孩子的伎俩还是要用上一用的。 果然,此计一出,受了伤的郝东脸上顿显感激之色。 “看看还有没有活口”,田维胜吩咐一声,几人在七具尸体上每人又补上一刀。 刘慧明道,“算了,还是挖个坑埋了吧!” “太费时间了”,田维胜道,“不如一把火烧了。” “行!”刘慧明指了指郝东,道,“东哥好好包扎一下,这里不安全,咱们还是回去吧!” 第357章 认字认半边 在回去的路上,刘慧明忍不住问田维胜,“老田,这旋风沙是什么人?” 罗川抢着答道,“这厮在北方绿林也算条汉子,上月初老八派人去找过他,让他投奔大人一起奔前程,这狗日的不愿意,说自由惯了,嫌百总的官太小,现在好了,去阎王那里当官吧!” 刘慧明笑道,“这货挺彪啊,死都要死了还想拉个垫背的,东子你以后要注意,别这样急躁,先补一刀再不迟!” 田维胜也厉声道,“老九听到没,大哥不知说过你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这次大人说的你可要记住了!” 郝东忙点头回道,“标下谨记大人教诲,以后绝不再犯!” “好,吃一堑长一智!”刘慧明感叹一声,“我最害怕好兄弟离我而去了,特别是这种无畏的伤亡,以后一定要避免!” 几人自从投奔刘慧明以来,刘慧明对他们以兄弟相称,礼敬有加,他们早也已把刘慧明当成自己的带头大哥了,听到他由衷的话心里也颇受感动,“标下一定谨遵大人之命!” “好!走吧!”几人来到路口,蒙自强见郝东挂了彩,忙究竟。当听说几人的遭遇之后不禁大为惊讶,“幸好被大人和师父遇到了,要是今晚被他们摸进来了就麻烦了。” 郝东把翻身上马,不以为然地道,“就七八个人还想来行刺,真是活够了!” 回到营帐天已黑尽,刘慧明赶紧叫来军医帮郝东包扎,自己则一头扎进帐篷去找宋允娘和范小姐。 一见到二人,刘慧明就做出一副懊恼状,“唉,这破地方,连个野物都没有,白瞎我半天时间。” 宋允娘听说刘慧明空手而归,脸上竟然有些幸灾乐祸,刘慧明在她脸上捏了一下,佯怒道,“你是不是觉得是因为我没带你去,才打不到猎的啊?” 宋允娘脸上的幸灾乐祸更浓烈了,她咯咯笑道,“奴家一看就知道你们打不到猎物,嘻嘻。” 不等刘慧明说话,她又接着显摆自己的专业知识道,“打猎是要分时机的,你们这个时候出去真不是时候,白天的野物已经准备归巢了,晚上的野物还没出来,你们能打着才怪呢!” 一说到打猎,这妞再无讨好巴结之色,脸上充满了自信,不仅给她讲了打猎时机的选择,还给他普及了如何识别猎物的路线、如何挖坑做陷阱、猎人如何隐藏自己的气味儿等等,讲得头头是道。 刘慧明见她说得这么详细,终于相信她是出自猎户家庭了。 洗了个手,刘慧明穿着短裤光着膀子来到两个姑娘面前,色色地问道,“二位美女,这么久没看到我有没有想我啊?” 范小姐羞得俏脸通红,宋允娘大大方方地往刘慧明怀里一钻,伸手在他的胸膛上抚摸着,嘴唇凑到他的耳根前,嗲嗲地道,“想煞奴家了,嘻嘻!” 刘慧明在她胸前揉了揉,道,“补偿给你了!” 随即又转身看着范小姐道,“要不要我也补偿一下你?” 范小姐吓得缩到一边,嗫喏道,“不,不要!” 宋允娘见状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跑过去把她扶起来,又把她的手放在刘慧明的胸大肌上,劝道,“妹妹呀,老爷跟你闹着玩呢,你早晚都是老爷的人,怕什么啊?” 宋允娘突然化身女流氓,让范小姐猝不及防,纤手一接触到刘慧明的皮肤,吓得一下就缩了了回来,娇美的双颊红得像挂了一对红苹果。 “嘻嘻,老爷的身子结实吧!”宋允娘装作没看见她的窘态,一边故意把她往刘慧明身上推,一边去解她的襦裙。 范小姐吓得花容失色,都要哭了。 刘慧明忙制止了她的暴行,笑着问范小姐道,“对了,忘记问小姐的芳名了。” “奴……”范小姐惊魂逋定,小声道,“奴单名一个怡字。” “哪个怡?”刘慧明道,“司马懿那个‘懿’吗?” “不,不是!”范怡纠正道,“一个竖心,一个‘台’字。” “那不是台吗”刘慧明故意道,“原来念‘怡’啊?” 宋允娘在一旁噗嗤一笑,“我说老爷也,你不会连‘怡’字都不认识吧?” 刘慧明装作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知道的,我从小在西洋长大,学的是西洋字,这两年才学汉字,可能是还没学到这个字来吧,估计老师很快就会教了。而且教我的老师是个四川人,你们不知道在四川有句话叫‘四川人生得奸,认字认半边’。” 宋允娘咯咯直笑,最后竟然伏在他肩头哈哈大笑起来。 范怡也忍不住抿嘴一笑,这一笑当真艳若桃花,刘慧明不得不再次感叹网络上流行的‘鲜花都被牛吃了,美女都被猪日了’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说笑了一阵,范怡的脸上逐渐恢复了自然,虽然还是有些胆怯,但至少不再恐惧他了。 刘慧明一手拉着一个美女往外走,“走,咱们出去吃烧烤,看星星!” 刘慧明明显感觉得到范怡的手心在冒汗,想挣脱又不敢的样子让他不由得暗暗发笑。 刘慧明一边走一边说,“虽然没打到野味,但我们可以烤羊肉,等会儿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三人出了帐篷,营地里已经很热闹了,一些不用值守的军士三五成队地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分到女人的士卒则趁此机会带着女伴去河边打野,整个营地都充满了一股淡淡的荷尔蒙的味道。 田维胜和几个兄弟已经烧起了两堆篝火,一人叉着一坨羊肉烤着。 刘慧明看了看他们烤肉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便取来两个铁架子和一些木炭,这铁架子是他出去打猎之前就吩咐随军的工匠做的,木炭就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了。 刘慧明熟练地生好火,又看了一眼田维胜,他手里拿着一块黑乎乎的羊肉烤的不亦乐乎,旁边一个姑娘呼呼地给他扇着扇子,至于那肉嘛,看着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刘慧明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便大声叫道,“老田,把你手里的垃圾扔了,过来给我帮忙!” 田维胜嘟囔了几句,把手里那块肉递给旁边的姑娘,让她接着烤,自己来到了他的面前打杂。 刘慧明一边给羊肉改刀一边吩咐他,“快帮我生火,我要做烤全羊!” “烤全羊?”田维胜一愣,迟疑道,“那得烤到什么时候?” 刘慧明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大概是八点多,一只羊大概要烤四个小时,吃的时候都已经一点钟了,来不及了啊。 “算了,还是以后再吃吧,今天吃烤羊肉串。” 第358章 篝火晚会 刘慧明把刀递给了罗川,让他把整只羊改小。 罗川接过菜刀顿时犯了难,他杀过人,却没解过羊,只好把军营的大厨找来救驾。 那大厨三下五除二就把羊肉改成了各种小块,为了满足吃烤全羊的愿望,刘慧明特意留下一只整羊腿,准备烤到最后再吃。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复杂的备料腌肉,围观的众人看得眼花缭乱,连那大厨都啧啧赞叹不已。 田维胜把火引燃的时候,刘慧明的羊肉也腌好了,宋允娘看他忙得满头大汗,一边给他打扇一边忍不住打趣道,“老爷呀,您可是大司马呀,怎么喜欢庖厨之道呢?” 刘慧明笑了笑,心道咱四川的男人不爱做饭,那还能叫四川人吗? “唉,爱好嘛!”刘慧明笑道,“有些人喜欢书法,有些人喜欢回话,我喜欢做菜,有什么不一样吗?” 范怡咯咯娇笑不已,刘慧明看了一眼范怡,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眼睛盯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刘慧明正忙着找调料呢,哪有时间理她? 这个时代的辣椒还没有普及,他只能找茱萸粉来代替了,还有孜然,都是烤羊肉串必不可少的调料,忙活了小半个时辰,他才终于找齐了所有的材料。 刘慧明用铁丝穿了两块羊肉递给宋允娘,又给范怡穿了一串,让他俩先去烤。 范怡怯生生地接过肉串,就像拿着一个烫手的芋头。 “去烤啊!”刘慧明示意她们去火堆上烤肉,自己则在一边专门对付那只整羊腿。 刘慧明举着那只整羊腿来到炭炉上时,田维胜他们已经烤得差不多了。 刘慧明看见范怡的羊肉快要烤糊了,忙拿起熟菜油刷在上面刷了几下,看着田维胜道,“老田啊,你现在知道你之前烤的肉为什么会糊了吧?” “啊,原来如此啊,大人怎么不早说?”田维胜恍然大悟,随即一把夺过那女郎手里的肉扔到一边去了。 “哼,我早给你说了,你还会帮我干活吗?” 众人哈哈大笑。 宋允娘也在自己的羊肉上刷上熟菜油,烤了一会儿就递给刘慧明,道,“老爷快吃吧。” 刘慧明没有吃,接过来撒上调好佐料面,又烤了一阵才尝了一小口,赞道,“不错,又香又脆,吃了不打瞌睡。” 众人纷纷效仿,不多时每人都已经吃了几串了。 刘慧明看了范怡一眼,见她始终畏畏缩缩地烤着肉,貌似不大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东西,便用胳膊肘碰了碰她,道,“你也吃啊。” 范怡正埋头对付手里的肉串,听到刘慧明的说话声吓得手一哆嗦,烤好的肉差点儿掉在了炭火里。 宋允娘看得咯咯直笑,奈何她和她之间还隔了个刘慧明,只得对她进行远程打击了。 范怡怯生生地把烤好的肉串送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咀嚼着,一张脸又羞红了。 刘慧明目睹这一切,宽慰道,“不用那么拘谨,出来了就好好放松一下,都是自己人,不用担心有人笑话你。” 众人也纷纷开口道,“就是,就是,大人最好了,大家不用拘谨。” 范怡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咬了一小口,真是比猫还有优雅。 “大人,大人”,宋允娘见刘慧明出了神,忙提示道,“您的羊腿要烤糊了。” “哎呀……”刘慧明连忙把羊腿翻了个面,继续欣赏范小姐的吃相。 刘慧明翻动着手上的羊腿,不禁想起了年初和苏慧儿一起在长江边烤山鸡的事来,自从正月离开夷陵以后,自己虽然和她每月都通信,只是相思实在难解。他好几次都想把她接到北京来,但一想到自己干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事,要是崇祯一反目自己带着这么多心爱的女人可不好脱身,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宋允娘又烤好了一串肉递到刘慧明嘴边,道,“老爷快吃吧,这是奴家第一次在野外烤肉呢,太有趣了。” “嗯,好,谢谢啊!”刘慧明习惯性地说了一声谢谢,又给范怡的肉串上撒上佐料。 工匠又送来一个炭炉,大家终于不用再挤在一起烤肉了,他们这一个炉子上就剩刘慧明三人和田维胜带着的那个女郎了。 那女郎是王家的小姐,虽然生得娇小可爱,但却极为笨拙,该刷油的时候撒佐料,该撒作料的时候又刷上油了,当她终于烤好一串肉递给老田时,老田就像武大郎见到那碗砒霜一样,说什么也不肯吃下去。 刘慧明哈哈大笑,“老田啊,这可是王姑娘一片赤诚之心,这是爱的羊肉串,你可千万不要推辞啊。” 田维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差拿大耳刮子扇她了。 王小姐看着田维胜瞪得比牛眼还大的双眼,差点儿就哭了。 刘慧明见状,忙接过来扔到地上,道,“算了,这一串烤坏了就别吃了,咱们接着烤吧。” 他出人意料地出手顿时化解了两人的尴尬,而自己的肉差点儿又烤糊了。 范怡把烤好一串肉轻轻递到刘慧明面前,小声道,“老爷,奴考得不好,您请尝一尝吧。” 刘慧明忙接过来咬了一口,赞道,“考得很好吃啊,太好吃了,要是有酒就好了。” 宋允娘把手里肉串递给范怡,“怡妹妹帮我拿一下,奴家带了一坛好酒,奴家这就去拿来给老爷喝。” 刘慧明吃了一口肉,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范怡,她的脸被炭火一烤,更加娇艳欲滴,看得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法办了。 宋允娘抱着一坛酒来到刘慧明旁边,又取出几个酒杯,刘慧明忙站起身,“允娘快坐下,倒酒的事情嘛,得让男人来做。” 宋允娘忙把酒坛子藏在身后,道,“老爷说哪里话,服侍老爷是奴家的本分,怎能劳烦老爷。” 说罢便倒了一杯酒送到刘慧明嘴边,“老爷请饮酒。” “大家一起喝”,刘慧明接过酒杯,对宋允娘和范怡说,“欢迎你们加入刘府,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定要同甘共苦,互相帮扶!” 宋允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谢谢老爷,奴家一定好好服侍老爷,多给老爷开枝散叶!” 范怡听得面红耳赤,刘慧明哈哈大笑,“你这人倒是实在!” 宋允娘看了一眼范怡,道,“咱们做女人不图别的,就图一个好人家,老爷就是好人家,奴婢愿意为老爷做任何事情。” 说完又给刘慧明倒上酒,看到范怡的杯子里还没动,便打趣道,“哟,妹妹留着晚上和老爷喝交杯酒啊!” 范怡把头转到一边,小声道,“姐姐快别乱说了,妹妹不胜酒力。” 刘慧明忙解围道,“算了,能喝多少喝多少,不能喝就别喝,免得伤身体。” 然而,刘慧明话一说,范怡反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末了又给刘慧明倒上一杯端到他面前,道,“请老爷饮酒。” 刘慧明老怀畅慰,冲田维胜也举起酒杯,道,“一起喝,大家一起喝一个!” 第359章 不懂拒绝的男人 在场的五人集体喝了一杯,田维胜觉得和刘慧明待在一起没趣,看见工匠又送来一个炭炉,便告了声罪,过去另起炉灶了。 宋允娘见这一炉火上只有三个人了,一下就放肆起来了,她把身子往刘慧明身上一靠,眨着电眼,道,“老爷,奴喝醉了。” “在酒桌上,说自己喝醉的人一般都没醉,那些大声嚷嚷着‘倒酒,我还能喝’的人才是真正的喝醉了!”刘慧明把她的头往旁边一推,起身道,“快去烤肉,我去方便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没肉吃,看我不收拾你。” 刘慧明走后,范怡瞬间恢复了常态,她指着范怡教训道,“我说大小姐啊,你现在已经是老爷的女人了,还拿自己当小姐吗?” 范怡被说得满面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范怡又道,“老爷在喝酒呢,你都不知道服侍吗?你母亲是不是没教你啊?” 范怡小声道,“谢谢姐姐提醒,我……我实在不知怎么服侍。” “嗨呀,眼睛是师父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宋允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唉,我也是看在咱们同是范府出来的份上才提醒你一下,你遇到咱们老爷算是运气好。就你这样真进了泰宁侯府,我保证你活不过一个月。” 范怡吓得花容失色,她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不好,但却没想到这么严重,向宋允娘行了一礼,恳求道,“姐姐,你教教妹妹吧,我,我实在不知怎么做。” 宋云抬眼看了看,见刘慧明已经解决了内部问题,正一边甩着手里的水一边往这边来,忙道,“你一会儿多敬老爷几杯酒,把自己也喝醉,回房间把自己洗干净等着……哎呀,来不及了,老爷刚洗了手还没擦手呢,你快给他拿个绢子去帮他把手擦干净。” 刘慧明回到炭炉前,见二人正窃窃私语,笑着问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宋允娘嘻嘻地笑了笑,范怡适时拿出手绢,握住刘慧明的手,柔声道,“奴帮老爷擦手。”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刘慧明从她手里接过手绢,胡乱地擦了几下,又叠好了还给她,“谢谢啊。” 范怡一时有些发蒙,不知怎么回答。 还好宋允娘及时给她解了围,她递上一块肉,“老爷,看看奴家烤得这一块,可香了,比之前烤的都香。” 刘慧明张口接住,咀嚼了几下便大赞道,“嗯,不错,好吃,确实比之前的好吃。” 范怡颤颤巍巍地举起酒杯,道,“请老爷饮酒。” 刘慧明喝干杯中酒,恰好那大厨送来一些新鲜的蔬菜,刘慧明夹了几片放在铁架子上,道,“光吃肉腻得慌,还得吃点儿草才行。” 宋允儿听得咯咯直笑,“老爷啊,这叫菜,不叫草。” 范怡也忍不住抿嘴而笑。 宋允娘又举起了酒杯,“老爷,我们姐妹再服侍您喝一杯吧。” 说罢,三人同时举起了酒杯。 刘慧明看了看范怡,心道怎么回事,自己不过就上了个厕所,这妞怎么就进步得这么快呢? 三人吃了点儿蔬菜,又喝了几杯酒,范怡就偏偏欲倒,支持不住了。 刘慧明指了指旁边,道,“允娘,扶范小姐回去歇息吧,我去那边和他们再喝点儿。” 宋允娘扶起范怡,嗲嗲地说,“老爷要早点儿回来哦,不要让我和怡妹妹久等。” 刘慧明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快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刘慧明和田维胜几人一起喝完酒,回到大帐里已经亥时末了,宋允儿还趴在油灯下打着瞌睡。 刘慧明喝了个八分醉,感叹一声,“这才是我正常的生活节奏啊。” “老爷回来啦”,宋允娘赶紧迎上来帮刘慧明脱衣服,“大人累了,早点儿沐浴歇息吧。” 刘慧明喝得微醉,在宋允娘的扶持下来到浴桶里,随着温水包裹住身体,身心一下就放松了。 宋允娘一边给刘慧明洗着头,一边在他身上有意无意地吃着豆腐,“老爷……” “把你的咸猪手拿开!”刘慧明都快睡着了,被她一挑拨才觉得腰好疼。 宋允娘咯吱一声笑,把小嘴凑在刘慧明耳畔,小声道,“老爷,你昨夜就没有宠奴家呢。” 刘慧明道,“好,今晚上好好宠你。” 宋允娘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甜甜地道,“老爷最好了。” 洗完浴,刘慧明赤身裸体地躺在凉床上,嚷嚷道,“腰好疼,给我捶捶,算了,还是请孙妈来吧。” “孙妈,来给老爷捏捏肩”,宋允娘朝里间喊了几声,孙妈便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在了大帐里。 “啊,爽!”随着孙妈在刘慧明身上动作起来,刘慧明忍不住大叫一声,“就这里,太舒服了。” 宋允娘把嘴巴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奴家回去等着老爷,老爷可一定要来哦。” “好!”刘慧明做完按摩径直来到卧室,昏黄的油灯下,见床上隐约躺着一个人,不由得苦笑一声,这娘们儿,油耗太高了,回去就把她打入冷宫。 刘慧明往床上一趟,翻了个身就把她搂入怀中,突然觉得不太对劲,这姑娘明显比宋允娘小一号啊,自己中了偷梁换柱之计吗? 那具身体被刘慧明一搂,便开始发起抖来,很明显不是宋允娘嘛。 刘慧明揉了揉眼睛,轻轻地把她的身子扳过来,不仅大吃一惊——躺在她床上的竟然是范怡! “是你?”刘慧明一愣,随即一声苦笑,道,“何必呢?” 范怡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被,一个翻身就已跌落了一半在地上,刚好露出一只充满活力的小兔子。刘慧明看着那只骨碌碌的兔儿眼睛,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范怡见刘慧明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胸部,羞得俏脸咽红,良久才道,“老爷,今,今晚就让奴家服侍您吧。”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 刘慧明又吞了一口唾沫,喃喃地道,“我这人哪儿都好,就是不会拒绝人,唉,因为这儿,我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啊!” 第360章 终得好归属 事后,刘慧明反身躺在她的身边,伸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见她就像死了一样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便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笑道,“我还以为你那啥了呢?” 范怡轻轻地翻了个身,张开无神的双眼,大闹里一片空白,自己就这样失了身,对方还是范家的大仇人,不知以后如何面见范家人呢? 她又想起了允娘姐姐那句话,“打打杀杀是老爷们的事,我们女人只管过自己的日子”,或许自己也只能这样了。 下身又传来一阵疼痛,终于把她拉回了现实,她抬头看了一眼刘慧明,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忙起身道,“老爷,奴……” “你受苦了!”刘慧明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忘了范家的事吧,以后你就是我刘家的人了,我会像爱护家人一样爱护你的。” 范怡伏在刘慧明的怀里终于哭了出来。 刘慧明见她突然哭了,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既然不知怎么办,那就让她先哭一阵吧。 果然,范怡哭了一阵就渐渐地止住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刘慧明,见他正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既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她也放下了矜持,主动靠在刘慧明的胸膛上寻求安慰。 “老爷,奴以后就是刘家妇了!”良久,范怡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奴少不更事,以后肯定会犯错,请老爷多多怜惜奴家,不要赶奴家走。” “嗯,放心!”刘慧明搂着她的纤腰,道,“你只要进了我家门,我就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范怡躺累了,便起身主动躺在一边了,刘慧明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床单,忙让孙妈进来收拾。 孙妈现在不仅是他的按摩师,还兼职厨娘和女佣,这种事自然要她干了。 孙妈进来时,范怡已经穿好了睡裙,看到孙妈看着床上的点点梅花,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 哪知孙妈却笑吟吟地道,“恭喜十五小姐终得好归属。” 范怡的一张脸都要滴出血来,两只纤手交叉着,不知说什么好。 刘慧明递给她一个银元宝,道,“快给孙妈看赏。” 范怡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接过银子放到孙妈的手里,羞答答地道,“有劳孙妈为我铺床叠被了。” 孙妈接过来一看,见是一个五两的银元宝,喜得连连作揖,“多谢十五小姐上次,多谢十五小姐赏赐。” 孙妈换好床单,又重新烧水给她洗了身子,二人重新躺回床上,很快便相拥入眠了。 七月十九下午,队伍到达宣府,闫疯子老早就带着手下出城迎接了。 一见到刘慧明他就大步向前参拜,口里道,“末将参见大人,哎呀,终于又见到大人了,末将想煞大人了。” 刘慧明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我说老闫啊,咱们大老爷们儿,能不能不要这么肉麻?” “嘿嘿,我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话”,闫险峰嘿嘿地笑着说,“弟兄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塞去干一票!” “先别说出塞的事”,刘慧明道,“我问你,军队都整顿好了吗,有没有出乱子?” 闫险峰排着胸脯道,“都整顿好了,有几个想闹事的,被我砍了,现在都不敢闹了。” “好,干得不错,我没看错人!”刘慧明赞了一句,心说高层都被我一网打尽了,你要是还干不好不如一头撞死呢。 “去召集全军,咱们马上发饷。” “遵命!”闫险峰一挥手,对石蛟龙和赵勤道,“蛟龙,补拙,你们去召集全军到校场,我陪大人安顿好了就去。” 刘慧明笑道,“不错,有点儿总兵的样子了。” 杜勋已经被押往京城,刘慧明一行人就下榻在他以前的镇守府里。 “这是宣府最好的宅子了,只有大人才有资格住”,闫险峰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说道,“大人是真豪杰,伟丈夫,俺闫疯子就服大人这样的人!” “行了,别拍马屁了!”刘慧明打断他的话,“你先喝会儿茶,我安顿好了咱们一起去校场。” “宣镇的弟兄们,你们好!”刘慧明站在演武台上,看着站得整整齐齐的将士们,大声训话道,“前几天我说过马上就会发饷,现在就是我兑现我的诺言的时候了,咱们这发饷!” 军士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刘慧明接着说,“我知道你们欠饷很严重,这一次全部一次性发放。” 等将士们欢呼完,刘慧明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另外,本部堂决定给你们每人多发一月的饷银,作为朝廷欠你们军饷的补偿,你们受委屈了,我代表朝廷向你们道歉!” 说完,刘慧明来到台上正中央的位置给他们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这个礼行了足足一分钟,刘慧明才抬起头,回到原地。 将士们感动得稀里哗啦,纷纷向刘慧明宣誓效忠,“大明万胜,大人万胜!永远效忠大明,永远听大人驱使!” 刘慧明接着道,“弟兄们,你们听好了,从今天起,我向你们保证,只要我刘慧明还是兵部尚书,就不会再欠你们一文饷银!” “谢大人!” “以后,我会保证让你们每个人都领到足额的军饷”,刘慧明大声吼道,“大明万胜,宣镇万胜!” “大明万胜,宣镇万胜!大明万胜,宣镇万胜!” 等将士们停止欢呼,刘慧明大吼一声,“发饷!” 五个幕僚各拿着一本花名册走上演武台,一个士兵负责念名字,念到名字的即刻上台到钱庄的柜台处领取饷银,刘慧明和闫险峰在一旁负责监督。 看着士兵陆陆续续地上台领钱,兴高采烈地回到队伍里,刘慧明笑着对闫险峰道,“提升士气最有效的就是金钱了,你们以后要主动出击,要多打胜仗,要多缴获战利品,这样士气才能一直保持。” 闫险峰连忙点头称是。 刘慧明又道,“以后你们的缴获三成上缴给兵部,剩下的你们自己分吧。” 闫险峰大喜,到,“末将愿意上缴五成!” “我只要三成就够了!”刘慧明大手一挥,“你记住了,现在乱世,有兵就有钱,有兵就有地盘,有兵就有前程,你一定要善待你手下的兵!” “是,大人!”闫险峰听得虎躯一震,郑重其事地道,“末将谨记大人教导!” 第361章 以毒攻毒以乏解乏 刘慧明在校场上守了一会儿,天就已经渐渐黑了,发饷的工作也只得告一段落。 回到镇守府,刘慧明召集闫险峰、石蛟龙、赵勤等人到签押房开会,“你们很快就要出征了,我想知道你们准备怎么打?” 闫险峰道,“多杀人,多抢掠牛羊马匹。” 刘慧明点点头,“不错,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你没考虑到。” 石蛟龙道,“末将以为,此次出塞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万洪瑞也建议道,“本兵明鉴,末将以为当以杀人为主。” “你们看看这个……”刘慧明展开随身携带的地图,指着地图上横七竖八的方块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闫险峰识字不多,看了几遍也没看懂,刘慧明在他脑袋上来了一巴掌,啐道,“你啊,不要成天想着打打杀杀的,没事要多读书。” 闫险峰嘿嘿笑着,“是,是!末将知道了!” 赵勤首先发言道,“大人,末将认为这是建虏给蒙古部落划的地盘,只是不知大人如何知道得如此详细?” 刘慧明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以为我这兵部尚书就只会喝酒砍人睡女人啊?” 赵勤嘿嘿地笑了两声,拱手道,“末将认为本兵的本事深不可测。”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送上马屁,特别是万洪瑞,拍得尤其露骨。 刘慧明这一趟宣府之行,所做的事如雷贯耳,整个宣镇的军民听到他的名字无不胆战心惊,他的名号甚至已经达到了止小儿夜啼的效果。 “啊,行了,行了!”刘慧明摆了摆手,道,“继续开会!” 石蛟龙发言道,“大人,有了这幅地图我们就好打了。” 万洪瑞道,“大人,末将以为咱们来个秋风扫落叶,把狗日的蒙古鞑子全部扫平!” 刘慧明笑道,“太祖和成祖两朝拼进全国之力都没能灭掉他们,你们就凭一镇之力就想立此奇功?” 几人嘿嘿讪笑几声,不说话了。 刘慧明接着道,“这一次咱们主动出击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咱们出关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打多大的胜仗,而是为了告诉天下世人,咱们宣镇有能力、有勇气出关。” 众人这才明白刘慧明的意图,闫险峰道,“本兵放心,末将晓得怎么做了!” “好!”刘慧明道,“这是我给你们定的一个小目标。” 闫险峰接话道,“那什么是大目标?” 刘慧明笑道,“大目标就是我希望你们以后经常出关骚扰他们。” “啊哈哈哈!”闫险峰哈哈大笑,“本兵放心,末将一定不辱使命。”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赵勤突然问道,“本兵大人容禀,末将有个问题要问。” 刘慧明示意他说下去。 赵勤道,“据末将所知,这些鞑子出了牛羊马匹一无所有,咱们这样劳师远征,恐怕入不敷出啊。” 刘慧明笑了笑,指着地图道,“你们看看着地图,咱们能放任他们一直这样紧密地团结在清朝的羽翼下吗?” “啊,不能!”闫险峰猛地一拍桌子,斩钉截铁地道,“这些鞑子之所以不能入主中原就是因为他们喜欢窝里横,要是让他们统一起来了,咱们大明就危险了。因此,咱们一定不能让虏酋如愿!”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赞叹刘慧明有远见。 刘慧明统一了思想,又问道,“你们看过《三国演义》吧,陆逊火烧连营,为何要隔一个营寨放一把火?” “那是因为旁边的火自然会烧过去。”赵勤忙道,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道,“我明白了,大人。” 闫险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副痴傻地样子问道,“补拙,你明白什么了?” 赵勤道,“大人是让我们隔一旗掳掠一个,如此就打乱了建虏在蒙古的安排,蒙古人见到无主的草场岂能不越界放牧,这样一来,蒙古草原就再次混乱了,皇太极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高,实在是高!”闫险峰哈哈大笑,“咱们就去搅和一通,把皇太极的安排搅乱,让他不得安宁,哈哈!” 赵勤这人很有头脑,是个智将,刘慧明决定以后对他多加栽培,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是我的终极目标,至于怎么去落实,你们自己想去办法吧。” “是!”几位将领躬身领命。 回到守备府,刘慧明来到范怡的房间,范怡昨天初经人事,今天一整天都萎靡不振,着实让人生怜。 “怡宝贝儿,怎么样了?”刘慧明抓着范怡的小手,爱怜地问,“好些了没?” 范怡羞红了脸,小声地说,“奴家没事,今天好多了。” 刘慧明把她搂在腿上坐着,“那我今晚睡你这儿怎么样?” 范怡羞涩道,“老爷,奴家身子还没好利索,让允娘姐姐陪您吧。” “你会后悔的”,刘慧明加装严肃地说,“我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把自己的男人往别的女人屋里推的。” “只要老爷心里有奴家就行了”,范怡小声说,“奴家已经是老爷的人了。” 刘慧明对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真是佩服得不行,几乎每个女子都是贤妻良母,比起这些女子,他那个世界的女人简直就是洪水猛兽,这也是这个世界最吸引他的地方,倘若自己以后有权力了,一定要保护好这种社会风气,让后世的男人不再受田园女拳的折磨。 “你确定?”刘慧明扳起她的下巴,在她的樱唇上亲了一口,故意逗她道,“不反悔?” 范怡的眼里充满了无奈与坚定,“奴家既已委身于老爷,这辈子就是老爷的人了,只盼老爷别嫌弃奴家。” 还真是一睡定情啊,刘慧明在心里感叹了一声,手又伸进了他的衣裙里把玩她的玉兔。 “嗯……”,范怡扭了扭身子,躲开刘慧明向下三路进攻的手,告饶道,“奴家身子乏得很,实不能服侍老爷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时候再吃个回锅肉就不乏了”,刘慧明一脸坏笑地道,“以毒攻毒以乏解乏,知道不?” 范怡无奈,只得豁出去笨拙地回应着,没多久就已经一丝不挂和老爷融为一体了。 云收雨歇,范怡在他的鼓励下坐起来,觉得身子果然舒服一些,看着一脸坏笑的刘慧明,不禁羞赧道,“老爷……” 第362章 内讧 在宣府住了一宿,刘慧明便匆匆南行,一路上,他就像个善财童子一样,每到一处就发放军饷,整个宣镇一线的将士对新任兵部尚书无比拥戴,导致她比后世的明星还受欢迎。 队伍来到昌平,李守鑅早已听说刘慧明一路散财的事迹了,像侍奉老子一样侍奉着他,“请本兵大人恕罪,先前末将不知本兵大人就在军中,末将接待不周,请本兵大人恕罪。” 刘慧明翻身下马,呵呵笑着说,“李总兵,本部只希望你好好训练士卒,守卫城池,至于有没有好好招待本部,本部倒没放在心上。” 李守鑅忙拍着胸脯保证,“本兵大人放心,末将定当不辱使命。” 刘慧明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张杰,道,“走吧,进城看看你的兵马整编得怎么样了!” 李守鑅连忙在前面引路,“这几天真是有劳张先生和金先生了,末将已按照大人之法整训了军队,将士们训练热情提升了很多。” 刘慧明正要说话,田维胜突然往前一冲,手中钢刀上下一挥格挡下一支袖箭。 郝东大喝一声,“哪里逃!” 随即冲出了人群,在一个酒楼门前一个跳跃就上了二楼,刚才的袖箭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李守鑅吓得脸色铁青,手足无措,隔了一会儿才大声呼喊道,“快,快,保护本兵!” 刘慧明看着忙成一团的众人,对护在身边的田维胜道,“不用管他,咱们继续走。” 李守鑅见刘慧明这么淡定,也有些从心里佩服他了,他赶了几步又回到了刘慧明的旁边,不住地给他陪着不是。 “妈的,死了!”没多久,郝东就气呼呼地跑回来,把刀往刀鞘里狠狠一插,气恼道,“又是这帮人,阴魂不散!” 这已经是刘慧明这几天遭遇的第三次暗杀了,被暗算的次数多了,田维胜等人也早已做足了准备工作。但这个团伙异常狡猾,每次都出其不意,失败之后要么迅速逃遁要么立毙当场,从没留下过一个活口,搞得他们不胜其烦。 李守鑅战战兢兢地跟在刘慧明身后,小声地陪着不是,“大人,末将保护不周,请大人恕罪。” “行了,行了!”刘慧明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我的仇人这么多,哪里防得过来,要是都怪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 “啊,是,本兵说得是!只是……”李守鑅顿了一顿,接着道,“只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末将以为还是当想个法子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我也想啊!”刘慧明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这帮人太狡猾了,又是本地人,熟门熟路,我又在明处,不好办啊。” 李守鑅拍着胸脯保证道,“本兵放心,这事交给末将去做,保管斩草除根。” “好,那就有劳你了!”刘慧明感激地道,“如果能解决这个大麻烦,那就太感谢你了。” 刚在驿馆安顿下来,李守鑅就亲自过来请他去赴宴了,他是个不怎么会钻营的人,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但他的酒量不错,酒品也好,喝了整整一坛仍然口齿伶俐,思路清晰。 “不错啊,看来今天遇到对手了!”刘慧明拍着酒坛赞道,“咱们接着喝!” 他今天酒兴很好,和他又喝了半坛,觉得不过瘾,就大手一挥,让麾下将士和他们来了个分组对决。 这下可热闹了,双方三十多人喝了得天昏地暗,一直闹到亥时初刻才结束。 “老李啊,想不到你堂堂一个总兵居然会输给我一文官”,刘慧明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李守鑅,大着舌头取笑道,“哈哈,服不服?” 李守鑅在两个亲兵的搀扶下站起来,也大着舌头恭维道,“本兵大人海量,老哥哥我服啦。” 刘慧明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打架打不过你,喝酒胜了你也行,哈哈!” 刘慧明走后,李守鑅摆了摆手示意亲兵把他放开,看着刘慧明等人东倒西歪的背影,轻声叹道,“这个本兵大人有意思,能文能武又非文非武,就冲今天晚上这顿酒,俺就认定他不是个坏人!” 幕僚插话道,“京师里都传言刘和尚心狠手辣,又淫邪成性,今日一见方知传言多有不实也。” 李守鑅点点头,“只要以后的军饷有着落,大伙投在他门下也未尝不可。” “头儿,姓刘的身边高手如云,兄弟这次失算了!” 刘慧明搂着二女睡得正香之时,离总兵府不远的一所不起眼的宅子里,一个瘦长的汉子正向头领汇报着,“要不是我用了替身,这次都不能回来见您了。” “他身边的高手无非就是河北十二箭”,头领不以为然地说,“只要解决了他们,要杀姓刘的易如反掌。” “可是他们纵横华北多年,机警异常,怎会轻易被解决?”瘦高个儿疑惑道,“这单生意不如就此算了吧,姓刘的手握重兵,又一路收买人心,咱们已经损失十几个人了,很难斗得过他的。” 一个年轻人道,“四哥,你既然怕了,不如小弟出马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老四,你也太胆小了吧”,一个弟兄不悦地道,“咱们潮河帮什么时候怵过人?” 头领也不悦道,“咱们接了活从未退缩过,你今儿是怎么了?” “头儿,三哥、老六,咱们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是应该分得清善恶,我这一路尾随姓刘的,觉得他是个好官,我不想替那些人卖命了”,瘦高个儿劝解道,“他们神仙打架,遭殃的都是我们小鬼。” “让我想想!”头领思索了一会儿,不自觉地向老三和老六使了个眼色,突然一掌拍向瘦高个儿,老三和老六也从两侧夹击过来,势必要一击致命。 哪知瘦高个儿早有防备,身子猛地往前一窜,迅速化解了他这一招必杀技。 瘦子背靠着墙壁,摆了起手式,望着头领惨然一笑,“哈哈,邢一掌,你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老大邢一掌大怒,喝道,“老三,老六,一起上,老子今天要清理门户!” “哼,谁怕谁,我不沾泥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原来瘦高个儿叫不沾泥,他本性詹,以擅长奔跑闻名于北方绿林,听说陕北有个造反的头头叫不沾泥,觉得这个名字很威风,不沾泥死后他就借用了这个绰号。 不沾泥见三人呈扇形逼近自己,不等他们落位呼地朝门口老六和老三射出两支袖箭,趁老六急着闪躲的空当迅速窜出去,背上却硬生生地受了邢一掌一掌,整个人都乘着惯性飞到了门外。 不沾泥吐了一口血,就地一滚,侧身用肩撞开院门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追!”老三大喝一声,随即追了出去,可是夜色茫茫,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邢一掌道,“他必定要去投靠姓刘的,咱们去总兵府附近拦截。” 第363章 主动投诚 刘慧明昨晚喝多了酒,睡到寅时初刻起来上了个厕所,又喝了一大壶水就再也睡不着了。看着左边的宋允娘和右边的范怡,刘慧明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安逸了,这几天她每天都和二女大被同眠,过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范怡初经人事,还带着几分娇羞,不好意思提要求,而宋允娘却热情似火,每晚都缠着刘慧明吹拉弹唱,搞得他欲仙欲死,后悔不已。 不过好在昨天他喝醉了,回到房间倒头就睡,没有给她机会。 刘慧明打了个哈欠,起身来到门口,见罗川直挺挺地站在房檐下,双目炯炯有神。 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罗,走,咱们去活动活动筋骨!” “大人这么早就醒了?”罗川小声问道,“你这么劳累,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昨晚喝多了,一觉醒了就睡不着了,正好可以锻炼一下。”刘慧明拿起一把单刀,“来,陪我拆几招。” 二人来到演武场,突然看到墙根下躺着一人,罗川走过去一看,“大人,是个绿林中人,背上挨了一掌,伤得不轻。” “找军医来看看”,刘慧明吩咐了一声,“咱们开始吧。” 罗川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就领了一个军医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刘慧明道,“黄医官,快看看这人还有没有救。” 黄医官查看了一下伤势,又把了下脉,胸有成竹地道,“受了内伤,服几服药就没事了。” 刘慧明说,“他不醒怎么办?” 黄医官拿出一枚银针,对着那人的人中上扎了一针,那人很快就悠悠转醒。见到罗川身后的刘慧明不禁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就表现得低眉顺目,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道,“多谢老爷救命之恩!” 刘慧明对黄医官道,“你把他弄下去,好好调理身体。” 没想到那人却一下跪倒在刘慧明面前,“小人不沾泥,乃是昨天行刺大人的那个刺客……” 罗川赶忙把手里的单刀一横,随时准备上前结果了他。 刘慧明也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迟疑地道,“你来杀我?” 不沾泥嘿嘿笑了笑,“我不想杀大人了,和头儿他们干了一架,被打伤了。小人愿为大人效命,请大人收留。” 刘慧明将信将疑地看了看罗川,又看了他,道,“你不会用的是苦肉计吧?” 不沾泥软软地跪在地上,诚恳道,“小人是真心投靠大人,小人愿意说出其他人的下落。” “好,那我就暂时相信你!”刘慧明看了看罗川,吩咐道,“老罗,你好好记住不沾泥兄弟的话,如果是真的,我就接纳你,要是你敢耍花招,我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 “是,大人!”不沾泥见刘慧明这么好说话,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我们这个帮派叫潮白帮,也叫潮河帮,平时在潮白河一带活动,帮主叫邢路,外号邢一掌,我背上这一掌就是他打的。老二几天前已经死了,老三王啸,我是老四,老五也死了,老六杨龙,底下还有几十个兄弟……” “哦,原来是你们在搞鬼啊!”罗川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谁呢?” 潮白帮他当然是知道的,也打过不少交道,不过他们两个团伙走的路线不一样。商石敬他们走的是小而精,师傅带徒弟的路线,他们的团伙人不多,但是个个都是好手,不是极为熟稔之人是不可能投入到他们的团队的。 而潮白帮更像一个传统的帮会,他们以潮白河、运河上的船工、力巴为基础,帮里鱼龙混杂,既有武林高手作为核心人员,也有一些老实巴交的船工干些外围生意。正是因为帮会复杂,很多人也搞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甚至连老大都神龙见首不见尾,要不是不沾泥主动招供,就连罗川都不知道老大的真名叫邢路。 “啊,好!”,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不急,你下去歇着吧,等伤好了再说。”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想必那边也已经有了防备,现在就想剿灭他们已经不现实了,他干脆来个按兵不动,等他们放松警惕了再出手。 不沾泥被带下去休息之后,刘慧终于可以和罗川干一仗了,他使出林浩然教的武当派刀法向罗川猛攻,罗川好整以暇不断格挡闪躲,纵然他使出全力也不能伤他一根汗毛。 “想不到你也这么厉害啊!”又一轮打斗结束之后,刘慧明坐在石凳上一边喘着气一边打趣道,“我以前以为你们里面最厉害的是商老大,后来发现田老五的拳脚比商老大还厉害,前天跟他比拳脚我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今天想在你这儿占点儿便宜,哪知道还是不行。” 罗川嘿嘿笑道,“我们兄弟除了箭法以外,每人都有绝活,大哥各门功夫都很厉害,最擅长马战了。二哥最擅长流星锤,三哥是个细致人,也是我们的军师;四哥善长埋伏挖陷阱,每次我们遇到难缠的人shift,他都会用陷阱迷惑敌人,让我们可以从容撤退。五哥你最清楚了,我嘛最擅长的就是刀法了。” “我日!”刘慧明苦笑一声,“我他们竟然跟你比刀法?” 罗川眉毛一仰,“比拳脚,大人一样赢不了。” 刘慧明又问,“那黄十二了,那么小,也有绝技?” 罗川解释道,“黄十二的老爷子黄彪骑术无双,经常和大哥一起为我们断后。可惜了,后来为了掩护大哥死了,那小子根骨还是不错的,就是太懒了,连他老爷子三成的功夫都没学到。” 刘慧明在他的脸上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便拍了拍他的肩,起身道,“来,咱们继续。” 吃过早饭,刘慧明来到校场驾轻就熟地检阅军队、训话、发饷,等他忙完这些时已经是未时末了。 昌镇这边也有人卷入了宣府的大案里,锦衣卫已经接手了,百户听说刘慧明到了,便专门过来拜会,请求他的指示。 刘慧明笑了笑道,“你们上月办理的吴昌时的案子不是办得挺好吗?就那样办就行了啊!” 那百户嘿嘿地笑了几声,拱手道,“本兵教训得是,下官谨遵老大人教训。” 他还想说什么,罗川来通报,宫里又来人催促了,刘慧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那百户便识趣地告辞了。 第364章 正阳门下的茶友 车队进了正阳门,刘慧明就成了风云人物,到处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泼皮黄二指着刘慧明的车驾,“看,这就是刘大司马的车驾!” 刘慧明阔别京城二十天,一过了门洞就把车帘掀了起来,他要看看北京城在王之俊的治理下有没有继续改进。 “啊,刘大司马啊,是他?”一个中年茶客张大了嘴巴,惊呼道,“他就是大司马?” “怎么了,老钟?”黄二不以为然地道,“你认识?” 那中年人老钟看了一眼旁边遛鸟的老者,“他在我们这里喝过茶啊,徐老可认出来了?” “喝过茶?”黄二一脸的不可置信,“在这里?” 老钟指着泼皮黄二,肯定地道,“就是你娃子去抬死尸挣钱的那天,大司马就坐在那里喝茶!” 老钟说完指了指一个大汉坐的位置,道,“就是李膀子坐的那里,来了两次,都是坐的那个位置。” 遛鸟的徐老点头道,“不错,就是此人。” “可是他不是没头发吗?”黄二盯着刘慧明看了一眼,提醒道,“那天来的时候明明有头发啊。” “假发啊,你傻啊!” “原来他就是刘司马啊,好威风啊!”黄二又盯着车队看了几眼,见里面有部分人和刘慧明一样都留了短发,一拍手道,“这些和尚军真威风,我也要去留个和尚头。” 众人哈哈大笑,“你个泼皮,以为剃了了发就能向大司马那样威风了?” 黄二不以为然地道,“虽然不能像大司马那样威风,至少头发一样了嘛。” 遛鸟老者逗弄了一会儿鸟笼,道,“不错,听说新军里面很多都是和尚头,那些丘八都说留这样的发行方便梳洗,老夫觉得也有些道理。” 老钟插话道,“小二这样一年都篦不了几次头的人,留和尚头正好。” 众人又哈哈大笑了几声,老钟看了刘慧明离他们越来越近,叹道,“大司马破案如神,一下抓获几千犯人,这样的魄力世间少有啊!” “听说查货的财宝有几万万两,朝廷几十年都用不完”,黄二接着科普道,“前天,你们看到没?几十两大车进城,据说装的都是从宣府运回来的财宝,先前又运回来几十车。” “还有城里的十几家钱庄都被封了”,大汉李膀子插了句话,随即又懊丧道,“可惜了,我还在里面存了银子的呢。” “十两银子算什么!”黄二不屑地道,“你们可不知道,大司马在宣镇大开杀戒,一下杀了一千多人。” “杀得好!”刚才那大汉一拍桌子,恶狠狠地道,“咱们的边防就是这帮鬼子破坏的,杀了这些鬼子,我十两银子不要了就不要了。” 一个跑堂的接话道,“刘司马这一趟肯定捞了不少银子!” 久不说话的徐老大摇其头,“错了,刘大人分文不取,反而一路散财,从宣府到昌平所有守兵的欠饷全都发了,这些丘八可发财了。” “刘大人真是好官啊”,李膀子赞道,“大明就是这样的好官太少了!” “难怪胡同里的婊*子这几天都往宣府跑”,黄二笑道,“原来是去挣丘八们的钱了。” “哈哈哈……”众人哈哈大笑,“不趁他们发饷的时候去,平时去了也没用啊!” 几人的大笑声刚好传到刘慧明的耳朵里,他挑开车帘一看,见是自己以前一起喝茶的茶友,便冲他们挥了挥手,大声招呼道,“几位还在这里喝茶呢?” 那几人一怔,都闭了嘴,刘慧明让李轩慢点儿赶车,他拿出一包茶叶扔给他们,道,“这是在宣府抄来好茶,你们尝尝吧,快接着。” 几人受宠若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还在愣神的功夫,那包茶就已经飞向了他们中间,李膀子最先反应过来,一伸手稳稳地接住,带着众人齐齐跪倒,大声道,“谢大司马赏赐。” 刘慧明忙道,“别讲礼,快起来,隔天有时间了再找你们一起喝茶。” 众人受宠若惊,忙道,“谢大司马厚爱,草民一定恭候大驾。” 刘慧明看了一眼那泼皮,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范怡和宋允娘看,便把身子侧了侧,道,“慢慢喝,好喝的话下次我再带点儿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刘慧明已经把他们甩在后面了,他又冲他们挥了挥手,“我走了,你们接着喝!” 鉴于刚才黄二那猪哥样,刘慧明便放下车帘,继续往前走,走了老远都还能听到后面大声道谢声。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美女,对的范怡道,“怎么样,好玩吧?” 范怡嫣然一笑,她正在为刚才被人看到了感到十分忐忑呢。 宋允娘却毫不在意,抢先说道,“老爷朋友真多啊。” 刘慧明笑道,“我刚来北京的时候,成天闲着没什么事,就喜欢出来泡茶馆,因此认得他们。” 范怡小声道,“奴家刚才被那些人看到了。” “看到了就看到了呗!”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长这漂亮不让人看多可惜啊。” 范怡一时有些无语,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已经发现了刘慧明的特别之处,虽然有些不解,却也不敢质疑,只好红着脸不说话了。 刘慧明还没到家就被崇祯一道圣旨叫进了紫禁城。 崇祯这两天精神不错,一见到刘慧明就忙站起身,大笑这说,“爱卿回来得正好,朕都等急了!” 刘慧明掏出金牌,恭恭敬敬地呈到崇祯面前,“臣刘慧明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奉命稽查宣府一案,现已彻查完毕,请陛下收回金牌!” 崇祯伸手接过令牌重新放回宝贵的匣子里,道,“先生此行立此大功,该赏!” 刘慧明谦虚道,“臣贻误了行程,害陛下久候,请陛下恕罪!” “先生快坐”,崇祯自己在龙椅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绣墩道,“先生此次宣府之行,不仅打击了国贼,还帮朝廷筹措到了军饷,先生劳苦功高,朕心里记着呢!” 刘慧明忙道,“做臣子的,为君分忧乃是分内之事,臣不敢居功。” 崇祯笑道,“要是每个臣子都像先生这样,朕何愁流贼不平,建虏不灭啊。” 二人又说了几句套话,刘慧明便笑着说道,“不知陛下招臣进宫有何要事,该不会是为了相互吹捧一番吧?” 第365章 烟同燕也 崇祯指着刘慧明哈哈大笑,“朕心里高兴,想找个人说说话,遍寻诸臣,也只有爱卿能和朕推心置腹了。” 刘慧明心说你这孤家寡人真是可怜啊,不过我也算是一个孤家寡人,心里憋着一个大秘密不能对世人说,真是难受死了! “陛下富有四海,朝中大臣都是饱学之士,后宫佳丽如云,又儿女双全,如何没有人推心置腹了?” 崇祯无奈地道,“爱卿真善谑,你可知皇帝以前叫什么?” 不等刘慧明回答,他又自问自答道,“叫寡人,就是孤家寡人的意思,朕就是孤家寡人啊!” 刘慧明也哈哈大笑,道,“陛下,臣读书少,您可别框我,我会当真的。” 崇祯笑了笑,随手拿起一本奏疏,皱了皱眉,道,“咳,又有人弹劾你了!朕现在是明白了,朝中就不能容许像先生这样的人存在。皇爷爷有张江陵辅佐,才开创了盛世,可张江陵却落了个家破人亡的结局。朕好不容易盼来了先生,又有人在攻击先生了。” 刘慧明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道,“随他们的便吧!臣这一次得罪了太多人,想让我死的人大有人在,光是从宣府回来这一路就遭遇了七八次次暗杀,说不定哪天我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呢。” “真的?”崇祯的脸色倏地一边,愤怒地道,“是何人指使?” “不知道。”刘慧明摇头,道,“臣只知道有一拨人是潮白帮的,至于是何人指使,无人可知。” “太不像话了,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这些贼子竟然如此猖獗!”崇祯起身拿了一把宝剑递给他,道,“朕这就赐你尚方宝剑,朕令你把京师周围所有帮派土匪全部给朕灭了,不管他们背后有何人指使,朕绝不姑息。” 刘慧明忙下跪接旨,“臣遵旨!” “这是第一件事”,崇祯接着说,“下面这件事朕难以抉择,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刘慧明忙道,“能为陛下分忧,乃是臣的福分。” 崇祯说,“宣府一案,牵扯到京中几十个勋戚,朕已把所有涉案勋戚全部逮捕下狱,可那些勋戚眷属却每日跪在午门前请罪,已经十余日了,朕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爱卿以为朕当如何处理?” 这事刘慧明早就听说过,也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便随口问道,“陛下,倘若没有这些人聒噪,您内心是如何想的?” 崇祯愤愤地说,“朕恨不得把他们全部抄家灭族!” “可是他们现在结成一党,陛下就犯了难!”刘慧明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他缺乏改革决心的毛病,“陛下一直防着大臣结党,其实勋贵早已在暗中结成一党了,只是他们一直埋头赚钱,您没发现而已。” “对,这也是结党!”崇祯猛然警醒,“朕岂能容他们逍遥法外!” 刘慧明道,“可是陛下,法不责众啊!万一他们又抬出九莲菩萨来,您怎么处理?” 崇祯迟疑道,“啊,对啊!那该如何处理?” 这事确实很恼火,这些勋贵只要一抬出老祖母,崇祯就自然而然地矮了一截,连斗争的底气都没有了。 刘慧明想了想,道,“臣有一策可为陛下解忧。 崇祯忙道,“快说来听听。” 刘慧明笑了笑,道,“就两条:一,以彼之道到还施彼身;二,先下手为强。” 崇祯一时有些不明白,接着问道,“何意也?” 刘慧明道,“他们能请出九莲菩萨,难道陛下就请不动吗?您可是她老人家的血亲,难道她老人家就只帮外戚,不帮您这个直系曾孙了吗?” 崇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 这个社会讲究三从四德,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既然李老太太已经嫁作朱家妇,自然是朱家人了,像之前那样降下灾祸惩罚自己的直系孙子的行为在道义上其实是站不住脚的,只是当时崇祯做得太过分了,理由又不充分,才让勋贵们钻了空子。 而这一次就不一样了,这一次,崇祯占住了道理,这几天刘慧明发动宣传攻势,连篇累牍地报道宣府大案,矛头直指京中权贵,在舆论战上,崇祯和刘慧明一直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况且,九莲菩萨已经帮过勋贵们一次,如果这一次她还是站在勋贵那边,那她的公信力就会严重下降,以后可能就不会享受到香火祭拜了。 崇祯想了想,道,“朕明日就动身前往九莲菩萨庙,请求老祖母降下旨意。” 说罢,二人会心一笑。 刘慧明掏出他的红辣椒烟斗,习惯性地打开烟袋,见崇祯怔怔地盯着他,忙道,“哎呀,不好意思,烟瘾犯了。” 崇祯看着他手里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问道,“你这是什么?” 刘慧明忙解释道,“这是烟斗,臣在宣府得了一批上好的烟草,没事就吸着玩,解解闷。” 在崇祯朝,烟草已经逐渐普及开来,就连朝中也有一些老烟枪,崇祯一听说他手里拿的是烟斗,脸色就变了。 刘慧明一惊,自己怎么这么肆无忌惮呢,竟然在皇宫里当着皇帝的面吸烟,这也太无礼了吧?他忙把烟斗藏进袖子里,讪笑道,“臣失礼了。” 崇祯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又笑了,道,“大明是禁烟的,难道先生不知道吗?” 刘慧明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不解地问,“啊,在大明不准抽烟吗?” 崇祯想起他去年才从海外归来的事实,无奈地笑了笑,道,“先生不知道,朕在十二年就下过禁烟令。” “哦,也是,吸烟不禁有害健康,还挤占了良田,确实该禁!” 崇祯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难道先生真的不知道禁烟的缘由?” “这还不够吗?”刘慧明一本正经地道,“陛下,吸烟虽然能缓解压力,让人产生片刻精神上的解脱,但是却很伤肺,所谓吸烟伤肺,不吸烟伤心就是这个道理。再说了,烟叶都要种植在肥沃的田地里,烟草种得多了,就没有两天种粮食了,因此……” “好了,好了!”崇祯挥手打断了他,不悦地道,“先生不知,‘烟’同‘燕’也。” 什么“烟”同“燕”? 刘慧明一头雾水地盯着崇祯希望他能说得明白一些。 崇祯真的要被他蠢哭了,看着刘慧明那张无辜的脸,真想给他两巴掌。 “成祖皇帝在潜邸时爵封燕王!” “啊……”刘慧明“啊”了一声,终于明白崇祯为什么要禁烟了,原来是个政治问题啊,只是这也太扯淡了吧。 “可是……”刘慧明不准备认错,反而罕见地当面反驳道,“可是陛下,咱大明抽烟的人可不少啊。” “咳……”崇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刘慧明虽然对这个时代的封建迷信很不以为然,但他也不敢当面冒犯他,只得尿遁了。 第366章 不破不立 重新回到大殿,两人又说起勋贵之事,刘慧明突然话锋一转,道,“陛下,这一策只能解燃眉之急,关于京中勋贵之事,还得想个长久之策才行。” 崇祯眼皮一跳,问道,“爱卿可有妙招?” 唉,刘慧明有些郁闷,叹道,“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妙招,俗话说“急中生智,静极生慧”,妙招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要解决根本问题靠的可不是小聪明,需要从根上着手,谋篇布局才行,当然效果也是最慢的。” 崇祯微微一怔,随即有些不满了,刘慧明这是隐晦的批评他急于求成啊,而他恰恰就是一个最没耐心的人。 刘慧明道,“针对眼前这件事,刚才已经说了,咱们可以借九莲菩萨之手对他们进行分化处理,对那些罪行恶劣的,施以严惩,比如和国贼联姻的,给他们提供保护伞这些人一定不能放过,对其他跟着赚钱的勋戚,略施薄惩就行。” “嗯,爱卿说得有理!”崇祯继续问道说,“那然后呢?” 刘慧明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烟斗,手刚伸进衣袖又缩了回来,打了个哈欠,道,“然后就是对勋贵结党一事进行处理了。可以将一些长期掌控京营、长期盘踞一个地方的勋戚予以调离,比如宁阳侯陈光浴长期掌控京师的煤炭,保定伯梁世勋掌管京营已经近百年了,隆平候控制着京城的钱庄,武靖伯控制着京师的盐业渠道,泰宁侯家族几代人一直控制着西直门。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怎能不产生辅败?” 其实还有一个大鳄嘉定伯周奎刘慧明没有提,此人吃相非常难看,几乎什么赚钱的生意他都会抢过来做,鉴于他是周皇后的生父,就算是开国功臣的后人也不得不对他礼让三分,这次所有参与走私的人都进去了,就他一人安然无恙就是个极好的证明。 崇祯来回踱着步,自言自语道,“爱卿说得是,京城的勋戚盘根错节,就是朕也不能轻动,若不趁此机会打压一番,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刘慧明道,“陛下请放心,有《京报》掌控舆论,新军作后盾,陛下可以放手施为。” 崇祯陷入了沉思,勋贵有多强大他深有体会,虽然这一次机会极好,但真让他向他们挥起屠刀,说实话他还真有些下不了决心。 他瞥了一眼刘慧明见他又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摆了摆手,道,“你想抽就抽吧。” 刘慧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了笑,道,“不是烟瘾发了,是有些困了。” 他确实有些困了,昨天在昌平歇夜,在宋允娘的挑逗性,他又没管住自己,折腾了一夜不说,今天早上还疼了范怡一次,到现在真的有些犯困了。 见崇祯不相信,他便神神秘秘地道,“这次宣府之行,臣得了两个美女,一时把持不住,有些纵欲过度了。” 崇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刘德华,你竟然是个如此不知节制之人。” “咳……”刘慧明长叹了一口气,“臣这人就是不争气,于钱财倒不怎么在意,就是美色一关,愣是过不去,估计以后迟早要栽在这上面!” 鉴于崇祯在历史上的为人,刘慧明早已打定主意,必须露个破绽给他,不然以后的工作不好开展啊。 果然,崇祯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啊你,真是混账至极!” “唉……”刘慧明又叹了口气,随即小声道,“臣还物色了一个绝色女子给陛下留着呢,已经送到田府去了。” 崇祯脸色一僵,随即骂道,“好你个混账东西,看朕不好好收拾你!” 刘慧明嘿嘿一笑,“臣孟浪了。” 嘿嘿,都是男人嘛,装什么装! 二人又说起了勋贵的事,刘慧明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崇祯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却迟迟不能做决定,看得他烟瘾又犯了。 刘慧明随手拿起御案上的一枚熟鸡蛋,对崇祯道,“陛下,您能把这枚鸡蛋立在案上吗?” 崇祯接过鸡蛋仔细地端详着,御案上光滑无比,他立了好一会儿也没立起来,最后一摊手,道,“朕立不起来,难道爱卿立得起来?” 刘慧明拿起鸡蛋使劲往桌上轻轻一磕,道,“您看,这不就立起来了吗?” 崇祯愕然,随即笑道,“蛋破了肯定能立起来嘛!” “对啊!”刘慧明郑重地说,“这叫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崇祯惊愕地道,不破不立?” 随即猛然醒悟,“朕知矣!” 刘慧明又道,“陛下可还记得臣以前说的制度。” 崇祯道,“朕记得,记得,先生说大明的制度在逐渐崩溃,建虏的制度却在日趋完善。” 刘慧明说,“每一个制度都会经历从建立到完善再到不合时宜最后彻底崩溃的过程。一个制度不可能十全十美,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受益,但是一个成功的制度在建立之初肯定会让大部分受益,让少部分人受损。不过,随着时间的发展,制度的缺陷会逐渐暴露出来,一些眼尖的人就会趁机钻空子,在这样受益的人越来越少,受损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这个制度就崩溃了,随后又有人制定一个新的制度,如此反复循环,朝代也随之更替。” 崇祯静静地听着刘慧明发表长篇大论,“先生接着说。” 刘慧明笑了笑,道,“咱们大明最初制定的制度也一样,刚开始的时候是很适合当时的社会的,不过这个制度已经实行了近三百年,已经滋养一批既得利益集团,宗室、勋贵、文官、卫所、商贾都在啃噬王朝的根基,若不打破这个已经腐朽的制度,重新建立一套新的制度,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活大明了。” “爱卿说得有理!”崇祯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道,“爱卿真正给朕指明了方向!” 刘慧明拱手行了一礼,继续忽悠,“臣听说西洋有一种鹰,可以活到七十岁。当它活到四十岁时,喙、爪子、羽毛都已经老化了,这时它必须飞到悬崖上,用岩石把喙敲掉,让新的喙长出来,然后再用新长出来的喙把指甲拔掉,让新的爪子长出来,把羽毛拔掉,让新的羽毛长出来,五个月以后才可以重新飞翔,这样它可以再活三十年。” 这个虚假的励志故事刘慧明不知道听说过多少次了,一些培训公司还做成纪录片到处忽悠人。刘慧明相信在这个世界没人知道这个故事是假的,正好可以用来鼓舞崇祯的士气,希望能唤起他大刀阔斧改革的勇气。 果然,崇祯听了这个故事,面色变得非常严肃,最好一拍桌子,斩钉截铁地说,“大明就是这只已经活了四十年的鹰,朕必须敲掉它的喙、拔掉它的爪子和羽毛,重新长出新的来,朕要大明重新振作起来。” 第367章 韦小宝的岳父 刘慧明回到府里,陈沅已经把范怡和宋允娘安排好了,此时正带着一众姬妾在二门处迎接,“奴家恭迎老爷回府!” 刘慧明抬眼一看,见陈沅、小春、伍翠、林馨和范怡五个姑娘环肥燕瘦站成一排,心中不禁泛起小小的得意之色,赞道,“圆圆费心了!” 春儿飞一般地跑到刘慧明面前,拉着他的手甜甜地叫了一声,“公——子!” 刘慧明摸了她的头,又在她脸上捏了捏,打趣道,“呀嗬,长高了啊。” 春儿咯咯直笑,不好意思地道,“哪有,才一个月没见呢。” 刘慧明笑道,“你这种年龄的姑娘一天都要长一寸的!” 春儿踮起脚尖摸了摸刘慧明的脸,惊呼道,“啊呀,公子,你晒黑了!”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正要说话,陈沅却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道,“春儿妹妹快下去吧,青天白日之的,免得让人笑话!” 春儿嘟囔道,“圆圆姐姐怕我抢了公子,比香菱姐姐差远了。” 陈沅脸色一僵,辩解道,“春儿妹妹误会了。” 刘慧明笑道,“别冤枉你圆圆姐了,她是按我的意思做的。” “就是怕我抢了她男客,哼,不理你们了,我走了!”春儿一跺脚,气得连云阳土话都飙出来了。 刘慧明哈哈大笑,见陈沅委屈得都要哭了,便一把把她拥入怀中,安慰道,“不用担心,没人抢得过你的。” 陈沅的脸更红了,心道谁担心了,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好不? 她仰头看了一眼刘慧明,见他心情极好,也忍不住笑了笑,小声道,“老爷,快放了妾身,这么多人看着呢。” 刘慧明根本不在意,在场的不是他的女人就是她们的丫鬟,根本没什么值得避嫌的。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伍翠儿,见她脸上酸酸的,便打趣道,“啊,是了,这里就有个醋坛子。” 伍翠儿一跺脚,哼了一声,“哼,谁吃你的醋了!” “不是你那就是她!”刘慧明把目光转向林馨,见她仍然保持着一副恬淡如菊的样子,便把她也搂入怀中,道,“不理那个醋坛子,还是馨儿乖!” 伍翠儿更生气了,一跺脚也走了。 刘慧明看着伍翠儿高挑的背影,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唉,夫纲不振啊!” 林馨笑了笑,没有接话,她和伍翠儿的性格完全不同,也不想蹚这浑水。 刘慧明又指着范怡问陈沅,“这是范家的十五小姐范怡,你们已经见过了吧?他们家案发以后无处可去,就投奔了我,唉,都是我做的孽啊!” 陈沅忙道,“已经见过了,范妹妹长得好标致啊!” 刘慧明笑了笑,心道,你就别谦虚了,她就算再标致,离你还是有些差距的。陈沅今年正好二十岁,不论是身材还是气质都已经很成熟了,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风华正茂的气息。 而范怡今年不过十六,身形虽然已经长成了,但气质仍显青涩,加上她又是一个抑郁质的女孩儿,又是初到北京,自然而然地流出一种自卑感,这种自卑感极大地影响了她的气质。 范怡也难得地开口说了一句恭维话,“陈姐姐才会貌若天仙的仙女呢,小妹哪里比得上。” 刘慧明见二人竟然谦虚上了,便把林馨也搂在一起,温言道,“你们都是美女,大美女!” 刘慧明在众人的哄笑中首先来到陈沅的小楼,吻着她的樱唇情意满满地问道,“圆圆,想我了没?” 陈沅小声道,“想了。” 刘慧明故意问道,“哪儿想了?” 陈沅被她吻得娇弱无力,良久柔声说,“都想,心里想!” “那走吧,让我好好犒劳犒劳你!”虽然这两天有点儿透支,但他一见到她就什么都忘了,一个饿虎扑食就把她压在了身下。 陈沅忙推开了他,小声而坚决地道,“老爷,奴家不能侍候您了。” 刘慧明不解地问,“怎么了,来大姨妈了?” “大姨妈?”陈沅惊愕道,“奴早已没了亲人。” 刘慧明只好解释了一下这个现代词汇,陈沅噗嗤一笑,道,“没有,就是一直没有来啊。已经晚了十多天了,奴家猜测是不是有了身孕。” “啊,你怀孕了?”刘慧明心中一怔,忙从她身上爬起来,惊喜道,“太好了!” 陈沅娇脸通红,“老爷小点儿声,奴也不确定呢。” “有没有请大夫来看?”刘慧明才不管声音大小呢,抱起她的双腿放在床上,让她好好躺着,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一个大夫就拎着药箱急冲冲地来了,大夫把完脉,就给刘慧明和陈沅道喜,“恭喜本兵大人,陈夫人已有身孕在身。” “好,好,看赏!”刘慧明大手一挥,“赏银百两!” 大夫走后,刘慧明仍然兴奋得难以自已,虽然不是第一次当爹了,但能让历史名人陈圆圆怀上自己的孩子,那得是多么意义重大的事啊! 他算了算时间,今天是七月二十一,陈沅是农历五月二十六到的府上,他是七月初一离的京,自己只用一个月就让陈沅怀了孕,效率不错啊! 哎,不会是喜当爹吧? 刘慧明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田弘遇那老东西都六十多了,身体又差,应该没有这个能力了。再说了,他是主动巴结自己的,没有做这些的必要! 刘慧明回到陈沅的小楼,看着她平坦的小腹,生的不会就是阿珂吧,他想起韦小宝和阿珂的故事,自己本想做韦小宝的,结果却做了韦小宝的岳父,岂不是很搞笑? 慢着,韦小宝是谁,好像是扬州一个叫丽春院的妓院的小杂种,我记住了,等我有机会去扬州,一定把他扔到尿痛里淹死! 玛德,想欺负我女儿,老子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陈沅的脸红扑扑的,见刘慧明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的样子,自己又是欢喜又是害羞,依偎在他的怀里,小声说道,“老爷,奴家终于怀上老爷的骨肉了,奴好开心。” 刘慧明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提醒道,“可别高兴得太早,后面几个月可有你受的。” “我不怕!”陈沅坚定地道,“能为老爷开枝散叶,奴家心甘情愿!” 刘慧明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大功臣,好老婆,老爷爱死你了。” 第368章 以牙还牙 安抚好了后院,刘慧明满面春风地来到书房接待了何欢、戴涛和刘佩琦三人,他们是刘慧明特意留在北京镇守后院的三巨头。 “我走之后,京师情形如何?” 何欢首先开口道,“兵部和以前差不多,没什么大事。” 刘慧明摸出烟斗点上一锅烟,边抽边问,“我安排了咱们的人进去,原来那些老板凳没有意见吗?” 见三人好奇地盯着自己的烟斗,刘慧明便把烟袋拿出来放在桌上,道,“这是我在宣府得来的烟草,味道还不错,你们都尝尝吧。” 三人都是烟民,闻言纷纷从袖子里摸出烟斗吞云吐雾起来,刘佩琦狠狠地吧嗒了两口,赞道,“先生这烟味道果然不错。” 戴涛也赞道,“果然上上品。” 刘慧明抽了一口,不以为然地道,“唉,也就那样吧,我知道一种西洋烟叫雪茄,那味道才霸道呢。” 一说到烟几人一下就来了兴趣,但刘慧明根本没抽过雪茄,只得胡乱地搪塞几句,便把话题绕到了兵部上面。 何欢道,“意见肯定是有的,但是都不敢提出来。大人让学生给每个属官都发一笔不菲的养廉银,很多人都感激大人呢,特别是那些品级低的官员,有了这笔银子生活条件好多了。”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在中央做官的人都是很富有,其实不然,大明的官制和现在差不多,分为品官和杂官,和现在公务员编制和事业编一样,只有品官才会被上面看重,才有油水可捞。杂官主要干一些抄写、整理文书等工作,没有品级,一般由落了第又不想回乡的举子担任,流动性比较大。除此之外还有一群人就是吏员了,比如守门的苍头、打扫卫生的仆人等,他们虽然没有编制,但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刘慧明走之前不仅把朝廷欠的俸禄全都发了,还按照品级给所有人都发了一笔补贴,看来现在已经起了作用了。 刘慧明笑道,“有钱果然能使鬼推磨啊。” “哈……哈”四人笑了一阵,何欢掏出一份名单递给他,“大人,这是新投奔过来的人的名单,您看看该怎么用。” 刘慧明看了看名单,大部分都是他不认识的,只有一个叫夏允彝的有点儿印象,因为他有一个好儿子,抗清的少年英雄夏完淳。 “这个夏允彝可是复社的核心人物,他是喝醉了,还是吃错药了,怎么也投到我这不学无术之人门下来了?” 何强忍住笑道,“夏允彝丁完母忧上半年就回京了,吏部却一直没给他安排任职,他在京师白等了几个月,月初跟方以智一起过来递了名帖,希望能在兵部任事。” 刘慧明哦一声,不悦地道,“哦……这样啊,看来我是人家下下选啊,让他明天来见我吧,其他人你看着安排就行。” 何欢哦了一声,刘慧明又问,“方以智过来干什么?不会也想来兵部做官吧?” 刘佩琦抢答道,“方以智的族叔方拱乾受宣府一案牵连,被逮捕下狱了,方以智过来说情。” “方拱乾这伪君子,上次范志完的事情一屁股屎都没搽干净,这次又牵连进去了,恐怕在劫难逃了吧?”刘慧明骂了一句,随后问何欢,“你是怎么处理的?” 何欢道,“方拱乾是太子的老师,学生也不敢轻易打发,只得搪塞过去了,正要请大人处理。” 刘慧明哼了一声,“不用处理了,就这样。” 何欢八面玲珑,岂能不明白,“学生知道了。” 刘慧明看了看戴涛,道,“报社在这次大案中占据了舆论的制高点,立了不小的功劳啊!” 戴涛谦虚地笑了笑,道,“学生只是做了大人交待的事情。” 报社的事是最不用他担心的,他如今反而有点儿担心老戴的人身安全了,“咱们得罪了这么多人,你现在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了,这样吧,我从新军里挑选一些武艺精熟的给你做护卫吧。” 戴涛忙拱手道谢。 刘佩琦道,“先生放心,标下月初就已为戴先生配备了一队扈从,可保无虞。” “嗯,好!”见刘佩琦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刘慧明心中也放心了,“我走后,北朝堂发生了什么事没有?” 何欢道,“自从宣府大案爆发后,朝堂里争论不休,有弹劾朱之冯和杜勋的,也有弹劾勋贵的,还有弹劾大人您的。” 刘慧明在崇祯那里就知道有人弹劾自己了,“弹劾我什么?” 何欢直言不讳地说,“弹劾大人目无国法、擅杀边将,也有弹劾大人趁机中饱私囊的。” 刘慧明笑了笑,不以为然地道,“这些要不了我的命。” 刘佩琦道,“市井里最近议论汹汹,很多都是称赞老爷的。” 刘慧明看了看戴涛,赞道,“这都是逐浪的功劳。” 戴涛讪笑了一下,道,“也有很多人为大人担心的。” 刘慧明呵呵地笑了笑,道,“骂我的也不少吧。” 三人赧然,“确实不少。” “哼,骂吧,骂吧!骂了风吹过,打了实在过!”想起前几天遭受的报复,刘慧明心里就有气,他看了看刘佩琦,道,“信之,本部给你派个活。” 刘佩琦神色一凛,正色道,“先生尽管吩咐,标下绝不推辞!” “我这一次从宣府回来,一路上遭受了好几次暗杀,虽然没伤到我分毫,但我已经受够这种日子了!”刘慧明愤怒地说,“既然他们不讲武德,我也不跟他们讲究了,我要以暴制暴,以牙还牙!” 刘佩琦马上接口道,“先生放心,标下一定尽快破案!” “我不要你破案!”刘慧明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我要报复,报复他们!” 三人同时问道,“报复谁?” 刘慧明反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是谁想杀我吗?” “肯定是勋贵”,刘佩琦道,“要么就是给那些国贼当保护伞的官员!” 何欢为难地说,“但是具体是谁,我们不得而知啊,怎么报复?” 刘慧明嘿嘿冷笑几声,咬牙切齿地道,“管他是谁,随便搞几家就行了。” 何欢和戴涛对视一眼,一股难以名状的无可奈何顿时涌上心头,大人的驴脾气又犯了,他们知道劝也没用,只得保持沉默。 刘佩琦颇为为难地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刘慧明不以为然地说,“反正就是他们这些人干的,他们休戚与共、盘根错节,人人都想杀我而后快,既然如此,我随便报复就是了,杀错了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 “是!”虽然知道他这逻辑很混账,刘佩琦也不得不接下这个差事,“标下一定办得干净利落!” “好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吧!”刘慧明又点了一锅烟,边抽边起身道,“我给你们每人都物色了一个姿色上佳的美女,一会儿自己领回家去。” 第369章 休克疗法 昨夜的北京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位于城西的武安候府被人抢劫纵火,大火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熄灭,而城南的镇远侯郑之俊府上被人寻仇,一家七十余口被杀了个精光。 刘慧明在去上朝的路上到处都在听人说起这件事,午门外更是议论汹汹: “唉,两百多年的世袭爵爷,竟然满门遇害,真是可惜了啊!” “还不是因为郑侯爷入了狱,让一些宵小有机可乘!”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刘慧明和田维胜来到午门广场,见众人一边吃着简单的早点一边窃窃私语,一见到他就就像按了暂停键一样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以前的人缘就不怎么好,现在更差了,大小官员像躲瘟神一样离他远远的,谁也不想和他说一句话。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见倪元璐在一个角落看着自己,忙走了过去,笑道,“大司徒,早上好啊!” 虽然已经到了明朝,但人们在称呼尚书时一般还是按照古礼来的,吏部尚书叫大冢宰,俗称天官;礼部尚书叫大宗伯,刑部尚书叫大司寇,工部尚书叫大司空。刘慧明现在是兵部尚书就叫大司马,同僚之间一般都这么叫他,下属一般都称他本兵大人。倪元璐是户部尚书,在两汉叫大司徒,刘慧明这么叫他也显得十分亲切。 不过,此时的倪元璐却并没觉得他有多亲切,他的面色十分严肃,淡淡地回了一句,“刘司马早。” 刘慧明从随身携带的牛皮包里拿出几个包子递给他,“吃了没?” 倪元璐摆了摆手,示意吃过了。 刘慧明一边吃着包子一边问他,“找我可有要事相商?” 倪元璐看了看午门方向,“德公离京这段时间,京城已经大变样了,不知你是否知晓?” 刘慧明四下看了看,明知故问道,“没觉得啊,天还是这个天,地也还是这块地,人也没少多少,不过,死于瘟疫的人少了不少,这是好事啊!” 倪元璐严肃地说,“你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刘慧明吃完包子,又喝了一杯水,问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倪元璐一时气结,心道别人上早朝为了防止上厕所连头天晚上都不喝水了,你倒好,现在还在大吃大喝,小心一会儿进去糗死你! “德公掀起宣府大案,朝中一百多人受到牵连,城内外群议汹汹,你难道不知吗?” “原来是这事啊。”刘慧明笑道,“不知你怎么看?” 倪元璐道,“事是自然好事,只是未免操之过急了,我们至公党要想成功竞选,就得在朝中广结善缘,你一下树立了这么多敌人,可不是好事啊!” “倪公未免太耸人听闻了。”刘慧明心道你想得未免太多了,像你这样低声下气求来的选票老子才不稀罕呢,我要像太祖那样先竖起一杆大旗,再吸引四方之士来投,宣府大案就是我的旗帜。 “刘某此次出京,稳住了宣府和昌镇,又锻炼了京营新军,还帮朝廷挣了三千万两银子。我想通过此案告诉世人,这就是我们至公党的招牌,我们永远为民族大义、国家荣誉和百姓的福祉而奋斗。” 倪元璐精神一震,随即又一脸无奈地说,“话虽如此,但没有他们的支持,咱们难以获胜啊。”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把咱们的人安排进去填上这些空当不就行了吗?” 倪元璐道,“我也想过,只是吏部那一关不好过,李天官食古不化,此事恐不好办。” 刘慧明想了想,道,“此事不用担心,我抽时间跟陛下说一声,总能塞进去一些的。” 倪元璐的脸上明显好些了,刘慧明和皇上的关系有多好,他自然一清二楚。 刘慧明卡了看渐渐明亮的天空,叹了口气,道,“只是现在大明已危在旦夕,我这休克疗法如成功了,社稷就能起死回生,咱们参与竞选才有意义。若失败了,也不用竞选了,干脆推倒了重来吧!” “休克疗法?”倪元璐不解地问,“何为休克疗法?” 刘慧明解释道,“所谓休克,就是人已不省人事,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大夫要救活这个人,必须兵行险着,置之死地而后生,否则必死无疑。” “休克疗法,兵行险着……”倪元璐念了一边,似懂非懂地道,“老夫虽不敢苟同,但你既有此心,我也是佩服的!” 刘慧明正和倪元璐说着话,见左都御史李邦华和大理寺卿凌义渠联袂而来,忙上前招呼道,“李院使、凌大卿,你们早啊!” 李邦华盯着刘慧明看了几眼,喃喃地说,“也没三头六臂啊,竟敢一次斩杀上千人,为何行事如此狠辣?” 刘慧明和李邦华打过几次交道,这老头有时对自己和蔼可亲,就像一个可爱的老爷爷一样,但有时又极为严肃,活脱儿一老干部,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像今天这样玩世不恭。 刘慧明看着他之眯成一条缝的双眼,笑了笑,打趣道,“老头儿,你今天这么高兴,是不是半道上捡到银子了?” 李邦华收起笑脸,意味深长地道,“老夫就是想看看你,为何变脸如此之快!” 刘慧明笑道,“因为我是四川人,看过川剧没,里面的角色变脸比我还快呢!” 凌义渠插话道,“刘司马变脸快不打紧,可苦了老夫了。” 倪元璐在一边插话道,“凌大卿代天子断案,维护国家纲常正义,再苦再累也要坚持下去啊!” “老夫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凌义渠忍不住诉苦道,“大理寺已经十天九夜没有关门了,老朽也跟着熬了好几个通宵,实在撑不下去了!” “老夫也好不到哪儿去”,李邦华也跟着诉起苦来,自从月初崇祯让督察院开府建衙,全力侦查百官风纪以来,他的工作量就大大地增加了,特别是宣府案发以后,他就更忙了。 李邦华意味深长地看着刘慧明,责备道,“也不知道是谁给陛下出的这个主意,让督察院和大理寺成了皇上的挡箭牌,这不是将我们两个老头子架到火上烤吗?” 刘慧明讪讪地笑了笑,正要赔礼道歉,午门的钟声恰在此时响起了,忙改口道,“该上朝了,咱们快进去吧。” 第370章 臣请剿匪 早朝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昨夜的恐怖袭击案件,刑部尚书张忻亲自出马,把两侯府的案件描述得绘声绘色,最后总结道,“臣已传令九门,责令顺天府尹派出所有捕快彻查此案。” 崇祯恼怒不已,武安侯郑之俊和镇远侯顾肇迹都是开国功臣之后,吃了两百多年的皇粮,今日突遭毒手,他的脸就像被人扇了两巴掌一样难受。 他看了看侃侃而谈的张忻,一字一句地问道,“何时能结案?” 张忻一愣,“这……” “骆养性!”崇祯懒得跟他啰嗦,直接派出自己的心腹大将,准备接手此案。 骆养性缓缓地走出阵列,“臣在!” 张忻的神经一下就绷紧了,在大明,文官和厂卫的斗争是不死不休的,作为文官中的一员,他如果让骆养性把手里的案子抢走了,自己以后还怎么在文官集团里混下去? 虽然明知崇祯在坑他,但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回陛下,一月即可结案!” 骆养性道,“臣半月可结案!” “臣……”张忻正要说自己十日可以结案,崇祯却大手一挥,道,“张爱卿,朕给你半月时间,必须查明此案,否则你就致仕回乡种田去!” 骆养性不依不饶地道,“陛下,臣愿立军令状,十日结案!” 崇祯摆手拒绝了他,“即日起,朕令你接手宣府通敌卖国案,限半月之内结案!” “臣遵旨!”骆养性大喜,这个案子可比两个侯府遇害案分量大多了,皇上让他全权处理此案,也显示了对他的极度信任。 安排好了通敌一案,崇祯又着手处理周延儒的案子。 周延儒才刚走到固安,就被骆养性派人叫了回来,现在被关在石灰市一所小宅院里,有专人侍候着,除了不准出门,其他的一如往常,百官们对骆养性这种做法莫名其妙,听崇祯亲口说出“监视居住”一词才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骆爱卿,你专门成立了一个调查组负责延儒的案子,延儒乃是朝廷重臣,你务必要有理有据,有法可依,不可冤枉了他。” 骆养性偷偷地看了刘慧明一眼,见他正在打瞌睡,听到崇祯皇帝再次点他的名,马上精神一震,大声道,“臣遵旨。” “陛下,臣方岳贡有本奏!”崇祯刚说完案子的事,一个满面风霜的老臣就出班行礼道,“臣奏沿途见闻。” 方岳贡? 刘慧明很快就想起了这个人,他是襄阳人,方慧儿的族叔祖,天启二年进士,任户部主事,后来一直在江南任职,光是在宋江知府(相当于现在的恶上海市)任上就干了十四年。在任上,他做了很多实事,劝课农桑、打击盗匪、发展教育等就不用说了,还主持修建了中国第一条石塘——漴阙石塘(位于上海奉贤区),彻底根治了海潮的泛滥。 不过,这条石塘并没为他带来功绩,反而给他带来了牢狱之灾。石塘完工以后,有人挟私举报他贪污工程款三千两,朝廷二话不说就把关进了大狱。好在上海的百姓有良心,联名上书为他喊冤,最后朝廷以查无实据为名放了他,让他官复原职,继续做上海人民的父母官。 此事之后,方岳贡名声大噪,很快就被提升山东兵备副使兼右参议,负责江南的粮食储运,现在已经是漕运总督了。 他此次押送大批漕粮到北京,并向崇祯汇报一路北来的见闻,这也是他的工作之一。 崇祯听方岳贡说起淮安以北十室九空,千里无人烟,山东、北直隶一带盗贼蜂拥,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又变得烦躁起来。 “陛下,臣有事要奏”,刘慧明适时站出来大声道,“臣这次从宣府回京,一路所见和方督丞差不多,臣愿带新军先剿灭京畿地区的流寇盗贼,还首善之地一个安宁。” 刘慧明刚说完,翰林院编修陈名夏就跳出来指责刘慧明,“刘司马刚办完宣府大案,又要在京畿地区掀起血风雨,不知刘司马从何处听说经济地区盗贼蜂拥了?” 刘慧明盯着陈名夏,呵呵一笑,“陈编修怕是还没睡醒吧,刚才方督丞还说京畿、山东一带盗贼蜂拥,到底是你听错了,还是方督丞说错了?” 刘慧明说话向来无所顾忌,方岳贡也是个耿直男,不等陈名夏说话就站出来反驳道,“回陛下,臣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作庶子杨观光站出来道,“陛下,京畿重地,不能再起风雨,臣虽然听说偶有山贼为祸地方,但京畿之地尚算太平,臣以为此事当缓。” 刘慧明不禁大怒道,“掩耳盗铃的故事已经过去两千年了,想不到今日在朝堂之上竟然重现了。哼,你们这些词官白天在朝堂上忧国忧民,下朝以后就花天酒地,为何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本官这几个月四川到湖广、从南阳到京城,通州、密云、大兴、昌平、延庆、宣府等地都曾去过,所到之处不说人,连野生动物都看不见了。就连京城眼皮底下的西山都有好几股盗贼在活动,你们竟然说偶有山贼,尚算太平?” 崇祯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李邦华站出来奏道,“陛下,臣以为刘尚书说得有理,建虏屡次入关肆虐,京畿之地早已残破不堪,建虏一走,盗贼即四处作案,朝廷屡禁不止,正需要刘司马派兵征缴。” “不可,李院使乃刘尚书好友,立场不正!”一个绿袍小官发生疾呼道,“上朝之前,臣在午门见李院使等人和刘尚书有说有笑,显然交情莫逆,李院使为好友说话,乃是公私不分!” 李邦华大怒,厉声呵斥那小官道,“胡言乱语!本使与刘尚书从未深交,何来交情莫逆一说?” 争议一起,朝堂上顿时热闹起来,几没有刘慧明说话的机会了。 刘慧明索性不说话了,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果然,朝堂上迅速分成两派,但反对刘慧明用兵的占了多数,而李邦华、凌义渠、倪元璐、黄道周等人虽然为人正直,却势单力孤,渐渐地落于下风。反倒是目的不纯的张缙彦火力凶猛,一人舌战群雄,虽然输仗却未输势。 第371章 崇祯变卦 刘慧明觉得这事有点儿奇怪,自己昨天明明已经和崇祯商量好了,接下来就由他领兵请教京畿一带的土匪,他连尚方宝剑都赐给他了。现在自己已经把事情提出来,他怎么一直不表态呢? 难道他要反悔? 刘慧明看了一眼御座上的皇帝,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张缙彦正与陈名夏僵持不下时,礼科给事中龚鼎孳适时站了出来,缓缓地说道,“陛下,京畿乃国之重地,出现盗贼确实应及时剿灭,然而刘尚书刚办完宣府一案,精力耗损严重,且兵部事务繁杂,实在不宜分身。故,臣以为当另选其他人负责清缴。” 龚鼎孳四下看了一眼,道,“臣推选襄城伯李国祯率新军清缴盗贼。襄城伯掌管京营数十年,熟悉京畿舆情,实乃最佳人选。” 群臣为之一愣,一些反应灵敏的大臣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用意,纷纷赞同起来。 襄城伯李国祯也适时站出来表态,“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刘慧明大吃一惊,我擦,这姓龚的小子杀人不用刀啊,这招实在太狠了。别看这些土匪恶霸嚣张跋扈,其实他们背后往往都有人,刘慧明本想借剿匪之机打压勋贵势力,剪除他们的羽翼,以陈名夏为首的言官不知是识破了他的计策还是单纯地想限制他的军权,便找了各种借口阻拦。 最后,他们见阻拦无效,便开始在军事统帅上做文章,这一招不仅起到了限制刘慧明的作用,还把他的军权剥夺了。要是真的让李国祯去剿匪,这些勋贵估计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刘慧明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科道官员,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两人相视一笑,又同时撇过头去。 崇祯终于把眼光看向了自己,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想让自己主持这项军事行动。 刘慧明心中一凉,只得站出来表态,“陛下,龚给事体谅微臣,臣也附议!” 哼,龚鼎孳,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我的军队谁想带就带得走吗? 哼,崇祯小儿,老子今天算是看透你了,咱们走着瞧吧。 崇祯点点头,关切道,“爱卿确实过于劳累了,且留在京城休养一段日子,就留在朕身边为朕赞画国事吧。” 刘慧明无奈,只得下跪谢恩。 襄城伯李国祯笑意盈盈,正要上前领旨谢恩,不料半路杀出个陈咬金。 吏部尚书李遇知站出来反驳道,“陛下,勋戚不得带兵出征,此乃祖制,臣以为李国祯不合适为帅!” 礼部侍郎邱瑜也出班奏道,“臣推荐兵部侍郎王家彦为帅,王家彦协理京营多年,可当此重任!” 刘慧明的心里一下就豁然开朗了,哈哈,李遇知啊李遇知,你个老东西,真是我的大救星啊。 他突然明白了,崇祯的朝堂可不是康熙王朝,什么事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崇祯的朝堂一直都是吵吵嚷嚷的,基本上属于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就连崇祯也经常被大臣带偏节奏,自己何必担心。 嘿嘿,既然自己不能做主帅,难道李国祯就没人反对了? 果然,王家彦的名字刚飞进朝堂,张缙彦就站出来反驳道,“王家彦包庇山西商贾涉嫌通敌,已被下狱,案情尚未明了,如何能复起为将?” “原兵部尚书张国维赋闲在家,可为帅!” 张国维也不例外,他的名字还没飘进崇祯的耳朵,又有人出来反驳了,“张国维新罢,陛下未追究其贻误战机已是恩典,如何能复起?” “兵部侍郎金之俊尽忠职守,可为帅!” “金之俊从无带兵经验,如何能带兵?” …… 刘慧明看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每当一人被推荐出来,总是有人出来反对,吵吵嚷嚷了近一个小时,仍然定不下来主帅的人选。 刘慧明有些内急,耐心也不太好了,便站出来抛出一个重磅炸弹,“陛下,臣推荐一人,可当此任!” “爱卿久不发言,朕还当你睡着了呢?”崇祯早已神游物外,见刘慧明出来发言才笑着打趣道,“爱卿要推举何人?” 刘慧明从容地说出两个字,“太子!” “太子?”崇祯一愣,大臣们也震惊了,包括太子朱慈烺自己都没想到刘慧明会推荐他带兵出征。 大学士蒋德璟忙站出来反对,“陛下不可!天子坐不垂堂,太子是储君,岂能身临险地,臣以为万万不可。” 吏部尚书李遇知也站出来反对,“臣附议。” 有了二人的带头,其他人也纷纷站出来反对。 这一次大家倒是统一了意见,就连一直站在刘慧明这边的李邦华、凌义渠也纷纷表示不同意太子带兵出征,原因大同小异,总之就是太子应该在东宫好好读书,打仗那是粗人干的事,太子千金之体不能以身犯险。 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大明的臣子不希望皇帝出紫禁城,皇帝不行,太子也不行,亲王就更不行了。 刘慧明哈哈大笑,道,“陛下,民间有句话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现在海内不宁,天家子弟身上流的是太祖和成祖传下来的热血,自然应该站出来重现祖先的荣誉。何况剿灭土匪根本算不上打仗,顶多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根本就没有危险可言。太子此番出京也不过是长长见识,体察体察民情,学习一些行军的基本知识就行了。这也可以算是一番历练,如此,太子既能学到理论知识,又有社会实践相佐,以后定能成为圣贤之君。” 太子被刘慧明说得心花怒放,大袖一挥,恭恭敬敬朝崇祯下跪道,“父皇,儿臣愿意领兵出征,为父皇分忧!” “打仗岂是儿戏!”不等崇祯说话,首辅大学士陈演反驳道,“太子乃国之储君,万万不可涉险。” 刘慧明道,“那臣再推举一人为副帅辅佐太子,如此一主一副,可保本次行动万无一失。” 崇祯不置可否,“哦,爱卿要保举谁?” 刘慧明道,“天津巡抚赵光拚。” 第372章 一波三折终如愿 刘慧明提出让赵光拚做朱慈烺的副帅,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先前一直把目光放在朝堂之上,竟然忽略了地方上还有能人干吏。再加上刘慧明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打法吸引了他们太多的注意力,特别是他把太子搬出来以后,所有人都精力放在了如何阻止太子出宫上面,竟然忘了近在咫尺还有个知兵的赵光拚。 这也是刘慧明在感觉自己已无望主持这次军事行动以来临时想到的候选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还特意把太子拉下马打了个掩护。 老赵现在是自己人,他把军队交给他还是很放心的,而且天津早在他的布局之中,天津知府何刚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 趁众人愣神的功夫,刘慧明继续添油加醋道,“赵光拚是大明少有的知兵之人,他上任天津巡抚以来,安顿流民,整饬吏治,编练新军,打击盗匪,已经取得不小的成就,也获得了很多剿匪的经验,有赵巡抚辅佐太子,定当万无一失。” 其实老赵上任天津巡抚才一个多月,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多事来,但刘慧明可不管这么多,把他承诺要做的事都算作功绩了。 “是啊,父皇,就让儿臣为父皇分忧吧”,朱慈炤毕竟年轻,被刘慧明几句话就鼓动起来了,也在一边敲起了边鼓,“儿臣也正想出去历练一番!” 崇祯仍然沉默不答。 从上朝至今一言未发的倪元璐突然站出来道,“陛下,太子出征,臣以为确实不可,但朝廷可以任命赵光拚为帅清缴京畿匪寇。” 李邦华和凌义渠也同时站出来表示支持,李邦华道,“赵光拚素以知兵文明,去年有抗击鞑子之功,以其才足可以担此任。” 张缙彦也很快表了态,“陛下,光拚之才,不在孙白谷之下。” 这就有点儿扯了,赵光拚虽然豪迈,但其军事才华和孙传庭相比可就差得太远了,最多只能算是知兵而已。 老古董李遇知竟然也表示赞同,“老臣也附议!” 他一表态,整个吏部都受到了影响。 李老头今天一会儿反对刘慧明,一会儿又站队刘慧明,让一些人不知所措。其实他们都想多了,李遇知的想法很简单,他是一个极其正直的人,谁的做法对他就支持谁,根本无所谓阉党还是东林党。 崇祯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计划,“既如此,就让赵光拚负责此事吧!” 或许他真的只是想把刘慧明留在身边赞画国事吧! 还好,还好,兵权总算没有旁落,虽然一波三折,终究还是如了他的愿!刘慧明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了一百遍倪元璐,也把崇祯的各种女性亲戚问候了一百遍。 “陛下,臣还是觉得太子应该出宫去历练一番!”刘慧明得了便宜还卖乖道,“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太子已读了六年书了……” “爱卿无需多言!”崇祯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太子还需多读书,待大婚以后,朕自会让他参与国事。” 散朝之后,崇祯再次单独召见了刘慧明。 刘慧明解决完内部问题,又抽了一锅烟,才来到崇祯面前坐下,“哎呀,陛下,您要再晚一点儿上朝臣就要出大糗了。” 崇祯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哈哈大笑。 刘慧明哭丧着脸道,“陛下啊,您是不知道这些大臣为了不在朝堂上出糗对自己有多狠,早饭肯定是不会吃的,有些人接到觐见的旨意,提前六个时辰都水米不进了,为的就是在觐见的过程中不失仪。” 崇祯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默默地听着,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问道,“先生可有主意?” “有!”刘慧明忙道,“臣建议选一合适的位置设一恭房,朝议时隔半个时辰休息一刻钟,可以让大臣方便一下,这也是一项仁政啊。” “先生说得有理!”崇祯点了点头,“朝中大臣年龄都不小了,确实受不了这种苦。” 二人吃了会儿点心,崇祯主动提起了早朝之事,“本想让爱卿出去剿匪,岂料臣子们聒噪不已……” 刘慧明笑道,“陛下何须多言,行军打仗本就是一件极辛苦的事,而且京畿之地,官匪不分家,如果不是非去不可,臣才不愿意去呢。” 崇祯笑道,“既然打仗是很辛苦的事,你为何要让太子去受苦?” 刘慧明慌忙地解释道,“陛下,臣以为太子年龄不小了,应该出去历练一下了。再说了,天下是朱家的,朱家人受苦受累,责无旁贷啊!” “天下是朱家的……”崇祯默默地念着,“哼,天下是朱家的,天下是文官的还差不多!” 刘慧明笑道,“皇上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嘛” 崇祯仍然不依不饶地道,“哼,什么共治天下,朕不过是一提线木偶而已,你说得对,太子确实不应该局促在紫禁城内,是要出去见见世面才好。” 刘慧明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既然这事是他提出来的,他也不得不继续下去,“陛下,臣在西洋游历时途径一国名法兰西,法国的太子不一定是嫡长子,而是每个皇子都有机会,这些皇子在成年之后,皇帝就会派他们出去办差,比如赈灾、查案、平民乱等,皇帝会通过他们的表现来确定太子的人选。” 崇祯皱眉道,“如此岂不天下大乱?” “不会!”刘慧明解释道,“老皇帝生前不会确定太子的人选,只有等到自己年纪大了或者身体不好的时候才会写两道遗旨,一道藏于大殿的匾后面,一道藏于自己随身携带的金盒里,当老皇帝驾崩时,大臣便从卞后取出遗旨,再对照老皇帝随身携带的遗旨两相对比,如若无误,便宣布下一任皇帝的人选,辅助其登基。” 崇祯想了想,摇头道,“不妥,不妥!倘若皇帝遭遇意外,朝局必然大乱。”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清朝的“秘密立储”制度看起来不错,其实漏洞很多,崇祯一眼就看出来了。 “哎呀,臣要说的不是这个啊!”刘慧明纠正道,“臣要说的是皇子办差制度,我觉得这个制度还是很不错的。” 崇祯呵呵一笑,刘慧明趁机把话题岔开,“不知陛下召见微臣还有何事吩咐?” “哦,没什么事。”崇祯脸上顿时充满了慈爱,“慈炤听说先生回京了,缠着朕让你散朝以后教他算学,爱卿这就去吧。” “臣这就去”,刘慧明行了一礼,缓缓地退出大殿。 第373章 兴师问罪 穿过两个回廊,中左门已赫然在望,刘慧明却突然被一个小太监拦住了去路。那小太监生得白白净净的,双手叉着腰,一副小母老虎的样子,严肃地道,“刘司马,殿下有请。” “你是?”刘慧明觉得这个小太监比较面熟,愣愣道,“我好想在哪里见过,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哼,你不用管我是谁”,那小太监鼻子一翘,嘴巴一撇,阴阳怪气地道,“到了就知道了。” “啊,哈哈,我知道你是谁了”,刘慧明听他说话是女声,一下就明白了,“你怎么又扮成一个太监了?” “哼,还不是因为来找你”,小宫女眉头微皱,大发雌威,“快走,快走!” 坤兴公主也穿着一身太监服,虽然扮成一个小太监,但是坐姿仍然保持着皇家的仪态,让人不敢真拿她当太监使唤。 刘慧明忙上前行礼,口里道,“臣刘慧明见过公主殿下!” “哎,你小点儿声!”坤兴公主摇了摇小手,严肃地道,“茗香,你去一边候着,本殿要跟刘司马说点儿事!” “原来你叫茗香啊,怎么不叫茶香”,刘慧明看着茗香的背影,打趣道,“茶香还通俗易懂一些!” 茗香回头瞪了刘慧明一眼,喝道,“老实点儿,我们殿下马上就要收拾你了,你还嬉皮笑脸的,不成体统!” “好厉害!”刘慧明转过头看着坤兴公主,“不知公主殿下为何要收拾微臣?” 公主眉头一皱,娇声叱道,“刘慧明,你干的好事!” “我,臣干什么了?”刘慧明莫名其妙,难道宣府一案打击面太大,已经招惹公主殿下了吗? “殿下,臣查获宣府一案可是为……” “哎呀,不是这事啦”,公主攥着手帕的手上下一挥,“我说的是那个周显。” “哦,周显,周显怎么了?”刘慧明顿时放下心来,调侃道,“死了吗?可不关我的事啊!” “哎呀,没有啦!”公主发现和刘慧明交流真困难,自己老是抢不到话语权,“你别说话,你听我把话说完嘛,周显的母亲去世了。” 嗯,小萝莉发怒的样子还是蛮可爱的! “啊?”刘慧明假装吃了一惊,随即又恢复了戏谑的表情,“恭喜公主殿下,嫁过去以后不用侍候婆婆,直接就做主母了。” 朱媺娖真想给他一脚,但她是个受过全套皇家宫廷教育的女子,实在做不出这种不雅的动作。不过不给他一脚,实在无法发泄自己对他的愤怒,最后只得恨恨地跺了跺脚,骂了一句从记事以来的第一句粗话,“胡说,你当本殿是那种人吗?” 刘慧明笑着说道,“殿下,我在西洋游历时,曾经到过一个国家叫法兰西,那里的女子择婿的标准就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这样一过去就可以当主母,多好的事啊!” 朱媺娖脸一红,没好气地说道,“真是混……坏逻辑,做女子怎能这样呢?媳妇侍候公婆是天经地义的嘛?西洋的女子真是不懂规矩!” “是,是!公主教训得是,所以我才要离开西洋回到大明的怀抱嘛”,刘慧明附和道,“既然公主没什么事了,臣告退!” “哎哎,我还没说完呢,不许走!”公主再也顾不得矜持了,厉声问道,“我问你,周显的母亲就生了点儿小病,怎么就死了呢?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说到最后,她已声色俱厉,眼泪都出来了,“刘慧明,我是想请你帮忙,但没让你这么做啊!” “冤枉啊,殿下!”刘慧明大声喊冤道,“殿下也知道,臣本就没答应帮公主的忙,怎会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呢?再说了,我前段时间忙得很,根本就没在京城,殿下吩咐的事臣一直没空去做,正想找个机会跟殿下求个情,免了找个差事呢。况且,我连周家的门往哪边开的都不知道,怎会去做这样的事?” 公主抹了抹眼泪,将信将疑地说,“真的?真不是你干的?” 刘慧明拼命的点头,“嗯,臣实在是冤枉啊,比窦娥还冤,叫声屈动地惊天啊!” 公主见他说得情真意切,连《窦娥冤》的原话都搬出来了,也不好再苛责他了,便柔声道,“大司马勿怪,我也是这么一说,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谢殿下宽宥!”刘慧明拍着胸脯保证道,“臣委实没做那种伤天害理之事,最近京城疫病流行,每天都要死很多人,你婆婆可能染了疫病也说不准,臣真是冤死了,比窦娥和苏三加起来都冤枉!” 公主小脸一红,随即抓住了刘慧明说话的漏洞,刚才冤枉她的愧疚之情瞬间不翼而飞,哼道,“谁说她是我婆婆了啊,我还没嫁过去呢。” “是,是!臣错了,是准婆婆”,刘慧明连忙赔礼道歉,“臣不懂礼数,公主勿怪!” 公主又得意地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就算我嫁给了他,也不会住进周府的,父皇会给我另建公主府居住。” 自唐宋以来,公主和驸马的婚事就已经成了仪式化的摆设,公主和驸马成婚之后都有各自的府邸,平时各住各的,公主要是想驸马了就会差人给驸马送个信,让他过来聚一聚。驸马要是想公主了一样也要先打报告,不过,公主府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光是下人就够驸马喝一壶的,为了从驸马身上捞到钱财,他们有一堆理由阻挠驸马跟公主见面,久而久之驸马也就心灰意冷了。 驸马见公主难,公主见驸马也不容易,公主从小就由奶妈带大,出嫁的时候丫鬟婆子一大堆,这些人从小就给公主灌输封建道德思想,公主要是整日和驸马腻歪在一起,就会被他们指责为淫邪成性,小姑娘面皮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指责啊,就只能委屈自己压制自己的欲望了。 搞到最后,不仅驸马见不到公主,公主也见不到驸马了。公主和驸马虽然名为夫妻,其实很难相见,更极端的除了成亲当日见过一面之后,便再也见不到公主 因此,自宋明以来,公主就很少有生育的,一般人也不愿意做驸马,这种现实版的牛郎织女谁受得了啊? 第374章 废柴皇子 刘慧明看着朱媺娖那张清秀的脸,心道小姑娘,你想得太多了,公主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现在驸马要丁忧,三年内不能成亲,公主又可以自由三年了。公主真是心想事成,说不想这么快嫁人竟然就真的不用这么快嫁人,公主乃是有福之人啊!” 公主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随即又布满了愁云,“话虽如此,可是还未成亲就死了婆……死了老人,会被人认为不吉利的。” “公主无需多虑!”刘慧明故意底气十足地说,“难道他周家还敢退婚不成?” 公主的脸上终于露出喜色,随即给刘慧明福了一福,“既然不是你做的,我也没什么麻烦你的了,刚才如有得罪,大司马请勿见怪!” “不怪,不怪,臣不敢!公主一片拳拳之心,臣知矣!”刘慧明行了一礼,“臣告退了!” 公主摆了摆手,欲言又止道,“我听三弟说您在教他西洋算学,同样的题目,三弟演算得又快又准,我可以向三弟学吗?” “可以,当然可以了”,刘慧明点点头,道,“既然公主想学,以后可以向永王请教就是,无需向臣说明。” “嗯,好,我就不耽误你了!”公主起身道,“我也该走了,不然被嬷嬷发现了又要说我。” “哎呀,我的妈呀,差点儿露馅了!”刘慧明看着她小小的背影,一边胆战心惊地回想着刚才的情形,一边嘿嘿地笑着,咳,这个小姑娘道行还是太浅了啊,自己三言两语就把她糊弄过去了。 来到永王府旁边的迎禧宫,爱笑的小正太永王朱慈炤早已等候在那里了,见到刘慧明便傻笑道,“先生,你可来了,我都等很久了。” “臣参加永王殿下!”刘慧明行了一礼,又四下看了一眼,笑道,“以后就在这里学习了吗?” 朱慈炤嗯了一声,这里以前是五皇弟的居所,五皇弟登天以后就空下来了,先生上次说不想到我的府里教学,我跟父皇说了以后就在这里教学,父皇已经同意了。 刘慧明点了点头,道,“这样就挺好,你府里丫鬟仆人太多了,不适合做学问,还是这里清净。” “嗯,先生说的是!”朱慈炤点头称赞道,“您上次说了要自力更生,所以我今天就带了一个书童。” “好,好!”刘慧明看了一眼他旁边那个小太监,赞道,“殿下勤奋好学,以后定能学有所成!” 朱慈炤嘻嘻笑着说,“我也不想拯救大明什么的,就是喜欢算学,觉得算来算去的挺好玩的,先生说以后定能学有所成,真是对我莫大的鼓励。” 真尼玛混蛋逻辑啊,刘慧明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真想拧着他的耳朵让他看看努尔哈赤那些儿子,看看人家是怎么为国家奋战的!再看看你,就特么跟个废柴一样! 在心里骂够了,刘慧明终于整理好了心情,附和道,“是,殿下说的是,西洋有句话叫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意思就是只要你对一件事物有兴趣,比任何老师教都要学得好!殿下热爱算学,已经找到了最好的老师了,臣愿意做一个领路人。” “嘿嘿,嘻嘻嘻”,朱慈炤脸上堆满了笑,显得阳光又可爱,“先生说得真好,我们这就开始学习吧。” “好!”刘慧明点点头,“先让我看看你的作业答得怎么样。” 给朱慈炤上完课已经午时了,刘慧明出了紫禁城,看到午门外聚集一堆男女老少,那些人也看到了刘慧明,纷纷破口大骂起来,“贼子,你害得我们好苦!” “刘贼,你个挨千刀万剐的夯货,我饶不了你!” “刘奸贼,休走,吃我一记鞋底!” 刘慧明迅速闪进护卫队里,骂道,“妈的,这些狗日的疯了吧。” 一只飞鞋猛地袭来,田维胜挥刀一格,喝道,“保护大人,快走!” 亲卫们迅速结成一个圆阵把刘慧明保护在中间,然而敌人火力太猛,除了鞋子,还有砖块、沙子朝他们袭来。 亲卫们只配了刀,根本挡不住沙子的袭击,很快就被弄得灰头土脸了。 刘慧明气得不行,喝道,“列阵,准备御敌!” 田维胜一愣,迟疑道,“大人,这里可是北京城啊!” “哼,官他哪里呢!”刘慧明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大声下令道,“预备,给我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玛德,北京城里怎么了?紫禁城外又怎么了?你们都无所顾忌,我又怕个球啊! 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 那些混账玩意儿可能没猜到刘慧明会对他们下手,看到他们动真格的了,一时竟然呆住了。 田维胜带着亲卫左右包抄,很快就把他们全部包围了。 这下终于有人反映过来了,一些便开始破口大骂。 刘慧明正在气头上,哪容得了他们,一声令下,几个亲卫就冲进去把那个骂得最凶的男子揪了出来。 刘慧明亲自上前啪啪给了两巴掌,随后又一脚把他踹到在地,他这段时间勤学苦练,脚法进步了不少,一脚下去,那人瞬间背过气去,半天都没有叫出来! 刘慧明一脚就镇住了所有人,扫视了一眼众人,厉声道,“刚才扔鞋子的是那个杂碎?自己站出来!” 没有人回应。 刘慧明冷笑一声,“我数三下,还没有站出来的话,那就每人挨十鞋垫!” “一!” 仍然没有人回应。 “二!” 一个熟悉声音传来,“是你老子我扔的!” 随即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大义凛然地道,“哼,你这杀才有本事杀了我!” 刘慧明眼睛一斜,罗川和郝东便上前摁住他,让他跪在了自己面前。 刘慧明看都懒得看他,“给我掌嘴,用鞋垫掌嘴,五十下!其他人,每人十下!” 随着一声声惨叫传来,刘慧明的心情也慢慢变好了,看着那个嘴硬的被揍成猪头的样子,刘慧明踩着他的头,忍不住哈哈笑,“死胖子,还当我老子不?” 那死胖子的牙齿都被抽掉了,说话都是呜呜的,根本不知所云。 不过从他的表情上能看得出来,这货怂了。 刘慧明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把他踹到人堆里,喝道,“想走的就爬起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放你们走,不服气的继续抽!” 众人一听,顾不得疼痛倏地从地上爬起来,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刘慧明挥了挥手,嫌恶地道,“滚!” 第375章 当街遇刺 刘慧明出了一口恶气,心情也变得大好,田维胜问道,“大人,我们现在去哪儿?” 瘟疫逐渐被控制住了,北京的街道上人又多了起来,刘慧明看了看熙熙攘攘的街道,“去兵部,时间还早,咱们走过去吧,顺便在街上逛一逛,散散心!” 刘慧明看了看田维胜等人,又道,“被关了一上午,实在是闷得慌。” 田维胜保持着天生的警觉,“大人,人太多,小心有人对您不利。” “没事,有你在我怕什么?”刘慧明大大咧咧地说,“要是连上街都不敢,我也太没面子了吧。” 可惜,他的装逼太失败了,话还没说完,两把飞刀就往他胸前招呼过来了。 “小心!”田维胜大喝一声,一下子就蹿到刘慧明身前,挥手挡掉飞刀,两个精装汉子也挥刀劈了过来。 “哼,雕虫小技!”田维胜就地一滚,一个扫堂腿,两人齐齐倒地。 “老田,武功不错啊!”刘慧明看着田维胜一个人表演,觉得过瘾极了,“留个活口!” 田维胜刚搞定两个人,又从街边的商铺里冲出了三个人,这三人的武功可比之前两个高多了,田维胜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刘慧明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今天这逼装得有点儿大了,为了不引起百姓的骚乱,他刚才已经把亲卫化整为零了,眼前就只有罗川、郝东和老七曾炜熙三人可用了。 罗川见田维胜久战不胜,便向上前助战,不料又从两边的商铺离同时窜出七八个人向刘慧明扑了过来,三人分别截住厮杀。 这些人个个都是好手,他们每人都手持一把单刀,攻守之间很有章法,一看就是老江湖,田维胜他们每人都要面临三四个人的围攻,每个人都险象环生。 刘慧明已经成了光杆司令,只得焦急地看着几人和刺客生死相搏。还好罗川面对的敌人实力最弱,他没用几个回合就打倒了两个人,另一人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罗川岂能让他逃掉,迈着大步就追了上去。 刘慧明忙提醒道,“老罗,莫追,快回来!” 刘慧明还没叫回罗川,就听到自己前方一声冷哼,“死到临头了还乱叫个球!” 刘慧明定睛一看,就见对面酒楼的二楼站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那汉子端着一架弩瞄准自己,两只眼睛像鹰一样盯着自己。 “啊,这边!”刘慧明大骇,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一张大网里,周身上下都被他威胁着,他一边摸出短铳一边忙大声呼救,“楼上有人,快,快。” 那人冷笑一声,手指一松,一支弩箭就激射而来。 刘慧明想往侧边滚过去,然而自己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根本动不了,“完了,我死了,我又要穿越了!” “大人勿忧,俺来也!”千钧一发,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却是田维胜的徒弟蒙自强。 蒙自强最先赶到战场,见刘慧明落了单便迅速蹿到他前面挥刀一格,将那支箭磕飞了,自己竟然也被震得退了两步。 “贼子好大的劲道,嗯哼……!” 蒙自强话还没说完,就闷哼一声,捂着胸口缓缓地佝偻在地,原来刺客这一箭后面还跟着一支箭,蒙自强挡了前面一箭却被后面的那支箭放倒在地。 刘慧明看着蒙自强蜷缩在自己面前,一支断箭已经全部没入了他的胸口,不由得大惊,“自强,挺住!” 但是四周充满了死亡的威胁,他根本不及为蒙自强着想,忙蹲在地上抄起出短铳,保持着十二分警觉,随时准备迎敌。 但他还没做好准备,那个灰衣汉子便像一只猎豹一样嗖地从二楼一跃而下,直冲了过来。 刘慧明抬手就是一枪,却被他灵巧地闪避过去了。 刘慧明大急,急忙把手中的短铳朝他砸去,哪知他挡都不挡一下,直挺挺地就杀了过来。 刘慧明已经没有时间掏出另一支短铳了,因为汉子已经来到了面前。 刘慧明眼睛一闭,心道,“老子完了,要是穿回去就好了!” 他正在闭目等死,却听见身前一声暴喝,紧接着又传来两声闷哼。 他睁眼一看,见老七曾炜熙和那个灰衣汉子双双倒地不起,那汉子还好一些,正在挣扎着爬起来,曾炜熙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死没死。 原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曾炜熙摆脱了敌人的纠缠过来支援自己了,他把自己的身子团成一团,像个炮弹一样砸了过来,那灰衣汉子本已胜券在握,不提防之下顿时被他全力一撞,竟然一时也丧失了战斗力。而曾炜熙自己因为急于脱身,先前已被人在背后砸了一锤,这一下抱着必死的心狠狠地一撞,自己登时晕了过去。 刘慧明顾不得曾炜熙的伤势,迅速掏出另一支短铳对着躺在地上灰衣汉子就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那汉子便发出一声惨叫。 硝烟散去,刘他见他头上冒出汩汩鲜血,原来自己一枪正好爆了他的头! “大人低头!” 刘慧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一声大喝,罗川一边把自己手里的单刀往自己头顶奋力一扔,一边风驰电掣一般地往自己冲过来。 刘慧明猛地往地上一蹲,就听见头顶一阵呼啸,背后随即传来一声闷哼,一人重重地砸在地上。 原来是与曾炜熙对敌的那两个刺客正在偷袭自己,正巧被赶回来的罗川赶上了。他已来不及解救了,只得飞出手里的单刀,实施远程打击了。 罗川解决掉了一个敌人,又迅速冲到刘慧明面前,双腿猛地一瞪,就从他头上呼啸而过,直扑另一个刺客。 刘慧明惊魂逋定,却见罗川抡着拳头和那人一把单刀斗在了一起,他的武力本来在那刺客之上,然而此刻手里没有兵器,单靠一对拳头与之周旋,很快就落了下风。 刺客仗着兵器优势很快就在罗川肋下划破了一道口子,又在他肩上砍了一刀,鲜血渐渐染红了身子。 罗川失血渐多,动作也渐渐迟缓起来,即便如此,他仍然死战不退,还拼着两败俱伤的风险在那个刺客的胸口上狠狠地打了一拳。 “我去,牛逼啊!”刘慧明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胆战心惊,心里也颇受感动,这些质朴的江湖汉子,真的是用生命在保护自己啊。 “六哥,我来帮你!”老八王腾终于赶到了,见罗川险象环生,便一边嚼着一边操起单刀加入了战团。 罗川见状,便跳出圈子拔出出自己的单刀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刘慧明的身边警戒。 他的安全终于有所保障了。 卫队终于重新集结起来,在老十二黄骏的指挥下迅速把刺客反包围了。 刺客虽然被包围了,但是却并不惊慌,仍做困兽之斗。 刘慧明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他吩咐黄骏道,“留两个活口,其他的格杀勿论。” 然而他想多了,黄骏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剩下的三个刺客见逃跑无望,竟然集体抹了脖子! 第376章 养廉银 炸成刺杀来得快去得也快,黄骏全歼了所有的刺客时,狭窄的街上已经风声鹤唳,关门闭户了。 刘慧明清点了一下人数,己方阵亡一人,重伤两人,连田维胜都挂了彩,让他伤心的是替自己挡箭而死的蒙自强,他今年才二十二岁,儿子才两岁,人生的精彩部分才刚刚开始就死了,看得刘慧明一阵心痛。 田维胜抱起蒙自强的尸身,不禁痛哭起来,“自强!” 王腾和郝东扶起曾炜熙,曾炜熙胸口剧烈地动了动,口中随即冒出一串血泡,咕隆隆地骂了一句,“妈的,这群人好厉害!” “你没事吧?”刘慧明安慰完田维胜,又跑到曾炜熙面前查看他的伤势,“伤得重不重?” 曾炜熙背上挨了一锤,肋骨应该被砸断了,他的脸色很差,听到刘慧明的声音强撑着道,“大人放心,标下死不了,标下这条命大……大着呢。” 刘慧明抹了抹眼角,厉声道,“抬上伤员,咱们先走!” 刘慧明安抚好伤员,刚到签押房刘佩琦就赶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大人,听说您遇刺了?” “没事!”刘慧明冷冷地说,“折了一个兄弟。” 刘佩琦得知蒙自强中箭而亡,恶狠狠地骂道,“看来这些人还没长记性,今晚兄弟再去搞点儿动静,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 “嗯,小心点儿!”刘慧明点了点头,小声吩咐了几句,“去吧,注意隐蔽。” 刘佩琦走后,他把头靠在椅背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静静地思考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虽然朝堂上没多大动静,但是私下里针对自己的行动可不少。只是自己一直没查出来谁是幕后主使,实在不好贸然下手,再加上崇祯对自己还不错,也得给他留点儿面子才行。 “这一次……哼,没什么面子好讲了!”刘慧明重重地在案几上拍了一巴掌,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为今天的事情报仇,蒙自强不能白死! “大人,属官都到了”,何欢走进来适时提醒道,“该去开会了。” 刘慧明收起烟斗,来到刚修好的会议室,兵部一百多号人全部在里面等着自己。这种部门大会是刘慧明以前在公司里经常参加的,当他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回到现代的错觉。 “列为同仁们,大家下午好,我是刘慧明。” 属官们对参加这种会议也感到很新奇,听着刘慧明在上面滔滔不绝地讲着这次宣府之行,一些年轻的官员不自觉地就被感染了,纷纷叫起好来。 “各位同仁”,刘慧明说完了宣府的事,就开始落实对兵部的整顿,“我知道咱们衙门里有些官员很不错,你们实心任事,兢兢业业,然而却连生计都成问题,本部堂作为你们的顶头上司怎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一些贫困的官吏一听刘慧明这话顿时就来了兴致,他们在官场浸淫多年,刘慧明不说完,他们自然也不多问,静听刘慧明继续说下去。 “所以本部决定,从下月起本部给你们每人发一笔养廉银,具体金额为官品的倍数,比如八品官每月的养廉银就是你俸禄的八倍,最小的九品官就是九倍,没品的官吏统统按十倍计算,我这二品官有点儿惨,只能拿到两倍俸禄的养廉银啊!” “哈哈,哈哈哈!”所有属官都开怀大笑起来,“谢大人赏赐!” 一个属官大摇其头道,“大人为二品官,每年俸禄七百三十二石,每月六十一石,养廉银每月有一百二十而石。下官从六品,每年俸禄仅有九十六石石,每月只有八石,养廉银才四十八石,还是远远不如大人!” 刘慧明笑着说,“要不咱们倒过来?我拿六倍养廉银,你拿两倍?” 属官们再次哄堂大笑,“卞主事,快别说了,到时候真给你调过来,咱们可不依!” 卞主事也嘿嘿地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刘慧明摆摆手,继续说道,“我再说几个注意事项,养廉银顾名思义就是给廉洁奉公之人准备的,那些贪污受贿的官员是没资格领取的。因此,我准备在咱们兵部的门房设立一个信箱,如果谁被投诉了,一经查实,那就不好意思了,你们在接下来的一年以内就没有养廉银可以领了。” 刘慧明朝门外挥了挥手,翟洪手下一个士兵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就走了进来,刘慧明指着木箱子道,“这里有一条缝,以后来兵部办事的官员,办完事以后都要填一份调查问卷,他们会对你们的表现进行评分,满分是一百分,如果一个月下来得分低于六十分,那不好意思,你们的养廉银就没有了。就当然,你们谁有意见也可以写出来投到里面。这里有一个小门,平时是锁上的,我每天都会开启一次,你们的意见我很快就能看到。” 众人震惊不已,看着刘慧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刘慧明指了指翟洪,笑道,“这就是我新任命的监查部长,专门管理这个信箱,大家以后可要小心了。” 翟洪走到前面,团团作揖道,“在下翟洪,字若洪,见过各位。” 刘慧明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坐着,“这就是我给咱们兵部的第一个福利——养廉银,希望在座的各位都可以拿到。” 众人还在愣神的功夫,卞主事又发言了,“本兵大人,每月这么多银子,从何而来?” 刘慧明笑了笑,指着武选司主事朱芾煌和武库司主事张成德道,“你可知坊间传闻大明有四大肥缺,你知道是哪四大肥缺吗?” 卞主事哈哈一笑,道,“文选司、考功司、武选司、武库司,这个三岁小儿都知道,大人何必用这个来考下官?” 刘慧明道,“咱们兵部可有两个啊,你还怕没钱?” 卞主事愣了一下,“大人要用武选和武库的银子?” “对!”刘慧明一巴掌拍到讲桌上,一字一句地道,“以后武选司和武库司收的陋规银子必须全部交上来,由本部统一安排,听好了,这是兵部的钱,不是你们两个郎中的!” 武选司郎中朱芾煌、武库司郎中张成德面色尴尬至极,刘慧明已经把他俩架在火炉上烤了,现在也只得服软。 朱芾煌,字子衷,自号“濡须江渔”,南直隶无为州人(今安徽无为县人),崇祯七年进士,今年才二十八岁,和龚鼎孳一样都是年少有为的大才子。不过,和龚鼎孳出身富裕家庭不同的是,朱芾煌家里比较贫困,能考上进士难度要大很多。 第377章 兵部新气象 虽然朱芾煌和张成德在历史上风评都很不错,明朝灭亡以后,张成德不顾生死公然在东华门外为崇祯哭灵,哭完之后回家就带着全家人自杀殉国。朱芾煌虽然没有他这样的勇气,但也是一辈子没做过清朝的官,终老林下。 不过,二人清廉归清廉,该收的陋规还是一样照收不误。刘慧明要擅自收他们的权,也是打好了如意算盘,知道这二人是君子,不好意思拉下脸来跟他撒泼。 刘慧明大大方方地收了他们的权,还恬不知耻地说道,“你们好好想想,没有咱们兵部,那些地方的将官们凭什么给你们送钱?你们一年收那么多钱竟然全部揣到自己衣兜里去了,让咱们这么多同仁眼巴巴地望着,你们好意思吗?” “啊,对!岂有此理!”何欢、马祥龙等刘慧明的人马上附和道,“必须吐出来,吐出来!” 其他属官们也不干了,纷纷叫嚷着,“对,本兵说得有理,必须交上来!” 朱芾煌和张成德本就面子薄,闻言哪还敢狡辩,只得乖乖地出来表态,“同僚们静一静,我二人愿意把收的银子交到衙门,我们愿意,愿意啊!” “愿意就好!”刘慧明让人张开早已写好的收费表贴在黑板上,解释道,“这是收费标准,一会儿就贴在照壁上,让所有来办事的人都看到。” 众人只觉得三观碎了一地,心道这种阿堵物怎么能登上大雅之堂? 刘慧明却不管那么多,他拿起一本收据挥了挥,“以后所有来兵部办事的人都必须先交银子,由财务科的周伟斌负责收银子,并开出票据,其他部门见票据办业务,没有票据一概不准办!至于交多少,这上面都有,财务科按价格表收费就行了。其他部门不得再收费。翟老四,你负责监督,谁敢再伸手要银子就剁手!” 周伟斌是新乡那一批算学班的学员,又有举人功名,刘慧明把他安排在兵部收钱,对他来说算得上一步登天了。 翟洪站起来大喝一声,“标下领旨!” 周未必也站起来拱了拱手,算是认识了。 车驾司员外郎聂一心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大声抗议道,“大人,下官以为不可,这是公然索贿,大人如此行事置朝廷律令于何处?” 刘慧明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现在朝廷用度艰难,咱们大明的官员连俸禄都要发不出来了,我想点儿法子给陛下减轻点儿压力有何不可?再说了,我不索贿,你们这些人就不索贿了吗?” 王永积也站出来辩解道,“个别官员德行有亏,可大多数还是好的!” 一些正直的官员也纷纷起来反对,之乎者也地说了一大堆。 “这怎么能叫吃拿卡要呢?咱们一年要耗费那么多笔墨纸砚,朝廷又不拨款,难道让我们的官员自己掏腰包吗?”刘慧明指着他们手里新发的笔记本,道,“你看看你们手里拿的笔记本,一个一百八十文银子啊,都是我掏的腰包啊。” 刘慧明无奈地摊了摊手,狡辩道,“看到没,我收的是纸墨费,是办公费用,不是陋规。” 说到巧立名目,他相信这个世界没有人比他更精通了。 果然,这个名目一提出来,一些好事的官员就跟着起哄,“对,对!收点儿纸墨费合理合法!” 一个长者看了看价格表,迟疑道,“这纸墨费也太昂贵了吧,一个总兵三百两,一个参将两百两,宣纸都用不了这么多银子。” 刘慧明还没说话,几个嘴快的吏员就帮他找理由了,“宣纸要不了这么多银子,徽山砚总可以吧。” “胡说,徽砚再贵,也不是只用一次……” “那狼毫总需要吧……” 刘慧明脸上带着笑,心中却冷笑不已,默默地看着他们争吵不休。 见那些老古董还在犹豫,刘慧明故意痛心疾首地说,“收上来的银子一半上缴给国库,剩下的一半补贴咱们兵部的官员,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王永积等官员左右为难,迟迟做不了决定,“好像用不了……” “瞎说,谁说用不了了!”属官们不乐意了,收上来的银子本来全部用来补贴官员的,经过这几个所谓正直的官员一闹,顿时少了一半。 很多官员都面露讥讽之色,“马员外郎大人家资巨富自然不在乎这几个小钱,在下家境贫寒正需要这笔银子贴补家用呢。” 一些低级官员不是进士出生,有些是地方上的滞留在京城的举人,他们一边准备下一科的科考,一边在兵部打点儿零工,每月只有二两银子,根本就不够用,还得靠老家寄钱过来贴补才能维持。现在刘慧明给他们一人二十两银子,不仅不用再向老家伸手要钱,还可以存一笔银子参加诗会酒会,心里怎能不感激刘慧明? 一些官员已经忍不住起哄了,假正经、伪君子地骂个不停。 “好了,好了!”刘慧明已经掌控了局面,“请大家相互监督,要是有人敢中饱私囊,侵吞大伙儿的利益,就来告诉本部,本部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好事者纷纷附和,“就是,就是!凭什么你们一个人收钱,大家看着!” “对,就是,你们吃肉怎么也得让我们喝点儿汤吧!” 等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刘慧明又宣布了一项政策,“各位同僚,从下月初一起,咱们兵部的食堂正式开放,以后每天中午,你们就不用再从府里带饭了,都去食堂吃。” 兵部的官员一直不知道刘慧明在衙门二进的西北角盖房子做什么,听他一解释瞬间明白了,“谢大人,大人仁义!” 刘慧明接着说,“各位同仁,等会儿有人给你们发餐券,八品一下每人每月五百文,五品到七品一千文,四品以上每月两千文,咱们的食堂接受点餐,每个菜都明码实价,想吃什么菜自己点。” 这个政策一推出来,自然获得了全票通过,就连最洁身自好的朱董煌也不住地点头称赞。 紧接着刘慧明又重申了上下班制度,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大手一挥,“同仁们,咱们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有些事我还没说到,以后慢慢再讲,咱们下班,希望你们不上朝的人明天不要迟到!” 第378章 拯救大兵曾炜熙 刘慧明首先出了会议室,其他官员们鱼贯而出,来到外面的天井,很多官员见到他都特意停下脚步给他行礼,刘慧明明显感觉到属官们对自己的态度比之前好多了。 田维胜挨了两刀,现在正在接受治疗,刘慧明的安保工作只有交给王腾了,二人来到医务室看望伤员,曾炜熙伤到了内脏,刚开始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却越来越严重,连说话都很困难了。 这是在四百年前的明朝,不像现代社会有x光,有先进的外科技术,这个时代的人遇到这样的伤势除了敷药以外就只有静养,至于能不能好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刘慧明握住他粗糙的手,一时也不知怎么办,只得鼓励道,“老七,挺住,我一定会把你救过来的!” 曾炜熙艰难地笑了笑,沙哑着嗓子道,“大……人……放……放心,小的……命大……死……死不了!” “别说话,好好养着!”刘慧明打断他了的话,又问罗川,“老六,你的伤怎么样?” 罗川身上缠满了纱布,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儿,他嘿嘿地笑了两声,满不在乎地道,“不妨事,休养几天就好了。” 刘慧明虽然也上过战场,见过很多大场面,但像中午这样的恶战,他还是第一次经历,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离自己竟然如此之近,要不是这些汉子拼死相救,自己就算是两世为人,也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刘慧明又检查了田维胜和郝东的伤势,他们二人都受了一些皮外伤,好在没有伤筋动骨,只需要养上十天半月就可以恢复如初了,“好好养伤,伤好了咱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刘慧明又来到曾炜熙的面前,见他脸色灰败,一副肾衰竭的样子,三十多岁的汉子竟然一副形容枯槁,半截入土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阵心塞。他转头问其他人道,“老七的伤有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 罗川摇摇头,道,“这种伤及内脏的伤最难治了,能不能活过来,只能听天由命。” “老田,老田!”刘慧明不甘心,接着又问田维胜,“你说,有什么办法救活老七,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一定全力以赴!” “兄弟们谢谢大人了”,田维胜眼含泪花,中午一战不仅折了他最得意的弟子,一起出生入死的七弟曾炜熙又命在垂危,想起商石敬走之前交待他的话,他心里就一阵难受,“兄弟们跟着大人,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七弟要是命大,自会无恙,若是真的不行了,兄弟们也仍然会跟着大人,保护大人!” 刘慧明在脑袋里一遍又一遍地搜索着当世名医,除了想起一个吴有性什么人都没想起,“仙甫,王之俊不是派人去请吴有性了吗?什么时候能到?” 何欢想了想,“学生不知。” “快去问问”,刘慧明一拍手,“算了,我自己去问王之俊!” “大人……”何欢叫住刘慧明,提议道,“何不去太医院问问?” “啊,对,对!”刘慧明兴奋地道,“我这就去见皇上,请皇上给我派个太医来。 刘慧明和王腾急冲冲地进了宫,一见到崇祯皇帝,就双膝跪地大哭起来,“陛下……” 他现在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个本事是最近才学会的。 崇祯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快起来!” 刘慧明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哭诉道,“臣今日给永王殿下上完课就去兵部,先是在宫门被那些无赖勋贵扔臭鞋,接着又在路上被刺客行刺,臣几乎性命不保啊!” “啊,你被刺杀了?”崇祯大吃一惊,“为何中午遇刺,现在才来告诉朕?” “臣……”刘慧明顿了顿,“当时臣并未受伤,只伤了几个护卫,也没觉得有多大的事,就去兵部处理政务了,等臣下班时,才发现一个受伤的护卫已经命在旦夕。此人名叫曾炜熙,他曾在密云击杀鞑子,对臣忠心耿耿,多次救臣于危难之际,臣不忍亲眼见他就此而去,所以才来求陛下开恩,臣想请太医院派一名大夫去瞧瞧。” “啊,好好!”崇祯见刘慧明急冲冲地跑进来就是为了这事,连忙吩咐太监去太医院宣旨,“姚本仁最善治内伤,让他直接去兵部,一会儿回来候旨。” 刘慧明大喜,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臣叩谢陛下圣恩。” 崇祯又叫住那个太监,补充道,“多宣几名太医过去,好好医治。” 刘慧明再次表示了感谢。 “起来,起来,快起来说话!”崇祯在茶几上坐好,王德化给二人上了茶,崇祯看着刘慧明,严肃地问道,“你给朕说说,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朝廷重臣!” 刘慧明摇摇头,道,“臣也不知道是谁,刺客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受伤的人半个时辰不到都死了,显然是事先服了毒。” 崇祯想了一会儿,突然大喝一声,“德化,把骆养性宣来!” “陛下!”刘慧明吃了一惊,他实在不想因为这事得罪锦衣卫,忙道,“不关骆指挥使的事!” “哼!”崇祯重重地哼了一声,看着王德化,怒道,“京城发生如此大案,朕竟然毫不知情,你们厂卫是干什么吃的?骆养性这厮,好不晓事!还有你,竟然也如此糊涂!” “陛下,老奴该死……”王德化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他今天一天都侍奉在崇祯身边,消息有点儿闭塞了,今天被训也是罪有应得。 他在一边请罪的同时一惊暗自下了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整肃一下东厂。还有这个刘慧明,以前自己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拿他当盟友,可是现在他屡次给自己难堪,自己是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了。 崇祯当众训斥王德化,虽然给足刘慧明面子,却也让他不知不觉地得罪了他。面对此情此景,刘慧明竟然无可奈何,只得保持沉默。 崇祯嫌恶地看了看王德化,示意他站到一边去,又对刘慧明道,“爱卿来得正好,朕正有事要咨询与先生呢。” “陛下请讲!”刘慧明见崇祯主动岔开了话题,心里顿时一松,“臣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赞画。” 崇祯拿起一本奏疏递给刘慧明,“这是湖广来的奏疏,先生看看吧。” 第379章 得罪厂卫 刘慧明出了趟差,信息有点儿滞后,他打开奏疏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什么?左良玉和宋一鹤竟然敢不听部署?” 原来,马祥麟经过一个多月的行军,终于抵达湖广,他一到湖广就传檄左良玉、宋一鹤和文安之等人到武昌商议军务。然而只有文安之和长沙知府堵胤锡、荆州知府荆国光等少数几人到了。宋一鹤和左良玉等人就在武昌,竟然都找借口不去,搞得马祥麟很没面子,一场声势浩大的动员会只得草草收场。 比这更严重的是,马祥麟所经府县对他均爱答不理,武官拥兵自重已见怪不怪,而文官们却拉不下脸来向马祥麟一个武官行礼,竟纷纷避而不见。 马祥麟一路受尽冷遇,只得独自率军开赴湖南追缴张献忠。 刘慧明看得心头火起,忍不住爆了句粗口,“mmp,这些地方官也太不拿朝廷的命令当回事了吧?” 还好崇祯听不懂当代四川话,只是对刘慧明报以同情,紧接着又拿出另一份奏疏,“先生再看看这个。” 刘慧明震惊了,这些文官不鸟马祥麟也就罢了,湖广巡抚宋一鹤、巡按御史刘熙祚、江西巡按御史黄澍等人竟联名上疏弹劾马祥麟贻误军机、卖官鬻爵、纵兵扰民,居然列举了他十三条罪状,请求崇祯法办了他,奏疏后面列了长长一串名单,几乎囊括了湖广所有文官。 混蛋,狗东西!难道非得文官做督师才能顺他们的意吗? 刘慧明勃然大怒,义正言辞地对崇祯道,“陛下,此事断不能答应,若靠人多势众就能左右您的决定,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这个口子断不能开。” 崇祯微微点了点头,道,“先生说得有理,只是朕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刘慧明想了想,道,“陛下,特殊时期,特事特办,应该把这些反对的人全部调离湖广,任命支持朝廷决策的人,如此军民一心,文武同德,才能尽快消灭张献忠。” 崇祯想了想,缓缓地道,“容朕思之。” 两人正说话间,骆养性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宫中,他一见到皇帝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大湖道,“皇上,臣有罪!” 崇祯看着骆养性就气不打一出来,斥道,“你是有罪,而且罪责不小,你说说你这指挥使是怎么当的?” 骆养性不敢多说话,只得不断地磕头,“陛下,大司马遇刺,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刘慧明忙道,“事发突然,骆指挥使也没有三头六臂,这是须怪不得骆大人。” 骆养性忙道,“陛下,臣听说刘尚书遇刺以后,当即已派人展开调查,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崇祯气呼呼地道,“每次都是已派人调查,很快就会有结果,你就不能换句其他的吗?” 骆养性大气都不敢喘,只得跪着挨骂。 “朕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必须破案。”崇祯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另外,你拨两个千户供德华差遣。” “是……臣遵旨!”骆养性的心在滴血,连带着把刘慧明也嫉恨上了。 但此时此刻,他不仅不敢表露出来,还得感激涕零地道,“臣把西城千户所和内城千户所拨给大司马掌管,这两个千户所一个靠近兵部衙门,一个靠近刘大人宅邸,可随时供大司马差遣。” 刘慧明忙拒绝道,“谢陛下,只是臣觉得没这个必要,臣有新军保护,些许蟊贼臣还没放在心上。” “不是去保护你的!”崇祯打断了他的话,纠正道,“锦衣卫办事越来越拖沓,朕是让你去整顿两个千户所给他看看。” 骆养性又羞又恨,“臣有负圣恩,臣惶恐!” 崇祯看着跪在地上的骆养性,“你是应该惶恐,倘若你有乃父三成能耐,锦衣卫也不至沦落如此。你若还有羞耻之心,就应该好好跟德华学学,看看人家是怎么整顿军务的!” 崇祯当面羞辱骆养性,竟然还要拉上刘慧明蹚浑水,刘慧明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骆养性可不是一般人啊,他们家算是世代锦衣卫了,祖爷爷骆安是嘉靖皇帝潜邸中人,后来担任锦衣卫指挥使。骆安没有子嗣传下来,就把族人骆秉良过继过来成为儿子,骆秉良又生了个儿子叫骆思恭。骆思恭执掌锦衣卫四十二年,算得上是有明一代最出色的锦衣卫掌门人,特别是在万历倭乱中他带领上万锦衣卫刺探军情,立下赫赫战功。后来又在“移宫案”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真正的为大明江山社稷保了驾护了航。 骆养性死后锦衣卫被魏忠贤的爪牙田尔根短暂把持,后来又落到了骆思恭的儿子骆养性手里。不过,他执掌锦衣卫时环境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崇祯皇帝鉴于他老哥天启皇帝的教训,并不信任厂卫,因此他执掌锦衣卫十六年不仅未能重现他老子的威风,反而让锦衣卫日渐衰落,完全丧失了江湖地位。 虽然大环境于他不利,他本人的能力和德行也极大地限制了他的发展,他父亲骆思恭执掌锦衣卫时,内外军政一把抓,不仅帮皇帝纾难解困,还修复了与文官的关系,在北京到处捐资助学,赢得了士林一片赞颂。最后面对魏忠贤还能全身而退,是真正的政治高手和人生赢家。 而骆养性执掌锦衣卫这些年,贪赃枉法就不说了,对内对外的情报工作也是一团糟,还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对崇祯的命令阳奉阴违,甘当文官的舔狗,而文官又不怎么鸟他,搞得现在里外不是人。 崇祯当面羞辱骆养性,可把刘慧明害苦了,他连忙为骆养性开脱道,“陛下谬赞了,臣万万担当不起。锦衣卫已被圈禁十多年,技艺有些生疏也属正常,只要陛下给骆指挥使一些时间,臣相信锦衣卫一定可以重现昔日荣光的。” 骆养性先前对刘慧明充满了怨恨,这时听刘慧明为自己说话,心里舒服多了,忙接过话头,“是啊,是啊。陛下有所不知,锦衣卫这十多年流失了不少人才,臣这段时间一直在招兵买马,臣一定可以让锦衣卫重新发扬光大,为陛下分忧。” “行了,滚下去吧!”崇祯像赶苍蝇一样地挥了挥手,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骆养性如蒙大赦,灰溜溜地下去了。 第380章 崇祯果然没长性 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事情也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刘慧明准备起身告辞了。 见刘慧明要走,崇祯忙道,“德华留下,朕还有事要你赞画。” 刘慧明忐忑不已,今天真是不应该进宫啊,把厂卫都得罪了,以后自己还怎么在朝堂上混? 同样的事情发生两次,他已经确定这是崇祯有意为之了,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面对他发出的大招,他暂时也没有好办法,只得硬接了。 至于王德化和骆养性,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了,那就摆开阵势当面锣对面鼓地干吧,老子一个多了四百年见识的人,难道还怕了你们了?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陛下,时间不早了,您该吃晚饭了。” “行,那就边吃边说!”崇祯大手一挥,“传膳。” 崇祯今天心情不错,吃饭的时候还特意上了两壶酒。 王德化一边倒酒,崇祯一边说话,“朕许久没饮酒了,今日高兴,先生就陪朕小酌两杯。” 刘慧明心说你刚才还大发雷霆呢,这么快就风和日丽了,帝王的心思果真猜不透啊。 “臣惶恐。”刘慧明心里很不爽,嘴上却感激地道,“臣也不知道是哪辈子积的德能得陛下如此青睐。” 崇祯笑眯眯地说,“爱卿不知道,朕自登基以来,内帑就没这么充足过,足足三千万两银子啊,还有许多珍奇异宝没算!” 刘慧明心说原来是商石敬押送的银子已经到了啊,难怪这么高兴的。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俗话说,汉子无钱三声哑,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困扰的财政问题可以终于缓解了。” “来,先生陪朕喝一杯!”崇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都是先生的功劳,先生为此几乎得罪了所有北方的官员和勋贵,朕都是记得的。” 你他娘知道老子得罪了这么多人,还要离间我和厂卫的关系,是怕我死得不够快吗? 刘慧明也跟着喝了一杯,“陛下以国士待臣,臣当然要以国士报之。” 二人边吃饭便说话,期间,刘慧明对那些金银珠宝提出了处理意见——在赏赐宫中妃嫔以外,剩下的可以拍卖出去。 崇祯一时不知道拍卖是什么意思,刘慧明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他便哈哈大笑起来,赞道,“德华当真是七窍玲珑心啊!” 刘慧明嘿嘿地笑了笑,道,“唉,惭愧,惭愧,都是没钱闹的啊!” “这也不失为一个筹饷的好法子。”两壶酒已经喝完了,崇祯又让王德化上了两壶,接着道,“此事就让之心去做吧,他的钱庄这阵子还不错。” 刘慧明放下筷子摸出烟斗又放了回去,崇祯笑着对王德化道,“刘先生要抽烟了,快去把灯烛拿来!” 刘慧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用了,算了,在陛下面前抽烟不雅!” 崇祯哈哈一笑,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 王德化果然拿来一个点着的烛台,双手递到刘慧明面前,刘慧明深深地吸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 崇祯看着他享受的样子,好奇地问,“这烟草果真如此神奇?” 刘慧明又吸了一口,嘿嘿笑道,“第一次抽嘛,有些不适应,但抽过几次就不一样了。” 崇祯变戏法一样从御案后面摸出一个翡翠烟斗,讪笑道,“那朕也试试。” 王德化忙拿来烟草给崇祯装上,崇祯也学着刘慧明的样子吸了一口,顿时呛得咳嗽不已,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刘慧明拼命憋住笑,忙起身准备去扶。 王德化早已扶住了他,一边拍着背一边不怀好意地等着刘慧明。 刘慧明讪讪地笑了笑,拿着烟斗吸也不是,不吸也不是。 崇祯咳嗽了一会儿终于缓过劲来了,他洗了把脸,对刘慧明笑道,“果然如先生所言,第一次抽这劳什子难受得紧。” 刘慧明忙道,“陛下龙体受惊,都是臣的过错啊!” 崇祯摆摆手,并没有责怪他。 两人继续说起了钱庄的事,刘慧明对王之心夸赞不已,“臣先前就说了王公公很有经商的天赋,今日一见果然不负陛下所望啊!” 说到王之心,崇祯也很高兴,崇信钱庄的存银越来越多,他对当初的决定也越来越满意,欢喜之下又和崇祯喝了一杯。 刘慧明抽完烟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陛下,范永斗的钱庄被关了,这几天每天都有很多人在钱庄门口闹事,这可是个推行金融改革的好机会啊!” 崇祯一愣,随即问道,“何谓金融改革?朕不甚明了,先生不妨说详细一些。” 刘慧明笑了笑,道,“就是钱钞法,臣之前不是说过吗?咱们钱钞法的第第一步就是成立几家有影响力的国有钱庄,第二步就是在合适的时机推出准备金机制。现在外面因为范家钱庄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只要加以利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崇祯终于恍然大悟,钱钞法现在早就过了热搜期,他早就忘了存款准备金的事,经刘慧明一提醒才想起来,“啊,原来如此,果然是妙招。” 刘慧明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不禁感到一阵心灰意冷,都说崇祯没有长性,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崇祯又问,“那这个存款准备金收多少合适?” 刘慧明想起了后世的存款准备金率大概在10%至20%之间浮动,脱口而出道,“暂定三成吧,意思就是各大钱庄必须将所有存银的三成上缴到大明钱庄保管。” 大明现在物资紧缺,物价飞涨,确实应该把存款准备金率设高一点儿,钱庄就会调高利息,可以吸纳更多的存款,减少市面上的热钱,以此维持物价。 不过,大明现在的金融业还极其原始,首先信誉都没建立起来,就算把利息定得再高,也不一定能吸引到存款。其次,货币还没统一,金银铜的兑换比例十分混乱,根本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金融市场。 听完刘慧明的解释,崇祯刚升起来的信心瞬间就崩塌了,刘慧明忙道,“陛下勿忧,咱们一样一样地来,先成立大明银行,再推出准备金制度,再统一货币,慢慢来,半年之内可以杜绝钱庄跑路的事情发生,三年之内就可以建立起信用,十年就可以对敌国发动金融战争,实现躺着挣钱的愿望了。” 崇祯淡淡地笑了笑,还是颇为疑虑地问,“倘若他们不交,朕为止奈何?” 刘慧明早已想好了答案,他又点了一锅烟,边抽边解释道,“臣有两个法子,一堵一疏,先说疏通的法子,臣建议大明钱庄设立一个大掌柜,可以叫董事长,由朝廷任命,可以和户部侍郎平级。然后再设立一些董事,这些董事由各大钱庄派人担任。关于钱庄的重大事务必须开会决定,只有超过半数的人同意才能通过。” 崇祯想了想,同意了。 刘慧明又道,“第二个法子就是封堵了,法子很简单,交了钱的钱庄我们就给他发一个营业执照,可以在大明各地开设分号,按章纳税,享受大明法律的保护。那些不想交钱的钱庄,咱们坚决取缔,不仅要让他们的钱庄无立足之地,还要对他们的东家进行之才,甚至抄家灭族都可以。” 崇祯见刘慧明说得轻飘飘,苦笑道,“先生的法子总是刚柔兼备,万无一失。” 刘慧明呵呵地笑了两声,道,“臣也只是闭门造车,至于对不对,合不合适,还得在实践中去慢慢修正。” 第381章 洪恩未报反成仇 二人又说了一些细节,钱钞法的事就基本上说完了,至于怎么去实施,就得靠崇祯点头了。 刘慧明慢慢地把话题引到了宣府一案上来了,“陛下,臣抓了一个建虏的大官,叫赫舍里?索尼,臣查过了,此人是皇太极的体己人,极有才干,而且很得皇太极的信任,目前正关在兵部密室里。” 崇祯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看着刘慧明,“哦,爱卿准备怎么处置此人?” 刘慧明道,“臣想跟皇太极做个交易,用索尼换两个人。” “哦,换哪两个人?” 刘慧明抿了一口酒,从容地道,“范文程和洪承畴。” “洪承畴?”崇祯脸色一变,随即恶狠狠地道,“此人辜负了朕,该死!” 侍候在一边久不说话的王德化突然插话道,“刘司马,洪承畴有负圣恩,确实该死,不过那个范文程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入你的法眼?” 刘慧明心里一阵悲凉,这些肉食者真的是太闭塞了,和建虏打了二十几年仗了,连敌人的组织架构都没搞清楚,难怪一直打败仗的。 虽然很鄙视他们,但是他还是面带笑容地解释道,“范文程和洪承畴代表了两种人。范文程是第一个投靠建虏的读书人,据说他本是范文忠公的后人,祖上也曾在大明朝廷做官。但他不思报效朝廷,竟然想着去辅佐老奴,想混个从龙之功,以后当个开国功臣。崇祯二年皇太极绕道蒙古祸害京畿据说就是出于他的计谋,范文程代表的就是这一类人,因此,他必须死。” “说得好!”崇祯听完,也愤愤然道,“若每一个文人都像范文程这样,那我大明的边疆将永无宁日也。” 王德化道,“老奴知道了,洪承畴代表的就是那些意志不坚定,左右摇摆之人。” “对!”刘慧明沉声道,“洪承畴在大明做了二十多年的官,享尽一切殊荣。大明并没有任何对不住他的地方,而他浪费了国家大量兵马钱粮不说,还叛国投敌为虎作伥,若人人都像他这样,以后谁还会为大明效死力?” “对,对!”王德化义愤填膺地说,“洪承畴屡受皇恩,不思恩图报,一被俘就投敌叛国,委身于虏,此人当千刀万剐!” 刘慧明呵呵地笑了几声,突然想起一副对联,笑道,“陛下,王公公,我有一副对联,上联叫‘洪恩未报反成仇’,陛下可以对出下联吗?” “这联好啊,妙啊!”王德化赞道,“把洪贼的名字都嵌进去了。” 崇祯想了想,觉得自己对不出来,又把目光瞄向王德化,“小德子,朕对不出来,你对得出来吗?” 王德化为难地道,“老奴也对不出来。刘司马,你还是快说下联吧。” 刘慧明想着史可法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也没什么英雄事迹,自己可不能拿他开涮,只得尴尬地笑了笑,“我也对不出来。” 几人又想了一阵,还是对不出下联来,只好把话题又扯了回来。 崇祯面带遗憾地说,“不能杀了那个索尼有点儿可惜了。” 王德化马上插嘴道,“陛下,老奴有一法子,管叫建虏得不偿失。” 崇祯忙问,“什么法子,快说。” 王德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此法有些阴损,就是找一个会内功之人给他一拳,当时没事,几天以后就会暴毙而亡。” 崇祯摇头道,“不成,既然说好了交换,再行如此卑劣之事,有损我大明国威。” 刘慧明也反对这种法子,因为是大太监说出来的,他不好明着反对,不过既然崇祯表了态,自己何不表演一番? “陛下,两国之间是生死存亡之争,哪管卑劣不卑劣,只要能搞死对方就行了”,刘慧明笑着说,“因此,臣赞成王督公的意见。” 王德化心里一阵酸爽,不过崇祯还是摇着头拒绝了,“不成,朕不能为后人留下笑柄。” 刘慧明也就做做样子,既然崇祯已经坚决反对了,他也不坚持了,“那太可惜了,不过臣一定会在战场上正大光明地灭了建虏。” “嗯,这才是君子所为!”崇祯点头赞道,“再饮一杯!” 刘慧明回到兵部衙门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整个兵部大院就医务室里还亮着灯,太医已经来整治过了,刘慧明一进来就闻到一股辛辣的药味,看着趴在床上的曾炜熙,不禁问道,“感觉怎么样?好些了没?” 曾炜熙背上缠了厚厚的一圈布条,里面包裹着几块夹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负荆请罪呢。他听到刘慧明的声音就挣扎着起身行礼,刘慧明忙制止了,“好好趴着,别乱动。” 曾炜熙脸色还是很不好,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见刘慧明文化缓缓地开口道,“已经好些了,姚太医的狗皮膏药很灵验的。” “没开其他的药吗?”刘慧明不解地问田维胜,“就给老七贴了张狗皮膏药?” “还开了很多内服外用的药!”田维胜指着桌上一堆药材,道,“都在这里呢,人人有份儿!” 刘慧明看见拿起一块膏药闻了闻,刚才那辛辣的味道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不禁皱眉道,“这是狗皮膏药?” “这正是姚太医的狗皮膏药!”罗川点头道,“姚太医曾在周王府上做太医,他的膏药在北直隶家喻户晓,寻常人想见一下都不可得,老七一下子得了十张当是祖宗积德了。” 原来是名医啊,不过刘慧明可不知道这个姚太医究竟姓谁明谁,既然能进入太医院,想必有些绝活吧。 他不知道的是,后世经常拿来戏谑的狗皮膏药正是这位姚本仁的发明。 刘慧明见他说话已经比下午好多了,心里也放松了不少,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道,“咱们回府里养伤吧,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喝酒?” 曾炜熙嘿嘿一笑,随即又吸了一口气,可能是扯到了伤处,疼得龇牙咧嘴的,但还是犟着头道,“没事,能喝,能喝!” “滚蛋吧你”,刘慧明笑着说,“回去好好将养着,三个月以内不许碰酒和女人。” 随从们一阵哄堂大笑,罗川道,“哈哈,老七,刚得的那个美娇娘要守活寡了。” 郝东也道,“七哥莫急,这两个月就让我来照顾小嫂子吧!” 曾炜熙挥拳欲打,却被伤口扯着疼得吸了好几口气,只得作罢。 刘慧明忙打断众人,“大家不要笑了,免得老七跟着笑,扯到了伤处。” 刘慧明领着众人抬着曾炜熙和剩下的一个重伤员出了兵部衙门,看着天上的下弦月,提议道,“这么好的夜色,咱们唱一首歌吧?” “好!大人起头吧,我们跟着唱!” 刘慧明清了清嗓子,大声唱道,“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护卫们也跟着一起唱,“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嘿嘿嘿嘿参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嘿嘿嘿嘿参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 第382章 孙传庭的危机 自从当了兵部尚书,他现在每天都要上朝,为此他感到非常不适应。 看则给他整理官袍的范怡,刘慧明忍不住抱怨道,“啊呀,好恼火,大清早的最适合睡觉了,我才睡了两个时辰啊,竟然又要去上朝!” 范怡抿嘴一笑,心道你昨晚上那么晚才回来,回来还要折腾我,现在知道起不来了?早点儿睡至于现在这样吗? 自从进了刘府,她就成了仅次于陈沅的四夫人,位在陈沅和伍翠儿、柳馨儿之下,但却比那两个宫女更受宠爱。至于她原先心目中最大的竞争对手宋允娘,仍然干起了老本行,成了刘府的新成立的乐队班主,要想成为侍妾还得继续努力才行。 范怡一边给刘慧明整理朝服,一边忍受着他的咸猪手,被摸得受不了才婴宁一声,红着脸道,“老爷快别抱怨了,这样的殊荣很多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刘慧明又在她的酥胸上揉了揉,不屑地道,“谁羡慕谁就去呗,我才不稀罕呢。” 田维胜等人早已套好了马车,刘慧明坐在车里一边掀起车帘看着清晨的北京城,一边吃着早饭,还抽空问骑在马上的王腾,“王老八,昨晚还太平吧?” “很太平啊!”王腾扬了扬鞭子,指着不远处吵吵嚷嚷的路人,道,“不过也发生了一件奇事,前几天拥翠阁里新来一花魁叫妙玉,嘉定伯的二公子周铉听闻之后就夜夜宿醉在那里,昨晚上可能是用力过猛,死在了妙玉姑娘的肚皮上,现在还在闹呢。” “唉,少年不知精珍贵,老来望逼空流泪啊,女人有的是,何必要一次搞够,现在****了,再也搞不成了,岂不是亏得慌?”刘慧明感叹了一声,又装模作样地教训起他们来了,“一滴精十滴血,你们要引以为戒啊!” “是,大人!”王腾拼命忍住笑,大声应了一声,见前面的人已经堵住了街道,便大声呵斥道,“前面的刁民回避,本兵大人上朝!” 朝会上,刘慧明见崇祯精神不是很好,显然昨夜也没怎么睡觉,其实他哪里知道,田弘遇已经把他送过去的美女送进宫了,他昨晚上心情不错,叫了两个好好地探讨了一下生命的起源。 众人参见完毕之后,崇祯仍然恍恍惚惚的,见众臣一直跪着,才恍然大悟道,“啊,都平身!平身!” 众臣见他脸色不好,还以为他有心思了,不由得心中犯起了嘀咕。 崇祯喝了口茶,调整了一下心情,才示意王化民宣旨。 王化民刚说完“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一个御史出班奏道,“陛下,嘉定伯之子……” 崇祯脸色一僵,不悦地道,“行了,不用说了,这事朕知道了。” 自己的小舅子死在了妓女的肚皮上,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他只得故左右而言他道,“说点儿其他的吧。” “陛下,陕西巡抚冯师孔、按察使黄絅上疏弹劾总督孙传庭避敌怯战”,督察院左副都御使祁彪佳拿出奏章抑扬顿挫地念着,“督师孙传庭总督五省一年有余,不思为国杀贼,却借清屯助饷之名盘剥乡绅,压榨商贾,经查……” 刘慧明有些诧异地看着祁彪佳,在他印象中,老祁不是这样分不清轻重的人啊,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上疏弹劾边关大将呢? 祁彪佳刚念完,礼科给事中沈胤培也掏出一份奏疏,“秦王也上疏参劾孙传庭横征暴敛,屠戮关中……” 沈胤培的奏疏写得特别好,不仅条理清晰,而且有理有据,把孙传庭以清屯助饷、打造火车为名逼迫关中乡绅纳捐,纵容兵士强占民田,在西安违法收取商税等事情一一列举出来,加上他口才又好,演讲极富煽动性,等他讲完,朝堂上的忠臣已经目眦欲裂,纷纷批斗起孙传庭来。 刘慧明听着言官御史们激烈地抨击孙传庭,心中对这些人的无耻程度更加了解了。老孙在潼关前线奋勇作战,这些人竟然在后方搞事拖后腿,以前在书里看到这些还不觉得,现在身临其境,真想上去给他们每人一巴掌。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朝堂洗礼,他也不像以前那么急躁了,特别是前天倪元璐给他上的那一课,让他明白了什么叫起大早赶晚集,什么叫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笑。 他又看了看首先发言的祁彪佳,见他此时已如老僧入定一般一言不发,神游物外了,联想到倪元璐给他上的那一课,他好像明白了他的想法——他是左副都御史,督察院的二把手,接到下面的举报信,不能无动于衷,因此便第一个发言,就当是完成任务了。 崇祯的脸上阴晴不定,老实说他对孙传庭也不满,因为老孙现在不太听话,自己三番五次下旨让他出兵收复中原,可是他就是不肯,一会儿借口军饷不足,一会儿借口器械没打造完成,一会儿又是新兵还没训练好。最近又多了一个理由——陕西爆发了疫病,军中多有染病者,这就更出不了兵了。虽然孙传庭说的确实是事实,但是崇祯却对他更加厌恶了。 看着崇祯那一张逐渐阴沉下来的脸,众臣不知该说什么了,他们不知道崇祯到底是在生孙传庭的气还是在生他们的气。要是前者大家就可以变本加厉,一人一脚把孙传庭踩死,要是后者可就麻烦了。 他们这么多人一起弹劾孙传庭,傻子都知道是串通好了的。 好在朝堂上从来不缺少聪明人,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兵科给事中萧遴站出来道,“陛下,应速令孙传庭出关剿贼。” “陛下,此言大谬!”邱瑜站出来辩驳道,“闯贼陈兵三十万于潼关城下,而此时出关胜负难料,倘若败了,则关中不保,三边危矣。” “我大明忠臣良将无数”,户科给事中吴甘来不以为然地说,“没有了孙传庭,难道就无人领兵了吗?” 邱瑜气得面红耳赤,“胡说,你怎不仔细看看天下还有谁能统领数十万大军,与闯贼决一死战?” 东林党干将赵馔愤然说道,“孙传庭纵然再有才干,但如此为祸地方,不顾士绅死活,如何能为大明之良将?” 接着又有一帮人出来吵吵嚷嚷,但都是一些小虾米,官职最高的就是礼部侍郎邱瑜了。 因为邱之陶的缘故,刘慧明对此人多了一些关注,发现他很有战略眼光,每次发言都和自己不谋而合。不过脾气却不是很好,为人太过耿直,做事不怎么讲究方法,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如今这个位置的。 邱瑜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竟然以一己之力把一帮言官御史驳斥得节节败退,连刘慧明都感到有些诧异。 久不发言的刑部尚书张忻突然开口道,“陛下,孙传庭佣兵数十万不敢出战,只一味索取地方,时间久了恐成下一个左良玉。” 刘慧明听得额头冷汗直冒,这张忻实在太狠了,简直杀人诛心啊。 邱瑜准备再次出手的时候,吏部尚书李遇知也加入了战团,他本就是陕西人,对孙传庭的行事作风早就看不惯了。陕西籍的官商士绅不知找过他多少次,他都以大局为重未发一言,直到秦王也加入了讨伐孙传庭的大军里,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李遇知手握笏板,颤颤巍巍地道,“陛下,就算不能治孙传庭之罪,也应下旨切责,令其尽快率军出战。” 崇祯一直坚持着刘慧明提出的“死守潼关,三路夹击”之策,今日听文武官员一顿吵吵,他自己也有些意志不坚定了。虽然他知道这些人屁股没有坐正,但他们说的话却不能说没有道理。 孙传庭本就不是一个听话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蹲大狱了。要不是朝廷实在武人可用,他才不会起复他呢。 孙传庭重新出山以后,他本以为几年的牢狱之灾会磨掉他的棱角,然而事情并没如他所愿。孙传庭重新执掌三边以后,仍然我行我素,丝毫不把朝廷的面子放在眼里。 崇祯最担心的就是孙传庭成为下一个左良玉,因此,听李遇知这么一说,他就有些心动,迟疑道,“嗯……爱卿说得有理,朕……” “陛下,不可!”刘慧明突然打断崇祯的话,“陛下,臣以为孙传庭虽然在陕西采取了高压政策,但并无证据证明他中饱私囊了。据臣所知,孙传庭为官清廉,家无积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养兵练兵,为朝廷守住西北要塞,朝廷不应猜疑他。” 老大站出来了,金之俊也跟着加入了战团,“陛下,臣以为本兵大人说得对,臣附议。” 紧接着,张缙彦也加入了战团,场上的局势一时又陷入了僵局。 久不说话的陈演适时插话道,“陛下,孙传庭为人清廉不假,但关中百姓受他的盘剥也是事实,若不及时劝阻,恐会酿成民变。” 崇祯脸色一变,“陈先生说得有理,孙传庭行事鲁莽,若真的激起民变,关中百姓和李贼里应外合,潼关就更守不住了,朕也不能置关中百姓于水火之中。” 刘慧明见崇祯不会听自己的了,也不再多言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仔细分析过温体仁和杨嗣昌,发现这二人得崇祯重用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从没不忤逆过他。因此,当崇祯心意已决时,他也顺便说了一句,“臣附议。” “拟旨!”崇祯冷冷地说了一句,“令孙传庭尽快率军出战,传旨襄阳副将杨璟进攻洛阳,务必要将李自成消灭在潼关城下。” 第383章 伤心不已的周皇后 刘慧明的意见没有被采纳,也不想和他多废话了,一下朝就逃之夭夭了,等崇祯想起他时他已经出了午门了。 崇祯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不由得苦笑一声,心道这个刘德华倒是率性而为,自己驳了他的意见,他连招呼都不打就一声不吭地走了,真是个狂生啊。 崇祯回到后宫,本想去看看昨夜侍妾的两个姑娘,又想起了小舅子的事,便破天荒地去了坤宁宫,虽然她早已失宠,但该做的面子工作还是要做的。 崇祯到的时候,周皇后还在哭泣不止,坤兴公主朱媺娖正跪在一边安慰着,见到皇上来了,忙转身行礼,叫了一声父皇。 “皇后不要过于悲伤了”,崇祯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先下去。 朱媺娖走后,崇祯便在周皇上身边坐下来,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周皇后,不自觉地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朕早就嘱咐过文器(周铉的表字),让他不要过于放浪形骸,酒色最伤身体了,可他就是不听,唉,他也是自作自受啊。” “皇上,文器虽然胡闹了些,但十几年来从未出过这种事”,周皇后抽抽搭搭地哭诉道,“妾身怀疑其中有内情,文器肯定是被人暗算了。” 崇祯脸一黑,刚才的柔情顿时不翼而飞,不悦地道,“胡说,有那么多人作证,何来暗算一说?” “皇上……”周皇后哭得更大声了,“如若皇上不信,只要把那个贱女人抓来严刑拷问就可一清二楚。” 对前天晚上两个侯府的惨案,外界虽然盛传是强盗和仇家所为,作为知情者,周皇后是不信的,而昨夜自己的二弟又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让她更加肯定有人在故意设局。 崇祯哼了一声,“那个妓子早就被文器他们的人打死了,哪里问去?” 周皇后一怔,心中直呼小弟真是糊涂透顶,这么重要的证人怎么可能让她死呢? “皇上,妾身的直觉最准了……” “朕总不能靠直觉去破案吧”,崇祯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那张伤心欲绝的脸,又无奈地说了一句,“朕一定厚葬文器,给文器追封,文器本来是指挥同知,就封右都督吧。” “皇上……” 周皇后又哭了几声,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办法。报仇雪恨固然痛快,但又有什么意义呢?按照大明的法度,父亲的爵位只能传给大哥,二哥现在还是白身一个呢,如果能给借此自己的二弟讨一个爵位,传给后人,岂不是更好? 想起二哥的两个儿子,周皇后的鼻子又是一酸,抽抽搭搭地道,“文器啊,你这不争气的东西,虽然靠了皇上的荫封,也不知道上进,就知道胡搞乱搞,现在好了,什么也没给两个孩儿留下。” 崇祯听得心烦意乱,心道都已经是右都督了,你还不满足? 难道还要封爵你才满意? 哼,你未免把大明的爵位看得也太廉价了吧! 崇祯愤愤不平,想呵斥两句,又于心不忍,正踌躇见,恰好听到太子朱慈烺和坤兴公主在外面说话,忙吩咐道,“太子,快进来看看你娘。” 朱慈烺闻言忙中止了和妹妹的谈话,大步走了进来,跪地行礼道,“父皇,儿臣听说母后因为舅父之事伤心过度,一下学就来看望了。” “嗯……”崇祯点了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侍立在外面的坤兴公主,心中不禁涌起了一阵欣慰,这些年自己忙于国事,并未在儿女身上花太多的精力,好在他们都健康长大了,太子敦厚稳重、定王英武不凡、永王乖巧可爱、坤兴公主端庄淑娴,昭仁虽然年幼,但机灵懵懂,都是佳儿佳女。 崇祯示意朱慈烺站起来,道,“你待会儿去你外祖家传旨吧,追封你二舅公为右都督。” 太子和皇后行了一礼,崇祯摆摆手,道,“你留下好好陪你母亲说说话,为父还有国事要处理。” 周皇后大失所望,她确定崇祯听懂了,但是崇祯却子盾(借儿子逃遁)了,真是太遗憾了,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母后”,崇祯走后,太子来到周皇后的身前跪下,见周皇后没有反应,又叫了一遍,“母后?” “啊!”周皇后如梦初醒,忙把儿子拉起来,“起来吧。” 太子在周皇后身边的绣墩上坐下,柔声道,“二舅公已经走了,母后节哀!” 周皇后扯着太子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你二舅公走得蹊跷,我不相信他就这么走了,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太子一脸狐疑,不解地问,“如何蹊跷了?” 周皇后打发走下人,小心地降低了声音,道,“宣府案发以后,勋戚中就有人遣刺客截杀姓刘的,然而姓刘的狡诈异常,身边又有很多高手护卫,那些刺客根本进不了身。” 周皇后刚说了个开头,朱慈烺的心里就猛地一震,脸色变了几变,凉菜才“啊”了一声。 周皇后接着说道,“你以为姓刘的几是个好东西了?他一回来就制造了两起灭门案。” 朱慈烺长大了嘴巴,怔怔地问,“母后是说西安后府和镇远侯府的那两件案子?” 周皇后不置可否,接着道,“昨日午后又有人刺杀他,当晚你二舅公就死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太子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不可能吧,他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周皇后恶狠狠地说,“哼,什么不可能?你以为姓刘的是什么善类吗?他到哪里就在那里掀起风雨。夷陵的事太远不说,在通州他可是当面嘲笑过周阁老的,还当着周阁老的面开枪打伤了刘泽清。儿哪,你是读书读傻了吧!” 朱慈烺想起刘慧明这几个月来的种种惊世骇俗之举,心里不由得信了几分,“儿臣是听说过他杀伐果断”,朱慈烺顿了顿,接着说道,“念他一心为国,父皇和儿臣也就容许他些许胡来,但要说谋害勋戚,儿臣谅他没这个胆。” 周皇后看了看太子,一字一句地道,“你若不信,为娘和你打个赌怎么样?” 太子狐疑道,“怎么赌?” 周皇后如此计较一番,太子狐疑道,“如此,不好吧?” 周皇后冷笑一声,“不如此,如何能发现此人的真面目?” 第384章 如此师徒 周皇后和朱慈烺正密谋试探刘慧明时,他刚从内城千户所出来。 内城千户所和西城千户所早就知道他已经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的事,刘慧明也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把两个千户所的人召集到一起,让他们比了一场,留下一半的人全部整合到西城千户所里去了,牛伯庸继续担任西城千户所的千户,原内城千户所千户王自淇为副千户。 刘佩琦带着自己的老兄弟入驻内城千户所,刘佩琦担任千户,这些老兄弟跟着他出生入死大半年终于成功拿到了编制,一个个都喜笑颜开。 回到车里,刘慧明直接吩咐王腾,“去通知戴涛、张缙彦和方以智,让他们到兵部等着,我有事让他们做!” 方以智到的时候,刘慧明刚给张缙彦和戴涛交待完,见到他进来便乐呵呵地请他坐了,方以智忙说不敢,忐忑地道,“先生在上,哪里有学生的位置。” 刘慧明揶揄道,“我回来这么久了,你也不来看我,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先生啊?” 方以智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请罪道,“先生恕罪,学生这些时日家事缠身,没有侍奉好先生,请先生恕罪啊。” 这个时代极为讲究师道尊严,师徒关系堪比父子,刘慧明当面批评他怠慢自己,要是传出去,他的名声就毁了,以后再也别想在士林立足。 刘慧明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禁笑了笑,示意他起来说话。 方以智再次表达了歉意,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为族叔方拱乾的事情奔走,根本无暇他顾。 刘慧明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你族叔坦庵先生(方拱乾字肃之,号坦庵)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方以智一喜,还以为刘慧明已经帮他搞定了呢,忙叩首道,“弟子多谢先生,多谢先生转圜。” 刘慧明脸上一僵,纠正道,“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你不要管这事了,只要有我在,他的案子就永远不会翻过来,这个亏他吃定了。” 方以智大惊失色,随即痛哭道,“先生之意,学生难以理解,不知是何原因?” 刘慧明正了正坐姿,一本正经地道,“意思很简单,因为方先生是太子的老师,即便是小过也是大错。” 刘慧明的理由掷地有声,让方以智无言以对,这个年代最讲究名誉了,特别是方拱乾还是太子的老师,如果连这事都能转圜过去,那大明的三观真的就崩塌了。 不过,刘辉没有告诉他的是真正让他不爽的是崇祯御门问案时这货那副伪君子嘴脸确实恶心到他了。 刘慧明还查清楚了一件事,他第一次见到太子时挨的那顿莫名其妙的骂也是他在背后教唆的结果,既然有了这么一个好机会,他怎能不快意恩仇一把? 方以智见刘慧明这么说,也没有理由再求他了。 刘慧明见他脸上充满了沮丧,意味深长地问道,“我法办了你族叔,你还认我这个先生吗?” 方以智忙诚惶诚恐地道,“先生何出此言,俗语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何敢背叛先生耶?” “那好!”刘慧明拍了拍手,“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干个活吧。” 方以智道,“请先生吩咐。” “帮我写本奏疏!”刘慧明掏出烟斗敲着桌子,道,“还记得《金融学》里的内容吗?” 方以智忙点头道,“记得。” 刘慧明道,“我在里面写了以后要推行存款准备金制度,现在已经是时候了。” 见他有些发蒙,刘慧明便把先前交待戴涛和张缙彦的事给他说了一遍,“明天的《京报》就会在范氏钱庄上做文章,隔两天这股风就会刮到朝堂,然后就该你出马了。” 刘慧明的套路并没多少新意,方以智很快就明白了,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先生放心,弟子一定不负所托。” “嗯,好!”刘慧明一边给烟斗装上烟,一边道,“写完了拿给我看看,可以了再送上去。” 方以智点了点头,忙拿出一边的烛台给他点上烟,道,“先生放心。” 刘慧明吸了一口烟,饶有深意地看着他,问道,“要不要来一口?” 方以智正要说话,却被刘慧明抢了先,“唉,别客气,来一锅吧。” 方以智也是个老烟枪,很快就和刘慧明一起吞云吐雾起来。 二人一边抽烟,一边说着朝中之事,刘慧明再次重申了他整顿吏治和依法治国的决心,至此方以智才明白刘慧明为什么决绝为方拱乾开绿灯了。 “大明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财政问题,要解决财政问题首先要解决货币的问题,只有统一了货币,建立起信用体系,大明才有可能起死回生!”刘慧明道,“要建立起信用体系,大明银行乃是其中关键的一环,绝不容有失。” 方以智郑重地点了点头,经过一个多月的消化,他已经完全理解了《金融论》的思想,对刘慧明的金融改革也是举双手赞同的。 刘慧明完全照搬中国人民一行的模式,介绍道,“我的计划是,大明银行总行设在北京,另外南京、西安、武汉、重庆和广州分别设立分行,分别管理华北、西北、江南、华南和西南的钱庄……” 现在的金融业远不如后世发达,他也不用在每一个省都设立一个分行了。不过,一下要建这么多银行,工程量着实不小,想到此节,刘慧明突然问道,“制砖机怎么样了,制了多少砖了?” 一说到制砖机,方以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弟子得了先生的指点,回去之后就改进了制砖机,又做了三台出来,现在没日没夜地制砖,一个月已经制了五十万块砖了。” 五十万块是多少方? 刘慧明一时有些算不明白,但还是装模作样地道,“嗯,还不错嘛。” 方以智眉飞色舞地道,“有了制砖机,一日制砖可抵工匠一年,先生学问之高深学生难以望之项背也。” 刘慧明谦虚地笑了笑,道,“你莫夸我,不过雕虫小技而已。” 方以智又说道,“学生这段时间正在着人箍窑,每日制这么多砖,可需要不少窑匠呢。” 刘慧明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道,“我有一种全新的烧窑法,上面添砖坯,下面出红砖,可以一直烧,中间不用熄火,想不想学?” 方以智心中剧震,两腿一软又跪了下去,诚恳地道,“请先生赐教。” 第385章 安得广厦千万间 这个时代的人对学问有一种天生的痴迷,一个小小的发明都可能引起轰动,为百姓做一点儿事就会被立庙祭祀。因此刘慧明一说有新技术,方以智就瞬间高潮了。 刘慧明喝了一口茶,看着外面火辣辣的太阳,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教教你吧。” 方以智喜不自胜,刘慧明让他拿来纸笔,画了一个小型吊窑,整个吊窑成正方形,下方开两个拱门,方便出砖。 他一边画砖的摆放图一边解释道,“这个砖要这么摆,横竖交错,上下通风,中间添煤。” 方以智一个书生,原本是不懂这些的,但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和砖窑打交道,早就学会了传统的烧窑技术,见刘慧明画出来的工艺与传统的烧窑工艺完全不同,不禁张大了嘴巴。 “窑的底下就用这种大铁杠兜着,在下面再加两根横杠”,刘慧明在那一堆砖下面加了几根铁杠,又在铁杠下面垂直加了两根铁杠,继续道,“再加两个动滑轮。” 滑轮已经在中国流传了上千年了,世人早已不陌生了。方以智目不转睛地看着刘慧明画完图,不解地问,“只是这样码砖该如何点火呢?” 刘慧明指着最上面的砖,笑道,“在上面点火啊。” 方以智不解地问,“下面的砖如何烧得熟?” 刘慧明不再逗他玩了,笑着解释道,“先把上面的火点燃,等火烧起来之后,就把滑轮放下去,上面的砖是不是就落下去了?” 方以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刘慧明接着道,“咱们再舔加砖和煤,等火烧起来之后,把落下去的生砖坯取出来,再放下滑轮,再添加砖和煤,火是不是最后就落到最下面去了?” 刘慧明还没说完,方以智就恍然大悟了,他猛地一拍手,补充道,“如此,炭火在最下面燃烧,只要定好碳的多寡,待碳烧完之后,砖也烧熟了。炭火也随之上移到了中间,工匠恰在此时放下滑轮,烧熟的砖就从窑底放出来了。如此,窑顶添新砖,窑底出熟砖,长年累月炭火不熄,不知可烧多少砖也!先生七窍玲珑之心,真是令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呀。”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简单得很,想明白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发明创造说高深也高深,说简单也简单,不知道的人以为高深莫测,只要被人一点拨也就那么回事了。 即便如此,方以智还是赞叹不已,马屁拍了一箩筐,到最后都有些词穷了。 “只是这样烧出来的砖是红砖”,刘慧明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便主动说出了这个工艺的缺陷,“红砖的使用寿命是比不得现在的青砖的。” 方以智脸上顿时浮现一丝失望之情。 “但是……”刘慧明又转了个弯,“青砖能用五十年,红砖差不多也能用三四十年吧。” 方以智一听,不禁笑了。 刘慧明也哈哈大笑,道,“房子盖好了肯定要粉刷啊,那样的话砖就被包在里面了,用个几百年都不会坏,是青砖还是红砖又有什么关系呢?” “粉刷?”方以智有些莫名其妙,不解地道,“砖墙还需要粉刷吗?” 这个年代基本没有粉刷外墙的概念,砖墙牢固得很,基本上不需要粉刷。土坯房倒是需要粉刷,也只不过用一些稀泥糊一下而已。只有皇宫才会用朱砂粉刷一遍,据说这也是明朝皇帝的短命的原因之一。 刘慧明淡淡地笑了笑,道,“虽然有脱了裤子放屁的嫌疑,但粉刷还是有必要的。” 方以智觉得在砖墙上再加一层粉刷实在太浪费了,刘慧明不想和他争论,就默认了他的看法。 师徒二人重新把话题拉回砖窑上,刘慧明道,“青砖虽好,产量实在太低了,每烧一窑就要熄一次火,效率太低了,咱们现在赶时间,就制红砖吧。” 方以智点头不已,他也知道事急从权的道理。 刘慧明道,“你赶紧去研究,争取早日投产。咱们要用这些砖建银行,银行开到哪里咱们的砖厂就建在哪里。” 方以智颔首道,“现在要用砖的地方太多了,除了银行以外,大小城池都需要包砖,可需要不少砖呢。” 刘慧明点头道,“市场潜力很大呀,看来咱们要发财了。” “发财?”方以智不解地道,“哪里来的财路?” 刘慧明笑道,“我准备成立一个制砖机作坊,专门生产制砖机卖钱,你想不想入股?” 方以智不解地道,“弟子已经将此法上报朝廷了。” “唉……”刘慧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大公无私啊。” 方以智有些不解,在他的理解里,这么高大上的东西自然要献给朝廷造福百姓了。为何先生不像是在表扬自己呢? 刘慧明看着他,笑眯眯问道,“你献上去多久了?” 方以智想了想,道,“刚好一个月。” 刘慧明又问,“那朝廷是什么反应?” 方以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上下旨嘉奖了学生,其实学生受之有愧。” “然后呢?”刘慧明打断他的话,继续玩味地问,“咱们一个月的时间已经造了几十万块砖坯了,朝廷这一个月做了什么?” 方以智顿时有些汗颜了,朝廷得到这项技术以后除了嘉奖了他以外,好像什么都没做。这份奏疏现在还摆在范景文的案头,不知道积了多少灰了。 “不花钱的东西不值钱啊!”刘慧明感叹了一声,“范司空这人着实是个不错的人,就是书生气重了一些。” 方以智也有些无语,也跟着感叹了一声,“咳,先生以前说朝中诸公‘平时束手谈心性,临时一死报君王’,学生还有些不信,通过此事,学生算是明白了,朝中上下真正做实事的人就先生一个。” “过誉了,过誉了!”刘慧明谦虚地摆摆手,掰着手指算道,“还是有几个的,比如大理寺卿林公、督察院李院使都是尽职尽责的嘛。” 方以智讪讪地笑了笑,这两人外加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现在最为忙碌,而始作俑者刘慧明却每天像个闲鱼一样躺着无所事事。 刘慧明又问道,“你那个砖厂花了多少银子了?” 方以智赧然道,“目前为止花了三千多两了。” “那挣了多少银子了?” 方以智羞愧的底下了头。 刘慧明告诫道,“在我的认知里,任何一个事务就算再好,不能给人带来钱财,它就是没用的东西。” 方以智不解地道,“可是这个制砖机明明很有用啊。” 刘慧明不再和他讨论哲学问题,直接问道,“你生产了这么多砖,准备怎么处理?献给朝廷还是卖给朝廷,或者卖给需要的人?” 方以智有些为难了,献给朝廷虽然很好,但却不是长久之计,这样自己会亏死的。 卖给朝廷? 好像还没有这个先例呢! 卖给需要的人自然是不错,但如果真那样,自己不就成了一个商贾了吗? 自己一个翰林院修撰去行商贾之事,还不被人耻笑啊? 刘慧明知道他的顾虑,笑着开解道,“这项技术不仅要为朝廷做贡献,还要造福百姓,咱们已经把制砖机的技术献给了朝廷,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现在咱们要做的事就是造出更多的砖卖给需要的人,让更多的百姓住上坚固的房子,让他们冬天不再受风寒,夏天不再受雨淋。有了这项技术,杜甫老先生那个‘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愿望就有可能实现了。” 方以智眼睛一亮,刘慧明把为国和为民分离开来,一下就解开了他的难题,赞道,“先生说的是,学生真是糊涂了。” 刘慧明摆了摆手,又道,“不过,咱们开砖厂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只要有制砖机,谁都可以制出砖来,根本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烧窑也一样,内行看一遍就会,咱们根本没有必要做这样的生意。” 方以智点了点头,“先生一席话让弟子茅塞顿开,只有制砖机才是最关键的。” 刘慧明叹了口气,道,“你也看出来了,就算咱们把制砖机的技术献给朝廷,朝廷也是不会用的,朝廷需要的是砖,根本不是制砖机。我们要是开砖厂,不论把砖卖给朝廷还是献给朝廷都于我们不利,因此,不如把制砖的生意让出来,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去制砖,到时候不论朝廷给不给他们钱,都不关咱们的事了。咱们专一生产制砖机,如此岂不完美地规避了这个两难的困境?” 方以智听得喜笑颜开,他这一次是真的服了刘慧明了,“待学生把烧窑的技术研究透了,就着手把砖厂转卖出去!” “你又错了!”刘慧明纠正道,“你应该献给朝廷啊啊。” “啊,对对对!”方以智如梦初醒,大声道,“先生教训的是。” 刘慧明笑道,“如果操作得当,你还可以借此把你族叔救出来。” 方以智心中猛地一动,不可置信地盯着刘慧明,心道,你刚才还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怎么突然又变得这么油滑了? 刘慧明笑了笑,很快就给了他答案,“这个案子是我办的,我肯定不能徇私嘛。如果皇上开了恩,那谁也没办法了。” 方以智尴尬地笑了笑,他感觉自己当初好傻,竟然跑到刘慧明府里来求情,这不是陷自己的先生于不义吗? 想到此,方以智便毫不犹豫地给刘慧明赔礼道歉了,“弟子先前鲁莽了,还请先生海涵!” “不妨事,不妨事的!”刘慧明笑着把他扶了起来,二人重新坐下继续谈天说地。 天色已经不早了,方以智起身告辞道,“今日又耽误了先生大半天时间,弟子实在愧疚不已!” “不存在,不存在!”刘慧明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又提醒道,“别忘了我交待你的事情。” 方以智拍着胸脯保证道,“先生放心,弟子绝不会忘!” 刘慧明呵呵一笑,道,“好,写好了就过来吧,下次给你讲讲经济学。” 第386章 装神弄鬼 经过几天的摸排,在内应不沾泥的指引下,刘慧明终于对潮白帮发动了一次犁庭扫穴的行动,包括老大邢一掌等人在内的所有核心人物被一网打尽。 不过,他这两天正忙着给蒙自强办丧事,也没心情审理案件,就直接下令把所有的头目全部枭首示众,还专门让戴涛在《京报》上把潮白帮的恶行公诸于众,并极大地渲染了此次扫黄打黑行动的正义性。 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刘慧明不好惹了,他的凶名也在京城渐渐地传开了,特别是那些勋贵,虽然仍然围堵在午门外,再也没人敢朝他扔鞋子了,甚至连看都不敢正眼看他一眼了。 今日的早朝上,凌义渠、李邦华和骆养性联手递上了朝臣们期盼已久的宣府通敌大案的审判结果。 看到审判书,崇祯罕见地没有发怒,他很爽快地勾决了宣府地方官的命运,但在处理勋贵一事上停下了笔记。 崇祯握着笔踌躇良久,最终还是一狠心,全部勾决了。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二十多个勋贵啊,全部剥夺爵位,很多还是开国功勋或靖南功臣,传了十几代人了,竟然因为一件小小的案子就被剥夺了与国同休的资格,难道他真的不怕世人口诛笔伐吗? 户科给事中吴甘来首先忍不住了,他站出来现实狠狠地谴责了那些勋贵一顿,后面又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崇祯皇帝: “皇上,虽然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但这些勋贵多与国同体,他们的先祖为大明出生入死,披荆斩棘,对大明忠心耿耿。如今他们的子孙犯了点儿小过,朝廷便要削去他们的爵位,此事若成,世人定会责难朝廷刻薄寡恩,忘恩负义。” 吴甘来最近这几天有点儿活跃,刘慧明特意查了一下他的资料,对他做了一个大体的了解。吴甘来,字节之,号和受,江西宜丰人,其父五之才,乃是当时有名的大清官。他崇祯元年中了进士,他的大哥吴泰来崇祯四年也中了进士,一门两进士在当时传为美谈。 不过,中了进士做了官的兄弟俩发展得并不顺利,到目前为止也未能进入权力中枢。吴甘来发展还是比较好的,至少在北京科道任职,官职虽然不小,但话语权却很重。而吴泰来就惨了,崇祯四年中了进士以后就被任命为南京太常寺博士,十年过去了,现在还在南京养老呢? 但吴甘来这段时间明显不同于往日的谨小慎微,这几天的早朝他都有发言,虽然乱七八糟,但还是有极小部分体现了他保守顽固的政治立场。 除此之外,他特别看重纲常伦理,讲究“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今天的言论就是这个思想的体现。 崇祯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吴甘来,又看了刘慧明一眼,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 吴甘来有些懵逼,他不知道崇祯这鬼魅的一笑到底是何意思,只得重申道,“皇上,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朝廷有定制,这些勋戚祖上为朝廷立过大功,除了谋逆以外一般不会削爵。” 吴甘来的话还没说完,张缙彦就站出来驳斥了,“吴老大人真谬论也,这些犯事的勋贵总共有二十七人,开国功勋只有八人,剩下的都是勋戚。这些人与国无寸功可言,全靠与天家联姻,他们不思皇恩浩荡,反而挖朝廷的墙角,是何道理耶?” “挖墙脚?” “真是贴切啊!” 张缙彦嘴里突然蹦出一个新词,让众臣忍俊不禁,纷纷在背后竖起了大拇指。 张缙彦这一招分化瓦解做得相当不错,众臣也跟着讨论起来,现场很快就沸腾起来,礼科给事中郝絅在张缙彦的观点上进行了升华,他建议重惩贵戚,宽恕勋戚。 郝絅的言论很快就被工科给事中陈燕翼驳斥了,“朝廷若重惩贵戚,难免给人以天家薄情之论,不妥!” 他这人一向比较低调,自从结识了刘慧明以后就更加低调了,从不轻易发表言论,不过今天是来搅局的,自然不用顾忌了。 崇祯的脸色更难看了,勋戚和贵戚虽然出生不一样,但待遇基本上是一样的,重惩勋戚会给人以忘恩负义的负面形象,重惩贵戚又会给人以薄情寡义的感觉,本来一件天经地义的事竟然搞得骑虎难下,收不了尾了。 崇祯故作愤怒地道,“勋戚也罢,贵戚也罢,犯了法难道就只能看着他们逍遥法外吗?” 众臣见崇祯仍然不肯放过他们,只得继续讨论。 刘慧明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想笑,事情早已有了定论,这些人义正辞严的样子真的是滑稽不已。 众人经过几番讨论,渐渐达成了共识,基本原则还是重惩贵戚,宽恕勋戚,只是力道小了一些——勋戚比贵戚减罪一等。 吴甘来代表众人刚发完言,龚鼎孳就站出来反对了,“诸君谬矣,勋戚于朝廷虽然无功,却是受九莲菩萨保佑的,难道诸君忘了四年前的武清侯一案吗?” 龚鼎孳此话一出,全场顿时安静下来,纷纷把眼光投向了御座上的崇祯。 崇祯脸色铁青,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直勾勾地看着龚鼎孳,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龚鼎孳却浑然不惧,梗着脖子道,“九莲菩萨一直保佑着贵戚,陛下三思啊!” 崇祯猛地一拍扶手,怒道,“九莲菩萨虽然是贵戚出身,她也是朕之主母,哪有不保佑自己子孙而去保佑外人的理?” 众人一听崇祯当场发怒了,吓得再也不敢说话了,只把目光投向龚鼎孳。 “皇上,忘恩负义,刻薄寡恩可是会遭天谴的啊,十二年的事还历历在目,陛下三思啊!” 龚鼎孳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崇祯都已经这么愤怒了,他还拿崇祯十二年的事刺激他,真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吗? 还是他的屁股坐歪了? 一些眼尖的大臣见龚鼎孳这么牛逼,也跟着附和起来,不论在什么场合,只要出现一个强力的领导人物,总会有一帮小弟冒出来的,朝堂也不例外! “好……好,好!”崇祯看着龚鼎孳,连说了三个好字,怒道,“朕今日就要看一看,老祖母她老人家到底站在哪一边?” 龚鼎孳也直视着他,眼里没有半点儿惧意! 崇祯嘿嘿冷笑了一声,对王德化下令道,“下令庙里斋戒三日,三日以后朕要亲赴九莲菩萨庙祭拜,求取老祖母的圣意!” 众人一听崇祯要亲自去祭奠老祖母,纷纷上前劝阻,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等都出来了。 崇祯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指了指龚鼎孳,道,“那好,朕就不去了。龚卿,就由你代朕去一趟吧!” 龚鼎孳忙推辞道,“陛下,臣去不妥!” 他和崇祯持反对意见,一个人去自然不妥! 崇祯又指了指王德化,道,“那就德化和你一起去!” 龚鼎孳无奈,只得答应了。 第387章 新学生 下了朝,刘慧明来到迎禧宫给永王上课。 见小正太朱慈炤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刘慧明忙上前行礼道,“参见永王殿下。” 朱慈炤忙扶起他,笑道,“先生不必多礼。” 刘慧明也就意思意思,朱慈炤一伸手,他就起来了。 来到教室里,刘慧明看见朱慈炤的跟班换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瘦子,不由得打趣道,“殿下又换书童了?” 朱慈炤看了看那个书童,抿嘴一笑,道,“小俊子不喜欢算学,我就不让他来了。这个小薇子很感兴趣,非缠着要来,我就让他替小俊子了。” 那小媺子小脸一红,杏眼圆瞪,伸手在他背后狠狠地拧了一把。 朱慈炤疼得龇牙咧嘴,忙呼叫求饶,“小薇子不可无礼,我是你主子啊。” 刘慧明这才看清这个小薇子不是别人正是坤兴公主朱媺娖,连忙行礼道,“见过殿下。” 坤兴公主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假惺惺的。” 她上次杀气腾腾地拦住刘慧明兴师问罪,却被花言巧语搪塞过去了,回去之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很快就发现刘慧明在骗她。当时她的肺都气炸了,幸好刘慧明没在她面前,否则她一定会亲手拔剑杀了他的! 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只是请他帮个小忙,竟然就引发了一条人命,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事要传出去了,父皇还不直接赐死她啊? 刘慧明直接忽略她的冷脸,笑眯眯地问道,“殿下不是跟着永王殿下学吗,今日怎么亲自来学习了?” 坤兴公主白了朱慈炤一眼,“这个先生自己都一知半解怎么教?还不如我自己来呢。” “那好吧,咱们开始吧!”刘慧明在小黑板上写了两个分数,“咱们今天讲异分母的加减法。” 朱慈炤和坤兴公主忙掏出笔记本做笔记,当然了,这笔记本也是刘慧明提供他们的——唉,自己这老师当的,没有工资不说,还要自己出书本,真是太没尊严了。 刘慧明把异分母加减法的基本原则写在黑板上,见姐弟二人坐在一排认真地抄写着,不由得想起历史上的几个月以后国破家亡,他们姐弟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日。特别是坤兴公主,先是被她的皇帝老子挥剑砍掉了左臂,昏迷五天才行。清朝入关以后虽然没有为难她,还是让她嫁给了周显,但她却因为感伤国破家亡,抑郁成疾,第二年便忧郁而死,死的时候才十六岁,还有几个月身孕,真的是要多悲惨有多悲惨。 看着认真做笔记的小公主,刘慧明不由得鼻子一酸,淡淡地道,“先说第一步通分,通分就是把不同的坟墓变成相同分母。” 坤兴公主听到通分两个字脸一红,刘慧明心说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说的是“通分”不是“通婚”。 “怎么通分呢?”刘慧明装作没看见,接着说道,“就是找分母的最小公倍数,比如这个三分之二和二分之一,就找三和二的最小公倍数,是多少来着?” 朱慈炤忙抢答道,“六。” 刘慧明接着问,“那四和六呢?” 坤兴公主见朱慈炤抢了头彩,忙抢答道,“二十四。” 朱慈炤纠正道,“错了,是十二。” 坤兴公主脸一红,头瞬间低了下去。 刘慧明笑道,“二十四也行,只不过十二更简单一些。这个三分之二可以写成六分之四,二分之一就是六分之三,六分之四加六分之三等于多少啊?” “六分之七!”坤兴公主又犯了一错。 朱慈炤再次纠正道,“不,是一又六分之一。” “哎呀,不学了!”坤兴公主气鼓鼓地杵在哪里,小声抱怨道,“老是出错。” 刘慧明笑着开导道,“没事,六分之七也没错,只是还差一步。好了,咱们来做一道题。” 刘慧明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讲解完了以后又加大了难度,从两个分数的相加延伸到多个分数的加减混合运算,一堂课足足上了一个小时才算完事。 刘慧明在黑板上写了十多道题,又写了一道应用题,“两位殿下,请答题吧。” 趁二人答题的功夫,刘慧明就坐在一边喝茶休息了,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这几天的工作,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差错的地方,想来想去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先生,先生,我答完了”,朱慈炤大声叫道,“先生,你怎么睡着了?” “嗯,嗯!”刘慧明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笑了笑,道,“我三点钟就起来了,能不瞌睡吗?” “三点?”朱慈炤愕然,“三点是什么时候?” 趁朱媺娖还在答题的功夫,刘慧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西洋的计时方法,“三点大概相当于咱们大明的丑时四刻。” 朱媺娖也答完了,刘慧明让姐弟二人互相检查,弟弟一心求快十一道题错了三道,而姐姐慢工出细活竟然全对。 朱媺娖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捏着朱慈炤的耳朵教训道,“哼,说你多少次了,看题要仔细,你呀,就知道毛毛躁躁的,看吧,错了这么多吧。” 朱慈炤不以为然地辩解道,“这些题我都会,只是算得太快了,写答案的时候写错了,不算。” “哼,不算,错了就是错了!”坤兴公主把脸转向刘慧明,“先生,你说是不是?” 刘慧明忙点头,他已经看出来了,小姑娘虽然平时温文尔雅,但在弟弟妹妹们面前却长姐范儿十足。 刘慧明笑了笑,道,“嗯,公主殿下说得对,错了就是错了,别找理由!” 朱媺娖见刘慧明站在她这一边虚荣心一下就得到了满足,不仅松开了捏着朱慈炤耳朵的手,连带着把对刘慧明的怨气都解除了。 朱媺娖问道,“先生,弟子听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西洋时钟?” 刘慧明指着刚在纸上画出来的时钟模型,道,“就是这样的,我已经了几个了,放在家里当漏壶用。” “啊,这不是自鸣钟吗?”朱媺娖惊奇道,“御花园里就有一个呢,只是已经不走了,也听不到声音了。听父皇说,他小时候还听到过,后来就听不到了。” “哦……”刘慧明想了想,道,“是不是一个叫利玛窦的人送给神宗皇上的?” 朱媺娖双眼一亮,赞道,“对,对,先生真是博闻强记!” 刘慧明笑了笑,心道你家这点儿破事,历史上都写着呢。 “我这个自鸣钟和你们内宫那个是一样的!”刘慧明解释道,“不过,经过我的改进,现在又要精确一些了,利玛窦献给神宗皇上的钟没有漏壶准确,每天会慢十二分钟,我做的这个虽然还是没有漏壶准确,但已经只慢三分多钟了。” 利玛窦献给万历皇帝的自鸣钟一直都只是一个玩物,不能取代中国传统的铜壶滴漏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误差,这个时代的自鸣钟误差实在太大了,一天一夜就会慢十二分钟,而铜壶滴漏的误差在一分钟以内。 姐弟俩听说刘慧明的自鸣钟的误差在三分钟以内,就没多大兴趣了。 第388章 再练新军 出了宫,刘慧明没去兵部,而是直接到了新军营。张勇带走一师新军之后,整个军营就空了下来,虽然他已经交代谭洪重新招募了,但目前仍未招满,他必须亲自去走一趟了。 来到军营,王迎明、王雷等人已经等待多时了,张勇走后,军营里就他二人资历最老了。 刘慧明看了二人一眼,道,“陛下已下旨剿匪,你二人各领一团兵马明日就到天津赵光拚麾下报到,听他调遣。” 二人一听大喜,随即又为谁是主将的事争论起来,刘慧明气得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崩,最终还是看在王老头招待自己吃第一顿饭的面子上任命了王迎明当了代理旅长。 王迎明喜不自胜,刘慧明喝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你只是代理的,要干不好我随时都会把你拿掉……” 刘慧明话还没说完,王雷就接话道,“对,拿掉他换标下上!” 刘慧明看着这一对活宝,气得狠狠地一拍桌子,“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再接话拿掉他也不换你!” 二人瞬间闭了嘴,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刘慧明又交待谭洪,让他尽快招募新军,谭洪面露难色,北京的难民虽多,强壮得却很少,刘慧明赶时间,根本没有耐心先把这些瘦骨嶙峋的人养肥了再进行军事训练。 至于良家子,咳,他们早就被束缚在各大庄子里了,没有庄主的同意是不可能出来投军的。毕竟在古代,当兵可不是什么好出路,耕读传家才是他们的理想。 谭宏说了眼前的困境,刘慧明也没有办法,只好向同来王腾和郝东求助,二人再怎么也是本地人嘛。 王腾也犯了难,他们虽然江湖关系颇多,但六月份已经搜刮了一次了,手里的资源基本上也用得差不多了,现在也是干瞪眼。 “标下这就再回一次沧州,动员各大庄主放人投军!”王腾勉为其难地道,“至于能招来多少兵员,标下不敢确定!” “算了……”刘慧明想了想,摆手道,“还是我来想办法吧。” 谭洪急忙问道,“不知大人有何良策?” 刘慧明嘿嘿笑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有一个本兵的身份了,我手下可管着不少卫所呢?” 总训导王寅迟疑道,“大人要用卫所兵?” 刘慧明点点头,“我一会儿就给各大卫所发文,新军招兵,每个百户所必须至少推荐五人,大明这么多人,我就不信了连两万人都招不齐!” 谭洪眼睛一亮,喜道,“此策大妙,如此一来,标下就再无兵源之忧了!” 刘慧明看了一眼王寅,道,“那这个文书就交给你了,写好一点儿,我要给皇上看的。” 王寅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刘慧明想了想,又道,“我准备给大明的军队重新编个号,你写完这个再写一个奏疏吧,按照咱们新军的规制在全国推行开来。” 大明现在的军队制度非常混乱,边军、卫所兵、巡检兵、援剿兵、土兵乱成一团,刘慧明每次看到军报都觉得很头大,他早就想找个机会重新对军队进行整编了。 王寅想了想,谏道,“虽说更名并非大事,然目前时局艰难,难免会引起军中震荡,大人三思而后行啊!” 刘慧明道,“先把方案做出来吧,至于能不能施行后面再说。” 开完会,刘慧明又在新军营里吃了午饭,正睡午觉的功夫,陡听外面一阵喧哗,何欢进来汇报,商老大和文鼎吉一行人从宣府回来了,刘慧明大叫一声冲出门外,“啊呀,太好了!走,咱们去迎接功臣。” 走出院门,除了高大威猛像金刚一样的商石敬以外,刘慧明首先看到了赵良栋那张晒得黢黑的脸,赵良栋也见到了刘慧明,忙上来见礼,“标下见过大人。” “擎之快请起”,刘慧明连忙扶住他,打趣道,“怎么晒得这么黑了?” 赵良栋嘿嘿一笑,解释道,“宣府案发以后,一些宵小暗中勾结蒙古马贼,意图洗劫张家口,标下侦知以后,就主动出击,敲打了他们一下!” 刘慧明根本没听说这事,笑道,“哦,想不到啊,你还出去打了一仗!” 赵良栋嘿嘿地笑了笑,道,“就是一群马贼,算不上打仗。” “虽然不算打仗,你还是晒黑了!”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问道,“我走后,宣府情况如何?” 赵良栋道,“除了那件案子,一切风平浪静,宣府总兵闫险峰已经出塞了,估计再有十来天就回来了。” “好,但愿他能平安地回来”,刘慧明想起闫疯子擤鼻涕那个动作就想笑,看了看正在回营的士卒,又问,“军队都带回来了吗?” 赵良栋忙道,“按大人的旨意留了胡学金一营人马驻守张家口,其他都带回来了。” “经过此役,他们也算老兵了。”刘慧明看了看谭洪和王寅,吩咐道,“待新兵招齐之后,把这些人打散,重新编伍,咱们就又有一支新军了。” 二人点了点头,这样的事情他们上个月就做过,现在早已轻车熟路了。 文鼎吉终于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了刘慧明的面前,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允升,辛苦你了。” 文鼎吉躬身行了一礼,道,“为大人效劳,为朝廷尽忠,学生责无旁贷。” “好,好啊!以后你就在车驾司供职吧,把战马、军粮都给我管起来。” 刘慧明又对谭兴悌道,“素恭这一阵负责登记查抄的货物,受了不少苦吧?” 谭兴悌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学生还好,能为大人效力再苦再累也值了。” “好了,别肉麻了”,刘慧明拍了拍商石敬的胳膊,赞道,“讷言也是,跑前跑后的,最辛苦了。” “能在大人麾下效力,兄弟们都感激不尽。” 商石敬变得愈发的稳重内敛,真成讷言了,他这段时间押送赃物往返京城几次,确实是最辛苦的。 “走,喝酒!咱们边喝边聊。”刘慧明大手一挥,“我刚刚组建了一个乐队,到时候请美女们出来给你们佐酒!” 第389章 打通海路 第538章 打通海路 刘慧明正准备回府,一个信使又来报告了,“大人,庞大海和邱之陶他们到北京了,离朝阳门只有十里路了。” “啊,他们终于到了啊”,刘慧明已经问过好几次了,但没有一次有确切的消息,今天终于得了准信,便兴冲冲地站起身,吩咐道,“好,太好了,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走,咱们出去迎接他们。” 说干就干,刘慧明让商石敬他们就在军营休息,自己带着随从一溜烟出了营门,直奔官道而去。 庞大海和邱之陶各自骑了一匹黑马,身后跟着一个庞大的车队,见到刘慧明忙下马行礼,“见过先生大人!” 叫先生的不用说就是庞大海了。 刘慧明也下了马,见以前白白净净的邱之陶变成了一个黑人,而本就不怎么白的庞大海晒得更黑了,不仅哈哈大笑,“大海、定之,你二人这一趟辛苦了。” 庞大海嘿嘿笑了两声,回呛道,“先生比夷陵时也晒黑了!” “哈哈,大家都一样!”刘慧明哈哈大笑,问道,“你们这一路可顺利否?” 庞大海道,“回先生的话,标下和邱老爷这一路来探路、拜山头,虽然耽误了不少行程,但是已经打通了从南到北的海路,以后就快捷得多了。” “拜山头?”刘慧明迟疑道,“咱们还需要拜山头吗?” 邱之陶一躬身,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大明常年禁海,不仅航线断绝,连近海岛屿都被倭人和海盗占据,咱们虽然有大明官身作保,但在海里还是这些人说了算。” 刘慧明瞬间明白,哦了一声,“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这个道理吧?” “正是!”三人重新上马,边走边说,刘慧明问了一些沿海的见闻,庞大海不善言辞,主要是邱之陶在回答。 邱之陶道,“学生这一趟大海之行,比读十年书还受益良多。” 刘慧明见他不像年初那样爱掉书袋了,不禁会心一笑,“那就请大海和定之给我们讲讲,你们有什么心得?” 邱之陶礼让庞大海,“庞兄弟先说吧。” 庞大海嘿嘿一笑,摆摆手,不好意思地道,“先生经常讲时代变了,大海航时代来了,末将一直似懂非懂,这一趟海上之行,末将才算真正明白了先生之前说的话。咱们大明禁海之策,把大海拱手让给敌人,万万要不得啊!” 庞大海不善言辞,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已经很难得了。 刘慧明听得连连点头,称赞道,“说得好,说得好啊! 邱之陶也补充道,“大人,学生以前多有孟浪之言,总觉得凭生平所学,定能匡扶危难,现在才觉得当时有多么可笑。大明的问题不仅仅出现在陆地上,未来最大的敌人一定出现在海上。” 刘慧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问道,“那你们说说,咱们海上有哪些敌人?” 邱之陶道,“最近的敌人是倭人,不过现在倭人国内已经安定下来,纵有祸患也构不成大难了。学生以为,西洋人才是我们大明最大的敌人,学生这次在海上见到好几艘西洋人的大船,随便一艘船都比我们的船高大,行驶速度也快很多,还有他们船上的火炮,打得又快又准……” “你看到他们开炮了?”刘慧明疑惑道,“你们干过仗?” 庞大海嘿嘿地笑了笑,不以为然地道,“末将刚出吴淞口就遭遇西洋船的拦截,末将和邱先生一起跟西洋人干了一仗,西洋船被我们打跑了,幸好我们船上装备了最好的火炮,而且占了数量优势,否则我们就要被掳走了。” 邱之陶的脸上也充满了自豪,傲然道,“一艘船想打劫我们六艘船,西洋人也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刘慧明吃了一惊,“你们有六艘船?多大的?” 庞大海抢着道,“多亏三公子在江浙多方筹措,我们才搞到六艘大船,其中两艘福船,四艘沙船,都在天津卫停泊着。” 中国这个时代的船只主要有三种,性能最好的船是福建造出来的,故名福船,福船是尖底船,首部尖,尾部宽,两头上翘,适合远洋航行,也是大明水师的主力战船。其次是平底沙船,适合在北方浅水区航行,不用担心搁浅。再次是广东造的广船,广船上宽下窄,稳定性稍差,适合在内洋航行。不同于杉木为主的福船,广船一般都是用硬木造的,质量虽然好,造价却太高了,因此产量一直上不去。 “嗯,好,不错!”刘慧明赞了一句,“三公子给我来信,说又搞到了两艘福船,还在浙江买了一个船厂,以后可以自己造船了。” “啊,太好了!”二人顿时欢呼起来,邱之陶说,“咱们大明虽然在陆地上很强大,但是在海上却不如西洋人,大人有志于海洋,学生当尽力为大人效劳。” 庞大海也跟着表忠心,“末将也愿意效劳!” 他本是长江上的一个水盗,后来被秦良玉收服了,去年随刘慧明和马万年出征,他负责押送粮草,不曾想却成了白杆兵的水师负责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从那时就改变了。 “你们别急着表忠心”,刘慧明摆摆手,“告诉你们吧,陛下已经同意了,只要我灭了流贼和鞑子,陛下就把东番岛赐给我,让我建立藩国,你们以后要是想跟我去,咱们就一起到岛上过逍遥日子去。要是不愿意跟去,以后想做海贸生意,我也可以给你们提供方便。” 庞大海大喜,在马上一拱手,大声道,“大人去东番岛当国王,末将还负责水师,拱卫大人的安危。” 邱之陶心里咯噔一下,邱家在襄阳可是名门望族,他父亲邱瑜现任礼部左侍郎,以后有入阁拜相的希望,可不像庞大海这样洒脱,便藏头露尾地说道,“大人,学生也愿辅助大人平灭流寇和鞑子。” “说远了,说远了!”刘慧明呵呵一笑,道,“不论是为公还是为私,大明都必须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以后这事就交给你们二人去负责吧。” 二人齐声应到,“是,大人!” 刘慧明看了看邱之陶,“你在兵部挂个职怎么样?” 邱之陶摇头道,“学生要参加下月的科考,到时再来挂职不迟。” “好!你有意走科举正途,这是好事,我们要支持!”刘慧明义正言辞地说了一通,又笑道,“只不过,你恐怕会成为本届最黑的进士了。” 庞大海哈哈大笑,歉然道,“都是末将的错,没有保护好邱先生。” 邱之陶也讪笑了一下,“黑就黑吧,以后就在海上打磨了,迟早都要晒黑。” 第390章 守株待兔 刘府同时迎来两拨人的回归,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刘慧明在府里大摆筵席,欢迎归来的兄弟们。 刘府觥筹交错之际,嘉定伯府却充满了哀愁与肃穆,太子下午就到了,现在仍然盘桓在此。 看着一脸阴沉的周奎,朱慈烺心里有些打鼓,小声道,“外祖,真的要这么做吗?” “哼,姓刘的欺我太盛!”周奎今年四十八岁,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落魄的算命先生了,自从当上了国丈老爷,他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人也显得雍容华贵起来。 虽然偶尔会遭人诟病,但有周皇后在宫里顶着,加上他出身苏州,朝堂里有奥援,因此这十几年享尽了荣华富贵。 可能是享得福太多了,最近几年他却有些不安生,先是薛国观打他的主意,差点要了他的全部家产,要不是自己平素结交了一些朝中的要员,又把勋贵们团结起来,早就被老薛搞掉了。 然而,薛国观尸骨未寒,又钻出来一个刘慧明,这刘慧敏表面猪样心中嘹亮,竟然不声不响地就断了他一大财路。他几乎被一棍子打趴下,好在崇祯顾念旧情放了他一马。但这一口气不出,他在北京勋戚中的威望无疑会大打折扣。因此这一段时间,他才策划了好几起针对刘慧明的暗杀行动,他也不指望这些人真的杀了刘慧明,只是想给他一个警告。 哪知这刘慧明不仅不收手,反而变本加厉,不仅以其之道还施彼身制造了两起灭门大案,还把自己的次子搞死了,让他如何不勃然大怒? “哼,太子啊,你还小,不懂世情险恶”,周奎语重心长地教训着朱慈烺,“咱大明,文官和勋戚从来都是不对付的,但从没出现过你死我活的争斗,他敢对勋戚直接动手,已经坏了规矩,此人如此狠辣,外祖是怕你以后驾驭不住啊!” 太子虽然是个书呆子,但是是非观还是有的,明明是他们动手在先,是他们先坏了规矩,却倒打一耙说刘慧明坏了规矩。 一开始他对刘慧明的印象不好,但通过这两个月的观察,他发现他算是一个能吏,只要用好了以后会是自己的一把刀,这也是父皇的意思。不过,此人锋芒太盛,适当地打压打压他也是必须的,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既然,外祖已设好了局,自己不妨乐见其成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脸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外祖教训得是,孙儿知道了。” “时候不早了,太子早些回宫吧,回去之后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周奎看了看天色,喃喃地说,“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太子知道外祖不想让自己参与进来,他也乐得静观其变,便不再言语,带着随从回到了东宫。 “掌柜,已经查明了”,铁佛寺胡同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对掌柜的汇报着,“索总管今日已经被押解到京了。” 掌柜的眼皮一抬,愕然道,“索总管还好吧?” 伙计道,“受了些皮肉之苦,好在没有伤筋动骨。” 掌柜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那就好,既然他没有当场杀掉索大人,想必会有所图,咱们不妨等等看。” 伙计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又说起了京城的事,“是姓刘的在和姓周的斗法,先前的两起大案和昨晚周二公子猝死一案都是姓刘的动的手脚。” “好玩!好玩!”掌柜的呵呵一笑,“咱们应该给他们加点儿佐料,让他们斗得再热闹一点儿。” 伙计不解地问,“该怎么加佐料,请掌柜示下。” 掌柜反问道,“姓周的怕了吗?” 伙计道,“姓周的倒没害怕,不过勋戚已经害怕了,有些人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真是胆小鬼!”掌柜不屑地骂了一句,“才死了几个人就怕了。” 伙计又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咱们应该帮这些懦弱的勋贵一把。”掌柜敲了敲桌子,命令道,“把咱们的人都放出去吧,今晚要把阵仗搞大一些。” 离刘府不远的一个小阁楼里,一个士卒听着刘府传来的吆喝声,小声抱怨着,“唉,本兵大人他们在里面喝酒,咱们却在这里喝风,真丧气!” “嘿,咱们逍遥的时候,他们还不是一样羡慕着!”一个领头的开解道,“别抱怨,大人对咱们不错,想想咱们当马贼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还不满足吗?” 刚才抱怨的那个小卒一下就喜笑颜开了,腆着脸道,“头儿,你领回来的那个女子真俊啊,是正经小姐吧?” 头领眼里充满了自豪,“嘿嘿,田家三房的嫡出小姐,黄花闺女,老子当了一辈子马贼,总算有个正经女人给咱传宗接代了。” 小卒又抱怨起来了,“我那个只不过是个丫鬟!” “谁让你不多立功劳的”,头领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你要是多立点儿功,就可以先进去选,说不定就能选到正经小姐了。” “下次,下次一定!”小卒自己给自己鼓劲,“头儿,你准备把家安在哪里?” 头领想了想道,“现在还说不准,看大人吧,大人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小卒正要说话,头领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指了指房顶,小卒大惊失色,随即就听到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有人!”头领示意小卒藏在窗帘后面,自己则藏在桌子下面。 没多久,房顶上的人也进到了房间里。 慧明经历了那一次刺杀之后,就动起了心思,为了保卫府宅的安全,他在整条街上都安插了暗桩,每天晚上都安排人到此值守。这个阁楼位置实在太好了,敌人也选中了这个地方作为了望塔,不料竟然和他的人狭路相逢了。 黑影轻手轻脚地从窗户爬了进来,坐在刚才头领坐的位置上,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刘府。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匀气,藏在桌下的头领突然扛着桌子就朝他飞了过来,黑影只觉得背后一阵风起,随即往旁边一滚,刚好滚到了窗帘边。 藏在窗帘里的小卒早已摸出匕首等候多时了,那黑影直接滚到了他的面前,小卒轻轻地喝道,“别动!” 第391章 再次遇袭 黑影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再也不敢乱动,轻声问道,“哪个道上的兄弟,报个万儿?” 头领从桌子后面转过来,几下就把那人绑了个结实,反问道,“还没问兄弟哪个道上的呢?” “不便透露!” “头儿,怎么办?”小卒晃了晃手中的匕首,“要不直接剌了得了。” “不急!”头领小声道,“捆好了,交给刘副司长,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小卒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伸到他脚后跟一划,笑道,“这下好了,想跑也跑不了了。” 头领嘿嘿一笑,“你这爱挑人脚筋的老毛病看来是改不了。” 小卒嘿嘿一笑,那个黑影忍住疼痛,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是‘跑不了’杜云?” “算你是识相。”那小卒嘿嘿一笑,“这是我大哥铁螳螂钟鼎。” 钟鼎摆摆手,故作谦虚地道,“江湖上一点儿薄名,不足挂齿。” “在下倒栽葱段虎,今日认栽了。” 钟鼎吃了一惊,这倒栽葱段虎杀了人最喜欢把尸体头朝下脚朝上插在地里,因此得名‘倒栽葱’,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汉子。 他不是已经投靠嘉定伯周奎了吗? “原来果然是姓周的在对我们大人不利”,钟鼎恍然大悟,“看来周铉死得也不冤!” 终于逮到了一个舌头,二人心下暗爽,趁现在天色还早就轮班休息了一会儿。 “大哥,大哥,醒醒!”钟鼎才刚入睡,就被杜云摇醒了,“好像又有人来了。” 钟鼎早就发现了楼上又有人出没,“快藏起来。” 二人手忙脚乱地布置好陷阱,刚把段虎藏好,两个人影就已经进了房间。 “有人!”一个人影低呼一声,随即就地一滚,堪堪避过了射来的弩箭,而他后面那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早已中箭倒地。 黑影低低地喝了一声,“什么人?” 又一支弩箭射了过来,黑影早有防备,闪身避过,他才刚落地,又从侧面射来一支箭,这支箭走位极其刁钻,他已避无可避,只得护住要害,随即胳膊上一阵剧痛传来。 “好身手!”钟鼎喝了一声,和杜云一前一后急攻过来,一边进攻还一边喝道,“哼,来吧,来了就走不了了!” 铁螳螂钟鼎一身横练的螳螂拳在北方武林名头极响,不过刚一交手他就觉得眼前这人武艺不在自己之下,好在他受了伤,而自己又有杜云帮衬,两人出入江湖多年,互相配合杀敌从未失手。 这一次也不例外,经过二十多个回合的缠斗,黑影终于不支,被杜云一刀挑断了脚筋。 杜云哈哈大笑,“你这身手在北方也算一号人物了,可惜了,从此再无你这一号人了。” 那黑影知道今天算是栽了,索性一言不发。 杜云点亮油灯,又揭开了他的面巾,不仅吃惊道,“原来是个和尚!” 钟鼎摸了摸他的光头,不悦地道,“你不在庙里念佛吃斋,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和尚只冷哼了一声,竟然当他们不存在。 钟鼎哈哈一笑,“哈哈,守了三天,终于有收获了,走,见大人去!” 虽然前一晚喝了酒,但刘慧明还是准点起来上朝,刘佩琦抓紧时间过来汇报工作,“大人,昨夜弟兄们抓了几个奸细,正关着呢。” “哦,你们好好审审,到时候把结果跟我说一声就行了。”刘慧明现在充分放权,已经不管过程了,“记住,不许骗我!” “是!大人!” 刘慧明坐着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凌晨的大街上,其实刘府离午门并不远,只有不到一公里路,但为了彰显排场,他仍然坚持每天坐车去上朝,就像后世刚买了新车的人开车去吃小面一样搞笑。 马车吱吱呀呀地往前行着,突然一声破空声传来,王腾挥刀一挡,随即大喝一声,“大胆蟊贼,找死!” 刘慧明的瞌睡一下就醒了,喝道,“妈的,这些人有完没完啊?” 随即又是一阵箭雨袭来,王腾和郝东不断挥刀格挡,但还是有一些箭只插到了刘慧明的车上,连马都挨了两箭。 马儿可不像人那么听话,被射中之后就开始发狂,拉着车横冲直闯。还好李轩不是普通的马夫,他当机立断挥刀斩掉了马头,马车才不至于失控。 刘慧明在马车里被颠得七荤八素,不由怒从心起,大声地叫骂着,“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然而敌人离得太远,又是晚上,自己一方根本够不着,只得忍着。 “王老八,用火铳!”刘慧明掏出火铳率先放了一枪,不过火铳爆发出的火苗却暴露了刘慧明的位置,紧接着一支箭就直奔他面门而来。 “哎呀,卧槽!”刘慧明赶紧往车里闪,好在王腾和郝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然那他又要穿越一次了。 敌人射了一阵箭雨,就唿哨一声全撤了。 刘慧明气得直跺脚,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妈的,不能忍了,老子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然而刘慧明还没爆发,又一拨刺客来袭,这拨人可不像刚才那些刺客只用远程攻击,他们射了一轮箭雨之后,便扔掉弓箭,抄起大刀片直奔他们而来。 郝东大叫一声,“大人快到车里去,其他人列阵迎敌!” 这伙刺客有十多个人,个个身手不凡,但王腾领着一队精锐士卒,虽然被前一阵箭雨射伤了几个,但剩下的人还是可以列出白杆兵的经典阵型来。 郝东充当对正,王腾和黄骏一左一右充当盾牌手,把阵型守得密不透风。 李轩紧紧地护在刘慧明身边,不时挥刀格挡掉一些暗箭,虽然形式紧急,但刘慧明却稳如泰山,根本感觉不到威胁。 刘慧明终于有胆子伸出脑袋观战了,不一会儿就看出了这些人的不同,忍不住问道,“这好像是两拨人啊?” 李轩紧紧地注视着战局,目不斜视地回答道,“确实是两拨人。” 郝东抡起一根长枪只攻不守,没多久就挑翻了三个刺客,首领见占不到便宜,打了一个唿哨,丢下尸体迅速逃之夭夭。 “不要追了!”王腾嘱咐郝东道,“保护大人,咱们走。” 刘慧明心里直骂晦气,但该上的朝还得去,只得惨淡一笑,道,“只有走路去了,弟兄们辛苦了。 第392章 被贼惦记上了 刘慧明到午门的时候,大臣们都已经进去了,值守的太监正在闭门,见刘慧明急冲冲地赶来,忍不住提醒道,“刘大人何故来迟?” 刘慧明掏出一张大额银票递到他手里,赔笑道,“路上遇到点儿情况,因而耽误了,公公通融一下。” 那公公心照不宣地训了刘慧明几句,就把他放了进去,“大人快去吧,一会儿陛下来了,您还没到,就该挨训斥了。” 这公公真是乌鸦嘴,刘慧明刚跨进金殿大门,群臣却呼啦一下跪倒在地,口呼万岁。刘慧明就这么直挺挺地杵在那儿了,不尴不尬正好被崇祯看到了。 “众卿平身!”崇祯看了刘慧明一眼,颇为不悦地问道,“刘卿何故来迟了?” 刘慧明忙跪倒在地,索性放声干嚎起来,“陛下啊,臣今日能来上朝已是莫大的幸事了。臣在上朝的路上连续遭到两拨人的截杀,连套车的马儿都被射杀了,要不是随从护卫得力,臣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爱卿说的可是真的?”崇祯吃惊不已,怒道,“何人如此大胆?” 刘慧明伸出双手,展示给众人,道,“陛下请看,臣手上的血迹尚未全干,这就是证据啊。还有臣的官袍,您看这里,都是血迹和泥土,都是袍泽的鲜血啊。” 其实这些血迹是李轩杀马时溅到他身上,这一次被刺虽然损失两个护卫,但他却没伤到分毫。 崇祯一见到血脑袋就一阵眩晕,值守的王化民见状大声喝道,“朝堂之上不得见血,刘尚书可知罪否?” 刘慧明忙解释道,“臣知罪,知罪!” 崇祯吩咐王化民去打一盆水来给刘慧明洗手,随即又问道,“为何这些人屡屡与先生过意不去?” 刘慧明心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老子在给你背锅啊! “因为臣破获宣府一案,牵扯了太多人,那些人恨不得寝我皮,食我肉,故只要臣在一天,终究免不了杀身之祸。”刘慧明顿了顿,大声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因此,臣今日特意请求陛下罢免了臣,臣以后再也不想蹚这浑水了。” 崇祯还没说话,兵科给事中张缙彦就劝解道,“大人已成骑虎之势,若辞去本兵一职,恐性命危矣!” 李邦华也站出来说道,“陛下,刘司马一心为国,难免得罪小人,请陛下一定要保护好忠臣啊!” 崇祯点点头,“李卿所言,朕知矣。” 陈演也道,“陛下,不如拨一队锦衣卫护卫刘尚书?” 刘慧明连忙摆手,“不,不!臣的护卫足以保护臣的安全,只是……” 陈演问道,“只是什么?” 刘慧明笑了笑,“民间有句俗语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想我已经是被惦记上了。” 崇祯也跟着笑了笑,“先生不必担心,再有一天赵光拚就将抵京,这些宵小惦记不了先生多久啦。” 今天的早朝没什么大事,或者说天天都在发生大事,只要不是南都陷落,皇陵被掘这样惨绝人寰的大事,都已经算不上大事了。 孙传庭仍然在和李自成鏖战,目前局势尚不明朗,侯恂和张勇走一天歇一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一些人已经开始弹劾他了,但张勇不听他,他也没办法,再说了他也认可张勇的做法,这些新兵不过才训练了一个多月,连血都没见过几次,就这样上战场,结局可想而知。因此,当张勇提出大军一边行军,一边训练,偶尔还出去打个土匪开开荤,他竟然爽快地同意了。 湖南的张献忠正在往长沙转进,马祥麟穷追不舍,一路尾随,双方就快交上火了,崇祯相信凭马祥麟的实力就算不能灭了张献忠,也足以压制他了。 至于左良玉,崇祯提都不想提了,他采取刘慧明的建议,对他进行冷处理,他既不听宣也不听调,朝廷索性就搭理他了。左良玉虽然人多势众,挂的是将军印,但他最大的缺陷就是没有地盘,湖北的卫所兵归湖广巡抚宋一鹤、兴都留守司总兵钱中选和湖广行都司指挥使马祥麟所辖,左良玉属于客军,在武昌待久了会被人厌烦的。 不过,宋一鹤目前已经下课了,取代他的是淮扬兵备使何腾蛟——历史的惯性还是很强的,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何腾蛟还是登上了历史舞台。 不过,最近的北京城还是发生了一件严重的社会性事件——遍及北京、通州、沧州、德州、临清、保定、真定、太原和大同等北方城市的大川玉钱庄挤兑风波愈演愈烈。大川玉钱庄一夜被封,很多百姓的存银都打了水漂,愤怒的百姓已经渐渐失去理智,开始冲击衙门了。 这个新闻《京报》已经报了两次了,兵科给事中张缙彦也上奏朝廷说了臣说厉害,大臣也进行了讨论。一些不开眼的言官竟然建议崇祯从查封的赃物里拨出部分银子对付给储户,被崇祯狠狠地骂了一顿。 今天的廷议就是从这件案子开始的,就在昨天,大川玉钱庄北京总号被愤怒的储户从正面攻破了,储户们就像闯入瓷器店的公牛到处打砸抢烧,大搞破坏。然而,钱庄里的银子早就被王之心搬空了,剩下的桌椅板凳根本不足以抵押储户们的损失,愤怒的百姓抢光了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以后,便点了一把火把好好的一座宅子烧成了一块白地。 这件事作为今天的头版头条自然已经传入朝臣的耳朵,但是朝廷没有银子,崇祯有银子却不想出银子,朝臣谁也没办法,只得保持沉默。 崇祯瞪着平时闹得最凶的几个朝臣,光时亨已经去海南岛报到了,现在的气氛组就由张缙彦、吴甘来和邱瑜三人担纲。张缙彦已经把气氛烘托起来了,现在轮到吴甘来和邱瑜接棒了。 吴甘来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没睡好,今天的精神状态不好,完全没有发言的想法。 邱瑜倒是想说话,但是他的儿子突然来了京城,昨晚和他畅谈一宿,他的脑海里现在还充斥着海浪和西洋巨舰,根本没有插话的意思。 再说了,这个案子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宣府没发案之前,大川玉钱庄经营良好,也没有挤兑风波。然而范永斗一出事,钱庄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被关了,里面的银子也不分青红皂白地被当成了赃款进了内帑,现在好了,老百姓不依了,皇上你看着办吧。 第393章 方以智一鸣惊人 见众人始终保持沉默,曾经的气氛组组长魏藻德开口说话了。作为状元公,他不仅文章写得好,口才也非常好,经常在朝堂上发表鸿篇大论,终于引起了崇祯的注意,把他从翰林院调到礼部,上月竟然入阁了,要知道他踏入官场才三年啊,竟然走完了别人三十年都走不完的仕途之路。 入了阁的魏藻德就自动辞去了气氛组组长的职务,开始变得惜字如金了,理由很简单,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以前只不过是个词官,行使的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权力,就算到了礼部做的也是清贵的官。然而一旦入阁,国家的千斤重担就压在了他的肩上,让他顿时觉得自己以前的行为是多么可笑。 见众人都不说话魏藻德只好再次干起了老本行,他缓缓地站出来,给崇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陛下,臣听说朝廷查大川玉封钱庄时,各地钱庄并无多少存银。经过对钱庄掌柜的严刑拷问,这些人才吐露真相,原来庄里的存银都被范贼偷偷地运送到东虏国中去了。大川玉钱庄明为钱庄,实则是范贼包藏祸心之举,乃是东虏祸害我大明之毒计也。” “牛逼!这脑子每分钟至少五千转!”刘慧明暗暗地竖起了大拇指,魏藻德果然厉害啊,这一招死无对证用的炉火纯青,刘慧明自问做不到。 见崇祯脸上明显放松下来,魏藻德便缓缓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深藏身与名。 然而崇祯高兴,大臣却不干了。说银子都被范永斗偷偷运到东虏去了,空口白牙,谁信? 朝堂再次沸腾起来,言官御史们想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喷人的本事还是有的,没多久就把这位崇祯十三年的状元,大明第二年轻的阁老(第一年轻的阁老是周延儒)批得体无完肤。 崇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早已见怪不怪。他瞪着眼睛看着刘慧明,嘴唇动了动,刘慧明要是会读唇语的话就会明白他的意思是“我的人已经行动了,该你的人上场了。” 刘慧明笑了笑,没有搭理他,继续打瞌睡。 朝臣们过足了嘴瘾才发现崇祯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只得悻悻地住了嘴。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的官员缓缓地站起来,朗声道,“陛下,关于钱庄一案,臣翰林院编修方以智有本启奏。” 崇祯眼前一亮,问道,“不知方卿有何所奏?” 方以智道,“既然魏学士已经查明,大川玉之存银已悉数解往东虏,东虏与我大明又是世仇,想追回来肯定是不可能了,朝廷所为之事就是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方以智话一出口就引起了朝臣一片议论,他们先前的议论大多是怎么追回这笔巨款,以及质疑事件的真实性,从没想过如何杜绝同类事件的发生。 崇祯明显来了兴趣,他看了一眼方以智,问道,“不知方卿有何策献上?” 方以智从怀里取出奏疏,恭恭敬敬地呈上,“陛下,臣之计策,全在这本奏疏里。” 崇祯让王化民下去把奏疏拿上来。 王化民把奏疏递给崇祯,崇祯轻轻地打开,看见里面果然有“存款准备金”几个大大的关键词,不禁心中一喜,对王化民道,“化民,念给朕听听!” 方以智的奏疏篇幅很长,他先统计了近五十年的钱庄挤兑事件,分析了原因,描述了经过,总结了解决的办法,最后结合全国钱庄的总数得出了一个结论——有三成五大明的钱庄有挤兑风险。 听到这里,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还不觉得,经方以智一总结,他们才发现钱庄竟然有这么大的问题! 方以智继续分析了原因,最终找到了症结所在——这些钱庄不讲信用,连累了朝廷。 铁一样的事实摆在面前,朝臣们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王化民继续念道,“鉴于此,臣以为,朝廷当设一衙门管理钱庄,此衙类同牙行,可称之银行。银行者,管理天下银钱往来也。钱庄无信,拖累朝廷,朝廷不可置之不理。为防挤兑之风连累朝廷,为保护百姓之利,臣倡议各钱庄需将各自存款半数上缴银行,有银行代为保管,若钱庄经营不善,难以为继,银行既可将此存银兑付于百姓……” 方以智的奏疏半文半白,完全不是他的水平,原因嘛,当然是刘慧明的要求了。 当他第一次把纯古文版的奏疏拿给刘慧明看的时候,刘慧明头都大了,拿在手里半天竟然连句读都没有搞清楚,最后不得不让他改成时下流行的小说体,当然还要加上他新发明的标点符号。 王化民继续抑扬顿挫地念着奏疏,堂上的朝臣已经不自觉地议论起来: “成立银行专门管理天下的钱庄,还要把钱庄一半的存银上缴到银行里?” “还要每月查账,这是他想出来的主意?” “听听还有……银行设董事长一人,由朝廷任命,懂事九名,从各钱庄中选举,五年一轮值班,官商同堂,成何体统?” 王化民终于念完了,方以智长跪不起,大声疾呼道,“陛下,上涉社稷安危,下起百姓民生,‘存款准备金’一议有利无害,请陛下纳之!” 方以智一鸣惊人,台下的窃窃私语早已变成了大声讨论,这个方案是在太劲爆了,早已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刘慧明看了看崇祯,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又心照不宣地把头别向一边。 刘慧明和崇祯的小动作并没瞒过站在他旁边的倪元璐,他用手肘轻轻地碰了碰刘慧明,小声地问道,“这是出自你的授意吧?” 刘慧明不置可否地道,“汝公还是尽快从你手下挑一人去做董事长吧,正三品侍郎级哦!” 倪元璐也不是蠢人,他瞬间就明白了其中关窍,今天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在演戏而已,既然皇上要演戏,自己不妨跑个龙套,再说,这个方案他也是赞同的。 刘慧明又碰了碰他,倪元璐心领神会,忙站出来,大声道,“陛下,方修撰此策鞭辟入里,臣以为可行,臣附议!” 刘慧明也跟着站出来,道,“陛下,方修撰此策从根本上解决了钱庄的问题,臣以为当立即推行,臣也附议。” 刘慧明一说完就高高地举着右手,道,“臣倡议附议的人都举起右手!” 第394章 举手表决 刘慧明和倪元璐同时举起右手,犹如两面旗帜迎风招展,跟屁虫张缙彦和发起人方以智同时举起右手,张缙彦急不可耐地道,“臣附议!” 紧接着兵部的金之俊、张成德也跟着表了态。 刘慧明的嫡系表演刚结束,该轮到友军了。 果然,大学士魏藻德、左都御史李邦华,大理寺卿凌义渠,大理寺少卿黄道周,左副都御使齐彪佳都纷纷出来附议。 魏藻德早已和他达成了默契,他第一个站出来一点儿都不意外,让他意外的是祁彪佳也加入了进来。 崇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又在全场扫了一眼,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众臣见状,一时难以取舍。 今天的朝会耗时很长,光这一件事就拖到了八点多,崇祯见朝臣们已经有了疲倦之色,便宣布临时休朝,让众臣休息一会儿,放放水。 朝臣们大喜过望,纷纷跑到不远处的恭房解决内部问题。当他们一脸畅快地回到大殿时,崇祯又传令御膳房给每个朝臣发了一份精致的早点,朝臣们感动得稀里哗啦,一些人边吃边哭,嘴里还不断地颂扬着崇祯的仁义。 崇祯坐在御座上喝着茶,他目睹着眼前的一切,也唏嘘不已,这些朝臣们兴许政见不同,但都是忠心耿耿的臣子啊。他之前还怀疑他们,斥责他们是“亡国之臣”,当真是不应该啊,要不是刘慧明及时劝谏,自己和朝臣的关系说不定会逐渐恶化,最后成为孤家寡人。 他看了一眼门口的刘慧明,见他早已吃完了早点,正把玩着那个奇怪的烟斗,神情十分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崇祯的脸上微微一笑,对王化民道,“去,给刘先生装上烟,让他好好抽一口!” 王化民依言给刘慧明送去了烟草,刘慧明正在心里骂崇祯呢,自己好不容把气氛烘托起来了,一些有识之士已经表态支持了这个提案,崇祯却宣布临时休朝。就像他在后世开产品推介会一样,已经把气氛烘托起来,马上就要成交了,领导却突然叫了暂停,对方要不是皇帝的话,刘慧明一定会冲上去狠狠地给他两个大耳刮子! 王化民连叫了两声,刘慧明才如梦初醒,见他把一袋上好的烟草送到自己的面前,刘慧明便把对崇祯的所有愤怒全部发现在了他的身上,不悦地道,“滚开,谁有心思抽烟!” 王化民一怔,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黑,最后才讪讪地道,“大司马就别推辞了,咱家是奉旨送烟给您。” 刘慧明出了一口气,才想起竟然是王化民,忙接过烟草装满烟斗,笑了笑,道,“刚才不好意思啊,公公别往心里去!” 虽然知道这货一直跟自己不对付,但面子上还是要维持过去的。 “不妨事,是咱家打搅到大司马了!”王化民笑呵呵地应了一句,又拿来灯烛亲自给他点燃。 刘慧明没有办法,只得接受了他的服侍,在大殿外,在众臣的注目中悠然自得地抽了起来。 刘慧明三两口抽完了烟,便找到了倪元璐,让他动员至公党成员表态,倪元璐见他神情严肃,问道,“德公何至于此?” 刘慧明跺了跺脚,痛心疾首地说了原因。倪元璐轻轻一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德公何必强求!” 刘慧明叹了口气,道,“唉,这个提案的重要性你肯定知道吧,我跟你说,这个提案只要通过,困扰大明几百年的财政问题就解决了。您是不知道为了这个提案,我花费了多少心血,现在是万事俱备,连东风都已经吹起来,陛下去突然把船开走了,你让我如何不揪心?” 倪元璐见他说得这么严重,特别是那句“能解决困扰大明几百年的财政问题”更是深入了他的灵魂,他也收起了佛系的心思,道,“德公放心,老夫这就去跟他们说!” 朝臣们吃饱喝足,重新回到大殿,继续议事。 倪元璐的游说果然很有效,崇祯还没说话,东宫讲官周凤翔、刑部侍郎孟兆祥、翰林院检讨、左春坊左庶子汪伟等至公党成员主动站出来表态赞同方以智的方略。 一些朝臣本来已经趁休朝的机会达成了共识,准备趁机把水搅浑,让这事不了了之。 汪伟见状,便领着几人出了朝版,在崇祯面前跪下,大声疾呼道,“陛下,臣请刚才赞同之人继续举起右手!” 说罢,自己第一个举起右手,就像擎着一杆大旗! 崇祯也明白了自己刚才犯了一个大错,便同意了他的主张。 刘慧明和倪元璐忙举起右手,以示对汪伟的支持。 其他人也纷纷举起了手,形势终于再次被他扳搬了过来。 大学士蒋德璟、吏部尚书李遇知、工部尚书范景文、礼部尚书林欲楫、通政使沈惟炳也举起了手。 六部九卿只有刑部尚书张忻无动于衷了。 因为他家就是开钱庄的! 内阁首辅陈演家里也开着钱庄,在四川地区影响力很大,但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把手举起来了。 张忻扛不住压力,在心里骂了一万遍方以智以后终于举起了右手。 内阁、六部九卿全部拿下,崇祯终于满意了,他扫了一眼全场,示意他们把手放下才开口道,“朕让化民清点了一下,今天来上朝的一共有二百六十四人,刚才举手的有一百八十八人,超过半数臣工赞同此策,足可以说明方爱卿此策深得人心,故此朕以为此策可行,朕准了!” 细心的朝臣发现崇祯对方以智的称呼已经从方卿变成了方爱卿,看来以后要重用她了。 更让朝臣们惊异的是崇祯竟然突然搞出来了一个举手表决,这个策略倒是不错,可以很快地解决纠纷,杜绝议而不决的陋习。只是,皇上换了打法,他们也不得不调整策略了。 举手表决当然也是刘慧明的发明了,他昨天结束朝会之后递上奏疏时就和崇祯说了到时候举手表决,崇祯想了想就同意了,想不到今日获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 第395章 大输家刘慧明 崇祯当场同意了方以智的奏疏,还下旨任命他为户部右侍郎全权负责此事,为了防止心怀鬼胎的人捣乱,还专门给银行配备了一营新兵,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拿人。 方以智谢完恩,恭恭敬敬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经过刘慧明身边时,飞快地斜视了他一眼,意思是大功告成。 早朝重新归于平静,崇祯主动提起了大川玉钱庄之事,“朝廷虽然有了相应的策略杜绝同类事件的发生,然则百姓存钱不易,大川玉之事不能悬而不决。”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崇祯没等他们接话便继续说道,“众卿也知道,朕的皇庄上月新开一家钱庄,名曰‘崇信’,此乃取朕之年号和朕登基前的封号而来。朕开此钱庄不为与朝廷争利,亦非盘剥百姓,实为保护百姓利益而来。” 朝臣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显然不赞同他的话。大明的皇帝有皇庄并不是多么新奇的事,毕竟皇宫也需要开支,光靠户部拨款也不现实。崇祯的做法跟正德皇帝大肆圈占良田、接受百姓投献;万历皇帝大肆派出矿监压榨百姓相比已经温和得多了,因此,朝臣也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故意不去触碰。 但崇祯今天的话明显在侮辱他们的智商,心道挣钱就挣钱吧,干嘛还要打着保护百姓利益的旗号,不脸红吗? 崇祯对他们的质疑视而不见,继续照搬照抄刘慧明《金融学》里的话,“钱庄挤兑之事,朕亦早有耳闻,朕虽有心却无力。直至上月徽州蒋臣上疏钱钞法,朕便打定主意成立一家钱庄,这家钱庄不仅要比所有的钱庄都讲信誉,还要为即将破产的钱庄提供支持,保护他们的储户。” 朝臣静静地听着崇祯表露心迹,心里却颇不以为然,心道你说得这么好听,那你就把大川玉的事解决了呗! 他们的质疑还没达到顶峰,崇祯就给了又放了一颗卫星,“朕今日宣布,朕的崇信钱庄全盘接受大川玉的事情,三日后大川玉改名重新挂牌开张,所有大川玉的储户均可凭存单至朕的崇信钱庄兑换现银。” 朝臣瞬间石化,皇上竟然要做亏本生意了?铁公鸡下蛋了,千年铁树开花了,天荒夜谈啊! 不过,一些细心的朝臣早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心道,打劫的是你,救人的还是你,有意思吗? 有意思,当然有意思了! 崇祯左手进右手出,一分钱没花就把大川玉三十多家分号收入囊中,成了此次事件的最大赢家。 崇祯接着道,“朕再宣布一件事,待银行建成,朕之崇信钱庄当为众钱庄之表率,第一个上缴五成存银到银行,并接受银行的监督管理。” 皇庄接受朝廷的管辖,这下所有人都没话说了,纷纷唱起了赞歌。 在表决方以智的提案时,张忻犹豫不决,最后一个表态,已经引得崇祯不满了,此刻变当机立断,第一个站出来表奏道,“臣这就修书回乡,令族中长老响应朝廷号召,接受银行的管理。” 张忻带了头,陈演也不甘示弱,也出来表了态。 有了两个大佬的表态,其他一些家族里开了钱庄的朝臣也纷纷站出来表衷肠,方以智在短短的一刻钟内就收获了大量的支持。 除此之外,他们已经在觊觎那九个董事的职位了,陈演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王之心是雷打不动,自己这边无论如何也要争取一个。至于张忻嘛,二人互为奥援,自然也要支持他进董事会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刘慧明早已预定了两个了,大有钱庄的掌柜钱万春一到北京就生了病,目前已经去职养病了,钱庄的业务主要由华北地区的主管潘国忠负责。银行董事会的董事暂时就由他和汇丰钱庄的姚世源一起担任吧。 提案一次性通过,崇祯很高兴,今天的早会虽然很长,但却不是像以前那样陷入无限的争吵,到头来什么也绝断不了。 终于找到了一个解决“议而不决”的问题的办法,他看了一眼方以智,嘱咐方道,“方爱卿,从今日起,你务必兢兢业业,为朝廷早日厘清钞法!” 方以智大声应是,他今天收获良多,不仅跳出了翰林院那个清贵衙门,还连跳八级从一个正七品的翰林院修撰一跃而成正三品户部侍郎,差点儿就赶上刘慧明了。 刘慧明就惨了,今天的朝会他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还损失了一营新军,更重要的是他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个代理人又暴露了,以后又得继继续培养了。 “陛下,臣还有本奏!”钱庄的事情告一段落,刘慧明不甘心做最大的输家,他要挽回面子。 崇祯一怔,不解地问,“刘爱卿还有何事要奏?” 刘慧明从怀里摸出一本奏疏,道,“陛下,臣奉旨编练新军,这一个多月以来总共练兵两万五千人,月初侯督师带走一万两千五百人,明日天津巡抚又要带走六千多人剿匪。如此,新兵便只剩六千人了,实不足以胜任京师防务,臣请陛下恩准再练一支新军出来拱卫京师。” 崇祯一愣,不解地问,“朕记得这事卿之前跟朕提过,朕已经准了啊,为何今日又要拿到朝堂上来说?” 刘慧明苦笑了一声,道,“唉,陛下有所不知,臣这段时间用尽浑身解数也招不来新兵,故此请求陛下给以援助!” 刘慧明话没说完,朝臣就已经议论起来了,朝廷重臣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不行,这成何体统? 一些看不惯他的人已经准备弹劾他了。 崇祯没有生气,反而笑道,“不知你要朕如何援助你?” 刘慧明递上奏疏,道,“臣想了一策,已与属官议定,即日起从各卫所抽调精悍之士入京受训,每百户所抽调五人,先在直隶、山西、山东、河南一带推行,如任不能募齐一军之数,则推广到南直。这是臣的募兵方略,请陛下过目!” 崇祯接过奏疏看了看,又让王化民读给朝臣听了一遍,朝臣们也没多大意见,崇祯也没过多迟疑,很快就通过了。 刘慧明松了口气,没有兵权在手上就像没穿内裤一样,毫无安全感。崇祯也很满意,刘慧明虽然在帮他练兵,但所有权却属于自己,他想要就可以直接调走,何乐而不为之? 第396章 烟草专卖 散朝之后,崇祯照例单独召见了刘慧明,今天的早朝充实,也办成了两件实事。崇祯的心情非常好,一回到乾清宫就招呼御厨上菜,他要喝酒。 刘慧明看了看天色,应该才十点半左右,笑道,“陛下,这么早就吃饭,还要喝酒,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 崇祯哈哈大笑,一边从抽屉里摸出烟斗,一边指着刘慧明,道,“朕今日高兴,就喝酒了,怎么滴?” 刘慧明一怔,这话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崇祯给自己的烟斗里装上烟,又把剩下的递给刘慧明,刘慧明赶忙接过来,装模作样地劝道,“陛下,吸烟有害健康啊!” 这个时代还没有“吸烟有害健康”的说法,相反,这个时代的人认为烟草是一味药,最早有一个叫兰茂的云南老中医在他的《滇南本草》中记载:“野烟,一名烟草性温。味辛麻,有大毒。治疗毒疔疮、一切热毒疮;或吃牛马驴骡死肉,中此恶毒,唯用此物可救。” 万历年间,又有一个叫姚旅的不第秀才写了一本书叫《露书》,里面记载“烟叶能令人醉,亦辟瘴气,捣汁可毒头虱。” 现在又钻出来一个叫姚可成的中医写了一本《食物本草》,在书里更是把烟草说得神乎其神:“凡食烟,饥能使饱,饱能使饥,醒能使醉,醉能使醒,一切抑郁愁闷,俱可藉以消遣,故亦名忘忧草。” 虽然他的《食物本草》在后世的营养学史上有重要的地位,但他对烟草的描述就有些扯淡了。偏偏他这种扯淡的理论还深受大众欢迎,以至于崇祯下达禁烟令时引起了全国一片反弹,而反对得最厉害的竟然是关宁军。 禁烟令颁布没多久,当时的蓟辽督师洪承畴就上疏请求在关宁军中开特例,说辽东苦寒,兵士抽烟,既能提神又能保暖,对带兵打仗十分有利,希望皇帝体恤兵士,允许他们吸烟。 洪承畴这样说,因公也是因私,因为他自己就是个老烟枪!崇祯生性多疑,手下又无可用之人,本来不想同意老洪这条要求,可他又担心洪承畴因此对他不忠,左思右想,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既然军中不禁烟,朝中大臣们当然也就不把禁烟令当回事了。后来,民间也渐渐吃烟日盛,最终崇祯禁烟失败。 现在好了,在刘慧明的带动下,他自己都抽起烟来了。 “胡说!”崇祯早已点燃了火,佯装不悦地道,“既然吸烟有害健康,你为何要吸?”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二人很快就抽完了一锅烟,刘慧明见他手法已不像第一次见到时那样生疏,想必这段时间没少练习吧。 刘慧明擦干烟斗,重新放入袖中,看着崇祯道,“陛下,臣想到了一个发财的主意,您想不想听?” “哦,什么发财的主意?” “烟草专卖!”刘慧明笑了笑,淡淡地吐出四个字,见崇祯有些疑惑,又补充道,“像盐铁茶马一样,设专卖局,在上游可以控制全国烟草的种植面积,防止严地侵占粮地,可预防饥荒。在下游可以控制烟草的价格,陛下觉得吸烟的人太多了,就可以适当提高价格,也算是禁烟了。最主要的是可以为国家带来一大笔税收,运作得好不会比盐税少。” 崇祯的双眼陡然睁大,半晌才道,“真可行?真的比盐税还多?” 刘慧明哈哈一笑,“陛下不妨想一想,一斤盐吃多久,一斤烟又能吃多久?” 崇祯突然就明白了,哈哈大笑道,“要论发财的门道,德华真可谓天下无双!” 哎哎哎,你这是捧我还是骂我啊? 刘慧明接着道,“烟草专***盐业专卖还有一个优势,人不吃盐就会得病,朝廷在盐上面做文章难免给人不仁的印象,但是烟就没有这个顾虑了,抽烟没多大好处,不抽烟对人也没多大坏处!他们要是嫌烟卖得贵,大不了不抽,反正又不会死人,自己没钱能怪别人吗?” 崇祯凝眉思考了一会儿,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不禁乐得哈哈大笑。 “不过嘛……”刘慧明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不过嘛,朝廷要实现烟草专卖还得想点儿其他的法子出来才行?” 崇祯忙问,“什么法子?” 刘慧明正准备说话,就见王承恩带着几个太监端着食盒进来,便闭口不言了。 崇祯见到王承恩,笑道,“你这老狗,早不来,迟不来,偏偏等到德华说到关键处了就来了!” 王承恩吓得忙跪地磕头。 崇祯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 王承恩上好酒菜,刘慧明便和崇祯边吃边聊。 刘慧明喝了口酒,接着刚才的话题道,“陛下,烟有三种做法,一种是晒烟,一种是晾烟,还有一种是烤烟,咱们现在抽的烟都是晒烟,焦油含量干,抽起来容易上头。如果把烟叶收回来之后放到烘干房里烘干,出来的烟就是烤烟,烤烟抽起来就温和多了,还有一种烟是在屋子里阴干的,叫晾烟,这种烟我不太懂。” 刘慧明先给烟草分了个类,就这一点就足以让崇祯震惊不已了。 王承恩道,“原来德华在和皇上说烟草的事啊?” 刘慧明不置可否,继续道,“不过,为了制出口味更好的烟,往往都是不同的品种,不同的制作方式混合起来的,并不是说哪一种好!” 崇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发言,他知道刘慧明说话的风格,因此并没打断他。 刘慧明接着道,“因此,我的计划是,咱们成立一个烟草专卖局,一个合适的地方种烟,当然也可以去市面上收购。把收上来的烟烤干或者晒干之后,再切成细丝,就像我们抽的这样的细丝,在按照不同的比例混合,调制出最好的口味,在用精美的包装盒包起来,取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一盒一盒地卖,这样就能挣大钱了。” 一口气把所有的设想说完,刘慧明又端起了酒杯,笑了笑道,“最好的办法是把烟丝用纸裹起来,抽烟的人买来直接就可以抽,那样才方便,只是我没想好怎么把烟丝裹起来,只好退而求其次卖烟丝了。” 王承恩这才如梦初醒地道,“刘司马在说如何制烟之事吗?” “嗯,差不多吧!”刘慧明笑道,“我刚才给陛下提了个建议,让烟草像盐巴那样实行朝廷专卖,可以为朝廷创造一笔收入,可不比盐税少哦。” 崇祯终于从思绪中解脱了出来,端起酒杯对刘慧明道,“先生这条建议很好,你不如下去写个道奏疏,让人递上来,择日颁行天下。” 刘慧明想了想,道,“奏疏可以写,但没有颁行天下的必要吧?” 王承恩代崇祯问道,“为何?” 刘慧明解释道,“这是纯商业行为啊,咱们自己设一个烟草供销局就可以了,何必要大动干戈呢?” 王承恩又问,“要是其他人效仿呢?” 刘慧明笑道,“这时候就需要定法度了。” 王承恩笑了笑,道,“那不还是需要写奏疏吗?” 刘慧明摇头道,“那是几年后的事了,到时候我有一万种办法阻止其他人进入这个行业。” 崇祯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点头道,“先生说的是,暂时确实没有颁旨天下的必要,朕知你缺少饷银,这件事就由你去做吧。” 刘慧明大喜,忙磕头谢恩。 崇祯呵呵地笑了笑,招呼继续喝酒吃菜。 第397章 军改之议 吃过饭,刘慧明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份奏疏,递给崇祯,道,“陛下,臣自上任兵部尚书以来,发现大明的兵制太过混乱,臣左思右想,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就写了一本本奏疏,请您过目。” 崇祯接过奏疏翻了几页,饶有深意地道,“这不就是新军那一套吗?你准备推行全国?” 刘慧明点了点头,解释道,“按臣的想法,军队分为军师旅团营旗哨队八个级别,每个级别都有定员,比如一个队的战兵就是二十五人,一个军的战兵就是两万五千人,一般的省份驻扎一军的兵马,军、师、旅全国统一编号。重要的地方可以驻两个军或者三个军,形成一个集团军。如此以来,全国有多少兵马就一目了然了。” 崇祯想了想,摇头道,“兵马不可轻动。” 刘慧明心中有些失望,不过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没指望一次就成功。 崇祯把他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他翻到全国军队番号那一页,笑道,“不过,你说的全国统一编号,朕倒觉得可行。” 刘慧明笑了笑,道,“先把番号确定下来也好。” 崇祯盯着军队番号页,皱着眉头道,“不妥,不妥!承恩,准备笔墨!” 王承恩准备好笔墨,崇祯拿着奏疏一边看一边想,缓缓地道,“第一军,勇卫营,辖黄得功第一师,周遇吉第二师;” 勇卫营由大明历史上着名的三大营(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和腾骧四卫(龙骧左卫、龙骧右卫、武骧左卫、武骧右卫,这才是真正的天子亲军)组成,是崇祯军改最大的果实,也是大明官军战力最强的兵马,第一任首领是曹化淳。曹化淳退休以后,这支兵马就由刘元彬和卢九德率领,帐下有孙应元、黄得功和周遇吉三员大将。不过,为了同时应对清军和农民军的压力,勇卫营被一分为二,一部由孙应元和黄得功率领南下剿灭流寇,一部由周遇吉留在北方抵御清军的袭扰。年初,两支兵马同时回京勤王,之后黄得功再次率师南归中都凤阳,周遇吉则被派到山西镇宁武关驻守。 崇祯永远都不会忘了这支军队,就算财政再困难也没有短了他们的饷银,因此把他们列为第一军,黄得功和周遇吉分别担任师长。勇卫营以前全军只有一万二千人,黄得功和周遇吉各六千,现在直接膨胀到两万五千人,兵额更是翻了一倍。 崇祯搞定了第一军,看了看王承恩,道,“第二军就练捕营吧,军长就由你担任吧,辖第三师,第四师;” 王承恩忙点头称是,他以前就负责提督京营,不过,名誉上可以统领所有京营,实则有名无实,因为现在的三大营都有各自的提督,他没有嫡系根本掌控不了军队。 比如这支练捕营的前身是巡捕营,专门抓捕盗贼的,类似于后世的武警。后来在京营改制中,也被改成了战兵,提督一直是王之俊。王之俊去当城管大队队长之后,崇祯考虑良久还是把他直接给了最信任的王承恩。至于师长嘛,他早已有了合适的人选,现在还不便透露。 “第三军选练营,军长李国祯。”崇祯看了看李国祯的名字,又在“师长”后面写上,“第五师朱纯臣,第六师吴惟英。” 说到第三军,崇祯的脸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因为上次的军演,让他出了一个大丑,此后他对李国祯就没有好脸色了,因此,这一次借改名之机往里面掺了一颗沙子。 襄城伯李国祯、成国公朱纯臣和恭顺侯吴惟英都是都是永乐朝封得爵,特别是吴惟英,他其实是蒙古人,先祖把都帖木儿,为一个蒙古部落首领,游牧在甘肃,永乐年间投降了名将宋晟,被成祖皇帝赐名吴允诚,封为恭顺侯,一直传承至今。 “德华的新军还是定为第四军吧,和京营一起拱卫京师!”崇祯看了看刘慧明,接着道,“第五军也不变,还是赵光拚的兵马,原天津总兵曹友义的兵马改编为第九师,你拨过去的暂且为第十师吧,剿完匪以后就到通州驻扎,师长你自己任命!” 这算是很给刘慧明面子了。 刘慧明忙磕头谢恩。 崇祯继续修改番号,第六军给了昌平镇,昌平镇是从蓟镇分离出来的,规模较小,兵额只有四万,目前士兵两万多,崇祯按实际兵力给了一个军的番号。他么兵马已经按刘慧明的要求整顿好了,现在士气如虹,崇祯很高兴,已经在考虑调一部分到河南打李自成了。 第七军和第八军给了宣镇,形成了一个集团军,归宣府巡抚节制,不过原先的巡抚朱之冯因为视察被锁拿进京了,新的巡抚还没任命。好在巡抚上面还有宣大总督王继谟,刘慧明上次去宣府连人都没见到,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宣镇现在有兵额八万,但刘慧明决定对他们动个手术,缩减到五万,两个军的军部分别设在宣府和居庸关,崇祯竟然采纳了。 第九、十、十一、十二军给了蓟镇,蓟镇目前有兵额十三万,刨除吃空饷的应该只有七八万人,崇祯这次给了十万,直接定了四个军的编制,妥妥的九边重镇第一。 这是十二个军是拱卫京师的核心力量,崇祯这么编号也体现了他对这一地区的重视。不过,对于熟读历史的刘慧明来说,崇祯过于紧张清朝了,没想到把他逼上树的敌人确实从山西过来的。 接下来就是关宁军了,关宁军隶属辽东镇,本来也是一个大镇,但现在已经丢得差不多了,松山大败之后,整个辽东都只有三四万人了,崇祯给了两个军的番号,分别为第十三军和第十四军,两个军长分别是高第和吴三桂。 辽东是大明国防的重中之重,五万兵力着实有点儿单薄,但它的后面就是蓟镇,蓟镇后面还有天津和京营,宣镇和昌平镇也可以随时支援,因此并不势单力薄。再说了,辽东现在就剩一个山海关和一座宁远孤城,兵力太多了反而不好布置,有被一网打尽的风险。 崇祯缩减辽东的兵额还有一个见不得人的原因,那就是辽东自从后金崛起以来就渐成尾大不掉之势,通过此举他可以有效地削弱辽东的实力。 崇祯刚说完辽东的事就把眼光突然转向了南京,虽然都城在北京,但大明历代皇帝都不会忘了南京,南京京营目前有十四万人,但是现在已经出现严重缺额了,给了十万人的编制已经很不错了,被编成第十五、十六、十七和十八四个军,分属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和南京守备勋臣赵之龙统领。 第398章 巨额军费的来源 搞定了南北两京,刘慧明和崇祯又分别对九边重镇、十三行省的驻军进行了统一编号,光陆军就编了四十八个军,一百二十万人,如果按照刘慧明定的标准,每军每月的饷银是十九万两,全军每月差不多要发九百一十万两,一年一亿一千万两。 大明现在的财政毛收入是两千万两左右,还要扣除宗室藩王的部分以及各省互相调运拆借的抵账,真正能进入朝廷仓库的不到四百万两,仅仅一个辽东就要耗费五六百万两。不过现在好了,宁远以西的土地都丢了,军队也打光了,朝廷今年的负担竟然陡然下降了。 “一万万一千万金?”刘慧明把数字报出来,崇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还不包括水师?” 刘慧明笑道,“用我学的西洋算法叫一亿一千万金!水师嘛,大概就按陆师的三成算吧,大概再增加三千万金,总共一亿四千万金!只要每年能搞来这么多钱,咱们大明别说起死回生,简直可以重现永乐盛世!” 崇祯都气笑了,“这么大一笔开支,你让朕上哪儿去弄?” 刘慧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哈哈笑道,“臣想到了四个主意……” 崇祯见他瞬间就想到了四个主意,大喜道,“快快说来!” 刘慧明喝了口茶掰着手指道,“一,收税;二,赚钱!三,借外债!四,出去抢!” 重整一怔,不解地问,“收税和赚钱朕大体明白,但借外债和出去抢是何意?” 刘慧明微笑着解释道,“借外债很好理解啊,就像寻常家庭一样,缺钱用就找亲朋好友借一点儿,有钱了再还就是。现在咱们大明朝廷没钱了,可以找周边的邻国借啊,比如日本,佛朗机国、法国、英国、荷兰,他们都有钱啊,咱们就找他们借,可以给利息嘛!” 崇祯大摇其头,“寅吃卯粮,这成何体统?” 刘慧明也摇头苦笑道,“陛下不想借钱,那就只有出去抢了。西洋人在墨里加发现了两个大银矿,每年都有上百吨银子装船运到他们的国家去,咱们可以组建一支船队,在大洋上黑吃黑嘛!” 前文已经说过,墨里加就是现在的墨西哥,是白银的主要产地。 “这更不像话了!”崇祯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刘慧明强辩道,“陛下啊,你有所不知啊,这就是以前英国人对佛朗机国人做的事啊,他们把佛朗机国抢毛了,还引发了一场大海战呢?” “啊?”崇祯不可置信地道,“这是何故?” 刘慧明没办法,只好给他讲了英国和西班牙无敌舰队之间的战争,崇祯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把英国女王抓来先奸后杀、再奸再杀! 刘慧明哈哈一笑,接着道,“这英国人确实很可恶,他们搞死了西班牙,现在又用这一招对付荷兰人了,现在的荷兰人真是不堪其扰,估计用不了多久,两国又要大打出手了!” 崇祯震惊不已,问道,“那你说谁能赢?” “这不是重点!”刘慧明适时提醒道,咱们现在说钱的诗呢,你竟然对战争的胜负感兴趣了,跑题了哈。 但崇祯仍然坚持己见,刘慧明只得提前剧透了,“照我的猜测,这荷兰人虽然经商很有一套,但要论打仗,他们是打不过英国人的。” 历史上英国和荷兰因为航海权分别在1652年、1664年和1672年爆发三次大战,英国赢了第一次,荷兰赢了后两次,搞笑的是,荷兰赢了战争却输掉了海上霸权。 “这英国人,着实可恶!”崇祯气恼道,“这么一群恶魔,当群起而攻之!” 这盎格鲁撒克逊人可不就是恶魔嘛,到现在还在为祸世界呢,刘慧明决定从现在开始就给他上点儿眼药,争取把他们邪恶的种子扼杀在萌芽中,也给世界人民减少点儿灾难。 刘慧明喝了口茶,呵呵笑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英国人这么可恨,他们就是全世界人民共同的敌人,那咱们和西班牙人、荷兰人还有法国人就有结盟的前提了嘛。” “结盟?”崇祯不解地问,“为何要与这些蛮夷结盟?” 刘慧明脱口而出道,“当然是为了借钱啊!” 话题又饶了回来,崇祯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了。 刘慧明解释道,“荷兰人和西班牙人都很有钱,但他们现在都和英国人有仇,咱们就可以趁势把他们团结起来,维护他们在东方的利益。既然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当然需要首先表示点儿诚意嘛,借给我们钱就是最大的诚意!” 崇祯想了很久,又喝了一口茶,才问道,“要是他们不愿意呢?” 刘慧明嘿嘿一笑,“那也很简单,他们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帮助英国人把他们赶出东方!” 崇祯的脸更黑了,良久才摇头道,“不成,大明不能行如此不义之事!西洋诸夷均非善类,大明不可与之交谊!” “咳……”刘慧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陛下,国与国之间哪有道义可言,交与不交,全在一个‘利’字,有利则合,无利则分。但不论有利还是无利,大明都不应该墨守在东方,咱们应该走出去,参与全球的竞争。” 崇祯默然,这话已经是第二次说了,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大明现在内忧外患,哪有精力走出去啊? 崇祯沉重地叹了口气,道,“先生还是说说这么大一笔军费该如何筹措吧?” 刘慧明也有些失望,想了想道,“既然不能全部筹措,就只有分级分步骤进行了。” “如何分级分步骤?” 刘慧明指着王承恩刚整理出来的军队番号表,道,“首先可以给这四十八个军分级,暂时可以分成甲乙丙三个级别,甲级军足额足饷,也就是每月十九万两,乙级军发八成,丙级发六成。” “嗯,倒是可行之法。”崇祯点了点头,道,“分步骤是不是就是先在一部分兵马里推行,待形势稍好再逐一推行开来?” “嗯,对!”刘慧明赞同道,“就是这个意思。” 崇祯喝了一口茶,思索了一会儿,道,“先生之策可行。” 刘慧明提出的策略都有完整的执行计划,这一次却是个例外,需要崇祯和他一起确定。 当下二人便行动起来,首先对军队进行了分级,四十八个军被分成了七个甲级军,十八个乙级军,二十三个丙级军。乙级军和丙级军的待遇也变了,乙级军的待遇变成了甲级军的七成,丙级军的待遇只有甲级军的五成。 刘慧明看着崇祯给军队分的级,知道他又在往里面掺水,建议道,“陛下,第一军为甲级军无可厚非,第二军和第三军这么差也被评定为甲级军恐怕会引起其他军中将士的非议啊,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才行。” 崇祯脸上有点儿尴尬,问道,“当如何解决?” 刘慧明想了想,指着图标道,“第一,这仗图标要严格保密,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崇祯点头,刘慧明继续道,“第二,要加强第二军和第三军的建设,让他们的战力配得上他们的等级,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地方抽调精锐部队充实到里面。” “先生说得是。”崇祯嗯了一声,又望向一旁的王承恩,道,“这事你要抓起来,我把这支军队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像曹化淳那样为朕再培养一支勇卫营出来。” 王承恩忙跪下磕头称是。 崇祯看了一眼军队的番号表,皱眉道,“第三军是个麻烦啊。” 大明传统的京营就是三大营,现在已经合成一军开赴前线了。为了弥补京营的亏空,崇祯就成立了一支练捕营,牢牢地握在了自己手里。然而勋贵们并不死心,他们以京中守卫兵力不足为由,从各大卫所子弟和应袭舍人中招募了几千人编为一军,名叫选练营。 选练营虽然号称是一军,其实不过是一群地痞流氓和纨绔子弟组成的乌合之众而已,他们除了打仗其他的都很在行。因为背后的靠山是五军都督府的勋贵们,崇祯为了照顾勋贵们的面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关于京营,刘慧明并不想过多地参与,能出个主意已经很不错了。崇祯见他不愿多说,也不想强迫他。 给永王上完课,又到兵部转了一圈,刘慧明回到府里时已经申时了,刘佩琦早就在书房外等着了。 刘慧明问道,“审出结果来了没有?” 刘佩琦面有愧色,低着头道,“那个和尚审出来了,是鞑子的奸细……” “什么?”刘慧明吃惊不已,“鞑子的奸细?” 刘佩琦嗯了一声,把口供递到他面前,道,“嗯,此人姓张名兴,是范贼养的门客,也是东虏安插在他身边的内应。咱们抓了那个叫索尼的,他就一路尾随咱们到了京师,一边打探情报,一边想法子营救。” “哦,原来如此啊!”见对方不过是个小角色,刘慧明就没什么兴趣了,挥了挥手,让他们直接处决了就行。 刘佩琦又道,“那个倒栽葱倒是个厉害人物,可惜他一句话也不肯说。” “想让他开口还不容易吗?”刘慧明笑道,“让他三天三夜不睡觉不就行了?” 刘佩琦摇摇头,苦笑了一声。 刘慧明道,“三天不行就五天,五天不行就十天。人可以不吃饭不喝水,但绝对不可能不睡觉,没人抵得住这一招的。” 刘佩琦又苦笑了依然,赧然道,“那家伙已经死了。” “死了?”刘慧明一怔,懊恼道,“你们是怎么搞的,这么重要的证人,你们竟然把他搞死了?” 刘佩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罪道,“标下办事不力,请先生责罚!” “起来说话,别动不动就下跪!”刘慧明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起来,“说说吧,怎么回事!” 刘佩琦不肯起来,继续请罪道,“这人是个死士,他事先在舌根下含了药包,被我们抓住之后不久就就咬破药包自尽了。” “唉……”刘慧明叹了口气,嘱咐道,“你们也是锦衣卫了,怎么连这个都没想到?” 刘佩琦颓然道,“办这事的两个兄弟叫钟鼎和杜云,以前是行走江湖的,加入咱们才一个多月……” “唉,算了!”刘慧明一屁股坐在官帽椅上,淡然道,“以后注意就行了。” 第399章 传庭死,明亡矣 且不说刘慧明在北京与勋贵和文官们斗智斗勇,潼关的孙传庭却面临着生死考验。 李自成围攻潼关已经一个多月了,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在原本的历史上,因为有孙传庭镇守,李自成不敢硬攻,而是想了个调虎离山之计,在河南、湖广来回折腾,目的就是为了把他调出潼关决战,但是到了这个世界,前往南阳的路被杨璟堵住了,他没有闪转腾挪的空间,只有硬攻一法了。 “报告督师大人!”一个传令兵飞马而来,“流贼又攻过来了了。” “好,来就来吧!”孙传庭的嗓音已经沙哑了,但是他仍然显得信心十足,因为在潼关城下消耗李自成就是他的战略部署,战事虽然艰苦,却并未超出他的预料之外。 孙传庭挥了挥手中的宝剑,厉声道,“本督倒要看看李自成还有什么能耐!” 潼关之战在六月二十五日打响,李自成亲率三十万大军抵达潼关城外三十里处扎营,中原上空顿时弥散着一股强大的战争乌云。 但孙传庭却浑不在意,他早就在关外设置了五道防线,准备逐次消耗他的兵力和耐力。 但李自成的表现却让他大吃一惊,他仅用了三天时间就攻破了第一道防线。 孙传庭震惊之余也不恋战,干净利落地退到了第四道防线。 李自成得寸进尺,修整了一天之后用了五天时间又搞定了第四道防线。 孙传庭心里有点儿慌了,禁不住问左右将领道,“闯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 “闯贼战力确实变强了!”高杰附和道,“特别是那个什么三堵墙,每次僵持不下的时候,他们就出现了。咱们的两道防线都是被他们攻破的,战力确实厉害!” 又过了十天,第三道防线也失手了,孙传庭不得不开始加固城防了。 不过闯军也已经接近了极限,修整五日之后,李自成重启战端一口气扫平了潼关外围的所有据点。 孙传庭终于被赶回了潼关,时间也已经来到了七月二十四,离战争打响已经足足一个月了。 然而潼关城墙可不是外面的几道临时构筑的土墙可比的,潼关自东汉初年废置函谷关以来就成为新的中原通往关中的重要关口,历朝历代都加以完善,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 大明建立之后,在朱元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战略指导思想下,全国上下很快就掀起了一股大搞基建的热潮,潼关自然也不例外。洪武九年,大将邓愈在前朝关城的基础上向南、向西作了大规模的扩建。东、西、北三面由板筑而成,城高约16米,南与东南一隅,顺山势之高下,削成垛口,高达30多米,城池周长11.2公里,通过这次扩建,潼关城墙已经把附近的麒麟山、凤凰山、象山、印台山、笔架山等囊括于城中,形成了一个超大的防御系统。 不仅如此,邓愈之后,历代守将仍然觉得不保险,屡次进行加固:宣德年间给水关建了两座楼;嘉靖年间又修了两个重门;万历九年,潼关城再次进行了大修,不仅修了漂亮的城楼,起了高雅的名字,还在外城墙上包了砖。到此为止,潼关城基本上固若金汤了。 李自成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座关城,他在八年前就想过奇袭潼关,却一头栽进孙传庭布置的陷阱里,出来的时候只剩十八人了,这一次他要堂堂正正地叩开这座天下闻名的关门。 然而,孙传庭根本不给他机会,他一回到城内就下令堵死城门,当起了缩头乌龟。 李自成在潼关城外考察了整整一天,又召集手下谋士将领集思广益,最终还是决定强攻。然而潼关的城墙太高大了,云梯根本搭不上去,攻城车一时半会也造不出来,李自成没办法只得祭出流寇的老办法——掏砖。 这个办法很简单,先到附近抓一群饥民,每人发一把铲子,后面用大刀弓箭押着冲到城墙跟下挖墙脚,饥民回来的时候手里必须有一块砖,否则立斩。 然而,这一次,李自成遇到了在襄阳城下同样的问题,饥民们根本无法靠近城墙,他们还没靠近城墙,城楼上就扔下一堆万人敌,把饥民们炸得人仰马翻,根本伤不到城墙半分。 试探性的攻击失败之后,李自成就开始耍花枪了,他先是故意示弱,在城下营造一种士卒疲乏之际的假象,引诱孙传庭出击,哪知老孙理都不理他,官军就像看耍猴一样看着他们在城下跑来跑去,还不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李自成一计不成,又想出一计,他让人撒了一地的金银财宝,就算不能重演去年柿园一战的戏码,至少也能分化部分士卒,降低他们的战斗意志。 然而,秦军将领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反而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 李自成没办法,只得灰溜溜地搜走了银子,继续对峙起来。 孙传庭看着城下的一幕,脸上不禁浮现出一股忧色,以前官军可以凭几千人就追着流寇几十万人打,而现在,他手下足足五万人,面对三十万流寇,竟然只能龟缩在城里自守,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他很是尴尬! 他打了十年仗了,还没有哪一战像这一战把人的意志力考验到了极致。 “检查火炮,好好休息,等贼子到了给我狠狠地打”,孙传庭来到关城视察防务,他对白杆兵支持的这一批火炮喜爱至极,这些火炮不仅个个威武霸气,而且都是一般大小,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他说对了,这些火炮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起来确实威武霸气,质量嘛,刘慧明已经给他提了醒了,炸膛率高了那么一丢丢,也是可以接受的嘛! 不要钱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有好货了。 这个问题目前没有人可以解决,唯一的办法就是多铸炮,铸厚泡,虽然机动性稍差,但用来守城还是可以的。 孙传庭接到刘慧明的秘信之后,先是怔了一怔,随即便把它伸到烛台上烧得干干净净了。 孙传庭回到督师府,首席幕僚韩霖就一脸焦急地过来汇报道,“东翁,情况颇为不妙。” “他们行动了?”孙传庭神情肃然,低声骂道,“这些鼠辈,国家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们还在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韩霖说道,“据线人报告,秦王也参与了进来,地方官以冯抚台和黄巡按为首,士绅以王士彦为首,他们走通了陈阁老的门路,李天官到时也会出面,咱们形势不容乐观啊!” “如果真是那样”,孙传庭来回踱了几步,“他们这两天就该发动了。” 韩霖给孙传庭的茶杯里蓄满水,两眼望天道,“就看刘尚书能不能顶住了。” “刘尚书是个好官啊”,孙传庭感叹了一句,“虽然年轻,但是杀伐果断,对地方的将官也好,上任一个月就补发了边将的欠饷,还运来不少粮草军械,要不是他及时送来这些东西,咱们秦军早就崩溃了。” “朝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种好官了,只是……”韩霖的脸上布满了忧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刘尚书行事不计后果,恐很难得善终。” 孙传庭也有些担心刘慧明的结局,但他眼下的困扰实在太多了,刘慧明能不能得善终暂时还不是他考虑的事。 他现在除了关注被人背后捅刀子以外,疫情问题也让他十分头疼,“疫情控制得怎么样了?” “这个……”韩霖欲言又止,“仲宿(张天斗字仲宿)已根据朝廷的方子布置营帐,虽略有好转,但每天仍然会死几百人。” 孙传庭一边踱步一边捋着长须,不解地问道,“据说朝廷用此方子已经稳定了北京的疫情,为何咱们陕西就不行?” “东翁有所不知。”张天斗解释道,“北京的疫情虽然稳定了,但是每天仍然会死一几百人,归根结底还是没有对症的药物治疗。另外,士卒不理解,执行不到位也是一方面。” 孙传庭在大方椅上坐下,呵斥道,“起草告示!传令全军,严格按照防疫条例执行,若再有人再犯,第一次杖五十,第二次斩首!” 张天斗一躬身,斩钉截铁的道,“学生这就去办!” 正说话见,张天斗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小声道,“督师,京里的来信。” 孙传庭结果信一看,不禁脸色铁青,愤怒地一拍桌子,随即又叹了口气,道,“当真是愚不可及,闯贼都已经堵在门口了,还让老夫出城剿贼,老夫出得去吗?” 韩霖和张天斗二人也有些无语,朝中诸公坐井观天、纸上谈兵,根本不了解前方的敌情就胡乱下命令,除了徒增笑柄还有什么用呢? 张天斗小声提醒道,“东翁莫慌,本兵大人还有一封私心交予您。” 孙传庭一怔,忙示意他拿出来。 张天斗把信交给他,孙传庭刚看了个开头紧皱的眉头就已经舒展开来,拍着扶手笑道,“好,这个本兵大人老夫虽未见他的面,却是生平知己了。” 韩张二人面面相觑,孙传庭把信递给韩霖,示意他自己看。 韩霖看了一会儿就喜上眉梢了,道,“好咧,有了本兵这句话,东翁大可放心了。” 孙传庭叹了口气,喃喃道,“传庭死,明亡矣,哈哈,传庭死,明亡矣,我不能死啊!” 第400章 李自成突飞猛进 李自成自编自导自演,却出了一串大大的洋相,只得自我解嘲道,“真是邪了门了,孙老倌看见黄澄澄的金子居然都不要了,官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洁身自好了?” 这两招对官军屡试不爽,曾经是义军的杀招,现在突然不灵了,让他有些沮丧,也有些无可奈何。其实他哪里知道,孙传庭手下的将士们现在有了工资本,士卒直接到钱庄去领饷银,分文不少,根本无需出城冒险拣银子了。 再说了,孙传庭的军规不是一般的严,他们也犯不着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发财。 “闯王勿忧!”一边的牛金星劝解道,“官军不是以前的官军了,咱们义军也不是以前的义军了,咱们有了河南作为根据地,不用随军携带眷属,不怕和官军打消耗战。” 李自成意气风发,哈哈大笑道,“对,对!夏收之后,咱就不用再担心粮草的问题了,咱们就这么耗下去,看谁能耗得过谁。” 当了十几年流寇,去年才有了一块像样的根据地,他漂泊的心总算有些踏实了。 “秦军的火炮威力太大了”,刘宗敏伫立山头,手里拿着一只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千里镜,咪着一支眼睛看了半晌,道,“前天那一轮火炮着实吓人!” 李自成也拿着一只千里镜看了一会儿,喃喃地道,“有点儿像白杆兵新造的火炮。” 白杆兵突然在襄阳和南阳的城头布置了一批火炮,他们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派了一拨人潜入城中打探军情,只是至今尚未有回音。 李岩说,“依李某看来,秦军用的就是白杆兵的火炮,只是不知白杆兵何时送了一批火器过去的。” 李自成感叹一声,“刘慧明这人果然老谋深算,我不如也!” “闯王无需多虑”,牛金星捋了捋山羊胡须,自信满满地说,“潼关咱们志在必得。” 李自成把望远镜递给牛金星,众人又轮流看了一阵,才回帐议事。 “这仗该如何打,咱大伙现在就议一议。”有了稳定的地盘,李自成的心态平和了不少,官威也比以前更大了,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王霸之气辐射三丈之外。 刘宗敏仍然首先发言道,“闯王,俺老刘以为还是按照老办法,五重军阵,层层推进,只要人多,就没有拿不下的城池。” 李岩摇头打断道,“不可,不可,这一招已经试过了,徒增伤亡尔!河南是咱们的根本之地,河南的百姓是闯王的子民,不可再像以前那样牺牲饥民了。” 自从成为三堵墙的统帅以后,李岩说话的底气就更足了,以前还要给刘宗敏几分面子,现在更是直接反驳了。 “这……”刘宗敏眉头一皱,不悦地道,“那以后的仗,咱们怎么打?” 李自成也很犯难,以后的仗怎么打他也迷茫了,朝廷突然对义军不管不问了,他自然不用到处流窜了,弟兄们再也不用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了。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虽然弟兄们的生命安全有了基本的保证,但是新的烦恼又来了。 没了仗打,他手下的文士和以前的老兄弟们就开始闹矛盾了,以刘宗敏为首的武将看不惯以李岩为首的读书人,每次开会都吵得不可开交。李岩以前还会顾忌刘宗敏的面子,自从掌军以来,他的脾气也渐渐大了,说话也底气十足了。 李自成虽然知道李岩说的是对的,但是老兄弟的想法他又不能不顾及,所以每次都只好和稀泥,希望大家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这个……”李自成想了想,“河南的饥民确实不能牺牲了,咱们得想其他法子。” 刘芳亮听懂了李自成的意思,开口道,“既然河南的饥民不能牺牲,咱们可以牺牲山西和其他地方的饥民嘛,咱们现在的实力不足以与官军对抗,饥民冲阵仍然不可放弃。” “啊,对,对,对!”老营的弟兄们纷纷赞同,“咱们对河南和陕西的饥民好就行了,其他地方的咱们可照顾不过来。” 对这个结果,李岩也只得无奈地接受了,“李某觉得此法甚好,只是对饥民,咱们也必须进行编伍,要像正规军那样冲杀。” 刘宗敏见李岩破天荒地赞同了他的意见,也见好就收投桃报李道,“嗯,对对!李先生说得对!” 毕竟老大的面子不能不给,再说了李公子虽然和他在会场上经常争吵,但打仗确实不凡,也给自己帮了几个忙,他从心里还是服他的。 李岩整了整衣冠,道,“某还是觉得应该以盾车攻城,盾车前覆盖棉被,士卒藏于身后,靠近城墙之后挖城墙,埋火药,像打开封城那样,不消一月,即可叩开关城。”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也是最笨的办法,李自成看了看牛金星和顾君恩,牛金星道,“当提防朝廷的援军,京中传来消息,崇祯小儿又放出了侯恂率师南下了,一路汇集北直隶、山东、河北(河南黄河以北)的兵马,不可不防。” 李自成不以为然地道,“区区一个侯恂不足虑也。” 侯恂南下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刚开始还有点儿紧张,打听到他们走一日歇一日的情况后,李自成就放心了,他有信心在他们赶到河南之前拔掉潼关,到时候一盘棋就活了。 众人又说到了攻城之事,顾君恩道,“李将军之法可用,还当辅以火炮,方才万无一失。” 李岩点了点头道,“顾军师说得对,只是咱们义军现在火炮数量不足,恐难以形成火力覆盖。” “不急,不急。”顾君恩呵呵笑道,“先前探子回报,崇祯老儿派了个叫金光辰的到夷陵做州官,金知州一上任就着手整顿刘和尚留下的作坊,闹得那些工匠人心惶惶,不断出逃,正好被我们的人网络了一些过来,还有两日就要到了。” 众人喜不自胜,高一功和陈永福也哈哈大笑道,“当真是瞌睡来了就给我们枕头啊!” “嘿嘿,说得是!”刘芳亮笑了两声,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问道,“大战已经开始,此时此刻才来铸炮,不知几时才能成?” 李岩也表达了同样的关切。 顾君恩轻撵胡须,道,“老夫早已打探清楚了,这个铸炮的法子是刘和尚发明的,不需要铸模,几天就能得一门,快得很!老夫已着人筹备材料,搭建作坊,待工匠一到即可开炉。” “啊哈,那太好了!”刘宗敏哈哈大笑,“这驴日的刘和尚就是有主意哈,只可惜,他未遇明主,活生生便宜了咱们,哈哈!” 李岩也哈哈大笑起来,恭维刘宗敏道,“还是刘爷的法子管用,当时要不是你提出派出探子潜入刘慧明身边,我们岂能如此顺利地获取这些?” 刘宗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得意地道,“咳,俺也是灵光一闪,哈哈!” 李自成看着李岩和刘宗敏互相吹捧,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感动。自从他带兵以来,他就感觉他不像以前那样喜欢空想了,做事也知道变通了,他现在特别信任他,感觉他比牛金星更有才华,更能解决实际问题。 李自成喝完杯中酒,道,“既如此,咱们就这么定了,这几天牛先生打造盾车,顾先生铸造火炮,李军师编伍饥民,十日以后攻城。” 众人满面红光,意气风发,却没发现牛金星的脸色越来越越难看。 开完会,吃过饭,李岩回到自己的军营,当即招呼手下将领对饥民进行编伍训练。 他统领着李自成手下最精锐的三堵墙,手下有五大将,分别是张能、郝摇旗、李汝桂、田虎和马重僖。虽然并不都是他的嫡系,但阵容还是很强大的。 郝摇旗因为在襄阳之战表现突出,被他特地擢拔出来独领一营,算是他的绝对亲信了。 李汝桂作为曹营的老班底,在王龙被杀、杨承祖投降官军以后,李自成必须依靠他来整合曹营人马,本来是没有机会进入三堵墙的,但李岩很看重他的步战才华,破格擢拔了他。 他也知恩图报,对李岩忠心耿耿,手下的兵马是最强的。 田虎和马重僖都是李自成商洛山十八骑的成员,是绝不会背叛李自成的,李自成让他们过来,一方面是为了表示对他的重视,二来也是为了他的权。 对此,李岩心知肚明,但领导就是领导,领导作出的决定他不可能违背。因此,他现在的主要的精力就是下大力气拉拢张能,可这货却一直若即若离,并不轻易选边站。 李岩布置了任务,李汝桂二话不说就开始执行,他叫来手下谋士商议军情,谋士一个四十多岁的落魄书生,名叫陈学金,据他自己说乃是义门陈氏之后。 但闯营上下都不信,道理很简单,鼎鼎大名的义门陈氏后人怎么可能去从贼?何况此人贪杯好色,吝啬油滑,遇到好事就冲在最前面,遇到难事就缩到最后面,一点儿义门陈氏的风骨都没有。然而,他又恬不知耻,逢人边说自己义门陈氏如何风光无两,每当他大声地嚷嚷自己是义门陈氏后裔都会惹来一阵嘲笑。 但别人不信,李汝桂却是信的,无他,这人乃是刘慧明推荐给他的,那些劣迹只不过是他的一层保护色而已。 况且此人极有才干,虽然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却从不误事,不论是管理军务,还是排兵布阵都很有一套,特别是教自己识字的时候,真是全心全意,一点儿放浪形骸的痕迹都找不到了。 安排好了整编饥民的事宜,李汝桂问道,“潼关之战马上就要打响了,不知先生有什么可以教我?” 陈学金打了个酒嗝,道,“无他,多立战功,争取早日进到大帐去议事。” 李汝桂点点头,只要能进到大帐,以后他就可以源源不断地把机密泄露出去了,“大师有信息传来吗?” “暂时没有。”陈学金淡淡地道,“上次已经说了,少联系,多做事,好钢用在刀刃上。” 李汝桂又问,“咱们真要把关城打下来了当如何?” 陈学金道,“上面没说,意思就是顺其自然。” 李汝桂便不再言语,安心做起事来。 第401章 兵部新规 “一张纸要五十两银子?”兵部衙门的大堂里,一个大嗓门操着半生不熟的山东口音大声嚷嚷着,“你们的纸镶金了吗?” 负责收钱的周伟斌也毫不示弱地吼道,“这是本兵大人的新规定,每一个到衙门里办事的人都必须交纸墨费!” 大嗓门气呼呼地道,“递帖子要交钱,签文书也要交钱,现在又要收什么纸墨费,朝廷是不是穷疯了?” 周伟斌还没说话,他旁边一个兵士一拍桌子就吼了出来,比他嗓门儿还大,“谁说签文书要钱了?兵部哪个门房收你钱了?你给老子说出来,老子马上去宰了他! “这……”大嗓门瞬间愣住了,他只是听说了到京里办事到处都要打点,自己还是第一次到兵部办事呢,这也是第一次交钱,后面的收费项目都是他凭经验想出来的。 大嗓门士兵吼道,“你办不办,不办就出去!” 大嗓门武官还没说话,排在他后面一个武官就适时劝解道,“这位兄弟,既然大伙儿都要交银子,你就交了吧。” “哼,俺就不交!”大嗓门仍然不依不饶地候吼着,“这是天子脚下,俺要去告御状!” 说罢,大袖一挥,转身就走。 大嗓门刚走出院门,一个办完业务的武官就过来开解他了,一开口,竟也是山东口音,“这位大兄弟,你是升百总吧?” “嗯!”大汉嗯了一声,看了看他的头衔,恭维道,“大哥好福气,已经是千总了。” “嘿嘿,俺上月立了点儿功!”那千总看了看收费窗口,劝道,“兄弟,快别犟了。俺以前升百总到这里来换帖,前前后后用了七八百两银子,二十多天才办好,现在升千总就花了一百五十两,半天就办完了,比以前划算啊!” “真,真的?”大汉将信将疑地道,“后面真的不需要再交银子了?” “不交了,真的不交了!”那千总再次解释道,“交一次钱就行了,你要把这个收据收好,丢了就要再交一次了。” 那百总犹豫了一下,又看了几眼缴费窗口,又问了一个刚办完业务的同僚,终于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千总道,“兄弟相信了吧,俺听出来了,你是咱山东老乡,所以才提醒你。” 大嗓门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问道,“不知大哥尊姓大名?” “俺叫陈二典,本是山东人,在榆林从军!”陈二典走在百户前面,“兄弟怎么称呼?俺已经办完了,反正也没事,就陪兄弟再走一趟。” “如此,有劳陈大哥了”,那百户感激地看着陈二典,“我叫卢震,在登莱从军,乃是南直隶海州人氏。” 二人正在商量办完文牒之后出去喝一顿,收费处又吵起来了,二人相视一笑,“兵部可有热闹看了。” 行政收费制度已经开始实行了,为防意外,刘慧明一下朝就到兵部衙门坐镇,果然看到了不少好戏,不过像刚才卢震这样的小摩擦他是懒得管的。 此时,他正和何欢、翟洪三人坐在二楼喝着茶,静静地看着两个兵士和来办理文牒的武官吵得面红耳赤。 从他们的吵闹声中,刘慧明已经知道这伙人是左良玉的手下,这老小子打仗偷奸耍滑,向朝廷要粮要官却积极主动,这一次一下就来了二十多人,为首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 这帮人人多势众,搞得主场作战的两个士卒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落荒而逃了。 翟洪看不下去了,想要起身去助阵,却被刘慧明拉住了,“老四,先别管,让他们自己处理,连这点儿小事都处理不好,不配成为你老四手下的兵。” 翟洪面带忧色,迟疑地道,“会不会打起来?” “怕什么?”刘慧明哼了一声,“在咱们兵部,是虎得卧着,是龙得盘着,就是总兵来了,也得放规矩点儿。作为衙门的直属军队,你们要有禁卫军一样的霸气!” “是,末将知道了!”翟洪心里高兴极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一个土贼有一天竟然可以在将军的头上作威作福,“末将一定把大人的命令贯彻下去!” “只是……”翟洪刚拍完胸脯,竟然又怂了,小声道,“上次开会,大人定的额度是总兵三百金,可是今日贴出来的却是一千金,这……” “哎……没事!”刘慧明笑了笑,道,“开完会之后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们这么明目张胆地收银子,肯定会引起这些将官们的反对,御史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既然横竖都要挨骂,还不如多收点儿呢,所以我就翻倍了。” 翟洪被噎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讪讪地笑了笑,道,“大人真乃好样的。” 大厅已经越闹越大,翟洪再也坐不住了,小声道,“大人,标下去处理一下!” 刘慧明点点头,示意他快去快回。 翟洪来到大厅,大喝一声,“庙堂之上,不得喧哗!” 为首的壮汉一怔,随即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满身匪气的中年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身后还带着一队兵卒,士卒手持长枪刀盾,呈锥形排列,随时准备上前拿下他们。 壮汉心里猛地一惊,他这才想起这里是兵部,可不比武昌城。 翟洪缓慢地踱到那壮汉面前,又绕着他踱了一圈,就像一个经验老到的猎人看着掉入陷阱的猎物一般,眼神里充满了蔑视。 翟洪摆足了威风,终于缓缓地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在此咆哮?” 那壮汉微微一拱手,道,“本将马进孝,在平贼将军左少保麾下效力,总兵马进忠乃是本将族兄。” 马进孝带着二十多个左良玉手下的中下级军官一起进京办理升迁手续,没想到办个业务还要收费,可把他们气坏了。虽然以前也要塞一些银子才能办好,但多少都是自己随意,可现在兵部竟然明文规定总兵一千两、副将八百两、参将五百两,游击三百两,自己这十几个人要交一万多两银子,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便仗着人多势众大吵大闹起来。 马进孝见来人一脸黝黑,身上一股匪气,哪像兵部的差官啊,活脱儿一土匪嘛,心里便生了几分轻蔑,“本将从未听说进京倒换文牒还要收银子的。” 翟洪冷哼了一声,用这几日刻意学的官腔冷冷地道,“既然不想交钱,那几位请回吧!” “你!”马进孝大怒,“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的人?” “流贼将军左良玉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翟洪冷笑一声,又反问道,“你可知我是谁的人?” “你!”马进孝后面一人大声道,“你敢污蔑左帅,我跟你拼了!” 马进孝话没说完那人就要动手,却被身后一人拉住了,“马二哥,慢着。” 那人仔细打量了几眼郝东,用很平和的声音问道,“这位差老爷,在下金声杰,刚才您问我们可知您是谁的人,小弟不才,倒要问一下,差老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翟洪趾高气昂地道,“没什么意思,你们不是左良玉的人吗?左良玉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将是皇上的人!这是皇上定的规矩,任何人都必须遵守!” 金声杰差点儿被翟洪气笑了,他料想他是刘慧明的人,但他既然不说,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便转过头对马进孝说,“二哥,走,咱们去告御状!” “请便!”翟洪两手一摊,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哼,我偏不!”马进孝摆开架势,“今天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 马进孝可不是普通人,他和大哥马进忠都是流贼出身,早年跟着紫金梁打家劫舍,紫金梁死后又投到高迎祥手下,在江湖上闯出了很大的名声,他大哥匪号“混十万”,他作为弟弟为了表示谦虚只好“混九万”了。 兄弟二人在义军中虽然名头很响,但架不住朝廷能人太多,二人最后在陕州战败,一泻千里,最后投降了左良玉。 虽然吃了皇粮,兄弟二人品性却并没多大改善,干得仍然是打家劫舍的勾当。 翟洪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由得心头火起,奋力一挥手,锥阵后面突然冒出一队火枪兵,士卒举起火铳就对准了马进孝等人。 翟洪看着马进孝,一字一句地道,“我数三声,如果你们再不走,休怪我枪口无情!” 马进孝大怒,“狗贼,你敢!” 翟洪冷冷地报了一个数,“一!” 身后一个大汉大声嚷嚷道,“马二哥,别怕,咱们跟他们拼了!” 翟洪不为所动,继续报着数,“二!” 金声杰忙开口道,“马二哥,好汉不吃眼前亏!” 马进孝一把甩开金声杰,朝后面一挥手,大喝一声“上!” 说罢便朝翟洪扑了过来。 “三!”翟洪大喝一声,随即猛地扑上,直奔金声杰而去。 他已经看出来了金声杰才是这拨人里最厉害的,只要把他拿下,其他人不足为虑。 可是金声杰料敌于先,早已侧身闪进了人堆里。 翟洪一击不中,侧后方啪啪几声枪响传来,冲在前面的两个人大腿中枪,顿时委顿在地。 马进孝也被一颗枪子打中了大腿,慢慢地跪倒在了翟洪的面前,口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好,算你狠!” 翟洪一脚将他踢倒在地,轻蔑地说了一句,“敢在兵部撒野,你也不照照镜子!” 马进孝恶狠狠地道,“你有本事就杀了老子!” 金声杰忙上前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到一边,让两个手下帮忙安抚住,他则来到一边说情。 金声杰好说歹说,翟洪就一句话,办事就交银子,不办事就出去,其他的一概不听。 金声杰正犹豫之际,突然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好了,不可为难为大明尽忠的将士们!” 金声杰抬头一看,就见一个穿着怪模怪样的年轻人缓缓地来到大厅,这人上身穿一件从未见过的短袖衫子,下身穿一条短裤,脚下一双木屐,完全没有一点官样,更扯的是他和刚才出手的这个官爷一样都是和尚头。 “难道他就是本兵大人刘和尚?”金声杰仔细打量了几眼眼前这个文不文武不武的年轻人,迟疑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刘慧明真是爱死翟洪这个一根筋直男癌了,他冲他点点头,示意他退到一边去。末了才瞟了一眼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马进孝,才对金声杰道,“本官刘慧明。” 金声杰的脸上并无多大震惊之色,其他人却已经义愤填膺了,特别是马进孝,额头上青筋暴起,恨不得一跃而起把他撕成碎片。 刘慧明又看了一眼怒发冲冠的马进孝,淡淡地道,“马副将,既然来了兵部,何不办了文牒再走?” 马进孝抱着大腿靠在一个士卒身上,额头上大汗淋漓,但嘴里却恶狠狠地骂着,“你够狠!” 本兵大人虽然没穿官府,霸气还是一样的,金声杰不想再惹事端,忙冲后面的人吼了一句,“快掏银子!” 刘慧明哈哈一笑,随手吩咐道,“快给马副将包扎伤口,可不能冷落了为朝廷立功杀敌的将士们。” 第402章 再招代理 有了马进孝作为反面教材,之后的收费工作就顺利得多了。刘慧明回到茶摊上又坐了一阵,便觉得了无生趣了。 吃过午饭,他正在签押房里午睡,何欢突然进来报告,“大人,夏允彝到了。” 签押房里的小床睡得不爽,刘慧明折腾了很久才睡着,他揉了揉眼睛,不解地问道,“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何欢笑了笑,道,“他已经上了几次门了,每次大人都不在,昨天又上门求见,我便让他直接过来了。” 刘慧明哦了一声,“也好,本来就是为了公司,在这里说也好!” 夏允彝,字彝仲,号瑗公,南直隶松江府华亭县人(今上海市松江区人),生于万历二十四年(公元1596年),崇祯十年三甲进士。他在这个时代不算出名,不过,在后世他却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一来是他的爱国精神感染了世人,二来是他父子二人共同殉国的悲壮勇气激励了无数革命党人,因此在后世就变得家喻户晓了。 刘慧明仔细地打量了一阵眼前的中年人,他身材中等,放在后世大概一米六五左右,偏瘦,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书卷气,心道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书生罢了。 二人见完礼,他就书生脾气发作,对兵部的新规吐槽起来,“本兵大人真是生财有道啊,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收钱,不怕寒了前线将士们的心吗。” 刘慧明叼着烟斗抽了一口,呵呵笑道,“圣人有云,不患贫而患不安,不患寡而患不均,只要我一碗水端平,我相信将士们会理解的,要不要来一袋?” 夏允彝无奈地接过烟袋,掏出烟斗,麻利地点燃,淡淡地吸了一口,二人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不少。 抽了几口烟,夏允彝无奈地笑了笑,“圣人之言竟然可以作为大人胡乱收费的借口,真是,真是……” “真是岂有此理,是不是?”刘慧明笑着说,“金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啊!” 夏允彝无语了,这句后世的金玉良玉让他一时无法反驳。 刘慧明道,“我收银子又不是兵部和我一个人用,大部分还是要上缴朝廷的。你想想看,没有银子,士兵就要饿肚子,轻则失去战斗力重则哗变;没有银子,朝廷就没钱加固城墙,也打造不出上好的兵器铠甲,我们就成了一只肥羊,周围敌人就会侵略我们,杀光我们的百姓,强-奸-我们的女子;没有银子,朝廷发不起公子,你我都要饿肚子。 “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夏允彝担忧地说,“大人如此竭泽而渔,不怕寒了前线将士们的心吗?” 刘慧明哼了一声,“那我向朝廷上奏收取海税和商税,你觉得怎么样?” 夏允彝脸色一变,“不可,朝廷岂能与民争利?” 刘慧明脸色一变,“按瑗公的逻辑,农业税和三饷等也不应该征收,因为商人是民,难道农民就不是民了?朝廷凭什么只对农民征税,而对商人免税?朝廷到底是重农还是抑农?是抑商还是重商?” 农民交租、商人缴税都是天经地义知识,他从没去想过多寡的问题,夏允彝被刘慧明一连串的问题搞得狼狈不堪,但他多年的养气功夫给他挽回了面子,“大人说得是,但农民纳税是天经地义的事……” 刘慧明忙打断他的话,“那商人纳税难道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这……”夏允彝终于语塞,“本朝太祖朝,商人也是要纳税的。况且,商人运送货物进城通关也是要交税的。” “你在偷换概念!”刘慧明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留,“进城通关的税国库也得不到多少,都被地方截留了,能和营业税相比吗?” 夏允彝终于发现自己是说不过刘慧明的,干脆反守为攻,“那依大人的意思,这商税该怎么收?” 刘慧明哈哈一笑,“我也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夏允彝心中顿时有十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见刘慧明这么耍赖,也只好跟着耍赖了,“好,好。夏某今日来就是为听大人教诲的,既然大人还没想好,以后再聆听也不迟。” 哪知刘慧明却一针见血地问道,“不知瑗公今日莅临蔽处,想做个什么官?” 夏允彝心说你问得也太直白了吧,我要做兵部尚书,你让贤吗? 虽然心里腹诽不已,嘴里还是谦逊地答道,“下官谨听大人安排。” “没有出缺的位置啊”,刘慧明为难地说道,“要是瑗公心里有想去的地方,不妨说出来,就冲瑗公以前在地方的政绩,就算得罪人我也要给你腾个位置出来。” 夏允彝心中想笑,但脸上仍然十分谦逊,“下官听说侯督师即将收复河南,下官想去中原施展一番胸中所学。” “哦,好说!”刘慧明神色一松,“到时我给老侯写封信就行了,地方你随便挑,反正我不为难你就是。” 夏允彝道,“就洛阳兵备,如何?” “可以!到时候我去跟李遇知打个招呼,应该没问题。”刘慧明满口答应,竟然有人想去中原任职,这人要么傻掉了,要么就是有大抱负。 夏允彝应该属于后者,即便如此,刘慧明还是提醒道,“不过,中原地方兵凶战危,随时有丢命的风险,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 夏允彝决然道,“下官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刘慧明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给你一句忠告,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保命是第一要务。大明现在人才凋零,已经经不住你们殉节啦。” 夏允彝心里怪怪的,怎么什么话到了他嘴里就变了味?殉节明明是好事啊,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成了一种讽刺呢? “是,下官谨遵大人之命!” “另外”,刘慧明顿了顿,“我先前说的征税的问题,不是我空穴来风,是我昨天和陛下奏对时谈的话题,当时我们算了一笔账,大明要想转危为安,每年至少需要一亿五千万两银子,当时可把陛下吓坏了,他让我想办法筹措,我又不会找矿,哪里去找这么多银子来给他?现在好了,你也帮我好好想想,怎么解决朝廷缺钱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大明永远没有希望。” “一亿万千万两?”夏允彝吃了一惊,问道,“是多少?” “啊……”刘慧明突然醒悟过来,“就是一万万五千万两。” 夏允彝惊道,“如何需要这么多银子?” 刘慧明笑道,“你就别问为什么了,想办法要紧!” 夏允彝思索良久,仍然毫无头绪,只好实话实说道,“下官定会好好思量的。” “唉,行吧,不说这个了!”刘慧明又点上一锅烟,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两个人,据说和你关系匪浅,不知你是否可以为我引荐?” 夏允彝痛快地点了点头,“请本兵直言。” 刘慧明笑了笑道,“一个名夏完淳,据说是个神童,不知现在是否已有功名,何时可以出仕;一个名陈子龙,据说是徐光启的弟子,我想举荐他到工部任职,不知你是否可以为我引荐?” 夏允彝脸上尴尬不已,良久才道,“完淳正是犬子,今年不过十三岁,虽有些学识,却哪里当得起神童之名?” 刘慧明故作吃惊道,“啊,是你儿子啊,原来是一家人啊,我可是早闻其名啊,不知这次有没有随你一同进京?” 夏允彝道,“下官这次进京实为补遗,前途未卜,故未携之同来,如能赴任洛阳,下官定会去信一封,令其来归。” “嗯,不错!”刘慧明赞了一声,道,“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方今多事之秋,国家需要经世致用之人,故而我新设了两所学校,一所主算学,教授算数之学;一所主军事,教授行军布阵之学,山长乃是前大司马本兵张国维,目前已有两百多人进学,且大多是少年人。令郎天资聪颖,不知可愿意入学?” 夏允彝想了想,道,“既然本兵相召,犬子哪敢不从?” 刘慧明忙制止道,“你别多想,就是一个建议,来不来都无所谓的,不强求。” 夏允彝松了一口气,脸色变了几变,道,“本兵大人说得对,方今是多事之秋,学一肚子制艺也无多大用处,下官这就写信回乡,令其来京入学。” “好,好!”刘慧明连说了两个“好”字,方才把话题转到了陈子龙身上,对于一个明粉来说,陈子龙绝对是一个重要的人物,不论是他的诗文才气,还是和徐光启的师生关系,抑或他和柳如是的桃色新闻,以及他抗清失败慨然赴死的勇气,在明末的历史上都占有一席之地。 一说到陈子龙,夏允彝的话就多了起来,两人是同乡,自**好,又是同科进士,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铁哥们,既然本兵大人有意重用他,他自然要好好吹嘘一番。 刘慧明一边抽着烟一边看他表演,等他过足了瘾,才道,“你也知道我是个不解风情的人,诗词歌赋对我来说就是浮云,我看重他是因为他是徐文定的弟子,听说他还在老徐的《农政全书》的基础上编了一本新书,我就是想让他在农业上面发光发热。” “本兵大人说的莫不是《皇明经世文编》和新编《农政全书》?” “大概是吧!”刘慧明故作矜持道,“他能编写这两本书,说明他是有经世致用思想的,大明现在最缺经世致用之才了。你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来京任职,我让他主管农业,推广新作物,如果大明的粮食产量能提高一大截,老百姓不会饿肚子了,自然就不会跟着流寇造反了。” 夏允彝忙道,“本兵大人既然看重懋中(陈子龙,字懋中),下官一定去信劝解。” 刘慧明道,“那行,你也帮我写一封信,盖我的印,一起带给他吧!” 唉,自己培养的代理人用不了多久就在暴露了,刘慧明没办法,只好广泛撒网,重点培养了。 第403章 行政收费 别过夏允彝,刘慧明早早地回到府里,在路上碰巧遇到去祭拜九莲菩萨的仪仗队回京复命,他便驻足观看了一会儿,这些仪仗队上午出门时还意气风发,现在已经变得疲惫不堪,犹如霜打的茄子了。 刚到后院,就听见几个女人正在谈论龚鼎孳和王德化一起出城祭拜九莲菩萨之事,特别是伍翠儿声音最大了,说得好像她亲眼看见过一样。 刘慧明笑问道,“九莲菩萨娘娘可曾降下旨意,如何处置这些犯事的勋贵?” 伍翠儿道,“可惨了,这一次菩萨娘娘没有帮他们,听说只降下了‘不可赦’三个字。” 刘慧明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伍翠儿脸一红,道,“妾身、林妹妹、春儿妹妹今天一早就出去看热闹了,他们回来的时候才回来呢,在路上就听说了。” 刘慧明拍了拍她的肩,笑道,“你们也不嫌累!” 林馨儿道,“妾身本来不想去的,是翠姐姐和春儿硬拉我去的。” 春儿鼓起腮帮子道,“哼,你买的东西比我们还多呢。” 刘慧明来到陈圆圆和范怡中间坐下,问道,“你们怎么没有出去转转?” 陈沅正了正身子,道,“妾身这段时间疲乏得紧,哪儿都不想去。” 刘慧明扫了一眼她的小腹,心道没显怀啊,怎么就开始累了呢? “你是应该多休息!”刘慧明握着她的手道,“前三个月最重要了,以后就要多出来走走,加强身体锻炼,以后生产的时候会顺利一些。” 春儿咋呼道,“公子,你怎么连这些都懂?” 刘慧明嘿嘿笑了一声,伍翠儿插话道,“你个小妮子知道什么!” 这里五个女人就她一个黄花闺女,问这话确实唐突了。 春儿脸一红,便狠狠地拧了她一记,几个女人顿时闹作一团。 刘慧明发现,自从伍翠儿进府以后,春儿算是遇到对手了,再无以前嚣张跋扈、唯我独尊之风了。 今晚是范怡轮值,晚上做完功课以后,她悄悄地问道,“老爷,妾有个贴身侍婢,名小茵,奴婢和她失散了,很想念她。” 这小妮子也知道讲究方法了。 刘慧明抚摸着她的秀发,笑道,“我明天就帮你问一下,应该能找到吧。” 范怡欢喜不已,主动送上一记香吻,虽然做作的痕迹很明显,但意图也很明显。 两人说了会儿话,她又穿好亵衣起身来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套短裤t恤,道,“老爷,这是奴家这几天闲着没事做的,您试一下吧。” 自从入了夏,刘慧明就不穿这个时代的夏衫了,实在太热了,特别是中午一出汗,衫子就贴在身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因此,他还是喜欢穿他后世带来的体恤短裤,只是那一套原版的已经留在石柱了,现在穿的都是香菱做好了托人送来的,她现在在石柱独守空房,唯一能做就只有这件事了,范怡做的这一套就是在她寄来的那些衣服上仿制的。 刘慧明很快穿好衣裤,感觉有些大了,和这个时代大袖翩翩的风格倒是蛮像的,正好可以用来当睡衣穿,不过做工可比香菱强多了。 范怡毕竟年纪幼小,看不出他的不满意,还以为他很高兴呢。 刘慧明伸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道,“你再帮我做一件衣服呗,从这里剖开,在上面再加一个领……” 在刘慧明的比划下,一件衬衣的雏形很快就好了,范怡有些不理解,还是照做了。 第二天的朝会,崇祯搞定了几项人事任命之后就把矛头对准了刘慧明,“刘爱卿,朕听说你在兵部向每个来办理文牒的武官都收取一笔纸墨费,可有此事?” 刘慧明还在想宋一鹤调任宣府巡抚之事,被崇祯突然问话,吓得差点儿跳了起来。还好他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案,便出班朗声答道,“有!” 崇祯没想到刘慧明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不解地问道,“却是为何?” 刘慧明道,“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兵部的官员俸禄太低,光靠俸禄根本不足以养家,而衙门上下陋规极多,有的官员富得流油,有的却连汤都喝不上,因此臣禁止了陋规,改成统一收费。收上来的费用一半作为养廉银,按官阶发放给兵部所有廉洁奉公的官员,剩下的一半准备交给国库,也算是为大明的财政收入做点儿贡献了。另外,宣府和昌镇的士卒的饷银以后也要兵部来发,每月要都要几十万金,还有紫荆关的守军,臣也要把管辖权收回兵部,可是兵部没银子,臣没法子,只得出此下策。” 刘慧明刚说完,御史祁彪佳就站出来反驳道,“刘司马如此横征暴敛,岂不怕寒了前线将士们的心?” “这就算横征暴敛了?”刘慧明有些无语,他懒得跟他辩论,直接让金之俊来回答。 金之俊在刘慧明手下受到了重用,现在已经是兵部二把手了,见刘慧明向他望来,便清了清嗓子,道,“圣人有云,不患贫而患不安,不患寡而患不均,纸墨费对所有的武官都是一样的,兵部不是针对部分人收费,而是针对所有武官收取纸墨费。每一项收费都在大堂上公示出来,从不多收一文。另外,本兵大人禁止了陋规,原先地方武官到京师办理文牒少则三五天,多则一个月都办不下来,花费的银子更是没个定数,还要看主事的脸色。现在改制之后,来办事的武官先预约取号,再凭号缴费,半日就可办妥,武官们的花费反而更少了。” 金之俊说得头头是道,有板有眼,不容诸人不信。 崇祯疑惑道,“武官真的一个有意见的也没有?” “有!”刘慧明道,“昨日平贼将军左良玉麾下副将马进孝率领二十多人一起来办理文牒,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拒不缴费,还大闹兵部,被执勤的士卒打死了两个。” 朝堂上一下就炸开了锅,已经有人写好了奏疏准备就这事参刘慧明,想不到他自己承认了,这下热闹更大了。 崇祯脸色一变,责备道,“怎么还闹出人命来了?” 刘慧明两手一摊,做无可奈何状,“马副将仗着有左良玉做靠山,不把兵部放在眼里,为了维护中央部堂的威严,臣不得不如此!” “你,你!”兵科给事中萧琦站出来大声指责道,“边将为大明征战四方,回到兵部竟还要受你羞辱,简直是岂有此理!” 刘慧明看了萧琦一眼,心道又多了一个气氛组的成员吗? 以后得好好查查他了。 进入朝堂两个多月了,最让他难受的就是这些给事中了,这些人官职虽然不大,权力却不小,他们虽然是言官却不归督察院管,有事可以直接上奏皇帝,皇帝的乱命他们也可以直接封驳退回去,权力大得一比。 更让他难受的是他掌管的兵部就有五名给事中,是六部里最多,除了已经倒台的方士亮、光时亨以外,还有张缙彦、龚鼎孳、郝絅三个老人,现在又新上任了韩如愈和眼前这个萧琦,总之一直处于满编状态。 好在张缙彦和郝絅是友军,不然他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户科给事中吴甘来也出班奏道,“陛下,此例断不可开,必须立即停止啊!” 刘慧明摇摇头,“此例已开,若停了,交了银子的那些人会作何想?” 萧琦挥着衣袖斩钉截铁地道,“那就退银子!” 这下兵部的人不干了,纷纷站出来争辩,他们已经受了刘慧明的影响,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岂有吐出来的道理? 再说了,和六科郎干仗是他们踏入官场就要学会的技能,此时关系兵部上下官员的福利,岂能退让? 职方郎中孙襄首先站出来反驳道,“萧给事刚到过兵科任职,上位到过兵部,如何知道将士们被羞辱了?据臣每日观察,昨日到兵部办理文牒的武官不仅没感觉到侮辱,反而对本兵大人的决议赞不绝口。” “哦,交了银子还赞不绝口?”萧琦讥讽道,“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儿吗?” 武选司郎中朱芾煌也站出来解释道,“陛下,臣可以作保惠可没有说谎。先前金侍郎也说了,地方武官以前到兵部办理文牒,不仅要给主事送金叶子,还要受主事们的刁难,十天半月都不一定办得好。从昨日开始,武官们办理文牒仅需一个时辰,虽然交了钱,但再也不用受责难,可以享受微笑服务,以后中午还可以在兵部食堂免费用餐,因此,武官们不仅未受到羞辱,反而对本兵大人赞不绝口。” 张成德也站出来声援,“臣也愿意作保。” 兵部上下铁板一块,萧琦初来乍到还没团结到友军,顿时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部门负责人张缙彦,却见他双眼半睁半合,已经轻轻地打起了鼾声。他只好又把目光投向老人龚鼎孳和郝絅,二人把脸别向一边根本没看他一眼。 萧琦心中陡然一沉,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冒失了,只好闭嘴不言了。 陈演突然问道,“昨日一共收了多少银子?” 孙襄答道,“一共收了近两万两,若每日都能收两万两,一月可收五十万两。” 崇祯听得怦然心动,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喝了口水,转移一下注意力。 陈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马上就替崇祯做出了决策,“陛下,不如就让兵部暂且试行一月,若武官意见确实很大,到时再取消不迟。” 崇祯点点头,“既如此,就暂行一月吧。” 久不发言的魏藻德突然开口道,“陛下,臣以为吏部也可以试行一月。” 刘慧明马上站出来反对,“魏阁老,还是算了吧!李天官乃是品行高洁之人,如何能做这等卑劣之事?有我兵部做这个恶人就行了。” 李遇知气得直吹胡子,迈着小碎步出班奏道,“陛下,不是老臣爱惜名节,此策实遗祸无穷!兵部有刘尚书监督,可以保证书吏们只收一次银子,老臣自知能力不如刘尚书,不敢开此先例。” 刘慧明对李遇知的太极功力大为佩服,拱手道,“李天官谬赞了。刘某在此保证,若有朝一日刘某不再掌兵部,一定在离任之前叫停收费,至于下一任夏官是否收费,可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此事就此作罢!”崇祯终于拍板道,“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奏言金华大旱,颗粒无收,饥民四起,众卿有何建言?” 第404章 如何给猫的脖子上挂上铃铛 刘慧明回来的这几天,每天上朝都能遇到天灾人祸,昨天刚议完鄱阳大水,今天浙江又大旱了,再加上不断攻城虐地的张献忠和不得到关中誓不罢休的李自成,不仅崇祯头皮发麻,连刘慧明都觉得烦闷不已。 对于赈灾,刘慧明也没有好办法,无非就是控制粮价,防止饥民闹事,根本没有技术含量。但是为了表示存在感,他还是首先发言道,“陛下,臣以为赈灾当以控制物价和防止饥民闹事第一要务。” 崇祯淡淡地看着他,不喜也不怒,一些大臣却有意见了,道理谁都懂,关键是得有人去做啊。 刘慧明见没有人搭理他,便继续说道,“控制了物价,老百姓心里就没有恐慌情绪,再调拨一批赈灾粮过去,饥民基本上就不会闹事了。” 还有一句话刘慧明没说,那就是用铁腕手段干掉一批为富不仁的人,加上这一条就是当代赈灾的三板斧了。 刘慧明的话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这些策略没什么新意,朝中诸臣都能说出来,崇祯也很清楚,他想听的是具体的实施细则。 还是气氛组的吴甘来首先发言了,他看了刘慧明一眼,不屑地道,“我听过一个故事,在一个宅子里生活着一群硕鼠和一只猫,此猫凶恶无比,以至众鼠不能从容偷食主家之粮。某天这些鼠辈聚在一起开会如何对付猫,有一鼠很聪明伶俐,它出了个主意,就是在猫的脖子上悬一铃,众鼠皆以为然。老夫想问问大司马,你以为如何才能让老鼠给猫的脖子上悬上铃铛?” 吴甘来的话一说完,众臣就哈哈大笑起来,连崇祯都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笑得格外渗人。 刘慧明也陪着笑了一阵,等众人笑过之后才道,“一般的老鼠当然不可能给猫的脖子上挂上铃铛,但是有一种老鼠可以。” 吴甘来不以为意地道,“老夫从未与闻。” “你没听说过那是你见识浅薄!”刘慧明哈哈一笑,接着道,“在南洋以南有一块大陆,面积差不多和大明一般大,上面生活着一种老鼠,胸前有一个口袋,故名袋鼠,此鼠最大可长到一百多斤,让他来给猫的脖子上挂个铃铛应该不成问题吧。” 众人一听都来了精神,不过大部分还是觉得他在胡扯,吴甘来道,“大明之南为安南,再往南者为爪哇、古麻剌朗国、苏禄、满剌加也,此三国皆有使者入我大明朝贡,老夫从未听闻其国有袋鼠者也,大司马信口胡诌的本事老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刘慧明反唇相讥道,“唉,真是夏虫不可语冰,坐井观天说的救世你这样的人。你就知道个满剌加,不知满剌加以南还有一大块陆地也,你要是不信可以差人去验证一下嘛,我可以给你画航海图哦,免费的。” 吴甘来被当庭羞辱,当即就引经据典和他争论起来,刘慧明看了一眼崇祯,见他脸上已经很不耐烦了,忙摆手叫停,“啊,停,停,停,不要说了,我错了,咱们还是说给猫的脖子上挂铃铛的事吧!” 吴甘来也发现了崇祯的脸上变化,只得生生地打住了,哼了一声,道,“好,老夫今日就要看看大司马这只袋鼠如何给猫的脖子上挂铃铛。” 刘慧明摆手制止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又对崇祯拱了拱手,道,“陛下,今年冬春之际,臣在湖广征讨闯贼,恰逢施南土司翻盘,臣顺手就灭了他们。朝廷为了彻底安定他们就启用了文安之为荆州兵备使……” “这些事朕都知道!”崇祯制止他道,“你还是说正事吧!” 刘慧明嘿嘿地笑了笑,道,“文安之解决掉施南土司的问题之后在夷陵和臣有过一番长谈,臣给了他三个建议:一,剿匪,平靖地方;二,安民,休养生息;三,推进新作物的种植。如今他都已经做到了,因此湖广今年获得了粮食大丰收,俗话说湖广熟天下足,今年的湖广熟得很啊。因此,臣建议调湖北的米粮入浙江赈灾,再选派得力的钦差大臣前往赈灾,一定可以战胜灾害。” “刘尚书说得有理”,倪元璐这一次没有溜号,刘慧明刚说完他就发言了。 众人也觉得很有道理,湖广今年确实没什么战事,张献忠现在还在武昌一带活动,没有真正威胁到江汉平原。 倪元璐皱了皱眉,又道,“只是户部既无银又无粮,实在难以为继。” 刘慧明哈哈一笑,“赈灾不一定都要动用户部的钱粮嘛。” 众臣大惊,纷纷质问刘慧明,“除了户部,难道还有其他地方有钱粮吗?” 刘慧明呵呵一笑,道,“列位,为了防止军队无粮,某已于两月之前让人着手购粮了,兵部现在至少已经囤积了三百万石粮食了,区区金华一府百姓,还吃不穷朝廷。” “啊?这么多!”不仅众臣工,连崇祯都大吃一惊,问道,“爱卿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刘慧明从容地说出两个字,“借的。” “借的?”崇祯迟疑道,“向谁的借的?” “大有钱庄和汇丰钱庄。”刘慧明道,“臣一共借了八百万两银子,在南方购了三百万石粮食作为军粮,本来是为了应对闯贼和献贼,以及冬季有可能入关的鞑子的。既然朝廷有难,兵部愿意拿出一百万石军粮出来赈灾,包括金华旱灾、鄱阳湖水灾、陕西蝗灾、山西瘟疫,河南兵灾,都可以用这一批粮食。” 想到河南已经被李自成占领了,刘慧明又补了一句,“河南就算了,现在已经姓李了,就让李自成去烦恼吧。” 众臣像看稀有动物一样看着刘慧明,他们万万没想到刘慧明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竟然筹集了这么多粮草,而且一下就拿出一百万石,手笔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吴甘来,刘慧明笑着问道,“吴给事,猫脖子上的铃铛被我这只袋鼠挂上去了吧?” 吴甘来尴尬地笑了笑,拱手道,“大司马好手段,老夫佩服。” 倪元璐仍然表示不可思议,问道,“刘司马购了这么多粮食,为何我毫不知情?” 刘慧明心道你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还好意思问我?但他是自己为数不多的盟友,只好委婉道,“我还是兵部侍郎的时候就已经给陛下上疏请求购粮了,刚开始只是为新军筹集军粮,没想到后面就收不了手了,一不小心就买了这么多粮食。” 崇祯听得龙颜大悦,“爱卿解了朕的大难题,真国士也。” 刘慧明行了一礼,半开玩笑地说,“这也是臣要在兵部收银子的原因之一,没办法啊,八百万的债务,每月一分的利息,臣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群臣再次惊倒,“啊,还有利息?” “没有利息,谁会把钱借给我?”刘慧明笑了笑,道,“不仅有利息,还有抵押,我是用户部明年要拨下来的军饷做抵押的。” 倪元璐终于忍不住了,“刘司马,你这不是寅吃卯粮吗?为何不与在下商量再做决定?” “夏粮征收就一个多月时间,我当时在宣府呢,哪来得及啊?”刘慧明抱怨道,“再说了,反正你明年都要拨款,我又不多要你的。” 倪元璐气得吹胡子瞪眼,刘慧明仍然不以为然地说,“再说了,现在朝堂上不论做什么事都有人反对,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就不了了之了。献贼这段时间正在湖广活动,我怕他们抢在前面搞破坏,只好事急从权了。” 刘慧明的理由很充分,特别是后面这一点,让众朝臣无话可说。 倪元璐哑口无言,只得冲刘慧明摇了摇头,不理他了。 刘慧明笑了笑,道,“反正你只需要明年七月之前把该给兵部的五百八十万两军饷给我就成了,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你!”倪元璐已经出离愤怒了,“你这是在要挟在下!” 刘慧明被他连番抱怨搞烦了,脱口而出道,“不错!我就是在要挟你!” 朝堂上的火药味儿一下就上升了两个等级,本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心态,刘慧明直接把倪元璐将死了,“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大司徒掌管户部,收取税银乃是你的职责,如果收不上来,就说明你的能力不足以坐在这个位置上,既如此,还不如早些让贤呢!” 百官都已经惊呆了,刘慧明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这可是犯了官场大忌啊。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自从上一次被人诋毁和李邦华关系亲密之后,刘慧明就和倪元璐私下里商量好了,要在朝堂上营造一种不和的假象出来迷惑世人。 张缙彦这个憨憨见状忙出来打圆场道,“两位尚书大人,何须如此剑拔弩张,不妨从长计议。” “你住口!”刘慧明怒道,“在其位谋其政,在自己的岗位上就要做自己的事情,倪司徒掌管户部,收取赋税是他的职责。我是兵部尚书负责全国的兵事,对内平灭反叛,对外抵抗外敌是我的职责。你是兵科给事中,负责监督我的工作,不对的地方就提意见,或者到陛下面前参我一本,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劝架的职责了?” 张缙彦被刘慧明一通训斥搞得灰头土脸的,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刘慧明看了一眼震惊不已的朝臣们,继续道,“咱们上朝每天都在吵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知道坐而论道,有这精力去为老百姓做点儿实事不好吗?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刘慧明当庭怒斥言官再次惊倒众臣,不过臣工们在惊讶之余,心里不禁感到好奇,“红薯是什么?” 第405章 不如回家卖红薯 刘慧明发泄了一通,终于恢复了理智,在崇祯的朝堂上,不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有人出来指责,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一样有人看不惯你,要弹劾你。自从当上兵部尚书之后,他每天都要经历这样的局面,实在有些不堪重负了,终于逮着张缙彦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气出完了,人也冷静下来了,看着面面相觑的朝臣,刘慧明突然觉得有些怪怪的——他们怎么不喷自己啊? 一个中年官员代表众朝臣和崇祯发问了,“敢问大司马,何为红薯?” 看着群臣一脸迷茫的样子,刘慧明愕然道,“你们不知道红薯是什么吗?红薯就是甘薯啊,是从西洋传过来作物,南北皆可种植,而且产量极高,大明现在到处都是天灾,可以大力推广种红薯嘛。” “甘薯,你说的可是甘薯?”工部尚书范景文终于开口道,“甘薯此物老夫倒是听说过,前大学士徐文定公给先帝上过一本《甘薯疏》,莫非说的就是此物?” “啊,对,对,就是此物!”终于有人过来转移注意力了,刘慧明兴奋地道,“这甘薯来自新大陆南美洲,是西洋航海家哥伦布带回来的,后来又流传到了南洋,到现在已经一百多年了。此物喜温耐旱,因此要春夏之交种植,三个月就有收成,果实不可食用,根茎才能吃,味道是甜的,可以生吃,也可煮了吃、蒸了吃、炒了吃、晒干了炸了吃。不仅根可以吃,茎和叶也可以吃,如果能在全国推广种植,绝对可以缓解灾情。” 众人见他说得这么玄乎,一时也被唬住了。 还有在问哥伦布是谁,刘慧明没有理他。 崇祯问范景文道,“范卿,大明现在何处在种植这个甘薯,卿可知晓?” 范景文哑然,他真不知道。 大理寺少卿黄道周出班奏道,“陛下,臣家乡福建有人种植此物,臣还吃过。刘司马博闻强记,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大明若能广泛种植甘薯,于全国灾情有极大的助益。” 刘慧明见黄道周这么说,高兴得不得了,急忙问道,“黄少卿,西洋还有几种作物,一种叫玉米,一种叫土豆,都是产量很高的作物,不知福建有没有人在种植?” 朝臣们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纷纷问道,“玉米?土豆?这是何物?” 就连崇祯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刘卿说的可是实话?” “自然是实话!”刘慧明解释道,“玉米和番薯一样都是春天种植,不同于番薯和土豆是藤蔓的,玉米像一颗树一样,有一人高,结的果实是黄橙橙的,因此叫玉米。” 见群臣不明白,刘慧明只得补充了一句,“陛下可否赐予纸笔,待臣画出来。” 王化民拿来纸笔,刘慧明简单地画出一株正在抽穗玉米,展示给众人看,“就是这样的,各位同僚可有人见过?” 一人站出来操着广东口音道,“陛下,臣识得此物。臣家乡有人种植此物,称为番麦,不知是否为大司马所说之物?” “应该是吧。”刘慧明想了想,“不如就请这位大人为咱们介绍一番?” 崇祯也发言道,“梁爱卿,你就为众臣分说一二吧。” 原来此人名梁兆阳,现任翰林院编修,充定王的讲官。 梁兆阳行了一礼,当即朗声介绍起来,“诚如刘司马所言,这番麦确实源于西洋,植株高大,叶阔而长……” 群臣像听天书一样听梁兆阳侃侃而谈,刘慧明不时补充一二,众臣见他不仅精通兵事,筹饷也颇有办法,就连如此冷门的农学都很精通,不禁大为惊奇,一些人终于明白他为何升官如此之快了。 接着刘慧明又讲了土豆的习性,又有一个福建人出来翻译,众臣再次对刘慧明叹服不已,就连崇祯都成了刘慧明的粉丝。 刘慧明看着众臣,道,“关于土豆和玉米,我还要多说一句,玉米和土豆不仅可以在南方种植,在北方也可以种植,最北可以种到蒙古以北。咱们汉人之所以不能征服蒙古,就是因为那里不能种粮食,有了土豆,那里就会成为粮仓,蒙古鞑子就不是问题了。”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蒙古草原、东北平原可以种玉米,我勒个去,这得是多大的事啊,就像刘慧明说的那样,只要那里能长出粮食来,还担心个什? 崇祯也喜不自胜,赞道,“爱卿真乃神人也,朕有爱卿辅佐何愁天下不平?” 刘慧明谦虚地道,“陛下谬赞。臣只不过去的地方多,见识多一些而已,若是和朝中同僚比学问,臣是大大不如的。” “好了!”崇祯摆摆手,“大明既然有如此高产作物还何愁天灾,范爱卿,朕着你立即派出人手负责此事。” 范景文一躬身,“臣遵旨。” 刘慧明补充道,“陛下,臣建议像银行那样设一新衙门专一负责此事,当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大明没有专门的农业部,三农的事情归工部管,工部下面设营缮(可以理解为盖各种房子)、虞衡(相当于林业部和河道管理部的部分职能)、都水(水利部监管打造战船)、屯田(垦荒、挖矿等)四个清吏司,没有一个部门专门负责新作物推广的。 刘慧明提出这个建议很快就得到了崇祯的批准,范景文也爽快地答应了。 刘慧明得寸进尺道,“陛下,既然设置了这个衙门,臣索性就推荐两个人吧,都是这个方面的专业人才。” 崇祯若有所思道,“不知此二人是谁,说来听听?” 刘慧明道,“第一人姓陈,名子龙,松江府人,崇祯十年进士,现为绍兴府推官,署理知府事,此人乃是徐文定高徒,着有《皇明经世文编》一书,又整理刊发了《农政全书》,是为大明一等一的经世致用之才,若能由他来主持新作物推广最合适不过了。” 众人一听他推荐的是陈子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特别是江浙一带的官员,竟然纷纷附和起来。 崇祯又道,“那第二人呢?” 刘慧明道,“第二人叫宋应星,不是两榜进士出身,但他对工学、农学都很精通,不知现在何处。” “宋应星?”崇祯愣了愣,问道,“众卿可有识得此人的?” 吏部员外郎许直出班奏道,“陛下,南直隶凤阳府亳州知州名宋应星,江西奉新人,不知是否为此人。” “江西人?”刘慧明想了想,道,“应该是吧,他写了一本书叫《天工开物》,里面记录了各种工农技术,对大明打造兵器、指导农业生产、修筑城墙都很有帮助,如果亳州知州宋应星也写了这本书,就是此人不假。” “《天工开物》?”大臣们终于来了兴趣,这本书出版于崇祯十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年了,很多人都有所耳闻。 许直道,“不错,江西奉新人宋应星确实喜欢格致之学,只不知大司马是如何得知的?” 刘慧明胡扯道,“我在夷陵建立军械厂,有人向我推荐了这本书,我就多方打听,花高价买了一套,觉得很有用,就打听了一下此人,想把这本书的版权买下来。” 许直继续追问道,“何为版权?” “啊,这个嘛,一句话说不清……”刘慧明挠了挠头,这个时代还没有版权的概念,书商只要见到爆款的文章都可以随便刊印,书商此举间接地帮原作者做宣传了,他们还不能怪罪,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刘慧明解释道,“就拿这本《天工开物》来说吧,此书包罗万象,对我大明的农田水利、锻冶制造、工程建筑都有极大的裨益,我读了之后惊为天人,就想多刊印一些或出售,或分发给作坊的掌柜,让其学习。但此书乃是宋先生呕心沥血之作,不经他允许,我怎能随意刊印出版呢?” 众朝臣很快就明白了,许直赞道,“大司马此言有理。” 刘慧明笑了笑,道,“又说跑题了,还是说宋应星的事吧,大明现在的火器质量堪忧,急需这样的人才啊。” 大学士蒋德璟不以为然地道,“格致之学乃是末学,刘尚书何以对此如此痴迷?” 刘慧明反驳道,“学问本无高下之分,格致之学虽然不能参加科举,于国却有极大的用处,只要用得好往小了说可以解决百姓生存问题,往大了说可保社稷安稳。你我身为朝廷重臣,不能仅凭个人爱好选择学问,要看对朝廷、对百姓有没有用处。孔孟之学虽然可以正人心明事理,但火药、冶铁、建筑、水利、农学、医学也各有用处,你能说对朝廷一点儿用都没有吗?” 蒋德璟还要说话,许直就站出来附和道,“大司马言之有理,八股文做得再好,登科之后又有何用哉?四六骈文也只有礼部的同僚还能用上。反倒是大司马所言的火药。冶炼、建筑、水利等杂学,可解民生疾苦。” 刘慧明突然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他抬头仔细打量了一阵许直,见他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瘦削,国字脸,八字须,样貌只能算一般,但两眼却清澈无比,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情怀的人。 他的话一说完,就引起了朝中一些人的反驳,眼看又要引起一番争论了,崇祯忙挥手打断道,“好了,不用再争来争去了。李卿,立即宣陈子龙、宋应星二人入京。在工部增设都农司,陈子龙任郎中,宋应星任员外郎,专一负责番薯、土豆、番麦播种。” 皇帝亲自擢拔两个知府在本朝绝无先例,李遇知忙点头称是。 范景文大喜过望,忙跪下行礼,“臣谢陛下,谢刘尚书推荐人才。” 崇祯看了一眼老迈的范景文,又把目光投向了刘慧明,尊尊告诫道,“范卿,工部赈灾、推广番薯之事,你要多与刘爱卿商榷,要摒弃门户之见,尽快解我大明子民吃饱肚子。” 范景文跪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再三保证道,“陛下且宽心,老臣定不辱命。” 第406章 当众打脸 搞定了赈灾的事,崇祯宣布休朝一刻钟,大臣们可以趁此机会上厕所,放松一下。 休朝完毕,大臣们重新聚集起来,刘慧明抽了一袋烟,养足了精神,依然首先发言,“陛下,我们本来在讨论赈灾之事,却谈到了农学,都怪臣一时兴起,刹不住车。” 崇祯笑了笑,道,“爱卿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刘慧明也歉意地笑了笑,缓缓地说道,“陛下,关于赈灾,臣有一个请求。 崇祯道,“爱卿但说无妨!” 刘慧明整了整衣冠,正色道,“兵部有粮不假,但是要动用这一批粮食,朝廷必须派出得力的钦差前往赈灾才行,而且必须是臣指派的人。” 蒋德璟不解地问,“这是为何?” 刘慧明看了一眼他,冷冷地道,“说句不好听的,其他人我信不过。兵部背着九百万两银子的债务,若是这些钱粮用到正处还好,要是被贪污截流了,我一定会撞墙而死的。” 大臣和朝廷做起了买卖,众臣脸上顿显愤然之色,刑部尚书张忻突然开口道,“刘司马未免把大明的官员想得太不堪了,大明纵有些许贪墨之徒,但大部分还是好的。” “是吗?”刘慧明冷笑一声,“依我看,朝中衮衮诸公是东林党也好,阉党也罢,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刘慧明这话说得很重,几乎把在场所有人都得罪了,连崇祯的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众朝臣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要不是崇祯今天心情好,他们早就一拥而上像打死马顺那样把他立毙当场了。 “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们很不高兴!”不等群臣发言,刘慧明接着说道,“我给你们举几个例子,你们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崇祯二年陕西大旱,饥民四起,陛下得报之后当即拨了十万两银子赈灾,然而出了户部就只剩五万两了,到了陕西只剩两万两了,到了州府只有一万两了,到了县里只有五千两了,最后一文钱都没有到灾民手里。 十三年,河南又爆发大旱灾,陛下同样拨了十万两银子赈灾,最后同样一文钱都没发到百姓手里。诸位不妨想一想,崇祯二年要是赈灾及时,陕西民乱会闹起来吗?十三年要是赈灾到位了中原局势岂能如此糜烂?另外,我还查了本朝兵部给辽东发放的军饷账目,每年五六百万两辽饷,还没出京就被克扣了一半。去年苏松大水,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呀。” 崇祯听得脸色铁青,这些案子都是他一手经办的,有些是阉党的人犯的案,而那些自命清高的东林党人手脚同样不干净,特别是崇祯二年陕西赈灾款被贪墨一案,他亲自过问还有人敢硬扛着不处置贪官,气得他自己亲自下令杀了一批人才算结了案。 也正是因为此案让崇祯对东林党人丧失了信任,开始重新启用阉党和宦官。 “流寇问题归根结底是吏治问题!”刘慧明看了一眼众朝臣,继续说道,“崇祯二年救灾不力冒出了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这样的巨寇;十三年河南赈灾不力导致李自成死灰复燃,整个中原变得不可收拾;去年苏松大水救灾不力,又蹦出来一个许都之乱;这一桩桩一件件,与其说是天灾,不如说是人祸。” 刘慧明的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噼里啪啦说了一刻钟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口。 这一番当众打脸的话让众朝臣无话可说,因为这都是事实,事实胜于雄辩嘛。 崇祯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众臣,大声对刘慧明道,“好,先生要哪些人只管开口,朕都答应了。” 刘慧明道,“鄱阳湖水灾可以派夷陵知州张达中去,这次收购粮食,他出力最大。” 金光辰到了夷陵之后,处处作威作福,张达中已萌生退意,正好可以让他去九江占个位置。 “准了!”崇祯二话不说直接就同意了。 “至于金华大旱,臣以为可以派朱之冯去”,众臣一片哗然,朱之冯因为宣府一案失察,月初就被崇祯逮捕下狱了,而刘慧明正是罪魁祸首。 看着众人一脸不解的表情,刘慧明解释道,“朱之冯公正廉明、刚正不阿,但反应迟缓,墨守成规,太书生气,不适合镇守边关,若是去赈灾就最合适了。” “朕……也准了!”崇祯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刘慧明的建议。 “至于山西的疫病”,刘慧明想了想,道,“派荆州知府荆国光去最合适,一来臣在夷陵时曾和他详细谈过防疫之事,二来荆国光就是山西人,有号召力,乡里乡亲的好说话。” 魏藻德突然插话道,“刘尚书,夷陵和山西相隔千里,救灾如救火,荆国光一时哪里赶得过去?” 刘慧明觉得魏藻德说得有道理,“那就派王之俊王公公去吧,王公控制住了京师的疫病,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借用。” 一些正直的大臣见刘慧明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毫无章法,最后竟然推荐了一个宦官去赈灾,刚才积累起来的一点欣赏之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慧明可不管这么多,反而侃侃而谈起来,“关于控制疫病,臣还有几句话要说。” 崇祯开口道,“先生但说无妨!” 刘慧明道,“关于疫病,既不是陛下德行不够天降惩罚,也不是中医里的气血问题,疫病其实是一种眼睛看不见的小虫子在作怪,我们可以管他叫病毒……” 刘慧明刚开了个头,一些大臣就已经议论纷纷了,王化民一声尖利的暴喝声一下就镇住了场面。 刘慧明接着说,“这些病毒寄居跳蚤身上,所以只要哪里有跳蚤,疫病就会传到哪里,而跳蚤最喜欢寄生在老鼠身上了,这就是我建议王之俊公公灭鼠、清理垃圾和尸体的原因,目的就是为了消灭跳蚤,隔断疫病的传播途径。至于效果,大家也看到了,我刚来北京的时候每天要死一万多人,现在每天只死不到一千人,还都是老弱病残。” 祁彪佳终于忍不住质问道,“刘司马,你说是跳蚤传播,肉眼又看不见,岂不是空口说白话?” 刘慧明笑了笑,“我不是来和你辩论的,这是西洋医家验证过的,我就是来说个事实,事实胜于雄辩嘛。祁老大人若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做实验验证嘛。” 见祁彪佳不再发言了,刘慧明又说,“控制疫病要防治结合,我刚才说的是预防,接下来就要说怎么根治了。” 众臣见他又要发大招了,忙做好挑刺的准备,他们才不相信他每次都能在猫的脖子上挂铃铛呢,上次他用袋鼠来给家猫的脖子上挂铃铛,这一次非得弄个老虎来为难他不可。 第407章 白丁阁老 刘慧明看着他们不怀好意的眼神,笑了笑,道,“在苏州有一个叫吴有性的大夫,他写了一本书叫《瘟疫论》,里面提出了最新的根治疫病的方子,我已请王公公着人去请了,应该很快就会到了,只要吴大夫一到,肆虐北京城的疫病一定能根除。” “这吴有性何许人也?”崇祯迟疑道,“先生如何得知的?” 刘慧明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臣是在湖广听人说的。” “又是在湖广听说的?”众官员大惑不解,刘慧明在湖广不过三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事情,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苏州籍官员突然开口道,“大司马说的可是那吴呆子?” “吴呆子?”刘慧明愣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也,我只看过他的书,在书里看不出他哪里呆啊?” 谢天谢地啊,终于有人给自己解围了,他总不能说是看《大明劫》知道的吧? 那官员道,“那就没错了,苏州只有一个吴有性,字又可,此人呆里呆气的,成天不认真看病就知道稀里古怪地说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世人都以为他是个呆子,因此大伙儿就叫他吴呆子了。” “可能是吧。”刘慧明笑了笑,道,“一般有真本事的人都是呆呆傻傻的,因为他们只专注于一件事,在其他方面自然就是个白痴了。” 众臣哈哈大笑,“刘尚书说得有趣。” 刘慧明道,“朝廷需要各种各样的人,这吴有性写的《瘟疫论》我特意买来看过,可以说是开山立派之作,比《本草纲目》更有意义,他的理论在全世界至少领先一百年,这样的人在我大明竟然默默无闻,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崇祯龙颜大悦,“好,好,太好了!化民,即刻传旨,让吴有性一到京城就来觐见,若是他真能根治疫病,朕准他入太医院。” 崇祯今天批发官位上瘾了吗? 说完了疫病的事情,众人又把重点转移到了陕西的蝗灾上面了,唉,多事之秋,到处都是灾害,真是日了狗了! 蝗灾在这个时代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它们不仅仅会破坏农作物,让老百姓没有饭吃,而且还代表神的力量。在世人的眼中,官府无德,蝗神就会派他的重子重孙下凡报复人类,因此每当蝗灾爆发之际,就是皇帝下罪己诏的时候。 但刘慧明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蝗虫就是一道美味,他记得有一年山东爆发了蝗灾,一些人听说之后带着网兜驱车几百里去捕捉,回来倒上油一炸,酥脆可口,羡慕死南方的网友了。 刘慧明摊了摊手,笑道,“至于陕西的蝗灾,臣不懂这个,不好胡言乱语。但是有个土法子还是有用的,比如抓来炸了吃,可是上好的下酒菜啊。” 众臣听他这么说顿时议论纷纷起来,当然主要还是质疑他的话,也有些人说他不食肉糜,妄拿国事开玩笑的。 邱瑜站出来道,“这么多蝗虫,如何吃得过来?” 张缙彦也开口道,“蝗虫烤了才好吃,油炸的味道不好,吃多了会拉肚子。” 刘慧明哈哈一笑,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缙彦被他们笑得不好意思了,只得讪笑着解释道,“在下幼时淘气,曾捉过蝗虫来此,油炸了确实不如烤了好吃。” 崇祯有些无语了,讨论国事呢,怎么又扯到美食上来了? 刘慧明悄悄地看了崇祯一眼,道,“既然你们觉得蝗虫不好吃,又吃不完,可以养鸭子嘛,鸭子最爱吃蝗虫了,到时候咱们吃鸭肉不就行了吗?陕西那些蝗虫,只需要十万只鸭子,两个月就能搞定。” 众人更无语了,十万只鸭子,上哪儿找去? 刘慧明见他们为难,只好接着道,“既然一时没有这么多鸭子,就只有一招可用了,先把蝗虫抓来晒干或者烤干,再磨成粉,可以用来喂鸡鸭,人当然也是可以吃的,放在粥里味道和鸡肉汤差不多。” 众臣直接无语了,这人怎么又说到吃上面去了? 刘慧明见他们还是不肯接受,只好发大招了,“既然这一招也不行,那就只有最后一招釜底抽薪了,你们也知道蝗虫一般都是在干旱地带发生,爆发蝗灾有一个定律那就是前一年干旱后一年必定爆发蝗灾,你们可知是为何?” 众人纷纷表示不知,崇祯看着侃侃而谈的刘慧明,心道你都说了这么多了还说自己不懂蝗灾的事? 刘慧明自问自答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蝗虫一般把虫卵产仔干旱裸露的河滩上,咱们只需要在这些河滩上种上草,或者干脆改旱田为水田,破坏他们的繁殖环境不就行了吗?” 吏部尚书李遇知坐不住了,他是陕西人,爆发蝗灾的地方正是他老家,见刘慧明终于说了一个可行之策,忙问道,“此话当真?” 刘慧明正色道,“自然当真,我几时胡言乱语过。” 众人心说你现在不就是在胡言乱语吗? 崇祯也开口道,“刘爱卿,庙堂之上,不可打诳语。” 刘慧明道,“陛下容禀,臣虽然有些胡闹,但在国事上面却是不敢丝毫怠慢的,臣说的治蝗之策都在徐文定的《农政全书》里写着呢。 众臣听到《农政全书》不禁有些发愣,难道这本书真的有这么大的用处吗? 刘慧明不想和他们争论,继续为自己背书道,“臣以为臣这治蝗三策都是可用的,捣毁虫卵可以预防蝗灾,但要有经验的人才能发现。而且蝗灾一旦爆发,除了人工捕捉真没什么好办法。” 这个时代又没有农药,除了人工捕捉还有其他办法吗? 崇祯已经很满意了,他正要说话,刘慧明又开口了,“臣还有一个策略,这个策略见效慢,但是效果肯定是最好的。” 崇祯忙问,“是何策略?” 刘慧明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想战胜蝗灾,首先要了解蝗虫,包括它的生长规律、繁殖方式、活动规律、进食习性等。朝廷可以成立一个衙门,广招天下贤士,专门研究蝗虫,只有把它研究透了,才能对症下药,彻底根治。” 崇祯点了点头,没有立即答应他,刘慧明也没放在心上,他今天的收获已经够多了。 崇祯道,“爱卿实心任事,朕岂能无赏?自今日起,朕加封你东阁大学士,继续领兵部,着即入内阁行走,好好为朕赞画国事。” 众臣惊叹不已,才三个月啊,他凭借一个白丁身份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兵部参议一跃而上入了阁,自有内阁以来绝无仅有啊。 其实一些政治敏感度高的人早就猜到他迟早会入阁的,特别是今日之早朝,刘慧明可以说是大出风头,几乎把朝会变成了他的个人才艺展示会。 刘慧明忙跪下谢恩,“臣谢皇上厚爱,从今以后,臣当竭尽全力,为大明,为陛下一展胸中所学。” 第408章 今天不宜进宫 散朝之后,崇祯照例留下刘慧明单独奏对,这基本上已经是他们的保留节目了。 二人一起吃过午饭,就坐在一起抽烟,说些闲话,兵部右侍郎张伯鲸告病归乡,他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崇祯有意让张缙彦接任,问道,“张卿素来能言兵事,颇有统筹之才,加之他又与你交好,朕想让他到兵部来辅佐你,你当如何?” 刘慧明猛地一惊,崇祯的话有点儿意思啊,他和张缙彦虽然早已结盟守望相助,但二人在朝堂上也不是一直夫唱妇随的,还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开撕,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他交好的? 崇祯见他吃惊的样子,笑道,“你与张卿大事相协,小事相倾,真当朕看不出来?” “啊……嘿嘿,陛下真是火眼金睛啊!”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又叹了口气道,“咳,想要在这个朝堂上立足,不培植几个党羽真不行啊,特别是言官,没有他们的帮我吵架,我什么都别想干!” 崇祯道,“朕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朕时说倘若有朝一日你掌权,第一件事就是结党,也罢,你说得对,不结党上官不会提拔你,下官没人辅助你。你入阁以后看重什么人只管跟朕说一声,朕自当应允,只是以后不许欺瞒朕了。” 刘慧明忙跪下磕头谢恩。 在原来的历史里,张缙彦是大明最后一任兵部尚书,此时担任侍郎应该也差不多了,历史大势所趋,他也没有办法。再说了,他现在处处为他说话,他也没有理由反对啊。 二人不自觉地说起了问计九莲菩萨之事,崇祯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狡黠之情,道,“朕今日方知先生之能也。” 京中权贵这一次蒙受了巨大的损失,除了六人被夺爵,九人被降爵以外,他们安插在京中各个衙门里的亲信子侄也多被扫地出门,全部安插上了崇祯的亲信,刘慧明也趁机在里面安插了一些自己人进去,小小地分了一杯羹。 刘慧明听他这么夸自己,忙取下烟斗拿到一边,谦虚道,“陛下谬赞了,这几件事我刚好有法子,真是凑巧了。” 崇祯抽完烟,叹了口气道,“这些无良勋戚老想着用九莲菩萨的名头来压制朕,朕今日以其之道还施彼身,哈哈,畅快!” 刘慧明喝了口茶,道,“九莲菩萨庙关系重大,陛下当遣亲信把守才是。” 崇祯秒懂,九莲菩萨说的话是金科律令,但毕竟只是个泥塑的菩萨,既不能言也不能语,任何人都可以加以利用,崇祯如果不防备这一手,未来有可能再次陷入被动之中。 崇祯颔首道,“先生言之有理,朕已让承恩派人常驻九莲菩萨庙,不得朕之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哈哈……”刘慧明哈哈大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崇祯道,“大明立国两百多年,名臣名将不计其数,朕长想,为何朕不能像列祖列宗那样有那么多贤臣辅佐,如今朕有了先生,真是上天垂怜也。” 俗话说捧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重,刘慧明吓了一哆嗦,忙下跪行礼道,“陛下谬赞,臣实在不敢与历代名臣相提并论也。臣何德何能,敢当陛下如此夸奖?” 今天的奏对有些诡异,崇祯话里有话,一直给他戴高帽,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自己还是早些开溜吧。 刘慧明的算学课讲得乱七八糟的,完全没有他的老师讲得那么严谨,前段时间讲完了小数和分数,这两天又倒回来讲简单的数理统计知识了,讲完了数理统计知识,他才想起自己忘了几何知识,只好又倒回去补起来,今天终于要讲圆的知识了。 刘慧明来到迎禧宫,朱慈炤居然没来,只有公主一个人穿着太监服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等着。 刘慧明道,“永王呢,怎么翘课了?” “翘课?”公主愣了愣,弱弱地问,“敢问先生,何为翘课?” “啊,就是逃课的意思”,刘慧明解释了一下,便责备起永王来了,“这小子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上课走神就不说了,现在还公然翘课了,等下次来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公主的脸上表情古怪至极,敢称呼皇子为“小子”的人估计大明除了父皇就只有眼前这位先生了吧,他还说要收拾三弟,当真是好笑。 “先生莫怪,四弟的外祖田国丈病情又重了几分,三弟忧心国丈的病情,一早就跟父皇告假出宫探视去了。” 公主骨碌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刘慧明,嘴角扬了扬,似笑非笑道,“还是先生进的风扇惹的祸呢?” 这算是碰瓷吗?刘慧明头皮一麻,不禁想到了后世那些学**做好事最后反惹一身官司的倒霉鬼,难道自己要成为他们的祖师爷? “他不是好了吗,怎么又病了?”刘慧明问完话,又为自己辩解起来了,“就算上次那事可以怪我,但现在可怪不得我了,都过了两个月了。” 公主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田国丈身子弱,这两天一变天,他又复发了。” “这老头儿,咳……”刘慧明敲了敲黑板,道,“不说他了,咱们家上课。” 今天的课讲得也不是很顺利,朱慈炤竟然翘课了,他只好给坤兴公主一个人讲课。这个时代男女大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乃大大地违背了礼仪教化,何况对方还是天下最尊贵的公主? 今天真是不宜进宫,先被崇祯莫名其妙地戴了一顶高帽,现在又要承受公主这样的尴尬,刘慧明真后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以前有朱慈炤那小屁孩叽叽喳喳的还不觉得,今天是两人第一次独处,搞得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完全没有往日的风采。 坤兴公主也有些局促不安,她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发了癔症,老是直勾勾地盯着刘慧明,就像他脸上多了一颗痣,牙缝里夹了一棵葱一样。每当刘慧明问她话,她又未语脸先红,开口舌打颤,如此这般几次,课就没法上了。 讲完了圆的周长的算法,刘慧明就把手里的粉笔头往木盒里一扔,故作潇洒地道,“好了,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下课了。” 坤兴公主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在他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才小声问道,“听说先生又升官了?” “啊,是啊!”刘慧明转过身,笑道,“你父皇今天心情好,升了我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了。” 坤兴公主双眉一扬,轻起贝齿道,“那要恭喜先生了,下次上课,我一定备一份厚礼相贺!” “可别,千万别!”刘慧明忙制止道,“你父皇要是知道你偷偷溜出来见外臣会打断你的腿的,我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坤兴公主的脸刷地红了,头埋得更低了。 刘慧明抓住机会撒腿就跑,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409章 *******,岂因祸福避趋 刘慧明换了一身行头回到兵部,属官们早就在衙门口恭迎了,见到刘慧明下马忙上前齐声道,“恭喜本兵大人入阁拜相!” 刘慧明拱了拱手,就当做是还礼了,“本部能有今日,要多谢你们的支持啊。今天晚上我就在食堂设宴,大伙都来,咱们好好庆祝一番。” 兵部自从有了刘慧明就大出风头,在其他部门面前都是趾高气昂的,之前还有人对他不满,但是现在也都被他征服了,他们一听刘慧明自己掏腰包请客,哪有不大喜过望的道理,“谢本兵大人赏宴。” 刘慧先到刚装修好的食堂逛了一圈,亲自掏腰包让新来的食堂负责人采买食材,准备晚宴。见食堂还没有厨子就差人把自己府里的大厨请过来掌勺,又从京里的几个知名的酒楼里请了几个大厨过来打下手,他今天要好好热闹热闹。 回到签押房的时候,书桌上已经放了一堆礼单,刘慧明哈哈一笑,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喝了一会儿茶,抽了一锅烟,新任兵部侍郎张缙彦就来到了他的面前,这效率真够快的。 张缙彦,字濂源,号坦公,河南新乡人,有神童之名,十岁就能写诗作文,声明远播府县,长大以后。他读书也十分用心,特别喜欢寻根究底,因此学问也是突飞猛进,天启元年二十一岁就中了举人,崇祯四年考中进士。中了进士之后他先在陕西当知县,最大的亮点就是仅靠一张嘴就忽悠了几千人投降,一时传为美谈。由于在地方工作政绩十分突出,崇祯就把他调到朝廷做京官。 不过,一到了北京他的表现就大相径庭了,这几年来正事一件没干成,尽上疏弹劾人了,杨嗣昌、薛国观、周延儒,包括刘慧明,没有他不敢骂的。 “哈哈,哈哈哈……”刘慧明看着拘谨不已的张缙彦,不禁哈哈大笑,“濂源啊,我代表兵部欢迎你的到来!” 张缙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下官得蒙本兵赏识推举,真乃三生有幸也。” “言重了,言重了!”刘慧明忙伸手把他扶起来,二人重新坐好,才道,“陛下早就有提拔你的意思,奈何没人敢说,我一说他就同意了,只不过是钻了个空子而已,哪有什么功劳可言,哈哈!” 白来的便宜不捡白不捡啊,兵部也不是所有人都服气他的,张缙彦虽然不是什么好人,至少是个听话的人,光凭这一点就足以得到他的重用了。 二人说了会儿话,刘慧明给他安排了工作,让他主抓军械生产和军粮筹备,大体相当于后勤部,张缙彦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正说话间,下人来报方以智求见,刘慧明便打发走了张缙彦,单独招他入见。 方以智这几天跑前跑后筹备大明银行,忙得脚不沾地,就连他族叔被发配到贵州之事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刘慧明见他满面风尘,袍子上的都是泥土,不禁调侃道,“方侍郎这段时间很忙嘛。” 方以智忙施礼道,“学生这段时日忙着筹备银行,又有几日没来给先生请安了。” “咳,不存在,不存在,你心里有我这个先生就够了!”刘慧明暗叹这个时代当人家的老师就是爽,问道,“银行筹备得怎么样了?” 方以智道,“学生以奉旨完成选址,正在夯实地基。砖窑也已按图纸建好,一些有经验的工匠正在调试,很快就能出砖了。” 刘慧明苦笑一声,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这些小事需要劳烦你亲自去做吗?你不是有属官吗?随便派个属官就行了啊!你要把重点放在钱庄身上,要收银子上来,这才是重点啊!另外,银行的规章制度也是重中之重,不要把精力放在那些小事上,要把精力放在顶层设计上面,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方以智忙点头道,“是,学生知道了!蒋臣已投到学生幕中,正辅佐学生游说钱庄,目前已有八家钱庄应允。” 刘慧明笑道,“我这里两家,还有陛下的一家,另外五家是谁?” 方以智赧然道,“隆平候府的保至兴号、张大司寇府里的日昌隆号……” 方以智如数家珍,报出来的都是当日朝会时表态支持的官员,只有隆平候张拱征是个例外,不过他也算不得例外,宣府一案让他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爵位被降低了一级不说,还交了大量的赎金,府里都快掏空了。崇祯被动他的钱庄就是在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张拱征也很聪明,重见天日之后二话不说就把账本送了过来,只等银行建好就上门拉银子。 刘慧明皱眉道,“我记得那天朝会举手的有十八家啊,还有十家呢?” 方以智无奈道,“尚无动静。” 刘慧明想了想,道,“以‘大明银行’的名义在报社登个启示,让他们在十月初一之前自动将账本送到京里来换取勘劾,逾期者,官府将查封他们的钱庄。” 《京报》已经代替了驿递成了大明传播消息最快的渠道了,朝廷也经常把一些不太机密的政策发在报上晓谕天下,凡响想当不错。 方以智怔了怔,他以前做的都是清贵词官,根本没经历过这样腥风血雨的事,突然听闻要掀起一场大波澜,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小声迟疑道,“如此这般是否太过刚强了?” 刘慧明冷笑道,“你怕什么,到时候我与你三千兵马,谁敢不从,就按图索骥,你熟读史书,可曾见过商贾举起造反的?” 唉,大明的读书人啊,打起嘴炮来个个都是岳飞文天祥,真要让他去做实事的时候腰板就挺不直了,方以智今年不过三十三岁,踏入官场才三年时间,按理说正是年轻有为奋发向上的时候,却也沾染了不少犬儒的毛病。 方以智还是有些举棋不定,刘慧明便把脸一沉,不理他了。 方以智吓得又跪倒在地,辩解道,“先生容禀,非是学生怯懦,实是此事干系重大,学生一时难以抉择。” 刘慧明冷笑了一声,道,“你读了那么多书,天天把‘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挂在嘴边,时刻想着效法孔明、魏征、王安石、张居正,你以为他们就是像你们想的那样仁慈吗?远的不说,就说张居正,他变革十年,你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人命吗?你真以为改革就是请客吃饭这么简单吗?” 方以智被训得面红耳赤,嚅嚅不敢言。 刘慧明敲了敲桌子,一字一句地道,“道远任重恐神疲,皓首衰庸定不支;苟利国家生死已,*******!” 大名臣林则徐的诗就像一剂麝香,总算深入到了他的灵魂深处,他也明白刘慧明看重他的原因了。 方以智起身长身一躬,郑重道,“恩师教诲的是,学生定当以此为座右铭反省自身,拯救大明苍生于水火之中。” “好,好,希望你说到做到!”刘慧明伸手示意他回坐,道,“你且大胆施为,遇到难事尽管来找我,有我在,保你平安无事。” 第410章 家和万事兴 酉时初刻,兵部食堂济济一堂,刘慧明带着右侍郎金之俊和新任左侍郎张缙彦一起出现在主桌,王永积、张成德、孙襄等人连忙上来迎接。 开饭前,刘慧明照例发表了一番激情的演讲,属僚们渐渐地习惯了他的工作方式,对他的喜欢吹牛的习惯也见怪不怪了,一些年轻的官员甚至拍手叫好。 最后,刘慧明端起酒杯,“这杯酒,我敬大家,谢谢你们的支持,干了。” 张缙彦见刘慧明如此豪气,第一个表示了感谢,“今天是阁老高升的日子,阁老高瞻远瞩,执掌兵部有方,我等属僚当继续辅佐阁老,为阁老效忠。” 一些官员纷纷端起酒杯大呼,“对,为阁老效忠!” “不,不!你们错了!”刘慧明连忙摆手制止道,“咱们都是大明的臣子,要为朝廷效忠,为陛下效忠才是。” 向谁效忠是个政治问题,他有着清醒的认知。 张缙彦道,“我们为阁老效忠,阁老为陛下效忠,我们就是为陛下效忠了嘛。” 这厮脸皮实在太厚了,简直毫无底线,刘慧明可不想被他带偏了,举起酒盏,岔开话题道,“不说这个话题了,大家再喝一杯,欢迎张侍郎加入兵部。” 张缙彦受宠若惊,连忙推辞不已,“下官如何敢劳烦本兵赐酒?下官不敢!” “濂源何必推辞。”刘慧明哈哈大笑,对众人道,“本部奉旨勤王路过新乡时就曾结识汝弟晋铭,今日又同部为臣,当多亲近亲近才是。这一杯酒不仅仅是欢迎,也代表兵部对你的期望,希望你加入兵部以后尽忠职守,为部里争光,为陛下分忧。” 刘慧明如此这般介绍张缙彦,让众人不免对他多看几眼,纷纷举起酒杯向他敬酒。 张缙彦战战兢兢地喝完酒,心中对没有因为新乡的事上疏弹劾刘慧明暗自庆幸不已,没有当时的及时刹车,哪有今天的自己啊? 帮张缙彦提高了江湖地位,刘慧明又对金之俊道,“岂凡啊,以后我要在内阁值守,可能几天才能来这里一次,兵部的日常工作就由你代劳了,劳烦你了。” 金之俊在后世的名声并不好,主要是因为他投降了多尔衮,做了清朝的走狗,但刘慧明发现他颇有才干,做事踏实,知进退,算是一个能吏,他就喜欢这样的人,因此一到任就确立了他兵部二把手的地位。 金之俊双手端着酒杯,对刘慧明的知遇之恩感激涕零,“下官一定帮大人看好家。” 刘慧明又大声对四部的郎中和主事们道,“你们都听好了,以后我不在兵部的时候你们就听金侍郎的,倘若有人胆敢挑事,敢不给金侍郎面子,别怪我把他撵出兵部。” 刘慧明凶名在外,谁敢不听? “好了,咱们开宴!”刘慧明卷起袖子,“大家吃好喝好,明天休息一天,后天照常理事。” 刘慧明回到府里,发现阖府上下早已张灯结彩,众女齐聚内府的天井里迎接他回府。 陈沅首先开口道,“恭喜老爷又获高升!” 刘慧明握着她的手,笑了笑,道,“升个官而已,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春儿叽叽喳喳地道,“公子好大的口气啊,别人想做官都没得做呢,你还不当一回事!” 伍翠儿也附和道,“就是,老爷还不到而立之年就已位极人臣,不知道天下多少人羡慕呢。” 刘慧明看了看众女,见他们一个个都是眉飞色舞的,想来是发自肺腑的高兴,便叹了口气道,“你们是不知道啊,官越大责任越大,高处不胜寒啊,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啊!” 这个道理放在后世所有人都懂,但真正能做到的却没有几个,何况眼前这几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女人呢? 刘慧明不想和他们讨论这个话题,左拥右抱地回到了内宅,升官虽然不是大事,但总归是值得庆贺的好事。 她本来想来个大被同眠的,然而陈沅怀着孕,范怡伤风感冒了,林馨儿又来了大姨妈,他本想去找宋允娘的,却被伍翠儿接了胡。 伍翠儿精心打扮了一番,见刘慧明从她从范怡的房间出来忙拦住他,拉着他的手,连抛了几个媚眼,娇滴滴地道,“老爷,您都很久没来妾身这里过意了。” 自从进府以来,刘慧明就渐渐地冷落了她,不是因为她不够漂亮,主要还是她那张嘴实在太毒了,动不动就怼人,要是会唱的话就是个刘三姐了。不仅如此,进了府之后,她也不太安分,不仅稳稳地压制着林馨儿,还老想着挑拨陈沅和范怡的矛盾,好渔翁得利。 刘慧明目睹这一切,虽然嘴上没说,但已经开始用脚投票了,见她放下脸面出门拦住自己,便搪塞道,“范怡身子不舒服,我给她找个大夫去。” 伍翠儿吊着刘慧明的胳膊,柔声道,“怡妹妹就是上了风寒,妾身已经帮她请过大夫来看了,没多大事的。老爷……” 伍翠儿四下看了看,把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老爷,为了庆祝您高升,上次您说的那事,妾身……妾身……答应您了。” 刘慧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问道,“什么事,答应什么了?” 伍翠儿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话一出口,脸就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啊……啊……”刘慧明一怔,才想起之前跟她提过这个要求,不过他当时可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今天这是想转了?可能是她也感受了到了自己艰难的处境,想借此讨他的欢心吧? 刘慧明看着眼波流转的伍翠儿,意味深长地道,“我说着玩的,你可别当真啊。” 虽然这是他从前世就缠着老婆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但这个时代观念落后,医疗技术又跟不上,万一搞出事了,那就成全国轰动性的新闻了。 伍翠儿拉着他的手进了自己的小楼,娇滴滴地道,“来嘛,来嘛,妾身也想试试呢。” 架不住美女的挑逗,刘慧明只得就范了,女人不听话,略施薄惩就行了,没必要搞得像军营一样嘛! 当晚,伍翠儿大胆又热烈,为老爷付出了所有,只是感觉嘛,远没有书里写的那么美轮美奂,欲仙欲死。 事后,伍翠儿重重地往床上一趴,如溺水的孩童重见天日一样,道,“呀,真的好舒服啊!” 刘慧明心道老子走后门,你自己前门,你肯定舒服了,可苦了我小弟呀!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伍翠儿突然跪坐起来,一边呜呜地抽噎着,一边向刘慧明做检讨,“老爷,奴家是不是哪里惹您生气了,您打我骂我吧,求求您千万别不理我啊,您不来,奴家心里害怕呀!” 刘慧明渐渐收起玩味地表情,正色道,“翠儿,你今年多大了?” 伍翠儿道,“奴家今年二十四岁了。府里就属奴家年龄最长,老爷是不是嫌弃奴家人老珠黄了?” 刘慧明坐起身,道,“你还知道你在府里最年长啊?瞧你干的那些事,你哪里有一点儿大姐姐的样子?咱们这么大一个家,你说说什么最重要?” 伍翠抱着刘慧明的大腿,抽噎道,“老爷常说家和万事兴,奴错了,奴再也不敢了!” “希望吧!”刘慧明看了她一眼道,“我很忙的,不想在这些事上面浪费太多的精力,你好自为之吧。” 刘慧明说完这些,便不再说话了,刚才用力太猛,腰又开始发酸了,便准备去找孙妈做个按摩。 伍翠儿见状,忙起身拉住他,关切地道,“老爷是不是腰又疼了,奴家这就去请孙妈来。老爷,奴家求求你了,你就留在这里歇夜吧,奴家说了一定改,您别走好不好?” “好!”刘慧明见她言辞恳切,便选择了相信她。 不多一会儿,孙妈带着一个丫头匆匆地来了,伍翠见状忙上前接过小丫头手里的药匣,和她一起来到内宅。 孙妈果然是个按摩高手,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帮他缓解了疲劳,伍翠儿见她如此神技,羡慕得不得了,赞道,“孙妈,你的技术真好呀,老爷被你这么一按就睡着了,娟儿,拿二十两银子来赏给孙妈。” 娟儿是她的贴身丫鬟,闻言忙取出二十两银子来放到孙妈的药匣里,孙妈忙歇了,谦逊地道,“伍夫人谬赞了,老身的技术跟老身的老娘比还差得远哩。” 伍翠儿道,“老夫人的技术我虽然没见过,但我十几岁就入了宫,也曾见过不少技术上乘的按摩师父,孙妈的手艺是我见识过的最好的。” 孙妈有些发蒙,不知道这个伍夫人到底想做什么,只好虚与委蛇着。 刘慧明突然开口道,“孙妈呀,翠儿是想跟你学技术啊!” 伍翠儿心里一跳,慌道,“老爷,您没睡着啊?” 刘慧明翻了个身,笑道,“本来已经睡着了的,又被你不怀好意的话吵醒了。” 伍翠儿嘻嘻一笑,道,“老爷,奴家看孙妈年纪也大了,成天跑前跑后也怪累得慌,就想跟孙妈学一学,以后孙妈跑不动了,奴家就可以为老爷按摩了。” “嗯,是个不错的主意!”刘慧明看了孙妈一眼,问道,“不知孙妈可否愿意收下这个徒弟?” 孙妈很爽快地答应了,但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让她带来的小丫头,也是她的小女儿跟伍翠儿学刺绣,伍翠儿在宫中待了十多年,一手刺绣的功夫真不是盖的。 伍翠儿也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现在急需掌握一门技术来取悦刘慧明,二人很快就实现了技术交换。 刘慧明看着这一幕,心道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啊,四百年前就已经学会资源共享了。 第411章 王甫臣 兵部的发文开始起作用了,这几天陆续有地方卫所的士卒报到,空置了大半个月的军营又渐渐地热闹起来。 招兵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刘慧明还从未去看过,想起张勇之前的建议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惭愧,本来准备去内阁报到的他,一下了早朝就直接去了城外新兵营。 第560章 王甫臣 兵部的发文开始起作用了,这几天陆续有地方卫所的士卒报到,空置了大半个月的军营又渐渐地热闹起来。 招兵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刘慧明还从未去看过,想起张勇之前的建议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惭愧,本来准备去内阁报到的他,一下了早朝就直接去了城外新兵营。 才出了朝阳门,刘慧明就听到一阵喧哗声,原来是谭洪在新军营外设了个擂台,正在挑选士卒,只要赢下两场就可以直接当兵吃粮。简单粗暴的招兵规则让所有人都热血沸腾了,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报名参赛,围观的人就更多了,朝阳门外一时热闹非凡。 “好,打得好!” “这汉子太凶猛了,这一拳,厉害,起码打断了两个骨头!” “唉,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啊。” 刘慧明骑在马上,见一人直接被打到了台下,观众们先是为获胜的那个大汉欢呼,接着又为落败的那人感到惋惜起来。 伤愈归队的田维胜也在一边帮腔,“是个练武的料,只是技艺还不纯熟,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刘慧明手指那青年大汉,问道,“那大汉怎么样?” “招式大开大合,简单有效,很适合战场上杀人用。”田维胜边走边解说道,“标下觉得此人还没用全力。” 说话间,又一人跃上擂台,双手一握拳,“这位壮士请了。” 大汉回了一礼,随即呼地一拳砸了出去,大喝一声,“看招。” 二人随即在擂台上斗了起来,刘慧明也忍不住勒下马儿,驻足观看起来。 田维胜一边盯着擂台,一边不时环视周围,口里还不住地介绍着两人的拳路,“大人,此人练的是长拳,是个练家子,这长拳……” 田维胜如数家珍,把长拳的渊源、派别讲得头头是道,最后才总结道,“不过,他应该也不是这大汉的对手。” 刘慧明根本看不懂,只得茫然地点着头,“嗯,你说得对。” 果然,没多久,那大汉果然又赢了,台下的观众大声高呼,“连胜八局了,好样的。” “今天招不齐人了!” “谁能想到来了这么个煞星!” “还别说,一个简单的擂台赛还真能招揽不少高手”,刘慧明看着一脸骄傲的大汉,感叹一声,这么好的计策,我怎么没想到呢? “等会儿让那大汉来见我。” 刘慧明来到营门,两个士卒站得笔直,一个老兵见到刘慧明,啪地敬了个礼,“大人好。” 留京的白松龄、赵良栋、谭洪等人听说刘慧明来了,忙放下手头的活计出来迎接。 刘慧明先到了校场,新兵已经上完了识字课,正在学习军规,校场上到处都是郎朗的读书声,就像到了后世的中心小学一样。 “宏升,这士卒跟着训导官朗读军规也是你搞出来的?” 谭洪嘿嘿一笑,道,“标下在襄阳就发现训导官讲解完了领着士卒读几遍更容易记住,因此就推广了。” “嗯,不错。”刘慧明点头称赞道,“这些训导官是哪儿来的,也是你招募的吗?” “是,北京读书人比湖广多多了,告示一贴出去几天时间就招到了”,谭洪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只是培训起来比较恼火,这些人太能扯了,什么都能扯上一大篇。” 刘慧明感叹了一句,“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果真名不虚传啊!” 总训导王寅附和道,“阁老真是金玉良言,这些人确实太能胡扯了。属下在培训的时候就已经给他们警告了,但是他们还是我行我素,一时半会恐怕改不过来。” 刘慧明哈哈大笑,“何必要去改变他们,训导官本来就是要能说会道啊,只要不是唱反调,他们愿意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吧。” 刘慧明脱掉官袍,穿上短褂,来到台前照例给新军做了个全员讲话,讲完以后已中午了。 八月的天虽然已经凉快了,但士卒们经过一上午的训练,仍然热得汗流浃背。食堂门口摆了一排大水缸,一些士卒排着队端起楠竹碗舀起一大碗水咕咚咕咚地喝个没完。 刘慧明才想起这个时代的生水是可以直接喝的,自己忍不住也舀起一瓢水喝起来。 一些认识刘慧明的士卒见他如此不拘小节,纷纷鼓噪起来,“大老爷,好样的。” 刘慧明挥了挥手里的楠竹碗,道,“别喝太多生水,要拉肚子的。” 吃饭的时候,刘慧明端着楠竹碗到处走走看看,和新兵们交谈几句,他发现新兵情绪不错,对军营生活也很满意,特别是每顿都可以吃饱的伙食在其他地方是想都不敢想,这个社会能吃饱饭的单位实在是太少了,何况还有工钱可以拿? 一些老兵对刘慧明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新兵们看到刘慧明堂堂内阁大学士居然与他们吃一样的饭,和他们在一个缸里舀水喝,还关心他们的身体,眼睛里少了许多对上位者的恐惧,取而代之的则是爱戴。 下午,刘慧明去武备学堂视察,学堂里正在进行第一期千总培训。自从给崇祯打过报告以后,刘慧明就紧锣密鼓地筹备武备学堂,他本想建一个军校的,但现在实在不具备条件,只好改成速成班了。 首批六十个新任千总都是最近两个月来兵部倒换文贴的基层武官,刘慧明和张国维先拟定了《中国战争史》、《六韬》、《练兵实纪》、《纪效新书》、《三十六计》、《孙子兵法研讨》、《军事测绘》等几门理论课程,又把之前编写的《白杆兵手册》改编了一番,作为新兵实训手册加以培训。 张国维自己以身作则主讲《中国战争史》,又从以前的老部下里挑选部分知兵之人充当教员,刘慧明也不例外,他主讲《军事测绘学》,主要内容就是大学时学的《地图学》,他大学时参加过学校组织的定向越野,现在讲授的内容主要就是来自于那里。 刘慧明来到大教室,见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曾剑锋、权五、贺芳等都在列,张国维正在给千总们讲《中国战争史》——田单火牛阵大破燕军,刘慧明悄悄在后面找个位置坐下,也当一回学生。 张国维先让助教在黑板上画了一副简单的地图,就从齐燕两国的历史讲起,随后又讲到了两国的恩怨,一边讲解,一边在黑板上标出要点,在地图上标注行军路线,虽然他还不怎么习惯用粉笔,但仍然把一场灭国与复国之战讲得头头是道。 这些武官们很多都是大老粗,加入了白杆兵才初步完成扫盲,这还是第一次认真地学习兵法战策,又是前任兵部尚书的山长亲自授课,一个个都听得如痴如醉。特别是讲到后面田单横空出世,仅凭两城坚守五年,并一举复国之时,所有人都大喝一声,“好,打得好。” 张国维总结道,“火牛阵成功的秘诀不在于火牛阵本身,而是在于田单事先的一些策略,包括用反间计让燕国自毁长城,用苦肉计激励军民同仇敌忾,示敌以弱麻痹燕军,用诈降计创造战机,最后才用火牛阵一举破敌。明是火牛阵,实为连环计。” 刘慧明见张国维已经讲得差不多了,就走到讲台上先和张国维打了个招呼,随后对学员们道,“东阳先生这一堂课讲得太好了,大家也可以就此战发表意见,共同探讨,假如你是田单或者你是乐毅你会怎么做?” 刘慧明一说完学员们就吵闹起来,刘慧明和张国维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班里有很多熟人,大家都想在他们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玉公,让你来当山长,你当时还不愿意,现在有没有改变想法?” 张国维捋着胡须,呵呵笑着说,“德公思虑深远,老夫当时不明其意,现在总算想明白了,与其在朝堂上斗来斗去,还不如踏踏实实地做些事情呢。” 刘慧明笑道,“以后这些武官都是你的学生,再加上你还有那么多文官学生,你的势力不可小觑啊!” 张国维摇头辩解道,“德公此言差矣,学堂里开了那么多课程,每一门课程都有一个先生,这些武官们有十几个先生,老夫可不敢自专。” 刘慧明和张国维正打着嘴仗,一个学员操着山西首先发言了,“在下刘迁,来自大同。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学生若是乐毅,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攻下两城。” 另一个学员又操着陕西方言道,“标下高有才,来自榆林镇,这燕惠王就是个傻蛋,这么简单的计策都看不出来!” “咱们讨论战争就行了,我认为要破火牛阵也不难,只要把齐国的牛杀光就行了……” “事后诸葛亮,废话!” …… 刘慧明来到签押房,就见上午在擂台上那个大汉已经等候多时了。 那大汉一见到刘慧明就跪地行礼,“标下王甫臣,见过阁老。” 王甫臣?绰号西路马鹞子的王甫臣?刘慧明吃了一惊,问道,“你不是在山西吗?怎么跑到京城来了?” “他怎么知道我在山西?”王甫臣一脸懵逼,诚惶诚恐地解释道,“标下之前确在山西姜总兵手下效力,只是,只是听说京营招募新兵,小人仰慕阁老的威名特意辞别姜总兵前来投军。” 刘慧明不解地道,“你这么能打,姜镶会放人吗?你定是私逃出来的,是不是?” 看过《康熙王朝》的人都知道王甫臣的威名,只是这货虽然勇武,但是人品却不怎么样,和吕布一样是个三姓家奴。对这样的人,刘慧明可不敢完全信任。 王甫臣大吃一惊,他本来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姜镶手下也只不过是个亲兵而已,别说京城无人知道他,就算山西知道他的人也不多,可是不知怎地就让刘慧明给知道了。自己听说京营招兵以后就私逃出来,这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时代做官的改换门庭是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因此他一听刘慧明语气不善就知道事情要遭。 刘慧明看着王甫臣一脸窘迫样,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猜对了,便把脸一沉,喝道,“给我把这背主求荣的东西拖出去,砍了!” 王甫臣大惊,忙跪地求饶,“阁老饶命啊,小人是真的要投奔阁老大人,想要为朝廷出力啊!” 刘慧明脸色阴沉,就像一个活阎王,非要砍了王甫臣不可,两个随从走进来架起王甫臣就要出门去。王甫臣虽然勇武,但是在刘慧明这大明第一红人面前竟然不敢反抗,只是无力地表述着忠心。 谭洪见状忙上前劝说道,“先生,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王甫臣脱离姜总爷投靠在先生麾下,都是为朝廷效力,算不上背主刘荣,请先生念在此人勇武暂且留他一条性命以观后效吧。” 刘慧明摆摆手,道,“咱们是爱惜人才不错,但是他今日会为了我背叛姜镶,明日就会因为建虏或者流贼的高官厚禄背叛大明,这样的人是留不得的!” 王甫臣猛地挣脱押解,扑到在地一头扣地大声发誓道,“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对天起誓,此生永不背叛朝天,永不背叛大人。” 何欢也在一边帮腔道,“大人,学生以为谭将军说得有理,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请大人惜其才,酌情录用。” 谭洪也道,“在大同和在新军都是为朝廷效力,督丞就饶了他这次吧。” 刘慧明见戏演得差不多了,便挥了挥手,“既如此,就暂且寄上他的项上人头,以后若再敢做这等背主求荣之事,本部定斩不饶。” 王甫臣如蒙大赦,身子一下就瘫软在地上,又迅速爬过来匍匐在刘慧明脚下,“阁老开恩,小人敢不尽死力。” 刘慧明伸手在他后颈上摸了摸,“但愿你是最后一次做这样的事吧!” 第412章 需求层次论 从军营出来,刘慧明直接到石榴胡同参加至公党的党会,至公党已经有四十多个党员了,在京城也有近二十人,由张国维负责日常事务,今天是党内议事的日子,他终于没有再迟到了。 经过前面几次会议,众人不仅推举出了倪元璐这个党魁为总理事,刘慧明和张国维也分别担任理事,刘慧明更是位居倪元璐之下成为实际上的二把手。 傅山见刘慧明一身休闲装,笑着打趣道,“阁老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刘慧明哈哈一笑,“我现在是个孤臣,可没人愿意和我来往,加上昨天我又得罪了咱们党魁大人,以后就更没有好果子吃了。” 倪元璐呵呵一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众人面面相觑,上过朝的人把早朝之事讲了一遍,新党员蒋臣不解地问,“不知二位老大人何故如此?” 刘慧明笑着说,“很简单,就是为了塑造汝公宽宏大量的形象嘛。” 众人来齐之后,倪元璐来到前面讲话,“各位同志,咱们至公党成立已经近一个月了,可是咱们的执政挈领还未完全定下来,诸君今天正好都在,咱们就把此事定下来。” 关于同志一词也是刘慧明借用的,美其名曰志同道合之人,只有至公党内部成员之间才能互相称呼。倪元璐把各成员提出的党纲简要地复述了一下,就是围绕那一道算学题展开的,答案五花八门,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增加耕地、提高产量和降低人口三种途径。围绕这三个策略,党员们引经据典,进行了深入的分析。明朝的士子经过八股文的磨练,逻辑思维能力超强,写起文章来鞭辟入里,就算刘慧明这种门外汉都惊叹不已。 众人发了言,书记官一一记录在册,最终汇集成十七条执政纲领,并获得大家的一致通过。 接下来就是茶话会了,这是刘慧明的舞台,他走上台,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同志,我觉得大家提出的策略都很好,关于人和地之间的矛盾问题,大家已经讨论得差不多了,如果按照同志们的策略去做,只要认认真真地去做,已经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众人脸上洋溢着被认可的幸福,要知道认可他们的可是当朝阁老啊。 刘慧明喝了一口水,继续道,“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咱们今天咱们讨论一个新的问题,就是假如我们至公党执政让所有人都吃饱饭了,之后我们该怎么执政?” 蒋臣首先发言道,“让所有人都吃饱饭,几千年来都没人能解决,就算咱们能解决,至少也得上百年,现在讨论百年以后的事,是不是太早了?” 张国维驳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只有目光远大,才能基业长青。” 刘慧明在黑板上画了一个三角形,解释道,“同志们,我今天要给你们分享另一个话题,就是人到底需要什么?关于这个问题,我准备先从最基本的谈起,一个人赤身裸体地来到这个世界上,最迫切的需要是什么?” 一个新入党的人发言道,“吃饭、穿衣、睡觉、娶媳妇。” 众人哈哈大笑,“乾若说的倒是实话。” 一人又接口道,“除了吃穿之外,还是应该读书明礼。” 那个叫乾若的人大声辩解道,“德公问的是最迫切的需要是什么,可不是所有的需要,读书明礼虽然重要,但那是吃饱穿暖之后才应该考虑的事。” “徐乾若,倘若没有吃的,莫非要去偷去抢去乞讨吗?”刚才那人大摇其头,“程夫子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朱子曰存天理灭人欲,乾若莫非都忘了?” 徐乾若也大摇其头,“圣人之言,徐某岂敢忘?但圣人之言只能管读书人,不读书的凡夫俗子多了,莫非都要饿死?” 那人还要反驳,刘慧明连忙打断,“圣人之言固然是对的,但世人为了一顿饭一件衣裳折节受辱也是屡见不鲜的,咱们今天不讨论圣人之言,只讨论世上存在的现象。我认为这位徐乾若先生说得对,人首先要活下去才有明礼守节的可能,而要活下去就要吃饭穿衣住房子娶老婆,大家觉得有问题吗?” 倪元璐等人已经习惯了刘慧明从细微处着手的习惯了,他见刘慧明不认识这个徐乾若,便介绍道,“德公,倪某为你介绍一下,这一位徐律时,字乾若,十三年二甲进士,现任户部主事,乃是新入党的同志。” 徐律时拱了拱手,“徐乾若见过德公。” 刘慧明还了一礼,随即在三角形最下面写上“衣、食”两个字,道,“这可以说是人最基本的需要了,我们前面讨论的其实就是这两方面的需要,大家觉得对不对?” 众人纷纷赞同,刘慧明在三角形外面写上“生理需要”四个字,“这些最基本的需要可以概括为生理需要,意思就是如果不能满足这些需要,他们是不可能听得进去仁义道德的。” 徐乾若连忙附和道,“对!饱暖思***,饥寒起盗心,德公之言深符圣人之道!” “如果满足这些了呢?”刘慧明问道,“人们还需要什么?” 刚才和徐乾若争论的人忙道,“读书明礼!” 马上又有人反驳道,“才吃饱饭穿上衣服,应该是需要宅子。” “对!”刘慧明一拍手,接着又问,“为什么要宅子呢?” 蒋臣道,“因为睡在野外会冻死,就算不被冻死,也会被野物叼走,被官府抓走。” 刘慧明画了一条线,又写上“住房、健康、财产”几个字,“这些可以归结为安全需要,解决生理需要肯定就需要解决安全问题了,毕竟人不可能长期置于险地。” “对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大人所言有理。” 不等众人搭话,刘慧明接着又问,“吃穿不愁,有了房子住,又需要什么?” 礼部主事丁时魁道,“交友、娶妻。” “读书!”和徐乾若争论那人仍然坚持己见,“人不可能不读书,古来多贫家子弟高中进士者。” 刘慧明在三角形里又写上“交友、娶妻”几个字道,,“这一层次的需要可以归结为社交需要,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可以不读书,但是不可能没有朋友和伴侣。” 一口气讲出三个需要,刘慧明终于有精力来关注一直坚持读书的那个发言人了,他看了看他,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丁时魁道,“这是左庶子杨上聪,字伯庵。” 杨上聪拱了拱手,“左庶子杨上聪见过刘阁老,阁老之议虽有理,但世人不读书杨某不敢苟同。” “你切莫着急,容我慢慢分析。”刘慧明笑了笑道,“一个人在社会上生存,如果仅仅满足了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和社交需要,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很显然是不够的。我认为,更高层次的需要就是杨先生说的读书明礼了,这样才能获得更高的地位,有了更高的地位有什么用呢?” 久不说话的孟兆祥突然开口道,“可以得到世人的尊重,实现自己的抱负。” 刘慧明猛地点头,“对,就是获得尊重和实现自我的价值,这不就是在座的诸公的需要吗?” 刘慧明在三角形最顶端写上“尊重需要、自我实现需要”,道,“咱们儒家学者讲究修齐治平,不就是实现自我吗?” 杨上聪见刘慧明终于在向儒学靠拢了,不由得心中一喜,道,“德公之言,杨某知矣。圣人早就提出了此论,德公在此基础上发扬光大,正是为圣人立言之举。” 刘慧明谦虚地道,“这是我从西洋回大明,在波斯驻足,听当地一个智者讲的,并不是我的发明。你们如果有意见,咱们现在就可以讨论。” 杨上聪摇头晃脑地念道:“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也。’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敢问德公,这五大需求必须要去掉一个,应该去掉哪一个?” 卧槽,你这问题好尖锐啊! 刘慧明道,“那要看我站在什么位置,假如我是个平凡人,只求吃饱穿暖,如果非要去掉一个,就去掉最高尚的自我实现的需要吧。但我现在是国家重臣,如果站在这个位置,还追求吃饱穿暖,宝马香车,岂不是自取其辱?” 众人纷纷赞道,“在其位谋其政,阁老真乃贤者也!” 刘慧明反问道,“倘若是先生您呢?” 杨上聪毫不犹豫地道,“去掉生理需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好!”刘慧明笑着说,“你们都说说吧,你们怎么选择?”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刘慧明静静地听着,不时插上几句,会场一时又变得热闹起来。 众人讨论得差不多了,徐律时大声道,“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德公刚才之言发人深省,倘若我们至公党成功竞选,我们一定要按照成员的需求安排职位,那些追求低层次需要的人不配加入我们至公党。” “对!”另一人也附和道,“若是追求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和社交需要,不如做一个隐士。” 刘慧明道,“不如咱们出一个考卷,里面的试题包含这五大需要,以后对新入党的成员做一个测试,通过了测试咱们就同意入党,何如?” “好!此策大善!”倪元璐和周凤翔同时拍掌赞同,周凤翔忍不住赞了刘慧明一句,“德公真才智之士也。” “仪伯谬赞了。”刘慧明谦虚地说,“咱们如果要想长久执政,我认为首先要认清老百姓的各种需要,世人千千万万,有的人一出生就衣食无忧、扈从如云、父辈亲朋故交遍天下,就像唐高祖李渊、宋太祖赵匡胤,他们直接就从自我实现开始奋斗了。而有些人则生于平民之家,就像咱们太祖皇帝,得从最底层的生理需要开始奋斗。如果咱们不能理解底层老百姓的需要,难免就会闹出诸如‘不做安分饿殍,效尤奋臂螳螂’、‘何不食肉糜’这样的笑话来。同样的道理,如果不能理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高层次需要,咱们这个政党就显得太过庸俗了,就吸引不到真正的大德之士。” 刘慧明这番话入情入理,不仅徐乾若、杨上聪,连张国维和倪元璐等人都表示赞同。 张国维道,“德公之言,老夫深以为然。大明目前之乱局,可以用人地矛盾和这五大需要来解决,诸公只要深入思考,相信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倪元璐也道,“咱们至公党的治国之道是实现公正公平公开,治国之术就是解决人地矛盾,为百姓实现这五大需要,至于如何实现做到,就是治国之计,以后咱们所有治国之策都围绕这两方面展开。” “好!汝公说得好!”一些人纷纷赞同。 刘慧明看着众人,谦虚地道,“诸位,这‘五大需要’理论和‘人口陷阱’理论并不成熟,希望你们可以去深入研究,咱们至公党存在的意义就在于解决这两个问题,大家共勉。” 第413章 心思不纯 刘慧明刚到府里,刘佩琦就来汇报,“大人,搞定了。” 刘慧明莫名其妙,“什么搞定了?” 刘佩琦小声道,“大人昨日两次被人袭击,弟兄们看不过眼,又做了两家勋贵。” 刘慧明隐隐地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他一时又说不上来,只好含糊道,“以后别做了,久走夜路要闯鬼。” “是!”刘佩琦忙答应道,“还有一事,弟兄们发现了范家的人出现在京城。” “范家?”刘慧明愣了愣,“范永斗现身了吗?” “不,不是!”刘佩琦纠正道,“是范永斗的儿子,去走刑部尚书张忻的门路,虽然化了妆,还是被弟兄们认出来了。” “好好盯着!”刘慧明吩咐了一声,“你在内城千户所怎么样?” 刘佩琦嘿嘿地笑道,“好得很,好得很,标下现在可威风了。” “小心乐极生悲!”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方以智的那边的事情你要盯紧了,最好派几个人渗透进去,单线联系!” 刘佩琦秒懂,“先生放心,已经有三个人了。” 刘慧明嗯了一声,方以智毕竟年轻,又是富家公子出身,没吃过苦,意志力还是差了一些,他必须时刻掌握他的思想状态。 刘慧明回到内宅,陪陈沅说了会儿话,又来到范怡的房间,范怡正在摆弄缝纫机,刘慧明跑过去从后面抱住她,“怡宝,想我了没。” 范怡小脸一红,小声道,“老爷。” “怎么,还没玩会啊?”刘慧明指了指面前的缝纫机,“要不要我教你?” 范怡娇声问道,“这个是老爷发明的?真是巧夺天工呀。可是我只要一踩就断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慧明让她坐到一边,自己坐在面前给她演示一遍,“看着,要往前面踩,不然会断线。一次用力不要太大,太快了掌握不好速度……” 范怡自己又试了一遍,果然好些了。 刘慧明联想到她的病刚好,便便强行停了她的工作,道,“你的病还没好利索,不要这么累,好好休息几天吧。” 范怡道,“不妨事的,只是前几天突然变天受了凉,现在已经大好了。” “不行啊!”刘慧明想到这个世界落后的医疗水平,还是交待了小茵一番,让她好好服侍她。 小茵前几天刚进府,见到刘慧明还有些害怕,闻言忙慌慌张张地答应了。 刘慧明无奈地笑了笑,范怡道,“老爷上次交待的西服,奴家想了很久都不知如何做出来呢。” 前几天,范怡终于把衬衣做出来了,刘慧明试了一下,很合身,便画了一套西服的样式,让她帮自己做出来。哪知道这妮子是个实心眼,拿到图纸之后就天天琢磨,终于把自己累病了。 刘慧明笑了笑,不以为意道,“不妨事的,做不出来就不做了,本来就是做着玩的,没关系的。” 范怡话锋一转,“外面应该有人会做的,妾身明天就去找人帮老爷做出来。” 刘慧明摆手道,“算了吧,这玩意很费力气,不要太劳累了,以后再说。” 范怡坚持道,“不,我身子好着呢,老爷以前还说过,人要多运动,妾身成天闲着无聊,正好找点儿事做。” 见她如此执着,刘慧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让她注意身体,别累着了。 想起刘佩琦说的事情,刘慧明问道,“你父亲逃到了清国,还有些散落的兄弟在国内,可有与你亲善的,我可以设法放过他们。” 仇家的女人终究是个隐患,刘慧明还是起了小人之心。 范怡怔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道,“妾身自入府门,便于外面断了联系,没有亲善之人了。” 这姑娘柔弱得像一颗小草,刘慧明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不免又生出一丝愧疚,唉,人一旦上了年纪,就没有以前那样纯粹了啊。 刘慧明上完早朝,在南书房见到了崇祯,崇祯一边招呼刘慧明在他对面坐下,一边问道,“侯恂此去河南,先生以为胜算如何?” 刘慧明展开地图,指了指潼关、南阳和卫辉三处,“中原必可光复,只是不知李自成会往哪边跑。” 崇祯道,“先生何意这么有自信?” 虽然心里仍然有一丝隐忧,刘慧明还是拍着胸脯保证道,“倘若孙传庭能守住潼关的话,李自成必败无疑,若潼关被破,虽然中原仍可光复,但战局将变得不可测。” “传庭乃我大明良将,纵然不能出关击败李贼,要守住潼关自是绰绰有余”,崇祯对孙传庭的能力也十分信任,见刘慧明这么说,便主动打气道,“先生多虑了。” “未料胜,先料败!”刘慧明淡淡地说,“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王承恩来报朱之冯觐见,刘慧明找个借口想走,却被崇祯拉住了,“爱卿先别走,咱们一起听听朱之冯的赈灾方略。” 朱之冯板着一张木瓜脸亦步亦趋地跟在王承恩后面,见到刘慧明一脸奸笑地看着自己,就像被电了一样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罪臣朱之冯见过吾皇。” “起来吧!”崇祯看着朱之冯瘦小的身材,淡淡地说,“朱卿在宣镇两年有余,手下贼子犯下如此大案,竟然毫无察觉,若不是刘先生抽丝剥茧,朕岂不是被你所误?” “臣知罪!”朱之冯再次跪倒在地,请罪道,“臣有负陛下所托,臣甘领责罚。” 崇祯道,“大理寺已经对你做出降五级,罚俸两年的处罚,朕也不再罚你了。只希望你把这一次的差事办好,若这次你再办砸了,朕可就要治你个罪上加罪了。” “是!老臣一定替皇上办好此差”,朱之冯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臣若再出差池,定当自裁以谢陛下。” “好,行了,起来吧!”崇祯摆摆手,“把你的赈灾方略说出来朕听听,刚好刘先生也在,也好给你参谋参谋。” 朱之冯看了刘慧明一眼,见刘慧明竟然坐在崇祯斜对面,一副大喇喇的领导模样,心里的火气一下就起来了,喝道,“刘阁老怎能君前失仪。” “说赈灾之事就行了”,崇祯打断道,“朕忙着呢,没空跟你说这些无聊之事。” 朱之冯还要劝说,崇祯一挥手,“金华大旱,田亩颗粒无收,饥民四起,你有何对策?” 朱之冯从袖子里摸出一份奏章恭恭敬敬地呈上,“具体赈灾在方略,臣已经写在奏疏里了,请陛下过目。” 第414章 朱之冯 第563章 朱之冯 朱之冯,字乐三,北京大兴人,天启五年进士,先后在户部、浙江、山东等地做官,由于大兴城被攻破,他就把家眷安排在了济南,后来济南又被清军攻破了,他的妻子把老母和儿子藏了起来,自己投井而死,他母亲听闻儿媳的噩耗也绝食而死。 朱之冯守孝期满之后没有续弦,家里就剩他们两父子了,因此做官都一直带在身边。 由于在浙江做过官,他对当地的形势还是比较了解的,刘慧明也正是看重他这一点才推荐他去浙江赈灾。 崇祯结果奏章随便扫了几眼,便递给了王承恩,示意他念出来。 王承恩打开奏章,抑扬顿挫地念起来,“夫天下之事,在国在民,民者,社稷之基也……” 王承恩念了差不多一分钟了,刘慧明还没听懂朱之冯要说什么,便不耐烦地打断道,“老王,停一下。” 崇祯也摆摆手,“朱卿到底要说什么?” 在刘慧明的熏陶下,他对官样文章也变得深恶痛绝了。 朱之冯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写了这一本《赈灾抚民疏》,没想到刚念了个开头就被刘慧明打断了,但崇祯脸色不善,他也不好进谏,只得保持沉默。 刘慧明道,“朱大人,陛下每天亥时才就寝,寅时又要起床上早朝,你写奏疏能不能简单明了一点儿?这份奏疏是个不错的奏疏,但是太冗长了,大家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些说教上面。” 刘慧明先把崇祯搬出来压他,见崇祯和朱之冯都没意见,才缓缓地问,“朱大人,你就自己说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到金华,到了金华准备怎么做?” “这……”朱之冯为难地道,“此去金华三千余里,老夫如何能确准何时到?” 刘慧明笑了笑,道,“年初,我随马帅率军勤王,每天走五十里路,每走十日歇一天,算下来每天可以走四十五里,从南阳到北京两千多里,走了五十天。朱大人此去金华,三千多里路,又是水路,轻车简从,一个月应该能到吧?” “一个月?”朱之冯大惊失色,忙解释道,“从京师到扬州都要一月时间,到金华至少还要一月时间才行。” 崇祯哼了一声,不悦道,“救灾如救火,岂能容你从容南行,朕令你九月十五必须抵达金华。” 朱之冯听得想骂人,但刘慧明仗着有崇祯的支持,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反而给他做起了攻略,“朱老大人可以从天津卫登船,在杭州换河船再逆钱塘江而上,本月底就可以到金华。” 这个时代的人对海洋是很畏惧的,朱之冯也不例外,大海之上风高浪急,搞不好就要把老命葬送了。见刘慧明建议他走海路,朱之冯气得差点吐血,但是崇祯却不住地点头,“如此,朱卿就本月底到吧。” 朱之冯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只听刘慧明又道,“臣这就为朱大人安排舟楫。” 自从庞大海和邱之陶一起打通了海路,刘慧明和江浙的联系就变得频繁起来,经常有船只来往两地运送物资。大明的士大夫实在太保守了,刘慧明故意安排他走海路,也是想让他涨涨见识,特别是他还带着儿子,年轻人更容易接受新思想,这一趟海上之行,老朱无论如何都推不掉了。 海路之行已成定局,朱之冯生无可恋,只得接受了,“下官谢阁部厚爱。” 刘慧明浑然不觉他话里的讽刺之意,又问道,“朱老大人,到了金华你准备怎么救灾?” 崇祯让王承恩把奏章还给朱之冯,又指了指移动黑板,“朱卿边说边写吧,把重点讲出来就成。” 哪知朱之冯不动如山,“臣不能君前失仪。” “没事,朕赦你无罪。”崇祯摆摆手,“快些道来,朕忙着呢。” 朱之冯还要争辩,王承恩劝解道,“朱老大人,您就别磨蹭了,陛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跟你计较啊。” 朱之冯见崇祯阴沉着脸,这才战战兢兢地来到黑板前,先告了声罪,才道,“老臣告罪,赈灾之重在抚民。” 说完便在黑板上写了“抚民”两个字,他平时用惯了毛笔,今天第一次用硬笔很不习惯,两个字写断了三次粉笔。 朱之冯小心地擦掉手上的粉笔灰,道,“若要抚民,重点在粮食,臣猜想金华粮价定然居高不下,臣到金华以后,定当劝说富户开仓放粮,如此粮价自然下降了,等湖广之米粮运抵,灾情自可缓解。” 刘慧明忙打断道,“老大人,你说的赈灾重在抚民,抚民重在平抑粮价我很赞同,但是浙江的富户会听你的劝解吗?” “江浙富户多读书明礼之人,老夫有大义在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定能说动他们”,朱之冯看了刘慧明一眼,又自信满满地对崇祯说道,“永嘉王瑞栴、会稽余煌、慈溪姜思睿等皆臣同年,现居乡里,有他们作为臂助,臣相信定能说动富户开仓放粮。” 刘慧明虽然对朱之冯的人脉关系羡慕不已,但还是友善地提醒道,“老大人,虽然你有如此深厚的人脉,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倘若此策行不通,咱们必须得想其他办法,不知你有没有备选方略。” 崇祯也点头赞同,“不错,朱卿,刘先生此言乃是持重之言。” 朱之冯信誓旦旦地说,“陛下放心,老臣一定不辱使命。” 刘慧明不知道他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晃了晃,道,“陛下,这是金华最新的情况,是南京飞鸽传书过来的。” 崇祯接过来看了看,又交给王承恩,“念!” 王承恩打开信封,缓缓地念道,“德公亲启:德公前日来信令学生查金华灾情一事,现已查证:金华、衢州二府连旱四月,河流尽涸、草木皆萎、夏粮颗粒无收、百姓逃难无数,已十室九空矣,金、衢二府难民无数。老父母为防饥民闹事,紧闭四门,如置瓮中,饥民日殁数千,无人掩埋,几成炼狱。粮价已至二十八两,尤上涨不止,饥民或出祖物、或出田契,百亩上田竟只换米一斗,城乡富户屯粮无数,竟不出售一粒,每日只施粥一钵,而田产竟如其彀也……” 第415章 治治朝臣们的拖延症 信并不长,但王承恩越念越没勇气,最后索性停顿下来征询崇祯的意见,“陛下,还要念吗?” 崇祯脸色阴沉,牙关紧咬,问刘慧明道,“先生,此书何人所写?” 刘慧明从容道,“出自松江府上海县知县文逢吉,他也是荆州兵备使文安之之子,精明有干才,臣让其在南直负责筹措白杆兵的被服和船只,听说金华大旱,便传书与他,这是他给臣的回信,今日凌晨才到的。” 松江府大抵相当于现在的上海市,不同于后世的商业中心,这个时代的上海市以种植棉花、纺织加工为主产业,已经形成了初步的产业集群了,在大明有衣被天下的美名。 刘慧明给文逢吉搞了个上海县的知县的官当,一来是为了让他在那里筹集军资,二来是想把崇明岛辟作水师基地,控制海运。 崇祯伸手接过信笺,艰难地把剩下的部分看完,看到最后忍不住骂道,“混账,都是为富不仁之辈,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刘慧明和王承恩早已习惯了崇祯的咆哮,朱之冯却吓得如筛糠,匍匐在地上就像在躲避地震一样,“陛下,保重龙体啊。” 崇祯把信往他面前一扔,冷冷地道,“你自己看吧,百姓的田产都快被他们侵吞完了,你还想着劝解他们放粮,当真是书生之见。” 朱之冯哆哆嗦嗦地捡起信纸,首先告了声罪,才仔细阅览起来,等到读完,也已汗流浃背,面若锅底了。 刘慧明道,“这些灾民若不能及时得到安置,只需要一个有威望的人站出来振臂一呼,就会变成乱民,江浙乃国家最为富庶之地,乃是赋税的根本,可乱不得啊。” 朱之冯默默地点了点头,江南有多重要,不需要任何人提醒。 刘慧明见他认可了自己的观点,接着道,“救灾就像打仗,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老大人不了解当地的情况,对灾情一无所知,所想的策略难免有失偏颇,现在有了一手信息,不如再好好思量思量。” 朱之冯思索良久,最后才缓缓地说,“只有尽快运粮入浙才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刘慧明道,“前天早朝我向皇上推荐了集中高产作物,你去了之后也要抓起来,虽然已经立秋了,但还可以抢种一茬土豆,三个月就有收成,到时灾情自解。” 崇祯也道,“朱卿可在江南试种番薯、玉米和土豆,待来年有了收成,可解部分种粮到京,朕再推广全国。” 朱之冯郑重地行了一礼,躬身道,“老臣定不辱命。” 刘慧明道,“老大人离开江南已有十年,不熟悉江南现在的情况,以后的信息,我会抄送一份给你,让你在到达浙江之前对当地有一个大体的了解。” 朱之冯发自内心的欢喜,连忙道谢,“如此,下官感激不尽。” 刘慧明仰头看着房梁,盘算了一会儿,“湖广的粮食应该已经启程了,有可能比你还先到。” 朱之冯吃惊不已,“此言当真?” 崇祯也问道,“爱卿果真已筹集好了粮草?” 刘慧明点点头,道,“二十九日早朝一结束,臣就飞鸽传书给夷陵知州张达中,今天是八月初十,想必他已经收到信了。张达中此人做事稳妥,定然已经备好粮食。” 崇祯呵呵笑道,“爱卿行动之快捷,满朝无出你之右者也。” “臣做事最讲究效率了,一直都是雷厉风行的。”刘慧明看了朱之冯一眼,道,“大明的官员有一个很大毛病,就是爱拖延,出个差还要告别亲友,做个践行宴,实在太耽搁时间了,要是臣去浙江的话,绝对用不了一个月,最多二十天就能赶到。” “你说得对!”崇祯若有所思,道,“记得有一年东虏扣关,朕以张元佐为兵部右侍郎镇守昌平,以魏国征为内衬提督镇守天寿山,国征当日就赶到了天寿山,张元佐三日还未出府门,你说摊上这样的臣子,朕有什么办法!” 刘慧明哈哈大笑,拱手道,“服了,服了,真是服了!” 朱之冯听得尴尬不已,张元佐和他是同年,两人关系一直都很不错,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皇上和阁老眼里的反面人物了。 刘慧明道,“我这人最烦拖延症了,掌管兵部以来第一把火就是治他们的拖延症,这一个多月下来,已经大为改观了。” 崇祯道,“你现在入了阁,朕希望你也能好好治一治臣子们的拖延症。” “那是当然!”刘慧明又看了一眼朱之冯,道,“这不就从朱老大人身上开始了吗?” 朱之冯诚惶诚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说了会儿闲话,抽了一锅烟,刘慧明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这次调粮,不是以官府的名义运送的,而是以商社的名义送的。” “商社?”朱之冯再次惊倒,不可思议道,“商社去赈灾?” “对啊!”刘慧明肯定地说,“我已令惠民粮社和群益粮社分别运送粮食到浙江开分号,再加上赈灾粮,金华的粮食必定大为增加,到时再让两家粮社与当地的粮社打价格战,就可以把粮价拉下来了。” 崇祯不解地问,“何为价格战?” “价格战嘛,简单来说就是比谁卖得便宜!”刘慧明解释道,“我已令两家粮社永远以市场价八折的价格出售粮食,到时就看金华的粮商跟不跟了。如果他们也降价,我们就在他们新的价格基础上再打八折,如此一步步把价格拉到正常水平,让老百姓受益。” 朱之冯问道,“为何不直接降到百姓可以接受的价位?” 刘慧明笑了笑,“倘若从十两直接降到二两,当地富户直接出手把咱们的粮食都买下来怎么办?” 崇祯也想问这个问题,听到刘慧明的解释仍然不太明白,“难道降到八两他们就不会全部买下来吗?” 刘慧明双手一摊,坦然道,“那就看是他们银子多还是咱们粮食多了。” 朱之冯道,“臣定不会让无良商贾胡来。” 刘慧明笑道,“他们真要买也不犯法,朱老大人可不好治他们的罪啊。” 朱之冯怒道,“难道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吗?” 崇祯也道,“万一他们不跟呢?” 刘慧明道,“那就再降价,降到七成、六成,甚至五成!” 朱之冯道,“若是此刻他们又跟进了呢?” 刘慧明想了想,“或许可以想点儿其他办法,比如限购,每日只能买五斤粮食,或者只能用大有钱庄、汇丰钱庄和崇信钱庄的银票来买等策略。” 没有统一货币就是麻烦啊,连打字都要多打几个! 崇祯不解地问,“每日只能买五斤粮食倒是很好理解,但是只能用银票来买是何意?” 刘慧明一脸坏笑地说,“这样一来,要买粮必须得先去兑换银票,咱们可以让钱庄故意拖延,时间一长他们自然吃不消了。” 崇祯哈哈大笑,“爱卿此策阴损至极,不过损得好,损得好啊。” 朱之冯听得面红耳赤,心道陛下已经被刘慧明这奸佞之人彻底带坏了,竟然连这种厚颜无耻的话都能说得出口了! 这厮竟然还当着皇上的面吞云吐雾,简直成何体统? 他正要进谏,却听崇祯吩咐道,“朱卿听到没,若你不能劝解当地富户放粮就用此策,卿可是立了军令状的。” “臣……遵旨!”朱之冯极不情愿地领了旨。 崇祯又吩咐刘慧明,“先生速去传旨,让两家粮社和三家钱庄提前去金华开设分号。” 刘慧明忙点头答应了。 朱之冯一脸狐疑地看着崇祯和刘慧明,问道,“莫非这些商社也是陛下所开?” “非也!”刘慧明笑着说,“这是朝廷开的,不是陛下开的,算是官办钱庄和官办粮社,朱大人到了浙江可要好好保护好他们哦,有他们在,保你能顺利完成赈灾任务,若是他们进不了金华,或者被赶出来了,你想救灾就只有靠祖宗显灵了。” “朝廷怎么能办商社?”朱之冯三观尽毁,“朝廷经商,体统何在?” “所以才要朱大人保守秘密啊”,刘慧明收起笑容,严肃地叮嘱道,“没有钱庄吸纳存银,朝廷哪儿来的银子招募新军、发放军饷,没有粮社哪儿来的粮食去赈灾?倘若朱大人出去乱说,让人知道大有钱庄和汇丰钱庄是朝廷办的,百姓不再往里面存银子了,那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刘慧明突然转向崇祯,“陛下,这该怎么处理?” 崇祯从牙齿缝里挤出三个字,“诛九族!” 朱之冯终于知道朝廷突然多出来的银子是怎么来的了,他这人虽然迂腐,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的,闻言忙道,“老臣定当紧守机密!” 刘慧明道,“老大人,在赈灾过程中你慢慢就会发现这些商社的作用,我敢保证,你一定会改变看法的。” 崇祯道,“朕有意让崇信钱庄的银票与你那两家钱庄通用,爱卿以为如何?” 刘慧明一怔,随即笑道,“没那个必要吧?” 崇祯不解地问道,“为何?” 这个主意他可是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自认为是一个妙招呢? 刘慧明道,“大明银行已经在筹备了,等待银行正式开业,第一件事就是发行统一的银票,当然也可以叫宝钞,咱们现在做这些不就白干了吗?” 崇祯想了想,笑道,“说得也是,朕还以为想了个妙招呢!” “哈哈!”刘慧明哈哈大笑,“陛下能想到此妙招,说明您已经对商业有很深的造诣了。” “朕天天听你讲商业模式、平台经济,难道就不能有一点儿长进吗?” 君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像说相声一样,早把一边的朱之冯看呆了。 崇祯看了朱之冯一眼,道,“灾情过后,你要协助这几家商社在江南打开局面。” 朱之冯已经放弃抵抗了,心道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撵,反正已经没有立场了,这清高就不用装了吧。 再说了,刘慧明这些商贾之道确实于国于民有利,他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何何必自寻苦恼呢? 崇祯又吩咐刘慧明,“先生从新军里拨出三千人随朱卿南下,一来保护朱卿的安全,二来协助朱卿赈灾。” “是!臣遵旨!”嘿嘿,这可是一个把势力渗透到江南的绝佳机会啊,刘慧明当然不可能放过了,有了兵,文逢吉的工作就要好开展得多了。 刘慧明短时间内就已经决定派王雷带部分人马随朱之冯下江南,自己再从夷陵守备秦永成那里抽调部分人马,组成一个团的兵力,再加上横行长江的水师,足可以让文逢吉如虎添翼了。 刘慧明看了看朱之冯,又看了看崇祯,迟疑道,“只是现在新军还未训练成熟,恐凑不齐恁多精兵,可能要从湖广调兵才成。” 崇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朱之冯心里也放心了不少,他也是带过兵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有了兵马,他才觉得此行真的有了几分把握。 第416章 起他一个号 告别崇祯,刘慧明终于来到内阁,陈演、蒋德璟和魏藻德三人把头埋在一堆奏疏里,正在奋笔疾书,三人穿着大红官袍就像三只老眼昏花的老公鸡一样显得特别滑稽。 魏藻德首先看到刘慧明,忙放下笔起身招呼道,“哎呀,德公终于来内阁视事了。” 刘慧明前几天一直在忙着新军之事,今天才真正履行职责,见魏藻德脸上堆着笑跟自己打招呼,也笑着拱了拱手,道,“魏阁老何必客气,我只是来参观学习的。” 魏藻德哈哈一笑,拉着刘慧明的手来到茶几前坐定,举止神态显得特别亲热,就像神交已久的老朋友一样。 不过,刘慧明却知道自己和他没什么交往,除了上早朝相互配合着拍崇祯的马屁以外,私下里几乎没有交集。不过,就冲二人在朝堂上经常打出神仙配合来说,说他们是神交也不为过。 至于崇祯有没有背地里泄题作弊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自己是一伙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陈演也把自己从案牍里解放出来,坐在刘慧明和魏藻德的上首一脸和气地道,“德公乃是陛下最为倚重之人,随时侍驾在侧,能来内阁视事已是我等之幸也。” 这话风,不对啊! 陈演这一口四川版南京话虽然让他分分钟出戏,但他的身份可是首辅啊,相当于*****,竟然恭维起自己一个副总理来了? 难道他真的想讨好自己? 他说什么都不信! “捧杀,绝对是捧杀!”刘慧明很快就明白了陈演的目的,便装出一副憨憨的样子问道,“不知相国此言何意?你我之间莫非有误会不成?” “无有,无有!”陈演呵呵一笑,“老夫对德公一到京城就受到陛下如此信任叹服不已,才有此感叹啊。” 刘慧明谦虚道,“下官如何能比得上相国,相国入阁三年最受陛下重用了,我年轻德薄,又是个大嘴巴,陡居高位,难免得意忘形,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说不定哪一天就失了陛下的恩宠,被贬到天涯海角,相国老大人可要时时提醒我,教导我啊,让我在内阁多待一段时间。” 陈演脸上一僵,哈哈大笑起来,“德公真乃善谑之人,当今陛下乃圣明天子,德华又有神鬼莫测之才,定会一辈子受尽恩宠。” 这两人聊天真是有意思,一个拼了命地吹捧,一个拼了命地踏削自己,看得一边喝茶的魏藻德哂笑不已。 蒋德璟终于处理完了手头的一份奏疏,抬起头看了刘慧明一眼,慌得他忙起身过去打招呼,“蒋学士在上,晚辈这厢有礼了。” 蒋德璟,字中葆,号八公,福建晋江人,天启二年二甲进士,基督教徒,与基督教着名传教士艾儒略乃是至交好友,和西洋传教士一起翻译了很多最新的西洋着作,为东西方文化交流做出过卓越的贡献。 不过,在刘慧明眼中,老蒋给他的印象就是个老干部,平时沉默寡言,一说话就是金科玉律,让人很不爽。 蒋德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摆出一副标准的老干部的作风教训道,“咳,德公何出此言,陛下念你有捷才,让你到内阁行走参与机要,德公可不要辜负陛下的厚望啊。” 魏藻德见刘慧明面露尴尬之色,他知道蒋德璟的毛病,忙插话道,“德公,以后大家同处一室,当和衷共济,共同辅佐陛下中兴大明才是。” “师令说得是!”陈演点头赞道,“既如此,咱们今晚不如小聚一下,也算是给德公接风。” 忘了介绍了,魏藻德字师令,号清躬,通州人,崇祯十三年的状元,才三年时间就已经入阁了,如果没有刘慧明突然降临,他就是大明官场的神话。 “嗯,好,好!”魏藻德连忙叫好,蒋德璟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了,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再次把头埋进了奏疏堆里。 魏藻德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强,看见这幅光景马上改口道,“只是今晚德公当值,恐不能分身啊。” “啊,今晚我就值班了吗?”刘慧明心说你们不是在给我下马威吧,我第一天上班,什么都不懂呢。 陈演正色道,“师令,我等身为朝廷宰辅,岂能因私废公?” 陈演刚责备完魏藻德,又对刘慧明道,“德公刚到内阁,不熟悉政务,今夜陈某就陪你一起当值,下一次你再当值的就由八公和师令辅助你,只需要几天就学会了。” 刘慧明对陈演大为佩服,拱手谢道,“真是太好了,陈相公如此体恤我,我真是感激不尽啊。” 魏藻德也连忙附和,“相公果然不愧为内阁的老人,在下和德公一样都是新入阁的,还请陈公和八公多多提点。” 蒋德璟装作没听见,陈演则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样子,缓缓地说道,“师令过誉了,师令和德公年轻有为,师令还不到四十,德公更是才而立之年,就已位极人臣,老夫不如啊。” 刘慧明忙谦虚道,“陈相公过誉了,我本就是不学无术之人,纯粹靠陛下的宠幸才登堂入室,安能和三位正途出生的大学士相比?” 陈演和魏藻德忙谦虚了几句,陈演突然问道,“德公有表字为何没有大号?” “呃……”刘慧明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是准备给自己起个号的,当时觉得还用不着,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不到就已经混到了高官,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缺个号,只得讪讪道,“我是想给自己起个号的,你们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文化,一时没想好,只好搁置了。” 魏藻德忙解释道,“起号也没什么讲究的,德公爱好什么就起什么,或者以家乡的山或者水为名都可以。” 刘慧明笑道,“我最爱钱了,那就请你们给我想个发财的号吧。” “这……”魏藻德尴了个尬啊,笑道,“大人想做陶朱公,不如就叫思陶吧。” 陈演也接口道,“德华理财的能力天下无双,早已远超陶朱公,不如叫胜陶。” “好吧!”刘慧明一拱手,“那我以后就叫胜陶了,多谢两位老大人赐号。” 陈演来到到一张空桌前,道,“胜陶就用这张案桌吧,以后咱们和衷共济,共同为大明的江山社稷鞠躬精粹。” 第417章 打出来的和平 明清时的读书人有四大雅事——起他一个号、坐他一乘轿、刻他一部稿、讨他一个小,刘慧明发达之后,轿子早就坐腻了,稿也不知刻了多少部了,至于讨小嘛,现在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九个了,唯独少了一个号。 现在好了了,来内阁不到一个小时,一件事也没做成,却反倒多了个充满铜臭气息的号,刘慧明笑着拱手谢过了。 陈演又叫来一个中书舍人,吩咐道,“伯言,你来一下。” 那个叫伯言的舍人来到三人面前,谦逊地行了一礼。 陈演介绍道,“胜陶,这是季之骏,字伯言,庚辰科进士,现任中书舍人,以后就由他辅你吧。” 季之骏鼻孔朝天,操着一口隆重的河南口音不情不愿地唱了个喏,“见过刘大学士。” 刘慧明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差不多一年时间了,对大明的礼节已经很熟练了。加之现在也是高官的大官了,官威自然也有了一些,看到眼前这人如此轻慢自己,不由得脸色一黑,不悦地道,“怎么?你不想辅助我?” 季之骏把脸转向一边,重重地哼了一声,态度已经不言而喻了。 刘慧明心中怒气陡生,斜睨了他一眼,“既然你不想辅助我,那就滚吧,别在这里碍眼。” “你!”季之骏不可一世的脸上唰地一下就变成了血红色,继而又变成青紫色,额上青筋毕现,破口大骂道,“要我一两榜进士来辅佐你一不学无术的奸佞小人……” “我去你玛德!”刘慧明大怒,抬起手就是一耳光。 季之骏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睁大双眼惊恐地看着他,随即大哭大闹起来,“中,中呀,内阁大学士当众大人啦,中呀,果然是个飞扬跋扈的奸佞小人……” 刘慧明攥着有些发麻的手,感觉有些懵逼,自己好像没得罪他吧,他干嘛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尼玛的怎么不还叫大声些?”刘慧明见他撒泼打滚,内心的洪荒之力已经控制不住了,抬脚就要往他身上踢。 一边的魏藻德马上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劝道,“德公,慢着,慢着!” 陈演也回转过来,忙起身来到季之骏面前,把他和刘慧明隔开,尴尬地道,“德公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季之骏见人多了起来,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嚷嚷起来,“你这赳赳武夫,鲁莽军汉,老夫要参你,要去皇上那里告你的御状!” 季之骏半天才想起自己最拿手的不是动手,而是动笔,“中呀,你这白丁蠢材,竟敢打我两榜进士,老夫与你誓不甘休。” 刘慧明见他当众秀优越感,忍不住又要上去给他一脚,却被魏藻德和陈演双双拦住了,魏藻德一边抱住刘慧明的腰,一边劝道,“德公,君子动口不动手,德公不可失了礼仪,遭了小人暗算。” 嗯? 遭了小人暗算? 刘慧明心中一震,总算明白了这个芝麻绿豆小官的险恶用心,原来这家伙在碰自己的瓷啊,他闹这一出,定然搞得朝堂满堂皆知,他也就因此扬名了,一个不畏权贵,勇于与黑恶势力作斗争的正直大臣的形象就树立起来了! 而刘慧明呢,自然就是反面教材、背景帝、垫脚石了! 我去,这人好阴险啊! 刘慧明瞬间冷静下来,随即又暴躁起来,挣脱魏藻德的手一个猛子就扎了过去,季之骏正准备起身,被刘慧明全力一砸再次瘫倒在地! 这一下,刘慧明可不留情面了,骑在他身上照着双颊挥拳就打,还一边打一边咆哮道,“你个心机婊,敢拿老子当垫脚石,老子揍不死你!” 魏藻德和陈演见状,慌忙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一边,魏藻德道,“哎呀德公啊,这是何苦啊,你这一闹,就中了他的计了也!” “哼……”刘慧明重重地哼了一声,喘了口气,道,“既然已经中计了,干脆打死他,同归于尽,谁怕谁啊?” 魏藻德无语了,陈演也无话可说了,这根本就不是官场逻辑,他们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劝说他。 蒋德璟在桌前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已经乌云密布,喝道,“还不住手,庙堂之上老拳相加,真是有辱斯文!” “mmp,一个小小的芝麻官也敢在老子耍手段,老子弄不死他!”刘慧明借坡下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站起来,道,“我这人的信条和你们不一样,我信奉能动手就别吵吵。” “君子以和为贵,以和为贵!”魏藻德不住地安慰刘慧明,“不要和这些只会打嘴仗的人计较,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何必招惹他们。” 刘慧明两手一摊,无奈地说,“你也看到了,我不招惹他他要招惹我啊!想在我这儿邀直买名,那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命享用!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喜欢揍人吗?周延儒、刘泽清、冯元飙这些人没告诉他们吗?” 魏藻德脸上带着尴尬的笑,道,“现在肯定知道了。” 刘慧明不屑地道,“且,晚了!” 蒋德璟一脸怒不可遏,教训道,“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耶?” 刘慧明被他教训得有些受不了了,冷笑道,“被人打了做脸,难道还要把右脸伸过去吗?什么狗屁世人轻我、辱我、打我、骂我、笑我、骗我,难道我就要忍他、让他、有他、避他,再等几年,你且看他吗?” 刘慧明暴怒之下竟然用了个佛家典故,可把在场的几个人惊住了,就连挨了打的季之骏都有些纳闷,他真的不学无术吗? 刘慧明道,“哼,我这人没那么高的修为,有仇当时就要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嘛。” 魏藻德和陈演脸上尴尬至极,还是魏藻德出来打圆场,“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刘慧明正色道,“你说得不对,和平是打出来的,不是退让出来的。只有精力了战争,受了痛、流了血才知道和平的贵重!” 陈演听得不住地赞许,“胜陶之言乃是金玉良言,不仅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也当如此。” 魏藻德也跟着附和了几句,三人竟然瞬间从打架谈到了治国之道,把躺在地上的季之骏和坐在一边的蒋德璟看得目瞪口呆。 刘慧明打跑了秘书,只得继续跟陈演耍无赖道,“首辅老大人啊,你得再给我安排一个秘书才行啊,要不我指定一个吧,兵部员外郎何欢一直跟着我,就他吧,用顺手了。” 陈演爽快地答应了,“好!胜陶尽可以让他来内阁行走,我这就让吏部去办。” 第418章 摇钱树和京巴犬 虽然出了一些意外,陈演最终搞定了新员工入职之事,碰瓷成功却付出了惨重代价的季之骏被人扶下去智商之后四人终于开始处理国事了。 大明的内阁制度很特别,首先内阁虽然有四名辅臣,但首辅权力极大,其他三人基本上就是给他打工的。首辅也是一样的,虽然权力大,但是在皇帝眼中不过是个秘书而已,上面还有司礼监,文官给太监打工历史上好像就在南汉出现过一次,不过南汉可是历史上出了名的黑暗王朝,怎么到了明朝就成了伟光正了呢? 刘慧明有些懵圈,但也没去多想,大明的现状就是这样,该低头时就得低头啊! 四人里面,陈演深沉,蒋德璟严肃,魏藻德油滑,刘慧明就像一头闯进瓷器店的公牛,啥也不懂! 本着少看少做多学的中心思想,他只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他们把自己当成小透明就行了。 一下午的时间刘慧明都在看陈演对奏疏做的批示,魏藻德则在一边讲解背后的深意,没有了中书舍人,老魏便自告奋勇做了替补。 看了几十本奏疏,刘慧明在心里默默地把奏疏归了个类,发现要钱和骂人的奏疏最多,而正事却没多少。 又看完一本,刘慧明终于忍不住了,做出一副迷惑不解地样子问道,“清躬,怎么都是要钱和弹劾人的奏疏,难道就没有其他内容吗?” 魏藻德无奈地道,“满朝文武都知道陛下发了财,还不想尽办法榨一点儿出来,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刘慧明的心里在流血,这些钱都是自己豁出命去挣来的啊,却被这些人以正大光明的名义揣入了囊中,到底谁才是打工者,谁才是搬运工啊? “那陛下拨了没?” “怎么没有?”魏藻德掰着手指道,“官员薪俸、辽东军饷、各地赈灾都在拨银子,这半个月陛下前前后后拨了近两千万两了。” 刘慧明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人当陛下是摇钱树啊。” “可不!”魏藻德也轻轻感叹了一声,“德公走了一趟宣府几乎把京畿所有人都得罪光了才弄到这笔钱,转眼间又没了。” 刘慧明道,“难道就没有监察审计吗?” 他说的虽然是新词,但魏藻德还是听懂了,笑了笑,道,“不是有十三道监察御史吗?” 刘慧明嘿嘿一笑,不想就这个问题细说下去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没了就没了吧,陛下自有他的考量,我们只管做事就是,钱没了再想其他办法吧。该下班了吧?” 魏藻德看了看天色,大概酉时初刻,笑道,“还早呢?” “早吗?不早了!”刘慧明道,“我在兵部的规定就是酉时全员下班,锁门回家。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鬼晚,我可受不了!” 说完,也不管三人的反应,大手一挥,道,“走了!” 三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魏藻德才无奈地赞道,“这个刘德华,当真是有魏晋名士风范也!” 蒋德璟气呼呼地道,“什么魏晋名士风范,依老夫看就是个偷奸耍滑的惫懒货!” 陈演也道,“这个刘德华,当真让人难以捉摸!”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给刘慧明下了定论——此人有才无德、不学有术、恃宠而骄,实非国家栋梁之才也! 蒋德璟抬头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忧虑道,“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此妖孽也,与自成、献忠类同尔!皇上用此妖人,必后祸无穷矣!” 魏藻德惊道,“老大人何出此言?” 蒋德璟哼了一声,道,“哼,老夫人虽老,这双招子还是管用的,你看此人不尊礼法、不修边幅、心无君父,淫邪成性,不是妖孽是何物也?” 魏藻德听得毛骨悚然,在心中回想了一下刘慧明的音容笑貌,只觉得此人比较率性而为,哪里有半分妖孽之态? 他看了看首辅陈演,见他正伏案疾书,好像根本没听到他们的谈话一样,心道首辅大人的修为果然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啊,忙止住话题看起奏疏来。 刘慧明自然听不到他们的谈话,此时正在与陈沅一边查点家书一边闲话呢,夷陵那边又送来一批军火,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十封书信和衣服,都是那边的女人送来的。 刘慧明首先打开方慧儿的信看了,她已经接手了缝纫机产业,目前做得风生水起,出身商贾之家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经商的天赋好像是刻在基因里一样。 虽然生意做得好,但她并不快乐,原因嘛自然想老公了。 陈沅见刘慧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忍不住问道,“老爷,这个苏妹妹很擅经营吗?” 刘慧明点头道,“是啊,她现在已经是个小富婆了,在湖广的名头想得很哩。” 陈沅眼里充满了欣羡之色,“唉,可惜奴家没有那个本事,不能帮到老爷。” 刘慧明笑道,“怎么不能帮到我,你帮我生孩子啊,一辈子生他十个八个,可比挣钱贡献大多了。你是不知道,慧儿在信里说,没有为我怀上骨肉,心里好失望呢!” 这个时代没有计划生育,一个女人生十来个孩子很正常的,比如大明的第一夫人周皇后二十岁之前就生了四个孩子,基本上一年一个,要不是后来失了宠,她还会继续生下去的。 不过,刘慧明可没这么想,他虽然喜爱孩子,但更爱女人,陈沅这么美丽可爱的女人他怎么忍心让她做自己的生育工具呢? 陈沅娇脸羞得通红,又从书信堆里拿出一封信,却是香菱寄来的,香菱应该已经生了吧,下一次来信估计就是报喜了。 刘慧明打开信封,香菱果然已临盆在即,秦良玉还专门派了几个稳婆不分昼夜地侍候着,连马嫣然都来看过她好几次。 刘慧明攥着信,手心都有些出汗了。信是六月十六寄出来的,已经两个月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已经出生了,可是自己却远在万水千山之外,帮不上忙不说,连看一眼都是奢望。 陈沅见他紧张不已,问道,“香菱姐姐已经生产了吗?” 刘慧明把信递给她,道,“现在应该已经生了吧,唉,真想飞回去看一眼。” 陈沅看完信,心中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半晌才道,“老爷快写封信回去问候一下吧。” “嗯,好!”二人很快回到书房,陈沅磨好墨,刘慧明拿起笔很快就写好了回信,写完一封之后,又给方慧儿回了一封信,觉得还不太过瘾,给何芳芳、王小妹等人都写了回信,把所有的回信写完,天已经黑了。 见陈沅盯着他手里的笔看,刘慧明不禁笑道,“我这笔不错吧?” 这是一支初代记号笔,是用两根竹管做成的,外面的粗主管做装饰,里面的细竹管塞上棉花吸饱墨水,再在下面装上一个软木做成的笔头就可以用了。 陈沅笑道,“比毛笔好用,只是写出来的字不成体。” 刘慧明道,“这只是第一代,还在研究嘛,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研究出更好的了。” 二人来到她居住的小楼,下翠桃早已摆好饭菜,二人边吃边说些家长里短,刘慧明自然不会告诉他白天在内阁闯祸的事,尽挑一些逸闻趣事来逗她开心。 吃完饭,刘慧明笑着问道,“你成天在家里闷着,不无聊吗?可以多出去走走嘛。” 陈沅嫣然笑道,“妾身烦了就在院子里走走就成,府里园子很大呢,下面的人送了很多菊花马上就要开了,妾这几天天天都去赏菊呢。” 刘慧明握着她的手,道,“唉,可惜我这段时间越来越忙了,没时间陪你赏花了。” 陈沅忙道,“老爷乃国之重臣,日理万机,如何能儿女情长?妾不烦闷的,今天又有人送来一只小狗,乖乖的好可爱,妾没事就赏赏花,遛遛狗,一点儿都不烦闷的。” 这个时代就有宠物狗了? 刘慧明问道,“什么狗啊?” 不多时小婢翠桃就抱着一只白色的长毛小狗进来了,刘慧明一眼就认出来了,笑道,“这不是京巴吗?” “京巴?”陈沅和翠桃咦了一声,陈沅道,“听献犬的人说此犬名祥狮呢?” 刘慧明干了个尬啊,道,“我记得叫京巴啊,不过它还有个俗称叫‘狮子狗’,应该差不多吧。” 翠桃道,“小婢觉得还是‘祥狮’好听一些!”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翠桃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祥狮’就‘祥狮’吧。”刘慧明记得孕妇好像不能撸狗,便提醒道,“不过,圆圆现在怀着孕呢,可不能抱狗,一来狗毛飞进嗓子里容易生病,而来狗身上有跳蚤对胎儿不好。” 陈沅一听,忙道,“翠桃,你以后就不要抱在房里来了。” “哎哎哎……没那么夸张!”刘慧明忙道,“不要碰它的粪便、不要抱它、远远地看着还是可以的。” 虽然很喜欢,陈沅还是摇头道,“不成,不成,不能伤到老爷的骨肉!” 刘慧明无奈,只得由她了,吩咐翠桃道,“找个人好好养着吧,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弄进来吧。” 翠桃走后,刘慧明看了看陈沅,笑道,“我发现咱们现在天天都有礼物收啊。” 陈沅道,“可不嘛,老爷是当朝宰相,陛下第一倚重之人呢,很多人都想上门求官呢,送钱粮珍奇的不计其数,更有甚者还把自家女子送来呢。” 刘慧明迟疑道,“啊,还有这事?” 陈沅娇脸红了红,道,“昨天还有人送了两个女子进来呢,都在后院住着,妾身正想问老爷呢。” “唉,真受不了这些人了!”刘慧明叹了口气,道,“咱们新军这么多人没有娶妻,就便宜他们吧。” 陈沅道,“老爷何不留几个姿色上佳的自用?” 刘慧明道,“我有你们几个还不够吗?天底下的男女都是老天爷配好了的,一人一个,我多占了别人就要打光棍,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还是不要做得太过分。” 陈沅抿嘴笑了笑,不说话了,自己的老爷什么脾性她再清楚不过了,这样也好,女人少意味着竞争小,她们的机会也多一些,否则哪来今天这样的好事。 刘慧明也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白天上班瞎逛,晚上回来老婆孩子热炕头,重要的是老婆还可以天天换,真是不羡鸳鸯不羡仙。 陈沅不能和他咏鹅,翠桃作为第一替补自然要顶上了,在小丫头身上发泄完,刘慧明看着熟睡的陈沅不禁感叹道,“唉,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还能过多久……” 第419章 潼关鏖战1 潼关,孙传庭率领的秦军与李自成的闯军已经拉锯七天了,李自成伤亡两万余人,但关城仍然牢牢地掌握在孙传庭的手中。 谋士宋企郊恭恭敬敬地向李自成汇报当日的伤亡情况,“报告大元帅,今日一战,义军伤亡两千余人,除了没上战场的三堵墙以外,其余各营都有伤亡。” 宋企郊,陕西乾州(今咸阳市乾县)人,崇祯元年进士,崇祯八年就投靠了李自成,是闯军的老人了,而且是学历最高的文官,他之所以投降李自成,完全是乡亲们逼的。 崇祯八年,宋企郊的老父病亡,他只好回乡丁忧,当年十高迎祥就率军围困了乾州,放言“但得宋企郊一人,免屠城”,城中的百姓一听纷纷跑到宋府去求情,老宋乃是正途出身的官员,思想觉悟很高,根本不为所动。 然而高迎祥攻城甚急,求情的百姓越来越多,最后把宋府整条街都塞满了,老宋终于被架在了火上烤,最终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上了贼船。 高迎祥战死之后,宋企郊就跟随李自成辗转南北,在最困难的商洛山隐居时期,他和顾君恩都对李自成不离不弃,到现在苦尽甘来,已经成了李自成手下的顶级文臣了,地位仅次于牛金星。 如果把牛金星比作刘备的诸葛亮的话,那么宋企郊就是简雍,虽然能力一般,但是资历绝对够老。 李自成听完他的汇报,咕隆了一声,“潼关乃天下名关,又有孙传庭这样的名将镇守,取之不易也属正常。” “闯王勿忧!”宋企郊还没说话,牛金星就适时站出来劝解道,“义军现在有中原为根基,加之夏粮已经开始征收,义军无后顾之忧,可以缓缓途之。” 李自成皱眉道,“虽说不急,必定还是要速战速决,侯恂的兵马已到了卫辉,襄阳的白杆兵也在集结,我们若不能尽快打下潼关,将会三面受敌,中原必定不保。” 牛金星道,“闯王,黄河秋汛马上就要到来,可着田将军于黄河沿岸设防,阻一阻侯恂,让其不得安然渡河,如此我军又可赢得一些时日也。” “嗯,不错,此策可行。”李自成曲着五指敲了敲桌案,又道,“只是襄阳那边的兵马是个麻烦,我恐洛阳有失啊。” 正说话间,一个探子就飞马来报,“闯王,洛阳军情。” 李自成一惊,接过文书看了一遍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不对,是八大王在助我也,哈哈!” 李自成把军情传示一遍众人才明白,原来张献忠从武昌撤出来以后,一直在周边移动,左良玉只想待在武昌城里享受太平日子,只有马祥麟真正去剿贼。张献忠见马祥麟来者不善,武昌城的兵马越来越多,吓得慌忙西撤,兵锋直指岳阳。 左良玉、何腾蛟等人都没挪窝,只有马祥麟一路兵马西来,张献忠侦查到这个军情以后便放下心来,竟然做出了挑衅官军的举动。马祥麟兵力单薄,不敢与他正面交锋,只好传令襄阳的杨璟南下助战,东西夹击。 杨璟虽然是朝廷的副将,确实马祥麟的家臣,接到东家的求援信不敢不听,把原本已经集结起来的兵马调了个头直奔荆州而来。 杨璟这一路兵马无疾而终,李自成自然笑纳大礼,众将也很高兴,纷纷举杯向他祝贺。 李自成心情大好,哈哈大笑道,“八大王虽与我颇有龃龉,毕竟同是义军兄弟,这一次他助了我,过往的矛盾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闯军现在充满了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李自成话一出口,众将就跟着附和起来,都是表扬张献忠识时务的话,唉,现在的张献忠和李自成实力差距太大,已经没有了平起平坐的本钱了。 说笑了一阵,众人又把焦点集中了潼关城墙上,宋企郊道,“秦军的炮火太厉害了,义军火炮射程不够,还没靠近就被打掉了,几天义军士兵死于火炮折六七成,死于弓箭两三成,剩下的才死于登城。” 牛金星也道,“白杆兵的火炮确实不错,整整开了七天火,虽然有不少损失,但总能从城里补充上来,莫非他们在城中设有炮局?” 牛金星扫视了一眼会场,没看到顾君恩,却听李岩开口道,“秦军的火炮来自白杆兵,说不准他们和咱们一样都得了些工匠在城中铸炮呢。” 刘宗敏道,“这也有可能,咳,这仗打的,成了水淹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众人也很无奈,他们谁也没想到仗会打成这个样子,一时竟有些冷场了。 久不说话的宋献策开口道,“老夫夜观星象,我师大利西方,孙贼就算再能耐也不能逆天而行。” 李自成开口道,“刘和尚的炮虽然铸得快,损毁也快,终究是鸡肋也。每损一炮,动辄伤七八人,官军士气低落,长此以往,终究会经受不住的。” 刘慧明铸的炮优点很明确,缺点也很突出,那就是容易炸膛,同样是炸膛,官军和闯军的承受能力不一样,官军士气低落,肯定经受不住炸膛的威胁的。而闯军就不一样了,他们气势如虹,兵源充足,才不怕牺牲呢! 众人听李自成这么说,纷纷附和道,“闯王言之有理!” 宋企郊道,“孙阎王必不能久矣,关中疫病流行,他又横征暴敛,士绅都受不了了,何况平民百姓?” 牛金星也道,“陕西官场员、勋贵和士绅已经连成一心,已经在向朝廷告状了,孙传庭现在腹背受敌,咱们只需要再加一把火必可取三秦之地,打回老家去。” 几人正说着陕西的事情,顾君恩领着一人大步来到帐里,李自成一见那人一脸轻松的样子,便哈哈大笑起来,“火来了。” 来人正是张旋吉,他上次在襄阳城下劝降马祥麟虽然失败了,但他的辩才却引起了李自成的注意,李自成充分发挥他的口才优势,让他出使李际遇、刘洪起、韩甲第等河南地方势力,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因此这半年来他的官位也蹭蹭地往上窜,现在已经跻身中高层了。 众人面面相觑间,李自成屏退左右,只留牛金星、宋献策、宋企郊、李岩和顾君恩几人。 牛金星看见张旋吉一脸风霜之色,忍不住问道,“旋吉,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张旋吉看了一眼李自成,见他点头应允,便从容答道,“学生这段时日奉闯王和李先生之命潜入关中策动当地士绅了。” 牛金星看了李岩一眼,见他不置可否,心中已有些许不快,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继续问道,“情况如何了?” 张旋吉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给李自成行了一个大礼,道,“禀告大元帅,事成矣。属下已按闯王和李先生的意思与关中士绅接上了头,他们果如李先生预测的那样对孙阎王痛恨至极,上月还上书冯巡按、黄按察、勤王等一起弹劾他,加之朝中李天官、陈相国助力,差一点儿就把他拉下马来了。” 这件事李自成等人早已知道,牛金星嘿嘿冷笑道,“可惜了,要不是刘和尚从中作梗,孙阎王早就进了大狱了。” 李自成不以为然地道,“孙阎王已成四面楚歌之势,正是我等大好良机,若换一精明干练之人来,恐又生变数矣。” 李岩也附和道,“孙传庭纵然干练,然已失民心,不足为虑也。” 张旋吉又道,“弹劾失败之后,当地士绅又串联起来,他们以渭南王堃为首,又联络了三十六家大户,只要闯王能保证他们的家财土地,他们对闯王入主关中箪食壶浆以迎,学生已与他们歃血为盟,约好初五起事。” 张旋吉说完又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双手奉上,牛金星抢先接过信纸,见上面只写了几行字但却签了几十个名字,大笑着对李自成拱手道贺,“闯王,这是关中三十六家大户给您上的表啊。” 李自成哈哈大笑,揭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着:“奉天昌义大元帅李公明鉴,孙氏横征暴敛,肆虐乡民,甘为明室鹰犬,关中生民苦明久矣。今大元帅兴义师、诛暴民,锄奸惩恶,天下英雄四方来奔,乃吾等之救星也。三秦乃元帅乡梓,急判元帅回乡祭祖,某率三十五家大户早已扫榻而迎。” 牛金星一边念着信,一边向李自成道贺,“闯王,民心所向,民之所归,学生请闯王早做定夺。” “好,好!”李自成容颜大悦,“传令下去,从明天起加强攻击力度,策应关中义兵。旋吉,你此番出使,深入龙潭虎穴,大胜而归,乃奇功也,本帅当好好嘉奖于你。” 张旋吉喜从天降,激动地道,“闯王英明,学生愿誓死追随!” 果然,从八月初四开始,李自成就拿出全部家底,二十几门红衣大炮对准潼关城头猛轰。秦军这边也不示弱,孙传庭下令所有的火炮全部开火予以还击,潼关城头一片飞沙走石,双方打了一整天,但潼关仍然在孙传庭手中岿然不动。 第420章 通关鏖战2 经过一天的激战,孙传庭满脸疲惫,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地回到督师府,他这一天上蹿下跳,左支右绌,也真是够累的。 幕僚韩霖和张天斗一起匆匆地来到他面前汇报情况,“督师,皇上有旨,让督师大人尽快率军出战。” 孙传庭瘫坐在官帽椅上抽着旱烟,嘿嘿冷笑道,“现在这个情况,还需要本督出关吗?” 韩霖的眼里也充满了无奈,“贼子的火力好猛,只不知援军到什么地方了?” 孙传庭低头不语,韩霖只得自问自答,“听说朝廷派了侯恂率军救援,襄阳副将杨璟也领命而来,到现在都已经一个多月了,也该到了吧。” 孙传庭抽了一袋烟,终于整理好了情绪,“献贼攻岳阳,杨璟已经率军南下救援了,侯恂率领的是新军,没什么用处的。” 张天斗在一边道,“督师怎么忘了刘尚书可是有撒豆成兵的本领的,他一定有办法的。” 孙传庭喃喃地说道,“新军一个月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应该是在练兵,不然不会走一天歇一天的。” “练兵?”张天斗不解地道,“什么练兵?” 孙传庭道,“据朝中传来的消息,皇上下旨让侯恂率新军南下,刘司马苦劝不成,只得同意出兵。这一个月来他们每天只走三十里,之前我还以为是侯恂故意拖延,现在想来肯定是在练兵,他们是一边行军一边练兵,果然好计谋。” 韩霖急道,“如此,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潼关?” 孙传庭掐指算了算,“虽然他们行军缓慢,但每天走三十里路却是定了的,如此算来,至少还得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张天斗的心拔凉拔凉的,“闯贼攻得如此凶猛,我们怎能坚持一个月?” “哼,坚持不住,也得坚持!”孙传庭冷哼一声,“朝廷不是又送来军饷了吗?全部发放下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韩霖又提起一事,“督丞,咱们这批大炮炸膛率太高了,士卒都不敢用了。” 孙传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刘司马在信中就已说过此事,我让你想法子解决,你可曾想到了?” 韩霖苦笑着摇头道,“学生才疏学浅,实无能为力也。除了如大司马所言铸重炮,多铸炮确实无法可解。” 孙传庭默然无语半晌,道,“咱们每日能铸炮几何?” 韩霖道,“有了此法,每日可铸炮八门,完全可抵消损失之炮。” 三人正在讨论铸炮之事的事,关外又传来一阵鼓响,紧接着又传来一片喊杀声,张天斗脸色一变,喃喃道,“闯贼这是要日夜不停地攻打啊,他们肯定也知道了我们的援军要到了。” “走,上城楼!”孙传庭抖擞精神,大喝一声,“他们不休息,咱们也不休息。” 韩霖斗忙劝解道,“督师,督师,你已经一天劳累一天了,且去歇息片刻,学生代您去督战。” 孙传庭定了定神,“不,不行,本督必须要上城楼。” 张天斗也劝道,“不如让四将轮流督阵,督丞还要提防城里啊。” 孙传庭踟蹰良久,最后才缓缓地开口道,“好,今晚让高杰督阵,明日辰时换左勷,酉时换牛成虎。” 轰隆隆地炮声和喊杀声响了一晚,当高杰红着双眼灰头土脸地出现在孙传庭面前时,他总算放下心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英吾快去歇息,本督要再上城楼。” 高杰嘿嘿一笑,道,“督丞放心,俺精神好着咧,还可为您前驱。” 孙传庭来到城头,见闯军士卒推着盾车,车上铺着厚厚的湿棉被,士卒藏在后面缓缓地靠近关城,速度虽然很慢,却有一股碾压一切的气势。 盾车行驶到狭窄的路面,将领就下令辅兵上前拓宽道路,经过几此拓宽,潼关城外狭窄的官道已经可以同时容纳七八辆盾车通过了,按照这个进度,用不了几天,潼关就将完全暴露在闯军的火炮射程之下。 孙传庭静静地矗立在关城,看着闯军的盾车已经逼近己方火炮的射程,一些炮手纷纷点燃引线,朝着车阵猛轰。 孙传庭忙提醒炮兵道,“别忙开炮,等近了再打,要齐射,所有炮一起开火!” “督师放心,末将晓得!”一个炮兵指挥胸有成竹地回答,“我们这四十多门炮都是要见血的。” “轰隆隆!”久违的炮声终于响起了,虽然车上都铺了厚厚的棉被,但还是架不住炮弹从天而降的巨大威力,冲在最前面的两辆盾车一下就报销了。在猛烈的炮火轰击下,盾车厚重的挡板与底盘分离了,一些来不及躲避的士卒被押走了下面,当场就丧失了战斗力。 但闯军士卒不为所动,逃生的士卒冒着炮火清理掉盾车残骸便钻入后面的盾车里面,一起推着剩下的盾车继续向前推进。 秦军和闯军同根同源,都是陕西人,彼此之间身份来回切换也是常有的事,今日的闯军可能就是明日的秦军,明日的秦军说不准在后日又会变成闯军。孙传庭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赞叹不已,“好,好,真劲兵也!” 李自成把指挥部设在关外最高的黄土塬上,战场形势尽收眼底,他眺望着城头,自言自语道,“城上戴红色披风那人想必就是孙阎王吧?” 牛金星连忙答道,“是,正是孙传庭!” 李自成哈哈大笑,“传令下去,活捉孙传庭者,升制将军,赏银一万两!” 传令兵连忙把李自成的旨意传达下去,攻城的士卒士气高涨,大声呼喊着,“活捉孙传庭,升制将军,赏银一万两!” 阵前随即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几个大嗓门骑着马拖着一条横幅,一边在军前来回穿梭,一边大喊道,“闯王有令,活捉孙传庭者,升制将军,赏银一万两,婆姨随便挑。” 大嗓门来回宣传了几遍,便把横幅挂在潼关城下,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 孙传庭淡淡一笑,也不甘示弱地传令,“陛下有令,活捉李自成,赏万金,封侯爵!捉贼酋一名,赏银万两,官升三级!” 也吩咐士卒写成条幅挂在城楼上,让所有人都看到。 双方一边打着嘴仗,一边打着炮仗,不知不觉地就过了两天。 八月初七下午,一个夜不收风风火火地跑到关城报告军情,“禀督师,渭南爆发骚乱,贼子过江龙率领纠结周边几个土寨突然从华山冲了出来,一路洗劫村寨,昨日攻破了县城,并打出了闯贼的旗号。” 孙传庭脑袋嗡的一声,暗叫不好,忙问道,“何时发生的事?” 那夜不收喘匀了气,这才小声回答道,“回督师,今日凌晨寅时攻的城,贼子里应外合,城里守军不查,被贼子一举突破了城门。” “真是一群饭桶!脓包!”孙传庭忍不住骂出一句家乡话,随即又问,“左光先在哪儿?” 张天斗忙提醒道,“回督师,左总爷镇守西安……” “好了,别说了!”孙传庭一边走下城墙,一边迅速做出调整,“令左光先从西安发兵,河南总兵陈永福即刻发兵渭南,两面夹击,三日以内收复城池。” 但孙传庭严重低估了形势,陈永福的兵马还未出城,夜不收再次来报,过江龙攻下渭南以后马不停蹄地往华县进发,当晚就已经抵进华县,华县知县直接投降了,城里富户、商贾纷纷举起反旗迎接过江龙入城。 孙传庭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华县离潼关只有一百里路程,骑兵半日就可到达,自己陷入两面夹击的境地,已经无力回天了。 “督公,醒醒,醒醒!”韩霖叫了两声,终于让孙传庭的灵魂归了窍,“为今之计,只有放弃潼关,全力猛攻过江龙一途了。” 孙传庭沉默良久,“老夫受陛下隆恩,岂能如此行事?”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张天斗宽慰道,“只要兵马在手,您还有复起的希望,请东翁早做决定。” 孙传庭仍然一动不动,手掌撑着额头,懊丧道,“当初要是听你之言剿灭了这些土寇,何致今日之祸也!” 张天斗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督公还是早些决断得好!” 孙传庭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说话了。 李自成的攻击更加猛烈了,孙传庭一边让牛成虎拼命顶住,自己则召集所有部将议事,他整了整衣冠,艰难地宣布了一个决定,“我们秦军陷入了两面夹击的境地,潼关城破就在旦夕,因此,本督决定放弃潼关,退守西安。” 部将们一下就炸了锅,但也为孙传庭的当机立断赞赏不已,高杰道,“督师说得是,无良士绅与土贼勾连起来袭我后路,潼关断无守住之理。” 孙传庭摆了摆手,缓缓地说道,“今夜子时,大军开拔,陈永福部接替牛成虎抵挡李贼,卯时撤离,本督在华阴等着你来汇合。” 断后的事交给了不是孙传庭嫡系的河南总兵陈永福,秦军四将终于松了一口气。 陈永福却一脸地愤恨,但是鉴于孙传庭斩杀贺人龙的威名,他敢怒不敢言,只得接下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当夜,孙传庭拿出全部军粮让所有士卒饱餐一顿,仅携带了三日口粮拔营突围。 至于,陈永福能坚持多少时日,他根本没做指望,但是他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投降李自成的。 这就够了! 第421章 大丈夫岂能再对狱吏 李自成猛攻潼关十多天,终于攻到了关城下,陈永福看见李自成的大纛,心里不自觉地发起怵来,他看了一眼随侍在侧的儿子陈德,道,“儿啊,今日就是你我父子捐躯报国之日也!” “爹……”陈德看着年迈的父亲,哽咽道,“我们早已是死过几次的人了,今日为国捐躯,孩儿无憾矣。” 陈永福和高杰一样,都是不可能投降李自成的,因为他眇的那只眼就是被他一箭射掉的,他算得上是李自成的宿敌,不用说,这一次肯定在劫难逃了。 当年在开封城上,他意气风发,和周王朱恭枵、巡抚李仙风并肩作战,趁李自成视察敌情疏于防备之机张弓搭箭,一见射中他的左眼,导致他在民间威望大损,几乎与皇帝无缘。 孙传庭留下他断后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他与李自成结下死仇,除了死战别无活路。 随军闯军逐渐逼近城墙,陈永福的心理防线也渐渐崩溃了。说实话,他并非怕死之人,然而每个人的心理防线都是有底线的,李自成三围开封,他都是亲历者,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怖感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前面三次,他都坚持了下来,而这一次他真的快崩溃了。 陈永福沙哑着嗓子,下令道,“儿啊,你负责炮营,为父亲自督战!” 陈德嗯了一声,道,“父亲放心,管教贼子一个都上不来!” 随着一通鼓响,闯军终于要发起总攻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闯军并没有攻城,好像在等什么人的到来一样。 果然,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城下,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的文官,正是张旋吉。 陈德道,“父亲,是闯贼来了!” 陈永福也看到了李自成的身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里的弓箭,心道,你竟然如此托大,我能射瞎你的左眼,难道就不能射瞎你的右眼吗? 哼,都是将死之人,拉一个垫背的也未尝不可。 陈永福悄悄地抽出剪纸挂在弦上,准备再来一次突然袭击。 李自成对他的小动作浑然不觉,他径直来到关前,停住脚步,大声喊话道,“城上可是河南总兵陈永福将军?” 陈永福正暗地准备着,闻言并没答话。 陈德提醒道,“爹,贼酋在叫您呢?” 陈永福依然没有说话,他在寻找合适的机会。 李自成又重复了一遍,“敢问城上的可是河南总兵陈永福将军,李某有话要说。” 张旋吉小声道,“闯王注意了,陈贼一直把手放在后面,小心他暗箭伤人。” 李自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陈永福沉吟半晌,终于大声回道,“正是陈某,哼,我是官,你是贼,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吧,某誓与城池共存亡。”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开封一别,又有一年了矣,想不到今日我与将军又在此相会。” 陈德听得一头雾水,小声问道,“爹爹,他要弄啥哩?” 陈永福小声道,“且等着,看他耍什么花样!” 李自成见他不说话又诚意十足地喊道,“陈将军,明廷气数已尽,将军何必还要保它,将军何不弃暗从明?” 陈永福大怒,喝道,“我时代都是大明的臣子,生是大明的人,死死大明的鬼,岂能从贼!” 李自成不以为意地喊道,“将军本是河南的人,家小都在李某手里,将军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他们想想才是。” 陈永福脸色一变,迟疑道,“你,你……” 陈德也小声道,“爹爹,母亲还活着……” 李自成坐在马背上仍然诚意十足地说,“将军放心,将军的家小在下一个都没为难,不论将军投不投诚,李某都不会为难他们的。” 陈永福低头不语,他以为自己老母、族人早已遭了李自成的毒手,没曾想他们现在还活着,而且他还当众盟誓不会为难他们,不由得让他心里一暖,拱手道,“如此,多谢闯王了。” 张旋吉想说话,又被李自成拦住了。 李自成失望地说道,“将军真的不想和李某共襄义举吗?” 自从被孙传庭抛弃之后,陈永福就万念俱灰了。 他也不是不想投降,只是担心李自成报那一箭之仇,但李自成根本没提那事,让他不由得惴惴不安。 他还没说话,李自成从箭壶里取出一支箭,大声道,“将军莫非担心李某会报那一箭之仇?” 陈永福不置可否。 李自成双手握住箭杆,稍微一用力就折成两截,他手举断箭,指天发誓,“皇天在上,只要将军投诚义军,若我李自成还惦记着那一箭之仇,就如此箭!” 说罢,一挥手狠狠地把两截断箭扔到地上。 陈永福心潮澎湃,最后心一横,大声道,“闯王高义,陈某降了,以后惟闯王之命是从!开关!” 陈德迟疑道,“爹……” 陈永福摆了摆手,又重复了一遍,“闯王高义,陈某降了!开关,开关!” 李自成大喜,不顾左右的劝阻第一个骑马冲向关城,城门正好缓缓地开启。 陈永福扔掉兵器,第一个迎出来单膝跪地,大声道,“闯王在上,请受罪将陈永福一拜。” 李自成连忙上前扶起他,呵呵笑道,“陈将军暂且在义军中任制将军吧,快快随我追击孙贼。” 陈永福一不做二不休,带着手下人做先锋第一个追了出去。 孙传庭才走出去三十里路,骑兵两个时辰就赶到了,孙传庭听到后面的隆隆的马蹄声就知道自己完蛋了,潼关完蛋了,大明也完蛋了。 “陈永福弃关而走了?”孙传庭看着黎明的天空,不相信他会投降,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前脚走,他后脚就走了,“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 追兵越来越近,首先赶来竟然就是陈永福,孙传庭看到陈永福的旗号不由得火冒三丈,大骂道,“好个狂徒,来人与我拿下!” 不等军士拿人,陈永福赶上秦军后阵,一个冲锋就扎进阵中,顿时把垫后的左勷搅得七零八落。 左勷大惊失色,只得奋起抵抗,然而陈永福有心算无心,很快就打得左勷溃不成军,带着兵马往商洛山而去。 陈永福不依不饶再次对郑家栋展开了袭击。 孙传庭已经看出苗头不对了,忙吩咐左右道,“陈永福已经降了贼矣,诸将小心为妙。” 郑家栋已经有了准备,加之兵力优势,渐渐地挡住了陈永福的攻击,秦军终于有了转圜的空间。 然而,秦军众将还没高兴太久,一支兵马又从斜后方杀到,郑家栋再也抵挡不住,溃逃而去。 军中再次响起呐喊声,“活捉孙阎王,升制将军,赏银一万两!” 追兵越来越多,牛成虎也败了,只有高杰尚在苦苦支撑,秦军已不成建制,失败在所难免。 孙传庭万念俱灰,拔剑就要自刎。 高杰带着几百亲卫飞马来到孙传庭面前,抡起大铁棍一棍打掉他手中的宝剑,一把抓住孙传庭的奖赏,大吼道,“督师,快走,标下护着您!” 作为一个给李自成戴过绿帽子的人,高杰深知自己落在他手里绝对没有好下场,但孙传庭是他的大树,没有他自己一样没有好下场,因此他第一个跑过来护着孙传庭打马就往前跑。 哪知孙传庭却不为所动,他奋力挣脱高杰的手,大声道,“英吾,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潼关已失,大明三边不保,本督丧失实地,已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高杰才不管这么多呢,又伸手抓住马缰,边逃边道,“督师说哪里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朝廷已无良将,最多申斥几句,过不了多久还是会起复的。” 孙传庭心说连你都看得出来朝廷已是外强中干,我岂能看不出来? 只是他当初曾许下诺言,平定了流贼就致仕回家,悠游林下。然而整整八年多过去了,流贼不仅没有剿灭,反而愈演愈烈,这一次出师他已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眼下大势已去,说不定又要进诏狱了。 呜呼,大丈夫岂能再对狱吏呼? 李自成的前锋刘芳亮已经杀到孙传庭的后军,赫赫威名的秦军现在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早已没了平时的严整,刘芳亮就像砍瓜切菜一般地直冲了过来。 高杰见孙传庭意志消沉,精神恍惚,也顾不了那么多,死死地抓住战马的缰绳带着百十个亲卫没命的狂奔。 跑了一阵,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翻山鹞,休走,你刘爷来了也!” 高杰大惊失色,他知道这是刘芳亮的声音,拽着孙传庭的讲述跑得更快了。 好不容易跑出几里路,高杰终于脱离了危险,他一边往前继续赶路一边道,“督丞莫慌,有俺老高在,保你平安无虞。” 背后却并无回应,他回头一看,见自己牵着一匹空马,孙传庭早已不知去向。 忙转头一看,只见自己手里仅握着一截绳子,孙传庭早已不知去向。 “督师!”高杰大喝一声,但人喊马嘶中哪里听得到一句回应,又四下张望了一阵,也没有孙传庭的身影,知道他已寻了短见,只得哀叹一声,就地收拢散兵合兵一处往华阴而去。 第422章 一身甲胄肆横行 经过两个月的鏖战,李自成终于拿下了潼关,不仅顺利打回了陕西老家,还摆脱了中原战局不利的局面。 明末的战争讲究赢家通吃,胜利的一方不仅可以得到大量粮草军械,还能收拢降兵,甚至招揽大将,此战他就招揽到了陈永福父子两员虎将,收拢了几万降兵,实力再次上了一个台阶。 李自成站在高大的潼关城墙上,举目四望,一时风头无两。 牛金星来到城墙,恭恭敬敬地道喜,“闯王,秦军被全歼,孙传庭死于乱军之中,只有高杰和牛成虎逃脱,咱们义军大胜啊,终于可以打回老家去了。” “是啊,大胜啊,大胜!”李自成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呵呵笑道,“此战我与孙传庭本旗鼓相当,孙氏虽败非战之罪也,若非明廷气数将近,我岂能得胜?” 刘宗敏道,“这一仗确实打得过瘾,赢得也很痛快,若非侯老儿的拖延和八大王的牵制,咱们闯军几乎要功败垂成已。” 这一仗确实赢得有些侥幸,但大明的现状就是这样,官军明明占据优势,总是不能转为胜势,义军总是岌岌可危,却总能逢凶化吉。 这样的场面他们经历不知多少次了,就算被打成光杆司令,他们照样有信心东山再起,这一次根本算不上什么。 李自成道,“传令,马世耀镇守关城,咱们即刻西进攻取西安。” 当夜,李自成召开军事会议,除了马世耀守潼关以外,还传令镇守河南的田建秀即刻放弃中原,他要把全部精力用来京营陕西和甘肃。 八月初八,李自成率大军西进,初十下华阴,修整一天之后继续出发,三天以后攻下华州,终于和过江龙的义军会师了。 原来这过江龙不是别人,正是一只虎李过。 李过大步上前单膝下跪,道,“侄儿见过叔父,侄儿此行,幸不辱命。” 李自成大喜,哈哈大笑道,“补之,干得好,干得好。哈哈,这一别半年,叔父可担心你了。” 李过叫来一个青年人,“来亨,来见过闯王。” 李来亨意气风发,单膝下跪,大声道,“小将李来亨见过闯王。” 李自成亲手扶起李来亨,又在他的胳膊上拍了几下,赞道,“早就听说你收了个儿子叫李来亨,英武异常,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李过介绍道,“闯王,这一次袭杀过江龙吞并其部下,来亨当居首功。” 李自成双眉一扬,盯着李来亨,问道,“哦,来亨做了什么惊天动地之举?” 李过道,“来亨提前潜入过江龙的山寨,与侄儿里应外合,在寨门口一人独战九人,端的英勇无比。” 李过看着李来亨骄傲的神情,接着说道,“后来联系王员外,到华县联系豪杰逼迫刘守正投降,都是来亨的功劳。” 李自成以及众将不由得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称赞道,“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驴球子,真不错!” 李自成夸赞了几句,又笑着问道,“来亨干了这么多,你干什么去了?” 李来亨忙插话道,“父亲整合过江龙的旧部,招纳周围山匪流民,比孙儿忙多了。” 牛金星忙拍马道,“恭喜闯王,义军有如此少年英雄,闯王大业后继有人啊。” 李自成道,“是啊,咱们义军就是要有这样的年轻人才好!” 他已近不惑之年仍然没有子嗣,众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着急得很。李自成上次和刘慧明会谈之后,就决定加大力度培养李过,这段时间派他东奔西走积累战功的,就是要让他尽快脱颖而出,然而李过虽名为他的侄子,其实只比他小四个月,若自己寿终正寝,李过也基本上老得走不动路了。 李自成又想起了刘慧明那句话,“你干的这种职业,至少要培养两代接班人才能确保军心不乱!” 如今他又有了这么优秀的义子,自己的大业就不愁后继无人了。 “好,好!来亨真是本帅麒麟儿也!”李自成摸着李来亨的后颈,赞道,“有此后生,何愁大业不成?” 众人纷纷拍马附和,李自成想起众多兄弟都是妻离子散的下场,道,“捷轩啊,你跟我这么多年出生入死,连婆姨都杀了!现在局势好些了,你也该重新娶妻生子了。” 刘宗敏忙道,“闯王说得事,这次到了西安,咱就托您帮我取一房婆姨生几个娃子,俺老刘以后还有爵位要等他们继承呢,没有儿子可不成。” 众人哈哈大笑,李自成指着随行的将领道,“这一点,咱们要像刘慧明学,他也是孑然一身,一有条件就到处找女人生娃子,咱们也不能落了后手!” 众人忙大声应是,纷纷感谢闯王的仁义贴己。 李自成豪气顿生,想起自己儿时做的一首诗,不由得念了出来,“一身甲胄肆横行,满腹玄黄未易评。惯向秋畦私窃谷,偏于夜月暗偷营。双鳌恰是钢叉举,八股浑如宝剑擎。只怕钓鳌人设铒,捉将沸釜送残生。” “好诗,好诗!”牛金星第一个站出来恭维,“闯王此诗大气磅礴,真乃英雄气概也。” 宋企郊也赞道,“一身甲胄肆横行,不就是闯王现在吗?” 李自成呵呵笑道,“我儿时家贫自小就给人放羊,没有钱读不起书,我没事就去偷听寨子里私塾先生讲学。先生见我好学,也不赶我,还经常考校我的学问。一日,先生请学子吃蟹,让学子以螃蟹为题作诗,此诗正是我那时所做,这一晃已经快三十年了。” 众人纷纷夸赞。 李岩心里却在想,这诗虽然大气磅礴,只是结尾两句不祥,闯王恐结局不妙啊。 心里做如是想,嘴上还是问道,“不知闯王的先生如何评说这首诗?” 李自成想起当时的情景来,先生看了此诗说他以后一定能干成一番大事业,但恐不得好死,便自动省略了下半句,“先生说我以后定能干成一番大事,不成想今日得遂先生之愿矣。” 牛金星拍马屁道,“这哪是先生,分明就是未卜先知的仙人啊!闯王当细细寻访,厚报之。” 李自成叹了一口气,“唉,我上学那会儿他就已经年过半百,现在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牛金星道,“昔日汉光武帝初到河北恰遇王朗之乱,追兵四起不知何往,路遇一老者指路,那老者曰‘信都郡为长安留守,去此不过八十里’,光武闻讯大喜,遂脱困。后来,光武兴复汉室,为感谢老者指路之恩,就为他建庙立碑,四时祭祀,闯王也当如此。” 李自成心里虽不愿意,但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既如此,咱也学学先贤古人。” 李岩适时提醒道,“闯王,王员外等人已在外面等候多时,可否现在宣他们觐见?” “好!”李自成大手一挥,“宣他们进来吧。” 王员外领着一群土财主亦步亦趋地来到州衙,见到李自成纳头便拜,大声道,“乡绅王喜福代表关中父老恭迎闯王荣归故里。” 李自成哈哈大笑,“王员外,好,好,你们都起来吧,大家都是乡亲,以后当和睦相处。补之给你们的承诺,本王全部应允了。” 员外们大喜,纷纷赞颂李自成的仁义,李自成心里感到一阵恶心,但脸上还是挂着和煦的笑容,一一抚慰道,“你们能及时改邪归正,助我义军夺取潼关,乃是义军的功臣,可别生分了。” 王员外又从怀里拿出一份礼单,“禀闯王,此乃乡亲们一点儿心意,请闯王收下以助军资。” 李自成欢欢喜喜地让人接过来,“如此甚好,甚好。我也不让你白出银子。” 看了一眼侍候在一边的宋企郊,吩咐道,“这些义绅这一次出了家丁助战的,愿意留在义军中都要一一授予官职,不愿意留下的可给一笔资材让其归故里。” 李自成又看了一眼众乡绅,道,“除此之外,你们每一户都可以推荐两个子侄来义军中做官,奔大好前程。” 李自成这一手乃是跟刘慧明学的,自从刘慧明和他谈过一次之后,他就特别注意刘慧明的一举一动。后来,李过在新乡盘桓了一段日子,离开以后,就把自己一路打听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自成,当李自成听说刘慧明用二十个幕僚的名额就筹集到了十万石粮食之时,不禁大为吃惊,顾君恩又给他分析了刘慧明此举的深意,听得他点头不已。 从此以后,他便事事学习刘慧明,特别是他在北京主办的《京报》他更是每期都买回来和幕僚们仔细研读,在河南推行政令也比历史上宽松了不少,这半年来很得河南士绅百姓的拥戴。 鉴于报纸的威力,李自成也在义军中选择一批读书人像模像样地办了一个《义报》,以此宣传闯军的军威军纪、英雄人物和政策等。 众人一听可以推荐族中子侄到闯军营中做官,纷纷磕头拜谢道,“多谢闯王提拔,我等愿世代忠于闯王,为闯王之大业鞠躬尽瘁!” 李自成哈哈大笑,当即宣布在州衙设宴款待功臣和投降过来的士绅们,并宣布了义军善待士绅的政策,全部登在《义报》上,颁行天下。 王员外等人拿到李自成颁发的手令对李自成的诚意再不迟疑,一回到家就把族里最有能力的族人推荐到李自成手下做官。 李自成终于尝到了交结士绅的甜头,也不经意间转变了自己的立场,他跟历史上的那个自己已经有了根本的不同。 第423章 皇太极驾崩 “大老爷,这个真的能当马骑吗?” 新兵营的军械作坊门口,路祯祥盯着眼前这个不伦不类的东西疑惑地问刘慧明。 刘慧明哈哈一笑,“你等着,我骑给你看!” 那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其实是个自行车,刘慧明来到这个时代以后最烦躁的就是没有动力了,自己很多设想因为没有电和蒸汽机就是空中楼阁,但是自行车和缝纫机不用动力,纯粹地靠脚力就行了,可以先鼓捣出来稍微提高一下生产效率。 刘慧明反身骑在自行车上,脚一蹬踏板,就蹿出去一丈多远,不多一会儿就来到了校场上。新兵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刘慧明在校场上飞奔,不论教官怎么呼喊仍然随着刘慧明的位置而移动脑袋,最后连教官也成了他的观众。 刘慧明在校场上溜了一圈又回到路祯祥的面前,笑道,“看到了吧,没骗你吧。” 路祯祥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月前他接到指令和一堆图纸,稀里糊涂地造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自己对他的用处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今天刘慧明来到作坊亲自示范了一遍,他总算明白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了,赞道,“妙,妙,太妙了!” 刘慧明一脚支地坐在车上,不太满意地说,“好是好,只是没有刹车,坐垫没有减震很不舒服,链条太硬要上点儿油才行,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啊。” 路祯祥连忙点头答应,“老汉这就改进。” 刘慧明看了一眼田维胜等人,问道,“你们想不想试试?” 田维胜看了看亲卫团,对黄骏道,“小十二,你不是最爱出风头吗?” 黄骏今年才十七岁,平时吃喝嫖赌、嘻嘻哈哈地没个正行,投靠了刘慧明仍然死性不改,已不知道被叔叔伯伯们教训多少次了,仍然我行我素,一点儿要改变自己的想法都没有。 黄骏嘻嘻哈哈地走出来给刘慧明行了一礼,“大人,小的试试。” 刘慧明把方向盘递给他,“来吧,骑这个马的要诀是别和它拧着干,它要偏你就顺着偏。” 黄骏唱了个喏,不以为然地道,“好咧,俺知道了。” 哪知他刚踩了一脚就摔了个狗啃泥,乐得亲卫们前仰后合。 黄骏悻悻地爬起来,自言自语道,“这狗东西还不太好驾驭,我今天一定要学会!” 刘慧明笑着说,“你慢慢学吧,我们负责看你摔跤。” 黄骏说到做到,骑了三圈就会了,让刘慧明大吃一惊,要知道他小时候可是断断续续学了半个月才勉强不要人扶,结果还撞在墙上一次。 亲卫们个个跃跃欲试,刘慧明索性让他们都去试试,并着重讲解了其中的要领,这些亲卫都是功夫好手,学习能力很强,没多久有些人就能奔驰如飞了,只是这车也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了。 刘慧明正在欣赏亲卫们的车技,两个锦衣卫飞马而至,大喊道,“刘阁老接旨,陛下宣您即刻进宫!” 刘慧明听说崇祯召自己入宫,料想肯定有急事,当下不敢耽搁,便急冲冲地召集随从进了宫。 刘慧明到乾清宫行完礼,才发现三公九卿三阁老都在场,料想发生了大事,当下不便多言,先看看情况再说。 只听魏藻德说道,“恭喜陛下,虏酋罪大恶极,如今终于暴病而亡,大明无忧矣。” 原来是皇太极死了,刘慧明算了算,皇太极好像就是崇祯十六年八九月的时候死的,难怪自己放回去的两个探子到现在都没有回音,原来赶上这事了。 看来索尼活不成了啊。 魏藻德还是一如既往地拣好听的说给崇祯听,崇祯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皇太极这厮屡次兴兵犯境,今日恶贯满盈,终得恶果,真是苍天有眼啊!” 陈演、魏藻德、刑部尚书张忻等人再次送上热烈的马屁,好像皇太极一死整个清朝就灭亡了似的。 刘慧明实在不忍心浇他们的冷水,也跟着说了几句肉麻的话。 老臣蒋德璟终于忍不住了,轻轻地哼了一声,道,“建虏不过死了一个虏酋,未来辽东局势变幻莫测,是福是祸难以定论,陛下需做长久准备。” 崇祯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了正常,“蒋先生说的是,朕失德了。” 刘慧明现在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见长了,见崇祯脸上不悦便火上浇油地问道,“不知蒋公有何高见?” 蒋德璟没有理会刘慧明,反而转头向崇祯拱手道,“陛下,虏酋皇太极虽然死了,但豪格、代善、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等人仍在,只要豪格继位,建虏仍然是我大明头号大敌。” 刘慧明决定把小人做到底,不依不饶地问道,“蒋公何以认定豪格必然继位?” 不等蒋德璟说话,范景文便回答道,“豪格是长子,自然应该有他继位。” 这就是大明文官的定式思维了,在大明士大夫的认知里嫡长子继位天经地义,但他们却忘了皇太极本来就不是嫡长子。 刘慧明呵呵一笑,“你们错了,后金不是大明,他们可没有嫡长子继位一说,不然虏酋的位置也轮不到皇太极。” 崇祯不解地问,“德华觉得何人会继位?” “草原民族是看谁拳头硬,谁最有实力谁就继承汗位!”刘慧明故意掐指算了算,“不外乎代善、豪格和多尔衮三人。代善年纪大了,恐怕有这力也没这心了,因此新的汗位将会在豪格和多尔衮之间产生,豪格兵力比多尔衮多一点儿,但多尔衮手下战力要强一些,两者基本上势均力敌。到时候就看代善怎么想了,可以说,代善支持谁,谁就能成为新的虏酋。” 刘慧明一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打明牌的感觉就是爽啊! 蒋德璟首先开口质问道,“依德公此言,倘若代善谁也不支持呢?难道汗位就一直空着?” “那我就不知道了。”刘慧明摇摇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还有一种情况也不得不防,代善要是劝说多尔衮和豪格两人各退一步,从皇太极其他儿子里面选一个出来也说不准,这样大家都不得到,虽然不满意,却也是可以接受的。” “此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计也!”久不说话的倪元璐突然开口说道,“不过,建虏尚未开化,乃野蛮之邦,豪格恐怕不会把到手的汗位让出来。” 马屁精魏藻德又出来打圆场了,“陛下,臣觉得倪尚书说得对,豪格性情莽撞,若是得不到汗位,肯定会心生嫌隙,到时建虏就乱了,大明光复辽东就有望了。” 崇祯一听说光复辽东有望,心里就是一喜,“魏爱卿所言甚是,德华,你们兵部要做好准备,倘若建虏真的发生了内乱,可要抓住时机。” “是!臣遵旨!”刘慧明忙领旨,“臣这段时间每天都在训练新军,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随时愿为陛下出征。” 崇祯大喜,这段时间刘慧明下了早朝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隔一天给永王讲一个时辰的算学以外其他时间都难觅踪影。刚开始他以为他在内阁值守,但陈演告诉他刘慧明只是偶尔过去串个门,平时都不知所踪,崇祯让锦衣卫打听才知道他一直在训练新军,他这才放下心来。 刘慧明的想法也很简单,在这个乱世,有钱有权不如有兵,只要把军队抓在手里,自己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了,让他天天呆在内阁埋没在文牍里那才是浪费时间呢。 “好,好!先生实心任事,有先生在,朕无忧矣。”崇祯又给刘慧明拉了一份仇恨,问道,“不知新军练得如何了?” 刘慧明实话实说道,“还在进行队列训练,剿匪没问题了,比卫所军强一点儿,打和八旗打野战,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时辰。” 刘慧明一直把八旗兵当成假想敌练兵,崇祯耳朵都听起茧子了,见刘慧明说得这么实在,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不过一想到原来的新军已被抽调一空,这批新兵才受训半个月,能达到这个水平已经很不错了。 刘慧明道,“这批新兵都是从卫所里抽调上来的,都有些基础,只要把队列练好,再辅以严厉的军纪,很快就能形成战力的。” 崇祯颔首道,“如此甚好,切勿懈怠,爱卿一定要为大明训练出一支百战精兵出来。” “是!臣遵旨!”刘慧明行完礼,又道,“启奏陛下,军队不是训练出来的,是打出来的。第十师王雷部调往江南以后,天津剿匪兵力就出现了空缺,巡抚赵光拚来信求兵,臣想把新军也派出去见见血。” 崇祯道,“嗯,朕准了!先生说得有理,百战精兵都是打出来的,练百日不如打一仗。待京畿一带的土寇剿灭之后,可令光拚总督直隶三省,平灭榆园贼寇。” 看来崇祯这是要对老赵委以重任了啊,榆园军活动在豫东鲁西一带,时刻威胁着大运河,特别是崇祯十四年屠户李青山起义,一度截断运河漕运,搞得大明朝廷手忙脚乱。如今的榆园军愈演愈烈,大有复制李青山的壮举之意。 “臣遵旨!”刘慧明心中欢喜不已,京畿的治安只不过是个幌子,他的着眼点一直都是沧州盐场,既然崇祯这么配合,是时候跟他聊一聊这件事了。 第424章 挺直腰杆做人 刘慧明还在想怎么措辞,一个小太监飞快地跑进来禀报军情,“陛下,宣府有军情传来。” 崇祯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军情,快念!” 小桂子拆开封印,脸色随即一变,“陛下,此信粗鄙不堪,难登大雅之堂。” 陈演从小桂子手里接过军报念起来,“臣署理宣府总兵闫险峰启奏皇上,臣七月十六率军出塞打鞑子,七月二十抄了浩奇特部左旗的老窝,缴获三千只牛羊,六百多匹战马,二十三又宰了乌珠穆沁部右旗头领的脑袋。回来的时候碰到阿巴嘎部,和他们打了一架,杀了一千三百四十六个蒙古鞑子,我部损伤亡一千八百多人……皇上,末将此行出关,大大地长了大明的军威,都是本兵大人布置得好,末将打得太过瘾了。” 这是一场大胜啊,然而在场的众人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众人听得背上冷汗直冒,不住地摇头叹息。 这闫险峰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刘慧明突然就把他提拔为宣府总兵,竟然还让他出塞去打鞑子,现在鞑子不来袭边就已经是万幸了,他们竟然还要主动去惹是生非,岂不是嫌命长了? 真是一个疯子下面一定有一群疯子啊! 刘慧明也有些尴尬,闫疯子这狗东西就不能含蓄一点儿嘛,干嘛要把自己牵扯进来。刘慧明交待了他那么多话,这家伙就记住“自己写的奏疏才是皇上最爱看的奏疏”这一句话了,写之前也不知道和人商量一下,唉,真是个榆木脑袋! 李遇知和蒋德璟首先忍不住了,直接向崇祯开炮道,“陛下,大明现在到处兵凶战危,如何还要去招惹鞑子?刘阁部此举,实乃引火自焚,臣要参刘阁部。” 刘慧明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地道,“放心吧,没事没事。皇太极死了,建虏忙着内斗呢,不会管这事的。” 他当时敢于出兵也是算准了这一层,这事要惊动清朝高层直到完全解决再怎么也要花上几个月时间,虽然他当时不清楚皇太极到底什么时候死,但他算准了皇太极肯定没有机会处理这件事了。 张忻愤恨地道,“刘阁老将大难临头,还笑得出来,就算建虏不报复,难道蒙古鞑子就不会报复吗?” 倪元璐的眼里也充满了不解与失望,只有魏藻德东一言西一语不知在帮谁说话。 刘慧明见在场的诸人都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失望,这些都是大明的重臣啊,竟然一个个怕成这样,要是传出去了脸往哪儿搁? 刘慧明扫视了众人一眼,冷笑道,“哼,我大明堂堂天朝上国,千万领土、亿万子民,还怕他们区区鞑子吗?你们这幅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儿国家重臣的样子?传扬出去难免让人笑话!” 他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一时把众臣都镇住了,就连崇祯都有些脸红心跳。不仅是众臣僚,就算是他也有些缺钙了,自从他登基以来,面对满清屡战屡败,损兵折将无数,早已丧失了战而胜之的勇气了。 刑部尚书张忻首先反应了过来,也冷笑回应道,“刘阁老说话未免太夸大了些,我大明因辽东战事不知耗费多少钱粮、折损多少兵将,废了多少心血,至今仍然于事无补,难道仅凭你几句大话就能解决了?” 刘慧明满不在乎地道,“俗话说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虽然我们在辽东耗费了不少兵马钱粮,但我们仍然继续战斗下去,打不过难道就不打了吗?难道连打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吗?被人在腰上打了几拳,腰板就挺不直了吗?” 他这一番话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其实并无多少干货,然而大明满朝上下都弥漫着一股畏满如虎的氛围,他不给他们打点儿鸡血,还真不好说后面的事。 不过,在场的众人都是久历宦海的老油条,自然不是他几句口号就能糊弄过去的。这不,他话一说完,蒋德璟就问道,“不知德公在辽事上有何高见?” 刘慧明摆摆手,谦虚道,“高见没有,浅见倒有一些。” 崇祯来了精神,开口道,“今日本是经筵之期,你就把持当成讲经吧。。” 刘慧明想了想,道,“其实臣一到北京就在想辽东的事,私下里也写了一些文章讨论这个问题,想了三个月,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了。” 崇祯喜道,“既如此,不妨说出来众卿一起斟酌斟酌。” 刘慧明喝了口茶,道,“关于辽事首先要定个基调,到底是战还是和,如果要战,就讨论该怎么战,如果要讲和,就应该讨论怎么讲和。不能一会儿战一会儿和,一会儿和一会儿战,这样又战又和,又和又战,只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因此,咱们必须先制定一个统一的国策,至少要保证十年不变动,如此才好说后面的事。” 这段绕口令虽然有些拗口,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不过听懂了归听懂了,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老天官李遇知道,“依刘阁老的意思,到底是该站还是该和?” 刘慧明脱口而出道,“当然是战,辽东是大明故土,收复失地乃是每一个大明臣子的职责,哪有不战之理!” 废话,大庭广众之下说议和的事,不被言官骂死才怪呢,他才没那么傻呢。 趁众人愣神的功夫,刘慧明立马展开反击,“不知老天官以为当战还是当和?” 李遇知正准备问刘慧明当如何战,没想到他竟然把皮球踢了过来,只好把话吞进肚子里,也义正言辞地道,“刘公说得极是,老夫也以为当战。” 刘慧明见张忻今天跳得格外欢实,又问道,“不知张司寇以为大明当战还是当和?” 张忻也脱口而出道,“自然是当战。” 刘慧明又一一问了大学士蒋德璟、左都御史李邦华、大理寺卿凌义渠、户部尚书倪元璐等人,无一例外都表示当战。 这些人也不傻,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拿捏得极准。 刘慧明看了一眼崇祯,拱手道,“陛下,咱们大明六部九卿四大阁老都认为当战,臣以为民心可用啊。” 崇祯轻轻地哼了一声,不满地道,“朕也知道当战,然则如何战也?” 众人瞬间陷入了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始作俑者刘慧明。 刘慧明淡淡一笑,道,“陛下,其实打仗很简单的,无外乎兵马调度、钱粮筹集、战略战术制定而已。就拿辽东战事来说,兵马调度是臣的工作,大明现在不论是卫所兵还是边军都已经不是八旗军的对手,我的工作就是重新编练一支精兵出来,这支兵马不论是从数量还是战力上都要超出八旗兵。至于钱粮的筹集当然是户部的工作,我这边提报一个预算出来,大伙共同商议最后定一个准确的数据,倪公去筹钱就是了。还有打造军械,这是工部的事,我的新军数量定了,需要的军械自然也就定下来了,范司空按照需求去做,没钱就找倪公要,如果倪公也没钱,咱们就群策群力,总能想出办法来的。还有制定战略战术,这是兵部和蓟辽总督的事,大家一起开几个会,再去实地考察一番,最后选一员智勇双全的大将出来领兵,就行了。” 他这番话有点儿“把大象装进冰箱里”的意思,这个时代的人虽然不知道这个梗,但意思还是明白的。果然,他的话刚说完,就引起了一阵冷笑,李邦华道,“刘公啊,事情如果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容易,这二十多年,辽东都够收复五回了。” 礼部尚书林欲楫道,“刘公貌似还忘了一个工作,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大明如今将才凋零,如之奈何?” 刘慧明道,“这个简单,咱们大明从来不缺将才,忠义勇武之士有黄得功、周遇吉、马祥麟、吴三桂、刘良佐、高杰、唐通等人,正直知兵之才有孙传庭、侯恂、袁继咸、赵光拚、宋一鹤等人,都是将帅之才。” 众人颔首称赞,这些都是大明公认的知兵之人,看来刘慧明也很有识人之明嘛。 刘慧明见众人认同自己的观点,愈发飘了,“这些人成名已久,虽然经验丰富,难免有些懈怠了。陛下如果不愿意用他们,大明还有很多青年才俊值得任用的,比如新军里面的赵良栋、王进宝等都是少有的将才坯子,文官方面长沙知府堵胤锡、郧阳兵备使高斗枢、都是未来的帅才。” 刘慧明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你们还不满意,我成立一个武备学堂,专一教授将帅之才,第一期已经开班了,相信用不了几年就能为大明培养一堆人才。” 众人面面相觑,武备学堂是个什么玩意? 刘慧明见他们脸上写满了问号,故意岔开话题道,“如果你们对这些人还不满意,那就只有我自己了,你们可别忘了,我也是打过仗见过血的哦。” 众臣终于破功了,魏藻德第一个笑出声来,“古语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德公这是效法古人毛遂自荐呢。” 刘慧明道,“作为大明的官员,陛下的臣子,国家有难,陛下有忧,我们当然要挺身而出,要有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精神嘛。” 崇祯颔首道,“先生之忠义为国,朕早知矣,众卿也当以先生为楷模才是啊。” 众人齐声应是,心里却把刘慧明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425章 辽东三大失策 刘慧明看着他们古怪的表情,笑道,“光说不做假把式,光做不说是傻把式,我既不做假把式,也不做傻把式,我要做又说又做的真把式。” 崇祯道,“刘卿到京以后,编练新军,破获大案,革新钱钞法,筹措赈灾粮,如此桩桩件件,你们可有一人做到过?” 众人忙点头称是,这些人很会来事,见崇祯当面夸奖他,忙送上一箩筐马屁。 刑部尚书张忻拱手道,“皇上有刘学士辅佐,实大明之福,陛下之福也。” 通政使沈惟炳也道,“刘学士之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等如何能及,也请学士不吝藏私,为大明中兴大业倾尽全力才是。” 刘慧明仔细打量了几眼沈惟炳,道,“沈老大人说的是,大明不仅是陛下的大明,也是你我的大明,中兴大业不能只靠陛下一人,也不能只靠我一人,要靠在座诸公,文武百官共同努力才行。每个人才略有大小,品德有高下,我希望咱们大明的同僚都像沈通政说的那样不吝藏私,为大明中兴大业倾尽全力。” 刘慧明今天说起大话套话简直是文思如泉涌,不仅众臣,连崇祯都刮目相看。 “这厮,又把我等套进去了!”沈惟炳看了他一眼,眼里露出了莫测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刘慧明这才想起此人和自己在湖广就结下了梁子,看来以后得小心一点儿才行了。 崇祯把眼前的一幕都看在眼里,意味深长地道,“德华还是说说辽事吧。” 刘慧明行了一礼,却转头对那个小太监道,“我兵部的签押房里有一张漠南蒙古的地图,麻烦公公跑一趟帮我取来一下,找不到的话你就问何欢。” 那小太监面有难色,崇祯喝道,“速去速来。” 趁小太监去取地图的空当,刘慧明简单地回顾了一下大明的辽东政策,“陛下,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很多地方都是犯忌讳的,您赦我无罪我才能说,不然今天的话题就到这里吧。” 众人面面相觑,崇祯却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说犯忌的话了,朕哪一次罪过你了?” 刘慧明行了一礼,“谢陛下隆恩!” 崇祯看了看其他人,接着道,“今日诸卿可以畅所欲言,朕绝不加罪。” 众人谢了恩,静听刘慧明的“高论”。 刘慧明道,“陛下,诸君,我认为咱们大明在辽东问题上的犯的最大的错就是政策摇摆不定,有决策无执行。” 见崇祯没有说话的意思,刘慧明继续说道,“大明第一个政策摇摆不定的错就犯在熊廷弼和王化贞身上,他们主要是关于战和守的分歧,熊廷弼主张先守后战,王化贞主张直接开战,这两个人谁对谁错,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不过,从事后诸葛亮的眼光来看,我认为王化贞错了,熊廷弼才是对的。我可以做一个大胆的预测,如果朝廷信任熊廷弼,不派王化贞过去搅局,按照他战略构想,先立足防守,再从山海关、登莱、天津三路进军,是可以收复辽东的。” 众人沉默了,就算是崇祯也早已明白,熊廷弼和王化贞之间的争论,熊廷弼是对的。然而熊廷弼在任时先是经历两个皇帝驾崩的大事,然后又是东林党和阉党争权,他这人又是个只会做事不会做官的人,大错就此铸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刘慧明接着道,“大明第二个政策摇摆不定的错误犯在王在晋和孙承宗身上,这一次是关于到底该退守山海关,还是要构筑宁锦防线的问题,也可以理解为辽西之地当不当放弃的问题。这两个策略可以说各有千秋,孙公的理由很充足,山海关乃是大明辽东的最后一道防线,倘若一旦失守,咱们就只有迁都了。王公的理由也很充分,构筑宁锦防线会成为朝廷一个巨大的负担,纵然能阻挡满清一时,最后大明也会被拖死。” 说到这个话题,众人就不再沉默,纷纷起来反驳。 凌义渠道,“孙公之策乃老成谋国之策,王公之策太过冒险,老夫以为孙公之策更优。” 吏部尚书林欲楫也道,“山海关一座关墙太过单薄,委实抵挡不住八旗铁骑。” 众人讨论了一会儿,几乎一边倒地支持孙承宗,刘慧明笑了笑,道,“诸公不妨想想现在,宁锦防线安在呼?” 众人顿时怔住了,松锦大战之后,大明苦心经营二十年的宁锦防线已经名存实亡,只有吴三桂一军独守孤城宁远,随时都会被八旗铁骑吞噬。 这也从侧面说明孙承宗的策略其实是错的。 刘慧明接着道,“为了保护这条防线,我们耗费了无数钱粮、折损了上百万兵马,我们加了辽饷,结果引发了饥民暴动,为了剿灭流寇,我们又加了剿饷,两次加征之后,流寇不仅没有剿灭却愈发猖獗,我们又加了练饷,然后就陷入了内忧外患,两线作战的困境之中了。” 刘慧明顿了顿,接着道,“可以说,大明现在的局面的根源就是因为辽东,更精确地说就是因为这条宁锦防线。兵法有云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倘若当时采纳王公的建议,主动放弃辽西,收缩防线,养精蓄锐,情况可能没这么糟糕。” 魏藻德问道,“倘若鞑子扣关,单凭一条防线如何抵敌?” 刘慧明要了一张纸,简单地画出辽东地形图,介绍道,“你们看,这是燕山,这是大兴安岭,这是辽西、辽东,这是山海关。” 刘慧明在地图上一一标注,如数家珍,看得众人震惊不已。 刘慧明接着在地图上标注,“除了山海关以外,辽东通往中原还有三条路线,分别是大凌河—青龙河—冷口、刘家口;老哈河—瀑河—喜峰口;老哈河—古北口。” 刘慧明把四条线路画完,其他人早已震惊不已了,这些地方他们虽然有所涉猎,但绝无可能像他了解得这么清楚详细,魏藻德赞道,“德公当真是胸中有山河呀。” 刘慧明呵呵一笑,心道哥们儿是地理学专业的,当然胸中有山河了。 “陛下,诸公,你们也知道,这四条道路归两个衙门管辖,蓟辽总督管辖三条山路,辽东督师管辖辽西走廊和山海关,蓟辽总督镇蓟援辽,辽东督师镇辽援蓟,双方互援互助,互相制衡,设计得很完美,其实问题很大。纵观清兵几次入关,无一不是从蓟辽总督的辖区突破的。这说明了两点,一是辽西走廊和山海关完全没问题而蓟镇有很大的问题;二是蓟辽之间虽然表面上互援互助,互相制衡,实际上却互相推诿,门户之见极深。因此,我的建议是把蓟辽合为一体,总览整个蓟辽军政事务,特别是现在辽西之地已尽失,辽东督师已没有单独设置的必要了。至于制衡的问题嘛,我的意见是实行任期制,简单来说就是几年一轮换。” 按照大明现在频繁的人事变动,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在一个岗位上待上几年的。 崇祯听得连连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刘慧明道,“要说宁锦防线没用肯定是不对的,宁锦防线很有用,只是造价太高了而已。刚才魏公问我若没有宁锦防线,单凭一座关城被清军突破了怎么办?我意见是采纳王公的建议,在关外的八里铺再筑一道关墙,有两道城墙,可保无虞。” 沈惟炳反驳道,“八里铺离关城只有八里路,若新城兵溃,涌向旧城,是当开城以收拢溃兵还是闭城以资敌?况且多一座城又要增加一处兵力,朝廷钱财本不富余,如何样的起这许多兵?” 刘慧明真的想撞墙自杀,心道你个搞内刊的家伙好好办报不行吗,为什么要插手军国大事? 他看了一眼沈惟炳,笑道,“你前一个问题是孙阁老二十年前就提出来的,你竟然用来考验二十年以后的我,你是把我当白痴吗?后一个问题只有白痴才会问,都筑了两外城了,内城还需要那么多兵吗?” 刘慧明毫不留情地打击沈惟炳,看得其他人不住地摇头,腹诽沈惟炳问问题不提前做功课,活该自取其辱。 沈惟炳被臊了个大红脸,只得闭口不言了。 刘慧明接着道,“大明第三个政策摇摆不定的错犯在杨嗣昌和卢象升之间,这是关于战与和的争论,你们都知道杨嗣昌是主张攘外必先安内的,所以他主张先与清朝议和,全力剿灭流寇,至于流寇被剿灭之后,与清朝是战是和,他没说,我估计可能还是要战的。而卢象升是主张坚决战斗到底的,所以两边就闹起了矛盾。” 关于卢象升之死,满朝文武无不感到痛惜,但崇祯偏听偏信,到现在都不肯追封他,更是让其他忠义之士寒心不已。 刘慧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继续道,“战和守的问题一直延续到现在都没有解决,战则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大明迟早会被拖垮。然而,讲和的最佳时机也已经错过了,咱们面对清军屡战屡败,精锐边军丧失殆尽,内部又有流寇作乱,手里的牌已经不多了,如果这时候讲和签的就是城下之盟了。” 第426章 大明最后的机会 众人缄口不言,刘慧明的观点并无多大新意,大明的困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解决办法也早已有人提出来过,只是无论做何选择都有人反对,而崇祯偏偏又是一个不愿意担责的人,事情就只能这么拖着了。 久不说话的陈演突然问道,“如此,当如之奈何?” 刘慧明苦笑了两声,心道你是首辅呢,竟然还要问我? 崇祯的脸上也有些不好看了,大明已经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本钱了,主动求和又丢不起那人,到底该如何选择,他也举棋不定。 刘慧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虽然他表面说的是战斗到底,其实是想求和的。他当然知道刘慧明的意思,只是这样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点头的。 刘慧明扫了一眼众人,又看了一眼崇祯,最后把目光投向了陈演,道,“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而且是大明最后的机会了。” 魏藻德忙问道,“什么机会?” 刘慧明真的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本来在新军营里练兵,你们在宫里讲经说法,是什么让我们必须马上放下手里的工作聚在这里呢?” 魏藻德无语道,“今日我等与陛下开经筵,突然接到辽东军报说虏酋皇太极死了,陛下便下旨提前结束经筵,商讨此事。” 刘慧明道,“皇太极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魏藻德被刘慧明连续几个幼稚的问题问得有些恼火,尴尬地笑了笑,道,“当然有关系了,皇太极突然暴毙并未留下遗诏,虏庭内部势必会有一场争斗。” “然后呢?” 魏藻德脸上的表情更尴尬了,道,“然后的事情刚才不都已经谈论过了吗?” 刘慧明哈哈大笑,道,“魏阁老是不是以为还在开经筵啊?” 魏藻德不解地道,“不知德公此言何意?” 刘慧明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扫视了一眼众人,道,“咱们刚才是不是讨论三种情况:一豪格继位,二多尔衮继位,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豪格和多尔衮都退一步,众臣从皇太极的其他儿子里面再选一个人出来继位。” 魏藻德道,“是啊。” 刘慧明呵呵一笑,“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魏藻一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蒋德璟忍不住了,厉声喝道,“不知德公说这些到底是何意也?” 刘慧明看了一眼蒋德璟,道,“我的意思很明确,虏庭马上就要发生内乱了,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咱们就在这里坐而论道,眼睁睁地看着吗?总得做点儿什么吧?” 倪元璐首先反应了过来,迟疑道,“德公的意思是不是要介入虏庭争位之事?” “是啊!”刘慧明道,“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皇太极又没有遗诏,他们搞不好就会打起来,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做点儿文章啊。” 魏藻德迟疑道,“你的意思是寄希望于他们发声内乱?” 刘慧明一字一句道,“不是寄希望,是推波助澜。” 蒋德璟问,“如何推波助澜?” 刘慧明痛心疾首道,“我说三位阁老,六部九卿的同僚们,你们能不能稍微懂一些纵横知道,不要都这么忠厚老实嘛,国与国之间该使阴谋就要使阴谋,该耍诡计就要耍诡计啊,不要都像谦谦君子啊。” 几人他抢白得无地自容,崇祯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有何妙招快快说来。” 刘慧明想了想,道,“我也是临时想到的,具体的还没想好,不过有一个人或许有用。”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说的是谁? 崇祯开口道,“先生说的莫非是那个索尼?”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这个“索尼”是谁? 刘慧明四下看了看,道,“陛下,此事事关机密,万一泄露出去,则前功尽弃矣。” 崇祯秒懂,马上下令宫女太监全部退出殿外,又让值守的王承恩率领一队大汉将军在殿外三丈以外值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崇祯布置完了一切,又看了一眼众人,道,“此事若泄密,皆汝等之过也。” 众人忙跪倒在地,对天起誓道,“臣等绝不走漏一丝一毫。” 崇祯扫了一眼刘慧明,刘慧明忙道,“陛下,这六部九卿四阁老乃是朝廷绝对的重臣了,料想并无一人有泄密的动机。” 其实这里还是有两个人他是不放心的,一是刑部尚书张忻,这家伙与范永斗有联系,说不定就窝藏了清朝的奸细。通政司是个漏风的衙门,沈惟炳在历史上的评价又不怎么高,和他一直没有来往,他也拿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不过今天话赶话赶上了,现在又不可能把他赶走,只好赌一把了。 崇祯见刘慧明如此说才让众人起来,重新坐定。 刘慧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赫舍里-索尼的事情,众人一听就吵闹起来了,大明秘密羁押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他们竟然毫不知情,不禁又对刘慧明恼怒起来。 刘慧明笑着解释道,“能抓到这么大一条鱼,完全是个意外,当时只是绝对这个人应该有用,但一时又没想到作何用,只好秘密羁押起来了,实在不是有意隐瞒。” 崇祯也道,“此事朕和刘卿商议过几次,一直未能想到合适的处置法子,只好羁押起来了。” 蒋德璟道,“不知陛下要如何利用此人?” 崇祯指了指刘慧明,道,“先听德华怎么说吧?” 刘慧明忙道,“我特意打听过索尼的为人,他是忠于皇太极的,绝不容许多尔衮登位,也就是说他是支持豪格的。但是豪格偏偏又是个莽夫,他肯定斗不过多尔衮,因此,我们可以帮帮他。” 左都御史李邦华突然问道,“你的意思是扶持豪格继位?” 刘慧明道,“最好的结果是稍微帮他一把,让他和多尔衮打起来,就是要让他们爆发内乱,让豪格继位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刘慧明亮明了态度,众人一下就来了兴趣,七嘴八舌出谋划策,很快就拟定出了一个行动方案——先让索尼回到沈阳向豪格传递消息,表达大明的态度。然后调动辽东和蓟镇官军,做好武力干涉清朝内政的准备。 刘慧明见他们说得热闹,就不自觉地隐身了,直觉告诉他这么多人商量一件高度机密的事,成功的几率基本为零。 崇祯和众臣一起制定了行动计划,随后便开始挑选人选,刘慧明首先推荐了季之骏,这家伙不是想扬名立万吗?老子就给你这个机会,顺便也显示一下存在感。 但是他做得实在太明显了,很快就被否决了。 崇祯知道他的目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对李遇知道,“州县可有出缺,待季卿养好伤以后就去上任吧。” 李遇知忙应承下来。 众臣懵了,刘慧明在内阁公然行凶,崇祯竟然连一句责备的话都不舍得说,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啊。 刘慧明忙跪下认错,“陛下,臣有罪。” 崇祯哼了一声,“季之骏沽名钓誉之徒尔,先生何罪之有?” 刘慧明只好领了这个情,乖乖地站到一边去了。 众人商议了一阵,最终确定了一个人选——太仆寺少卿马绍愉。 要说大明还有一个与清朝说得上话的人的话,那这个人就是马绍愉了,因为他曾经出使过清朝,而且还成功地回来了。 这里对马绍愉做个简单的介绍——马绍愉,字成愚,号太和,四川潼川州遂宁县人(现在四川省遂宁市人),举人。年轻时做过知县,后来跟兵部尚书陈新甲混,很快就青云直上,因为喜欢谈论兵事,就被派到蓟辽总督洪承畴麾下襄赞军务。 这货在辽东时就与清方高层勾勾搭搭,松锦之战时这货虽然在前线,却向陈新甲打小报告给洪承畴上眼药,洪承畴扛不住朝廷的压力只好出兵。这厮也独领一军与清兵作战,结果自然是被清军揍得屁滚尿流,一溜烟跑到塔山城中躲避。 为了逃避战败的责任,这货一边与清军私下议和,一边诬陷洪承畴指挥失误,导致他打了败仗。 后来塔山被清兵攻破,不过他并没有受到伤害——清军把他礼送出境,顺便把城里其他人全都杀掉了。 松锦之战结束之后,陈新甲主持与清朝议和之事,马绍愉就是执行者,他于去年6月份以兵部郎中的身份出使清朝议和,然而最终因为陈新甲做事不机密而失败。面对汹汹朝议,崇祯便拿陈新甲当了替死鬼,或许出于内疚,也可能是议和之心不死,他并没有处理马绍愉,反而让他做了太仆寺少卿。 众臣商议已定,让马绍愉陪索尼立即回沈阳与豪格密谈,大明助他上位,他上位之后必须与大明议和。 否则…… 众臣集思广益,畅所欲言,把所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想到了,倪元璐还临时充当了一把速记员,把众臣的发言一一记录在案。 刘慧明则在一边当起了看客,他现在有些后悔在这样的场合说谈论这么机密的事情了,然而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阻止了,只有想办法补救了。 第427章 皇太极的丰功伟绩 众臣商议已定,崇祯难得担当了一次,当即下令马绍愉入朝觐见。 随着传旨官的离开,中左门也随之解禁了,那个奉旨去刘慧明的签押房拿地图的小太监也回到了殿中。 刘慧明摊开地图,给大家介绍了皇太极在漠南蒙古建立盟旗、划定牧区、制定法规的事情。 “诸位,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这几年蒙古扰边的事件在逐年减少,现在知道原因了吧?皇太极这一手玩得很漂亮啊,你们觉得是不是?”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越看越心惊。 范景文首先点头,“皇太极竟然是如此收复蒙古诸部的,我等今日才得知,真是惭愧啊。” 张忻不以为然地道,“不知刘阁部说这些有何用也?”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刘慧明真想一把掐死他,肃然道,“我们口口声声说要消灭建虏、光复辽东,但是我们连建虏在做什么都不知道,谈何光复辽东?” 这货这段时间老是跟自己作对,得想个办法治治他了。 刘慧明指着地图,接着道,“皇太极通过建立盟旗,划定牧场、制定法规,把原本一盘散沙的蒙古整合起来了,你们知道上一次这么做的人是谁吗?” 凌义渠迟疑道,“莫非是成吉思汗?” 刘慧明嗯一声,“不错,正是此人。成吉思汗统一蒙古诸部,把原本一盘散沙的蒙古部落整合起来,让他们拧成了一股绳,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蒙古人灭了金朝、西夏、西辽、大理,又远征欧洲灭国无数,最后灭掉南宋,打遍天下无敌手。” 见众人脸色沉重,刘慧明狠狠地瞪了张忻一眼,“咱们中原大国绵延几千年,虽然屡次被胡虏入侵,但只有一次是真正被灭了国,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是蒙古部落的统一。你们都是博古通今之人,难道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刘慧明在伸出手指从山海关一直划到嘉峪关,道,“这些蒙古部落原本可以成为大明和后金之间的藩篱的,但是现在全部倒向后金了,变成后金的地盘了。咱们事实上已经被建虏包围了,从山海关到嘉峪关全部成了建虏的突破口,你们不觉得脊背发麻吗?” “这些蒙古部落,不论大小都有了一块自己的地盘,再也不用互相争夺了。相反,他们变得有组织,有纪律了,他们只需要跟着皇太极到我们大明来抢掠就行了,不仅可以得到财物,还能获得军功提升部落的地位。他们有大量的战马和骑兵,咱们呢,咱们只有有大量的金钱美女供人家抢!” 众人盯着地图仔细地研究蒙古诸部落的分布情况,以及山川河流等地理要素,对刘慧明说的话又多了一些认识。 不过,更多人刘慧明去了一趟宣府就搞来一张这么详细的地图震惊不已——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刘慧明一边介绍地图上的标记一边讲述蒙古部落之间的关系,最后才总结道,“皇太极把敌人变成了朋友,把麻烦变成了资源,咱们中原王朝两千多年都没解决的问题被人家解决了。你们看地图,从科尔沁到土默特,全都是建虏的势力范围,咱们再不做出回应,大明真的就危险了!” 刘慧明的一席话说得张忻等人愤恨不已,但又找不到好的理由来反驳,还是陈演反应快,“德公令宣镇边军出兵就是反击之策?” “对,不过只是一部分!”刘慧明干脆地回答道,“你们看,我们这次袭击了三个部落,留下了三块牧场,势必会引起其他部落去争夺,我还拉拢了一个部落,准备给他支援一部分物资扶持他,让他去欺负周围弱小的部落,总之就是要把蒙古搅乱,给建虏制造一些麻烦,让他不能全力对付我们大明。而且,咱们就把察哈尔这一带搞乱,察哈尔西边的四子部、土默特等部落和清廷的联系就自动被切断了。” 张忻吹毛求疵地问,“计策是好计策,倘若那个部落把你给的物资都上缴给了建虏了呢?” 刘慧明冷笑一声,“你恐怕不知道蒙古人有多贪婪,他们得到了粮食和酒,还是用战马换的,会乖乖地上交?” “什么,你用粮食换马?”李遇知像被针扎了一样大声嚷嚷起来,“刘阁部刚刚才打击了走私,没曾想自己却食言而肥!” 刘慧明冷笑一声,反驳道,“我这不叫走私,我是代表朝廷和蒙古部落做的交易,大明和蒙古部本就有边贸协议的,我在协议之内做贸易,哪里是走私了?” 众人对刘慧明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本事早就见怪不怪了,也不想和他争论,反而劝起李遇知来了。 李遇知只好就此打住,不满地道,“刘公一项善言,还有未尽之事不妨一起说出来,也让老朽涨涨见识。” 刘慧明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接着说道,“咱们大明现在最缺战马,官军打流寇老是不能竟全功就是因为流寇主力都是骑兵,而官兵主力多是步兵,虽然每次都能大胜,但流寇的骑兵却几乎没有损伤,因此才会屡剿不灭,越剿越多。如果官军全是骑兵,流贼就算上天入地,官军也能尾随其后,让其无处可逃。” 崇祯终于发话了,“只要能得到战马,就算送出一些粮食也是可以的。先生究竟能换到多少战马?” 刘慧明胸有成竹地说,“入冬以前应该能换到一万匹。” 在场的人都吸了一口凉气,一万匹战马可不是个小数目,大明现在的战马保有量不足十万匹,而且都在地方边军手里,京营如果能得到这么大一批战马,战力将提升不止一个档次,对地方势力也是一个极大的优势。 魏藻德见缝插针地拍马,“陛下,刘大人做事一向稳妥,他说一万匹定无虚言,有了这些战马,官军剿灭流贼就容易得多了,臣为陛下贺。” 他虽然将了刘慧明一军,但刘慧明仍然对他感激不尽,“陛下,据蒙古那边传来消息,这月底就有三千匹战马入关,剩下的会陆续入关。” 崇祯龙颜大悦,“好,好!爱卿实心任事,果然不负朕之所托。” 刘慧明适时进谏道,“陛下,臣有一事,请陛下定夺。” “爱卿但讲无妨!”崇祯心情大好,对刘慧明的请求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刘慧明道,“臣想向户部讨要几张外贸许可证……” “何为外贸许可证?”崇祯疑惑地问道,其他大臣也是一头雾水。 刘慧明解释道,“众所周知,大明生产粮食、棉花、盐、铁、美酒等物资,但缺乏马匹、皮毛等物。而蒙古却生产良马,臣受人所托,请陛下恩准一家粮社、盐社、钱庄和百货商社与蒙古诸部贸易,用粮食、盐或者直接用银子购买战马,这些商社愿捐献十万两银子,并且按二十税一的税率向朝廷纳税。陛下恩准的凭据就是许可证,由于做的是对外贸易,臣就叫它外贸许可证,商社持贸易许可证可正常通关,如没有许可证,就是走私。” 崇祯笑道道,“你说的不就是勘劾吗?” “啊,对对!”刘慧明忙点头称是,“就是勘劾,西洋人叫许可证,臣说习惯了。” 这事刘慧明以前和崇祯提过,崇祯听完并不感到意外,没多加思考就答应了。 但蒋德璟、李遇知、张忻等人听完却眉头紧锁,陈演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只有倪元璐心里高兴,这意味着他们户部又多了一项收入。 魏藻德左看右看,还是首先发言了,“陛下,臣以为里刘阁部此意甚善,如此朝廷多了一笔税收,百姓也在贸易中获利,蒙古人有了粮食和盐等物资,再也不需要入关劫掠了,大明的边患也将缓解不少。” 刘慧明接着道,“魏阁部说得有理,做贸易是有讲究的。咱们现在需要战马,蒙古就会大量养马。等以后国内安定了,我们不需要战马了,想吃牛羊肉了,他们就会多养牛羊少养马;我们若是需要皮毛,他们就会去养狐狸或者养貂。可以这么说在我们大明庞大的需求下,想让蒙古人做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而蒙古人可以从我们大明得到粮食、盐巴、茶叶、布匹等生活物资,待他们的生活条件好些了,就会需要瓷器、丝绸、书画等华而不实的东西。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等他们养成了骄娇二气,刀也挥不动了、弓也拉不开了、马也骑不动了,也没有马可骑了,见到我们大明的官还不开口叫爷爷,主动请求内附?” 刘慧明说得越来越离谱,众人终于听不下去了,纷纷开口反驳起来,李邦华道,“德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胡虏之事岂是如此轻易可解决的?” 刘慧明道,“当然不可能这样轻松的解决,因为我还有一个杀手锏没说出来。” 李邦华道,“是何杀手锏?” 刘慧明嘿嘿一笑,吐出四个字,“武力代差。” 第428章 慷他人之慨 刘慧明嘴里又蹦出来一个新词,众人自然是如云里雾里,还是李邦华首先问道,“何为‘武力代差’?” 刘慧明笑了笑,解释道,“‘武力代差’简单地说就是老子大儿子,爷爷打孙子,用在战场上就是披甲人打无甲人、骑兵打步兵、热兵器打冷兵器。” 刘慧明说到最后又蹦出一个新词,李邦华又问道,“何为‘冷兵器’,何为‘热兵器’?” “啊……”刘慧明真有一种撞墙的感觉,只得又解释了一遍武器的分类,众人总算明白他说的意思了,但对热兵器的威力并不是很认可,没办法,刘慧明只好又把以前对马万年兄弟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刘慧明总结道,“总之,如果咱们能开发出一款连发火枪或者火炮,就算敌人有千千万,我只需一人管叫他有去无回,这时候的胡虏就会变成载歌载舞、热情好客的民族了。” 众人只当他在信口开河,痴人说梦,到最后连崇祯都听不下去了,摆手制止道,“又说远了,还是说和蒙古诸部贸易之事吧。” 刘慧明嘿嘿一笑,道,“其实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我们的策略就是要把蒙古诸部搞乱,要打破皇太极的部署,就算给一些粮食物资也在所不惜。” 张忻反驳道,“倘若蒙古人把这些物资转卖给建虏,如之何?” 刘慧明道,“蒙古人一到冬季缺吃少穿,怎么可能会把这么珍贵的粮食送人?” 久不说话的通政使沈惟炳开口道,“德公刚才也说了,建虏是蒙古人的主子,蒙古人敢不听吗?”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一点儿粮食而已,给就给吧。” 张忻抓住刘慧明的小辫子不放,“刘阁部竟然把资敌说得这么轻松!” 刘慧明反问道,“你以为不放开关口,咱们大明的粮食就不会流落到关外去吗?别以为查封了宣府,其他关口就没问题了!” 张忻针锋相对道,“那刘阁部不妨说说还有哪些地方有问题,陛下和在座诸位正好洗耳恭听!” “正在稽查,暂时无可奉告!”刘慧明哼了一声,尼玛的,是不是要逼老子放大招啊? 众人一听刘慧明又在查案,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有宣府大案先例在前,他们实在不敢想象下一个大案会办成什么样! 正说话间,王承恩来报,马绍愉已到殿外,正在等候召见。 崇祯见状,忙宣他入见。 马绍愉万历三十一年就中了举人,现在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了,刘慧明第一次见到他就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家伙长得又矮又瘦,活像一个老年斑的王宝强,长得这么丑,难怪考不上进士的。 “臣太仆寺少卿马绍愉参——见——陛——下!”马绍愉的见礼也特别有意思,前面半句话说得轻声细语,后面几个字又拉得特别长,再加上一口浓重的川普,一下就把刘慧明拉回到后世的四川。 这些人在考中进士以前基本上都没出过省,从小习惯了说家乡话,领到了出省之时才想起来学说普通话,自然不伦不类,刘慧明才来三个月,就已经见识到他们普通话的威力了。 后世有句话,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四川人说普通话,放在这个时代也是成立的。 刘慧明拼命忍住尴尬,听蒋德璟给他讲事情的前因后果。 马绍愉越听到后面眉头皱得越紧,这趟出差可不比去年,去年奉旨求和不论成与不成都是没有生命危险的,而这一次完全是一次豪赌,赌赢了大明的国运就会迎来逆转,自己也赚个盆满钵满,赌输了自己首先没命,大明可能又要引起一场兵祸。 老马头思索良久,始终不敢应承,而崇祯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气氛组组长张忻开口了,“圣人云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陛下忧虑辽东久矣,如今正是一个好机会,此计若得售,我大明即可起死回生,马少卿也会光耀史册,如此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太和还有何忧虑也?” 这厮当真是会慷他人之慨啊,刘慧明真想上去给他两拳,但转念一想,此事于国有利,于己无关,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马绍愉被张忻用大义一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喏喏不敢言语。 李邦华也道,“马少卿一生忠贞为国,屡次出生入死都逢凶化吉,乃是大明的福将,加之你先前有出使辽东的经历,这个差事舍你其谁也!” 我勒个去,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连老李头这样的忠厚长者都学坏了,以后还怎么混下去? 刘慧明瞥了一眼老头,见他大义凛然,丝毫没觉得自己在落井下石。 “李总宪说得极是!”大理寺卿凌义渠也道,“马少卿,此事非你不可啊!” 马绍愉仍然不吭一声,但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工部尚书范景文问道,“不知马少卿还有何难言之隐?” 礼部尚书林欲楫也道,“此事关系重大,太和一时没有头绪,不妨等他思虑一会儿。” 刘慧明道,“大宗伯说得有理,马少卿,我是刘慧明,你需要什么尽管给我说,只要子啊兵部的职权范围内,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马绍愉见赖不掉,只好狮子大开口道,“下官要三十名护卫,个个都要以一当百。” “好,我答应你!”刘慧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又补充道,“我再派一艘大福船,小船在浑河口接应你,听你指挥,若事有不济,你尽管往海边跑。” 从未发一言的户部尚书倪元璐终于开口道,“要办好此差,需要使多少银子,太和只要报一个数来,老夫无不应允。” 众人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倪元璐也淡淡地笑了笑,道,“此事与户部关系着实不大,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工部尚书范景文捻须笑道,“如此说来,老夫只能为马太和提供刀枪剑戟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要刘慧明在场的会议总是会无缘无故地破功,有时候一件特别严肃的事,说到最后往往以欢声笑语结束,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还不适应,一些言官甚至还会弹劾几句,但次数多了,众人也都习惯了,皇上不管,言官也懒得管了。 这一次又故伎重演了,众人索性放开矜持,玩笑起来。连一项不苟言笑的李遇知都玩味地道,“可惜官位乃国之重器,否则老夫立马升你做太仆寺卿。” 众人哈哈大笑,刚才还紧张肃穆气愤瞬间变得轻松活泼起来。 刘慧明朝崇祯拱了拱手,道,“陛下,臣等六部九卿为了马少卿的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您是不是也要表示一下?” 崇祯哈哈一笑,假装气恼道,“你这厮,不知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刘慧明单手指了指马绍愉,半开玩笑道,“马少卿年过六旬,仍然在为大明前后奔走,有此等忠义之士实乃大明之福也,我们怎能寒了国事之心啊。因此,我提议,此事成与不成,都请陛下荫太和先生一子为世袭散官。” 五军都督府有的是散官闲职,扔一两个出去毫无影响力,崇祯很快就算过账来,对马绍愉道,“好,朕准了,此事成与不成,朕都荫你一子为左军都督府指挥佥事,准你世袭。” 马绍愉听到这里,把心一横,扣头道,“陛下隆恩,臣万死不辞!” 在钱、权和名义的三重打击下,老马头终于败下阵来,接了这个九死一生的差事。 在场众人终于舒了一口气,崇祯也长吁了口气,马上下旨任命他为太仆寺卿兼左佥都御史,即可出使沈阳。 崇祯又做了一番交待,便让早已等在外面的王承恩领他去见索尼,谈好了就连夜出城,一定要抢在清朝新君登基之前把事情搞起来。 马绍愉走后,天也早已黑尽了,崇祯即令传膳,众臣拜谢不已。 崇祯举起酒盏,对刘慧明道,“今日之经筵实乃朕登基以来受益最大的一次,此皆德华之功也。” 刘慧明吓得赶紧跪倒在地,扣头道,“陛下谬赞了,臣只不过出了个主意,诸位同僚才是定策之功也。” 刘慧明说完还冲崇祯故意挤眉弄眼了一番,确定他get到了才五体投地,长跪不起。 今天这事实在太冒险了,成与不成刘慧明都要被言官弹劾,今天无论如何要把这些道貌岸然的君子们拉下水,让他们给自己挡箭。 崇祯也不是蠢人,也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便举杯道,“德华说得没错,这事不是德华一人之功,乃在座诸君之功也。德华快起来端起酒盏,随朕一起饮甚。” 众人也明白了,但已经上了贼船,只好硬着头皮开下去了,也举起酒盏喝了一杯。 “哈哈哈,好好好!”崇祯放下酒盏,感慨道,“朕今日方知君臣同心,其利断金也。” 众臣有口难言,只得齐齐谢恩,心里却被刘慧明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刘慧明端坐如松,根本不予理睬,只和崇祯推碟换盏,小声嘀咕着什么,这份君臣之情真是羡煞旁人也。 第429章 双喜临门 第578章 双喜临门 刘慧明回到府里时,已经是二更时分了,陈沅还带领着众女在内宅门口迎接。 刘慧明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责备道,“现在可不比夏天晚上可凉快了,还出来干什么,你还怀着孕呢,小心着凉了。” 陈沅娇羞地笑了笑,道,“还小呢,不妨事的。” “那我抱抱!”刘慧明伸手就去抱她,却被她轻轻一侧身避过了,低眉顺目道,“老爷,这么多人看着呢。” 春儿忙挤过来挽着刘慧明的胳膊,嘻嘻笑道,“公子,抱我,我不怕。” 这妮子以前还有知道害羞,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跟谁学坏了,只要一有机会就吃刘慧明的豆腐,大有不把生米煮成熟饭誓不罢休的架势,然而自从云逸之后,他就对右女不感兴趣了。 刘慧明一时进退失据,只得喝道,“滚一边去,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春儿死死地挂在刘慧明肩膀上,也娇喝道,“就不滚,就不滚!” 刘慧明伸手拍掉她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你个姑娘家家的,跟谁学的这么没脸没皮?” “嘻嘻,就不告诉你!”春儿一边娇笑一边却把眼光瞥向伍翠儿,伍翠儿忙把头转向馨儿,“馨儿教的。” 馨儿忙摆手,“不,不是的,是翠姐姐教的。” 刘慧明佯怒道,“你们也不教点儿好的,偏偏教她怎么勾引男人,不怕她以后争你们的宠啊?” 众女嘻嘻哈哈地笑起来,纷纷拿春儿开起玩笑来,春儿终于绷不住了,被臊了个大红脸落荒而逃了。 刘慧明看见范怡站在一边,就像一只失去了伴侣的丹顶鹤,遗世而独立,忙招呼道,“怡宝怎么不过来让老爷抱抱?” 范怡缓缓地过来行了个礼,“奴家见过老爷。”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玩?”刘慧明拉着她的手问道,“还是他们欺负你了?” 自从跟着刘慧明到了北京,范怡经常给他侍寝,由于陈沅有了身孕,她就成了主力,可能是因此受到了其他女孩儿的排挤,总是显得有些萧索孤独。 “没,没有!”范怡一边摆手一边辩解着,随即又转过头干呕了几声,“没有。” 刘慧明看她的样子像是怀孕了,迟疑道,“咦,你怎么啦?” 范怡忙解释道,“没,没怎么,可能是吃坏东西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伍翠嘴最快了,羡慕嫉妒恨地说,“妹妹连有了身孕都不知道,真是好生糊涂呀。” 陈沅见状也插话道,“怡妹妹这段时日饱承雨露,早该怀上老爷的骨肉了。” 刘慧明掐指算了算,自己和她的第一次是在七月十六,现在才八月十二呢,前后不到一个月,两个郭门喜,命中率也太高了吧? 范怡羞得娇通红,低着头像一个偷坚被捉的小姑娘把头低低地埋在胸前一句话都不敢说。 陈沅忙过来扶住小声问道,“妹妹身上多久没来了?” 范怡左手捏着右手,以几不可闻地声音回答道,“已晚了半个月了。” 刘慧明一左一右把二女搂在怀里,“好啊,都是我的大功臣啊,老爷要好好奖赏你们。” 刘慧明听到此言,又算了算,我勒个去,日子选得太巧了吧,双喜临门啊! 他一手一个,左拥右抱,一边对自己强大的繁殖能力感到自豪不已,一边暗赞道,老子真是太强了,像这样生下去,老子就成了孔氏的始祖了,要和孔子叫板了。 二女在他的怀里感觉其他人异样的眼光颇不自在,陈沅找个借口道,“老爷,奴家带怡妹妹下去了。” 刘慧明见范怡欲言又止的样子,猜想他一定有事,“怡宝快下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两个女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下去之后,天井里就剩伍翠儿和林馨儿了,二女脸上羡慕嫉妒恨交织在一起,看刘慧明的眼神里都开始泛绿光了。 刘慧明一手一个搂在怀里,笑道,“走吧,两个小醋坛子,让老爷犒赏犒赏你们!” 伍翠儿换了一副娇滴滴的面孔,问道,“去奴家院里还是去馨儿妹妹那里?” 刘慧明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去葡萄架里面,咱们跟西门大官人学学。” 云收雨歇,重新洗了个澡,林馨儿又让人整治了一桌酒菜,三人喝了一阵,刘慧明心中有事喝了几杯就放下了,最后还是忍不住把刘佩琦叫了进来。 刘佩琦到的时候,林馨儿已经撤掉残席,又换了几样凉菜瓜果,自己则在里间小心侍候。 刘慧明让刘佩琦在桌边坐下,问道“最近在干什么?” 刘佩琦道,“标下这短时间主要做了两件事,其一帮赵老爷打探军情,其二帮四公子和鞑子接洽买马之事。” “哦,老赵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刘佩琦嘿嘿笑道,“天津的贼子都被赶到沧州去了,那边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盐工根本无法烧灶。” “好,不错!”刘慧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道,“给老赵带个话,让他先停一停,再乱一阵子。” 他早就对沧州的盐场垂涎三尺了,这一次出动重兵无论如何都要将其抢在手里,有了长芦盐场每年至少可以增加一百万两银子的进项,可以大大缓解财政压力。 但是现在的盐场却被各个豪族占领瓜分了,每年上缴的盐税不足十万两。为此他早就跟崇祯提过,一定要趁这次剿匪的契机把长芦盐场重新控制在朝廷手里。只是因为有太多京里的权贵掺杂其中,崇祯一直顾虑重重,迟迟不能决断。 哼,你不决断,那我就只有帮你决断了。 交待完了沧州的事,刘慧明又问起了购马之事,不论是打流寇还是打请滚,新军都不能没有马。为此,刚回北京没几天的文鼎吉只得再次赶到宣府和腾吉泰联络,争取早日搞到战马。 刘佩琦道,“腾吉泰做事还算得力,这一个月在各部来回奔波,已经弄到不少马了,不过,他又提出了一个条件?” 刘慧明问,“什么条件?” 刘佩琦顿了顿,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他希望咱们能卖他一些刀尖铠甲,他真是异想天开,咱们大明怎么可能卖他这些东西?” 刘慧明道,“答应他。” “啊……”刘佩琦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道,“这……可是朝廷禁物啊,还请先生三思。” 刘慧明道,“不用思考了,答应他就是,告诉他,什么时候筹集到战马,什么时候就给铠甲刀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刘佩琦不解地道,“为何?” 刘慧明呵呵一笑,道,“我观苏尼特部这俩兄弟不是好人。” 刘佩琦道,“那为何还要给他们这些禁物?” 刘慧明道,“他们又不造我的反,怕什么。” 刘佩琦秒懂,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长叹道,“哦……标下明白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苏尼特部趁清军南征之际联合喀尔喀蒙古突然反叛,科尔沁部见状立即起兵平叛,然而两方你追我赶一仗没打,态度暧昧之极。清朝的此时的兵力分布在几条战线上,京城并无多少驻军,多尔衮措手不及,只得召回刚打下南京的多铎回京平叛,要不是多铎实在太牛逼,腾吉泰兄弟真有可能搞出事端来。 既然这俩货迟早要搞事,自己何不助他一臂之力? 两人喝了几杯酒,又说到了白天朝堂上的事,马绍愉已经在军中挑选了三十个精锐之士,现在已经连夜出发了。 刘佩琦笑了笑,小声道,“先生放心,里面有两个我们的人。” 刘慧明哈哈一笑,赞道,“你做事我放心。对了,张忻那老儿这几天蹦跶得厉害,老师针对我,你们有没有抓到证据?” 刘佩琦道,“这老狗胆大包天,这几天不知道私放了多少人犯,标下已经查明了,他用偷梁换柱之计把范家的一个侄子救出来了,可惜又被我们拿住了,关在所里呢。” “好,不错!”刘慧明喜道,“先关起来不要动,这老小子要是继续跟我做对,我就用这招弄死他。” 刘佩琦嘿嘿笑道,“大人放心,有这个把柄在手,晾他不敢乱来。” 刘慧明总觉得白天的事保密性有很大的问题,想了一阵便吩咐道,“张老儿这么包庇山西的人犯,说明他跟关外肯定是有联系的,今天这么机密的事都让他参加了,恐怕会泄密。你让人继续盯着他,对他府里的出来的每一个人都要仔细跟踪,若是有情况,可以直接行动,务必人赃并获。” 刘佩琦神色一凛,道,“大人放心,标下知道了。” 刘慧明想了想,道,“此事干系重大,不仅仅是他,六部九卿都要派人盯着。” 刘佩琦有些为难地道,“这……没那么多人手,恐怕做不到。” 刘慧明道,“就盯十天,你可以去新军里面挑一些人临时帮个忙嘛。” 刘佩琦点点头,接下了这个差事,拱手道,“事情紧急,耽搁不得,标下这就去做。” 第430章 呆呆的吴有性 刘慧明回到里间,见林馨儿还在里面侍候着,看了一眼自鸣钟,时针已经指到十一点半了,打了个哈欠道,“啊呀,好累,怎么还不去睡觉?” 林馨儿忙站起来道,“老爷日理万机,都还没睡呢,奴家哪敢先睡!” 刘慧明笑了笑,道,“我习惯了当夜猫子,你不用等我。” 说罢抬腿就往外面走。 林馨儿忙道,“老爷不在这里安歇吗?” 刘慧明转头道,“不了,范怡怀孕了,我去看看,就在那边睡了。” 林馨儿脸上一松,随即又做出一副万般不舍的表情来,泫然欲泣道,“老爷……都怪奴家无能,不能为老爷生儿育女。” 刘慧明握了握她的手,道,“不着急,慢慢来吧,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急不来的。” 林馨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住了,嗯了一声,道,“范妹妹真是好福气,奴家……奴家怕是一辈子都怀不上了。” 刘慧明见她情绪低落,欲言又止,忙道,“怎么可能?下个月咱们就好好努力,一定可以怀上的。” “嗯……”林馨儿挣脱刘慧明的手,揩了一把泪,道,“老爷快去吧,莫让范妹妹等久了。” 这女人也太多愁善感了吧,刘慧明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她刚才的样子,心中也不免有些自责,唉,以后还是对她和伍翠儿好点儿吧。 范怡本来已经睡下了,见刘慧明深夜到来,只好又起身服侍,刘慧明忙制止了,道,“快别起来,躺着吧,我放心不下,过来陪陪你。” 范怡翻了个身,抽了抽鼻子,小声道,“老爷真好!” 刘慧明脱掉睡衣睡裤,麻溜地钻进被窝里,把小美女搂在怀里,道,“我觉得我还以做得更好。” 范怡暖暖地笑了笑,任由他抱在怀里,喃喃道,“想不到,真想不到,奴家就要做娘了。” 唉,俗话说女人只有有了孩子才会长大,但刘慧明却觉得女人的蜕变是从得知自己怀孕之时开始的,前一天的范怡还是个柔弱得像一颗小草一样的女子,现在就已经焕发出母亲的光辉了。 刘慧明抚摸着她的小腹,道,“莫着急,慢慢来,等到明年,你就正式做娘了。以后咱们还要多生几个呢,让你儿孙绕膝。”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地就睡过去了。 他还没睡多久,外面又有人在叫了,“老爷,您该起床上朝了。” 刘慧明嗖地坐起来,双手垂着被子,抱怨道,“啊……老天爷啊,你杀了我吧!” 刚捶了两拳,又想起身边还躺了个孕妇,忙收了手,笑道,“啊,没碰到你吧!” 范怡也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睡眼道,“没,没有,妾身哪有那么娇贵!” 刘慧明心道你要是生在四百年以后,几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他把范怡重新塞进被子里,道,“快睡觉吧,从今以后,你不用和我一起早起了,好好养胎。” 范怡忙道,“妾身好着呢,老爷别介怀。” 刘慧明直接下命令道,“这是家规,你必须执行,快睡觉去,不然以后我就不过来陪你睡了。” 范怡没办法,只得听从了。 风平浪静地来到午门广场,刘慧明对自己这一段时间没有再受到刺杀感到还不太习惯,忍不住问田维胜道,“老田啊,现在怎么没人找我麻烦了?” 田维胜面无表情地说,“他们绝望了吧。” 看到倪元璐在前面等着自己,便小跑几步过去打招呼,道,“倪公,这么早啊!” 倪元璐捋了捋短须,笑道,“德公也早。” 刘慧明苦恼道,“我是真不想这么早啊,才睡了两个时辰又起来上朝,我都要疯了!” 倪元璐呵呵笑道,“德公为何不早睡?” 刘慧明叹了口气,道,“唉,事情多啊,哪有时间早睡。对了,你的竞选自白书写得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交上去?” 倪元璐自信满满地说,“过了中秋节就呈上。听说陈演已经呈上去了,我们也要赶快了。” 刘慧明这段时间参加了几次党内的讨论会,经过几位大佬的不断修改,终于至公党的执政方针完善了。刘慧明又把邱瑜拉了进来,现在党内有一个阁老、两个尚书和三个侍郎撑着,整体实力不算最强,但已经可以排在前面了。 而陈演拉拢在籍大学士谢升、四川巡抚陈士奇、辽东巡抚黎玉田以及几个地方督抚组成一党,实力不容小觑。 魏藻德拉拢刑部尚书张忻、通政使沈惟炳等一帮北方人也组建了一个党派,但实力比刘慧明和魏藻德都弱了不少。 当然了,实力最强的是以次辅蒋德璟、吏部尚书李遇知、礼部尚书林欲楫、工部尚书范景文、督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大理寺卿凌义渠,少卿黄道周为首的东林党,党员包括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淮阳总督路振飞、督师侯恂、刚罢相的吴甡、赋闲在家的吴伟业、钱谦益等人,包含了内阁、六部、翰林院、詹士府以及地方督抚以及复社士子等人,阵容空前强大。 此外,还有一些小党派暂时未列入考虑范围之内,即便如此四股势力以及把局势搅得十分混乱了。 这一段时间大家都在准备各自的执政方针,除了已经提交的陈演,以及明确打酱油的魏藻德以外,东林党的动向最能吸引大众的关注了。 魏藻德曾经找过刘慧明希望能和至公党合并,但党内很多人不同意,刘慧明也没办法,只得暂且搁置了。 刘慧明问,“魏藻德昨天又跟我提,想把他的人合并到咱们党里来,你怎么想的?” 倪元璐迟疑了一下,才解释道,“其实魏藻德年轻有为,颇能体察圣意,他加入咱们党倒是无所谓,只是他背后的冯铨官声不佳,大家怕被连累了啊。” 刘慧明不解地问道,“把冯铨踢走不就行了吗?” 倪元璐摇摇头,道,“你不知道冯铨此人的能耐,此人不仅和周延儒牵连极深,而且和宫里的人也交往密切,加上又是魏逆遗党,有点儿官场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人惹不得。” 刘慧明不解地问,“那为何魏藻德要去招惹他?” 倪元璐同样不解地说,“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冯铨是涿州人,魏藻德是通州人,二人相隔不远,说不定魏藻德入仕得到过冯铨的襄助也不一定。周延儒复起就得了冯铨极大的臂助,若不是周延儒倒了,冯铨现在已经入阁了。” 刘慧明打开头脑风暴,道,“你刚才说魏藻德会体察圣意,会不会是结交了内宦,而内宦恰好是冯铨介绍给他的?” 倪元璐瞪大了眼睛,随即摇摇头,“不清楚。总之冯铨此人,咱们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刘慧明不再多说,既然党魁以及明确拒绝了,他也不好多说了。 今天的早朝没什么事,除了吴有性入朝觐见以外,其他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像什么辽东的军饷、山东的盗匪、潼关的战事、西南土司叛乱、福建的郑芝龙在海上又干掉了一股海盗什么的,基本上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刘慧明唯一关注的是吴有性,经过两个多月的跋涉,神交已久的大名医终于到北京了,崇祯听说之后马上下令入朝觐见。 吴有性果然呆里呆气的,虽然穿着一身崭新的长袍仍然掩盖不住他的呆气,或许是因为紧张,崇祯叫了他两次平身,他才慌慌张张地谢了恩,惹得朝臣们差点笑尿了。 崇祯却没有笑,反而心平气和地问道,“吴大夫,听说你写了一本书叫《瘟疫论》,里面说瘟疫传播是靠‘戾气’,朕问你,何为戾气?” 一说起自己的专业知识,吴有性立马就不呆了,侃侃而谈道,“回陛下,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这种异气即戾气。戾气看不见,摸不到,但却是真实存在,人一旦吸入戾气就会感染疫病。戾气可自天授和传染授,一病只有一药之到病已……” 吴有性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半文半白地讲了戾气的种类,以及感染的途径以及感染的器官,又举了很多例子来说明哪些病可以用那种方子去治。他把朝堂当讲堂,讲得极为详尽,在场的朝臣很多都是懂医术的,听他讲得有礼有节,也频频颔首称赞。 这是刘慧明第一次见古人系统性地阐述自己的观点,虽然有些观点是错误的,但他还是对他的科研精神叹服不已。 吴有性彭若无人地讲了半个小时,刘慧明见崇祯已经没多大兴趣了,便抓住他停顿的机会第一个带头鼓掌,道,“陛下,吴大夫之论,标新立异,确实是有真才实学之人,朝廷当重用之,臣愿为他作保。” 崇祯点点头,又问吴有性,“京城疫病流行已经大半年了,刘爱卿呈上防疫的方子,吴大夫认为此方可否使得?” 吴有性不住地点头,道,“使得,使得。阁老此方乃是隔绝戾气的良方,与草民所想完全吻合。” 刘慧明叹息道,“可惜了,我只会防不会治,要根治京师的疫病,还得请吴大夫多多出力啊。” 崇祯又问,“吴大夫,你可愿意接下这个重担?” 吴有性胸有成竹地回道,“回陛下,草民愿意离军令状,草民一定把京师的疫病治好,若治不好,草民提头来见。” 崇祯大喜,“朕先让你入太医院,为从七品太医院判官,若尔果真能根治京师疫病,朕钦封你为太医院副使。” 吴有性大喜,跪在地上大声谢恩,“草民……臣定不辱命。” 崇祯看了一眼朝臣,道,“着吴有性为五品钦差,专一根治疫病,一应药品、器物、人员需求,都让顺天府筹备。” 顺天府尹郝晋忙出班应道,“臣遵旨。” 刘慧明怕郝晋阳奉阴违,忙补充道,“陛下,臣愿派一队兵士作为吴老大人的随从,一来听其差遣,二来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崇祯喜道,“好,很好!吴太医还不谢过刘先生。” 吴有性忙躬身向刘慧明行礼,道,“下官谢刘阁部顾全之恩。” 刘慧明一摆手,不以为然地道,“都是为陛下办差,为百姓做事,何谢之有?” 第431章 漏了马脚 下了朝,刘慧明直接回府了,昨天睡得晚,今天起得又太早,他要回去好好补一觉。 刚到三进,刘慧明见陈沅正在侧门送客,便随口问道,“府里来客了吗?” 陈沅指了指那台秀气的轿子,道,“白门妹妹听说奴家已经怀有身孕,特来府上看我,我们说了一上午话呢。” 刘慧明伸手握住她的小手,道,“哦,原来是闺蜜啊,哪家的女眷啊,京城好像没有姓白的人吧?” 来北京三个月,他对北京的大户越来越了解了,搜肠刮肚也没想起姓白的有头有脸的人是谁。 陈沅笑着纠正道,“白门妹妹不姓白,姓寇。” “寇白门?”刘慧明愣了愣,自言自语道,“嫁给朱国弼的那个南京名媛?” 陈沅点点头,不无艳羡地说,“去年成的亲,轰动了整个金陵城呢?” “你们秦淮八艳的婚礼当然会轰动金陵城了。”刘慧明打趣道,“只是苦了你了,什么都没有。” “秦淮八艳?”陈沅惊愕道,“哪八艳?奴家怎么没听说过?” 刘慧明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在她身上,苦笑道,“难道你和这个寇白门不是吗?另外还有柳如是、董小宛、李香君、顾横波、马香兰、卞玉京,这么有名气的组合,你竟然不知道?” 陈沅一脸地迷惑不解之色,听了刘慧明东拼西凑起来的八个女子,也苦笑了一声,缓缓地摇着头道,“这些人虽然都是秦淮大家,但是并无‘秦淮八艳’一说,不知老爷从何处听来的,我从未去过南京,如何跟她们算一起了?再说马湘兰已过世多年,如何能与我们后辈排在一起?” “啊,原来这个时候还没有“秦淮八艳”的称谓啊,莫非又是后人杜撰的?”刘慧明不由得大失所望,他怎么可能知道“秦淮八艳”要等到光绪十八年被一个广东人叶衍兰的《秦淮八艳图咏》出版才首次提出来,现在还早着呢。 刘慧明还在暗自尴尬,却听陈沅又道,“不过,老爷说的这个名字还真贴切。” 两人正说话间,刘佩琦匆匆地赶来,在外面求见,刘慧明只得中断聊天,回到书房接见他。 刘慧明揉了揉惺忪睡眼,问道,“有事吗?” 刘佩琦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纸条递到他面前,道,“这是府里家丁刚才捡到的。” 刘慧明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着,“勋戚朝臣有公实据,不日将发难,望公早做主张。” 刘慧明有些懵逼,什么意思,抓住了自己的真凭实据,想搞我? 把纸条递给刘佩琦问道,“老刘,我有什么实据被抓住了?” 刘佩琦一怔,嗫嚅道,“嗯……有一件事标下一直没跟先生讲,标下有罪。” 刘佩琦脸色骤变,问道,“什么事?” 刘佩琦见刘慧明神情严峻,半晌不言,便知道事情已经很严重了,只得从实招来,“先生,兄弟们上次出去干活折了两个人,现在有一个人还生死不明。” 刘慧明吃了一惊,忙问道,“干什么活?” 刘佩琦吞吞吐吐地道,“就是那次大人上早朝两次被人袭击,兄弟们当夜就出去准备把武定候郑培民和西宁候宋裕德干掉。” 刘慧明忙问道,“怎么,失手了吗?” “没有,得手了!”刘佩琦摇摇头,一脸担忧地道,“只是弟兄们在回程的时候遭到了一伙贼人的攻击,那伙贼人武艺高强,伤了我们几个兄弟,还有两个兄弟失踪,一人在第二天夜里的护城河里发现了,另一人到现在为止都生死不知。” 刘慧明拼命忍住踹他几脚的冲动,叹了口气道,“这还用说嘛,肯定被生俘了嘛。” 刘佩琦忙跪地请罪,“大人,标下知罪。” 现在才请罪,还有什么用! 刘慧明摆了摆手,又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失手的弟兄叫什么名字?” 刘佩琦道,“死的那个叫黄旺,失踪的叫不沾泥詹立业。” 刘慧明心里一阵涌起一阵悲哀,又问,“不沾泥是不是就潮白帮投奔过来的那个兄弟?” 刘佩琦点头道,“嗯,就是他。他投奔过来之后不仅助我们剿灭了潮白帮,之后的表现也很优秀,这一次也是主动要求参与行动的,可惜了。” 刘慧明又问,“剩下的兄弟们呢?” 刘佩琦道,“出事以后,标下就打发他们去了伯爷军中效力了。” 刘慧明点点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货虽然犯了错,现在还不得不用他,“继续打探情况,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妈的,难怪老子这段时间总觉得后背发凉,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刘慧明感叹了一声,自己还是被盯上了啊。 刘佩琦走后,刘慧明一个人独自在沙发上躺了很久也没理出个头绪来,他本来就不是心思深沉之人,既然想不出解决办法就索性不想了,管他呢,大不了到时候一走了之。 刘慧明叫来何欢,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叹道,“唉,自以为做得精细,还是漏了马脚啊!” 何欢对他疯狂的报复行为本就不赞同,如今被人抓住了把柄,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想办法消除这个隐患吧。” 刘慧明无奈地道,“咱们和勋贵素无来往,老刘查访了好几天,都不知道不沾泥关在哪里,救人或灭口都无从做起,现在只有寄希望他死咬牙关了,丫要是口风不紧,我肯定会被牵连。我的底线是不坐牢,通知商老二,让他好生操练人手,咱们随时准备突围。 何欢道,“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刘慧明道,“咱们这个皇帝是个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咱们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何欢沉默不语,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刘慧明感叹道,“仙甫,你说我一心为国,会不会最终落得一个商鞅、张阁老一样的下场?” 何欢定了定神,宽慰道,“大人不需担忧,纵然已不可收拾,大人想要脱身也不难,大不了等天下大乱的时候再出来收拾残局。” 刘慧明笑道,“你确定天下一定会乱?” 何欢正色道,“大人何必诓我,明眼人都知道大明已无可救药,要不是大人在勉励维持,说不定就这两年就会轰然倒下。” 刘慧明大吃一惊,想不到何欢这个人既然也能预测得这么准,难怪他跟着自己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的,原来他早就对大明不抱希望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刘慧明轻叹一声,“我想做商鞅王安石张阁老,但是我可不想要他们的结局。” 何欢嘴角神秘地动了动,“朝阳门和崇文门已在我们控制中,大人放心。” 刘慧明不是不放心,而是感到深深地挫败感,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自己的目标就是拯救大明,挽救崇祯悲剧的命运,就在局势正在逐渐好转的时候,自己一些肆意妄为的举动正在把自己推进深渊,看来自己真不是玩政治的人啊,破绽实在太多了。 刘慧明回到内宅,再也无心睡觉,只是躺在躺椅上出神。 陈沅见状,问道,“不知老爷有何心事?” 刘慧明伸了伸手,示意她过来,拉着她的手小声问道,“圆圆,倘若有一天陛下不喜欢我了,要杀我,我该怎么办?” 陈沅吓了一跳,忙把头从刘慧明怀里探出来看着他的脸,不解地问,“老爷何出此言?陛下仁慈,就算不宠老爷了,也断不会杀了老爷的。” 刘慧明心说你是不知道这个天子是个什么德行,笑道,“我说的是假如,假如陛下要杀我,我该不该把脖子洗干净了伸给他?” 陈沅仔细想了想才说道,“按理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老爷是奴家的老爷,奴家不想老爷引颈就戮。” 刘慧明心里一阵感动,道,“我不把脖子伸给他就只要造反一条路可走了,你愿意我做一个反贼吗?” 陈沅忙捂住了刘慧明的嘴,随即又轻轻地松开,缓缓地道,“奴家是老爷的人,老爷想做什么奴家都会跟着,断不会离老爷而去的。老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家绝不独活。” 刘慧明心里大受感动,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柔声道,“我可不希望你和我一起死,我只希望你好好地活着,把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 陈沅伏在刘慧明的胸前嘤嘤地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问,“老爷是不是遇到难事了,怎么突然说这么丧气的话?” 刘慧明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已经想好退路了,绝不引颈就戮,也绝不会造反,我可能会选择出海回西洋,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陈沅果断地道,“愿意,老爷去哪里,奴家就去哪里。” “好,真是我的好宝贝儿”,刘慧明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柔声道,“过几天京城可能会有一场大波澜,你和范怡先离开京师吧,先去天津住一段时间。” 陈沅大惑不解,“老爷……” 刘慧明解释了当下险恶的形势,陈沅听了也眉头紧锁,她平时在府里虽不常出门,但还是能听到一些关于刘慧明的消息,市井里有说他是大英雄的,但更多地人说他是刽子手、天杀星下凡,一些好事者更是到处编排他,说老爷是刘光头、刘无须、刘和尚,说老爷嗜杀成性,每日不杀人就浑身燥热发痒。还有说他嗜淫成性,每日不御数女就两眼赤红,状若疯魔。 这些风言风语陈沅都是不信的,但是她也知道了老爷的仇家一定不少,她也想过劝解老爷一番,奈何自己不过是个风尘女子,哪有资格规劝老爷? 陈沅愣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道,“是,奴家听老爷的。” 第432章 起底大老虎 晚上,刘佩琦又来汇报情况了,“大人,张忻府里有情况。” 刘慧明一惊,问道,“什么情况?” 刘佩琦道,“昨天完,姓张的就派了一个人到谭家胡同,今天一早,那胡同里就派了一个人直奔密云,被我们拿住了,他扛不住刑法就招了,果然是鞑子的奸细。” 刘慧明一愣,“鞑子在京城有奸细?” 刘佩琦嘿嘿一笑,下午的颓然之气已经一扫而光,“标下早就怀疑京城里有鞑子的奸细了,这一次总算人赃并获了,还从那奸细身上搜到了一封信。” 刘慧明道,“信呢?” 刘佩琦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作难道,“这封信咱们看不懂。” 刘慧明接过来一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玛德,这些人学得倒挺快的,竟然用起了密码。” 刘佩琦问道,“没有密码本,这个如何破解?” 刘慧明想了想,道,“谭家胡同窝点里也没有密码本吗?” 刘佩琦摇头道,“据那奸细招供,这封信是张老儿写的,他们只是负责送信,密码本应该在张府。” 这就有些麻烦了,老张可是堂堂刑部尚书,相当于后世的公安部部长,怎么可能容许人随便搜查他的府邸? “玛德,这个有些麻烦啊!”刘慧明想了想,京中的权贵不是要搞自己吗?那老子就先把水搅浑,说不定可以搂草打兔子,意外破局呢。 “先把张忻打掉,这个罪名就是杀手锏,可以置他于死地。” 刘佩琦很快就明白过来,道,“那个范士谅可以用上了。” 第二天的早朝之后,崇祯照例留下六部九卿议事,他看着刘慧明道,“前天的经筵朕获益良多,本来准备昨日再向先生请教,奈何你却先走了。朕问起此事,倪爱卿奏对说你前天夜里睡得晚,昨天又起得早,恐是回去补觉了,朕就没有再招你入宫,今日不妨接着讲完。”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道,“臣有罪,臣昨天确实想回去补觉,不过却又接到一件案子,又忙了一天,还是没有睡成。” 崇祯眼皮一抬,哦了一声,“哦,是何案子?” 刘慧明看了一眼张忻,道,“这件案子跟张司寇有莫大关系。” 张忻一听,瞬间炸了毛,“刘公此举何意也?” 刘慧明收起刚才和崇祯说话的温和表情,看着张忻肃然道,“张司寇,我这段时间听说宣府一案很多犯人都被无故释放了,张中堂能否给个解释?” 张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大叫起来,“胡说,本部是严格遵照大理寺的判决执行的,不曾放走一个犯人!” “是吗?”刘慧明反问道,“范永斗的十二子范士谅被关在大牢里,怎么无缘无故地死了?死的恐怕不是本人吧?” 张忻额头上已经浸出了一层细汗,忙狡辩道,“没,没有的事!” 刘慧明冷笑一声,“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难道都是你下面的人做的?” 自从接手两个锦衣卫千户所以来,刘慧明就把自己的人全部安插进去了,刑部大牢、诏狱都有他的人,张忻那点儿小把戏怎么瞒得过他,范士谅刚一出城就落入了刘慧明的手中。 因此,他现在可以像猫戏耗子一样戏弄他。 张忻果然中计,连忙改口道,“我不知道。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发生在刑部!” “哈哈哈!”刘慧明转头看向崇祯,“陛下,张忻这厮无法无天,竟然玩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把范永斗的十二子范士谅换了出去,要不是锦衣卫机警,几乎被他们得逞了。” 在场的众人一听,不禁大惊失色,张忻素以刚直敢言着称,不料背后竟是一个损公肥私、道貌岸然之人。 刘慧明从怀里拿出一个奏本,双手举过头顶,大声对崇祯道,“陛下,臣要弹劾张司寇以权谋私,收受贿赂,私放朝廷重犯之罪。” 这本奏疏里面有个名单,都是这几天搜集到的张忻私自放出来的犯人的名单,其中不少都是与京中权贵有关联的人物,他秉承最好的防守是进攻的原则,一定要把水搅浑。 崇祯看完奏疏气得脸色铁青,喝道,“你这匹夫,还不从实招来”。 张忻明显心虚了,“陛下,臣不知道啊,臣什么都不知道,这奸贼他血口喷人。” 李遇知也适时插话道,“陛下,张司寇乃一部堂官,下面属官众多,张司寇疏于管教,以至于犯了大罪,不能仅凭刘阁部一面之词就定部堂大官之罪。”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刘慧明没有理会李遇知的话,一直冷冷地注视着张忻,喝道,“是不是非得让我把范士谅带上来对质你才服气!” “范士谅死都死了,怎么对质!”张忻有恃无恐地辩解道,“你恶意中伤于我,莫非想觊觎我刑部堂官的位置?好换上你的人?” 刘慧明哈哈大笑,道,“七月二十六日晚上,范家派了一个叫罗成人来找过你吧,这人不叫罗成叫范士泽,乃是范永斗的次子,他还给了你五万两银子,让你放了范家子侄,对不对?” 张忻的瞳孔猛地睁大了,双肩都抖动了起来,语无伦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慧明哈哈大笑,“你以为说你不知道就真的不知道了?你不知道的是范士泽从你府里一出来就被锦衣卫盯上了,他现在全都招了。” 张忻仍然子抵死不承认,连山西话都标出来了,“饿啥也不知道。” 崇祯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拍龙椅的扶手,喝道,“王承恩,去把犯人带上来。” 张忻大声叫屈道,“陛下,老臣冤枉啊!” 崇祯气得呼地站起来,抬脚就踹,一边踹还一边骂道,“混账东西,给朕打入诏狱!” 刘慧明吓得忙道,“陛下,何劳你亲自动手?” 其他大臣也忙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如何能行此刑讯之事!” 崇祯气得又在他身上踹了两脚,才气呼呼地道,“这种厚颜无耻之徒,朕恨不得亲手剐了他!” 张忻被龙爪一踹,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屎尿流了一地,众人忙捂住鼻子转到一边去,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刘慧明却不依不饶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崇祯,道,“陛下,张忻此人不仅以权谋私,私放人犯,还涉嫌通敌卖国。” 崇祯刚在御案前坐下,听到此言又震惊了,接过刘慧明手里的信封,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的都是一些西洋数字,迟疑道,“这是何意思也?” 刘慧明解释道,“这是一种密码,是我发明的恶,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 接着,刘慧明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密码本的原理,众人听完,齐声赞道,“刘公之才,当真天下少有也。” 刘慧明笑了笑,谦了一虚,道,“唉,可惜被人拿去通敌卖国了。” 内阁次辅蒋德璟道,“这封信是张忻送出去的?” 刘慧明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张忻的下人送出去的。” 蒋德璟又问,“不知是何时送出去的?” 刘慧明道,“前天晚上我们一起议定了分裂建虏之策,当时我就觉得知道此事的人太多了,恐有泄密的风险,因此当晚就安排人在诸位府门外蹲守……” 众人脸色陡变,刘慧明见状,只得顿了顿,拱手作揖道,“不好意思冒犯大家了,但为了保证计策万无一失,我不得不如此。” 崇祯接话道,“是朕下的旨意,诸卿不用责怪德华。” 刘慧明感激地看了一眼崇祯,接着道,“其实我当时就是有些担心,没想到还真的猜中了。前天夜里之时,张府后门就悄悄地开了,一个下人悄悄地送了一封信到谭家胡同一个叫齐胜轩的酒楼。昨天一早,又有一个就报模样的人酒楼里出了城,锦衣卫提缉一路尾随终于在密云抓住了他,从他身上搜出了这封信,严刑拷打之下,那厮吃不住终于招了,他就是去给建虏送信的。” 蒋德璟手里拿着那封如天书一般的信,叹了一声,叹道,“想不到天子脚下竟然还有鞑子的奸细!” 刘慧明道,“其实我在上月就已经觉察到京城有奸细了,只是一直没有线索,这一次托了陛下的洪福竟然一网打尽了,大明之幸也。” 崇祯又喜又惊,忍不住又想上去踹张忻几脚,刘慧明赶紧拦住了,道,“陛下,为今之计就是立刻查抄张府,找到密码本。” 崇祯收起踹人的心思,马上下令东厂查抄张府,男女老少一个都不放过。 刘慧明再补一刀,“陛下,被张忻私放的犯人必须重新收监,他们背后的人也必须严惩才是。” 崇祯言听计从,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依先生看,谁可掌刑部?” 刘慧明见崇祯这么问自己,不由得心中大喜,不客气地道,“臣以为礼部侍郎邱瑜刚正不阿,可掌刑部之印。” 嘿嘿,皇上这么宠着自己,还怕什么勋贵发难?大不了像张忻这样一问三不知,崇祯应该会给自己一点儿面子吧。 崇祯爽快地答应了,当即下旨宣邱瑜入宫觐见。 第433章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刘慧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拿下了刑部尚书张忻,一来是自己做事很隐秘,二来也怪这些文官习惯了崇祯干打雷不下雨的作风,做事太不机密了,对刘慧明的作风极不适应。 张忻的事情告一段落,崇祯才招呼大家继续说蒙古开关之事,刘慧明说了会给十个点的关税和五个点的营业税,他就一直记着了。 刘慧明只好讲了一些经济学知识,先从需求供给理论讲到劳动分工,最后才讲到国际贸易,还拿丝绸之路和马尼拉大三角做案例,分析了中国在整个国际贸易体系中占据的优势地位以及打开国门的重要性,整堂课理论联系实际讲得头头是道,也更加落实了他不学有术的名头。 最后,刘慧明总结道,“据我查明,整个北方,东至辽东西至嘉峪关。整个沿海,北至山海关,南至海南岛,都有人在与异国贸易,他们要么偷偷出关,要么买通边关守将出关,总之都在贸易,都在赚钱,而朝廷却没有从这么大的交易中征得一两税银。张忻之所以反对我开关贸易,并不是什么防止物资流入建虏手中,他背后的山西商人早就在做这些事了,我带着几个商社过去无疑是抢了他们的饭碗,他当然要反对了。” 魏藻德突然问道,“海南岛在哪里?” 刘慧明一怔,打哈哈道,“啊……就是琼州,这是广东人的叫法。” 刘慧明把潜规则说开了,众人一时无言以对,刘慧明又对崇祯道,“陛下,上月在宣府,臣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贿赂守将,企图重新打开通往口外的上路。” 崇祯和大臣们听刘慧明讲起前段时间一些商人携重金贿赂宣府副将万洪瑞,而城中也风云变幻,几次针对刘慧明的暗杀就有一次出自张忻之手,不禁对张忻这个平时满口之乎者也、行事刚正不阿的人充满了厌恶。 李遇知见刘慧明功课做得这么足,再也不敢多言,经过几次交锋刘慧明也知道了他的为人,他也知道了刘慧明的厉害。 刘慧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地道,“有些人当面读着圣贤书,背地里不知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以为瞒过了陛下就万事大吉,但你瞒不过百姓的眼睛,瞒不过自己的良心。” 这话就差指着鼻子骂了,李遇知一时竟有些心慌气短,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陈演见大局已定,这时才出来说了第一句话,“陛下,张忻立身不正,反对刘阁部开关贸易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一己私利,当不足论。臣以为,刘阁部提出的给四家商社授予外贸许可证一策可行,臣附议。” 陈演表了态度,倪元璐也跟着表态,“臣也附议。” 蒋德璟和李遇知虽然不情愿,看到范景文也表了态,也只得同意了。 崇祯发了一阵火,心情也渐渐平息下来,“既然众位爱卿都同意,朕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刘爱卿,你去拟个奏疏上来,等内阁票拟了就成定制吧。” 刘慧明大喜,道,“臣谢皇上天恩。” 回到府里,刘慧明听说范怡孕吐得很厉害,便来到她的小院看望她,“怡宝,感觉怎么样?” 范怡吐得脸都白了,此刻正躺在床上养神,一见到刘慧明就起身跪下道,“老爷,奴家向老爷求个情。” “哎哎哎,怎么了?”刘慧明忙扶起她,问道,“你怀有身孕呢,可不要动了胎气。” 范怡紧紧地抓住刘慧明的胳膊,哀求道,“老爷,奴家求老爷放了十二哥吧,奴家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老爷。” “怎么回事?”刘慧明脑子有些嗡嗡的,范士谅的事情她怎么知道的,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通的风报的信? 范怡见他脸有怒色,又跪下道,“老爷……求求你,求求你!” 这特么的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刘慧明再次把她扶起来,叹了口气道,“唉,怡宝啊,不是老爷我不帮你啊,你怎么不早说啊?你要是早说半天,我马上就让他出现在你面前,可是现在却难办了” 范怡愣愣地问,“啊,怎,怎么了?我今天才知道十二哥被抓进去了,到底怎么了?” 刘慧明只好把上午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又叹了口气道,“你要是昨天说这事,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现在人已经被陛下提走了,你知道陛下这人是很冲动的,现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呜呜呜,十二哥呀,呜呜呜。”范怡趴在刘慧明的肩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又大吐特吐起来。 刘慧明吓坏了,一边叫侍女小茵端个盆来,一边帮她拍着背,唉,遇到这种事他也没有好办法。 刘慧明不禁纳闷,范怡知道刘慧明杀了他很多兄弟族人都没求过情,为何单单为范士谅求情呢? 范怡哭了一阵,吐了一阵,喝了点儿热水,总算平静下来了,便主动说起了她和范士谅的事:“老爷,奴家在范家和十二哥最要好了,十二哥也最疼我了,奴家不求别的,就求这一人,十二哥命苦啊,呜呜!” 刘慧明愕然,范怡竟然抽抽搭搭地讲起了范宅的往事,“老爷,您也知道,奴家出身低贱,母亲只是瘦马出身,本是父亲买来送给京里权贵的,不想怀了身孕,就只好留在府里了。” 刘慧明心里一惊,商人本就已经很低贱了,眼前这尤物竟然是商人和伎女生的,更是卑微到了尘土里,难怪她虽然拥有花容月貌仍然如此自卑的。 刘慧明捏了捏她的手背,“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哪知平时沉默寡言的冷美人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却怎么也收不住,抽抽噎噎地说道,“奴家自幼就受尽欺辱,母亲生下没多久就被送了人,父亲就像没有我这个女儿一样,对我也是不管不问,兄弟姐妹们也没事就寻我逗乐开心,有事就拿我撒气。” 刘慧明心说难怪你这么畏畏缩缩的,原来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唉,这么美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凄惨的童年。 “只有十二哥从没欺辱过我,一直拿我当妹子看,还经常帮衬我,在十二哥的帮衬下我少受了很多羞辱,后来我大了,哥哥姐姐们见我生得美,就更没道理地欺负我了。好在有十二哥帮我,十二哥虽然也不是嫡出,但他自幼好学,很得父亲喜爱。有一天十二哥找到我,让我第二天下午去他院里,他找我有事。我去了才知道,原来那天父亲给他说了一门亲事,要带亲家到他的院里相他,父亲看见我也在,就问他‘这是你的婢女吗?生得这么俊俏。’十二哥忙道,‘启禀父亲,这是十五妹啊。’父亲这时才知道他还有我这个女儿,之后我就有了自己的院子和丫鬟。” 看来长得漂亮还是有用的,刘慧明安慰了几句,范怡却没领情,不以为然地道,“我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就要将我嫁给一个清朝……鞑子的牛录额真,听说鞑子都很凶残,拿我们汉人不当人,我都吓傻了,以为这下在劫难逃,又是在十二哥的劝说下,父亲才收回成命,将我嫁给泰宁侯。” 这老贼真的是太不是东西了,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当礼品到处送人,以后抓到他了一定要好好地治治他。 看着范怡那张大难得脱的脸,刘慧明忍不住揶揄道,“泰宁侯快六十了,听说又好色成性,也不是好归宿啊。” 范怡吸了吸鼻子,无奈地说,“虽然是个老头子,也比嫁给蛮夷鞑子好些,奴家都是要给人作妾的,给一个老头子作妾,他肯定也没多大能耐了,或许他活不了多久,我就自由了。” 刘慧明心道,你是不知道老男人有多变态,得不到的东西他一定会把它毁掉的,虽然干不动了,但人家还有双手,还有嘴啊。在伟大的大韩民国,有一个叫辛格浩的家伙,已经八十多岁了,见到女星张紫妍不一样流口水吗? 眼前这姑娘真是太单纯了,刘慧明不得不提醒道,“要是老头子死了,他的后人把你卖了怎么办?” 范怡脸色一变,但最后也只有无奈地道,“妾本就出身低微,真遇到这种事也只有认命了。但是十二哥和泰宁侯嗣子有交情,或许会拉我一把。” 一想起她的十二哥身陷囹圄,刚刚才平复的情绪又波动起来,“十二哥,呜呜呜……” 刘慧明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别哭,别哭!别着急,我明天派人问问,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别动了胎气。” 范怡一听刘慧明答应想办法,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跪在地上抱着刘慧明的双腿抽抽搭搭地道谢,“奴家谢老爷,谢老爷。” 刘慧明忙把她扶起来,“别这样,咱们是夫妻啊,夫妻之间帮点儿小忙还不是应该的啊。” “夫妻?”范怡惊诧地道,“老爷把奴家当妻子?” “啊,你看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妾了?”刘慧明反问道。 范怡心里一阵感激,抱着刘慧明哭个不停,“奴家遇见夫君,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老爷心里把奴家当正妻,奴已经受宠若惊了!” “那就别哭了吧!”刘慧明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哭坏了身子,伤害了咱们的小怡宝宝就不妙了。” 范怡终于抿嘴一笑,“妾知道了。” 第434章 潼关噩耗 刘慧明心里装着事,敷衍了一番便出了小院,把家丁头子肖邦叫到书房,劈头盖脸地问道,“老肖,今天谁来见过范小姐?” 肖邦一愣,仔细回忆了一遍,道,“没有人来过啊。” “那特么的真是邪了门了!”刘慧明骂了一句,又问,“今天有人出去吗?” 肖邦道,“林夫人出去过,至于她有没有见过范夫人标下就不知道了。” 刘慧明骂道,“他玛德,没有一个省心的!” 肖邦又道,“范夫人的贴身丫鬟小茵姑娘昨天回去过,可能是她走漏了消息也说不准。” 刘慧明想了想,这事要是放在伍翠儿身上就说不定了,但林馨儿是一个很本分的人,她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 “小茵以前嫁给谁了?不是说给那人重新找一个老婆吗?” 肖邦道,“嫁给亲卫李威了,现在做锦衣卫去了,我们把她接走之后又给他找了一个,哪知小茵姑娘不愿意,还是隔三差五的回去看他男人,还是以李家大妇自居。” “我擦,三人行啊!”刘慧明骂了一句,道,“待遇快赶上老子了。” 肖邦嘿嘿一笑,问道,“要不要查一查他?” 刘慧明嗯了一声,“是应该查一下,让他老实点儿,什么事都管可不好。” 肖邦神情肃然,嗯了一声。 刘慧明又道,“算了,这事你还是别管了,我找刘佩琦吧,毕竟是他的人。” 肖邦走后没多久,刘佩琦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刘慧明先狠狠地批了他一顿,刘佩琦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顿批,得知事情的原文更是气得脸都白了,半跪着拱手作揖道,“是标下御下不严之过也,先生放心,标下一定处理好这件事。” 刘慧明不紧不慢地抽着烟,道,“嗯,好,不说这事了!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查出来是谁给咱们通风报的信。” 刘佩琦道,“没查出来。不过标下已经加派人手重点盯梢,标下发现一号大院人员往来频繁,九号大院也有些反常。” 一号大院的主人正是国丈周奎,九号大院则是阁臣蒋德璟,周奎出身苏州,而江南一带正是东林党的大本营,周奎也是在东林党的运作下才成为国舅的,两者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 至于蒋德璟,他好像也是东林党呢,难道他们之间有联系? 刘慧明脑子有些疼了,要是惹了东林党可不好玩,他们的势力实在太大了,关键是这帮人最会给人扣帽子,自己混官场也是要名声的。 刘佩琦接着道,“据线人传递的消息,九号大院天天有人进出,书信满天飞,他们明里是在竞选,暗里在做什么可就不知道了。” 蒋德璟这人他接触过几次,表面上至少是个正人君子,或许他们真的是在竞选呢。 刘佩琦道,“一号大院得来的消息还要严重一些,他们已经联合起来了,已经搜集大人几条罪证了,据说有虐待宗室、擅杀俘虏、贪污受贿、秽乱宫廷等罪状。” 刘慧明吃了一惊,前面几项罪状他毫不在意,不过最后一条秽乱宫廷可是大罪,自己那晚上和翠儿、馨儿胡搞不知怎地就被发现了,看来皇宫里还真是四处漏风啊。 刘慧明道,“周奎不过一算命卖卦的市井无奈,那有这么大的能耐,他背后肯定有高人。” 刘佩琦嗯了一声,道,“他和魏藻德、陈演来往都很密切,和东林党人关系也很深,还有,他和闲居涿州的冯铨关系也很好,最近也有书信往来。” “我擦,他这么厉害吗?”刘慧明有些糊涂了,周奎这家伙和东林党、阉党都有联系,就自己是他的对头,这特么也太欺负人了吧? 刘佩琦欲言又止道,“很可能是东林党和阉党已经联合起来了。” “卧槽!”刘慧明不由得打了个冷噤,真要是这样,自己可真有大麻烦了,崇祯可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自己说不定要下大狱了。 还是做好跑路的准备吧。 刘慧明又装上一锅烟,刘佩琦忙给他点上,问道,“不知先生有何打算?” 刘慧明吸了两口,吐出一口演武,道,“暂时没有打算,只有随即应变了,你好好给我盯着他们,有情况随时汇报。” 第二天上完早朝,刘慧明正准备去给永王和坤兴公主讲课,就见一个小太监火急火燎地往里面跑,后面还跟着武弁。 那太监见到刘慧明,忙尖声喊道,“刘学士,刘学士,等一等,等一等,大事不好了。” 刘慧明一怔,驻足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喘了口气,道,“刘学士,大事不好了,潼关城破了,七省督师孙传庭生死不明。” “啊!”刘慧明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自己这段时间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连自己最珍贵的大炮都给了他几十门,竟然还是不能改变孙传庭的命运,还是被李自成突围成功,莫非这是命中注定了的? 刘慧明震惊不已,看着气喘吁吁的小太监,再次确认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太监把那武弁拉过来,道,“千真万确啊,就是他送来的消息啊。” 刘慧明这才看清那武弁竟然是杜云,杜云也道,“这是陕西刚送过来的军报,小的一接到就送进来了。” 刘慧明不再怀疑,喝道,“走,去见皇上!” 刘慧明来到乾清宫,如实禀报了军情,崇祯也被惊呆了,差点儿又晕死过去,一屁股坐在龙椅上,口里直呼,“不可能,不可能!” 刘慧明忙爬起来扶助崇祯,安慰道,“陛下,小心龙体啊。” 哪知崇祯却气急败坏地吼道,“打死,把他打死!把谎报军情之人与我打死!” 刘慧明一时语滞,这掩耳盗铃的本事也太牛了吧,唉,只可惜了杜云啊。 “陛下……” 崇祯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赶着刘慧明,“速去,速去!” 我擦,皇帝疯了! 刘慧明没有办法,只好来到殿外打死杜云。 杜云早已听见了里面的对话,此刻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见到刘慧明就大声求救,“老爷,救我啊,救我啊!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我不能死啊!” 刘慧明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喝道,“你他娘的还当自己在混黑社会吗?要抢头彩也要抢个捷报啊,先滚下去吧,有我在,没事的。” 杜云如蒙大赦,爬起来要走,又被刘慧明叫住了,“等等!” 孙传庭竟然没顶住李自成的进攻,刘慧明不由得感叹历史的惯性之强大,问道,“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云小声道,“具体的标下也不知道,好像是陕西爆发了民乱,乱民和闯贼前后夹击,孙督师就败了,现在生死不知。” 刘慧明打发走杜云,又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心道好机会啊,孙传庭死了,西北没了主事人,李自成又势大难敌,料想其他人不敢接这烫手山芋,自己急于脱身,可不是个好机会吗? 李自成虽然牛逼,陕西毕竟是个穷省,自己有朝廷大义名分,又有湖广和江南的钱粮支撑,应该顶得住他的进攻吧。 再说了,这个乱世待在朝堂之上实在不是个计策,九州大地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大舞台啊,何不出去闯一闯? 计议已定,刘慧明缓缓地来到殿内,见崇祯斜躺在龙椅上,值守太监正王化民在给他做着按摩,他本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又恢复了败犬男的精气神。 刘慧明虽然百般不忍,但还是实话实说道,“陛下,潼关确实陷落了,我们当早做准备。” 崇祯斜眼看了看刘慧明,自责道,“朕悔不听先生之言,让孙传庭出关作战,才导致如此败局。” 刘慧明劝解道,“陛下,孙传庭之败与陛下无关,他接到朝廷旨意时潼关已经被围了,出不出关都一样。” 崇祯默然良久才喃喃地道,“难道,大明真的没救了吗?” 刘慧明只得继续安慰道,“不,大明还有救的。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明三百年基业,没那么容易倒下的!陛下且宽心,只要咱们守住太行山的关口,打通中原要道,掌控江南赋税钱粮,仍然有闪转腾挪的空间。” 崇祯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再也不能平心静气地接受意见了,“朕登基以来,国无宁日,好不容易盼来了先生,但局势仍然难以挽回,朕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啊,上天要如此惩罚朕。”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刘慧明虽然听出了崇祯对自己的不满,心道你当我是神仙吗?能在几个月的时间就化腐朽为神奇? 心里这么想嘴上但还是劝解道,“陛下之勤勉爱民,天下共知,然局势如此,非陛下之罪……” “好了,好了,别说了!”崇祯挥手打断刘慧明,苦笑道,“先生虽天纵奇才,却不会安慰人,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话,你退下吧,朕一个人静静,一会儿再宣你入宫议事。” 第435章 郑鄤此案不翻 刘慧明来到内阁值房,陈演三人正埋头在案牍之中,浑然不知潼关巨变。魏藻德见他来了,忙拿出一份奏疏递给他,道,“胜陶来的正好,快来看看这封奏疏该如何票拟。” 刘慧明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叫王行俭的人上疏为一个叫郑鄤的庶吉士鸣冤,请求为郑鄤翻案的。 郑鄤一案,在崇祯朝也是大案了,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刘慧明都有所耳闻。 郑鄤字谦止,号峚阳,常州武进县人,和陈沅是老乡。他出身书香门第,老爹郑振先是万历二十三年的进士,也是东林书院的老师,他幼时就有神童的名声,长大一点儿就跟随父亲在东林书院里混,很快就博得了神童的美名,他这神童之名可不是吹出来的,他十五岁中秀才,十九岁中举人,二十九岁中进士,和文震孟、黄道周是至交好友。 然而他运气不太好,他的母亲早亡,继母吴氏是个暴脾气经常虐待下人,特别是一些美貌的婢女,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经常被无辜迫害致死,老郑受不了常年跑出去当和尚躲清静。郑鄤的因为弹劾魏忠贤罢官之后在家呆了几天,也受不了了就跟老子一样借口自己身子痴肥怕热躲了出去,在林间盖了个小屋居住。 有一天郑鄤看到一本关于王阳明的书,看到里面介绍王阳明如何与继母斗智斗勇的故事,便有样学样地请了个神婆装神弄鬼吓唬继母吴氏。神婆也不负众望,在一通骚操作之后直言吴氏命薄无福,特别是被她迫害致死的婢女已经将她列入黑名单,不日就要来索命了。 或许是吴氏有些心虚,也可能是当时做了个噩梦,总之吴氏被吓住了,跪在地上不住地向神婆求教破解之法,神婆装模作样一番,最后终于说出了破解之法——让儿子打上几鞭。 这当然是郑胖子和神婆串通好了的,老郑估计是玩嗨了,忘了这事个宗法社会,杖母可是个大罪名。也有可能是这死胖子自觉后台硬,世人不敢拿他怎么样,总之他装模作样地推脱了一番之后,最后还是架不住继母的哀求,便用柳条轻轻地在继母身上划拉了几下,在帮继母消除了灾祸的同时自己也爽了一把。 这本来是一件小事,但是不知怎地就传开了,渐渐地就传到了仇家的耳朵里。不过,他的仇家并没有立即发难,而是一直在等机会。 后来,郑胖子被崇祯起复到京述职,当时的首辅是温体仁,他是阉党余孽,郑鄤作为东林党人,和他自然不对付了。他一到北京就抨击温体仁,把他说成了秦桧、严嵩之流。 温体仁在东林党执政的时候能升官,在阉党执政的时候不倒台,城府之深古今罕有,郑鄤这种有没根据职责怎么可能打倒他? 政治斗争是很残酷的,不是打倒政敌就是被政敌打倒,倒在温体仁手下的大人物多了去了,郑曼在面前走不了一个回合。 果然,温体仁经过简单的布置,便指使中书舍人许曦到他老家常州各县到集他的其他不法之事。郑鄤这么牛逼的自然是地方一霸,恶行更是不少,因此,老许没花多少精力就找到了一箩筐,最后总结成奸妹、扒灰、杖母、忽悠老子出家四大罪状,条条打在个人品行上。 崇祯得到奏报之后,连审都没审,直接就将他扔到了刑部大牢,而当时的刑部尚书冯英是温体仁的小弟,他的待遇可想而知了。 郑鄤在牢里关了三年,期间很多人为他求过情,然而崇祯在这事上却犯了拧,求情的人越多,他就越觉得他有问题,最后连周皇后都出面说情了,崇祯当场把她骂了一顿,回去就下旨把他凌迟处死了。 郑鄤被割了三千六百刀,内脏被掏出去喂狗,头颅被挂在城头上示众,成了整个大明朝死得最惨的士大夫。 现在温体仁早已死去,温党也随之灰飞烟灭,东林党人里面出了这么一个道德败坏之人自是脸上无光,因此这两年为郑鄤翻案的呼声不绝于耳,直至今日。 内阁三人里面,蒋德璟是东林党人,他当然要为郑鄤翻案了。但是陈演却不同意,他虽然知道此案有冤屈,但是判他凌迟处死是崇祯亲自下的旨意,要是翻案了岂不是打皇帝的脸? 而魏藻德刚入阁不久,人微言轻,根本不敢表态,因此,三人就僵在那里了。 蒋德璟虽然资格老,但是陈演才是首辅,而陈演虽然架子大但是架不住东林党势力大,两人就这么僵持下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刘慧明想到败犬男崇祯此时正为潼关失守痛苦万分,而三位大学士还在为这种小事争论不休,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悲凉。 他不想在这件事上耽误时间,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俗话说治乱世用重点,虽然郑鄤此案确有冤屈,但是他竟然敢对其母动手,确实死有余辜,因此我的意见是维持原判。” 陈演大喜,赞道,“德公言之有理,此等不孝之徒,虽万死而不足效尤也。” 而一边的蒋德璟却暴跳如雷,大声争辩,道,“那不是鄤之生母……” 刘慧明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的咆哮,“继母怎么了?继母就不是母亲了吗?继母就能被继子鞭打了吗?” 蒋德璟又争辩道,“不过是用柳枝轻轻地划了几下,哪里是杖母了?” 陈演道,“就算是用头发丝划一下也不行!” 蒋德璟怒不可遏,“你……” 刘慧明打断道,“三位老大人还有所不知吧,李闯已经攻陷了潼关,孙督师生死不知,陛下急火攻心,差点气死过去了。” 后面的话刘慧明没有说,只是把那份奏疏往旁边一扔,“这件事以后再说,先想想等会儿如何奏对吧。” 三人听了刘慧明的话不由得都呆住了,潼关失守,三边不保,四川危矣,朝廷刚结成的包围圈再次被打破,天子震怒血流五步,不知多少官吏又要大祸临头了。 “胜陶从何得知?”陈演首先反应了过来,问道,“孙督师十万大军真的没了?” 刘慧明点头道,“刚得到的消息,陕西爆发了民乱,华山巨寇过江龙集结周围几个山寨突然杀奔县城,渭南、华阴不战而降,孙督师被两面夹击,秦军遂大溃,孙督师生死不知,闯贼现在应该已经拿下西安了。” 三人对刘慧明的情报能力深信不疑,蒋德璟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陈演一脸的焦急,他倒不是为崇祯担心,他是怕李自成南下四川,把他老家抄了。他是四川井研人,家族世代以制盐为业,在整个四川都是名门望族。前几年李自成和张献忠先后为祸四川,他陈家就遭了不少灾。而现在的李自成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四川要是落于李自成之手,他就成了出身敌国的客卿了,自己在崇祯心中的地位就会受到影响,前途也有可能会断送。 魏藻德虽然也是一脸焦急的样子,但是刘慧明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狡黠,站在他的角度,陈演、蒋德璟和刘慧明都会受到这件事的波及,只有他一人可置身事外。到时候陈演和蒋德璟一倒台,他就是内阁首辅了,而且是历朝最年轻的内阁首辅了。 四人简单地商量了一下对策,最后都同意刘慧明的“趁机收复中原,加强太行山的防务、把李自成隔绝在陕西”的策略,只是对于严防秦岭各关口还没达成统一意见。 刘慧明也没想好该如何处理四川的问题,现在陈士奇带着秦翼明和马万年等人正与摇黄余孽躲猫猫,官军已经逐渐把土贼压缩在嘉州一带,大有一举肃清四川的趋势。如果李自成此时横叉一杠子,陈士奇不得不分兵防守,他这大半年的努力可就前功尽弃了。 刘慧明只希望李自成能按照历史上的走向那样不入四川而入山西,那样自己就能尽快搞定四川了。但是他又不能为了四川的安危主动在山西挑起事端,万一李自成真的打过来了,他守不住可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思考了很久,刘慧明还是不得不放弃四川,并推翻了之前的策略,“应当加强四川的防御,适当后撤山西的兵力,把李自成的注意力吸引到四川去,免得李自成东征山西,危急京畿。” 蒋德璟大摇其头,“既然要防止李自成威胁京畿,为何不加强山西的防御力量?” 魏藻德也对刘慧明的策略莫名其妙,“难道九边精锐都不抵挡不住闯贼了吗?” 刘慧明心说在原来的历史上李自成东征,本来只想解除山西的威胁,结果一路上势如破竹,各镇官军纷纷归附其帐下,活生生地把他逼到了北京城下,搞得李自成如公鸡屙的屎一样——越到后面越软。 在西安誓师时,李自成还信誓旦旦要解放全人类,打下太原发的檄文就说“君非甚暗”了,比打了一场败仗还要低调。到了北京城下却腆着脸求和——只要崇祯封他为藩王并提供一百万两军费他就去帮朝廷平灭流寇和建虏。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山西和京畿地区的降兵给他带来的麻烦,因为他实在养不活这么多军队。 第436章 自请督师 “闯贼势大,咱们现在只能示弱了,不能逞强。要是我们做出挑衅的动作,难免会让李自成神经过敏,以为我们要来进攻他。” 闯贼势大,刘慧明却反其道而行之,着实让众人看不懂,他这种做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说,还有极大的危险性,要是李自成不按他的套路来,大明岂不危险了? 砰的一声,蒋德璟一巴掌拍在书案上,把青瓷茶盏都震落在地,他呼地站起身来,怒道,“荒谬,荒谬,简直畏贼如虎!” 刘慧明被喷了一脸口水,顿时有些无名火起,自己结合前世的经验才制定了这么一个计划却被蒋德璟当成了没卵子的孬种,你以为我不想打吗?万一打不过把李自成招到北京城下谁来负责?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蒋德璟就直接下命令了,“应该调集所有军队封锁黄河渡口,堵住潼关出口,再调集四川的官军把守川省各关隘,再徐徐图之,把闯贼消灭在陕西境内。” 老实说蒋德璟这个方案不错,但是自家的苦自家知,别说现在没这么多兵力,就算有他也做不到把李自成困死在陕西啊,人家现在老厉害了。 其实刘慧明还有一个想法现在不敢说出来,要是现在说出来了估计老蒋头要拿拐杖责打自己,现在除了和李自成议和,刘慧明已经想不到更好的招了。 四人还在争论不休,值守太监王化民就派人来传话了,几人忙整了整衣冠出了内阁。 来到乾清宫,崇祯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正在仔细查看地图,六部九卿站在店里鸦雀无声。 见四位阁老联袂而来,崇祯终于把头从地图上抬了起来,很平静地问道,“诸位爱卿,闯贼已经攻破潼关,西安早晚会陷落,诸卿可有何妙策可以教我?” 刘慧明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第一个发言冲动。 新任刑部尚书邱瑜出班奏道,“陛下,既然闯贼主力已经出关,当令督师侯恂加快行军尽快收复河南,趁机封堵潼关。另外调川抚陈士奇严守四川各关隘,严防闯贼窥探四川。若四川归于闯贼,则李贼可效仿汉高祖之策矣。第三,当令山西巡抚蔡懋德加强太行八陉的防务,将贼困于陕西一地。” 蒋德璟忙站出来反驳道,“缪也,缪也,既要把贼困在潼关,为何不守河要守太行?” 蒋德璟这一问一下就抓住了邱瑜的软肋,是啊,闯贼还在陕西呢,怎么就要加强京师屏障太行山的守卫了,难道连山西都不要了吗? 邱瑜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诸公,陕西疲敝,一省之力无法养活闯贼全军,闯贼不可能在陕西久留,后势必向外出击,蜀中乃天府之国,一旦沦于闯贼之手,则闯贼势必坐大矣。山西黄土陌陌,出产远不如四川不说,且道路不便,多屏障,何不引诱闯贼弃川入晋围而歼之。且朝廷新军正在训练中,只要闯贼东犯,王师旬日可至。何况千里黄河马上就要兵锋,官军处处皆要防守,朝廷哪有那许多多兵力?” 邱瑜的方案直接放弃了山西大部分土地,这是一道选择题,朝廷选择四川则京师处于威胁中,选择山西则李自成就有了根据地,摆在崇祯面前的是两杯毒药,一杯喝下去死的慢,一杯死得快,也有可能治好病,就看他怎么选择了。 崇祯默然不语,把战场设在山西实在太危险了,稍有差池就会把流贼引诱到北京城下,到时候又是一场兵祸也。 陈演高兴坏了,开口道,“山西左右皆山,委实是歼敌的好战所,四川物产丰饶,一旦被贼占据,则兵马钱粮具有,恐难以挟制矣。” 众人明知他的话里夹带私活,然在现在六部九卿里没有山西籍的官员了,只能听他瞎胡咧。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出来反对,没办法,北京的安危实在太重大了,山西和山海关一样,都是京师的屏障,谁也冒不起这个险。 对于邱瑜的大局观,刘慧明也不得不道一声佩服,他的出发点虽与自己不尽相同,但是最终却殊途同归,不枉费自己拉他一把。 最大的反对派就是蒋德璟和李遇知了,这二人是东林党的元老,信奉的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邱瑜的策略虽然完美,但是却把皇帝陛下处于危墙之下了,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特别是李遇知,他本就是陕西人,特别不希望李自成长期盘踞在陕西,那样他就成了客卿了。 他们还有自己的打算,东林党虽然已经式微,不代表他们就没有追求进步的想法了,要是四川陷落了,陈演的话语权就会减弱,首辅之位很有可能会空出来。 蒋德璟打了头阵,吏部尚书李遇知迈着老迈的步子出班道,“陛下,臣附议蒋阁老之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晋省乃卧榻之侧,川省千里之外,岂能舍近求远呼?” 倪元璐正要站出来驳斥,却被礼部尚书林欲楫抢了先,他的言论和李遇知又不一样,“晋省有太原、大同两镇,驻有朝廷精兵,一旦晋省陷落,太原镇势必陷落,大同恐不保。朝廷失此两镇,恐天下震动,三边不保也。” 刘慧明不得不佩服林欲楫的预判能力,好在大理寺卿李邦华想到了应对之策,忙站出来附和邱瑜,“既然要弃守山西,定要调太原镇移驻太行,大同镇拱卫宣府。” 之前还是战略层面的,大家就像开沙龙一样,但是一涉及到战术层面的军队调动就不是说着玩的了,众臣工一听真要弃土,纷纷鼓噪起来,连崇祯的脸都阴沉下来了。 刘慧明一直注意着崇祯的面部表情,当蒋德璟说到要守黄河的时候他表现出的是担忧,但是邱瑜说到要弃守山西他的脸上满是无奈,而李邦华说到具体的军事部署崇祯就和其他大臣一样表示强烈的不满了。 看来崇祯还是担忧自己的安全啊。 既如此,自己也没什么好犹豫了,还是赶紧开溜吧。 “陛下,臣以为蒋阁老之策可取,当陈兵黄河各紧要渡口,然后紧守秦岭关隘,汇同河南的侯督师,合三方之力先困住李闯,再将其逐出中原,赶到陇西去。” 蒋德璟和陈演等人听完刘慧明的话不禁大吃一惊,这人也太没立场了吧,刚才还说要把敌人吸引到山西这边来,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东林党人见刘慧明站到了自己一边,震惊之余马上出声附和起来。 只有李邦华问了提出疑问,“李闯主力入陕西,侯督师收复河南当不在话下,加强山西的守卫也是应当。然川抚陈士奇办理蜀贼正在关键时刻,若此时突然撤围北上增强防守,四川土贼卷土重来,可如何是好?” 崇祯思索良久,见刘慧明仍然不发一语,随即问道,“刘爱卿,你有何高见。” 刘慧明朝崇祯行了一礼,道,“还有两月黄河就要封冻,千里河堤无险可守。况且孙白谷阵殁之后,西北之地无主事之人,非得一阁老亲临督师才能力挽狂澜,臣不才,愿承担此重任。” 崇祯大喜,赞道,“既然先生愿亲自前往山西整军,朕无忧矣。” 众人的也松了口气,脸上紧绷的神经明显松弛下来,朝廷已危在旦夕,这人既然不怕死,那太好不过了。 李邦华却不依不饶地逼问着,“刘阁老还未回答陛下老臣刚才的提问呢?” 刘慧明哈哈一笑,道,“李总宪何其迂也,岂不闻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我只要在山陕边境制造几起摩擦,做出要进攻陕西的假象,把闯贼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就不会想着入川了。” 众人如梦初醒,李邦华也抚须而赞,崇祯也松了口气。 众人听到刘慧明如此胸有成竹,且不说能否真的能抵挡得住李自成的百万大军,但是朝廷局势已经如此恶化,刘慧明仍然不畏艰险要亲临前线督师,众人虽然恼他年少轻狂,但是他这一份勇于任事的责任心还是让他们很受感动的。 散会后,崇祯特意留下刘慧明奏对,“本想把先生留在身边襄赞国事,奈何多事之秋,只得再委屈先生走一趟了。” 刘慧明跪地谢恩,道,“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子本分,臣不觉得委屈。” “好,好!”崇祯扶起刘慧明,感激地说,“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朕都答应你。” 刘慧明喏喏地道,“臣想请陛下特赦一个人,但是这件事臣要说了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因此臣不好意思开口。” 崇祯不解地问,“哦?特赦谁?莫非是张忻那厮?” 刘慧明忙摇头,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答道,“臣想求陛下免了范士谅的死罪。” 崇祯大惑不解地问,“抓人的是你,放人的也是你,却是为何?” 刘慧明调整了一下情绪,无奈地道,“唉,都怪我处处留情,管不住下半身啊。” 接着,刘慧明讲了自己查抄范宅的时候强纳了范永斗的小女儿范怡为妾,范怡又和这个范士谅最为亲密,现在范怡求到自己了,恰好她怀有身孕,自己为了孩子不得不答应下来的事。 “都怪臣放浪形骸”,刘慧明再次自责道,“只是臣年已而立,膝下尚无一男半女,说起来愧对父母在天之灵啊。” 崇祯看着刘慧明一脸的的萧索,哪还有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也动了恻隐之心,范士谅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蝼蚁,答应了也无妨。 崇祯见刘慧明言辞恳切,态度恭敬,便亲自把他扶起来,柔声宽慰道,“先生忠于国事朕知矣,然卿现在无后朕也颇为焦虑,既如此朕就允了先生所请。” 刘慧明大喜,忙下跪磕头,“臣谢陛下隆恩!” 崇祯呵呵一笑,道,“只是范士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杖一百,罚没家产吧。另外,不得离你刘府一步。” 刘慧明又磕了一个头,喜道,“好咧!” 第437章 北京不是我想象的黄金天堂 接了崇祯的中旨,刘慧明立即赶到诏狱捞人,虽然才过了一日一夜,但是范士谅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他记得范士谅是个帅小伙的,但眼前的他一脸血污,浑身没有一块完整皮肤,内脏也受了伤,嘴角不时有血沫冒出来,唉,锦衣卫这帮畜生,真的太不人道了。 其实不仅仅是锦衣卫,整个中国历朝历代都是流行酷刑的,锦衣卫只是比他们更不讲武德一些罢了。 看着大舅子像条死狗一样趴在他面前时,刘慧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自己的大舅子吗?简直就是一个难民嘛。 范士谅发着高烧,早已不能言语,只是眼神动了动,算是对他表示谢意了。 刘慧明突然有些愧疚,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了,嘟囔了几句就让人找了一块门板把他抬回了府里。 范怡见到自己亲爱的十二哥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陈沅等人忙上前安慰。怎奈她这几个月家里陡生变故,打击接二连三,早已让她心里郁结成了一个大包袱。之前她都一直硬撑着,今天终于哭出来了,这一哭就像开了闸的洪水,简直飞沙走石、地动山摇,众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刘慧明无奈,只得让她尽情哭一阵,自己一边着人请大夫给范士谅疗伤,一边带着随从到新军营里议事。 新军的招募已经完成了,现在正在进行紧张的训练,刘慧明在校场走了一圈,就见王甫臣像一支大鹅夹杂在一群鸭子里一样,显得笨拙又可爱。这家伙比自己还高一个头,差不多有两米,而且生得极其雄壮,一看就知道是个万人敌,哪个军头愿意放人? 刘慧明把谭宏叫过来问道,“这个王甫臣表现怎么样?” 谭宏撇了撇嘴,道,“此人勇武非常,着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只是不怎么服管教,上次因为顶撞训导还差点儿跟我动手。” 刘慧明一愣,急忙问道,“然后呢?” 谭宏道,“那我自然不能怕他,当时我们这边有一队人呢,还有火铳,他敢造次我就当场击杀他。最后他还是怂了,乖乖地趴在地上被我揍了四十军棍。” 刘慧明松了口气,道,“好,就要这样,不论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必须要有规矩,谁也不能例外。” 在校场看了一会儿,刘慧明便来到会议室宣布道,“众位,下月初一,我就要出京督师三边,整顿京畿和三边的军务,你们尽快收拾行囊,随我出京办差。” 众幕僚一听刘慧明又要出京公干,脸上难免现出忧色。在大明京官是最清贵的,没有人愿意去地方当官的,整个崇祯一朝也只有孙承宗和杨嗣昌主动请缨督师,而这两人的结局都不怎么好。 武将们却喜出望外,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纷纷上前请缨,刘慧明哈哈大笑,“除了独立团以外,我这次还会带上一师兵力出京,看你们谁表现好了。” 白松龄已经提前预定了一个席位,大喜道,“先生放心,末将定不负众望!” 赵良栋和王进宝也忙站出来争取剩下的名额,“末将愿立军令状。” 商石敬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早就想上战场了,也站出来请命,“标下也愿往。” 刘慧明看了一眼三人,商石敬当惯了老大,以前也做过军官,是可以独当一面的,这一次是必须跟着出征的。王进宝年龄太小,暂且留在军营锻炼一阵子吧,赵良栋上月去宣府办差也表现出了极强的个人能力,也可以拉出去独当一面了。 计议已定,刘慧明便指了指商石敬和赵良栋,道,“讷言和擎之随我出征,显吾留下继续辅佐宏升编练新军。” 王进宝脸上都露出失望之色,谭宏笑道,“你这小子,是不是不想跟我干?” 王进宝忙道,“谭总说哪里话,我只是更想去打仗而已。” 谭宏哼了一声,道,“你小子胡子都还没有,还是先在京营待两年吧。” 众人也齐声道,“就是,你这娃子还小呢,媳妇都还没说,娃也没生,还是留在京里娶个媳妇生个娃再说吧。” 王进宝无奈,只得接受了现实。 刘慧明又确定了随军幕府的人选,戴涛、李文以及各商社掌柜都留守,王寅、蒋成功、唐卯、姚森都随军, 王寅主要负责处理军务,类似于参谋长。李文资质实在太差,只能做点儿做些书写的工作,稍微动脑就不行了,王寅就不一样了,他看问题的眼光很独到,比李文强太多了,不愧是举人出身。 蒋成功仍然负责人事工作,以后打起仗来奖功罚过是一项很繁杂的工作,他做事认真,为人也还比较公正,可以继续任用。 姚森负责宣传工作,刘慧明准备把《京报》开遍大江南北,有戴涛坐镇北京,姚森就负责开辟市场,刘慧明走到哪儿,他的报社就要开到哪儿。 唐卯和谭兴悌共同管理财务,因为谭兴悌主要管将士发饷,类似于后世企业里的薪酬管理部,和财务部经常打交道,索性把他调到财物部,他和唐卯一个会计一个出纳,这个时代还没有把会计和出纳分开的机制,刘慧明又开了个先河。 医疗队领队秦辉明上次已随马祥麟南下湖广,现在只有廖长远了,但他要负责康德医院的日常事务,根本走不开。他那点儿技术刘慧明清楚得很,虽然他自己吹得凶,但他那点水平实和太医院那些高手一比根本不够看,因此,他现在已经逐渐转移到行政管理上了。 至于随军医疗队,他准备到到太医院去抓壮丁,国家资源不用白不用。 安排了出征事宜,刘慧明道,“我走以后,留守的事情由逐浪和宏升共同商议决定,搞不定的给我飞鸽传书。” 戴涛忙起身领命,众人对戴涛还是比较信服的,此人虽然存在感不强,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刘慧明最信任他了。 谭宏自不用说了,他手握兵权,刘慧明不可能把他排除在核心圈子之外,而且他早已向他宣誓效忠了。 安排好了留守的事,刘慧明遣散众人,单独留下刘佩琦谈话,“信之,你马上给我筹备一营夜不收,尽快安排人手去山西打探情报。” 刘佩琦点头称是,“标下明早一早就出发。” 刘慧明扬手道,“你留守京城,另派得力干将去就行了。” 刘佩琦想了想,便向刘慧明推荐道,“刘三强可当此任,樊浩和罗靖可为副。” 刘慧明对两人还有印象,见他们举荐的是老熟人便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的军营里,各地人员混杂,刘佩琦和刘慧明一样还是偏爱南方的兄弟,而刘三强三人正是刘慧明努力培养的对象。 不多一会儿,刘三强就带着樊浩和罗靖一起来到大帐,三人行完礼以后,刘慧明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地布置起了任务,“你们这次去山西要把当地的敌我情势探查明白,还有就是当地的平民百姓、士绅大贾,官府宗室都要调查,人手你们自己挑,尽量多用北直隶人。” 刘三强得知自己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标下领命。” 陈沅听说刘慧明马上要出京,半晌没回过神来,喃喃道,“奴家过两日就要去天津了,为何老爷唉要走呢?” 刘慧明道,“我走了,你就不用走了啊。” 陈沅一喜,随即又悲从中来,“不知几时回来?” 刘慧明笑道,“走都还没走呢,都已经在说回来的事了。” 陈沅抿嘴一笑,道,“对了,老爷几时动身。” 说完,自己就咯咯咯地笑起来。 刘慧明握住她的手,道,“暂定九月初一。” 陈沅的脸上现出一丝不舍,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道,“不知几时回来。” “不知道!”刘慧明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烟斗,一想到陈沅还怀着孕又把手缩了回来,道,“短则半年,长则三五年不定,不回来或者回不来也有可能。” “老爷何出此言?”陈沅脸色大变,戚戚然道,“为何回不来?”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我要是一去就打败李自成,把他杀死或者抓回来,陛下有可能一高兴就招我入京了,这样的话我半年就回来了。要是我抓不住他或者杀不死他,陛下可能就要让宜将剩勇追穷寇,那可能就得三五年才能回来;要是李自成突破了黄河防线打进了山西,朝臣群起而攻之,我的麻烦就来了,很可能就回不来了,也有可能被陛下锁拿进京。” 陈沅吓得脸色发白,握住刘慧明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急忙道,“老爷何不辞了这差事?” 她才过了三个月安稳日子,可不想再颠沛流离被人送来送去了, 刘慧明哈哈一笑,“你以为我待在京里就安全吗?那些朝臣每天都在想方设法搞死我呢,之前那几次遇刺你也知道,现在他们正在搞我的黑材料,还拿住了我的铁证,准备对我发起总攻呢,嘿嘿,我偏就不让他们得逞,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哈哈。” 陈沅道,“倘若您走了他们还是不肯罢休呢?” 刘慧明哈哈一笑,“我手里几万兵马,还怕他们吗?把我惹毛了我就把李自成放进来,好好地祸害他们一顿。” 陈沅被这一个接一个的惊吓弄昏了头,刘慧明不再吓她了,忙故作轻松地道,“阿沅,你别害怕,在我把李自成放进来之前,我一定提前把你们母子救出去。” 陈沅心中有些感动,却也有些无语,他眼里一点儿忠君爱国的心都没有,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刘慧明叹了口气,道,“走吧走吧,北京不是我想象的黄金天堂,故事里没有我的梦想啊。” 第438章 狗皮膏药祖师爷姚本仁 大舅子一直高烧不提,刘慧明没办法,只好去太医院寻求支持。 第二天给朱慈炤和坤兴公主讲完课,他就直奔太医院,太医院院使二话不说直接派了本院最好的大夫去给朝廷重犯看病了。 刘慧明看他这么豪爽,就把征召医士随军的事说了,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他们刚被王之俊搜刮了一番,带走了十几人。现在又遇到了刘慧明这个煞星,而且一开口就是三十人,吓得太医院院使差点跪下了。 刘慧明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笑了,“院使贵姓?如何称呼?” 院使答道,“下官姓龚,名振华,先祖乃是云林公。” 龚云林就是龚廷贤,明朝名医,江西人,生于嘉靖元年,卒于万历四十七年,足足活了九十八岁,内外妇儿都很精通,尤其擅长儿科。刘慧明自然不知道云林公是谁,他猜想应该是个大人物,但他现在可不管那么多,自己不趁这次机会充实康德医院的团队规模的话,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龚院使,我只要三十个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龚振华为难道,“太医院医士不敷所用,恐不能满足阁老所需。” 刘慧明摆摆手,“你想多了,我不需要大德名医,杏林高手,只需要会处理外伤、治跌打损伤就可以了。” 龚振华见刘慧明比较好说话,不像外界传的那样刁蛮,又大着胆子道,“就算如此,也没有那么多。” 刘慧明不满地道,“就这还不行?你们好歹也是协和、三零一级别的,怎么可能连这点医生都没有?” 龚振华不知道“协和、三零一”是什么意思,只是为难地道,“太医院已有三年没有新进医生了,先前五王公公又征召了一批,实在无能为力了。” 刘慧明有些无语地道,“医生不够就招啊,你怎么不向上面反映!” 龚振华默然无语。 其实刘慧明真的错怪他了,他以为明朝的太医院是后世的卫生部和三零一医院的结合体,其实就是个三零一,根本不可能养太多的大夫。被王之俊薅了一次羊毛都快秃噜皮了,现在刘慧明又来薅,那还不得连皮都薅下来啊。 刘慧明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有些生气地道,“那你能给我多少?” 龚振华无奈地道,“最多只能给三名!” “我去!”刘慧明一口老血差点喷出三丈远,“至少十名。” 龚振华普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阁老饶了下官吧,真要给了,宫里就不够用了。” 刘慧明手足无措,看着四五十岁的老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心都碎了,“我说老龚啊,啊呸,龚院使啊,你能不能别哭,咱们再想想办法!” 姓龚的就是有便宜可占啊! 龚振华自然不知道刘慧明刚才有杀了他的冲动,只是一直哭哭啼啼的,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演戏,这一哭竟然半天都没止住,搞得他左右为难。 刘慧明看着桌上的银针盒,突然严肃道,“我说,老龚,啊呸,龚院使啊,你再哭我就让人扎你穴道了,给你物理止哭了。” 说罢拿起针盒作势打开,龚振华忙起身,“阁老住手,我不哭了。” “这就对了嘛!”刘慧明一屁股坐在主位上,看着他,道,“好了,就依你了,三名就三名吧。” 龚振华大喜,“下官谢阁老宽宏大量。” 唉,这个时代的人啊,就不能纯粹一点儿嘛,刘慧明暗自叹了口气,突然道,“姚仁本必须给我。” 龚振华点头如捣蒜,“使得,使得!” 唉,这个时代的人啊,你好歹也还个价啊,能不能有点儿骨气? 你既然这么好欺负,那我索性就欺负你到底吧,刘慧明想了想又道,“我有个康德医院,你知道吧?” 龚振华点头,“下官知道。” 刘慧明道,“你太医院缺医生,我康德医院也缺医生,我想招募一些高水平的医生,告示都贴了一个月了,才招到一个人,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龚振华沉吟了一会儿,道,“下官认识一些同行,能力尚可,下官这就给他们写信,让他们到贵院去执业。” “那样太小打小闹了!”刘慧明不待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我要借你太医院的招牌一用,不知可否?” 龚振华疑惑道,“不知老大人作何打算?” 刘慧明道,“很简单。借你太医院的名头招募一批医生,到时候你就说他们水平还不够,先打发到康德医院锻炼一段时间,等水平上来了再回太医院供职,如何?” “这……”龚振华摇头,“此事事关重大,下官不敢做主。” 刘慧明不以为意地道,“先说,你愿不愿意?” 龚振华思考了一会儿,道,“此乃善举,下官求之不得。” “那行,只要你愿意,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刘慧明喝了口茶,叹道,“你们太医院就是个象牙塔,你们这么多医生一年才能接诊多少人?还不到我康德一个月治的人多吧。而我们康德呢,才刚成立,底蕴不够,医生力量薄弱,短时间内很难发展起来。因此,我们若是能联合起来,你们太医院负责做研究,我们康德负责实践,相辅相成,理论联系实际,于大家都有益!你以为如何呢?” 龚振华这下是真服了,心道到底是人还是神,脑子转了两转就想到了这么好的一个主意,难怪他恩宠无边呢,果然是个七窍玲珑之人啊。 龚院使被彻底折服了,一拱手长揖到地,心悦诚服地道,“阁老见解深刻,下官拜服。” 刘慧明道,“那就劳烦你为我写个奏疏吧。” 龚振华爽快地同意了,刘慧明又交待了一番,才让他把姚本仁叫来。 姚本仁和龚振华差不多年纪,也是江西人(不得不说这个年代江西是真正的人杰地灵啊),早年干铃医,走街串巷,一边行医一边和同门切磋手艺,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路过彰德(现在的河南省安阳市)时漏了一手,名气很快就传开了,被赵王府招到良医所做了医正,从此便落户彰德府了。 他在赵王府一干就是七年,深受赵王器重,在府里可以横着走。只是这人志存高远,后来又考上了太医院,成了皇家御医。 刘慧明看了一眼姚本仁,见他唯唯诺诺,其貌不扬,哪有半点儿后世广告包装上的气度,便笑着问道,“狗皮膏药是你发明的?” 姚本仁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答道,“正是下吏发明。” 刘慧明赞道,“很不错。你那几张膏药救了我一个兄弟,还没谢你呢。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可以答应你。” 姚本仁顿觉使命感爆棚,心中就像住进来了一个天使,顿时现出宗黄堂祖师爷光辉伟岸的形象,义正言辞地道,“下吏别无他求,只求这狗皮膏药能活更多的人。” 龚振华双目突然一闭,紧握拳头做痛心疾首状,刘慧明笑道,“那你把配方公布出来吧。” “这……”姚本仁真想把自己的嘴巴割下来,呆怔半晌才如丧考妣地道,“下吏遵命!” “开个玩笑,别介意,别介意!”刘慧明逗了他一阵,便正色道,“我知道那是你吃饭的家伙什,怎么可能强人所难。” 姚本仁大喜,忙躬身作揖,“谢阁老成全。此物虽精妙,却也并非什么稀世珍宝,阁老如有用,下吏自当献与阁老。” 刘慧明很欣赏他的识大体,但他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地拿人家东西,想了想道,“你那配方对我确实很有用。你也知道,咱们的将士们虽然穿着铠甲,打起仗来被钝器所伤的人依然很多,而这些人都是军中精锐,如果能用上你的狗皮膏药,定能活命无数。朝廷培养一个老兵很难,一个伤愈复出的老兵战力抵得上五个新兵啊。” 龚振华和姚本仁都被感动了,双双长揖到地,口颂阁老仁义无双,姚本仁道,“下吏早年云游至嵩山,在少林禅寺盘桓数月,和住持晓山师傅共同研究跌打扭伤医理,整理了不少良方,下吏一并献于老大人,也可为大明将士减少些伤亡。” 刘慧明大喜,赞道,“好,太好了,不愧为一代宗师啊!” 姚本仁和龚振华面面相觑,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刘慧明直接撇开龚振华,对姚本仁道,“姚御医既然精通外科,那就太好了,你可以大军制作伤药,刀伤、箭伤、烧伤、钝器伤都要做一些,原料、人手随便你开口,要多少给多少。” 龚振华松了一口气,姚本仁大喜,“下吏谢阁老提拔之恩,下吏定不辱使命。” 龚振华也道,“阁老高义下官拜服五内。” “好,行了,我也不跟你们多说了!”刘慧明对龚振华道,“让他们仨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现在就走吗?”龚振华迟疑道,“何不用过午饭再走?” “要吃午饭了吗?”刘慧明看了看天,确实已经中午了,笑道,“那就吃吧,把他们都叫上吧,正好认识一下。” 午饭的餐桌上,刘慧明认识了另外两个大夫,一个叫吴家骏,一个叫金士杰,都是京城名医金英的传人,他不知道的是,这俩人都属于后辈,在太医院都是可有可无的角色,自己被龚振华涮了还在陪他喝酒呢。 二人虽然名声不显,但都是医学世家,来太医院不过是为了涨涨见识。不过,也正是因为年轻,才有冲劲儿,有情怀,心思单纯,可塑性又强,正是理想的人选。 果不其然,他们一起喝完一顿酒之后,很快成了知己,反倒是姚本仁颇为矜持,气质上再次被刘慧明秒成了渣渣,刚才散发出来的一代宗师的气度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439章 集中招标 因为要为出征做准备,刘慧明这几天就不用上朝,他每天都在军营里和属僚们研究山西的地形地貌。山西是大明的军事重镇,九边中的山西镇(太原镇)、大同镇都在山西境内,两百多年来山西已经形成了尚武的风气,再加上晋商已经崛起,而刘慧明又和他们结下了死仇,这次去山西就是去闯龙潭虎穴,因此他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 不过这还不是刘慧明现在最闹心的事,最让他闹心的是朝廷又起了争议,争议的焦点是孙传庭的生死。随着越来越多的战报传到朝廷,孙传庭兵败潼关,陈永福父子投降闯贼已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关于孙传庭的生死却成了一个迷,有说他死于乱军的,也有说他已畏罪潜逃的。特别是陕西籍的官员恼恨他压榨陕西士绅太狠,不论是阉党还是东林党都极恨他,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哪有不上去咬一口肉的道理,孙传庭畏罪潜逃的说法就是他们炮制出来的。 而崇祯本来就对孙传庭三番五次抗命不尊颇为不满,现在终于有了借口,竟然也对孙传庭的死产生了怀疑。孙传庭不仅没有得到封赏反而还被大力申斥了一顿,崇祯剥夺了他的兵部尚书衔,让他戴罪立功,只是这功该怎么立,他可就不管了。 孙传庭在朝廷孤立无援,现在斯人已逝,连身后之名都得不到,想想也是冤得慌。但是刘慧明却没有管这事,在他的眼睛里,老孙死都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还是顾好眼前的事再说。 而眼前的事却让他有些心焦,他得到了准确的线报朝廷的勋贵和北方籍的官员们正在搞他的黑材料,准备对他发动致命一击,他不得不早做准备。 不过,现在他可没空理他们,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他要先到兵部去显示一下存在感。 刘慧明一到兵部就把四个郎中和员外郎狠狠地批了一顿,他发现自己上月布置的任务他们竟然没有一个按时完成的。 刘慧明指着黑板上的甘特图对职方司郎中孙襄道,“孙大人,上月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舆图呢,一个月期限就快到了,这些日子里你要人我给人,要钱我给钱,什么时候能把京畿的舆图拿给我看?” 孙襄的头上汗如雨下,忙跪地请罪,“本兵大人再等十日,十日以内定能交上来。” 刘慧明看了看时间节点,十日后刚好是八月二十四,也是他给他们约定的最后期限,这些文官最最爱钻空子,那就再等十天吧。 “好吧,十日后你就送到山西去吧。” 这家伙不知是真没听懂装没听懂他语气里的讽刺,竟然磕头称是起来。 刘慧明有些无语,只好把炮火对准了武库司郎中张成德,“张郎中,工部那边兵器可有改进,铠甲生产得如何了?” 张成德忙道,“据新兵反馈的情况来看,下官用上大人的法子之后,刀枪质量大为改观。至于铠甲,还是不够,离大人定下的每月一万套还差得远。” “差多远?”刘慧明不依不饶地问道,“差一千套?” 张成德面有愧色,苦笑一声,道,“每月只能生产一千套棉甲,两百套铁甲。” 刘慧明没再责备张成德,张成德此人做事还是比较踏实的,他是宣府怀柔人氏,不像南方人那么油滑,刘慧明交待给他的任务他都尽力去完成,只是迫于局势恶化,虽然很努力,但是总给人一种有劲使不出的感觉。 刘慧明又问了另外两个郎中,发现大家的问题都差不多,总之就是完不成。主观原因也有,但更多的却是客观原因,兵部的问题积重难返,不是一个人几天时间就可以解决,而且有些制度方面的问题,更不是他们可以解决的。 刘慧明听完他们的诉苦,不禁有些恼怒,这个朱重八到底是怎么想的,兵部没有自己的兵工厂,要打造兵器、军械都得依赖工部的军器局和内府的兵仗局,偏偏这两个衙门又靠不住,张成德就像老虎咬刺猬干着急毫无办法,这个月尽打嘴仗了。 刘慧明想了想,试探性地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没有兵器铠甲咱们的军队战力不能提升,但是兵仗局和军器局又指望不上,我有一法可快速生产大量的军需物资,不知你们认为是否可行?” 众人一听刘慧明有法子,他们都知道这个本兵大人点子多,纷纷表示愿闻其详。 刘慧明想了想道,“我先举个例子,比如咱们打造棉甲,需要先做棉胚,内衬铁块、用铜钉固定,如此说来需要的材料就是棉胚、铁片和铜钉等几种材料,咱们可以把这几种材料交给京里的作坊去生产,咱们分别采购,再让工匠直接做最后的拼接组装工作,如此是不是会快很多?” 张成德首先发言表示了赞同,“此法甚妙,妙计,妙计!” 武选司郎中朱芾煌也道,“本兵此法不仅可为大明快速筹措铠甲军资,更能安置流民,实妙不可言。” 刘慧明心道不就是个政府采购项目吗?有那么神乎吗? 众人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建议,只有王永积和金之俊有些迟疑,刘慧明看了二人一眼,不悦地道,“我早就说过,咱们会场上百无禁忌,有意见就直说,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 金之俊首先发言道,“大人此策确能更快打造好铠甲,然铠甲弓弩乃禁物,寻常商家谁人敢接?” 刘慧明心说你要是听到我说直接把铠甲外包岂不会被吓死?但脸上却做冥思苦想状,“没事,我可以向陛下申请勘劾,只要陛下允许了,他们不就敢接了吗?” 王永积脸上布满忧色,不满地道,“只是朝廷和商人做生意,未免有失体统。” 刘慧明还没说话,第一打手张缙彦就适时插话道,“只要能给将士们穿上甲胄,提升战力,些许体统又算得了什么?” 刘慧明发现张缙彦真是自己的铁杆粉丝,只要是自己提的意见,不论合不合理他都会百分之百地赞成,别人有意见都不需要自己吩咐一声,他必定像像一条藏獒一样扑上去撕咬一番,真是条好狗啊! 对这种人刘慧明是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自己手里多了一把刀,担忧的是谁都知道这货是个小人,但就是找不到借口打发他走,再说刘慧明现在需要这样的小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二人见刘慧明没说话又进行了几轮较量,惹得下面的人也加入了战团,会场上终于热闹起来了。 然而,辩论还未进行几轮就已经演化为相互揭短了。 刘慧明抽了袋烟,才制止道,“不用争了,说事就说事,不要进行人身攻击,没看到有人做会议纪要吗?以后传出去了名声不好看可别怪我哈。” 众人这才发现会议室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一人手里握着一支奇怪的笔飞速地写着什么。 刘慧明看着张缙彦,道,“濂源(张缙彦的表字)、稺实(王永积的表字,这个字好难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朝廷着想,但是现在国事艰难,咱们必须得事急从权。” “话虽如此,但是……”王永积欲言又止地道,“下官不敢苟同。” 张缙彦又要反唇相讥,刘慧明制止道,“我给你们算个账,兵仗局和军器局现在一月只能生产一千余套甲胄,按照这个进度,咱们三万新军,还有早前出征的侯督师和扬威伯在外的六万大军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全部配上甲胄?”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刘阁老胃口不小啊,竟然要给所有的军队都配上甲胄,别说本朝就是大明鼎盛的洪武、永乐两朝都不能做到。 刘慧明见他们一脸木然,还以为自己把他们唬住了呢,便不无得意地继续说道,“自去年鞑子入关以来,京畿和山东、北直隶一带百业凋敝,百姓流离失所,咱们要是把军队需要的器具、服装被褥等物资全部外包出去,就会有很多商人来接单,商人接单之后就会召集大量人手去做工、去开矿冶铁、去种棉花。百姓有了生计就有了饭吃,有饭吃就有人去种地了,是不是就不会去做流寇了?” 众人见刘慧明一口气说出这样一个理论来,虽然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一时却也找不到借口来反驳。 张缙彦正愁找不到理由来支持自己,见刘慧明不经意地就说出这么大一段道理,忙拍马道,“阁老高见,高见啊,下官佩服不已!” 金之俊也觉得刘慧明说得很有道理,也抚须赞道,“阁老言之有理。” 张成德、朱芾煌等人也纷纷附和,只有王永积的态度仍然游移不定,但他已经成了少数派,就算要反对也没有用了。 张缙彦道,“这些商贾借着为大明打造甲胄一事就会拥护朝廷,日后倘若京师有难,自会站在朝廷一边。” 刘慧明意味深长地一笑,张缙彦心领神会,“下官以为大人此策可为一箭四雕。” 刘慧明见大家都同意自己的方案,便吩咐张缙彦道,“濂源,你去写个奏疏明天给陛下呈上去,我再去给陛下说说,只要能拿到勘劾,此事就成了。这事以后就交给你具体负责吧。” 第440章 中秋发福利了 张缙彦大喜,忙躬身领命。这是他进入兵部以来,刘慧明给他的第一个差事,而且是油水十足的差事,只要他能办好,得到刘慧明的信任自不必说,自己也能捞得盆满钵满。 刘慧明的做事风格他已经摸得很清楚了,他喜欢能干又听话的人,至于贪污腐败,他倒不怎么在意,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做一个敢于任事又听话的下属,只要抱住这可大树,等他出京以后,兵部堂官的位置迟早是他的。 刘慧明又交待道,“不仅仅是甲胄,刀枪箭矢、战车、马鞍等都可以仿此法办理,你和元升(张成德的字)先去列一个清单,明确需要采购的物资,然后抽个时间把京城有头有脸的商社掌柜们都约起来,咱们来个集中招标。” 二人虽然对刘慧明嘴里的订单、招标等词汇不是很懂,但是他的意思他们却是明白的。 刘慧明接着道,“咱们可以和商社的掌柜们订立一个契约,可以预先支付一部分定金。另外,一定要强调保密性,也就是说这些商铺一旦接受了我们的委托,不得把朝廷机密泄露给他人,不得为建虏、流寇生产加工,否则就以通敌卖国论罪。” 张缙彦忙点头称是,又建议道,“下官有一提议,朝廷能否把这些作坊全部置于一城,朝廷派兵丁把手四门,宽进严出,可否?” 刘慧明点点头,“此策甚好!我觉得天津不错,水陆交通都很方便,离京师又不远,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张成德道,“何不选通州,通州乃是运河起点,离京师也更近一些。” 刘慧明点点头,道,“好,通州就通州吧。” 王永积的眉头这才稍微舒展开来,“如此,下官放心矣。下官刚才冒犯了阁老,请阁老恕罪。” 刘慧明忙伸手把他扶起来,安慰道,“我已经说过了,开会允许有不同的意见,既然已经立了规矩,怎么可能责怪你呢?” 王永积铭感五内,在世人眼里,刘慧明是个骄横跋扈、粗鲁无礼的人,但是在兵部的人眼里,他绝对是一个宽宏大量、体恤下属的好领导,虽然才来了三个月,但他已经有一票拥趸了。 刘慧明扫视了一眼众人,再次叮嘱道,“咱们开会的时候允许有不同的意见,但是只要在会上作出了决定,会后就必须全力执行,不得再有意见,诸位可明白?” “是,下官明白了!”众人见刘慧明如此大度,纷纷表示臣服。 刘慧明起身道,“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现在咱们去大会议室发月饼。” 兵部的大会议室里早已济济一堂,都在盯着前面堆黑漆木的盒子议论着,刘慧明很快就揭晓了答案,“这是咱们衙门里所有人中秋节福利,福满堂的月饼哦——品官每人四盒,吏员每人两盒,杂役每人一盒,除此之外不论是品官还是吏员官吏每人还有有一份节日礼金。” 大小官员们欣喜不已,这个本兵大人就是好啊,一来就给大家发福利,不仅品官发,连老爷们看都不看一眼的吏员都有份,这么仁慈的领导实属罕见啊。 翟洪领着一队亲卫先给守在门外的杂役发了下去,然后依次给吏员和品官发放。看着喜笑颜开和愁眉苦脸的官吏们,刘慧明自然要发表一篇宏论了。中心思想就是鼓励官员们精诚团结,好好地为朝廷尽忠,为前线的将士们服务,当然也不经意地提了一下给自己办事好处大大的有。 自从换了领导之后,众官员的好处就没断过——先是开办了食堂,刚又发了上月的俸禄和养廉银,现在又发节日福利,而刘慧明虽然很凶但是却很护短,对下属又格外地好,他们早已对刘慧明的话深信不疑。 给下属发完福利之后,刘慧明带上一车精美的糕点和一些礼品来到乾清宫给崇祯送礼,这么好的巴结领导的机会,他怎能错过? 把礼物放在宫门前,刘慧明径直入了宫,见崇祯正在看报纸,他不忍打扰便守在一边静静地等着。 崇祯现在已经养成了看报的习惯了,每一期的《京报》他都会让人买来认真研读,特别是那些市井生活,让他极感兴趣,连上面的广告都看得津津有味,还让内府的人去买过一些来试用。 他对戴涛办的这份报赞不绝口,因为《御赐京报》从不说皇帝的坏话,提到朝廷都是天朝上国,提到皇帝都是圣天子,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勤政爱民、宽厚仁慈的圣君形象,戴涛也因此得了个礼部员外郎的官职。 崇祯放下报纸,见刘慧明一手提着一个木盒静静地站着,忙招呼他坐下,问道,“你手里提的是什么?” 刘慧明行了一礼,笑道,“没什么,明天就要过节了,臣在福满堂订了一批月饼给兵部的官员们发节日福利,也特意给陛下定制了一些,请陛下与民同乐。” 崇祯喜笑颜开,伸手拿起月饼,笑道,“先生真是有心了,朕登基多年,虽然每年都能收到大臣的贡奉,但先生这一份是最让朕感动的。” 刘慧明见崇祯感动得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忙道,“陛下何不现在尝尝,和宫里的味道不一样的。” 崇祯大喜,忙让王承恩接过来,打开木盒,里面就是一个精致的瓷盘,上面盛着一个精美的月饼,足有碗口大。 王承恩把盘子端起来,却不敢递给崇祯,崇祯笑骂道,“你个老狗,怎么连刘先生都防备?” 刘慧明忙道,“陛下乃万金之躯,王公公这么做是对的,是臣没想到这一层。” 崇祯哼了一声,对王承恩的焦虑毫不在意,伸手拿起这块硕大的月饼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糕点才一入口就赞不绝口,“嗯,味道好极,比宫里的可口多了!” 刘慧明请王承恩着人把剩下的糕点都搬进来,笑着说道,“这些都是送给宫中太后、皇后、各位娘娘、太子和几位王爷、公主殿下的尝鲜的。” 崇祯笑呵呵地收下了礼物,伸手攥住刘慧明的胳膊,赞道,“先生用心了。” 刘慧明谢过恩,见崇祯盯着那台缝纫机看,解释道,“陛下,这是一台缝纫机,是臣专门定制给宫里试用的。” 刘慧明和皇后的关系一直不好,一直对抗下去也不是个事,便想用缝纫机来缓和一下双方的关系。就算不能改善关系,至少也要让崇祯知道他的态度才是。 不过这台缝纫机造价可不菲,面板是黄花梨的,他本来想找楠木的,但是没有宫里的允许根本找不到,只好用黄花梨来代替了。其他配件都是工匠们一锤一锤敲出来的,特别是螺纹,可是一刀一刀刻出来的,花费了很多精力的。 “缝纫机?”崇祯迟疑道,“何为缝纫机?” “就是一种专门缝制衣裙的机器,比手工做衣服要快很多倍”,刘慧明解释道,“臣请为陛下演示。” 崇祯点头应允。 刘慧明就在乾清宫里演示起了缝纫机的用法,崇祯见刘慧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做好了一个布袋,面上顿时现出喜色,赞道,“果然是好物件。快,快请皇后出来看。” “啊……”刘慧明有些迟疑地啊了一声,皇后一般是不见外臣的,就这么跑到前殿来可是大大地失仪。 崇祯却不以为意地道,“有此宝物,可助皇后劝课天下女子勤于女红。再说了,德华乃是朕之心腹,皇后早就想见一见你了。” 刘慧明无奈,只得做好和周皇后当面锣对面鼓地干一场了。 等待的间隙,崇祯对缝纫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刘慧明忙起身给他讲解缝纫机的工作原理,崇祯听得很认真,对刘慧明的设计赞叹不已。 刘慧明心说那是当然,工业化时代的产物,当然牛逼了。不过面上还是谦虚道,“陛下,这个针比一般的针要粗一些,容易损伤面料,因此只能缝一些厚的衣物,若是丝绸面料,是断不能用的。” “爱卿说得是。”崇祯点头道,“或许以后能有法子做出更细的针来。” 刘慧明点头道,“陛下说的是,不过即便如此,用缝纫机缝制军服、战袄、棉甲、被褥等军需物资都极快,比起以前用针缝快了百倍都不止,若能推广开来,以后将士们再不用忍受寒冷了。” 崇祯大喜,赞道,“如此,可使我大明将士少受多少饥寒啊!” 二人讨论了一会儿缝纫机的发展前景,就见一队一仗撑着伞盖,伞盖下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妹夫年带着一群丫鬟太监出现在了大厅里,只是她戴着面纱,不知庐山真面目到底如何。 刘慧明见状,忙跪下行礼,“臣刘慧明拜见皇后娘娘。” 奶奶的,气死我也!你个老巫婆老是在背后害我,还要老子给你下跪,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刘慧明在心中把第一夫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却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气恼之下又把她本人问候了几十遍,仍然没见回应。 周皇后没说话,崇祯却说话了,“皇后,这就是朕常提起的刘先生,你不是一直想见见他吗,今天正好可以好好见一见。” 这老娘们脾气挺大,崇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她才淡淡地道,“哦,你就是刘司马啊,快起来吧!” 刘慧明不见其面,先闻其声,不过声音倒是蛮好听的,一口软软的吴语,和陈圆圆差不多。 刘慧明早就跪得不耐烦了,闻言嗖地爬了起来,在膝盖上拍了拍,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第441章 馋嘴的土拨鼠 周皇后隔着薄纱上下打量了几眼刘慧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心道也不怎么样嘛,黑黢黢一点儿文人的气质都没有,倒像是个武夫,特别是那一头短发,看得人心里直膈应。 刘慧明也趁机打量着她,见她最多不超过一米五,虽然生了好几个孩子身材有些发福了,但还算不上肥胖,最多只能算是珠圆玉润,至于其他的嘛,就看不清了。 崇祯见二人都不说话,又道,“皇后快来看,这是德华献上来的缝纫机,以后缝制衣裳就方便得多了。” 周皇后行了一礼,来到缝纫机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物什能缝衣裳?” 刘慧明点了点头,崇祯指着地上那布袋,道,“皇后看看这个布袋,就是德华方才缝制出来的,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缝好了。” 周皇后将信将疑,刘慧明只好又演示了一遍,周皇后身边带了不少绣娘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希望能从里面挑点毛病出来。 刘慧明又打了一个口袋,周皇后问旁边一个老宫女,“简嬷嬷,你看这物什如何?” 那个老宫女皱眉道,“针太粗,不能用来缝制宫里的衣裳。针头上还有油渗出来,缝的衣裳更是不能穿。” 简嬷嬷是万历皇帝的绣娘,虽然没有混成妃子,但毕竟是在宫中待了一辈子的老人,不仅周皇后,连崇祯对她都要客客气气的,她话一出口,基本上就是定论了。 周皇后仍然不喜不惊,脸上看不出好恶来。 刘慧明也没指望用这个东西去讨好她,只是想给他的缝纫机厂打个广告而已,她不在乎皇后的态度,只要她收下,他就可以广而告之,就可以说皇后都认可了。 哪知周皇后阴差阳错地没上当,崇祯却上道了,“嬷嬷此言差矣,宫中用度都是世间最好的,自然用不上此物。这世间百姓可穿不起丝绸,能穿上棉布就已难得,此物缝制棉麻粗布正合适。皇后劝劝课织补,正可用此物。” 周皇后这才面露微笑地收下了,道,“此物果有大用处,妾就收下了。” 崇祯点点头,周皇后又对刘慧明道,“就这一个可起不到表率的作用,刘卿当多进献一些来,我也好赏给勋戚、重臣女眷,让他们尽快练习。” 刘慧明点头应诺,“臣遵旨,只是……” 崇祯眉头一皱,问道,“只是什么?” 刘慧明道,“只是这一台缝纫机造价不菲,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每一个都做成这样臣没那么多钱财。” 小样,想慷我之慨,没门儿! 周皇后愣住了,她没想到刘辉竟然敢当面拒绝她,不禁恼羞成怒,脸色迅速垮了下来。 因为带了面纱,刘慧明看不见她阴郁的脸色,只当她默认了。 崇祯道,“德华下月就要出征了,也没有时间来操持这些细枝末节,不如由爱卿献一些工匠上来,让兵仗局去做。” 刘慧明躬身行礼,“臣遵旨。俗语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兵仗局能做出来,自是莫大幸事。” 献成品是个亏本生意,刘慧明可不想做,但献几个工匠上去还是可以的,他还可以顺带夹带一些私货。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刘慧明又请崇祯为缝纫机题字,崇祯很爽快地答应了,并亲自赐名“天工”。 刘慧明喜滋滋地收起来,笑道,“臣这就让人裱起来,有了皇上的赐名,天工缝纫机定能扬名天下,让更多的百姓穿得起衣裳。” 崇祯笑着补充道,“你也能挣不少银子。” 刘慧明嘿嘿一笑,道,“天底下这么多人要穿衣服,臣一家可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陛下有意呼?” 崇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妙极,妙极!朕又多一皇店矣。” 周皇后见君臣二人笑得奸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不满地道,“陛下,若无他事,妾身告退了。” 崇祯忙收起奸商的嘴脸,干咳了两声,道,“啊,好,好!” 周皇后意味深长地盯了刘慧明一眼,便带着缝纫机走了。 周皇后一走,刘慧明顿觉自在起来,连空气都变得香甜了。 崇祯打趣道,“先生刚才好生紧张,莫非是害怕朕的皇后?”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道,“确实有些害怕,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尊贵无比,臣又冒失得很,最害怕失仪了。” 崇祯哈哈一笑,叹道,“世人都说你张狂无礼,依朕看来,你是最重礼仪之人。” 刘慧明也陪着笑了几声,便对他说起了上午交待给张缙彦的事,把张缙彦即将呈上来的奏疏提前说了一遍,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崇祯沉吟良久,一时难以决断。 刘慧明也不着急,建议他不如拿到早朝上讨论,听听大臣们的意见。 崇祯嗯了一声,“先生此策大有深意,朕要好好思量。” 从乾清宫离开以后,刘慧明再次来到迎禧宫给永王朱慈炤讲课,由于学生都已经进入青春期,知识接收能力很强,才经过十几次授课刘慧明就已经基本讲完了小学数学,两位学员今天就要学几何了。 上完课,朱慈炤听说有礼物送进宫了飞也似地跑了,只留下坤兴公主一人收拾书本,真的把她当成了书童。 小公主一边收拾一边责备,“这个老四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浮躁。” 刘慧明呵呵笑着道,“殿下也有礼物,何不像他那样跑去领?” 公主蹙着眉,一脸嫌恶地道,“本殿下才不会像他那样呢。再说了我走了,谁来收拾?” 刘慧明在黑板上布置课后作业,闻言笑道,“这么多太监宫女,何必要殿下亲自动手?” 公主责备道,“我背着父皇和母后悄悄来接见外臣已经是犯了大忌了,要是被父皇和母后知道了,还不打骂我啊!” 刘慧明这才想起这个时代男女大防重于泰山的事来,忙住了口,安心地写起字来。 公主默默地收拾着笔墨纸砚,突然小声问道,“先生进的月饼很好吃吗,我好想现在就吃上一块。” 刘慧明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在她身上,刚才还一本正经的公主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小吃货,这翻脸也太快了吧。 见宫主这么憧憬自己的礼物,刘慧明便从袖子里像变戏法一样摸出一个油纸包,笑呵呵地给她,“这个虽然没有月饼好吃,公主将就吃吧。” 公主小脸通红地接过油纸包,轻轻地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包香酥蚕豆,原本是刘慧明买给春儿的,结果遇到了这个小吃货就只好给她了。 公主转过身背对着刘慧明,悄悄地拈起一颗放进嘴里,只觉得麻辣鲜香,脆松松的十分可口。 刘慧明见她小腮帮有规律地动辄,忍不住问道,“殿下觉得怎么样?” 公主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把嘴里的豆子全部吞进肚子里才转过来,对刘慧明笑了笑,道,“嗯,好吃,本殿,我从来没吃过这样味儿。” 刘慧明呵呵笑着说道,“市井小吃难登大雅之堂,公主见笑了。” 公主抿了抿嘴,她真想说一句,说什么呢,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就难登大雅之堂了?本殿下命令你以后每天给本公主进献一包来! 但她平素习惯了温文尔雅,只是浅浅了笑了笑,柔声道,“先生何须自谦,宫中之物虽然十分考究,却唯独缺了味道。” 刘慧明钻空子道,“听你这话,莫非你经常吃外面的东西?” 香酥蚕豆散发出浓烈的香味,坤兴公主的矜持装不下去了,投降似的又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正要别过脸去,却听刘慧明道,“不妨事,你吃你的。” 坤兴公主果然不装了,边吃边说道,“很少吃的,只是趁老四偶尔去见外祖的时候顺带买点儿回来尝一尝。” 连着吃了两颗,她又恢复那日在南书房见面时的样子,变得肆意洒脱,只是吃东西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就像一只大号土拨鼠。 刘慧明赞道,“你们关系不错嘛。” 坤兴公主撇了撇嘴,道,“我也不知怎么了,明明大哥二哥和我才是一母同胞,但我就喜欢和老四一起玩,唉,这个老四,诗词文章一概不会,偏就讨人喜欢。” 刘慧明想起了贾宝玉,这家伙和他基本上是一类人,用曹雪芹的原话就是:“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用钱钟书的话说就是“你不讨厌,但你这个人全无用处”。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公主收拾完了桌子,刘慧明便起身告辞,公主却叫住了他,怯生生地道,“先生,以后宫外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你能不能给我带点儿进来,宫中的用度实在无聊得紧。” 刘慧明还没说话,公主就已经羞红了脸,她觉得自己今天非常失态,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自从听说刘慧明给她送了月饼之后她的心就一直怦怦跳个不停,现在竟然说出这么羞耻的话来,以后他得怎么看自己啊。 哪知刘慧明却浑然不觉地道,“好啊,只要殿下不嫌弃,我把整条街搬来都行。” 公主噗嗤笑一声,又想了想道,“算了,就带吃的吧,带别的容易被母后发觉。” 刘慧明看着娇脸羞得通红的公主不由得心中想笑,心说公主啊公主,你想要我给你带吃的只说就是了嘛,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口里却道,“好,以后我来之前就放在门外的花坛里,你走的时候别忘了就是。” 公主满口答应,她觉得这样偷偷摸摸地实在是太刺激了,想再回头看一眼时刘慧明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442章 隐私都被扒光了 刘慧明回到府里,就听二进西厢房那边叽叽喳喳吵成了一片,“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洪立煌忙答道,“爷,明天是中秋节了,这可是下面的人跑官的大好机会,那些女子都是他们送来的。” “啊,什么?”刘慧明脑子有点儿短路,“去看看。” 刘慧明来到西厢房外,就听见里面一个尖利的声音呼啸而来,“小蹄子,你不也和我一样吗?都是自家老爷送来跑官的,难不成你那逼是镶了金的不成,你镶金,老娘还镶玉呢!” “这是争宠了?”刘慧明小声问道,洪立煌还没回话,又有一个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哼,老娘才不管你是镶金还是包玉呢,我家老爷早就打听清楚了,刘老爷喜欢长得高**大屁股圆的,你那柴禾身子,到时候给我当丫鬟吧,哈哈,嘻嘻嘻!” “嘻嘻,这位姐姐说得好风趣”,又一个姑娘说话了,声音软绵绵的,一听就知道是江南人,“都知道刘学士最爱陈圆圆了,莫非陈姑娘也像你一样五大三粗?” “嘻嘻,哈哈!”众姑娘放声大笑,也跟着讽刺道,“你这粗胳膊粗腿的去柴房当个使唤丫鬟倒是合适。” “哼,你们知道个屁!”刚才被怼的那个姑娘并不生气,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道,“等老娘做了阁老的姨太太,你们就等着哭吧,哈哈哈哈!” 一阵尖锐的笑声刺激得刘慧明毛骨悚然,自己这点儿小小的爱好竟然都被人破解了,大明还有没有隐私可言啊? 刚才那姑娘几句话顿时把屋里的人分成了两类,苗条瘦削的一类,丰满高挑的一类,嬉笑声和怒骂声夹杂其中,瘦的虽然没有胖的声音大,但是明显智商更高,说话尖酸刻薄,胖姑娘们心宽体胖,吵架根本不是对手。但她们以北方人居多,骨子里流淌着彪悍勇武的血液,说不过就要动手,没多久场面就有失控的迹象了。 就在刘慧明以为会爆发一场娘子军大战时,一个颇具领导气质的姑娘大喝一声,道,“姐妹们,说话就说话,可别动手,否则惹恼了阁老,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位说得真有理!”那个软绵绵的声音传来,“不知这位姐姐从哪里得知刘学士喜欢你这样的女子,小妹可知道刘学士最宠幸的女子乃是秦淮名妓陈圆圆,莫非陈姑娘也和你一样五大三粗?” 有一个女子接话道,“嘻嘻嘻,就是,我看你这么壮实去柴房做个使唤丫头正合适!” “哎哎哎!”被怼的那个女子又说话了,言语里却没有丝毫恼怒,“说了你们也不懂,你当姐姐像你们这样靠猜啊,姐姐内部有人,知道大老爷的爱好!” 那女子一句话就把局势扳过来了,众人住了嘴,听她说道,“我们闫总爷乃是大老爷亲自提拔的,当初在宣镇,大老爷查获了八大奸贼数千女子,自己就挑了一个女子,不巧,正是我这种。不巧,我家老爷正好在场!” “啊?”众女一听这位女子这么有来头,不由得气势一矮,“完了,完了,我家老爷可抓了瞎了!” “噗噗!”一个女子笑了两声,“这个姐姐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刘学士还在湖广时,喜欢可都是小巧型的,襄阳的苏夫人柔若无骨,和陈姑娘倒是一个路数。至于你说的那种,恐怕是清淡点心的吃腻了,偶尔想换个口味儿吃顿肥肉吧!” 说话女子一口湖北腔,显然是那边的将官送过来的。 “对,对!你看你们那粗胳膊粗腿,刚从地里干活回来的吧,大老爷怎么会喜欢你们?” “不一定是地里干活的,也可能是山里打猎的!” “也可能是家里喂猪的呢!” “正好,到了这里正好继续干活喂猪!” “这里可没有猪给姐姐们喂,怎么办哟?” “可以劈柴、跳水、洗衣服、倒夜香……” 瘦姑娘们越说越刻薄,胖姑娘们听得柳眉倒竖,双拳握得咯吱作响,终于,一个粗狂的声音大喝道,“姐妹们,别跟她们瞎逼逼,认不了,抽她,大不了被大老爷责罚一顿,我盯着!” 这姑娘一声吼,犹如平地一声惊雷,让受尽嘲讽的胖姑娘们精神一震,挽起袖子就要干仗。 “咳!咳!”刘慧明实在听不下去了,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缓缓地进了厢房,就见两拨人剑拔弩张,像两群斗鸡,随时准备大开杀戒,忙喝道,“都吵吵些什么呢?” 屋里的姑娘们一见正主来了,马上换了一副全新的面孔,次第躬身行礼道,“老爷!” 刘慧明扫了一眼,我的乖乖,屋里花花绿绿的至少有三四十个女子,环肥燕瘦各种类型都有,自己置身其中,仿佛又回到了东莞会所一样。不同的是,会所里的女子只能选一个,多选就要加钱,这里的美女可以随便挑,一起选都没事。 抢占先机是很重要的,一些胆大的美女早就按捺不住冲了过来,嗲声嗲气地道,“老爷……” 其他姑娘见状也忙抢上来,抓着刘慧明的袍子,道,“老爷……” 刘慧明吓得连连后退,我的妈呀,这些女人太猛了,我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文明青年,可不能被你们腐蚀了。 洪立煌见状,往前一战,厉声喝道,“站住,不许胡来,一点儿规矩都没有的腌渣货,爷乃是尊贵之人,岂能是你们随便碰的,都起开!” 众女因为吵了一架,情绪都比较激动,不自觉地失了态,被洪立煌一阵呵斥,才渐渐冷静下来,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虽然没有说话,但她们眼里的渴望还是清楚明白地表现出来了,这渴望的眼神就像电波一样,刺激着刘慧明的脑神经,让他感到极不自在。 刘慧明四处瞄了一眼,感觉这批女子质量都还不错,至少比他刚来时饥不择食的那一批女子要高几个档次。但他现在见识多了,纵然她们百媚千娇,他却很难像去年那样饥不择食了。 眼珠子在众女人扫了两圈,竟没发现一个值得留下来的,主要是这些姑娘刚才吵了架,脸上狰狞的表情还没退去,看着总是有那么一丝不舒服。 算了还是先养着吧,自己现在的女人已经够多了,就不要再祸害她们了。 刘慧明来到外面,对洪立煌吩咐道,“先养在府里吧,让他们跟着允娘学习歌舞,以后有机会了赏给下面的将士们为妻,总好过在这里守活寡。” 来到前厅,洪立煌早已收了一屋的礼物,刘慧明看着山一样高的礼物不禁笑道,“老洪啊,这些都是哪些人送来的啊。” 洪立煌拿起一个账簿道,“送了礼的都在上面留了名,一百三十多人,老仆一口气也说不上来。” 刘慧明看见两个大木箱,里面竟然是满满的两大箱干辣椒,便问道,“这礼物可够重的啊,是谁送的?” 洪立煌道,“是福州知府熊华国送的,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大人喜爱辣椒,就送了这么大一箱子。” 刘慧明感觉脊背上有点儿发凉,这些人也太会钻研人了吧,自己上月在宣府获得了两盆辣椒植株,这两株辣椒树还不赖,总共结了一百多支辣椒,他就做了辣椒油、辣椒酱、泡辣椒、糊辣椒等七八种调料,可解了大馋。不曾想这么一个小小的习惯竟然都被人抓住了,竟有人从几千里外给自己送了一大箱辣椒,这得是多大的人情啊。 “把这东西搬到后厨去,我要亲自处理”,刘慧明拿起账簿看了看,见最后一人叫阮大铖,心里不禁咯噔一跳,忙问道,“这阮大铖是谁?” 不等洪立煌答话,刘慧明又看到阮大铖前面一人乃是凤阳总督马世英,这么一对比哪还需要解释啊,简直如雷贯耳啊。 刘慧明见马世英的名字下面写着“东珠十颗,黄金一百两、白银五千两、鲨鱼筋三斤三两、上等狐皮十张、貂皮十张、千年高丽参一株……” 刘慧明大致核算了一下,好几伙,总价值近五万两,不由得吓了一跳。 阮大铖的礼物虽然比不上马世英,但是也算得上是一份厚礼了,只是这人的礼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收的,历史上的马世英很大程度上就是被阮大铖这货坑死的,自己可不想被这俩货拉下水。 不过,在现在这个世界马世英的官声还是不错的,去年张溥被毒杀后无人料理后事是他一月里千里奔波为其办理的,此举也赢得了士林一片赞赏。 马世英人品官声都还不错,阮大铖就很不堪了,这货以前是东林党,东林党失了势就投靠了魏忠贤成了阉党的一员,坑害了不少以前的同志,后来魏忠贤倒台了他就一直在家赋闲。不过这货在老家也不安生,经常写一些戏曲骂人,几十岁的人了还和一帮年轻人争风吃醋,被复社的公子哥们整得如过街老鼠,在南京几乎无法立足。 但阮大铖是个十足的小人,此人报复心理极强,在南明只有半壁江山,满清大兵压境的情况下竟然置外敌于不顾非要把东林党一网打尽,连弘光皇帝说情都不好使,最后把朝堂搅得乌烟瘴气,大家集体玩完。 看着白纸黑字的三个字,刘慧明犯了难,不知这份礼该怎么退,只有等会儿跟何欢商量一下再说。 第443章 清官也送礼 刘慧明翻了两页,又看到一个熟人的名字——天津巡抚赵光拚。 老赵不是清官吗,竟然也玩这套? 其实这个时代不论清官还是贪官都是要送礼的,三节两寿、冬夏两敬,迎来送往都是他们必须要做的功课,赵光拚混迹官场几十年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懂? 但他明明是自己人啊,还给自己送礼,那不是见外了吗? 刘慧明不由得对老赵同志改变了看法。 刘慧明看着账簿仔细地盘问着洪立煌,“赵石谷给我送礼是几个意思啊?他去年毁家纾难,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不想着回本却来给我送银子,我缺他这点儿银子吗?” 洪立煌嘿嘿地干笑两声,道,“谁说不是呢。” 刘慧明又问,“他的人走了吗?” “还没有!”洪立煌忙答道,“小人已安排他们住下了。” “让他们来见我吧。”刘慧明吩咐了一声,不多一会儿,赵光拚的贴身常随,也是他从小长到大的书童赵立就出现在了刘慧明的面前。 “小人赵立奉我家老爷之命拜见阁老。” “你们老爷是什么意思?都是自己人怎么还送上礼了?”刘慧明让赵立站起来说话,“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赵立肃然道,“回阁老的话,我家老爷没有事情劳烦阁老,这些金银都是我家老爷端掉土匪窝子得来的,老爷知道阁老缺钱,特差小人送来助阁老练兵。” 一股暖流油然而生,刘慧明顿觉知己难得,道,“赵巡抚为朝廷尽忠,缴获的金银应该上缴国库才对啊,给我于礼制不符,我不能收。” 赵立面露难色,想了想道,“阁老容禀,不是我家老爷不懂规矩。是老爷实在担心拼了身家性命缴获的这几万两银子入了国库被贪官污吏瓜分一空,枉费了老爷一番苦心。而阁老连地方上的孝敬都变卖了练兵,我家老爷听说此事以后甚为感动,特嘱咐小人一定要将这笔银子亲自送到阁老手上。” 刘慧明感动不已,忙提笔写了一个收条,道,“请转告石谷先生,这笔金银我已经收到了,我定不负你家老爷重托。” 赵立忙恭恭敬敬地接过收条,又给刘慧明行了个礼才退到一边站定,刘慧明又拿起笔道,“你等等,我给你们老爷写一封信带回去。” 赵立走后,刘慧明叫来何欢重点商议马世英和阮大铖的礼物,至于马世英,他打算接纳他,而阮大铖无论如何都要推掉。但是何欢并没把阮大铖当一回事,毕竟他不是穿越的,不知道阮大铖的破坏力有多大,因此他对刘慧明这么紧张一个在籍十几年的乡绅感到十分不解,直到刘慧明搬出唐朝宰相卢杞的案例才引起了何欢的重视。 何欢想了想道,“大人,学生以为这种人万不能得罪,也不能重用,最好不即不离,若即若离。” 刘慧明点点头,他也正有此意,“好,不错!他不是喜欢编写剧本吗?我这里正好缺一个剧作家,就让他给我写编剧吧。” 何欢点头道,“大人此策绝妙,我们军中几个编剧的实在太差劲了,若能得阮圆海助力,定能提升一大截。” 阮大铖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刘慧明把礼单递给他,指着上面的人名吩咐道,“还有这上面这些人,都是送过礼的,多少表示一下吧,没官职给个小官做做,有官职的看能不能挪动一下,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何欢一惊,迟迟无语。 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升职太快容易摔死,刘慧明不得不用一些极端的手段扩充自己的实力,不过他实行的是宽进严出的政策,见何欢游移不定,便补充道,“但是要警告他们一下,让他们好好为官,本职工作一定要做好,否则我会亲手把他送到三法司的大牢里去。” 何欢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可以顺便把咱们的商社和军情司的人安插进去。” 刘慧明哈哈大笑,赞道,“知我者,仙甫也!” 回到内宅,春儿正在学骑自行车,陈沅和伍翠儿几个人正在一边看热闹,纵然有两个丫鬟把着车屁股她仍然骑得歪歪扭扭的,随时都会车毁人亡,吓得几个女人不住惊叫。 刘慧明实在看不过去了,把崇祯的题字给陈沅,又把春儿叫了过来,责备道,“你一天女红不做,书也不读,就知道游手好闲的,不如帮我做点儿事,如何?” 春儿两腿仍然有些颤栗,随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喜道,“好呀,好呀,做什么呀?” 刘慧明指了指陈沅手里的题字,“看到这个了没有?可是御赐的哦。” 春儿瞧了一眼,问道,“‘天工’?什么意思啊?” 刘慧明简单地讲了一下事情的原委,春儿眼睛瞪得大大,赞道,“好呀,皇上亲自题字啊,太好了。” 那我就把缝纫机厂交给你管,怎么样? 春儿喜滋滋地道,“好呀,好呀,我一定给你办得好好的。” 刘慧明和陈沅相视一笑,道,“那好,你现在就是咱们天工缝纫机作坊的掌柜了。” 春儿嘻嘻一笑,得寸进尺道,“那个自行车能不能也给我管啊?” 刘慧明一怔,心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啊,车辆市场可比缝纫机的体量大多了,笑道,“你野心不小啊,好吧,那我就把刚成立的天工缝纫机作坊升级为天工机械社,你就是第一任社长。” 春儿喜不自胜,挽着刘慧明的胳膊,撒娇道,“太好了,终于有事做了,其实我也不想游手好闲的。” 回到内宅,刘慧明跟陈沅讲了面见周皇后的事,陈沅静静地听着,末了才问,“据我耳闻,皇后并非有度量之人,老爷实不该当面拒绝她。” 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怕什么,我和他们迟早有一战,反正都得罪了,债多不愁。” 正说话间,范怡的贞烈丫鬟小茵跑了进来,跪在地上道,“老爷,十二舅爷病情加重了,小姐急哭了,请你过去一趟。” 刘慧明忙告别了陈沅,来到范怡的房间,见她哭得两眼通红,忙搂紧怀里,宽慰道,“莫哭,莫哭,我去请太医。” 范怡依然止不住哭泣,断断续续地道,“十二哥恐怕不成了,我下午去看了,他一直发烧,都在说胡话了。” 刘慧明一惊,都烧得说胡话了,那真的就很严重了,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小舅子很难熬得过去啊。 “别急,别急,我去看看!” 刘慧明来到范士谅住的小院,还在门外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道,进到里面一看,范士谅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头发蓬乱,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仍然不住地打摆子,看样子只剩下半条命了。两个丫鬟正在药服侍他吃药,可能是烧得太厉害了,手拿不稳勺子,一勺药正好撒在灰白的睡衣上,刚换的衣服很快就弄得屎黄屎黄的。 丫鬟见状,忙夺过勺子要喂他,岂料这小子是个犟骨头,拼命地咬着牙关,道,“不,不,我还没死我,自己可以喝!” 丫鬟也是好脾气,竟然真的让他自己喝了,这下倒好了,一碗药撒了一大半不说,把睡衣、被子都弄得屎黄屎黄的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泡在福尔马林里了呢。 丫鬟给他换了一副,重新收拾了一番,刘慧明才来到他面前,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范士谅强作镇定,吃力地道,“我恐怕不行了,哼,你猫哭耗子,戏演足了吧,只可惜十五妹被你哄骗了。” 刘慧明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地道,“嘿,你想多了,杀了你对我来说没多大用处,救你也不过是看着范怡的面子上,你的生死对我根本不重要,你想死就死,不想死就好好活着,呼凯尔啊!” 范士谅用极大的毅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气息,一字一句地道,“哼,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以为就这么算了吗?我还有好几个兄弟在清朝效力,他们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好,我等着,希望你能活着看到那一天吧!”刘慧明拍了拍他的脸,道,“要不要我给你请个太医来看看?” 心道你这样的犟骨头,一碗药撒一大半喝一小半,别说太医,神仙都救不活你。 范士谅喘了口气,道,“好……” 刘慧明来到外间,把黄骏叫出来,道,“去请把姚本仁请来给他瞧瞧,能救就救一把吧。” 黄骏小声道,“要不要给他使点儿手段?” 刘慧明摆手道,“不用!他死了范怡就会不开心,她不开心我的孩子就要受影响,为了我儿子犯不着。” 黄骏嘿嘿地笑了一声,小声道,“天下女人多的是,孩子没有了可以再生嘛,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滚蛋,你懂个球!”刘慧明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又骂了他几句才放他离开,自己则回到范怡的小院复命,“夫人,小的已经安排太医院的名医姚大夫来给十二兄瞧病了,有姚大夫出马,相信他老人家很快就能痊愈。” 范怡本来还在哭泣的,听刘慧明耍宝的语气,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盈盈拜倒,道,“老爷,您如此帮奴家,奴都无以为报了。” 刘慧明笑道,“咱们是一家人啊,谈什么报不报的,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第444章 火锅吃起来 这个中秋节是崇祯十一年以来崇祯过得最舒心的一个节日,因为困扰京师百姓大半年之久的疫病终于得到了根治。吴有性运用最新的理论知识,崇祯又冲内帑里拨发了大笔银钱采买药材,经过大半个月的艰苦奋斗终于一举成功。 不仅百姓们纷纷上街庆贺,百官们纷纷上表道贺,刘慧明还在《御赐京报》上开了一个大大的版面,上面刊登了崇祯的圣旨,崇祯在圣旨里面大肆吹嘘了一番防灾抗灾的业绩,又把吴有性大大地嘉奖了一番,吴呆子因此一跃成为享誉全国的名医。 刘慧明也过了一个舒心的中秋,陈沅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满足的笑意经常挂在她脸上,府里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她做妈妈的幸福。 至于范怡嘛,还在为他十二哥的病情焦虑着呢,刘慧明去看过一次,不忍拂了其他女人的心意,便到前殿准备中秋节庆了。 他给新军放了假,让他们也放松放松。自己则在家里鼓捣火锅底料,离开那个世界快一年了,最让刘慧明思念的除了家人以外就是美食了。身为一个重庆人一年不吃火锅简直比关禁闭还难受。 陈沅、伍翠儿等人见刘慧明一大早就起来忙碌,又是架锅又是熬油,还有一些调料竟然是去药铺买的,不禁感到大为新奇。老实说刘慧明对炒火锅底料只是略懂而已,他的店不远就有一家苍蝇火锅店,老板每周都要炒一次底料,他有时候也会去帮帮忙,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一些了。 下人们见刘慧明光是炒辣椒都炒了小半个时辰,而且他还不让别人动手,非得自己亲自炒,心中不禁充满了好奇。 “快,火再小点儿,别炒糊了”,刘慧明一边翻动锅底,一边吩咐伙计道,“牛油还是太烫了,再冷一冷。” 陈沅在一边小声问道,“老爷,这么多辣椒怎能吃得下?” 她自幼生长在苏杭,以甜食为主,第一次看到刘慧明竟然用辣椒下饭好奇之下也尝了一点,只辣得昏天黑地,第二天还在不断喝水,这次见刘慧明竟然炒了一锅辣椒,不由得担心起来。 刘慧明哈哈一笑,挥着铲子道,“今天咱们要做得菜是火锅,火锅就是要辣,到时候大家都来尝尝,你也要尝尝。” 陈沅连连摆手,道,“我可不敢吃!” “话别说满了,免得打脸!”刘慧明继续挥动铲子,笑道,“到时候我保证你会围着锅边转的。” 果然,没过多久,浓烈的香味笼罩了整个刘府后院,陈沅的脸色就从厌恶变成好奇了。 不到中午,刘慧明就整出了一锅像模像样的火锅,在众人的羡慕声中,就招呼老婆们开吃了,为了给火锅打广告,他连一直没怎么理会的宋允娘都请来了。 刘慧明夹起一块羊肉塞进嘴里,边吃便招呼道,“快坐下尝尝啊,吃不了不要紧,尝个味儿就行了。你们吃完了等会儿我就要叫仙甫,信之他们进来吃了。” 伍翠儿最先忍不住了,夹起一块羊肉片就往嘴里送,才吃到嘴里就吐了出来,啊的一声,捂着嘴就跑到后宅里去了。 春儿不信邪,也夹了一块黄喉送进嘴里,却不住地赞叹道,“好吃,太好吃了,又香又脆,还麻麻的,辣辣的。” 陈沅和林馨儿都蒙了,不知道该相信谁的,拿着筷子半天不敢下手。 春儿夹起一块牛肉放在陈沅的碗里,鼓噪道,“姐姐快尝尝,麻麻的辣辣的,又脆又香,真的很好吃。” 陈沅犹豫道,“对孩子不好,我还是不吃了。” 春儿忙道,“没事的,怕什么。” 刘慧明也道,“就是,没关系的,我们老家孕妇也常吃的。” 刘慧明可没有说谎,在重庆怀孕的女人吃火锅的多了去了,也没见她们怎么样。 陈沅架不住刘慧明和春儿的游说,小心地夹起一个牛肉丸子放进嘴里,旋即和伍翠儿一样吐了出来,啊的一声捂着肚子就跑到后宅去了。 刘慧明忙追上去扶住,口里道,“怎么了,不会这么快就伤到胎儿了吧?” 陈沅摇着头,大口地喝着凉水,又擦了擦眼泪才无奈地笑道,“太辣了,春儿这妮子骗我。” 刘慧明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你忘了春儿是四川人了,四川人最喜欢吃辣了。” 陈沅还没说话,宋允娘也捂着嘴跑了进来,端起茶杯就往嘴里灌凉水,还不住地用团扇扇着嘴,呀呀地道,“呀,太辣了,太辣了。” 刘慧明让丫鬟好生服侍屋子里的三个美女,边走边感叹道,“唉,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们吃不了,真是没福气啊,老爷我出去享受了。” 来到厅里就见春儿和林馨儿对坐在桌前吃得正嗨,二人见刘慧明出来了,忙站起来让座。 刘慧明在林馨儿身边坐下,夹起一块芋头问道,“怎么样,好吃不?” 林馨儿笑了笑,甜甜地道,“嗯,好吃。比家乡的茱萸好吃多了。” “茱萸?”刘慧明不解地道,“你们吃茱萸?” 林馨儿放心筷子,又用公筷给刘慧明夹了一块肉,点头道,“嗯,奴家是江西人,从小也是吃辣的,只是吃的茱萸,不是这个番椒。” “哦,怪不得!”刘慧明笑道,“怪不得府里就你和春儿能吃辣了,原来你是江西人啊。” 林馨儿自从出宫以后就变得活泼多了,浑不像在宫里那么拘谨,在府里人缘也不差,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现在终于重新变成人了。 刘慧明陪二女吃了一会儿喝了几杯冰镇米酒,就招呼下人在前厅再摆几桌,他要和幕僚和新军的将领们大吃一顿。 手下们见刘慧明又鼓捣出一种新菜纷纷跑来尝鲜,四川人自是吃得拍案叫绝,而其他地方的人却吃得叫苦不迭。 不过这里出了王甫臣这个叛徒,身为山西人的他第一次到阁老府里吃饭,被辣得后背都湿了仍然摇着牙坚持着,惹坐在旁边的谭洪笑骂道,“你个憨包,吃不得就不要逞能嘛,又没人逼你吃!” 王甫臣被辣得妈都认不得了,还犟嘴道,“好吃,好吃,阁老亲赐饭食,哪有不受之理!” 刘慧明实在看不过眼了,让人给他上了一大盅冰镇甜米酒,才把他解脱出来。 正吃得火热的时候,肖邦来报,说方以智过来请安了,刘慧明忙让他进来一起吃。 方以智竟然剪了一个和刘慧明一样的寸头,他差点儿没认出来,直到他跪下来磕头请安,刘慧明才笑道,“你这是要出家当和尚吗?” 方以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道,“学生这段时间天天在工地忙,头发一天就脏了,为了方便就剪掉了。” 刘慧明才不信他的鬼话呢,看着他身后的两个仆人道,“他们呢?也和你一样吗?” 方以智尴尬地笑了笑,强辩道,“他们是自愿剪的,可不干学生的事。” 那两个仆人也忙道,“大老爷明鉴,小人确实是自愿剪的。” 一个仆人补充道,“可别说,剪了头发轻便多了,服侍少爷也更得力了。” 刘慧明让人赏了两个仆人,又让大厨单独开了一桌,招呼道,“我新做的菜,过来尝一尝。” 方以智早就看到了,口水都不知流了多少了,闻言便老实不客气地坐下,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照例被辣得像条狗。 刘慧明哈哈大笑道,“慢点吃,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方以智连喝了两杯冰镇米酒才感觉不那么辣了,指着一锅红汤,道,“此何菜也,竟如此霸道?” 刘慧明笑道,“这叫火锅,我刚发明的,边煮边吃,怎么样,有意思吧?” 方以智盯着锅看了半天,又仔细打量起了炉子,连蜂窝煤都没放过,良久才啧啧赞道,“先生之学问真如颜子所言‘仰之弥高、专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刘慧明举起杯和他碰了一下,谦虚地道,“哪有你说的那么高深,不过是寻常物事罢了,你把这高帽给我戴上,还不被人骂死啊。” 方以智却心悦诚服地道,“不说这火锅,单轮这火炉和煤球,就足以让百姓的生活改头换面。” 刘慧明哈哈大笑,这个蜂窝煤和煤炉都是他上个月没事的时候弄出来的,主要是为了喝开水,这个时代烧开水都是大柴灶,烧出来的水总有一股烟熏味儿,喝着总不对味儿,便想到了这个蜂窝煤。 方以智又请教了蜂窝煤的制作方法,刘慧明也没当回事,便倾囊而授了,方以智喜不自胜,准备回去就弄一个。 二人边吃边说,刘慧明问道,“银行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方以智道,“已经在修了,只是钱庄的事还是有些麻烦,每几家主动愿意把银子送过来的。” 刘慧明叫来戴涛,吩咐道,“逐浪,以后你和密之好生配合,只要有一家交了银子的你就在报上大肆宣传,塑造几个典型上来。” 戴涛忙答应了,刘慧明看了一眼方以智,道,“这叫先礼后兵,不交的人后面再一齐收拾。” 方以智忙应承下来,道理他都懂,只是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去做,唉,这家伙,还是缺点儿勇气啊。 又吃了一会儿,方以智试探着问道,“先生,学生有一策,不知当不当讲?” 刘慧明笑道,“以后休说这样的话,只要是你想说的都可以说。” 方以智尴尬地笑了笑,道,“先生容禀,学生以为这‘存款准备金’之策很是绝妙,但要让钱庄把钱搬到咱们银行就颇为难办了,学生以为,能否只送账本,不送银子来,银行定期上门查账?” 刘慧明眼睛一瞪,心道好小子你比我想得深啊,关键是我现在需要钱啊,他们不把钱送过来,我拿什么发军饷、买军械? 方以智见刘慧明沉默不语,忙澄清道,“学生只是一个想法,成与不成还请先生定夺。” 刘慧明笑了笑,道,“你这个计策其实很好,比我的计策好得多,只是现在不好施行啊。” 刘慧明喝了一口米酒,把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说了出来,方以智震惊不已,半晌才道,“朝廷与民争利,如何使得?” “唉……”刘慧明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朝廷没钱,又有什么办法。” 方以智也沉默了。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刘慧明才小声道,“如果阻力太大,到时候就按你说的计策执行吧,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搞得我们众叛亲离吧。” 方以智松了口气,却听刘慧明道,“没有互联网,没有计算机,这事说起来简单,着实不好办啊!” 方以智忙问缘由,刘慧明笑道,“没什么,发句感叹而已。” 计算机他是真不懂,互联网就更玄乎了,说多了会泄露天机的。 第445章 麻将打起来 吃过饭,喝醉的人去客房睡觉,没喝醉的打叶子牌,刘慧明不会玩,便找来工匠临时做了一副麻将,其实这个时代的马吊已经是麻将的雏形了,做起来并不难。 刘慧明拉上方以智、戴涛和刚从宣府回来的文鼎吉一起玩了两圈,输了四十两,便不想再玩了,他在前世抽烟喝酒样样来,就是不喜欢打牌和打游戏,从概率学上来讲,打牌无所谓输赢,都是在浪费时间,还不如睡觉呢。 他退出了并没影响其他人的心情,刘佩琦早就跃跃欲试想补他的角儿了,刘慧明眼珠子一瞪,喝道,“打什么牌,等会儿有事找你!” 刘佩琦一滞,只得退到一边去了。 刘慧明朝侍立一边不知所措的王甫臣招了招手,道,“马鹞子,过来替我打两圈,把钱给我赢回来。” 王甫臣大喜,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口里道,“大老爷放心,小的给您赢十倍回来!” 据史书记载,这货本姓李,好赌成性,最早是农民起义军中的一员,跟姐夫老刘头一起混,一次赌博时一夜输了六百两银子,惹得他姐夫张弓欲杀他,被他夺过兵器反杀了。后来就回到老家投靠了王进朝做了官军,并认他做了干爹,改名王甫臣。王进朝死后,他跟山西总兵府也没多大关系了,便私逃到了京城撞大运。 几人玩得不亦乐乎,惹得其他人也过来围观,评头论足,很快就跃跃欲试了。 刘慧明没办法,只好让工匠加班加点,再做几幅出来。 趁他们打麻将的功夫,刘慧明则去补了个觉,醒来正和陈沅说着话,管家洪立煌来报抚宁侯的爱妾寇氏来访,陈沅看了刘慧明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老爷真是料事如神啊。” 刘慧明嘿嘿一笑,没有说话,上次他就觉得寇白门不是无缘无故地上门,特别是她一走刘佩琦就捡到了一个纸团,当时虽然有些糊涂,但事后一想就明白了,为此还和陈沅打了个堵呢,说她五天之内还会来的,现在才第三天,她果真来了。 刘慧明细细地交待了一番,陈沅便出了后宅亲自到侧门处迎接。 寇白门身着一身翠绿色的秋季襦裙,在一个粉衣贴身婢女的搀扶下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陈沅则在一边陪着说话,两个超级大美女往客厅一站,顿时让整个客厅都熠熠生辉。 “奴家寇氏见过阁老大人”,寇白门来到刘慧明身前福了一福,道,“奴家久闻阁老英武非常,今日一见果然是伟丈夫也。” 刘慧明笑了笑,谦虚道,“寇夫人过誉了,我也没有三头六臂,只不过仗着陛下宠幸胡作非为而已。” 寇白门身材瘦弱,身高大约在一米五五至一米六之间,比陈沅稍矮一点儿,她脸色白皙,脖颈修长,声音婉转柔和,就像百灵鸟唱歌一般。陈沅属于知性型,她则是甜美型,柔柔弱弱的有点儿像宋慧乔。 寇白门见刘慧明不像大明的官员那样装腔作势,说话也是干净利落,便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亲近感,又道,“奴家和陈姐姐相识已久,不想又同在京师居住,早该来走动走动的,只是奴家以前一直不得空闲,前个儿才得了个空过来看望姐姐。不想姐姐已怀有身孕,奴家当真是发自肺腑地高兴,今日又特送几件小孩子的胎衣过来,没有打扰到阁老和姐姐吧。” 寇白门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当真是交际场上的老手。 陈沅见刘慧明没有接话的意思忙说道,“不打扰,不打扰。我正和老爷闲聊呢,老爷今日也是难得空闲,上次妹妹没宵夜就告辞了,老爷很是不高兴呢,还责备了我好久。” 三人又客套了几句,刘慧明见寇白门还没说到正事上来,料想她不会现在说了,便告辞出来看幕府的人员打牌了。 刘慧明来到外间,就见王甫臣捧着一箱银子静静地立在廊下,见到她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谄笑道,“大老爷,小的不辱使命,为您赢了四百两回来。” 刘慧明瞟了一眼箱子,心道你好歹也是一方英豪,能不能不要像个哈巴狗,笑道,“好小子,果然是个人才,都赏你了吧。” 王甫臣大喜,抱着银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刘慧明道,“今天放假,你要是有事就去办事吧,没事就在这里吃完晚饭再回去。” 王甫臣犹豫了,白捡这么大一堆银子,他早就想出去喝喝花酒了,但一想到自己的前程,便拼命忍住了,正色道,“小的没事,小的宁愿一直侍候在大老爷身边。” 刘慧明把他所有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喝道,“少跟我这儿贫,还不快滚去喝你的花酒,找两个姑娘放松放松,还在我这儿待着干嘛?” 王甫臣闻言才扭扭捏捏地走了,一转到前厅,便撒丫子跑了。 刘慧明在回廊下抽烟看日落,文鼎吉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下,懊恼地叹道,“唉,这什么运势啊,两个时辰不到输了三百多两了。” 刘慧明记得这货家教很严的啊,上次让他挑个姑娘都扭扭捏捏的,今天怎么表现得像个资深玩家啊,难道他和自己不爱打牌一样,只是单纯地不爱女色? 文鼎吉端起茶壶对着壶嘴儿狠狠地灌了一口,又掏出烟斗装了一袋烟,猛地吸了一口,叹了口气,坐等他的安慰。 刘慧明放下烟斗,终于呵呵笑道,“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嘛。” 这厮的脸色果然舒展了不少,笑道,“还是大人说得对,钱财身外之物也。” 刘慧明见他这一次和前几次大不一样,不解地问,“我记得你以前是个白白净净的谦谦君子啊,今天怎么变成个样子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个泼皮无赖呢?” 文鼎吉抽了口烟,看着刘慧明,责备道,“还不是拜大人所赐,天天跟那帮蛮夷打交道,不把自己变成泼皮就做不成生意啊。” 刘慧明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啊,四公子受苦了!” 文鼎吉又抽了口烟,欲哭无泪道,“唉,你是有所不知啊,我这个月深入大漠草原,吃半生不熟的牛羊肉,喝马**酒,和蒙古汉子摔跤,和蒙古大妞对歌,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汉人还是蛮夷了。” “嗯,好,好!”刘慧明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赞道,“做生意就应该这样,不然别人不把你当自己人。” 文鼎吉继续欲哭无泪道,“我这样子回去,老样子还不把我活活打死啊!” 刘慧明哈哈大笑,道,“别担心,到时候我弄点儿石灰和面粉和一和给你粉刷一下,你很快就变回小白脸了。” “那可不行!”文鼎吉抱怨了几句,又羡慕起他三哥来,“大人还是把我调到南方去吧。” 刘慧明嘿嘿一笑,道,“正好有一件南方的差事,想拜托你呢。” 文鼎吉一听就来了兴趣,问道,“哪里来的,什么事?” “福建!”刘慧明早就想在台湾做点儿文章了,既然熊华国给主动投到了他的门下,怎么也要利用一下才是。 刘慧明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足足说了半个小时,最后问道,“听完了没?有什么想说的?” 文鼎吉想了想,道,“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只是不能有大动作,小打小闹还行。” 刘慧明笑了笑,“我又不是让你现在出兵把台湾抢过来,主要是要摸清那边的情况,特别是郑芝龙,台湾的事说白了就是他说了算,以后真的想在台湾立足的话,必须想办法搞定他。” 文鼎吉道,“这个熊华国我倒是有些印象,他是十三年的进士,能力一般,但颇会钻营,以前走的是周延儒的门路。” 刘慧明点头,“不会钻营也不会三年就升到知府了。” 文鼎吉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放弃南下,道,“这个事我现在就算亲自过去一趟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交给三哥去做,他离得近,总能找到机会的。” 刘慧明装了一锅烟,把烟盒扔给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马上就要出征了,这事可能顾不过来了,你还是要帮我盯着才行。” 文鼎吉忙答应了,这意味着他当了三哥的领导,小弟比大哥发展得好,在老父亲面前也有面子嘛。 时已入秋,白天越来越短,众人打了会儿麻将,天就渐渐暗了下来,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晚饭自然不能再吃火锅了,刘慧明让大厨做了几桌正宗的中餐,哪知这帮人竟然还想吃火锅,刘慧明没办法,只得又开了几桌。 吃过饭,临走时,文逢吉道,“这个火锅太好吃了,大人能不能送我点底料?我回去做给几个蒙古的朋友吃,吃好了也好多换几匹马回来。” 刘慧明呵呵一笑,让人给他盛了一小盆,道,“够你吃半个月了。” 刘慧明回到内宅的时候寇白门已经走了,陈沅刚回来,刘慧明就试探着问道,“寇女士这次来看你没说其他的吗?” “寇女士?这个称呼好别致哦”,陈沅会心一笑,道,“什么都没说,只是追忆往事而已。” 刘慧明道,“除了这两次,她以前来看过你吗?” “没有!”陈沅摇头道,“自从奴家到了北京,寇氏还是第一次来。我们以前就是极要好的姐妹,还有顾横波姐姐也随龚给事到了北京,至今还未与我联系呢。” “那她肯定有事。”刘慧明挽着陈沅到了后宅,继续说道,“她应该是替朱国弼打前站来了。” “那我应该如何应对?”陈沅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了,“奴家怕坏了老爷的大事。” 刘慧明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答道,“不用担心,朱国弼可能是想跟我求和也说不定呢。” 陈沅有些懵逼,刘慧明也没没和他多说,很快叫来刘佩琦,让他在寇白门经过的地方仔细搜寻,皇天不负有心人,果然找道了到一个纸团,上面只有一句话,“明晚石虎胡同延陵会馆见。” 第446章 给春儿立规矩 刘慧明还在睡觉,春儿就在外面喊了,“公子,公子,你快起来啊,你说的标牌,我做好了,快来看看啊!” 伍翠儿在一边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小骚蹄子,精神这么好,不睡觉吗?” 刘慧明翻了个身,睁开眼看见伍翠儿光着上身坐着,两个玉兔一上一下,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不禁一愣,笑着打趣道,“你的眼神好吓人啊!” 伍翠儿摇着一对玉兔,转嗔为喜道,“老爷昨晚上答应了早上做的呢?” 刘慧明想起昨晚上的事,笑道,“春儿找我有事呢,晚上吧。” 伍翠儿恨不得杀了春儿,只得气鼓鼓地下了床,一边服侍他穿衣服,一边撒娇道,“老爷晚上一定要来啊!” “来也是做无用功!”刘慧明轻轻地叹了口气,陈沅和范怡怀孕之后,这段时间就轮到她和馨儿每人三天轮流侍寝,却怎么也怀不上,不仅她二人着急,刘慧明也感到莫名其妙,甚至怀疑她们在宫里被人摧残了。 但想到二人的身子是自己一齐破的,那血淋淋的场面他至今记忆犹新,他又迷糊了。 刘慧明刚穿好衣服,春儿就冲了进来,拉着他就往外走,伍翠儿在后边叫道,“你个骚蹄子,急什么,老爷还没用早饭呢!” 来到书房,春儿将设计好的logo平铺在他面前,邀功似的道,“怎么样,好看吧?” 刘慧明端详了一阵,赞道,“嗯,不错,果然简洁大方,又端庄美丽,出自谁的手啊?” 春儿嘻嘻一笑,道,“不告诉你。” 不等刘慧明说话又道,“你再看看这个匾。” 说完,从书柜后面拖出一块匾来,上面刻着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天工机械社”,特别是崇祯御赐的那两个字,更是分毫不差。 刘慧明忍不住赞道,“不错啊,你手下有能人啊!” 春儿骄傲得像只小公鸡,一屁股坐在刘慧明的大腿上,抱着她的脖子道,“公子,你我做得那么好,不奖励我一下吗?” 刘慧明笑道,“不是已经奖励你吗?都给你涨工资了啊。” 春儿不以为然地道,“哪有,公子装糊涂,春儿要做公子的女人,我都这么大的人了。” 刘慧明大窘,把她往外推了推,道,“你哪儿长大了,才十三呢,就想做女人了?” “我都来了六次月事了”,春儿一边吃着刘慧明的豆腐,一边大言不惭地辩解道,“姐姐们都说来了月事就是长大了,可以服侍公子了。” 家里妓女太多了,好好的一个良家女子也沾染上了风尘气,刘慧明不禁有些愧疚,道,“就算来了月事也是小孩子,你看看你圆圆姐,还有翠儿和馨儿他们才是大人嘛。” “嘻嘻,圆圆姐十四岁就破了身子,比我大不了多少”,春儿在刘慧明的胸前吻了一下,自己的脸上顿时现出一丝桃红,细若游丝地请求道,“公子晚上来我的院子好不好?或者你晚上睡书房,我来服侍你也行。” 刘慧明震惊了,这丫头到底是跟谁学的,简直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了,他打掉她往自己胯下探索的手,喝道,“下去,一边站好!” 春儿吓了一跳,随即又变本加厉的握住了刘慧明的二杆子,佯装出一副风月老手的样子道,“嘻嘻,老爷那个都石更了,就别骗我了。” 刘慧明怒从心起,一把将她掀到地上,喝道,“给我跪着!” 春儿这下终于被吓住了,随即又换了一副委屈的模样,抽抽搭搭地道,“公子,春儿怎么了嘛,春儿哪里得罪公子了?” 刘慧明怒视着眼前这个小妖精,老实说他不是一个坐怀不乱的人,特别是在这个有钱的男人可以肆意玩弄女人的时代,他更是没什么顾忌,但他却不愿意被人强迫。 春儿这么小肯定有人在背后唆使,否则怎么能懂那么多东西? 刘慧明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得怒从心起,喝道,“说,谁教你的这些,不说就把你逐出府去!” 春儿见刘慧明不像是开玩笑,终于慌了,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两眼吧嗒吧嗒地掉出泪来,抽噎道,“春儿没人教,春儿就是想嫁给公子,给公子生儿育女啊!公子你忘了吗,去年你把我从忠州的街上捡来,就是要让我给你做丫鬟的啊,那我就是公子的人了啊。” 刘慧明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恶狠狠地道,“胡说,你去年还是个乖巧可爱的伢子,怎么今年就成这个样子了,快说,再不说实话,我抽你了哈!” 说罢,便让侍立在门外的罗川去拿一根马鞭进来,今天真的要给她立规矩了。 春儿吓坏了,忙求饶道,“公子……我说,我说就是了,公子别打我,我怕疼。” 刘慧明心里暗爽,心道,小样,我还制不住你了!嘴里却喝道,“你去年吃了那么多苦,哪里怕疼了,我看你是日子过好了,忘了本了。” 去年的苦日子还历历在目,春儿被刘慧明几句话说得动了容,便大声招了供,“是,是香菱姐姐教我的,香菱姐姐听说老爷在夷陵又纳了几房妾,怕老爷忘了我们,就让我过来服侍公子,以后也好在府里有个靠山。” “香菱?”刘慧明愣住了,算算日子她该生了吧,没想到她却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只是她拿春儿当枪使,未免有些太不人道了吧? “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你定是在胡说,知道我不能去对质是不是?” “我没有胡说”,春儿这下是真的哭了,一五一十地都招了,“老爷走后,香菱姐姐就担心老爷不要我们了。经常跟我说这些,恰好春儿也想公子了,香菱姐姐就教了我这些,让我一定要拴住公子的心。” 刘慧明彻底无语了,这丫头学习能力也太强了吧,真的是举一反三啊。香菱也是,该好好修理一下了,教的都是些什么啊。 罗川送来马鞭,刘慧明接过来握在手里,春儿吓坏了,告饶道,“公子——我都招了啊,你别打我了。还有,翠姐姐也教过我一些,好让我分范姐姐的宠。” “咳,就知道有她一份儿!”刘慧明重重地叹了口气,用马鞭戳着她的头,教训道,“你说你一个清清白白地姑娘家,学点儿什么不好,偏要学这些。给人做小有什么好的,我这里这么多青年才俊,看上哪个,你跟我说,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他。” 春儿涨红了脸,仍然小声辩解道,“可是我是公子的丫鬟嘛,天生就要给公子暖被窝的。” “问你话呢?”刘慧明眉毛一拧,再次重申道,“说,看上哪个了,我现在就给你做媒。” 春儿大着胆子道,“除了公子我谁也没看上。” 咳,真是白费了这么多精力,刘慧明拿她无语了,喝道,“起来吧!你告诉香菱,说我一直记着她呢,不会丢下她不管的,过不了多久我就回去了。至于你,关禁闭三天,好好反省!” 春儿嗖地爬起来,吐了吐舌头,不服气地道,“老爷既然都不怪香菱姐姐了,为何还要惩罚春儿?” “因为你太小了!”刘慧明解释道,“过早地经历男女之事对你的身体不好,要是怀孕了难产的几率比成年之后高多了。” 接着,刘慧明便胡扯了一堆数据,都是读书的时候生理卫生课老师教的,这个时代还没有艾滋这样高级别的病,霉毒也还局限于欧洲,单单难产就足以吓退她们了。 数据在任何时代都是有说服力,春儿吓得小脸煞白,难产的恐怖她是知道的,但是什么是“几率”她就不知道了,只听她的公子又道,“就算不难产死掉,以后也会长胖变黑,又老又丑,再也没有男人愿意碰你了。” “啊,真的吗?”春儿喏喏地道,“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刘慧明果断地道,“至少十八!” “啊?那么久啊?”春儿不满地道,“范姐姐今年才十六呢,就已经怀上公子的骨肉了。” 刘慧明老脸一红,只得降低了标准,“那就十六!” “不,十五!”春儿又准备去撩拨刘慧明了,被他眼珠一瞪,缩回手来,祈求道,“就十五嘛,好不好,公子!” 刘慧明果断拒绝,“不行,必须十六!否则我就把你嫁给其他人!” 春儿见已经无法改变公子的主意了,只得放弃挣扎,“好吧!春儿就再等三年!” 嘿嘿,三年之后的事,谁说得准呢。春儿现在不过是青春期,荷尔蒙分泌过于旺盛,加之自己又是她接触的第一个成年男子,而且还是一个犹如超人一样强大的男人,她当然容易产生崇拜感了。 只要自己离开了北京,他们见不到面了,她的性子又野,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把自己抛之脑后,喜欢上另一个人了。 刘慧明叫来两个婆子,吩咐道,“把这丫头给我盯紧了,从现在起,三天不许跨出院门一步,否则把你们三个全部赶出府去!” 两个婆子连忙应是,春儿哭丧着脸道,“公子,真要关禁闭啊!” 刘慧明一摆手,喝道,“快滚!” 第447章 延陵会馆和保国公 刚训完春儿,刘慧明的麻烦事又来了。 下午,他刚安排好了晚上与朱国弼的会面,田维胜又跑了进来,小声道,“老爷,范十二死了。” 刘慧明一怔,前天姚本仁来看过之后就断言他活不过三日,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他心里还是有些震动,他死不死不要紧,关键是别影响范怡。她是个抑郁质神经,现在又怀了孕,还是前三个月胎位最不稳定的时候,这时候受此打击,难免会影响胎儿的发育。 “唉,造化弄人啊!”刘慧明感叹了一声,便往范怡的小院走去。 范怡早已哭成了泪人,不过这一次可不像上一次,上一次她是嚎啕大哭,这一次却是无声地哭泣,只见眼泪不见哭声,就像海里的涌浪一样,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是最要命的。 小茵在一边不住地给她擦泪,一边劝解道,“小姐,你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想想自己,想想老爷,想想孩子啊。” 范怡充耳不闻,任凭眼泪簌簌地往下落,真的是悲伤逆流成河。 刘慧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随即走进屋去。 见到刘慧明进来,范怡忙收住泪水,强颜欢笑道,“老爷……” 才说了半句话,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慧明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唉,都怪我,怪我不该打扰你们的生活,我要是不去查什么劳什子案子,你们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范怡闻言忙道,“不怪老爷,不怪老爷,是十二哥命不好,呜呜呜……我要早说半天就好了。” 小茵也道,“小姐说的是,不去查案小姐怎么可能认识老爷呢?” 刘慧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暗道要不是你这长舌妇,她早就以为她的十二哥已经死了,哪里有这些麻烦? 小茵也读懂了他的眼神,吓得六神无主,退到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她现在也有些后悔,自己已经离开了李威重新回到小姐身边,老爷又已经给她重新找了老婆,按理说她就应该好好服侍小姐,不要管李威的事了。然而自己却非要做什么贞洁烈女,非要回去惹麻烦,搞得李威以为自己魅力无穷,被那帮人算计了不得不求到她身上,她没办法拒绝只好给小姐通了信。现在可好玩了,小姐成天要死要活的,李威被老爷派人狠狠地训了一顿,连锦衣卫的差事都被撸了,现在全都怪罪到她一人身上来了。 刘慧明是个大直男,不会安慰人,说得越多范怡的流的泪也越多,最后都抽泣起来了,搞得他也六神无主起来。 小茵见状,忙道,“小姐,老爷日理万机,还每日都过来看你,你要高兴才是啊。” 范怡这才恢复了一些理智,反握住刘慧明的手,道,“老爷,都是奴不好,奴不能耽搁你的时间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刘慧明没办法,只得又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讲了几个笑话,总算把她哄住了。 唉,女人多了也不是好事啊。 刘慧明被女人的事纠缠了一天,到晚上真有点儿精疲力竭的感觉,只得让孙妈来给自己做按摩缓解一下疲劳的情绪。 简单地放松了一下,刘慧明便带着田维胜和刘佩琦等人手赶到了延陵会馆,刘慧明打量了一眼,暗道,这特么的不是西单的蒙藏学校旧址吗? 由于前世旅过游的缘故,小渣要多说几句,也方便书友们增加代入感。延陵会馆最早叫常州会馆,是常州人修来专为来京的商贾、赶考的士子等人提供落脚之处的,到后来也收留一些留在京里的落第举人、无财可发的京官。住的人多了难免鱼龙混杂,生计无着之时就拿板凳当柴烧,吓得桌儿怕,到最后连门板、廊柱都被拆下来煮饭了,整个会馆也就成了鬼屋,慢慢地就闲置了。 说到这里,书友们是不是感觉这个情节和清朝某一个着名的建筑遭遇很相似——不错,就是圆明园了。 不过,延陵会馆的命运比圆明园要好一些,大概在二十年前,有一个常州来的包工头听说延陵会馆可以住人,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见此情形起先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不是一般人,他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商机——这个地方虽然破,但是位置好啊,处于京城的黄金地段,周围住的人非富即贵,就算烂尾也烂不了多久的。 这人有一个剃头匠朋友姓刘,是魏忠贤发迹之前的旧相识,一次在大街上被他认了出来,老流氓很高兴,就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帮自己盖生祠。生祠盖好之后,老刘头又因为无意间揭了老流氓的短被他处死了,他家人也跟着死了,盖生祠剩下来三千两银子就全归他了。 他正愁这笔银子没地方花呢,看到破破烂烂的延陵会馆顿觉奇货可居,便找来工匠进行翻修。这个时代没有产权一说,房子盖好之后就成了他的房产了。 崇祯登基以后不久,周延儒当了首辅,他在机缘巧合之下投到了他的门下,做了他的门客,和吴昌时一起负责卖官,吴昌时盖章发文贴,他负责收钱,收来的钱就存放在这里。 周延儒倒台之后很痛快地离开了北京,随身携带的只有几箱书和两套换洗衣服,连崇祯都被他骗了,以为他很清廉,还给他发了一百两盘缠,哪里知道他收的几十万两银子都埋在这里呢。 不过,周延儒瞒得过世人,却瞒不过刘慧明,上个月这货准备悄悄地把银子转运到江南去,却被刘慧明来了个黑吃黑,不仅银子归了他,连他本人都被他活埋了。 哈哈,说到这里,书友们想必知道这人是谁了吧? 董心葵是也! 董心葵的故事提前杀青了,但这所宅子还在继续演绎着他的传奇,在原本的历史上,这所宅子很快就会被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占据,因为他娶了皇太极的小女儿恪纯公主(就是《鹿鼎记》里那个建宁公主),并居住在这里,又成了恪纯公主府,或者叫建宁公主府。 吴应熊被杀之后,这所宅子就充了公,后来又成了宗学,供宗人子弟读书。再后来被梁启超辟为松坡图书馆第二馆,后来又被征用为蒙藏学校,蒙藏学校搬走之后,又在此基础上搞起了商业,起名民族大世界,最后又回归到蒙藏学校旧址,成了文物。 虽然身份变来变去,但建筑的整体格局并没多少变化,刘慧明进来没多久就唤起了后世的记忆,把这里当主人了。 刘慧明屏退众人,只带田维胜一人进入会馆三进,凭借着皎洁的月光七拐八拐来到一间小院前,小院干净整洁,很明显被重新收拾过,屋檐下立着一个微胖的中年人,他身穿一件黑灰色直裰,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六合帽,和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一起,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那人一见刘慧明便上前作揖,道,“阁老安好,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多时。” 他说话声音有些低沉,很明显在刻意压制自己的原声。 田维胜四下扫视一下发现没有危险,刘慧明便大步进了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不用说便是朱国弼了。 朱国弼的八世祖朱谦在靖难之役中立下大功,被封为抚宁伯,成为永乐仁宣时期的重要将领,一直镇守宣府。他的七世祖朱永更牛逼,从夺门之变正式亮相,后来南征荆襄流民,彻底解决了困扰荆襄几十年的流民问题,并受封为抚宁侯。之后北征蒙古,报了土木堡之变的一箭之仇。 蒙古的势力刚被遏制住,东边的女真又不安分了,抚宁侯再次接过令箭,给女真部来了一次犁庭扫穴,把建州女真的崛起计划推辞一百多年,他也因此晋封为保国公。 搞定东北之后,朱永又马不停蹄赶到延绥,和王越、大太监汪直一起打击蒙古诸部,获得了威宁海大捷,之后一直在北方边境活动,为大明北方擎天一柱。 弘治九年,朱永去世,享年六十八,勤勉的孝宗皇帝为他辍朝一日,又追封他为宣平王,成为和中山靖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祁阳王李文忠平起平坐之人。 不过,从朱永的儿子朱晖算起,保国公府里就没再出过英雄人物了,朱晖之后甚至连保国公的爵位都弄丢了,只袭了抚宁侯的爵位。 抚宁侯的爵位传了五代,终于传到了朱国弼手里。 按照大明勋贵约定俗成的规矩,前面一代或者两代人奋斗,后面几辈人都是享福的,他们一般统领着京营,维护皇权,很少参与政治斗争,唯一的目标就是把爵位平稳地传给下一代。 然而爵位传到朱国弼手里却出意外,因为他曾弄丢过爵位,今年初才重新恢复,差点儿成了家族里的千古罪人。 小渣查遍明史,觉得朱国弼还是一个不错的人,他在万历四十六年就袭了抚宁侯的爵位,当时他才八岁,什么都不知道,咱们还在玩泥巴的年龄,人家已经是世袭的侯爵了,每当看到这一幕,小渣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想给他两巴掌,再当面质问他,“你有何德何能,不去撒尿玩泥巴,竟然跑来践踏国器,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第448章 心灰意冷的抚宁侯 或许是像小渣这样的人太多了,朱国弼后来果然吃亏了。天启四年,东林巨子杨涟上疏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状,一下把老流氓逼到了生死边缘。时年十四岁的朱国弼不知是吃错药了忘记了祖训,还是被老流氓欺负狠了,总之就是没看清形势也跟着上疏天启皇帝请求早日处理老流氓。 事情的结局很意外,老流氓没有被处理,杨涟和东林六君子却入了狱,最后被迫害致死。朱国弼因为是勋贵,老流氓不敢要他的命,就罚了他一年俸禄以示惩戒。圣旨里虽然只写了罚俸一年,但他的俸禄直到天启皇帝挂掉的那天都没有被恢复,一直等到崇祯三年,崇祯才想起这事,敢于他当年不畏强权,仗义执言的精神重新给他发了工资,还让他掌管京营。 少年侯爷虽然被狠狠地上了一课,但崇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误导,让他以为当今皇帝是个圣明天子,他可以做一个诤臣,因此,后面的几年里,他都很深刻地参与政治,时常以诤臣自居。 整个崇祯朝,他都是很活跃的,经常上疏言国事,比如崇祯四年,他刚恢复工资没多久,就上疏弹劾户部尚书郭允厚巴结太监,没有文人的风骨。崇祯当时还是很信任大臣的,对太监也不怎么友好,看完之后虽然没有处理郭允厚,但是却让人把奏疏登在邸报上全国传阅,借此狠狠地臊了他的皮。 朱国弼因此是名声大振,参政议政的热情更高了,做事都是兢兢业业,风风火火的——虽然并未做成一件有意义的事。 时间一晃就到了崇祯十年,圣明的皇帝已经被奸臣温体仁忽悠瘸了,民间都在传他是遭了瘟的皇帝,国将不国了。已经二十八岁的朱国弼深感不安,便上疏弹劾温体仁受贿、卖官,崇祯中毒很深,没有理他。 他不甘心失败,又整理了一些材料继续上疏弹劾温体仁收受了阉党余孽霍维华的贿赂,虽然人证物证俱在,但架不住崇祯脑子犯糊涂。他先好言宽慰了一番心理学大师温体仁,便召集朝臣商议处罚朱国弼。 朱国弼从十四岁开始参与朝政,这十几年来虽然没有做出大功绩,但却博了个好名声,朝中也不都是温体仁的人,众人商议来商议去,最终还是决定停发他的工资。 崇祯这一次彻底恼了,把朝臣们狠狠地骂了一顿,最后亲自下令夺了他的爵位。 被撸了爵位的朱国弼终于消停了,他终于明白了祖训是有道理的,自此不再过问政治,开始享受生活了,在府里广纳姬妾,混吃等死。 但崇祯却又不肯让他享福,让他出任河运总督,把他打发到了淮安。 朱国弼丢失了祖宗用命挣来的爵位,心中很内疚,一直在想法恢复爵位,最好的时机自然是温体仁倒台的时候。但崇祯却是一个十分爱面子的人,他朱国弼的处分是他亲自下的,现在被打了脸,面子无处安放,怎么可能会答应他? 朱国弼深感复爵无望,索性放飞自我,到了淮安之后,他彻底活通透了,在任上仍然混吃等死,没做什么利国利民之事,反倒是因为和寇白门的艳情闹得举国皆知,连崇祯都知道了。 他本以为崇祯会处罚他,不曾想大太监王德化找上门来,让他帮皇帝金屋藏娇,还说办好了有望复爵。 朱国弼骤闻此言,心都凉透了,自己一心为国,换来的却是罚俸夺爵。自己的祖先两代人浴血奋战才得来的爵位,到了他这里,只要帮皇上养个女人就可以重新得到,还有比这更太荒唐的事吗? 刘慧明在朝堂上见过几次朱国弼,虽没怎么说过话,但是相貌还是记得的。 朱国弼也身穿一件黑灰色的直裰,端坐在一张简陋而不失l精致的圆凳上,旁边早就摆上了一桌简单且精致的酒宴。 这些贵族不论走到哪里都要讲究排场的。 朱国弼见到刘慧明忙起身相迎,脸上堆着和煦的笑容,道,“哎呀,刘阁老终于来了。” 刘慧明上前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汉子,笑道,“侯爷大晚上把我约到这鬼屋一般的地方,不知有何贵干?” 朱国弼把着刘慧明的胳膊,满脸堆笑地把他让到了主座,又亲自给刘慧明斟上一碗茶,才缓缓地开口道,“阁老已危在旦夕,还犹自不知吗?” 刘慧明拱手谢过,笑了笑,道,“知道啊,我有陛下神功护体,有什么可怕的。” 朱国弼怔了一怔,严肃地道,“这一次恐怕陛下也护不住阁老了。” 刘慧明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道,“不会吧,我又没睡他女人,又没造他的反,还帮他搞了那么多钱,就算他护不住我,也不至于要我的命吧。” 朱国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造没反我不知道,但你要说没睡他的女人,你当真以为大伙儿不知道?” “呃……”刘慧明心中一怔,这是他最担心的事了,看来真是大意了,宫里的女人真不是那么好碰的啊。 但他仍然觉得睡两个宫女不是什么大事,继续不以为然地道,“就两个宫女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挨几板子罢了。” 朱国弼见他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心说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啊,都要抄家灭族了还这样不以为意,他到底是有底气还是无知? 自己还没说话却听刘慧明又接着说道,“本想自污一下的,看来是玩大了。” 朱国弼佯怒怒道,“阁老想自污,也万不能拿皇室垫背啊!” 刘慧明笑了笑,提醒朱国弼道,“侯爷这次进京时间本来就紧,大晚上的约我相见不会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事吧?” 朱国弼轻轻地点点头,心说你小子还不糊涂,笑道,“当然不是为了这事,本侯见阁老乃是国之栋梁,心生爱才之意,有心帮阁老度过此难关,奈何阁老竟然如此冥顽不灵。” 刘慧明拱手谢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如此多谢侯爷了。不知侯爷有什么条件?” 他才不相信朱国弼有这么好的心呢,这些人生下来就是成了精的,没有好处的事他会做? 刘慧明这么一问,朱国弼顿觉神清气爽,果然提条件了,“不错,是有条件。一来本侯觉得阁老确为大明栋梁之才,有阁老在大明的国祚可再延长百年,我朱家也就跟着再享几代人的福了。二来,本侯在通州的生意也想大人照拂一二。” 当朱国弼说第一点的时候,刘慧明只当他是在放屁,心说你一堂堂侯爷竟然要我一个白身阁老照拂真当我是傻子吗?当他说起通州的事来刘慧明就了然了,他家祖上几代人都把持这通州的运河码头,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是日进斗金的产业。但是最近这一段时间赵光拚在京畿一带剿匪,难免波及到了朱家的产业,而老赵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主,让他受损很大。 他几次想在朝中造人做掉他,但是摄于刘慧明的威名最终还是决定先礼后兵。他是两百年的侯门世家,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铤而走险。况且他这种以军功封爵的勋贵和那些因为幸进而封爵的勋贵不同,在骨子里还是不希望大明倒下的。 刘慧明正愁找不到打入勋贵圈子的楔子,朱国弼主动讲和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之举,忙答应道,“好说,好说。明天我就给老赵打个招呼,侯爷的产业保准万无一失。” 朱国弼大喜,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好,德公果真是个爽快人。” 他以为刘慧明还要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然而更让他高兴的事还在后面,当他听刘慧明说朝廷即将把军械生产部分外包的时候,他不由得惊呆了,这得是多大的手笔啊,自己要是能分到一杯羹,再加上自己运河码头的基础,无疑将更有优势。 刘慧明笑了笑,道,“军械生产基地就在通州,侯爷这次要是能抓住机会,可保家族万年常青。” 朱国弼对刘慧明的印象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一听到刘慧明说崇祯还没最终决定的时候不由得又有些泄气了。 不过随即他又鼓起勇气了,并安慰刘慧明道,“阁老不必忧虑,这事于国于民有利,老哥愿助你一臂之力。那些狗东西,一心一意只想损公肥私,殊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虽然也要保护祖产,但是非轻重还是分得清的。” 当下二人又协商了一些行动细节,朱国弼对这一块蛋糕更有把握了。 刘慧明这才向他打听自己失手被擒的手下来,朱国弼沉吟半晌才开口,“如此说来,此人应当在国丈手里,待为兄想想办法再给阁老回信。” 刘慧明端起酒杯,道,“如此有劳侯爷了。” 二人共饮一杯,朱国弼摆出一副老大哥的姿态教训刘慧明道,“哎,德华老弟啊,不要一口一个侯爷的,为兄长你九岁,以后咱们就以兄弟相称吧。” 这人当真是见机行事啊,既然他主动提出来了,刘慧明要是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忙举杯道,“如此,小弟就敬大哥一杯!” 朱国弼大喜,两人连干三杯,才道,“现在为兄知道阁老真的是一心一意为大明的了,以前我就不太相信那伙人的话,今日和兄弟当面交流一番才算明白了兄弟的心意。为兄虽然不堪,但大道理还是懂的。” 刘胡明见他又要忧国忧民了,忙制止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大哥早些回去安歇吧。” 朱国弼谈兴正隆,被刘慧明一打搅便觉得自己鲁莽了,忙点头称是,“嗯的,对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事成之后你我兄弟再把酒言欢。” 第449章 集体分蛋糕 刘慧明自己都没想到他和朱国弼能这么轻松地结拜成了兄弟,虽然只是利益交换,但毕竟也在勋贵集团中打进去了一颗钉子,至少不会做睁眼瞎了。 回到府里以后,他还没从兴奋中解脱出来,拉着伍翠儿狠狠地咏了一次鹅,才有些疲倦地盘算着交易的得失。 伍翠儿揉着发酸的杨柳腰,不怀好意地问道,“爷白天一直闷闷不乐,今晚去哪里了,回来就这么高兴,奴都被你弄得快散架了。” 刘慧明嘿嘿地笑道,“哪儿也没去,出去做大保健了,小娘子技术高超,把也侍候得舒服,我高兴!” 伍翠儿跟他的时间久了,自然明白大保健的意思,咯咯笑道,“奴才不信呢。” 刘慧明便把和朱国弼喝酒结拜的事说了,伍翠儿怔了怔,喜道,“老爷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才和他们结怨,现在有了朱候爷做内应,那就大不一样了,难怪您高兴呢。” 刘慧明叹了口气,道,“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你还真以为是义结金兰啊。” 伍翠儿道,“那也好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对头好吧。” “嗯,你说的是!”刘慧明翻了个身,把手搭在她的双乳上,道,“我的腰也疼起来了,快给我揉揉,看看你的技术学得怎么样了。” 出乎刘慧明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当张缙彦把自己和刘慧明斟酌了几天的奏疏递到内阁的时候竟然没有引起三位阁老的反对,很痛快地就通过了。但是崇祯仍然对此耿耿于怀,不得已只好拿到早朝上商议,让他也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除了极个别上了年纪的官员保留意见以外,大部分朝臣都持肯定的态度。 一个颇具争议的政策竟然获得了全票通过,除了奏疏写得好之外,一是因为这个政策的背后是刘慧明在推动,言官御史鉴于光时亨和张忻的下场,知道这人不好惹,犯不着为了这点儿小事断送自己的前程,二来他们也想分一杯羹呢。 崇祯思索了一会儿瞬间就明白了众臣工心中所想,但还是按照惯例让他们讨论,只是讨论的主题已经不是该不该外包,而是该包给谁了。这么大一块蛋糕不仅北方的阉党想独吞,南方的东林党也势在必得,就连勋戚都要横叉一杠子,搞得崇祯再次犯了难。 当张缙彦说起朝堂上的纷争时,刘慧明会心一笑,叹了口气道,“这些自我标榜的正人君子啊,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张缙彦也附和道,“什么东林党、阉党、复社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看到有油水可捞,就什么君臣大义、朝廷纲常都不顾了。” 刘慧明心说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你不也是阉党一员吗? 他一边往新军营走一边给张缙彦交待着,“我想这事陛下迟早会同意的,以后就由你负责了,和商人打交道一定要谨防他们的糖衣炮弹、金银美女都是夺命的毒药,要想在朝堂上待得长久就要对这些东西免疫。” 张缙彦连连称是,二人刚出了兵部门口,一个年轻的锦衣卫校官就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宣旨,那人见到刘慧明便甩镫下马,大声道,“哎呀,真是好巧啊,不想在这里遇见两位大人,免得下官好找。刘阁老快接旨吧,陛下宣你进宫呢,还有张侍郎一起去吧。” 刘慧明见他有些面生,问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那校官忙道,“下官王世德,字克承,大兴人世,上月才袭的锦衣卫佥事,故而阁老不认识。” 刘慧明呵呵一笑,道喜道,“以后在陛下身边升官发财的机会一大把,恭喜克承兄了。” 王世德嘿嘿地笑了笑,还礼道,“下官祖上都是锦衣卫,能袭此职也是陛下皇恩浩荡,以后定当如阁老一般克己奉公,为大明鞠躬精粹。” 这小子很会来事啊,刘慧明上下打量了一阵,见他虽然是个武官,却生得眉清目秀,活像一个读书人,难怪崇祯会喜欢的。 刘慧明和张缙彦来到乾清宫,崇祯正在仔细研究张缙彦的奏疏,二人行礼完毕,崇祯直接让刘慧明坐了,还让人给他上了烟。 张缙彦则没这个待遇,看着刘慧明吞云吐雾,心中羡慕得要死。 “先生此策果真精妙无比,不仅解决了兵部和工部的难题,还解决了流民安置的问题”,崇祯拿着奏疏在他对面坐下,也点了一锅烟,边抽边道,“此策虽然精妙,前期就要三十万两银子,总共需要一百五十万两,朕哪有那么多银子啊?” 刘慧明抽完烟,把烟斗往矮几上随手一放,道,“陛下何须忧虑,银子自是不缺的。” 崇祯笑了笑,道,“爱卿又有什么法子了吗?” 刘慧明伸出两根手指道,“臣有两个法子可以筹集到银子,一是沧州盐业,二是皇商商税。” 沧州盐业是刘慧明早就提过的,皇商商税却是第一次提,崇祯不禁好奇地问,“何来的皇商,皇商都没有哪还有商税?” 刘慧明笑道,“只要陛下把勘劾一发,他们自然就是皇商了,如果想一直做皇商必须按律缴税,缴了税的商社才能得到大明官府的保护嘛。” 崇祯还不太理解,张缙彦便解释道,“陛下,刘学士的意思是朝廷可以把全国的商社分成两类,一类按律纳税者,朝廷颁发勘劾,受大明朝廷保护。另一类没有勘劾,自然也不用纳税,出了事朝廷自然也不会管。如此受朝廷保护的商社会越来越多,朝廷的税收也会越来越多,朝廷又多一笔收入了。” 崇祯一点就通,刘慧明之前跟他提过几次收商税的事,他也知道商税必须收起来,否则朝廷税收太少,根本负担不起庞大的军费开支,只是君臣二人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切入点,才不得不推迟到现在。 “此法甚妙!”崇祯赞道,“商社不交商税自然不能承接朝廷的产业,也免了朕的烦忧,只是税率定多少较为合理呢?” 刘慧明想了想道,“臣想到了三个法子,一是营业税,按一成五收,大概就是七税一,只要是经商的人,不论东家是官员、士绅、勋贵还是有功名的读书人都必须按律缴税,没有任何人有特权。朝廷承诺每月只收一次,倘若遇到官府重复征税有权抗税,由此产生的后果由官府承担。” “七税一……可比太祖定下的三十税一高多了。”崇祯念叨了两声,“另外两个法子呢?” “一个是增值税,一个是所得税”,刘慧明解释道,“所谓增值税就是对产品增值的部分缴税,比如一件商品买过来十两银子,卖出去十五两银子,朝廷对增值的五两银子进行增税,这个税率臣以为定为三成比较合适。” “增值税?这个说法倒是新鲜”,崇祯看了刘慧明一眼,道,“只是朝廷实行起来恐怕不易,那何为所得税?” 刘慧明解释道,“所得税就是对商社的利润进行征税,就是营业额减去所有的成本的部分进行征税,这个税率可以定为五成。这两种税适合不同的行业,对于买进卖出的商社适合增值税,对于生产加工型的商社适合用所得税。” 崇祯点头称赞,张缙彦已经惊呆了,上次刘慧明提出军械外包就让他惊为天人,这次又一口气鼓捣出所得税和增值税,更是让他犹如高山仰止。自从和刘慧明接触以来,他总有新思维和新想法,而这些新想法无一不是设计精巧又实用性极强的策略。时间久了,难免让他心生感叹,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赶得上他啊。 他看了看崇祯皇帝,见皇帝陛下的脸色比自己好不了多少,至此他终于明白皇帝为何会宠着他了,这样的人才换谁都会倚为股肱之臣的。自己只要紧紧地抱着这根大腿,以后入阁拜相大有可能。 “好,好,爱卿此计甚妙”,崇祯赞了一句,又对张缙彦道,“张卿把刘先生刚才的策略记下来,写个奏疏上来。” 张缙彦忙跪地磕头领旨,“臣遵旨。” 说完了税收的事,崇祯又指着奏疏上的附件部分问道,“第一次要采购如此多器械,到底该给哪家商社,先生可有主张?” 这么大一块蛋糕,底下的人早就抢疯了,一直嘴硬的周皇后一早就来说情,自己外祖母下午也把表兄刘文炯打发过来,刘文炯一见到他就下跪磕头,虽然说了一大堆,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这么大一块蛋糕,他们无论如何要分一块。 刚才,久不关心政事的老嫂子懿安皇后也派人来请他入见,懿安皇后可不是一般人啊,他是天启皇帝的正宫皇后,他能登上皇位她可是出了大力气的。 刘慧明不假思索地道,“这么大哥蛋糕具体给哪家都吃不下,只能分开招标,臣的意思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每一项物资都委托给三四至家商社,以后谁生产的产品又快又好就留下一至两家,这样凭本事挣钱谁都没有怨言。” 崇祯频频点头,上面所述三家谁都不能得罪,那就只有秉公办事了。 他又点了一锅烟,抽了一口,终于下定决心,“既如此,此事朕就准了,先生马上要出征,此事就交由张卿去办吧。” 张缙彦大喜,忙磕头领旨谢恩。 崇祯叮嘱道,“张卿须得与工部协商办理,不得徇私舞弊,否则朕必不容你!” 张缙彦忙指天发誓,一定会把差事办得妥妥帖帖的。 第450章 赐穿蟒袍 张缙彦走后,崇祯又把刘慧明留下来继续聊天。不过现在正是为未初时分,正是最犯困的时候,刘慧明昨晚操劳过度,现在竟然犯困起来。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崇祯的话有点儿多,他先问了永王朱慈炤的学业,刘慧明不想为他隐瞒,直说道,“永王殿下天资聪颖,只是耐性不够,学习动力不是很足,迄今为止不过只学到了我一成的知识。” 他能学到自己一成的知识,刘慧明已经是在为他掩饰了,光算学他都没学到一成。 崇祯皱了皱眉,不悦地道,“这混小子,为何如此不堪也?” 刘慧明打了个哈欠,笑道,“学知识是个苦差事,特别是算学,讲究严密的逻辑,丝毫马虎不得,而且必须勤学苦算。永王正值青春期,正是贪玩的时候,学不进去很正常。再说了,殿下天生尊贵无比,学不学习都能富贵一生,何苦那么刻苦。” 崇祯被刘慧明的佛系言论怼得脸色发青,半晌才责备道,“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不是个良师啊!” 刘慧明继续打着哈欠,不以为意地道,“陛下训斥得是。学知识就像吃饭睡觉一样,一个人饿了自然要吃饭,困了自然要睡觉,觉得知识不够用的时候自然会学习,强扭的瓜不甜嘛。” 崇祯无语了,他遇到过惫懒的学生,比如他大哥,当了七年皇帝认字不满一千。但从未遇到过惫懒的先生,刘慧明算是第一个,他不仅惫懒,还能给自己找出一堆惫懒的理由,也真是服了。 崇祯很想狠狠地训斥他几句,见他哈欠连连,联想到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情形,只得叹了口气,让值守的王化民端来烟斗,道,“你过说抽烟可以提神,看你困成这个样子,抽两口吧。” 刘慧明拱手谢过,从兜里摸出他那独特的红辣椒烟斗狠狠地剜了一锅,王化民也给崇祯点了一锅。二人抽完,崇祯忍不住又问道,“先生的武备学堂办得怎么样了?可从里面发现了一些有用之才?” 刘慧明无奈地摇摇头,道,“可能是我眼光不好吧,只发现了一些普通的人才,暂未发现名将之材。” 崇祯对他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不悦地道,“既然没有名将之才,那先生办这个武备学堂还有何意义?” 刘慧明抽了烟果然有了精神,很快就收起惫懒的形象,正色道,“陛下是不是太心急了,俗话说兵无常态水无常形,别说名将之才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就是普通的将官也不是教出来的,都是在战场上一仗一仗地打出来的。臣办这个武备学堂只是给他们普及一些基本的军事知识,传授一些前人的经验,让他们在以后的军事生涯中减少犯低级错误的机会。” 崇祯愕然,问道,“你说的低级错误是何意思?” 刘慧明不假思索地道,“臣说个最常见的低级错误,比如炸营,陛下肯定不陌生吧?” 崇祯惊道,“炸营?你有法子整治炸营?” 炸营,学名营啸,是指在高压的环境下一个偶然的因素导致情绪传染,以至整个军营陷入混乱状态,士卒轻则逃散,重则互相残杀,不战而溃的现象。炸营自古就有,在明朝最频繁危害也最大,而崇祯是历朝历代皇帝中最大受害者。 整个崇祯朝一共发生了三次非常严重的炸营事件,第一次发生在两年前的松锦之战,前期明军屡战屡胜,势如破竹,多尔衮、阿济格等清朝名将一败再败,皇太极坐不住了,带兵赶到前线与洪承畴对峙。后来,明军被皇太极抄了后路,断了粮道,洪承畴没办法,只得布置有序突围。然而,当晚就爆发了严重的营啸,吴三桂和王朴首先溃逃,其他诸将也都一哄而散,大明所有的精锐就此被全歼。 第二次营啸发生在去年五月的朱仙镇,当时丁启睿、杨文岳两大督师率领左良玉、虎大威、杨德政、方国安等几大总兵共二十万兵力与李自成和罗汝才的联军在朱仙镇对峙,双方交战多日不分胜负。 此时,明军面临缺粮、断水的危险,李曹联军也好不到哪儿去,已经在谋划退兵了。 战役的转折点出现在五月二十二日,当晚,丁启睿召开军事会议,决定第二天对闯军发起战略决战,却遭到了左良玉的质疑。当晚,他就带着自己的人马撤离了战场,这一撤瞬间引发营销,明军不战而溃,丁启睿的督师印都跑丢了。 第三次营销就发生在郏县,孙传庭深入河南打击李自成,却被刘宗敏断了粮道,最后引发营啸,大明最后一支兵马就此消失不见。 刘慧明来到这个时代以来,虽然阻止了最后一次营啸的发生,但孙传庭的潼关的败北和营啸也差不多,在原本的历史上是得知粮道被断,在现在的历史里是过江龙突然曝气,虽然原因不同,但结果却是一样的。 刘慧明点头道,“炸营的根源就在于基层军官素质太低,不能很好地管理士卒,我主抓基层军官的素质,正好是对症下药。” 崇祯思索了一会儿,颔首道,“不错,将校多有勇无谋之人,你对他们进行训练正真是找到了症结所在。” 刘慧明道,“除此之外,臣按时发饷,从不拖欠,又施行训五休一制,让他们每隔五天可以出营游玩,他们趁此机会可以出去喝酒吃肉,嫖昌赌钱,虽然有些不雅,但却能排解压力,防止炸营。” 崇祯赞道,“不错,不错,你说得有理。之前我还纳闷你为何要让他们出营祸民,原来是机遇此等考虑啊。” 刘慧明纠正道,“陛下,新军中虽然也有些不法之徒,间或干些不法勾当,却远够不上祸民吧。” 崇祯笑道,“朕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些都是御史之言,朕都留中了。” 刘慧明拱手谢过,接着道,“臣办这个武备学堂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加强对军官的思想教育,让他们明事理、知大义,减少他们当逃兵和叛徒的几率。” 这一点他之前就讲过,经他重新提起,他很快就明白了,笑道“先生之言极是,是朕太过心急了。” 刘慧明趁机进言道,“这一期马上就要结业了。臣的计划是以后季办一期,每期三个月,如此,每年也能培养几百人,就算不能培养出名将来,咱们大明武将的整体水平却能提升一大截。” 崇祯已经调整好了心态,颔首道,“不错,每年培养几百人,总能遇到一两个名将的,纵观整个大明,能称得上名将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刘慧明呵呵一笑,道,“所以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吧,陛下春秋鼎盛,路还长着呢。” 崇祯也道,“先生说得是,朕观先生这几个月的施政方略,已大致能窥探门径,你革新钱钞法、改革赋税、编练新军、打通海路,无疑不是围绕钱权二字,有了这两大利器,就不愁大明中兴矣。” 刘慧明附和道,“陛下说得极是,南方有一种蟒蛇,他们一次可以吃下去比他们身体还重两三倍的食物,但是一旦吃下去之后,他们就会找个地方慢慢消化,可能半年都不会再进食了。改革也是一样,也讲究松弛有度,这三个月,朝廷连着发布了七八项新政,已经有些操之过急了,应当留出一些时间让朝廷和百姓都好好消化一下了。” 崇祯颔首道,“说得有理,你这个例子举得恰当,朕也是这么想的。” 刘慧明笑道,“我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出京,一来灭了李自成,二来在地方上推广变法,把朝廷的新政落到实处。” 崇祯有些感动了,握着刘慧明的手,激动地道,“先生之忠心,可鉴日月,朕无以加赏,就赐你一件蟒袍吧。” 被赐穿蟒袍,在封建社会可是莫大的殊荣了。 刘慧明大喜,忙跪地磕头道,“臣谢陛下隆恩。” 说了一堆奉承话,刘慧明又开始破坏气氛了,他叹了口气道,“陛下,臣还有一件心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崇祯笑道,“朕与卿何必如此,但说无妨。” 刘慧明想了想,道,“臣此番离京,唯一放不下的事就是变法了,臣担心臣离京以后,有小人从中挑拨,扰乱变法的节奏。” 刘慧明就差直说我现在最担心你了,天下人谁不知道你是个急脾气,最没耐心啊! 崇祯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正色道,“先生大可放心地去,朕绝不犯这个错误。” 虽然他的态度极为坚定,但刘慧明还是有些担心,当了十六年皇帝的崇祯,早就不是刚登基时的那个热血而单纯的少年了,他经历了太多痛苦与挣扎,心早就和蜂窝煤一样了。 又说了会儿话,刘慧明趁机提议道,“还有几天第一期军规培训就要结业了,臣准备办一个结业仪式,不知陛下想不想给他们讲几句话?” 崇祯想了想,道,“好,朕准了,就在中左门吧,朕要亲自勉励他们。” 话已经说完了,崇祯知道他很忙,也没有久留他,仍然让王世德送他出去。 第451章 最难的果然是圆谎 出了乾清宫,刘慧明想起一事,问王世德道,“王佥事,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可否?” 王世德忙道,“相国但说无妨。” 刘慧明想了想道,“我听说锦衣卫里有一个和我同名的人,是个百户,是也不是?” 这事埋藏在他心中已经很久了,虽然那块腰牌他只用过几次,但还是有些隐隐地担忧。 王世德没做他想,只当他是好奇,想了一会儿,道,“锦衣卫内城千户所确实有一个和学士同名之人,不过他去年出京办差一直没有回京复命,兵荒马乱的,想必已经不在人事了吧。他的夫人还来所里打探过呢,但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后来就作罢了。” 刘慧明松了一口气,笑了笑道,“哦,那就好,这样就不尴尬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锦衣卫的事,崇祯突然重用名不见经传的王世德,是不是说明骆养性已经失宠了? 小骆当锦衣卫十几年以来一直都是稀里糊涂的,前期崇祯压制厂卫,他只不过是个摆设,贤不贤愚不愚倒无关紧要。但刘慧明入京以来,锦衣卫突然忙碌起来,骆养性顿时露了马脚,几次办差都拖泥带水的,崇祯早就不满意了。 前几天,刘慧明又破获张忻通敌卖国大案,挖出了隐藏在北京十年的间谍,崇祯在嘉奖刘慧明的同时也免去骆养性的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改让通知吴孟明接任,王世德就是他新提拔起来的心腹。 刘慧明看着俊朗挺拔的王世德,道,“你们吴指挥使升迁之喜,我还未去道贺呢,麻烦跟他老人家说一声,隔两天闲了我一定登门道贺。” 王世德忙应了下来,刘慧明现在位高权重,不说他,连吴孟明都不敢轻易得罪。 来到迎禧宫,朱慈炤竟然又没在,刘慧明想起刚才崇祯那痛心疾首的样子,不免心中有些失落,这小子当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啊。 看了一眼穿着太监服,坐得笔直的坤兴公主,刘慧明问道,“永王怎么又没来,田国丈又病了吗?” 坤兴公主抬起头来,暗道本殿下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嗯了一声道,“中秋时田国丈饮了几杯酒又复发了,还更重了。” 刘慧明哈哈一笑,叹道,“这个老田头,自己不能喝酒偏要喝,一喝就躺下了,何必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公主心里笑个不停,脸上却波澜不惊,但她实在不知道“革命”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又问道,“先生,革命是何意?” 刘慧明只得又解释道,“知道‘革职’是什么意思吗?” “嗯,知道!就是把职位革去,以后当不成官了”,公主说着说着便恍然大悟道,“难道‘革命’的意思就是要把命革掉,以后不就活不成了吗?” “又不是革你的命,是别人活不成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今天不学新课了,咱们复习一下前面的课程吧,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吧。” 公主左顾右盼,半晌才问,“先生今天带了什么进来给弟子?” 刘慧明一怔,两手一摊,笑道,“今天是被你老爹临时抓壮丁进来的,什么都没带呢。” 公主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连刘慧明的不敬之词都忽略了,哦了一声,道,“哦,这样啊,可惜了,我已经跟昭仁说了等会儿有好吃的,这可如何是好?” 刘慧明想起了那个娇憨的小女娃,笑道,“你就说外面卖好吃的人被大灰狼叼走了。” “怎么可能?”坤兴公主急道,“外面那么多人卖吃的,不可能都被叼走了吧?” 刘慧明又道,“那你就说打发出去买吃的人被大灰狼叼走了吧。” 坤兴公主咯咯笑道,“买吃的人是老四呢。” 刘慧明一怔,拍了拍脑门道,“哎呀,这个谎可就不好圆了,老四要是被叼走了,京城就乱了套了。” “就是啊,那你说怎么办嘛?” 坤兴公主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她已经扔掉了公主的光环,完全变成了后世中学生的样子,看来不论在哪里,人的天性都是一样的。 刘慧明想了想,道,“那你就说被老四在路上偷吃了。因为东西太好吃了,香味扑鼻,老四没忍住就尝了一点儿,结果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走到半路上就被他吃光了。” 坤兴公主早已笑得不行了,捂着肚子道,“这也不行,昭仁要是知道了,定会跑到父皇那里去告状的。他定会说永王哥哥把她的好吃的吃了,父皇最爱昭仁了,肯定要责骂他。” 刘慧明左想一个理由被她否决了,右想一个理由还是过不了。老话说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天底下最难的事果然是圆谎啊。 刘慧明玩心起来了,一横心,道,“那就只有现做一份儿出来了。” 坤兴公主环顾四周,吃惊道,“现做?在这里?” 刘慧明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啊了一声,道,“啊……还有其他法子吗?” 坤兴公主又问,“谁做呢?” 刘慧明道,“我做啊,除了我还有谁?” 坤兴公主迟疑道,“先生还会庖厨之道?” 刘慧明装逼道,“略懂,略懂。” 坤兴公主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先生会做什么?” 刘慧明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那要看你有什么材料了。” 坤兴公主早已没有了学习的心思,起身道,“那我们去老四的府里看看有什么吧。” 刘慧明暗叹了一声,唉,古今中外的小姑娘都一个样啊,一说到吃的就什么都不顾了,便跟着他来到永王府。 府里的人早就认识他俩了,并没有阻拦,甚至连坤兴公主明显的女儿态都没点破。 刘慧明直接来到厨房,两个厨子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一个厨子问道,“不知相国老爷要做何菜?” 刘慧明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有用的食材,只找到了半桶牛奶和几个鸡蛋,笑着对那厨子道,“有了,就用牛奶、鸡蛋和面粉做个糕点。” 坤兴公主不好意思下厨,只在外面问,“先生,你想到做什么了吗?” 刘慧明想了想,道,“想到了,给你做个蛋糕吧。” 说干就干,刘慧明对侍候在旁边的两个厨子道,“你帮我打鸡蛋,把蛋清和蛋黄分开,搅拌均匀。你先筛面,晒完面就去烧火,准备烤箱。” 两个厨子一脸狐疑,只得照做,刘慧明一边负责打蛋黄,添加牛奶和面粉,一边指导那个厨子往里面加糖,继续打蛋。 朱媺娖一直在外面坐着等,见他们忙了半天连火都没生,一直都在打蛋,忍不住让小太监把绣墩搬到门口守着,问道,“先生,什么时候好啊!” 刘慧明笑了笑,用筷子蘸了一点儿鸡蛋液,道,“还不行,还要继续打,要打到筷子一蘸,就起一个锐角形的小丘才行。” 两人用起了数学用于,厨子听不懂,坤兴公主却听得咯咯直笑,刘慧明看了她一眼,道,“你们两个不是一直觉得几何没用吗?这不就用上了吗?” 厨子终于把鸡蛋牛奶液打成了,刘慧明接过来把蛋液和粉糊像炒菜一样拌在一起,朱媺娖又问,“先生,这就好了吗?” 刘慧明找来两个圆圆的小瓷瓮,刷上油,把生蛋糕倒上去放到火上慢烤,忙完一切,才道,“再等两刻钟就差不多了。” 坤兴公主站起来扶着门框迟疑地道,“就这么简单?” 这种简单的蛋糕他前世不知道做了多少次,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可不简单嘛。 刘慧明也找了个椅子坐下,和他一起慢慢地等着,道,“啊,就这么简单啊,保证你从来没吃过。” 没有烤箱不好控制火候,但大明第一个蛋糕还是做得很成功,当坤兴公主看着金黄色的蛋糕,闻着浓烈的奶香味儿,口水都流出来了。 刘慧明把小瓷瓮翻过来,倒出蛋糕,用小刀切成两块,推倒她面前,笑道,“你不尝一尝?趁热吃味道会更好哦。” 坤兴公主依言拿起一块,轻轻地咬了一小口,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半晌才赞道,“啊,真的很好吃,太好吃了。” 刘慧明笑而不语,静静地看着她吃。坤兴公主被看得不自在了,把另一块推到他面前,赧然道,“先生辛苦一场,一点儿都没尝,是弟子失礼了。” 刘慧明摆手笑道,“你吃吧,我吃过太多次了,都吃腻了。” 朱媺娖闻言毫不客气地拿起另一块,边吃边道,“先生真的经常吃吗?” 刘慧明肯定地道,“当然了,今天时间仓促做得不好,我还吃过果子味儿的、奶油味,中间夹上一块烤肉一起吃才好吃呢。” 朱媺娖顿觉手里的不香了,央求道,“那先生几时做一个那样的出来吃啊?” 刘慧明摇头道,“没机会了,我很快就要离京了,你要吃至少要等几年了。” 朱媺娖把手里的蛋糕吃完,意犹未尽地哦了一声,失落地道,“可惜。” 刘慧明把那两个厨子叫来,道,“这个技术你们想必也学会了吧,就送给你们吧,不会的可以现在就问,学会了以后做给公主殿下吃。” 坤兴公主脸一红,忙摆手道,“不是公主殿下,是永王殿下,我没来过。” 两个厨子久居宫中,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闻言跪下磕头道,“是,是永王殿下。” 刘慧明从怀里摸出两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他们,道,“刚才让你们给我打下手,真是辛苦你们了,这点儿银子送你们,拿去买酒喝吧。” 两个厨子受宠若惊,千恩万谢道,“多谢学士赏赐,小的感激不尽。” 说罢,刘慧明也不藏私,把做蛋糕的窍门一一讲明,两个厨子感激涕零,再次磕头拜谢不已。 刘慧明笑着对公主道,“现在你不愁没糕点吃了吧。” 坤兴公主嘟了嘟嘴,道,“但愿他们都学会了,不然就真要等上几年了。” 两人说着话,出了永王府,刘慧明拱手告辞道,“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坤兴公主嗯了一声,临走前又问,“先生几时走?还会入宫来吗?” 刘慧明想了想,道,“暂定九月初三出京。在离京之前,你们还是要正常上课的,还有几节课要上,半途而废可不是好品德。” 朱媺娖闻言转悲为喜道,“嗯,那先生下次早点儿来,不要忘了……” 刘慧明笑道,“知道了,你个馋嘴猫儿!” 第452章 解救人质 八月二十二,兵部和工部联合在《御赐京报》上刊出告示,朝堂上议论纷纷的大蛋糕终于确定了分配方案,一百三十二个招标项目每一项都招募五家商社生产,只要有五十个以上的工匠、一亩以上的经营作坊、在崇信钱庄、大有钱庄和汇丰钱庄三家钱庄任意一家存银超过一万两以上的商社都可以报名参与竞标,只要竞标成功就可以获得工部的勘劾成为皇商,以后再不受地方官府的盘剥。 告示一出,整个京畿地区都沸腾了,大大小小的商社都蠢蠢欲动,一些背靠豪门的商社自不用说,而那些小商社自己没有实力,便几家联合起来成立一个股份制商社参与投标,一时间京城周边城市酒肆茶楼挤满了人,到处都是谈生意的商人。 没过多久,消息就传到了江南,整个江南也沸腾了,世庶百姓第一次感受到了新政的影响力。 紧接着,《御赐京报》上又登出告示,凡是成为皇商的商人取消“止衣绢、布,不得衣绸、纱”的禁令,皇商之子可以考取功名,只是所有的皇商均要缴纳三成的增值税或五成的利税。 商人们自然不懂什么是增值税和利税,但报上详细地解答了他们的疑问。商人们被浇了一瓢小小的冷水,但一想到这么大的订单,只是对盈利部分进行征税,又焕发了激情。 商人们在不断高潮的时候,刘慧明则窝在家里准备出征前的最后安排,朝中各股势力为了军器局的订单打得不可开交,暂时忘了他的存在,他也正好趁此机会搞点儿违法犯罪活动。 因为就在今天下午,朱国弼已经打探到了不沾泥的下落,刘慧明一得到消息便把刘佩琦招进府里密议营救计划。 关押不沾泥的地方在磨盘胡同,是一个不起眼的宅子。离嘉定伯府和刘府一般远,要不是他们里面出了内鬼,刘慧明就是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这货就关在离自己不到一里远的地方。 两人很快商定了营救计划,刘慧明的亲卫营经常在京城招摇过市,不能参与此次行动。也有此顾虑,他只带了钟鼎和杜云两人,剩下的都从商木敬的地下武装里面挑选,总共挑了一百五十名绿林高手,分成两队,他和商木敬各带一堆前后夹攻。 即便如此,刘慧明尤觉得不放心,最终决定把王甫臣也叫来参与此次行动,有明清之交第一高手做压舱石,他再无一丝疑虑。 当夜,经过缜密的侦查,刘佩琦首先从正门口发动了攻击,商木敬则率队从后门翻墙进去,再留下一队人作为预备队,又留下部分人手在街口接应,又让牛伯庸在西城大张旗鼓地抓捕盗贼以策应这次行动,所有布置层层叠进,万无一失。 王甫臣一马当先,用肩猛地一撞,胳膊粗的枣木门栓硬生生地被折断,其他成员便迅速突进了一进大院,宅子里的守卫见对方连招呼都不打就动起手来了,只得仓促应战。 王甫臣在前面开路,手下没有一合之敌,吓得守卫们纷纷后退,他更是得理不饶人在,直往后宅冲去,哪知刚跨过二进的门槛,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就掉进了陷阱里。 王甫臣大惊失色,害怕坑底有茅刺,忙伸手一通胡抓,双手在坑壁磨出一两道血痕,终于减缓了下落速度,得以安全着地。 刘佩琦和钟鼎、杜云三人赶到二进,见几个守卫正准备往陷阱里泼石灰,忙抬起手弩就是一通扫射,总算救了王甫臣一命。 等他们垮过陷阱,守卫宅子的头领也已经赶到,双方立即摆开阵势开始厮杀。 刘佩琦武艺并不高强,打头阵的任务就落到了钟鼎手下,这些人虽然都是商木敬的手下,但都是按白杆兵的标准训练的,相互之间配合默契。 让他们赶到吃惊的是,自己这边一队人手列成阵势竟然和对方十一个人打了个平手,钟鼎不由得心里暗自吃惊。 “老大,他们要发求救信号了!”杜云见对方的另一个头领正在引火,便抬起手弩朝他招呼过去,那人伸手十分了得,一边挥刀格挡一边不停地引火。杜云见状,忙扔掉手弩抽刀上前,与之厮杀起来。 但一交手,他就感到对方实力强大,自己根本不是对手,打了几个回合,只得撤了下来。 那人打跑了杜云,又拿起火折子准备发信号求救,哪知杜云再次拾起手弩,对着他的心窝就来了一发。 头领急挥刀格挡,生火的事又只有放在一边了。 杜云大喜,在他重新掏出火折子时已经给手弩上好弩箭,在他即将点燃信号弹的时候再次向他扣动了扳机,他没指望能射死他,他的目的只是不让他成功发射求救信号。 那头领被杜云撩得勃然大怒,索性不发信号了,操起大刀就往他冲了过来。 杜云见他来得极快,不敢硬拼,忙往回廊里一闪,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头领得了空再次点燃了火折子,却又被杜云当头一箭射落在地,头领呼地抢上去,杜云早已转到另一边去了。 头领想叫人来帮忙,怎奈己方人手本就不足,现在都已被刘佩琦变换阵型围在中间了。 杜云和对方头领正躲猫猫的时候,钟鼎却和另一个头领斗得正激烈,那大汉已经伤了己方三条人命了,钟鼎见己方没有人是他三合之敌,便主动上前接了下来。 那大汉见钟鼎武艺高强,便起了结交的心思,边打边叫,“好汉这么好的伸手,想必在北方绿林也是有名有号的角了吧,报个万儿吧,我不伤你性命。” 钟鼎暗吃了一惊,他已经使出全力了,而对方竟然还有余力跟自己说话,不用说武功修为肯定在自己之上了,当下也不答话只全力进攻。 那大汉见钟鼎没有理他,便收起了结交的心思,一门心思和他缠斗起来。 这一下钟鼎可就有点儿吃不消了,要不是仗着夜色掩护他敢肯定自己坚持不了二十回合。 就在钟鼎手忙脚乱的时候后宅突然传出刀枪碰撞声,这下不仅头领慌了,钟鼎的压力却减轻了不少。 刘佩琦带着人手和对方搏斗之时,商木敬带着另一队人手从后院翻墙而入,轻易地解决了两个守卫,没费多大精力就找到了不沾泥。 不沾泥被折磨得只剩一条命了,没死是因为他还有用。 商木敬大喜,让人架起不沾泥来到前院,见钟鼎被那个头领打得节节败退,便低吼一声冲了上去把他替换下来。 两人一交手都不由得吃了一惊,商木敬喝道,“好身手,且看你商爷的手段!” 那人也不答话,挥刀便砍。 两人斗了一刻钟,那头领渐渐不敌,被商木敬一刀砍掉了半边肩膀,眼看是活不成了。 另一个头领抓正到处追逐杜云,却被钟鼎斜刺里冲出来缠住了,两人又是一场好斗。 那人久战钟鼎不下,猛听见一声惨叫,偷眼一看,见自己的大哥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吓得不敢再恋战,找了个机会翻墙边走,哪知商木敬早有察觉,张弓搭箭嗖地一声正中脖颈。 那人扑通便倒,钟鼎抓住机会扑上去一刀砍下头颅,战斗结束了。 众人从陷阱里把王甫臣捞了起来,清点人数竟然伤亡了十一人,刘佩琦不管骂骂咧咧的王甫臣,转头对商木敬拱手谢道,“今天要不是商二哥大发神威,我等就要折在这里了也。” 商木敬淡淡一笑,道,“不多话,把死了的全部扔到井里,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众人背上伤员,出了门,由杜云给刘慧明送信,刘佩琦和钟鼎自回内城千户所,其他人直奔商木敬在阜成门处的住所而去,他们要连夜出城,先躲一阵子再说。 刘慧明一直在书房里一边和何欢读四书一边等消息,当杜云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妥了的时候,他心中的一颗大石头落了地,陈沅等人彻底不用离开北京了,只不过自己出京的计划已经不能更改了。 刘慧明打发走杜云,叹了口气,道,“唉,反应过度了啊,早知道这么轻松地过关了,就不该自请督师了。” 何欢笑道,“大人后悔了?” 刘慧明道,“后悔有什么用,后悔也晚了啊。” 何欢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人之才当尽展于野才是。” 相处日久,刘慧明已经隐隐地察觉到他隐藏在内心的从龙功臣之心了,笑道,“你说得对,都听你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嘛。”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分开了。 刘慧明一身轻松,想起很久没有临幸宋允娘了,便悄无声息地来到歌舞团所在的小院。 来到允娘的房间,见她的房间还开着窗,走进了才看见她穿着小衣蜷着身子睡得正香,下弦月的光辉撒在她丰腴的大腿上,就像一副西洋油画。 刘慧明看得口干舌燥,身子一倾就压在了身上。 宋允娘被人突然压在身下不由得大为惊恐,睁眼一看竟然是刘慧明,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刘慧明的脖子又亲又咬,口里嘤嘤地道,“老爷呀,您终于想起奴家了。” 刘慧明嘿嘿笑道,“我怎么会忘了你呢,我们要玩另一种游戏,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说完,便脱光衣裳,把小兄弟放出来送到她面前,宋允娘毫不犹豫地一口含在嘴里,呜呜道,“老爷……” 第453章 可怕的文官 经过近两个月的调研和集体讨论,倪元璐终于把至公党的自白书交了上去,这份自白书总共有五万多字,分别从政治主张、军事主张、税收政策、人才选拔、流民安置、文化发展、河道治理、历法改革、国际关系九个方面进行了论述。每一项论述都有详尽理论支撑、有真实的论据佐证,和东林党的亲贤远佞、君贤臣节的自白书相比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崇祯拿着厚厚的一沓文字读了整整一天,又拿出朱笔在不解的地方做了批示,第二天竟然破天荒地停了早朝,只单独把倪元璐、刘慧明和张国维传进内宫问话。 崇祯端坐在御案前,面前摆着四份自白书,从右往左按厚度排列,至公党的自白书犹如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崇祯指着其他三份对道,“陈演、蒋德璟、魏藻德三人的自荐书都在此,你们先看看吧。” 刘慧明三人一人拿着一本没多久就看完了,之后又相互交换各自翻看,三人的自白书大同小异都是孔孟礼教下的治国之策,和他们平时上的奏疏没什么两样,都是空话套话,没多少落地的政策。 刘慧明瞄了几眼就没有往下看的欲望了,而倪元璐和张国维却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一般。 刘慧明莫名其妙地看着二人,二人却碍于皇帝在场不好当场提醒,只得装聋作哑。 刘慧明看了看崇祯,见崇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便笑了笑,自我解嘲道,“陛下恕罪,臣实在不明白其中关窍。” 崇祯看着倪元璐,道,“倪爱卿与刘先生解释一二吧。” 倪元璐指了指面前的四份自荐书,郑重地道,“刘学士没发现咱们这份自荐书和这三份差距太大吗,简直就像鹤立鸡群?” “是啊!”刘慧明点点头,“咱们前后忙碌了两个多月,为了这个自荐书前后动员了几百人,比他们好不是应该的吗?” 张国维摇头不已,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刘慧明,良久才叹气道,“德公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刘慧明这才恍然大悟,“合着他们合起火来给我们挖坑呢?” 现代的文化界对中国古代的读书人有过总结,大体是汉唐的读书人可敬,宋朝的读书人可爱,明朝的读书人可怕,明朝的读书人可怕之处就在于他们的政治斗争水平,实在是太高超了。 刘慧明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他们的可怕,不禁恼怒道,“这帮人不做正事就知道整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崇祯见刘慧明像个官场初哥一样不由得笑道,“连朕都看出来了,先生竟然现在才知道,唉!” 刘慧明已经乱了阵脚,索性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倪元璐和张国维面露难色,崇祯却呵呵一笑,“朕让他们回去重新写,写到朕满意为止。先生大可放心地去山西,有朕在他们不能对你怎么样的。” 倪元璐和张国维奏对完后,崇祯又留下刘慧明继续奏对,里面还有很多知识点他要单独和他谈。 崇祯翻到历法部分,问道,“想不到先生对历法也这么精通,为了新历之事朕可真是揪心不已。” 大明的历法又是一段公案,这个案子绵延明清两朝,直到康熙年间才彻底了结。 大明现在用的历法叫《大统历》,其实就是元朝钦天监鉴证郭守敬主持编写的《授时历》。《授时历》虽然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历法,但是经过三百多年的演变很多东西已经不准确了,急需修正。 然而太祖朱重八同志是造反得的天下,他深知天象的重要性,因此他一得了天下就下令禁止民间人士研究天象和历法,只有世袭钦天监的人才有资格观天象,研究历法。照此逻辑,《人民的名义》里那个不作为的区长孙连成脑袋不知道掉了几百次了。 老朱的奇葩政策导致了中国天文学研究的极大退步,纵观整个明朝,钦天监的工作基本上就是修修补补,对天文的研究再无进展。到了崇祯朝,现行的历法已经漏洞百出了不仅预测不准,连日期都经常出错,给农业生产带来了极大的混乱。 崇祯忍无可忍之下,终于下定决心对历法来一次大修。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大明已经两百多年没有修历了,早已没有相关的专业人才了。好在出了个徐光启,徐光启又结识了不少西洋人士,因为大明没有专业人才,西方恰好又迎来了天文学人才井喷的现象,崇祯没有办法只得让徐光启带着一帮洋人主持修历工作。 老徐接到任务之后就卷起袖子大干起来,他先从翻译西洋大神第谷、哥白尼、开普勒、伽利略等人的着作开始入手,这一干就直接干到他油尽灯枯。老徐死后,副手李天经又接着干了一年多,直到崇祯七年才最终编纂成册并命名为《崇祯历书》。 搞笑的是,花了这么大的精力编写的《崇祯历书》却被束之高阁了,由于保守派的反对,《崇祯历书》从未编写成历书颁行全国。这十年来,关于新历和旧历爆发了至少八次较量,虽然新历都获得了胜利,但是崇祯就是下不了决心颁行全国。 这也是崇祯的一个性格缺点,有开拓的勇气,却没有决断的魄力,是典型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型的人格。 刘慧明大学的时候第一门专业课是《地球概论》,里面详细介绍了各国历法的演变,大一又是学习最认真的时候,因此他对历法的研究放在这个时代确实算得上是精通了。为了撰写自白书,刘慧明和倪元璐等人又专门到钦天监取经,并结合后世的历法知识才鼓捣出这么个历法出来。 崇祯摩挲着历书,指着那个一个长长的大事记,道,“以夫子的出生年为元年,秦统六国为孔元331年,大明立国为孔元1918年,今年为崇祯十六年,就是孔元2193年,有趣有趣。” 末了,又问道,“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吧?” 刘慧明点点头,笑道,“西洋历是以耶稣基督诞生那年为公元元年,这种计算方法可以很直观地算出各个大事件之间时间距离,比如东汉灭亡是公元220年,离现在是1423年,不用去推算过了多少个甲子就可以算出来。” 崇祯颔首不已,刘慧明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那就是历法也是一种文化,大明现在就完善历法,不仅可以避免三百年后全面倒向西历的尴尬,甚至可以反向输出文化。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崇祯却放弃了这个想法,刘慧明不解地问,“这个法子很好啊,为何不能用?” 崇祯叹道,“此法虽好,却也不见得比现行的法子更好,徒增口舌之争尔。” 刘慧明有些无语,崇祯竟然这么怕文官,他到底是害怕了,还是厌烦了? 刘慧明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减轻阻力,让朝臣们主动通过。” “说来听听。” 刘慧明道,“还有一种纪年法,相传黄帝轩辕氏继位那年是干支纪年的开始,换算成西元的话就是西元前2697年,咱们也可以以此为纪元,今年就是4340年,这样就有两种方案任他们选择了。” 黄帝纪年是清末民初国学大师刘师培提出来的,虽然比较小众,但确实能扬我国威啊。 很多书友要问,公元前841年才是我国确切纪年的开始,其他的都是传说,其实公元元年也何尝不是扯淡,并没有任何历史根据。 公元纪年是由一个叫狄奥尼西的僧侣在公元525年提出的。就像中国人喜欢9一样,西洋人特别喜欢和7过不去,这个香水哥是个狂热的宗教分子,他预测7年后就是耶稣逝世五百周年,到时候老人家会再次“复活”,因为老人家只活了三十三岁,这样就算出了七年之后是532年,公元纪年就由此而来。 崇祯听完刘慧明的解释,不禁哈哈大笑,道,“如此,则事易矣。” 崇祯又指着道,“把全年分为五个大月和七个小月,大月三十一天,小月三十天,每年总共365天,每四年增加一个大月,当年即为366天,如此真能结束现在历法的乱象吗?此法也是西人使用的历法?” 刘慧明点点头,给他讲了格里高利历,又普及了一下回归年的概念。 崇祯又道,“上朝五天休沐一日,大月最后一周休两日,这不是你在新军里实行的政策吗?休沐日是不是太多了些?” 刘慧明设想的是一周六天,上五天班休息一天,最后一周遇到大月就休两天,如此每月就有固定的五六天时间休息,比前世乱七八糟的周末好多了。 但在这个时代,却未免给人一种懒惰的印象。 刘慧明笑了笑,道,“这只是一个参考意见,决定权在陛下。根据《崇祯历书》也能编写出精确的历法,只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虽然刘慧明说得很隐晦,但崇祯还是听懂了,,为了这个历法真的是纠结不已,这次听刘慧明提起此事,便问道,“先生可有何妙策?” 刘慧明想了想道,“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无非就是舆论造势、提出问题、解决问题的老套路而已。” 这一招在钱钞法上就已经用过了,效果很好。崇祯不满意地道,“为何又用这一招?” 刘慧明笑道,“招不在新,好用就行。臣先在报上造势,等势头起来了陛下再一蹴而就吧。” 崇祯笑着点头同意了。 刘慧明接着道,“把孔子出生年定为元年,是对读书人极大的尊重,臣相信有了这个筹码反对的声音会小一些。” 崇祯眼道,“不错,先前争论的焦点只改与不改,如此一来,就成了夫子和黄帝之争,不论结果如何,新历法终归是要颁行的。” 第454章 如临大敌 至公党的自荐书很快就会在朝中引起极大的反响,但是内情人早就知道了其中的内容,不然另外三党也不会上了一份水平那么差的自荐书了。 刘慧明正在大发雷霆的时候,嘉定伯府上却在举行一场小型的宴会,宴会的主人自然是嘉定伯周奎了,客人有两位,一人五六十岁年纪,身材中等,操着一口四川口音,却是在籍大学士王应熊。 另一人比他年纪稍长,却身材高瘦,精神矍铄,眉宇间带着浓浓的文化人气息,操一口浓浓吴语,竟是在籍礼部侍郎钱谦益。钱谦益的侧后边跪坐着的那位美貌女郎不用说正是柳如是了。 只不过这个柳公子目前的心思根本没在他们几个臭男人身上,她正拿着一道算学题研究呢。这道算学题自然就是刘慧明在至公党党会上出的那道题了,目前早已传遍大江南北,无数人正在为之呕心沥血,却没有一个人算出结果来。 柳如是已经研究了半个月了,到目前为止还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她这人是个执拗的性子,越是难办的事她就越有兴趣,甚至就连这种重要的聚会她都不放在眼里,只淡淡地跟周奎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地继续研究了。 王应熊瞥了她一眼,颇为不悦地转过头,开始商谈正事了。 他也是个神童,二十二岁就中了进士,只比祁彪佳大了两岁而已,比后面的神童龚鼎孳大了四岁。踏入仕途以后,王神童也官运亨通,一路从翰林院、礼部侍郎到内阁大学士,可谓顺风顺水,鸡毛飞上天。 当然了,和大明所有的文官一样,王神童之所以官运亨通并不在于他的能力有多强,而是在于他很善于经营自己的人设。他总是给人一种刚正不阿的强项令形象,上疏的时候的掷地有声,吵架的时候嗓门最大,议事的时候总是能占住道德的制高点。 如此作风,不仅小官怕他,连温体仁、周延儒这种大佬都很忌惮他,崇祯更是喜欢得不得了,不够入阁资格都特批入阁。温、周二人关系还很密切的时候,王应熊和他二人关系都极好,当二人反目的时候他也没有受一丝夹板气,反而成了两方极力拉拢的对象。 就这样,温体仁得势的时候王应熊和他是最佳拍档,周延儒复出以后,感到没有好配角,第一个就想到了他,可惜他还没到京老周自己却倒台了。 王应熊才到京师几日,不过对朝堂的形势却洞若观火。因为还在江南的时候他就和东林党的大佬钱谦益会晤过多次,后来二人又一同北上京师,在运河的舟中谋划多日,让刘慧明咬牙切齿的自荐书就是他们协商的结果。 嘉定伯周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两位先生远道而来,老夫先以茶代酒为你们接风洗尘了。” 柳如是闻言放下算学题,把茶盏端到钱谦益的嘴边,钱谦益抿了一口,呵呵一笑,问道,“五年未见,伯爷一向可好?” 崇祯十年六月,温体仁和复社的决战正式开打,与复社关系密切的钱谦益成为重点打击对象,很快就被锦衣卫锁拿进京,老钱头当时已经五十五岁,吓得一夜白发,已存了必死之心了。 不过他最后却没有死成,原因竟然是因为一篇碑文,他早年间与大太监王安交好,王安被魏忠贤害死之后,他不顾名声为他写了一篇碑文,这事知道的人极少,但却偏偏包括后来的大太监曹化淳,而曹化淳正是王安的干儿子。 因此,当老钱委托周延儒求到曹化淳名下时,老曹早已看温体仁不顺眼了,不仅救了钱谦益,还顺带把温体仁赶回了老家。 钱谦益重获新生,恍如隔世,出狱之后便急匆匆地回了江南,不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见了一面的。 周奎一脸沮丧地道,“好,好得很啊。自从那个刘慧明突然冒出来了老夫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大姐失宠了,老二走了,我这日子难过啊。” 王应熊插话道,“伯爷和姓刘的结怨很深呐。” “可不!”周奎把茶盏往桌上重重地一砸,愤愤地道,“这厮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那人迷得五迷三道。据说此人来自四川,春石是川人,可曾听说此人的来历?” 王应熊想了想道,“关于此人老夫也是年初才听说。此人最先在石柱秦总兵的寿宴上出现,不过此时尚默默无闻,直到在襄阳斩杀贼酋袁宗第才被人所知。” 虽然同出一地,但他对刘慧明的情况知之甚少,只得把目光投向钱谦益。 钱谦益也不知情,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据我观之,此人不学有术,然于大明官场一无所知,纯靠为天子捞钱获得宠幸,要对付他也并不难。” 周奎摇头苦笑,“说得容易做得难啊!此人虽不懂官场规矩,但却极善经营之道,下手也狠,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接着他就讲了己方好不容易抓了一个证人正要向崇祯揭发之际却被他硬生生地抢走了的事,“就是前天晚上的事啊,也不知那人是怎么得知藏人之处的,愣是在本伯眼皮底下把人救走了。” 钱谦益端起茶杯小嘬了一口,问道,“莫非伯爷府里出了内奸?否则他怎能如此清楚?” “事后我也调查了很久,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周奎苦涩地道,“由此可见姓刘的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现在掌管兵部,又督练新军,和倪元璐交好,手里有兵又有粮,还管着两个锦衣卫千户所,现在不把他拿下,以后更难对付了。” 王应熊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道,“手里有兵又有粮是好事也是坏事啊。” 几人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如何能不明白其中的关窍。然而周奎却再次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叹了口气道,“两位先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也不知这厮是大公无私还是有恃无恐,六月我就安排人给我那女婿上疏解除他的兵权,我那女婿也照做了,哪知这厮二话不说就把军队交给了侯若谷带去了中原。本来我那女婿对他还有一丝隔阂,现在好了,一点儿疑心都没有了。” 二人一时语塞,王应熊道,“据我所知,实际带兵之人乃副将张勇,侯若谷不过是个泥菩萨而已。” 周奎叹气道,“这事我也知道,侯若谷也清楚,本想参他一本,奈何他又不让,不知何故也。” 钱谦益道,“我也闻得一言,据说这张勇并非跋扈之人,军中事务都一五一十地请示若谷。” 周奎道,“做个表面工作罢了,真要遇到大事,他是不会听若谷的。” 叹了口气,周奎又道,“那厮把兵马给了侯若谷,又开始招兵买马声称要为朝廷练一支能打赢满洲鞑子的军队来,把我那女婿红的龙颜大悦。后来,我又让人去夺他兵权,却被他塞给了赵光拚,赵光拚的命都是他救的,能不听他的吗?” 柳如是突然插话道,“难道皇上不知他包藏祸心吗?” 三个大老爷们儿见一女子插话,突然一愣,见是柳如是又旋即释然。 她先前灵光一闪,以为想到了解题的妙招,经过一段时间的演算,发现竟然是一种徒劳,索性把笔一扔,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中来了。 周奎叹了口气,对柳如是道,“柳公子问得好,我那女婿是个什么德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人啊就喜欢长得俊朗、又夸夸其谈的人,何况这厮不仅善谈,还很有手段,上月才给他筹集了几千万两银子,他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钱谦益问道,“宣府那事,国丈受的损失不小吧?” 一说起这事,周奎就如丧考妣,“损失了几百万两银子还是小事,老二因此丧命,大姐儿因此被打入冷宫才是大损失。” 王应熊吃了一惊,“娘娘被打入冷宫了?” 周奎默然不语,半晌才点点头,“大姐儿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皇上了,虽然以前也有过类似情形,但对大姐儿却从无恶言,如今大姐儿对对我也是颇多怨言。” 不等二人插话,周奎又补充了一句,“有人亲眼看到我那女婿把我的名字从本上划掉,要不是太子品行良好,我周家就要遭到灭顶之灾了。这段时间为了搞掉他,我是明的暗的、文的武的都用上了,却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无,你们说我能不着急吗?” “这人竟然这么难对付?”王应熊大惑不解,“伯爷之前不是说他不懂大明礼仪吗?” 周奎哼了一声,道,“此人小错不断大错不犯,再加之总能为天子排忧解难,圣宠一直不衰,又和内宦交好,一有风吹草动总能先知先觉,很难对付啊。” 随着周奎的讲解逐渐深入,钱谦益三人只觉得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要想彻底扳倒他比搬到温体仁还要难上几分。 三人沉默良久,钱谦益才缓缓地开口道,“要想扳倒这人,不能像之前那样小打小闹了,要全盘考虑,文火慢熬,总能达成目的的。” 周奎失望道,“如此不知还要等到几时。须知咱们在积蓄实力,他也没闲着,这两个月他已经拉拢了倪元璐和凌义渠、安插了邱瑜,自己又把持着兵部,九卿里面已经有四人是他的人了,督察院李院使对他也颇有好感。他刚打垮了张冬官,下一个目标就是李天官了,再不抓紧,事情就麻烦了。” 第455章 柳如是 刘慧明和吏部尚书李遇知的矛盾朝堂尽知,这一次他出京的地方正是李遇知的故乡,随便找点儿茬都可以把老迈的天官老爷赶回老家。 柳如是又插话道,“姓刘的不是马上就要出京了吗?还怕他做什么?” 王应熊也道,“按理说他不该离京啊,不知是何原因?” 周奎无奈地笑了笑,道,“他出京多半还是因为把柄被我等拿住了,想出去避风头,不过现在证人又被他抢走了,依老夫观之,他定会想其他法子赖在京里。” 柳如是道,“皇上都已经下旨了他想赖着不走恐也不行。” 周奎道,“不要小瞧了他,他的手段高明着呢。” 王应熊哈哈大笑,“伯爷未免太惊弓之鸟了。” 周奎道,“你们有所不知啊,他要是出了京那就是万事大吉,要是一直不走,京里不知道还有多少腥风血雨呢。沧州的事你们都知道吧,京中的勋戚敢怒不敢言啊。” 刘慧明指使赵光拚以剿匪的名义强占沧州盐场,京中权贵被杀怕了,一直不敢采取行动,“这么大的事,要放在以前,言官早就上疏弹劾了,但如今敢言之人要么被赶出了朝堂,要么改换了门庭,都不敢多言一句啊。” 王应熊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好个乱臣贼子,竟然堵塞言路!” “咳,何尝不是呢!”周奎唉声叹气道,“总之,京中勋戚、言官都怕了他了,我们只有指望你们了。” 钱谦益一直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了才神秘地笑了笑,道,“伯爷不必惊慌,最多一月就有好消息传来。” “真的?”周奎大喜,随即又问,“喜从何来?” 钱谦益看了一眼王应熊,见对方并无表示,便指了指南方,道,“从南方来。” 正在此时,周奎的管家前来汇报,“老爷,宫里有消息传来了。” 周奎忙告一声罪便来到书房,见是一个小内侍,那小内饰见到周奎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国丈老爷。” 寒暄了几句二人便进入了正题,小内侍从袖里取出一个册子恭恭敬敬地呈给周奎,道,“这是干爹托奴婢交给国丈老爷的,干爹说了请国丈老爷仔细研读。” 周奎赏了内侍,粗略地翻了几页便皱着眉头,来到茶室,把册子往茶几上一放,道,“刚得到的册子,两位相公也来参详参详吧。” 周奎把小册子摊在茶几上,王应熊和钱谦益一目十行,半盏茶的功夫就看完了。 钱谦益轻轻地击着掌,不住地赞道,“黄绢幼妇,外孙齑臼!绝妙好文,绝妙好文啊!只是这么细致全面的自白书倪元璐那书呆子怎可能写得出来!” 王应熊也赞道,“确实是千古奇文,陛下若真按文中所写去做,说不准真能让大明起死回生。” 柳如是见两位大人都如此赞不绝口,便把小册子挪到自己面前细细研读起来。 小册子写得很潦草,看样子是仓促之间抄写的,柳如是的目力虽然比不上两位饱学之士,但也能做到一目三行,才看了两页就忍不住呀的一声叫了出来,拍手道,“真的是好文啊,比老爷您那些酸溜溜的诗文可高明多了。” 钱谦益和柳如是本来就是以诗书结交的,柳如是欣赏钱谦益的才学,钱谦益除了欣赏她的美色和特立独行的个性以外,对柳如是的才学也是相当欣赏的。因此,二人常吟诗作赋,品评文学与人物,犹如神仙眷侣一般。 不过她和大明这个时代的女性可不一样,她从不盲目地夸耀一个人,对自己的老爷也是直言不讳,而钱谦益这老头子偏偏就喜欢这一点,因此两人经常互怼。最经典的一次就是老钱头对小柳说“我喜欢你白的肤黑的发”,柳美眉则回应道“我喜欢你白的发黑的肤”,一时传为趣谈。 而这一次,柳如是看到倪元璐和刘慧明等人上的竞选自白书才读了两页就赞不绝口,他读遍了老爷的藏书从没发现有一篇文章抵得上这一篇文章的,因此便不自觉地叫了出来。 钱谦益呵呵一笑,道,“如是所言不错,这等雄文自然不是我能做得出来的,倪元璐不行,刘慧明也不行。” “那是何人所作?”柳如是不解地问道,“莫非另有其人?” 王应熊接话道,“听说上月倪元璐、张国维、周凤翔等人发动座下所有门生故吏填写一个什么民情问卷,这篇文章想必是那些人集体的杰作吧。” “啊,是那个民情调查问卷啊”,柳如是恍然大悟道,“我们无锡还有人填过呢,原来是这个用法。” “嗯,确实新颖!”钱谦益捻须赞道,“用这种方法调查民情确实前所未有,只是那问卷长什么样我们可一无所知,他们保管得可严密了。” 周奎提醒道,“两位相公,宫里费尽心思把这东西抄录出来可不是让你们赞赏的,是让你们看能不能从中找到漏洞?” 钱谦益呵呵一笑,“伯爷勿忧,原先说要等一个月才有好消息,现在看来用不了等那么久啦,这篇文章里面到处都是漏洞啊。” 王应熊也道,“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计谋竟然起到这么大的作用,看来伯爷所说的姓刘的这厮不懂官场规矩真不是虚言也。” 柳如是怀着激动的心情读完了自荐书,早已被书里描写的美好愿景吸引得无法自已,单凭“女权”一项就让她足以兴奋一辈子了。她在想要是真能实现书里的愿望不说大明朝廷,就是她本人也会获益不少。 但是一听自己老爷说着文里到处都是漏洞,他们还准备拿这文章做文章扳倒刘慧明,她的心就是一凉,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自崇祯十一年结识钱谦益以来,她就为其学识与涵养倾倒,虽然他的年龄已经可以做她的祖父了,但她还是毅然决定嫁与他为妾。自入钱家以后,因为有老爷的宠爱,她得以长时间随他结交社会名流,每当说起朝中政事老爷都是一副义愤填膺,恨不得立马飞到朝堂上挽狂澜于既倒的样子,让自己内心多次感叹此生无憾,终于嫁得一个顶天立地的伟丈夫。 然而自从刘慧明这三个字进入他们的圈子之后,老爷就变了,变得忧虑起来,他常和一些老友一起骂刘慧明离经叛道,骂他妖言惑众,骂他毫无廉耻,只知一味媚上惑主。 后来王应熊来了,他们在南京举办了一个超豪华的酒会,除了诗文谈得最多的就是崇祯突发奇想的内阁首辅竞选了。这让钱谦益非常兴奋,他已经远离朝堂十几年了,入阁拜相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理想,温体仁执政的时候他是没有希望的,本指望周延儒拉他一把,没曾想他一到了朝廷就变了卦,不仅没有提携自己,反而和阉党走得越来越近,让他们东林-复社士人好生失望。 好容易搞掉了周延儒,又斜刺里杀出个陈演和魏藻德,正当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的时候,崇祯突然改了游戏规则——入阁不再按资排辈而是靠选举,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的义举啊。选举对他们东林党人而言是最有利的,他们历经四朝五十年的发展,徒子徒孙遍布朝野,要把他送入内阁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可惜,他再一次搞错了对象,陈演不足虑,刘慧明才是他们的心头大患。 这刘慧明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三个月前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兵备道,一夜之间就成了实授的左司马,半个月坐上了兵部堂官的位置,一个月以后入阁拜相,这速度在大明绝对史无前例。 但这还不算,这刘慧明入阁拜相了还不知足,竟然还觊觎首辅的大位,为此他还鼓动倪元璐拉拢一批原来的浙党人氏迅速积累起了可以与东林党一较高下的实力。要不是王应熊出了个亢龙有悔的主意,东林党这一次又要败北了。 现在拿到了至公党的自荐书,东林党终于可以做到有的放矢了,他们不敢保证自己能成功,但是一定有办法让倪元璐和刘慧明失败。 柳如是听着三个龌蹉男人你一个阴谋我一条毒计的谈话不禁感到一阵反胃,这刘阁老和至公党的自荐书写得多好啊,要是自己有投票权她肯定第一个投他们一票。 然而这么好的自荐书在他们眼里却是漏洞百出,什么这里违反了祖制,那里又是妖言惑众,还有后面有一条犯了先帝的忌讳什么的,反正就是一无是处。 柳如是抑制住恶心,端起茶盏猛地灌了一口,便蹭地起身往内宅跑去,她已经受够了几人的龌蹉,感到无法呼吸了。 钱谦益忙关切地问道,“如是,你怎么了?” 柳如是头也没回,只淡淡地应了一句,“茶水喝多了,内急!” 王应熊和周奎哈哈大笑,王应熊道,“牧斋啊牧斋,你这雌儿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我的柳儿就是这么特立独行,老夫就好这一口。”钱谦益得意地笑了笑,“咱们接着议事。” 第456章 传书王应熊 议完事,王应熊从嘉定伯府出来,坐上马车赶往四川会馆。京城最近的治安好了很多,刘慧明在新军营外设了五个粥场,每日施粥两餐,原本在城里游荡的难民一窝蜂地跑到城外了。只不过粥场的粥不好喝,糙米还是好的,更多是一些发了霉、快变质的陈米熬的粥,就算某天有好心人捐献上好的新米,也总会被里面的人拿去换成劣米。 这样的粥正常人是不会吃的,只有那些饿得实在受不了的人才会去吃的,王应熊听说此事后原本对刘慧明还有一些好感,现在也变得不以为然了,这刘和尚分明就是在沽名钓誉。他却不知刘慧明是故意这么做的,他这种想法来自《铁齿铜牙纪晓岚》,大贪官和珅就是这么施粥的,王应熊和纪晓岚这种书呆子自然是不懂的。 八月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天气闷热无比,王应熊掀起轿帘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不由得感叹一声,“八年未见,北京之繁华更胜往日啊!” 崇祯八年,张献忠出奇兵攻破了凤阳府,烧掉了中都和皇陵,王应熊因为包庇自己的座主凤阳巡抚杨一鹏和温体仁的亲家凤阳巡按吴振缨被弹劾去职。虽然心里诸多不舍,崇祯也舍不得他离去,但为了自己的政治前程他不得不离开京师返回重庆。 这一晃就是八年,八年里温体仁去职了也死了,之后的刘宇亮、薛国观等人和他又是死对头,因此一直得不到重新出山的机会。好在周延儒和他关系一直都还不错,自己终于等来了复起的机会,然而还没到京师周延儒就倒台了,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 他今年五十四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作为简在帝心的人物,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前程,这次来就是要入阁的。不仅如此,他相信只要自己见到皇上,凭自己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只要适当地说上几句好听的话崇祯一定会赦免周延儒的,说不定再度拜相也未可知。 虽然八年未见,但是北京城的面貌比八年前要好很多,至少干净了许多。疫病已经得到根除了,老百姓又可以大胆地出门了,顺天府还特意成立一个城管队负责北京城的市容市貌。 “安林,据说这也是那刘和尚的主意?”王应熊指着一队巡逻的城管问老仆王安林,“禁止商铺胡乱摆摊设点占道经营,好是好,只是太粗暴了些,有违仁政。” 老仆王安林是他的书童,跟他已经几十年了,两人虽然名为奴仆实则是兄弟,现在已经变成了挚友。王安林笑呵呵地道,“老爷说的是,不如此,咱们的车驾哪能行驶得如此之快?” 王应熊默然,无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他岂能不知,只是北京城里住户非富即贵,如此大动干戈地整顿市容难免得罪权贵,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也不会去做的。 他又指着街边一个小房子道,“还有这个什么公共厕所,男女共厕,虽隔了一堵墙还是有伤风化。” 其实公共厕所并不是稀罕事,早在宋朝就有了,当时可不是作为整顿市容出现的,而是大户人家收集粪便卖给农夫赚钱的工具,原本是一个多赢的局面,但是随着朝廷统治力的减弱,厕所所有者也变得蛮横起来,不仅收粪便的人要给钱,上厕所的也要给钱,因此市民宁愿冒着被打一顿的风险在犄角旮旯里解决也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了。 北京的公厕开放之初也有一些地痞流氓来阻挠,有些人甚至干脆据为己有,在公厕们口收起钱来了,王之俊不敢处置,刘慧明知道以后二话不说出动锦衣卫狠狠地敲打了一次才推行下去。 主仆二人正在讨论北京城的变化,不料对面迎面驶来一驾马车,那车夫貌似有急事,不断地挥着马鞭向马儿身上抽打着,马儿也迈开四蹄一路狂奔而去。 马车来得太快,王应熊根本来不及避让,自己的马车就被撞到了一边侧翻在地。 王应熊颠了个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待他定睛看时马车已飞奔而去,而身边却多了一个小纸团。他向前迈出一小步把纸团踩在脚下,又装作拍打裤子上的泥土不经意地把纸团拾了起来。 叫住了破口大骂的王安林,王应熊招呼车夫扶正马车,很平淡地钻进了车里。他小心地取出纸团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勿见周”。字迹不像是毛笔写的,倒想是用树枝或者木棍划出来的,看起来怪怪的。 王应熊错愕半晌,这没头没尾地三个字让他狐疑不已,“周”应该是指周延儒了,去见他正是他明天的行程,虽然他知道他已经被监视居住了,但是锦衣卫并未用刑,也未定罪,他仍然是朝廷大员,自己去见一下也无妨。 而且他是必须要去见周延儒的,只有亲自见了他才能在接下来见皇帝的时候进言,让皇帝开释他。 “老三,你看看这是谁的字?”王应熊找出纸笔照着纸团上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递给王安林。 王林皱了皱眉,道,“这字非颜非柳,犹如初学写字的稚童一般,着实难以辨认。” 王应熊道,“我说的不是字体,是写这种字的人,你看这字不是毛笔写成的,去查一查,写这种字的是谁?” 王安林嗯了一声,把纸团收进袖里,吩咐马夫继续赶车。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顶小轿在前方不远处的抚宁侯府侧门前停了下来,从车里走出一个轻纱薄帐的女子,却是下午见过的钱侍郎的爱妾柳如是。 王安林忙汇报道,“老爷,柳姑娘去了汝宁侯府。” 王应熊看了一眼柳如是美妙的背影,呵呵笑道,“这婆娘先前给老夫几人甩脸子,原来是惦记着旧识,很讲姐妹情谊嘛,刚来北京就去见昔日勾栏的姐妹。” 王安林又朝柳如是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一个穿着翠绿色襦裙的美貌女子正挽着她的胳膊往里走,两人边走边说话,不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 “想必那就是去年朱侯爷轰动一时取回来的小妾寇氏吧”,王应熊打趣了一句王安林,“你这老头这次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得以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子,还是两个。” 主仆二人一边说笑着一边驱车消失在人流中,继续品评北京城的变化来。 柳如是早早地撤离了茶会,回到寓所草草地梳洗了一番便打发小厮备轿,她要去看望自己的好姐妹寇白门和顾媚。 寇白门比她小六岁,但是却和她很要好,她还没接客的时候就认识柳如是了,很多技艺都是跟她学的。两姐妹属于亦师亦友的关系,因此,一听说柳姐姐来了北京,并且一到北京就来看她,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兴奋地迎出了府们。 “妹妹做侯府的夫人感觉如何呀?”柳如是打趣道,“去年那一场盛大的婚礼可是让好多姐妹羡慕不已啊。” 寇白门勉强地笑了笑,“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咦,听妹妹的语气好像对现在的生活不是很满意啊”,柳如是心细如发,继续问道,“怎么,侯爷对你始乱终弃了?” 寇白门无奈地道,“侯爷府里那么多姬妾,小妹在金陵还凑合,到了侯府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最近又来了一个王小满,比我年轻娇美,侯爷早就忘了我这个旧人了。” 姐妹俩说笑一阵,便说到了流落到刘府的陈沅,柳如是惋惜不已地道,“圆圆那么冰清玉洁的一个可人儿竟然去侍候一个妖人,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还怀了他的骨肉,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寇白门却摇着头道,“姐姐差矣,圆圆姐姐很得刘学士宠爱,在刘府虽无主母之名,却有主母之实,刘府上无公婆大妇压制,下无继子继女烦闷,比你我好多了。” “哼,有什么好的”,柳如是不屑地道,“听说那妖人嗜杀好色,淫邪成性,圆圆妹妹不知道受了多少摧残,你还羡慕!” 寇白门跺了跺小脚,苦笑不已,道,“不知姐姐从哪里听说的这些,我见过刘阁老几次,他并不是像外界传的那个样,实际上他是个好人,对圆圆姐很好,都快把她宠上天了。” “他是好人?”柳如是不解地道,“我也知道坊间传言多有不时,但他肆意凌辱大臣,邀宠圣上,结交宦官,强娶民女泄愤总是事实吧,虽然是有一些歪才,也做了一些于国于民有利的事,这样的人和好人也沾不上边吧?” “那些事有些是事实,有些也是谣传”,寇白门解释道,“再说了那些事和我们女人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知道他很宠爱圆圆姐,对她百依百顺就够了。我去见过圆圆姐两次,圆圆姐的幸福是发自内心的,比你我的日子都要好得多。哪像你我,一个侍候糟老头子,一个早就被打入冷宫,每天顾影自怜。” 接着,寇白门又讲了她和陈圆圆来往的趣事,还把陈圆圆送她的缝纫机和香皂拿出来给她看,“你看这个,圆圆姐在用它给小少爷做衣服呢?” “这个可以做衣服?”柳如是惊疑地道,她不会女红,但是对新事物并不缺少好奇心,“快弄给我看看。” 二人又摆弄了一会儿缝纫机,说了很久的闲话,夜深了柳如是才告辞离去。 走之前他们决定约上在京的顾横波、陈圆圆一起聚一聚,叙叙旧,好好交流一下姐妹之间的感情。 第457章 肆意妄为害人害己 “信送到了?” 刘府书房,刘慧明问杜云,“你确定送到了?” 因为在前两天营救人质的行动中表现优秀,杜云升了一级,又被调到他身边做事,一时羡煞旁人。 刘佩琦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因为无故瞒报不沾泥的事被刘慧明罚了六十军棍,刘慧明并没有因为不沾泥失陷一事责罚他,而是在瞒报一事上做文章,用他原话就是“做错事不要紧,意外谁也不能避免,但故意瞒报就是大问题了。” 刘佩琦被当众打了屁股,挨了板子不是大事,失了面子也算不得什么了,刘慧明眼里的失望之情才是最让他揪心的。他是最早一批投入到刘慧明门下的,好不容易出人头地,却硬生生地被自己搞砸了,不仅刘慧明失望,连他自己都对自己失望不已。 杜云拍着胸脯保证道,“请老爷放心,标下亲眼见姓王的把纸团踩在脚下又装模作样地拾起来的。” 刘慧明挥了挥手,道,“嗯,好,好!你下去吧!要多读书,多写字,以后才又大发展!” 杜云嗯了一声,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王应熊手上那三个字是刘慧明亲笔写的,之所以愿意帮助他,刘慧明是从后世的角度出发的。王应熊是现在的重庆渝北区洛碛镇人,算是他最亲的老乡了。作为重庆的历史名人,他在前世就对他知之甚详,也对他的命运深表惋惜。 他接到重新启用的圣旨后就跋山涉水经过大半年的奔波才到了北京,就因为见了周延儒一面,原本可以直接入阁的人就直接被崇祯打发回去了,直到弘光朝才重新复出督师西南各省军务最终客死在军营。 可笑的是刘慧明在想方设法地避免他的悲剧,而他却在和人商议算计自己,不知道他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他还准备推荐他接王继谟的班任宣大总督,为朝廷镇守北京的北大门,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呢。 杜云刚走,王甫臣又进来了,这货第一次出任务并不圆满,没有解救人质不说,还差点儿把自己的小命送了。 刘慧明看着跪在地上惭愧不已的王甫臣,笑道,“快起来吧,可曾跌商哪里?” 王甫臣仍然跪在地上纹丝不动,请罪道,“标下大意了,中了贼子的奸计,幸得商二爷及时出手,不然就坏了老爷的大事,标下特地负荆请罪来了。” 刘慧明起身亲自把他扶起来,道,“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吃一堑长一智嘛,以后可要小心点儿了。” 王甫臣站在他面前就像个门扇一样,刘慧明反倒成了他小弟,这厮见状,忙半弓着身子,纳头拜倒,“老爷的教诲,标下铭记在心。” 刘慧明示意他坐下,这厮却不肯,仍然弓着身子,推脱道,“大老爷的房间哪有标下的座位。” 刘慧明对他的恭顺还是比较满意的,鉴于这厮在前世的表现,他一开始是有些膈应的,但后来也想开了,他虽然有七叛七降的恶名,除了最后一次响应吴三桂反叛,其他的可以算是情有可原。 他只是一个武夫,把去留抉择这样的大事交给他实在有些难为他了。况且他上面又有领导,这个时代领导就是天,领导决定造反部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顺从要么死,他只是不想死而已。 而且,他早年跟随姜襄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并未投降,之所以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顺治惜才。响应吴三桂造反是因为吴三桂于他有提拔之恩,最后事不可为痛痛快快地自杀,毫不拖泥带水,说明他确实是一个真汉子。 他相信只要不把他置于那种生死抉择的两难境地,他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刘慧明又赏了他一百两银子,放了一天假,“拿着这些银子买点儿好吃的,把身体调整好了下月随我建功立业去吧。” 王甫臣大喜,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郑重起誓道,“老爷知遇之恩,辅臣没齿难忘,这一辈子定当追随老爷风里来雨里去,永不背叛!” “好,好!”刘慧明起身把他扶起来,拍了拍他膝盖上的尘土,又宽慰了几句,便让他离开了。 刘慧明来到陈沅的房间,侍女翠桃正在给她做按摩,刘慧明陪她说了会儿话,又来到范怡的房间。 范怡的情绪仍旧很低落,每天吃得很少,以至于整个院落都显得有些阴郁。 刘慧明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愧疚,虽然自己大义上不亏,但是对眼前这个姑娘却总觉得亏欠不少,特别是范十二死后,两人之间就横亘着一个大大的隔阂,不消不灭。 看到刘慧明进来,范怡忙起来行礼,刘慧明忙扶住,“算了,算了。你还怀着孕呢,别乱动。” 范怡缓缓地坐下,眼睛盯着自己的绣鞋,悠悠地道,“老爷过几天就要走了,这几天这么忙,还来看奴家,叫奴如何是好?” 刘慧明握着她的手笑道,“我是去你老家呢,你有什么想要的给我说,我让人买了给你送回来。” 范怡摇摇头,道,“奴家虽然是晋人,却是在宣府出和生长大,奴家是宣府人。” “我这次要从宣府路过,宣府的也行”,刘慧明不依不饶地道,“别怕麻烦我,大胆地提要求吧。” 范怡本就性子恬淡,再加上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想要什么,只得作罢。 刘慧明把她揽在怀里,柔声道,“你十二哥的事别往心里去,是我不好!” 范怡忙纠正道,“是十二哥没福气,不怪老爷,奴家还没谢过老爷呢。”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刘慧明忙安慰了一番,她才止住眼泪,强忍悲戚道,“奴家听老爷的,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握着她冰凉的手,安慰道,“这就对了。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该为活着的人考虑。” 范怡抽抽噎噎地嗯了一声,“老爷今晚就在此处安歇吧,奴家让小茵侍候老爷。” 刘慧明身子一震,心说你这弯拐得也太大了吧,小茵不是要从一而终吗,怎么又不当贞洁烈女了? “嗯,不用了吧”,刘慧明笑了笑,“我也不是离了女人就活不下去的人。” 范怡自说自话道,“除了十二哥以外,就小茵和我最要好了。老爷就把她收了房吧,只是小茵已非完璧之身了,还请老爷别嫌恶。” 刘慧明心说这是几个意思,难道她也想着用替补把自己拴住吗? “算了吧,你以后给小茵寻个好人嫁了吧,当正妻总比作妾好。” 哪知平时逆来顺受的范美女今天却格外固执,“老爷,你不要怪小茵了好不好,都是奴家不好,小茵也是为奴我好。” 刘慧明心中一沉,心道这心机婊到底搞什么鬼啊,干嘛非要和一个孕妇过意不去? 四处看了一眼,没看到小茵的身影,刘慧明问,“小茵呢,她有什么要求,我当面问她。” 范怡见刘慧明面色突变,知道他已经了解了内情,忙跪着求道,“老爷,都是奴的不好,不关小茵的事,是奴的不好,你不要怪罪她了,求求你了。” 刘慧明忙扶起她,顺嘴道,“我知道她是为你好,也没有怪她啊,只是想问问她,她到底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不用先跟你说,再让你来跟我说。这样绕来绕去的一是麻烦,二来你还怀着孕呢,操太多的心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刘慧明自以为说得很明白了,哪知传到范怡的耳朵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吓得她死死地保住自己的腿哭个不停。 刘慧明还在想怎么措辞,小茵已经进来了,身上只穿了一件肚兜,大义凛然地站在刘慧明的面前,横眉怒视着她。 范怡忙道,“小茵,快到床上来,服侍老爷洗脸。” 小茵却僵着脖子,冷冷地道,“小姐,不用求他!我知道他怪我不该把十二少爷的事告诉你,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要打要杀随他的便就是。” 刘慧明的脸色早就不好了,这姑娘实在太不会看脸色了,就算藐视自己,也该考虑一下范怡的感受吧,毕竟她可是把她当好姐妹的呢。 刘慧明仍然没有东虏,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样做也没什么,我也会怪你,你是个好姑娘,以后好好服侍小姐吧。” 小茵却没领情,她的愤怒反而像打开了水龙头的流水一样喷薄而出,“哼,我才不要你在我面前装好人呢,你就算对小姐再好,你也是我们范府的仇人!” 刘慧明正要说话,范怡却大声阻止道,“小茵,你别说了,快别说了。” 刘慧明也道,“这些事还是以后再说吧,你的小姐还怀着孕呢。” 哪知小茵却道,“哼,你这恶人,玷污了小姐不说,还让她怀了你的孽种,你不得好死,你要断子断孙!” 刘慧明大怒,正要下令将她隔离起来,却范怡大叫一声,“小茵,别说了!” 随即又轻轻地哼了一声,慢慢委顿在地,嫩黄的襦裙上顿时多了一摊血迹。 刘慧明大惊失色,顾不得小茵忙把范怡抱在床上躺好。 小茵也吓坏了,一时不知所措,刘慧明厉声喝道,“冷着干什么,去请郎中啊!” 不多一会儿,郎中抱着个药箱急冲冲地来了,把完脉以后者乎者也地说了一通,刘慧明一句也没听懂,大喝一声,道,“说人话!” “范夫人,范夫人她小产了”,郎中鼓足勇气大声地说,“或许是天气燥热,也或许是心情郁结……” 流产在当代社会算不上什么大病,但是放在古代可是要死人的,刘慧明急火攻心,差点儿给了郎中两耳光,怒道,“屁话,我又不瞎,能看不出来吗?你快抢救啊!” 郎中见刘慧明目光喷火,哆哆嗦嗦地写了个方子,“按照方子上煎药,当可无事。” 刘慧明大手一挥打发走了郎中,又让人去请姚本仁,看着双目紧闭的范怡不禁一阵抓狂,“老子这么肆意妄为终于反噬到了自己,自作自受啊。” 第458章 《崇祯历书》刊行全国 这几天是科考的日子,朝堂的工作重点都放在了大考上面。刘慧明趁此机会让陈燕翼上疏修历,又让戴涛在报上发文,历数旧历法的种种弊端,以及修改历法的必要性,几天时间就已经把历法的事炒作起来了。 今天的大朝会,刘慧明决定把历法的事情定下来,因此又起了个大早上了离京之前的最后一个早朝。 崇祯也很重视修历的事,特意让钦天监监正李天经带着监里所有骨干分子都来参与早朝。不过,为了保守起见,他并未把“上五休一”和“黄帝纪年”的事拿出来讨论。 李天经带着一帮稍显寒酸的官员立在大厅的角落里,刘慧明在人堆里左看看又看看,很快就看到了一个老外,不用想自然是后世的大名人汤若望了。 早朝的常规流程走完之后,陈燕翼再次上疏修历,作为言官之首的李邦华也出班附议,有了他的背书,整个科道基本上就不会乱来了。 崇祯这次没有当缩头乌龟,很快便定了调,“朕犹记得朕登基伊始便下旨让已故大学士徐光启主持修历,历经五年终于修成,奈何反对之声甚嚣尘上,朕思当寻一可行之机再予以颁行。不曾想一拖数年不决,如今大明国势衰颓,当以新历振之。” 历法从来不是简单的数字,而是代表着国运,崇祯梦想着新历法能提振国运,这话分量就很重了,一般人根本不敢接话。 新晋的气氛组组长兵部侍郎张缙彦这段时间忙着军械招标之事,崇祯特许他不用上朝,朝堂的气愤就有些调动不起来。 刑部尚书邱瑜是个愣头青,直言不讳道,“太祖颁行之《大统历》已近三百年,其中诸多谬误,愈演愈烈,急需修订。今幸得陛下仁慈降下修历宝谕,诸臣工夙兴夜寐,凡历五载终有所成。不期小人阻梗,或曰新历粗疏,或曰非中土之历,或曰用新历而阻国祚,用旧历而延国祚,皆谬论也。凡新历所成九年矣,新历不用而用旧历,流贼未灭,建虏益昌,此皆不用新历之故也。” 邱瑜有意忽略新历法出自西洋的问题,直接把流寇未灭,建虏未破的责任归结到没有颁行新历法上,也是够扯淡的。他的结论虽然是错的,但逻辑却是正确的,其他人要反驳也只能从新历与旧历的优劣谈起,不能否定历法关乎国运这一定理。 果然,他的话一说完,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反对,户科给事中吴甘来首先发言道,“邱司寇何其迂也,你如何能保证刊行新历就能斩断流寇与建虏的运势?” 邱瑜反驳道,“继续沿用《大统历》则建虏与流寇日张,何不改用新历?” 吴甘来又道,“若改用新历则流寇不灭,建虏不破,又当如何?” 二人就这样蛋孵鸡和鸡生蛋地争论起来,很快就分成了两派,互相攻讦。 魏藻德代表内阁大学士终于站了出来,劝解道,“两位老大人不要再论了,似你等这样争下去,今天就别想做其他的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场面一下就变得友善起来。 魏藻德又道,“陛下有旨,修历不仅关乎国运,还关乎农时,旧历谬误颇多,已不能指引农事,如此,则新历似更优。” 他自从入阁之后就从不轻易表态,今天一反常态第一个表态支持新历,不禁让朝臣们浮想联翩。 刘慧明不想浪费太多时间,直接站出来道,“我听说一个道理,大凡国运将终,必有三个征兆:一曰无论何事,均黑白不分。二曰慷慨者,愈发不言;庸俗者,愈发猖狂。三曰凡是皆被合理化,一切皆可虚应一番,从无实策。咱们大明是否存在这三个问题,诸公不妨细想。” 刘慧明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怔住了,他今天穿的是崇祯新赐的蟒袍玉带,站在众臣面前犹如鹤立鸡群,说不出的玉树临风,光辉伟岸。 众臣不禁心中疑惑,这还是平时那个谄媚君王、搬弄是非的奸臣吗?这么光辉伟岸的形象,比之于少保、海青天也不妨多让啊! 刘慧明趁他们愣神的功夫继续说道,“单就历法来说,陛下登基伊始便下了旨,如今已过了十六年还未刊行天下,真是一个大大的笑话。我就纳闷了,既然修了为何不刊行?既然不能刊行,为何要修?你们有些人总拿国运说事,我倒要问问你们,什么是国运?国运从何而来?” 一个御史想说话,却被李邦华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忙不迭地退了回去。 刘慧明自问自答道,“孟子曾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因此,我认为国运来自于民,更确切地说是农民。如今民乱四起,天下不宁,难道不应该安民吗?既然要安民,当然要让他们种地,你们家里都有地,自然明白农时的重要性,旧历连农时都指导不了了,要之何用?相反,新历可以准确地测算节气,用在农事上可以很快改变混乱的局面,只要农民有了地,又按时种下去,获得几季丰收,百姓自然安定,国运自然昌盛,国祚自然绵长。你们可有异议?” 刘慧明直接把国运和三农问题联系起来,而历法是指导农事的重要工具,这样就凸显了历法的实际作用,历法的出身问题也就不存在了,角度之新颖前所未有。 魏藻德见崇祯面色舒缓,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忙附和道,“刘大学士言之有理,民乃国之本,历法乃民之耳目,有了准确的历法百姓才能知四时二十四气,如是民乃安,民安而国运昌,国运昌则国祚长。” 说罢,便转身向崇祯叩拜道,“臣扣请陛下尽早刊行新历,晓谕天下。” 魏藻德这厮动作也太快了,刘慧明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心中那个气啊,恨不得在他屁股上踹一脚。 他还在发怒的功夫,邱瑜已经附议了。 紧接着,陈演也跪下了,大声道,“臣附议!” 呀,吃狗屎都抢不到热乎的了。 刘慧明正准备跪下,却听崇祯道,“都不用跪了,还是老规矩吧,赞成刊行新历者举起手来。” 刘慧明利用先发优势迅速举起手来,大声道,“陛下,臣赞同!” 魏藻德嗖地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做第二个附议者,却被李邦华抢了先。 李邦华一举手,手底下那帮言官御史可不管什么阁臣、尚书,纷纷举手附议。等到六部的官员也举起手之时,整个朝堂已经没有多少反对的人了。 值守太监王德化查完数,崇祯站起身来,看着众人,道,“赞同新历者已超八成,朕顺应名义,准卿所奏!” 众臣大喜,齐声道,“皇上英明,臣等叩谢天恩。” 崇祯又补充道,“新历即刻颁行天下,自今日起,十年之内不准上疏言修历之事。” 崇祯这个决策让众人吃惊不已,这样明目张胆地阻塞言路,他难道疯了吗? 刘慧明忙道,“陛下英明。” 魏藻德见刘慧明这么说,也跪下道,“历法来国运根基,不可轻动,陛下圣明!” 有了两个阁老带头,也有几个人跟着附了议,更多的人则保持了沉默。崇祯没有理会,经过刘慧明的点拨,他的决断能力提升了很多,经常乾纲独断,一言而决,让朝臣们一时摸不着头脑。 刘慧明又从怀里摸出一本历书,恭恭敬敬地举到头顶,道,“陛下,这是臣雕刻的历书样本,一本可用十年,请陛下过目!” 崇祯让王德化取了过来,随便翻了两页,道,“很好,先生实心任事,当为众卿之楷模也。” 散朝之后,刘慧明特意把汤若望叫住说了几句话。汤若望早就听说过刘慧明的大名,特别是那道算学题,让他震惊不已。 汤若望的身材并不像后世的德国人那么高大,比刘慧明矮了半个头,但是却颇为健壮,因此身高虽然不如刘慧明,气场却一点儿不弱。 见刘慧明叫住他,便转过身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用流利的大明官话道,“刘学士,你好。” 刘慧明还了一礼,问道,“我听说你们西洋的天文历算之学远在我们大明之上,更有火炮、造船、航海、印刷等技术都比大明强,我想找两个钟表师傅,不知你可否帮我引荐引荐?” 他的钟表改进工作卡了壳,工匠师傅们竭尽全力也只能做到把误差控制在两分半钟以内,想了无数办法都没法再进一步,因此他不得不在钟表的发源地想办法。他还想开一个钟表作坊呢,要开钟表作坊必须要用到车床,然而大明现在的车床实在太烂,他不得不打西洋人的主意。 再说了,车床和蒸汽机一样重要,不仅是钟表制造,自行车、缝纫机的制造都会用到车床,更隐蔽的用处他还没说,怕被他发现了他的险恶用心。 汤若望听说他想要西洋工匠,顿时欢心起来。西洋教士的传教工作在徐光启和孙元化身上达到了高峰,然而后面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始料未及,徐光启病逝,朝廷再无一人为其张目。后来孙元化被杀,由他亲手组建的西洋炮团落入建虏之手,让他们的形象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传教事业也逐渐走向低谷。 他现在虽然还做着钦天监的官,圈子却在逐渐缩小,虽然还有蒋德璟这样的教徒继续做着高官,但他却没有徐光启那样的人格魅力,对他们的大业也不是很上心。因此,他们现在急需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如果能得到刘慧明的支持,凭他在崇祯心中的地位,他相信他们的传教事业会再次兴旺起来的。 汤若望脸上堆满了笑容,满口应承道,“刘阁老言重了,区区几个钟表师傅不过小事而已,何足道哉。下官听说阁老大人游历过西洋,早就想来您府上拜访,奈何人微言轻,不敢登门。” 刘慧明哈哈笑道,“汤先生太谦虚了,其实我也想去尊府拜访,只是无人引荐,恐唐突了你啊。” 汤若望喜出望外,马上提出邀请,请他到钦天监去做客。 刘慧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还想骑骑大洋马呢。 第459章 夕阳无限好 刘慧明来到乾清宫,崇祯递给他一份密报,道,“虏庭皇位之争已尘埃落定矣。” 刘慧明吃了一惊,忙接过来打开一看,不禁失望起来,历史还是原来的剧本演了,皇太极的第九子福临还是当了皇帝,多尔衮和济尔哈朗为摄政王,豪格什么都没得到,刘慧明也什么都没得到。 刘慧明把密报还给崇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咳,本来还想从中做点儿文章,结果什么都没捞着,老马过去光喝酒吃肉了吗?” 崇祯也失望地叹了口气,道,“绍愉一行赶到沈阳的时候皇位之争已经结束了。” “啊……”刘慧明仰天长叹,颓然道,“沈阳到北京一来一回两三千里,来回至少得半月,皇位争夺又是争分夺秒的事,我怎么把这一茬忘了呢?” 崇祯主动宽慰道,“这事本来就没做多大指望,能成更好,不能成也无所失,你也不必自责。” 刘慧明定了定神,道,“豪格既然争位失败了,陛下可以给马绍愉下旨,让他游说豪格,让他归顺大明。” 崇祯怔了怔,不解地问,“虏庭大局已定,豪格之死活与我大明关系不大了,如此这般作为有何意义?” 刘慧明道,“建虏立国三是在,虽然内部斗争一直都很激烈,但从未出现过分裂或重臣叛逃现象,我们如果能策反豪格,让其来归,赐其豪宅美庭,给他锦衣玉食,如此就给他们开了个坏头。以后再有争斗失势的王公贵族,他们就会想着来投靠大明,这样一来,虏庭的人心就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崇祯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颔首道,“不错,果然言之有理。” 当下,两人很快就定好了计策,让快马加鞭送到沈阳去。 刘慧明又向崇祯神情五百张四品一下官员的空白告身,崇祯知道他没有行军粮草,得靠卖官来筹集,没做多想就同意了,直接下了一道中旨给他。 陪崇祯吃过午饭,又到内阁去睡了午觉,刘慧明又到了迎禧宫给朱慈炤和朱媺娖上课,朱慈炤竟然又没在,连续逃两堂课也算是创了记录了。 刘慧明问都没问,直接打开讲义开讲相似三角形。 朱媺娖今天上课不是很认真,老师瞪着一双兔儿眼睛看着他,好像牙缝里卡了一颗葱花一样。 讲完课,公主忍不住鼓足勇气问道,“先生,咱们已经学了三堂三角形的课了,学这么多三角形有用吗?” 刘慧明笑了笑,心道我初中时学了整整一年的三角形呢,你才学三天就嫌多啊,难道你想限制就学函数? “没用,但是可以锻炼你的逻辑思维能力。” 朱媺娖再次问道,“何为逻辑思维能力?” 刘慧明再次晕倒,直接跳过,“下一个问题。” “先生,女子学这么多算学,我以为没多少用处。” 刘慧明哈哈大笑,道,“我又没逼着你学,是你自己主动要学的啊。” 公主顿时语塞,随即气鼓鼓地道,“先生真是的,我就是这么一说嘛。” 刘慧明见她端正了态度,才正色道,“学三角形会有很多用处的,比如炮兵开炮就要用到这方面的知识。” 紧接着,他便将在大明炮兵中流行的跳眼法介绍了一下,又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原理图,笑道,“你看看,一个简单的相似三角形就把炮兵开炮校准的问题解决了,你还敢说没用吗?这技术可是不传之秘,要不是看到你是公主,又不会上战场,我才不会说出来呢。” 朱媺娖抿嘴一笑,随即又羞赧地低下了头。 刘慧明又拿出前世学的成功学来忽悠公主殿下,没多一会儿就把她绕晕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接触,公主早已没了原先的矜持,而刘慧明又是一个没正形的,三人已混得极为熟稔了。但是和公主单独相处他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因此便极力用打哈哈来掩盖。 笑闹了一阵,刘慧明见她志得意满的样子,便板起脸来,严肃地道,“鉴于你已经学了这么多算学知识,为师今天就来考考你,怎么样?” “好呀,请先生出题。”公主殿下骨碌着大眼睛,兴奋地道,“先生放心,学生定不给先生丢脸。” “好,请听题!”刘慧明把手一指外面,“这是一道一年级的题,树上有七只鸟,一箭射死了一只,请问还有几只?” 公主不假思索地道,“这么简单,谁不会啊,六只!” “回答错误!”刘慧明斩钉截铁地道,“要仔细审题。” “七只鸟射死一只还剩六只,没错啊!”公主不明所以,“难道先生还有别的答案?” 刘慧明反问道,“莫非那些鸟是聋子?或者是瞎子?同伴被射死了他们还没发现危险吗?”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没有了,一只也没有了!”公主兴奋地道,随即又懊恼地自责道,“我真笨,这都没想到!” 刘慧明笑道,“我早就说你过你是个女笨蛋吗?你还狡辩!” “哼!先生出的题有陷阱,我一时不察才上了当,哪里笨了”,公主想起前段时间被老师定义为女笨蛋的事不禁娇脸一红。 “再来一道同类型的题目,你听好了”,刘慧明拿起戒尺在手上敲了敲,道,“这道题再答错了就要打手心了。” “好吧,先生出题吧。”公主仰起头看着刘慧明,就像一只索要食物的小海豚,“这次保证不会错了。” 刘慧明都被她萌化了。 “一个房间里有十支蜡烛,一阵风吹熄了三支,请问天亮的时候还剩几只?” “七支!”公主不假思索地答道,随即又推翻了自己答案,“啊,不对!是三支,就是吹熄的三支,另外七支被烧掉了。” “嗯,好,不错!”刘慧明敲了敲他的头,“还不算太笨。” 公主炸了眨眼,算是接受了刘慧明的表扬。 “一个池塘有两根水管,一根进水管,加满水需要四个时辰,一根排水管,把池子的水排空需要六个时辰,请问两根水管同时打开,几个时辰可以把水注满?” 公主觉得这道题好怪,谁那么无聊要同时打开两根水管,吃饱了撑的吗?但是架不住刘慧明的威逼还是认真地算了起来,半晌道,“十二个时辰。” “嗯,好!”刘慧明点点头,“会解这道题说明你已经小学毕业了,我再给你来一道鸡兔同笼的问题。” 刘慧明就这样和公主一问一答,不知不觉地就过了一个时辰,公主还在兴致勃勃地算着题,刘慧明的困意又上来了,便点了一锅烟在一边抽着。 在教室里抽烟,要是放在后世绝对会上头条,但在这个时代确实很正常的事,就算学生是公主也无所谓。 坤兴见刘慧明抽完了烟,便把答好的题目交了上去,刘慧明检查了一遍,写了个一百分,便起身道,“其实算学已经讲得差不多了,后面的知识你们学了也没用,再加上我马上要出京了,再上两堂课就不上了吧。” 坤兴的脸上现出失望之色,这一个多月以来是她过得最充实开心的一段时间,没想到结束得却这么快。这一段时间,她每天早早地起床叫上四弟预习或复习课程。听先生讲课时她最开心的日子,她不像大明现在的先生那样板着一张扑克牌的脸,动不动就子曰诗云、三纲五常。这个先生讲课幽默风趣,从不责骂他们,还经常和他们开玩笑,他经常骂三弟是小笨蛋,骂自己是女笨蛋,他的口头禅是“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以后别说是我的学生!”每次听他说这句话她就想笑。 今天他竟然用戒尺打了自己的手背,想到刚才老师的举动,她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先生应该是无意的吧? “先生,我,我还想学呢。”坤兴不甘心就这么终止学业,她还想继续和先生一起学习,“有一些题目我不会,以后找谁解答呢?” 刘慧明笑了笑,不以为然地道,“不会就不会吧,反正又不考试。” 坤兴怔了怔,以前的那些先生可是要求我们业精于勤荒于嬉的,这个先生怎能说这种话呢? “先生,你……” 刘慧明哈哈一笑,道,“李自成那厮不听话打下了西安,秦王罹难,山西不稳,山西不稳京师就要受影响,为了你们朱家的江山社稷,为了你们这两个弟子可以愉快地玩耍,我决定先去把李自成收拾了,等我回来了继续教你吧。” 坤兴的心里暖暖的,一件天大的事在她眼里竟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让她安全感爆棚,“既如此,先生早去早回,学生就不打搅了。” 刘慧明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多谢殿下。” 公主笑了笑,小声道,“上次先生上次做得那个蛋糕太好吃了,谢谢先生。” 刘慧明笑了笑,骄傲地道,“我亲手做的能不好吃吗?” 坤兴的脸上充满了向往之情,又道,“先生还会做其他的吗?” 刘慧明点点头,道,“当然会了,我会的可多了,只不过马上就要出京了,你没那福气享受了。” 公主收拾完讲义,见刘慧明立在长廊上看着夕阳,挺拔的背影在斜阳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也移着小碎步来到刘慧明侧后方站定,轻声问道,“先生在赏夕阳么?” “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刘慧明想起大明糜烂的国事,不由得压力山大,“你父皇很不容易啊!” “我知道!”公主吸了吸鼻子,轻移莲步在刘慧明旁边站定,她的太监服显然是经过改良的,竟然和刘慧明的蟒袍玉带一样穿出了玉树临风的感觉。 坤兴公主小声道,“父皇做皇帝这十几年常常夜不能寐,直到遇到先生才好些!先生真是大明的大救星,先生一定要多帮帮父皇!” 刘慧明点点头,道,“请公主放心,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公主的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自己从未和一个男子站得如此之近,她想离得远点却怎么也移不开步子,至于刘慧明交待她的事情她除了点头以外竟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刘慧明朝她挥了挥手便转身出了殿门,看着刘慧明渐渐远去的背影,坤兴的视线一片模糊,内心更是砰砰地跳个不停,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要一想起先生的样子就会面色发红,心跳加速,就像做了一件错事一样。 “先生,愿你一路平安,我将天天为你祷告祈福!” 第460章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刘慧明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本来已经做好了逃离京城的准备,结果现在危机解除了,他没必要再走了。但话已出口,圣旨也下了,他不走也不行了。每当想起这事,心里就有些恼火,当时要是再坚持一段时间,哪像现在到处找后悔药吃? 这件事倒是小事,在他眼里留在北京有留在北京的好,离开有离开的好,并无多大区别,另一件事却让他心里颇受震撼。 范怡流产了,这几天一直卧病在床,让他的心都碎了。他虽然请了好几个御医来诊治但她还是很虚弱,连太医院院使龚振华都亲自来看过了,她的病情依然没有太大的改观。龚振华只说她是心里郁结,非药石可医,只能慢慢将养。刘慧明没办法,只得抽出时间多陪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湖广传来消息,运往浙江赈灾的粮食路过武昌时竟然被左良玉抢了,刘慧明勃然大怒,马上把这事报给了崇祯,崇祯的眼里虽然充满了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朕自会处理”就把他打发出来了。 刘慧明想对左良玉下手,但是这货兵力庞大,离得又远,自己鞭长莫及,想让马祥麟修理一下他吧,他肯定是不会干这种同室操戈的事的,没办法,现在只有忍着了。 刘慧明很窝火,做什么事都不顺,在内阁那种地方又不能表露情绪,只好跑到新军营里把手底下的将士们骂了一通。王甫臣很遗憾地撞到了枪口上,这厮虽然勇武但是精力太过旺盛,刘慧明前天才给他放了家,他昨天晚上又偷偷溜出营去逛窑子,被巡营士卒逮了个正着。刘慧明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王甫臣在挨板子,就跑过去抢过士卒手里的大棒亲自动手朝王甫臣的屁股上砸去。 众将士莫名其妙地看着刘慧明抡起水火棍在王甫臣的后背上、屁股上、大腿上雨点般的落下,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在将士们的印象里,刘慧明虽然很凶,军法也很严,但他从不亲自动手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被陛下骂了? 王甫臣也很懵逼,自己不过是趁刚发了饷出去找了个姑娘而已,犯得着阁老亲自动手吗?他前两天还鼓励自己出去放松呢,怎么今天就变了卦了? 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大人故意整饬自己,后来又请自己到府里过中秋、出任务失败之后也没有责怪,反而还宽慰自己,如今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教训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突然听到有人窃窃私语,“打是亲、骂是爱,咱们相国大人果然很喜欢马鹞子啊!” 王甫臣心中一阵狂喜,看来大人对自己果真不一样啊,以后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要再让大人失望了。 想到此处,不由得正了正身子,把屁股摆得端端正正的,做出一副让大老爷打个够的架势。 刘慧明见此情形,一股被藐视了的屈辱油然而生,便不再留力,抡起水火棍用尽了全力,狠狠地揍了下去,但是这厮实在皮糙肉厚,即便如此,仍然不能让他伤筋动骨。 刘慧明一顿疾风骤雨地发泄总算到了尽头,也出了一身汗,他把大棒往地下一扔,又把军法官骂了一顿又扬长而去,整个过程一句多话都没说。 众人更郁闷了,大人刚来就走,就为了打王甫臣一顿,到底是几个意思嘛? 刘慧明来到大街上,找了个酒楼拉着田维胜、罗川等一帮亲卫胡吃海塞了一顿,花了几百两银子才渐渐恢复了正常,想起刚才的威风,不由得抚掌而笑,“妈的,能随便打人就是好!” 在大街上溜达了几圈,又买了些小吃喂宫里那只小馋猫,才辗转到了田府。 田弘遇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刘慧明来的到来让他非常高兴,挣扎着要爬起来见礼,刘慧明忙搀住他,道,“伯爷快别动,好好躺着吧。我听说你病得厉害,恰好路过田府就进来探视你一下。” 田弘遇欠了欠身子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躺着吸了好几口气,才磕磕碰碰地说道,“多……多谢,阁老美意,我……不……不成了。我还准备……遣人去……去请你……大驾,你就来了,好……好!” 刘慧明握住他枯槁的手,安慰道,“老爷子别灰心,好好养着,你至少还要享受二十年荣华富贵呢。” 田弘遇又咳嗽了一阵,喝了一口参汤,才断断续续地道,“地……德华说……说笑了。我的病我自己清……清楚,这个冬天怕是过不去喽。” 刘慧明见他面色枯槁,人中歪斜,已经知道他的时日不多了,一时竟然不知怎么说话了。 田弘遇用余光在房间里扫了一扫,服侍的众人便自动退了出去。 待刘慧明重新坐下,田弘遇喝了一碗参汤,精神状态好些了,才带着一副世外高人的语气道,“德华小友啊,你我相识时日虽不长,但老夫却知你是可计大事之人。” 刘慧明见他说话不像先前那样艰难了,忙笑道,“想不到这参汤的效果这么好,以后我家里也要多备一些了。” 田弘遇打断他的话,道,“德华不可打岔,老夫有正事相商。” 刘慧明仍然嬉皮笑脸地道,“你这老头,饭可以乱吃,衣可以乱穿,话可不能乱说啊,你别害我!” 田弘遇吸了两口气,对刘慧明的话充耳不闻,自言自语道,“老夫少时曾拜异人为师修习麻衣相法,几十年来日日精研,从无间断,几十年下来还是有几分识人的本事的。” 刘慧明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打趣道,“咳,难怪你能把女儿送进宫的,原来你有这本事啊。咱们大明真是奇了,正宫娘娘的父亲是个算卦看相的出生,皇上最宠爱的娘娘,父亲竟然是个麻衣相法高手,你们这样算计当今皇上,不怕他给你瓜落吃吗?” 老头浑没在意,仍然自言自语地道,“大明这江山啊,坚持不了多久了。老夫走在前面也好,省得看那国破家亡的惨样,只可惜苦了我那孙儿啊。” 看样子是要交代后事了啊,刘慧明暗自琢磨着,心道他不会是要把朱慈炤那小屁孩儿交待给我吧。” “你儿子都才七岁,哪来的孙儿?”刘慧明故意顾左右而言他,“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田弘遇前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儿子,他本来是有儿子的,只是他那儿子田敦吉看不惯他骄奢淫逸的生活跑到陕西华州出家做了和尚,这十几年来他无数次派人去请他还俗都吃了闭门羹,如此一来他就算是间接地绝了后。 好在老天爷待他不薄,在他脖子都已经埋在土里面的时候竟然又给了他一个儿子,取名田敦艮,不过这小子实在太小,还在玩泥巴,顶不上大用,他要托付孙子辈也只能是朱慈炤。 但刘慧明故意不接招,看他怎么操作。 岂料老田头横了刘慧明一眼,缓缓地道,“我那敦吉儿虽已出家,但仍是吾儿,敦艮儿若是有难自会去投奔于他,不劳德华挂念,我要说的是我那外孙慈炤孩儿。” 这老东西果然是一块老姜,刘慧明不接招他就明说,还能不能讲点儿武德? 刘慧明喝了口茶,叹了口气道,“老丈之意我知矣,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田头伸出干枯的手紧紧地握住刘慧明,“如此,老夫无憾矣。他是个没用的人,到时饶他一条性命,让他寿终正寝吧。” 刘慧明莫名其妙,他莫非以为我要做皇帝? 忙道,“哎哎,你这老头,这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说的是以后万一事变,我要好好保护他呢。” 田弘遇眼睛盯着房梁,仍然自言自语道,“王朝兴废,富贵贫穷,皆有定数,强求不得,老夫现在回想当日之事,当真不该送秀英入宫的。” 刘慧明见他又咳嗽起来,忙道,“国丈爷放心,慈炤是我学生,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他平安的。” 田弘遇终于松了口气,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刘慧明没办法,只得叫来仆人侍候,自己趁机离开了。 城是套路深,我还是回农村吧! 回到府里,陈沅却不在,刘慧明才想起她一早就出了门去赴寇白门、柳如是等人之约了。 坐在书房里仔细地回想了先前与老田头会面的经过,刘慧明当时想笑,但是现在却冷静下来了。这厮莫非真的发现了什么? 不过,以后要是崇祯挂了,把小正太扶持起来做皇帝也不错,凭着自己和他的交情,加上拥立之功,说不定可以成大事呢。 他没再往深处想,今天好不容易早早地回了家,又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正好可以放松一下。 刘慧明吩咐下人搬一张躺椅到天井,他要晒个日光浴。 躺椅搬来以后,他脱了袍子,只穿一条短裤躺在上面,秋日的阳光带着威风抚摸着后背,就像美女在做凶推一样。 是该做个按摩了。 刘慧明叫来孙妈给他做按摩,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461章 女人花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抚宁侯府的别院里,正在举行一场小型的茶话会,与会的都是秦淮旧院曾经的名伎,陈沅坐在端坐在琴架前,边弹边唱。悠扬婉转地歌声从她口里传出,震撼着在场的姐妹们。 一曲歌了,陈沅喝了口水,歉然道,“很久没有练习了,技艺竟已如此生疏了。” 一个珠光宝气的少妇轻轻地拍着手问道,“这也是你家老爷教你的西洋歌吗?虽有很多不合乐理之处,但意境却是极好的,词也写得极美。” 一旁的柳如是揶揄道,“顾姐姐先前还说这些西洋歌曲是狗屁呢?这么快就变成极好了?” 先前说话的正是秦淮名伎顾媚,早年间也是红得发紫一样的人物,不过自从嫁给兵科给事中龚鼎孳作妾以后,就基本上与老姐妹们断了联系,这一次答应参加这场聚会,还是龚鼎孳鼓动的。 龚鼎孳虽然年轻,却也做了十年官了,对如今的形势颇为了解,刘慧明掌管兵部,顺带改组了兵科郎,他快被架空了。做出此举也是为了向他表明态度,自己并无意与他为敌。 或许是他隐藏得太好了,刘慧明一直把他当成对头,逮到机会就狠狠地敲打一下他,其实刘慧明真的愿望他了,他和张缙彦一样,都是友军。只不过,张缙彦是明目张胆的投靠刘慧明,他则是受崇祯暗示,专门负责守望相助的。 但是崇祯没跟刘慧明说过,他一直摸不透他的态度,只好当政敌对待了。 顾媚娇脸一红,正要辩解,寇白门却接话道,“柳姐姐,你在金陵时就喜好和顾姐姐斗嘴,到了京里还没斗完啊?” 柳如是柳眉一竖,笑道,“和横波妹妹斗嘴其乐无穷,怎么可能斗得完?” 一个姐妹也插话道,“柳姐姐不仅喜欢和横波姐斗嘴,和姐妹们都喜欢斗嘴,而且今天火气这么大,是不是你家白头翁没把你服侍好啊!” “也是,钱老爷都六十多了,怕是早不济事了吧”,一个姐妹又在她的伤口上撒了把盐,惹得其他人娇笑不已。 柳如是大窘,一时作声不得。 众女那话堵住了柳如是的口,又开始把枪口对准陈沅了,“还是刘学士厉害,圆圆进府才三月就已经怀上了!” “是啊,是啊,刘学士龙精虎猛,哪是钱老爷那白头翁可以比的!” 在场的所有人里,寇白门跟的人地位最高,而陈沅跟的人权力最大,众姐妹自然不吝溢美之词,在巴结她的同时却把柳如是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柳如是个性耿直,天性喜欢怼人,是带刺的玫瑰。今日姐妹重逢更是肆无忌惮地怼天怼地怼空气,现在被人拿钱谦益年老体衰说事恰好说到了痛处,她虽然心里很愤怒,但表面上却不以为然地道,“我家老爷虽不年轻了,但雄风仍在,不劳颦儿妹妹担心。” 那个叫颦儿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在这方面有炫耀的资本,不依不饶道,“哟,柳姐姐别说假话,你家老爷那么厉害,你都嫁入钱府三年了,怎么还一无所出?” 柳如是这下没词了,虽然钱谦益雄心仍在,但心有余却力不足,每次都是半途而废,让她好不气恼。 她正要反唇相讥颦儿嫁做商人妾,却听陈沅帮她解围了,“颦儿姐别胡说,柳姐姐已经有了身孕了,只比我晚一月。” 颦儿脸上一僵,便马上恭维起来,“哎呀,你们老爷果然厉害。” 她故意把“老”字说得特别重,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柳如是愣了半晌,自己什么时候怀孕了,怎么自己不知道? 见众人纷纷向她道喜,才尴尬地笑了笑,道,“无锡的习俗,孕期不满三月,不能外宣,姐妹们见谅了!” 顾媚已经为龚鼎孳生过孩子了,陈沅正怀着孕,只有嫁入侯府的寇白门肚子里仍然空空如也,众人便再次把火力对准了她。 寇白门没办法只好演起了苦情戏,“姐妹们呀,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侯门勋贵也是一样啊,想我去年嫁入侯府多么风光,如今不过才一年时间就已始乱终弃,如今又有旧院姐妹小满进府,我早已被打入冷宫了,没有孩子也怪不得我啊。” 朱国弼心灰意冷之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去年纳了寇白门进府,三月又迎娶了新晋花魁王满,朱侯爷发扬后世某北京公子大黑牛批发心形石头的风范,娶她进府的规格比她寇白门还高。 众姐们儿本来还在争奇斗艳的,一听寇白门大吐苦水反而不好意思了,便又纷纷痛骂起渣男来了。 众女叽叽喳喳,怼天怼地怼空气,好不热闹,只有顾横波和陈沅两人始终安之若素,两人目前的生活是最理想的,女人一旦得到了满足,心胸就宽广了。 二女既没有棒打柳如是,也没有声讨抚宁侯,而是微笑地看着姐妹们闹成一团。这一场聚会实在太难得了,姐妹们昔日都是勾栏里的角儿,每个人都有一段伤心的往事,在深宅大院里不能说,只有和同病相怜的人才能放开了说。 半晌,姑娘们才渐渐安静下来,陈沅插话道,“白门妹妹最近不是又受宠了吗?” 寇白门听陈沅说起前两天受命为抚宁侯传递书信一事,不由得心里就是一喜,自己本来已经被打入冷宫了,却因为和刘阁老的妾室陈氏是好友被重新启用再次受宠。 那两次传递书信之后,她都受到了侯爷的恩宠,让她干涸的田地再次滋润起来。不仅身体得到了满足,心理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现在更是成了与刘慧明连接的纽带,被朱国弼倚为心腹,再加上她勾栏里学来的本事,更是把个朱侯爷迷得五迷三道。 寇白门道,“咳,我也不知道侯爷怎么又想起我来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她要来我就接着呗。” 一个叫小小的姐妹提议道,“圆圆妹妹再为我等唱一首曲子吧。” 颦儿也道,“陈姐姐的西洋曲听一遍觉得很难听,听多了竟然能听到心底去。” 陈沅想了想道,“那我再唱一首吧,这曲名叫《山丘》,是老爷最爱唱的。” 众人忙说好,陈沅便清了清嗓子,缓缓地唱道,“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攒着是因为想写成歌,让人轻轻地唱着,淡淡地记着……” 一曲歌了,姐妹们再次掌声雷动。 “哎呀,我现在身子重,不能再唱了”,陈沅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讨饶道,“你们要听,待我以后谱成曲送与你们何如?” “嗯,好!”柳如是赞了一句,又轻轻地唱道,“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这句最好。” 众人散去之后,柳如是特意留下来陪陈沅说话,她心里有个疑团,一定要解开才行,不然她会睡不着觉的。 出了院子话还没说完,陈沅邀她一同乘车,柳如是欣然应允。 马车里,陈沅详细地说了自己进府以后的事,柳如是认真地听着,到最后不由得感叹一声,“原来刘阁老是这样的人,和世间传闻竟然相去如此之远。” 到了柳如是下榻的客栈,陈沅笑道,“既然你如此感兴趣,何不随我去府里见上我家老爷一面?” 柳如是心里一跳,随即喜道,“好啊,既然你把他说得那么好,我倒真想见见。” 她很想亲自问一下那道算学题是怎么算出来的,还有那篇雄文,里面描述的那种社会,到底能不能实现? 陈沅知道自家老爷与东林党的关系,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这个柳姐姐却当了真。虽然很受宠,但是她却很有分寸,从不做忤逆老爷的事,现在也只有把她领回府里碰碰运气了,希望老爷不要责怪自己唐突才好。 陈沅带着柳如是来到后宅的天井里,就看见刘慧明光着身子,身上盖着一床蚕丝薄被,躺在躺椅上睡得正香。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柳如是,不禁娇脸一红,“老爷在睡觉呢,姐姐快随我到里面坐吧。” 柳如是偷瞄了刘慧明一眼,就看见一个精壮的光头汉子正拥被而眠,那汉子的脸和胳膊都晒得黢黑,但是裸露出来的部分躯体却很白皙。他头发虽然很短,很明显是认真打理过的,和和尚那种光脑门还是有些不同的,倒和西洋教士的发行倒有几分相似。下颌续着短短的胡须,两条毛乎乎的腿就像两两根柱子一样强健有力,给她造成了强大的冲击力。 “真汉子也!”柳如是在心里赞叹了一句,忙跟着陈沅闪到了回廊里。 可惜她们虽然轻手轻脚的,还是把刘慧明惊醒了。 刘慧明听到声响,揉着惺忪的睡眼,却看见一双陌生而美丽的眸子,忙用被子捂住脸,不曾想却把支着帐篷的下半身暴露了。 刘慧明迅速扯过被子盖住,故作镇静地咳嗽了一声,又四下扫了一眼,见陈沅在旁边站着,忙问道,“啊,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太阳都下山了?” 在他前世,她老婆每次参加同学会或者单位团建都很晚才回来的,可现在才申正二刻啊,放在后世才四点半呢。 陈沅只得停下脚步,道,“嗯,老爷醒了啊!太阳已经下山了,我和姐妹们说了会儿话,身子乏了,就先回来了。” 说完,拉了拉旁边的柳如是,介绍道,“老爷,这是妾身在苏州时结识的大姐姐,柳如是,柳姐姐。” 柳如是也进京了,看来钱谦益这老家伙果然很宠她啊,走到哪儿都带上。 刘慧明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旁边这个美女,见她皮肤白皙,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五五,比陈沅稍矮一点儿。瘦瘦的,但是腿很长,穿一身藏青色襦裙,身上装饰极少,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冷艳气质,整个人显得极为干练,放在后世就是霸道女总裁范。 柳如是见刘慧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故意把眉头一挑,盈盈一拜,道,“奴见过刘学士。” “啊,柳女士好,你好!”刘慧明拥着被子站起来,磕磕巴巴地应了一声,“幸会,幸会”。 第462章 添丁进口 “柳女士?”柳如是愣了一下,心道这是个什么称呼? 陈沅忙解释道,“这是老爷对姐姐的称呼,老爷先前还称白门妹妹为寇女士呢。” “哦……”柳如是想了想,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笑道,“刘学士好别致的称呼,奴很喜欢。” 刘慧明也愣了一下,这个柳如是果然不同凡响啊,自己算得上是衣不蔽体了,她竟然一点儿矜持都没有,反而表现得很自然,在历史上以刚烈着称的女子气场果然很强大啊。 他用薄被包裹好自己的身体,缓缓地说道,“这是西洋人的称呼,男的叫先生,女的称女士。” “嗯,这个称呼好,比我们这里奴啊奴的好多了”,柳如是的声音很清脆,带着特殊扬州口音,听起来很悦耳。 刘慧明呵呵地笑了两声,没有说话,和历史上最接近现代人的柳如是居然以这样一种方式见面了,让他有点儿不知所措。 柳如是顿了顿,又道,“女士我有两个问题想向学士请教,不知学士可方便?” 刘慧明瞄了一眼自己的装束,不禁哑然道,“现在不太方便,你先去喝会儿茶吧,我去换个衣服就来。” 柳如是嘴角微微一笑,道,“如此,有劳学士了。” 刘慧明回到卧室,见春儿正在门口侍弄花卉,忙问道,“你干嘛呢?” 春儿撇了撇嘴,不满地道,“哼,前两天教训我教训得那么好听,怎么又把女的领进来了?” 刘慧明忙制止道,“别乱说啊,那是你陈姐姐的闺蜜!” “哼,闺蜜!”春儿不以为然地道,“那女的一看就是水性杨花的女人,那种地方的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哟,你才多大啊,就会相面了?”刘慧明打趣道,“你陈姐姐也是从那个地方来的,难道也是坏女人?” “哼,就是!”春儿这段时间对陈沅有些怨气,要不是刘慧明压着两人早就吵起来了。 春儿短短的一句话噎得刘慧明半晌无言,见他不说话,索性变本加厉道,“公子好好的良家女子不找,就喜欢要那些地方来的女子,真是没救了。” 刘慧明都被气笑了,反问道,“那你香菱姐呢,不也是那里来的吗?” “啊……”春儿终于被噎住了,“香菱姐,不一样,不一样的,香菱姐姐是好人。” 刘慧明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哼,你还会玩双标了啊?” 刘慧明换了一身得体的直裰,春儿在一边纠缠着道,“我要跟你去,不要让那个女人靠近你。” 刘慧明没法子,只好让她跟着,暂且做一个书童。 来到书房,柳如是已经在陈沅的陪同下喝了一盏茶了。 刘慧明道,“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陈沅笑了笑,道,“老爷倒是开门见山。” 刘慧明呵呵一笑,道,“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没必要搞那一套虚礼,有事说事不是更节省时间吗?” “学士果然与众不同。”柳如是咯咯咯地笑了几声,问道,“听说学士有一个什么民情调查问卷,可否让小女子一观?” “哦,可以可以!”刘慧明摆了摆手,让春儿去内书房拿一份问卷来。 春儿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走了。 刘慧明喝了一口茶,缓缓地道,“想不到柳女士竟然对这些国计民生的事感兴趣,真是难得啊。” 柳如是皱了皱眉,“在学士眼里,我和圆圆妹妹就只配吟风弄月吗?” 哇,这个妹子好辣啊! 刘慧明轻叹了一声,笑道,“不是,不是,你误会了!不是说你们没有哪个资格,只是觉得你们女子平时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不曾想你是个例外!” 陈沅忙在一边打圆场道,“我对这些就不感兴趣,要不是柳姐姐硬拉着我来,我才不愿来呢。” 刘慧明笑道,“没关系的,你现在身子重,觉得不舒服就去歇着吧。柳小姐冰雪聪明,区区两个小问题,花不了太多时间的。” 春儿拿来问卷,重重地往刘慧明面前一放,道,“给你!” 刘慧明看都不看,直接让她递给柳如是,道,“这份问卷就送给柳小姐吧,你有空了可以好好研究。” 春儿哼了一声,拿过问卷直挺挺地往柳如是面前一递,“给你!” 柳如是尴尬地接过问卷,用余光瞄了一眼刘慧明。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个妹子脾气大得很,姑娘别往心里去啊。” 春儿撇了撇嘴,“哼,不和你说话,我走了。” 柳如是看了一会儿问卷,又还了回来,道,“学士不怕泄露机密?” 刘慧明呵呵一笑,道,“姑娘太小瞧我了吧,一个问卷而已,算得了什么机密?” 柳如是也不客气,“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 刘慧明还了一礼,又不说话了。 柳如是又从衣袖里摸出一张纸递给陈沅,陈沅一边交到刘慧明手里,一边打趣道,“这又是什么?” 刘慧明打开一看,见上面竟是自己出的那一道算学题,下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小楷,字迹娟秀,很有功底。 “这道题小女子已经算了大半个月了,至今仍无头绪,学士可否赐教!”柳如是蹙着眉,郑重其事地向刘慧明行礼。 刘慧明迟疑了一会儿,没有作答。 柳如是追问道,“学士为难了?” 刘慧明歉然一笑,道,“不是藏私的问题,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陈沅在一边问道,“很难吗?” 刘慧明笑道,“你跟春儿学的算学知识只够入门的,要解这道题,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来学习。” “三年?”二女同时吃了一惊,“竟要这么久?” 刘慧明心说三年我还是看你们是成年人的份儿上呢,老子当初可是学了十六年,直到大学才会做啊。 “不错,三年还是少的”,刘慧明补充道,“要是遇到哪种资质驽钝的,别说三年,恐怕十年都算不出来。” 陈沅惊呼道,“啊,这么难啊!” 刘慧明得意一笑,“这道题,我可以打包票,如果我不教,在一百年内大明都不可能有人解得出来。” 柳如是沉思了一会儿,还是郑重其事地向刘慧明行弟子礼,“如此,请学士不吝赐教,小女子愿拜学士为师,一定要学会此法。” 刘慧明笑了笑,“那好吧,你既然想学,我就教吧,只要你别嫌累。” 柳如是大喜,又给刘慧明行了一礼,得寸进尺道,“先生可否现在就开始教?” 哇,这也太心急了吧! 刘慧明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先学西洋计数法吧。” 陈沅插嘴道,“这个我会。” 刘慧明笑道,“知道你会,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你就当温习一下吧。” 刘慧明让下人搬来小黑板,简单地讲了一下计数的方法,还没讲完,陈沅就犯了困了,刘慧明只得中止了讲解,让丫鬟扶她去歇着。 陈沅走了,刘慧明本来不想讲了,但是柳如是却兴趣盎然,缠着他问个不停,刘慧明没办法,只好接着讲,竟然直接讲到了掌灯时分。 “啊呀,竟然这么晚了!”刘慧明拍了拍身上粉笔灰,征求女学生的意见道,“天色已晚,要不就在府中用了饭再走?” 柳如是摇摇头,道,“耽误了先生这半天时间,弟子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哪还敢叨扰,弟子这就告辞。” “哎,等等!”刘慧明叫住她,道,“我给你一套习题,你可以回去做一做,对今天学的知识很有用。” 柳如是大喜,“如此,多谢先生了。” 书童拿来一套习题,都是以前春儿编好了的,正好可以用得上。 回到内宅,刘慧明去看了范怡,又找春儿聊了一会儿天,安抚了一下他受伤的心灵,正说话间,四川那边有信使来了,刘慧明大喜,忙把他请了进来。 信使见到刘慧明就大声贺喜,“老爷,大喜啊,佘姨奶奶生了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刘慧明大喜过望,兴奋得都要跳起来了,手舞足蹈地接过信,边看边笑,春儿也跑了过来,问道,“公子,是不是佘姐姐生了?” 刘慧明把信给她,笑道,“生了,生,八月初一生的,我有儿子了,哈哈!” 春儿看完信,喜得合不拢嘴,抱着他的胳膊又蹦又跳,“太好了,公子有后了,佘姐姐是个大功臣呀,公子要好好赏她才是。” 刘慧明连连应是,很快就写好了回信,交给洪管家让他去准备一些赏赐之物一并带回去。 忙完了香菱的事,他才有空看其他人写来的信,石柱的情况总体很平稳,秦良玉派到广东去寻找的新作物已经收了一季了,作物长势喜人,深受当地百姓的喜爱,不仅石柱受益,连隔壁的忠州、梁山、万县一带都已经开始种植了。 马万春手里有兵又有粮,势力扩展得极快,保护费收得也更顺利了,在心中难掩得意之色。 刘慧明听说他要成亲了,又让管家给他准备了一份贺礼,在这个时代结拜兄弟是和亲兄弟一样的待遇,他这个做大哥可不能跌了分。 马嫣然也照例寄了一封信过来,因为马祥麟封了爵,她和继母刘氏就要进京居住了,马万春完婚之后就会启程。她还不知道刘慧明要离京了,在信的末尾羞羞答答地说他父亲马祥麟已经决定了,让她到京城来完婚,婚期大概定在明年三四月间。 刘慧明捏着信苦涩地笑了笑,真是没缘分啊,她来了自己又要走了,结婚的事还不知道排到什么时候去了呢! 第463章 冯铨的黑化之路 柳如是回到寓所,钱谦益却不在。 她来到王应熊居住的院所打听情况,发现老爷也没在此处,却听到王应熊和老仆王安林正在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两个半老头见柳如是贸然闯入,忙止住了谈话。王安林警惕地看着柳如是,厉声道,“柳娘子贸然闯入,不知有何贵干?” 柳如是扫了屋子一眼,不以为然地道,“没什么,看看白头翁在不在,你们继续。” 柳如是走后,王应熊阴沉着脸骂了一句,“牧斋竟把一婆娘惯成如此德行了,险些坏了你我大事。” 王安林也感到一阵后怕,道,“幸好我们谨慎,不然就是祸事了。” “怎么会是他”,王应熊对王安林调查的结果大为不解,“老夫与他从无来往,他为何要为老夫送信?” 王安林道,“莫非他想拉拢老爷?” 王应熊沉思良久,他和刘慧明毫无瓜葛,他却突然给自己送来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他甚至连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都搞不清楚,而且还不能和钱谦益等人商量,真是愁死人了。 王安林又说话了,“姓刘的起于巴郡,和老爷也算是同乡,提醒一下老爷也合情理。” 王应熊点了点头,也只有这个解释说得通了。但是让他不要去见周延儒他却怎么也想不通,虽然周延儒被禁了足,但崇祯也并未拿他怎样,甚至还在中秋时赏赐过糕点给他,莫非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他最终还是决定不去管刘慧明,毕竟东林党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而刘慧明的名声太烂,自己于情于理自己不能和他搅在一起。而且南方的布置已经完成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想回头已经晚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听到钱谦益的说话声,“春石,宵过夜没,你看看谁来了?” 王应熊出门一看,见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不禁迟疑了一下,招呼道,“啊,原来是鹿庵来了,快请进一叙。”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世居涿州的冯铨,阉党骨干分子,魏忠贤的重要智囊,享有“东林一闻涿州名,即若人人立死其手”的威名。 一些懂明末历史的书友可能有些纳闷,冯铨既然是铁杆阉党,为什么钱谦益和他关系那么好?其实你们都不懂明朝的党争历史,明朝的党争有点儿类似现代漂亮国的两党之争,虽然名义上挣得不可开交,其实私下里并没有那么剑拔弩张。在米国,一个政客今年是民主党,过几年可能就是共和党了。在明朝也是一样的,一个人今年还是东林党,明年可能就是阉党了,过几年又可能重回东林党,比如阮大铖、霍维华等,都是改换过门庭的。 除此之外,大明的官场生态也很特殊,虽然政敌之间斗得很厉害,但极少会出现祸及生命安全和家人的情况(魏忠贤是个例外,刘瑾还要讲武德一些),不仅如此,文官们连扩大打击面的事都不远做。这也是为什么崇祯在清算阉党时,作为他们死对头的东林党竟然只提交了六十多人的名单,崇祯勃然大怒,几次催促之下才最终列了一个259人的名单的原因。 大家虽然分属不同的阵营,但都是文官嘛,平时斗归斗,遇到皇帝这个庞然大物时还是要摒弃成见,一致对外的。 冯铨是大明标准的士绅,他虽然号称是铁杆阉党,其实立场并不坚定。同样的,钱谦益和周延儒虽然是东林党,却也经常与阉党勾勾搭搭的,周延儒和冯铨还是二女亲家,他能复起为首辅,冯铨可是出了大力的。 这里,小渣要着重介绍一下冯铨,小渣翻阅他的资料,觉得太好玩了,故事曲折离奇足可以拍一部复仇大片了。 冯铨,字伯蘅,号鹿庵,涿州人,人称冯涿州,书香世家出身,万历四十一年中进士,选入翰林院,作为国家储备干部培养。当时他还未满十八岁,这个年龄在整个大明都可以排到前五了,更厉害的是,他三十岁就入了阁,在一堆白胡子老头中间显得特别扎眼,因此也有“黑头相公”的美称。 除此之外,年轻时的冯铨还很帅,《明史》原话说他“长相姣媚”,因此在翰林院和内宫都吃得很开(同馆颇狎之),宫里的太监宫女也都很喜欢他,经常找他玩,没过多久他成了宫里的流量明星了,人称“小冯翰林”。 长得帅虽然是资源,同时也是负担,冯大帅哥很快就尝到了苦果。 明末的社会不仅狎妓成风,也很流行男风,冯小鲜肉自然会被盯上的。而盯上他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年进士缪昌期,老缪年已五十二,虽然和他同科,官职也是一样的,但他是东林党的骨干,和杨涟、左光斗等人都是莫逆之交,因此是大腿级别的人物。 老缪虽然为人正直,但爱好却有些跑偏了,冯小鲜肉就成了他的猎物,经常被他吃豆腐。冯铨虽然长得帅,但性取向是正常的,虽然经常被揩油,但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有远远地躲开。 天启元年,冯铨的父亲冯盛明因为年老体衰,厌倦了官场争斗,就上疏告老还乡,却没有被批准。冯父几次三番上疏都犹如石沉大海,上司河南巡抚张我续和万历皇帝一样既不批准,也不拒绝,就当没有这回事一样。冯盛明受不了,一气之下就学早年的首辅大学士李廷机一样裸辞了。 当时可不像四百年后的今天,那个时代裸辞是有罪的,果然,冯父还到家就被张我续逮捕了。张我续逮捕他之后,就上了一道奏疏弹劾他,理由也够扯淡的,说他不想做官不是因为年老体衰,而是因为听说后金即将打进关来,他怕担失城丧师之责,故而提前跑路。 这个理由确实很扯淡,冯盛明当时做的是河南左布政使的官,驻地在开封,离辽东还有好几千里呢。更扯的是,张我续的上疏竟然被内阁采纳了,冯盛明被处以杖刑并革职为民了。 老冯晚节不保,甚是郁闷,小冯年轻气盛当然要四处为他喊冤了。然而当时的内阁首辅是叶向高,东林党党魁,冯铨不是东林党人,自然是求告无门了。 冯铨到处跑了一圈,最后发现大腿就在眼前,便托老缪想办法。老缪正愁不能名正言顺地占有他呢,闻言很爽快地答应了。 事情的结果是老冯维持原判,小冯被白嫖了,因为老缪啥也没做。 冯铨出离愤怒了,一封奏疏递了上去就打道回府了,本帅哥惹不起你们还躲不起吗? 冯铨还乡没多久他父亲老冯就抑郁而终了。孝期过后,冯铨便伺机报仇,恰逢如日中天的魏忠贤到涿州进香,冯铨跪于道旁哭诉父亲被弹劾丢冠,含冤而逝的经过。当时魏忠贤已经赶走了叶向高,正在搜罗文臣补充内阁,看到冯铨来投非常高兴,随即命他以原官启用。 从此,冯大帅哥正式加入了阉党。 黑化以后的小冯相公爆发出了惊人的杀伤力,他先是积极地为魏忠贤出谋划策,打击朝廷东林党的势力,其中最经典的一战就是杨涟弹劾魏忠贤二十四条罪状。 天启四年,东林党和阉党的斗争逐渐白热化,泰昌皇帝的托孤众臣杨涟苦心孤诣搜集了魏忠贤二十四条罪状,直接把他钉在刑架上。魏忠贤吓得六神无主、惶惶不可终日,胡乱地求救于天启的奶妈客氏、司礼监大太监王体乾,又向外庭求救于朝臣官员,举止间尽显急病乱投医的慌张。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冯铨站出来了,他致书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指出对付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根本不用动嘴,应该采取强力措施,直接动用廷杖,从精神和肉体上摧毁他们。 魏忠贤如梦初醒,开始向东林党人挥起了屠刀,之后就是东林六君子惨死狱中,东林党人被尽数逐出朝堂的剧本,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刻由此产生,导演这一切的冯铨也因此赢得了“东林一闻涿州名,即若人人立死其手”的恶名。 除此之外,冯铨还编了两本书,一本名《绣像辽东传》,是专门黑熊廷弼的。另一本名为《三朝典要》,全盘推翻“梃击案”、“红丸案”和“移宫案”的结论,为打击东林党提供了理论基础。 为魏忠贤的事业立下大功的冯铨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他不仅为父伸了冤,还把让自己恶心了好几年的缪昌期丢进大牢里活活折磨致死。天启五年他又以文渊阁大学士、户部尚书的身份进入内阁,走上了人生仕途的巅峰,此时,他还不到三十岁啊,“黑头相公”的名号也不胫而走。 不过,他并没有过度地放飞自己,第二年就因为和阉党另一头目崔成秀闹矛盾辞官归乡,真正的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后来的事情书友们应该都知道了,天启意外驾崩,崇祯登基,魏忠贤集团迅速瓦解,阉党被集体清算,魏忠贤尸骨无存,崔成秀被开棺戮尸。不过,作为阉党三号人物的冯铨因为跑得快,只得了一个“削籍,永不录用”的处分。 冯铨虽然被开除出了士籍,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官了,但他的故事还没完,在原本的历史上,清军一到北京,他就投靠了多尔衮,又做了内阁大学士,实现了明清官场的无缝交接。 第464章 忠奸难辨 清军此时还没入关,冯铨自然不会想着现在就去投靠清廷,因此这十几年来他一直都在谋求复出,希望重新回到朝堂,虽然闲居了十七年了,他今年也不过才四十七岁而已,正是大明官员的黄金年龄。 冯铨眼光长远,谋定而后动,平时悠游林下,做出一副对朝局漠不关心的态度,其实一直在等待机会。俗话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之人的,他很快就等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崇祯二年己巳之变,清军绕过山海关直扑京畿地区,北京以及周边地区陷入巨大的混乱中,冯铨首先发动相亲捐资助向,又亲自率领乡勇、家丁守卫涿州城,确保了桑梓之地不失。正巧又遇到朝廷从佛朗机手里购买的红衣大炮从澳门运抵北京,走到涿州时恰逢清军入关,由于有后金骑兵经常出没,运送队伍不敢再往前走了。大炮停在涿州城外,随时有被清军打劫的风险,冯铨得知此事之后就亲率家丁出城自愿充当护炮卫队,趁清军出现防守漏洞把这一批炮平安地送到了北京。 有了这样两件大功,加上朝中臣僚又从中助力,冯铨满以为能翻案,然而崇祯却给了当头一棒,只同意恢复他的士绅身份,连见都不想见他一面。 冯铨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只得悻悻地回到家里继续闲居。 冯铨虽然没有达成目的,但他并不气馁,他知道崇祯的性格,他表面上义正言辞,其实耳根子很软,经常被人误导。他的执政思想也并不稳定,经常前后矛盾。比如他早年对厂卫和太监严防死守,坚决不允许他们干预朝政,但到了现在大明内外到处都是守备太监、监军太监、提督太监,而且手握重兵,跟天启朝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对待厂卫也是,虽然登基的前几年顺应民意圈禁了厂卫,但现在东厂和锦衣卫也已经恢复如初了。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崇祯虽然对太监和厂卫都食言而肥,在对待阉党上面却十分固执,十七年来态度都没有丝毫改变,仍然不肯原谅他们,冯铨能恢复士籍身份已经是莫大的哀荣了。阮大铖、王永光、吕纯如、孙之獬等人直到现在还是民籍,连做官的资格都没有。 冯铨虽然不能做官,却也没有闲着,早年在宫中也闯出了很大的名声,就算不做官一样可以影响朝廷,他和司礼监大太监曹化淳关系十分要好,曹化淳退休之后,王承恩、王德化、王化民等人依然和他关系密切,因此,宫中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第一时间就能知晓。 崇祯十年,温体仁和复社的那场乱斗,冯铨也深度参与了,解救钱谦益就是其中的一个小成果。 之后,他又接受吴昌时、张溥等人的邀请,把亲家周延儒扶到首辅的宝座上,然而周延儒当了首辅之后,要还的人情实在太多,索性赖账了。冯铨见他不听话时又把他从首辅的宝座上拉下来换上魏藻德。 他正在筹谋让魏藻德和陈演联手组建新的阉党参与竞选时,钱谦益和王应熊找上们来了,提出要和他合作,先把刘慧明赶走。 冯铨欣然应允,刘慧明突然杀出成立保皇党,先是打破大明官场的规矩让马祥麟这个武将做了督师;又在宣府搞风搞雨让他们损失惨重;又整了个钱钞法,想借此搜刮民财;最近又在沧州一带搞风搞雨,目标直指盐场,他已经不能再忍了。 王应熊把冯铨和钱谦益让到书房,让王安林带着家仆在外面守着,再不让柳如是这样的人进来捣乱。 寒暄已毕,钱谦益直接切入正题,“刘和尚已确定离京,他的事我们就不议了,今日之议,共有三件事,其一拿掉独眼马,让督师之权重回文官手中;其二阻止赵光拚在京畿胡来;其三破解钱钞法。” 王应熊心中猛地一震,今天的议题虽然没有针对刘慧明,但却处处打在他的七寸上啊,他刚得了他的好处,心思一时还未转变过来。 马祥麟的事还好说,他们在南京就已经布置好了,现在就是等结果了。赵光拚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现在虽然搞得风起云涌,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没根基的,刘慧明一走,他就要歇菜。 钱钞法就非常重要了,这是刘慧明变法的根本,如果钱钞法能革新成功,则大明中兴有望,若钱钞法胎死腹中,不仅大明中兴无望,连刘慧明的人身安全都有威胁。 王应熊初来乍到,摸不清赵光拚的情况,只说了一些宽泛的应对之策,诸如挑他工作中的毛病、弹劾他结党营私等手段,套路虽然老套,只要说的人多了一样有效果。 钱谦益摇头道,“不成,不成!据宫里人讲姓刘的曾经当面跟皇上说过他执政一定会结党,赵光拚和张缙彦就是他结的党,皇上是心知肚明的,倘若我们明目张胆地弹劾他,奏疏一递上去皇上就知道我们的用意了,定然不会核准。” 王应熊一下犯了难,迟疑道,“不如明升暗降,把他调往他处。范志完下狱之后,蓟辽总督之位一直空缺,无人敢接这个差事,赵石谷乃慷慨之士,只要我等尽力举荐,定能成功。” 冯铨平时的话并不多,现在也是,进屋之后除了寒暄几句以外一直没有说话,见两人一直没说到点子上,终于开口了,“蓟辽总督之缺已经定了,兵部员外郎王永积即将赴任。” 钱谦益和王应熊同时怔住了,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毫无察觉,而远在涿州的冯铨却先知晓了。 钱谦益道,“我等这几日就住在城中,都还不知此事。鹿公足不出户就已知天下事,耳目之灵通我等实难及也。” 冯铨笑了笑,继续道,“赵石谷的事我倒有个主意。” 二人忙安静下来,静听他的发言。 冯铨道,“前几日皇上已经下了旨让他扫平京畿盗匪之后就立刻开赴山东剿灭榆园军,既如此,不如让他早些剿灭京畿的盗匪,这样他也能早些离开京畿。” 虽然说得比较含蓄,但二人还是听懂了,不由得击节赞道,“好主意!” 除了感叹好主意以外,他二人更吃惊的是,他不仅在庙堂上可以左右朝局,在江湖上竟然也可以呼风唤雨,要知道京畿地区的盗匪背后都是有人撑腰的,他可以凭一句话就调动他们,这得是多大的能量啊! 议定了赵光拚的事,三人终于把议题转向了钱钞法,冯铨喝了口茶,由衷地赞道,“多好的钱钞法啊,可惜用错了人啊!” 钱谦益接话道,“听方和尚身边人说,鉴于收取银子太过困难,他们准备调整政策,改成不需要交银子,只需要按月查账就行。” 王应熊赞道,“如此,钱钞法就更完美了,可惜,可惜……” 三人感叹了几句,冯铨缓缓地从衣兜里摸出三张银票摆在桌子上,问道,“两位老兄可曾见过此物?” 王应熊拿起银票看了看,道,“不过是崇信钱庄、大有钱庄和汇丰钱庄的银票而已,市面上到处都有,有何神秘之处?” 冯铨神秘地一笑,又问道,“你们可知姓刘的为何能获取圣宠吗?” 钱谦益不以为然地问道,“难道是因为这个?” “不错!”冯铨喝了口茶,缓缓地道,“别看姓刘的又是编练新军,又是翻修城墙,整顿京城市容,靠的就是这个。” “姓刘的颇懂经营之道”,王应熊也喝了口茶,疑惑地道,“不过我一直有一事不明,为何他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积累起那么多钱财?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样,京里这么多开钱庄的,可没有一家如此豪横的。” 冯铨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寅吃卯粮的把戏而已。” “但是没办法啊,老百姓就是相信这两家钱庄”,钱谦益无奈地道,“这姓刘的在这方面还真是厚道,愣是不短斤少两。” “只怕姓刘的银票印得多了一些”,冯铨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随即又淡淡地道,“要是不够,老夫再帮他印一些。” “你帮他印?”王应熊攥着银票把玩了许久,又盯着银票看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了,迟疑道,“这两张银票莫非是假的不成?” 冯铨不置可否,拾起一张银票把玩着,问钱谦益道,“徽州府有一个世代做雕版的工匠,虞山可知?” “你说的是胡家?”钱谦益暗吃一惊,道,“胡家的雕版美轮美奂,刻什么像什么。” “不错!”陈演神秘一笑,“这两张银票就是他们刻出来的。” 钱谦益恍然大悟,捻须赞道,“高,实在是高。” 冯铨呷了口茶,淡淡地笑了笑,不无得意地道,“我也是偶然得知那他们聘用的是胡家的匠人,他们挖走了所有胡家的传人,自以为可以万无一失,却没想过胡家还有记名弟子。虽然技艺不如家传的,但偏偏有一个人天赋异禀,被我找到啦。” “妙,真是妙不可言。”王应熊这下是真服了,赞道,“有了这人,咱们想印多少就可以印多少,什么钱钞法都破了。” 钱谦益提醒道,“不过,此人和内宫交情莫逆,还亲掌两个锦衣卫千户,咱们还是要小心一些。” 冯铨不以为然地道,“我早有安排,不必担心。” 三人又说了一些题外话,冯铨便起身拍了拍袍子,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王应熊忙道,“何不宵夜了再走?” 冯铨道,“不瞒两位老兄,今晚二王公约我饮宴,我是必须要去的。” 第465章 老夫少妻 冯铨走后,钱谦益和王应熊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见柳如是正在挑灯夜读,凑过去一看,见是一堆奇怪的符号,忍不住问道,“夫人,这是什么学问?” 柳如是没有理他,他只好又问了一遍,“你学的天书吗?” 柳如是抬起头来,看着疲惫中又带着些许兴奋的白头翁,淡淡地道,“算学。” “算学?”钱谦益愣了愣,又问道,“莫非就是刘学士传过来的算学?” 柳如是炸了眨眼,算是肯定了。 钱谦益拿起一本翻了几页,不以为然地道,“像鬼画符一样。” 柳如是听不下去了,想起刘慧明白天说的话,反驳道,“这叫算学的符号化,只有符号化了,算学才能算是真正的科学。” 钱谦益听不懂,又不好意思问,只好故作而言他,迟疑道,“不知是从何得来的?” 柳如是坦然道,“今天和陈圆圆他们姐妹聚会,完了去他府里饮茶,见了刘学士一面,我就向他打听算学知识,他当场就教了我一些知识,又给了我这些习题让我回来练习。” 钱谦益听得有些发蒙,半晌才反应过来,张口结舌道,“这么说,你见到刘学士了?” 柳如是放下笔,嗯了一声道,“我不仅见到了,我还拜他为师,跟他学算学了。他答应我要在走之前把那道题解法教给我。” 钱谦益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心道这事可有些难办了,自己正找人算计他呢,他却收了自己的老婆做弟子,这算怎么回事啊? 他转念一想,周延儒能和冯铨接亲家,自己的女人为什么拜不能拜刘慧明为师呢? 柳如是见他突然发愣,还以为他在担心男女大防之事呢,忙解释道,“今天学习,圆圆也在场,我并未与刘先生独处一室。” 钱谦益哈哈大笑,握着她的手,不以为然地道,“夫人啊,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岂是那种无容人雅量之人?你是个好学之人,既然想学,就好好学吧,为夫是支持你的。” 柳如是喉头一热,前几天积攒起来的对他的怨恨不翼而飞,良久又问道,“你这两天东奔西走,可有进展?” 钱谦益叹了口气,道,“咳,涿州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复起了,他只能做些幕后的事,我们东林党想要胜出,必须靠自己才行。” 接着,他便把如何与冯铨谈判,如何争取官员投票的事说了,当然隐去了如何破坏刘慧明的变法大计之事,只说隔几天要组织一场在京东林党人士的大型聚会,要像至公党那样提出党纲党纪,把松散的东林党—复社联盟改组成一个严密的组织。 柳如是又想起了刘慧明写的自白书,起身拿出那份调查问卷递给他,“这是先生给的‘民情调查问卷’,你也拿去好好研究一番吧,希望咱们也能写出像他们至公党那样的雄文来。” 钱谦益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伸手去接,反而问道,“据我所知,这问卷他们藏得很严密,你用了什么法子,为何轻易地拿到了?” 柳如是笑了笑道,“我什么法子也没用,就问了一嘴,先生就给我了,说这也不是什么绝密的东西,本该天下人共享才是,就给了我一份。” 钱谦益难以置信地反问道,“真的就这么简单?” 柳如是嗯了一声,肯定地道,“或许是他们的自白书都写好了的缘故吧?先生真的没有敝帚自珍。其实你把他想得太不堪了,他的行为举止虽然有些怪异,但却是一个坦荡君子。” 自己的女人当着自己的面夸其他男人,钱谦益心里终于有些反酸了,很快又调整好了情绪,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学习,自己则去内室换衣服了。 钱谦益换了一套家居服出来,见柳如是还在冥思苦想,不好打扰她,便拿起课本浏览起来,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儿意思,就让下人准备笔墨,边看边标注,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完了。 见柳如是还在冥思苦想,便欠起身子看了一会儿,见她一直求不出正确解,忍不住道,“做不出来了?这道题很简单啊,看老爷的。” “你?”柳如是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钱谦益,啐道,“别添乱!” 钱谦益呵呵一笑,拿起笔在纸上边写边讲解,“先求倒数,再通分不就行了?” “啊,你真会啊?”柳如是震惊不已,看着他傲气十足的脸,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 “就刚才!”钱谦益呵呵地笑着,不以为然地道,“雕虫小技,无足挂齿,何须老爷我下功夫去学。” 柳如是震惊不已,“就这么会儿功夫,你就把我学了两个时辰,老师学了五年的东西都学会了?” 钱谦益背着手踱着步,脸上洋溢着迷人的自信,捻着须,笑呵呵地提醒道,“莫非你忘了,我可是探花郎啊!” 柳如是确实忘了,眼前这个糟老头子可是个超级学霸啊。 钱谦益见她算得实在是太辛苦了,便吩咐仆人把油灯挑亮一些,“老爷来帮你讲解!” 果然,有了超级学霸的辅导,二十道题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完了。 柳如是伸了个懒腰,懒懒地瞄了他一眼,“啊,好困,你不帮我,不知道我还要学到什么时候呢!” 虽然天色已晚,两人的兴致却很高,钱谦益又从她眼里看到了四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看他的那种眼神,那种崇拜、敬畏和爱慕交织在一起的眼神。这种眼神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准确地说是自从两人有了床笫之欢以后,他就没有享受到这种眼神了。 想到此,钱谦益下体一热轻轻地搂住她的腰,柔声道,“夫人,我们歇息吧!” 柳如是突然想起了白天的那一幕,刘慧明那黑白分明的肤色,宽厚的肩膀,胀鼓鼓的腹肌,以及那顶耀武扬威的帐篷,一想到此她的心就像被电击了一样,柔声道,“好!” 两人很快宽衣解带,共赴巫山云雨。 可惜了老钱头一脸的自信,不到半个时辰就消磨殆尽,看着柳如是那张幽怨的脸,他真想把自己拿东西割了重新长一个出来。 “柳儿……”,钱谦益愧疚地叫了一声,柳如是却赤着身子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光洁如玉的后背和一头乌黑的头发。 钱谦益又叫了一声,道,“柳儿,老夫我,实在无能为力了,要不还是像以前那样吧。” 不等柳如是答话,他就主动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角先生,正要伸手到她身下,却被她狠狠一巴掌扇在一边,“睡觉!” 钱谦益尴尬地吸了吸鼻子,寒露刚过,天气就已经转凉了啊。 第466章 马祥麟遇堵胤锡 湖南长沙府,马祥麟的五万大军正在缓缓入城,新任长沙、宝庆兵备道副使堵胤锡和他一同入城,作为湖广本地官员,堵胤锡对湖南的情势非常熟悉,因此马祥麟人还没到湖南,基本上已经把湖南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 自从六月离开北京以来,马祥麟和白广恩先在徐州打了一仗,成功解了徐州围城之苦,又在淮安歼灭一股水贼,在镇江坐上庞大海和边伟军来接应的船只,一路逆江而上。七月到达安庆,正巧碰到洪福教聚众闹事,马祥麟二话不说,操刀就上,噼里啪啦一通操作下来,白杆兵的战功簿上又多了一长串名字。 在安庆,二人接到了朝廷的谕旨,马祥麟的兵马被授予第三十一军的番号,下辖两个师,分别为六十一师和六十二师,他本人兼任六十一师师长,江万全担任第六十二师的师长,兵额两万五,加上侦察兵、训导队、医务兵、后勤兵等特殊兵种两千五百人,一个炮团三千五百人,总共三万一千人的编制,饷额十四万两。 白广恩的部队也被改编成第六十九师,他的兵马只有一万多人,崇祯就只给了一个满编师的编制,兵额一万四千人人,饷额每月六万三千两。崇祯有旨,让他就在九江驻扎,拱卫南京上游,荫粮于江西。 马祥麟和白广恩喜之不尽,马祥麟还不觉得,自从刘慧明加入之后,他一直没缺过粮草。白广恩可就惨了,投降官军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吃饱过肚子。他手下的军队也是一笔糊涂账,朝廷并不知道他有多少兵,也不知道该发多少饷,都是走一路抢一路。现在朝廷给了他一个明确答复,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已经理解为自己每月都可以从江西名正言顺地得到六万三千两饷银了,得不到他就要用强了。 和白广恩分开之后,马祥麟正要起行,却接到一封名帖,打开一看竟然是新任长宝兵备道副使堵胤锡求见。 他去年和刘慧明在襄阳时说起湖广官场的人物,刘慧明就着重介绍过他,因此当听说对面舟里的正是堵胤锡以后,马祥麟心中大喜,很快请他过来一叙。 堵胤锡去年在长沙任知府时得罪了受封在此的吉王朱慈灶(首任吉王朱见浚乃是明英宗朱祁镇的第七子),被他一封奏疏告到了御前,崇祯便传他入京面圣。他在面圣时表现得很好,崇祯得知他不仅无过反而有功之后便升任他为长宝道兵备副使,专一负责剿灭省内土贼。 马祥麟听说他要去湖南赴任,便向他打听当地的情况,哪知堵胤锡性格狂妄,语多轻视之意,马祥麟被激怒了,想起刘慧明曾经说过如果遇到他一定要好好结交的话,当几下令演武,要好好地震一震眼前这个不识天高地厚的家伙。 马祥麟在九江城下秀了一天肌肉,不禁镇住了堵胤锡,顺带着把周围的土贼也敲打了一下。堵胤锡见白杆兵军容强盛,纪律严密,终于服了气,马祥麟便送了他一本《白杆兵手册》让他去揣摩学习。 堵胤锡如获至宝,饭都没吃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研读了一夜,第二天便提出和他一路同行,马祥麟欣然接受,二人便溯江而上,又在鄂州、黄梅一带平定了两次土贼。 一路走来,马祥麟屡战屡胜,志得意满,虽然在武昌丢尽了一些面子,但他还是对剿灭张献忠信心十足。 首先自己手里有一支精兵而且粮草充足,其次自己不用再受文官上司的气,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虽然湖广的文官集体不给自己的面子,但是之后就被刘慧明狠狠地收拾了,湖广巡抚宋一鹤就被调走了,其他的如章邝、傅上瑞、严起恒、周大启、吴晋锡等人要么就地免职,要么被调走,而新任官员全部是刘慧明和倪元璐选出来的,都是支持他的,至于那些小虾米都是他自己任命的。 张献忠得知马祥麟率军到达武昌后,感觉官军实力太过强大,便一溜烟跑到湖南去了。马祥麟在武昌逗留了半个月,先后派军扫平了武昌周围的盗匪,把张献忠过境后留下的后遗症解决之后就一路尾随他而去。 八月初十大军抵达岳阳,扫平了洞庭湖周围的盗匪之后正式进驻长沙。张献忠见马祥麟稳扎稳打,自己怎么诱敌都没用,只得退往衡阳,准备辗转到江西去,不料江西巡抚吕大器早已在吉安等待多时了。 张献忠终于有点儿慌了,所有的路都已经堵死了,眼前只有南下两广或者西入云贵两条路可走了。两广天气湿热,对他来说不是个好去处,云贵高山密林就更不是人待的地方了,然而两权相害取其轻,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到时候万不得已只有跑到两广去了 不过,马祥麟到了长沙之后并没有急于向衡阳进军,他仍然不紧不慢地派出军队四下剿匪,平靖地方,对张献忠连理都没理。 作为大明第一个武将督师,还是伯爵,马祥麟的排场也不小,进入城里,升完帐,指着下首第一个位置,对堵胤锡道,“堵先生,请上坐。” 经过一个多月的接触,他对堵胤锡的能力有了全面的认识,已经把他引为左膀右臂了。 堵胤锡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坐了,马祥麟这个武将督师虽然很特别,但和他的经历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因为他就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作为复社的一员,堵胤锡全然没有那些公子哥的的纨绔气息,他十一岁就父母双亡,好在在世时未他定了一门娃娃亲,岳父陈大懋是个是个忠厚老实之人,陈家虽然也不富余,但并没有嫌弃这个孤儿女婿,反而收留了他,还资助他读书作文。 虽然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但他却并不怎么珍惜,由于缺少父母的管教,进入青春期的他就成了一个很有个性的中二少年,年少轻狂的事做了不少,尤其爱好喝酒,喝醉了之后就狂放不羁,拔剑自舞,尤喜谈论兵事,大言不惭地要立不世之功。 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他把给人算命、当私塾老师挣来的钱铸成一个头颅大小的酒杯,可以装一升酒,在上面刻上“雪山煮酒夜谈兵”七个大字,随身携带,不离,就像后世的街头少年天天喝扎啤一样。 除此之外,他自己还篆刻了一个玉印,印文为“三不要痴男子”,三不要者,“不要钱,不要官,不要命”,到处招摇过世,被当时的人称为狂士。 不知道现在的堵胤锡想起青少年时期的这些事会作何感想,不知道他的未婚妻当时有没有被吐血,反正他自己乐在其中,天天向打了鸡血一样标新立异。 到了天启年间,堵胤锡二十岁了,也成了亲了,但依然狂性不改,当时大明在辽东节节败退,朝廷为了抵御后金,广招士卒,远输关外。堵胤锡刚好到了无锡,听说此事之后大感兴奋,汇豪写下万言书《安边十策》,上呈无锡知府何应瑞,大言不惭地宣称熊廷弼“非我佐之,事败”,欲“面诣熊公”。 何应瑞读了之后自然是当笑话看了,不过他又觉得他虽然行为怪诞,但确实有几分才气,便派人找到他,嘱咐他“以诗书自辅”,还激励他“汝固非凡士,然今非用汝之时,汝功名自远,奚屑与蹶张者并进?”意思就是你虽然很牛逼,但是没有文凭,谁都不屑与跟你一个杀马特搅在一起。 堵胤锡被打击到了,也可能是玩腻了,觉得知府大人说的话很有道理,便收起性子读书了,后来又拜在无锡名士马世奇门下,马世奇很看重他,对他青囊享受,三年就考中了秀才。中了秀才可以出门了,他的狂性又发了,便开始向徐霞客那样云游天下,不过,他没有徐霞客那么有钱,出去旅游必须自己筹措经费,他就充分发挥他文化人的优势,到处给人当老师,就这样,他的足迹遍布江浙、山东,福建,饱览了祖国的壮美河山。 玩了好几年,堵老师又静下心来学习,崇祯流年高中了南京乡试第十六名举人(当时的南京乡试和浙江乡试号称地狱级难度,比现在的河南、江苏残酷多了),又在四年后考中进士,终于可以不用受歧视了。 中了进士之后,堵胤锡先后在南京户部、杭州钞关任职,他大力革新旧制,抗震救灾,招商引资,事业做得红红火火。他在工作中柔中带刚,刚中带柔,能平衡各方利益,迎得上下一片好评。南京太常寺卿葛寅亮称他是“文经武纬之才”。南赣巡抚洪瞻祖也写下了“足侉刘晏饶经画”的诗句,把他比作唐代理财家刘晏。他的老师马世奇则特地去信祝贺,誉他为“五色补天手”。倪元璐也在疏文中盛赞他为“司关清惠第一,斯人不可多得”,连商旅中也传诵着称颂他的歌谣,一时成了政治明星。 不过,他的改革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小人中伤,也不得不解职回家。然而,他还没走到家很多人都已经上疏推荐他出来做官了,最后朝廷很快就任命他为长沙知府。 堵胤锡到长沙以后,正巧碰上受封在此的吉王府下人勾结盗匪、瑶族土司横行乡里的事,他得闻此事之后心中大怒,很快便抓获了恶奴刘国名,并将他处以极刑,又率兵歼灭了与之勾结盗匪万大、万二兄弟,接着又斩杀了萧相宇、李胡子、草上飞等数十名土贼首领,让长沙一带重新归于太平,由此进入了崇祯的视野。 崇祯还是很喜欢提拔新人的,洪承畴、孙传庭、杨嗣昌、卢象升这些大佬在天启朝都是默默无闻的存在,到了他手里就脱颖而出了。此时杨嗣昌、卢象升都已谢幕,洪承畴坐困辽东朝不保夕,孙传庭刚从牢里放出来,朝廷接连损失汪乔年、傅宗龙、丁启睿等大佬,崇祯急需新鲜血液,当他一接到吉王参劾他的奏疏就立即下旨让他入京面圣,希望能亲自考校一番。 堵胤锡的表现没有让崇祯失望,一番考校下来,他应对十分得体,不仅没有被加罪,反而升了官,仍回湖南任职。只不过当时清军入关,道路阻塞,堵胤锡只得滞留北京,开春以后才启程,后来又取道无锡探亲,拜访老师马世奇。 当时张献忠在凤庐一带作战,长江水路被阻,堵胤锡本来准备从江西入湘,后来又得知他转战湖广了,便决定溯江而上,顺道去南京拜访袁继咸和史可法两位大名士,之后就在安庆遇到了马祥麟。 一路行来,堵胤锡对马祥麟行军布阵之法大为赞赏,直夸他是戚少保在世,岳武穆重生。在夸赞之余,他也暗下决心,到湖南之后一定要编练一支同样的军队,要像杨嗣昌、孙传庭那样成为大明擎天一柱。 本来还要学一下洪承畴,一想到他已经变了节,就硬生生地打住了。 “对了,还有一副对联!”堵胤锡想起了从宫中流传出来那个上联“洪恩未报反成仇”,笑了笑道,“这个对联着实难对,真要对出来也只有借用史本兵的名号了。” 第467章 堵胤锡的三大爱好 马祥麟和堵胤锡刚坐定,负责收集湖北情报的侦察营第一营营正马林就出班奏道,“禀伯爷,伯爷出兵长沙以后,左良玉再次占据了武昌并纵兵大掠四方,伯爷辛苦平定的武昌府又乱了。不仅如此,他们还抢了朝廷发往浙江的救灾粮。” 马祥麟脸色陡然一变,猛地一拍桌案,怒道,“放肆!” 湖广官场敢当面扫他的面子所倚仗的就是左良玉,因为左良玉是侯恂的人,侯恂是东林党大佬,宋一鹤、章邝等都是东林党的干将,和其他地方只有人没有兵不同,东林党在湖广有兵又有粮又有地盘。 马祥麟是一个武将督师,不仅文官不满,连左良玉都不满。在襄阳的时候马祥麟是他的下属,哪知马祥麟到京城转了一圈回来就成了他上司了,要是文官也罢了,可偏偏他还是个武将,还是一个土司,如何能让自己服气? 马祥麟怒发冲冠,恨不得马上杀回去把左良玉撕成碎片,堵胤锡忙劝道,“伯爷容禀,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还不是与左帅翻脸的时候,当以大局为重。” 马祥麟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还是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他为祸地方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抢朝廷的救灾粮,要知道这批粮食可是刘慧明千叮咛万嘱咐才筹措起来的,为了运输这批粮食,他在岳阳就下了船把运力腾出来,自己的大军步行到的长沙。 堵胤锡好说呆说,马祥麟才压制住怒气,命人写一封信交给暂代湖北巡抚的文安之,让他好好申斥左良玉几句,就算不能收拾他,也要恶心一下他。 堵胤锡见状,忙道,“这封信就由下官来写吧。” 侦察营第二营营正江一鸣负责收集张献忠的情报,见马林已经奏完事,就出班奏道,“献贼盘踞在衡州,有北上与我军决战的迹象。” 马祥麟心中一喜,道,“嗯,好,他不跑就好,本帅就等着这一天呢!” 堵胤锡插提醒道,“只怕他使诱敌之计。” 马祥麟哼了一声,不屑地道,“雕虫小技,我岂能不知?” 相处日久,堵胤锡对马祥麟的性格也有了一些了解,知道他有一些傲气,也不便多说,只是建议江一鸣多搜集情报,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安排完了军务,马祥麟留下堵胤锡闲聊。看过南明史的人都知道,堵胤锡是南明唯一的战略家,只不过这个战略家现在还没有显山露水。 堵胤锡道,“献贼为祸湖南,百姓荼毒,然大明官军伤亡却并不大,除了尹先民、何一德降了贼子之外,还有偏远总兵刘承胤部完好无损,援剿总兵张先璧也保存了三千兵力,副将杨培东也还有一千多兵力,这些都是可用之将。” 马祥麟大喜,随即又有些担忧地问,“然则他们都在巡抚李乾德制下,如何才能为我所用也?” 堵胤锡哈哈大笑,道,“伯爷何其迂也,您乃陛下亲封的五省督师,李抚台和下官都受您节制啊。” 马祥麟无奈地笑了笑,道,“你跟我也快两个月了,可曾看到我调动地方一兵一卒?” 堵胤锡摆摆手,建议道,“下官在湖南为官两载,颇有些薄面,若下官出面,当能为伯爷招来一些兵马辅助。” 马祥麟大喜,握着堵胤锡的胳膊,道,“好,如此就太好了!” 堵胤锡被捏得直吸气,半晌才道,“然则伯爷必须给下官一些兵马才行。” 马祥麟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堵胤锡虽然是长宝兵备副使,但他现在是个光杆司令,说话没人听,自己给他一支兵马,他说话肯定就有底气了。 “好,我给你一团兵力,如何?” 马祥麟接受了朝廷的番号,把兵马重新编了伍,下辖第六十一师和第六十二师,他自己兼任六十一师师长,江万全担任六十二师师长,两个师分别下辖第一二一至第一二四旅,四个旅长分别为马玉忠、曹松、江万全和谢胜。四个旅下面照例下辖八个团,团长分别为督标团团长马玉忠、原小袁营二当家朱成矩、第一二二旅旅长曹松、把刘慧明当情敌的李友利、白杆兵老兵崔浩和刘能、带资入股的谢家兄弟谢胜、原小袁营的老大袁时中。 堵胤锡知道马祥麟说的一个团是多少兵力,喜得合不拢嘴,拱手谢道,“有伯爷慷慨襄助,则大事可成也。” 马祥麟说到做到,马上让人把李友利传来,吩咐道,“友利,从现在起,你暂时到堵先生麾下效力,不得违抗先生的任何命令!” 李友利一愣,不解地道,“末将不知所犯何错?” 马祥麟一怔,想起以前刘慧明说的事,这厮有一段时间为了一个姑娘跟踪他,刘慧明便把他发配到了自己的军中,如今跟了自己半年,虽然脾气不太好,但表现还是很不错的。 他不忍让他起疑心,便耐着性子解释道,“非是你犯了错,实在是堵先生单骑入湘没有依靠,说话也没人听,我见你不仅弓马娴熟,还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便让你跟着先生,一来保护先生,二来先生马上要收拢溃兵,有你的支持,可事半功倍。” 李友利这才恍然大悟,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地拜倒,“末将遵命!” 随即又转身向堵胤锡拜倒,“末将见过堵军门!” 堵胤锡喜不自胜,亲自起身扶起他,闻言道,“本官能得李将军襄助,真乃莫大幸事也。” 马祥麟也在一边吹嘘道,“堵先生莫以身材小瞧了他,他在我军中实乃数一数二之人。” 堵胤锡哈哈大笑,两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他见李友利还没有表字,便亲自为他起字“协贞”——“协”来源于说文解字对“友”的解释,“贞”则是乾卦四德“元亨利贞”演化而来。 李友利虽然听不懂,但却觉得十分高深莫测,又半跪谢恩。 马祥麟在一边哈哈大笑,“我只以为只有刘慧明喜欢给人起名起号,想不到堵先生也有这个雅兴!” 堵胤锡一怔,随即也哈哈大笑起来,“多闻刘学士有三大爱好,一爱钱,二爱美女,三爱给人起名号。下官也有三大喜好,一喜醉酒,二喜算命测字,这第三嘛和刘学士一样,最喜给人起名号,哈哈哈。” 第468章 陷马坑(一) 说了会儿话,堵胤锡看到马祥麟兵强马壮,极为兴奋,当即给他出了上中下三策:上策为传檄江西巡抚吕大器、广东巡抚沈犹龙和退往永州的偏沅巡抚李乾德四方围剿,定能毙命献贼于湖南;中策则遣杨璟为偏师出长沙西入娄底从宝庆府直插献贼后方,与马祥麟前后夹击,虽不能竟全功,也能打掉他的主力;下策则为两军合为一军平铺直进,对献贼采取雷霆一击。 最后,堵胤锡总结道,“这上中下三策,不论行那一策,都必须首先联络上李抚台。” 马祥麟非常高兴,当即和他约定,由堵胤锡联系李乾德,顺便收拢湖南本地的溃兵,他则以督师的名义分别行文江西巡抚吕大器和广东分巡抚王孙兰,力争对张献忠进行合围。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首先杨璟被整蒙了,他前一天接到朝廷调令,让他增援潼关,隔天又被马祥麟催着到长沙帮忙,最后只得求助刘慧明,刘慧明知道崇祯多疑的毛病,只得让他去潼关。结果,他才走到陕县,潼关就丢了,只得原路返回,这样一折腾,就赶不上这一战了。 而江西巡抚吕大器和偏远巡抚李乾德则对马祥麟的去信充耳不闻,根本没有回音。南雄和韶州二府分巡抚王孙兰一听说张献忠快打到广东了,手下官员跑了一半,没跑的正等着投降呢。 堵胤锡的招抚工作也没什么进展,只招募到了长沙副将杨培东一支兵马,他寄以厚望的刘承胤和张先璧根本没给他回应。 几天下来接到的都是噩耗,马祥麟和堵胤锡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了官场的白眼,对这些事也早在预料之中。 马祥麟他决定采用堵胤锡的下策对张献忠穷追不舍,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斩草除根。堵胤锡的策略虽然十分高明,但有一个缺点就是太着急了,相反他现在并不十分着急,刘慧明给他的指示是剿贼是其一,重点是平靖地方,因此对于张献忠,他只需要一直远远地跟着就行,只要把地方摆平了,他就没有了生存的土壤。 他把第一二二旅第四团李友利部交给堵胤锡作为预备队,让他继续联系李乾德,就算不能搞定李乾德,至少也要把他手下的刘承胤和张先璧两员大将拉一个过来。 马祥麟道,“一山难容二虎,刘和张都是猛虎,定不能居一室,先生多加打听,定能找到破绽。” 堵胤锡对他突然表现出来的阴谋诡计深感震撼,旋即明白过来。 诸事准备妥当之后,马祥麟便亲率自己的标营第一二一旅三旅半兵马总共两万二千战兵、两万五千辅兵,外加一个炮团前往衡州迎战张献忠。 张献忠听说马祥麟大兵压境,竟然没有跑,反而亲自迎了上来。他任命义子白马将张定国为前军,统帅三万精兵前来迎敌,自己则亲统十万兵马随后跟进,想来个以多打少。 张定国虽然是一员贼将,身上却自带名将光环,马祥麟对他有些印象,三年前的夔州之战,正是他一箭射死四川副将、号称“神弩将”的老将张令,让秦良玉遭到了军事生涯最大的一次败仗。那时候的张定国不过才二十出头,就已如此神勇了得,而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只怕更加雄姿英发,英气勃勃了。 “张定国,嗯,不错”,马祥麟拿着军报,在中军帐里来回踱着步,在北京时刘慧明就和他做过推演,重点提及了张献忠的四个义子,因此在进入湖广只前他就对张献忠的军力做过全盘了解。 “听德华说,这张定国虽然排在张可旺之下,但军事能力要胜于张。如今看他排兵布阵,果然是一员良将,比我万年孩儿强多了。” 江万全见大帅这么称赞一员小将,不服气地道,“大帅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前年张定国虽然侥幸赢了一仗,要说强于大公子,标下不同意。” 刘能也反驳道,“是啊,大公子入蜀以后屡战屡胜,比之大帅年轻时也不遑多让。” 马玉忠也道,“张定国说白了不过是一流寇,大帅这次出动大军,弹指间就能灭了他,咱们这次一定要报三年前的一箭之仇。” 他们都是马祥麟的家将,和他征战多年,说起话来自然没那么多顾虑。而曹松、谢胜、袁时中等人都是去年才加入白杆兵,与大帅远没有这等亲密,只好看着他们打嘴仗,不时跟着吆喝一声。 袁时中首先站出来请令,“大帅,末将自报效朝廷以来,寸功未立,末将深感不安,愿率本部人马为前锋去会会这白马将。” 第一二四旅旅长谢胜见他站出来了,也站出来道,“时中一团兵力太少,不足以抵挡三万流寇,末将愿与之同去。” 马祥麟点点头,道,“嗯,也好,你们小袁营跟着本伯一路南下,也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曹松也站出来道,“光靠一二四旅仍显单薄,末将愿作为策应。” 马祥麟很爽快地同意了,又下令吕登月的炮团随军,务必要打一个漂亮的开门红。 有三个团一万战兵,再加上一万辅兵,马祥麟终于放下心来。 第二日,马祥麟便以第一二四旅为先锋,曹松率军策应,自己独领中军于后面跟上,江万全作为预备队穿插,定要一口吃掉张定国。 谢胜和袁时中早早地埋锅造饭,率领手下一万多人一路南行,没多久就到了一个叫樟树岭的地方,张定国早就靠山列阵,占据有利地形,严阵以待了。 双方并没有做太多的交流,试探了几次之后,袁时中就对张定国的中军发起了猛攻。张定国也不客气,反过来使出两翼包抄的经典战术。小袁营经过整顿战力大幅提升了,早就不是之前那支流寇了。张定国虽然有心想一口吃掉这块肥肉,自己却力有不逮,迟迟不能对小袁营形成合围。而张定国的中军又足够厚实,袁时中一时半会也突不破,双方就这么你来我往打了个平分秋色。 双方激战了个时辰仍不分胜负,而小袁营的援军已经快到了,张定国见状只得下令撤兵。 袁时中见终于打退了张定国不禁大喜,忙下令追击,却被他一个反击灭掉了将近一个营的兵力,便不敢再追击了。 第469章 陷马坑(二) 谢胜和袁时中得胜而回,马祥麟听完他们的汇报,不禁赞道,“张定国进退有度,果然厉害,假以时日必成我大明之劲敌啊。” 江万全不服气地站了出来,“大帅,明日由末将领兵出战,定要活捉了这恶贼。” 马万年点点头,虽然张定国厉害,但是他对自己的部下也很有信心。 第二日,江万全点起本部兵马直扑张定国的营寨,或许是因为昨天激战了一场有些体力不支,张定国顶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全线崩溃,率领本部人马仓皇撤退到了茅坪,和张献忠的主力部队汇合才稳住阵脚。 马祥麟听说江万全终于击溃了张定国心里总算放下心来,张献忠就在不远处,明天就是大决战了。 第二天,考虑到张献忠手下人多,兵员素质差的特点,马祥麟祭出大杀器——三百门虎蹲炮,一百六十门各式佛朗机炮的庞大炮团,他本来还想把新得的三十门大将军炮带来的,考虑到太过笨重,就留在长沙镇城了。 在官军强大的火力打击下,张献忠的兵马很快出现骚动,谢胜和袁时中抓住机会,分别从左右发起进攻,半个时辰不到就击败了击溃了他的侧翼,江万全见状,带着一群虎蹲炮手从正面压上,一路势如破竹,直奔张献忠中军而去。 张献忠大惊失色,忙下令撤军。 江万全紧紧咬住不放,曹松和袁时中又从两翼包抄过来了。张献忠的情况十分不妙,只得尽全力往南撤。一路上丢盔弃甲,搜刮的金银掉落一地,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白杆兵除了袁时中的少许士卒以外,其他人对这些金银根本不屑于股,只全力追赶。 张献忠骑着一匹大红马,对白杆兵的战斗力赞叹不已,一边跑一边赞叹,“不错,不错,比明室其他官军强多了,可惜呀可惜,你们马上就会去见阎王了,哈哈!” 张献忠带着四个义子狼奔豕突,终于逃入一个叫蜈蚣坳的地方,便便拨转马头,一边收拢溃兵一边等待白杆兵送上门来。 随着烟尘渐渐散落,江万全的先头部队终于出现在了视线里,张献忠招呼部下又抵挡了一阵子,再次率军南撤。 江万全也不在意,一路他这样的反击不止一次,第一次他还吓了一跳,以为会有伏兵,哪知是虚惊一场。之后的每次反击都如此,他胆子也大了不少。 再说了,他后面还有曹松呢,曹松后面还有马祥麟的中军呢,张献忠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把他们全部围住。 曹松和袁时中见江万全追得欢实,很快就被调动起来,两万多大军连午饭都没吃就一头扎进入了山坳中。 蜈蚣坳说是山坳其实根本算不上多么险要,不过是两边比中间高了几丈而已根本藏不住伏兵的。 但是,常例之外总是会有意外的,就是这个根本藏不住伏兵的地方却藏有四万张献忠的精兵。 张献忠骑在马上一边喘气,一边哈哈大笑,“独眼马肯定想不到本帅会在此处设有伏兵。” 随着江万全的部队全部进入坳中,张定国再次反身杀回来,江万全忙接住厮杀。这一次他不再保存实力了,江万全使出全部力量竟然没有一鼓而下。 两边斗得正激烈之时,山坳左右两边突然传来一声锣响,左边孙可望,右边刘文秀各率一军杀出。二军如猛虎下山一般直扑江万全的软肋,很快便将江万全和袁时中三人包括曹松都围在了山坳中。 江万全吃了一惊,抬眼望去就见刚才还在逃命的张献忠正仰天大笑,“哈哈,独眼马,你看看爷是谁?” 江万全脑袋嗡嗡作响,暗叫不好,眼前这个献贼竟然是个西贝货。 不仅他是西贝货,他的四个义子有三个都是西贝货,只有一直在战斗的张定国是真身。 如今,张献忠的真儿子们现了身,冒牌货自然没有隐藏下去的必要了。 作为前军指挥,江万全有些发蒙,他预感到今天这一仗多半要败,忙问左右,“既然眼前这个献贼是假的,那真的哪儿去了?” 众人不敢答,刘能答道,“多半绕道我们后面去了!” 江万全大惊道,“不好,大帅有危险!” 江万全猜得没错,马祥麟此时正受到张献忠亲率的主力袭击,已经处于下风了。马祥麟始终搞不明白,张献忠明明在前方逃命,怎么突然就杀到自己眼前了呢? 其实不光他想不到,张献忠自己也没想到他竟然能从衡阳城下绕道一百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马祥麟的中军阵前。 这事还得从半月前说起,张献忠听说马祥麟大军压境本来是想跑到江西去的,奈何吕大器防守严密,数次试探都无功而返。他没办法,只得准备逃往广东,正当他要拔营的时候,却有一个自称是闯王使者的人求见。 自从前年和闯王闹崩以后,两人就再无交集了,张献忠本不想见,但是架不住手下谋士劝说只得接见了。 哪知那人根本不是什么闯王的使者,而是胜利的使者。 和使者交谈一番,张献忠大喜过望,不禁仰天长笑,“哈哈,天不亡我也,孩儿们,咱们不去两广了,哈哈哈!” 张献忠打发走使者之后,便开始调整自己的部署。那使者果然守信,不仅给他源源不断地提供马祥麟的一举一动,还把进军路线都松了过来。 张献忠对朝廷里的争斗有些耳闻,但他实在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竟然想假借自己之手除掉大明第一个武将督师。他本就是个赌徒,既然天上掉馅饼自己要是不接着必会遭天谴的。因此他一面派出张定国诱敌深入,自己则亲率主力绕道鸡冠岭突然出现在了马祥麟的中军阵前。 由于江万全追得太急,马祥麟的军队已经和曹松拉开了至少十里远的距离了,张献忠抓住机会迅速把官军切成两段,分割包围了。 张献忠在高处,地形实在不利于马祥麟防守,好在白杆兵战力比普通的官军强多了,虽然被打了一闷棍,还不至于全军覆没。马祥麟一边撤退,一边寻找有利地形组织反击。经过小半天的厮杀,白杆兵伤亡了一小半,终于撤到了一处小山包上,张献忠则不依不饶地把山头团团围住,大有不看见马祥麟的脑袋誓不罢休之势。 第470章 喝酒误事 蜈蚣坳,经过两个时辰的激战,江万全等人终于突出了包围圈,只是部下只剩下三千多人了。孙可望和刘文秀的火力太过强大,官军遭到两人大炮、火枪的轮番打击,特别是那些虎蹲炮,就是刚刚缴获的,现在竟然成了官军的催命符。 炮声一响,自己部下就倒下一片。 他们这三千多人算得上袍泽是用命换回来的。这一战,白杆兵损失惨重,几个主将个个带伤,谢晓旭和刘能都战死了,崔浩的肺叶被炮弹击穿了,现在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袁时中大腿中了一箭,背上还插着几支箭,战袍铠甲早已一片血红,他拄着一根长枪边撤退边骂娘。白杆兵虽然被围,但临危不乱,阵型并没受到影响,只有他的兵马是唯一被打崩溃的,丢人,真是太丢人了。 江万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手下两个团长一死一伤,他自己也挨了一发炮弹,现在只是勉力支撑而已。只有曹松受伤最轻,他平时都是穿三层铠甲,加上是个大胖子,皮糙肉厚,虽然被射了几箭挨了几发炮子,但都没有伤及骨头,现在还能生龙活虎地给二人垫后。 谢胜哑着嗓子道,“大帅肯定也受到了攻击,不然大帅早就来解救我们了。” 四人中只有他受伤最轻,因为在先前的战斗中,谢晓旭和他换了战袍,又打着他的旗号突围,用自己的命换回了他的命。 几人都沉默了,马祥麟的兵马比他们还少,恐怕凶多吉少了。 江万全定了定神,鼓足勇气道,“咱们必须马上和大帅汇合。” 袁时中愣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话,曹松道,“不错,咱们必须马上行动。” 夜里,马祥麟独自立在一个巨石上,独立二团的团长马玉忠负责在一边警卫。看着自己的家主陷入重围,马玉忠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次和去年可不同,去年有大公子领军来救,这一次真的凶多吉少了。 “老爷,我已派人向堵先生求援了,咱们只要坚守几日,便可等来援军了。” “哼,援军?”马祥麟冷哼一声,想起拔营时送行的文武官员那些古怪的表情,颓然道,“别指望了,不可能有援军的。” 仗打到这个份上,他怎能不知自己是被人坑了,要不是自己军中出了奸细张献忠怎么可能如此精准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进入湖广这两个月虽然敌视无处不在,他早已清楚其中猫腻,因此选人用人都格外小心,幕中并无一个湖广本地人,难道是堵胤锡出卖了自己? 一想到此处,马祥麟的脑袋就嗡嗡作响,但他又是在不敢相信,堵先生豪气干云,行事光明磊落,怎么可能做这样下作的事呢? 而且,他对左良玉并无好感,对东林党和复社也颇多批评,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马祥麟还在思考,突然听到山下传来一阵号声,马玉忠道,“老爷,万全他们突出来了,正在问我们的情况。” 马万年嗯了一声,马下令号手吹接应号。 随着两边的号手七长八短地吹起来,双方终于建立起了联系,马祥麟马上下令挑选勇士,由自己亲自率领往山下突围。 只需一刻钟的功夫,马祥麟就点起了一千勇士,趁张献忠还没来得及调兵遣将,一个猛子就扎了进去,和外围的江万全内外夹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马祥麟已经透阵而出,和江万全胜利会师了。 张献忠气得破口大骂,差点儿几下令宰了负责西面包围圈的艾能奇。 艾能奇在他的四个义子里年纪最小,今年才十七,心智还不成熟,听到张献忠的驽马就要抹脖子,又被张献忠一巴掌扇倒在地,喝道,“混驴儿,给老子死一边去!” 艾能奇从地上爬起来,几要下令追击。 张献忠又给了他一巴掌,喝道,“还追个妈妈毛,让他走吧。” 艾能奇懵逼了,不解地问道,“父亲,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张献忠不屑地道,“官府里那帮杂碎狗咬狗,跟我们有鸡毛关系,我们把独眼马杀了,他们还怎么斗?” 艾能奇这才恍然大悟,道,“父亲,咱们应当立刻点起兵马,回到长沙去才是!” 张献忠哈哈大笑,“嗯,这就对了嘛,哈哈,走,去长沙!” 此战,张献忠大获全胜,迅速会师北上,大军顺湘江而下,三日功夫就已兵临长沙城下。此时堵胤锡已经去了宝庆府,留守长沙的只有知府和一群捕快衙役,因此他不费吹灰之礼就突入城中。可怜的吉王朱慈灶,在原来的历史上因为城破逃到了广东,好歹捡了一条命,后来有辗转到了云南,最后死于缅甸,在这个时代竟然少活了二十年,现在就领了便当。 九月初八,马祥麟的残兵在湖南钻了半个月山林,终于到达宝庆府,听说堵胤锡已经成功分化了李乾德,把张先璧收入麾下,忙派人追了上去。 一见到堵胤锡,马祥麟就揪住他的领子,厉声问道,“狗官,我待你如上宾,你竟然通匪陷害我,看我打不死你!” 堵胤锡听得莫名其妙,但他的身子已经悬空了,脖子也被箍住了,就算他也有几下子,但哪里是马祥麟的对手,只得流着泪,双脚乱蹬,表示抗议。 一旁的张先璧哗啦一声抽出大刀,大吼一声,“休伤我主!”便冲了过来! 曹松也拔起大刀奋力一格,两人顿时斗了起来。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很快加入战团,只有李友利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堵胤锡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伯爷,此事与我无关啊,我知道是谁干的……” 马祥麟一怔,见他先前毫无反抗,便松开了手。 堵胤锡一跤摔在地上,半晌才喘匀了气息,爬起来艰难地喝道,“都住手,住手,不要再打了。” 马祥麟也厉喝一声,众人才住了手。 堵胤锡四下看了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一个书办身上,那书办见状,猛地抽出旁边一个家丁的佩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自己的脖子上一划,顿时栽倒在地。 一个书生在一群练家子面前竟然能拔刀自刎,也是世间一大奇事了。 马祥麟看着堵胤锡,堵胤锡只得长叹一声,解释道,“咳,这人名王君实,乃是下官任的学生,不曾想做出这等事来。” 接着他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原来这个王君实是去年中的秀才,堵胤锡便是他的座师,由于他学问做得好,为人又很实诚,他便对他另眼相看。这一次重返长沙,他又第一时间来探望,因此便把他留在身边做了一个书办。 “咳,都说喝酒误事,此诚不我欺也!”堵胤锡叹了口气,道,“就在伯爷出师前一天,我又喝醉了,就把此次行军计划说给他听,哪曾想他外表忠厚老实,内里却包藏祸心,以至坏了伯爷和我的大事!” 堵胤锡说完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哭道,“下官饮酒误事,坏了国家大事,请伯爷一定要上奏朝廷,严惩下官!” 马祥麟久久无语,良久才叹道,“五万大军,如今只剩四千人了……” 随即身子晃了晃,往后便倒。 众人吓得连忙扶起来,却见他脸色煞白,嘴角噙着一抹鲜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堵胤锡见状,厉声喝道,“伯爷被鲜血堵住了喉咙,快把身子翻过来,快,快!” 马玉忠听闻忙把他的身子翻了过来,马祥麟又吐了几口血,才艰难地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吐出来就好了,吐出来就好了!” 第471章 三个原则和两个爱好 “今天咱们学一元二次方程!” 刘慧明这几天每天都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给柳如是讲算学,几天时间已经学到了初中二年级了。 柳如是很明显跟不上进度,但是刘慧明可管不了这么多了,出征的日期越来越近了,他现在一天忙似一日,能抽出时间来已经很不错了。 上完课,柳如是见刘慧明一脸疲倦,内心生出一丝愧疚,忙低下头道,“弟子驽钝,请先生责罚。” 刘慧明呵呵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不怪你,是我讲得太快了,你跟不上也很正常。” 柳如是自责道,“昨天学了因式分解,今天的一元二次方程就是它的延伸,如此举一反三都不会,耽误了老师的时间实在是驽钝!” 刘慧明笑道,“举一反三是用来表扬人的,可不是用来要求人的。咱们才五天时间就已经学了正常学子八九年的知识了,已经很难得了。” “啊?我们竟然学了这么多?”柳如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让刘慧明有些尴尬,见她起身给他的杯子里蓄满水,忙道了一声谢。 柳如是看着刘慧明喝白开水,忍不住问道,“先生为何不喝弟子献于您的茶叶?莫非是不可口?” “不是,不是!”刘慧明忙摆手解释道,“我习惯了喝白开水,不喜欢喝茶水。” 柳如是愣住了,“先生难道一直不饮茶吗?” “嗯,也不是!”刘慧明从小就没有喝茶的习惯,后来工作以后为了应酬才学的茶道,虽然技法十分了得,但他天生不喜欢喝茶,后来自己开店了就丢下了。来到这个世界位高权重,也没有应酬的必要了,因此又一直喝白开水了。 这个习惯在这个世界的这个圈子里竟然成了一股清流,柳如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让她对他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她家老钱头说的没错,他确实不学有术。但第二次见面她就发现他不是不学,只是学的知识和这个时代的人不一样而已,如果从大范围来看,他是很有学识的,只是诗词文章确实不好,或许是学得太多太杂了的原因吧。 “哎哎,想什么呢?”刘慧明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她的思路,“咱们接着讲啊。” 柳如是很快又进入了汗流浃背的境地,因为刘慧明讲得实在是太快了,她觉得越来越吃力了,但也不好意思叫停,只得强行记住,回去之后再慢慢消化。 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刘慧明把她送到二进的院门外,递给了她一把伞,叮嘱道,“路上小心,别淋着了。” “嗯,谢谢先生,先生请回吧!”柳如是福了一福,“弟子告辞了。” 坐在马车上,轻轻地哼着昨天刘慧明唱的歌,柳如是心里暖暖的,刚才先生递给她伞的时候碰到她的手指了,她的心脏竟然到现在还在剧烈跳动。回想起与先生这几天的相处,他那霸气侧漏的男子汉气概时常让她心动不已,特别是第一次见面时他那**春睡的样子实在是太性感了,每每和钱谦益那老头子躺在一张床上,她都不自觉地想要是躺在旁边的是刘学士就好了。 刘学士不像这个时代的文人弱不禁风,相反他很喜欢打熬筋骨,她听陈沅说过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和手下一起练功,有时候要上朝就下午回来再补起来,总之每天必须要花半个时辰用在打熬筋骨上面。这和自己加的老爷每天静坐调息装乌龟相比效果可好得多。 “回来了?”柳如是刚回到内室,就听钱老头不阴不阳地问了一句,“今天又学了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柳如是头也不抬,把教材和试题放在书案上,道,“我要做练习题了,别打扰我。”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跟鬼画桃符一样!”钱谦益拿起教材瞄了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好好的阁老不做,要去做一个账房,真是世风日下啊。” 不过,他看了没多一会儿就被迷住了,或许是前几天课程太简单了让他提不起兴趣,今天的课就有些难度了,他也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勉强看懂。 刘慧明这段时间除了上朝天天都泡在军营里,各种物资正在陆续运入军营,每一样都要他亲自过问,遇到需要其他部门配合的,下面的人搞不定,他不得不亲自出面,今天半天时间竟然跑了四个衙门。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书房时,柳如是已经端坐在凳子上了,旁边多了一个提篮,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刘慧明不等她起身先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啊,回来晚了,久等了吧。” 柳如是忙起身福了一福,柔声道,“先生何出此言,弟子在先生百忙之中叨扰您,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刘慧明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柳如是忙接过茶杯蓄水,“先生累了吧,不妨先歇息一阵子,吃点儿点心,一会儿再教不迟。” 说罢,便解开提篮上盖着的绢布,从里面取出一盒规划糕放在他面前。 “嗯,也好,我正好有点儿饿了!”刘慧明在官帽椅上坐下,道,“那先把你的习题拿来我看看吧。” 柳如是忙从提篮里端出一盘桂花糕,恭恭敬敬地放在刘慧明面前,道,“这是我们无锡的特产桂花糕,先生尝一尝吧,这是弟子上午才做出来的。” 刘慧明现在正饿得慌,拿起一个三下五除二就下了肚,赞道,“嗯,好吃,麻辣鲜香脆,真不错!” 柳如是噗嗤一声,“先生真善谑,明明是甜的。” “啊,是甜的吗?我再尝尝。”刘慧明又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咀嚼了几下,笑道,“咦,果然是甜的呢。刚才那个是明明是麻辣的啊,你是不是做了两个味儿的,我再看看有没有五香的。” 柳如是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半晌才道,“先生别说笑了,都是一个味儿的,哪有那么多味儿。” 一盘点心就着白开水很快就被消灭光了,刘慧明看着空盘子,不无遗憾地道,“唉,可惜了这么好的点心,都吃完了也没尝出是什么味儿来。和猪八戒吃人参果差不多,暴殄天物啊。” 柳如是却不以为意地道,“点心本就是用来吃的,先生一个不剩,弟子心里着实高兴呢。” “咱检查作业吧!”刘慧明擦了擦了手,“看看你的习题做对了多少。” 柳如是拿出习题恭恭敬敬地递给刘慧明,又悄无声息地站在他后面。 刘慧明拿起习题看了一眼,赞道,“嗯,不错,有进步啊。” 柳如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可不敢承认是钱谦益帮的忙,见刘慧明实在太疲倦,便大着胆子道,“弟子见先生太过劳累,不如今天就歇一天吧。” “啊?没事没事!”刘慧明可不敢怠慢,这几天为了给这个女弟子留一个好印象,他可一直强撑着呐。 “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刘慧明笑了笑,又叹了口气,道,“咳,要出征了,物资还没准备齐全,事情有点儿多,一天都在和几个衙门扯皮,烦都烦死了。” “嗯!”柳如是今天格外安静,“先生真是不易。” 刘慧明一边看习题一边跟她讲上午和几个衙门斗智斗勇的事,听得她时不时咯咯娇笑。 “唉,早知道这么累,我就不出山了,就在老家娶个媳妇过小日子算了”,刘慧明感叹了一声,“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草锄昨天,多自在啊。” 柳如是眼前一亮,问道,“先生读过唐伯虎的诗?” 刘慧明呵呵一笑,摇头道,“就知道这两句。” 二十道习题很快就看完了,柳如是竟然破天荒地全部答对了,刘慧明夸赞道,“不错啊,打通任督二脉了吗?” 柳如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揉了揉眼睛,道,“昨晚做到三更天了呢。” 刘慧明把习题还给她,道,“唉,别那么累,做不出来就算了,又不用参加科考,何必那么较真!熬夜容易衰老的,老了就没人爱了。” 柳如是抿嘴一笑,见刘慧明半躺躺在椅子上没有起来的意思,忙道,“先生累了,弟子给先生做个手引吧!” 手引就是按摩,只不过说法文雅一些。 柳如是话一出口脸就红了,但她这两天思想有点儿抛锚,加之又想考验一下他,便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哎,不用!”刘慧明心里一紧,忙拒绝道,“算了吧,没多大事。” 柳如是不待他答话便把纤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一边给刘慧明做着按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先生还有几日就要出征了,这样太过劳累,弟子以后再学也成。” 刘慧明没办法,只得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她的服务,肌肉却一直绷得紧紧的,完全没有一点儿享受的感觉。 柳如是把眼前的一幕看在眼里,憋住笑,继续演戏。他的肩膀很厚实,也很结实,和钱谦益那一声松垮的赘肉截然不同,她按着按着竟然有了生理反应,忙把话题转到了学业上。 刘慧明见她说到了学业,也松了口气,掰着手指边想边说道,“学完一元二次方程,再学函数,学完函数再学数列、解析几何、微积分,学完微积分应该就差不多了。还有这么多东西要学,只有几天时间了,很可能学不完了。唉,我明天当值,晚上要陪陛下用餐。后天受了钦天监的委托,要和汤若望会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嗯。”柳如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见他昏昏欲睡,试探着道,“先生不妨趴下来,我给您敲敲背!” “嗯,算了吧,我们开始讲新课吧!”刘慧明先前还故作镇定,后来竟然也起了生理反应,这一动不就露馅了吗。 柳如是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先生何必这么拘谨,这里又没外人。” 刘慧明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唉,我倒无所谓,你是有夫之妇啊,虽然是师生,毕竟是孤男寡女嘛,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好听。” 柳如是轻轻地哼了一声,“怕什么,问心无愧就好了。” 刘慧明心说我有愧啊。 柳如是缓缓地收回纤纤素手,“先生一向是大胆之人,现在怎么变得畏畏缩缩了?” 刘慧明笑道,“我这人胆子一向很大的,只不过我是有原则的人。” 柳如是笑着问,“什么原则?” “第一良家女不招惹;第二有夫之妇不招惹;第三招惹了就要负责到底!”刘慧明坐起身来侃侃而谈,“这叫约法三章,总比某些君子好吧。唉,某些自诩的君子啊,最喜欢干两件事了……” 刘慧明故意把“两件事”说得很重。 柳如是果然问道,“哪两件事?” “劝伎女从良,拖良家下水!” “噗嗤,哈哈哈哈!”柳如是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先生真是个妙人啊,这话说得太贴切了。” “哎哎哎,别笑了,咱们开始上课吧!”刘辉也跟着尬笑了一阵,见气氛不像刚才那么尴尬了,便把话题拉了回来,“咱们今天要学方程了。” 第472章 无病呻吟之歌 今天的课有些难度,特别是映射那一节,直接给大才女整蒙了,刘慧明重三遍四讲了好几遍她还是不太懂,只得又讲了一遍。 待他讲得口干舌燥之时却发现这个女学生一直骨碌碌地盯着他的脸看,丝毫没有认真听讲的意思。 刘慧明不解地问,“怎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柳如是抿嘴一笑,脱口而出道,“先生认真的样子真……” 她本想说“先生认真的样子真迷人”,突然觉得不妥,只得改口道,“先生也有认真的时候呢!” 刘慧明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叫我一声先生,我自然要认真教你啊,你再开小差我就不讲了。” 柳如是忙正襟危坐,道,“弟子知错了,请先生接着讲吧。” 讲完课,又布置了作业,刘慧明累得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再也不想起来了。 柳如是见状,又要给他做按摩,刘慧明忙摆手制止了,她的手艺跟孙妈比起来差得太远,跟受刑差不多。 柳如是道,“那我给先生唱个曲子散散闷吧。” “嗯,这个可以有!” 女学生的福利不要白不要。 柳如是起身吊了下嗓子,缓缓地唱道,“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 刘慧明听完,不禁问道,“你这是西厢长亭送别?” 好在他读书时老师放过这一段,不然又要抓瞎了。不过,这个时代的唱腔和自己那个时代大不一样,技巧比不上后世,但情感却不遑多让。 柳如是点点头,赧然道,“很久没唱了,先生见笑了。” 刘慧明笑道,“我这儿还有一首,你且听听。” 说罢,便唱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柳如是听得醉了,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给刘慧明深深行了一礼,“先生此曲,当真令人愁肠百结,弟子真是孤陋寡闻,以前竟从未听过,请先生教弟子吧。” 刘慧明笑道,“不是我作的,是别人做的,我就是会唱而已。” 柳如是忙问道,“敢问先生,此曲作者是谁?先生可愿意引荐弟子拜会一二?” 刘慧明心说他叫李叔同,又名弘一法师,还有两百年才出生呢,我上哪儿去给你引荐? 刘慧明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啊,这个,我也不知道是谁作的,以前在澳门的时候听到有人唱,就学会了,至于何人所作,这个我真不清楚。” 柳如是脸上写满了遗憾,良久才悠悠叹道,“如此好曲,竟不知作者是谁,真是可惜了。” 刘慧明起身道,“唉,别可惜了,该吃晚饭了!” 柳如是抿嘴偷笑不已,嘴里应着脚下却不挪步,良久才试探着请求道,“先生能再唱一首西洋歌吗?就是那天圆圆唱的那种。” 刘慧明笑了笑,道,“西洋歌曲不符合大明乐理,上不得大雅之台,唱出来免得让人笑话。” 柳如是却道,“什么乐理不乐理的,好听就行,先生就再唱一首吧。” 刘慧明酝酿了一下情绪,道,“那好,就唱一首吧。” 柳如是大喜,拍手道,“谢谢先生。” 刘慧明想了想歌词,开口唱道: “我来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 我轻轻地唱,你慢慢地和 是否你还记得过去的梦想 那充满希望灿烂的岁月……” 一曲歌了,柳如是静默良久,叹息了一声,道,“这曲好伤感!先生肯定是有故事的人。” 刘慧明笑了笑,摇头道,“哪有那么多故事,不过是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而已。” 柳如是得寸进尺道,“还有吗?” 刘慧明想了想又唱了一首朴素的《平凡之路》。柳如是见他闭着眼,摇头晃脑地唱着,就像前面有一千个人在听一样,忍不住想笑,最后还是忍住了。 刘慧明一唱完,柳如是就插话道,“经历了这么多,还说没有故事!” 刘慧明笑道,“都说了是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 柳如是听得如饥似渴,欲罢不能,又问道,“还有吗?” “还有!”刘慧明又想起一首,唱道: “你从天而降的你 落在我的马背上 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 一丝浅笑让我心发烫 你头也不回的你 展开你一双翅膀 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 一声叹息将我一生点亮 你在那万人中央 感受那万丈荣光 看不见你的眼睛 是否会藏着泪光 我没有那种力量 想忘也总不能忘 只等到漆黑夜晚 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姑娘!” “哇,真的是缠绵悱恻,寤寐思服啊!”,柳如是赞了一句,又问道,“这首歌是唱给师母的吗?” 刘慧明汗颜不已,道,“你还没有师母呢,。” 柳如是起了八卦之心,问道,“听说先生和石柱土司的千金马小姐定了婚约?” 刘慧明嗯了一声。 柳如是又问,“这首歌是唱给她的吗?” 刘慧明摇头道,“都说了是无病呻吟啊,你怎么不相信呢?” 柳如是满脸的不信,自言自语道,“唱得这么情真意切,肯定有人勾起了您的思念。” “咳……”刘慧明叹了口气,心道我说我是唱给我另一个世界的老婆的,你信吗? 知道她不信,刘慧明只好让杜撰出来的两个还未过门就香消玉殒的老婆来顶缸了。 柳如是听他讲完他的悲惨遭遇,忍不住叹道,“难怪先生总是不愿意说,原来您的经历如此坎坷,都怪鞑子,他们夺了大明的大片疆土,害得先生您家破人亡。” 刘慧明故作深沉地道,“咳,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不值一提,不提也罢。” 第473章 柳如是的提醒 说到了他的身份问题,就不得不说辽东战事,柳如是想起一事,突然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看待辽事?” 刘慧明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打回去,收复故土了。” 柳如是心中剧震,随即又问道,“既然先生决议复辽,为何又要派人到辽东和谈?” 刘慧明一愣,不解地道,“我什么时候派人去和谈了?” 柳如是道,“先生半月前派马少卿出使东虏,难道不是去和谈吗?” 刘慧明脸色倏地变了,厉声道,“他们是去和谈?你听谁说的?” 柳如是见他变了脸,顿时有些气短,强作镇定道,“京里的人都这么说啊,说您想趁虏酋新丧之际出使辽东,一来为老酋吊丧,二来为新酋继位道贺,最重要的是为了和他们和谈。” 听到后面,刘慧明竟然笑了,前两点是内阁故意散步出去的,后面这一点就是别有用心之人加上去的了,只是主使之人明明是内阁和六部九卿啊,什么时候变成自己一个人了? 他也懒得辩解,只哼了哼,道,“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过几天我就走了。” 柳如是不解地问,“难道先生真的赞成和谈?” 刘慧明冷笑道,“大明现在无兵无将,无钱无粮,就剩一个空壳子了,还有资格和人和谈吗?” 柳如是有些明白了,迟疑道,“莫非是有人故意放出流言来陷害先生?” 刘慧明不置可否。 柳如是又问,“不知是哪些人?” 刘慧明笑了笑,道,“不是阉党就是东林党,也有可能是他们联手做的局呢,管他呢,反正我就要走了,他们爱怎样怎样吧,我不管了。” 他说到东林党和阉党联手做局之时,柳如是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脸色也变了,良久才问,“先生,您怎么看待东林党和复社的人?” 刘慧明搬出上月和王夫之等人结论,道,“他们是一群道德高尚却全无用处的人。” “哦,弟子懂了!”柳如是笑了笑,接着道,“那阉党就是道德低下又无用的人了。” 刘慧明哈哈大笑,道,“说得好。” 柳如是也陪着笑了两声,等他笑完了才提醒道,“先生不可掉以轻心,阉党里也有能人,先生要小心一个人。” 刘慧明收起笑容,小声道,“谁啊?” 柳如是小声道,“冯涿州。” 刘慧明心里一惊,冯铨此人他有所耳闻,上次倪元璐说起过此人,让他远离他。他想起历史上此人从未在崇祯朝做过官,说明崇祯是很厌恶他的,既如此,他也没必要提防了,因此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你是说冯铨在背后做局害我?” 柳如是不置可否,小声道,“先生一定要小心提防才是。” 刘慧明很快就想到了惹恼他的两个理由,第一肯定是因为宣府的案子,第二肯定是赵光拚的剿匪行动,这两件事肯定侵害了他的利益。 刘慧明嗯了一声,拱手谢道,“多谢提醒,我晓得了。” 奶奶的,你一在籍乡绅有什么可牛逼的,把哥惹毛了,哥直接派人灭了你。 陈沅去送柳如是了,刘慧明则回到内宅去看范怡,范怡这几天情况不是很好,命虽然保住了,但是精神很差,见到刘慧明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老爷。” “别动,好好躺着吧!”刘慧明轻轻地按住了她,伸手握住她的纤手,柔声道,“好好养着,别多想,不会有事的。” 范怡沉默良久,两行泪水缓缓地滑到腮边,“老爷,孩子,我的孩子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刘慧明柔声安慰道,“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再生一个就是。” “嗯……”范怡缓缓地摇头,“这个孩子没了,是个男孩儿,我梦见他了。” 刘慧明默然,良久才到,“这个没有了,以后还有其他的,不要往心里去。” 范怡看了一眼外面,道,“老爷,小茵不懂事,你不要怪她好不好?” 刘慧明嗯了一声,笑道,“我知道她是为你好,我不会怪她的,你放心吧。你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天了,我几乎都忘了这事了。” 范怡听他这么说,总算放下心来,便把小茵叫了进来。 小茵见到刘慧明就跪倒在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范怡道,“小茵,老爷都不怪你了,快给老爷赔个不是。” 小茵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装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道,“老爷对不起,都是奴婢的不对,害得小公子没了,奴婢该死!老爷大骂奴婢一顿吧,奴婢心里也好受些。” 刘慧明笑了笑,道,“快起来,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只是没用对方式方法。没事,我都放下了,你以后好好服侍你的小姐就行了。” 哪知小茵又犯了倔,非要刘慧明打她一顿,不然她就不起来。 刘慧明笑道,“既然你这么想挨打,那就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听完之后再打你。” 范怡难得挤出一丝笑容,道,“老爷又要讲故事了。” 刘慧明道,“有两个和尚正要渡河,正巧岸边有位美貌姑娘也要过河。由于水流湍急,不易渡过,那名年长的和尚见状,对那姑娘说道:‘姑娘,这河水既深又急,请让老朽背你过河吧!’ 姑娘正愁没法子过河,闻言便同意了。 过了河,年长的和尚放下了姑娘,姑娘道谢离去。 两个和尚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另一位较年轻的和尚终于忍不住问年长的和尚了,他问道,‘师兄,出家人怎可亲近女色呢?刚刚您怎么可以背姑娘呢?’ 年长的和尚听了,从容地说,‘我早已放下了,怎么你还未放下呢?’” 趁一主一仆还在愣神的功夫,刘慧明补充道,“这事就这样吧,以后谁也不许再提。” 他握着范怡的手,道,“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什么都别想,安心地养好身体。” 又指着小茵道,“你也是,什么也别想,好好服侍小姐,把小姐的身体养好,就当是将功赎罪了。” 小茵嗯了一声,总算从地上爬了起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见她脸上已现困意,叮嘱了几句便来到前厅用饭。 出了小院,看见小茵的身影若隐若现,刘慧明心中的怒火终于涌上心头,暗自骂道,好个心机婊,你要当贞洁烈女我不拦着,麻烦你选垫脚石的时候擦亮眼睛。 别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算旧账的日子还长着呢。 第474章 大闹天官府 第二天一早,刘慧明径直来到吏部衙门,直接闯进李遇知的签押房,坐等他下朝,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一见到他那张老脸,刘慧明的气就不打一出来,握紧拳头在他的书案上重重地擂了一拳,强压住怒气,道,“李天官,陛下允诺我的五百张告身,你是不是不准备给我了?” 李遇知听到砰的一声,吓得全身一斗,随即又义正言辞地驳斥道,“老夫乃吏部天官,量才选官乃是老夫职责,阁老出的陛下的中旨,未经内阁和六科符合,与大明礼制不符,老夫不能同意。” “别跟说我什么中旨拇指!”刘慧明怒极,又在桌子上锤了一圈,厉声道,“既然不能同意,在朝会上你为何不提出来?” 刘慧明的拳头并未镇住他,反而激起了他的正义感,李遇知声若洪钟,驳斥道,“朝堂之上公然顶撞陛下非良臣所为!” “陛下都已下旨,你竟敢拖着不办,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良臣?”刘慧明被他气笑了,“你这是公然不把陛下的圣旨放在眼里,是公然抗命,贻误朝廷大事,还敢说自己是良臣?我看你是怀着私心吧?” “你……”李遇知气得白胡子一翘一翘地,目眦欲裂,恨不得咬刘慧明一口,“你霍乱朝纲,谄媚圣上,为大明计,老夫不弹劾你已是对你网开一面了,你竟敢陷害朝廷忠良?” “你占着茅坑不拉屎,算哪门子忠良!”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吵了起来,李遇知引经据典,一会儿说刘慧明是庆父,一会儿又说他是王莽董卓,一会儿蹦出来一句论语,一会儿又辗转到了春秋,之乎者也一大堆,把刘慧明说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跟文化人吵架果然不是上策,必须要改变策略了。 “你给我等着!”刘慧明又在桌子上擂了最后一拳,仍然没有镇住他,只得落荒而逃。 李遇知心怀大畅,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今天终于发泄出来了,看着刘慧明灰溜溜的背影,不禁抚须而笑。 坐下喝了一口茶,老李头终于平复了心情,心中暗道,“牧斋啊,老夫也算是对你有个交代了。” 他昨晚参加了钱谦益、王应熊等人组织的聚会,作为东林党在朝中仅存的几位大佬,李遇知占据着战略要地,位置显得极为重要。然而,他这两个月被刘慧明压制得厉害,再不做出反击就要步张忻的后尘了。 李遇知正在得意之际,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人体摔倒在地的声音,李遇知吃了一惊,心说这个刘和尚不会打上门来了吧。 他猜得没错,刘慧明确实率领人马打上来了,只不过他的目标是李天官,而是文选司,脚步声也没冲着他来,反而向西厢房去了。 李遇知惊疑不定,正想打发人去查看酒精,刚出门就被两个武弁拦住了。 那两个武弁站在门口,双手一交叉就把老迈的李天官拦在了屋里,口里还冷冷地道,“奉旨办差,天官大人不得外出。” 李遇知大惊,想要问个究竟,却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那两个武弁就像聋子一样惜字如金,李遇知没办法只得回到签押房继续喝茶。 刘慧明带着一小队亲卫直接闯到文选司,逼着文选司主事把所有的空白告身都拿出来。文选司之前的主事吴昌时暴尸街头,至今无人敢收尸。现在的文选司主事名叫王显,也是个东林党人,但是气场比刘慧明弱多了。 见刘慧明逼着他交出告身,哪还不知是什么事,但是这个混不吝的阁老他真有点儿害怕,只得把藏着的空白告身全部拿出来。 刘慧明喝了一声,“签字,盖印!” 王主事没办法,只得盖了印。 印很快就盖好了,刘慧明又让人里里外外搜索了一遍再也找不到一张空白的告身了才把崇祯的中旨扔给他,道,“拿着这个保命吧,哈哈!” 文选司只负责五品以下官员的任命,刘慧明要任命四品知府还得过老李头那一关。他带着人来到李遇知的签押房,大手一挥,喝道,“把大印交出来。” 李遇知大怒,还没来得及骂人就被罗川按住了。 王腾和黄骏翻箱倒柜,很快就找出了大印,抱着一大叠告身放在李遇知的书案上,接着就是噼里啪啦一顿狂戳,毫无官场体统。 李遇知怒极,不住地破口大骂,刘慧明懒得理他,盖好一百张大印之后便扬长而去,临走时故意道了一声谢。 刘慧明大闹天官府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朝堂,一些御史言官闻风而动,纷纷往书房钻。 他却没时间理会那么多,这时在和崇祯吹牛呢。强闯吏部衙门的事他早就汇报完了,虽然被责备了几句,但根本没对他的圣劵造成任何影响。 崇祯这段时间清闲了一些,虽然各地的奏疏还是像雪片一样飞过来,但是他听从刘慧明的建议,把一些小事交给内阁去处理,官员之间相互扯皮的事由三法司去评定,他顿觉自己轻松了不少。 刘慧明正在绘声绘色地讲解宏观经济学,一个太监急冲冲地小步跑过来跪下禀报道,“陛下,田国丈殁了。” “田弘遇死了?”刘慧明咯噔了一下,前几天才去看他,还能说话呢,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国丈走了?”崇祯想起了去年去世的田贵妃,不禁鼻子一酸,黯然道,“早就听说国丈身体不好,没曾想这么快就走了?” 刘慧明赶紧送上几句宽慰的话,没多一会儿,小正太朱慈炤就哭哭啼啼地过来请安,带着哭腔道,“父皇,外祖父走,走了。” 见刘慧明也在,忙也行了一礼,“先生,外祖父走了,我昨天去看他,他还好好的,今天就走了,呜呜!” 刘慧明想起那天田弘遇他的话,忙安慰道,“殿下莫要太过悲伤,田国丈年龄大了,又一向身体不好,前几天我也去探望过他,他说他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殿下您了,后来见您在努力学习算学,心里宽慰多了!国丈也希望殿下能好好的,快别伤心了,他在天上看着呢。” “真的?”小正太惊喜道,“外祖父真的在天上看着我吗?” “嗯!”刘慧明点点头,“田国丈最疼爱殿下了,殿下快别伤心了。” 小正太毕竟是少年心性,伤心了一会儿就破涕为笑了。他想去田府吊丧,但是崇祯没同意,说刚死了人阴气重,怕他年龄太小承受不住,让他出殡那天再去。 随后,崇祯给礼部下了道旨,让他们多派人手操办丧事,又让比永王还小的田敦艮继承了爵位,事情就算过去了。 陪皇帝吃了晚饭刘慧明就来到内阁值夜,最难办的吏部告身已经到手了,虽然被崇祯责备了几句,但毕竟是把事情办成了。 刘慧明一脸轻松,晚上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好可以用来备课。 第475章 千里南京一日还 八月二十七日的早朝果然很热闹,刘慧明睁着惺忪的睡眼到的时候,二十多个言官正在集体上疏弹劾他强闯吏部衙门,欺压年老的李大冢宰。 刘慧明站在最前面,也不生气,只是不以为然地看着一个又一个言官出班大声疾呼,眼里带着揶揄的笑意。 这帮人或许是知道他马上要走了,胆子又壮了,但他们却忘了,他们这样集体上书可是犯了崇祯的大忌的。 果然,崇祯听了十几个人说同样的话,脸色就越来越不好看了。最后直接把手一挥,值守太监王承恩便展开一张圣旨,当众宣读了对刘慧明的处理决定——严厉申斥,罚俸半年。 刘慧明装模作样地听完王承恩义正言辞的申斥,恭恭敬敬地磕了头,此事就算揭过去了。 散了朝,刘慧明回到府里,陈沅应顾媚之邀去府上做客了。她在林馨儿的服侍下洗了个澡换了常服就准备去钦天监,不料却在门口遇到了男扮女装的柳如是。 刘慧明咦了一声,道,“咦,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自从前天和她深入接触之后,刘慧明就对她有了特别的印象,她果然与大明其他的女人不同,陈沅、寇白门等人虽然和她一样都是风尘中人,但价值观却是正统的,都想找个靠山过安稳的日子。只有她不同,她更接近现代女人,思想独立,行为率性,不取悦男人,不屈服生活,无所顾忌,只追求本心。 这样的女人犹如一匹野马,他家里没有草原,还是离她远一点儿好。 柳如是带着一个小厮,也是女扮男装的,两人静静地站着,见刘慧明问话,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先介绍了丫鬟小宁,才脆生生地道,“听闻先生今天要去钦天监,弟子可否同行?” 刘慧明笑了笑,道,“钦天监有什么好玩的,都是些冷冰冰的东西,你不一定感兴趣的。” 柳如是站直身子,道,“弟子跟随先生学习算学,又听了一些西洋乐曲,很想知道西洋究竟是怎么样的,请先生成全弟子嘛。” “那好吧!”刘慧明见她如此有求知欲,再推辞就显得不地道了,便把她和小宁让到了马车里,自己则和李轩挤在了外面。 柳如是见状,忙掀开帘子,道,“先生快进来坐吧,先生不进来弟子难以安生。” 刘慧明笑了笑道,“不妨事,你在里面好好呆着吧,我在外面看风景,北京的秋可是中国三大美景之一啊。” 柳如是执意不肯,又道,“弟子今天穿的是男装,先生就当我是男子吧。” 刘慧明只得进去了,在车里坐定以后,见她穿得很单薄,明便发扬了前世的绅士风度,从衣架上摘下一件披风递给她,“风大,披上吧。天气转凉了,你要多穿一点儿啊!” 今天是八月二十七,换算成阳历的话已经是十月中旬了,现在又是小冰河期,北方的冬天来得特别早,现在已经有“烈烈北风凉,白露沾我裳”的感觉了。 柳如是嘴唇颤抖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谢老师厚爱。” 马车吱吱呀呀地往前开着,柳如是问道,“刚才先生说北京的秋是中国三大美景之一,还有两景是什么呢?” 刘慧明笑道,“秋北京、雨桂林、雾重庆,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柳如是迟疑道,“雨桂林和雾重庆我倒有所耳闻,秋北京还是第一次听说呢,北京的秋天有什么景致呢?” 刘慧明脱口而出道,“香山红叶啊。” 欧,希特,说秃噜嘴了,这个时代哪有香山红叶! 刘慧明一出口就意识到错了,香山红叶是乾隆年间才种植的,现在的香山除了部分地区被辟为早丧皇子、公主、嫔妃的陵园之外,大部分还是一片原生态,只有香山寺一带有些人造景观,其他地方则是民田、煤矿场,风景一点儿都不美。 柳如是果然问道,“香山哪里有红叶,哦,对了,香山寺里有红叶,老爷前几日还陪有人去看过。” 柳如是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失言了,哪知刘慧明只顾圆谎,根本没注意这么重要的信息。 柳如是突然拍着马车座椅,赞道,“呀,这车好平啊,一点儿都不抖。” 刘慧明也急需转移话题,便炫耀道,“这是我用秘法改装过的,怎么样,坐着舒服吧。” 柳如是点头道,“嗯,舒服,坐这样的车可以在上面写字作画,太好了!” 刘慧明道,“这算什么,我还坐过一种更高级的车,又快又稳,叫火车。” 柳如是和丫鬟小宁都不信,刘慧明只得给他们普及了一下火车的知识,当说到蒸汽机时,不免又要费一番口舌。上次陈沅说帮他物色工匠研究蒸汽机,到现在都没有回应,他本想找方以智,看到他那么忙,就不好意思打扰了。 柳如是交友广泛,应该有门路吧。 果然,柳如是听了他的话,忙道,“江南倒是有一些喜爱机巧之人,弟子可以代为打听。” 刘慧明道,“好,那就太好了。有了火车,从北京到南京一天就可以实现‘千里南京一日还’了。” 柳如是和丫鬟小宁同时瞪大了眼睛,南京到北京两千二百里路程,就算是特快驿递也要五六天才能到,要是商人经商、士子赶考、官员赴任的话一般要一个多月才能到,坐火车一天可以打个来回,怎么可能? 刘慧明解释道,“这种火车用蒸汽机驱动,刚造出来一个小时可能只能跑二三十公里,但后面还要慢慢提升嘛,以后就可以抛到三百公里了,北京到南京一千一百公里,四个小时足够了,早上在南京吃鸭血粉丝,中午就可以到北京吃烤鸭,晚上还可以夜游秦淮。” 柳如是知道一个小时就是半个时辰,一公里就是两里,简单地换算了一下,顿时张口结舌道,“一个时辰最多可以跑一千二百里,比千里马还快?” 刘慧明笑道,“千里马算什么,我知道一种机器可以飞,北京到南京一个时辰就到了,只是我造不出来。” 两个姑娘像听天书,无论如何都不信,刘慧明也不想解释,就当是说天书了。 第476章 北京,北京 行过一段烂路,马车还是颠簸起来,刘慧明笑道,“车再好,路也要好才行啊!” 柳如是道,“这车已经很不错了,换做平常的车不知会颠成什么样呢?” 接着她便对这辆车一顿猛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坐的是劳斯莱斯呢。 刘慧明笑道,“那我送你一辆吧。” 柳如是忙摇头,“不可,不可,弟子怎敢要先生的馈赠?” 刘慧明哈哈一笑,“不妨事,我有个工坊专门造这样的车,送一辆给你不妨事。” 柳如是见推辞不掉只得答应了,两人又说起昨天的事,柳如是道,“听闻老师昨日强闯天官府,今日早朝想必被言官的奏疏淹没了吧。” 刘慧明嘿嘿笑了两声,“骂了风吹过,打了实在过,骂就骂吧,又不少一块肉。” 柳如是担忧地道,“老师还是鲁莽了一些!” 柳如是昨天听说此事之后,觉得痛快无比,而家里那个老头子胡子都气歪了,要不是王应熊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估计一晚上都不会睡得好觉。 想起王应熊那一脸阴险的样子,柳如是不禁眉头一皱,善意地提醒道,“天官府的人个个都是大老爷,平常的官员惹不起的,老师何必要去招惹。” “哼!我才不怕他们呢!”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这一次仅仅是抢了几百张空白告身,算是便宜他们的了,下一次再敢阻挠我,我就要打人了。” “痛快,真他m痛快!”柳如是在心里感叹了几句,嘴上却还是善意地提醒道,“天官府上下都是东林党人,门生故吏遍天下,可不能得罪啊。” 刘慧明笑道,“钱老爷还是东林党党魁呢,咱们应该是敌对关系啊,你怎么帮我说话了?” 柳如是道,“我帮理不帮亲,这件事东林党人做得不对,明明陛下都已经降了旨了,大冢宰还拖着不办,明显就是在给老师设绊子。” 刘慧明笑道,“他们不就是想出个题考考我吗,哼,我这叫快刀斩乱麻,我就不按常理出牌,让他们猜不着。” 马车出了内城,刘慧明伸手拨开窗帘,指着窗外阳光下枯黄的落叶,笑道,“啊,北京的秋真美啊,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啊……” 柳如是听他吟起了诗,忙认真听着,哪知他吟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忙问道,“这首《清平乐》上半阙,格局好大,有下半阙吗?” 刘慧明故意沉思一下,决定还是不改了,接着吟到,“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刘慧明吟完,柳如是就击节赞道,“好词,上阙辽阔高远,下阙隽异挺拔,实非当今文人所能比拟也!先生有此雄心,李自成那苍龙注定要灭在您的手上。” 刘慧明心道伟人的词能不好吗? 嘴里却道,“有感而发,上不得大雅之堂,此行希望能如你所愿,灭了李自成,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吧。” 柳如是道,“先生一定可以的,您看北京就被您整顿得这么好了,老百姓都称颂您呢。” 刘慧明笑了笑,道,“他们称颂的是王之俊,跟我有什么关系?” 柳如是道,“事情虽说是四王公做的,但明眼人都知道是您的谋划。都说自从您进京以后,北京的街道干净了,房屋整洁了,人也规矩了,都在背后称颂您呢。” 刘慧明叹了口气,道,“咱们北京可是世界第一繁华都市啊,这才是他应有的面貌嘛。” 刘慧明抬眼看着远处错落有致的胡同和大院,想起汪峰那首歌,唱道,“当我走在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我的心仿佛永远都不能平静……” 唱到后面却卡壳了,这个世界哪有发动机的轰鸣,哪有电气之声啊,哪有什么咖啡馆啊? 柳如是刚听了两句,见刘慧明戛然而止,好奇地问道,“老师怎么不唱了,没有词了吗?” 刘慧明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歌词来替换,只得实话实说,“还有啊!只是歌词不对!是写一个西洋城市的。” 柳如是很想把这首歌听完,便急切道,“老师不妨唱完,弟子或许可以帮忙改一改。” “那好吧!”刘慧明并不是很在乎穿帮,接着唱道,“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电气之声,我仿佛听到了它蚀骨般的心跳……” 一首歌唱的绵远悠长,特别是那两句深切地呼唤“北京,北京”让柳如是流连忘返,良久才击掌赞道,“好曲,真是好曲。” 刘慧明笑了笑,“我随便唱唱,你随便听听。” 柳如是仔细回味了一会儿歌词,不禁疑窦丛生,“敢问老师,发动机的声音是何物?咖啡馆又是何物?” “发动机就是刚才说的蒸汽机啊!”刘慧明早就知道她肯定有此一问,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只不过现在还是水轮带动的,只能用在磨坊里面,还不能用来推车。” “当真能做成吗?”柳如是从没想过,能顶翻锅盖的热气竟然可以这么用,但是经刘师一提醒,好像真可以,“做成了,行船真的就可以不用风帆,逆水也能往来如飞?” “那是当然!”刘慧明肯定地道,“我人研究大半年了,至今没有任何进展,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做出来。” 柳如是眼睛里充满了遗憾,但随即又充满了信心,“老师不必灰心,弟子相信一定会做出来的。弟子在江南认识一些人,他们对格致之学颇有研究,说不定可以做成。待弟子下午回去就写信过去,请他们去做。” “那敢情好!”刘慧明大赞,江南人文荟萃之地,各种人才藏龙卧虎,他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里。 柳如是抓住重点,又问,“咖啡馆是什么啊?” “咖啡啊,咖啡就是一种饮料!”刘慧明解释道,“和咱们喝的茶差不多,都有提神醒脑的作用,西洋人喜欢喝的,或许一会儿咱们就能喝到。咖啡馆嘛,就是喝咖啡的地方,类似于咱们大明的茶馆。” “啊?”柳如是的嘴张成了一个o型,她对于新事物好像有天然的好奇心,接着问道,“这个咖啡是什么味道呢?” 刘慧明道,“苦香苦香的,又带点儿焦糊味儿,喝不惯的人觉得很难喝,喝习惯了就觉得很好喝,越喝越想喝。” 柳如是被说得心驰神往,笑道,“先生说得弟子口齿生津,心向往之,迫不急待地就想尝一尝了。” 刘慧明笑道,“我也很久没喝了,一会儿见到了汤若望问一下他,有就拿出来,没有就让他差人去弄。” 第477章 实践出真知 马车在钦天监大门口停下,汤若望带着几个西洋人早已等在那里了。 刘慧明首先从马车里跳下来,接着柳如是也在假小厮的搀扶下下了车。 “哎呀,汤大人,怎敢劳驾您亲自出迎!”刘慧明三步并作两步赶在汤若望行礼前把他扶住,“快别行礼,我们平等交往就好。” 汤若望行了一个大明标准的下官见上官的礼,道,“刘学士能光临蔽监,实在让蔽处蓬荜生辉。” 说了这两句话,又向刘慧明行标准传教士“捂胸礼”,又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虔诚地祷祝,道,“愿主保佑你!” 刘慧明还了一礼,装模作样地道,“愿上帝保佑你!” 汤若望又向柳如是行了一礼,柳如是一脸茫然,好在她反应很快,也有样学样行了一礼。 刘慧明不信教,便依着外国人的风俗和他握了个手,“汤大人,我来介绍一下,这一位乃是何公子,姓何名东,字晓东,是我的学生。” 柳如是自号河东,刘慧明就把他拆开当成了名字,还临时给他取了个字晓东,登时让主仆俩目瞪口呆。 汤若望慧眼如炬,一眼就认出了柳如是是个西贝货,但他在大明生活多年,深知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便行了一个拱手礼,“何公子,你好!” 柳如是忙又还礼,道,“汤先生好。”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刘慧明便问起了他的原名,汤若望一怔,慨然道,“刘学士问的好,我乃是普鲁士人,原名johannadamschallvonbell。” 汤若望说了一串德语,刘慧明听不太懂,但是听到了一个“冯”的发音,德国名字里面凡是带“冯”的都是世袭的贵族,看来他是贵族出身啊。 汤若望见刘慧明似懂非懂,又在纸上写下了全名,刘慧明便依着英语的习惯翻译过来,“哦,懂了,你原名叫约翰?亚当?沙尔?冯?贝尔,祖上是贵族出生?” 汤若望瞪大了眼睛,奇道,“阁老如何得知?” 刘慧明哈哈一笑,“因为你的名字里面带一个‘冯’字,我便从这里得知。” 汤若望激动莫名,“阁老对西洋竟如此了解,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慧明道,“你说你是德意志人?可惜我不会说德语,但是我会简单的英格兰语。” 汤若望再次惊倒,“阁老竟然会英格兰语,恰好下官也会一些,不如我们简单交流一下可否?” 刘慧明便用英语介绍了一下自己,又说了自己的经历,都是全英语介绍的。汤若望听得不住地点头,虽然有些单词他听不懂,但见他说得这么流利,还是忍不住地翘起了大拇指。 英语现在还没有成为世界通用语,汤若望的英语远没有刘慧明的流利,但是发音却有天然的优势,刘慧明小小的赞了几句,便切换到了汉语模式。 刘慧明和汤若望你来我往讨论得不亦乐乎,柳如是听得云里雾里,先前只觉得这个先生很奇怪,现在一看就明白了,老师接受的是西洋教育,和大明完全不一样,自然显得奇怪了。 但是老师竟然会西洋话,真的好厉害哦。 三人喝了会儿茶,汤若望便带着刘慧明三人参观钦天监,给二人讲解各种仪器怎么用,刘慧明学的就是这个,自然一点就通,还和他讨论起了开普勒定律,差点儿连万有引力都提前泄密了。 柳如是就惨了,他什么都不懂,好在刘慧明有耐心,结合前几天学的算学知识给她讲解了一些,勉强把她拉入门。 参观完了各种仪器,汤若望就把他们领进了藏书阁,里面都是翻译的西方的天文学着作,刘慧明在里面看到了托勒密、第谷、哥白尼等人的书,但是却没有伽利略。 刘慧明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没有翻译伽利略的书?” “伽利略?”汤若望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么一号人,“你说的是galileogalilei,那是个疯子,他说的都是错的,上帝是不会原谅他的。” 刘慧明哈哈大笑,“我听说过一句话,叫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用我们中国的古话说就是‘实践出真知’,到底是你们教皇对,还是伽利略对,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的。” 原本还是个君子的汤若望听到刘慧明有为伽利略翻案的想法,显得极为恼怒,但刘慧明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也适可而止,打消了把他赶出去的想法。 哪知柳如是忍不住插话道,“刘师,这个伽利略是何人?” 刘慧明道,“是个怪人,但也是个很有才学的人。他认为上古先贤很多认识都是错的,上帝也是错的……” “唉,阁老,不许你这么说我们的上帝”,汤若望急不可耐地打断刘慧明,“上帝是不会错的,错的只有世人,这个伽利略已经死了,上帝还活着。” 刘慧明忙住嘴不说了,见汤若望还在喋喋不休,便打哈哈道,“啊,是是是,你们的上帝是万能的,无所不能,十项全能,十全老人。” 柳如是撇撇嘴,跟着刘慧明出了藏书阁。 再次回到书房,刘慧明便和他谈起了正事,“我过几天就要出征了,想在离京之前麻烦你几件事。” 汤若望见刘慧明不称呼他中文名,转而称呼他的西洋名,心里微微一暖,“不知阁老想让我做什么?” 刘慧明笑了笑,首先当然满足口腹之欲了,汤若望听他问起咖啡的事,摇头道,“下官虽有耳闻,却并未尝过。” 刘慧明失望不已,按理说这个东西他们那边已经有了啊,怎么他那里没有呢? 汤若望见他面露失望之色,突然灵机一动,决定马上派人给总教那边传信,一定要把咖啡带到大明来,一定要讨阁老的欢心,那样圣教事业就有望了。 因而忙道,“刘相国勿急,下官此处虽然没有但可为您打听,此物出自非洲,波斯商人当有此物,下官很快就能为您买到。” 刘慧明喜不自胜,“好,那就太好了!” 第478章 人类起源新解 咖啡只是开胃菜,刘慧明很快就把话题转入到了历法上,虽然颁布新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一次过来也主要是为了说服汤若望,让他为新历保驾护航。 汤若望没有过多的犹豫就答应了,新历出自西洋,是西洋文化进入大明最好的载体,大明若能使用新历,于他是极为有利的。 刘慧明提醒道,“遇到事情不要硬刚,要讲究方法,先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不要做杀身成仁的蠢事,遇到解决不了的给我写信。” 汤若望郑重地握了握刘慧明的手,感激道,“相公的交待下官谨记了。” 说完了历法的是,刘慧明就把话题引到了机床上,汤若望道,“下官听说澳门卜加劳铸炮厂经营不善,已经快维持不下去,相公有意,何不买下来?” 刘慧明大喜,卜加劳铸炮厂建于1557年,到现在已经八十多年了,放在后世就是百年老店,所产大炮远销全球,大明朝廷也是他的老客户,前文所述冯铨的护炮之功,他护的炮就是朝廷向卜加劳厂采购的订单,这批火炮后来在孙承宗收复永平四城时立下大功,被崇祯赐名为“神威大将军炮”。 不过自从创始人卜加劳去世之后,该厂的经营状况就每况愈下,到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了,他去年去广东寻觅工匠,其中有两人就是厂里私逃出来的工匠。 卜加劳厂倒闭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处在远东地区,远离世界铸炮中心,时间久了自然就落伍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斤钉,这样的百年老店就算倒闭了也是个香饽饽,他们就算落后西洋,也是超出大明的水平的。刘慧明如果能全盘接手,只要稍加整顿,把市场放在内地,马上就能有所产出,简直不要太好。 二人很快就商量好了大体框架,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外资收购案就达成了。 刘慧明又向他问起印刷机的事,“我听说佛郎机国有个叫古腾堡的人改进了活字印刷术,他发明的那个印刷机,你能搞到吗?” 大明的雕版印刷效率实在太低了,报社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雕版,而雕的每一块版又只能印刷三千册,因此每一期报纸都要雕很多版,实在太折磨人了。传统的活字印刷虽然很好,但是字和墨都存在很大的问题,根本不能量产。他在前世就知道葡萄牙人约翰内斯-古腾堡早在两百年前就改进了活字印刷术,已经惦记很久了。 汤若望听刘慧明打听活字印刷术,脸色就有些难堪了。 刘慧明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办了个报,每天要印刷很多东西,大明的雕版印刷效率实在太低了,要是能买到印刷机和雇工,我就会节省很多时间。” 汤若望迟疑道,“这印刷机是受教会严格管控的,我也不知能不能说动上面。” 刘慧明笑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在大明也很多年了吧,好像也没取得什么成就啊,现在是一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我相信你,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汤若望思考了一会儿,答道,“好吧,我会尽力的。” 谈妥了大事,二人又聊到了饮食,汤若望听他说起西餐,便自告奋勇要亲自下厨给他和柳如是二人做了一顿标准的法式西餐。 虽然他是普鲁士人,但是现在的法国国力强大,影响力在欧洲如日中天,法式西餐也已经走出国门,遍布整个欧洲了。 汤若望去忙了,柳如是才有机会问他为什么要车床和印刷机,刘慧明笑道,“有了车床,再配上蒸汽机,以后造枪造炮就方便多了,大明就提前进入工业化社会了。有了印刷机,以后印书就更方便了,大明就有更多的百姓读书识字了,就可以成为全球第一个普及义务教育的国家。” 柳如是很善于抓住重点,问道,“何为工业化社会?” 刘慧明懊丧地叹了口气,道,“咳,又要泄露天机了。” 柳如是妩媚地笑了笑,道,“先生又有惊世之论了?” 刘慧明笑道,“差不多吧。我悄悄告诉你哈,你别跟到处乱说,不然要掉脑袋的。” 柳如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先生请讲,弟子洗耳恭听。” 刘慧明问道,“你觉得我们人类是怎么来的?” 柳如是一愣,想了一会儿才答道,“有女娲捏土成人的传说,也有传说是盘古身上的跳蚤虱子变的。” 刘慧明哈哈大笑,指了指汤若望的方向,小声道,“在他们的《圣经》里也有关于人类起源的传说,他们的神叫上帝,上帝平时都住在天上,但是他在地上有个很美的花园叫伊甸园,只是偶尔来一次。为了防止园林荒废,他就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捏了个人,吹了一口气,这个泥人就活了,神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亚当,他就是世界上第一个人。” 柳如是听到这里,笑道,“有趣有趣,和女娲造人差不多。” 刘慧明接着道,“不过亚当这时候还比较傻,浑浑噩噩的像个二傻子,成天缠着上帝问东问西,上帝不厌其烦,就趁他睡着的时候取了他一个肋骨做成一个女人,起名叫夏娃,这样世界上就有两个人了。” 柳如是一脸坏笑道,“这么说我们都是他们的子孙后代了?” 刘慧明点头道,“在他们的世界里就是这个意思。” 柳如是又问,“我不信,我们和他们才不一样呢。他们白的像鬼,一双眸子幽蓝幽蓝的,就是夜叉变的,哪里能和我们相比。” 这民族自信心,不知道甩了后世现代女性多少条街。 刘慧明道,“他们脸大呗,非要过来攀亲戚,我们有什么办法,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陛下也管不到西洋去啊!” 柳如是嗯了一声,小声道,“他们都说这些西洋僧不怀好意,动不动就说人有罪,要信他们那个什么劳什子耶稣才能免罪,先生要小心才是。” 刘慧明道,“我知道,他们不就是想传教嘛,想把上帝的宽恕带到世界各地,你听完我讲的故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柳如是眼睛亮亮的,道,“先生快接着讲吧,后面呢。” 刘慧明接着讲道,“上帝创造了亚当和夏娃,让他们一起帮自己打理伊甸园,并告诉他们除了园子正中间那颗苹果树的苹果不能吃以外,其他东西都可以随便取用。” 柳如是又问,“为什么啊?” 刘慧明道,“上帝说了那些苹果不仅不能吃,连摸都不能摸,因为有毒,吃了就会被毒死,摸了就会生病。” 柳如是听得聚精会神,见刘慧明不说了,接着问,“那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出事了啊!”刘慧明道,“亚当和夏娃信以为真,一直不敢吃,直到有一天夏娃遇到了一条蛇,那条蛇告诉他,上帝是骗你们的,那棵树上的苹果不仅可以,吃了对他们还很有好处。” 柳如是问道,“有什么好处啊?” 刘慧明道,“亚当和夏娃虽然已经在园子里生活了很久了,但他们都是浑浑噩噩的,没有智慧,就像傻子一样。那条蛇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吃了苹果就会变得和上帝一样聪明。” 柳如是哦了一声,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问道,“他们是不是偷吃了苹果?” 刘慧明点头,“答对了。” 柳如是喜道,“那然后呢?” 刘慧明道,“然后他们就发现他们竟然没穿衣服,当时就羞死了。” 柳如是噗地一声笑了,“噗……他们死了,怎么又有这么人呢?” 刘慧明笑道,“差一点儿羞死了嘛,事实上他们不仅没有羞死,还很快就做了羞羞事。因为吃了苹果不仅可以开启他们的智慧,还会给他们带来很多邪恶的想法,他做出很多坏事来,比如做羞羞事。” 柳如是脸一红,又问,“然后呢?” “然后夏娃就怀孕了,后来就被上帝发现了啊,上帝很生气,就问亚当,说‘你是不是吃了禁果?’亚当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禁果啊,是夏娃拿给我吃。’亚当又问夏娃,夏娃说‘蛇告诉我的。’上帝气坏了,就诅咒蛇‘你这个邪恶阴险的家伙,我画个圈圈诅咒你世世代代都没有腿,只能用肚子贴地行走,让你世代承受在地上摩擦的痛苦’。他又诅咒夏娃,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听好人言偏要去相信蛇的话,你世世代代都要承受怀孕生产的痛苦,要被蛇咬脚。’他觉得还不解气又诅咒蛇,“你这个阴险的家伙,不要以为这样就完了,你还会被女人打头的。’他又诅咒亚当,‘你这个没脑子的家伙,以后都要听女人的话,世世代代耕田劳累,一辈子不得休息。’然后就把他们赶出了园子,让他们世世代代都来赎罪。他们被赶出伊甸园之后就在外面继续生娃,慢慢地就成了现在的人类。” 第479章 工业社会即将到来 柳如是听完,叹道,“中国和西洋都差不多啊,咱们有女娲伏羲,他们有亚当和夏娃。” 刘慧明道,“这就是《圣经》里关于人的传说,在他们的教义里,人一生下来就是有罪的,因为他们偷吃了禁果,变成了邪恶之人,因此要用一生来赎罪。” “哦,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他们动不动就说‘愿主宽恕你’!”柳如是又仔细回味了一阵,不以为然地道,“和佛教里的人死了陷入六道轮回也差不多嘛,不过一个是生前有罪,一个是死后算账,没什么新花样。” 刘慧明道,“基督教也有末日审判的,和佛教差不多,生前赎完罪的就上天堂可以见到上帝,没有赎完罪就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那怎么恕罪呢?” 刘慧明道,“和佛教一样,做善事,搞慈善,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捐钱捐物。” “果然殊途同归!”柳如是叹了一句,又突然问道,“先生不是要讲什么是工业社会吗?怎么说起神话故事来了?” 刘慧明道,“慢慢地就说过来了嘛。” 柳如是道,“那先生就快些说吧,要吃饭了呢。” 刘慧明笑道,“不论是女娲造人,还是上帝造人,其实都是神话故事,做不得数的,泥土和虱子跳蚤是不可能变成人的。” 柳如是问道,“那人是怎么来的?” 刘慧明四下打量了一下,小声道,“人其实是由黑猩猩变成的。” 柳如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啊……人怎么可能是黑猩猩变的?” 刘慧明伸手往下压了几下,提醒道,“小点儿声啊,姑奶奶!” 柳如是一惊,随放低声音,仍然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道,“怎么可能,人怎么肯能是猩猩变的?” 刘慧明道,“以后再跟你慢慢讲,你就当神话故事听吧。” 柳如是只好放心质疑,问道,“那然后呢?” 刘慧明道,“黑猩猩以前都是生活在热带丛林中的,后来沧海桑田,丛林渐渐消失了,变成了草原,他们没有树木可以栖身了,只好下到地面,为了看到更远的地方,只好站起来直立行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人的模样,后来又学会了使用工具,学会了捕猎,又学会了生火。” 柳如是插话道,“生火不是燧人氏吗?” 刘慧明道,“燧人氏就是早期的人类啊,还有神农氏、轩辕氏,他们都有一技之长,极大地推进了人类的发展,被尊为圣贤,不矛盾啊。” 柳如是想了想,道,“先生说得有道理。” 刘慧明接着讲道,“黑猩猩变成人类之后最早是靠采集野果种子和狩猎为生,饥一顿饱一顿,生活是很不稳定的。后来他们把吃不完的猎物圈起来,渐渐地学会了放牧。他们在采集野果和种子的时候发现每年到了固定的时节都可以在同一个地方采集到同样的果实,渐渐地就学会了种地。因此,人类从起源到现在可以归结为三个阶段,一是采集和狩猎的社会,就像东北的野人一样。二是游牧社会,就像蒙古、契丹一样。三是农业社会,就像咱们大明就,老百姓靠种地生存。农业社会强于游牧社会,游牧社会强于狩猎和采集社会。” 柳如是听得似懂非懂,良久才道,“先生说得也有道理。那第四个阶段是不是就是您说的工业社会了?” 刘慧明点头道,“嗯,正是如此。工业社会的百姓不以种地、打猎、捕鱼、采集为主要生活来源,他们只需要到工厂或者作坊里去做工挣取工钱就可以养活自己,工厂主把他们生产出来的产品卖出去就能获利,这又促进了商业的发展,商业也能养活很多人的,因此以后的社会将以农业为基础,以工商业为主了。其实你们江南地区的一只脚就已经跨入工业社会的门槛了。” 柳如是联想到江南遍布城镇的作坊,顿时豁然开朗,赞道,“先生说得极是,弟子懂了。江南确实颇多工坊,也有很多人每日到工坊做工,终生不务农的。” 二人说完转眼一看,却见汤若望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刘慧明忙站起来,讪笑道,“啊,不好意思,刚才瞎说一阵,竟然忘了时间了。” 汤若望带着西洋人招牌式的微笑,道,“刘相公之论发人深省,下官受益无穷。” 刘慧明哈哈一笑,道,“都是瞎说的,当不得真。” 三人来到饭厅,汤若望解开托盘的盖子,一股特有的肉香味就扑面而来。刘慧明扫了一眼,法式煎牛排,还有几样小菜,摆盘倒是不错。 汤若望要好好讨好刘慧明,自然使出了十八班武艺,但是他吃起来却觉得不怎么样,和后世吃的现代西餐比起来,差的有点儿远,特别是用料,远不如后世那么丰富。 刘慧明还勉强能接受,但柳如是可受了苦了,特别是当她笨手笨脚地切开一块牛排时,发现里面还在冒血,吓得脸都白了。 刘慧明哈哈一笑道,“哈哈,法式西餐就得这么吃,牛排只煎五分熟,要带血吃。” 柳如是皱着眉,尴尬不已,小声道,“这样茹毛饮血,果然是野蛮人。” 刘慧明劝道,“吃不惯就吃其他的吧。” 柳如是如蒙大赦,就着一盘绿油油的青菜吃了一块烤面包就饱了。 刘慧明也没吃多少,吃了一块牛排,喝了两杯红酒就放下了筷子,汤若望要留他午休,被他拒绝了。 回程的马车上,丫鬟小宁不肯上车,柳如是便让他和亲卫一起骑马,刘慧明看着她熟练地上马,笑道,“没想到她还有这个身手。” 柳如是骄傲地道,“她还没我骑得好呢。” 刘慧明笑道,“那下次一定要看一下你骑马的飒爽英姿。” 说了会儿话,刘慧明打趣道,“今天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喝到咖啡,看来得等上一段时间了。” 柳如是披着刘慧明给他的披风,似笑非笑地应着,“起先弟子还真以为先生是来喝咖啡的呢,原来是来谈生意的。” 刘慧明道,“谈生意不好吗?” “好是好!”柳如是不无担忧地道,“其他的倒没什么,只是历法的事先生还是要小心为妙。大明的历法乱象世人皆知,陛下也是知道的,但新历书已经编好十年了都没有推行,其中缘由不可名状,先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弟子佩服不已。但事请恐怕不好办啊,万一堕了先生的名声,岂非美事?” 刘慧明冷笑了一声,“怕什么,历法已经乱了这么多年,老百姓活得连天日都不知道,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要能顺利推行新历法,牺牲点儿名声就牺牲吧,反正我的名声也不好。” 柳如是心里升起一股暖意,想到先前先生为了推行新历法竟然屈尊纡贵亲自拜访钦天监,还和汤若望一个外国人守望相助,达成秘密协议。他冒着如此大的风险竟然不是为了自己的官爵,却是为了大明能顺利地推行新历法。再想想家里那个老头子,整天和一些所谓的饱学名士上蹿下跳,行的都是阴谋诡计,没有一件事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的。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想到这里柳如是突然觉得一阵悲哀,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终生依靠,竟然是个只顾钻营的大俗人,唉,悲哀啊。 “哎,在想什么呢?”刘慧明见柳如是良久不语,便咳嗽了一声,“不会被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吧?” 柳如是笑了笑,随即便行了一个大礼,“先生高风亮节,弟子叹服不已。弟子……弟子先前误会先生了。” “哦?误会我了?”刘慧明疑道,“误会我什么了?” 柳如是道,“弟子误信人言,以为先生真是那种邀宠媚上的奸臣,今日一行,始知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也。” 柳如是半跪在榻上,久久不愿起身,“请先生宽恕弟子。” 刘慧明的行踪涌起一股暖意,忙示意她起来说话,“没那么严重,你也不用搞得这么苦大仇深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柳如是的脸红红的,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看刘慧明的眼神都变了,吓得他赶紧把脸转向一边。 马车吱吱呀呀地往前行驶了一阵,柳如是突然发现不是进城的方向,忙问道,“先生,我们要去哪里?” 刘慧明斜靠在车厢上睡午觉,眼睛都没睁开,随口道,“去新军营,我下午有课要上。” “去军营?上课?”柳如是愣了一下,问道,“上什么课呢?” 刘慧明道,“上测绘课。” 柳如是忙问什么是测绘课,刘慧明只得又给她解释了一通,不等她提问,又道,“别打扰我,我要睡觉,不然下午上课没精神。” 柳如是抿嘴笑了笑,只好住了嘴,看着他睡觉。心中却对新军营和新课程充满了向往,他早就听说他的新军与众不同,今日正好见识一下。 不过这个时代女人是不能进军营的,她原先还有些迟疑,不过刘慧明没提此事,想必他也是不在乎的吧。 第480章 我要学外语 刘慧明迅速进入梦乡,柳如是则在一边看起了风景,不多时刘慧明就被颠醒了,睁眼看了看外面,问道,“咱们到哪里了?” 柳如是道,“离朝阳门不远了。” 刘慧明珊笑道,“我睡了这么久吗?” 柳如是没理他,突然开口道,“老师,您能教我一些洋话吗?” “啊,洋话?”刘慧明愣了愣,随即醒悟过来了,“你说的是西洋话啊?” 柳如是点点头,“就是方才老师和汤神父对话的那些。” 刘慧明道,“那是英语。西洋话也分很多种的,有法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荷兰语和英语等,我就会一些简单的英语。” 现在的英语远没有后世那么普及,相反在大明朝接触最多的是拉丁语,其次是葡萄牙语,也就是俗称的佛朗机语。刘慧明大致解释了一下西洋各国的语言,柳如是才明白原来西洋很大,他的老师也不是万能的。 刘慧明道,“其实你最好学拉丁语,但是我不会。” 柳如是道,“我就学英语吧,老师刚才不是讲了吗,以后英国人会很强大的。” 刘慧明心道等他们强大你我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还两说呢,再说有了自己,这帮强盗还有强大起来的机会吗? 见她仍然坚持,刘慧明只好同意了,“那我先教你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吧。” 接着她便教了教了她二十六个字母和“你好”、“再见”、“谢谢”、“你”、“我”、“他她”等日常用语,柳如是跟着鹦鹉学舌一番,虽然很努力,但效果却不好。 刘慧明见她学得辛苦,笑着说道,“刚好有两首歌,有助你学习,我唱给你听。” 柳如是听说有歌听,大喜。 刘慧明坐直身子,先唱了一首字母歌,等她记住之后又唱道,“areyouok?hello,thankyou!thankyouverymuch!hehehello!thankyou……” 这首鬼畜版的歌曲实在太魔性了,唱到后面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再也唱不下去了,心里早已给雷布斯道歉一千遍了。 柳如是这两天跟着刘慧明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曲调,但是这首摇滚风的曲子还是让她十分不解,见他一边唱一边手舞足蹈,做着很夸张的表情,也只得跟着干笑几声。 刘慧明笑够了,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有一个商人到英国去做生意,但是他只会简单的英语,因此闹了一些笑话。这首歌就来源于此,在一次宴会上他向众人推荐商品,为了更好地体现诚意,他也不用通译,非要自己亲自上台演讲,奈何他的英语实在太差了,来来回回就‘你好’、‘谢谢’、‘非常谢谢’几句话,引得在场的人哄堂大笑。事后,有好事者便用他这几句英语编了一首歌,就是我唱的这首了。” 柳如是撇撇嘴,很有些为雷布斯鸣不平的意思,“这些英国人也太无礼了,纵使这商人洋话说得不好,但其心至诚,如此取笑于人,岂非太无礼了?” 刘慧明收拢笑意,道,“你说得对,大家也都是调侃嘛,后来带头嘲笑他和写歌编排他的富少也道歉了。” 这个时代和后世差不多,都是喷子横行的时代,吐槽和调侃也很流行,不过却是有分工的,总体来说上层人士喜欢喷人,下层人士喜欢吐槽,柳如是一直混迹上层社会,自然不习惯这样的行为。 柳如是学得很快,没多久就已经可以磕磕巴巴地唱出来了,刘慧明道,“其实这首歌的原唱还要好听一些。” 柳如是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缠着他唱原唱。 刘慧明没办法,只好缓缓地敲着车窗,打着拍子,大吼一声,唱道,“aaaw!whoo!angelinababyplease,pleasebabybemine,angelinadoyourchacha,forgetaboutthetime,signyournameacrossmyheart,honeyaintthatsmart……” 这首《安吉丽娜》是刘慧明前世唱k必点的歌,要不然他也不会对雷布斯那首歌印象如此深刻了,柳如是见刘慧明一边打着节拍,一边摇头晃脑地唱着,唱的是同一首曲子,但是歌词却完全不一样,虽然她一句也听不懂,但是欢快的节奏还是深深地吸引着她,到后面竟有些陶醉了。 一曲终了,刘慧明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啊,好久没唱英语歌了,唱起来真累。” 柳如是等刘慧明喘息均匀了才开口问,“老师,不知此曲是何意?” 刘慧明笑道,“没什么意思,都是口水话,就是一个很自恋的公子哥看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要请她一起跳舞的事。” 柳如是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西洋人真是不懂礼数,要是在大明,非得让官府把他抓到牢里去不可。” “不至于吧!”刘慧明呵呵一笑,“咱们《诗经》里不是也有这样的事吗?《关雎》里写的也差不多吧,‘窈窕淑女,钟鼓乐之’,男子可以邀请,女子可以不接受嘛,何罪之有?” 柳如是被刘慧明说愣住了,半晌才讷讷道,“不知老师可否把这首曲子的译出来,弟子好好参详一番。” “好吧!”刘慧明笑着道,“一会儿找到纸笔了就给你写出来,让你领略一下西洋人的热辣。” 马车驶过东岳庙,远远地就听见一阵嘈杂声,柳如是看着新修的酒肆茶楼和来往不断地小商小贩,赞道,“哇,这里好热闹啊!” 东岳庙本来香火就很盛,现在又多了几万兵马,因为军队庞大的需求,周围的百姓每天都来卖野菜,一些商贩也从各地运来粮食山货,短短两个月已经形成一个市场了。 柳如是看到一些辅兵正在翻修院墙,见他们用的砖都是红砖,尺寸比大明现在用的青砖要小一些,问道,“听说先生发明了一种制砖机,方师兄已经造了很多砖了,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刘慧明点头,“你这方师兄现在牛得不得了,整个北京的砖厂都被他干趴下了。他们砖厂的砖不仅可以供应自己修银行,连我们军营都用上了,前几天一场大雨,把军营的院墙冲垮了,营房也塌了一些,他就自告奋勇要支援我一批红砖,我只好承了他的情了。” 柳如是脸上堆满了笑意,待他说完才打趣道,“真是委屈先生了呀。” 刘慧明郑重其事地道,“那是当然,你不知道,这些砖砌成墙,每天人来人往的,很多人都看到了,用不了多久,整个北京的人都知道他的红砖好了。” 柳如是懵了,她本来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还真的找到理由了,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大笑起来。 马车驶过大门时,柳如是怔了一怔,迟疑道,“先生,我能进去吗?” 刘慧明反问道,“为什么不能?” 柳如是提醒道,“我是妇人呢,按规定妇人是不能进入军营的。” 刘慧明脸上一僵,心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明明是个知性且美的美女嘛,怎么就成了一个妇人了?这就像后世警方以“违背妇女意志,强迫发生性关系”通报高中女生的案情一样,能文雅点儿吗? “没事,放心大胆的进!”刘慧明不以为然道,“按规定女子还不能进入庙堂,圆圆还去过大理寺呢,她当时还怀着孕,不也没事吗?” 柳如是三观尽毁,心道要不是仗着你的威风,就是十个陈圆圆恐怕都已经化成灰烬了。 来到校场,柳如是轻轻地掀开车帘,就看见宽阔的校场上,一队士卒正在操练三才阵,他们每做出一个动作都发出一声嘹亮的喊叫声。另有一队士卒正在跑步,瞧那松松垮垮的队形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圈了,士卒的军服都湿透了。而一边的教官还在横眉怒喝,听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们在受罚。 还有两队士卒正席地而坐,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教他们识字,那书生讲得唾沫横飞,绘声绘色,下面听讲的士卒含胸拔背,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先生的小黑板,比他见过所有学堂的学子学习都要认真。 “果然与众不同啊!”柳如是在心里感叹一声,他虽然没去过军营,但大明军营是个什么样子还知道的,但像这样井井有条,像国子监一样的军营她还是第一次见。 刘慧明见她看得认真,忍不住打趣道,“你看得这么认真仔细,是不是想偷师啊?” 柳如是转过脸来,嘻嘻一笑,道,“就是,我是来为东林党偷师的,回去之后就让他们也练一支这样的兵马出来,看谁厉害。” 刘慧明哈哈大笑,“我巴不得呢,欢迎来偷师!” 经过一天的相处,二人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柳如是也不像以前那样一本正经了,开开小玩笑也是经常的事。 刘慧明指着正在训练的方队,叹道,“你以为这新兵那么好练啊,我这里两万五千新兵,一天要耗费六千两饷银,两百石粮食,其他的肉类、蔬菜、被服、饮水、医药加起来得一万两,可是个超级大的吞金兽啊。” 柳如是吐了吐舌头,吃惊道,“一天一万两,太吓人了!” 刘慧明笑道,“还学不?” 第481章 刘学士的一天 下了车,二人径直来到校场后面的办公区,柳如是又听到有人在讲课,寻声望去,便见一个长者正在讲课,那老者胡须花白,头上有些谢顶,操一口浙江口音的官话,正在讲岳飞大破金兀术的故事。 老者身后的黑板上挂着一副简易地图,应该就是郾城大捷的战斗情况。地图旁边详细地罗列了宋金双方的兵力、战将、粮草辎重等数据。老者讲得眉飞色舞,连脸上沾了粉笔灰都没察觉。 到了签押房,柳如是小声问道,“先生,那个讲课的老先生是何人啊?讲得如此生动详实。” 刘慧明笑道,“他可是鼎鼎大名哦,上半年还是兵部尚书呢,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是说原来的大司马张国维张玉笥?”柳如是吃惊道,“他就是张玉笥吗?” “啊,正是啊!”刘慧明在椅子上坐下,也招呼她坐下,“他被周延儒连累,差点掉了脑袋,后来陛下开恩,免了他的职,他本来准备回乡的,我又把他请过来做武备学堂的山长,干得可有劲了。” 柳如是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啊。江南一带都在传张玉笥和赵光拚被陛下关起来论罪了,说是老师弹劾他们在通州贻误战机,要不是同乡诸人多多奔走,二人就要被杀头了……” 刘慧明气得差点儿把茶杯都捏爆了,在柳如是的讲述中,张国维和赵光拚之所以论罪下狱是因为刘慧明诬陷他们贻误军机,而东林党人为了搭救朝廷忠义之士不惜当面顶撞圣上,和刘慧明展开了殊死斗争,终于救了朝廷忠良。 刘慧明听完,捏着茶杯的手都颤抖起来,冷笑道,“这帮人颠倒黑白的本事真强啊,真是要把我搞臭才甘心啊!” 柳如是忙安慰道,“公道自在人心,先生不必挂怀。” 刘慧明才不信这些鬼话呢,不过他也没时间生气了,因为张国维已经讲完了,下一堂课该他了。 “走,上课去!”刘慧明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招呼柳如是道,“今天带你学一门全新的学问。” 刘慧明讲的是地图学,前几天讲完了比例尺和图例,今天就要讲等高线了。来听讲的除了有先前上课的将领以外,还有一些侦察兵,以及张国维本人。 刘慧明讲得很慢,尽量让他们都听得懂,“要想在地图上表示一座山,不能像画家那样去画,咱们地图有地图的语言,这就是等高线,除此之外还有描绘河流海洋深度的等深线、描述各地年降水量的等降水量线、描述各地气温的等温线都是同样的道理……” 刘慧明一口气说了四个名词,把众人一下搞蒙了,连张国维和柳如是都皱起了眉头。 刘慧明在黑板上展示了一幅图,一边讲一边介绍,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他仿佛回到了大学校园,老师正在给他们讲《地图学》,这是上大学学的第一门专业课,他学得特别认真,大四实习的时候还专门自学了一遍,可惜后来没有用上,没想到现在竟然用上了。 不过,地图学最核心的部分——投影他没讲,讲的内容主要是地图学老师自己编写的《定向越野》教材,正好可以用于行军。 柳如是就像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一样,她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副地图竟然有这么大的学问,特别是讲到海拔高度的时候,刘慧明提了一句世界上最高的山在乌斯藏境内,大概是两万七千尺,课堂上的学生都惊呆了。 柳如是更是吃惊得无以复加,刘师怎么什么都知道? 讲了等高线,刘慧明又讲等深线,虽然以现在的技术不可能去测海底的深度,但是测一下北方的河流还是可以的。 一堂课旁征博引很快就讲完了,刘慧明别过张国维回到签押房,柳如是即刻送上高山仰止一般的赞美,“老师学究天人,弟子什么时候才能学完?” 她发现只要跟着此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学到新知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刘慧明哈哈一笑,道,“书山有路,学海无涯,哪有学得完的时候。我都还没学完呢,你又哪里学得完。” 上完课,刘慧明又带着柳如是给新兵营里的将官们开了个会,才摇摇晃晃地往城里赶,而此时,天已快黑了。 最重要的空白告身已经到手了,历法的事情不出意外的话也能搞定,刘慧明牵挂的事情基本上都办妥了,心情很不错,就带着柳如是到处闲逛,回到校场的时候正好赶上一场球赛。 柳如是看着一群士卒围成一个圈大喊大叫,连军营外的游人都跑进来看热闹,忙问道,“他们在做什么啊,这么热闹?” 刘慧明道,“在进行蹴鞠比赛。” 二人来到比赛场边,罗川搬来两把椅子给他们坐下,刘慧明已经给她讲了规则。柳如是看着两边团长的不断地挥着令旗大吼大叫,场上的队员层次分明、左右协调、三路大军渐次推进,四周的观众齐声欢呼的场面,不禁赞道,“好好看啊,就像打仗一样。” 张国维和谭宏也凑了过来,附和道,“晓东说得极是,德公发明的这种蹴鞠对练兵极有益处。” 刘慧明忙人给他搬来一把椅子,四人便坐成一排一边看球,一边品茶。 柳如是很快就被场上激烈的拼抢吸引住了,不住地大喊大叫,终于引起了张国维的警觉。还好现在校场已经对外开放了,外面的人也可以进来看球,其中不乏一些周围的暗门子,不然今天就要出大丑了。 刘慧明尴尬地笑了笑,只好把她的身份透露给了他俩,又说已经收她为徒学算学了。 谭宏首先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先生真牛逼!” 张国维淡淡地哼了一声,轻声啐道,“伎女终归是伎女,如何能做正室?钱虞山行此荒唐之举,难怪士林之人厌恶他了。” 刘慧明以前一直以为柳如是的身份是妾,后来才知道钱谦益娶她回去是做正妻的,当时下巴都差点儿惊掉了。不过,对于老钱的勇气他还是很欣赏的,这也是他决定向崇祯推荐他的重要原因。 刘慧明没有理张国维,呵呵地笑了两声就继续看球了。 “啊,今天终于下了个早班!”刘慧明感叹了一声,又问道,“这比赛好看吧?” 柳如是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退,闻言点头道,“嗯,好看,真好看,六团可惜了,差点就扳平了,唉,可惜,打在横梁上了。” 刘慧明笑道,“那球要是进了,可惜的就是三团了。” 柳如是咯咯直笑,道,“就是,比赛总有输赢,难免的。” 天色渐晚,二人边说边往外走,他本来是要和将士们吃个晚饭的,但是考虑到柳如是在,只好取消了。 柳如是问道,“老师每天都这么忙吗?” “嗯,差不多吧!”刘慧明笑道,“有时候更忙,更刺激。比如,咱们坐在车上逍遥自在地入城,突然从胡同里钻出来几个刺客,你说惊险不惊险,刺激不刺激?” “啊?”柳如是大吃一惊,“有刺客吗?” 刘慧明呵呵一笑,骄傲地道,“现在没有了,上月我五天内遇到三拨刺客,一天遇到两次刺杀,够刺激吧?” 柳如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笑完之后,便学着刘慧明的样子缓缓地敲着车窗,“老师今天连着唱了三首曲子,弟子也唱一曲赠与先生吧。” 马车摇黄了一下,刘慧明也跟着摇头晃脑地道,“好啊,大明星开金口,三生有幸啊。” 柳如是清了清嗓子,开口唱道,“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元来春心无处不飞悬。哎,是睡荼糜抓住裙衩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好处牵。这一湾流水呵!” 要说别的曲子刘慧明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到处奔波,根本没有闲暇来钻研这个时代的流行歌曲,但这首《懒画眉》前世在高中就学过,因此她才唱了一句刘慧明就听出来了。 柳如是的嗓音很好,唱得十分认真,把闺中少女思春的神态模仿得惟妙惟肖,好几次刘慧明都以为她在放电,吓得他赶紧把目光转向一边。 一曲终了,柳如是做了个万福的手势,娇羞道,“很久没唱了,生疏了许多。” 刘慧明呵呵笑道,“就算生疏了许多,也是我听过最好听的了。” “圆圆妹妹比弟子唱得好多了!”柳如是道,“莫非她没为先生唱过?” 刘慧明笑了笑,不无失望地道,“唉,自从进了刘府,从没听过她唱过曲儿,比大家闺秀还要规矩呢。” 柳如是笑了一阵,才缓缓地道,“圆圆是想忘了过去,从今以后好好生活。” 刘慧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马车在棋盘街停下,柳如是轻轻地下了马车,朝后面招了招手,那混在卫队里的婢女小宁骑着一匹黑马得得得地跑了出来,柳如是翻身一跨,便坐在了那婢女后面,拱手道,“老师,弟子走了。” 刘慧明突然道,“有一件事我不知你可否帮帮忙。” 柳如是道,“先生尽管说,只要弟子能做到,定会尽力的。” 刘慧明道,“你还记得刚才和汤若望说的那个印刷机吗?” 柳如是点点头。 刘慧明道,“那个机器对我十分重要,但我马上就要走了,不知你可否帮我催一下他,让他一有结果了,就给我给我送来。” 柳如是爽快地答应了,“先生放心,弟子记在心里了。还有那个蒸汽机,弟子也会尽力的。” 刘慧明在车里拱手道,“那有劳了啊!” 柳如是也拱了拱手,道,“能为先生分忧,弟子求之不得呢。” “那行,你先回去吧!”刘慧明摆了摆手,看着他消失在街的尽头。 第482章 温体仁的下场 刘慧明上完早朝,崇祯又把他留在了宫中奏对。这段时间他本来是不用上朝的,但崇祯又经常派人传他入宫议事,议的又都是早朝上的事,一件事翻来覆去的议实在浪费时间。次数一多他也有些难为情,这几天又恢复上朝了。 崇祯脱掉了朝服,换上一身轻便的常服,坐在他对面问道,“德华,出征筹备进展如何?” 刘慧明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的进度,“嗯,已经安排妥当了,军粮已经筹备了一个月的了,现在就等最后一批被服了,被服到了就可以誓师了。” 崇祯听了很高兴,李自成杀败孙传庭之后马不停蹄地破了西安城,秦王直接投降了,他骂了他一顿,也只好接受了这个现实。如今,他最担心的是山西的安危,好在李自成并没有东入山西,而是分兵西进、南下和北上,他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要占据陕西全省,依靠黄河为天险,与大明朝廷分庭抗礼。 刘慧明能在短短二十天内筹备好一切军用物资,崇祯还是很高兴的,这段时间有他这个给力的助手,他觉得轻松了许多,已经初步实现了做判断题的管理目标。 两人又谈了一些国内的事情,总体来说说,事情在朝好的方向发展,马祥麟已经把张献忠压迫到了广东边界,吕大器又堵住了他通往江西的道路,张献忠现在要么南窜广东,要么西进广西,无论走哪一个方向,都比在中原为祸要好一些。 最让他担心的李自成,因为有刘慧明的毛遂自荐,他也渐渐放下心来,他相信有刘爱卿亲自去三边镇守,李自成绝对威胁不到京师来。 现在让他比较烦的就是王应熊了,锦衣卫昨夜来报,王应熊来京师之前就到江南去大搞串联,到北京以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探望周延儒,目的不言而明。 听罢锦衣卫的汇报,崇祯很是生了一会儿气,大手一挥,让他直接回家了。 刘慧明听说王应熊刚到京又被赶了回去,心里不免有些诧异,崇祯看到他的脸色,故意问道,“你有不同的意见?” 刘慧明笑了笑,道,“是有点儿意见,不过陛下已经做了决定,臣就没有意见了。” 崇祯冷笑了一声道,“你这话说出来,朕就是无道之君了。” 刘慧明也笑着解释道,“陛下误会了,臣在兵部有规定,事情还没有下结论之前,所有人都可以提意见,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我绝不加罪,但一旦做了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再发言了,必须全力以赴的执行,就算是错的也必须执行。我觉得在朝堂上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陛下还未做出决定,臣当然可以提意见,如今陛下已经做了决定,已经打算让王应熊回乡了,臣要维护皇权的威严,自然就没有意见了。” 崇祯错愕道,“你说就算是错的也必须执行,这句话大有问题,这样不是一错再错吗?” 刘慧明道,“不然,咱们朝堂的每一个政策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可能有完全错误的决定,也不可能有完全正确的决定,只不过取舍不同罢了。有些策略必须在实践中才能发现问题,我们可以在实践中慢慢纠正,绝不能朝令夕改。” 崇祯颔首道,“不错,先生言之有理!” 刘慧明又把话题扯到王应熊身上,“王应熊又不是朝廷不可获取的重要人物,他做的那些事不也怎么光彩,赶回去就赶回去呗,还影响不到陛下的形象。” 刘慧明这么贬低王应熊也是有原因的,这货就是个典型的官僚,既无经邦济世之才,也无视死如归之胆。以前看在老乡的面子上有意拉他一把,可是他不但不领情,还大搞串联,准备对自己下手,那就由不得他对他下手了。 崇祯呵呵笑道,“不错,朕回想你之前提的选人标准,王应熊在内阁并无明确的理政思路,平日里只知左右逢源,和温体仁、周延儒一样,不过是一弄臣尔。” 崇祯一想到被温体仁祸害的五年,气就不打一处来,马上叫来王承恩,让特即刻拟旨,剥夺他死后追赠的太傅官衔和文忠谥号,他家族中荫封的散官也一并收回,并剥夺士籍身份,族中子孙三代以内不许参加科考,要不是刘慧明拦着,老家伙估计就要被挖出来鞭尸了。 崇祯处理了温体仁和王应熊,又把目标瞄准了钱谦益,刘慧明及时插话道,“我认为钱谦益可用,陛下可否听我一言?” 崇祯出了一口恶气,心里舒服多了,笑道,“哦,你为何认为他可用?” 刘慧明道,“臣只有一个理由,钱谦益因为浙江乡试之事,已经闲居了快二十年了,心中已经累积起了强烈的报国之情,陛下如能温言勉励,给犯错误的同志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必定会为朝廷效死忠。” 崇祯不无担忧地道,“你这话也有道理,不过,他是东林党和复社的领袖,朕如果轻易启用他,无疑会给世人一种将要偏向东林的印象。” 刘慧明笑道,“陛下不用担心,只需要做一个切割就行了。” 崇祯忙问,“如何切割?” 刘慧明想了想道,“他前年娶了秦淮名妓柳如是为正妻,引得江南士林一片骂声,差点儿被口水喷死,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请了多少人才平息了此事。这一次,陛下何不让他上疏再为柳如是请一个封号,这样士林中人就再也不会有的一席之地了。” 崇祯听罢,哈哈大笑,拍着桌子道,“妙计啊,妙计,朕准了!” 刘慧明玩了一把钱谦益,又开始给冯铨上眼药,直接把冯铨运作周延儒起复之事抖了出来,崇祯听得火冒三丈,马上就要下令再次剥夺他的士籍,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刘慧明忙道,“陛下,慢着,还是先听我一言。” 崇祯终于回过味来了,直勾勾地盯着他,意味深长地道,“冯铨是不是得罪你了?” 第483章 冯铨得罪我了 刘慧明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不错,他确实得罪了我,准确地说,是得罪新政了,我必须在离京之前把他干掉,否则新政有危险。” 崇祯忙问,“他怎么得阻挠新政了?” 刘慧明便把赵光拚剿匪的事说了,重点提到了盐务,“陛下啊,臣练新兵每天要一万两银子,这些钱都是从沧州得来的,因此,臣可是大大地得罪了京中权贵。为了阻挠新政,他与这些权贵狼狈为奸,正在收集赵光拚罪状,据说已经收集了十几条了,准备对我们来一次全力反攻,因此我要先发治人。” 崇祯听完又怒了,沧州盐场利润丰厚,赵光拚借剿匪的名义重新把盐场控制在手之后,一次性给崇祯的内帑缴了八十六万两银子,还承诺以后每月都可上缴五万两盐税。因此,他也是极为看重沧州的,如今听说冯铨准备在这上面做文章,怒气值一下就爆表了。 崇祯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问,“你要如何处理他?” 刘慧明道,“一般的官员直接让他开缺回籍就行了,但是冯铨不行,他就住在皇城根儿下,开不开缺,回不回籍都能影响朝政,因此,必须把他赶走,赶得越远越好。” 崇祯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起复他?” 刘慧明点头道,“不错!云南土司蠢蠢欲动,臣建议在云南设一巡抚,让他去云南赴任。” 刘慧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狠招,这个时代从北京到云南在路上就要一年时间,特备是现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冯铨去云南的难度不亚于于唐僧去印度取经。 崇祯倒吸一口凉气,一拍桌子道,“好,朕准了。” 爽快!言听计从的感觉就是好! 连着商量了几件事,两人抽了一锅烟,又把目光转向了辽东,想起从去年冬季持续到今年五月的那一场浩劫,崇祯的脸上顿时灰败起来,问道,“德华,你以为建虏今年会入关吗?” 刘慧明回忆了一下历史,摇头道,“不会!皇太极刚死,建虏主少臣强,多尔衮虽然获得了摄政的权力,但是豪格并不服他,他们隐患还有很多,今年肯定没有精力入关了,明年就说不准了。” 崇祯轻轻地吁了口气,他还在为马绍愉的事后悔,倘若大明得到的情报早一些,大明和清朝的关系说不定就是另外一个局面了。 刘慧明笑着宽慰道,“这事也怪不得别人,实在皇太极死得太突然了,不仅我们没想到,恐怕连皇太极自己都没想到,不然他就立遗诏了。” 崇祯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叹道,“天意如此,莫能强求啊。” 刘慧明又问马绍愉的近况,崇祯道,“他已经与豪格谈妥,若事不济,大明会接纳他的。事情谈妥之后,朕已准他启程回来了。” 刘慧明大喜,忙送上一波马屁。 崇祯联想到大明现在腹背受敌,三线作战的窘境,不禁又有些忧虑。 刘慧明忙安慰道,“陛下勿忧,最迟明年夏季,臣就能打垮闯贼,到时就会回朝准备与建虏的决战,只要建虏胆敢再入关,臣保准让他们又来无回。” 崇祯心里一暖,但是一想到国内的局势,挫败感又布满了脸颊,“爱卿此去三边,对剿灭闯贼有几成把握。” 刘慧明心说想要让李自成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只是他要是死了,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没有了制约,要想逐个剿灭,可就难了,便故作沉思道,“七成!” “有七成把握?”崇祯喜道,“爱卿何以认为有七成把我?” 刘慧明道,“李自成打陕西,其实是走了一步臭棋,陕西虽然是他老家,但是却是一个穷地方,根本养不活那么多流民,他不会在陕西待很久的,要么往山西,要么去四川。从现有的情报来看,到山西的可能性大一些。但是山西表里山河,我们只要守住几个交通要道,就可以挡住他,然后臣在调动大同、宣府、榆林的劲兵围剿,李自成那么多人马,往来不方便,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刘慧明胡说八道,似是而非,崇祯却听得十分高兴,不住地称赞。 “只是,要和李自成决战,恐怕得等到来年开春了”,刘慧明补充道,“臣此番前去三边督师,首要的任务不是去打闯贼,而是先去震慑一下蒙古诸部。其次,臣要整顿三边防务,特别是那些走私商贾,必须要大力打击。第三,臣要整顿地方、安置流民,开荒种地,推广土豆、玉米和甘薯这样的新作物,让山西的老百姓尽快吃饱肚子。做到了这些,就算闯贼打过来了,老百姓有地种,有存粮,他没有了群众群众,自然翻不起多少风浪。” 崇祯一边喝着茶,一边听他讲述施政纲领,颔首道,“嗯,不错,该当如此!先生先前就说过,流寇问题非是兵士问题,乃是民生问题,如能让百姓有地种,有存粮,有冤可申,则流寇自灭矣。” 刘慧明也道,“这就是我要去做的事,不过,第一要紧之事还是秋防,如今兵部已经收到一些情报了,塞北鞑子已经有异动了。” 崇祯对他的情报能力非常认可,夸了几句,又问道,“三边之地,秋防乃是重中之重,德华能提前知道消息,想必已胸有成竹了吧?” 刘慧明狠狠地点了点头,道,“陛下放心,他们的行动已尽在我的掌握之中,臣已有成套的方案,此去必先狠狠地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崇祯欣喜不已,又夸奖了他几句,内侍便传膳了,刘慧明自然得吃了饭再走。内侍都已经习惯了,不经皇帝吩咐便自动摆上了两副餐具。 崇祯见桌上无酒,便下令道,“上两壶酒来,朕与先生小酌两杯。” 刘慧明忙起身道谢,笑道,“俗话说中午不喝醉,下午要开会,臣下午要回新军营开会,小酌两杯还是可以的,可不能喝醉了。” 一席话把侍候在一边的内侍都逗笑了,崇祯举起酒杯,哈哈大笑道,“先生说得有理,朕也不能喝醉了。” 第484章 都是好学生 刘慧明吃饱喝足,刚走出乾清宫就看见坤兴公主穿一件太监服在远处等他。 刘慧明向前拱了拱手,笑道,“啊,公主殿下,臣这厢有礼了。” 坤兴公主脸微微一红,道,“还是去迎禧宫吧,我有事跟你说。” 来到迎禧宫,坤兴公主看着空荡荡的桌椅,心中突然有些伤感,柔声道,“听说先生马上就要出征了?” 刘慧明点点头,“臣九月初三就走,有劳公主挂怀了。” 坤兴公主的脸更红了,伸手在袖带你摸了摸,竟然摸出一个平安符来,颤颤巍巍地递到刘慧明面前,“先生,此……这,这是我替先生求来的一道平安符,先生收,收下吧。” 这道符她可是下了很大决心的,特别是拴符的璎珞,可是她亲手编的。不过,这是她第一次给男人送礼物,羞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一张瘦削的小脸已血红一片,连脖子都红了。 刘慧明一愣,心里微微一暖,心道还是这个女弟子有心啊。同样都是学生,朱慈炤那小王八蛋这几天天天往田府跑,根本见不到人,可能早就把自己这个老师忘了吧。 刘慧明伸手接过来看了看,揣进了怀里,又行了一个大礼,“臣谢殿下赏赐!” 坤兴公主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又叮嘱道,“先生可要收好了,勿使外人看见了。” 刘慧明陡然一惊,用力捏了捏手里的平安符,就像捏着一个烫手山芋一样,道,“殿下放心,臣有分寸的。” 两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相互客气了一番,坤兴公主便红着脸亦步亦趋地走了。 “没枉费这段时间给她带吃的!”刘慧明一边走一边笑,心道我得给她回个礼,回什么好呢? 就回一套算学习题吧,哈哈。 要是放在后世,学生给老师送手工礼品,老师回送她一套练习题,一定会被画个圈圈诅咒一番的。但是这个世界的三观完全不一样,刘慧明把秘传的算学主桌当作礼物送给她真的算得上是一份厚礼了。 刘慧明刚到书房,就见陈沅正陪着柳如是说话,由于已有了三个月身孕,她的腰肢粗了很多,坐着说话已感到很不舒服了,不得不时不时地站起来走一走。 见刘慧明到了,陈沅忙起身行礼。 刘慧明忙上前一把扶住,道,“今天又和姐妹们聚会了?” 陈沅笑了笑,“今天劳姐妹们挂怀,就在府里叙了会儿话。” 刘慧明嗯了一声,道,“你做了那么多次客,也该做一次东了,这一次没丢我们刘府的脸吧。” 陈沅笑道,“没有,没有。妾身这一次把老爷平时弄的拿手菜全都拿出来了,姐妹们开心得紧呢。” 柳如是也附和道,“弟子以前以为先生只会算学,昨天跟先生游学了一天,觉得先生之学问包罗万象,今天才知道先生竟然还会庖厨之道,当真是包罗万象啊。” 她今天换了女装,穿着一身紫色襦裙,脸红扑扑的,应该是刚喝了酒。 刘慧明笑着谦虚了几句,在她们对面坐下,说道,“难得见你穿女装,今天要好好看一下,记在脑子里。” 二女被逗得咯咯直笑,柳如是笑道,“老师还有几天就要出征了,弟子就让老师多瞧两眼,也是无妨的。” 这女的很彪啊,和朱媺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风格啊,不过,都是好学生哈。 刘慧明暗自对比了一番,笑道,“算了,看一眼就行了,我是国家干部,要修身立德。” 二女再次咯咯娇笑。 三人又说笑了一阵,刘慧明便切入了正题,“晓东,我给你的那些习题,你扔了吗?” 柳如是道,“老师披肝沥胆之作,我怎能丢弃?” “那正好!”刘慧明大喜,“你把那些习题在誊录一遍吧,但是你解答的答案就不要写了,我给永王殿下送去,我走之后他好学习一下。” 柳如是点头应了,陈沅见这架势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告了一声罪,退出了书房。 刘慧明在黑板上写了两个方程式,“咱们今天讲微积分,学会这个之后,你就是大明第一算学大家了。” 出征的日期就在眼前,刘慧明的进度拉得很快,三天就讲完了高中的代识,把柳如是累得够呛。 她先前有钱谦益帮着巩固新知识,但是这几天老钱头每天早出晚归,回来了就和王应熊、冯铨等人在静室密谈,她根本见不着,因此课业就被耽误了。 刘慧明很快就讲完了,柳如是却听得一头雾水,没办法,他只得临时出了一道题帮他巩固。 柳如是仍然像听天书一样,刘慧明见状只得手把手地教,他先在小黑板上一步一步地演示着,最后使劲地往黑板上一按,便宣告大功告成了。 只是有点儿用力过猛,差点儿把黑板都推倒了。 刘慧明伸手扶住黑板,扔掉粉笔头,道,“怎么样,简单吧?” 柳如是双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刘慧明看,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有问题吗?” 良久,柳如是才恍然一声,“懂了。” “唉,看来我讲得不好啊!”刘慧明叹息了一声,把粉笔扔到地上,“可能是我太着急了,没考虑到你的接收能力。想当初我在学校的时候,那些女同学一样不会做……” “女同学?”柳如是问道,“先生还有女同学?” “忘乎所以了啊!”刘慧明心里震了一下,“啊,我在西洋学这个时候也有些女生一起学的。” “男女同屋而处?”柳如是迟疑道,“这成何体统?”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习惯了就好!”刘慧明不以为然地道,“咱俩不也同屋而处吗?” 柳如是脸一红,“弟子是仰慕先生的才华,敬重先生的人品。” 刘慧明被夸得有点儿不自在了,只好转移话题,“咱们歇一会儿,等会儿学积分,明天就可以着手解那道题了。” “啊,终于要解那道题了吗?”一听说要解那道终极难题了,柳如是一下就兴奋起来了。 “嗯,咱们现在就学积分吧!”刘慧明转过身,看着一黑板的字,“还得劳烦你把黑板擦一下。” 当老师的人最烦擦黑板了,何况他现在烟瘾又来了。 第485章 美人受难 柳如是起身来到前面,拿起抹布就开始擦黑板,擦到最右下角那个白点时,却怎么也擦不掉。那个点正是刘慧明刚才的杰作,由于太过用力,她擦了两次都没擦掉,便加大了力度。不曾黑板并不像后世那样是贴在墙上,而是像公司会议室里的那种直接放在地上的,她一用力就倒了。 柳如是没提防,黑板一倒,她也跟着倒了下去。 “啊……”柳如是大叫一声,手里的抹布一下就飞上了天,整个身子眼看就要趴在黑板上了。 “啊,小心!”刘慧明忙扔掉烟斗伸手去拉,柳如是被阻滞了一下,还是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倒了下去。 刘慧明只听到噗嗤一声,手里一空,放眼看去,却见柳如是趴在黑板上,脸先着地,吃了一嘴一脸的粉笔灰。 “啊,没事吧!”刘慧明问了一声,眼光往下一瞟,我的乖乖,刚才这一手竟然把她的襦裙撕破了,加上她往下倒的惯性,她整个后背从肩胛骨往下一路破到了大腿处,差点撕下一整块来。 刘慧明看着她裸露在外的光洁的后背、大红的肚兜系带和开档诨裤,顿时一阵眼红心跳,心道今天真是艳福齐天了,前一个女学生给我送平安福,这一个女学生又露大后背给我看,老天爷待我何其厚也。 不过一看到她雪白的肌肤上面那几道抓痕,他就像看到呈堂证供一样,心里直发毛。 柳如是眼泪都摔出来了,脸也擦破了皮,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见刘慧明问,忙抬起头来,小声道,“啊,没,没事!” 刘慧明伸手去扶她,眼睛又不自觉地瞟向了后背,不受控制地再往下看,就看到一道好精致的月牙沟。果然不愧是扬州瘦马出身啊,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是那么诱人。 刘慧明没忍住,又看了一眼,看到下面,心中不免有些吃惊,乖乖,怎么是开裆裤啊,哥真不是有意要看的。 刘慧明不忍再看,忙把眼珠子转到一边,见她摔得眼冒金星,不住地低声呻吟着,小腿磕在黑板的支架上,也受了不轻的伤,忙问道,“摔到哪里了没?” 柳如是轻轻地动了动,想自己爬起来,奈何左小腿疼得厉害,一时爬不起来。 刘慧明忙伸手扶住她的肩,把她从黑板上扶了起来,又扶着她坐到椅子上。 柳如是疼得直吸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是强制镇定道,“不妨事,不妨事。都上了这么久的课了,弟子早该知道这黑板使不得大劲儿的。” 刘慧明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忙道,“你先坐会儿,我去叫人。” “啊,别,别去!”柳如是忙叫住她,哀求道,“我这个样子,外人看到了多不好。” “那我给你打点儿水来洗洗吧?”刘慧明征求意见道,“先洗洗吧,脸都花了。” 柳如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有劳先生了。” 刘慧明端来一盆热水,用干净的毛巾打湿水伸到她面前,作势把毛巾里的水挤出来,道,“先洗个手吧。” 柳如是费力地伸出纤手,还没伸到他面前,就疼得吱吱吸气,只得放下了。 刘慧明关切道,“手腕扭到了吗?” 柳如是灰头土脸,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轻轻点了点头,道,“刚才手在地上抻了一下,可能脱臼了。” 刘慧明没办法,只好伸手抓住她的手,用另一只手轻轻地给她擦掉手上的尘土,又沾了一些水把另一只手洗干净了。 柳如是的脸都红到脖子了,看到刘慧明手里的毛巾已经伸到了她面前,要帮她洗脸,不由自主地把头往后缩了一下,道,“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啊……”伤口湿了水,疼得她直哆嗦,便不敢再动了。 刘慧明接过毛巾,沾了水,帮她洗了脸,又拧了一把轻轻递到她手里,道,“脖子上还有,再洗一把吧。” 柳如是羞不可遏,接过来单手洗了脖子,最后洗了脚,才勉强恢复了一点儿往日的荣光。 还好脚没事,只是受了点儿皮外伤。 “歇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柳如是垂着一只手,缓缓地站起身,小声道,“今日是不能再学了,弟子的裙子脏了,要去换一件。” 刘慧明思索再三,还是提醒道,“后面破了。” 柳如是吃惊道,“啊,什么破了?” “裙子后面破了!”刘慧明讪讪地解释道,“刚才你摔下去的时候,我抓了一把,不过没抓住,还把你的裙子抓破了。” 柳如是伸手往后一模,一把摸到自己的肚兜系带,再往下,我的妈呀,诨裤都摸到了,吓得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柳如是尖尖的下巴快要把自己戳死了,半晌才道,“还望老师回避一下。” “嗯,好!”刘慧明说完,忙退到外面屋檐下。 柳如是双手捂脸,不知该如何是好。老师刚才肯定看到了,难怪他刚才脸色有异呢,呀,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良久才听刘慧明在外面轻声道,“要不要我让圆圆给你拿衣服来?” 柳如是想了想,小声道,“有劳先生了。” 刘慧明来到陈沅住的藕香园,对陈沅说了刚才的尴尬,陈沅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刘慧明忙道,“别多想,真的是个意外。” 陈沅把脸转过去偷笑了一阵,才道,“妾身知道。” 说完便到衣橱里找了两件襦裙,道,“老爷歇着吧,奴家一个人去就行了。” 刘慧明靠在雕花大床上闭目沉思,顺便消化刚才的尴尬,但是柳如是的美背和屯沟就像一副夺目的画卷在他脑袋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啊,美人受难也是美的啊,多美的背啊,要是抱在怀里摸一把才爽呢”,一想到这儿他就有些心猿意马。不过一想到她的老公钱谦益那死老头子,他的心里就像吃了一碗苍蝇一样恶心。 这老小子的好日子快结束了,估计崇祯很快就要对他下手了吧。到时候自己再从旁坑他一把,一定要把他搞成孤家寡人,顺便还帮女弟子挣一个诰命,一石三鸟啊! 第486章 大约在冬季 正当刘慧明意银到高潮时,陈沅似笑非笑地回到了卧室。 刘慧明忙收束心神,问道,“啊,你回来了?她走了吗?” “嗯,走了!”陈沅微笑着点点头,道,“手腕都肿了,我让人去请姚大夫了。” “肿了?”刘慧明迟疑道,“可能是脱臼了,可得好好看看。” 陈沅在刘慧明对面坐下,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直到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才揶揄道,“老爷这一下可真够重的。” 刘慧明只好把她搂在怀里,道,“别多想,就是个意外,纯属意外。” 陈沅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老爷,嘻嘻嘻,老爷手真快啊,嘻嘻嘻!” 刘慧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解释道,“我真的是一番好意啊,我看她要倒了就想想拉她一把,哪想到你们这个时代的衣服质量这么差,一碰就坏!” 陈沅伏在刘慧明的肩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老爷,您是不知道,柳姐姐看见我有多难为情,嘻嘻嘻,背上那么大一块空白,还有几个手印,噗噗噗。” 刘慧明索性让她笑个够,等她笑完了才问道,“她有没有责怪我,是不是以后做不成师徒了,我课还没讲完呢。” “没……没有。”陈沅摆手道,“她说明天再来学习。” 说完继续大笑不已,直到感到胎动了才止住。 刘慧明迟疑道,“都伤成那样了,还要来学习?” 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是勤奋好学啊,后世的人要是又这股执着劲儿恐怕早就赶英超美了吧。 陈沅起身坐好,任由刘慧明握住她的手,道,“柳姐姐说了,您马上就要离京了,还不知道何时能回来呢,说要趁您在北京时把课程学完。” 说到后面,陈沅一支手环住刘慧明的脖子,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脸,柔声问道,“不知老爷此番离京,何时能回来?” 刘慧明也起身坐正,想了想道,“大概在冬季吧,不多半是明年冬季,最迟不过后年夏季。” “哦……”陈沅轻轻地哦了一声,掰着指头算道,“也就是说快则一年,慢则两年?” 刘慧明也嗯了一声,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道,“应该是冬季。” 她突然想起一首歌,便轻轻地唱道,“轻轻地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虽然迎着风,虽然下着雨,我在风雨之中念着你。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的问自己,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一曲唱完,陈沅已满脸泪痕,把头埋在刘慧明肩头小声抽泣着,“老爷……” “没事的,放心,我会没事的。”刘慧明轻轻地拍着她背,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有事的。我的战术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大不了不当这个官了。你放心,我是不会死节的,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地活着的。” “嗯……”陈沅潸然泪下,泣道,“老爷出征在外,妾定会管好府里诸事,老爷不要操心。” 刘慧明没有土地,下面的人行贿的赃物都被他变卖冲了军费,现在府里的开销主要靠卖肥皂和马车,自行车和缝纫机已经着手建厂了,这些都是她在负责打理。虽然她不擅长经营,但却学得很认真,连怀孕都在坚持。 一想到这些,刘慧明便忍不住劝慰道,“你现在身子越来越重了,商铺的事就让下面的人去做吧,春儿一天闲着没事,可以让她去做嘛。” 陈沅嗯了一声,“老爷不必操心这些小事,妾身体一向很好,现在还能做,等后面实在做不了的时候再交给春儿吧。”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陈沅想起刚才这首歌,便起身拿笔录下来,一边录一边问道,“这首曲子真好听,不知是何名?” 刘慧明笑着说道,“叫《大约在冬季》,可惜了还是没有曲谱,你有空就自己谱一个吧,顺带把配乐也弄出来吧。” “老爷稍后,马上就好!”陈沅嫣然一笑,没多久便作好曲了,又从旁边拿起琵琶,拨了几下,便轻轻地唱起来,“轻轻地我将离开你……”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听完陈沅的唱腔,刘慧明感觉自己都不会唱歌了。 一曲终了,刘慧明捧着她脸吻了一下,笑道,“唱得太好听了,给你打个赏,六六六!” 陈沅小小地挣扎了一下,便仍由他亲吻了,没多一会儿,她便感觉他的喘息声粗重了,忙把他抚在她椒乳上的手拿开,小声拒绝道,“奴现在这个样子,怎能服侍老爷?老爷等一下,奴叫翠桃来侍候您。” “我不!”刘慧明抚摸着她的后背,脑海里却浮现出柳如是的美背和屯沟来,下面早已火烧火燎,听到她又要拿那个无声无息的翠桃来当挡箭牌,便果断地摇头道,“就要你,咱们动作轻一点就行了。” “不成!奴实不能服侍老爷了。”陈沅很果断地拒绝了他的进一步要求,推脱道,“老爷去找翠儿和馨儿她们吧。” 刘慧明故意生气道,“没兴趣!” 她也确实不怎么喜欢那两个女子,馨儿太死板,和她咏鹅就像在强坚一只死鹅。翠儿心机太重,老是在战斗过程中提各种要求,搞得他很无语。 看来得找个机会去一趟宋允娘那里了。 “翠桃,翠桃!”陈沅可不管刘慧明的无理要求,趁她不注意便大声叫起来,“快进来。” 翠桃推开门,见二人这场景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也不是第一次打替补了,便大大方方地来到床前,“小姐。” 陈沅轻轻地睁开刘慧明,拢了拢头发,吩咐道,“好好服侍老爷。” 翠桃小脸通红,轻轻地脱掉襦裙,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刘慧明把心一横,“就当她是柳如是吧!” 第487章 悔教夫婿觅封侯 刘慧明正在拿翠桃撒气的时候,柳如是已经回到府里了,这一路下来,她一直觉得后背冷飕飕的,感觉有一千双眼睛在盯着她的后背一样,看得她背脊发凉。 “小宁,小宁!”柳如是连呼两声,丫鬟小宁才出现在她面前,小声道,“小姐。” “快去帮我找个郎中来!”回到自己的地盘之后,她再也不像在刘慧明面前那样淑女了,说话做事雷厉风行,“我刚才摔了一跤,手腕可能脱臼了。” 小宁看了一眼她的左手腕,果然已经肿了,忙应了一声,“小姐勿慌,婢子现在就去找郎中。” “等等!”柳如是忙叫住她,“老爷呢,哪儿去了?” 小宁道,“王老爷被陛下罢黜了,老爷正在商量对策呢。” “哼!成天就知道整人害人,活该!”柳如是一听他们又在一起搞阴谋,准知道不会有好事,心道局势都已经如此败坏了,还在党同伐异,什么正人君子,都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我当时真是瞎了眼! 小宁瞪大眼睛正要劝阻,却听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柳儿这是怎么了?谁是衣冠禽兽!” 柳如是见正主回来了,索性把脸一甩,哼了一声,直接把老钱头当成了空气。 钱谦益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随意冲小宁吩咐道,“你下去吧!” 小宁应了一声,便消失在了门口。小姐的脾气一向不好,还是留给老爷去哄吧。 钱谦益来到柳如是旁边坐下,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就像抱着一件昂贵的瓷器一样,当他一触碰到柳如是的玉手,就听她嘶嘶地吸了两口气,忙从她怀里挣脱了。 “夫人这是怎么了?”钱谦益打量着柳如是的手腕,才发现那里已经红肿一片了。 “没怎么,摔了一下!”柳如是淡淡地道,“小宁已经去请郎中了。” “哎呀,这是怎么弄的?”钱谦益大惊失色,责备道,“你今天不是去刘府和姐妹们聚会了吗?怎么把手弄伤了?你们姐妹们闹矛盾了吗?” 柳如是淡淡地道,“没有!就是摔了一下!” 钱谦益盯着柳如是身上的襦裙看了一阵,又问道,“这衣裙也不是你的吧?” 柳如是道,“那件裙子也摔破了,这件是找阿沅借的。” 钱谦益吃了一惊,问道,“怎么摔得如此厉害,让我看看还有哪里摔伤了没有,可不要落下残疾了。” “落下残疾了你就不要我了,是不?”柳如是没好气地道,“我到处都摔伤了,你把我休了吧!” 说到最后竟然又哭了。 钱谦益大惊,“柳儿,我的柳儿,你是怎么了?为夫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发这么大的火?” 柳如是伏在床沿大哭不止,对钱谦益一连串的问话理也不理,可把老头急坏了。 看着哭泣不止的美人,钱谦益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急得抓耳挠腮,就像一个犯了错的童子一般。 正在彷徨无计之时,门外响起了仆役的声音,“老爷,夫人,门外有个姚太医,说是奉陈姐姐的令来瞧伤来了。” 姚本仁接到陈沅的请帖,立马赶了过来,看到柳如是肿胀的手腕,很熟练地给她贴了膏药,又上了夹板。 钱谦益早知他的大名,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在一边赞道,“早闻姚神医膏药天下无双,今日终得见矣。” 姚本仁还没说话,柳如是就在帘子里插话道,“下次把你的手打断,你就可以天天用神医的膏药了。” 钱谦益脸色一僵,顿时无语。 姚本仁哈哈大笑,赞道,“夫人好口才。” 他本来还想和钱谦益说说话的,经柳如是一搅和就没有兴致了,刘慧明给他的任务他还没完成呢,可没心思管这些琐事,留了两幅膏药就起身告辞了。 钱谦益正要赔礼道歉,门外有响起了喊声,却是王应熊的老仆王安林,“钱老爷,李天官来了,我家老爷有请。” 钱谦益犹豫了,不知该不该去,最后还是心一横道,“夫人,你别急,老夫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等柳如是答应便急匆匆地走了。 “哼,准又是在想什么损招对付刘师!”柳如是望着钱谦益消失的背影,恼恨不已。此刻,她终于感觉到眼前这个老头儿早已不是五年前初次相识的那个风度翩翩,志气高洁,以天下为己任的名士了。以前的他开口子曰闭口诗云,自己每有新作都会得到他的好评,时不时还会赞一首,二人以诗文结识,以诗文论交,又以诗文为媒,终于结成连理。 然而,自从陛下颁旨竞选阁员以来,他就变了,变得功利起来了。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每天和她谈诗论文,饮酒作赋了,取而代之的是每天都和王应熊等一干在籍乡绅密谈。她参加了几次,都是一些怎么拉帮结派,怎么给刘学士挖坑,怎么安排自己人的勾当,听了几次就烦了。到北京以后,他的活动更频繁了,两人更是聚少离多,一天说不到十句话。 但是,她隐约知道他们在谋划一件大阴谋,只是到底是什么阴谋她现在不得而知,但绝不是什么好事。事情如果得逞了,刘学士肯定会受到牵连。跟刘慧明相处了几日,她完全明白了他是一个什么人,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想骂人。 他们在给他挖坑的时候,他却在四处奔走,为大明补充税收,训练新兵,挖掘人才。在寓馆里,她听得最多就是怎样把姓刘的搞下去。而在刘府,她听得最多确实各种政事,各种新奇的知识,以及各种对未来的设想。刘慧明从没有提一句如何整人的事,两相比较,孰是孰非,高下立见啊。 抱着被子发泄恶一通,小宁又带了一个郎中来了,郎中是个中年妇女,姓孙,京里人都叫她孙久娘。孙久娘看了一眼柳如是的伤势,又看到特有姚氏膏药,便不敢用药了。 “夫人的伤势并无大碍,只要七天就可痊愈,只是这七天里不可拆掉夹板”,孙久娘一边收拾药匣,一边嘱咐道,“切记不要碰水,药分会随着水流失的。” 柳如是忙点头称谢。 “夫人就养着吧,老身告辞了!”孙久娘见柳如是的脸上有一道擦痕,又拿出一瓶药膏来,“夫人脸上的伤就用这个吧,睡前擦一次,明早即可光洁如初。” 柳如是又谢了一次,忙让小宁打赏银钱。 第488章 信任危机 柳如是干坐了一会儿,埋怨了一阵老钱头,觉得实在无聊,便吩咐小宁把她的习题册拿来,她要复习白天的知识。 今天的习题很难,她一道也不会,想到以前老钱头给她辅导功课的事,她的火气又上来了,把书往桌子上一扔,朝门外喝道,“小宁,打水来沐浴,我要睡了。” 柳如是脱光衣裙进入浴桶时,小宁见她背上有一道清晰的手抓印,吓得脸都白了,失声问道,“小姐,你的背上……?” 柳如是转过头,狐疑道,“我的背上怎么了?” 小宁嗫嚅道,“背上有伤!” 柳如是大惊,自己明明是脸先着地的啊,背上怎么有伤呢? 小宁见她不信,忙解释道,“是几个手指印,像被人挠的一样!” 她跟了柳如是很多年了,早已情同姐妹了,因此说话并无多少顾忌。 柳如是的脸唰地红了,顿时明白是刘慧明的杰作了。她四下看了看,小声道,“谁挠我了,没人挠我,别胡说。” 小宁哦了一声,她想起了昨天小姐和刘学士同乘一辆车的事,听他们在车里一会儿开怀大笑,一会儿咿咿呀呀地唱着,今天小姐的背上就多了一道爪印,她如何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此,小宁的脸就红了,吓得赶紧住了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小宁的嘴虽然被封住了,但是最不应该看到的人却提前来了。 钱谦益适时在外面喊道,“夫人可还安好,老夫回来了!” 柳如是赤着身子站在浴桶前顿时石化了,喃喃道,“老,老爷回来了?” “嗯,回来了!”钱谦益手里握着一个纸包,他喝了些酒,情绪有点儿亢奋,见到柳如是便陪笑道,“老夫猜你还没宵夜吧,我给你带回来了,无锡肉骨头,来,先吃一点儿。” 钱谦益一边摇晃着身子往前凑一边打开油纸包,拿出一块来递到她嘴边。 “啊?”柳如是心里大急,只得张嘴接住,呜呜道,“一会儿再吃吧,我要沐浴了,老爷先出去一下。” 钱谦益嘿嘿一笑,拱手赔礼道,“夫人啊,你今天受了伤,我来不及照看,现在正好补起来。” 说完把油纸包一放,便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肩,想把她抱起来放到浴桶里。 柳如是心里大急,忙扭身躲避,口里道,“啊,不用,不用,有小宁就行,老爷饮了酒,快去喝点儿醒酒汤吧!” 幸好天黑了,油灯不是很亮,否则她就穿帮了。 钱谦益脸色红润,不以为意地道,“啊,我没事的,没事,让我先补偿你吧!” 晚上的酒宴上,几个老兄弟一起对酌,王应熊便说起柳如是一连几天没给老钱头好脸色的事,众人一想就明白了,特意上了一道鹿鞭给他一个人吃。 钱谦益想起走之前连招呼都没跟她打一声,心里就一阵内疚,自己这几个月太忙了,有些冷落了美娇娘,现在说什么也要献个殷勤,何况还有神药鹿鞭助兴呢。 “下午老夫有急事,没来得及照看与你,害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在此给你赔罪了。” 柳如是没法,只得让他抱着进了浴桶,却悄悄地伸出右手往油灯处一拂袖,油灯哐当一声摔到在地,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 柳如是装作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责备起自己来,“呀,怎么把灯碰倒了?真是不小心!老爷小心点儿,别绊倒了。” 钱谦益嘿嘿地笑道,“不妨事,不妨事,黑灯瞎火更好。” 柳如是故意嗔道,“尽瞎说。” 等小宁重新掌好灯的时候,柳如是已经在享受热水浴了,钱谦益相看都看不到了。 “好险,好险!”柳如是心里有点儿小小地佩服自己的急智了,看着色心大起的钱谦益,嫣然一笑道,“老爷,我手摔了,不能侍候您了,就让小宁侍候您吧。” 钱谦益把头一侧,故作生气道,“夫人说哪里话,我爱的是你,又不是小宁,这种事怎能找人代替?放心,放心,我小心点儿就是。” 柳如是没办法,只得默认了,“您先去歇着吧,奴一会儿就好。” 鹿鞭开始发挥功效了,钱谦益兴致高昂,无论柳如是怎么拒绝,他总是赖在浴桶边不走,柳如是又不好发火,只得任由他去了。 在浴桶里磨蹭了两刻钟,二人又辗转到绣床上,梨花与海棠交相辉映,一时倒也其乐无穷。只是柳如是一直努力地保护着自己的后背,难免有些分神。 这种事一旦分神就难有快感可言,虽然钱谦益喝了助兴酒,有吃了满满一大盘鹿鞭,战斗力强了不少,奈何柳如是不能全身心投入,纵然老钱头觉得自己年轻了二十岁,但还是没让她尽兴。 事罢,钱谦益讪笑着躺在床头,虽然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但是身旁美娇娘的反应已经告诉她了,他今天的努力又是徒劳,人啊,不得不服老啊。 钱谦益侧着身子,一脸歉意地看着黑着脸的柳如是,柔声道,“夫人,老夫……” “别说了!”柳如是心里十分恼火,她刚来了点儿兴趣,这老东西又半途而废了,弄得她心里现在还像猫在挠一样。 她越想越生气,一生气就把后背的事忘了,见他伸手过来想搂自己,便把身子一躬,给了他一个大后背。 钱谦益伸出去了一半的手顿时僵在空中了,柳如是后背那四个手指印太明显了。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感觉床都转起来了,失声道,“夫人……你……” 柳如是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忙用薄被盖住身子,见钱谦益满头大汗,老脸紫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知坏事了,还是让他发现了。 她是个极聪明的人,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瞒下去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还不如坦白从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呢。 她深情地看着钱谦益,眼睛里充满了坦荡,理直气壮地问道,“老爷,你信得过我吗?” 接着,他便原原本本地把下午的事说了一遍,只隐去了刘慧明给她洗手和洗脸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老爷你信我说的吗?” 钱谦益心如刀割,从情感上来说他应该相信她的话。但结合这几天她的表现,他还是认为自己已经被绿了。 不过他是个大名士,自然要表现他的度量,想了想道,“孟子曰,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你意外摔倒,刘学士伸出援手,却不慎抓破了你的衣裙,还把你抓伤了,你是无意,他是好心,我信你!” “你真的信我?”柳如是大喜,主动投入到他的怀抱里,赞道,“真伟丈夫也。” 钱谦益心里有苦自知,只好把火撒在刘慧明身上,心道我的柳儿心性高洁,岂会看上那种腌臜泼才?哼,刘和尚,你嚣张不了多久了,老夫敢保证,你走不到山西,后院就要塌方。 柳如是见他半晌无语,便主动送上香吻,又补了一句,“我们再来吧。” 老钱头的眼珠子一下就瞪圆了,汗毛都竖起来了,讨饶道,“夫人,你饶了老夫吧,老夫信你了,信你了!” 柳如是嫣然一笑,伸手抓住他的敏感部位,娇声道,“来嘛……” 钱谦益头发都竖起来,正要开口讨饶,却听家仆在外面叫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宫里来人了,宣您接旨呢。” 第489章 一招制敌 钱谦益大惊失色,忙穿好衣裳,跪地接旨,结果传旨的太监栗宗周只说了一句话,“着钱谦益明日早朝宫门外候见。” 钱谦益不明觉厉,忙从家仆手里接过一打银票,恭恭敬敬地塞进栗宗周的手里,陪笑道,“敢问栗老公,陛下此次宣草民觐见,不知有何事?” 栗宗周收好银票,陪着笑道,“钱大老爷过谦了,是喜事啊,陛下有意擢你到吏部任侍郎,未来有望接李天官的位子呢。” 钱谦益大喜,又跪下朝紫禁城的方向磕了几个头。 栗宗周等他磕完头,才收起笑容,道,“不过嘛……” 钱谦益一听,脑袋就大了,忙问道,“还请公公指点。” 栗宗周道,“陛下还有一件事,你若依得,未来的天官就是你的,若依不得,大老爷还是早些回籍,以后再也不会有复起的机会了。” 钱谦益一颗心七上八下,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良久才平复了心情,问道,“还请公公示下。” 栗宗周把他的一切表现都看在眼里,懒懒地道,“陛下知你娶了秦淮名妓柳如是为正妻……” 这死太监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钱谦益吓坏了,忙道,“公公容禀,下官这就把她降为侍妾,不,不,下官这就休了她。” 栗宗周哈哈大笑,摆手道,“错啦,错啦!陛下闻知此事以后,本来也是很生气的,后来想了想,你是真名士,当然是很风流的。既然木已成舟,陛下也不追究了。” 钱谦益大喜,又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口里颂道,“陛下生命烛照,叫老臣何以为报!” 心里却把栗宗周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栗宗周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良久才接着道,“陛下不仅不追究了,听说了你和柳如是的事以后,还有意赐她一个诰命。” 钱谦益大喜,正要道谢,却见栗宗周一扬手,道,“慢点儿道谢,陛下说了,诰命不难,只要你上表就成。” 钱谦益的心一下就凉了,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起复的原因了。不过,崇祯这一手实在太漂亮了,自己为一个伎女请封,以后别说是东林党和复社中人,就连阉党分子都会和他划清界限的,那他以后就成孤家寡人了。 栗宗周见他呆滞半晌,便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钱老大人,可有主意了。” 钱谦益没法子,只得躬身道,看着栗宗周哈哈大笑而去。 钱谦益回到内室,心里没有一点儿起复的兴奋感,而一旁的柳如是早已冷若冰霜,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了。 柳如是一边收拾行装,一边在心里哭泣,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我闻室”,什么“我爱你白的肤黑的发”,都是浮云,到头来他最爱的还是官位,当初真是瞎了眼。 钱谦益见此,只好把心事放在一边,挪动着沉重的步子过来作揖道歉,“夫人,我……我一时口误……” 柳如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哼了一声,不屑地道,“哼,口误,只怕早就是你内心的想法吧。” 钱谦益急得满头大汗,祈求道,“夫人,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柳如是没好气地道,“你不是要休了我吗?我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回秦淮旧院去。” 钱谦益大惊失色,心道陛下马上就要给你封诰了,你竟然要重操旧业,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让朝廷的体面往哪儿搁? 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出的这个馊主意,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如此害我! 钱谦益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住柳如是的双腿,大声求饶道,“夫人救我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夫人救救我,救救我啊!” 柳如是被他牢牢地抱着,动也不能动,只得伸手去掰他的手,口里道,“你去做你的官去,且去奔你的前程,别管我!我不过一青楼女子,原没想过要做正妻,是你故意作践我,如今又要求我救你,这是何道理耶?” 钱谦益老泪纵横,就差嚎啕大哭了,双手死死地抱住柳如是的腿,就像一个千斤坠,口里只说一句话,“夫人救我啊,夫人救我啊!” 柳如是挣扎了几下挣不脱,只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哭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你看不起我,怕我挡了你的前程,要休掉我,我自己走就行嘛,为何你又不让我走!” 钱谦益只得把其中的缘由说了,说到最后已经恼羞成怒,涕泪横流了,“夫人啊,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给皇上出了这一策,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柳如是收起眼泪,心里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了,竟然噗嗤一声笑道,“这是好事啊,陛下这么做就是要让你做一个孤臣啊,你怎么不明白?” 钱谦益叹道,“没有了东林党和复社的支持,我还有什么用?” 柳如是道,“你有皇上的支持啊,有刘先生的支持啊,刘先生不也是孤臣吗?他怎么就不怕?” 钱谦益唉声叹气连连,正要说话,却听外面又有人在喊,“老爷,冯相公和王相公来了。” 钱谦益一听,忙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地来到客厅,却见冯铨脸色灰败,双目几欲喷出火来,王应熊正在问东问西。 冯铨双手握拳,恶狠狠地道,“好个刘和尚,竟然把我弄到了云南,我当真是小瞧了他。” 钱谦益大惊失色,迟疑道,“鹿庵未曾犯错,陛下为何要将你发配到云南。” 王应熊也道,“莫非你我之事,被陛下发觉了?” 冯铨脸色紫胀,一字一句道,“没有犯错,不是发配,是去云南做官,云南巡抚,哈哈哈,云南巡抚,五日之内离京,哈哈哈!我不去,栗宗周就掏出一根白绫递与我,哈哈哈!” 钱谦益和王应熊相顾骇然,这一招太狠了,妥妥的阳谋,简直无解。 王应熊见钱谦益脸色也不好,忙问道,“牧斋也有心事?” 钱谦益便把刚才的事说了,冯铨涵养再好,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好个刘和尚,手段真叫一个歹毒!” 王应熊也道,“明天就要上疏,只有两个时辰了,连转圜时间都不留,果然歹毒!” 冯铨把头靠在椅背上,叹道,“咳,我等谋划两月,却敌不过他一招,我等三人一个在京做孤臣,一个在云南山沟沟里耽搁时间,一个回籍养老,从此天各一方,无能为力矣,细细想来,我们就像三个跳梁小丑啊!” 王应熊回想起刘慧明给他传纸条的事,不禁感到一阵懊悔,自己要是不去看周延儒,要是暗中和他沟通,说不准已经入了阁了,对他们也是一个照应,咳,还是考虑不周啊。 看着垂头丧气的两个人,道,“如今之际,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冯铨一抬手,道,“计划不变,我走之后,就要多劳烦牧斋了。” 王应熊也道,“不错,我们四川有句话叫趁浑水摸鱼,现在必须把水搅浑了。” 第490章 千夫所指 九月初一的早朝十分热闹,崇祯先是下旨晋升刘慧明为太子少保、左佥都御史,实授兵部尚书,赐尚方宝剑一柄、绢百匹、御酒五十坛、金甲十套,御马十匹,蟒袍一件,其他金银绸缎若干,令其于九月初三正式督师三边,防备流寇。 崇祯这一次大出血,刘慧明心里很感动,他半月时间得了两套蟒袍,别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他都有换洗的了,忙跪下谢道,“臣谢陛下隆恩。” 崇祯又以西南土司不宁为由下旨起复原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冯铨为兵部左侍郎、加封左佥都御史,巡抚云南,五日之内上任。 朝臣大惊失色,冯铨作为铁杆阉党,毫无征兆地被启用了,而且是遥远的云南巡抚,到底是何意思? 不仅朝臣们看不懂,就连陈演、魏藻德、司礼监大太监王德化都不知道崇祯是怎么想的。 崇祯没有理他们,直接把冯铨宣进大殿,厉声呵斥他不可再作恶之类的话,便让他赶紧回去准备。 冯铨刚走,崇祯又下旨起复钱谦益为吏部左侍郎,明日就上任。 钱谦益身着一身朴素的灰色直裰,恭恭敬敬地跪在厅里,脸上不满了感激,就差放声大哭了。 崇祯训诫道,“钱卿啊,你自崇祯二年告老还乡,如今已经十五年了,你在乡间的所作所为,朕悉知之。朕知你一心报国,也不是不想用你,只是时候未到,如今李卿年事已高,吏部无得力助手,朕便想到你啦,希望你不负朕之望,好生为朝廷选材。” 钱谦益老泪纵横,哭道,“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陛下之恩臣不敢忘也。” 崇祯大喜,又勉励了几句。 钱谦益再次哭着谢恩,众人都以为他会像冯铨一样谢完恩就该退出去了。哪知他突然开口道,“陛下,老臣有一事想求,陛下若不允,老臣不敢奉诏也。” 崇祯脸色微微一僵,问道,“何事,速奏来。” 钱谦益从兜里摸出一本奏疏,膝行上前,深情道,“臣斗胆为臣妻柳氏请封诰命。” 钱谦益话一出口,整个朝堂就炸了锅,朝野之间谁不知道他的妻子柳如是是个扬州瘦马出身啊? 刚得到皇帝的起复就要为一个风尘女子求封诰,他不会老糊涂了吧? 一些激进的臣子已经站出来开喷了。 崇祯扬了扬手,王承恩厉声道,“肃静。” 崇祯道,“钱卿必有缘由,速奏来。” 钱谦益打开奏疏,欲哭无泪,悲悲戚戚地念道,“臣益谨奏,臣自幼失祜,祖母抚之……” 不愧是大文豪,钱谦益竟然从自己坎坷的身世说起,先说自己从小母亲过世,童年如何凄苦,只一招就博得了大量同情心。接着又说母亲爱惜自己,生前为自己定下一门亲事,自己感念母亲赋命之恩,虽耳闻对方品行不端,亦不敢违,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受气包。 接着,这厮就开始吐槽发妻如何蛮横霸道,如何欺负自己,自己如何处处忍让,一个标准的耳朵应运而生了。 然后又说温体仁如何构陷自己,自己如何软弱可欺,“及入狱,万念俱灰,存死志”,不料皇恩浩荡,得遇不死,总算捡回一条命。 到此,他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失去母爱的孤儿、秉承母志的孝子、被老婆欺负的耳朵、被同僚压榨的受害者,总之就是一个衰人。 说完了自己的遭遇,他马上笔锋一转,开始介绍柳如是更加凄惨的遭遇,很快就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家道中落被卖来卖去的无助的小女孩、被老流氓周道登猥亵的可怜的小女孩儿;抓住机会学习诗文的奋进的小女孩儿;自赎其身不与人同流合污出淤泥而不染,品行高洁的小女孩儿;在自己落魄时嫁给自己,时时鼓励自己、刻刻规劝自己过失贞烈的小女孩儿。 如今,自己守得青山见日出,终于获得朝廷的启用,第一件事就是要报答她,给她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分,让全世界的人知道他们的爱情。 三千多字的奏疏写得声情并茂,里面还附录了很多柳如是的诗词和规劝他的书信,最后他再次跪倒在地,为柳如是请封,言辞之恳切不输《出师表》,感情之真挚不逊《陈情令》,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在给一个贞洁烈女作传呢。 然而,朝廷太多眼明心亮之人了,就算他把柳如是夸到天上去,依然改变不了他是出身风尘的事实,因此他的奏疏很快就被口水淹没了。 工科给事中陈燕翼第一个戳破了他的谎言,“启奏陛下,《大告有言》为官者不得狎妓,违者笞六十。钱谦益为在籍乡绅,知法犯法,还娶青楼女子为正妻,当从重处罚。” 户科给事中吴甘来也道,“陛下,以妓为妻,实有伤大明礼法,钱牧斋之请委实荒谬至极。” 有了两个人打头阵,其他人顿时如闻到血腥味儿的鲨鱼一样扑了上来,很快就把钱谦益喷得体无完肤。 崇祯喝住众人,看了一眼刘慧明,问道,“刘先生以为如何?” 刘慧明咳嗽了两声,笑道,“臣以为万事万物都脱不了一个‘情’字,亲情、友情、爱情、人情都是情,柳氏爱牧斋,不以他官场落魄为憾,陪他走过了人生最灰暗的时刻,实乃真性情也。牧斋爱柳氏,不以她出身卑贱为耻,把她从恶臭的污泥中解救出来,双方情投意合,实为天下之之爱也。如今牧斋起复要为柳氏请封,此投桃报李,演绎真情,我等更应该成人之美才是。” 崇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等其他人说话,便大手一挥,道,“此事重大,朕一时也不能决断,不如众卿一起议之,朕择日再决!” 众人无奈,只得住了口。 面对众人的指点,钱谦益恨不得把脸藏进裤裆里,为了摆脱尴尬,他只得提前磕了个头,暗示崇祯快放他走。 崇祯会议,摆了摆手道,示意他退下。 钱谦益转身离去的时候故意扫了刘慧明一眼,他却根本没当回事,继续向崇祯汇报沧州盐场的事。 第491章 玛丽苏明末版 散朝以后,崇祯又把刘慧明召进内宫面授机宜,大有把整个大明所有的宠幸都集于他一人的趋势。 乾清宫里,刘慧明再次磕头谢恩,崇祯想起了五年前杨嗣昌离京的事,现在的刘慧明和当时的杨嗣昌几乎雷同,都是简在帝心,破格提拔,都担任兵部尚书,都临危受命,只是杨卿离京了就再也没有回来,不知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否会重蹈覆辙。 崇祯的脸上充满了焦虑与不舍,自言自语道,“自从得遇爱卿,朕肩上的胆子才稍有轻松,爱卿离京以后,朕身上的担子又重了。” 刘慧明忙安慰道,“陛下放心,臣此去定会灭了二贼。只是此去经年,战事定然不会一帆风顺,肯定会反复拉锯,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还望陛下信任微臣,只要臣还在一日,就一定会忠于陛下的。” 崇祯颔首不已,刘慧明的意思他很明白,就是担心他走之后有人进谗言。 崇祯相信肯定有人会进谗言,但他也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听的,“先生放心,有朕为你后盾,你尽可大胆施为,四品以下的官职任免,你可自决,四品以上者,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辈,朕也定会准卿所奏。” 四品官在地方就是知府级,相当于后世的正厅级,刘慧明有厅级干部的任免权,说明崇祯已经彻底放权了。 太感动了,刘慧明都有些想哭了,咳,当初要是在坚持几天不就可以不走了吗? 从乾清宫出来,刘慧明来到中左门,小太监打扮的坤兴公主又在那里等着他。 二人来到迎禧宫,刘慧明从怀里摸出一本习题集呈到她面前,“臣得公主厚赏,无以为谢。臣知公主爱学习,特献上这本《算学宝典》,臣平身所学的算学知识都在这本集子里,请公主收下,没事的时候可以翻阅一二。” 坤兴公主大喜,躬身行礼道,“学生谢过先生!” 刘慧明呵呵一笑,道,“算了,也别这么文绉绉的了。这本集子比较深奥,有些知识点没讲,殿下学得懂就学,学不懂就算了,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搞不好要死人的。” 坤兴公主吓了一跳,狐疑道,“真的这么厉害?” 刘慧明嗯了一声,道,“当然是真的,这上面的算学知识犹如天授,没有人指点就去研究很伤神,搞不好就会走火入魔,吐血而亡。” 坤兴公主被吓住了,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一时僵在那里了。 刘慧明笑了笑,道,“其实你的算学知识已经足够了,这上面的知识都是无聊的人研究玩的,你又不参加科举考试,没必要那么下苦功夫去学。” 坤兴公主想起上次刘慧明也这么说过,终于缓过劲儿来,噗嗤一声笑道,“还以为老师会给我带吃的呢,却是一本书。” “哈哈!”刘慧明哈哈一笑,原来这个世界的人和自己那个世界的人一样啊,爱学习都是装出来的,“本来是要给你带牛肉干的,只是今天上朝事情很多,你老爸又要找我谈事,我鼓鼓囊囊地带一堆东西不好吧?” 坤兴公主见他说得很风趣,笑吟吟地道,“原来我没有吃的,还赖父皇啊?” “那是当然!”刘慧明理所当然地道,“要不是怕你父皇知道,我就在这里给你支个锅,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坤兴公主又笑了一阵,随即悲从中来,惋惜道,“先生就要离京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我恐怕再也见不到先生了。” “这话怎么说的?”刘慧明忙宽慰道,“不存在的,我还年轻,你还没长大呢,咱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怎么可能见不到?” 坤兴公主低头不语,良久才轻声道,“话虽如此,可我再有两年就要搬出去住十王府了,想见也见不到了。” 说到这里,坤兴公主的脸上露出一抹红霞,低声道,“要不是先生,我恐怕现在就已经住进十王府了。” “公主误会了,周公子的母亲真的是害疫病死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刘慧明连忙摆手澄清自己,又提醒道,“饭可以乱吃,衣服可以乱穿,话可不能乱说啊!” 坤兴公主脸色一怔,随即领悟过来,“我说错话了,老师勿怪!” “啊,我怎么敢?”刘慧明揶揄道,“公主洪福齐天,心想事成,哪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左右的?” 坤兴公主脸上带着笑,良久才恢复平静,轻声问道,“要是学生有事麻烦先生,该如何联系先生呢?” 刘慧明微微一考虑,道,“若无重大事件,殿下千万不要和我联系,万一有事必须要我处理,可以去找尚衣监的小桂子公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啊!” 公主点头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公主鬼使神差地从课桌里拿出一壶酒和两个杯子,还有一盘鹿肉,低声道,“先要出征了,学生不能去送您,今日就权当是为先生饯行吧。” 说完,给刘慧明倒上一杯,“请先生满饮此杯。” 刘慧明一愣,便接过酒杯一仰脖子一饮而尽,躬身道,“臣谢殿下赏赐。” “以后能不叫我殿下吗?”公主结果酒盏又斟了一杯,红着脸道,“我名朱媺娖,先生以后就叫我微娖吧。” 刘慧明正在吃鹿肉,闻言吓了一跳,心道什么意思,这小姑娘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一想到这儿,他嘴里的鹿肉就咽不下去了,忙道,“臣不敢!长幼有序,贵贱有等,臣不敢僭越。” 朱媺娖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就咱们二人的时候叫,无妨的。” 说完又把酒杯递到了他面前,“请先生再饮一杯吧。” 刘慧明只得接过来又喝了一杯,“臣遵命。” 朱媺娖斟满酒,端着酒杯又送到了他面前,一点儿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微娖请先生再饮一杯,祝先生马到成功,微娖会一直等先生回来。” 刘慧明被小丫头片子连灌了三杯,还说了一堆模棱两可的话,脑子瞬间就乱了,心道自己不会主角光环上身了吧,竟然连大明最尊贵的未婚少女都对自己动了心。 朱媺娖见刘慧明爽快地喝了三杯,自己也喝了一杯。 刘慧明见她酒一入喉脸就红了,忙劝道,“公主年幼,勿要多饮!” 朱媺娖轻轻一笑,沱红的小脸就像半开的海棠花,娇羞道,“先生关爱,微娖谨记在心,先生归来之前,微娖都不饮酒了。” 两人又饮了一杯,小酒壶已经见底了,刘慧明心里一松,心说没酒了看你还怎么灌我? “时候不早了,臣要告辞了,殿下保重!” 朱媺娖连喝两杯寡酒,胆子大了许多,见刘慧明要走,急道,“先生还没叫我呢?” “啊!啊?”刘慧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反正现在又没有外人,叫一声就叫一声吧,“微娖,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嗯!德华慢走,微娖等你回来……”朱媺娖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半晌才道,“等你回来再向你学算学。” 刘慧明呵呵地笑了笑,谦虚了几句转过墙角就飞也似地跑了。 “妈呀,终于逃出来了”,刘慧明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在心里感叹着,花季少女爱上了帅大叔,这是后世玛丽苏的剧情啊,还好公主深受理学思想的毒害,最后几个关键字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