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神婿》 第一章 入赘徐家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 耳中隐约听到一些声音,苏阳的意识,处于飘零之中,仿佛一团游离于天地间的孤魂,想要融入这尘世间,却发现如同有那么一股力量,排斥着自己。 而此时,在下方的大堂中,正举办着一场盛大的婚礼,宾客足有上百桌,一个个衣着鲜亮,非富即贵。 但是在大堂中,拜堂的人,却有些奇怪。 那新娘顶着红盖头,虽然看不到容貌,但身段修长,体态非凡,被一个丫鬟搀扶着,行那跪拜之礼。 但拜堂的新郎,却有些奇怪,这新郎,穿的却并不是新郎官的衣帽,怀里抱着一只大公鸡,那公鸡无比精神,鸡冠鲜亮,胸口绑着红花,咯咯咯的叫着。 只是苏阳无暇去关注这眼前的一幕,努力的回想,自己是谁? 对了,我叫苏阳,燕山大学中文系毕业,国考成为一名公务员,可惜没有什么背景,又生性清高,蹉跎二十载,也不过是一个副科级的笔吏。 某日下班途中,开车经过一处学校,正停车等候前方的一群学生过马路,却发现后方一辆载重的卡车失控冲向那些孩子。 苏阳想都没有,一脚油门踩下去,猛打方向盘,斜着撞了过去。 而后,苏阳的意识渐渐模糊,只感觉自己仿佛从身体中飘出,下方的车祸惨烈,自己的车子被压扁,那失控的卡车,也撞在了旁边的围栏上。 所幸,那群孩子无恙,惊慌失措的四散逃窜。 苏阳看到地上那殷红的血液,是自己的,但意识中,却没有任何懊恼悔恨,似乎,这样也不错,或许,这是自己人生中最后也是最高光的一幕吧! 唯一的遗憾,自己不能再陪妻子白头,不能看着女儿出嫁... 苏阳的魂魄,就这样飘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飘到了这个地方,下方的宾客和礼堂,完全是复古的样式,莫非是在拍电影?但是为何不见半个摄影? 苏阳想着,意识却渐渐模糊,似乎又要陷入沉睡之中。 “喔喔喔!” “喔喔喔!” ... 那鸡冠鲜亮的大公鸡,这时候却猛然打起了鸣。 而且脑袋扬起,似乎正对着苏阳。 苏阳猛然回过神来,即将模糊的意识,又恢复了清明。 苏阳正在惊奇这大公鸡的神异,却猛然感觉到,仿佛有一股力量将他吸引,不由自主的飘到了礼堂之后。 这里,是新房吗? 苏阳看到房间里的布置,红烛冒着青烟,大大的喜字贴满了房间。 只是在那床上,却有一个略显清瘦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穿着新郎的喜服,沉沉睡着。 苏阳猛然感觉,无比的熟悉,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谁? 但是他的意识,又开始消散,仿佛落在了那床上沉睡的新郎身上! 猛然之间,床上沉睡的新郎,睁开眼睛。 苏阳,字亦恒,庐陵人士... 猛然之间,一段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出现在苏阳脑海中。 这是怎么回事? 苏阳猛然做起来,头有些晕,仿佛两种记忆,想要寻找到合适的融合点。 苏阳,字亦恒,庐陵人士,自幼失去双亲,被叔父苏季云抚养长大。 三年前苏阳叔父病故,苏阳与婶娘和叔父的一对儿女相依为命。 半年前,江宁徐家却派人前去庐陵,说当年苏阳的父亲和徐家有过一门婚事,和苏阳有婚约的是徐家长房独女徐慧君,婚期就在今日。 江宁徐家,世代巨贾,生意遍天下。 不过苏家没落,连日常用度,都难以为继,又怎么娶江宁徐家的大小姐。 而且徐家提出,这婚约虽然不变,但苏阳却要入赘徐家。 徐家长房就徐慧君这一个独女,据说自小就展现出惊人的商业天赋,虽然是女儿身,但却打理着徐家众多产业。 苏阳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是让他入赘,当上门女婿,心里自然不愿意,甚至想要推掉这门婚事,毕竟那婚约是十几年前,自己父亲在世的时候定下的,那时候,苏阳的父亲是江宁刺史,权倾一时,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但如今,时移世易,门不当户不对,更何况要去当上门女婿。 但是在苏阳想要退婚的时候,婶娘却得了重病,他们一家微薄的钱财,根本不足以负担沉重的药费。 叔父婶娘对自己有养育之恩,苏阳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而不等苏阳向徐家求救,徐家已经派人送去了一些银钱和药材! 苏阳想要拒绝徐家的好意,但是却不能将婶娘的救命钱再送回去。 但是他清楚,拿了徐家的好处,自己如何还能拒绝这门婚事。 苦闷的苏阳,自斟自饮,独饮沉醉。 只是他的记忆,到了这里,似乎就消失了! 自己只是大醉一场,怎么会醉了半年? 而此时,大堂之中,举办的,居然就是自己和徐家大小姐的婚事,而此时,却是弟弟苏枫,抱着一头大公鸡替代自己拜堂! 苏阳苦笑一下,自己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入赘的命运啊! 嗯?怎么会?自己怎么会有两段人生记忆? 苏阳这时候,又想起自己的笔吏生涯! 既来之,则安之吧! 两世为人,尤其是前世二十年不得志的经历,让苏阳的心智更为成熟。 无论如何,自己现在还活着,入赘就入赘吧,这天,塌不下来! 苏阳站起身,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下去之后,才思考,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直接走出去?这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自己一醉不醒,几乎相当于是一个活死人,但是徐家,却还是完成了这门婚事。 显然,徐家,或者那位徐家大小姐,如今应该算是自己的妻子徐慧君,需要的只是一场婚约,而不是一个丈夫。 有婚约在身,可以堵住悠悠众口,有一个名义上的丈夫在家里,她继续掌控徐家的产业,名正言顺。 直接这样走出去,给所有人一个惊喜或者惊吓,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是如果继续无所作为,装傻充愣,只怕以后自己在这徐家,就只能是一个摆设。 苏阳并不想一辈子顶着这个赘婿的名声,但二十年的公家笔吏,让他懂得了变通,徐慧君需要一个名义上的丈夫,而自己,现在需要一个适应期,想想自己这一次醒来,应该做些什么,未来应该怎么活着! 第二章 初次见面 徐慧君,能以一个女儿身,执掌徐家众多产业,若说是一个弱女子,绝对是自欺欺人。 所以,苏阳现在,需要跟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妻子谈一谈,至少,他们之间,得有一份双方都能接受的协议! 拜堂之后,徐慧君应该是要进来的,不过肯定是不会如同一般的妻子一般,坐在洞房之中等待夜幕降临。 今天,是徐家大小姐娶丈夫,而不是苏阳娶妻子! 这赘婿的名声,对于一个七尺男儿来说,的确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接受的。 即便是此刻,苏阳心里,都有几分难以释怀,但是却没有凭着一股不忿就这样冲出去。 一杯茶喝完,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这新房,有内外两间,若是用以前的标准衡量,则是一个标准的两室一厅,自己在主卧,外面还有侧卧和客厅。 只不过古香古色,无论家具还是墙上的字画,都价值千金。 房门被推开,苏阳依旧没动。 “小姐,您什么时候再出去招呼宾客?”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 “给我去盛一碗鳕鱼粥,我歇一歇!”传来一个清脆却又不失稳重的声音。 “是小姐!”丫鬟退了出去,房间里安静下来。 里间的苏阳,正在思量,自己是不是应该走出去。 却又传来脚步声。 苏阳侧头看向门口,下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苏阳打量着这个体态婀娜,凤冠霞帔的新娘。 以他数十年的人生经历来说,徐慧君也绝对算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了,瓜子脸,丹凤眼,柳眉弯弯,涂了胭脂,红唇微张。 只不过,此刻,这徐慧君,脸上更多的是震惊,没有惊呼出声,已经是她沉稳性格的一种表现。 “要茶吗?还不算太凉!”苏阳拿起茶壶,翻起一只茶杯,倒了一杯茶,推到了自己对面。 徐慧君和苏阳,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至少苏阳是第一次见徐慧君。 经过片刻的震惊之后,徐慧君迅速平静下来,不过没有说话,坐在了苏阳对面,也在打量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徐慧君正如苏阳所想,她需要的,只是一纸婚约,甚至一个昏睡不醒,或许某一天,就会不知不觉离开人世的丈夫,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坏事。 只是现在,苏阳醒了,更让她意外的是,苏阳的沉稳,远超自己的想象。 若非在成亲之前,徐家请了医学泰斗确诊,苏阳醒过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都要以为这苏阳之前的昏睡,都是在作假。 而且根据诊断,就算是醒了,估计神志也会受到严重的损伤,变成一个傻子。 毕竟当初,苏阳是从一座阁楼之上跌落下去的,而且,脑袋着地,能留下一口气,已经算是命大了。 但现在,至少从徐慧君的判断中,完全看不出这苏阳有半点变傻的迹象。 而且,也和苏阳在昏迷之前的传闻不相符。 传闻,苏阳是一个平庸甚至有些迂腐的书生,而这样的丈夫,原本也是她所需要的,可以在自己掌控之中。 徐慧君不喜欢超越自己掌控的事情出现,尤其是此刻,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居然醒了! 徐慧君没有说话,在苏阳对面坐下,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目光还是落在苏阳脸上,似乎在审视眼前这个男人。 “你何时醒的?”徐慧君问了一句。 苏阳拿着茶壶,一边给自己杯中倒茶,一边道,“刚刚,只喝了一杯茶!” “你真是庐陵苏阳吗?” 若非苏阳知道,徐慧君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经历,只怕都要以为,自己被看穿了。 “是,也不是,这一觉,恍如隔世,仿佛自己经历了另一段光怪陆离的人生!”苏阳说着,或许是为日后自己和这个世界不同的风格做铺垫。 而徐慧君并没有在意这些,放下茶杯,似乎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做出了决定。 “你在等我!” “算是吧!” “你想要如何?” 徐慧君知道,在苏阳清醒的时候,并未真的答应入赘徐家,甚至对此颇为反感。 而且,说起来,他们的婚约,当年可没有说过入赘这种可能,但是,因为苏阳的父亲离世,苏家落败,这才有了今天这场婚礼。 “看得出,你并不是一个习惯于听从别人安排的人,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所以还是不要相互试探了吧!” 徐慧君看着苏阳,完全不能将眼前这个人和自己探听到的那些消息重合起来,甚至,看不到半点相似之处。 莫非,一场昏睡,真的让一个人可以改变如此之多。 “你想要继续读书考取功名,或者从商都可,我不会干涉,日常用度,也不会亏欠你的,不过徐家有些规矩,你应遵守,另外,我生意上会有一些应酬需要你出现!”徐慧君说着,顿了一下,“我会住在左厢,你这边会有人伺候日常起居!” 苏阳似乎是在思考,“三年为期吧,三年之后,我有权解除婚约,如何解除,我不会在意!” 徐慧君似乎想要反对,但是苏阳没有等他开口,“这是我唯一的条件,而三年时间,也足以让你在徐家真正立足!” 能以十七八岁的年纪,执掌徐家众多生意,除了徐家老爷子的因素之外,这徐慧君的能力,也毋庸置疑。 而且,苏阳也听说过,徐家如今当家的是徐慧君的爷爷,而她的父亲还有三个兄弟,除了老三在朝为官之外,另外三房,分别执掌者徐家一部分生意。 但无论是徐家第二代和第三代,都没有特别出众的人才,否则,即便是作为长房独女,徐慧君也不可能有今天的话语权。 三年时间,足够她将徐家牢牢地握在手里,而三年之后,苏阳也会开始属于自己的人生,这赘婿之名,并不好听,而且,作为苏家的人,他同样要为苏家的延续做打算,哪怕落败,也不能在他的手里彻底消亡。 门外,传来脚步声,徐慧君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讨价还价,而且,苏阳给出的也是一口价,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弱徐慧君不同意,或许对于他们来说,都将是一场尴尬。 “小姐!” 外间传来婢女的声音,似乎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脚步声也走向里间。 “小姐...啊...”一个穿着红色长裙、十五六岁,眼睛黑亮的俊俏丫鬟走了进来,看到跟徐慧君相对而坐的苏阳,立刻惊呼起来。 第三章 徐家婚宴 “芸儿,姑爷醒了,去前厅跟大爷说一声,我跟姑爷稍后就出去...”徐慧君的声音传来。 那个叫芸儿的丫鬟愣愣的点了点头,还是看着苏阳,半晌才退了出去。 徐慧君跟着走了出去,进来的时候,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窝鳕鱼粥和两个小碗。 徐慧君似乎忘记了回答刚刚苏阳的问题,自然而然的给苏阳盛了一碗粥。 “夫君,你久睡未醒,这鳕鱼粥清淡滋补,味道还不错!” 徐慧君似乎已经进入了角色,无论是什么地方,女人似乎都是天生的演员。 “多谢娘子了!”苏阳接过那青玉碗,小口吃了起来。 只是,刚刚吃了两口,他就感觉这味道不太对,不知是因为睡得太久,味蕾出了问题,还是跟自己记忆中不相符,总感觉这鳕鱼粥,带着一丝苦味。 “怎么,这鳕鱼粥不合你的口味吗?”徐慧君问了一句,语气柔和,倒真像是一个贤妻良母。 “或许是睡得久了,嘴里失了味道!”苏阳说着,也没有停下,只是略微一点苦味,并不影响进食。 而自己真的睡了许久,真的饿了,也不知道,在这半年之中,是怎么过来的。 吃了一碗鳕鱼粥,苏阳虽然并未吃饱,但是没有再多吃,毕竟刚刚苏醒,吃得太多,并非好事。 不久之后,芸儿回来,而且还带着两名大夫,对苏阳进行了仔细诊断。 可针对结果,除了身体略微虚弱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问题。 最终,他们的结论,苏阳醒来,或许是因为被喜气冲去了邪气。 苏阳对此未置可否,跟徐慧君出了门,看到在门外笼中关着的那只大公鸡,似乎正是之前拜堂的时候突然打鸣,将自己的意识唤醒的那一只。 “这公鸡养着,不要跑丢了...” 苏阳说了一声,旁边的家仆看向自家小姐。 “姑爷的话没听到吗?” 见徐慧君声音有些不悦,院子里的两名仆从连忙应声。 穿过一段不短的走廊,拐了三次,进入宴客的广场。 这里有七八十桌,而在前方的大厅,还有几桌重要的宾客。 徐慧君身边这个新郎官,立刻引来一群人的关注,除了惊奇这新郎官居然在婚礼当日苏醒之外,更多的则是带着深深的不屑和鄙夷,无论在什么年代,赘婿,绝对不是一个光彩的名词,更何况,据说还是一个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在这里的某些文人士子眼中,苏阳的行为,实在有辱斯文。 不过对于这些目光和偶尔传来的闲言碎语,苏阳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苏家人只有苏阳的堂弟苏枫前来,就是抱着大公鸡替苏阳拜堂的那个少年,比苏阳,也不过小了半岁。 苏枫比苏阳的长相更为出众,因为三叔苏季云本就是少有的俊俏人,婶娘李月莲同样是大家闺秀,容貌出众,当年与三叔苏季云也是郎才女貌。 苏枫长得英气逼人,或许是吃了两杯酒,面色微红,只是看到苏阳的时候,他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掉落,似乎是无比震惊。 “云志,别愣着,被人笑话!”苏阳笑着拍了拍苏枫的肩膀,苏枫这时候才回顾神来,似乎,还有些不肯相信的样子。 “大哥,你、你真的醒了,怎么会...!”苏枫有些语无伦次。 “呵呵,我这不是站在你面前吗,你倒是糊涂了,好了,稍后我们再聊,我先进去了!”苏阳说完,跟身边的徐慧君一起,走进大厅。 苏枫老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苏阳的背影,愣愣发呆! 而此时,苏阳在其中,给徐家那些叔伯兄弟见礼,还有徐家的一众宾客。 徐慧君的父母年纪都不大,在这个世界,十五六成亲是常理,苏阳和徐慧君十八岁才成亲,已经算是晚了。 所以徐慧君的父亲也还不到四十岁,不过却留着短短的胡须,想的有些威严,徐慧君的母亲是一个柔美的妇人,在徐家的一众姑嫂中,算是最出众的,虽然和徐慧君容貌有几分相似,但性格却跟这个女儿天壤之别,绝对是一个贤妻良母。 徐慧君的父母年纪都不大,但是却只有徐慧君一个女儿,据说,是当年徐慧君的父亲外出行商,遭遇劫匪意外坠马,伤了身体,生下徐慧君之后,再无所出,哪怕是后来又取了两房妾室,也没有剩下半个子女,这才无奈的接受现实。 不过徐家徐慧君这一辈的堂兄弟姐妹倒是不少,足有十二三个。 徐慧君的父亲徐明仁、二叔徐明义、四叔徐明智都在,而三叔徐明礼在朝为官,无法赶回来参加侄女的婚礼。 不过他的一对儿女,徐正涵和徐慧娟都从京城返回。 徐家坐在主位的自然是徐慧君的爷爷徐茂才,徐茂才不足六十,人还算精神,但头发已经有些斑白。 人生七十古来稀,在苏阳前世,七十岁并不稀罕,但在这里,七十岁并不太多,能活过一甲子,也就是六十年,都算是长寿了。 也幸好,苏阳久睡初醒,只是给老太爷和徐慧君的父母敬了茶,并没有被要求喝酒。 徐家人,对苏阳的态度还不错,至少现在,看不出什么问题。 而徐慧君应付这种场面,似乎游刃有余,连见惯了这种应酬的苏阳,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天赋,再多的经验,都无法比拟。 之后,则是徐慧君和岳父徐明仁,带着苏阳去认识那些宾客。 最重要的,还是大厅内的几桌。 苏阳一一见礼,举止不卑不吭,也引得徐家几位世交长辈赞许,但这赞许,或多或少,是看在徐家的面子上。 见过几桌长辈之后,徐明仁不在陪他们,让徐慧君带着苏阳,去跟一些相熟的年轻一辈认识一下。 “慧君,你这丈夫说睡就睡,说醒就醒,莫不是之前拉不开脸面入赘,假装昏迷的吧!” 一个喝的脸色涨红的青年,似乎跟徐慧君很熟的样子,看着徐慧君问了一句,对于苏阳,显然带着几分敌意。 这一句话,让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瞬间凝固。 徐慧君的表情,也僵故了一瞬间,但是旋即展现笑容,“白世兄说笑了,我与亦恒早有婚约,只是公婆不在,亦恒怜我不忍骨肉分离,所以才在徐家成亲!” 徐慧君的话,其他人也只是微微一笑,实际如何,他们又岂会不清楚,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谁也不会提起平白得罪人。 第四章 执子之手 那挑起争端的白姓青年,还想要再说,去被旁边一个儒雅的青年按了下手臂,“云聪兄,你醉了,今日慧君大婚,理应是高兴的日子,就不提这些了!” 此人看似是在劝说,但怎么听起来,就好像是再说这个白云聪说的是事实,只不过今天给徐慧君面子,不说这些罢了。 徐慧君的目光落在那儒雅青年脸上,刚刚要开口,苏阳却问了一句,“娘子,这位仁兄怎么称呼?” 徐慧君吸了口气,道,“这是孙同知的公子孙广明孙兄!” 同知,为知府副职,在江宁府,也是仅次于知府的文官。 苏阳看着那一脸儒雅和善的孙广明,仿佛没有看出其险恶的用心,笑着道,“多谢孙兄解围,苏某记在心里了!” 这话一出,在座的都微微皱眉,一时间,不清楚这苏阳是真傻,没听出来,还是听明白了,说着反话。 孙广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也没有搞清楚这家伙是真傻还是跟自己较劲。 不过他不是白云聪这种没脑子的傻瓜,什么事情,都不会挑明了说,也不会给别人留下把柄。 “慧君是我们雪梅诗社的大才女,不想今日却与苏兄成亲,实在让我等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啊!”孙广明笑呵呵的说着,仿佛是真的在说笑,旁边也有几个年轻男女同样说着。 “苏兄也有功名在身,才思不凡,几日此时此景,难道不想赋诗一首?”孙广明笑着看向苏阳。 在座的那些男女,立刻起哄。 一时间,在场之人,无不拍手应和,有人是真的凑热闹,但有人,却是等着看苏阳出丑。 众所周知,徐家这个入赘的女婿,不过是一个平庸之人,而他们这雪梅诗社,虽然是一群公子小姐无聊弄出来的,但并非有身份就能加入,多少得有点才学。 而且仓促之间,就算是他们这些人,都难以想出什么应景之词,更何况这个平庸的穷秀才! 徐慧君的脸色也微微有些难看,苏阳是什么水准,他岂会没有打听过,而且,别说是苏阳,就是她来,一时间也难以弄出让众人信服的诗词来。 “诸位,吟诗作对不急于一时,我们雪梅诗社也许久未聚了,三日之后,有我做东,开一次诗会如何?”徐慧君似乎想要给苏阳找一个台阶下。 听了这话,在座的人也知道,今天苏阳这丑,是出不了了,但三日之后,只怕是跑不掉,不过三日之后的雪梅诗会,就算是出丑,又能如何,毕竟范围有限,他们若是拿出去乱说,岂不是自降身份。 “呵呵,慧君如此维护,我等又能说什么,那就三日后,再见识苏兄的高才了!”孙广明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徐慧君似乎也准备离开,去别的地方,但是苏阳却在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开口了。 “娘子稍等!” 徐慧君皱了下眉头,似乎有些不悦的看向苏阳。 “吟诗作对,本就是兴之所至,既然这位孙兄有兴趣,我看也无需择日了,恰好我梦中偶得几句,原本也想要说给娘子听的,既然孙兄兴致如此之高,那正好请孙兄指教了!” 听了苏阳的话,徐慧君眉头皱起,这似乎,又出现在了自己的意料之外,而今天,苏阳表现,太过让他意外,此时,他似乎也有一些搞清楚这苏阳的性子,绝对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在座的人,不仅起哄,孙广明拐弯抹角的想要苏阳出丑,而这苏阳,却也是个不经挑逗的,只是不知他的才学如何,若是能写出像模像样的诗句来还好,否则,这丢脸,可是丢大了! “呵呵,指教不敢挡,洗耳恭听!”孙广明依旧面色不改,他还真是不行,这个穷酸书生,能弄出来什么佳句来。 诗词,可并非一时兴起,一时激愤就能做出来的。 对于这个苏阳,他也是了解过的,因为之前,孙广明和白云聪,都是徐慧君的狂热追求者,若是能娶徐慧君为妻,那自然是人财两得,徐家的陪嫁,都足够他们一世衣食无忧,他日考取功名,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毕竟徐家那位三爷,在朝堂之中,也是极有分量的。 不知是哪一个好事之人,已经吩咐附近的家仆取来纸笔! 徐慧君此时,已经知道来不及劝阻,甚至做好了丢脸的准备,只是想着,苏阳毕竟也是秀才,写出的诗句,只要通顺即可! 不料,苏阳提笔,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写下一十六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这那里是诗句!” 有人说着,因为苏阳的记忆中,这个世界的诗句,似乎都是七言五言,或者有词牌,但这四个字的诗句,从未有过。 这个年代,依旧为宋,但却又和自己所知道的宋朝不同,听过苏东坡的名字,但是在这个世界上,苏东坡是一个美食家,没听过会写诗词,更不用说以前那些大小李杜,因此,自己记忆中的诗句,尽可使用! 苏阳前世毕业于燕山大学中文系,后来二十年,也都是于文字打交道,所以这些诗词从未真正放下过,反倒是成为了他的一个爱好。 “字数似乎不对,但这意境,却闻所未闻!” “是啊,诗词本就是表达情感,这一十六字,足以将此时此景描述的淋漓尽致,如何不是诗句!” “亦恒兄高才,敢问这一首四言诗的题目是什么?” 立刻有人询问。 而那孙广明的脸色,无比难看,想要佯装几分假笑,却如何都笑不出来。 “诸位慢用,慧君失陪了!”徐慧君似乎默默地念了一遍,愣了愣神,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却似乎带着几分难掩的失望。 徐慧君走向下一桌,而苏阳自然明白,徐慧君为什么这样,自己,似乎又跟她想象中不同,更难掌控。 徐慧君之前,接着芸儿的到来,将自己所说的条件含混带过,这让苏阳觉得,自己和徐慧君之间的战斗,似乎已经无声无息的开始了。 如果自己逆来顺受,只怕未来,真的会被圈在徐家,他想要安然从徐家脱身,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字,名! 不过,自己追求的,并非是虚名,而且还不能急于一时。 第五章 前尘往事 原本,苏阳也没想过,要在婚礼上来这一出,但巧了,赶上了,有人上杆子的给自己送梯子,他不爬都不行! “诸位,失陪了!”苏阳微微抱拳,跟着徐慧君走了,对于那孙广明,他没有理会,也没有去嘲讽两句的意思,这一首诗,已经是最有力的回击! 徐慧君并未再说起那首诗,两人在大厅之中见过那几桌的客人,然后徐家老爷子徐茂才出面,在广场之中,带着他们统一赔了两杯酒,苏阳的事情,也算是完了。 只不过,那酒的滋味,让苏阳差点吐出来,这那里是酒,简直就是山西老陈醋,酸涩无比。 但是看那些人一个个开怀畅饮,不少人喝的伶仃大醉,苏阳也是无比的震惊。 后面的宴席,苏阳跟徐慧君坐在徐家一众年轻人那一桌,苏阳吃了几口菜,脸上的愁容更深了。 因为他感觉,除了那些甜品之外,自己吃每一道菜,都是又酸又涩,或者发苦... 难道真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 但是为什么甜品没问题呢? 苏阳一时间搞不清楚,现在也无人可问。 宴席结束,苏阳和徐慧君回到小院,徐家几个年轻人在房间中聊了一会,尤其是三叔的一对儿女徐慧娟和徐正涵对苏阳这个姐夫,很是好奇。 那徐慧娟,还非得苏阳给她亲手将那一首四言诗写下来不可。 至于题目,苏阳想了想,写下了无题二字,他总不能搬出来诗经两个字吧。 掌灯的时候,其他人散了,苏阳和徐慧君两人,在房中喝了两杯茶,徐慧君让芸儿抱着一沓账本进来,开始埋头整理生意上的事情,苏阳无聊,从房间里的书架上取出几本书来看。 苏阳看完两本书,有些困了,但是却还不见徐慧君走,依旧还在算账。 苏阳走出去,看徐慧君还在账本上写着,似乎一笔一笔都要单独登记,按照这架势,他面前那些账本,就是一整夜不睡,也弄不完。 苏阳扫了两眼,发现徐慧君使用的记账法实在太过复杂,每一笔单独登记,徐家生意遍天下,汇集到她这里的,每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而其中这些生意上的事情,还需要她亲自给出处理意见,每天单单是这种记录,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 这两天准备婚礼的事情,又积压了不少,所以徐慧君现在还再熬夜。 难怪,这里的人,四五十岁,就会老眼昏花,这样的灯光下熬夜,有没有眼睛,不瞎都算是不错了。 苏阳虽然学的是中文,但是如何记账简单,他自然清楚,但话到嘴边,苏阳又咽了回去。 今天,自己已经让这位徐家大小姐很是不高兴了,适可而止,无论是好事坏事,一蹴而就,并非什么好事! “早些休息吧!”苏阳说了一句。 “夫君自去休息,这些账目明日需要传出去!今晚我和芸儿睡在外间!”因为今晚是洞房之夜,哪怕他们约定了会做有名无实的假夫妻,但洞房之夜,按照规矩,他们都需要留在这里。 苏阳没有说话,从旁边又拿过来一盏油灯点上,放在另一边,两盏油灯,明亮一些,影子也会淡一些。 然后苏阳走了进去,徐慧君只是朝着苏阳的背影看了一眼,又埋头处理手下的账目! 回到里间,苏阳关了门,站在窗边,微亮的清风吹来,带着几分江水的气息。 月色透过窗户,将苏阳的影子拉长。 站在月光下,他的思绪飞出很远,这一日,恍如隔世。 他无力去想,在地球的妻女如何,无力去想,在千里之外的婶娘和妹妹如何,如今,他甚至不清楚,重活一世,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留在徐家,足以衣食无忧,以徐慧君的性子,不会对自己过多的约束,除了名声不是很好,似乎也没有多少忧愁。 但这不是苏阳想要的生活。 混吃等死,和前一世,又有什么区别呢?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无论是前世今生,他似乎都有着这种抱负。 可是前一世,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给那些他自认为庸才碌碌,溜须拍马的领导写着一些千篇一律的稿子,而且,又不得不写,因为她需要养家糊口。 父母双亲,妻子爱女。 前一世,自己的妻子,是相亲认识的,一个小学教师,算不得多么美丽,但却善良贤惠,将他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 二十年相濡以沫,从未对自己恶语相向,这或许也就是爱情吧! 只是,在那二十年,他们之间相敬如宾,却仿佛总是有什么隔阂在,而这隔阂,却是苏阳自己制造的,因为在他心里,始终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 那是他的初恋,一个知性美的女孩,他们相识于秋叶纷落的季节,大学四年,一起讲述着自己的人生和未来的设想。 只是,大学毕业之后,自己为了生计,参加了国考,而她的初恋女友,在家人的安排下,出国留学。 他们的爱情,不分而分,从未说过分手,最后的送别,成为了诀别。 在他们毕业第五年,苏阳结婚之后,在一次同学聚会上,苏阳才从初恋女友的闺蜜口中得知,她已经走了,四年零六个月。 所谓的出国留学,只是为了给苏阳一个不那么决绝的告别。 她身患癌症,生命停留在二十三岁,那个最美的年纪。 在国外与病魔抗争了六个月,却无声无息的走了。 而苏阳,却是在他出国一年之后,才断了书信往来。 原本以为,是距离的阻隔,却并不知晓,阻隔他们的是生死,而后面半年苏阳受到的信,都是她在那半年之中写下的。 在信里,她游遍了山川河海,苍山白雪,也吐露着对苏阳的思念。 但是,那时候的苏阳,在县府跑腿打杂,每当受到那来自远方的书信,只能在昏黄的灯光下写上来日方长。 因为他囊中羞涩,凑不齐一张往返的机票,更不敢辞去来之不易的笔吏职位,因为那是自己年迈的父母殷切的希望,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时候,说起儿子吃着公家饭,脸上也会洋溢起满足的笑容。 那一次,苏阳伶仃大醉,哭的像个孩子。 但是当他酒醒,却接到了妻子带着埋怨和喜悦的信息,她怀孕了! 随后的十几年,苏阳只有在某个特殊的日子,可以放肆的去回忆他们相识那一天飘零的落叶,之后,却有要带着几分愧疚与隔阂,面对善良贤惠的妻子,和古灵精怪的女儿! 第六章 如此兄弟 苏阳眼中默默的留下泪水,或许,这是自己对前世的悔恨吧! 他不知道在她生命最后的一百八十天,承受着身体的痛苦,是怎样度过的! 他不知道,她们母女,在得知自己死讯的时候,将如何度过余生! 前一世,自己亏欠了太多、太多! 这一世,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前世的遗憾,难以弥补,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这一世,不再遗憾。 对自己视如己出的婶娘,敬自己如同亲兄的堂妹,这一世,那是他所不能辜负的亲人。 而那个与自己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的堂弟,在他将苏阳从酒楼推下去的那一刻起,已经被苏阳从亲人的名单中划去! 是的,苏枫,自己三叔苏季云的儿子,和只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的云志,亲手将他从楼阁上推了下去,趁着自己酒醉,制造了一起意外坠楼的惨剧。 天见可怜,苏阳却活了下来,没有摔死,所以,才有了这一世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一幕,是苏阳在看到苏枫的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画面,苏枫见到他,惊愕的表情,也印证了这一切。 只不过,苏阳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苏枫,是自己三叔苏季云的儿子,是婶娘的亲儿子。 三叔临终前,拉着他们兄弟的手,告诉他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苏阳惨笑一声,兄弟,果然是自己的好兄弟啊! 而苏阳似乎明白,为什么苏枫,会将自己推下阁楼。 这个徐家赘婿,自己不愿当,可是有人愿意,甚至巴不得,甚至将自己的堂哥从阁楼上推下去,都在所不惜。 如果自己死了,他就是苏家唯一的男丁,徐家,会不会还遵守这一纸婚约呢? 或许会把,徐慧君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掌控、拥有一纸婚约的丈夫罢了! 可惜,自己没死,苏枫大失所望了,徐慧君甚至无怨无悔的将自己这个昏睡不起的活死人带回徐家! 自己苏醒,苏枫只怕慌了,惴惴不安,徐慧君此时,也会为自己头疼吧。 因为此时的苏阳,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苏阳也不会让任何人,掌控自己的命运。 “三叔,婶娘,希望他只是一时糊涂,无心之过吧,我所能容忍的,只有这一次!”苏阳朝着窗外嘀咕着! 这一次,他选择了装傻,但也只是这一次! 夜,漫长,苏阳不断的做梦,那一日飘零的秋叶,妻子爱女的面孔,三叔临终前的嘱托,半醉半醒之中,被推下阁楼的恐慌与愤怒! 他迷醉于两世的记忆不能自拔,而就在半睡半醒之中,一道嘹亮的鸣叫声传来! “喔喔喔!” “喔喔喔!” ... 这嘹亮的鸡鸣,将苏阳的心神拉了回来。 他猛然坐起身,只觉得身上大汗淋漓! 擦了把汗,苏阳站起身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内心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忘记吧,忘记吧,前世,只是一场梦! 真的,只是一场梦吗?苏阳说不清楚。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他甚至不清楚,会不会某一日苏醒,再回到前世? 或许,不会吧,因为自己前世,真的死了,他亲眼看到自己死了,而且死的无比欣慰,那是他这一生,最为高光的时刻。 甚至苏阳连第二天省报的标题都想好了,《生命的光辉,一名某某党员在危难之时的生死抉择》! 以前,这样的文章,苏阳写过很多,只是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主角。 只是这一次的文章里面,绝对不会出现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因为,那样的日子,他活腻了! 在两段感情之中痛苦徘徊,一边悔恨,一边愧疚,工作中郁郁不得志,所以,这也是苏阳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而且,能救下那些孩子,他也觉得值了! 走出门,苏阳看到侧卧的门还关着,桌上的账册已经不见了,显然,昨晚徐慧君处理完了所有的账目才休息。 婢女芸儿,应该也是陪了一夜吧,虽然,自己睡的时候,芸儿已经在旁边的桌子上打盹了。 苏阳没有去吵他们,而是直接打开门,走到了院子中。 “喔喔喔...” “喔喔喔...” ... 公鸡还在打鸣,而且不止他们院子之中这一只。 苏阳伸了一个懒腰,走到了鸡笼外,看着这只精神奕奕的大公鸡,无比亲切,因为,自己能够醒过来,这大公鸡居功至伟,若非其在拜堂的时候那一阵异常的打鸣,苏阳的意识估计又要沉睡,不知道会飘零到何年何月。 还有刚刚,苏阳在两世记忆之中挣扎,也是这大公鸡将自己唤醒。 苏阳从旁边的投食器中,抓了一把粟米,准备喂鸡的时候,却发现这鸡笼是在有些简陋。 鸡笼直接在地上,喂食也洒在地上,吃喝拉撒都在一起,是在不卫生! 这大公鸡,可是对自己有大恩的,怎么能这样对待。 苏阳立刻就决定,要给这大公鸡,弄一个舒适的环境,以后,再给他找五六七八个母鸡,繁衍生息,顺便还能吃点新鲜鸡蛋! 不过苏阳没有着急,先将鸡笼挪了下位置,暂时这里是干净的,给大公鸡为了粟米和水之后,思量了一下,还得给他起个响当当的名字。 叫什么好呢?战斗鸡?不行不行,太恶俗了!干脆叫大将军吧! 对,就叫大将军,以后给大将军弄五六七八个妻妾,然后再领一群鸡崽子,可不就跟大将军一样神气,以后,自己可得给这大将军养老送终。 一只公鸡,寿命也就七八年,这大将军,估计也就三岁左右,还有四五年活头,等它死了,苏阳得找个风水宝地埋了,还得立个墓碑,上面写着恩鸡大将军之墓! 对了,还得弄个墓志铭,这一回,得自己写! 只不过墓志铭这种东西,苏阳还真没有写过,古往今来,估计也没有人给一直大公鸡写墓志铭的,想抄也没地方抄写。 但苏阳好歹也是燕山大学的高材生,这还难不倒他,虽然千古流传的名篇自己不敢保证,但至少情真意切,声情并茂没问题。 ... 苏阳没有去打扰那主仆两个的睡眠,而是回房间取了纸笔,在院子里写写画画,似乎正做着设计草图。 虽然苏阳不是干机械的,但一个鸡舍,又不是什么高精尖的技术... 第七章 侍女香草 太阳出来的时候,院子里暖洋洋的,舒服,只是苏阳觉得,这毛笔写字,虽然他没问题,但速度,实在太慢了。 看来,还是得弄点硬笔,可想要弄顺畅的东西制作硬笔,在这里,还得琢磨琢磨。 一点点改吧,苏阳想着,先不管其他的事情,先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舒畅再说! 他不是发明家,所以只能弄一些简单的玩意,而且,还得找点手艺人,否则就是这鸡舍,自己都很难独立完成。 前世今生,自己都没干过木匠活! 这时候,院门打开,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带着四个身体粗壮的仆妇。 “奴婢见过姑爷!” 那丫鬟容貌清秀,看起来比徐慧君的丫鬟芸儿还要漂亮几分,甚至用苏阳的眼光来看,绝对属于美女级别的,只是打扮略显小家子气,发型也土了点。 但称为小家碧玉,绝对是绰绰有余。 “你叫什么名字?”苏阳问了一句。 “奴婢草儿!” “草儿...”这名字,苏阳也是有些无语,谁取的名字,也太不负责任了! 看到苏阳的表情,这婢女连忙惊恐的道,“奴婢的名字粗俗,污了姑爷的耳,还请姑爷赐名!” “嗯?”苏阳有些没搞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名字好赖,不都是爹妈起的,能随便改吗? 这草儿似乎颇为机灵,也懂得察言观色,看苏阳的样子,就知道苏阳似乎没有明白。 “小姐吩咐奴婢以后伺候姑爷的起居,根据府里的规矩,奴婢的名字由姑爷来取!” 那婢女说着,脸上还带着几分红晕低下头不敢去看苏阳。 而苏阳这时候似乎想起来,昨天徐慧君似乎跟自己说过,会安排一个丫鬟专门伺候自己的生活起居,而这个生活起居,似乎还是全方位的,甚至侍寝都很正常。 在这个年代,那些公子少爷的贴身侍女,在十五六,甚至十三四岁之后,都会成为通房丫头,如果能讨得欢心,日后或许会成为侍妾之类,否则年纪大一点,就会被遣散出去,日子绝对不会太舒心,因为谁都知道,贴身侍女,是做什么的,有些自诩风流的公子少爷,时常将自己的侍女交换,比起青楼女子,也好不了多少。 所以,以后这婢女的命运,可以算是拴在苏阳身上,只不过苏阳可不是什么公子少爷,只是一个赘婿。 徐慧君给自己安排这么一个婢女,显然是没有跟自己圆房的打算,连自己的生理问题都解决了! 不过苏阳也没有什么悲喜,他的经历,远比实际年龄要沉稳许多。 这个婢女,是不容自己拒绝的。 苏阳这时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婢女,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高挑,玲珑有致,白白净净,除了气质差了些,比徐家那些小姐们,也不遑多让。 徐慧君倒是下了功夫的,这丫鬟,也绝对不是随便选的。 “嗯?”苏阳似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又不像是胭脂水粉。 “姑爷,这是女婢天生带的体香!”草儿的脸更红,头更低了。 苏阳有些意外,天生体香的女人,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中啊!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以后,你就叫香草吧!” 苏阳说了一句,香草,既突出特点,又保留了以前的名字! “香草...” “多谢姑爷赐名!” 几名仆妇开始打扫院落,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打扫的,毕竟这里是刚刚布置好,以前徐慧君并不住在这个院落,只是成亲后,需要和父母的院落分开。 照理来说,苏阳这个上门女婿,一大早得跟徐慧君前去给家里的长辈请安,但那位老太爷心疼孙女,知道徐慧君忙碌,将拜见的时间,顶在明天。 香草要来给苏阳梳洗,但是苏阳也不想去打扰徐慧君主仆,所以背后在主屋,而是让香草在东面厢房准备了木桶,他得洗个澡! 原本,这小院,北边主屋是他们居住的,西边是客房,东边是书房。 但因为徐慧君选择了住在西面厢房,苏阳现在只能在书房里洗澡了。 不过这有钱人家的书房够大,并不显得鞠洽。 香草红着脸要伺候苏阳沐浴,但是却被苏阳赶了出去。 这种事,他现在可做不来。 在苏阳内心,对于这个世界的某些规矩,还不能完全接受。 三妻四妾,也就罢了,至少还有个名分,这丫鬟没名没分的,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毕竟习惯了男女平等,突然来这一套,完全不适应。 但要说男女平等,又不尽然,比如入赘这件事,苏阳还是耿耿于怀的,否则也不会跟徐慧君提出什么三年后,自己有权解除婚约的事情。 躺了大半年,虽然有人给清洗,但肯定不会如同自己洗的干净,只是后背够不着,苏阳不禁想起妻子孙莉给自己耐心搓背的场景,细致的仿佛生怕将自己的后背划伤一般。 哪怕他说自己糙老爷们不怕疼,孙莉也依旧如此,细心而不急不缓的给自己搓背! 苏阳叹口气,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洗了澡之后,苏阳走出门,香草依旧守在门外。 “公子,少夫人在北屋等您用餐!”香草的话,让苏阳楞了一下。 但是很快明白,这应该是徐慧君交代改的称呼。 虽然,只是称呼问题,但是不得不说,听到叫公子哥少夫人,的确比较姑爷听起来顺耳多了。 每当香草叫自己姑爷,仿佛都在提醒他,自己是上门女婿! 苏阳只是微微点头,有些事情,做了就好了,徐慧君并不需要自己的感恩,而自己,也不希望他们之间,有太多的故事发生,对于苏阳来说,这三年,只当是还徐家给婶娘救命钱的恩情吧。 若是能用自己这三年的岁月,换婶娘一条命,苏阳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到了北屋,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徐慧君似乎是在看信,大约还是跟生意有关的。 芸儿依旧对自己喊着姑爷,因为她是徐慧君的贴身丫鬟。 在徐家,估计喊自己公子,喊徐慧君少夫人的,只有香草一个了吧,无形中,自己和香草之间的关系,似乎又进了一分。 两人打了招呼,客气而又生分,此时,苏阳才真正体验到,什么叫做相敬如宾! 第八章 食难下咽 “香草的名字很好听,我听香草说,你还说了一句什么诗...”或许是觉得气氛太沉闷,徐慧君问了一句。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嗯?只有这两句吗?”徐慧君诗才不俗,所以只是听了一句,就觉得应该只是残篇。 但这首王昌龄的诗词,后两句却是不能说的,否则,意思可就变了,带着深闺怨妇的味道。 “偶有所感,只想到两句!” “哦,以前,似乎没听你怎么做过诗...”徐慧君说了一句,看向苏阳。 苏阳这才明白,徐慧君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有着清晰的调理,之前说那些,是这一句在等着自己呢。 显然她对于自己前后的变化,产生了疑问。 苏阳放下饭碗,手里的筷子,夹了一块略显酸涩的猪肉。 “我叔父离世后,我与婶娘弟妹相依为命,三月不知肉味,柴米油盐都成问题,又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吟诗作对,有那功夫,多抄几本书换几文钱才是正经!” 苏阳将那一块在他尝来略带酸涩的猪肉放在口中咀嚼,仿佛真的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这酸涩的猪肉,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比的美食! 徐慧君沉默了一下,说了句,“婶娘那边,我已经安排人照顾,你大可放心!” 苏阳没有说话,不过他心里清楚,以婶娘的外柔内刚的性子,是不会接受徐家的钱财的。 只怕这入赘,也不是婶娘应承下来,而是自己昏迷不醒,婶娘无计可施,期盼自己倒了徐家,能够苏醒吧! 这一刻,苏阳甚至恨不得飞回千里之外的庐陵,但是却清楚,身不由己,想要去庐陵,就算是一切顺利,也得个把月,来来回回根本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两人又沉默下来,而徐慧君或许已经在后悔自己刚刚问的话。 ... 徐慧君吃完饭,带着芸儿离开,去店铺里巡视。 院子里只剩下苏阳和香草。 苏阳让香草去找一个手艺好点的木匠来。 香草虽然好奇,但是并没有多问。 徐家上下千余口子,很多事情,都能自给自足,府里本来就有懂木匠手艺的,平日里桌椅板凳坏了,也会修理。 虽然徐家资财无数,但家风颇正,并没有奢靡浪费的风气。 不过这木匠也比较清闲,并非每一天都有干不完的活。 不久之后,一个四十出头,身材魁梧的黑脸中年来了。 木匠姓周,人老实,手艺精湛,干活从来不会偷奸耍滑。 苏阳将自己设计的鸡舍草图拿出来,让周木匠看了看,然后也没让他完全照做,只是提出了大致的方向,让他照着改造。 周木匠人老实,但却同样心灵手巧,见了苏阳的草图之后,似乎立刻就开了窍,比比划划,很快弄出来一个更合理的方案。 苏阳让周木匠回去做,他则钻进书房闭门读书。 苏阳之前,跟徐慧君定的三年之期,并非随口说的时间。 因为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去年刚刚过去,下一次科举,还剩下不到三年。 只要自己在乡试中能中举人,就算是有了为官的资格。 对于会试,苏阳同样有信心中个进士及第,至于更高的,那完全是看皇帝的喜好。 不过只要能中进士,自己也才有和徐慧君解除婚约的资格。 进士,都是天子门生,没听过哪一个天子门生,给别人当上门女婿的,这丢的,可不只是自己的脸面,还有皇帝的脸面。 所以,读书,参加科举考试,进入官场,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前一世,苏阳在官场没有混出名堂,但是见的多了,该怎么做,内心也有了谱。 而且他的眼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比,不敢保证风生水起,但至少也可以游刃有余! 为官,也不仅仅是为了拜托徐家,苏阳同样希望自己可以展现胸中抱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相对于前世生存的世界,这里的百姓更苦,他们苏家,曾经也算是钟鸣鼎食,但父亲和叔父先后去世,他们就几乎沦落到三餐不继的地步,如果是那些时代穷苦的百姓,又会凄惨到什么地步呢? 若是遇到灾荒,会不会真的有易子而食这种人间惨剧发生? 所以,苏阳希望自己可以做点事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不枉自己活这么一世,多少弥补一下前世的遗憾吧! 这里的科举,和前世考核的内容大同小异,四书五经,也不过是换了个名字罢了,内容无非也是忠君爱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而且,苏阳有前世今生的底子在,这些书籍的要义,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的。 读书,是苏阳不多的爱好,在这方面,他还是挺有天赋的。 当年,苏阳可还是他们哪一届省级文科状元,这难度,比在这个世界考一个状元,难度更大! 傍晚,苏阳停止了读书,他可不想过早的成为近视眼。 看了大半天书,苏阳觉得身体疲惫,他感觉,自己这具身体,似乎差了些。 影响不良是一方面,还缺乏锻炼。 看来,以后还得锻炼一下,前一世,苏阳有跑步和运动的习惯,哪怕是到了不惑之年,也没有长多少赘肉! 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比前世差了太多,一般的风寒,都能要人命,四十岁都不算英年早逝,能活过六十岁都算长寿,七十岁是真的古来稀,至于八九十岁,完全可以称之为老寿星了。 所以苏阳更得锻炼身体,增强抵抗力了。 苏阳走出门,看看天色,应该有七点钟了吧,可是这里没有时钟,他只能根据天色来判断,并不准确。 只是对林道来说,完全可以算是高精尖技术,挑战太大,根本不是他能做出来的。 他不适应的太多,但是苏阳也知道,如果自己弄出来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必然会被当做异类来看。 因此,需要循序渐进,或许可以一点点的做出变更,时间长了,自己弄个发明家之类的名号,拿出来再多的东西,别人也不会怀疑。 而现在,苏阳最想改变的,就是饭菜的口味。 除了甜品,苏阳觉得其他事物,都带着酸涩苦。 饼子都是锅里烙的,泛着一股子酸味,猪肉也是酸涩难以下咽,羊肉更不用说了,其他菜品,都带着一股苦味。 其他人或许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但是苏阳却感觉每一次吃饭,都是煎熬。 第九章 一念之间 苏阳觉得,并不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而是这里的食物,和自己以前吃的,有很大区别,但到底是什么原因,苏阳还没有完全搞明白。 晚饭的时候徐慧君带着一脸疲惫回来,和苏阳一起吃了饭,喝了一杯茶,聊了几句闲话,就带着芸儿去西厢休息了。 香草谁在了外间的侧卧,苏阳住在里面,他并没有让香草侍寝的想法,在苏阳心里,这种无名无分,又没有感情的生理需求,完全无法接受。 这一夜,苏阳睡得安稳,没有在做梦,或许,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前世今生,过去的一切,都留存在记忆中,现在,他要过好这一世,不负此生! “喔喔喔...” 大将军的鸣叫将苏阳吵醒,他伸着懒腰起床。 虽然对这个世界有种种不适应,但是这床铺和清晨干净的空气,却是前世所没有的。 今天,似乎要去拜见徐家的长辈了。 香草手脚麻利的起床收拾,她过来的时候,苏阳正在叠被子,这将香草吓得不轻。 苏阳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也默许了香草给自己收拾床铺的举动,但是衣服,苏阳可没打算让别人给自己穿,真的不习惯。 香草打来洗脸水,还有一撮海藻海盐混合的粉末,这是用来洗脸用的,而能用得起这种东西,也只有大户人家了。 苏阳看到这海藻盐,立刻想起来这几天的饭菜,为什么会发苦了。 不过现在,苏阳一时间也不可能解决这个问题,而且眼下,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 洗漱过后,徐慧君带着苏阳去给老爷子和岳父岳母见礼,几位长辈也都和善,询问苏阳在此是否住得惯,缺什么少什么让他不要客气。 几位长辈,都给了苏阳一些礼物,衣帽饰品还有几封银子! 早饭他们是和老爷子、岳父岳母一起吃的,还有老爷子的一个妾室,端庄美丽,三十上下的女人,老爷子叫她梅娘,其他人唤四娘或者四奶奶。 徐老太爷的正房夫人不到四十岁就病故了,随后后来老太爷还纳了几房妾室,但却都没有扶正,显然老太爷对正房夫人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梅四娘仪态端庄,让人挑不出任何问题,苏阳以为,这梅四娘应该也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但是在很久之后他才听说,梅四娘曾经是江淮河边一座画舫的花魁,后来跟了徐老太爷,已经有十年了。 江淮河里多画舫,风流雅士,才子佳人流连忘返。 这些画舫,和一般的青楼还是有区别的,至少明面上,哪里的姑娘都是清倌人,自小被培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过三年,江淮河里都会有一场花魁大赛,能够独占花魁的自然是一等一标志的美人。 就算是不能登顶花魁,上了百花榜,也会身价倍增。 这些清倌人,若是能得到某些达官贵人青睐,如同梅四娘这样,成为妾室之类,算是好的收场,差一些的,被收为外室,虽然没有名分,但积攒些银钱,也能衣食无忧。 但是除了排名靠前的之外,其余那些,最终还是难免成为各个青楼里当红的头牌姑娘。 事态如此,苏阳没有资格去笑别人,要说起来,自己这上门女婿,又比那些画舫里的姑娘好了多少? 吃过早饭,徐慧君又带着苏阳去给二房四房的长辈见礼,虽然徐老爷子还有几个庶出的儿孙,但徐慧君和苏阳,并不需要去专门拜见。 嫡庶之间的差别,实在有些大! 徐慧君又去店铺里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苏阳回到了小院,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那些长辈给的东西摆在书桌上。 有锦衣玉带、吊坠扇面、还有一叠银票,单单是银票,都有三千六百两。 或许,每个人该给什么,给多少,都是有定数的,否则也不会凑出来六六三千六这个数字。 看着面前的东西,苏阳自嘲的笑了笑:我这徐家的小媳妇,也算是值钱了! 一个三口之家,一月的用度,七八两银子足以,十两银子,都能够隔三差五的吃肉喝酒。 所以,这三千六百两,或许都足够普通人一辈子的吃穿。 只是苏阳,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哪怕是有了数十年的人生经历,此刻依旧感觉到深深的委屈,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却成了上门女婿,将自己给嫁了! 门外传来香草的敲门声。 苏阳打开门,让香草进来。 香草看见书桌上的那些东西,有些诧异,但是却没敢多看。 “什么事?”苏阳问了一句。 “枫少爷着人传来话,说是不放心老夫人和小姐,这两日想要动身返回庐陵,临走前问公子还有什么交代的?” 要回去了吗... 苏阳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明日午后让他来吧,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的!”苏阳说了一句,然后让香草将这里的衣带饰品收入柜子里,他并不打算穿这些的。 这些银票,苏阳叹口气,只怕自己现在还是要用的。 银票也让香草收了起来,在这个世界,卷款潜逃的事情,还不曾发生过,并非这里的丫鬟下人都有多忠心,而是因为,无路可逃,一个陌生人进入外乡,若无公文,都有可能被抓去官府验证一下,是否是逃犯。 坐在书桌前,苏阳的内心并不平静。 苏枫趁着他酒醉,将他推下阁楼的一幕,在苏阳脑海中回想。 而三叔苏季云临终嘱托,婶娘十余年的养育之恩,又让他难以狠下心来对苏枫做什么! 提起笔,苏阳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 第二天午后,苏枫来了,徐慧君也在午后回来,与苏阳一起,与苏枫告别。 苏阳态度如常,这让原本惶惶不安的苏枫,渐渐恢复了平静,似乎他也觉得,当初,苏阳应该是真的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云志,我不能侍奉婶娘身边,日后你多多用心!” “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娘亲和妹妹!” “读书多多用心,三年后的秋闱,我兄弟若能金榜题名,也足以告慰苏家先人...” 苏枫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苏阳,金榜题名,进士及第,谈何容易。 而且,以前他们两人一起读书,苏阳读书的天赋,比他差了不少,但却更加刻苦用功。 别人不清楚,苏阳才华如何,他苏枫怎么会不知道。 第十章 苏阳志向 之前婚礼之中的那四言诗,苏枫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苏阳是凑别处抄来的,只不过找不到出处罢了! 而苏阳也在心中想着自己这个堂弟,苏枫比苏阳聪颖,读书的时候,先生夸奖的也是苏枫,不过苏枫没有多少耐性,又带着几分公子哥的纨绔气。、叔父在世的时候,倒也无所谓,但是叔父离世,他们不过十四五岁,孤儿寡母,生活难以为继,苏枫渐渐满腹牢骚,并不务实。 不过读书却比以前用心了,因为他也明白,参加科举,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这时候,香草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卷纸。 “公子,墨迹干了...”香草将那两卷纸交给苏阳。 苏阳没有打开,直接递给了苏枫。 “这是我昨日写的,临别赠你吧!” 苏枫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不认为苏阳能写出什么好诗词来。 他展开一卷,上面只有短短六句。 但是苏枫看了,整个人却有些呆滞,这,真的是苏阳写的。 徐慧君此时,也有些好奇。 “弟弟可否给我看看!”徐慧君同样想要知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夫君,是真的有诗才,还是从别处抄来的! “嫂嫂请看!”苏枫恭敬的将那一页宣纸递了过去,徐慧君的丫鬟芸儿结果,展现给徐慧君看。 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生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徐慧君看了,心里猛然一阵恍惚,仿佛那画面浮现,这一首诗,立刻就让她的泪腺打开,眼中蒙了一层泪水。 她虽然父母健在,但因为生意的事情,也曾离开江宁,母亲临行前的千叮咛万嘱咐,犹在耳边! 而这时候,苏枫的神色似乎不对,双手微微颤抖,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苏枫手中,看着另外一张宣纸上的诗句,这一首诗很长很长,名为别离,讲的是兄弟别离、夫妻别离、父母子女别离之情! 别离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 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 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 昔为鸳和鸯,今为参与辰。 昔者长相近,邈若胡与秦。 惟念当乖离,恩情日以新。 鹿鸣思野草,可以喻嘉宾。 我有一樽酒,欲以赠远人。 愿子留斟酌,叙此平生亲。 ... 黄鹄一远别,千里顾徘徊。 胡马失其群,思心常依依。 何况双飞龙,羽翼临当乖。 幸有弦歌曲,可以喻中怀。 请为游子吟,泠泠一何悲。 丝竹厉清声,慷慨有余哀。 长歌正激烈,中心怆以摧。 欲展清商曲,念子不得归。 俯仰内伤心,泪下不可挥。 愿为双黄鹄,送子俱远飞。 ... 苏枫看到这些,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他们往日的情分,幼时玩伴,少年之时,失去父亲,相依为命,而苏阳虽然只比他大了半岁,却比他更加早熟,或许是因为苏阳从小失去父母,哪怕三叔和婶娘对他视如己出,但终究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在三叔苏季云离世后,为了一家生计,苏阳和苏枫在读书之余,带人抄书换取为数不多的铜钱。 而苏枫显然耐不住性子,也不甘心做这种穷酸文人做的事情。 最终,两人一起接的活计,最终大半都是苏阳完成的。 只是此刻,苏枫心里有些许悔恨惭愧,却又不敢表达。 这一首别离,到了徐慧君手中,看到后面描写夫妻别离的句子,徐慧君不禁看向苏阳,内心仿佛在诧异,这样的心境,真的是苏阳可以有的吗? 但是这句子,闻所未闻,一字字一句句,都触动她的心弦!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 临走时,苏阳让香草给苏枫拿了一封银子,六百两,不少也不多,足以让苏枫在未来三年,可以专心读书,无需为银钱费心。 还有一封给婶娘的信,苏阳知道,如果自己不专门给婶娘说,这银子,只怕婶娘也是不会让苏枫用的。 在信中,苏阳说他会参加三年后的秋闱,光耀苏家门楣! 徐慧君也给婶娘和妹妹准备了礼物,还会专门差人跟苏枫一起回庐陵,毕竟这路途遥远,苏枫一个文弱书生单独上路,并不安全。 送走苏枫,徐慧君没有再去店铺,而是在书房登记账目。 苏阳坐在窗边看书,两人互不干涉! 晚饭的时候,徐慧君问了一句,“你已经决定要参加科考!” “嗯!”苏阳点头。 “科考并不容易,我听慧娟说,去年秋闱,上万学子,最终进士不过百余人!” 苏阳自然知道,进士的录取率实在不高,但是,相对于前世,百万人参加高考,成为一省状元的难度,比科举中状元,概率更低。 所以,对于考取功名,他还是有信心的。 徐慧君却不这么认为,而且似乎也已经有了打算,“你若真想为官,可以先捐一个监生,在国子监读两年书,在三叔手下历练两年...” 国子监,也称为太学,算是宋国正统的最高学府,不过其每年的生源只有三百,在其中学习的弟子,非富即贵,进入国子监,相当于半只脚跨入了官场。 因为这些弟子,都有一定的背景,所以日后为官,也顺畅许多,再加上有了国子监这个汇集之地,日后也有了同学的情谊,相互扶持,也在情理之中。 和科举相比,国子监只是对于达官显贵子弟开设的捷径之路。 不过进入国子监,就不能再参加科举,占据科举名额。 虽然国子监的监生进入官场的起步比进士低了些,但能成为监生,无一不是有钱或者有权的,钱权铺路,只要略有点才能,权倾一方并不算难。 不过国子监不是考进去的,一些达官贵人子弟,可以免试入学,富商之家,只能花费大量钱财卷官。 国子监也就三百名额,而一大半还都是皇亲国戚,王宫贵胄子弟,想要卷这个监生,可想而知,绝对不是一般人家能承担的。 不过对于江宁徐家来说,这只是小钱,徐家的子弟,如果想要进入官场,也大都是走的这条路。 比如徐慧君的三叔徐明礼,就是监生,如今不到四十岁,已经而当朝从二品的工部尚书,日后出将入相,都大有希望! 可是苏阳听了徐慧君的话,却摇了摇头,他不可能用徐家的钱捐一个监生,那么做,只怕日后永远都要顶一个徐家赘婿的名声! 第十一章 雪梅诗会一 “三年之后,天子门下,必有苏阳一席之地!”苏阳平静的说了一句,然后低头吃饭。 徐慧君看了一眼苏阳,没有说话,两人在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晚餐,然后,各自休息! 第二天一早,徐慧君和苏阳一起吃了早餐,临走时,告诉苏阳,今晚的雪梅诗会,在苏家举行。 雪梅诗会,苏阳想起来,这还是婚礼那天的余波啊! 不过苏阳并未在意,这种应酬,对他来说,并不算困难。 中午的时候,周木匠找人将鸡舍弄好了,比苏阳想象中更好。 鸡舍距离地面有一尺来高,下面是一根根竹竿,喂食在前面的食槽和水罐中,这样干净卫生,也方便清理。 而苏阳每天也会放大将军出来溜溜弯,但是这时候,会将院门关了,否则,谁知道这大将军会不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而大将军也颇有灵性,并不会溜出去。 午饭的时候,苏阳看着面前的饭菜,唉声叹气,这饭,自己实在无法下咽。 不是他有多挑食,而是因为已经吃惯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这些酸涩苦的东西,完全是在挑战自己的味蕾。 苏阳现在,不禁开始怀念,妻子孙莉做的饭菜。 对于烹饪,苏阳也颇有心得,只不过,在这里,自己想要亲手下厨,难度还不是一般的大。 君子远庖厨,不忍看杀生! 虽然苏阳觉得这有些掩耳盗铃,但无奈这个世界,有些事情,是必须遵守的,否则就是离经叛道,自己需要面对的抵抗之力会很大,而现在,他还没有这个能力扫除障碍! 不过苏阳是在忍受不了这样的食物,他得做点改变。 苏家徐慧君这一脉血缘关系比较近的,都有上百人,不可能每天都在一起就餐,所以每个月只有月初月中两天会聚餐,没有重要的事情,所有人都会参与。 其他时候,都是各吃各的。 苏阳和徐慧君现在也算是相对独立的一院,加上丫鬟下人,也有十几人,所以有专门的厨娘负责日常饭菜。 厨房在旁边的杂院,苏阳没有去过。 吃完午饭,苏阳让香草带着自己去转一圈。 香草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敢阻止。 她想着,或许苏阳是感觉好奇吧! 苏阳在厨房转了一圈,厨房的食物很齐全,但是苏阳也终于找到了这饭菜酸涩发苦的原因。 那些饼子,没有发酵,这里没有酵母也没有碱面,难怪饼子又酸又硬。 可是没有酵母之类,苏阳也很难改变,只能以后在找找,看能不能弄点碱面之类。 羊肉的膻味,是因为烹饪方式,而且没有去腥的方法。 苏阳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在这里能不能找到。 最让苏阳无语的是,猪肉的口感差,居然是因为不会劁猪。 猪不劁不胖。 理论上说,不劁的猪,吃的很多食物,并没有转化为膘,而是为繁殖积攒精力和活力,大量耗费能量,自然胖不起来。 猪不劁心不静,所谓饱暖思淫欲,猪虽牲畜,亦有所需,不劁的猪,凡公猪均瘦长,凡母猪皆婀娜,整天准备吸引异性而躁动不安,还有异味,其肉酸涩。 只是厨房里都是杀过的猪肉,并不养猪。 徐家有专门的养猪场,不过苏阳现在如果去养猪场让人直接把猪劁了,估计会被当做生性残忍变态的家伙。 苏阳没有多说,心里却有了主意,准备自己干,找人买几头小猪,雇人养几个月,也就有猪肉吃了。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严重的的问题是盐! 这里的盐,实用的大都是海盐,经过初步晾晒然后研磨加工。 但是海盐之中还有一些其他物质没有分离。 不将食盐的问题解决,吃的饭永远是发苦的。 不过苏阳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蒸馏。 而且想要将食盐弄好,也不是那么容易,这里没有玻璃器皿,想要蒸馏食盐祛除杂质,难度也不小啊! 但是这个,苏阳必须做。 但他还得找人帮忙。 这里的科技水准虽然还比较较落后,但是匠人的手艺相当不错,或许自己可以找几个技术精湛的木匠铁匠试试! 不过这些事情,不是现在就能做的,得一步步来。 回到院子里,苏阳看了会书,芸儿过来,说徐慧君店铺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让苏阳去前院先招待一下雪梅诗社的那些才子佳人。 苏阳眉头皱了皱,那些人,自己只怕都认不全吧。 不过徐家还有几个堂兄弟姐妹,也是这雪梅诗社的成员,会跟苏阳一起接待。 徐家前院,有一个大厅,门上悬着知味堂的牌子,是徐家弟子读书和吟诗作对的地方。 三月底,四月初,夜晚清凉并不燥热。 苏阳到知味堂的时候,已经有二三十人,除去徐家的子弟外,其余的大都在婚宴上见过。 虽然,说是以诗会友,但若没有一点身份,只怕也进不了这雪梅诗社。 柴米油盐三餐不继,谁又有那闲情逸致,说什么琴棋书画。 七八个丫鬟穿梭其间,在四周的桌上摆了茶点酒水,还有时令蔬果。 不过这些人并没有几个对那些东西感兴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谈笑,或对着一首诗、一幅画点评。 苏阳进了门,并没有引来其他人的关注。 他也没有声张,徐慧君让他来接待,不过是一句话,这些人可比自己对徐家更熟悉,何用接待,只不过是自己也算半个主人,来混个脸熟罢了。 这一次的诗会因他而起,想要躲是躲不过的,不过苏阳并不畏惧,他脑中可有上下五千年的才子佳人名篇绝句,就算是不用前人留下的东西,苏阳也觉得自己不会比这里的公子少爷们差,因为这几天他也读了一些今人的诗集,说实话,和前世,完全不在一个层次,或许是因为自己读的有限,总感觉这些诗词,像是打油诗,跟那个自诩十全武功的皇帝一个水准,甚至还略显不如呢。 苏阳看到徐正涵和三个少年在一起,对一首诗词品评论足?“亦恒哥...”徐正涵看到苏阳,喊了一声。 徐正涵只有十六岁,但性子沉稳,家教很不错,在徐家一众子弟中,算是比较出众的。 “元孝...”徐正涵字元孝,他们现在算是一家人,所以相互之间,这样称呼,更显亲近。 一般,也只有亲人知己师生,才会直接称呼对方的字。 第十二章 雪梅诗会二 “苏兄!” “苏兄来的正好,看看云鹤先生这首寒菊!” 云鹤先生,苏阳也听闻过,是宋国一名颇具才气的名士,而且凤骨傲然,曾经在朝堂为官,却因性格孤高最终归隐山林。 数年之后,朝堂变故,他的冤家对头倒台,这才再次入朝,如今在礼部任职,前两次科考,也都是主考官之一。 主考官的喜好,历来都是文人才子要研究的对象,因为你的文章再好,跟主考官不对脾气,也是白搭。 苏阳和另外两人打了招呼,也仅仅是记住了姓什么,他看向那面前展开的卷轴。 寒菊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苏阳看了,心中莫名的想到,这云鹤先生,倒是跟自己前世有些相似,文人风骨,书生意气,但这种性子,在朝堂之上,只怕很难立足。 而礼部,负责考核,或许是他最为合适的职务吧! 这样的人,或者说前世的自己,苏阳只能心怀敬佩,但是却不打算再走一次老路。 原则底线不可破除,但人情世故,同样不可能置之不理。 若不能为官,如何为民? 只要不是原则底线的事情,都是可以变通的。 “苏兄,品评几句吧!”一个跟苏阳年纪相仿的少年说了一句,似乎等着苏阳开口。 此时,已经有七八个人围了上来,云鹤先生的诗词被人追捧,也是人之常情。 “苏某不过一后学末进,如何敢去品评云鹤先生的诗句,不过这云鹤先生的风骨,值得钦佩!” “只是钦佩而已吗?”一道声音传来,苏阳看到孙广明那家伙又跳了出来。 不过对于孙广明的话,苏阳无意去接。 随口问徐正涵,这首诗的来历! 被苏阳直接无视,孙广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这时候再上去纠缠苏阳,又显得落了下场。 反倒是在他身边,那个白云聪接了话茬,“云鹤先生文人傲骨,实乃我辈典范,不如今日,我们的诗会就以菊花为题如何?” “云聪兄所言甚是,就以菊花为题!”孙广明立刻点头,又有几个人符合,这诗会的主题,变成了咏菊。 不过苏阳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跟徐正涵聊了几句,又去看其他几处字画,品质参差,但似乎并没有比那云鹤先生的寒菊更好的。 或许是苏阳那首无题四言诗,让他在江宁也小有名气,虽然这名气,远不及徐家赘婿更醒目,但那些雪梅诗社的成员,也都对他还算客气,当然要出去那孙广明和白云聪了。 已经有人开始作诗,而这些诗句,有些是自己的,也有些是引用别人的,但都会提前说出来出处。 出口成章,一蹴而就的并不多,时常是有人说出来两句,其他人帮着提意见修改! 这也才有了点诗会的意思,不过苏阳却只是听着,并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做诗的意思,过犹不及,这种出风头的事情,没有什么意义。 诗会举行了一个多小时,已经有了七八首和菊花有关的诗词,虽然没有什么流传千古的名句,但也还算通顺,其中两首,颇有意境。 一首是孙广明的题菊。 寒风瑟瑟吹满园,百花零落秋叶残。 唯见篱笆金菊色,独立枝头待春归! 这一首题菊,只能算是打油诗吧,但至少意境算是出来了,而其效仿云鹤先生的意境太过明显,如果那云鹤先生真的是根骨清高,只怕也不会喜欢这种穿凿附会的东西。 另外一首,则是一个叫齐思远的青年,写了一首颇为别致的咏菊。 前岁秋日九月八,江淮岸边近渔家;此去经年无觅处,何夕再来赏菊花。 苏阳看了看门口,徐慧君还没有回来,而此时,这雪梅诗会,似乎已经接近了尾声。 “苏兄,今日这诗会,可是慧君定下的,到了此刻,慧君不见踪迹,而苏兄又一言不发,怕是不合适吧!”孙广明再次开口,将苏阳扯了进来。 旁边有传来几道应和声,很多人也都好奇,这徐家的上门女婿,是真有诗才,还是上一次真的如有人猜测,是从其他地方抄来的。 “亦恒,来一首吧,慧君不在,我们几个兄弟也是凑凑热闹,可都得看你了!”徐家的一个青年开口说了一句,此人是徐茂才老爷子兄弟那一脉的,如今已经沦为徐家旁支,虽然衣食无忧,但谈不上大富大贵。 其年纪倒是比苏阳还大两岁,苏阳也只知道,叫做徐正坤。 这时候让苏阳作诗,显然并非是真的抬举他,而是想要试探苏阳的虚实,顺便出出他的丑,因为徐家不少人都在传,苏阳之前那死生契阔的四言诗,是别处抄来的,否则,徐家调查的时候,怎么会给他下一个平庸的评论。 苏阳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想出什么风头的,自己如今的位置,有些尴尬,需要一定的存在感,但不能太高。 可现在,不说,却是不行了。 “一时之间,倒是没想到什么好的句子,思远兄,只能借借你得光交差了!”刚刚跟齐思远相谈甚欢,所以苏阳才会如此开口。 齐思远比苏阳大一岁,看起来倒是颇为和善随行的一个人。 从他这首诗就能看出,也是一个风流才子,因为这淮河岸边近渔家,这可不是真的渔家,而是淮河之中的画舫,此去经年,觅的只怕不是菊花,而是某个绝代佳人。 “亦恒若能斧正,幸甚何之!”齐思远笑着,做出一个请字。 而苏阳上前,在齐思远的那首诗边,改了两个字。 前岁秋日九月八,江淮岸边近渔家;此去经年无觅处,何夕还来就菊花。 他只改了最后一句的两个字,再来赏菊花,还来就菊花,听起来就没有那么生硬了。 “妙哉,亦恒这两字改的妙极,乃画龙点睛之笔啊!”齐思远抚掌而笑,连正主都说了,其他人又怎么可能反驳。 诗会结束,徐慧君依旧没有回来,但是却让人来说了原因,徐家有一批货在途中翻船,虽然这损失,徐家可以承受,但产生的连锁反应,却需要及时处理,否则不能按时交货,会对徐家的信誉造成严重的损害,她需要立刻调度,做出补救措施,而在这个通讯并不发达的年代,这种事情处理起来,实在麻烦。 第十三章 独门秘方 电话网络,苏阳肯定是弄不出来了,不过,这里的传讯,还停留在快马驿站,如果能弄个飞鸽传书,似乎也能迅捷不少,毕竟鸽子能够无视地形,而且准确率很高。 不过,想要驯化信鸽,苏阳自己是做不到的,没玩过那东西,但是却在徐家看过某个公子哥将其当做宠物,或许可以试一试。 但这不急于一时,苏阳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先把盐和猪搞定了。 徐慧君十一二点才回来,极为疲惫,不过看到苏阳房间里还亮着灯,所以敲门进来看了一下。 “忙完了?”苏阳正在桌上写写画画。 “嗯!”徐慧君点了点头,坐在苏阳对面,似乎有些好奇苏阳在画什么。 香草在旁边原本打瞌睡,看到徐慧君进来,连忙给徐慧君倒茶。 “少夫人,公子让厨房给您做了鳕鱼羹,还热着呢!”香草说了一句。 徐慧君看向苏阳,而苏阳,这时候抬起头也看了一眼香草这丫头。 我什么时候让你准备鳕鱼羹了?这丫头倒是自作主张! “去拿来吧!”苏阳说了一句,现在,总不可能说自己不知道,是香草自作主张的。 “这是什么?”徐慧君喝了一口茶,问苏阳。 “弄点小玩意,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等好了再跟你说!”蒸馏机,苏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里弄出来,要是弄不出来,现在说了,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徐慧君也没有追问,香草拿来鳕鱼羹,给徐慧君盛了一碗,要给苏阳盛的时候,苏阳摆了摆手,自己实在吃不下去。 这里,调味品太过单调,这里柴米油盐都有,也有醋,但却没有酱油,再加上苦涩的盐,实在让人无语。 酱油怎么做,苏阳大概知道,但是他却没见到这里有人吃黄豆的,没有黄豆,苏阳也无可奈何。 徐慧君吃了一碗鳕鱼羹,已经十分疲惫,所以回了西厢休息,苏阳伸伸懒腰,也准备睡觉了。 “下次别自作主张了!”苏阳对着香草说了一句。 香草胆怯的哦了一声,因为看公子和少夫人不像夫妇,本着为主子着想的心思,这才自作主张弄了鳕鱼羹! 可是香草并不清楚,苏阳,并不打算一直做这个徐家赘婿! 随后的几天,徐慧君早出晚归,似乎很忙,但每天的早餐都是跟苏阳一起在北屋吃的,晚饭却不一定,苏阳还陪徐慧君外出去应酬过两次。 对于这种已经说好的事情,苏阳不会多说什么,应付这种事情,他也是轻车熟路,相对于前世的应酬,这里的宴席,简单多了,至少没有那种拼命劝酒的事情,否则,苏阳真的得罢工,因为这里的酒,实在太难以下咽了。 酿酒?苏阳并不懂,唯一能酿的就是醪糟,以前在家里,妻子孙莉经常弄这个,但是没有甜酒曲,苏阳也弄不出来! 这几天,苏阳每天早晨都会出门,沿着不远处的江淮河边跑一圈,大汗淋漓之后,回去,之后读半天书,下半天会找周木匠和一个姓陈的铁匠,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另外,苏阳在市场购买了三头小猪,找了一个杀猪匠,让他劁猪之后,顺便养在他家里的猪圈中。 虽然杀猪匠和他老婆很不解,但有银子拿,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好事。 半个月之后,在周木匠陈铁匠的帮助下,苏阳终于做好了一个蒸馏机,不过比较简陋。 不过连续运行了三次,却没有弄到理想中的食用盐,不过也并非没有效果,还是让食盐比以前苦味稍微淡了些。 周木匠和陈铁匠尝了用他们制作出来的食盐炒的菜,对此赞不绝口,以为这就是人间美味,但苏阳却并不满意。 他让两人继续改进蒸馏机,一定要弄出来完美无缺的食用盐来。 杀猪匠名为常胜,三十出头,体态如牛,别人杀猪,都需要两个人按着,他却不用,一手按住猪头,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干净利落。 不过状如牛的常胜,却怕一个人,那就是常胜嫂,也就是所谓的妻管严! 常胜脾气火爆,时常在市场因为买卖跟人吵闹,而只要常胜嫂出现,不管常胜对错,揪着耳朵就拉回家了。 常胜比老婆高了一个半头,但是在娇小的妻子面前,却总是弯着腰生怕常胜嫂够不上。 他们有一个儿子叫常明,今年九岁,虎头虎脑的。 常胜杀猪,在市场贩卖,这些猪,有一部分是从乡下收来的,也有自己家里养的。 常胜嫂生的娇小,年纪也不大,看样子还不到三十岁,而且容貌算是中上,苏阳很是意外,怎么这女子就看上五大三粗的常胜,还将他收的服服帖帖? 不过这一家三口的幸福,却是苏阳羡慕不来的。 “苏相公...”苏阳市场外走过,被常胜嫂从档口里追了出来。 苏阳本就是秀才,所以叫他苏相公也是正常。 “大嫂...” 苏阳停下来,擦了把汗。 “苏相公,您寄养的那三头小猪,长得太快了,怕是不对劲吧!”常胜嫂似乎有些担心,这才半个月比其他没劁的两三个月长得还大。 “无妨,这么长才对,大嫂尽管放心,养着就是了!” “这...您还是去看看吧,没见过长这么快的!” 苏阳将常胜嫂心里似乎真的有些不安,点了点头。 等了一会,常胜收了摊子,推着一个独轮车,向家走去。 常胜的家地方不小,后院是养猪场,数量不多,算上苏阳养的那三头,一共十三头。 不过苏阳那三头单独养着,这才半个月,居然已经和旁边养了两三个月的差不多大小。 在苏阳的一再保证下,常胜夫妇才放心继续养。 不过常胜嫂却让苏阳等着,说昨天隔壁的鱼叟钓到一条金色鲤鱼,要请苏阳尝一尝! 苏阳好意难却,就流了下来。 常胜嫂厨艺相当不错,而这金色鲤鱼,似乎也就是一条锦鲤,前世有人将其当做观赏鱼,但是在这里,却没有人在意这些。 而锦鲤的味道,应该是比一般的鲤鱼鲜美一些。 除了这条清蒸锦鲤之外,还有几种小菜,多以肉食为主,毕竟他们就是做这个买卖的。 苏阳尝了一口那鲤鱼,眼睛猛然一亮,虽然还略微有一些苦涩,但苦味不重,而且还让他尝到了另外一种熟悉的味道,酱油! “大嫂,你这鲤鱼是如何做的?都有什么作料?” 苏阳连忙询问。 “阳哥儿,这可是我们家的独门秘方!”长生一脸得意的说了一句。 “什么独门秘方,还不是因为你大意...” 常胜嫂说着,告诉了苏阳原因。 第十四章 精炼食盐 一两年前,有一次常胜喝了点酒,给原本应该喂猪的黄菽里面,撒了半碗盐巴。 盐,在这个年代,绝对是稀罕物,很多穷苦人家,根本吃不起盐,而不吃盐,人身上自然没力气,所以不得已,会购买盐布。 所谓盐布,就是晒盐过滤的时候用的过滤布料,带着一股咸味,这种东西,不能重复使用,丢掉有浪费,就卖给一些穷苦人家,买回家里,每次吃饭的时候,剪下一小块在水里涮一涮,当做盐水调味。 而常胜家也还算可以,能够买得起盐巴,虽然是比较粗糙,味道更苦的,但已经比用盐布好多了。 常胜将半碗盐巴倒入喂猪的黄菽之中,常胜嫂心疼的不得了,哪里还舍得用这黄菽去喂猪。 反正也是煮熟的,所以就存起来,每次吃饭拌一点。 最开始味道并不怎样,但是后来,所剩不多的时候,吃起来却别有一番味道,用着个架在鱼肉之中,肉味会更鲜美,腥味也会淡很多。 苏阳听了,愣了半天,看过所谓喂猪的黄菽之后,才明白,这黄菽,居然,就是黄豆! 而常胜家里,无意之中,已经弄出了接近酱油的东西!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苏阳觉得,这一顿饭,真是吃对了。 而常胜嫂趁着苏阳高兴,求他想问问,能不能让他们的儿子常明在徐家的私塾读几天书。 在江宁,徐家和一些富户,连同官府,办了一些义学,不过也仅仅是开蒙,让贫寒人家的子弟,可以学几个字,知道怎么数铜板罢了。 在想要学更高深的东西,就需要上私塾。 私塾,自然是私人性质的,一般只有大户人家才能请得起私塾先生。 虽然也有一些私塾对外,但费用都不少。 常胜家虽然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但是也支付不起上私塾的钱,而最近多了苏阳给的一份收入,估摸着能让儿子去读几天书。 常胜对此不以为然,觉得上了几天义学,识几个字也就够了,但是奈何妻管严病入膏肓,被老婆训了一顿,自然不敢唱反调。 苏阳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能吃上这金色鲤鱼,还多亏了常明这小子,若不是如此,只怕也没有机会弄到酱油这种必不可缺的调味品了。 他哪里知道,在这里,黄豆是用来喂猪的。 或许是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黄豆的美味,更不懂得怎么做。 有了黄豆,除了酱油,似乎还能做豆腐、豆汁... 苏阳以前做饭不在行,但是耳读目染,跟着妻子孙莉学了不少,菜谱知道的挺多。 尤其是女儿出生之后,孙莉老觉得外面的东西不卫生,所以只要能在家里做的,都会买新鲜材料自己动手。 豆腐、豆汁、豆腐脑、甚至奶油蛋糕,都可以自己完成! 苏阳一口应承了常胜嫂的请求,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费用,就免了,自己不差那点钱,徐家更不差,因为徐家的私塾,基本上都是自己家族的子弟,或者一些商行管事的子女,根本也不会收钱。 苏阳看了常胜嫂做的豆酱,距离酱油还有点距离,苏阳给常胜嫂提了一些建议,常胜嫂有些好奇,苏阳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而苏阳则含混着说,是挺徐家的厨娘说过,常胜嫂自然以为大户人家早就知道这些东西。 在这个信息传播极为缓慢的时代,什么秘方之类的,都只在很小的范围内流通。 苏阳回到家,继续读书,这才是正事。 晚饭的时候,徐慧君回来跟他一起吃饭,苏阳顺便说了常胜家孩子上私塾的事情。 徐慧君闻言,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有话跟我说?”苏阳问了一句。 “没什么!”徐慧君摇了摇头。 她的确是有话说的,因为苏阳最近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让徐家某些人颇有微词,虽然只是一些闲话,但总是不好。 可苏阳做的事情,又无伤大雅,徐慧君和苏阳之间的约定,并不会干涉他的事情。 徐慧君没说,但苏阳大约也知道,别看自己跟徐家人来往不多,但是香草却时常会跟自己说徐家发生的事情。 这些事情,大都是那些仆妇之间传的闲话,有真有假。 苏阳也只是听听,告诉香草,无论听到什么,不用在意,听就好了,没必要去在意那些闲言碎语。 入股真在意这些闲言碎语,自己这个赘婿的名头,都能将他压死! “最近私塾的李老先生病了,大约是要重新请先生!”徐慧君看着苏阳,说了一句。 苏阳看了一眼徐慧君,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想要给苏阳找点正经事,堵住家里人的嘴巴。 私塾先生,地位不算高,但天长日久,绝对是一个有威望的事情,徐家子弟长大,也都是苏阳的学生,这流言蜚语,自然杜绝,即便是那些孩子的父母,也不好再传一个先生的闲话,在这个世界,尊师重道的风气,比前世更浓。 “我要准备科考的事情,怕是没时间带私塾的!”苏阳拒绝了,对于徐家的闲言碎语,他不在意,只有自己的分量足了,这些闲言碎语,自然就消失了! 徐慧君没有再说这件事,而她也明白了,苏阳现在,依旧在为当初他说的解除婚约而努力。 这件事,似乎是他们两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徐慧君原本想到找一个可以掌控的丈夫,但是苏阳在大婚当日醒来,一切都变了。 他若是如传说中那么平庸也就罢了,但大婚之日的四言诗,赠与苏枫的游子吟和别离,即便是以徐慧君的见识来看,也是传世佳作。 能写出几首诗词,并不能说明什么,但一个拥有才华的人,显然不会是一个笨人,更何况,苏阳还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 在他醒来,坐在桌边喝着茶等自己的时候,徐慧君已经想到,这个男人,并不是自己能够轻松掌控的。 两人之间,无形的隔阂,似乎更深了,每天的交集,也就是早餐和偶尔午餐的时候。 端午前的两天,苏阳收到了一个好消息,终于制作出让他满意的食盐。 虽然数量极其有限,但是对于苏阳来说,这已经足够了,他本来也没有打算推广的。 端午,徐家并没有聚会,因为老太爷的正房夫人,也就是徐慧君的奶奶,就是在端午这一天离世,所以自那一年,徐家的端午家宴就取消了,各自在各自的院子里度过。 第十五章 人间美味 徐慧君难得没有外出,在家里休息,早饭之后,苏阳照例外出锻炼,并没有因为徐慧君在家而改变自己的生活。 中午的时候,苏阳才回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苏阳让香草去请徐慧君前来吃饭。 香草以为,苏阳是在外面买的食物,心里还想着,公子今天算是开窍了。 但是等香草带着徐慧君过来的时候,却看到苏阳在桌上摆的饭菜,有些奇怪! 一盘红红黄黄的,黄的是忌惮,可是那红的是什么? 还有一块块油汪汪的肉块,上方黑红,不过香气四溢。 还有一条金黄色的鲤鱼,一盘飘着葱丝的羊肉汤... “这是番果吗?”徐慧君看着和忌惮炒在一起的红色东西。 苏阳点了点头,这番茄,自己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的。 “番茄炒鸡蛋!” “红烧肉!” “清蒸黄金鲤鱼!” “羊肉汤...” 苏阳说了一句,又取出一盒米饭。 香草连忙去拿碗筷给他们盛饭。 “多拿两副碗筷,你和芸儿也坐下!”苏阳对香草说了一句。 “公子,这怎么行!” 想要连忙摇头。 “今天端午节,一起吃吧!” 徐慧君说了一句,香草自然不敢再说一个不字。 苏阳苦笑一下,自己的话语权,还真是弱啊! 不过对此,苏阳并未在意。 很快坐定,苏阳自信满满的对三人道,“尝一尝吧,我保证,这是你们从未尝过的人间美味!” 香草和芸儿很好奇,但是徐慧君却似乎不怎么信这句话,龙肝凤胆他没吃过,但山珍海味,只要这天下有的,她大多都吃过。 就算是贡品,也不会比王宫贵胄吃得少! 但是,当她夹了一小块鲤鱼的时候,瞬间惊呆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味蕾享受,在自己口中炸开。 怎么会如此鲜美?她习惯了苦味的食盐,所以并不清楚以前的东西是苦涩的,但是吃了这一口之后,仿佛感觉,以往吃的那些山珍海味,都难以下咽。 徐慧君没有说话,有尝了一口番茄炒蛋、喝了一口羊汤,哪怕是平日里并不吃的肥肉,也尝了一口。 “这是哪家店里做的?”徐慧君是在没想到,江宁何时出了这样的一座酒楼。 “不是什么酒楼,我请人做的!”苏阳吃了一口炒蛋,熟悉的感觉,终于回来了。 “先吃饭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苏阳说了一句。 徐慧君虽然好奇,但是更难以抵御这美味的诱惑。 她从来没有如同今天这样,对事物,有如此的欲望。 “你们两个也别看着,吃啊!”苏阳对香草和芸儿说了一声,那两个丫头还一脸诧异的看着大快朵颐的徐慧君。 两人这次啊动筷子,只是吃了一口,同样呆滞了。 “公子,怎么会这么好吃!” “这、比清膳房那位御厨做的都好呢!” 香草和芸儿满口流油的说着。 苏阳笑了笑,没有说话,论厨艺,常胜嫂肯定不及那位曾经的御厨,但这食材,却是御厨都找不到的。 一顿饭,苏阳吃的比这三个女人反而少了,平日里饭量甚小的三女,战斗力相当强悍,若非估计大家闺秀的规矩,徐慧君都忍不住舔盘子了! “这些、真是你让人做的?”徐慧君有些难以置信。 “将碗筷收了吧!”苏阳对香草说了一句。 香草和芸儿连忙起身收拾。 很快收拾干净,给苏阳和徐慧君到了茶,两个丫头也离开了北屋。 “现在能说了吧?”徐慧君看向苏阳。 “那羊肉,只是加入了葱姜,祛除膻味,猪肉则是自小将猪阉割,猪生长的快乐,肉质也更细腻,没有酸涩的味道!” 听到阉割两字,徐慧君微微侧了下头,显然她并不习惯和一个男人讨论这种问题。 虽然搭理徐家产业,也跟不少商业上的伙伴应酬,但如今这个时代,风气比较正,就算是在青楼画舫,大多数时候,谈的也是风花雪月。 龌龊的事情虽然有,但人都还要脸面,好名声,不会在一个正经女人说什么荤段子! “还有呢?这清蒸鲤鱼,为何会如此鲜美?” 徐慧君又问了一句。 “我得了一个秘方,可以做出来一种叫酱油的调味品,可以提鲜!” “番果炒蛋呢?”徐慧君没有询问酱油是什么,似乎感觉这些都不是重点,否则苏阳没必要将香草和芸儿支开。 “盐!” “盐?”徐慧君不解的看向苏阳。 “你应该知道,我让周木匠他们弄的那个东西!” 徐慧君听了之后,脸色微微一变,“你、你在炼制私盐!” 贩卖私盐,按照大宋律法,十斤以上,就是杀头大罪,斩立决。 大宋对于贩卖私盐的惩罚力度,已经是历代以来最轻的了,前朝的时候,一斤一两就是杀头! 所以,徐慧君这才变了脸色,虽然他们徐家生意便天下,但有些东西,却是不敢动的。 盐业专卖,由宋国专门指定的盐商经营,虽然朝廷会拿走大多数利润,但那些盐商一个个也是富得流油,别看他们只经营一定区域的盐业生意,但要论经济实力,绝对不会比徐家差。 毕竟徐家的生意,也就是一些店铺,还做不到垄断,但是那些盐商,却是垄断某一地区的食盐生意。 “没那么严重,我不过是将如今使用的那些盐提纯一下,去掉一些杂质,总共也就弄到不足二两,又不会买卖!”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会这些东西?” 徐慧君一脸惊讶的看着苏阳,她现在,完全看不懂了,苏阳给她的震惊,是在太多太多。 “我跟你说过,我昏睡的那半年,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出现了一些东西,只是有些完全无法理解!” 这借口,让徐慧君有些蒙,难道真的是因为昏睡的那半年? 可是除了这个借口之外,似乎苏阳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这些,你不要告诉别人,否则,会有麻烦的!” “我懂得轻重,只是实在忍不住口腹之欲,之前的食物,有些难以下咽!” 徐慧君现在想想,苏阳只苏醒之后,似乎每次吃饭,都愁眉不展,原本他还以为是苏阳的身体没有恢复,没有胃口,现在才清楚,苏阳是咽不下去那么难吃的食物。 而她吃了这一顿之后,只怕也很难再吃下其他食物了! 不过,炼制私盐,绝对不是小事。 苏阳弄出来的东西,如果流传出去,是福是祸,还真是很难说呢。 第十六章 月到中秋 “都有谁知道?”徐慧君问了一句。 苏阳没有回答,看向徐慧君,心里琢磨,这大小姐该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 “哼,在你苏亦恒眼中,我就是一个心肠狠毒的女人吗?” 徐慧君似乎有些愠怒的瞪了苏阳一眼。 苏阳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么想过,知道的人不多,也就周木匠和陈铁匠,还有市场杀猪的屠户常胜夫妇!”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徐慧君说完,开始喝茶,似乎在想,怎么善后。 苏阳站起来,开门走了出去,她跟徐慧君说这些,就是要将这些麻烦事丢给徐慧君,不能白吃自己的东西。 而这食盐,徐慧君肯定会知道,毕竟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吃饭。 两天之后,苏阳他们院子换了一个厨娘,常胜嫂。 而周木匠和陈铁匠依旧在徐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两人见了苏阳,却一个劲的道谢,似乎从徐慧君那里得到了不少赏赐,但他们自然也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原本两人并不清楚,苏阳要用这东西炼制私盐,但是现在知道了,差点没吓死,还好,有大小姐担保,不会算到他们头上。 常胜现在也成为了徐家的一名护院,他人高马大,天生神力,而且还跟人学过几天功夫,就算是徐家以前的护院,也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这工作,其实也没什么危险,有谁敢在徐家撒野。 工作轻松,赚的比以前还多,最重要的是,儿子常明,已经进入徐家私塾。 劁猪和羊肉去腥味,都被推广出去,而酱油的秘方,徐慧君却牢牢的握在了手里,似乎是打算独家经营,这绝对是一个相当来钱的大买卖。 虽然这东西不像食盐家家必备,但只要不太贵,估计谁都不会拒绝多一种鲜美的调味品。 至于精炼的食盐,却只在徐家少数人的饭桌上出现,而其他人,并不知道,这是因为食盐的原因。 苏阳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常胜嫂来了之后,苏阳将大将军也交给她饲养,但是绝对不许吃掉,还让常胜嫂给大将军找了七八只标志的母鸡圈在一起,大将军终于过上了妻妾成群,没羞没臊的日子。 苏阳和徐慧君的关系,似乎因此缓和了一些,但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 只是偶尔,徐慧君也会回来吃中午饭,因为外面的饭菜,难以下咽,若无法回来,苏阳会让香草将饭菜送去店铺。 而徐家的店铺,苏阳没有去过,也不打算去,他不打算参与徐家的生意,这是底线。 日子平平无奇,苏阳不怎么跑步了,但是却多了另外一件事,跟着常胜习武。 每天早晚,都在院子里练习,而常胜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但绝对认真,不会给苏阳任何偷懒的机会。 扎马步,若是不标准,手里的竹竿毫不客气的就会打下去。 跟苏阳一起练习的,还有常明,不过常明已经练了三年,所以挨打的时候,比苏阳少得多。 虽然很苦,但苏阳却乐在其中。 另外,他还玩起了鸽子,偶尔跟徐家一个喜欢玩鹰遛鸟的公子哥请教,那个算是徐慧君的堂兄,不过是庶出,也没多少才能,每天风花雪月,飞鹰走马,也逍遥自在。 对于苏阳加入他的行列,自然表示欢迎,也没有看不起苏阳的意思,因为,庶出子弟,在苏家,比苏阳这个上门女婿,只怕还不如呢,毕竟苏阳至少名义上还是嫡系长房的女婿,按照这个趋势,日后徐家,大多数的产业,是要交给徐慧君执掌的。 对于苏阳跟这飞鹰走马,徐慧君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感觉这样更符合自己的要求,她宁可苏阳风花雪月,也不希望苏阳真的考取功名。 只是,苏阳出去闲逛的时间并不多,每月顶多一两次,偶尔也会跟着去画舫喝点小酒听听曲子,但青楼从来不去。 每天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读书。 哪怕觉得有把握科考,但苏阳依旧没有停下,学无止境,他也不希望自己永远都是借用前人的诗句,更需要读书明理,了解这个时代的规则。 转眼之间,到了中秋佳节,这一次,徐家的家宴很是隆重。 徐慧君提前一天处理完了店铺里的事情,也打算休息几天。 而苏阳无意之中也给徐慧君说了,自己在梦境之中,记得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似乎不是这样记账的。 他说的并不清楚,但是徐慧君或许真的是天生经营的人才,用了短短三天,居然摸索出了复式记账法的模型。 这样一来,账目更加清楚,但时间却节省了一大半,在经过了简单的更换之外,徐慧君也变得清闲了一些。 但是这一次,苏阳却让徐慧君不要透露和自己的关系,徐慧君想了想,也就应承了。 因为在外人看来,如果是徐慧君自己琢磨出这个复式记账法还可以理解,毕竟,她从小就是顶着商业奇才光环长大的,但是如果是苏阳,那就不同了。 苏阳说这些,都是梦中学到的,虽然徐慧君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但却依旧感觉不应该是如此,苏阳身上,似乎充满迷雾,她无比好奇,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到底有怎样不为人知的经历?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合家团聚的日子。 清晨苏阳继续习武,对他来说习武最重要的就是轻身健体。 同时,还有一层意思,苏阳的父亲苏伯昭,曾经是江宁刺史,属于统领一府兵马的武将,苏阳总不能是个文弱书生。 以前叔父在的时候,也曾教他和苏枫骑马射箭,但也仅仅是君子六艺而已,叔父苏季云,也只是一个文人,而且是一个屡试不第的举人,最大的官,也只是翰林院七品的编修,完全是清水衙门的闲职。 习武之后,浑身酸楚,满头大汗,苏阳休息了一下,香草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苏阳简单的洗了澡,这才跟徐慧君坐在北屋吃早饭。 “今晚江淮河里有中秋灯会,一起去吧!”徐慧君对苏阳说了一句。 苏阳抬头看了一眼徐慧君,这似乎还是出了应酬之外,徐慧君第一次请他参加别的活动。 “嗯!” 苏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此时,他心里想的,是远在庐陵的亲人。 不过现在,苏阳不可能回庐陵,以徐家赘婿的身份回去,只怕自己的父亲和叔父,都难以安眠吧! 第十七章 徐家三叔 吃过饭,苏阳照例在书房看书,徐慧君今天休息,家宴也是在傍晚,所以并无其他事情。 上午跟徐家的女眷在一起吃了些茶点,弹琴闲话,下午没有出门,苏阳在看书的时候,她也拿了一本书坐在苏阳对面。 《净月诗集》,徐慧君已看过不知道多少次,翻了两首诗之后,觉得索然无味。 走到书桌前,拿起笔,沉思了片刻,写下了一首诗! 暮云散尽清秋寒,银汉无声落玉盘。 此情此景不长好,明年明月何处寻。 苏阳坐在一边,自然看到了徐慧君写的这首诗。 他放下书,看了一眼,也不得不承认,这徐慧君颇具诗才,若是让自己写,只怕也不能比这个更好。 “如何!”徐慧君放下笔,看向苏阳。 “好诗!”苏阳赞许了一句。 “只是诗好吗?”徐慧君看向苏阳,眼中似乎带着别样的意思。 苏阳愣了一下,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因为此时的徐慧君,居然展现出几分小女儿态,这是他从来不曾在徐慧君身上看到的。 此时,再看那首诗,似乎真又有了另外一种风韵。 只是,苏阳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来。 徐慧君看着苏阳的表情,等了几息,苏阳始终没有说出什么来,她微微咬了下嘴唇,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出书房。 “哎!” 苏阳叹了口气。 站在书桌前,看着这首情谊跃然纸上的诗词,内心,又怎么会一平如水! 朝夕相处,徐慧君的变化,苏阳自然清楚。 若非自己对赘婿这个身份耿耿于怀,只怕刚刚已经忍不住要说点什么了。 徐慧君不是寻常女子,以她的条件,如果想要嫁人,别说什么富家公子,就是王公贵族,都会趋之若鹜。 自己和徐慧君,原本是不应该有什么交集的,但当年他们父辈的约定,将他们摆到了一起。 无论徐慧君和徐家,有怎么的目的和考量,但是他们并未悔婚,哪怕是苏家已经没落。 这是苏阳一直在回避的问题,他承徐家的恩惠,却仅止于徐家给了婶娘治病救命的汤药。 而已苏家的状况,就算是徐慧君愿意嫁入苏家,他敢娶吗?能娶吗? 只怕,是不能吧,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徐家和徐慧君都没有错。 哎,赘婿、赘婿... 只是苏阳,依旧无法坦然的接受赘婿这个名分,所以让他压下了对徐慧君的那一丝心动。 这本就是一个拥有魅力的女人,若是放在自己前世,绝对是霸道总裁一类的,而自己不过是个穷小子,能得到垂青,还不得从梦中笑醒。 在桌前,站立了良久,苏阳提起笔来,在徐慧君的那首诗之后,又写了几句。 放下笔,苏阳又坐了回去,继续看书,仿佛写下那几句之后,心态又恢复了正常。 过了二十分钟,芸儿进来给苏阳换了一壶热茶,还特意朝着书桌上看了一眼,然后一脸欣喜的走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徐慧君再进来,拿了一碟糕点。 她一言不发的在桌前站了一会,看着上面写的那几句诗。 飒飒西风满院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这黄巢的一首反诗,硬生生被苏阳当做情诗回应徐慧君,不知道若是黄巢晓得,会不会带着大军来追杀苏阳。 徐慧君只是看了一眼在一边读书的苏阳,没有说话,有拿起那本净月诗集,坐在桌前静静的看了起来。 “小姐,老太爷请您和姑爷去前厅,三爷回来了!” 芸儿快步走了进来。 苏阳和徐慧君都放下了手里的书。 “三叔回来了?怎么提前都没有消息?”徐慧君有些意外。 芸儿自然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 “芸儿,将前两天给姑爷做的袍子拿来...”徐慧君对芸儿吩咐一句。 苏阳有些意外,这大半年,虽然苏阳也添过几套衣服,但都是香草按照惯例,由徐家裁缝统一做的。 苏阳的目光落在徐慧君身上,而徐慧君脸上少有的露出一丝红晕,“前几天余杭运来一批料子,所以家里人都做了两套衣服...” 苏阳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芸儿很快拿来一件崭新的青色长袍,袖口领口都有银丝纹绣,很是精致。 徐慧君让香草给苏阳更衣,她也回到西厢去换衣服,因为这是苏阳第一次见三叔,所以他们都需要郑重一些。 “公子,少夫人可是特意给您做的衣服呢,我听芸儿说,这是少夫人让人从余杭特地买回来的料子!” 香草一边给苏阳整理头发,一边说着。 只是听到这话,苏阳却有些哭笑不得,他感觉,自己好比嫁入豪门的小媳妇,丈夫给予些许的小惊喜,都会微微感动! 而这也是苏阳感觉不舒服的地方,所以,他才会坚定要和徐慧君解除眼下的婚约。 看了一眼书桌上的宣纸,苏阳有些后悔写下刚刚的诗,自己,应该心狠一些的。 只是,朝夕相处,徐慧君的态度改变,他自然清楚,而徐慧君本就是一个有魅力的女人,能让徐慧君做出改变,他似乎也应该值得荣幸吧! 最难消受美人恩! 苏阳叹口气,香草却不知道,为什么少夫人对少爷好了,少爷反而唉声叹气呢? ... 徐家三爷徐明礼,虚岁三十又七,白面无须,神态威仪,从他身上,苏阳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官气! 这和苏阳当年见过的那位省级大佬一般,这种气态,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的,身在其位,天长日久,才能形成这股仪态。 不过如今,苏阳却已经没有了当初见到那位省级大佬的诚惶诚恐,哪怕当初,他只是领导身边的小跟班,与那大佬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苏阳和徐慧君,是在老爷子的书房见到这位三叔的。 书房里只有两人,老爷子徐茂才,还有这位三叔徐明礼。 苏阳和徐慧君见了礼,徐明礼看着苏阳,似乎带着几分感慨之色,“前回见你,伯昭兄犹在,一晃眼,十五年了啊!” 苏阳知道,这位三叔,曾经和自己的父亲同在江宁为官,应该是认识的,但曾经的往事,从来没有人跟自己提起过。 毕竟自己父母离世的时候,苏阳还不到五岁,几乎没有多少往事的记忆。 “好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不说这些伤感的事情了!”老爷子摆了摆手,似乎不想这刚刚见面,气氛就如此沉闷。 第十八章 天之将变 徐明礼点了点头,照例问了苏阳一些日常的事情,他似乎知道苏阳准备科考的事情,颇为高兴,“当年伯昭兄文武双全,亦恒读书习武,颇有几分伯昭兄的影子啊!” 徐明礼又提起了苏阳的父亲苏伯昭,只是苏阳,对于父亲的印象,也仅来源于叔父三言两语的诉说,而且叔父说的很少。 但是苏阳却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带兵上阵杀敌,而他原本只是一介书生,这样的改变,在宋国都不多见。 “亦恒惭愧,文未成,武未就...”苏阳知道,自己的父亲也是走的科举之路,原本是文官,但后来却成为武将,在宋国,虽然文官当武将的不少,可如自己父亲那样,可以骑马带兵的并不多。 “年轻人不必妄自菲薄,元孝书信中对你钦佩有加,我这儿子即便是在京城,都很少这样夸赞一个人的!” 苏阳听了这话,只能低头不语。 “三叔,您这次回来,怎么提前都没有音信呢?婶婶也未跟来!”徐慧君问了一句。 “此次出行,本为公干,适逢中秋佳节,又在江宁附近,所以回来探望父亲!” “三叔要回京吗?” “嗯,公事已了,否则也不敢因私废公!”徐明礼说了一句,从其言语来判断,并不是一个庸碌无为混沌度日之人。 “那正好,前两日自海外崖州运回来一些椰果,婶婶最爱吃这个了,本来还打算差人送去,现在倒是不用了!” 椰果,也就是椰子,而崖州,苏阳在脑海中略微一想,似乎是海南三亚的古称,徐家的生意,已经做得那么远了吗? 苏阳对此,并不知晓,徐家的产业到底有多大,他从来没有关注过! “诺儿有心了!” 诺儿,是徐慧君的闺名,也只有她的父母几个亲近的长辈会这么叫。 苏阳虽然知道,但是却从未这样称呼过,他们之间,似乎还没有如此亲近的程度。 几人又说了几句家常,苏阳很少说话,也就是徐明礼问了,才会回答。 不过态度不卑不亢,说道书本上的东西,也能对答如流,让徐明礼很是赞许了几句。 随后,苏阳和徐慧君离开书房,留下徐明礼父子二人在书房内说话。 “看来你对亦恒的印象也不错!”徐茂才笑着说了一句。 徐明礼点了点头,“亦恒胸有猛虎啊!” “哦...”老爷子似乎没有想到,徐明礼会给出这样一个称呼。 虽然徐茂才也是人精,但接触的大多是商业上的事情,在相人之术上,比自家老三,还是有些不如的。 徐明礼也正是因为卓绝的眼光,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否则,以他的年纪,哪怕是家族在背后支持,也很难达到如今的位置。 徐明礼现在是从二品的工部尚书,负责重大工程、屯田、水利、交通的建设,相当于水利部长、交通部长、建设部长三合一,绝对是一个实权的差事。 “我观诺儿和亦恒,似乎有些貌合神离啊!”徐明礼皱了皱眉头。 徐茂才对此也无能为力,“诺儿自小就有主意,徐家的生意,如今也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是这婚姻,却和她当初想的不同,年轻人,磨砺一些时日也就好了,听你大哥说,诺儿和亦恒,关系似乎改善了不少!” 徐明礼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亦恒一心科考,只怕是冲着那蟾宫折桂去的,若他高中,徐家赘婿的名头,只怕于他于我徐家,都不好听!当初让他入赘,我本就不同意,这么做,岂不是断了伯昭的香火,让我日后如何有脸面去见他!” 徐明礼的话,让徐茂才表情一滞,他知道,当年徐明礼和苏阳的父亲苏伯昭相交莫逆,而且苏伯昭对徐明礼多有关照,这门婚事,也是徐明礼当年促成,若非他的女儿出生的晚了,只怕联姻的对象就是徐慧娟而不是徐慧君了! 徐茂才叹了口气,造化弄人,谁有能想到,原本平平无奇的苏阳,会突然展现出才华来,而且,婚礼当日突然苏醒,也是让人意外。 一切,似乎都和他们当日所想的不同了。 可是徐家,徐明礼这一辈,也就出了徐明礼一个人才,但徐明礼进入了仕途,这对于徐家自然也是重要的,若朝中无人,徐家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 徐明礼的三个兄弟,不能说平庸,也各有才能,但是却不算出类拔萃。 第三代之中,兄弟不少,可现在,也还没有看出能挑大梁的。 徐慧君是长房独女,虽然女子抛头露面的不多,但宋国风气开放,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先例。 否则,长房不继承家业,二房三房四房选谁?只怕都不会服气的,那时候,祸起萧墙,徐家再大的产业,也不够折腾。 他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自然要为子孙计! “此事,再议吧,秋闱还有两年,说到底,还是得看看他是不是真有那才能!”徐茂才终止了这个话题。 “这一次你回来,不止是探亲这么简单吧!” 徐明礼点了点头,“上月,宫中传出消息,陛下龙体有恙!” 徐茂才闻言,猛然抬头,看向徐明礼,“你为朝官,刺探中宫乃是大忌,糊涂!” “父亲莫急,此等禁忌,孩儿自然不敢去犯,消息是从别处来的,只怕一半年内,内廷将变!” 听到这话,徐茂才沉默下来,思量了许久,问道,“老夫记得,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吧!” “是,这也正是孩儿内心不安之处,一个不慎,将万劫不复!” 徐茂才听了这话,看着徐明礼,“官场的事,为父不懂,但生意场上,没有准确消息,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好!” “孩儿懂了!”徐明礼点了点头,这和自己所想的无差,只是毕竟事情太大,自己内心不安稳,趁着这次公干,离开了京城,甚至,这一次,本来也是可来可不来的差事,他也是为了找机会躲出来,才会亲自前来视察河道的清理加固... “若天变了,会不会开恩科?”徐茂才突然问了一句。 恩科,一般是新皇登基,为了施恩天下,会大赦天下,破例额外开科取士,普天同庆! 徐明礼也想到了,如果开了恩科,只怕徐慧君和苏阳的事情,拖不了多久了! ... 第十九章 林氏茗烟 因为徐明礼的归来,徐家家宴分外热闹。 主桌仅有徐家老太爷和徐明礼四兄弟、加上两个老太爷同辈的老人。 主桌坐定,其他人才开始入席,徐慧君和一帮女眷在一起,苏阳和徐家几个第三代的年轻人在一起。 “亦恒,过来坐!” 徐明礼这时候却朝着苏阳招了招手。 苏亦恒楞了一下,主位上都是徐家的长辈,自己坐过去,算怎么回事! 但是徐明礼开口,苏阳有不能不去。 老太爷徐茂才也破有深意的看了儿子一眼,并未阻止。 苏阳走过去,对着同桌的人行了礼,在徐明礼身边坐下。 这惹来徐家不少青年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因为这位徐家三爷,同样也是朝廷大员,如今不到四十,已经位居工部尚书要职,日后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苏阳虽然有些意外,但却并没有坐立不安,或许经历了两次生死,对他来说,生死之外,再无大事。 而自己并不会向徐明礼求官,反倒是无欲则刚,对待徐明礼,态度恭敬,但也仅仅是晚辈对长辈的恭敬,而没有因为其身居高位,就变得谦卑。 因为徐明礼归来,所以这一段饭,吃的时间长了一些,饭后,又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前来拜访。 有江宁的官员,也有一些徐家的世交好友。 那些官员,自然无需徐慧君出面,但若是世交好友来了,带上女眷的话,徐慧君就得作陪,所以今晚的中秋灯会,是去不成了。 不过徐慧君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失望,反倒是因为徐明礼对苏阳刮目相看,颇为欣喜! 徐明礼和几名世交在前厅说话,几个年轻人,跟徐明礼见了礼,就来到知味堂,由徐慧君等徐家年轻人招待。 苏阳自然也免不了被拉来当壮丁,原本他跟几个青年在聊天,这几人,在之前的雪梅诗会都见过的。 徐慧君跟几个女眷在旁边赏月,但是不知怎么,又说到了诗词,还扯到了苏阳身上。 因为距离并不远,苏阳仿佛也感受到有不少目光望向自己,所以看了过去。 而这时候,芸儿也小步跑来,“姑爷,小姐请您过去呢!” 苏阳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亦恒,这位是林家茗烟姐姐,前年嫁入江陵陆家,夫婿是五品骑都尉陆云琅世兄!” 徐慧君给苏阳介绍一个比她略大一两岁的少女,不过这少女大半的颇为成熟,头发挽起,少了几分少女的气息,但依旧娇羞美丽。 “见过陆夫人!”苏阳微微躬身。 “诺儿与我自小情同姐妹,你这么叫可是生分了呢,我叫你亦恒,你跟诺儿一般称呼我即可!”林茗烟落落大方的说了一句。 “姐姐吩咐,亦恒自然遵命!”苏阳笑着应了一声。 “这才对,我就曾说过,诺儿乃是这世间奇女子,所嫁之人,又岂会差了。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姐姐这是折杀我了,我也不过一介书生,又岂敢说非凡二字!” “能写出死生契阔这样的句子,自然是非凡之人,你们大婚之日,我尚在云州,所以错过了,但却也听闻亦恒你的非凡诗才!” 苏阳自然不行,这一首诗,能传入两千里外的云州去,但林茗烟说出来,他也只能谦虚几句。 这时候,林茗烟对着旁边的一名侍女招了招手,那侍女抱着一个长长的盒子。 “你们大婚,我未能赶回来,但是这礼物,却是早就备好的,今日才拿过来!不过我这礼物,可不是白给的!” 林茗烟说着,从盒中取出一张字画卷轴,侍女帮着林茗烟将那卷轴在桌上展开,一副寒梅映雪图出现在面前。 对于绘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苏阳都没有太深的造诣,但却不影响他去欣赏这幅寒梅映雪图。 这幅画上面的东西并不多,漫天雪舞之中,一支寒梅在枝头浮现,大雪压枝低,隐约只能看到一缕几片红梅在雪下隐藏! 这画作几可乱真,足以见其画工之深厚。 “茗姐姐,这是摩颉先生的画作吗?”徐慧君一脸惊喜,因为摩颉先生乃是诗画大家,尤其喜爱雪梅! 林茗烟笑而未答,指了指画卷左下方的题跋! “云梦居士!” “摩颉先生所住之地,似乎就是叫做云梦居的,难道这云梦居士,是摩颉先生新的雅号?”旁边有人读了出来。 “不对不对,这画作倒是有了摩颉先生七八分功力,但摩颉先生以写意着称,这一幅画,笔法似乎更加细腻,意境上却略微输了一筹!” 旁边围上来不少人,其中似乎有画工不错的人点评了一句。 “思远,看来你的画工又有进境了呢!”林茗烟笑着看向点评画作的齐思远。 齐思远和林茗烟似乎也是很熟悉的,笑着道,“茗姐姐别取笑我了,我这懒散性子,都许久没作画了!” 林茗烟笑着没有再说他,而徐慧君这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前两月听一位云州商客说起,摩颉先生三年前收了一名弟子,莫非就是这云梦居士?” “诺儿消息倒是灵通,正是,摩颉先生这位弟子的兄长与云琅同在军营,我们恰好熟识,我知诺儿爱雪梅,就请她作了这寒梅映雪图当作贺礼!摩颉先生封笔已久,想要让他破例作画,姐姐我可没这个面子!” 这寒梅映雪图,很快成为了焦点,虽然不是摩颉先生的画作,但是来自摩颉先生的弟子,而且还是从未出现过的墨宝,自然引来众人围观。 苏阳对绘画没有多少鉴定的能力,自然不会乱说惹人笑话。 众人品评了几句之后,林茗烟笑着道,“这寒梅映雪图可是未完成呢,今天,却需将它补齐了!” 未完成,苏阳有些意外,对于画作并不懂,但是却也感觉,这寒梅映雪图已经恰到其份,再加上几笔,只怕是画蛇添足了! “茗姐姐说的莫不是这空缺之处,少了一副相配的诗句?摩颉先生诗画双全,他的弟子,应该也是懂诗的吧!” 徐慧君说了一句,而林茗烟微微点头,“不错,摩颉先生这弟子,自然也是诗画双绝,但我想着诺儿也不差,让你补齐这画作,岂不是更加有意义!但是后来听了那四言诗,这画作上的诗由谁来补全,可就有些让姐姐为难了,不过,还是你们夫妻自己决定吧!” 第二十章 雪梅其一 徐慧君颇为激动,能和摩颉先生弟子合力完成寒梅映雪图,自然是一段佳话,但是若这画作上的诗句由自己的夫君来完成,似乎同样意义非凡。 徐慧君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苏阳的态度,已经改变了许多,以前,苏阳展现出的才华,一直是她苦恼的事情。 而现在,已经开始面对这种状况,只不过,还没有想到完美解决的办法而已。 徐慧君看向苏阳,显然,是打算让苏阳出手提诗的了! 苏阳知道,今天只怕也躲不过的。 他在心里思索,没有借用前人的诗句。 苏阳这段时间,也认认真真学了半年诗书古文,虽然感觉自己有了长进,但若是让他自己来做,只怕也就是比一般的打油诗略好一些,比起徐慧君,都略差一些的,这样的诗句,却是配不上这幅寒梅映雪图的。 苏阳叹了口气,不过也接受了现实,自己本就是一个平凡人,又何必强求呢! 诗词歌赋,本就是闲情逸致,也不是他追求的东西! 不过这些诗词,却能让自己达到展现抱负的位置上去。 苏阳刚刚叹了口气,他是在叹息,自己无法超越故人,但是在某些人耳中,就不是这样了。 “茗姐姐,今日这里大都是我们雪梅诗社的人,这寒梅映雪图又恰和雪梅二字,不如以雪梅为题,找一首最相配的题在这寒梅映雪图上,也算是我们雪梅诗社给慧君的贺礼,岂不是一段佳话!” 苏阳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孙广明,又是这孙子! 此时孙广明一脸诚挚的样子,如果不知内情,只怕还有人真以为这孙广明是真心道贺呢。 “广明兄所言甚是,不过咱们雪梅诗社里面,要找到一个与摩颉先生高足媲美的,怕是不容易,我看只要是与雪梅二字相合的,都算数,苏兄肯定对名人诗作烂熟于胸,或许还能找出一些我等闻所未闻的遗篇呢!”在孙广明身边,那白云聪立刻应和一声,对苏阳似乎充满了挑衅之意,显然是再说,苏阳之前在婚礼上说的那些,就是从其他地方抄来的! 虽然和徐慧君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但面对这两人一次次的挑衅,泥人都有三分性子,所以,苏阳看着那一脸得意的两人,淡然的点了点头,“二位仁兄的提议妙极了,不如就由二位开始吧!” 林茗烟原本是打算拒绝这个提议的,因为她这画作,本就是为徐慧君新婚之贺,又岂会让别人掺和。 但是没想到,苏阳却一口答应了,她看了一眼徐慧君,但是却发现徐慧君一脸平静,他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好啊,那就由白某先来,上月从梅州传来一首佳句,乃是梅州赵平章所做。” 《春梅》 晴日寻春喜见梅,一株临路雪相陪。 滨城南郊他年忆,幽香难随雪雁归。 一首春梅,立刻引来数声叫好,而苏阳听了这首春梅,也不得不说,这个叫赵平章的,绝对算是才华横溢,至少不弱于苏阳所知道的大多数诗人。 “这赵平章,莫不是梅州第一的才子赵籍。” “我也听闻赵籍之名,若非去年守孝在身,金銮殿上独占鳌头,也尚未可知!” ... 不断传来这样的声音,而徐慧君和林茗烟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因为他们都知晓,这赵籍赵平章的名头,是真的才华横溢之辈。 苏阳也记得,书房中那净月诗集当中,就收录了两首赵籍的诗句,可见此人,已经列入名家。 “云聪兄,你这诗句一出,我怕是不敢开口了!”孙广明这时候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因为他的确是找不到比这首春梅更好的了。 不过孙广明不仅不恼,还满是喜色,白云聪这首诗,说的妙啊,因为不仅仅是一首好诗,更是他们同辈之人,别说这苏亦恒徒有虚名,就算是真有几分才华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比梅州第一才子更胜? “苏兄,只能看你的了,相信苏兄见多识广,必能拿出不逊于这春梅的佳句!” 孙广明的一句话,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苏阳身上。 徐慧君此时,心里也没有任何底气,虽然她知道苏阳能写出那四言诗,能写出游子吟和别离,还有今日那回应自己的诗句,但想要在急促之间,写出堪比这春梅的句子,怎么可能? 赵平章才华横溢,但这一首春梅,只怕也是推敲再推敲之后的杰作! 苏阳笑了笑,走向旁边的桌子,一言不发的提起笔来。 众人都好奇的跟了上去,看这苏阳,到底能写出什么来! 《雪梅其一》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 记得去年,望月时节。闲来旧事无人说。为谁醉倒为谁醒,到今犹恨轻别离。 “好诗,亦恒之才,不在那梅州赵平章之下!”齐思远抚掌庆贺。 孙广明和白云聪的脸色都难看起来,这雪梅其一,不敢说比那春梅好多少,但绝对不会差。 若说,这是抄别人的,他们自己都不信,这样的诗句,怎么可能被埋没。 而这首诗,不仅有雪梅,还带上月色,加上了今日中秋佳节的素材,显然是应景而作。 徐慧君看到最后那句,为谁醉倒为谁醒,至今犹恨轻别离!不正是苏阳自身的写照吗? 苏阳酒醉,从楼阁上摔下昏睡不醒,也正是因为入赘徐家的事情。 此时中秋佳节,他心中只怕更加不好受吧! 徐慧君这时候,似乎有一些明白了苏阳的苦闷,入赘,在这个时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他若平庸也就罢了,却偏偏才华横溢,胸有猛虎! 徐慧君莫名的有些难过,似乎能预见两三年之后,他们终将别离... 此时,似乎又想起苏阳送给苏枫的那首别离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 他们,算夫妻吗?有过恩爱吗? 只怕,用相敬如宾来形容,恰如其分,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当他做自己的丈夫! “这两首诗,怕是不好分出伯仲吧!” “我倒是觉得赵平章的已经更胜一筹!” “你无那等经历,自然不懂其中已经,苏亦恒这首雪梅其一,论意境,犹在春梅之上!” 很快,因为两首诗的优劣分成了两帮,还有人犹疑不决,感觉这两首,都是佳作,难分伯仲。 第二十一章 雪梅三首 “亦恒,你这雪梅其一,那必然还有其二其三了吧!”林茗烟笑着问了一句。 “茗姐姐神机妙算,还正有两首...” 苏阳说着,犹在旁边写了起来。 《雪梅其二》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这第二首一出,刚刚还在争论两首诗优劣的,似乎立刻平息下来。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诗句中,不是已经说了,梅雪争春,难分伯仲,各有优略,梅雪相映才是春! 《雪梅其三》 墙角数枝梅, 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 唯有暗香来。 ... 写下第三首,苏阳放下笔。 此时,众人已经有些呆滞,一首两首也就罢了,居然连续三首,都堪比传世佳作。 “苏兄,你这三首雪梅,只怕不是当下做的吧,若如此说,别说白某,在做诸位,怕是都不信的!”白云聪看到第一首,面色煞白,但是第二首第三首一出,他一百个不信这是苏阳当下作的。 别说苏阳,就是那梅州赵平章,乃至宋国的大家名师,都不敢说自己能一会儿就做出这三首雪梅来。 众人听了,都看向苏阳,似乎是也反应过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果说苏阳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写出这三首传世佳作,那千古第一才子,也非他莫属了。 “呵呵,白兄倒是目光如炬,苏某的诗,都是抄来的!”苏阳坦然而答! “这几首诗,我等闻所未闻,苏兄能抄来,也算不俗了,只是不知,苏兄的诗,得自何处,何人所作?” 孙广明一脸笑盈盈的而看着苏阳。 听苏阳亲口承认是抄来的,刚刚对苏阳夸赞的人,也都闭了嘴,但依旧好奇,谁写出来这三首雪梅,甚至还有之前传出来的四言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能写出这样的句子,必然是至情至性之人了吧! “梦里,仙人所授,不知孙兄白兄,对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苏阳的回答,让孙广明和白云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抄的,梦里抄的,仙人教的! 你们不是说我抄的吗?我承认,就是抄的,这也是事实,但是停在其他人耳中,这就是讽刺,对白云聪和孙广明的讽刺。 自己做不到,就认为别人是抄的,现在,人家承认了,这个答案,你们满意吗? 果不其然,这徐家赘婿,并不是一个平庸老实、任人挑衅的! “咯咯,亦恒这回答倒是妙极,若非仙人所授,神来之笔,又岂能做出这雪梅三首!”林茗烟笑着打破了僵局,“可是现在,到底应该将哪一首题在这寒梅映雪图上,却是让人为难了!” 林茗烟一副苦恼的样子,众人的话题,又开始变为从苏阳的雪梅三首之中选择了。 赵平章的春梅也不差,但此时却没有人提,有苏阳这个神来之笔的雪梅三首在,赵平章的春梅要是落了上去,岂不是喧宾夺主,不伦不类。 只是这雪梅三首,一时间,又难分伯仲。 “亦恒,看来还是得你自己选了!”林茗烟又将选择权交给了苏阳,此时,白云聪和孙广明已经灰溜溜的走了。 苏阳却笑着摇了摇头,“这个难题,还是由慧君来选吧!”苏阳说着,看向徐慧君,而徐慧君也正在看他。 两人的目光一触而分,苏阳的心弦,莫名的被拨动! “诺儿,快点选吧,我们可都等不及了!”林茗烟催促了一句,而徐慧君也似乎在苦恼,应该选哪一首。 第一首,是最为应景,而且也是徐慧君最有感触的,但似乎,带着几分伤感在其中,题在这寒梅映雪图上,并不适合。 第二首,梅雪争春,虽然也不错,但这寒梅映雪图,整个画作,都没有半点争字,这第二首提上去,可就破坏了意境。 似乎也只有第三首了,而这第三首,初看并不如何惊艳,但是再细细一品,仿佛一首色香味俱全的雪梅迎春图,与这寒梅映雪图,简直是绝配。 她立刻明白,这第三首,才是苏阳为寒梅映雪图量身准备的! “《雪梅其三》吧,亦恒,你来写!”徐慧君说了一句,做出了选择。 “你写吧,我的字,和这画作的笔力风格不相符,我若是没猜错,这云梦居士,应该是一女子吧!” “亦恒眼力也是不俗,云梦居士,的确是女子,而且和诺儿一般,都是这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改日你们来云州,我为你们引荐!” 摩颉先生的弟子,是一名女子,从这画作之上,就能看出,这女子的不凡! 徐慧君没有再推辞,提起笔,默默的念了一遍,又看了看这寒梅映雪图,开始写上这《雪梅其三》! 没多久,苏阳和徐慧君从知味堂出来,因为刚刚那雪梅三首的原因,苏阳被一群人围住,恨不得让他签名留影。 还好,这里没有网络相机,否则,苏阳感觉自己日后都不敢出门了。 而在齐思远那家伙的撺掇下,居然给苏阳冠上了一个江宁第一才子的名号,有那雪梅三首,只怕这名号,是无人敢反驳了,在这江宁府,还真无人可及。 林茗烟也跟着他们一起出来,回到前厅,见到了林茗烟的夫婿陆云琅,一个英武非凡的年轻人,二十三四岁。 骑都尉乃是世袭的爵位,陆云琅的爷爷,因战功受封三品骑都尉,虽然世袭,但每隔一代,会降低一品,如今陆云琅所授的,只是五品武官。 如果他不能因战功提升爵位,到了儿子手里,剩下的就是六品,孙子就是七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过陆云琅还年轻,而且自幼习武,宋国周边,并不安宁,立功封爵的机会不小,但同样,战士沙场,马革裹尸的概率也不低。 但是承袭骑都尉,既是荣誉,也是责任,由不得他去选择。 陆云琅和林茗烟,也是恰好从云州返回江陵,昨日刚带着林茗烟来江宁省亲。 中秋节之后,他们又会前往云州,如今他们已经在云州安家,至少数年之内,都不会离开云州的。 云州是宋国边境,燕云十六州,是中原屏障,若丢失燕云十六州,西北胡人铁骑,就会长驱直入,祸乱中原。 但是在前朝与本朝交替的数十年,燕云十六州大部分被胡人占领,其中以如今建立辽国的契丹人为最。 而现在,燕云十六州,宋国掌控的,只有三分之一强,为了防止辽国进攻,在边境陈列重兵,几乎是占据了宋国军队的四成,可见其对宋国的威胁。 第二十二章 秉烛夜谈 陆云琅跟着自己的叔叔前来,而他的那位叔叔,也是在朝为官,但却是地方大员,和徐明礼曾经是同僚,此次能凑到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两人在一起饮酒,陆云琅这时候也不用作陪,所以就跟着徐慧君他们,回到了他们居住的院子。 四人在书房聊了半天,因为今晚林茗烟和陆云琅都在徐家留宿,而自然而然的,会住在他们的院落。 林茗烟和徐慧君住在西厢,两人数年未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而苏阳和陆云琅,聊得也颇为投缘。 陆云琅虽然是武将,但出自江陵陆家,不可能是寻常目不识丁的武夫,见识也不俗。 其在云州数年,对于宋国的现状,比苏阳从书本上看到的自然真切了许多。 虽然和前世的历史有所不同,但也大同小异,宋国和辽国,曾经经过二三十年大战,最终还是和解,开放边境贸易,并且宋国依旧对辽纳贡。 宋国文官治军,军将轮换,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虽然改善了前朝藩镇拥兵自重的弊端,但军队战斗力,实在不堪。 陆云琅也是满腹牢骚,但这种事情,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以他的地位,根本不能改变任何问题。 对于皇帝来说,巩固皇权,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陆云琅却说,边境和平三四十年,最近辽国却不怎么安分,或许是因为这些年被养肥了,又会有大动作。 陆云琅是既担心又兴奋。 这一次带着林茗烟回来,就是打算让林茗烟留在江陵,因为一旦开战,燕云之地,兵戈四起,他也无法保证林茗烟的安全。 不过林茗烟却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根本不愿意留在后方,要陪着丈夫镇守燕云,这让陆云琅又是感动又是苦恼。 这些话,都是陆云琅在喝了不少酒之后跟苏阳说的,这酸涩的酒,陆云琅喝的很是畅快,苏阳却有些难以下咽,还被陆云琅说了几句不爽利,但也知道苏阳是文人,没逼着他陪自己一起喝。 陆云琅喝的晕晕乎乎,苏阳将其安顿在书房,这里也有床铺。 苏阳坐在书桌前,却无睡意! 无论是庐陵还是江宁,以及附近的州郡,都是一片歌舞升平。 这让苏阳,也以为这是太平盛世,只想着考取功名,牧守一方,能一展自己胸中抱负。 但是跟陆云琅的一席话,却让他开始思量另外一件事。 如果战事起了,自己如何做?难道真要当一个文弱书生? 苏阳默默的提起笔,又写了几句... ...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陆云琅从床上起来,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不过这酒,后劲并不大,晃了晃脑袋,也就清醒了。 站起来,走到书桌前,准备倒杯茶漱漱口,却看到书桌上的这几句诗! “好!能写出这几句,这苏亦恒也不是一般书生能比啊!”陆云琅也顾不得喝茶,就出门准备去找苏阳,但是出了门,自己的随从在门外守着,说其他人都去了前厅,看看天色,居然已经快中午了。 自己这一觉,睡得倒是不短。 到了前厅,徐慧君已经陪着林茗烟上街,苏阳却跟徐明礼还有自己的叔叔陆青云在书房说话。 他叔叔的随从看到陆云琅,也让他直接去书房。 “昨夜你又喝了多少,喝酒误事,还不长记性!”陆云琅刚刚进门,就被训了一句。 陆云琅知道自己这叔叔素来严厉,自然不敢争辩,否则今天得被训大半天。 “好了鹏之,在自己家里,又不是军营,喝点也无妨,军中男儿,不喝酒反倒是稀奇了!”徐明礼说了一句,陆青云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云琅落做,苏阳也只是点头致意。 他坐在这里,如坐针毡,因为昨晚的事情被这两位听了去,将他喊来,测试了一番,然后一阵猛夸,让苏阳汗颜不已,毕竟那几首诗,真是自己抄来的,受之有愧啊! 还好,陆云琅来了,让他松了口气。 “琅儿,你手中拿的是什么?”陆青云看了一眼陆云琅手中的那卷纸。 “哦,这个...我在亦恒书房里看到的,正准备找他呢...” 陆云琅说着,将那一卷纸递给了自己的叔叔。 苏阳楞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这个,似乎是自己昨晚一时激动写下来的,这个,似乎不太妙啊!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陆青云读了出来,眼前猛然一亮,而徐明礼也有些意外,如果之前那些诗,只是风花雪月,那这一首,就不同了。 陆青云将这首诗递给徐明礼,徐明礼也默默的读了几遍。 他和陆青云,都是文官,只是看到这几句诗,也都忍不住生出书生意气,想要投笔从戎。 哪一个男儿没有热血,没有刀光剑影的梦想。 不过,到了他们如今的位置,如今的年纪,也只是想想罢了! “亦恒,你这是要投笔从戎啊!”徐明礼看向苏阳。 “让三叔和陆叔见笑了,昨晚听云琅兄说起军旅生涯,一时意气,有感而发罢了!” “少年意气,才是最难能可贵的,我朝文官也可受军职,以你之才华,一展胸中抱负的机会不会太远了!”陆青云笑着说了一句,似乎对苏阳也颇为认可。 而苏阳听了文官可受军职这句话,却感觉无比沉重。 宋朝积弱,这就是根源。 三军作战,士气为先,试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将领,不敢冲锋陷阵,甚至不会骑马射箭,手下的士兵岂会服气。 不能身先士卒,不能与士兵一条心,怎么可能指挥得动士兵呢? “亦恒,看你的样子,似乎有话说啊!”徐明礼问了一句。 “没什么,之前仅仅是一时感慨!”苏阳自然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有话说出来吧,我们关起门来说话,没什么不能说的!”徐明礼说了一句。 陆青云似乎也想听听,苏阳能说出什么话来。 苏阳思量了一句,开口道,“我朝文官带兵,可谓千古未有!” 苏阳这话,只能算是一句感慨,而徐明礼和陆青云却只能苦笑不已,道理,谁都知道,但是文官带兵,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本朝百余年来,没有出现过拥兵自重或者兵乱。 第二十三章 朝堂之事 “这也是无奈的事情,前朝藩镇之乱,成为灭亡之源头,本朝自太祖而起,以文人领武职,如今历经近百年,想要改变,怕是难了!”陆青云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陆家,曾经也是武勋世家,但因为文官当道,武将难有出头之日,所以除了每一代领骑都尉的子弟之外,大都做了文官。 徐明礼叹口气道,“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惜死,距离太平盛世,也就不远了。” 对于徐明礼和陆青云这样的官员来说,根本不存在贪污的问题,因为他们的家族,都极尽富贵。 但是历朝历代,****从未减少过,尤其是那些花钱捐官的,如果倾家荡产捐个官,那必然是要大捞其捞! “莫不是又遇到什么不顺的事情了?”陆青云似乎听出徐明礼的话外之音。 “哎,这一次疏浚河道,朝廷拨了大把银子,但是我去看了一圈,简直不堪入目,账目做的天衣无缝,但是不敢去河道里看,能有三分之一用下去,都算是能吏了!” 苏阳知道,徐明礼说的河道,是京杭运河,这条由那位被称为千古第一荒淫皇帝的,却给后世留下了一个千功伟业。 “这河道乃是运送兵马钱粮的,若是出了问题,可是杀头大罪,这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陆青云眼中也有怒气。 徐明礼苦笑一下,“鹏之,你没做过这方面的事,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河道淤堵问题,明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寻常船只,也没有问题,但如果出现大规模运输,一处拥堵,都会耽误数日功夫,这数千里的河道,想要检测,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 如今太平了数十年,运河属于半荒废状态,长此以往,是要出大事的,这一次左相据理力争,才弄来疏浚河道的银子,但是现在看来,恨不乐观啊!” “还是杀的少了!”陆青云的话,带着几分书生意气,真要能杀,也不需要他开口了。 “我是工部,不是刑部,自从那位革新失败后,如今朝堂之上风云莫测,谁也不敢大动干戈!”徐明礼无奈摇头,他虽然是工部尚书,但工部想要顺利运行,就需要其他部门和地方配合,但是朝野上下,党派林立,连他也同样不可能独善其身,所以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剥丝抽茧的关系,就算是想要杀一个七品县令,都不是那么容易。 这些人各种各样的理由都能找出来,让你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 比如,疏浚河道的船只遇到风浪翻了,这得花银子吧? 降水太多,某处河道进了山洪,刚刚疏浚了,又堵上了,你怎么去求证? 他若是有尚方宝剑在手,自然是抓一个杀一个,但如今,连那位都传出朝不保夕,谁还会关注这河道的问题。 两位长辈在说,偶尔会问苏阳和陆云琅几句。 陆云琅的回答,都带着一些军人的风格,直截了当,说白了就一个字,杀! 若是再多几个字,就是先斩后奏! 但这样的魄力,不是谁都有的。 但苏阳却觉得,陆云琅的方式,的确不错,快刀斩乱麻,只要证据确凿,以律法来办,至少明面上,没人能说出什么。 可这背后的阻力,就不是他和陆云琅所能想象的了,至少徐明礼是不能如此做的。 “哎,这河道疏浚,只怕需要耗费很久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银子捏在手里,哪里做得好,给哪里发银子,想在我手里占便宜,门都没有!” “呵呵,你这方法倒是不错,只是若耽误工期,你怕是也要被那帮御史参一个渎职之罪!”陆青云说了一句,而徐明礼却并没有在意这个,“理那些空口白话的家伙做什么,现在,他们就是想参我,只怕陛下,也没工夫听了!” “哦,我听说...”陆青云话开口,却没有说下去,似乎是有所忌讳。 苏阳听出,似乎要说什么隐秘之事,他打算起身,而陆云琅虽然不算心思细腻,但也知道避讳。 “坐下吧,今日我们闭门说话,也没什么忌讳。”徐明礼摆了摆手,阻止两人离开。 “云琅若是回到军中,也把酒暂时戒了!”徐明礼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陆云琅有些诧异,怎么又说让自己戒酒呢? 不过徐明礼开口,他只能答应。 “莫要当做耳旁风,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事情!”陆青云又强调了一句。 陆云琅更是不解了,怎么喝个酒,还关乎身家性命,是不是小题大做? “只怕一半年之内,天要变啊!”徐明礼叹了口气,微微抬头向上看了看。 书房内,自然看不到天,但是苏阳的脸色微微一变,天,要变了! 陆云琅的反应略微迟钝了一些,但是当陆青云说,至今太子未立,人心不稳的时候,他也反应过来,天,似乎真的要变了。 如今那位皇帝陛下,这几年,身体状况一直不妙! “皇子年幼,而瑞王宽仁,在朝中多有威望,景王果敢勇进,各自都有人支持,鹿死谁手,还真难说呢!”陆青云虽然不在朝堂,但消息并不鼻塞。 苏阳和陆云琅,这时候都闭上了嘴,他们知道,现在,不是他们能够妄议的,哪怕是私下里,也不合适。 这两位长辈,需要衡量自身利益,但是他们,还没有选择站队的资格。 “静斋,左相爷可有暗示?”左相爷,是当朝左仆射,也相当于是左丞相,当朝从一品,足以左右朝堂的存在之一,而他们两人,都算是左相的门下。 徐明礼摇了摇头,他这时候,看了一眼苏阳,又看了一下陆云琅。 “若是换做你们在我的位置,该如何选择?”这明显是要考教两人。 只是陆云琅面色微微一变,连忙摇头,这种逾越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不敢说的,没喝醉的时候,陆云琅还是嘴巴很严的。 “亦恒,你呢?”徐明礼没有逼着陆云琅发言,而他想要考教的,陆云琅只是附带。 苏阳很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但是却知道,徐明礼问了,就是要他给出一个答案,自己如果和陆云琅一般闭口不言,只怕在徐明礼心中的印象分会降低许多。 因为徐明礼能这么问他,而且是当着他们的面将这种犯忌讳的话问出来,自然是将他当自己人。 但是陆云琅,所授的教育,让他对于皇帝,有着深深的敬畏,可苏阳,说实话,对于所谓的皇权,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但是这也不是说他就是一个大逆不道的人,苏阳没有认为,自己比别人知道的多一些,就能改朝换代,着完全是找死,而且也不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第二十四章 宋国现状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苏阳直说了这两句话,徐明礼闻言,却满意的笑了,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皇帝在位一天,那就是天,无论那两个王爷如何争斗,最终鹿死谁手,现在站队,都是犯忌讳的事情。 当然,如果有切身利益,和那两个王爷本就有密切关系,那也无需站队,可他本就不是两位王爷的嫡系,就算是现在贴上去,也不可能成为嫡系。 在这种争斗中,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等到尘埃落定,无论谁登上大位,他都是需要安抚的对象,而那时候,自己依旧忠君爱国,新皇帝,也没有拿下自己的理由和必要,否则,会让人心不稳。 徐明礼对于苏阳的回答,还是有些意外的,因为这份沉稳,绝对不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应该有的。 但,却在他身上有了! 诗才、志气、沉稳,徐明礼居然在苏阳身上都看到了! ... 徐明礼在家里呆了两天,就匆匆返回京城,这种时候,他更加不敢擅离职守。 而陆云琅,也回了江陵,不日将回云州。 皇位更迭,这种时候,边境是最容易出事,但也是立功的时机。 陆云琅责无旁贷,但是这一次,却更加不会再带林茗烟回云州。 或许是怕林茗烟在江陵没有熟悉的人,所以林茗烟留在了江宁娘家! 苏阳又恢复了读书习武的日子,不过却对于宋国的朝堂和军事状况更为关心。 徐明礼也说了,会差人给他带来一些宋国军政消息,虽然都是一些公开的东西,但是在消息并不发达的年代,这样的消息,难能可贵。 而徐明礼返回京城的时候,居然带走了一个徐家的纨绔子弟。 徐景涛,一个徐家庶出的子弟,原本就是飞鹰走马,混吃等死的公子哥。 徐景涛得知徐明礼要带他去京城,还要给他谋个官职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徐家这位三爷疯了!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这是真的,而自己之所以被徐明礼带去京城,还能大小捞个官做,居然是苏阳推荐的。 因为,他会养鸟! 苏阳跟徐景涛一起飞鹰走马,发现这家伙,还真是有点鬼才,属于不学有术,对于养鸟,自己拍马都赶不上。 而在苏阳提出设想之后,徐景涛居然短短半年,就弄了几只合格的信鸽出来,不过徐景涛可没有想那么多吧,只是觉得好玩。 甚至还训了几只飞鹰,如果能飞鹰传书,比信鸽更加安全,速度也更快。 但飞鹰驯化,消耗的时间不短,而且还需要特殊品种。 所以,徐景涛被徐明礼带去了京城,不仅帮着养鸟,还得教一批人养鸟。 以后,宋国的机要信息传递,估计也会以信鸽和飞鹰来完成,这绝对是一个飞越。 在徐明礼回京之后,苏阳发现,徐家似乎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老爷子徐茂才偶尔会带苏阳和徐慧君参加一些重量级的聚会,所见的除了一些巨商之外,还有江宁府的大小官员,而介绍苏阳的时候,会说,庐陵苏亦恒,这似乎是一种态度,没有再将他当做一个赘婿来看待。 而徐慧君,在书房陪苏阳的时间多了,去店铺里的时间少了,还有一日,苏阳叫她慧君,徐慧君不应! 苏阳则叫了一声徐大小姐,被徐慧君白了一眼,之后,苏阳开始叫她诺儿! 虽然,他们还是相敬如宾,苏阳住在北屋,徐慧君依旧住在西厢,但是却时常会见到他们一起上街,苏阳陪徐慧君去买胭脂、徐慧君陪苏阳去书斋。 苏阳仿佛找到了许久不曾有的恋爱感觉! 林茗烟也时常来找徐慧君,偶尔徐慧君也会带着苏阳去林家。 苏阳让人给庐陵送了两封信,也都接到了回信,婶娘妹妹都好,苏枫也在备考,给他写的信也很长,会提起少年时的趣事! 苏阳心中的芥蒂少了一些,虽然没有完全放下,但至少现在的苏枫,做的尚好! 转眼入了冬,江宁气候湿冷,但很少下雪。 苏阳每天依旧跟着常胜习武,从未间断。? 虽然天气转冷,但是他却没有生过病,显然这大半年的锻炼,让他的体质增加了不少。 入冬半个月之后,江宁依旧无雪,而徐慧君生意上的事情更少了,倒是雪梅诗社,聚会的日子越来越多。 最初,徐慧君带着苏阳还去了两次,但是第三次,徐慧君却主动让苏阳不要去了。 因为每次苏阳去了,雪梅诗社的人非要让他作诗,苏阳推脱不了,写上一两首,众人品评一番,然后就哑火了。 别说自己写,就是从别处抄来的佳句,都不好意思再拿出来,每一次兴致勃勃的来了,最终却姗姗而归。 苏阳同样对着雪梅诗社没什么兴趣,因为这些公子小姐吟诗作乐,根本和苏阳没有多少共同话题。 从徐明礼口中得知,新皇登基,必然会开恩科,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开春,最晚不会过秋,将会开恩科。 而新皇登基,第一次开恩可,必然格外重视,能在新皇登基时恩科高中,不出意外,都会得到重用。 功名利禄,苏阳看的不是很重,但他却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来展现自己两世都没有机会施展的抱负。 至少,这一世,他要在这个时代,留下痕迹,证明自己来过,不留下遗憾! 因此,苏阳没有时间风花雪月,除了正常的读书之外,他还对这个世界的历史,仔仔细细的读了几遍,因为这个世界和自己前世,有相似,但也有区别,就好像火星和地球,相速度极高,但最终却天壤之别。 如果自己在这种事情上搞不清楚,以后一个不小心,可能万劫不复。 另外,还有徐明礼传来的信息,朝堂的动向,甚至一些重要的官员。 苏阳还关注宋国的外部环境,如今,宋国外部,有辽国,西夏,还有吐蕃和大理。 大理为宋朝属国,国力并不强大,所以构不成什么威胁。 西夏占据河西走廊,国土并不大,但党项人英勇善战,领地内水草肥美,盛产青盐,钱粮富足,并且西夏人的野心并不大,只是希望可以保持如今的割据状态。 宋朝虽然有心收服河西走廊,但数次对西夏用兵,全部以失败各种,靡费军资,劳民伤财,却无片瓦之功,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与西夏开始互市贸易,数十年来,相安无事。 吐蕃地广人稀,相当于是川藏地区,在前朝层繁荣过百余年,但如今,却因为内乱分为四部,对宋国构不成威胁。 所以宋国最大的敌人,就是北方契丹人的辽国。 第二十五章 滁州之行 辽国趁着前朝与本朝更迭期间的数十年乱世崛起,领地广阔,占据燕云十六州大部,直接威胁宋国,也是宋国最主要的外部威胁。 不过双方经过二三十年的战争后,互有胜负,最终也握手言和,如今已经过去五六十年,虽然偶尔会有小规模冲突,但大战却没有出现过。 这是苏阳现在所了解到的状况。 但是他将前世和今生的记忆融合,会发现,宋国的威胁,全都是来自北方的少数民族。 辽国,以及应该在一二十年之后兴起女真族,以及百年后,横扫亚欧大陆的蒙古铁骑! 苏阳看着自己面前勾勒出来的势力分布图,不禁面色凝重。 虽然自己有着前世记忆,但对于宋国,也就是中原的汉人,有着深深的归属感。 如果两段历史大同小异,那不出意外,女真族建立的金国,会很快崛起,而且还会联合宋国对付大辽。 但是对于宋国毒害最深的,莫过于金! 至于蒙古,苏阳已经不去想了,因为,那距离自己太遥远,即便是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也活不到那一天。 苏阳又开始整理徐明礼传来的消息,分析朝堂之上,最终的新皇帝,会是哪一个? 如果,这两个时代的大同小异,那么按照自己的推算,这一次继位的,大约会是... 苏阳列出了自己熟知的宋国皇帝列表,如果自己没有算错,那这一次继位的,应该是宋哲宗,最重要的是,这个新皇帝,会是一个不十岁的孩子! 苏阳惊呆了! 宋哲宗,在历史上还是颇有作为的,亲政之后,恢复了王安石变法之中的一部分变革,让宋国的国力提升了一些,甚至还在对西夏的用兵上有了斩获,但是却短命,二十三岁早逝! 对了,王安石,变法! 三叔徐明礼之前似乎提到一句变革,难道,这个时代,也有一个类似于王安石变法的事件发生? 苏阳立刻回忆,但是在他的记忆中,没有半点痕迹,或许,是因为自己之前根本够不到这种事情。 但是王安石,苏阳很熟悉,是他所钦佩的历史人物之一。 王安石,宋神宗... 也就是说,现在即将驾崩的皇帝,应该是自己前世的神宗,支持王安石变法的那位。 而王安石辞官后,退居江宁,在神宗死后一年,因新法被废,郁郁而终! 那岂不是说,如果两个时代,真的有神似,王安石,很可就就在江宁! 苏阳被自己的这个假设惊呆了,他此时,有些坐不住,只是苏阳在江宁,也见过一些,但是绝对没有重合的人选。 如果这个人存在,那绝对可以打听出来。 但是,苏阳却不打算去问徐明礼,也不打算去找徐茂才。 因为根据自己前世的记忆,王安石变法,触动的就是权贵的利益,而徐家,绝对属于权贵,所以,他们跟这个变法之人,肯定不是一路。 对于徐家,苏阳没有恶感,但却不可能完全信任,他有自己的政治抱负,他不想损害徐家的利益,更不想跟徐家发生冲突。 而且,王安石的变法,问题还是不少的,目的是正确的,但是策略却错了,而且低估了反对的力量。 可以说,除了得到皇帝支持外,满朝文武,甚至外戚宗室,没有人支持他。 而神宗,对于朝堂的掌控,显然不足,还需要那些文武宗室乃至权贵帮他巩固皇位,所以在一次挫折中,也选择了妥协。 王安石大火猛烧,最终没有一蹴而就,新法被废,郁郁而终。 但是,现在,王安石,或者类似于王安石的人,应该还活着。 苏阳想要见到这个人,甚至带着几分朝圣的心态,无论成败,他的抱负都是苏阳向往的,甚至他们都是一类人,只是前一世,苏阳浑浑噩噩。 宋国,不变革,只怕数十年后会被金国灭掉大半,苟且偷安! 变,必须变! 苏阳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自己来这个时代的意义。 “亦恒...”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 苏阳听出是徐慧君的。 她呼出一口气,不急不缓的将面前的那一张纸放在身边的火炉里点燃了,他可不想徐慧君看到自己写出什么新君即位、宋哲宗、王安石之类的词语。 “诺儿,不是雪梅诗会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这一回,可不要赖我哦!”苏阳笑着看向徐慧君。 徐慧君并没有关注苏阳放进火炉里的纸张,而是带着几分惊喜对苏阳道,“滁州下雪了呢,我们要去滁州,你也一起去吧!” 徐慧君走了进来,脸被冻得红彤彤的,但是却丝毫都没有觉察。 苏阳伸手,握住了徐慧君的手,很冰很凉。 而徐慧君也自然而然的坐在苏阳身边。 他们的关系,已经如同恋人一般亲昵,但却也只限于牵手而已。 “滁州,倒是不远!”苏阳点了点头。 “那你也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要走了!”徐慧君的话,让苏阳有些意外,“什么,现在就走?只怕赶过去,天都晚了!” “呵呵,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这不是你说的吗?”徐慧君眨了眨眼睛,略带调皮的看着苏阳。 而苏阳苦笑一下,偶尔冒出来的俗语,倒是被当做了把柄! “走吧,迎风踏雪也不错!” ...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当他们出了江宁城,苏阳看着身后这一排车队和几十匹健马,实在有些无语,这可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 雪梅诗社,出行的人,加上苏阳,也就十三个,但却有八辆马车,外加三十几匹骑马的护卫。 马车里有他们各自的丫鬟随从,还有几个厨娘,连吃食都拉了一车。 常胜一家都跟着去了,香草芸儿,自然也没有拉下。 女眷都坐在车里,雪梅诗社的成员,也大都骑马。 齐思远跟苏阳边走边聊,虽然天气有些冷,但他们穿的暖和,也不觉得难耐。 让苏阳觉得腻歪的是,那白云聪和孙广明,依旧在其中,不过或许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们不在挑衅苏阳了。 孙广明的父亲是江宁同知,知府的副手,权力不小,而白云聪,则是江宁白家的弟子,白家虽然比徐家差一些,但也是江宁望族。 这雪梅诗社,本就是这些公子哥消遣解闷,同时聚会攀关系的地方,这两人只要还在江宁府混,就不可能舍弃雪梅诗社。 不过他们不来招惹苏阳,苏阳也不会去报复,毫无意义。 第二十六章 琅琊山庄 江宁与滁州,相距不到百里,他们中午出发,到滁州地界的时候,已经四五点钟的样子,天色暗了下来,但却飘起了雪花。 之前还能从车厢里听出来几道清脆的歌声,但现在,却没人唱了,反而传来惊叹声。 因为天空开始飘雪,前路白茫茫一片,背后却没有雪的影子。 这种落差,颇为神奇。 不过他们并未停留,因为天色已经快黑了,如果不能及时赶到宿处,夜里赶路,可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 摸黑的时候,他们到了一处庄园,这里属于徐家的产业,之前决定来的时候,已经差人快马赶来这边,通知值守的收拾房间之类。 这山庄,名为琅琊山庄,因为坐落于琅琊山下。 苏阳看到这山庄的名字,猛然想到,滁州、琅琊山、醉翁亭! 这山上,是不是还有一座醉翁亭? “诺儿,这琅琊山上,可有一座亭子?”苏阳问了一句。 此时,他和徐慧君、香草、芸儿主仆四人在一间屋子里取暖,这琅琊山庄里面值守的没有几个人,所以也仅仅是能给他们打扫干净屋子,生了炭火炉子罢了,饭菜还得带来的厨娘去准备。 “嗯,你说的是醉翁亭吗?” 醉翁亭! 苏阳惊呆了,连名字都一样啊! “哦,真有醉翁亭?” “嗯,我去过两次,风景很好呢,只是现在落了雪,却不好上山了,明年开春我们再来,倒是可以看看!对了,那醉翁亭还是滁州以前的太守,庐陵欧阳永叔建造的,因其好酒,所以名为醉翁亭! 欧阳永叔?欧阳修不就是字永叔吗! 庐陵,对了,欧阳修还是自己的同乡呢! “欧阳永叔还在世吗?”苏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没有,据说,在滁州任上,喝酒醉死了!” 苏阳嘴角一抽,喝酒醉死了,真的假的,这个世界那种酒精度跟啤酒差不多的东西,能醉死人! 一边的芸儿开口说了一句,“我也听过呢,据说这欧阳永叔太好喝酒,嫌一般的酒不够烈,所以自己酿了酒,但是那酒却是有毒,喝不得的,他把自己都喝死了!” 苏阳还以为这欧阳永叔也会留下一篇醉翁亭记,但是谁想到,这欧阳永叔,醉翁亭记倒是没写,只留下一个醉翁酒的方子,但是却无人敢用的。 一代文坛领袖,居然在这个时代,酒精中毒! 苏阳心里想着,莫不是自己熟知的那些古人,因为种种变故,有一部分,偏离了原本的人生轨迹? 欧阳修是酒精中毒,那李白杜甫呢?还有那王安石,真的存在吗? 至少没听过他们的诗作流传下来,否则,苏阳也不敢随便乱用了。 苏阳也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前世今生,只是雷同,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不过醉翁亭,苏阳还是打算找机会去看看的,前世自己只在书中看过,对了,若是看了,要不要写个醉翁亭记? 算了吧,自己总不能这么一路抄下去,苏阳现在,对于吟诗作对,没有什么兴趣,也打算慢慢自己来写东西,毕竟学以致用,总不能一辈子都借用别人的东西吧! 一个多小时后,众人也都从严寒中缓过来,饭菜也准备停当了。 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厅,摆了两桌饭菜,热热乎乎,让人大饱口福。 苏阳和徐慧君、林茗烟、齐思远、还有徐慧娟、徐正涵兄妹坐在一起。 这两兄妹,要在江宁度过了春节才会返回京城,而这几个月,他们也时常来苏阳这边,显然徐明礼也希望自己的儿女,和苏阳的关系更加亲近些,他对于苏阳,颇为看好,徐家老太爷和徐慧君的改变,肯定也有徐明礼的作用在其中。 不过苏阳没有细问,如今,对于徐家赘婿这件事,他的芥蒂轻了些,但是却没有改变态度。 自己对徐慧君,有了些许情愫,但不是说他就会顶着徐家赘婿的身份。 他可以使徐家女婿,但不愿成为徐家赘婿! 如果连这一点都不能改变,苏阳还谈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房门敞开着,不过因为有几个火盆,也不太冷。 院子里雪花漂亮,这山庄内,有一些花树,但此时还盛开的,却只有院中的几株寒梅,红色或白色的花,傲立于风雪中,分不清那是梅是雪!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亦恒,你这诗句现在读来,似乎更应景呢!”林茗烟笑着说了一句。 苏阳笑了笑,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雪和梅,似乎,真的很美。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我看这一句,真是神来之笔,你们闻闻,有没有一段幽香传来?”徐正涵现在,完全成了苏阳的小迷弟! 但是不等其他人回答,苏阳将一块红烧肉夹到了徐正涵鼻子跟前,“我看你闻到的,是这个油香,油汪汪的油!” “哈哈哈!” 众人笑了起来,徐慧君这时候开口道,“快点吃吧,雪梅虽好,可不能充饥啊,吃完饭,咱们倒是可以慢慢赏雪,在这夜色下,踏雪寻梅,似乎别具风味呢!” 众人自然也都是饿了,桌上的饭食,自然是无比可口,刚刚吃了几口,就有人惊呼起来。 “这肉为何如此鲜美?” “还有这,是番果炒蛋吗?还能这样吃?” “这羊肉,居然半点膻味都没有!” “咦,这白白的,软软的,是面饼吗?” ... 众人惊叹,苏阳却笑而不语。 在徐慧君的努力下,连碱面和酵母都找到了,还有甜酒曲,可以酿造醪糟。 虽然口味甜腻了一些,但也好过这里酸涩的老酒。 而改进酿酒术,却没有成功,因为苏阳对这个,真不是很在行,找了几个酿酒师,也没有弄出来。 不过这种事,苏阳不会去解释,徐慧君会负责善后,羊肉去膻味,可以直接泄露出去,而酱油,经历了小半年的试验,已经很是成熟,徐家也准备投入批量制作,所以跟这些公子小姐们说了之后,只要他们的家里用上,那推广起来,也就不费什么力气了。 不过精盐,却没有说,这种事情,如果传开,虽然对徐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不要给三叔惹麻烦为妙。 贩卖私盐,可是大罪,历朝历代,对于盐枭的打击力度,都是极大的! 原本以为,这一顿饭,风花雪月,会吃上很久,但谁想到,不足二十分钟,居然被吃的干干净净。 若非人人都撑着肚子,只怕这些人还会再要上一些。 第二十七章 雪梅其四 吃过饭,又拿来茶水点心。 有雪有梅,又岂可无诗无画! 而这一次,苏阳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他的三首雪梅,已经有两首被念了出来。 不过兴之所至,也还有人念了一些其他名家关于雪梅的句子,也颇为不俗。 这时候,齐思远乘兴,花了一副雪梅争春图,虽然比那云梦居士的画工差了一些,但也绝对算是有几分大家之风,不过正如他自己所说,这家伙性子太懒散,不知道多久没画了,笔触略显生硬! 可依旧引来不少赞誉,苏阳觉得,自己就是练一辈子,估计也画不出这水准来,可见天赋,真的很重要。 就连那个老爱都说: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天分。 而很少有人知道,后面还有半句:而决定成功的往往是最后百分之一。 “亦恒,来,看见没,我可是给你留了位置!”齐思远画完,直接将还在感慨的苏阳拉到了桌前,将笔直接给他,指着那空出来的位置,意思不言而喻,要苏阳给他提诗! 这时候,其他人也满怀期待的看着苏阳。 若是其他人,苏阳还真不一定会给面子,但齐思远跟自己对脾气,也只有他,能做出来直接拉苏阳上阵的事情来。 虽然苏阳写了三首雪梅,但这时候,却不能重复。 真是搜肠刮肚,苏阳又想起来一首,还是哪位生平不详的卢梅坡先生的名作。 《雪梅其四》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哈哈哈,好,好一个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来年金銮之上,若无你苏亦恒之名,我齐思远从此不碰诗画!” 苏亦恒听了齐思远的话,关注点却在他说的来年两个字上,显然,齐思远似乎也消息灵通。 但齐思远自己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应该也没有关注这一点,苏阳自然不会乱说。 “思远兄,这话可别乱说,还有这雪梅,我是再也写不出来了!”苏阳苦笑一下,连抄了四首雪梅,他肚子里的名句也差不多了,其余的关于雪梅的诗,显然是不及这几首的!” 听了这话,众人也都是笑笑,写出四首雪梅,每一首都非凡,每一首都应景,这已经是千古奇才了。 苏阳这么说,众人也理解,同一个题材,写的太多,又不能重复,只怕最终不是雷同,就是逊色前者,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写呢! 众人又评了下苏阳最后这一首雪梅,也无人再拿出其他关于雪梅的诗了。 苏阳今天,三首雪梅已经出场,倒是那《雪梅其一》,还没有人说,但是很快,这一首,却被人弹唱出来。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 都,奇绝。 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 记得去年,望月时节。闲来旧事无人说。 为谁醉倒为谁醒,到今犹恨轻别离。 琴是林茗烟弹的,唱出来的,却是她和徐慧君、徐慧娟姐妹。 这曲调,谱写的相当精湛,再加上三女音色各异,组合在一起,别具风味,众人都听的如痴如醉。 “茗姐姐,你这曲子谱的妙极了!”苏阳笑着说了一句。 但是林茗烟却摇头道,“我可不敢贪功,我将你的诗传给云梦居士,她觉得这首已经最佳,适合弹唱,所以谱了曲子给我!” 云梦居士,作寒梅映雪图哪位,看来,还真是一位奇女子! 不仅诗画双绝,还精通音律。 “思远,你来弹吧!”林茗烟将琴递给了齐思远。 这齐思远,为人懒散,但是琴棋书画,却是样样精通,而且还都有不俗的造诣。 苏阳觉得,这家伙,才是真正的天才,但,就是太懒了,他要是真用些心,估计什么梅州第一才子,都得靠边站! 但是齐思远活的随性,不拘于这些,才是真正的将琴棋书画当做消遣。 这种人,如果放在前世,应该叫顽主,有钱有闲,还有天分,更加任性! 齐思远这时候兴致颇高,接了琴,对着谱子试了两下,就顺畅的弹了下来。 而这时候,林茗烟拉着徐慧君和徐慧娟姐妹两个,居然出了大厅,在雪中起舞。 三道曼妙的身影在雪中翩翩起舞,自然优势一番美景。 而且让苏阳无语的是,徐正涵等几个青年,也都跑了出去,手舞足蹈的唱着跳着,虽然舞姿生硬,但却乐在其中。 甚至连在附近屋子里的一些侍女随从都出来,一个个手舞足蹈的样子。 连常明那小子也跑出来,居然在雪中打拳! 苏阳这时候想起,以前看古人文章,高兴时手舞足蹈,甚至连鞋子都跑掉的事情,真不是虚构。 但是他却做不出来这种事,完全是在挑战自己的底线啊! “大哥,过来啊!” “亦恒...” “公子...” 不少人叫苏阳来跳舞,但是苏阳对这个,实在无法接受,他绝对属于跟人跳舞,都会踩别人脚的那种。 可是看到徐正涵和徐慧娟这兄妹两个居然来拉他,苏阳连忙投降,走下场去,但是却没有跳舞,伸手这了一根梅枝! “亦恒,你怎么折梅枝啊!”林茗烟说了一句,作为一个喜欢梅花的人,见到梅花被折下来,自然带着几分伤感。 “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苏阳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走到旁边,没有被其他人踩过的雪地里,用梅枝在地上开始写了起来! “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林茗烟默默的念了一句,刚刚的恼意,竟然全消了! “诺儿,你可真是找了一个千古奇男子呢,若不是姐姐我嫁了人,都想要抢过来呢!”林茗烟的性格开朗,所以跟徐慧君开这种玩笑,她也不会在意。 “诺儿,你们该不会还没那个吧?”林茗烟小声在徐慧君耳边问了一句。 徐慧君的脸刷的红了。 林茗烟自然就知道了答案。 “傻妮子,这样的男人,你若是不懂珍惜,他若跑了,有你哭的!”林茗烟说了一句,徐慧君没有说话,但是眼中,却隐约有意思苦恼。 自己和苏阳之间,始终横亘着那一道刺,她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会想着让苏阳来徐家当上门女婿呢? 可是,谁有能想到,那个平庸的庐陵苏亦恒,到了江宁,居然一发不可收拾,光芒四射! 第二十八章 瘟疫来袭一 “走了,过去看看你的大才子又写了什么!”林茗烟拉着徐慧君走向了苏阳,还有人好奇,也跟了上去。 烟蒙蒙,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春从何处回! 琴慢慢,舞翩翩,疏影迷眼云中仙?敢叫落尘来。 这首词,苏阳改了大半,不过听来,似乎并不比原来的差,对于自己这段时间的学习,苏阳还是挺满意的,至少,他的水准,放在古人之中,也能算是中上了吧! “亦恒,这云中仙,在哪里啊?”林茗烟笑着问了一句。 苏阳自然不能说,自己心里的云中仙,是诺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苏阳说了一句。 “你是在说姐姐我妈?”林茗烟眨了眨眼睛。 苏阳脸色微微一红,被这位茗姐姐捉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茗姐姐自然也是云中仙了!”苏阳说了一句。 “咯咯,诺儿,听到没有,姐姐也是云中仙,好勉强啊!” 徐慧君脸上微微一红,没有说话。 “好了,你的云中仙交给你了!”林茗烟笑着,将徐慧君的手放在了苏阳手里! 然后,在徐慧君耳中轻身说了一句,“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话,苏阳也听到了,而徐慧君此时,似乎才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心中似乎在想,亦恒说这句话,会是什么意思呢? 苏亦恒如果知道徐慧君会这么想,只怕会回答她,我就是折了一枝梅花而已... 林茗烟招呼众人,各自散了,天色已晚,虽然唱唱跳跳并不冷,但夜深了,如果招了风寒,可是麻烦。 苏阳一手握着梅枝,一手牵着徐慧君,一言不发的走在琅琊山庄的走廊里。 徐慧君抱着苏阳的胳膊,头微微靠在他的肩头。 “阿嚏!” 徐慧君打了一个喷嚏。 苏阳停下脚步,随手拉下自己身上袍子,披在徐慧君身上。 “我没事!”徐慧君想要让苏阳将衣服穿回去。 “天凉了,回屋吧!” 苏阳说了一句。 “嗯!” 徐慧君声若蚊丝。 春风几度,一夜鱼龙舞,飘落红梅几许! 月光照在雪地,泛着白光,苏阳的手指在徐慧君面颊划过。 那白皙的脸颊上,还带着几分红晕,无比可爱娇羞! 徐慧君初承雨露,靠在苏阳胸口睡了下去。 苏阳此时,却没有睡意。 诺儿,已经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所不能割舍的人,只是徐家赘婿的名头,苏阳微微摇头。 不再去想,如今,徐家人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而他知道,这是徐明礼的功劳,徐慧君甚至已经放手徐家的生意。 他自然清楚,徐慧君这样的女子,让她如这里其他女子一般相夫教子,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所以,苏阳应该感谢的牺牲,不过,苏阳并没有想过要让徐慧君成为一个足不出户,相夫教子的女人,每个人都应有自己的生活,虽然在这个时代,说什么男女平等有些脱离现实,但至少,也已让她的生活,不那么单调,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万籁俱寂,苏阳仿佛听到了落雪飘零的声音,不知何时睡着,无比甜美。 但是,苏阳突然感觉身边火热,猛然睁开眼睛,却将徐慧君蜷缩在自己怀里,被子裹得紧紧,密不透风。 她的眼睛闭着犹如在做噩梦一般,瑟瑟发抖,额头还冒出细密的汗珠。 身体滚烫,却仿佛又无比寒冷一般,要在苏阳身上取暖。 苏阳脸色瞬间一变,想到了两个字,风寒! 风寒,也就是伤风感冒,不过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风寒绝对是足以要人命的病症。 当初苏阳的婶娘就是风寒,险些被风寒夺去性命。 虽然徐家不会缺少医药,但是苏阳也没敢大意,徐慧君现在身上滚烫,如果可以测量体温,估计都上了三十九度。 而且,初承雨露,她的身体显然处于虚弱。 “诺儿、诺儿...” 现在,必须将徐慧君唤醒,如果迷迷糊糊,可别被烧糊涂了。 徐慧君艰难的睁开眼睛,眼中带着红丝,“夫君,我,好冷!” “诺儿,你染了风寒,我去喊芸儿过来,我就去找大夫!”苏阳说了一句,小心的起身,给徐慧君将被子裹紧,又取来那厚厚的披风盖在身上。 徐慧君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羞赧之色。 苏阳大约是明白了,徐慧君有些害羞,哪怕是自己的侍女,此刻她的样子还有锦被下的落红,都让她羞赧不已! “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苏阳给徐慧君擦了下额头的汗水,三下五除二的穿了衣服,抓起袍子就出了门。 雪还在飘着,银装素裹,但是此刻,苏阳没有任何诗情画意,快步到侧面的厢房,敲响了房门,香草和芸儿,都住在这一间。 很快屋里点亮了灯,芸儿打开门。 “诺儿染了风寒,你去看着,我去找大夫!”苏阳说了一句。 芸儿连忙点头,而这时候,香草也起了床,只是她有些晃晃悠悠的穿衣服,苏阳看到香草满脸通红,目光迷离的样子,立刻就走了进去。 一摸香草额头,居然也是滚烫,虽然比徐慧君强一些,但也是在发烧呢! “回去躺下!”苏阳说了一声,将香草按在床上。 “香草,也染了风寒?”芸儿已经准备出门,这时候却发现香草的异样。 “你先过去吧,我让常胜嫂过来!”苏阳说了一句。 “公子,我、我没事...” “别啰嗦,躺好了!”苏阳不由分说,给香草裹紧被子,叠上衣服,又走出门去。 但是当他到了常胜一家三口住的门外,开门的是常胜,苏阳说了之后,他才连忙去喊常胜嫂,但是这时候,才发现常胜嫂和儿子常明都在发热! 苏阳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似乎不是一般的风寒,居然这么多人同时染了风寒! 苏阳想到两个词,流感! 而如果是流感,在这个时代,有一个更加恐怖的名字,瘟疫! 苏阳的脑袋,一下子就炸开了,瘟疫,在这时代,绝对是一死一大片的! 苏阳深吸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吩咐常胜先给母子两个盖好被子,再去将其他人叫醒,只怕感染风寒的不止这几个人。 忙了一阵,琅琊山庄上下的人都被吵醒。 琅琊山庄原本值守的有七人,雪梅诗社来了十三人,护卫侍女厨娘,加起来有三十五人。 一共五十五人,感染风寒的,居然有十七人。 大都是体质较弱的,身强体壮的护卫之中,仅有两人感染。 不过雪梅诗社那些文弱书生,却只有三人尚好。 第二十九章 瘟疫来袭二 苏阳、齐思远和孙广明安然无恙,徐正涵徐慧娟兄妹,林茗烟、白云聪等人,居然都染上了风寒。 而源头,也找到了,琅琊山庄之中,有一个人染了风寒,已经有四五天,一直不见好,这两天都卧病在床。 昨晚风雪,众人又是赏雪又是跳舞,一下子病倒了一片。 “温病、温病...”孙广明的脸色瞬间白了! 齐思远也是一脸凝重的样子。 常胜和山庄原本的一个中年管事站在身边。 “方管事,这附近有没有瘟疫爆发?”苏阳问了一句,现在,需要先搞清楚状况。 “没、没听说啊,只是现在入了冬,感染风寒的人应该不少!”方管事四十出头,白白胖胖的,这差事清闲,除了偶尔家里的人来休息几天,其他时候,他在这里就是大爷,小酒喝着,小日子美滋滋的。 可谁想到,会出这种事。 “立刻派人去请大夫,多请几个,将最先感染的人房间换了,所有衣物换新的,旧的衣物全部烧掉。多熬一些姜汤,所有人都喝了,用陈醋在所有房间熏一遍,大家身上的衣服都换掉,碗筷餐具用在沸水中煮一遍!” 苏阳立刻吩咐,方管事愣住了,这样有什么用? “庐陵那边曾有过瘟疫,这法子有效,快去!” 苏阳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方管事,“不要怕花银子,该买的东西多准备一些,东西让人送到庄外,我们自己取!” 方管事闻言,连忙去办,他也知道,这是瘟疫,要命的事情。 “常胜,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离开山庄,只准进不准出!” “是!” “这怎么行,我现在就走,再不走,留在这里,死路一条!”孙广明喊了一声,抬腿就要走。 “你现在若是出去,瘟疫可能传回江宁!”苏阳冷冷的看着孙广明! “我、我现在又没有染上...” “瘟疫之毒有潜伏期,你现在没事,不代表后面还没事!” “你、我绝对不会留在这里等死的!”孙广明不想跟他争论,转身就要走。 “常胜,敢杀人吗?”苏阳看向常胜! “公子爷,咱可不止会杀猪,十几年前,在边境上可是杀过契丹狗的!” 苏阳有些意外,常胜有过从军的经历,他并不知道。 “派人守住四周,任何人敢擅自离开,杀!” “你敢!” 孙广明怒视苏阳。 “你可以试试看!” 苏阳冷冷的看着孙广明。 “瘟疫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按照我说的做,疫情很快会过去,你若是怕了,就钻在屋子里别乱跑,窗户留点缝隙透透气!” 苏阳说完,直接走了出去。 齐思远呼出一口气,跟上了苏阳的脚步。 孙广明在背后,一脸怨毒的看着苏阳,但是,他却没敢真的走,他跟这家伙本来就不对付,难保自己离开的话,这家伙会不会借着传播疫情的罪名将他杀了。 真要是有这个借口,又有徐家作保,他那当同知的父亲,也无可奈何。 ... “亦恒,你似乎并不畏惧,这瘟疫来势凶猛,只怕不容易啊!” 齐思远忧心忡忡的样子,但是却没有如同孙广明一般,吵闹着要走。 苏阳笑了笑,瘟疫的确可怕,但在苏阳看来,也只是流感而已,只要处理得当,并没有多大问题。 “我记得你家里是酿酒的吧?”苏阳问了一句。 “嗯?怎么,你现在想要喝酒?”齐思远有些诧异,这家伙的心得有多大。 “不是喝,而是用,数量还不会少,思远兄修书一封回去,多准备一些烈酒运来!” “烈酒?亦恒你不会是想要将瘟疫灌醉吧!”齐思远有些意外,酒难道还能治疗瘟疫。 不过他天生的幽默感,成功的将苏阳逗笑了。 “差不多吧,越烈越好!”苏阳说了一句,但是却也知道,这个时代,最烈的酒,也就是二三十度,否则,也不会有什么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剧情出现。 否则,武松在景阳冈连喝十八碗,还不得醉死! 齐思远写了信,苏阳用带来的信鸽送回了徐家,而且还说了自己的担心,这瘟疫如果真的爆发,可能不知是他们琅琊山庄。 苏阳知道,在这个时代,这些世家大族,也还算是颇为乐善好施,无论是灾荒还是瘟疫,都会开仓防狼,送医送药。 地方也有义舍存在,救助穷苦百姓。 这也是为了巩固他们地位的手段,否则穷苦百姓过不下去,弄点民变,最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富商大户,绝对是第一波被抢的。 处理完这些,苏阳回去看徐慧君和香草的状况。 房间里泛着酸味,火炉上还煮着醋。 房间里的被褥都已经换了,徐慧君传了白色的短衣躺在床上。 芸儿在一边,不断的给徐慧君额头更换毛巾降温。 “姑爷...” 看到苏阳,芸儿连忙起身。 苏阳摆了摆手,让她不用出声。 “刚刚小姐喝了姜汤,发了一身汗,擦了身子刚刚睡下!”芸儿小声说了一句。 苏阳点了点头,摸了一下徐慧君的额头,的确是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在房间里待了一会,苏阳又去看香草,香草那边,也有人看着,这时候已经退了烧,她的病症,比徐慧君的确强了一些。 “公子...”看到苏阳进来,香草又要起身。 “躺好了!” 苏阳走过去,摸了一下香草的额头,也松了口气。 跟香草说了几句,让她安心休息,苏阳又走了出去,大夫应该也快来了。 临明的时候,请来了两名大夫,徐家的名声和数倍的诊费,让他们无法拒绝。 两个大夫到来之后,立刻去看了病人的状况。 发现所有病人,居然都已经开始退热,他们万分惊奇。 后来才知道是苏阳的安排。 两人商议着,开了药方,吩咐人去煎药,忙完之后,他们现在也不能离开,一来是病人还没有全好,琅琊山庄许进不许出的命令,可不是开玩笑的。 两个大夫对于苏阳的方法极为感兴趣,所以趁这机会,连忙请教。 虽然他们不懂风花雪月的事情,之前也不知道苏阳的名字,但是跟苏阳聊了一会,发现这苏家的姑爷,对于防控瘟疫,比他们似乎更加在行。 而苏阳说的,无非就是高温消毒,药汤预防,散热出汗等前世尽人皆知的事情。 但是在这个时代,完全是天方夜谭,闻所未闻。 但苏阳说的这些,的确有用,这两个大夫,已经亲眼见到。 不过苏阳毕竟不是医生,并不专业,而且与这个时代还有许多出入,他拉着两个大夫,居然开始制定更为详细现实的瘟疫防控之法。 第三十章 瘟疫来袭三 一天过去,大多数人都退了热,虽然还有些虚弱,但也有几人退了又热,反反复复。 苏阳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和两个大夫的汤药配合退热。 徐慧君虽然最早被发现,但是烧了两次之后,渐渐安稳了,林茗烟却反反复复,苏阳也去看了,短短一日,如同换了一个人,面容憔悴,双目无神。 再这么烧下去,就算是治好了,只怕也会烧糊涂。 可是这里的药材都是中草药,而且加工的也比较粗糙,见效时间需要很长。 而且,昨晚,又有两个人染上防寒,而最早感染风寒的那个仆妇,昨晚死了! 在苏阳的坚持下,当下就将人火化了! 这让山庄上下,充满了凄凉的气氛! 酒精! 苏阳现在能想到快速退烧的,只有酒精了。 可是昨天齐家送来的酒,完全达不到消毒退热的度数,而苏阳也早就想到这一点,所以让人将徐家提纯精盐的那一套蒸馏设备弄了过来。 但是即便是经过蒸馏,酒精度数,顶多也就四五十度,还是达不到要求。 苏阳明白,这是因为酿造的原酒问题,自己这蒸馏设备又太过简陋,本就不是为酿酒做的。 在苏阳一筹莫展,让方管事去搜寻更烈的酒,而方管事却给他弄来了一坛烈酒,真的是烈酒。 “这是醉翁酒?”苏阳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这坛酒,虽然略显浑浊,但和前世的白酒,相差不多。 “是,这是以前太守传下来的方子酿造的,不过却喝不得,只是弱扭伤了可以用来消肿,姑爷,您看这个行吗?” 方管事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苏阳! “行!太行了!”苏阳兴奋地说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现在立刻安排人去收这种酒,有多少收多少,另外找人酿造,酿酒的事情,去找齐公子!” “这...姑爷,商行那边...”白管事迟疑了一下,虽然这次,苏阳的表现让他折服,但说到底,苏阳只是徐家赘婿,收酒酿酒这种事,花费的银子不是一点半点! 苏阳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去准备吧,我会传消息过去的!” 苏阳说了一句,摆了摆手让白管事去忙,而白管事也没敢再说什么。 苏阳呼出一口气,无奈的苦笑一下,赘婿,终究是赘婿啊! ... 有了这醉翁酒,终于弄到了达到标准的酒精。 一日之后,琅琊山庄之内,所有人都已经退热。 但是,苏阳却没有半点松懈,因为已经有准确的消息传来,瘟疫,真的传播开了。 滁州境内,这短短两天之内,已经死了数十人,染上风寒的,不下千人。 而且这个时代,人没有足够的预防意识,疫情扩散的速度,无比惊人。 恰逢其时,苏阳自然不会退缩,而且,有了酒精,完全可以控制住这一次的疫情。 这个时代,估计这里的流感病毒,还处于原始状态,抗性极其有限。 滁州这边,官兵已经封锁了七八个村子,只许进不许出,除了少许汤药之外,哪里的人,真的只能等死。 这也是这个时代唯一能控制瘟疫的办法了。 如果按照这个方法,只怕这一次,至少也得有上万人死掉,在这个时代,哪一次瘟疫,不死个几千几万,如果控制的不好,尸横遍野,十室九空的惨状也时常发生。 “公子爷,孙广明昨晚跑了!”常胜到了苏阳面前。 “跑了?”苏阳皱了下眉头,虽然现在孙广明跑不跑没有什么问题,但他记得,琅琊山庄有人守着,孙广明还能跑了? “守卫里面,有两个是那家伙的人,昨晚,他们翻墙跑了,早上才发现!”常胜也有些郁闷。 “行了,不管他了,大嫂和阿明都没事了吧?”苏阳问了一句。 “好了好了,多亏了公子爷您的法子,不然、不然,我也没法活了,以后咱这条命,就是公子爷您的!”常胜感激的说着,瘟疫,在这个年代,那是九死一生的,但是这一次,他的老婆孩子,都挺过来了! “言重了,你们要不是跟着我,也不会遭这罪,好了,现在不说这些,江宁那边的东西过来没有?”苏阳问了一句。 “来了,二爷亲自跟来的,还有林家、白家、齐家等,都来了人,在庄子外面等着呢!” 苏阳点了点头,虽然琅琊山庄已经控制住了疫情,但是那些老爷们,还不敢以身犯险。 而能在这种时候押运物资来滁州,已经算是他们有担当了! 苏阳走出门,在数十米外,百余辆车列在雪地里,雪已经停了,但天更冷。 七八个瑟瑟发抖的中年操着手在雪地里说话,齐思远已经先一步出去,就站在那几个中年身边,也不理会其中有人惊惧得的眼神,跟这些人谈笑生风。 苏阳知道,齐思远这家伙的性子,能够作弄一下这些平日里只懂得说教的长辈,他绝对乐此不疲。 “诸位叔伯,你们是不清楚此次温病的可怕,一夜之间,我们这里小半都倒下了!” “病来如山倒,一个个身上烧得跟火炭似的,但嘴里还喊着发冷!” “头天晚上,就有一个不行了...” “什么,死人了,谁!”那些长辈顾不得惊惧,连忙问了一句。 他们能来,是因为自家的后辈都在里面。 齐思远还没有回答,苏阳已经走了过来。 “苏阳见过诸位叔伯!”苏阳在数米之外站定。 “亦恒,到底如何了,还死了人?”徐慧君的二叔徐明义连忙问了一句。 这徐明义清瘦,据说年轻时候,也是一个浪荡的公子哥,风花雪月的事情没少做,后来娶妻生子,才渐渐安分,但对于生意不怎么精通,也不上心,所以一般都是做些不轻不重的应酬事务。 而这一次,徐家老大和老四,都趁着入冬巡查生意,兄弟四个,只有他在江宁,所以就被老爷子派来了,毕竟这种事,总不能让老爷子亲自来吧! “二叔,已经不碍事了,一个值守的下人之前就染了风寒,病入膏肓,没有救过来,其他人的风寒已经过去了,休养两日,也就没事了!山庄里经过消毒,现在很安全,诸位叔伯里面请吧,若是在雪地里站久了,染上风寒可是不妙!” 原本众人是不想进去的,但是听了这话,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想迈步! 第三十一章 瘟疫来袭四 “四叔,走吧!齐思远拉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就要进去,却被那中年瞪了一眼。 而这时候,一个四十上下儒雅的中年抬步走了上去,“亦恒,这次多谢你了,茗儿现在可还好!” “林伯父,茗姐姐已经退了热,没有大碍,我带您进入看看...” 苏阳说了一句,在前面引路,这时候,众人才在后面跟上,齐思远瘪瘪嘴,这些家伙,一个个的怕死劲,和孙广明那孙子还真像。 进了门,苏阳苏阳让众人向用热水洗了手脸,涂了点酒精消毒,这么做,也能避免这些人从外面带进来病菌。 “咦,这是酒,好烈的酒!”徐明义看了一眼苏阳手里瓷瓶中倒出来的酒精! “二叔,这可不能喝,是滁州这边的醉翁酒,又经过提炼,这度数,一壶下去,都会喝死人的!” 这壶里的酒,怎么也有七八十度,喝一壶,真有何能醉死! 苏阳现在也清楚,那欧阳永叔,为什么会醉死,他酿的醉翁酒,估计有五六十度,而且并不是很纯洁,结果这位倒好,当做这个时代的其他酒,一碗一碗的喝下去,不酒精中毒才怪呢! 但是也幸好这位欧阳永叔,若非他弄出这醉翁酒,这一次的瘟疫,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醉翁酒! 徐明义立刻打消了喝一口尝尝的念头,这可是要命的东西,跟毒药差不多! 那个儒雅的中年,叫做林逸仙,是林茗烟的父亲,所以进入山庄之后,立刻去看了女儿。 还有白家一个中年,是白云聪的父亲。 徐明义也跟着苏阳去看了徐家的人,徐慧君、徐正涵和徐慧娟兄妹。 若是这兄妹两个在滁州死于瘟疫,他们这边,可是没法跟老三交代的。 不久之后,众人汇聚到了大厅,开始商议这疫情的事情。 大厅之中,算上苏阳和齐思远一共十人,而徐明义和林逸仙坐在了主位。 徐明义身为徐家长辈,这里是徐家的产业,所以他是主人,坐在主位无可厚非。 林逸仙则是当朝官员,不过并未在江宁本地任职,而是就职于监察院,担任监察御史。 这监察御史,有点像纪委书记,不过他只是从五品,还不及陆云琅品级高。 但是监察御史,属于皇帝委派到地方的,官小权重,没有人愿意轻易得罪一名监察御史,否则,这年头,谁还不弄点作奸犯科的事情。 监察御史不可怕,但被一个监察御史盯上,那你睡觉都会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仿佛有人盯着后脑勺! 林逸仙监察的范围,在就包括江宁附近的州府,苏阳见过两次,不过在他看起来,这位监察御史还算和善儒雅,但是想到其职责,苏阳可不敢这么想,监察御史,干的就是得罪人的事,没有两把刷子,这位置也干不长。 而一般的监察御史,大都是七品以下,能做到从五品,这林逸仙,绝对算是个人才,只怕四品的江宁知府,见到这位,都得客客气气的赔笑脸。 苏阳大概介绍了一下琅琊山庄的状况,然后他就等着这些长辈开口了,自己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而这些人,应对这种事情,肯定比自己更在行。 “逸仙兄,该怎么做你来安排吧!”徐明义见林逸仙看向自己,连忙摆了摆手,他自己几斤几两又怎么会不清楚。 正因为知足,所以长乐,以徐家的资财,他只要不做什么大逆不道作奸犯科的事情,这辈子都能安安稳稳的裹着风花雪月的日子。 “好吧,林某就越俎代庖了!刚刚亦恒贤侄介绍这边的疫情状况,诸位也都亲眼所见,山庄之内的病人,在不到三日之内,转危为安,瘟病得到控制。 不过琅琊县内,尚有七八处村镇瘟疫盛行,这琅琊县虽隶属滁州,但距离我江宁府不过百里,份数乡里,诸位都来自江宁望族,我江宁自古就有保境安民,救扶桑梓的传统,事态紧迫,林某就不赘言了。 此次有亦恒贤侄等人罗列出的防治之法,必然能缓解疫情,此役之后,本官会根据诸位所做出的的贡献,如实上奏,为诸位表功受封!” 林逸仙最后这句话,让江宁府的这些乡绅们无比激动,虽然这个表奏受封,大多是一个虚名,但只要是朝廷亲自颁布下来,那就是可以传给后世子孙的荣誉,同时这样的攻击,也会让他们的家族更加稳固,只要没有什么大的过错,谁想要打压他们,也得看看他们家族世代为乡里做出的贡献。 “林世兄,事不宜迟,你就直接安排吧!”白家的那名中年似乎颇为急切。 林逸仙点了点头,自然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稍安勿躁,磨刀不误砍柴工,先让你们带来的人熟知一下这防治方案,另外我派人去请了本县父母,大约快到了,我等对于疫情状况所知不详,等其到来,在做出安排!” 林逸仙说完,看向苏阳。 “亦恒贤侄,此次瘟疫若能控制,你当居首功!” “林伯父言重了,能控制这场风寒,居功至伟的乃是那位滁州前任太守欧阳永叔,若无其传下来的醉翁酒,只怕此刻,我等也没机会在此说话了!而防治之法,也是集思广益,我怎敢贪功,当下最重要的是驱除瘟疫,若伯父没有其他吩咐,我想先开始安排人熟知这防治之法!” “呵呵,好,不骄不躁,你们去忙吧!” 林逸仙摆了摆手让他们去准备。 苏阳和齐思远出了门,也不耽误,吩咐装外那些人进来,由山庄内的两名大夫给众人讲解防控细则。 这些人里面,有数十个大夫,讲解起来,自然不需要费太大的劲。 虽然有人一时间转不过弯,这方法跟他们以往所学,完全不同,但琅琊山庄的效果摆在眼前,又不得不信。 一个个也都听得仔细,这可是瘟疫,那一次的瘟疫,不死几个大夫呢! 苏阳和齐思远,还有山庄里一些护卫等等,也开始教其他人酒精和消毒需要注意的问题。 没多久,琅琊县令到来,苏阳没有去掺和。 原本苏阳想着自己安排好这些事情,也就可以清闲了,毕竟山庄里的人还没有好利索,他还要留下照应。 但是谁想到,那位奇葩的徐二爷,在临出发前,将徐家的队伍直接交给苏阳指挥,说他经验丰富,自己不懂这些,在山庄里给苏阳搞后勤! 显然,这二叔是怕了,不敢直接去瘟疫盛行之地。 苏阳除了鄙夷一番之外,只能接受这个差使。 第三十二章 瘟疫来袭五 跟徐慧君告了别,在徐慧君恋恋不舍,千叮咛万嘱咐之下,苏阳带着人走了。 而齐思远居然也带着齐家的救援队跟着苏阳一起走了,不过他这个,是从自己那位四叔手里抢来的指挥权,反正他知道,有他们准备的这些东西,那瘟疫,还不是手到擒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苏阳和齐思远终于知道,他们以为手到擒来的瘟疫,是多么可怕! 身边,每天都在死人,虽然他们的队伍,控制住了一个又一个村庄的疫情,但是瘟疫的传播速度,比他们想象中更快。 他们这边救了一个村子,另外一边,会传来消息,又有两个三个乃至十个八个村庄又传出了瘟疫。 因为最初,那些感染风寒的人,并没有在意,所以疫情扩散的很广,接触人群很多,这瘟疫的潜伏期,足有十天以上,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 真正开始做,他们才清楚,疫情,绝对不止是治病。 这些村庄,很多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每天都要出去刨食做工才能活下去,但是瘟疫来了,道路被封锁,他们不能外出,连饭都吃不上。 所以,从滁州和江宁,不断地运送来救援的粮食和药物。 但最关键的,酒精不够用,差的太多。 很多地方,无法彻底消毒,因此在他们身边,每天都会有人死。 不仅有灾民,还有身边参与救治的人员,苏阳他们,同样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此时,苏阳体会到了前世抗击非典时,那些医护人员面临的状况。 他们怕不怕?看到身边每天都有人死去,他们肯定是怕的,但是,却没有时间去怕,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身边消亡! 半个月下来,苏阳瘦了一圈,眼中布满血丝。 此时,在他面前,一个头发枯黄,骨瘦如柴的小丫头,没有了气息。 三天前,苏阳他们到达这个名为丰禾镇的时候,这里有上百人患上了风寒。 这个小姑娘的父母,奄奄一息,没有救治的可能,但是他们听说了这瘟疫可以治愈,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求苏阳救救他们的女儿,这是他们唯一一个女儿了,因为其他孩子,都在前几天死掉了! “凤儿、凤儿...醒醒、醒醒...” 苏阳掐着这个叫凤儿的小丫头人中,给他做着胸肺复苏... 甚至不顾感染的危险,做着人工呼吸。 但是,凤儿还是没有丝毫的回应,死了、死了... “亦恒...”徐慧君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在康复之后,她也前来参与了这场救援。 “亦恒,凤儿已经走了...”徐慧君抱着苏阳的胳膊,让他不要在做这无用功! 苏阳无力的跪在地上,她才三岁半,苏阳脑海中,浮现着凤儿父母跪在自己面前的画面。 苏阳尽力想要救治凤儿,但是她的状况很严重,反反复复的发烧。 苏阳还记得,凤儿用那大的异于常人的眼睛看着他,问苏阳:叔叔,我要是死了,就能见到爹娘了吗? 这带着童真的声音,或许还不清楚,或许还不清楚,死亡是怎样的事情! ... “酒、酒呢,酒呢!” 苏阳红着眼睛,朝着徐慧君吼了一句。 可是,能够当做消毒用的酒精,已经没有了。 一般的酒没有意义,酿造醉翁酒,还需要时间,而琅琊境内,所有能收的醉翁酒,都已经被收了上来! 徐慧君此时,只能默默的流泪,抱着苏阳,不让他再做什么傻事,没有了酒精消毒,苏阳这样做,感染风寒的概率很高。 半个月来,他还算强壮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 “亦恒,凤儿已经走了,这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徐慧君在耳边说着。 苏阳目光呆滞的看着那干瘦的小丫头,耳边依旧回响着她问自己的话:叔叔,我要是死了,就能见到爹娘了吗? 苏阳猛然之间,看到凤儿的眉毛动了一下,他想要站起来去看,但是刚刚站起身,苏阳眼前一黑,一头栽下去,正好被徐慧君扶住,倒在她的怀里! 凤儿,还活着... 这是苏阳心里念着的声音,但是,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睁开眼睛! ... 苏阳感染了风寒,也就是瘟疫,而足足半个月之后,苏阳才好利索。 让苏阳欣慰的是,凤儿最终,真的睁开了眼睛,活了下来,瘟疫也得到了控制。 而其中居功至伟的,还真是那位欧阳永叔。 因为在瘟疫爆发之后,滁州境内,搜集醉翁酒。 虽然这酒不能喝,但是却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好东西,在滁州境内还是有不少人酿造。 但用于治疗跌打损伤,肯定不会用太多,数量也就有限。 酿酒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发酵蒸馏等等程序,根本来不及赶制。 但消息传开,欧阳永叔的后人,却献上了足足上百缸醉翁酒,而且都是陈年佳酿,无需再蒸馏,都能当做消毒的酒精使用。 据说这是当年欧阳永叔测试酿酒的时候留下来的,后来欧阳永叔酒精中毒,但是这留下的酒,后人不敢喝,但也没舍得倒掉,当年那位欧阳永叔,嗜酒如命,虽然担任太守俸禄不少,但基本都被他用来酿酒。 欧阳家的后人,或许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将醉翁酒改进,酿造出能够饮用的美酒。 一来告慰先人,再者也能多条财路。 但是尝试了几年,没有进展,欧阳永叔的后人也放弃了。 谁也没想到,这一百缸不能饮用的毒酒,成为了救命的稻草。 欧阳永叔在当滁州太守的时候,政绩如何先不说,这一次,他生前留下的东西,却救了滁州数万百姓的性命。 虽然这场瘟疫,还是死了六七百人,但这已经是相当让人欣慰的结果了,如果没有苏阳的方法和欧阳永叔留下的醉翁酒,只怕这一次,琅琊县境内,估计得十室九空,数万人丧生在这场瘟疫之下。 他们居功至伟,无可厚非,但是江宁府和滁州境内的富商世家,也做出了表率,不计钱财损失,若非有他们提供钱粮衣物药草,只怕苏阳只能眼看着那些灾民一个个倒在身边! 以前在庐陵,苏阳一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是,这一次在琅琊县所见,才让他明白,什么叫真正的贫苦百姓。 那是真的揭不开锅,一天能吃一顿干饭,都算殷实人家了。 第三十三章 义女凤儿 苏阳也在关注朝政民生,他知道,如今虽然宋国表面繁荣,但实际上,却不富裕,真正繁荣的,是商贾和世家贵族,但是寻常百姓,还在温饱线上挣扎。 这半个月,苏阳养病之余,也在思考,自己能做什么? 变法的人,他已经知道了,是从徐慧君口中知道的,但也仅仅是一些模糊的信息,徐慧君对朝政,并不熟知。 王安石,金陵王家之人。 金陵与江宁相距不远,而金陵王家,世代官宦,也算是权贵之家。 但王安石,所做的事情,从一定程度来说,也损害了金陵王家的利益,因此,王安石,在金陵王家,都是一个另类。 其辞官之后,避居江宁,也从不见客,江宁的大小官员,同样不敢去拜访,因为这位虽然曾经权倾朝野,但他的对头,却遍布天下。 王安石的变法,目的是富国强兵,而且也的确是取得了一些成果。 但是却出动了几乎所有权贵的利益。 前前后后,一十五年,他的改革取得了一定的效果,让宋国更加富足,兵马也有改观,但如今,新法几乎都被废除。 苏阳将自己记忆中的变法条目罗列出来,不得不说,这是一场全方位的变革。 青苗费、保甲法、市易法、军马法、将兵法、裁军法、改革科举、税收、兴建水利... 可以说,如果这些新法能够实行下去,那不出三十年,宋国必然能够富强,甚至这变法,可以和古之商鞅变法相媲美。 但苏阳却明白,这新法,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他改革的太全太多,几乎是触动了所有既得利益者,同时,其中一部分,对于百姓来说,同样是负担。 新法的实行,目的只有一个,富国强军! 富国强军,的确是强盛的根基,但是,他操之过急,想要面面俱到,火太盛,想要焚尽万物,重头再来。 这注定是行不通的,因为他自身没有能量,而支持他的那位皇帝,虽然同样想要富国强军,但更重要的是,需要巩固自己的皇位。 所以,连皇帝对他的支持都是有限的,他能成功才怪。 苏阳叹口气,这些,却又不能去说王安石错了。 他若不这样做,只是小打小闹,只怕没有意义,宋国百年积贫积弱,岁岁给辽国和西夏纳贡,以这种方式换来的和平,实在是一种屈辱。 大宋的正式军队,有一百五十万,这比例,实在惊人,每年军费,消耗财政收入的十之七八。 可是花了这么多钱,这些军队,自立国以来,没打过几场像样的胜仗。 苏阳在想,这宋国,最需要变革的是什么? 思量想去,他在面前的书桌上,写下了一个字:民!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但却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得民心者的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 秦汉唐,三朝,最终灭亡的起因,都是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引发民变。 苏阳又回想宋国的历史,虽然宋朝的灭亡,是因为外患,西夏、吐蕃、辽国、金国,以及最终彻底将他灭亡的蒙古。 但根本原因,还是一个字,宋朝,是历代中原王朝之中,最弱的一个。 秦有蒙恬北击匈奴,汉有卫青霍去病,打的匈奴不敢南下而牧马,唐朝,更引来万族来朝,太宗皇帝,更是被尊为天可汗。 这可不是仁慈,而是实力的表现! 宋朝有谁呢? 狄青、岳飞?可是这些人,却都是在抵御进攻,武将在外拼命,文官在内卖国! 老百姓不能安居乐业,一切的繁荣都是虚假的。 如果国富民强,哪怕宋国军队的战斗力不强,就是凭借数量去添,也能打几场胜仗,老百姓都有好日子过,谁也不想自己的生活被外敌入侵。 但老百姓食不果腹,谁当皇帝,还重要吗? 虽然宋金大战,宋国有不少义军出现,但在被金国占领的地方,反抗并不多,对于老百姓来说,吃饱饭,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苏阳不会去做挑战皇权的事情,因为时代不允许,但是也不会愚忠,他想要做的,只是做点实际的事情。 苏阳从徐明礼那边得到的信息,宋国大约有两千万户,而如今,五口之家很普遍,所以宋国人口基本在一亿左右。 以宋国土地,养活一亿人,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苏湖熟,天下足! 苏杭与湖广两地,种植的都是一年两熟的稻米,只要没有天灾人祸,宋国基本不至于出现大的灾荒。 但是即便苏杭与湖广两地,依旧有人年年饿死。 因为宋国的土地兼并,实在太过严重了。 就拿徐家来说,苏阳大致问过徐慧君,徐家的田地大约有一千倾,算下来也就十万亩。 不过徐家的主要财源是贸易,所以占有的土地并不多,而金陵王家,占据的田地有三万顷,但这也不算太多,岭南赵氏、余杭孟家,占据的土地,都有二三十万倾,而整个宋国的土地,也不过五六百万倾罢了。 苏阳揉了揉眉心,耕者有其田,谈何容易啊,想要从这些地主豪强手中夺食,除非将这宋国翻过来,否则根本就不可能。 这些豪强和皇权之间有矛盾,但却是宋国的根基,准确的说,皇室,是最大的豪强。 虽然苏阳知道,封建制度的种种弊端,但他更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这个状况,因为没有根基。 苏阳只想在这个时代,务实的做一些事! 苏阳对着书桌上的那个民字看了许久,深吸口气,将这一张纸卷起来收入袖口,开门走了出去。 “亦恒,你要出门吗?”北屋的门帘揭开,徐慧君走了出来。 “嗯,出去一趟!”苏阳点了点头。 徐慧君自从那场瘟疫之后,就很少去管徐家店铺的事情了,大多数时候,在屋里读书,相夫教子。 “爹爹...” 门帘下探出一个小脑袋,眼睛大大的,又发有些微黄,瘦瘦小小的,声音怯怯! 苏阳看着这小丫头,笑了笑,走向北屋。 “凤儿,外面凉,不要出来!” 苏阳走了过去,牵着徐慧君的手,走进北屋。 这个小丫头,自然是最后在丰禾镇救下的那个小女孩。 这小丫头,奇迹一般的活了下来,但是父母家人都没了,所以被苏阳带了回来,当女儿养! 虽然苏阳还不到十九岁,但是在这个时代,十五六岁结婚的大有人在,十八九岁,有一个三岁的女儿,也不稀奇。 苏阳走进门,在凤儿头上摸了摸,无比溺爱。 在看到这个小丫头的时候,苏阳心里,莫名的就想起自己前世的女儿。 那大大的眼睛,像极了。 只是苏阳知道自己回不去,只能将心中的无奈压下。 所以,他给这小丫头取了名字,叫苏萱,小名依旧叫凤儿! 第三十四章 初次登门 对于苏阳收养凤儿,徐慧君没有反对,因为当初苏阳昏迷,凤儿就是他带会徐家的,原本是想在徐家找人养大,只是有些意外,苏阳会选择自己收养,毕竟,苏阳和她,都完全没有养孩子的经验。 可是在这半个月,徐慧君也不禁对这个懂事的小丫头心生疼爱,亲自教导她读书识字! “天凉了,你的病刚刚痊愈...”徐慧君似乎不想苏阳现在出去,因为之前苏阳的风寒很严重,反反复复,若非有足够的药草和退热的酒精,只怕... “无妨,已经痊愈了,我没那么孱弱,出门拜访一位先生!”苏阳说了一句。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徐慧君说了一句。 “在城外,我骑马过去,你身子弱,就不要出去了!” 徐慧君闻言,迟疑了一下,“你、是要去见那位王先生?” 苏阳点了点头,“能教我治国济民之道的,只有他了!” 徐慧君想要劝说,但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从苏阳问他金陵王家那位的时候,徐慧君就预计到了这一天。 琅琊县回来之后,苏阳的话少了,也很少读书,却不断了解一些宋国的事情,对于十余年前那场变革,颇为关注。 徐慧君知道,苏阳是有抱负,有才华,但是却没有想到,苏阳会关注这件事。 虽然她也钦佩那位王安石老先生,但却不希望苏阳走上这条路,太过艰辛,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 只是,徐慧君有清楚,苏阳的性子,是自己无法改变的,只希望,他懂得变通! “前两天给你赶制了一件狐裘,本想你新年穿的,我去拿给你!” 徐慧君说着,走向了里屋。 苏阳坐在桌边,看了一眼桌上的书。 却是一首雪梅诗集,这是前几日,雪梅诗社的人做出来的,有雪梅诗社的人写的佳作,但大多只能算是中品,倒是苏阳的那几首雪梅,为这本诗集增色不少。 对此,苏阳并未在意,功名利禄,顺其自然,他更想要认真做些事情。 这几日,自己也想过,自己能做什么。 但是想来想去,自己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他所有的见识,都是纸上谈兵,而且对于这个时代,苏阳的认知,还极为浅显。 所以他需要有人告诉他,需要做什么,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而这天下间,能告诉自己这些,又值得他去学的,似乎只有这位王先生! 徐慧君拿着一条银白色的狐裘出来,这狐裘,没有上千两银子,是做不出来的。 芸儿和香草原本在一边下棋,在苏阳进来的时候,已经停了。 这时候,芸儿走了过来,将凤儿抱起来,而凤儿也不哭不闹,很是乖巧。 徐慧君给苏阳绑好狐裘,又理了理,问他,“你要带一些礼品吗?” 苏阳登门拜访,自然是应该带一些东西的,但是,苏阳所带的礼物,已经在袖中了。 可是徐慧君说了这话,苏阳似乎想起来,自己的确是还有一些东西可以带的。 “香草,去厨房给我装一罐精盐,还有酱油拿两瓶!诺儿,上次勾兑的醉翁酒取来!” 欧阳永叔的后人贡献出的醉翁酒,基本上都用在了救治瘟疫上。 最后剩下了一缸,苏阳带回来一些,尝试了数次,终于勾兑出可以引用的白酒。 不过度数,相对于这个时代的酒,还是太烈。 想要让这里的人习惯,只怕需要时间,但是苏阳,也没有将这勾兑之法公布出去的打算,一共勾兑出来三坛,每坛不过三斤,其余的都浪费掉了。 虽然醉翁酒还能酿造,但是绝对没有这陈年的好喝。 这段时间,苏阳喝了小半坛,一坛分成小瓶,给徐家几个长辈尝了,但是这五六十度的烈酒,这些喝惯了低度数老黄酒的胃口,完全无法接受。 苏阳想着,如果将这酒勾兑成四十度左右,应该是可以满足这些人的口味,但苏阳没有这么做,一来是自己不擅长这个,勾兑起来要浪费不少,更重要的是,苏阳觉得,这酒,以后自己可以用得上,而且还是大用! 香草连忙去了厨房,拿了一罐精盐酱油,不过精盐只有二两罢了,这东西,徐家也没有做多少,更不敢拿出去变卖,只是自己家里吃罢了。 东西被徐慧君撞在一个竹篮里,看起来颇为精美,而苏阳自然也不会让香草跟着。 出了家门,苏阳取了马,小跑着出了江宁城,在城外十里,一座清静的小村落停下。 小村无名,只有七八户人家。 房屋都是依山而建,因为江宁没下雪,寒风阴冷,虽然是中午,但是却没有人在路上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苏阳已经打听到这位王老先生的住处,所以骑马到了门外,将马拴在外面的拴马柱上,叩响了关闭的院门。 只是寂静无声,在这寂静的村庄,盘旋回响。 苏阳扣了三声,停了下来。 等了两分钟,没有人出来开门,苏阳又扣了三声。 这一次,终于听到了一点声响,似乎有人推开了院子里的房门。 “谁啊!”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中气十足,绝对不是那位王安石王丞相。 “在下苏阳,求见荆国公!” “走走走,这里没什么公...”哐当一声,里面的房门直接重重的关上了。 苏阳站在门口,眉头皱了皱。 停了一会,他又扣了门! 院里的房门,再次打开,然后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哗啦一声,院门打开,一个络腮胡的魁梧中年等着一双牛玲一般的眼睛等着苏阳,而这个中年,应该有三十六七岁吧,不过因为一脸络腮胡,看起来更显老。 打开门,朝着苏阳身上扫了一眼,冷哼一声,“小子,别再敲门了,否则老子打断你的腿!” 这魁梧中年身上有一股煞气,比常胜身上的煞气更重。 苏阳也没脑,也没惧,伸手从自己袖口,掏出那张折叠的纸递了上去,“劳烦先生将这个给荆国公!” “给你说了这里没有什么荆国公,赶快滚蛋,想走门子,找错地方了!” 砰! 根本不等苏阳继续说话,院门又关上。 苏阳苦笑一下,要是自己再敲门,挨打的概率倒是很高! 他估摸着,自己虽然习了几天武,但估计在这壮汉手里,三招都撑不过! 找打的事,苏阳可不会做。 他思量一下,取了马,骑着离开了。 而房间内,那个络腮胡的壮汉听到马蹄声离去,冷哼了一声,这才回去关上了房门。 第三十五章 见王安石 房间内,一个清瘦的老者,正伏案书写,壮汉回来,没有半点嚣张跋扈的样子,态度恭敬的道,“相爷,打发走了!” 那老者没有说话,却停下笔,叹了口气,然后将自己刚刚写的东西拿起来看了一看。 足足两三分钟,一动不动,最终,却将那纸,放在旁边的火盆里烧了! ... “砰砰砰...” 门,又被敲了。 “他酿的,还没完没了了!” 络腮胡壮汉一下子跳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走出院子,这一次也没问,打开门。 一看,居然还是刚刚走了的那个穿着狐裘的家伙。 这一次,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拳头,直接就砸了过去。 这青年,自然是苏阳,看了这壮汉抬拳头,他立刻就后退。 “砰!” 可是,那拳头却被苏阳背后的常胜挡住。 络腮胡中年身体一晃,后退一步。 这倒不是他比常胜弱,而是因为他刚刚砸苏阳的一拳,根本没有用多大力气,虽然不怕这些家伙,但打死了也是麻烦。 “公子爷,这家伙看着也不厉害啊!”常胜笑着说了一句。 “哪里来的泼皮,找打!”络腮胡中年一听这话,立刻就怒了,一步冲出院子,就朝着常胜砸了过去。 而常胜,毫不示弱,一拳迎上去。 这一下,两人都用了力,但却只是势均力敌。 “也吃咱一拳!”常胜朝着络腮胡中年砸了一拳,他天生力气异于常人,又自幼习武,能在拳脚上赢他的,还从没遇到呢,所以这时候,自然是拳逢对手,来了兴趣。 络腮胡自然不怕,两人双手交错,都砸在了对方胸口,可谓拳拳到头,各自后退三四步才停下。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两个都是未逢敌手的额,这时候自然有了较量之心,你来我往,虎虎生风。 苏阳看了两眼,觉得只顾及练一辈子,也到不了这地步的,因为这两人,都算是天生神力,一力降十会,自己没得比啊! 但他来这里,并不是看热闹的,提着篮子,就直接走进了院门。 “站住!” 络腮胡中年怒喝一声。 “嘿嘿,还没打过瘾呢,别想跑!” 常胜被苏阳找来,可不就是对付这家伙的,怎么可能让他阻止苏阳。 络腮胡中年大怒,但是常胜的实力不俗,武艺或许没有他精湛,但是力气却还在他之上,两人只在伯仲之间。 苏阳的影子都没有了,他还是没有摆脱常胜的纠缠。 所以这时候又惊又怒,可恨自己的兵器却没有戴在身上,谁想到在这种地方,会需要用兵器呢。 苏阳进了院子,看了一下,这院落,是在简陋,只有正屋,院子里倒是有几株树木,但都已经凋零。 他直接走向那唯一的堂屋。 到了门口,苏阳却停了下来。 “学生苏阳,求见王先生!” 之前,那络腮胡已经连续说了这里没什么荆国公,所以苏阳自然也不会再提这个名字。 “打都打进来了,老夫不想见也得见了,进来吧!”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 苏阳走进门,看到一个穿着青衫,略显消瘦的老者坐在书桌前,头发花白,有些老态。 但是其身上,却似乎带着一股独特的气息,苏阳在看他,他也在看苏阳。 “学生冒昧,请先生见谅!” “你的确是冒昧,你这么不守规矩的,老夫还是第一次见!”王安石平静的说着,看不出喜怒。 “若循规蹈矩,学生怕也是见不到先生了,所以非常之事,自然需要非常之法,先生意图变革,富国强军,破的也就是规矩,学生不过效仿先生罢了!” 听了苏阳这话,王安石皱了下眉头。 “你这番说辞,是早已准备好的吧?若是想让老夫给你举荐,只怕真是找错地方了!” 显然,王安石将苏阳当做了想要走捷径之人。 “先生政敌遍布朝野,就是您真给我举荐,学生也不敢要!” 听到这话,王安石有些意外,这年轻人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但这,似乎真的是事实,自己若是向人举荐他,只怕他此生,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哦,那你来此,为何?”王安石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些许好奇,但也只是无聊苦闷之中的一点调剂罢了。 “苏阳没有说话,走了过去,将手中的篮子先放在桌上,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在王安石面前展开。 而这上面,只有一个字:民! 民! 王安石看着这个字,半天没有说话。 而这时候,那络腮胡似乎才摆脱常胜,冲进屋子! “出去!” 但是还不等他开口,却传来王安石的声音。 络腮胡闻言,楞了一下,但是却不敢多说,只是瞪了苏阳一眼,眼中露出警告之色。 络腮胡出了门,与追上来的常胜大眼瞪小眼,到那时这时候,却都没有再打! “喂,这里面是谁啊?”常胜问了一句。 “你不知道?”络腮胡等着常胜。 常胜摇头,“我们公子爷直说让我来打架,又没说来见什么人!不过能让我们公子爷这么上心拜访的,也应该是个大人物吧!” “哼,这天下,有资格拜访我家相、老爷的,也没几个!”络腮胡一脸不屑。 “切,吹什么牛,我们公子爷,可是江宁第一大才子,那学问是顶呱呱的,早晚都能考个状元!” “哼!”络腮胡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心里嘀咕着,状元,算个屁! ... “你给老夫看这个是何意?”王安石的目光,依旧看着那个民字! 苏阳躬身,“请先生教我救国济民之法!” “哈哈哈...”听到这话,王安石却笑了,不是开怀,而是自嘲。 “老夫若是懂这些,何至于此?”王安石说的无比凄凉,自己苦心经营十几年,到了如今,新法几乎全部被废,到头来,一事无成。 “先生的新法,我虽了解的不多,但却也并非没有效果,只是...”苏阳迟疑了一下。 “说!”王安石抬头,看向苏阳。 “先生想要富国强兵自然没错,但却搞错了主次!”苏阳说完,内心也是有些忐忑的。 他不清楚这王安石的性格,因为这种人,绝对是有自己独特的坚持,自己这样指出来,如果真的惹怒了他,只怕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就不用说了。 可是如果自己不说,只怕很快就会被扫地出门。 第三十六章 治国之论一 “何为主,何为次?”王安石脸上,依旧看不出丝毫喜怒,能到他这一步,经历的大风大浪不计其数,能够抵挡这些权贵的压力坚持十几年,他的心性,只怕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都不夸张!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苏阳开口说了一句。 而王安石的脸色,瞬间一变,“大逆不道之言!” 不过面对这声呵斥,苏阳却依旧面不改色,继续说道,“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王朝更迭,君王变换,不变的却是百姓!而百姓所求,不过吃饭穿衣,他们曾经是大秦子民,曾经是大唐子民,如今也是大宋子民,辽国人口不过千万,不足我宋国十分之一,而其中汉民却占了七成,那些人与我等血脉相通,但是却为辽国镇守四方!宋国自太祖而起,重文轻武,重内轻外,虽然宋国看似繁荣,人口鼎盛,但天下百姓,食不果腹者有之,朝不保夕者有之,上月琅琊瘟疫,若非亲眼所见,苏某实在难以相信,我宋国的繁荣之下,却隐藏着无数一贫如洗,食不果腹的苍苍黎民!” 王安石看着苏阳,见他越说越是激动,这面孔,如此熟悉,仿佛多年前的自己。 他出身金陵王家,世代官宦,本就是权贵子弟,但是也正是因为目睹了宋国繁荣之下的龌龊,才一心想要变革。 只是王安石看着苏阳,许久之后,眼中的那一抹激动之色就消退了。 他经历了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变革之后,才明白,自己当年的书生意气,当年的意气风发,最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举目皆敌,连那些最初支持自己的人,也因为各自的利益改弦易张,他们所支持的变革,只是对自己有利的,包括,那位皇帝陛下! 这条路,走不通! 王安石一脸落寞的低下头,又看向苏阳写的那个字。 民!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谈何容易啊! “好了,老夫倦了,你日后入朝,若遇到绝境,可去找吕公着,但他也只能救你一次!”王安石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似乎是真的无心再说这些。 “铛铛...” 两道声音,落在桌上。 王安石睁开眼睛,看到苏阳从桌上拿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坛子,皱了下眉头。 苏阳这时候也没有说话,将那大小两个坛子都打开了。 小罐里,是洁白的精盐,大坛子里,则是醉翁酒,酒香立刻溢了出来! 王安石看了一眼,那酒,他自然认识,但这是什么意思... 王安石伸手,沾了一点食盐放在嘴中。 作为这个时代的掌控者之一,他自然知道食盐的重要性。 但是苏阳拿出来的食盐,却似乎有些不同。 “这是哪里出产的?”王安石立刻问了一句。 “这是普通海盐经过蒸馏提纯之后的精盐,去掉了一些杂质,没有苦味!” “蒸馏?”王安石对这个新名词,有些诧异。 苏阳耐心的讲解了一下什么是蒸馏,还有这醉翁酒的来历和勾兑方法。 “你拿这些,不只是让老夫尝一尝吧?” “这精盐和烈酒,如果操作得当,应该可以成为一项充盈国库的进项,虽然不能改变根本问题,但有了钱,可以做许多事情,也能减少变革的压力。只是我不知大宋风云会如何变化,这些东西如何使用,才能利益最大化!” 王安石听了这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看向篮子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 “哦,这个是酱油,可以让食物味道更鲜美。徐家已经开始量产...” “徐家?你跟江宁徐家有关系?”王安石问了一句。 “我...现在还是江宁徐家的上门女婿!”苏阳自嘲的说了一句。 王安石有些意外,因为苏阳刚刚给他的印象,绝对不像是一个甘愿受这种屈辱的人。 “坐吧...”王安石?这时候,才让苏阳落座,似乎对他,有了认可。 因为苏阳,不仅仅是凭着一腔热血。 在苏阳这个年纪,他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或许,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以成功吧,哪怕,不能成功,也大不了失败一次,算是病入膏肓之前,最后的挣扎吧! ... “哎老钟,你说他们谈什么呢,怎么还不出来!”常胜在外面,又冷又饿,可是让这钟伏虎去看看,他却打死都不去。 自己想要去的时候,却被死死拦着,生怕自己闯进去冒失,这才跟他说了,这里面是荆国公王安石! 我的个乖乖,常胜差点没吓死。 自己这会,被公子爷害死了,居然闯了那位老丞相的寨子! “等着!”钟伏虎一言不发的站着。 “嘎吱...”房门开了。 “公子爷,您可出来了!”常胜惊喜的说了一声。 “这酒给你们暖暖身子,东西拿去隔壁做点吃的,你知道怎么用,去吧!”苏阳将篮子递给常胜。 那一坛酒,已经分成了小瓶,这里面的两瓶,大约都有半斤。 苏阳交代完了,又关门回去。 常胜将一瓶酒抛给钟伏虎。 钟伏虎和常胜,都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 但是下一刻,两人都忍不住咳了起来。 因为没想到这酒如此烈。 他们从来没有喝过如此烈的酒,酒入肚子,仿佛跟火烧一般! “这什么酒!”钟伏虎连忙问了一句。 “我哪知道啊,咦,这像是那醉翁酒啊!” “什么醉翁酒?”钟伏虎没有听过。 常胜给他解释了一下。 而不知不觉,两人的酒都下了肚子,反倒是觉得不过瘾,还想喝,但谁也不敢去敲门。 常胜提着篮子,飘飘的去了隔壁,哪里有人给王安石准备饭菜,而钟伏虎依旧站在门外,喝了酒之后,的确是不冷了,这酒,真是带劲。 ... “治大国,如烹小鲜...” 王安石看着面前的这篇文章,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小半天,与其说是苏阳向自己请教,倒不如说是他们相互之间的探讨。 虽然苏阳某些想法脱离现实,但这并不影响王安石对他的肯定,毕竟这只是一个没有经历过实际考验的年轻人。 而且,这个年轻人很务实,甚至比自己更务实,他在想,如果自己当初,也能这样务实,一小步一小步的来,小步快走,循序渐进,现在的局面,会不会不同呢? 或许,但这世间没有如果,所以他现在只能在这里,自怨自艾。 而这个年轻人,让他看到了一丝曙光。 第三十七章 治国之论二 夜已经深了,但是,王安石却睡不着,提起笔,有开始写了起来,这一次,笔锋苍劲有力! 这一夜,无心睡眠的,不止是王安石,苏阳此时也坐在书房中,看着手中这一册王安石亲笔写的《熙宁新法成败记述》! 这是王安石在退居江宁之后,总结自己这十几年的变法过程,总结得失。 而且将变法的前因后果,和实际施行之中遇到的现实问题一一罗列,有些,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有些,却没有解答。 他也在其中明确提出,自己的变法,有些操之过急,但是不急不行,苏阳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吧,王安石又岂会看不出来。 宋国虚假繁荣的背后,是日益激烈的社会矛盾,贫富分化严重,不变革,早晚要出事。 而且给西夏和辽国纳贡,显然是养虎为患。 而苏阳更知道,金国崛起不远了,而经过对宋国的危害,比辽国西夏更胜一筹。 还有那横扫亚欧大陆的蒙古帝国,更是怎么一个生猛了得。 不过那个,距离苏阳还很远,他应该是看不到了。 苏阳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看得到的范围内,让大宋国富民强。 只是,看过这熙宁新法实施过程,他才知道,王安石遇到的困难,比自己想象中大了十倍,甚至,刺杀这种事情,他都遇到了不下十次! 刺杀,苏阳怎么都想不到,王安石本身就是一名武林高手,如果不是他自身武功了得,只怕早就死了几十次了! 苏阳嘴角一抽,从来没想过,王安石,跟武功挨上边! 这世界,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复杂,也更加精彩啊! 王安石说,要给自己介绍一个绝顶高手,教他习武,苏阳现在还真是好奇,绝顶高手,什么绝顶高手啊? 苏阳搜肠刮肚想着,但是他所知道的武林高手,仅限于小说之中,什么天龙八部、射雕... 射雕似乎年代不对,应该是天龙八部的年代。 乔峰,乔帮主?不对不对,或许现在乔峰已经是大辽南院大王了,如果,真有乔峰的话。 “周侗?”苏阳想了想,但却还是摇了摇头,先不说周侗是不是存在,就算是存在,估计现在也不会比自己大多少,肯定不会是王安石口中说的绝顶高手! 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苏阳看到徐慧君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粥! “还没睡?”苏阳转过头去。 “刚刚哄凤儿睡下了,让芸儿带她去了西厢!” 徐慧君走到桌边,放下碗,坐在苏阳身边。 这鳕鱼羹,是徐慧君的最爱,而苏阳,也喜欢上了这个味道,没有了苦涩之后,这鳕鱼羹带着一股鲜美,这个时代,一切都是纯天然,这是前世无法媲美的。 苏阳吃着粥,徐慧君朝着桌上看了一眼,但是却很快收回目光。 苏阳将那王安石写的熙宁新法记述推到了她的面前。 徐慧君这才看了起来。 虽然只是看了一小部分,但是徐慧君却已经无比震惊。 官场的倾辙碾压,比商场残酷一百倍。 在商场,大不了赔个血本无归,但是到了官场,若是失败,诛灭九族少见,但家破人亡绝对是分分钟的事儿! 她越看越害怕,刺杀...一朝宰相遇到刺杀,这是多么疯狂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啊! “亦恒...”徐慧君合上了那册子,抱着苏阳的胳膊,只是叫了她的名字,没有说话。 苏阳放下碗,抱着徐慧君的肩膀。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先生的志向心胸非凡,但方式却有些太过激进,而且现在的我,也没有谈这些的资格,不必担心,我不会以身犯险,更不会让你置于险境!”苏阳笑着,缓解徐慧君的不安! 徐慧君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苏阳,内心依旧怕,因为苏阳这样说,她心里却清楚,苏阳肯定是会做一些事情的,这是早晚的事! 书房的灯影晃动着,仿佛有人影在剧烈晃动。 云销雨霁,徐慧君躺在书房的床榻上沉沉睡去,面色通红,无比诱人,苏阳抱着徐慧君,手指轻轻划过锦被下绸缎一般的肌肤,心里在想着,自己,绝对不会让危险出现在自己亲人身边。 据他所知,王安石的儿子,就是莫名其妙的身死,这对他打击很大,再加上变法失败,才心灰意冷退居江宁! 说到底,还是得有真正的力量,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苏阳第一次有了这种念头,但是他清楚,如果自己这个念头被别人知道,绝对会按上一个谋权篡位的罪名。 哪怕是苏阳没这想法,只怕皇帝也不会给自己辩解的机会。 所以,这种事,苏阳不会轻易尝试。 想这么多,似乎无意义,这距离自己,太过遥远了! 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苏阳不知道,自己心中勾勒的蓝图,需要多久才能实现,但这已经不重要得了。 活在当下,活得精彩,这就足够了! 而现在! 苏阳温香软玉在怀,心中的邪火,又蠢蠢欲动。 今晚,自己似乎特别兴奋啊! 苏阳又准备做坏事,片刻之后,书房内再次响起靡靡之音,半睡半醒的徐慧君,如痴如醉的回应着苏阳的征伐,权利,果然是男人的毒药。 ... 随后的两天,苏阳继续前往王安石的住处,一呆就是一整天。 但是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王安石却告诉苏阳,不要再来了,在自己这里频繁走动,对现在的苏阳来说,没有什么好处。 而自己所能教给他的,都已经说了,苏阳和自己的路不同,所以未来如何做,需要他自己摸索,好在,苏阳还年轻,而且已经足够沉稳。 苏阳内心,似乎有着一个声音在说:我,不年轻了,如果算上前世,自己也活了六十岁了,比王安石,也小不了多少。 这真真切切的记忆,已经磨平了他大多数的年少轻狂! ... 倒是那钟伏虎,缠着苏阳,要他再给弄点那个醉翁酒。 但是苏阳自己就剩下小半坛,哪里去给他弄,只是答应,等酒重新酿出来,给他弄点! 伺候,苏阳有开始了简单的生活,读书习武,红袖添香,提前享受天伦之乐。 这或许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欢愉时光了吧。 而苏阳告诉徐慧君,他准备弄一个酿酒厂,专门酿造醉翁酒。 不过苏阳的这个醉翁酒,并没有打算依靠徐家。 这酿酒厂,不会是徐家的产业,而是他们自己的,徐家可以参股,但掌控权,必须在他们自己手里。 他们,就是徐慧君和苏阳,他们才是一家! 第三十八章 开办酒坊 徐慧君对于苏阳的这种转变,有些意外,因为以前苏阳根本就对做生意不感兴趣的。 “我可以保证,在不久的将来,这醉翁酒,会比徐家所有的产业加起来都要赚钱,而这些,都将由你来打理!” “亦恒,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怎么可能,那个酒、真的不好喝!”徐慧君摇了摇头。 “呵呵,你喝的只是最烈的一种,而且以前喝的酒度数太低,一时间无法接受,但是你去问问常胜,他绝对会喜欢这个酒的。而且这个酒可以勾兑出不同的度数,顶多三年,就能让其他的酒坊关门大吉!” “啊,这、也太夸张了吧!”徐慧君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没什么夸张的,以后你就会知道!对了,你可以跟齐家去谈一谈,如果他们有意合作的话,我可以给他们一成收益,另外一成给欧阳永叔的后人,算是买他们的配方了!” “那你要给我们徐家几成?”徐慧君看向苏阳,立刻就如同一个老道的商人。 “一成,和齐家一样,不过齐家想要加入,他们的投入会比徐家多很多!这一成,算是我给徐家的聘礼,否则,整个徐家,都不值这么多!” “你...”徐慧君看着苏阳,有些委屈的样子。 苏阳走过去,抓着徐慧君的手,“诺儿,你应该清楚,我是不可能永远留在徐家当上门女婿的,而你同样是我无法割舍的!” “坏人,就知道欺负我!” 徐慧君在苏阳胸口锤了一下。 苏阳笑了笑,这似乎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酿酒厂的事情,苏阳跟徐明礼说了,而徐明礼的回信也到了,而且他说,这个春节,自己会回到徐家,另外还有其他事情,对苏阳来说,是好事。 但什么好事,却没说! 徐慧君开始准备酿酒厂的事情,齐家也同意了入股,但是具体投入多少,还得看苏阳的酒,到底能达到什么品质。 毕竟他们家族,本就是酿酒的,如果品质不好,他们又怎么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上去。 选择水源地、粮食种类、挑选酿酒师,事情很多,不过却都是徐慧君在忙碌,苏阳依旧读书习武。 春节将近,第一批试酿的醉翁酒出来了,苏阳勾兑了之后,暂时分了三种度数。 五十五度,三十八度,二十三度... 这二十三度的,实在是为了迁就这里人的口味,怕他们一时间不能接受太过浓烈的酒。 因为是新酿造的,所以口感比之前欧阳永叔后人留下的差了不少。 但那二十三度和三十八度的,瞬间征服了齐家人。 他们立刻意识到,这里面有多大的商机。 对于只占一成的利润,他们完全不满意,但是苏阳没有任何让步,找他们合作,是因为他们齐家本就是做酿酒的,直接接盘,可以节省时间,但并非没他们不可。 一成的利润,也还是看在跟齐思远对脾气的份上,否则,半成利润,都有人干,这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苏阳根本没有出面,让徐慧君去谈生意上的事情,徐慧君手里,齐家人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最终,也只能同意这个分配方案。 细节的规划,需要在春节之后进行。 不过春节的时候,这一批试酿的酒,也被推上了江宁各大家族的餐桌。 苏阳自然也没有忘记王安石和钟伏虎,不过他没有自己上门,而是让常胜带去了一些,还有精盐和酱油! 这些东西,在江宁府,绝对是稀罕玩意! 腊月二十八,徐家老老少少,都聚集在了大门之外。 老爷子徐茂才带队,只要喘气的,都来了。 因为今天,对于徐家来说,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徐家老三,徐明礼回来了,徐明礼回家,虽然一向隆重,但绝对不至于让一家老小在门外迎接。 如此做,是因为,徐明礼回来,还带来了圣旨! 众人翘首以盼,终于看到一队车马到来!? 远处一对黑甲骑兵疾驰而来,大约有百余人的样子。 徐家众人面露喜色,来了,来了! 而苏阳与徐慧君都在前方,徐慧君还牵着凤儿的手... “不对...” 苏阳突然说了一句。 “怎么了?”徐慧君问了一句。 苏阳来不及回答,开口喊了一声,“将身上响亮的衣衫都换掉,张灯结彩的东西全部拿下来!” “亦恒,做什么,上使将至,不得造次!”岳父徐明仁少有的训斥了苏阳一句,徐家其他人也都怒目而视,如果触怒上使,徐家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守备京城的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可有着黑甲的?”苏阳问了一句。 “这...”徐明仁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但难道还有人敢冒充上使不成?” 圣旨下来,负责护卫的,必然是皇宫禁卫,又有谁敢冒充! “听亦恒的,更素衣,升白灯...”老爷子徐茂才,猛然之间反应过来。 “父亲,这...”徐明仁一脸诧异的样子。 而徐慧君这时候,似乎想起来了,“爹爹,禁卫着黑甲,只有、国丧期间...” 国丧! 似乎只有帝后殡天! 徐家人瞬间乱了起来,一个个冲回去换衣服。 但是眼看着上使已经到了,哪里还来得及。 苏阳原本也被徐慧君安排,穿了一件喜庆的金袍,现在要去换,肯定来不及,否则徐家门口连个接待的都没有,那上使能高兴才怪! 所以苏阳干脆直接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反着穿了,这一来,虽然有些怪异,但至少,不那么刺眼。 徐老爷子和徐家几个主事人一看,也有样学样! “女眷回去,男丁留下,该收的都收起来,百日之内,不得行欢愉之事!”徐老爷子喊着,女眷都连忙回去,总不能让他们一帮女眷当中脱了衣服反着穿,这也有点太有伤风化了。 还有几个穿着喜庆红袍的男丁,也被赶了回去。 门口最后也只剩下不到三十人,虽然略显寒碜,但总好过国丧期间,张灯结彩的好! 那黑甲骑兵到了数十米外才勒马前行,速度降了下来,很快分成两队,在左右两排站立! 这些黑甲骑兵,一个个身材高大,眼中展现着肃杀之色,显然是真正的精锐之师。 第三十九章 庐陵郡公 宋国军队,分为禁军、厢军和乡兵,禁卫是嫡系中央军,宋国的真正精锐,拱卫京师,守备边界,而厢军则是地方守备、治安、剿匪之类的士兵,战斗力不敢恭维。 乡兵则是民兵,忙时种地收割,农闲训练。 只是苏阳微微叹口气,宋国真正的精锐,都被选入禁军,而宋国禁军,号称有八十万,哪怕有一些虚员,六十万也是有的。 可这其中,一大半都在京师拱卫皇城,其余的才分散在边界。 而宋国即便是禁军,跟西夏辽国相比,似乎都没有打几场像样的胜仗,似乎也只有十几年前,王安石率军从吐蕃手中夺回五洲之地,算是有点模样。 苏阳叹口气,没有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两排禁军站定,徐家人兵未动,后方还有几骑车马。 徐明礼骑马走在前面,后方,却是一顶黑色的轿子。 让苏阳震惊的是,抬轿的四个轿夫,身材魁梧,甚至一个个都不弱于常胜的身材。 四人抬着轿子,奔跑如飞,一路如履平地! 完全不比在前面骑马的徐明礼慢! 这是高手啊,神行太保戴宗,就算是真实存在,也不过如此。 但是这四人,居然只是轿夫,这轿子里,到底是个什么大人物。 背后,还跟着八名穿着宫人服饰的白衣人。 虽然只是看了一眼,苏阳却可以肯定,那些白衣人,就是传说中的,太监! 他们一个个神色略显阴郁,目光冰冷。 苏阳虽然好奇,但也没敢多看。 徐明礼下马,对着徐茂才躬身行礼,但因为有公差在身,没敢多说。 这时候,那黑色轿子已经停下,轿子被压下,徐明礼亲自去揭开轿帘! 然后,苏阳看到一个头发银亮,穿着暗黄色长袍的老者走了出来。 虽然这老者脸上皱纹纵横,但是却没有半点虚弱感。 而起慈眉善目的样子,让人如沐春风,但是苏阳感觉那老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苏阳感觉仿佛一眼被人看透一般,背后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这人,好厉害! 苏阳心里想着。 “葵侯爷,请!” 葵候爷? 苏阳楞了一下,难道这位是某个皇亲国戚? 徐家众人也一时间不知道这老者的身份,所以不敢随意开口。 “徐大人折煞洒家了,洒家不过一无用之人,又何敢当此称呼!” 徐明礼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父亲,这位是太祖陛下近侍,真宗赐封葵候,乃我大宋七朝元老!” 七、七朝元老! 苏阳和徐家人都呆滞了! 太祖近侍,也就是太监。 可是现在无人关心这个问题,而是七朝元老! 岂不是说,他至少也有一百二十岁了! 七朝元老,果然,先皇驾崩了,新君即位,否则,哪里来的七朝! “江宁徐家徐茂才,携徐家子孙,叩见葵候!” 徐茂才跪地下拜,徐家众人都跟着跪了下去。 苏阳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他并不想给一个太监下跪,但是,一个一百二十岁的老人,大宋七朝元老,这真的是太惊人了! “既然已经跪下,那就宣旨吧!”葵候说了一句,背后的白衣内侍立刻有两人出来,各自捧着一道圣旨。 所有人都下马。 “江宁府徐茂才接旨!” “草民徐茂才,接旨!”徐茂才又扣头拜了一下。 旁边的徐明礼,这时候也在一边跪下。 除了那些白衣太监和葵候,其他人都跪在地上。 “朕膺昊天眷命: 宋授江宁府徐氏徐茂才襄助琅琊县瘟情赦... 江宁徐氏,襄助瘟情有功,功在桑梓,为万民之表率,朕心甚慰,特封江宁徐氏徐茂才加五品奉直大夫,其长子徐明仁加七品云骑尉!另赐金珠十颗,如意一对,钱三千贯,娟百匹...” 徐茂才有些惊讶,这封赏,似乎有些太高了,在他想来,能给了七品的虚名官位都不错了! 但现在,自然不能说什么,连忙领旨谢恩! 不过徐茂才领了圣旨,却没有起身,因为那位葵候,并未让他们起身。 “庐陵郡公,前神卫军殿前都指挥使苏祁震之长孙苏阳可在?”葵候说了一句。 苏阳愣住了,庐陵郡公?前神卫军殿前都指挥使,他从来没听过! 但是,苏祁震,他自然知道,这是自己爷爷的名字。 但是别说爷爷,就是父亲苏伯昭,苏阳都没什么印象,三叔也基本上不怎么说! “亦恒!”徐茂才朝着还在发愣的苏阳喊了一声。 苏阳这才反应过来,说的,真是自己! “苏阳见过葵候!” 苏阳说了一声。 这时候,葵候看了一眼苏阳,微微点头,“是有点像祁震年轻时的模样!” 这葵候,似乎认识自己爷爷似的。 而这时候,葵候从身边的太监手中拿过另外一张圣旨。 “苏阳之妻可在?”苏阳刚刚想要开口,从大门之后,快步走来一人。 确正是徐慧君,此时已经换上了一件素白色长裙。 “民妇徐慧君见过葵候!” 葵候微微点头,然后打开手中的圣旨。 “先皇帝大宋神宗陛下遗旨...” 先帝留下的圣旨! “朕念庐陵郡公世代忠义,精忠报国,特授苏祁震长子长孙苏阳袭承其爵,赐良田千倾,食邑万户!其妻苏门徐氏加二品诰命,赐金簪两对、凤袍...” 苏阳完全呆滞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庐陵郡公,他从来都不知道,也从来都没有人提过! 而徐慧君同样呆滞,但是却比苏阳的反应略微清醒一些。 她小心的碰了一下惊呆了的苏阳。 而苏阳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领旨谢恩! 这一天,苏阳都晕晕乎乎的,完全跟自己想象中不一样啊! 他想着,自己不得参加科考,金榜题名,然后才能一步步苦心经营,但是现在,怎么就一步到位。 庐陵郡公,按照品级,就是正二品! 徐明礼在新皇登基之后,调任门下侍郎,也才升到了正二品。 将这些来宣旨的人安顿下来,等徐明礼忙完了,苏阳才有机会跟他单独相处。 书房之中,只有徐明礼和苏阳两人。 “三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明礼同样意外,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一道圣旨,因为他以为,苏阳即便是上一次琅琊县的事情有功,也不可能得到这样的封赏! “皇恩浩荡,这圣旨我并不知晓!”徐明礼摇头。 “庐陵郡公,还有,我爷爷那个殿前都指挥使,到底是怎么回事?”苏阳有些惊讶,怎么会这样? 第四十章 苏家往事 “嗯,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 徐明礼在朝为官多年,和苏阳的父亲又是相交莫逆。 “我与伯昭兄在江宁为官的时候,你尚未出生。在你三岁那年,辽国进犯边境,燕云十六州几乎全境沦陷。 朝廷及调皇城禁卫军驰援,祁震公当时担任神卫军殿前都指挥使,而你们苏家,为开国郡公,世袭的爵位。 伯昭兄当初是江宁刺史,也率领本部兵马驰援。 那场大战,是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宋国近乎调动了举国之兵,才夺回燕云十六州小半数地方! 但是西夏和吐蕃同时发难,我朝兵力都集中在宋辽边境,所以宋国与西夏焦灼的河套平原、河西走廊尽数沦落,吐蕃一部也趁机占据十州之地。 等我们回过头来,已经无力再发动战争。 具体的战况我并不清楚,但是后来却传回来消息,伯昭兄战死沙场,而你的二叔苏仲昆与西夏交战,兵败被俘,祁震公回朝之后,却被人参了一本,说他出战不利,延误战机,并且传出苏仲昆投降西夏,被招为西夏驸马的消息。 最终,因为朝堂压力,陛下罢了祁震公军职,削去爵位!祁震公郁郁而终,也正因如此,季云兄才从未对你提起过这件事吧!” 二叔,苏阳完全没有印象! “我二叔,真的成为西夏驸马?”苏阳心里,莫名的一痛! “这、虚虚实实,谁也说不清楚,不过朝廷也派人前去刺探过,苏仲昆的确是居住在驸马府,至于是被迫还是自愿,无人知晓!” “既然如此,先帝为何会恢复庐陵郡公的爵位?”苏阳有些不解! “这、我就不清楚了!或许,是因为先帝知道祁震公无错,甚至你二叔的事情,也是阴谋,所以临终前,想要为祁震公平反吧!” 这个解释,苏阳是肯定不信的,若是有确切的消息,证明自己的二叔并未背叛宋国,或许还有可能,但是现在,那先帝临死前,想的估计是如何安稳大宋的江山,又怎么会想到自己这个落魄之人? “对了,明日葵候还要去见荆国公,只怕到时候你也得陪着走一遭!” 葵候,见王安石! 苏阳脑海中瞬间电光一闪,自己这个恢复的爵位,会不会跟王安石有关呢? 这似乎很有可能,因为能影响那位先帝的,王安石绝对算一个。 虽然他们君臣之间同样有立场不同的时候,但先帝最信任的臣子,绝对是王安石。 不过苏阳并不想别人知道,自己去见王安石的事情,在徐家,知道这件事的,也就徐慧君和常胜,而他们,也都不是多嘴之人。 徐明礼又跟苏阳说了先帝驾崩前后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但是苏阳也听的惊心动魄。 先帝驾崩,太子年幼,而他的两个兄弟年富力强,各自势力不小。 而如今的那位太皇太后,同样也是那两位王爷的亲生母亲。 一番争斗取舍,差点没弄出来宫廷变故来! 如果真出现这种问题,只怕死的人就不是一个两个! “三叔,那位葵候,真的是七朝元老,从太祖爷...” “嗯,我也是刚刚知道!以前只是传闻,这位我大宋有一位功参造化的内侍,但却没有想到,这位居然已经侍奉七朝皇帝!” 大宋建国至今,一百二十五年,已经敖死了六个皇帝,也不能说那些皇帝都短命,而是因为这位,实在生猛,居然活了一百二十多岁。 功参造化,葵... 苏阳猛然想到一个问题! 前朝太监,葵花宝典! 该不会是这个葵候吧! 苏阳瞬间觉得,这个很有可能!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什么小说现实还是梦幻了,因为自己现在还活着,就是最奇幻的事情! 真的是葵花宝典,而且很可能是原创! 苏阳心里叫苦,为什么要是葵花宝典呢? 要是降龙十八掌什么的,他估计这时候真要去拉下脸面拜师了! 但葵花宝典就算了,欲练此功,挥剑自宫,苏阳可不想这么干! 对了,王安石说,要给自己介绍一个武功绝顶的师傅! 苏阳瞬间冷汗直流,该不会,该不会就是这个葵候吧? 不行、不行,打死都不要去学什么葵花宝典,别说能活一百二,就是能活两百一,苏阳也绝对不会去学什么葵花宝典! “亦恒,怎么了?”徐明礼看苏阳的脸色越来越差,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刚刚说的那些事情痛苦! “没、没什么,三叔,我今天有些晕晕乎乎的,您也早些休息吧!” “好吧,别想太多,至少这不是什么坏事,对了,恩科的事情,应该在国丧之后,也就是三四月间,你...” 苏阳现在已经是庐陵郡公,算是当朝二品,虽然没有实权,但也是二品郡公,而他就是考了状元,按照惯例,顶多一开始就是一个六品官,新皇登基的第一场恩科,或许会赏赐更高,但起步,顶天了五品! “我会参加科考的!”苏阳说了一句,这一点,不会改变! “以你现在的情况,若是进入太学,一两年之内,拿到一个三四品的实权职位并不难,若是科考...” 苏阳现在的身份,参加科考,除非他能弄个状元出来,那其他人无话可说,但哪怕是第二名榜眼,你升迁的比状元都快,这不合适! 这个身份,有利有弊啊! “三叔,您是监生出身,理应清楚,两者的利弊,我读书十余载,为的就是金榜题名,堵住悠悠众口!” “哎!”徐明礼点了点头,虽然他现在是当朝二品,但是因为是监生,没有参加科考,没少遭遇那些自以为才华横溢之人的白眼。 尤其是一个叫苏东坡的,现在与自己同为二品,担任参知政事,这家伙,不仅仅是一个大吃货,还是一个敢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在朝中革新派保守派都被他得罪光了,但是跟现在的右相司马光私交密切,才能保住职位! 徐明礼心里也曾后悔,当年没有参加科考,否则,以他的才学,中个进士不难,虽然前期升迁慢一些,但相对于监生出身,结交的人群也不同。 这些权贵子弟,说实话,有真才实干的并不多! ... “亦恒,这个,不会是假的吧?”徐慧君看着手里的圣旨,一脸的不信! 香草和芸儿,在一边整理上次的东西,什么朝服、饰品、金珠宝玉之类,足有上百件! 凤儿则拿着几颗金珠玉石在一边玩! 如果被徐茂才老爷子知道,御赐之物被一个小丫头当玩具,不知道会不会心肌梗塞! 因为赐给徐家的那些金珠如意,都被他郑重其事的和圣旨一起,供奉在了徐家祠堂! 第四十一章 临别嘱托 徐慧君一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指着圣旨上的字,一个个读了起来! “官迷!”苏阳在徐慧君眉心点了一下,徐慧君嗤嗤的笑着,二品诰命夫人! 此时,徐慧君和苏阳,乃至整个苏家的人,似乎都已经遗忘了苏阳徐家赘婿的身份! 皇帝封的庐陵郡公,给徐家当赘婿,徐家敢要吗? 而此时,苏阳心里对于徐家的感激,更多了一分。 因为他在知道苏家被皇帝去职夺爵之后,还没有悔婚,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要是其他家族,只怕早就有多远躲多远! 徐家以信义传家,虽然不敢说所有兄弟就没有矛盾,但至少还算和睦。 这大半年来,苏阳在徐家虽然遭了一些白眼,但也只是少数而已,大部分人,还都是挺和善的。 只是这一次,自己这个庐陵郡公,只怕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吧! “亦恒,怎么了?”徐慧君将苏阳愁眉不展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太突然,有些事情没想清楚!” 苏阳看着面前的朝服,眉头并未舒展,天降横福,是祸非福啊! 如果是王安石在其中起的作用,又是为什么呢?他因该不会害自己,有什么自己没想通或者不知道的事情吗? 看来只有再去问问了,不搞个清楚,苏阳真的不安心啊! 第二天,苏阳和徐明礼去了王安石居住的地方,只不过这一次,苏阳连门都没有进去。 钟伏虎仿佛也不认识他一般,葵候进入院子,跟王安石待了进半个小时,之后直接离开,没有再去徐家。 而苏阳估计,葵候来这里,就是见王安石的,去徐家宣旨,只是捎带。 葵候的人马走后,徐明礼照例,应该求见王安石的,至于见不见,那是另外一回事。 虽然王安石被罢了相位,但他依旧是当朝一品荆国公,新帝继位之后,还加封司空。 徐明礼没想到,王安石居然见了他,在房间内,说了一盏茶功夫的话,也无非是询问了几句跟他职位相关的事情。 然后又见了苏阳,也是单独召见的! 苏阳自然明白,将徐明礼,是为了给见自己打掩护,否则只见自己,不见徐明礼,传出去,肯定会惹人猜疑! “你应该很疑惑,为什么先帝会恢复你的爵位?”王安石看着苏阳。 苏阳点头,他真的很好奇,而且看着样子,似乎真的是王安石做的。 “你若进入朝堂,你的背景,必然会落入有心人耳中,与其如此,倒不如给你一个助力,虽然难免会遇到一些麻烦,可这先帝遗诏加封的庐陵郡公,就是你的一张护身符!” “先生,对于苏家先祖的事情,学生所知极其有限!” “嗯,你不问,我也要说的!当年辽夏联手,又撺掇吐蕃雅隆觉阿王联手,欲瓜分我大宋疆土。那一战,大宋以举国之力抵抗,付出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才保住这江山社稷。 但也正因为那一战,大宋积贫积弱的弊病完全展现出来,先帝也下定了革新强国的决心! 你祖父苏祁震,在军中威望甚隆,也是最支持革除弊病的武将之一,但是变革刚刚开始,就遇到了巨大的阻力,保守派实力之强,远超我与先帝想象。 当初陛下登基不足三载,朝政被外戚把持,甚至因为变革,险些出现逼宫之事。 而祁震公宿卫陛下左右,自然被当做眼中钉。 最后,双方妥协,祁震公不再担任军职。 可那些人却并不肯善罢甘休,居然炮制谣言,说苏仲昆投敌,成为西夏驸马!” “我二叔现在如何?”苏阳问了一句。 “哎,你父亲和你二叔,都是我大宋难得的将才,尤以你二叔苏仲昆为最。 当年他奉命防备西夏,面对十倍之敌,依旧坚守了一月有余,可惜辽国与吐蕃牵制,我与祁震公难以派人救援,而附近的州府兵马则按兵不动,最终,你父亲带着江宁本部兵马驰援,战士沙场,你二叔所部死战,力竭被俘! 西夏虽然以十倍兵力围困,但最终伤亡,却是你二叔所部三倍有余,这样的战损,是我宋国自立朝以来没有过的! 西夏皇帝惜才,没有杀你二叔,但是劝降无果,却与朝中某些人暗通款曲,炮制谣言,说苏仲昆成为西夏驸马! 如今,你二叔久居西夏,虽然在驸马府中,但形同被软禁,至于他是不是西夏驸马,无从探查!不过老夫相信,苏门英烈,不会做出投敌叛国之事!” 听了这话,苏阳心里没有多少波动。 自己的二叔,他完全没印象,甚至连爷爷和父亲都毫无印象。 最重要的是,主导苏阳如今这具身体的,是前世和今生两世记忆融合,所以相对来说,两世记忆人情,都没那么浓烈。 可是,听了苏家的遭遇,对于那位先帝,他也没有多少好感,所谓的忠臣,也不过是他用来妥协的棋子罢了,他在意的,是自己的皇位和花花江山! “你此刻心中,对先帝怕是颇有怨言吧,哎,这也难免,但你若是亲身经历,自然知晓,一切都是逼不得已,而革新,不可能没有阻力和牺牲!这些,需要你自己去体会!” “是!” 苏阳没有多说,但是在他心中,更坚定了一个念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自己这一世,最终的目的,是为国为民,而不是对某个君主愚忠!” “这个给你!” 王安石递给苏阳两封信。 他看了看,一封写着:金台令公亲启! 一封写着:沈存中亲启! 金台、沈存忠! “金台乃是当世豪杰,武功绝顶,义薄云天,不过他四海为家,他日若是遇到,将此行交给他,能不能拜在其门下,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金台?金台?苏阳脑海中回想着这个名字! 似乎,有一个人能对得上号,周侗的师傅,金台! 所谓拳不过金,这个被誉为古今武功第一的人,难道就是这金台? “先生,金台前辈和葵候,谁的武功更厉害?”苏阳忍不住好奇起来,这可是两个传奇人物啊! 王安石闻言,苦笑一下,“老夫也曾好奇过,甚至问过金兄,但他并未回答。但是以老夫的猜测,他们应该算是伯仲之间吧!” 这么猛! 葵候,修炼的可能是葵花宝典啊,而且,还是葵花宝典的原创作者,这个金明,居然如此生猛,这个师傅,绝对得拜,以后自己怎么也能算个武林高手吧! 想想,都让人觉得热血沸腾。 第四十二章 离开江宁 “这个看你的机缘了,另外这一封信,你可去云州梦溪谷云梦居,交给摩颉先生!” 摩颉先生?不就是那位善于雪梅的摩颉先生! “嗯,摩颉之聪慧,天下无人能及,天文地理,琴棋书画,兵刀器具,无一不精!” 天下,有这样的人吗?苏阳所认识是的人之中,要论聪明,估计齐思远算一个,但只是太懒散! 沈存中,梦溪谷,云梦居!苏阳似乎知道这是谁了! 沈括,梦溪笔谈那位,这可是前世古代第一科学大牛啊! 苏阳瞬间想到,自己如果将前世的一些东西描述出来,这位是不是能在这个时代,弄个工业革命呢? ... 这个新年,无比冷清,没有红灯、没有锣鼓,甚至没有多少笑声。 徐家刚刚受了皇恩,这时候喜气洋洋的,真不合适,毕竟还是国丧期间。 甚至连雪梅诗社,都不敢在这期间召开聚会,春节的时候,也就齐思远、林茗烟等几个熟人在一起聚了聚,喝喝酒聊聊天。 不过苏阳挺忙的,江宁乃至附近州府的一些大小官员都前来拜访。 苏阳有心躲出去,但徐明礼却说,这些事情,进入朝堂免不了,就当是练手了! 所以,从初一到十五,徐家的访客就没断过,苏阳跟着徐明礼,的确是学了许多东西。 他前世在官场所学到的东西,在这里,并不一定适用。 十五之后,徐明礼要返回京城,跟苏阳商议了一下,苏阳也直接随他去京城,因为再有两个月,就该科考了! 而徐慧君,这一次却不能跟着苏阳回去,一来是酒厂的建设已经正式开始。 这个春节,试酿的醉翁酒,已经在江宁引起了一阵风潮,甚至不少人来徐家想要讨要几瓶回家待客,没有这醉翁酒,待客都觉得没面子。 喝过醉翁酒之后,其他那些酒,完全没法下口。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尝试,醉翁酒也被重新划分,多了一个档次,每一种档次,都有了新的名字。 五十五度被称为烧刀子! 三十八度被称为杜康酒! 二十三度为醉翁酒,还新增了度数极低的九度,原本准备叫雪花,苏阳连广告词都想好了,喝瓶雪花,带你勇闯天涯! 但是感觉画风不对,所以改了名字,叫兰陵美酒,这种度数,很适合女子和酒量小的文士喝,跟前世的果酒也差不多。 这四种酒,制作了精美的瓷瓶,并且上面刻着风格不同的诗词和书画,或豪迈,或婉约! 苏阳为此,都弄出来了十几首跟酒有关的诗词,什么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不过这品种还太单调,苏阳让徐慧君雇佣技术精湛的酿酒师,再多开发出来一些品种,什么青梅酒、葡萄酒之类的多多益善。连广告词他都准备好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青梅煮酒斗时新... 这还只是徐慧君的一部分任务,庐陵那边,他还要去接管,毕竟有良田千顷、食邑万户,都不是小数目,而且更是一种尊荣! 这些事情,徐慧君可得忙一阵子,比起在徐家的时候,只会更忙! 因为徐家的声音,已经持续了百余年,有了定制,按照章程处理即可,但是苏家的声音,才刚刚开了一个头,千头万绪,都需要她拿主意。 好在徐家这边,派了不少人去,现在,谁也不会再提起赘婿两个字,因为苏阳这个庐陵郡公的身份,在整个宋国都不太多。 当年徐家先祖是开国功臣,但是太祖杯酒释兵权,解了兵权,给了大量钱财土地,这也加剧了宋国土地的兼并。 而如今那一千顷土地,也不过是当年苏家先祖得到的封赏,只是在夺爵之后,苏家拥有的土地,全都被收归国有! 一千顷土地,和徐家占有的土地面积是一样的,自然需要种植生产,绝大部分,都是租赁出去。 “去了京城,不许去那些地方,不然,我以后都不要你碰!”临走的前夜,徐慧君狠狠地压榨了苏阳一番,然后,躺在苏阳怀里,严明家法! “那种地方?”苏阳笑着问了一句。 “坏蛋,你知道的,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反正香草跟着你,不许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 苏阳呵呵一笑,捏了捏徐慧君的鼻子,“有你就够了!” 徐慧君红晕未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甜蜜的笑容,虽然知道,男人说这种话,都是哄女人的。 三妻四妾很正常,连自己的爷爷和父亲,都纳了好几房妾室。 虽然徐慧君比较强势,但也只是性格,同样知道,以苏阳的身份,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但是自己的地位,却是无人能撼动的,因为他是皇帝御封的诰命夫人。 可是听到苏阳的话,徐慧君还是觉得心里甜甜蜜蜜的。 “少来,你们这些男人,哪一个不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不过我可要跟你说好,不许娶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回来!香草和芸儿,早晚都是你的,女人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哈哈哈,好,遵命夫人,不过现在,我还想再吃一碗!”苏阳笑着,翻过身去,将徐慧君又压在身下! 徐慧君眉眼如黛,含混不清的说了一句,坏人... 春风几度,天色方亮,香草和芸儿都过来,给他们收拾梳洗,因为一大早,就得上路。 苏阳真的是累了,腰疼,要不是他坚持习武,只怕今天都得扶墙了。 看着徐慧君面色红润的样子,他终于明白了一句话,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田! 苏阳随着徐明礼一家走了,除了香草之外,还有常胜跟着,另外,还从徐家的护卫里面,挑了十个精干的给了苏阳,有这些人手在身边,自然有许多杂事不用苏阳操心。 徐家几乎是举家相送,以前,就算是徐明礼回京,都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但是今天不一样。 苏阳和徐慧君依依话别,这一去,只怕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去的。 而下一次,苏阳回的地方,必然是庐陵,而不是江宁! “亦恒,日后常带诺儿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老太爷徐茂才红光满面的说着。 苏阳虽然不可能做徐家的赘婿了,但有这样一个孙女婿,也是他们徐家的荣光。 而无论是他还是徐明礼,都对苏阳极为看好,或许日后,徐家都要仰仗这个孙女婿呢! 第四十三章 赴京途中一 “多谢爷爷,徐家的信义,亦恒铭记在心!” “呵呵,好了,时辰不早了,走吧,一路当心,诺儿这边你尽可放心,男儿志在四方,老夫期待你金銮殿上独占鳌头!” 听了这话,苏阳深吸口气,没有说过多谦虚的话,“亦恒不会让爷爷和诺儿失望的!” 他的目标,也正是这一科的状元头名,因为以他如今的身份,如果不能拿到状元,这科举,于他来说,将毫无意义,甚至会被人诟病! 苏阳朝着徐慧君看了一眼,微微点头,没有说话,有朝着徐慧君身边的岳父岳母躬身一拜,转过身去,从一名护卫手中接过缰绳,策马离去! 这一次,苏阳没有再回头,而徐慧君已经在背后默默流泪,凤儿更是哭成了泪人,哭喊着让爹爹别走! “驾!” 苏阳没有回头,但是这些画面,却仿佛在他心头浮现,不过徐慧君没有停留,马鞭抽了一下,骏马吃痛,疾驰而去。 背后常胜朝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挥挥手,带着一群护卫追了上去。 而徐明礼一家也跟在后面,不过香草、徐慧娟和另外两个侍女,却坐在一辆马车中。 离开徐家之后不久,又有数十人从各处汇聚过来,这是江宁府一些参加科考的士子。 自隋唐以来,科考就备受重视,也给了天下读书人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富贵之家,还能捐个官,但寒门子弟,则只有这一条路。 每次开科取士,分为三场,州试通过为秀才,第二场则由礼部主持,获得秀才的读书人都可参加,入围者为贡生,而最后一场则是殿试,由皇帝担任主考官,殿试通过则是进士,会直接授予官职,而殿试前三名由皇帝钦点,第一名为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 原本,考核三年一次,时间应该在明年秋天。 但是新皇登基,施恩天下,所以才有了这一场恩科。 天下间,只要通过州试的读书人,都可以前往京城参加由礼部科举,而很多秀才因为家贫,连上京的路费都凑不齐。 不过这并没有关系,在科举之前,州府都会为上京赶考的秀才送去盘缠,沿途的驿站,也会提供食宿。 不过这样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宋国的治安虽然不算太差,但山匪强盗还是有的,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真要遇到土匪,那真是秀才遇到兵,而且还是匪兵! 所以赶考的秀才,大都会结伴而行。 苏杭之地文风盛行,宋国更是重文轻武,所以相对于其他地方,江宁赶考的士子更多。 这些人,大多数也都是寒门子弟,可没有什么随从护卫。 而江宁这边,历来都有义助乡里的风气,所以徐明礼要回京,这些文士也会选择跟他一起走。 徐明礼乃是当朝二品,身边的护卫自然也不会少,跟着他肯定安全无虞,江宁的一些富户,也会额外给这些赶考的秀才提供一些盘缠和便利,日后这些人之中,有人入朝为官,对于江宁也会有比较深的故乡情怀。 所以在离开江宁地界的时候,他们的队伍,已经有了两百余人,其中赶考的士子,也有上百人。 宋国四百余府,江宁府的读书人,数量至少也能列入前三十的。 大多数人,都是骑马,哪怕是家贫无力购买的,也能够在当地的义舍领取一匹来回使用,否则靠着两条腿,只怕得提前一年出发了。 大宋重文轻武,有许多文官带兵,所以多多少少,总得想点样子,打仗的时候,哪怕不冲锋陷阵,但你总不能坐一辆马车领着大军,那可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也有身体孱弱的,不堪骑马奔波,也会乘坐马车。 “亦恒,你这也太抠门了,都庐陵郡公了,依礼可是能坐四乘的马车!” 齐思远的性子,哪怕是苏阳成了庐陵郡公,也不可能卑躬屈漆,胆战心惊的跟他说话! 一同来的白云聪,就没有这么自然了。 在琅琊山庄之后,白云聪就跟着父亲前来徐家,给苏阳正式的赔礼道歉,因为他的命,相当于是苏阳救的,否则遇到瘟疫,可不会管你是寒门还是权贵! 白云聪属于有口无心,在苏阳救了他之后,态度诚恳的道歉,苏阳也没有当回事,年轻人的意气之争,不算什么大事,而且,从心理年龄来说,他的确已经不再年轻。 不过另外一个跟苏阳有矛盾的孙广明,就有意思了。 自从在琅琊山庄跳墙逃走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而对于这种行为,雪梅诗社的其他人也是无比嫌弃,所以直接将其除名,另外那雪梅诗集之中,也没有他的一言半语,否则以其才学,怎么也能在其上留下两首不错的诗词。 “那不是有马车空着,你想做就坐吧,又没人拦着你!”苏阳无奈的说了一句,这齐思远,虽然骑术不赖,但是一天两天还好,这一路到京城开封府,怎么也不得十天半月。 两三天后,这些书生们就有些扛不住,轮换着坐在马车里休息。 但是已经过去五天,苏阳却从来没有坐马车。 “你这不是找罪受吗?”齐思远无语的说了一声。 苏阳这时候却问了一句不相干的,“思远兄有没有想过入行伍?” “嗯?从军...这个,再看吧!”宋国文人担任武职很正常,甚至很多时候,文官是正职,武将是副职。 在宋国,文官的品级提升很快,但是武将,如今整个朝廷,品级最高的武官,也就是二品,文官执掌兵马大权,真要打仗,这些武将,还得受文官的节制调遣! “怎么,亦恒你打算从军?”齐思远问了一句。 “有这个想法,新皇登基,只怕边境会横生事端啊!”苏阳想到,在先帝等级的前几年,朝政不稳,辽国就因此进犯边境,还有西夏吐蕃,都趁火打劫。 唯一安稳的就是西南边境的大理段氏,估计是不会闹出来什么事情。 如今新皇登基,而且还是一个十岁的小娃娃,临朝称制的,却是太皇太后高氏。 朝中太皇太后所属的外戚高氏,皇太后所属的豫州向氏,两股外戚,还有保守派,革新派。 保守派虽然势力庞大,但是现在的革新派同样有一定的力量,但是这些革新派,又跟王安石不同。 他们可以算是新兴贵族,想要挑战那些开国功臣世家的地位,自然得改革。 另外还有先帝的两位弟弟,瑞王和景王,虽然在皇权之争中失败,但他们背后,同样有不小的势力。 第四十四章 赴京途中二 朝中派系,错综复杂,虽然对于苏阳来说,这些都不是他现在应该管的事情,但如果辽国趁此机会进攻宋国,西夏吐蕃再来个趁火打劫,宋国能不能坚持下来,都未可知。 这个世界和自己所熟知的历史,有重合,但却也不是完全一样,万一,宋国就这样灭了,自己只怕立刻会成为亡国奴。 “哎,朝堂动荡,人心不稳,只怕辽国西夏都不甘寂寞啊!”齐思远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大宋重文轻武,可是这些书生,也不是完全不懂军政,只是自古儒将稀少,能文能武的,一朝一代都没几个,但宋国却让文人带兵,完全是赶鸭子上架,大多数文人,都不是合格的武将,不说运筹帷幄,身先士卒就做不到! 一群书生在一起,沿途自然也免不了说些风火雪月,或者书生意气,置评一下家国天下的大事。 宋国太祖立下誓碑,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这块誓碑,还立于太庙之中,所以即便是在宋国的一些酒楼茶肆,也有人议论国事,这才历代,还是不多见的! 整个宋国,唯一的文字狱,也就是乌台诗案,但是最终苏轼也只是被贬,没有被杀,否则以其无意中在诗文中露出的满腹牢骚,放在其他朝代,都被杀了八回了!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更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时代,比如,在这个世界的苏轼苏东坡先生。 苏轼,在这个世界没人知道,但是苏东坡,却人尽皆知。 但他在诗词方面,似乎没有什么早已,反而是对于吃,很在行! 绝对是这个世界的美食大咖,东坡汤、东坡肉、烤羊脊... 这几样东西,苏阳在江宁都尝过了,可见这美食流传之广。 此时,苏阳还真是期待,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这位本家,探讨一下美食,或许还能给他念几首苏轼的诗词,比如明月几时有,比如日啖荔枝三百颗... 苏阳想到这里,不禁笑了! “亦恒,你这一路有点怪啊,时而沉思,时而傻笑,该不会是得了癔症吧?”齐思远诧异的看着苏阳。 “去你的,你才得了癔症!”苏阳笑骂一声。 “你可别讳疾忌医啊,是不是离开慧君之后,思念成痴?那个,不如赋诗一首舒展一下心怀,这癔症也就不攻自破了!”齐思远兴致盎然的说着。 “呵呵,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家伙,又想骗我的诗!”? “亦恒,你这就不对了,如何能说骗?你这江宁第一才子,与我等江宁士子一起赶考,难道不应该赋诗一首为我等壮行!”齐思远乐呵呵的说了一句。 然后有几个性格比较跳脱,或者善于攀附的都立刻附和。 “亦恒,若有佳作,不妨说出来,读书以致用,诗词可不只是风花雪月!”徐明礼的声音传来,苏阳知道,自己今天怕是躲不过了! 不过想要找到一句应景的诗词,还真不容易,至少苏阳自己是没有那个急才。 而他所熟知的几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那也是金榜题名之后说出来的,现在说,似乎也不合适啊! 苏阳这一回,真是搜肠刮肚,思量了半天,才想出来一首,而且,这首诗的做着,还真是有点来头的。 前世的历史中,是宋朝第三位皇帝真宗,但是这个世界,似乎那些皇帝对诗词并不擅长。 《江宁士子登科共勉》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苏阳将这劝学诗改了名字,因为这会说什么劝学,完全是扯淡,眼看都要考试了,临时抱佛脚,有用吗? 这首诗,说实话,真的不算多好,但却贵在实在,前世那位宋真宗,也是真汉子啊,劝学诗,给的就是实打实的东西! 千钟粟、黄金屋、车马、颜如玉! 要钱给钱,要粮给粮,有车有马,连美娇娘都给你准备好了,就问你心动不心动,这样你要还不好好读书,那活该穷死! 听到这诗,这一干才子,都愣了一下,这,也太直白,太实在了吧! 不过者却说到了众人心坎里,尤其是那些寒门子弟,这就是改变他们命运的一场战斗啊! “亦恒,你这诗...可以当做檄文了!”齐思远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文人士子,想要表达喜怒哀乐,都得借用个其他的东西,风啊雨啊,雪呀花呀的,含蓄一点多好,说的这么直白,我们是承认好呢,还是假装清高,鄙夷一下你? 到那时现在,却没有人敢鄙夷,因为这不仅是江宁第一才子,还是庐陵郡公,他们这里绝大部分的人,估计一辈子都干不到这一步! 所以立刻就引来一片赞叹! 徐明礼则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亦恒啊,还真是雅俗共赏,但是这一首诗,要是传出去,估计没几天,就能让人耳熟能详! 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车马多如簇、书中自有颜如玉,吃穿用住行,连婚姻问题都解决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学呗,考呗! 这一群江宁士子,在这一首诗的激励下,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甚至有人一边骑马,一边背诵经义,甚至相互探讨军政民生。 因为这科举,考的就是经义、论、策三科,而其中以策最为重要,必然牵扯到国计民生! 一路前行,第五日傍晚,天公却不作美,开始飘雨。 而这时候,他们也到了徐州地界,所以又赶了五六里路,进入徐州城。 这时候,雨已经不小,虽然有蓑衣雨伞,但不少人都成了落汤鸡。 在驿馆安置了一批人之后,还有一小半,到了江宁会馆。 因为徐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交通枢纽,商贾云集,比江宁更为繁华。 所以江宁的商贾,也在这里设有会馆,方便江宁来人歇脚或者提供一些帮助。 而这会馆的资费,则是江宁地方豪绅捐助。 对于那些豪绅来说,这只是小钱,但却可以博得美名,而且自己来往也方便,所以自然乐于出资。 苏阳和徐明礼、齐思远等人,都到了江宁会馆,虽然一路行来,没有什么偏颇,但这江宁会馆的住宿条件,比驿馆好了不少,江宁的豪绅贵族再乐善好施,也不可能委屈自己去住驿馆,把江宁会馆,让给寒门子弟,那不是仁慈,而是虚伪! 第四十五章 赴京途中三 这雨,下的长了,一连三天都未见晴的迹象。 苏阳对于徐州,并不熟悉,前世在燕京谋生,今世也第一次来徐州。 初春,微冷,苏阳大部分时间独自在房间里看书,而他所看最多的,还是王安石给的那一份《熙宁新法成败记述》! 他也会跟徐明礼请教官场中的事情,这当面说,自然比在书信中飞鸽传书方便许多。 可是了解的越多,苏阳的心情越是沉重。 历史,永远是历史,但你亲手撕开历史的遮羞布,会发现,他竟然是如此的不堪。 徐明礼仕官二十载,从地方到京城,文职武职都做过。 兵部、礼部、户部、工部,六部他干了四个,所以见的太多太多。 他可以说是经历了熙宁新法从实施到罢黜的整个过程,虽然和王安石说的,出入不大,但还是有一些出入。 比如,在新法实施之初,虽然反对的人不少,但其中很大一部分新老权贵,还是在观望。 变革,自然是会触动他们的利益,但是,宋国积贫积弱,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些新老权贵,也并非所有人都迂腐不堪,一毛不拔。 只要损失在他们承受范围之内,那这些人,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如果宋国没了,他们的权势财富,九成九都会化为乌有。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 但是,王安石操之过急,用药过猛! 神宗又是年轻气盛,刚刚继位,励精图治,想要扫除弊病。 所以在变法之初, 对王安石,几乎是不遗余力的支持。 只要有人反对新法,神宗就会毫不留情的出手,最初那一两年,不少朝臣功勋被贬,甚至去职夺爵。 或许是因为神宗的支持,王安石心里有了底气,所以步子更大,用药更猛,几乎是全方位的改革。 虽然,他的改革,能够起到富国强兵的作用,只要能够实行下去,国富民强也近在眼前。 但要是按照他这么搞下去,整个大宋的权贵都得清洗一遍。 这谁能忍? 用徐明礼的话来说,那个苏东坡是怼天怼地怼空气,不过都是嘴炮。 但王安石,是斗天斗地都空气,实打实的组合拳! 要是让他这么一阵乱拳打下去,其他人都得喝西北风,完全是超越了他们的底线。 所以,保守势力的反扑,如狼似虎的扑来,王安石被打蒙了,神宗也意识到了,这么搞下去,国未富,兵未强,自己得先滚蛋。 因此,立刻就妥协,而苏家也就成为了妥协的牺牲品之一! 不过他们改革的决心并未停下,步伐缓慢了一些,也的确是取得了一些成果,比如在变法实行三年之后,从吐蕃手里多回来五洲之地,这可以说是创纪录的壮举,因为立国至今,无论是对西夏辽国还是吐蕃,都没取得像样的胜利,而这一次,却是完胜! 也或许是这个壮举,新法才能在反反复复的争斗中,坚持十五年。 不过这十五年来,的确是有了一些效果,国库充盈,军队的战斗力提升了一些,但是,天下百姓,却比以前的日子更苦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王安石也在那份回忆录中认识到了这一点,但他认为,这是改革的阵痛,前途还是光明的。 只是,这阵痛,为什么要让老百姓来承担呢? 这么搞下去,可能真的会出现民变。 大宋立国百余年,还真没有什么大的起义,像那什么宋江方腊,估计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窝着呢,而且那两场起义,根本没有撼动宋国的朝纲! 因为宋国百姓虽苦,但因为经济繁荣,粮食产量增加了不少,只要国库充盈,即便是遇到灾荒,也有能力去救援,哪怕是饿死了一些人,但活着的还能看到希望。 自古以来,老百姓不是被逼到了绝路,是不会去造反的。 徐明礼也属于前期观察,后期反对革新的一派。 一来是他自身的地位和立场,决定了不可能跟王安石站在一边。 而来,王安石的革新,的确是有一些弊病的。 但是徐明礼同样承认,宋国需要变革,但不是王安石这个变法,至少得找到一个让新老贵族都能承受的方案,至少大部分人都能承受,至于那些极端的,只要大部分人接受,那些人识趣也就罢了,不识趣,变革不是过家家,流血冲突在所难免! 苏阳合上了这份回忆录,脑海中盘旋着一个念头,什么才是各方都能接受的?共赢,真的存在吗? 苏阳没想到,因为没有真的进入朝堂,没有真真切切的看过宋国现状,他无法决定,不能凭借别人说的来盲目的做决定。 按照苏阳现在的了解,那位太皇太后,如今才是宋国真正的掌权者,皇太后显然无法与其抗衡。 但是,这位太皇太后,绝对属于极端反对变法的一拨人。 等,苏阳需要等时机,也需要时间来了解状况,积蓄力量。 怎么着,也得熬死这太皇太后再说! 按照他前世的记忆,这太皇太后临朝称制八年之后才去世,也就是说,未来八年,苏阳的机会不多,而且,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力量,这八年时间苏阳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蛰伏待机。 而王安石给自己指出的方针,同样是如此,为了变法,王安石可是准备了足足三十年啊,他被神宗重用的时候,已经五十岁了! 八年后,自己也才不到三十岁! 不过这八年,苏阳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除了调查之外,还是能做一些实事的。 但是具体做什么,现在想来还太遥远,目前,最重要的,是这场科考! 经义和论没有什么新鲜的,策,应该写什么呢? 还是得看,这个策,题目是什么,国计民生,应该也就是这些内容! 苏阳习惯性的开始猜题,猜测主考官的心思,猜测这题目,应该是什么人出! 最终,想来想去,还是那位太皇太后,因为她才是这一次考核,真正的掌控者,谁得状元,那也是她说了算。 一个刚刚十岁的小屁孩,能做什么? “亦恒!” 苏阳听见了齐思远的声音。 这家伙坐不住,今天冒着雨,跟几个公子小姐出去看雨幕之下的徐州古城了! 苏阳抬头,看到齐思远从门口走过来,而他正好从窗户看得到。 齐思远撑着伞,而背后,居然还跟着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 第四十六章 再遇茗烟 咦! 苏阳收起王安石的回忆录,这个东西,让别人看到,总是不好! 苏阳起身,打开了门,香草让他打发去陪徐慧娟下棋了,那小丫头想要苏阳陪她下棋,但是下了两局,苏阳就知道,这是一个臭棋篓子,这个世界的人,下围棋都是彬彬有礼规规矩矩的,苏阳以前就是围棋高手,虽然只是业余,但也足以秒杀这里大部分的圣手了。 有人说,人性越卑劣,围棋技艺越高,这话,苏阳可不愿意承认。 但是在这个世界生存了一年,他也不得不承认,古人还是比较淳朴的。 老人倒了有人扶,绝对没有人会因此讹诈。 为富不仁的,应该有,但不多,至少江宁的风气,还是比较好的,读书明礼仪,而且古人珍视名节,很少不择手段! 以前听人心不古这话,苏阳还会瘪瘪嘴,但是现在,却只能沉默。 话说的有些远,总之,苏阳是没想去陪那小丫头下棋解闷,他还打算安安静静的想象自己的路呢,所以,就让香草去顶包,以香草的棋艺,对付徐慧娟绰绰有余,而且这丫头也机灵,不会让徐慧娟输得太难看,所以会以为势均力敌,兴趣也没那么快消退! 两人在隔壁下棋,苏阳则在这里看书思考! 而苏阳开门之后,笑着看向齐思远背后那个婀娜的女人! “茗姐姐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是怎么遇上的?”苏阳有些意外,居然是林茗烟。 苏阳还以为,林茗烟春节的时候回了夫家江陵陆氏呢! “在江陵呆了几天,也没什么意思,就来了徐州,我父亲之前的官邸在这边,你们要是晚来几日,我也要去京城了!” 林茗烟的话,苏阳并未奇怪,因为从徐明礼口中得知,林茗烟的父亲林逸仙,在新皇登基之后,连升三级现在已经是御史中丞,从三品的御史台副职! 在这个年代,只要朝中有人,就好做官! 因为林家的一个世交,如今擢升御史大夫,就相当于是前世的中央纪委书记,提拔一个副手,自然是挑选亲信了。 御史大夫和六部尚书一样,是从二品,但是这位置,只怕徐明礼都得发憷,绝对不想被请去喝茶! “刚刚我们在酒楼正巧遇见了!”齐思远说了一句! 而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回廊,无需雨伞。 苏阳顺手从林茗烟手里接过雨伞收了起来,而隔壁的香草和徐慧娟听到声音,也已经出来。 香草连忙将苏阳和齐思远的两把雨伞拿出去放在一边,而徐慧娟则拉着林茗烟的手,兴奋的说话,这小丫头的性子,咋咋呼呼,还没有徐正涵沉稳呢! 林茗烟和几人都熟识,不久之后,白云聪和几个江宁来的士子都过来,一场不期而遇,当雪梅诗社的人再聚到了一起。 谈天说地,这一帮人聚在一起,少不了吟诗作对,而苏阳这一回,没有写诗,此刻,完全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只觉得这大宋,已经病入膏肓,在不治,等金国崛起,一切都晚了,还有更生猛的蒙古铁骑! 不过苏阳那首江宁士子登科共勉,却被念了出来。 林茗烟也是略感意外,这完全不像苏阳之前的风格,但是这首诗,却有恰如其分,而且在那些赶考的士子心中,绝对可以引起共鸣。 只可惜,宋国虽然风气开化,女子抛头露面也是正常,但却还是没有女子为官和科考的机会,否则无论是她还是徐慧君,都有希望也在那金銮宝殿占据一席之地! 苏阳让人取来两箱酒,因为这里的人也喝不惯五十五度的烧刀子,因此其他三种,全都拿了两瓶。 三十八度的杜康,二十三度的醉翁酒和九度的兰陵美酒! 苏阳和徐明礼还有齐思远,这一次上路,都带了不少酒,因为这是他们三家共同的声音,怎么也得带去京城好好的推广一下! 只要在那些达官贵人圈子里有了知名度,以后还怕卖不出去吗? 苏阳这酒,可是容易醉人,所幸这里的人饮酒只是作乐,就算是劝酒,也会说个劝酒令,文雅非凡,绝对不会拉着你拼酒。 傍晚,苏阳安排马车,让常胜护送林茗烟回家去了,他们约定,雨停之后,一起前往京城。 陆云琅在云州戍边,而如今新皇登基,人心不稳,辽国西夏很可能进犯边境,因此,林茗烟想要去云州,父母和丈夫也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当夜,雨就停了,不过道路未干,又等了一天,第三天清晨,他们才出发。 而这时候,苏阳才知道,跟他们一样被困在徐州的人可不少。 而且有许多都是入京赶考的秀才。 虽然距离恩科开始的时间,还有两个月,但提前去京城,一来可以熟悉一下当今朝内朝外的环境,为应策做准备,同时,也能找找关系,虽然不至于科考舞弊,但一旦金榜题名,也能弄到一个好点的职位,否则落得一个闲职,十年八年都难出头! 前往京城的队伍,又增加了三四百人,虽然相互之间,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但若休息的时候,还是会聚在一起交流。 文人墨客,自然少不了吟诗作对,但临近京师,众人更关心的是跟科考有关系的事情。 几家欢喜几家愁,苏阳也跟一些人交流过,他此时想到的是,这些文人士子之中,到底有几个可用之人。 但让苏阳很失望,夸夸其谈者多,无视者少,溜须拍马者多,心志坚定者少。 宋国虚假的繁荣,让这些士子以为这就是太平盛世,科举考试,金榜题名,捞到一官半职,光耀门楣,封妻荫子,这就是大多数人的 升官发财,似乎任何时代,都没有变化啊,说什么为国为民,大多数人,都只是喊喊罢了! 虽然也有几个朴实的,但才学就... 这些人,只怕连科考都通不过,而没有这份凭证,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人才难得啊! 七日之后,到达京城。 宋京开封府,人口有一百五十万以上,加上宿卫京师的禁军,不下两百万。 而在这个时代,别说宋国境内,就是世界范围内,也是绝无仅有的。 这里,苏阳前世曾经来游览过,但是如今和自己去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区别的,在前世,这座古城保存的东西,也大都是明代以后的,真正宋朝留下的,估计也就开封府那几口闸刀比较有吸引力。 第四十七章 抵达京城 苏阳现在也好奇,开封府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龙头铡、虎头铡和狗头铡! 苏阳想着,哪天自己去看看,所以没有问过徐明礼,否则,怎么解释?难道是想要印证一下自己看过的电视剧? 不过开封府,是真的繁华,街上人流如织,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异域容貌的男女,像是古波斯大食之类的居多。 在城外五里,有专门供应科考士子住宿的别院。 不过苏阳并未在这里居住。 来了京城,如果自己不去徐明礼的家里住下,只怕这位三叔是绝对有意见的。 同时,苏阳作为庐陵郡公,前来京城,需要在礼部报备,同时礼部也会安排行馆。 当然,住不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在礼部报备,或许那位新登基的小皇帝和太皇太后,会召见他也说不定! 齐思远和白云聪等江宁大户子弟,在京城也有去处,他们家族,同样有人在这里为官。 林茗烟自然是去自己父母的住处。 而苏阳这一次直接去了林家,一来将林茗烟送回去,二来拜访一下那位刚刚荣升御史中丞的林逸仙。 虽然苏阳恢复庐陵郡公和林逸仙没关系,但是当初琳琅瘟疫之后,林逸仙表奏朝廷,为他及江宁豪绅请封,也是用了心的,若非其表奏,只怕江宁这些豪绅,也只是一个做好事不留名! 当初他担任的监察御史,本就是代天巡查,充当天子的耳目! 苏阳的拜访,让林逸仙颇感欣慰的同时,也颇为惶恐,他虽然是从三品的御史中丞,但苏阳此时的庐陵郡公,可是正二品,比他的顶头上司御史中丞都高半级。 不过苏阳这个庐陵郡公,也没什么实权,良田千顷倒是实在东西,那食邑万户,也不过是每年领取朝廷的一些俸禄罢了! 从林家出来,苏阳自然是回徐明礼的宅子。 拜见了那位素未谋面的三婶之后,苏阳在徐明礼的带领下,去了礼部登记报备。 程序倒是不复杂,但是苏阳第一次去朝廷的衙门,还是颇为好奇的。 这礼部,放在前世,就相当于是外交部、教育部的合体! 因为苏阳的身份不同,又有徐明义这个门下侍郎带着,所以,办事的官员态度殷勤。 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忙完了。 而苏阳跟着徐明礼走出礼部,还没等他们上马车离开,徐明礼却停下了脚步。 一顶轿子被抬了过来,苏阳见徐明礼似乎是在等那轿子,有些好奇的也看了过去。 “这是从二品的规制,不出意外,是礼部尚书李清河,对了,你肯定听过,就是那位云鹤先生!” 云鹤先生,苏阳立刻想起来。 寒菊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但看着诗句,应该是一个傲骨铮铮的人写的,但是苏阳不会以诗句看待人品,诗品一流,人品下流的难道还少吗? 但是从徐明礼和其他人对那位云鹤先生的评价来看,似乎也是一个比较正直的人。 轿子在礼部门前落下,身边的一名侍从揭开帘子,一个看着五六十岁,留着一缕胡须,头发灰白,干瘦的老人出来。 看到这个老人,苏阳几乎可以确认,这绝对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正直文人。 因为一个人的诗词可以掩饰,但是一个人的气质眼神容貌,却不可能骗人! 相由心生,一个人如果心地善良,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会让人觉得舒服,否则有那些满脸横肉或者奸诈的人,也都是长年累月形成的面相! “李大人!”徐明礼微微拱手,他的品级,比这李清河还高了半级,但是却能停下等李清河,并且先拱手行礼,自然是因为此人值得尊敬! 那李清河这时候似乎才发现这边站着的两个人。 “哦,徐大人,多日不见,何时回京的?”李清河似乎并不是苏阳想的那样,态度冷漠孤傲。 这时候,走了过来,一联和善的跟徐明礼说话,似乎双方很熟悉! “今日刚刚回京!”徐明礼说着,对身边的苏阳道,“亦恒这位是礼部尚书李大人!”虽然刚刚已经给苏阳说了,但是现在,理应再做介绍! “学生庐陵苏阳,见过李大人!”苏阳躬身,以学生之礼相见。 虽然宋国自太祖以前就规定了,读书人不能拜官员为门生,杜绝这种裙带关系的产生。 所有进士,全都是天子门生。 但李清河为礼部尚书,主管教育考核,天下读书人,都可以算作是他的学生! 苏阳这么说,自然是不想将庐陵郡公的身份说出来,否则让这位李大人以为自己要拿爵位压人,这种天生傲骨的文人,只怕对于自己这样享受祖先荫庇的人很反感吧! 徐明礼一听苏阳自报家门,就知道苏阳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这是我侄女婿,今日随我来京城,恩科将近,李大人可得多多关照啊!”这只是场面话,正想要让这位李大人关照,只怕是不容易啊! 而李清河也随意的问了苏阳几句,都是一些经典要义,而苏阳的答案,也是中规中矩,虽然无法判断其真实才学,但至少不是草包,肯定是用功读过书的。 “呵呵,年轻人就应当虚心向学,此次恩科,朝廷也是希望能取一些有用之才,数量不会太少...”李清河勉励了苏阳几句,而徐明礼也没有多留,带着苏阳告辞,坐马车返回徐府。 徐明礼的夫人温婉和善,当晚苏阳和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吃的晚饭,这位三婶,问的多是徐慧君的事情,还有科考也顺带问了一句。 夜深人静,苏阳躺在床上,不禁想起了远在庐陵的婶娘,在他的记忆中,父母的影子极其模糊,而正是三叔和婶娘将他养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择原谅苏枫一次,给他改过的机会。 苏枫,应该也快来了吧! 苏阳已经打算放下以前的事情,所以,苏枫如果来了京城,他也应该去见一见的。 这一年中,他们也通了几次书信,一切似乎还是如同往昔,真也好,假也好,苏阳并不想真的跟苏枫反目成仇,因为那样做,最痛苦的人,莫过于婶娘和妹妹! 苏枫的性格,苏阳清楚,不算真的坏,毕竟他们从小一起接受的教导。 可是苏枫自小在舒适环境下长大,而三叔和婶娘虽然视自己为己出,可是苏阳知道父母早亡,难免有寄人篱下之感,因此自有乖巧懂事,不想苏枫那样调皮。 第四十八章 游览开封 在小的时候,有什么好东西,苏枫也乐于和自己分享,在三叔离世之前,他们兄弟的关系绝对可以说比亲兄弟更胜。 但是三叔离世之后,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 婶娘只能以纺织刺绣为生,收入微薄,典当了为数不多的几件首饰,只能保证他们兄妹三人不饿肚子。 那时候苏阳和徐枫都十四五岁,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已经不算孩子了。 而他们两人也读了多年书本,虽然别的本事没有,但识文断字。 在这个世界,读书人的数量并不多,所以两人就找一些代人抄书、写信之类的工作补贴家用。 偶尔抄书有些许差错,遇到刻薄的主家,一文钱都拿不到,白干一场,还会被恶语相向。 而苏枫自小虽然不说锦衣玉食,但也衣食无忧,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种变化,加上性子不够沉稳,几次都跟主家争吵,甚至被人打了出去。 苏阳知道他们的处境,所以劝解苏枫忍耐,自己也时常会给那些主家赔罪。 两人性格上的分歧越来越明显,因此也偶尔有了争执。 自幼,苏枫无论长相还是课业,都比苏阳要好,但是家中有了变故之后,反倒是苏阳比苏枫做得更好,无论是那些主顾还是婶娘,都多有夸奖。 因此,苏枫对此,自然心生不悦。 但那时候,也只是兄弟间的意见相左,并无什么大的问题。 但是后来徐家的出现,将这矛盾无比扩大。 虽然徐家将婚约化为入赘,让苏阳有些难以接受,以前的苏阳,还是有些书呆子的气质,认定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但是婶娘这时候却染了风寒,虽然不及琅琊县那次瘟疫可怕,但是缺医少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再这么下去,只怕... 而这时候,徐家送来银钱药材,苏阳无法拒绝徐家的好意,只能接受。 但是她却清楚,接受了徐家的东西,自己也自然无法拒绝徐家的条件! 所以,苦闷之余,苏阳在阁楼独饮,半醉半醒,隐约记得,苏枫跟他似乎有了争执,争执中,不知有意还是失手,将苏阳推下阁楼。 而苏阳昏迷,却没有死,而苏枫自然不会说什么,所有人都当做是苏阳喝醉,失足跌了下去。 但是苏阳心里清楚,苏枫当初,真的是有杀自己之心。 因为自己死了,或许徐家的婚约,会落到他的身上。 入赘徐家,名声虽然不好听,但却比他们当初的日子,强了千万倍,自己不愿意,苏枫却怕是求之不得。 但是苏阳没死,更没料到,徐慧君居然还和自己成亲,虽然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丈夫,但这勇气,也不是谁都有的。 之后,苏阳选择了遗忘这些,只因为三叔和婶娘将自己养大,对苏阳来说,三叔和婶娘的恩情,自己要用一生来报答。 苏枫是三叔和婶娘的儿子,所以苏阳选择了遗忘。 如果,事情至此,苏阳相信,苏枫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虽然他们兄弟无法再亲密无间,但也不至于反目成仇。 可是,这个庐陵郡公,只怕,在苏枫心中,又起了波澜。 自己是长子长孙,所以这爵位,才会落在自己头上,苏枫肯定是不知道,这是王安石对神宗的影响,更不会知道,这个爵位,只怕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甚至,会引来以前祖父苏祁震的敌人,将矛头落在自己身上!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换句话来说,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 可是这些,苏枫不会知道,只怕他的内心,会感觉不公平,妒意再次萌生吧! 哎!虽然这只是苏阳的猜测,但十之七八是如此了。 苏阳不想等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之后,去艰难抉择。 虽然他珍视婶娘的恩情,但却并非没有原则的愚孝。 自己可以退,但不会一直纵容。 而现在什么还都没有发生,苏阳更希望能做点什么,防患于未然,至少保持他们兄弟之间不会真的反目成仇! 前来赶考的士子,无论是否在别院居住,都要登记造册的,而已苏阳如今的身份,打听一个人的消息并无难度。 ??不过徐枫应该还没到,苏阳已经安排人在城外别院那边等着,苏枫到了之后,立刻通知自己。 苏阳在徐家住了三天,就搬去了礼部安排的行馆。 因为他属于外官,来京在礼部报备后,会有临时的住处安排。 按照规格,地方也不会太差。 而且距离徐府也不算远,走路也就十分钟罢了。 徐明礼自然不许,但苏阳也说了,自己的弟弟应该快要来了,他住在这里,也不方便。 苏阳可以住在徐家,但是总不能让苏枫也来住在徐家吧! 徐明礼将苏阳坚持,也只能无奈让他离开,不过住处相聚并不远,来往也方便。 这座庄园的规制和徐明礼的宅子大同小异。 官员的品级,不仅仅是一个俸禄,还有出门穿什么衣服,做什么车马轿子,住什么规格的房屋,都有订制,不得逾越,否则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请去御史台喝茶,这个茶,可不好喝! 宅子里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大小四五十个房间,还有一些打扫的仆妇丫鬟。 原本还有护卫,但是苏阳有常胜和十名徐家带来的护院,自然不会用那些并不熟悉的护卫。 踏入京城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踏入了一个漩涡,一个不慎,可能就会粉身碎骨! 这几天,苏阳大部分时间都在熟悉官场的规矩,不得不说,这里的人,真是闲得慌,办事效率,低的可怜,原本一天能办完的事情,按照章程来办,就得三五天,一个人能办完的,但至少有三个人负责。 冗兵冗员,几乎耗费了十之七八的财政支出,真正能用于兴建水利,道路的钱,真没多少。 只是苏阳知道,这些官员的帽子,不好摘。 在这个官本位的时代,你摘别人的管帽子,跟杀人父母没什么区别。 革新变法,时时刻刻盘旋在苏阳心头,但是他却知道,事情比自己想象中更难办。 而且,这些也不是苏阳现在应该去操心的,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 苏阳带着香草和常胜,开始游览熟悉京城。 开封府、皇宫都路过,但是没有进去。 第四十九章 街头恶少 皇宫,没有征召不得入内,而开封府,自己要进去看看估计可以,但是苏阳现在,并不想用庐陵郡公这个身份。 他想要以一个普通士子的身份,看看这大宋京师,到底是怎样的状况。 宋朝在历史中,可以算是历朝历代,最为富足的一个,物产比盛唐更加丰富,人口也在这一时期,第一次过亿。 宋国之初,全国人口,不过六千万,百余年,提升了一倍。 在这个时代,早夭和英年早逝不算稀罕,所以能增加这么多人口,殊为不易。 而如今,对于宋国来说,完全没有人口过剩的问题。 按照苏阳的记忆,宋国的耕地,大约有五六百万倾,也就是五六亿亩,平均一人,应该有五六亩的田地。 哪怕是如今的田地产量不高,也足够养活一个人了。 但可惜,百分之九十的田地,都掌控在那百分之一的地主豪强手中,其余的百姓,除去一些小农户之外,都只能租种地主的田地,承担沉重的苛捐杂税,时常食不果腹。 不过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手工业的发展,冶铁纺织等,在宋代有了空前的发展。 这让苏阳想起来圈地运动,如果宋朝不是国力孱弱,遭遇外敌入侵,只怕再有几百年,真的可以提前进入工业革命,资本主义! 只是,这个时间,不久后兴起的金国和那个生猛了得的成吉思汗,不会给他们的! 变革,变革,留给苏阳的时间,可不多了。 “公子,这就是牡丹园了!” 香草一脸兴奋的看着面前的一个庄园。 庄园门外建筑精美,雕龙画凤,但是出门了门口的几个守卫,冷冷清清。 牡丹园,苏阳也知道,开封的牡丹,没有洛阳出名,但那是在后世,如今这汴京,每年四五月牡丹依旧芬芳满皇都。 而这牡丹园,则是一座皇家园林,每年四五月间,牡丹盛开的时节,会有一场盛大的牡丹会。 参加牡丹会的,大都是一些富足公子小姐或者才子佳人。 据说京城内的大小世家甚至外地的权贵子弟,都会前来这里,而且还有无数大家小姐慕名而来,据说每年,都有皇室公主出现,原本是一场牡丹会,最终,却演化成了一场相亲会。 如果有什么看对眼的,双方背景相差不多,或许就是一段佳话。 若是寒门士子,被某个大家闺秀看上,也许就是一出棒打鸳鸯的戏码。 当然,若是有人被公主看上,那可就不同了,绝对一步登天,成为皇亲国戚! 当驸马,苏阳绝对不会有这个念头,那是给自己娶回去一个姑奶奶供着,打不得说不得,戏文里的醉打金枝,也就是说说而已,皇帝的女儿或者妹妹,你打一个试试,要是遇到刁蛮的,回去找皇兄或者父皇诉诉苦,撒撒娇,分分钟让驸马人头落地! 不过现在,刚刚过完春节,正月底,而节气也才立春,按照阳历来算,就是二月初五左右,距离牡丹盛开,还得两个月呢。 “走吧,现在里面光秃秃的,也没什么好看!”苏阳说了一句,以他的身份,如果想要进入这皇家园林并不难,一般的王公贵族,还是有些特权可以用的,只要不是皇宫大内,这一个名义上的皇家园林,又不是什么禁地。 但是现在进去,有枝无花,实在无趣得紧! “公子爷,那不是林小姐!她好像遇到麻烦了!” 常胜突然说了一句。 苏阳的闻言,朝着前方看去,数十米外,林茗烟从一座绸布庄出来,她的侍女小环手里还抱着一卷天蓝色的绸布,但是此刻,主仆两个,却被人但在门口,进不能进,出不能出。 拦住他们的是七八个家丁打扮的人,两人被围在中央,不过这些人却没有动手,只是当着不让两人离开,而他们还能看到一个微胖的背影,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张开双臂阻拦两人的去路,面对林茗烟的训斥,却笑呵呵的说着什么,一点都不在意林茗烟有多生气。 而四周有一些围观的人,但也只是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更不敢多管闲事。 能呆着七八个家丁出来逛街,这家伙,肯定有点势力背景的。 见到这一幕,苏阳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吩咐香草不要靠近,呆着常胜,立刻就冲了过去。 “小娘子,只是喝两杯酒而已,你若是不给本少爷面子,本少爷一生气,说不得林大人的乌纱帽就得跌落几层了!”那个微胖青年走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拉林茗烟的手。 “国舅爷请自重!”林茗烟又后退一步。 “茗姐姐!” 苏阳到了数米之外,喊了一声,继续朝着林茗烟走去。 两个家丁见到有人多管闲事,张口就呵斥,“放肆,国舅爷的闲事也敢管,别给自己找不在在!” 但是那两个家丁,却被常胜一手一个,直接丢了出去! 那些家丁,只是普通人,估计也就是懂得几首拳脚功夫,比苏阳都不如,怎么可能是常胜的对手。 苏阳走了过去,那个微胖的青年也立刻回头,看到体壮如牛的常胜,他的脸色瞬间一变,迅速后退几步。 “什么人,放肆!”这青年白白胖胖,一张大饼脸,头上戴着紫金冠,腰间束着锦带,挂着羊脂白玉,手里的折扇上的锥子也通体翠绿,以苏阳的见识,自然能看出,这绝对是祖母绿的玉坠。 这一身打扮,只怕没有万贯钱财是弄不出来的,不过对于苏阳来说,这些都无所谓。 他虽然想要低调,但是也不可能看着林茗烟在自己眼前被人欺负。 否则不说跟林逸仙陆云琅如何交代,他自己都会鄙视自己! 而苏阳对于这种纨绔子弟,没有任何在意,如果连一个纨绔子弟都搞不定,自己想要革新变法,那就是一句空话。 而且他这庐陵郡公的身份,也不是没有一点用处,正如王安石所说,这是先帝临终前的遗诏册封,只要他明面上不犯错,谁想要动他,都得背上一个对先帝不敬的罪名。 “庐陵郡公苏阳!”苏阳这一次,直接报了名号,他也希望此人能知难而退。 “什么庐陵郡公,本少爷怎么没听过!”那白胖青年一脸不屑的看着苏阳。 “没听过就回去问问你家大人!”苏阳冷漠的说了一句,然后对着一脸惊讶的林茗烟道,“走吧茗姐姐,我正要去拜访林伯父呢!” “嗯,谢谢你,亦恒!”林茗烟说着,连忙走过来,她刚刚可是怕极了。 第五十章 恩科备考 无论是在江宁还是江陵,林茗烟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纨绔而不讲理的。 或许是江南文风盛行,风气较好,她的身份也不凡,无人敢招惹,但是在这地方,可就不一定了,自己父亲虽然是从三品,但是在这京城,职位比他高,权势比他大的不计其数! “一群废物,还不给本少爷将人拿下!”那白胖青年怒喝一声,还剩下的六名家丁,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常胜,这体壮如牛的家伙,他们怎么打得过,但是不打,又不行。 所以,六个人立刻围了上来,打算一起动手,甚至有两个,还从怀里掏出了匕首。 而苏阳,对此视若无睹,带着林茗烟和侍女小环继续向前走,常胜之前就得了苏阳的吩咐,不出人命就好,这几个家丁想要去阻拦苏阳等人,但是却被常胜三拳两脚打翻在地,在地上哼哼唧唧,根本就站不起来。 常胜朝着那白胖青年瞪了一眼,吓得他连忙后退。 但是常胜并没有过来打他,而是追上了离去的苏阳。 林茗烟被吓得不轻,但是她的性格还算坚毅,很快也平静下来,并且让苏阳不要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父亲林逸仙。 因为她知道,自己父亲的性格,若是知道自己被欺负,只怕会在朝堂上为她讨还公道。 但是那个家伙的背景,根本不是他们林家招惹的起的,就算是加上她夫家江陵陆氏也不行! 苏阳无奈的答应下来,林茗烟想要息事宁人,也不能算是什么软弱,只是形式比人强。 苏阳也听林茗烟说了,那家伙,还真是国舅爷,当今皇帝的舅老爷,先皇的亲舅舅。 也正是太皇太后高氏的同父异母弟弟。 太皇太后高氏,出自濠州高氏,乃是开国功勋,势力比苏阳这个庐陵郡公高了太多。 不仅仅是往日的功勋,如今朝堂之上,担任枢密使,掌管天下兵马大权的也是太皇太后高氏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枢密使和尚书左右仆射,分掌军政大权,如今太广太后又临朝称制,所以高氏的权威,无人可及。 而高家老太爷健在,新帝登基,又加封太师衔,虽然其已经不临朝,但这太师之位,却是当朝唯一一个正一品。 宋国虽然实行三省六部制,但是三省长官,尚书令、中书令和门下侍中,都是虚设,从未有人担任。 右仆射兼任中书侍郎,执掌中书省,负责制作军国大计。 左仆射兼任门下侍郎,执掌门下省,协助审核中书省的政令。 而尚书令同样空缺,只设尚书尚书左丞和尚书右丞,统领六部,执行政令。 这些职位,都是从一品,比那太师还低了半级,虽然宋国以往也有一品官职,但那些都是死后追封的,活着成为正一品的,这高老太爷,是头一个! 这个当今皇帝的舅老爷,就是那位老太爷在五十岁的时候弄出来的玩意,老来得子,自然无比宠爱,要星星不敢给月亮,在这京城,绝对是权势滔天的皇亲国戚。 而太皇太后高氏,大名正仪,本是仁宗皇后曹氏的外甥女,而曹氏更是开国元勋,这高正仪自幼就在皇宫长大,天生丽质,曹皇后本有意让自己的外甥女为仁宗后妃,姨母和外甥女共侍一夫,在历朝历代,也不算稀奇。 但是仁宗却拒绝了,而是让这高正仪成为太子妃,也就是后来的英宗皇后。 经历英宗、神宗,到如今的哲宗,若是算上仁宗,这位太皇太后,也历经四朝了。 不过其自幼出身高贵,在皇宫长大,王安石的熙宁新法,触犯了她家族的利益,这太皇太后自然清楚,如果失去家族支持,自己的话语权,将无线被削弱,所以对新法极度反对。 神宗在的时候,她只是皇太后,神宗执掌朝政也还有些手腕,所以高正仪只能干着急,但是等神宗离世,她费尽心机,弄了一个十岁的孩子当皇帝,自己临朝称制,迫不及待的任用反对新法的保守派司马光为相,这才短短两个月,新法已经被废除的所剩无几! 根据苏阳的了解,只有将兵法还在实行,也就是说,一名到达一定职位的武将,有三千亲兵跟随,哪怕是更换职位,这三千亲兵也会跟随。 这在一定程度,提升了军队的战斗力,而且三千亲兵,想要拥兵自重,实在有些不足。 而以前的更戍法,时常变成兵将职务防区,导致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这样的军队,能有战斗力才怪,更何况,头上还有一个文官瞎指挥! 连执掌枢密院,掌控兵马大权的都是文官,可想而知,宋国的军队战斗力,有多孱弱! 西夏辽国,就算是合起来的常备兵马,也没有宋国的三分之一,但宋国却在战场连连失利,最终只能纳贡求和! 从林家出来,苏阳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他感觉,这宋国,简直比晚清更加孱弱。 晚清至少还有个北洋水师,若非慈禧挪用军费,其战斗力绝对是杠杠的,哪怕是最后一战,也能打到弹尽粮绝,还能与敌人同归于尽。 可是宋国的军队呢? 苏阳此时,感觉自己操的心,比那些宰相还多。 但是别人能够得过且过,他不行。 如果想要混日子,自己现在回庐陵,娇妻美妾,良田千顷,享受几十年,等金兵打过来,也打不到江南,而蒙古铁骑自己也等不到了。 至于子孙后代,只要给他们留下足够的财富,找地方躲避几十年,等元朝灭亡,又是汉人天下,再远的,自己也不用去操心了! 可是,这是自己想要的日子吗?绝对不是,浑浑噩噩的过一生,和前世有什么区别? 自己两世的抱负,难道又要留下遗憾? 难道自己能眼睁睁的看着历史重演,眼看着宋国百姓被屠戮奴役,流离失所,哀鸿遍野,饿殍满地! 不,绝不! 只是苏阳心里知道,欲速则不达,自己的刀,还没有磨好,而自己面对的,则是一群饿狼,甚至猛虎! 随后的日子,苏阳时常去找徐明礼,因为现在,能够和自己畅所欲言的,只有这位三叔了。 齐思远时常会来找他,聊聊诗文,也聊聊国计民生,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满腹牢骚,显然了解的越多,他的内心,越是不平静。 第五十一章 梅州赵籍 苏阳跟齐思远也参加了几次京城士子的聚会,这些都是有些背景或者名气的人才有资格加入。 苏阳也发现一些颇具才华的年轻人,但多少还有一些幼稚,说出的话,脱离现实,甚至有些狂妄。 但这并不算什么问题,只要经过几年的历练,他们自然会明白,现实是多么残酷。 苏阳默默记住这些人,也会一起喝喝酒,聊上几句,苏阳不会说太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只需要当一个颇具诗才的江南才子就好了。 对于如今的这些士子来说,谈现实甚至革新变法,只会被当做异类,苏阳现在要做的,是融入其中,寻找可堪培养的青年才俊。 变法革新,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够做到的,所以,他需要人才,真正的经世之才! 也许这些人现在还太幼稚不成熟,但是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乃至二十年三十年之后,这些人之中,必然有许多能够成为国之栋梁! 苏阳偶尔也会留下两首诗词,也会说一些自己的见解,在士子之中也小有名气,找到了几个还算志趣相投的文人士子! 而这其中,如果要说最大的发现,则是一个跟苏阳有过交集的人。 他们以前没有见过,但是却算是相互闻名! 苏阳知道赵籍赵平章,还得拜孙广明所赐。 孙广明拿了赵籍的一首春梅,想要让苏阳出丑,但是苏阳却写出雪梅三首,狠狠地打了孙广明的脸。 赵籍知道苏阳,则是因为一本诗集,自然是雪梅诗集! 其中那雪梅五首,更是被赵籍惊为天人,要说不服气,肯定有,他也尝试,想要写出能够预知媲美的。 但是自己写出来之后,总是感觉略差一筹,同时耗费的时间,也不短。 赵籍也想过,会不会是提前写好,或者从其他地方抄来的。 但是在知道苏阳的经历和写出那雪梅五首的场景,他就知道,不可能的。 而赵籍最喜欢的则是第二首。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梅雪争春,树有疏略,谁有能说得清楚呢? 而两人第一次相见,则是一次士子聚会当中。 赵籍被誉为梅州第一才子,甚至岭南第一才子,绝对不是徒有虚名的。 他年长苏阳两岁,原本前年是有机会参加科考,而且以他的才华,就算是不能独占鳌头,也能进入一甲,榜眼探花,必有他一个。 但是因为服丧在身,按照礼制,父母丧期三年之内,需要守丧。 在这个时代,这种礼制,无人会逾越,哪怕是朝廷大员,在服丧期间,也必须辞官回家守孝! 赵籍守孝期满,但是科考的时间也过了。 而先帝驾崩,新君即位,开了恩科,赵籍自然不会再错过这次机会。 两人算是相互闻名,甚至有人将苏阳和赵籍做对比,猜测这一科的状元,会不会在这两大才子之间产生。 苏阳不是善妒之人,而赵籍也不是。 两人意气相投,除了诗文之外,更多的谈论的是国计民生,各自说出自己所闻所见。 赵籍乃是岭南赵氏嫡子,赵家先祖,跟随太祖打天下,据说其为救太祖,身中七箭而死,后来太祖将其追封为岭南王,赐以国姓,食邑七州之地,以报其舍身相救,身中七箭之功,岭南王的爵位,世代相传,除去没有兵权之外,极尽富贵。 即便是百年之后,岭南赵氏也没有任何衰落,反而更加强盛。 不过赵家子弟,想要为官,也只有两条路,科举和监生。 有把握科考的人,绝对不会去当监生,因为科举才是正规的取士制度,后者不过是走后门罢了,谁不想堂堂正正为官。 但是,科举,真的不容易,那些世家子弟,也有不少人是参加科考,落榜之后才花钱捐一个监生! 因为出身富贵,赵籍对于朝堂大事知道的比苏阳更清楚,但是也不是没有了解过宋国状况,无论是岭南和其他地方,都有食不果腹之人。 虽然岭南赵氏也有一些仁义之举,但最终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而宋国的富裕繁荣之下,则是无尽腐败黑暗,西夏辽国,借用贸易和宋国的纳贡,却越来越强,亡国,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赵家和王安石有着相同的背景,甚至比金陵王家更为强大! 而他比王安石,更早接触现实,胸中也有匡扶社稷,济世救民的抱负。 在与赵籍交谈过三五次之后,苏阳就知道,赵籍,会是自己实现抱负的一个重要伙伴,虽然他们的出身背景有所不同,但是却有着相同或者相似的抱负,只不过对于赵籍来说,救国为先,和王安石相似,但是苏阳,却认为,救民为先,民贵君轻! 但这并不冲突,至少在很长时间之内,不会冲突,他们最终的目标,都是国富民强,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亦恒,依你看来,当务之急是什么?”赵平章的长相并不出众,但是却有一股少有的沉稳贵气,这和其生长环境有关系,百余年的沉淀,到他也已经是第七代了。 赵籍的父亲虽然英年早逝,但家族掌权的却是他的爷爷,而赵籍则是长子长孙,按照惯例,日后赵家,还是要由赵籍来继承,这位,则是日后的岭南王! 当务之急! 苏阳没有立刻回答,他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当务之急,最因该做的是什么! 宋国如今,就像是一座千疮百孔的高楼,从远处看,极尽繁荣,但是内部却已经腐朽,如果有外力狠狠地碰撞一下,立刻就会轰然倒塌! 大厦将倾,从内部想要修理,你得首先保证,外部环境是安全的,至少,不能被撞击! “不如,我们都写出来如何?”赵籍说了一句,从旁边取来纸笔! 苏阳和赵籍相对而坐,提起笔,两人都没有立刻开始写。 沉默了两分钟,苏阳提笔,写了两个字。 而赵籍,也提起了比! 苏阳写完,将自己写得推了过去,赵籍写完,也将自己的答案推向苏阳。 而这时候,两人看向对方所写的,然后各自笑了。 因为他们写的,都是相同的两个字,强军! 如果不能守住边境,宋国根本就没有改变的机会。 “哎,谈何容易啊!”苏阳叹口气。 他们两个,都是书生,虽然赵籍从小兼修文武,先祖又是开过猛将,但也不擅长领兵打仗。 宋国重文轻武,他们这样的家族,更不敢朝着武将上面靠,否则很可能引来猜疑。 如今百年过去,血脉中的猛将基因,早就被孔孟之道洗涤的所剩无几。 书生带兵,又有几人能成功呢? 第五十二章 相逢意气 “若不强军,国之必亡!”赵籍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 “重文轻武的风气不改变,想要强军,难如登天!” “想要彻底改变,现在时机不对,而朝堂上下,在这一点上,也是少有的共识,否则,熙宁新法,也不会只剩下将兵法!” “将兵法...杯水车薪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更何况整个宋国,只怕连一个帅才都没有,一旦战事起,宋国危咦!” “你以为当下应该如何做?” 赵籍问了一句。 “大宋,需要一支所向披靡的铁骑,人数不必多,三两万,哪怕是一万。从百万军中,选择猛士组建。以帅才为将,可以千里奔袭,直捣黄龙!” “千里奔袭,直捣黄龙!”赵籍眼前一亮,黄龙,为黄龙府,乃是辽国后方要地。 “亦恒刚刚不还说宋国无帅才吗?”赵籍又问了一句。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帅才,或许有,只是不在其位不能谋其政罢了!” “两三万人,应该不会引起那边的忌惮吧!”赵籍说了一句。 苏阳抬头看向赵籍,赵籍这话,似乎不仅仅是简单说说而已。 不过苏阳没有细问,两人虽然意气相投,但还算不上多熟悉,交浅言深,乃是大忌,而且,自己现在,所能做的,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不像赵籍,背后还有一个岭南赵氏支持他。 但是苏阳在想,如果赵籍想要革新变法,会不会也像王安石那样,和自己的家族也决绝对立! 变法,需要大智慧,大勇气! ...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阳一边准备科考,一边也流连于那些士子聚会之中,林茗烟也派环儿来请过苏阳两三次,因为想要出门却不敢,上一次的事情,真的将她吓怕了,又不想告诉父亲。 苏阳也清楚,所以也带着常胜,给林茗烟当了两次保镖,不过他们虽然熟悉,但也不能没有丝毫避讳,否则流言蜚语,在这个时代,杀伤力还是很强的。 因此每一次苏阳都会叫上其他人,齐思远、徐慧娟兄妹,甚至还有赵籍! 这样过去一个月,城外别院传来消息,苏枫到了! 苏阳直接让人将苏枫带到了自己住的宅子安顿下来。 等苏枫安顿好了,苏阳也打算跟苏枫谈一谈! 他们也有一年没见了,苏枫的变化还是不小的,这一年来,从他的来信之中,能看出文才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 或许也是因为之前的变故,让他更加珍惜读书的机会。 而苏枫,本来在读书方面,就比苏阳更有天赋。 “你知道祖父的事情吗?”苏阳问了一句。 苏枫摇头,他和苏阳一样,从来没有听说过,甚至,他现在,唯一知道的,不过是苏阳这个苏家长子长孙,被封为了庐陵郡公,而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苏家先祖,曾经也是宋国开国将领,后来被太祖杯酒释兵权,赏赐了不少田产,封为庐陵郡公!到祖父祁震公那一代,依旧享有这个爵位。 祖父十六年前,为宋国禁军将领,神卫军殿前都指挥使,先帝继位之后不久,辽国与西夏,连同吐蕃进犯边境...” 苏阳将自己探听到的那场变故说了出来。 “我父亲战士沙场,二叔兵败被俘,据说被软禁在西夏,西夏与朝中某些人暗通款曲,诈言二叔投敌叛国,成为西夏驸马,而先帝迫于保守派的压力,祖父去职夺爵,成为那场变革当中第一个牺牲品!后来祖父郁郁而终,叔父也只是担任了一个闲散的官职...” 这一番话,对于苏枫的触动不可谓不大,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当年针对苏家的人依旧在朝堂之上,所以日后你切记不要被人抓到把柄,否则,将会万劫不复!”苏阳告诫苏枫。 苏枫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先帝归还的一千顷天地,我已经交代过诺儿,其中三百倾会转入你的名下,一百倾作为絮儿的陪嫁!” 苏枫这时候抬起头,看向苏阳,显然对于苏阳这个决定,有些意外。 虽然苏阳拿出来的只是一小半,但是四百倾良田,如果换算成钱财,至少也有三五万两银子,换成制钱,就是三五万贯。 而且这田地就是下蛋鸡仔,可以传百世。 “大哥,这...” “好了,就这样决定了,诺儿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庐陵吧,这是苏家先祖福荫,而苏家,只有我们兄弟和絮儿,虽然我们不是亲兄弟,但自幼一起长大,三叔婶娘待我如亲子,我自然也视你和絮儿为亲弟妹! 如今宋国朝堂不稳,国境之外群敌环视,我等读圣贤书,此时自然需要为国为民效力,科考还有一月时间,这段时间会有一些士子聚会,虽然多少有些书生意气,和实际不符,但你多听一听,并无坏处,切记多听少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哥,你刚刚说,我苏家的敌人还在朝堂,是哪一家?”苏枫问了一句。 “哪一家...祖父支持王安石熙宁变法,那些反对变法的,可以说都是苏家之敌,你说我们苏家的敌人,是哪一家?” 苏阳的话,让苏枫身体发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举目皆敌。 苏阳看着苏枫的样子,并没有安慰什么,“所以日后遇人只说三分话,你不知道谁会害你,就连亲兄弟都有手足相残的时候,更何况其他人!” 苏阳的话,让苏枫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他心中有鬼,所以对于手足相残这个词无比敏感。 而且,上一次从苏家离开的时候,他思来想去,苏阳送自己那一首别离大有深意! 只是苏阳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这具兄弟相残,也许只是一句比喻! “好了,这些你知道就好了,不用太过在意,只要谨言慎行,也不会有人刻意针对你,就算是有人想要对苏家人做什么,也会冲着我这个庐陵郡公来!” 苏阳站起身,拍了拍苏枫的肩膀,走出了房间。 苏枫愣愣的坐在书桌前,久久无语! “大哥,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这真的是你吗?” 苏阳的态度和变化,让苏枫捉摸不透,而且苏阳前后的变化,更让他惊奇。 别人或许会怀疑,苏阳以前是藏拙。 但是苏枫和苏阳一起生活了十五年,对于这个大哥,如何会不清楚。 第五十三章 科举考试一 平庸、老实、宽厚、孝顺,似乎也就是这些了,才学普普通通,州试也是堪堪通过! 可是,无论其在婚礼当天写的那四言诗,还有给自己的别离和游子吟,绝对不是自己之前那个大哥可以做出来的。 虽然这一年他们没有见过,但是他却知道苏阳做的事情,雪梅五首、乃至于这段时间在赶考士子之中流传甚广的那首诗,《江宁士子登科共勉》! 这些,都不是他认识中的大哥所能做到的。 乃至于跟他通信之中说的一些话,完全超出他的认知。 甚至他都在想,自己这个大哥,是不是被什么精怪上身! 但是他不敢问,更不敢去试,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若是揭穿他的身份,这精怪会不会杀了自己灭口? 这些,只是自己的猜测! 可是如果这是精怪,也必然是一个宽厚的精怪,否则... 苏枫不敢去想,他只能保持沉默,甚至别人问起自己这个大哥的时候,他也只能装傻含混其词! 只是,真的不甘心啊,为什么一个平庸的人,会突然之间如此优秀! 如果可以,他真相从阁楼跳下去,也昏迷半年,说不定自己也能因此开窍! 但是他却不敢试,开窍的可能不大,摔死的可能性倒是很高! ... 苏阳自然不会去管苏枫如何想,因为苏阳虽然没有打算报复苏枫的所作所为,但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回到曾经的亲密无间。 只是因为婶娘的存在,苏阳不希望跟苏枫走到不可开交的那一天,因此,在被封为庐陵郡公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这已经是苏阳做出最大的让步,对于苏枫,自己仁至义尽,他可以忘记苏枫有意或无意害自己一次,但绝对不会忍受第二次。 但凡有第二次,苏阳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不过,他不会亲自出手,因为他不想婶娘看到他们兄弟相残的场景出现! ?又过去半个月,苏阳和苏枫兄弟,似乎和谐无比,苏阳也时常带着苏枫去参加一些士子聚会,同时两人也会在一起谈论一些问题。 对于苏枫的才学,苏阳还是比较满意,虽然不算太过出众,但按照苏阳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只要其正常发挥,名列三甲应该不成问题。 在两天前,苏阳为林茗烟践行,林茗烟返回了江陵陆家。 这段时间,虽然她很少出门,但是却有意无意的打听过一些那个恶少的行径,其在京城做的恶事不止一件,虽然每一次,都会被高氏家族禁足之类的惩罚,但和其犯下的恶性,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屡教不改,高家又无人敢管,绝对是京城首恶。 林茗烟惹不起,但是躲得起,所以她选择了返回江陵陆家。 因为父母在京城,自己毕竟是外嫁之女,回江宁也不是一回事,而徐慧君也去了庐陵,在江宁,她谈得来的朋友也没有几个。 因为以前相熟的同辈人,女子大都成亲外嫁,男子他也不方便去找! 所以,只能回江陵,虽然那里也没多少熟悉的人,但那里,毕竟是自己现在的家,呆在那里,名正言顺! 这样的恶少,自古有之,而苏阳同样没办法。 他的庐陵郡公身份,是自己最后的护身符,只要自己不犯底线,明面上是不会有人对付自己的。 但同时,也是为自己招祸的明灯。 这段时间,苏阳也遇到了一些来自于某些世家大族弟子的挑衅。 而苏阳的态度,始终都是不争不辩不理,或许被人看做有些懦弱,但苏阳却记住了一句话:我收回拳头,只是为了积蓄力量,只为出拳的时候,更加有力。 天佑元年,二月二十七,宜祈福、入学、开市、求医、成服,忌诉讼、安门、迁徙! 恩科开考! 万余士子列队进入贡院,据说在半个月前,出题官已经进入贡院,直到考试结束,放榜之后才可以回家。 而贡院由禁军把守,戒备之严格,比皇宫大内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帝在王安石的建议下,对科考简化,取出了大量没有实际用途的科目,只留下经义、论、策三科,这种制度,也延续下来,没有当做变法内容被废除,因为朝堂的执掌者同样清楚,宋国需要可堪一用的人才,而不是一群只知道读死书的废柴。 所以这一次的恩科,同样是三场,第一场考核为经义,第二场为论,第三场为策! 每场考试为三天,间隔一天,所以这三场考核,加起来就是十一天! 进入贡院之后,所有人都不能出来,因此,进入贡院的时候,带换洗衣物的人不少。 可是苏阳却没有看到像电视剧之中,带着柴米油盐自己做饭的。 自然也不可能见识到那种传说中,在米粒上雕刻作弊的盲雕了! “亦恒,金銮殿上,与君论策!”赵籍对苏阳说了一句,准备去接受检查进入贡院。 苏阳笑着拱手,“牡丹开尽状元红,再与君共谋一醉!” “好,好一个牡丹开尽状元红,亦恒,这一科,看看我们何人独占鳌头!” 赵籍虽然为人谦逊,但并非没有傲气傲骨,原本对于这一科的状元,他可谓势在必得,但现在,却没有十足把握,因为这个苏亦恒,无论才学谋略,绝不在他之下! “哼,这一科的状元,是本少爷的,你们这些土包子,跟着本少爷屁股后面吃灰吧!”一个傲慢的声音传来。 苏阳和赵籍,以及附近的士子们,脸色都难看起来。 赵籍和苏阳的话,不过是书生意气,或许他们有把握,但顶多是年少轻狂,那个有点才华的青年,不想金銮殿上独占鳌头。 但是后面这人,完全是将他们这里的士子全部囊括其中,什么叫土包子?如此傲慢无礼,简直有辱斯文! “高允!”赵籍显然认识这个人,也正是在街上阻拦林茗烟的那个国舅爷! “哼,赵籍,这恩科的状元,本少爷拿定了,我看你还是赶快滚回岭南去吧,免得落榜丢人现眼!”高允一脸傲然的样子,仿佛这状元,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就凭你?你若能当这状元,连母猪都能上树!”赵籍不屑的说着,对于这种无赖泼皮,讲什么斯文! “你找死!”高允怒了! “哼,怎么,上次打轻了!”赵籍不屑的看着高允。 高允这时候可没带什么家丁护卫,自然知道自己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你们给本少爷等着!”高允瞪了赵籍一眼,还有旁边的苏阳! 第五十四章 科举考试二 旁边一个贡院的学官带着高允,到了旁边一队,插队提前通过检查进入贡院。 赵籍眉头皱了皱,但是却没有多说什么,高家当权,巴结高家的人,自然不少。 “你跟着家伙有过节?”苏阳问了一句。 “刚来京城的时候,遇到这家伙调戏民女,被我打了一顿,你跟他也有过节?” “差不多吧!没想到京师之地,竟有如此无法无天之辈,高氏之跋扈,可见一斑啊!” “哪家都有几个不成器的!”赵籍对此,并未在意,因为他们岭南赵氏,同样有人如此! “哎!”苏阳没有多说,但是却清楚,这高允的跋扈,必然是有高氏纵容的,否则,以苏阳的了解,这家伙的所作所为,杀十次都够了,但是现在,却还是没有人敢说半个字,高氏若真想要管教,又岂会如此! 进入贡院,检查颇为细致,让苏阳最无语的是,除了带进去的每一样东西,还得在房间内脱得光溜溜的,证明身上没有藏任何物品。 苏阳真是不习惯这种事情,但也没办法,好不容易挨过了检查,进入贡院之后,被带入考场。 考场之内,禁卫森严,一个个刀枪森寒,不禁让气氛肃杀。 科考舞弊案,自古有之,因此被杀头的不计其数,但却无法终止。 而这一科,苏阳不知道会不会出现舞弊,但是想要夹带之类,应该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了。 除非...考题泄密! 虽然,出题官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进入贡院,但是,真要有意泄题,自然有办法! 可是对于苏阳来说,没有什么关系,他自信,就是有人知道题目,自己也不会差! 一个考场有上百人,每一个考生,都被单独隔开,青色木板隔开的档口,有十几个平方,有床还有恭桶,考试期间,吃喝拉撒都在这里! 苏阳心里想着,赶快答完题,否则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自己可受不了! 很快就有考官前来,分发了第一科的试题! 第一科是经义,一共三句摘录出来的句子,需要根据自己的理解,用经书中的内容来解答! 首题为:“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义。” 次题为:“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 三题为:“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义。” 苏阳没有立刻提笔,而是在脑海中搜寻最合适的阐义! 半天时间,苏阳放下笔,面前的纸上,洋洋洒洒有三千多言! 如果不是因为用毛笔写字太慢,自己根本不用这么久。 只是想要寻找替代毛笔的东西,一时间没有弄到适用的。 有禁卫开始分发食物,但是苏阳可不想在这里吃饭,因为这里的味道,并不好闻。 他虽然没有在这里上厕所,但是其他人有啊,虽然恭桶封闭还好,但是几十上百人一起,这味道,也是够了! 苏阳起身,对旁边守着的禁卫说了一句。 那禁卫有些诧异的看了苏阳一眼,不过还是立刻去找考官。 考官过来,看到苏阳居然已经要交卷,看了看那写的满满当当的一叠纸张,也没有说什么,至少此人,不是交的白卷。 可是这关乎前途的科考,提前交卷的还真不多。 一般,只有两种人会提前交卷,一种是真有才华,另外一种,则是什么都不会,随便糊弄一下。哦,还有第三种,如果提前知道题目,早已经准备好的话,估计也可以提前交卷! “离场之后,不得离开贡院,不得...” 考官给苏阳说了七八条规矩之后,才让禁卫带着他走了。 苏阳经过其他档口,看到大部分人在奋笔疾书,但也有人抓耳挠腮,甚至桌上一团团被废弃的纸张,显然是对之前写的不那么满意! 这是关乎他们命运的考核,所有人都希望能够写出最满意的答案! 苏阳被带到了一片青砖绿瓦的房间,在考试结束之前,他只能呆在这里,不能随意走动,也不能跟其他人交谈。 活动范围,也仅仅是这房间和前面的院子。 有人给苏阳送来了午饭,虽然看着有荤有素,但是这味道,是在让苏阳有些难以下咽。 因为这盐、这肉,实在是... 但是现在,自己也只能强忍着咽下去,否则未来三天,自己都没有饭吃了! 吃过饭,苏阳坐在院中,打发无聊的时间,看到门口也有禁卫带着其他提前交卷的士子经过。 因为苏阳是最早交卷的,所以住的地方也在最前面,其它人经过门口,他都看得到。 赵籍过去的时候,也看到了苏阳,不过只是点头致意,没有说话。 然后还有其他一些人,还有那高允,自然是对苏阳怒目而视。 苏枫倒是没见,显然他是打算好好雕琢一篇文章的。 第三天,苏阳终于自由,但也仅限于这一片住宿区。 跟赵籍聊了几句,又问了齐思远和苏枫的状况,似乎都对自己的答案颇为满意,显然,这经义,没有多少难度。 不过也有人对自己的所答不满意,甚至苏阳听到有人在屋里嚎啕大哭。 对此,苏阳微微摇头,若是平日里刻苦读书,这经义,不会有什么问题,如今哭天怆地,只能说明其心志不成熟,接下来,还有两场,那才是更重要的。 第五天清晨,再次开始考核,而这一场考的是论! 而题目只有一个字,士! 士者,壮士、文士、国士! 壮士者,可勇冠三军,文士者,治民千里,得一国士,则可安天下! 苏阳在想,自己,应该写什么,这论,只有一个主题,其余的都是自己发挥,但是文章优劣,没有一定的标准,因为不同的考官,自然有不同的见解! 对此,苏阳也没有意外,就是前世高考写作文,不也是阅卷老师根据自己的判断给分数? 而且这科考阅卷,还有初评、复审和主考三级分别打分,如果分数出入太大,则由三大主考亲自判定! 而且,这科考已经实行糊名和抄录,考官不会知道试卷是谁的,连字迹都无从判断。 苏阳在纸上写下一个字,士! 看着这个字,良久之后,又写下另外一个字,民! 这个民字,是当初苏阳去将王安石所写的。 最终,苏阳似乎决定了自己要些什么! 第五十五章 科举考试三 《士民论》 夫国之存废,咸系于民,民者,国之根本也。 国之兴亡,咸系与士,士者,民之精粹,国之枝干也。 然普天之下,民者众,士者鲜矣。 古之圣人,得民而得天下,得士而固天下。 士者,壮士、文士、国士也! 壮士者,勇冠三军;文士者,治民千里;得一国士,则可安天下! ... 历朝之失天下者,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 苏阳一口气写完这一篇士民论,洋洋洒洒五千言,放下笔,苏阳的心似乎还没有平静。 他在这士民论之中,阐述了自己对士民的理解,而重点,则是放在治民、重士上。 士,不仅仅是文士,还有武士,国士! 国士,齐之管仲、秦之商鞅、汉之萧何! 若王安石变法成功,他也堪称宋之国士了! 这时候,苏阳才觉得肚子饿了,原来,自己一写大半天,旁边的饭菜都冷了! 苏阳再次提前交卷... 第三场,策! 而这一次的题目,却出乎苏阳的意料之外。 以治漕、戒贪、富国、强兵为题,择一论述其策... 苏阳思量了一下,将自己曾经写给王安石的那一片治国论写了出来! 治大国,如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 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治国者,出其令,遵其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则天下信服,民心归一! 为官者,忠君、爱国、修身、守法,有法不尊,官之过也,执法不严,国之失也! 民者,所求者少,民以食为天,食无忧,则安居,则乐业,则忠君... ... 虽然和上一次给王安石的大同小异,但是苏阳写的却更加详细,论述了自己几乎在戒贪、富国、强军、商贸、科技等诸多方面的见解! 这一次,苏阳足足用了三天时间,在考核时间到的时候,才草草结束,还有些已有误解的意思。 而他这一次,写了不下两万字! 从考场出来,苏阳顶着黑眼圈,手臂有些发麻,用毛笔,真的是太遭罪了! 少了还好,多了,真扛不住! 不过,总算是结束了! 出了考场,常胜和香草已经在场外等着,苏阳直接回了住处,洗了澡,吃了饭,睡了足足一整天,这才缓过神来! 而这时候,香草拿给自己一份请柬,是礼部发出,牡丹花会的请柬,在京的官员只要品级足够,都有资格获得请柬,还有参加科考的士子,若是有一定的名气,也有进入的资格! 苏阳与苏枫,还带着香草和常胜出门,在牡丹园外,和齐思远、赵籍,还有四五个平日里熟悉的士子汇合,进入了牡丹园。 而那白云聪也在其中,不过看白云聪的样子,似乎不怎么开心,显然这一次的考核答的不是那么理想,没有把握名列三甲。 对此,苏阳等人也只能勉励几句,榜单未出,孰优孰劣,尚未可知! 在入园的时候,苏阳还带了几瓶酒,门口的禁军守卫只是略微查看了一下,立刻放行。 因为苏阳的请柬上有他的身份和职位,这禁军虽然隶属于皇帝直接管辖,但也不会刻意刁难这些王宫贵胄。 牡丹园内群芳吐蕊,美不胜收,更有莺莺燕燕,在亭台楼阁之中窃窃私语,对来来往往的青年品评论足。 虽然宋国风气开放,牡丹花会,也俨然成为了一场相亲会,但却不想前世那样,谁看谁对眼了,上去就要电话号码。 苏阳等人进入牡丹云,立刻就有园中的花官前来,带他们去旁边的牡丹亭中,留下一首以牡丹为题的诗词! 他们留下的诗词,会放在牡丹园中让人品鉴,最重要的是,若是某位佳人对着诗词喜欢,会留下自己的花帖,以此花帖,可以与那位佳人相见。 虽然不是说见一面,就能一见钟情,但至少有这种机会。 而在牡丹园中,同样有那些大家闺秀,或者美貌佳人,弹琴作画,或者翩翩起舞,对这些佳人有意的,可以投上名帖,或者赋诗一首。 最终,似乎还会以受到名帖多少来列出两个榜单,一个为牡丹花魁榜,上榜的自然是才貌双全的佳人,而另外一个牡丹风华榜,则是青年才俊的榜单。 每个榜单,只取十人,能上榜的,无一不是一时俊杰,据说在牡丹花会的最后,会有宴饮,只有两个榜单的才子佳人和极个别身份非凡的青年才俊可以参加,据说每年,都有公主皇子参加,分量相当不俗。 苏阳想了想,写下了刘禹锡的这首关于牡丹的诗词。 虽然他自己也能写出一篇像模像样的,但要在这里面拿出来,似乎不够分量,而苏阳早已经想清楚了,诗词歌赋,不过是自己实现抱负的一种手段,抄也好,仿也罢,在这里,都是自己的。 而对他来说,这一世,最重要的是济民救国,其余都是小节!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甚至有时候,还得用些非常手段,否则迂腐守礼之人,根本不能成事! 题牡丹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这首最是应景,所以苏阳提笔就写完了! 苏阳写完,又去看其他人的,而其他人也都已经结束,因为他们都知道牡丹花会的规矩,心中早有定稿,甚至不止这一篇,怎么不得准备一二! 苏枫写的也是一首题牡丹。 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 颖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赵籍的诗半字不提牡丹,但却又无一句不是牡丹,显然比苏枫的略高一筹! 邀勒东风不早开,众芳飘后上楼台。 数苞仙艳火中出,一片异香天上来。 而齐思远写的也不错,只是隐含着一丝愁容,或许是心中,思量某位佳人吧! 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 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其余人写的,也只是一般,苏阳没有多看,留下庐陵苏亦恒的名字,就带着香草和常胜离开了。 众人在一起走了十几分钟,不断出现岔道,也渐渐散开。 花园中群芳吐蕊,除了牡丹,也还有其他花存在,只是牡丹占了绝大数,而且国色天香,名不虚荣。 在一些亭台楼阁之中,都会有一两首诗词,还有一些莺莺燕燕,在其中弹琴下棋作画。 第五十六章 牡丹花会一 苏阳身边,现在只剩下香草和常胜,其他人都各自散开。 苏阳信步而走,偶尔会看看其他人留下的诗词,或者看看别人的琴棋书画。 只是能让苏阳感兴趣的,似乎不多。 在牡丹园中,有一座方圆三里左右的湖泊,而在湖中,有一座湖心亭。 不过岸边聚集了不少人,苏阳看到齐思远在那边。 苏阳有些意外,这是什么情况。 “思远,怎么了?”苏阳走过去,问了一句。 “三公主在此设下擂台,琴棋书画,闯过一项,可以参加今晚的牡丹湖夜宴。” 苏阳有些好奇,看向最前方,几名宫女打扮的女子,面前放着古琴、棋子、笔墨纸砚,而附近,还有几名演技不小的老叟,似乎是考教之人。 “你没上去试试,你不是琴棋书画样样俱全吗?” “样样俱全,无一精通!看到没,这几位,可都是国手,想要入他们的眼,我还得再用心练两年呢,前面有几人不比我差,我还是算了吧,不去丢那个丑,不过你倒是可以试试!”齐思远说了一句。 “我...”苏阳摇了摇头,琴棋书画,自己也就下棋还可以,琴完全不懂,书画,写字也只是中规中矩,算不得名家。 而自己的棋艺,用来欺负这里的人,实在是有些... 齐思远看了一会,觉得没有意思,就离开了。 苏阳看香草跃跃欲试的样子,就让她上去下下棋,香草的棋艺本来也还可以,但是在苏阳的熏陶下,时不时的会出一些奇招,或许还有通过的希望。 香草兴致盎然的上去,跟那位棋叟下了一局,但是却很快败下阵来,只是比之前的对手,似乎还略微好些。 “小丫头的奇招刁钻,可惜基本功差了些,再多多努力!” 棋叟勉励香草一句,但显然,她是挑战失败。 下棋,不一定要赢过这棋叟,但至少也得让别人认可才行。 香草红着脸起身,对站在背后的苏阳道,“公子,还是你来吧,你一定能赢的!” 苏阳本是不打算下的,但是香草这么一说,那棋叟笑着看向苏阳,“这位小友,手谈一局如何!” 这棋叟被公主抓了壮丁,但是在这里下了七八局,是在索然无味,刚刚那小丫头的棋路倒是刁钻,但只是基本功差了些。 所以听了香草的话,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也有些好奇,想要看看,是不是真有其才! “长者吩咐,又安敢推辞!在下庐陵苏阳,敢问长者如何称呼?”苏阳拱了拱手。 “庐陵...”那棋叟打量了苏阳一眼,“老夫姓吕!”左姓老者看着六十出头的样子,一声青袍,人也清瘦,发丝中有不少发白之处,略显苍老。 “吕老请!”苏阳坐下,伸手请那吕姓棋叟先手! “呵呵,年轻人意气可嘉,老夫可就不客气喽!” 吕姓老者笑着,去过黑子,落在棋盘中。 苏阳并没有咄咄逼人,只是见招拆招,棋盘上空位越来越少,而棋叟每一步都需要思量一下,而苏阳则仿佛早就算好了落子位置,抬手就落了下去。 一局下罢,数一数棋子,却是平手! 棋叟看着棋盘,苦笑一下,“老夫输了,小友好犀利的棋风啊!” “老人家,您说错了啊,我们公子都是在防守呢!”香草说了一句,因为刚刚苏阳只是见招拆招。 棋叟笑了笑,没有说话。 刚刚看似是自己在进攻,但是每一次的进攻,都是逼不得已,而且只有不断的进攻,才能力保大龙不失。 而且他也看出,这个年轻人,完全没有用全力,否则,自己只怕早就输了。 只是这棋路,自己是完全没有见过。 “你这棋路好不讲规矩,没有君子之风啊!”一边收棋子,棋叟一边说着。 “棋场如战场,自古以胜败论英雄,谦谦君子,本就不该上战场!” 苏阳的话,锋芒毕露,棋叟看着苏阳,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两人收好了棋子,又开始下第二局。 第二局,棋叟的棋风也有了变化,比之前似乎更具杀伤力,没有了谦逊之风。 但是苏阳的棋路却丝毫没有规矩可想,甚至有些不择手段,不断地设下陷阱埋伏,宁可自损八百,也要杀敌一千! 第二局下来,又是平局! 第三局,还是平局! 两人的三局棋,下了小半天,此时已经到了中午,棋叟放下棋子,叹了口气,“不下了,不下了,你这小子太不安常理来!” 苏阳笑着,放下棋子,从常胜手里取过一小坛酒,“小子唐突,这一坛杜康酒请吕老笑纳!” “杜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两句诗,也是你所作?可有全篇?”左老看着酒坛上的两句诗。 苏阳笑了笑,在旁边的桌上,又写了几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这首诗,后面再写,就不合适了,前面是感触光阴流逝,后面确实求贤若渴,但自己现在,肯定不能流露出这种心态,否则,以他如今的身份,只怕会被按上一个不臣之心! 文字狱,宋国并不盛行,但不是不会发生! “好,好一个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吕老看着苏阳写下的诗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这时候,似乎有几个随从在一边等的不耐烦,或者是有其他事情,想要过来,又再迟疑。 苏阳写完,抱了抱拳,“吕老,再会!” “呵呵,老夫相信,我们不久后会再见!”吕老说着,拿起苏阳写的那首诗,快步离去! 苏阳看着棋叟离去,这才带着香草和常胜离开,虽然牡丹园中有美味佳肴,但是这里的美味佳肴,苏阳可不敢恭维,毕竟材料差了许多。 “公子,那个棋叟好像很有身份的样子!”香草说了一句。 “哦,你怎么知道?”苏阳问了一句。 “其他几个考核官哪里的茶水都是没有了才会有人来添加,这棋叟却不时有人换上崭新的热茶,还有那些等他的人,都不像一般人!” 苏阳呵呵一笑,夸了一句香草,这观察倒是入微。 “当朝左相,身份自然不凡了!”苏阳说了一句。 “左相?公子爷,您说那位是尚书左仆射...”常胜这段时间跟着苏阳,也知道了不少朝廷的官员划分。 第五十七章 牡丹花会二 左相,自然是左丞相的意思,百官之首。 宋国三司空缺,尚书令、中书令,门下侍中都是虚位,从来没有人担任。 所以左右仆射就相当于丞相之位,而宋国左相为高,自然是百官之首了! 苏阳点了点头,左相,吕公着,当朝从一品,百官之首。 虽然还有高氏老太爷是正一品的太师,但却只是加封的官位,并不临朝! 而三叔徐明礼,就是左相的副手。 苏阳从王安石口中,也知道了这位吕公着的存在,他们算是亦敌亦友,对于熙宁新法,吕公着最初也是支持的,但是随着变法力度增大,他觉得不合时宜,也渐渐成为反对派。 但他依旧支持变革,只是具体的方式,和王安石不同,如今在朝中,吕公着依旧是革新派的首脑,和右相司马光为首的保守派彼此争斗不休。 而那司马光,在苏阳的记忆中,就是砸缸的那位。 司马光可不仅仅会砸缸救人,最着名的,则是他作出的资治通鉴,绝对是一步旷古绝今的神作。 在这个世界,司马光也同样写出了资治通鉴,其博古通今,可见一斑。 但其确实一个绝对的卫道者,任何挑战礼法,追求变革的行为,都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司马光,对于王安石的变法,绝对反对,在变法实行的那十五年,他数次被贬,最终也正是因为这段时间,写出那部资治通鉴。 而先帝驾崩之后,司马光立刻被太皇太后高氏召回,成为右相,在短短数月之间,新法几乎被废尽。 以吕公着为首的革新派,虽然对王安石的熙宁新法有意见,但也不是全面否定,因为这些年的变法,虽有问题,但却也起到了富国强兵的作用。 可是现在,他们只能保持沉默,因为那位临朝称制的太皇太后高氏,就是坚决的保守派! 回到家里,苏阳吃过饭,小眯了一会儿,这才带着香草和常胜,满满的溜达去了牡丹园。 到了牡丹园,已经是午后了。 院中的人,不少反多,不过现在,不少人都在议论那两个榜单。 “这一次的花魁,不知花落谁家啊!” “高氏小郡主、金陵王家小姐,似乎不相上下啊!” “可惜济阳郡王府的郡主未现身,否则这一次的花魁之争,也没有悬念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这位据说是摩颉先生高足,雅号云梦居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已得摩颉先生真传!” “你说的这个我倒是知道,云梦居士似乎已经得三公主邀请,会参加牡丹湖夜宴!” “真的吗,那太好了,正好可以一睹这位?奇女子的真容!” “想要去那牡丹湖夜宴,孙兄你可差了点,周某倒是可以代你去看上一看!” “哼,你我半斤八两,现在都是十名之外,你怕是没资格带孙某一观了!” “呵呵,二位别伤了和气,左右不过是一场饮宴罢了,这一次不知风华榜上,何人能独占鳌头!” “刚刚我去看了,梅州赵平章和庐陵苏亦恒不相上下!” “梅州赵平章,在下倒是听过,这庐陵苏亦恒,却不知是何方人士!” “哈哈,胡兄,你可是孤陋寡闻了,这庐陵苏亦恒,可是大大的有名,雪梅诗集就算没看过,江宁士子登科共勉,总听过吧!” “嗯,莫不是江宁第一才子苏阳?为何又是庐陵苏亦恒?” “这个、传闻这苏亦恒曾入赘江宁徐家!” “怎么可能?” “传闻而已,还有传闻,这庐陵苏亦恒乃是庐陵郡公,也不知是真是假!” ... 苏阳听到这些,也只能无奈的一笑,自己这赘婿的名头,还真是流传甚广啊! 不过他也没在意这些,倒是有些好奇,那个云梦君士,居然是济阳郡王曹家的人。 济阳郡王,乃是开国元勋,而其功劳之大,比赵籍的先祖更厉害数倍,只不过赵家先祖舍命救下太祖,才被侧缝岭南王,食邑七州之地。 但是这济阳曹家在宋国的影响力,绝对在岭南赵家之上,更重要的是,太皇太后高氏之母,就出自济阳曹家,而且仁宗皇帝的皇后也是曹家之女,太皇太后的姨母! 云梦居士,对了,还有那摩颉先生沈存中,也就是苏阳所知道的科学大牛沈括,不知沈括,是否到了京城呢? 如果没有,自己需要去云州拜访一下,这位科学大牛,绝对是苏阳必须拉拢过来的重要人物。 这一个沈括,绝对抵得上千军万马! 对于这牡丹湖夜宴,苏阳并不怎么看中,也只是当做一个消遣。 皇子公主,在宋国,也只是一个皇族罢了,富贵而已,却无实权。 但是对于许多人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据说,那位三公主,也不过年方十七,容貌应该不会太差,因为苏阳记得,当今陛下,似乎是帝王之中少有的俊美之人,这同父异母的姐姐,应该也不会差,毕竟先帝的妃子,肯定不会太丑。 能够参加这场饮宴,或许三公主会在饮宴中挑选一个驸马也说不定呢! “咦,公子爷,您看那是不是齐公子?”常胜突然说了一声。 苏阳朝着常胜指的地方看去,却见在数十米外的一段廊桥上,齐思远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相谈甚欢,只不过那少女背对这边,看不清楚长相。 “呵呵,走吧!” 苏阳笑了一声,没有过去打扰,齐思远这家伙,总算是开窍了。 据说,前几年,齐家就要为齐思远张罗婚事,但是不知道这家伙哪根筋不对,死活不愿意,从他日常的诗词中,似乎隐约猜到,有了意中人,但那具此去经年无觅处,就看得出,只不过是惊鸿一瞥的一场邂逅。 如今看齐思远的样子,或许还真是认真的呢! 到了牡丹湖边,还有人在测试琴棋书画,只不过那位左相已经不在。 苏阳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就在湖边找了一座亭子坐下。 香草在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下棋,两人旗鼓相当,玩的不亦说乎,常胜对这些不感兴趣,抱着一坛烧刀子坐在一边喝着。 苏阳在亭子里休息了一会儿,百无聊赖,走了出去,常胜要跟来,他摆了摆手,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自己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毕竟跟着常胜也练了一年的武了,寻常人两三个,自己还能对付,这里普通人,似乎并没有健身的习惯,再加上食物营养不足,大部分都是身体孱弱。 否则,这个世界的早夭之人也不会那么多。 第五十八章 牡丹花会三 就拿皇室来说,如今的皇帝是六皇子,之所以由他继位,因为排在前面的五个皇子,都在先帝驾崩之前早夭,而且先帝一共有十四个皇子,如今剩下的,似乎也只有六个而已! 皇室尚且如此,普通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苏阳也清楚,皇宫之中早夭的孩子,到底是什么原因,还真不好说,自古无情帝王家,为了皇位,那些后宫妃嫔,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自己,怎么就在这个时代重生了呢? 重生,苏阳心里,依旧将如今的自己,当做重生。 虽然两世记忆融合,但占据主导的,似乎还是前世的记忆,而这个时代原本的苏阳,实在太平庸,没有多少念头记忆,唯有对婶娘的孝心和对入赘徐家的不甘! 所以,这两件事,苏阳必须要做到。 也正因如此,自己才一力挣脱徐家赘婿这个名头,才会选择原谅苏枫,并且对他宽仁! 苏阳沿着湖边走着、走着,道路而尽,天色也不早了,苏阳打算回去,他因该是可以参加那牡丹湖夜宴的。 “叮咚...” 一道琴音传入耳中,空灵清脆! 不过距离似乎不近,苏阳有些好奇,谁在这里弹琴。 隐约之中,这琴声的调子,有些耳熟。 前面无路,苏阳从一片牡丹花丛之中穿过,穿过一个小山坡,终于看到了弹琴之人。 在上坡下,湖水边,一处突出的岩石上,一道人影,正在弹琴。 古琴声叮咚作响,而苏阳此时,也听清楚了,这是自己写的雪梅其一。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 记得去年,望月时节。闲来旧事无人说。为谁醉倒为谁醒,到今犹恨轻别离。 熟悉的词,熟悉的调子,只是比当初林茗烟和齐思远弹得,都有不同。 只是哪里不同,苏阳又说不上来。 他站在山坡上,与那弹琴之人相聚三四十米,只能看到一个侧影。 那是一个少女的侧影,青丝垂在脑后,一声青色长裙,素雅淡然。 这身影,仿佛有些熟悉,只是,苏阳又完全记不得,自己认识这样的一个女子。 他没有靠近,站在山坡上看着,听着。 一曲弹罢,那弹琴女子似乎发现了苏阳,朝着他这边看了一眼。 苏阳只怪自己的视力太好,当他看到那女子回头,看到其长相的时候,苏阳瞬间惊呆了,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怎么都无法挪开眼睛。 这是一个在苏阳记忆中已经模糊,但是却刻骨铭心的面孔。 而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弹琴的女子似乎有些不悦,抱着古琴,居然起身走向苏阳。 在那女子到了苏阳十米之外才停下,清冷的声音传来! “你这人,好生无礼!” 声音灵动悦耳,苏阳却回过神来。 眼前这个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青色长裙素雅淡然,长发吹在脑后。 一张瓜子脸,容貌清秀迤逦,虽然不算天仙下凡,但却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让人不忍亵渎。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苏阳口中喃喃自语,仿佛还不敢相信! “哼,登徒子!” 那少女冷眼看了苏阳一眼,转身就走,似乎不想理会这个毫无礼貌,而且有些不正常的家伙。 看到那女子要走,苏阳猛然醒悟过来,“罗兰,别走...” 那女子,听到苏阳的声音,走的更快了! 苏阳似乎醒悟过来,或许,只是长得像而已。 “姑娘请留步,在下庐陵苏亦恒,只因姑娘与我一故人长相一般无二,故而失态!” 苏阳说着,拱身下拜! 听到这话,那弹琴的女子却停了下来,只是用质疑的眼神看了苏阳一眼。 “你是庐陵苏亦恒?也是江宁徐家那个赘...” 话到了这里,停了下来,显然,赘婿,并非什么好听的名字。 “正是在下!”苏阳点了点头。 “你说我跟你的一个故人长得一模一样,真的吗?” “是,几乎一般无二!” “哦,那我到是想要看看了,如果你骗我...” “抱歉,姑娘怕是见不到了,我那故人,不在这世间!” 苏阳记忆中,那个刻骨铭心之人,正是自己前世的初恋,那个身患绝症,却给了自己一个诀别的女孩,她成为了苏阳三生三世都难以忘怀,难以割舍的一份记忆。 只是苏阳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一个如此相像的人,莫非,是天意吗? 那弹琴的少女没有再问,或许真的,或许假的,但是却无法验证了! “你说你是苏亦恒,有何凭证?”那少女又问了一句。 苏阳想了想,从袖口中掏出一份名帖,走上前去,递了过去。 这是在牡丹园的时候,同意发放的,每一个人一共可以得到三张,上面写下自己的身份名字,如果遇到中意的诗文或者对某位才女佳人仰慕,可以头上名帖。 不过苏阳的三份名帖,还都留在身上呢。 那花魁榜上的人,他没有见过,也没有兴趣投名帖。 “庐陵郡公?”看了苏阳的名帖,那青裙少女有些意外,“你真的是江宁徐家那个苏亦恒?” 庐陵郡公,怎么可能入赘徐家,开什么玩笑! “如假包换,庐陵郡公乃是祖上爵位,先帝驾崩之前,才恢复爵位,而我入赘徐家,是一年前的事情!我与徐家早有婚约,而当时不慎从阁楼摔下,昏睡半年之久,也是在成亲当日,才苏醒过来!” 苏阳不知为什么,居然说了这么多。 “哦,嗯...那你作一首诗听听!”似乎是想要验证苏阳的真假,名字可以冒充,才学却无法冒充的。 苏阳思量了一下,后头看了看刚刚这女子弹琴之处。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 苏阳读完,而那抱这古琴的女子呆愣了一下,不过片刻,说了一句,“算你过关!” 然后,转身就走! 苏阳看到这女子要走,想要追上去,却有太过唐突。 只是不问出姓名,苏阳心里又不甘。 第五十九章 牡丹花会四 “姑娘可是姓曹?”苏阳问了一句,因为能弹出那曲子,而且琴音在齐思远和林茗烟之上的人,并不多。 济阳郡王曹家的郡主,摩颉先生的高足,云梦居士! 不过苏阳却没有得到回复,芳影远去,不留痕迹! “她若是曹家之女,必然会参加牡丹湖夜饮,若不是...” 若不是,苏阳还真不知道,应该去何处寻了,因为在这个年代,还是有许多大家闺秀,很少出门。 没有姓名,如何去找? 若是苏阳善于绘画还好,但是... 患得患失之中,苏阳回到了亭子那边。 跟香草下棋的小丫头已经走了,和常胜在亭子里等着苏阳。 “公子,牡丹湖夜宴快开始了!”香草说了一句。 “嗯,走吧!”苏阳说了一句。 “公子,你还没问花魁和风华榜呢!”香草兴致盎然的说了一句。 “哦!”苏阳继续向前走着,即便是不问,香草也会说的。 “花魁是高氏之女高沁月,第二名则是金陵王家王沂蒙,不过我看那高沁月不及王沂蒙小姐,不过却是出身高氏!”香草似乎很是为金陵王家之女鸣不平。 “风华榜上,您和赵公子同列第一,齐公子是第七名,枫少爷是第十名!” 苏阳有些意外,居然同列,倒是有意思。 不过他本就没在意这胜负,左右不过是一场玩闹,此时,苏阳心里想的,那弹琴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云梦居士! “云梦居士的名字你可知道?”苏阳问了一句,因为之前跟苏阳下棋的少女是个话唠,跟她说了很多。 “知道啊,叫曹清影,闺名兰儿,跟我下棋的骆小姐是云梦居士的表妹呢!” 苏阳楞了一下,兰儿,前世,她叫罗兰,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到了湖边,有画舫等候,苏阳出具名帖,登上画舫,而香草和常胜却不能入内,只能在岸边等候。 在船上,苏阳见到赵籍等人,不过这穿上,只有男子,女子并不是着一条船。 苏阳朝着湖心亭中看去,只是人影簇簇,看不清楚。 赵籍和身边的人谈笑生风,苏枫也加入了谈话之中,意气风发。 以苏枫的才学,登科不成问题。 只是苏阳清楚,苏枫做事,不如学问好,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名不副实的多了,不差苏枫这一个。 而且历练几年,也并非不能有一番作为。 齐思远的目光,也落向湖心亭,春风满面,或许,跟他谈笑的那位女子,也在其中呢吧! 苏阳也看向湖心亭,画舫越来越近,只是人影簇簇,却不见那个弹琴的女子,或许,她并不是曹家之女吧,也难怪,其对自己最后的话不理会! “亦恒,请!”赵籍的声音传来,苏阳这才回过神,画舫已经到了。 “平章兄先请!” 两人并列第一,这时候却不好第一个下去了。 就在两人推辞的时候,齐思远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旁边一个相熟的青年笑着说了一句,“二位,你们不如先让让,有人已经望穿秋水了!” 苏阳和赵籍,看向齐思远,不禁都笑了。 “平章兄,你年长,就不要推辞了,否则思远可是要怪罪我们了!”苏阳笑着说了一句。 赵籍呵呵一笑,迈出一步,当先下穿。 后面几人,鱼贯而出。 凉亭之中,已经摆开了宴席,左右两排各有十张长条案几,上面摆放着瓜果酒水,正前方也有三张,一张在正前方,两张分列左右。 不过那一簇簇人影,却只是一些宫装打扮的侍女和仆役,并未见花魁榜上的那些女子,更不见三公主。 苏阳露出一丝庆幸,而齐思远却有些失落。 苏阳庆幸的是,公主和花魁榜的人没来,或许,弹琴的女子,也在其中吧。 齐思远失落的自然是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众人依次落座,似乎是在期盼,都朝着湖中另外一艘画舫看去。 此时,传来熟悉的琴音!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 苏阳愣住了,眼中流露出惊喜之色,这琴音,绝对是自己遇到的那个人。 而歌声虽然是一群女子同时唱的,但歌词,却是自己之前才读出来的那首蒹葭!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真是妙哉,不知是何人所作!”赵籍站起身,看向画舫。 “这琴音,似乎是那位云梦居士!” “此乃天籁之音啊!” 众人赞叹的时候,画舫已经靠近,而在画舫甲板之上,一群容貌或清秀,或妖娆,或素雅,或婀娜的妙龄女子,映入眼帘。 苏阳第一眼看到的,则是那个坐在中央弹琴的少女,依旧是那一袭青色长裙。 是她,是她,就是她! 苏阳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云梦居士,就是曹家之女曹清影,兰儿,真的只是巧合吗? 不过更多人的目光,落在最前方那个站着的凤目女子身上。 这女子十六七岁,上身白色衣衫,上面绣着牡丹图案,下身红色摆裙,光彩夺目,尤其是气质无双耀眼非凡。 其容貌在众女子之中,也是独一无二的,虽然苏阳更中意曹清影,但是论容貌,却不及这站着的少女。 只是曹清影身上,似乎又带着几分独特的气质,同样让人难以忘怀。 “参见公主殿下!”赵籍躬身下摆,苏阳也拱手,还有两人,已经准备跪下去,但是将苏阳和赵籍没有跪下,自己也不好跪下去。 苏枫低着头下拜,只是目光却偷着看向那位公主殿下。 “诸位士子,今日牡丹湖夜宴各位才子佳人,可不能随意下船的,须得有一首能打动诸位佳人的诗词才行!” 众人愣了一下,这似乎,又是一个考验。 “亦恒,平章,你们二位谁来!”齐思远性格跳脱,所以直接开口,忽视了其他人。 虽然有人也想要借此展现一下才华,可惜之前绞尽脑汁写的东西,也没有拼过苏阳和赵籍,这时候,若是写上一首,无法请众女下船,那可就丢脸了! “亦恒,这一次,我可不跟你争了,要论急才,我甘拜下风!”赵籍摇了摇头,他不认为自己写的诗词比苏阳差,但若是要在这短时间内写出一首佳句,只怕很难办到,总不能让这些佳人在画舫中等到月过中天吧! 苏阳有些无可奈何,这风头,他真不想出,但是现在,似乎也无法推辞了。 第六十章 牡丹花会五 “额,我尽力而为吧!” 苏阳想着,哪一首应景。 “这位相比是庐陵郡公了吧,本宫有礼了!”三公主盈盈一拜。 这位三公主,乃是当今皇帝的姐姐,或许应该成为长公主才妥当,不过因陛下年幼,上没有子嗣,现在依旧以公主相称! “苏阳见过公主殿下!” “无须多礼,之前我听人说过苏亦恒诗才无双,想必也不会让我们久等吧!” 苏阳苦笑一下,这公主是将了自己一军,慢了都不行啊! 汴梁丝管日纷纷,半入清风半如云。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苏阳改了几个字,这也是自己听到那琴音的真实写照。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兰姐姐,这首可是专门为你做的呢,姐姐可还满意?” 三公主笑着看向刚刚弹琴的曹清影。 曹清影自然也认出了苏阳,对于苏阳的身份,自然不会怀疑。 虽然他们是今日才见面,但是却也是相互闻名。 她自然也是从林茗烟口中得知苏阳之才的,那雪梅其一,就是她谱的曲子。 “很好!”曹清影说了一句,语气平淡,但是三公主知道,这位曹家之女才貌双全,很少服人的,能给出这两个字,已经殊为不易。 “曹姐姐都满意,这考验自然算是通过了!诸位佳人,移步下船吧!”三公主说了一句。 “公主殿下请!” 其他女子,自然不会逾越,而三公主并没有推辞,拉着曹清影的手,走了下去。 后面的美女们鱼贯而下,苏阳感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身上,十份不习惯! 众人落座,曹清影坐在三公主右侧,左侧的位置,却是空着,不知是留给何人的。 三公主自然也姓赵,但是性命,苏阳不知,历史中并无记载,公主名讳,更不能随便打听。 不过这三公主,却有封号,为燕国公主。 而三公主也将两边的人分别介绍,虽然有人她未必见过,但却将各人的身份说的清清楚楚,显然之前,是做过记录的。 但短时间内,可以说出各人的来历,甚至能够说出他们这些人以往诗作中的佳句,这三公主的聪慧,可见一斑。 对面的女子,无一不是名门之后,苏阳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场宴会,就是豪门盛宴,自己若非有庐陵郡公这名头,也不可能在这里。 而苏枫,也沾了庐陵苏家这个名号。 或许论诗句,苏枫也还比其他人更好,却只能敬陪末座。 这酒,有些熟悉,居然是二十三度的醉翁酒,但是却装在更为精美的瓶子里。 “公主殿下,不知这酒为何物?竟然如此香醇!”苏阳身边的一个青年问了一句,此人名为宋庆,来自京兆宋家,诗文家世都不凡。 “宋公子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身边的苏公子才对!”三公主笑着说了一句。 宋庆有些意外,这酒,难道是苏阳提供的不成? “我也喝着有些熟悉,应该是我苏家酒坊酿造!”苏阳说了一句,只是现在,并不知道这酒来自何处。 “哦,苏兄这酒为何名,为何从未尝过?”宋庆立刻追问一句。 “这是醉翁酒,刚刚酿造时间不长,还未流传开,我倒是带了一些来京城,明日让人给诸位各送一箱,也请帮我品鉴一下!对了,这酒坊是我和齐兄的家族合开的,他带的比我多,诸位要是想喝,可以找他!” “亦恒,你可真不地道啊!”齐思远摇了摇头,收回了看向对面的目光! 苏阳也没有客气,直接将醉翁酒的来历介绍了,还连同其他几种度数的酒。 因为常胜来的时候,还带了几坛,苏阳跟三公主说了,旁人去岸边找常胜拿了过来。 不同度数的酒,滋味又不相同。 有酒有花,又怎可无诗。 这牡丹湖夜宴,至少不了牡丹二字。 不久之后,这些才子佳人,也纷纷吟诗作对,苏阳听了几首,也相当不错,对面那些大家闺秀,也颇有诗才横溢的女子,只可惜在这个时代,她们只能将这诗词当做消遣解闷的工具,无法像男子一般,以此进入官场。 苏阳这时候并没有作诗,他无意去抢别人的风头。 而以牡丹为题,这些人心中早有定稿,或许有些诗词,都是许久之前斟酌的,只等着在今日出彩。 “云梦郡主,不知你之前弹得曲子,是何人所作?”赵籍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 云梦郡主,似乎是曹清影的封号,原来他云梦居士的名字,也因此而来。 “一个唐突之人,不提也罢!”曹清影说着,还看了苏阳一眼。 苏阳这时候,只能低头喝酒掩盖过去,真的是有些唐突佳人了! 三杯酒水过后,苏阳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似乎旁边的楼船之中飘出来的,这时候,却有宫女从船上下来,端着各色美味佳肴。 远处,又有一艘楼船过来。 “莫非还有一位客人?”赵籍说了一句,因为在三公主左侧,还空着一张桌子。 众人都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 “公主还请了别人?”曹清影有些好奇! “没有啊,还有两个你知道的,在船上呢...” 而这时候,苏阳却皱了皱眉头,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哈哈哈,本少爷就知道,这盛宴,怎么会没有本少爷的位置,尧儿这空位,肯定是给舅爷我留下的吧!” 不用问,出现的自然是高允那货。 高允,是太皇太后同父异母的弟弟,算下来,就是先帝的舅舅,当今皇帝的舅老爷,自然也是这三公主的舅老爷! 只是三公主,此时的脸色,无比难看! “高允,这不是你捣乱的地方!”三公主对于这个所谓的舅老爷,可是没有半点好感! “呵呵,尧儿,咱们可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高允从船上下来,走进湖心亭中。 “咦,兰儿,你也在啊!”高允看向曹清影,显然是早就知道,却故作惊喜,这表演,实在太浮夸。 太皇太后高氏的母亲为曹氏之女,也是如今高家老太爷的正妻。 但其早已经亡故,而这高允,和曹清影,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只是按照礼法,他们应该算是亲戚,而这高允的辈分,比曹清影还高了两辈! 曹清影冷哼一声,侧过头去,根本不理他! 高允习以为常,却乐呵呵的去三公主旁边空着的桌子坐下,抓住桌上的瓜果就啃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 牡丹花会六 “高允,你可坐安稳了,待会这桌的主人到了,你可千万别跑!”三公主带着几分戏谑说了一句。 “哼,本少爷从小到大,就没有怕的人!”这高允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眼睛立刻亮了,“如此美酒,本少爷居然没喝过,这就是哪里来的?是不是皇宫里藏着的,明日我就去找姐姐要去!” 三公主没有回答,但是坐在苏阳身边的那个宋庆却连忙抢着回答,“这酒是庐陵郡公酿造的,国舅爷想喝找庐陵郡公要就是了!” 宋庆说着,还朝着苏阳使眼色,让他开口。 高允看向苏阳,脸色不怎么好看,而苏阳根本就不理那宋庆所说,他还没有沦落到要去巴结这样一个无耻之人! 而宋庆这一句话,让苏阳对他的好感也荡然无存,一个溜须拍马的人,而且拍一个泼皮无赖的马屁,此人的人品,可想而知。 “明日将酒送到本少爷府上,之前的事情,本少爷不与你计较!”高允对着苏阳颐指气使的吩咐。 宋庆看苏阳刚刚没有反应,无视自己的暗示,心里本就不悦,现在听高允开口,心里说着,你早点识趣,又岂会如现在这般难看! “我的酒,不与腌臜人!” 苏阳淡漠的说了一句。 “放肆!”高允拍案而起。 “高允,你若是想挨打,本世子陪你!”赵籍站了起身,要论打架,估计这里的人,没认是赵籍的对手,虽然他的武功不算绝顶,但也不会弱于一般的武将。 “嘿嘿,你以为本少爷今天来这里干什么,得罪本少爷,你以为本少爷今日会放过你们!来人,给本少爷将这两个丢下去!” 高允喊了一声,从他的船上,立刻跳下来四人,这四人身轻如燕,几个起落,已经到了凉亭之内。 而这几人的身手,只怕是在武者之中,也能达到一二流,赵籍虽然习武,但能对付一个都不错,这四人,根本不是他能招架的。 赵籍身边虽然也有护卫高手,但是和常胜一般,都在岸边。 “放肆,谁敢动手,本宫要他项上人头!”三公主这时候也怒了,这高允,简直无法无天,今天这牡丹湖夜宴,他是代表皇家出面,对这些士子表率做出犒赏,而这高允,不仅来这里捣乱,居然呆了高手前来寻仇,一个嚣张,岂能说尽! “哼,本公子倒要看看,谁敢动你们半个毫毛,给我打!”高允喊了一声。 而这时候,苏阳和赵籍已经站起来,其他士子也是惊怒不已,但却没有人敢靠近。 齐思远虽然精通琴棋书画,但是却不曾习武,在一边干着急,苏枫在一边看着,眼中似乎也有一些凝重,但要说内心,似乎并没有多少恐慌,反倒是有些期待,想要看看,这个大哥,是不是真的被精怪上身,若是真的精怪上身,这几人,又怎么可能动得了他! “擒贼擒王!”苏阳对着赵籍说了一句,意思很明显,让赵籍去抓那高允,不用管他,大不了是挨顿打,他还真不信,这些人敢杀了自己! 赵籍眉头皱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是却在思量,如何能冲出重围。 那四个黑衣劲装的中年,这时候眼中同样有犹豫之色。 他们可不知道,这里是公主举行的宴会,但是作为高家家将,这时候又不敢不从这少主人的吩咐! “高允,你个王八蛋,反了天了,敢来这里捣乱,找死!” 一道惊雷一般的声音传来。 苏阳看向刚刚公主等人下来的画舫。 只见一道矫健的身影从船上跳了下来,手里握着一把剔骨的尖刀,直接冲向高允! “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拦住他,拦住他!” 高允惊恐的喊着,仿佛怕到了极致! 刚刚还在犹豫的四个黑衣中年,这时候自然不会再动手对付苏阳和赵籍,连忙挡在高允面前。 “滚开,本将种师中,封皇命保护公主殿下安危,谁敢阻拦,本将灭他满门!”这个叫种师中的矫健青年握着那带血的剔骨尖刀,向前冲去,那几名黑衣中年的脸色瞬间变了。 犹豫之间,种师中已经到了面前。 “种将军,别杀人!”三公主喊了一声。 “砰!” 种师中一脚将一个黑衣人踹翻在地,倒不是说这黑衣人不堪一击,只是因为他刚刚被吓得够呛,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猛人在这里。 要说京城谁能制住高允,估计也只有这个种师中了。 虽然宋国重文轻武,但国家守备,依旧需要武将手里的刀剑。 而这个种师中,则是种家人,而种家三代,十余人为国捐躯,所带领的种家军,更是守护在宋国边境真正的精锐之师。 宋国皇帝虽然对武将并不信任,但是种家却是例外,哪怕是开国元勋将领所在的济阳曹家和岭南赵家,都没有种家的这种信任。 因为种家的信任,是三代十余人,用性命换来的忠义! 种家军十余万,将领一直是种家人,而如今种家军的将领,则是这种师中的大哥种师道! 种师中一脚踢翻一个黑衣人,其他三人轰然而退,高允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但是却被后面的围栏挡住种师中冲到了面前,高允吓得翻上栏杆,但是每当他逃走,种师中一把上去揪住了高允的衣领,“王八蛋,种爷爷不在京城,听说你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今天种爷爷就替天行道,宰了你这王八蛋!” “种将军,不要!” 三公主惊呼一声,生怕这种师中真的杀了高允,别人不知道敢不敢这样做,这个种师中,绝对做得出来。 种师中,字端儒,别看他名字里有个儒字,但是整个人却跟儒字没有半点关系,绝对是一个土匪性子,只不过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土匪,而是替天行道的土匪! “不要,不要杀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高允吓得嚎啕大哭。 而种师中猛然骂了一句,“窝囊废,这就尿裤子了!” 他一把将高允推了出去,扑通一声,高允掉入湖水中,挣扎着,显然是不会水的,而刚刚逃开的三名黑衣人中,两人立刻跳入水中救高允! 看来,恶人还得恶人磨啊! 苏阳更坚定了一个信念,习武,必须习武,否则,这一个泼皮似的无赖自己都对付不了,更何况日后需要面对的,可是豺狼虎豹! 第六十二章 牡丹花会七 “多谢种将军!”苏阳抱拳道谢,赵籍也拱手! “行了,职责所在,不跟你们说了,我还得帮师傅剔肉呢!”那种师中说着,握着剔骨尖刀,又急匆匆的跑回船上。 苏阳发现,对面那些姑娘们,有不少美目都随着种师中远去,可见英雄气概,才是最吸引女人的东西! 甚至苏阳从那曹清影眼中,也看到了一丝异彩,这可是危险的信号啊! 无论,曹清影和罗兰,是巧合还是其他,苏阳都不想再放弃。 只是一场入赘,让苏阳却进退两难。 曹清影这样的身份,不可能为妾,而徐慧君为自己放弃良多,他又怎忍心放下,更何况,徐慧君有先帝御赐的诰命夫人,苏阳更不能放下! 想要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还真是不容易啊,但前提是,自己得先得到曹清影的心! “姑娘们,不用看了,这位种将军的夫人,乃是洛阳王孙女如月郡主,如月姐姐可是家教森严的哦!”三公主笑了一声,那些美目连连的佳人们,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洛阳王,乃是当今皇上的皇爷爷,先帝的皇叔,虽然不问朝政,但威望甚隆,他们这些大家闺秀,又不可能给别人当妾室,所以,虽然仰慕那种师中的气概,也只能无奈的叹息,恨不相逢未娶时! “此乃真英雄也!”赵籍说了一句。 苏阳点头,似乎也将这个种师中的记忆找到了。 种家军,种世衡之孙,种师道之弟种师中。 种家军,在历史上,比杨家将更加忠义,对北宋的作用也更大,只不过是杨家将被搬上银屏,知道的人多一些罢了。 正史中,杨家将和种家军完全不能比! “黄龙军将领,非此人莫属!”苏阳突然说了一句,赵籍闻言,也微微颔首,黄龙军,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而且,现在,根本就不存在。 “公主殿下,刚刚种将军说的师傅是?”苏阳好奇的问了一句。 “呵呵,诸位必然都是听过的,当朝二品参知政事苏东坡苏大人,而且更有宋国第一美食家的称号,今晚的饮宴,也是本宫费了不少力气,才请苏大人亲自出手的,诸位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苏东坡! 苏阳想起来了,之前还听三叔徐明礼说起,这位苏东坡,跟他同朝为官,但是却时常相互刁难,横挑鼻子竖挑眼,属于一个怼天怼地怼空气的主,但是因为被右相司马光器重,所以地位稳固! 苏阳原本还想着,改天跟这位探讨一下美食,顺便给他念几首苏轼的诗词呢,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因为这苏东坡,最近似乎没在京城,也不会知道去了何处。 没想到,现在居然回来了,而且还成为了这饮宴的主厨。 高允被从水里捞上来,但是却不敢再来这里,被手下带走,他的到来,完全就是一个笑话,只怕明日,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美食一样样的被端上来,但是众人都没有急着动筷子,因为都还期待着等那位种将军和美食家苏东坡呢。 大概十几分钟,苏阳等人面前,各有七八个大小碟碗,每一道菜,都无比精致,色香味俱全。 东坡肉、东坡汤、烤羊脊都在其中,还有几样是苏阳根本不认识的。 到那时他却闻到了酱油的味道。 不久之后苏阳看到种师中又出来了,不过这时候,却已经换上了将银色软甲,更显得英武逼人! 不过他却站在一个瘦高美髯的中年背后。 苏东坡,如果年轻二十岁,绝对是一个帅哥,现在看起来,也风度翩翩的,这和美食家,完全不相符啊。 “参见公主殿下!”苏东坡拱手行礼! “苏大人辛苦了,请坐!”三公主起身,请苏东坡坐下。 其他人自然也跟着起来见礼。 苏东坡坐下,而种师中却没有落在,在亭外带着几名守卫站岗。 “种将军,你也来坐吧!”三公主说着,就要吩咐人再安排一张桌子! “不用不用,我吃过了!”种师中摆了摆手,众人一听不禁乐了,苏东坡则一脸尴尬,这徒弟,脑袋是不是缺根筋,在厨房偷吃的事情,能说吗? 不过三公主没有在意,其他人也没有在意。 在三公主的招呼下,众人开始就餐,而苏东坡则得意洋洋的看着众人,实话想要从他们口中,看出什么惊讶之色。 的确,他看到了,众人吃了两口,立刻惊叹。 “苏大人,这一次的东坡肘子,为何如此美味,以前似乎没有这种鲜美啊!” “还有这个汤,味道...在下都不知道如何形容了,不说了,我先尝尝这鹿肉!” ... 溢美之词滚滚而来,苏阳也微微点头,的确是不错,如果,有精盐就更好了! 但是苏阳知道,精盐的重要性,因此也告诫徐家,暂时不要外泄。 苏东坡虽然弄到了酱油,但却没有弄到精盐,只是这皇室提供的盐,似乎比普通的盐好一些,没有太多苦味。 “这位公子,莫非觉得这味道有什么不足之处?”苏东坡看到苏阳眼中没有丝毫惊讶,反而还带着美中不足的神色。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而已!” “熟悉?你可是从江南而来,此次老夫南下,弄到了一些美酒和一种名为酱油的精美调味品...” 苏阳听苏东坡洋洋得意的说着,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那个...苏大人,您说的酱油,可是江宁徐家出产的?”齐思远开口问了一句。 苏东坡点头,“正是,可惜那酱油尚未普及到京城这边,实在遗憾!” “哈哈哈,苏大人,不用遗憾,用酱油,找这位庐陵郡公即可!”齐思远笑着说了一句。 “嗯?庐陵郡公?”苏东坡显然并不知道苏阳,但是好奇,为什么庐陵郡公,会有酱油? “贱内正是江宁徐家人,这酱油也是由她之手开发出来推广的!苏大人若是需要,我改日送到苏大人府上!” 苏东坡听了,先是一喜,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跟徐明礼是...” “那是贱内的叔父,我三叔也时常提起苏大人,说大人不仅在美食上独树一帜,为人更是刚正不阿!” “哼,那家伙,会说我好话才怪,肯定是说老夫不通世事,迂腐不化!” 苏阳讪讪一笑,还真是这样说的,但也的确说苏东坡刚正不阿,无论是谁,只认理不认人,而且在美食上,也的确是有外人难以企及的天赋这热情! 第六十三章 牡丹花会八 一场饮宴,将所有人的胃口都吸引了,甚至话都很少说。 苏阳虽然觉得略微带了一丝苦涩,但绝对可以下咽,甚至比自己平日里吃的东西,味道更好。 就说这东坡肘子,肥而不腻,比常胜嫂的手艺都好了一大截,估计就是御厨,都达不到这层次吧! 苏阳心里想着,这苏东坡,当什么官啊,来给自己当厨子多好! 饮宴结束,碟碗撤了下去,几乎都没有剩下,那些饭量平日里很小的大家闺秀,也展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这饮宴,实在太好吃了,宋国第一美食家,名不虚传啊! 众人又喝了茶,而苏东坡也说一些关于美食和养生反面的事情,众人也听的津津有味。 临了了,苏阳还是被迫,又写了一首与牡丹有关的诗词!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花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诗仙李白的作品一出手,自然引来一片唏嘘,如果苏阳之前拿出这一篇来,只怕也不会和赵籍并列第一了! 此时,苏阳也已经发现,和齐思远看对眼的,是那个金陵王家的王沂蒙,一个温婉可人的小美女。 两人隔空放电,傻子都能看出来,苏阳觉得,这个有戏,男未婚女未嫁,而且也算是门当户对,虽然齐家不及金陵王家,但也是江宁大户,再加上距离不远,估计王家也会同意的。 而且这一科,齐思远登科毫无疑问,这样的女婿,金陵王家是打着灯笼才能找到的! 饮宴之后,又上了画舫,在牡丹湖里游了一圈,这时候,就属于自由活动时间,如果有看对眼的,都会一起找地方攀谈几句,这些大家闺秀,倒是落落大方,毕竟他们也都是见过世面的。 也有几人来跟苏阳聊几句,但大都是说诗词歌赋,绝对没有跟他谈情说爱的意思,这些大家闺秀,可不会给苏阳当妾室。 苏阳看到曹清影跟三公主在一起聊天,似乎也没有和其他人攀谈的意思。 知道赵籍走过去,跟三公主说话的时候,曹清影才离开了。 而刚刚,赵籍告诉他,三公主,算是他的未婚妻,这是先帝临终前三个月定下的婚事。 赵籍同样不清楚,自己的未婚妻长什么样子,而今天也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赵籍虽然比苏阳年纪还大两岁,但是却没有娶妻,准确的说,没有正妻,只有两个侍妾,这也很正常,这些大家公子,正妻的位置,都要门当户对。 而且,联姻,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并非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这三公主,看起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女人,没有盛气凌人,长相更是万里挑一。 而赵籍同样不差,身份地位才华,也绝对配得上三公主。 苏阳不去关心别人的问题,看着曹清影离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虽然按照这个世界的礼法,或者前世的道德观,自己都不应该这么做,但是,曹清影,却然他欲罢不能。 前一世的遗憾,如同一根利刺,扎在了他的内心深处,时时刻刻都在淌血。 画舫有三层,大部分人都在顶层,一层则是杂役和船工呆的地方,曹清影走下了甲板,苏阳也跟了上去! 只是苏阳刚刚走出楼梯,就看到站在对面的曹清影。 “苏爵爷跟着我,不觉得有些失礼吗?”曹清影冷清的声音传来。 “我、我,只是...”苏阳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脸色通红,仿佛结巴了一般。 曹清影看到苏阳的样子,也是愣了一下,这样子,不是伪装的,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出口成章,才华横溢的人,此时居然会在自己面前涨红脸,说不出话来,他是紧张到语无伦次?是在有些不可思议! “抱歉,在下唐突了!”苏阳一拱手,是在不知道现在应该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曹清影,转过身去,有些失魂落魄的又上了台阶! 苏阳内心,期待着曹清影会不会喊自己停下,但是没有,苏阳走上甲板,站在船舷边,脑海中,前世与罗兰相处的一幕幕浮现,莫名的,心中一酸,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哭鼻子,羞不羞!”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苏阳侧头看去,却见曹清影居然站在自己旁边,而刚刚,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曹清影将一面手绢递给苏阳。 带着一股淡雅的幽兰香味,手绢洁白,可以看到上面绣着一株兰草。 “谢谢,不用了!”苏阳似乎不忍心弄脏那洁白的手绢。 苏阳用手,搓了搓眼睛,抹去眼泪,没有说话,继续看着远处,夜幕下,隐约可见几点灯火,这里,没有前世那璀璨的万家灯火,一切显得无比落寞。 “我真的和你认识的人一模一样?”曹清影似乎带着几分好奇。 苏阳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你骗我是不是?”曹清影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 苏阳摇了摇头,侧过头,看向曹清影,“你相信前世吗?” 曹清影愣住了,前世! 苏阳没有等他的回答,而是开口道,“我从一处楼阁摔下去,昏睡了半年,而在那半年之中,我仿佛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经历了许多许多的事情,等我醒来,梦中的一切,无比清晰,仿佛那就是我的前世!” “你、你说的那个人,只是你梦中的人!”曹清影看着苏阳,觉得这更像是一个骗局。 “不是梦,是前世...在那个世界...” 苏阳刚刚大致将那个世界给曹清影说了一下,说自己进入了大学,就和现在的国子监一般,不过不是捐钱进去,而是通过像科考一样的考试才能进去... 苏阳听到了一道呼喊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船靠岸了!”苏阳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灯火。 “你是在那个叫大学的地方,认识她的吗?”曹清影似乎还很好奇! “她叫什么名字?”曹清影又问么一句。 “罗兰!” “罗兰...” 曹清影问完,有人喊他的名字,似乎是三公主,曹清影没有再问,也没有和苏阳说话,转身快步离开,似乎并不想有人看到他跟苏阳在一起。 而苏阳站着没动,看着曹清影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又愣愣的呆了十几秒,才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香草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而苏阳,却呆呆的看着窗外,反倒是苏枫在回答香草的问题。 “公子怎么了?”香草小声的问了苏枫一眼。 第六十四章 科场舞弊一 苏枫摇头,似乎真的不清楚,之前,他跟那位高沁月小姐相谈甚欢,虽然苏枫才华不及苏阳和赵籍,但是若说长相,却是在场这些青年里面最出众的,而且懂得说甜言蜜语,对于这些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自然是一杀一个准! 而苏阳,根本没有去关注苏枫,他的一颗心,都落在了曹清影身上! 第二天,苏阳缓了一天,这才略微好了点,不至于再不知不觉的愣神。 连香草,都看出来,苏阳害了相思病! 这可怎么办啊,少夫人临走的时候可是交代过,如果公子需要那个,让她... 可是现在,公子怎么害上了相思病,而且她看到公子居然在画上画一个女人,但是每次画到一半,就感觉不满意揉掉了! 会是谁呢?香草将那花魁榜上的人都排查了一边,但是也没有找到一个所以然来。 不过第三天,苏阳仿佛又恢复过来,一大早,就跟苏枫出门,直奔贡院外,因为今天,是放榜的日子! 贡院外万头攒头,想挤进去,还真不容易。 榜单还没有出来,苏阳也没着急,跟苏枫坐在贡院对面的茶楼上。 而此时,茶楼里坐满了心神不安的士子,等待着放榜的时间到来! 这茶楼,名为状元楼,因为在贡院对面,所以每年都有不少士子在这里喝茶等待消息,据说某一年,一位状元,就是正在这里喝茶得到消息,因此更为为状元楼,这名头一出来,每年来这里喝茶的人,不计其数。 尤其是今天,茶楼的差钱,比平日里涨了十倍,却还是座无虚席! 不久之后,相熟的人都来了,这状元楼内做的满满当当,甚至有人站在窗口,等着贡院放榜。 众人心不在焉的聊着天,心神都在对面。 “亦恒,你的论写的什么?”赵籍问了一句,这时候,询问这些已经无所谓了。 “士民论,平章兄呢?” “国士无双!” “得一国士,可安天下,平章兄,志向非凡啊!”苏阳笑着说了一句。 “天下虽安,国之将倾,谈何容易,只怕烈士死节,救国无门!”赵籍来自岭南赵家,对于宋国的形式,比苏阳知道的更加深刻,想要革新,势必触动太多利益,这难度,王佑安和先帝,都已经证明了! 苏阳还想要说话,但是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呼喊着:来了! 苏阳和赵籍,也结束了这场谈话。 贡院的门打开了,两名学官在一排禁军的胡伟霞,手持金色榜单走出贡院大门! “不知今科取士几多!”赵籍没有动,看着对面的榜单,自问了一句。 “安静、安静,宣榜了!”有人喊了一声,茶楼里瞬间鸦雀无声。 “天佑元年恩科会试,三百六十八名,秭归孙山!” 三百六十八名,也就是说,这一次恩科,取士三百六十八人! 孙山,莫非,这就是名落孙山的由来? 苏阳心里想着,名落孙山就是出自宋朝,只是这么巧合吗? 解名尽处是孙山,贤郎更在孙山外。 在贡院外的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道惊喜的笑声,以及不少人的恭贺。 哪怕是最后一名,也是这一科的进士了。 宋国虽有殿试,但殿试并不淘汰,只是分出三甲而已。 不过更多人关注的,还是那正在宣读的榜单。 孙山喜不自胜,但是却还是压抑着激动,否则在这里吵闹,不说其他人有意见,只怕那些禁军,都得将他赶走! “三百六十七名:金陵钱木云!” “三百六十六名:涪陵郑俊!” ... 一个个名字出现,总会引来一声声狂笑与恭贺,不过此时,无人觉得不应该。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这里不仅有年轻士子,甚至还有四五十岁,考了大半辈子的人,三十明经,五十少进士,虽然有些夸张,但五十岁的进士,也是有的。 这第一批榜单,放出来三十六人,这榜单,现在每一名,都要主考核对,核对之后,才会拿出来公布! 三十六人,金榜题名,自然喜不自胜,旁边相熟的人,也都纷纷拱手道贺。 而苏阳认识的人里面,也有一个,白云聪,第三百三十五名,也算相当不错了,这一次,参加科考的士子,有七八千人,录取率并不高! 此后,每过七八分钟,就会拿出来一张榜单,每张榜单上,都是三十五六人。 “第十三名,庐陵苏枫!” 苏枫,十三名,这名次,也不低了! 苏枫愣了一下,似乎比他心中的期待低了一些。 但是,若说不喜悦,那是假的,会试十三名,已经是相当好的成绩,而且,最终三甲排名,还有殿试! “云志,恭喜你了!”苏阳笑着说了一句,是真心恭喜这个弟弟,他们兄弟同时名列三甲,相信婶娘应该会很高兴吧! “谢谢大哥,只是不知,这一次的会元是谁了!” 会元,会试第一名,现在,没有喊到名字的不少,但是才气不俗的,似乎也不多了。 苏阳、赵籍、宋庆、齐思远都还没有出现,以他们几个的才华,必然是在前十之中。 “恩科会试,第十名,江宁齐思远!” 苏阳看向齐思远,而齐思远听到声音,似乎对这个成绩也比较满意,但是却还算淡定,对于身边众人的恭贺拱手道谢。 伺候,每一名的间隔时间都比较长。 “恩科会试,第四名,常山牟鹏飞!” 只剩下三个名额! 苏阳、赵籍和宋庆的名字都没有出来。 但是这时候,却有人惊呼一声,“怎么会这样!” 苏阳看了一眼,这个呼喊之人,他并不认识,但是其年纪在二十五六岁,或许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科考了! “嗯,乌伤宗汝霖,是他!”赵籍似乎认出了这个人。 苏阳看向赵籍。 “此人文武双全,其才华,绝不下你我!” 乌伤宗汝霖! 苏阳猛然想起来,宗汝霖,不就是宗泽,北宋末年名将,岳飞正是在其手下被提拔的! 而这时候,还有数人都一脸哀怨,甚至死灰,这几人,在士子中颇具才气,但是,此刻,全都榜上无名。 苏阳和赵籍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他们瞬间想到了一个词,舞弊! “恩科会试,第三名,京兆宋庆!” 宋庆第三名,名额,只剩下两个。 宋庆名列第三,倒是实至名归! “恩科会试第二名...”众人都扯着耳朵听着。 “徐州吴林!” 第六十五章 科场舞弊二 徐州吴林是什么人?似乎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从茶楼某处那些人的恭喜声中,苏阳看到了吴林,只是,完全没什么印象。 而他和赵籍对视一眼,显然,他们两个,这一次,不可能并列第一,也就是说,会有一人落第,甚至,两人一起! 他们没说话,而是看向贡院,等待最后一个名额。 “恩科会试第一名,会元,濠州高氏高允!” 高允,并没有出现,但是这高允,在场众人,无人不知?! 他出名的不是才华,而是恶名,还有前日牡丹湖夜宴时的笑闹!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声大笑传来,这声音,立刻将虽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我刘承嗣苦读诗书二十载,如今却落得一个名落孙山外,还有何面目去见含辛茹苦的母亲,有何面目回乡见云州父老!” “天恩不公,读书何用!” 那刘承嗣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略显瘦弱,完全是一个文弱书生。 苏阳也认识,才华不算太过出众,但是基础功扎实,只是有些迂腐。 但是以苏阳判断,不说前十,这前三十名,应该是可以的,最不济,也在前百之列。 但此时,却跟他一样,名落孙山! 这一回,孙山倒是出名了! “刘兄,不要!” 有人猛然惊呼一声。 苏阳和赵籍等人也站了起来,但是,那刘承嗣,却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从状元楼三楼的栏杆上一跃而出! 他身边的两人反应过来,想要去抓,却抓了一个空。 只听到砰地一声,苏阳脑袋嗡的一响,这一次,要出大事! “天道不公,读书何用,我等寒门弟子,耗尽家财十年寒窗,还有何出路,还有何面目去见父母妻儿!” “哈哈哈,承嗣兄,黄泉路上,慢走一步,孙某来陪你!” “拦住他们!” “别做傻事!死不能解决问题!” 苏阳和赵籍同时惊呼,而失去理智的毕竟是少数,很快被身边的人按住。 苏阳则迅速冲下楼去,而那刘承嗣,却已经回天乏力,死不瞑目的倒在血泊中! “恩科舞弊,随我去讨个公道!” “走,我等去告御状!” “对,科考之前,就有人向我兜售考题,白某岂是腌臜之人,自然不信,现在看来,呵呵...” “我也遇到过...” 一时间,群情激奋,那些落榜士子,无论有没有才华,但是此刻,所有人都涌向了皇宫。 而在人群前方,刘承嗣的尸体,被抬在手里! “走吧,跟上去,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赵籍说了一句,神色凝重。 “是该杀一批人了,否则,士民离心,国之将亡!”苏阳目光凝重的看了一眼那洪水一般的人群,无力阻止,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如果可以,苏阳会推波助澜,因为这些士子,代表的是一个阶层,即便是当政者,也不能不顾天下士子之心! 不过苏阳却也没有忘记其他事情,身边目光复杂的齐思远和苏枫道,“你们先回家呆着,不要乱跑,免生意外!” 齐思远点了点头,苏枫想要说话,但是苏阳已经走了。 常胜立刻跟了上去,生怕出什么乱子。 ... 皇宫之外百米,一群三千多名参加科考的士子默默的站立,而刘承嗣的尸体摆在前方,无比刺目。 苏阳和赵籍在前方,无论是他们的身份还是才学,此时都不可能躲避。 虽然没有商议,但是两人似乎很默契的达成了一致,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不仅仅是为他们自己讨一个公道,还得还天下士子一个公道!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那些金榜题名的贡生,都已经被召入皇宫,群臣在金銮宝殿,似乎也在商讨这一次的恩科。 舞弊,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如何处理? 一个宫人快步而来,到了门口,扯着那有些尖锐的嗓子喊道,“宣庐陵郡公苏阳,岭南王世子赵籍觐见!” “走吧!”苏阳走了出去,这宋国皇宫,他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上一次,是前世,只剩下遗迹! 宫门口禁卫森严,带着一股肃杀气息。 随着那宫人进入大门,前方三步一人,五步一岗,刀枪泛着森白的光芒。 “公公,殿上现在如何了?”赵籍上前一步,问了一句,袖口朝着那宫人的手里碰了下,一块精美的玉坠落入那宫人手里。 “回世子,殿上事情,奴婢不知,不过文武百官都在殿上,那些贡生还在殿外候着!” “多谢公公!” 这消息,并不算多精准,但至少说明,此刻朝堂之上,意见并不统一,让他们两人上去,不过是询问这些士子的状况和决心罢了! 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这是太祖定下的铁律,所以在宋朝崇文尚儒的环境下,文官把持朝政,武将难有出头之日。 所以对于读书人,朝廷还是相当重视的。 苏阳看到在大殿外,那群金榜题名的士子聚在一堆,此时人人脸色凝重,却不敢在此议论,右边还有数十官员等候,并未进入大殿。 金銮大殿外,苏阳看到了执勤的种师中。 但是此时种端儒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一般。 那宫人在门口又喊了一声,里面的太监传来一个字,“宣!” 两人立刻跨入金銮宝殿,两旁文武百官,大约有七八十人,比苏阳想象中要少一些。 只不过这两列官员,传战甲的却屈指可数,宋国重文轻武,很多武职都是文官担任。 金銮宝殿有上千平,苏阳两人亦步亦趋,到了前端,苏阳看到左侧为首的正是那日与自己下棋的棋叟,也就是当朝左相吕公着。 右侧为首的是一个略显发福的长须老人,其比吕公着更显苍老,而苏阳知道,这是右相司马光。 在吕公着背后有两列官员,紧跟在他背后的,则是三叔徐明礼,苏阳还看到了苏东坡,不过却在司马光背后。 另外认识的人还有御史中丞林逸仙,礼部尚书李清河! 金銮大殿之上,苏阳看到端坐中央的则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孩子,一身龙袍倒是有些气势,但却感觉像是在演戏一般,有些不自然。 两侧设有两把椅子,右侧是一个二十七八岁,容貌清丽的凤袍女人,而苏阳知道,这是如今的皇太后向氏,先帝的正宫娘娘。 但是当今圣上,却并非向氏所出,而是朱太后。 虽然新帝继位,生母朱太后也得到了应有的封号,但其家族却没有多少势力,正宫太后,依旧是向氏。 可是向氏虽然是皇太后,但是却并不是临朝称制的人,如今执掌宋国朝政的,却是左侧那位看着四十出头的贵妇人。 第六十六章 科场舞弊三 这太皇太后高氏,如今应该五十有三,但保养的很好,看着也就四十出头,照这个状况,活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在苏阳的记忆中,这高氏的确活了八年,虽然这个时代的时间线和前世的历史有出入,但不会太大。 “跪!” 旁边的司礼太监喊了一声,苏阳对此,并没有多少抵触,并非是自己骨头软,而是在这个时代,挑战礼法,根本不是自己现在的力量所能办到的。 “臣岭南王世子赵籍,扣见陛下,太皇太后,皇太后!” 赵籍说着,并没有出现苏阳以前在电视中看到的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之类。 “臣庐陵郡公苏阳,扣见陛下,太皇太后,皇太后!” 苏阳照着赵籍所说的重复了一边,虽然太皇太后临朝称制,但是在称呼先后之上,皇帝永远是第一位的。 两人跪在殿下,这时候却不能抬头,可是等了半天,苏阳也没有听到叫他们起身的声音,难道是打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苏阳心里想着。 “陛下,该叫他们平身了!”太皇太后高氏的声音传来,虽然略显苍老,但还沉稳。 “那就起来吧!”皇帝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些素然无味的意思,显然被当做傀儡在这里每天上朝下朝,这孩子,早就玩腻了! “平身!” 司礼太监又喊了一声,两人这才起身,站在大殿之下。 不过他们现在都没有说话。 “赵籍、苏阳,你们将此次士子聚集的前因后果讲述一遍,不得有任何虚言,否则就是欺君之罪!”吕公着朝着两人说了一句。 “是!” 赵籍和苏阳同时点头,赵籍看了苏阳一眼,苏阳微微点头,没有说话,赵籍就开始讲述在茶楼上发生的事情。 赵籍所说,完全符合事实,没有半句隐瞒,也没有夸大! 当他说道那刘承嗣一时激愤,从状元楼跳下去的时候,金銮宝殿上的小皇帝吓了一跳,“他跳下去,不会摔死了吧!” “回陛下,刘承嗣当场身亡,此后还有数人激愤欲寻死,被众人拦住,众士子心中不忿,所以才前来皇宫之外,请陛下主持公道!” 小皇帝听了这话,用略显稚气的声音说了一句,“父皇曾经告诉过朕,科考乃是国之大计,科考舞弊者,罪不容赦!” 这话从皇帝口中出来,立刻就有人变了脸色。 “陛下,这也只是他们一面之词,此次科考禁卫森严,又有礼部侍郎亲自担任主考官,李大人素有廉洁之名,必然不会容许舞弊之事发生的!”此时站在吕公着左侧的一个微胖老者说了一句。 李清河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了。 “陛下,两位太后,高大人之言,臣不敢苟同!虽然此次科考乃是微臣主持,但臣并不能保证所有参与官员都廉洁奉公没有舞弊嫌疑,另外对于会试结果,臣之前已经说过,臣在看到名单之后,就提出过异议,只是调阅试卷,并没有发现问题,所以才依例公示,但是此次数位颇具才华的士子尽皆落榜,反倒是数个寂寂无名,平日文思普通之人却高居前列,臣请陛下太后彻查,并罚臣失职之罪!” 李清河出列,站在中央跪地奏请,刚刚开口的那位高大人,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陛下,太后,自古科场舞弊,都会令天下士子寒心,还请陛下太后彻查此案!”苏东坡这时候也出列,跪在李清河身边。 太皇太后没有说话,小皇帝似乎想要说话,但是却被皇太后默不作声的阻拦。 这小皇帝虽然不是向氏所生,但是从小却是向氏身边长大,自然也有母子之情。 小皇帝已经习惯了在这朝会之上默不作声,所以百无聊赖的用手戳那玉玺玩! “科场舞弊?可有真凭实据?你二人不要在此危言耸听,若是每一次科考,落榜之人都来这里闹一闹,这科考还办不办?不过是一群庸才闹事而已!此次恩科,所有出题官半月之前进入贡院出题,糊名,誊录,初评、复审、主考审核,三级评定,何来舞弊之说,如果要说舞弊,那李大人可就不是失职,而是欺君!” 那位高大人针锋相对,而苏阳虽然没见过,但是却听徐明礼说过,此人就是太皇太后的亲哥哥高侃,枢密使,执掌兵马大权,与左右丞相同为从一品。 真凭实据,这种事情,谁也不会在大街上喊,不彻查,谁有真凭实据? “高大人要真凭实据,想必那高允才学如何,高大人再清楚不过了,这若还不是真凭实据,不知高大人要的真凭实据是什么?”苏东坡这话一出口,高侃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致,如果眼神能杀人,这苏东坡都被杀死几百回了。 而太皇太后,原本沉静的看着殿下的争辩,并没有任何表示,但是苏东坡这话,显然也让高氏生气了。 “陛下、太后,老臣以为,此次恩科马虎不得,陛下继位之初,施恩天下,若恩科遭人弊病,于皇家威仪有损,臣以为,应从快从速办理,既不能有损皇家威仪,陛下施恩天下的初衷,又要安抚天下士子之心!” “司马卿家认为应该如何做!”太皇太后高氏语气沉稳的问了一句。 “请陛下法外施恩,补录进士科士子五十人,从落榜士子之中择优录取,三日之后,会同之前金榜题名士子举行殿试,由陛下与太后亲自主持,亲点三甲名次!” 听到这话,太皇太后微微颔首,“司马卿家所言,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臣附议!”高侃立刻赞同,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虽然他知道高允想要弄个进士玩玩,可是绝对没有想到,这混蛋弟弟,居然弄了一个会试第一! 其他臣子没有开口,目光落在左相吕公着身上,似乎等他表态。 “右相之言臣无异议!另外臣请陛下太后恩准,赐予那一时激愤而死的士子刘承嗣进士及第,赐宴三千士子,以饱其腹,安其心!” “左卿家所言甚是,就由左卿家替陛下与哀家前去宣旨,赐宴集英殿,另与礼部商议,酌情赏赐!” “臣,遵旨!”吕公着应声退下,也宣告这一场变故,落下了帷幕。 苏阳和赵籍对视一眼,都是满眼无奈,至始至终,无论是左相右相,或者太后,没有一人说过要对舞弊案彻查,只是安抚士子之心罢了。 之后那太皇太后高氏又吩咐后续的事情,数人领命离去,朝会也很快结束,苏阳和众臣恭送帝后离去,其他人也依次退出金銮大殿。 第六十七章 绝户之计 “亦恒!” 徐明礼出了大殿,就将苏阳叫到了跟前。 “三叔!” “是不是觉得心里有些失望!” “有点吧,但更多的是担忧,若是如此下去,科考还有何意义?”苏阳问了一句。 “你们放榜的时候,边境传来军情,辽夏在边境陈兵待发,随时可能开展,此时,朝堂之中,任何动荡都不能有,否则左相右相两位大人不可能会化干戈为玉帛!” 苏阳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瞬间想到,十六年前那场战乱,父亲战士沙场,二叔兵败被俘,祖父成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数十万将士丢掉了性命,而这一次呢? 集英殿宴饮,苏阳赵籍,自然也必须出席。 三千多士子聚集,只是从这些人眼中,苏阳没有看到多少哀伤,反倒是有不少人眼中带着惊喜之色,口中称着皇恩浩荡,认为这是他们的一场胜利。 也有人觉得没有将舞弊者揪出来气不顺,但也只是发几句牢骚而已。 苏阳索然无味的吃了几口菜,喝了一杯所谓的御酒,感觉这皇帝使用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第二天中午,徐正涵过来,说徐明礼请苏阳去家里有事情跟他说! “你的论策可还记得?”徐明礼问了一句。 苏阳点头。 然后,徐明礼让苏阳将他的论策重新写出来! “三叔,到底怎么回事?”苏阳没有立刻动笔。 “有十几个落榜士子的试卷找不到,你就是其中之一!” 试卷会丢,这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徐明礼看着苏阳越来越凝重的脸色,劝了一句,“亦恒,社稷为重,若是此案查下来,不说耗费时日,其中牵扯的官员只怕不少,甚至禁军之中都有人参与,此时如果彻查,不仅民心不稳,军心也会动摇!” “我懂!”苏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伏案开始写自己的论策! 即便是重新写,苏阳也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才完成。 东西交给徐明礼之后,苏阳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苏阳穿戴整齐,随着徐明礼一起进入皇宫。 大宋皇宫规模并不算如何宏伟,正殿名为大庆殿,左侧紫宸殿内,苏阳等四百一十八名贡生站立,在他们面前,都有一张书桌,书桌上笔墨纸砚俱全。 在大殿正前方,皇帝端坐中央,这一次,却没见两位太后。 右相司马光,礼部尚书李清河还有七八名礼部官员站在前排。 “诸位贡生,今次陛下恩科,施恩天下,才有尔等金榜题名,尔等有幸成为陛下登基一来第一科进士,此乃无上荣光,望诸位能谨记皇恩浩荡,报效国家社稷,为天下万民谋福利,为陛下分忧。 此次殿试,由本相代为出题,本相的题目,只有两字:安邦! 诸位贡生即刻作答,一个时辰之内,不得少于千言!” 安邦! 苏阳默默的念着这两个字。 略作思量,开始书写。 此时大殿之上,所有贡生端坐,无人敢交头接耳。 之前嚣张跋扈的高允,此时也老老实实,只是抓着笔,另一只手抓耳挠腮,左顾右盼,却发现礼部尚书李清河正紧紧地盯着他! 这李清河,在宋国,属于出了名的老顽固,高允这时候一脸痛苦之色,感觉这狗屁科举,真不好玩! 跟他一样难受的,还有不少人,只是不写,只怕是不行的,无论对错,都得写满一千字交差! 而此时,奋笔疾书的人并不少,这里的贡生,大多数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李清河跟司马光,不知道是不是分了工,李清河专门盯着那几个疑似作弊的家伙,司马光,则开始巡视。 “安邦者,治军为先...” 司马光在一个贡生旁边看了几句,微微颔首。 不过没有打扰,而是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名帖。 乌伤宗泽! “欲安其邦,先治其国,欲治其国,先明其法度,法度严明,而民安...” 江宁齐思远! “...则军中猛士三万,自成一军,直捣黄龙...” 梅州赵籍!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宋之患者,夏辽而已。夏国少兵寡民,却兵强马壮,乃地利人和之故。 地利者,占河套肥美之地而养其马,河西走廊之地易守而难攻,强取不智。 西夏者,盛产青盐、牛马,国富而民强。 可收其青盐,予以精炼,倍于其价售之。 使其民牧羊而不牧牛马...” 司马光在苏阳身边站了一会,开始看其写的那几句,还颇为不俗,但是看到后面,眉头就皱了起来。 完全是胡说八道,收购青盐精炼,再翻倍售卖出去,别人傻吗? 还有,你让别人不养牛马就不养? 到了后面,这小子居然写什么惠之以茶粮,使其民不种五谷! 这完全是资敌。 如果不是科考,司马光都想要让人将这小子赶出去,这个什么庐陵郡公,完全是异想天开乱说一通! 司马光不再看了,走向其他位置。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左相吕公着走了进来。 小皇帝在前面打瞌睡,吕公着只是朝着司马光微微点头,也没有说话。 转了一圈,吕公着也是时而颔首,时而皱眉,最终在苏阳身边停下。 他的表情变化,瞬间丰富精彩。 先是微微颔首,而后皱眉,再然后脸色阴沉下来。 但是很快,他微微张嘴,差点惊呼出来:此乃毒士,绝户之计啊! 吕公着喊来一名礼部官员,吩咐一句之后,那官员立刻出去,不久之后,有四五个禁卫走进来,手里抬着屏风,将苏阳围了起来,从外面,只能看到隐约的影子,但是没有人能看到他在写什么。 司马光的眉头皱了皱,走了过来。 但是没等他发问,司马光就被吕公着拉着走进屏风里面。 司马光刚刚已经看过,自然知道这小子就是胡说八道。 但是吕公着却让他看,司马光阴沉着脸,又接着看了下去。 很快,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感觉仿佛一股冷气从脚底冒出来:此乃绝户之计,唯有毒士方能想出此等阴谋,不,应该是阳谋,就算是你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那些士子们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不可能左右相爷都帮着作弊吧,这还是殿试呢。 但是现在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文章。 一个时辰结束,苏阳的笔顿了顿! 第六十八章 状元及第 “继续写!” 吕公着说了一句。 而苏阳看了一眼,他自然知道,身边站了两个人。 苏阳没有说话,继续下了下去,但是吕公着和司马光都出去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似乎是有人离去,而且还有一些窃窃私语。 苏阳足足两个时辰,这才收笔! 苏阳推开屏风,却看到吕公着坐在一边,旁边的桌上有茶水和点心。 “饿了吧,尝尝吧!”吕公着示意苏阳坐下。 “多谢相爷!”苏阳是真的饿了,现在都大中午了! 苏阳也没客气,喝了杯茶,吃了两块点心,的确是比自己以前吃的所有糕点都好吃。 而吕公着这时候,在看苏阳写的那一份安邦策! “走吧,先去大殿等着!” 吕公着说了一声,然后带着苏阳写的东西就离开了,苏阳则不紧不慢的又喝了杯茶,吧那些糕点吃了个干净,这才走向中央的金銮宝殿。 金銮宝殿之外,数百名士子聚在一起,似乎还等着最后的结果。 “亦恒!”赵籍喊了一声,心里也在好奇,苏阳到底写了什么。 但是现在,自然不能问,因为吕公着让人围起来,就是不想其他人看到。 苏阳也没有提起,跟几个熟人说说笑笑。 而就在他们说说笑笑的时候,在御书房中,左相吕公着,右相司马光,枢密使高侃还有太皇太后高氏端坐,小皇帝依旧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拨弄桌上的笔墨。 吕公着坐在一边,而司马光和高侃站在太皇太后左右,看着桌上那刚刚吕公着带来的一叠试卷。 “此人心思歹毒!”高侃看完,一脸凝重的说了一句。 “高大人莫非是西夏或大辽的臣子!”吕公着这一次,毫不客气的怼了一句。 高侃哼了一声,并没说话。 “此计虽毒,与我大宋,却是安邦定国之策!臣以为,此计可行,而且刻不容缓!”吕公着站起身来,对着太皇太后说了一句。 太皇太后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司马光的意见。 司马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此乃国之大计,不能鲁莽,需要先验证其所说真伪,另外此计若是实施,必须春风化雨,不能引起两国警惕,否则势必功败垂成,而此时边境不稳,一切还需度过此次危机再从长计议!” “盐务、漕运、粮草准备,于此并不冲突,臣以为可以着手实施,哪怕此计不成,盐务一项对我大宋也是功在千秋!” 这一次,司马光并未反对。 “此事吕卿家酌情处置,任何人不得外泄!这个...”太皇太后看了看手中的这份安邦策! “臣建议,立即销毁!”吕公着说了一句,这计策,如果泄露出去,只怕是没有半点用处了。 “殿试论策,照例是要封存的!”司马光说了一句。 吕公着心里说了一句迂腐,然后从自己袖子里取出来另外一张安邦策! 小皇帝这时候,好奇的凑上来,在看苏阳写的那安邦策。 高侃想要阻止,却被妹妹高氏阻拦,任由小皇帝去看。 “皇祖母,这个庐陵郡公,怎么这么歹毒!”小皇帝只有十岁,虽然不是完全不懂事,但是肯定不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吕公着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听太皇太后开口,对小皇帝说了一句,“陛下记着此人歹毒,日后不要重用他就好了!” 听到这话,高侃微微一笑,司马光眉头皱了皱,却没说说什么。 吕公着低头不语,只是心中出现了一句话: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 “天佑元年恩科殿试,二甲第十名,庐陵苏枫!” “二甲第九名,余姚周平!” ... “二甲第二名,京兆宋庆!” “二甲第一名,江宁齐思远!” 这个排名,是在有些出乎某些人的预料。 比如宋庆,他原本是第三名,哪怕是去掉那些作弊的,按照才学来分,自己也能入前三。 可是这安邦策,却不考诗文,他的名次,自然就高不了,不仅一甲无缘,还落在了原本排名第十的齐思远之后! 可是殿上宣旨的太监却不管他心里如何想,继续宣旨。 “天佑元年,恩科殿试,一甲第三名探花,乌伤宗泽!” 从落第到探花,这惊喜,让宗泽喜不自禁。 而这一次,苏阳和赵籍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因为,之前作弊的那些,这一次,在殿试之中,都排在最后,也不对,高允还是给了一个三甲第三名,算是保住了高家的脸面。 “天佑元年,恩科殿试,一甲第二名榜眼...” 众人都在猜测,这一次,谁能独占鳌头! “梅州赵籍!” 此言一出,这一次的恩科结果,也终于水落石出,因为没有公布排名的,只剩下苏阳一个。 赵籍略显无奈,还是输给这家伙了啊! “天佑元年,恩科殿试,一甲第一名状元,庐陵苏阳!” ... 殿试之后,苏阳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参加琼林宴、各种祭奠,以及大小官员的恭贺与宴饮,这些,是苏阳不能拒绝的。 同时还被吕公着叫去,详细的说了自己的安邦策,而苏阳也将精盐提炼的方法交给了吕公着。 盐,苏阳明白,自己是不能碰的,而且,论敛财的手段,酒已经够了。 “亦恒,你可知,为何这一次,你会被授予仓部郎中?” 苏阳殿试被钦点为状元,随后被授予户部下属仓部司郎中,这个官职并不高,只是正六品。 不过苏阳自己的爵位正二品,但却无实权,只是享受俸禄罢了。 宋国职爵分离,所以他的爵位,无法给他的职位加分多少,还需要按照规矩做起。 正六品,不算高,而赵籍和宗汝霖,也不过是从六品,二甲十人,都是正七品,三甲则是七品以下。 若非此次恩科,只怕苏阳还需要以从六品乃至七品做起。 仓部郎中,说白了有点像是库管,但却是全国库管的头头。 宋国各州各府,都有粮仓,有管家的粮库,也有民间的义仓,而这些,理论上都归苏阳掌管。 “请相爷指点!”苏阳与吕公着对弈,只是他们此时,谁都没有在意棋局。 吕公着放下棋子,似乎无心再下。 “青苗法,你应该熟知吧!” “青苗法?”青苗法,苏阳自然知道,但是这跟仓库有什么关系? “平心而论,青苗法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却脱离实际,成为了地方官员敛财的工具!” 第六十九章 仓部郎中 苏阳对此,自然知晓,在宋国境内,设有广惠仓、义仓、常平仓,作为救济灾民之用。 广惠仓丰年积蓄粮食,灾年将粮食贷给灾民,来年丰收再归还,不收利息。 义仓则是官府与民间乡绅巨贾合力建造,储备粮食,在灾年免费赈济灾民。 而常平仓,则是官府设立,用来平抑粮价格,在丰年按照市价收购粮食,灾年当量价过高的时候开仓放粮,平价卖出,起到抑制量价的作用。 但是广惠仓和义仓数量有限,难以有效救济灾民,常平仓初衷虽好,但却大都被一些官员勾结粮食太高粮价,中饱私囊! 灾民无以为继,在灾年,只能承受民间高利贷的盘剥,虽然能够度过灾年,但无异于饮鸩止渴,所以在这种状况下,王佑安退出了青苗法。 青苗法规定,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无量度日的百姓可以向官府借粮,等粮食收上来之后,偿还本金,加息两成。 这样灾民可以度过青黄不接的困境,国库也会因此充盈。 但是在实施过程中,却出现了一些官员为了政绩,强推借贷,并且将利息提高到三成乃至四成。 青苗法每年正月和五月出借两次,五月十月归还,而一年两次的借贷,成为了一些官员填充政绩,或者借机谋私利的机会。 虽然国库因此充盈,但是某些地方的百姓,却因此愈加贫困。 “为官者其心不正,有法不依,执法不严,缺少监管!捐监若不废除,吏治难以清明!” “哦,你倒是看得清楚,可有什么对策?”吕公着笑着问了一句。 “没有!” 苏阳摇头,是真的没有,这是时代和阶层决定的,除非,将这封建制度推翻,但是可能吗?苏阳敢说吗? “唯法度严明尔!”吕公着叹了口气,可是法度严明,谈何容易,执法的,依旧是那批人,花钱捐官,当官捞钱,捞了钱再给子孙捐官,子子孙孙再捞钱! 这似乎成为了一个死循环。 “扯远了,还是说说仓库的事情吧!这十来年,虽然没有大的战乱灾荒,但因为青苗法的实行,一部分地方的仓库虚空,尤其以常平仓最为严重,时常借出粮食,却需要以银钱归还,而在百姓变卖粮食的过程中,粮商再盘剥一道。 而各个府库,将粮食以最低价折算钱粮登记造册,官员趁机牟利,所以许多粮仓空空如也,一旦发生灾情,后果将不堪设想!” 苏阳听了,立刻就明白,这仓部郎中,就是一个随时都会炸的火.药桶,一旦发生灾情,自己就是顶雷的! “另外,”吕公着的话,还没有完,苏阳竖着耳朵听着,感觉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辽夏边境各自集结了数十万大军,这一战,不可避免,一旦开战,粮草必须供应充足,所以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查清各仓虚实!” “多久?”苏阳问了一句。 “战事瞬息万变,也许今天、也许明天...” 苏阳嘴角一抽,这也有点太不负责任了吧! “不过即便这一次出事,也不会算到你头上,但若是出现大的灾荒,各仓无粮赈灾,你罪责难逃!” 苏阳没有说话,心里算着时间,现在,是四月,六月夏粮收获,如果出现灾荒,可能也就是六七月,留给苏阳的时间,顶多三个月。 这不仅仅是查清楚仓库的虚实,还需要做出调度,保证在一定范围内,有粮食可以救济灾民。 “仓部之前没有记录吗?”苏阳问了一句。 “你的前任,仓部郎中在天牢,等待秋后问斩!另有仓部所属大小官员十七人或发配或关押!” 显然,这就是一个烂摊子。 “你或许猜到了,因为当年你祖父祁震公在时,与高氏多有不睦,所以你被责难在所难免,不过你为先帝所封郡公,因此在明面上,无人会对你不公,否则,这一次的状元也落不到你头上!” 苏阳点了点头,并没有哭着喊着求吕公着为自己调配职务,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做,而且要做好,赌注悠悠众口。 “仓部有多少可用之人?”苏阳问了一句,如果自己两眼一抹黑,那真要是去了仓部,只怕三五个月都摸不清楚状况,还谈什么整治。 “仓部司员外郎朱英,在仓部任职二十年,熟知仓部事务,仓部贪腐案中能独善其身,可堪一用!另外本相可暂调拨五百可用之兵丁与你,三月之内,务必查清各仓虚实,确保各地不因灾荒出现民变,这是底线!” “相爷,我可否借用民间力量协助探查?” “可以,本相不干涉你如何调查,若有非常之事,你可便宜行事,有任何责难,本相也会为你承担,但是三月之内,务必做好粮草调度,若战事一起,粮草的重要性,不需要本相多说了吧!” “是,亦恒明白!” 苏阳知道,如果这一次的事情做不好,自己就只能躲在庐陵,安心的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庐陵郡公了! 齐思远与苏枫都被授予了翰林院编修的职务,这只是一个闲职,也是一般进士熟悉官场的地方。 他们比较清闲,而苏枫和齐思远,也已经告假动身归家,一招金榜题名,荣归故里,这是多少人期盼的事情。 不过苏阳此时,却没有那个时间。 在与吕公着交谈之后,苏阳直接就去了户部报道。 一番程序下来,又是大半天过去。 而此时,苏阳在仓部司内,看着眼前这七八个下属,苏阳无奈的叹口气,难怪这些人没有被抓起来,因为除了那个叫朱英的还算年轻,也就三十六七岁,其余的都是五六十岁,而且神色拘谨,显然属于那种胆小老实没本事的,所以贪污的事情,都轮不到他们。 “朱英留下,其他人各司其职,散了吧!” 苏阳说了一句,那七八个下属离开,只剩下朱英这个副手。 朱英三十六七岁,相貌平平,在仓部司从最基层的杂役干起,足足二十年,才到这从六品的仓部司员外郎。 不过他并非科举出身,又无背景,之前数年,仓部混乱不堪,这朱英能够独善其身,也算是有点本事,否则,若不随波逐流,只怕早就被排挤出去。 或许这朱英也不是那么干净,但是现在还能留在这里,就说明他的确有些手段。 第七十章 洛仓之行 苏阳用人,不怕他有毛病,若是没一点毛病,除了圣人,就是庸人。 苏阳在打量朱英,朱英也在看这位顶头上司。 虽然苏阳不过十九岁,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但朱英并没有什么不服气。 因为这位可是今科状元郎,而且还是有爵位在身的庐陵郡公,不出意外,这位在这个位置上,绝对做不久,若是不出事,很快就会擢升,若是出事... 朱英知道这个位置是火.药桶,所以此时内心才在纠结,自己应该用什么态度来对这为新来的顶头上司。 “坐吧,无需拘谨,苏某初来乍到,正有不少困惑请教朱大人!” “大人言重了,您称下官名字即可,大人但问,属下知无不言!” 朱英连忙回答。 “如此最好!” 苏阳等朱英坐下,打开旁边的一个食盒,里面有两碟小菜,还有一壶酒! 朱英这时候不等苏阳动手,已经将里面的酒菜拿了出来,此人能够从杂役做到仓部司员外郎,显然是有眼力劲的。 朱英站起身,给苏阳倒上一杯酒,鼻子嗅了嗅,是有有些惊奇,这酒,自己从未闻过。 “这是陛下御赐的,我听说你也喜欢小酌两杯,尝尝这酒如何!” 御酒! 朱英眼中闪过惊讶之色,手里的酒壶都有些拿不稳,对于他这样的底层官员来说,御酒,是一辈子都不敢奢望喝到的东西! 而苏阳也有些感慨,果然,这口味一般般的御酒,比自己哪里的醉翁酒之类效果更好。 喝了两杯御酒,朱英眼中满是火热之色,大有舍身酬知己的样子,对苏阳所问,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是苏阳越听,眼中越冷,朱英所说的状况,比苏阳所了解的,还要严重,不仅仅是粮库空虚,其中的账目,都是经过高手做过,账目上毫无问题,但是其中却不知道有多少钱粮被贪墨。 “大人,属下说句掏心窝的话,此地,真的不是善地,大人是有才华有门路的,还是尽快脱身吧,否则...” “说下去吧!” “哎,今年有蜀地气候有异,只怕收成不会好,蜀仓乃是我宋国四大粮仓之一,而蜀地想来交通不便,可历年来也能自给自足,据属下所知,蜀仓亏空,是四大粮仓最严重的的,一旦蜀地出现灾情,运输不便,后果不堪设想!” 四大仓,苏阳知道,其一为洛仓,其二为蜀仓,剩余另个在苏湖两地。 蜀地,被称为天府之国,向来都是富足之地,但是苏阳清楚,这富足之地,富的是极少一部分人,一旦发生灾情,想会有大量灾民食不果腹,甚至引起民变。 洛仓以京杭运河为脉络,汇聚天下钱粮,供应京畿之地。 而苏湖两地两米充足,有苏湖熟,天下足之说。 只要这四大仓不出问题,就算是有灾情,也足以应付,以各州各府之力,坚持一半个月不成问题,只要快马加鞭,足以运量救济。 “其他地方的仓库呢?”苏阳又问了一句。 “洛仓乃京畿重地,府库充实,定期检查出陈更新,绝无问题!苏湖两地的大仓,就算是略有亏空,只要夏粮成熟,也足以补齐。只是各州府郡县的仓库,就...” “而四大仓,历来是优先供应军粮,以备战时所需,除非有特大灾情,不会轻易动用!” 苏阳清楚,在掌权者看来,死千百个灾民,不是问题,从宋国重文轻武的国策就能看出,宋国当权者对皇权的看重,哪怕是对辽夏年年纳贡岁币绢布,都在他们承受范围之内。 所以,在苏阳的记忆中,前世的宋朝,也被称为最没有骨气的一个朝代。 之前的秦汉唐,虽然也有内忧外患,但那些外族,顶多是在边境骚扰一下劫掠一些东西就跑,哪里像宋国这样,契丹和党项,人口还不到宋国十分之一,而且宋国没有遭遇大的灾荒,最终却被打的割地赔款。 这些想的远了,苏阳现在需要解决的是充实仓库,确保粮草充足。 否则战事一起,只怕更没有多余的粮草救济灾民,一旦发生灾荒,必然饿殍遍野! 而根据苏阳记忆,这一次辽夏动兵,对宋国没有构成什么威胁,因此他现在的重点,还是应对可能发生的灾情! 苏阳大致了解了之后,立刻开始准备。 左相派来的五百兵丁第二天就来报道,而这些人虽然不是禁军,但也绝对不是老弱病残,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而且一个个弓马娴熟,可堪一用。 苏阳从徐明礼那边将徐景涛借调过来,还有一批徐景涛训练出来饲养信鸽的信使官。 苏阳现在没有时间一个个府库去查看,所以只能将人分成数个调查组,齐头并进。 另外苏阳还给徐慧君和徐家老爷子去了信,借调一批徐家的账房先生。 徐慧君将苏阳告诉他的复式记账已经推广到了徐家的各个分店,这复式记账,不仅仅减少了大半的工作量,而且相互斧正,可以有效地杜绝作假,至少在当下环境,宋国那些作假的人,肯定不知道如何应对这复式记账。 苏阳将五百兵丁留下一百人,其余四百人,分为八队,每队五十人,让朱英在各个府库之中,挑选一些精明科考的,熟知仓储状况的人手跟随,与徐家各处分号的账房先生汇合,逐州逐郡开始盘查各个仓库的状况。 每一个队伍,都有一名信使官跟随,可以尽快掌握各个府库的状况和当地夏粮收成状况。 现在已经四月,夏粮应该已经有了迹象,如果有灾荒,只怕也该出现影子了。 这些事情,由朱英负责,而苏阳带着常胜和百余名士兵,苏阳去了洛仓。 朱英说洛仓府库充实,虽然这话可信度很高,但苏阳还是要去看一眼,同时,他得具体了解一下洛仓的状况,也了解一下宋国仓库的架构。 与其说是检查,不如说是学习。 洛仓,自隋唐开始,就成为粮仓重地。 根据户部记录,洛仓的储量,足够京畿之地三年之用。 洛仓在唐末宋初,层一度废弃,但宋立国之后,建都开封,是为汴京,京畿之地,不可无量,所以洛仓再次被兴建起来,甚至规模比前朝更宏大。 洛仓可以算是一座小城,东西长八里,南北宽五里,城内外常年驻守五万禁军,以保洛仓无恙。 第七十二章 官仓硕鼠一 苏阳给出的价钱是平日的三倍,这七个铁匠,自然乐意。 所以干活也用心,再加上苏阳和几名与马为伍的士兵在一边出主意,下午的时候,终于弄出来一个让苏阳满意的马蹄铁。 不过想要给他们这里的马订上马蹄铁,今天显然是不行了,夜里光线太暗,根本无法做工。 所以,苏阳等了一天,这七个铁匠,忙了一整天,才打造出足够的马蹄铁。 “大人,有这马蹄铁,何愁我大宋不能打造出一支所向无敌的铁骑呢!”随着苏阳一起来的那名都统秦虎兴奋的说着。 苏阳微微一笑,他打造马蹄铁的时候,已经想到了,这马蹄铁,能够让马匹的速度每天至少增加三分之一,更重要的是,对于马脚不会有太大的损伤,只要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两三天连续奔跑不成问题。 如果组建一支骑兵,何愁不能奔袭千里,直捣黄龙! 苏阳也没有想到,自己偶然想到的事情,会有如此影响。 所以在第一时间,就给徐明礼传回消息,让他询问左相的意见。 而他们现在,距离京城还不到五百里,所以在出发前,已经接到了飞鸽传书。 左相对此极为重视,让苏阳派人将那几名铁匠和知道的驿官暂时扣留,他会派人前来接管,这马蹄铁,绝对不能外泄出去。 但是对着七个铁匠和驿官来说,绝对不是坏事,打造马蹄铁,也得用到工匠,只不过需要保密而已,这些人,或许会因此弄到一些好处。 不过,这后续的事情,对苏阳来说,也无所谓了,他现在敢往蜀地,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多耽误了一天,但是有了马蹄铁,前进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每天他们可以前进两百二三十里。 而每过三天,苏阳也会休息一天,否则自己扛不住,这马匹也扛不住。 如果更换马匹,马蹄铁也换不掉,总不能再找人来打马蹄铁,那还是要费力气,还麻烦。 之前在那驿馆看守那些铁匠,都用了十个兵丁。 在第九天,苏阳他们进入了蜀地,而第一站,则是利州。 利州,按照苏阳的记忆,这里因该是后世的广元。 只是到了利州,苏阳的脸色就没有舒缓过,因为看路边田地的庄家长势,哪怕是此后一两个月雨水充足,也很难算一个丰收年。 “大人,要不要去利州仓看看?”周峰问了一句。 “不必,直接去蜀仓,如果蜀仓无恙,其他地方有问题也无妨,若是蜀仓空虚...”苏阳一脸寒意,如果蜀仓空虚,这一次,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蜀地,也称益州,英宗时益州路升为成都府路,统管蜀地政务。 蜀地自古就有天府之国美称,自给自足,汉高祖刘邦入川休养生息,出川争夺天下,后又有三国刘备占据益州,与孙曹三分天下。 蜀地,自古就是兵家要地,天然粮仓。 照理说,这样的地方,就是出现灾荒,往年的储备,也足以度过。 但是苏阳了解到的状况,却堪忧! 蜀仓的规模,虽然不及洛仓,但至少也有其三分之二。 根据信息,这里有粮仓五百座,蜀地之军民,远不及京畿要地,所以供应一两年的用度毫无问题。 蜀仓,在其治所成都外三十里,不过苏阳没有立刻去蜀仓,依照惯例,苏阳需要先去拜见执掌成都府大权的转运使司衙门,跟成都府路转运使打声招呼。 转运使,本为钱粮调度转运的职务,全力并不大,但是到了本朝,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削弱地方节度使的全力,转运使渐渐成为一路行政长官。 而曾经在唐末卷动风云的节度使,成为虚衔。 宋国如今分为二十三路,和后世的省级行政单位大致相当。 不过这转运使的职权,却又被分割了许多,比如主管刑讯的提刑司,平抑物价的常平使司衙门,至于军务,则是安抚使统领,直属中央。 原本这四个职责,在唐末都是节度使执掌,而如今节度使成为了一个虚衔,品级虽高,却没有实权,大都是宰相退位之后封赏的荣誉称号,比如王佑安就领着镇南军节度使的名号。 成都,又名蓉城,以美食着称。 苏阳让秦虎带人马在城外安顿,他带着常胜入城,而徐景涛也要跟着去看看,苏阳也就随他了。 这家伙虽然现在大小算是个从七品的信使官,但性子并没有多少变化。 “看起来,变化还是很大的!”苏阳入了城,自言自语的嘀咕一句。 苏阳不是成都人,但前世,自己的妻子孙莉是成都人,做饭比教书更专业。 成都,苏阳去过七八次,和眼前的街道,的确有着不小的变化,但轮廓还在,以前去的时候,还能看到曾经留下的遗迹。 但是现在那些遗迹,都在苏阳眼前。 “亦恒,你来过这里?”徐景涛问了一句,有些意外。 苏阳摇了摇头,“没来过,只是在书上看过而已,走吧!” 成都人口,虽然不及汴京,但四五十万总有,按照苏阳的了解,如今蜀地的人口,已经超过千万,占了宋国十分之一。 成都也颇为繁华,至少还没有看到灾荒的影子,但是苏阳一路所见,只怕这灾荒不会太远了。 这种歌舞升平的日子,也维持不了多久。 在路边询问了一个摊贩,得知转运使司衙门的位置,苏阳带着两人直接去了。 这衙门规模宏大,门口有一队衙役把守,苏阳四人靠近,立刻就有守卫拦住去路。 苏阳将手里的公函递了过去,这个,也就相当于是介绍信,因为在信息流通缓慢的时代,估计这里的人,是没有人认识苏阳这个状元,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公函递了进去,不久之后,一个衙役将三人带入转运使司衙门。 不过却不是见什么转运使,而是带着他们在一个小院里休息。 苏阳问了衙役,那衙役只说是管事吩咐,说他们舟车劳顿,让先休息,其他一概不知。 衙役走了,苏阳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就算是自己仅仅以仓部郎中的身份拜见,这转运使哪怕不见自己,也不应该是这种态度。 自己来拜会,只是通个气,不想坏了规矩。 等了一个多小时,除了有人送来一顿丰盛的午饭外,在没有半个人露面。 “亦恒,太气人了,居然不让咱们出去,这不是软禁吗?”徐景涛的声音传来。 苏阳没有说话,刚刚,已经让常胜去试过,的确是被软禁了。 还真是有意思啊! 第七十三章 官仓硕鼠二 “公子爷,依我说,直接打出去就行了,就那几个,还不够咱砸两拳的!”常胜一脸不屑的看向门口。 门口有一队衙役,十来个,但战斗力,估计比地方上的厢军都不如。 “不惊动外门的人,能走吗?”苏阳问了一句。 常胜又绕着院子看了一圈,爬上墙头,看了看四周,回来跟苏阳说没问题,外面没有多少巡逻的。 这小院偏远,应该可以直接翻墙出去。 苏阳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办差,居然要翻墙。 “七哥,你留在这里应付前来的人,这庐陵郡公的名帖你拿着,若是有人发现我们走了,你就说自己是庐陵郡公,他们不敢为难你,等我查清楚蜀仓的事情再回来接你!” 徐景涛楞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你,你让我冒充你!” “算是吧!” “不行、不行,我可不敢!”徐景涛连忙摇头。 “你就安心呆着,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不用管,如果那转运使来见你,你再说实话就行,记得,如果是其他任何人来了,你都说自己是庐陵郡公!” 这... 徐景涛一脸苦涩,他只是想要进来逛一圈,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苏阳还是跟着常胜翻墙走了。 常胜也算是高手,带着苏阳走出这戒备并不森严的转运使司衙门自然不成问题。 出去之后,苏阳立刻就出城,然后与城外秦虎等人汇合。 虽然苏阳不能肯定,但转运使司衙门的遭遇,让他明白,这蜀仓,绝对有问题。 但是苏阳这点人,如果直接去蜀仓,只怕连门都进不去,又会被软禁起来。 看守蜀仓的士兵虽然不多,但上万人肯定有的。 所以,苏阳现在,要去借兵。 枪杆子里出政权,苏阳一直信奉这句至理名言。 如果自己想要在短时间内查清洛仓状况,并且弥补亏空,确保蜀地度过危机,那就必须用些非常手段。 成都路安抚使司衙门,并不在成都城内,而在城南二十里外,说是衙门,其实是一座军营。 苏阳这一次,依旧是带着常胜前去,在军营外,就被拦住! 这一次,苏阳没有废话,直接从常胜手里将一个长条形的锦盒打开,从一面取出一面金黄色的卷轴,而那卷轴之上,写着两个字,圣旨! “让成都路安抚使邱元彬接旨吧!” 守卫的士兵,看到苏阳手里的圣旨,吓了一跳,哪里还敢废话,立刻就跑回去通知了。 只等了三五分钟,就有一个穿着文官袍子的微胖中年小跑而来。 苏阳不认识邱元彬,但看样子,是此人无疑了。 “不知上使驾临,下官有失远迎...”邱元彬说着,就要跪拜下去接旨。 “邱大人,这是密旨,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听吧!”苏阳说了一句,阻止邱元彬下拜。 邱元彬闻言,楞了一下,密旨?陛下给自己下什么密旨? 但是却不敢怠慢,立刻引着苏阳前去军营。 而这军营之中,还真是别有洞天,邱元彬居住的安抚使司,和一般的庄园差不多,虽然算不上奢华,但也绝对不是多么朴素,这邱元彬一看,就不是一个委屈自己的人。 邱元彬带着苏阳进入自己的书房,苏阳让常胜在外面守着,不让其他人靠近,而这时候,邱元彬又打算跪下接旨。 但是苏阳却又拦住了他。 “邱大人,不用跪,这圣旨,不是给你的,是我来蜀地之前,左相给我请的一道密旨,邱大人看看就好了!” 邱元彬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用圣旨来开玩笑,这是死罪! 但是苏阳手中的圣旨到底说的什么,邱元彬并不知道,所以也没有轻举妄动。 邱元彬看了圣旨上的内容,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因为这圣旨上只说让苏阳盘查宋国仓储事宜,如遇突发状况,可便宜行事! 这上面,没说苏阳可以节制他,也没说不可以,这模棱两可的圣旨,自己是尊还是不尊? “你是今科状元,庐陵郡公苏阳!”邱元彬眉头皱了一下,如果苏阳只是一个六品的仓部郎中,自己估计根本不会理他。 “正是在下,邱大人身在蜀地,想必不会对蜀仓的状况没有耳闻吧?” “苏大人所说,似乎并不在本官职责范围之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邱元彬显然是不打算管这件事,因为他很清楚,这件事,不好管! “邱大人说的不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若是蜀地大灾,引来民变,不知邱大人可能置身事外?” 民变,如果引来民变,他这个安抚使,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苏大人这话,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是不是危言耸听,邱大人心里有数,蜀仓之中有多少粮食,虽然本官现在没有具体数字,但绝对不会超过一百万石,不足总储量的五分之一,比规定的三百万石,也远远不足。 如今辽夏兵力集结,一旦战事开启,只怕蜀仓还要供应战备征调,到时候,可不仅仅是灾民,邱大人手下这些士兵若是吃不饱肚子,会发生什么事情,邱大人想过吗?” 邱元彬的脸色微微一变,民变还好,只要从速从快平定,以蜀地的闭塞,很容易压下来。 但如果出现军队哗变,自己这安抚使可就真的当到头了,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他是文官,却执掌一路兵马,那些武将平日里对自己都不是很服气,如果哗变... 邱元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是却又不敢轻易答应帮苏阳做事情。 “你说的这些,发生的概率并不高,而且蜀地向来富足,数十年来未有灾荒出现,就算是真有灾情,蜀地之粮,也足以度过此次危机。” “邱大人知道蜀地有多少田地?每年产多少,吃多少,余多少?这些结余的粮食,现在又去了何处?” 苏阳这些话,立刻就将邱元彬问住了,他管得是军队,只要军粮供应充足,谁会去管这些? “蜀地有良田三千五百一十八万亩,每年产量六千三百五十万石,蜀地人口一千一百五十三万,每年消耗三千五百万石,结余的似乎不少,但是再除去供应朝廷的,每年能结余五百万石都算不错了,而蜀地每年却产出宋国三分之一的酒水,这酒是用什么酿造的,不需要我说了吧!” 第七十四章 官仓硕鼠三 邱元彬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蜀地产酒,是众所周知的,酿酒,也需要消耗粮食,而且还不少,而最后留下的酒糟,只能用来喂牛马,人根本不能吃。 “找你这么说,蜀地岂不是无粮可用!” “不会太多,看未来两个月的雨水吧,如果运气好,应该不会有大的灾荒,若是老天爷不开恩,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你说的,本官知道,但是不可能根据你的一面之词就干涉政务,除非有朝廷命令下来!” 苏阳听了这话,眉头皱了起来,“邱大人应该清楚,这一来一回需要多久,多耽误一天,就有成千上万人身死!” 什么八百里加急,那是扯淡,就算是不惜马匹,沿途驿站换人换马,日夜兼程,一封加急文书传到京城,也得四天时间,一天顶多能够跑六百里。 在等文书传回来,只怕得十天时间。 苏阳等得了,可如果出现灾情,那些灾民等不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洛仓和蜀地的状况,然后酌情做出安排,从附近地区调运粮草也需要时间,在这之前,先要用蜀地仅有的粮草维持蜀地安稳。 “你说的这些,也只是一种猜测,本官不可能因此而调动军队!”哪怕是出现灾荒,对他来说,只要不出现民变,也是能接受的,可擅自调动军队,如果真有特大灾情,自己还能将功折罪,但若是没有,虚惊一场,他就是死罪! “洛仓的守军,是否由邱大人节制?” 苏阳问了一句。 “一半为本官麾下,一半为转运使司衙门统管的乡兵!” 蜀地的粮仓防护,的确是远不如洛仓,一来是重要程度不同,另外蜀地易守难攻,也没有什么别的威胁。 听了粮仓守卫状况,苏阳也松了口气,至少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得多。 “那就劳烦邱大人带我走一趟,先去蜀仓盘查一下,如果蜀仓充实,苏某所说的,自然是杞人忧天,但若是蜀仓如我所说,只怕邱大人现在所思的,应该是怎么安抚属下将士了!” 邱元彬这时候,自然不可能再拒绝,因为他内心,更倾向于相信苏阳的话,蜀仓亏空,那是必然的,只是到底亏空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 “你没有惊动那边吧?”邱元彬本就是文官出身,虽然担任武职,但也知道文官的规矩。 “我去转运使司衙门拜访,却被软禁,我留了一个人在哪边暂时拖延,跳墙逃出来找邱大人搬救兵!” 邱元彬一脸惊愕的看着苏阳,这,真是状元郎该干出来的事情吗? 别说本朝,就是前朝前前朝,也没有状元翻墙的事情吧! 而眼前这个状元,的确是不走寻常路,否则,只怕也想不出用那莫能两可的圣旨,来挟制自己吧! 邱元彬没有多说什么,他也知道,现在时间不等人,如果真让那边反应过来,只怕会横生枝节。 邱元彬带了三百亲卫,汇合苏阳带来的一百人,一起骑行,前往蜀仓。 只是他们走了一半,却看到路上出现一长串车队。 道路前方,似乎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洛仓,其他位置,都是山峦,根本没有道路。 这些马车只怕得有几百上千辆,而且每一辆车,都装的满满当当的。 苏阳嗅了嗅,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酒,虽然不浓,但绝对不会错! “酒糟!”邱元彬虽然是个文人,但是常年在军营,对于这用来喂马的酒糟,可是很熟悉。 “只怕你说的,是真的啊!”邱元彬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居然已经到了用酒糟填充粮仓的地步,这些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邱大人,只怕需要你配合演一场戏了!”苏阳对着邱元彬说了一句。 邱元彬点了点头,此时,已经不知是苏阳的事情。 苏阳让邱元彬带来的亲卫留下一百人,自己和他带来的人换上邱元彬亲卫的军装,然后跟随邱元彬,前往蜀仓。 从苏阳去转运使司衙门,到现在,也就三四个小时,而这一点点时间,那位转运使却已经调动了这么庞大的车队,而且运往洛仓的,居然是酒糟。 要说起跟那些粮商酒商没有勾结,别说苏阳,就是邱元彬也是不信的。 前方道路,是专门为运送粮草修建的,所以十分宽敞,即便是有车辆行走,苏阳他们也可以轻松通过。 很快,苏阳等人到了蜀仓外巨大的谷场,这里是用来晾晒粮食的地方。 此刻这地方却热闹非凡,不仅有民夫,还有不少士兵,都在搬运酒糟进入粮仓之内。 邱元彬带着人马进入谷场,立刻就引来了主事之人的关注。 一队守卫的士兵立刻赶了过来。 “末将沈聪参见大帅!”这沈聪本就是邱元彬属下,而安抚使司统领一路军马,又叫帅司,安抚使被自己属下成为大帅也属于正常。 ”这是怎么回事?”邱元彬皱着眉头,看向这谷场正在装卸的那些车辆。 “这、属下不知,是常平使司衙门的人安排人弄来的。应该是补征的粮草!”沈聪低头说着,只是目光有些闪烁。 邱元彬如果信这话,那他这几十年的官也就白当了! “打开!”邱元彬看向身边不远处的一辆马车。 “大帅不可,此乃常平使司的货物,我等只有看守之责,不可擅动!”沈聪连忙阻拦想要上前打开那些布袋的亲兵! “放肆,本帅做事,你也敢阻拦,想造反吗?”邱元彬呵斥一声,他跟这些武将呆的时间久了,也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约软弱,这些武夫越觉得自己可欺! “末将不敢,只是职责所在,蜀仓乃国之重地,没有常平使司及转运使司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擅动粮草,还请大帅莫要难为末将!”沈聪连忙躬身,但是却没有半点退后的意思,甚至附近谷场看守的士兵,也迅速围了过来。 邱元彬的两百亲兵,加上苏阳带来的一百人,很快被围在中央。 邱元彬的脸色瞬间变了,“反了,沈聪,你想要造反吗?” “末将只是尽忠职守,还请大帅不要冤枉末将!”沈聪继续说着,目光看向谷仓方向。 邱元彬的脸色无比阴沉,他怎么着也是成都路的安抚使,这些可是自己的下属,但是现在,邱元彬身边虽有两百亲卫,但是他这时候,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些人,已经疯了! “沈聪,你知道你在干什么!”邱元彬怒吼着,但怎么看都是声色俱厉。 “末将职责所在,还请大帅勿怪!”沈聪依旧平静的说着。 “好好好,很好!走!” 邱元彬恨恨的说着,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但是那些守卫蜀仓的士兵却不见让开。 邱元彬对沈聪怒目而视,“怎么,你还想要将本帅留下不成!” “末将怎敢,只是有人想要见大帅!”沈聪侧头看向谷仓方向。 第七十五章 官仓硕鼠四 “邱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一道声音传来,沈聪部下那些兵丁分开一条路,一个白白净净的胖子走了进来。 此人应该不到四十岁,满脸富态,虽然穿着官服,但却更像是一个笑面虎的奸商。 “刘广利!”邱元彬阴沉着声音说了一句。 苏阳自然知道此人是谁,成都府路常平使。 苏阳为仓部郎中,负责宋国仓库管理,但却也只是一个统计督查,并不是亲自去管某一个仓库。 这常平使,却主管一路的所有粮仓,人事任命,以及平抑物价,都由常平使来决定,连转运使都无权干涉。 因为常平使司和提刑司,本就是朝廷用来分割转运使的权利,所设置的机构! 如果要用一个比喻,苏阳就好比是中央粮食管理科的官员,而这刘广利,则是某省粮食厅的官员,从三品,论品级比苏阳这个仓部郎中,高了好几个品级。 但是中央的官员,哪怕是一个芝麻小官,来到地方都是上使,更何况苏阳手里还有圣旨,就相当于是钦差! 若没有钦差这个身份,苏阳还真不会来趟这个浑水! “哈哈,邱大人可是许久未来这蜀仓视察了,今日怎么有余暇来此啊!” 刘广利笑呵呵的看着邱元彬,虽然邱元彬是正二品,但是他似乎也没有将这个执掌一路军马的邱元彬放在眼里。 显然是那沈聪,都听这个刘广利的,而不是邱元彬这个顶头上司。 “本官听说有官粮入库,特来看看,我部军粮,也该发了吧!”邱元彬冷冷的说着,态度自然不好,但似乎也没有翻脸的意思。 “邱大人这么一说,还真是,那就请邱大人先去喝两杯茶,下官这边忙完了,就给邱大人清点粮草!” “不用了,本帅还有军务,自会派人来领取灵草,走!”邱元彬这时候怎么可能留下。 “邱大人还是留下的好,否则,你我面上都不好看!”刘广利的声音传来,对着那沈聪一使眼色,沈聪挥手,那群粮仓守军手里的长枪抬起,阻拦众人的去路! “沈聪,你放肆!” 邱元彬怒喝一声,但是那沈聪缺不说话,而刘广利不阴不阳的道,“邱大人是明白人,你这安抚使,可是枢密院在管,只要邱大人配合,咱们还是老规矩,有什么好处,都不会少了邱大人那一份,否则...” 邱元彬闻言,脸色黑如锅底,余光在苏阳脸上一扫,却发现苏阳面色如常,他心里说着,这状元公,还真是沉得住气。 刘广利这话,让他有些为难,身为一路安抚使,又怎么会不知道这种事,各州各府,都是如此,而大小官员,有几个没拿份例。 只是他参与的不多,拿的不多,知道的也不多。 而这些人的疯狂,似乎还在他的预料之外。 就在邱元彬迟疑的时候,苏阳却拍马上前,朝着那刘广利靠近了几步。 刘广利身边的士兵,立刻将长枪对准苏阳,仿佛是怕这个亲兵对刘广利做什么。 “你就是成都府路常平使刘广利!”苏阳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广利。 刘广利朝着邱元彬看了一眼,但是邱元彬却没有任何反应。 “你是何人?”刘广利现在,要是将这还当做邱元彬的亲兵,那就是傻子了。 苏阳从怀里取出那一份圣旨,齐肩举起,“本官户部仓部司郎中,奉圣旨督查蜀地仓储事宜,尔等还不跪下接旨,想要造反吗?” 刘广利的脸色瞬间变了,“你、你不是在转运使司衙门...” 他说道这里,立刻停了下来,此人的反应也是飞快,“大胆,竟敢冒充上使,伪造圣旨,还不给本官拿下!” “谁敢,这位乃是当朝二品庐陵郡公,新科状元,奉旨办案,你们想要谋反,诛灭九族吗?”邱元彬怒喝一声,他知道,自己现在骑虎难下,如果苏阳出事,自己也要跟着完蛋。 庐陵郡公,新科状元,如果在自己地盘上出事,他这辈子,别说做官,牢饭都不一定吃得上,新帝登基,恩科状元,却在自己地盘上,被自己带的兵杀了,朝廷不要脸面,这个锅,他不背谁背! 邱元彬这一声,瞬间让苏阳的身份拔高了一大截,庐陵郡公,普通士兵或许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那今科状元,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文曲星下凡! “陛下已知蜀仓亏空,着本官前来查办,陛下有旨,只诛首恶,都统以上罚俸三月,余者不纠,若是有人助纣为虐,以谋逆论处,株连九族,来人,将刘广利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苏阳的话一出口,常胜一夹马腹,朝着刘广利冲去,秦虎所带的士兵,有二三十人护住苏阳,其余跟着常胜冲了出去,他们此时都是亲卫的装束,手里握着长枪,虽然没有冲刺的距离,但是马匹俯冲,气势如虹,那些被圣旨和苏阳身份震慑的士兵,立刻就退了一大半。 “沈聪,拦住他们!”刘广利吓得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的后退。 沈聪略一犹豫,一把抽出腰刀,呼喝一声,杀向常胜,在沈聪身边,还是有一小半跟了上去,人数比常胜身边的多了一倍不止。 “杀!” 常胜本来身材魁梧,这时候又在马上,手中长枪向前挥出,铛铛铛的几声,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士兵连人带枪被扫飞。 秦虎等人虽然不是禁军,但战斗力,绝对不会比禁军差,而这里守卫的士兵,本就是地方厢军,还有一部分是乡勇,那里是这些人的对手,几乎是一个照面,就有十几人杀伤,倒下一片,而马匹冲击过去,没死的也瞬间被踩踏,没了气息。 沈聪似乎是知道自己跟刘广利分不清楚,所以这时候,带着自己手下的亲信保护者刘广利,似乎想要逃入粮仓之内。 只要粮仓之内放下闸门,常胜等人骑马也不可能冲进去,而这边的消息传出,转运使和蜀地刘家,自然会做出反应。 “邱大人,随我诛杀叛逆!”苏阳一把抽出挎在腰间的长剑,直接纵马冲了出去,同时口中对那些一脸恐慌迟疑的守军呼喊,“放下兵器,跪在地上,擅动着,以谋逆论处!” 秦虎等人护着苏阳,从侧边绕行,要去阻拦刘广利的去路。 邱元彬眼中闪过挣扎之色,但是,却明白,刘广利那群人,完了。 而自己,现在跟苏阳,不可能对着干,而自己虽然也拿了钱财,但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这一次的事情解决,他顶多是一个失察和统军不利的过错,能做到安抚使,又岂会没有点背景! 第七十六章 官仓硕鼠五 “助上使平叛!”邱元彬喊了一声,身边的亲卫,立刻分出去一大半,而还有四五十人,护在左右。 邱元彬虽然是武职,但他可没有苏阳那股冲杀的勇气! 这那里是文科状元啊,邱元彬都要怀疑,这不会是一个武状元吧! 有了邱元彬的亲卫加入,苏阳他们这边,人数占据了优势。 因为绝大多数的守卫,此时都已经放下武器跪在一边,谋反,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根本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沈聪属下,绝对不算精锐,被常胜带人杀了几十个,立刻就丧了胆气。 原本还有两三百人,但是立刻就有一大半吓得丢下兵器跪在地上。 常胜等人也没有去管,除了几个被马群冲击踩踏的,其他暂时保住了性命。 而苏阳和邱元彬的亲兵包抄,沈聪和刘广利,带着三五十个士兵,被团团围困。 “别杀我,别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刘广利吓得面无人色,跪地求饶。 而沈聪,看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刘广利,一脸苦涩的叹口气。 “一切都是我沈聪之过,与我属下这帮兄弟无关,今日,我沈聪,以死谢罪,还望状元公对他们网开一面!”沈聪看向苏阳。 而苏阳停下马,看着沈聪,“策动士兵哗变,你必死无疑,你现在自杀,本官立刻以叛逆之罪将这些人诛杀,你若是愿意将所犯罪行交代清楚,本官可以对这些人既往不咎!” “呵呵,我若说了,死的就是我妻儿老小!”沈聪一脸残笑。 “你是在担心蜀中刘家吗?本官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今日之后,不会再有蜀中刘家!” 沈聪愣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剑! “你若不能对付刘家,我不会佐证的!”沈聪明白,苏阳留下他的命,是为了坐实刘家的罪证! 苏阳没有再看那些放下兵器的士兵,而是让人将沈聪和刘广利看押,又对赶过来的邱元彬道,“邱大人,让人封锁道路,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邱大人随我进去看看,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苏阳说完,下马走向谷仓,刘广利也被押了过来。 邱元彬这时候,对这个状元公真是刮目相看,有勇有谋,这样的人,可不多见了。 此人,只怕日后前途无量,封将拜相,并非遥不可及。? 苏阳带着邱元彬进入蜀仓,身边还有蜀仓的几名官员。 “这里还有多少石粮食?”苏阳进入仓内,就闻到浓浓的酒气,也不知道,此地现在,有多少粮仓,都装的是酒糟。 “三、三十六万石!”蜀仓主管颤颤巍巍的说着。 “你说什么!”邱元彬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属下有十万兵马,还有军户,算下来至少有三十万人。 这些人,一个月就是省吃俭用,也得十万石粮食,三十六万,能干什么,以今年的田地状况来看,很可能是一个灾年,现在只看是大灾还是小灾而已。 遇到灾年,粮食肯定不够吃,需要动用仓库之中的余粮救命。 但是,现在拿什么救命? 别说出现灾民,就是他手下的那些士兵... “蜀地粮仓,还有多少粮食?”苏阳看到被秦虎住在手里的刘广利。 而此时,刘广利却闭上眼睛不回答。 “砰!” 秦虎一拳砸在刘广利肚子上,疼的刘广利胃里直冒酸水! “咳咳、你们、你们大胆,本官乃是朝廷认命常平使,你们...” “蜀地还有多少粮食,不要让我再问第三遍!”苏阳冷冷的看着刘广利。 “哼,你一个小小郡公,敢与我蜀中刘家为敌...” “拉出去砍了,头颅带上,苏某让你看看,你们刘家,怎么被苏某灭了!” 秦虎听了毫不迟疑,抓着刘广利就向外走! “你敢...” “不要,住手,住手!” “我说、我说!” “蜀中共有余粮一百五十万石...” 刘广利连忙喊了起来。 秦虎听了,停下脚步看向苏阳。 “将蜀仓的大小官员分别看押,让周峰林语对他们核实蜀仓和蜀地状况,将他们的口供相互佐证,若有人回答不实,无需禀报,就地格杀!还有他们如何贪墨钱粮,一字不落的问出来!尤其是这个家伙,本官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半日之后,我要知道一切!” “嘿嘿,大人放心,我属下有几个是刑部出来的,保证就是剥了皮都还能让他们说话!”秦虎阴森的笑了一下,刘广利瞬间就腿软了。 刑讯逼供,在这个时代,绝对不是什么稀罕事,也不需要遮遮掩掩,而被刑讯逼死的人,哪一年没有千八百的! “邱大人,你也看到了,也听到了,如果弄不到粮食,只怕蜀地连夏粮成熟都等不到!” “可、可如今蜀地粮仓空了,从其他地方运粮,只怕也需要一些时日吧!”邱元彬此时,感觉头都要炸了。 如果真的弄出什么民变和士兵哗变,自己别说当官,身家性命都保不住了。 “就是刮地三尺,也得刮出来一批粮食,蜀地酿酒产业盛行,那些酒坊,必然有粮食储备,另外...” 苏阳看向那些粮仓,但是此刻,这里面,大都是酒糟。 “这酒糟,也能救命!” “这,这是喂牛马的!”邱元彬本能的说了一句。 “快饿死的时候,草根树皮都吃得下,更何况这酒糟,灾荒之中,人的命,还不如牛马!” 邱元彬嘴动了动,但是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也是读书人,而且也是进士及第,自然知道书里说的易子而食,但那只是书里的一个词,但如果真遇到饿殍遍野的时候,只怕就不是一个词了。 “邱大人现在请回军营整备兵马,以最快的速度控制成都城的防务!” “这...”邱元彬迟疑起来,事情,只怕还没有坏到那一步吧! “邱大人,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没有出现灾荒,你带兵控制成都,也不过是擅自调兵而已,撑死了就是丢官,但若是按照现在的状况,一旦民变,邱大人手下的士兵都吃不饱肚子,会发生什么事情,邱大人应该清楚吧!邱大人乃是国之栋梁,此时辽夏集结边境,正是我等报效国家之时,若是此时蜀地动乱,说句危言耸听的,邱大人就是大宋千古罪人!” 邱元彬闻言,眼神猛然一缩,虽然他不算什么忠臣烈士,但胸中多少还有一股正气,而且对于家国社稷,也依旧忠心耿耿,苏阳说的话,的确是危言耸听,但不是没有可能发生,十几年前,大宋边境战乱,数十万人战死,这才看看保住这一片江山。 若是此次辽夏联军出手,蜀地又大乱,那宋国,真的就是岌岌可危! 第七十七章 官仓硕鼠六 “苏大人之言,本官明白了,虽然我邱元彬也只是一介书生,但身在其职,绝不会尸餐素位,这些人,已经毫无底线,邱某也绝不容他们!” “有邱大人此言,我就放心了,只是军营之中...”苏阳有些担心,邱元彬能不能真的带动那些士兵! “若再有哗变,邱某提头来见!”邱元彬对于沈聪的哗变,可谓颜面尽失,但在军营中的下属,他还是能控制的。 “好,守卫蜀仓的那些士兵,请邱大人一并带回军营,另外派人前来看守,这里先留下一百亲卫即可!” 邱元彬点了点头,的确,现在那些士兵,留在这里,已经不合适了。 此时的蜀仓,就那三十几万石粮食,实在没什么可以守护的,而苏阳这时候将那些车队全部扣押在谷场,而且后面,还源源不断的有车队敢来。 那些车夫,被苏阳集中在一起,让人登记到底是哪一家的。 成都府的状况,苏阳担心也没用,现在,只能希望邱元彬靠得住了! 日暮时分,邱元彬派人前来请苏阳去城内。 而这时候,苏阳也已经将蜀仓和蜀地的储粮状况大致搞清楚了。 只是苏阳的脸上,半点喜色都没有,这群人,真是官仓硕鼠! 苏阳前往成都府,而蜀仓这边,邱元彬已经派了人来看管。 苏阳留下林语对这里进行整顿,同时让周峰带着自己的五名属下,各带三百守军,前往调查各个府库的具体状况。 转运使司衙门,苏阳在此进来,而这时候,门口的守卫,已经换做了邱元彬属下的士兵。 衙门口还有血迹,显然这一场变故,也不是兵不血刃。 苏阳在宴客厅,看到了邱元彬,还有一个五十开外,目光冰冷的矮壮老者。 “苏大人,这位是成都府路提刑使崔远崔大人!” “下官见过苏爵爷!”崔远对苏阳的态度,似乎颇为恭敬。 “崔大人无需如此,苏某如今所领不过是六品仓部中郎!” “下官曾为神卫军下属,令祖祁震公对下官有提携之恩!”崔远的话,让苏阳有些意外。 不过现在,却不是叙旧的时候,而他也知道,这崔远,应该不会给自己添麻烦。 “二位大人,现在城内状况如何?” “邬正霖已被软禁,城内几家酿酒作坊的东家也在控制之中,只是刘家...” “怎么了?”苏阳皱了下眉头,难道刘家比转运使还难控制。 “蜀中刘家先祖,乃是开国战将,受封郡王之位,如今其家主刘广宣,依旧是蜀中郡王!” 苏阳明白,没有圣旨,邱元彬绝对不敢动这蜀中郡王! “这是刘广利的供词,邱大人看看吧!” 苏阳将一叠纸递给邱元彬! 而邱元彬翻看了几眼,脸色立刻变了! “好大的胆子,私开金矿,蓄养私兵,他们这是想要谋反吗?” “可不就是,邱大人,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 “哎,苏爵爷,不是我犹豫,而是...刘家和高氏,乃是姻亲,刘广宣之女,乃是枢密使高大人的儿媳!” 邱元彬这话,说的够直白了,刘家,他敢得罪,可是高氏,得罪不起啊! 苏阳看着邱元彬和崔远,问道,“宋国江山姓什么?” “这自然是姓赵的!”邱元彬苦笑一下,这道理他怎么会不懂,但如今,掌权的却是太皇太后高氏! “太皇太后是哪一家的?”苏阳又问了一句。 “这,自然是高氏的!”邱元彬再说。 “错,太皇太后是高氏之女,但却是大宋皇室赵家之人,赵家人坐在金銮殿上,她才是太皇太后!刘家私开金矿,蓄养私兵,而且多达五千人,这是谋逆之罪,别说太皇太后,就是枢密使大人知道了,只怕也会第一时间和刘家撇清关系吧!” “邱大人若是不方便出手,可以将兵将暂借我一用,这恶人,苏某来当!”苏阳看向邱元彬! “这、不妥、不妥...”邱元彬怎么敢将兵权私授他人,这罪责,绝对不轻。 “邱大人,苏爵爷,还是一起去吧,若是让刘家将那私兵调入城内,只怕就真的麻烦了!”崔远说了一句。 苏阳点了点头,邱元彬自然乐意如此,苏阳跟着,自己顶多就是一个帮手! 邱元彬虽然没有动刘家,但是却也让人暂时守住了刘家外出的通道,任何人不得进出。 苏阳到了刘家门外,看着这极其辉煌壮观的门楼,目光之中,却带着冷意。 刘家已经极其富庶,但是却还私开金矿,盗取官粮,人心的贪婪,真是无穷无尽啊! “蜀中郡王刘广宣,接旨!” 苏阳举起手中的圣旨,再次喊了一声! 邱元彬吓了一跳,“苏大人,使不得,这...” 他知道这圣旨是怎么回事,苏阳这样做,完全是假传圣旨啊! “事急从权,有任何事,苏某担着,若是进入其中,邱大人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而且这刘家之中,只怕也有不少人手呢!” 邱元彬心中一凛,如果杀进去,只怕损失不会少,他虽然不说爱兵如子,但是能少几个人,也是好的! 苏阳刚刚喊了那一嗓子,刘家上下,有一小半人都听到了,而另外一大半,也很快知道了。 圣旨,依照惯例,刘家人都要出来的。 虽然这圣旨来的太巧合,但是刘府的人,却不得不出来。 很快,家门口站了上百人,都是刘家的嫡系旁支,那些下人仆妇,根本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看着苏阳手中举着的圣旨,刘家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神态威仪的魁梧中年看向苏阳。 “上使面生的很,请恕本王眼拙!” 蜀中郡王刘广宣数想要先打听苏阳的身份。 “这位是庐陵郡公,新科状元!” 刘广宣面色微微一变,似乎对这个身份,颇为惊讶。 “刘广宣,你可知罪!”苏阳冷冷的看着刘广宣。 “本王何罪之有!” “哼,你指使胞弟成都府路常平使刘广利操控粮价谋取私利,导致蜀仓亏空,私开金矿,蓄养私兵,蓄意谋反,还不知罪!” “一派胡言!” “是不是一派胡言,查证后自然知晓,全部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苏阳喊了一声,邱元彬这时候也无法再犹豫,一挥手,数百士兵冲了上去,将刘家众人团团围困。 那刘家一众女眷和孩子,立刻吓得哭了好几个。 第七十八章 蜀中刘家 “你、你敢假传圣旨,欺君罔上,你才是反贼!”刘广宣怒喝一声,同时,一把撕开身上的长袍。 在他衣服下面,还穿了一件蟒袍! “此乃太祖爷亲赐刘家先祖之物,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动本王!” 这一下,还真是将那些士兵吓住了。 太祖皇帝赐下的宝物,就是现在的皇帝见了,也不敢轻易损毁! “真是可笑,你蒙受祖辈福荫,不知报效陛下,居然行谋逆之罪,此时居然还以此为凭借,真是厚颜无耻!将这谋逆叛贼拿下,刘家一干人等全部押下,反抗者,杀!” 此时,哪怕对面有不少老弱妇孺,苏阳也没有任何心软,私开金矿,蓄养私兵,对于苏阳来说,其实并没有触动他的底线。 但是这刘家却将蜀仓几乎掏空,置数百上千万百姓生死于不顾,所以刘家之人,被抓住,并不冤枉,他们享受着刘家压榨百姓血汗的钱财,就需要承担责任! 但怎么处置,这就不是苏阳的事情了,他现在只需要将这些人压下来。 “青衣卫何在!” 刘广宣却突然喊了一声,瞬间从那被围困的百余人中,出现十几个中青年壮丁,一个个身着青衣,手里握着短剑,朝着四周的士兵杀了过去。 “当心!” 崔远惊呼一声,但是一瞬间,就有二三十个士兵,被那些手持短剑青衣人杀死,而这些青衣人抢了长枪刀剑,杀伤力更强,击败兵丁,居然挡不住。 血腥的一幕吓坏了那门口的老弱妇孺,但是也有几个刘家的青年迅速跟着青衣卫,朝着刘府退去。 “拦住他们,全部拿下!”邱元彬面色煞白,显然是被这一幕吓得不轻。 邱元彬带来了足有三千兵马,将刘家团团围困这时候在身边的还有上千人,那些青衣卫虽然实力凶悍,但是数量毕竟太少,而军中也有几个实力不俗的,青衣卫很快有了伤亡。 但刘家的人,却有好几个逃了回去。 “常胜,去帮忙,抓住刘广宣!”苏阳对常胜吩咐一句。 常胜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身边的秦虎,这才冲了出去。 秦虎的实力不如他,但是也绝对不会比那些青衣卫差。 常胜提着两根手臂长的铁棍,迅速加入战团,一名青衣卫阻拦常胜,到那时常胜一棍过去,那青衣卫手中的长枪被打断,没等他回过神,常胜另一棍下去,他的脑袋已经开了花! 常胜冲向刘府,有两名青衣卫想要阻拦,但是崔远这时候却跳下马,落在两名青衣卫背后,双手拍出,印在两人背后。 那两名青衣卫吐血飞了出去,瞬间身死,而崔远也跟着进入了刘府。 常胜和崔远打破了青衣卫的防线,所以立刻有数十个士兵跟着他冲入刘府。 门口的青衣卫数量越来越少,死的越来越快。 更多士兵,涌入刘府。 苏阳这时候和邱元彬一样没有动。 “崔大人实力不减当年啊!”邱元彬说了一句。 苏阳对于崔远的实力,也有些诧异,虽然刚刚那一下有偷袭之嫌,但如果功夫不到家,怎么可能赤手空拳打死人。 再说,这又不是江湖上人单打独斗,而是真正的战争。 “崔大人当年是禁军十大高手之一!” 禁军十大高手! 苏阳有些惊讶,宋国禁军,八十万虽然有些虚员,但六十万肯定有的。 能成为禁军十大高手,其实力,绝对不在常胜之下。 苏阳想到那位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如果真存在的话,估计和崔远因该是一个级别的了。 咦,对了,林冲、高衙内、高俅... 苏阳突然想到,高俅,似乎开始是苏轼属下的一个小秘书之类的! 苏阳记在了心里,下一次得找找看,将这个时代的高俅弄死! 刚刚看到那些青衣卫和常胜崔远的武功,苏阳忍不住叹口气,王佑安给自己介绍的师傅金台,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他这三脚猫功夫,估计也就跟那些普通士兵差不多。 不多久,苏阳看到常胜和崔远出来了。 而常胜手臂上,还插着一根箭矢! “怎么回事?”苏阳立刻下马问了一句。 “公子爷别担心,一点小伤,那家伙,居然是个高手,险些着了他的道!” 苏阳有些诧异,谁?刘广宣? “刘广宣的武功,只怕还在我之上,府中还有机关埋伏,损失不少将士,刘广宣从暗道逃走了,那暗道塌陷,我们无法追下去,但是出口肯定在城内,刘广宣被我们两人联手击伤,现在立刻封锁城门,或许还能找到!” 崔远说了一句,邱元彬立刻吩咐人封锁城门。 那刘广宣,居然还是武功高手,这完全是出乎预料。 府内设有机关密道,此人谋逆之心,只怕不是一天两天了。 苏阳让人带常胜下去疗伤,对着邱元彬道,“此次查处刘广宣谋反恶行,邱大人居功至伟,但此刻切莫出现什么差池,刘府的东西,除了粮食之外,其余的最好封存等待朝廷派人来查验,另外,那金矿和私兵,必须迅速处理,迟则生变!” 邱元彬作为武将,并不合格,但政治觉悟还是有的,所以苏阳一说,他立刻清楚是怎么回事。 进入这里的士兵,如果看到刘府的繁华,会不会抢点财物? 如果其他时候,倒也无所谓,但这刘府,可是谋反大罪,而且几乎可以坐实了。 因此,现在必须将这里看守起来,原封不动的等待朝廷来处理,还有那五千私兵,如果处理不好,就是一场动乱。 邱元彬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虽然他是安抚使,但是参加过的最大军事行动,就是这一次了。 而那五千私兵,战斗力只怕比他属下的士兵更强,这一次去... 邱元彬一脸愁容的时候,旁边的崔远却开口了,“邱大人,若是您信得过下官,就由我带人去剿灭叛军,城内还需大人坐镇!” 邱元彬眼前一亮,这崔远,可是禁军出来的,论打仗,肯定甩自己十条街,而崔远去了,自然万无一失,而且最重要的是,再怎么算,自己的功劳也不会少,这一次,他算是歪打正着,不用担心丢了官职。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粮食,如果没有粮食,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邱元彬给崔远点了一万兵马,让他前去剿灭刘府的私兵,而苏阳告诉崔远,如果能招安最好,否则伤亡太大,对他们没有好处。 崔远自然清楚,邱云彬手下的士兵,战斗力很可能还不如那些私兵。 不过一万打五千,他还是有把握的,当然,如果能招安,自然是最好的。 苏阳和邱元彬这边也没闲着,先将刘府的人关押审讯,坐实了蜀中刘家谋反的罪名,否则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他们有罪也说不清。 第七十九章 鼠口夺粮 忙了一晚上,刘家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虽然刘广宣没找到,但现在也顾不上了,弄到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刘家的府库被搬空,弄了五十多万石粮食,这比如今蜀仓的还多了一半。 不过相对于如今蜀地的状况,还远远不够。 苏阳已经写了信函,飞鸽传书回京城。 两千多里,对于一般的信鸽来说,是在太远,但是这大半年来,徐景涛和他的那帮属下,在宋国境内也设置了几处信鸽饲养点,他们带来的信鸽,一大部分都不是直飞京城,只需要不到以千里,其他地方会收到信息,再传递给京城,交给左相吕公着! 邱文斌那边,自然也要给枢密院传信。 但是邱文斌就有点坐蜡了,他需要传信的,自然是高侃,他得跟高侃说,我把你亲家灭了,因为他谋反! 邱元彬的信尚未发出去,以为还得等崔远的消息。 半日之后,崔远的消息来了,那五千私兵,只是短暂的抵抗,大部分都投降。 崔远带的人,只死伤不到一百,这绝对算是一个好消息。 这时候邱元彬才写了奏报,尽量委婉的跟枢密院汇报! 而这时候,苏阳已经不用去见那个转运使了,因为从种种迹象来看,其和刘家勾结谋反的可能性很大,但真真假假,与苏阳无关,自然有人来查,现在苏阳面前最艰巨的难题,是粮食、粮食、粮食... 成都府内,七大粮行的主事人,都被请到了转运使司衙门。 他们的家,虽然没有被抄没,但是现在全部被兵马包围,不能进不能出。 苏阳在之前被软禁的小院里,开着堂屋的门,在桌上写东西。 门口秦虎和徐景涛一左一右的站着,秦虎威风凛凛,徐景涛却吊儿郎当,还在逗弄手里一直鸽子! 院子里,站着七大粮行的主事人,而这七大粮行,也都兼做酿酒的买卖。 他们已经等了足足一个上午,早饭都没吃,就被抓来,现在都该吃午饭了,可是别说一口饭,就是一口水都没有。 而之前,房间的门是关着的,因为据说那位状元公昨晚审了一晚上的案子,刚刚睡下。 审的是蜀中刘家谋反的案子,证据确凿! 他们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谋反、谋反... 如果知道蜀中刘家谋反,就是给他们一座金山银山,都不敢跟刘家做这种事啊,他们不过是底价买来一些粮食罢了! 刘家利用手中的权利,在丰收的时候,底价强行收购农户的粮食,然后卖给他们赚取差价,而等到青黄不接,那些农户无以为继,常平使又利用手里的权利,将蜀仓和其他仓库的粮食借出去。 农户收获之后,常平仓却不收粮食,只收钱。 农户不得已,只能卖粮食,而他们趁机压低粮价小赚一笔! 那些粮食,大都被他们用来酿酒,因为酿酒的利润,比卖粮食高多了! 蜀地产出宋国三分之一的酒水,耗用了多少粮食,他们都记不得了! 可是现在,他们所有仓库之中的粮食,都被收走了,甚至连他们家人,现在每天,也只有一顿饭的口粮,只有小孩子,可以给吃两顿。 这位状元公说了,如果这一次,蜀中饿死一个人,就从他们之中杀一个,直到将他们七家的人全杀了。 或许都不用杀,如果蜀中有人饿死,他们七家的人,估计早就被饿死了! 现在,他们七人,已经饿得浑身无力,尤其是孙家那个老爷子,六十八九岁了,都饿得晕倒过去,也没见给一口水的。 旁边的那个守卫说了,饿死了,从他们家换一个来,什么时候想到办法将吞掉的粮食加倍吐出来,什么时候放过他们,否则,就跟刘家一样,以谋反最论处! 这不是开玩笑,他们也是现在才知道,蜀仓,被掏空了。 而那刘家有意谋反,只怕就是想要看着蜀地乱了,然后占地为王,以蜀地易守难攻的态势,只要弄几万兵丁守住要道,以宋国军队的孱弱战斗力,根本不可能打进来,除非他们调动边境的军队,而辽国和西夏,又岂会看戏。 到时候,蜀中刘家,就能在这里再建立一个蜀国!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 在地上做的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诸位还是坐着吧,别浪费力气,本官可没有粮食给你们补充体力!”苏阳的声音传来,这七人的脸色,无比绝望,这是真的要饿死他们啊! “大人,小人愿意如数赔偿,金银田产,任大人取用,只求大人绕过我孙家老小...”孙家那个刚刚醒过来的老太爷跪地求饶。 其他人也哭倒一片,真饿了肚子,他们才明白,再多的金银又有什么用! “要钱有什么用?本官还是那句话,粮食!将你们吞掉的粮食吐出来,本官既往不咎,否则,本官保证,你们七人,会是蜀地最先饿死的!” 苏阳没有因为那孙老太爷垂垂老矣,就怜悯,这种人,死有余辜! “对了,本官触景生情,给你们写了一首诗,七哥,你来念给诸位听吧!”苏阳将手里的纸张递给徐景涛! 徐景涛闻言,来了兴趣,一挥手,鸽子飞了出去,他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认认真真的念了出来。 《官仓鼠》 官仓硕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 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 “亦恒,你还真不愧是状元公,这比喻,也太贴切了,这些家伙,比硕鼠更可恨!” 徐景涛虽然放浪,但心肠不坏,跟这些人相比,可差远了。 听了这首诗,那七家的主事人,脸色青一下白一下,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大人,小人已经派人外出采购粮食,就是散尽家财,小人也一定将粮食补齐,只求大人开恩,给口吃的,给碗水喝吧!” 一个富态的中年哀求着,又引来一片附和声。 “呵呵,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官也不是不近人情,来人,给诸位将准备好的饭食端上来!”苏阳喊了一声。 门外,立刻就有人出来,一人提桶,一人抱着一叠碗进来。 刚刚已经饿得站不起来的那些人,立刻来了精神,鼓起最后的力气凑了过来。 一碗碗黑乎乎,散发着一股酒气的稀粥盛在碗里... “这、这是酒糟,为牛马的东西,人如何能吃!” “欺人太甚!” “老夫、老夫宁可饿死!” ... 第八十章 麻姑制饼 那七人叫嚣着。 苏阳走了过去,拿起一只碗。 “亦恒!” “大人!” 徐景涛和秦虎都喊了起来。 苏阳将筷子伸进去,夹了一团酒糟放进嘴里。 但只是尝了一下,就呸呸呸的吐了出来! “还真是难以下咽啊!你们说,这给牛马吃的东西,怎么就到了蜀仓呢?” 苏阳看向那些人。 “大人,这都是那刘广利...” 说话的人,还没有说完,苏阳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他立刻就住嘴了,他们派的车马车夫,又岂会不知道,这酒糟是拉去蜀仓的。 “看着他们每人吃一碗,吃完了放他们回家,对了,从今天起,他们七家除了十岁以下孩童之外,其他人,只有这个吃,管饱!什么时候补足了粮食,什么时候给他们人饭吃!” 苏阳说完,不理会那些人难看的表情,直接走了出去。 “一群硕鼠,慢慢享受吧!” 徐景涛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跟着苏阳出去了,而秦虎也追了上去,他现在得带人保护苏阳,因为那刘广宣还没找到,那家伙可是高手,虽然受了伤,但谁知道会不会来行刺大人呢? 蜀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炸了锅,但是苏阳却闲了下来。 京城里的消息还没有传来,而从附近州郡调集的粮草也还在路上,而且这些,远水解不了近渴。 就算是搜刮了七大家族,还有征调其他储粮有富余的人家,但此时,苏阳能够拿出手的粮食,也就五百万石。 蜀中上千万人,虽然有一些家庭,还有余量,但更多的百姓,已经青黄不接,哪怕是去年粮食收成不错,但是他们手里的粮食,却被常平使以征调为借口强行低价购买,现在,他们青黄不接只能再来借粮食,或者高价购买。 五百万石,只怕顶多一个半月,蜀中的粮食就会耗尽,而这一个半月,能运来多少粮食?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绝对不是毫无根据的。 想要向蜀地运粮,唯一的运输工具,就是轱辘车,也就是独轮车。 因为数道狭窄,大车根本进不来。 而独轮车,一天能走多远? 五百万,五百万石粮食,至少还有五百万石的亏空。 这样,才能坚持到夏粮成熟收割,哪怕收成不好,至少可以缓解一下,有时间从其他地方运粮进来。 可是,苏阳变不出来粮食,天上也下不出来粮食。 “酒糟...” 苏阳看着面前这一把酒糟,他试过了,真的不好咽,除非是饿极了,又熬的极烂,否则,人根本吃不下去。 “亦恒,好东西,哈哈哈...”徐景涛推门闯了进来。 苏阳有些诧异,这家伙,干什么。 “来,尝尝!” 徐景涛递给苏阳一块巴掌大小的饼,酥酥的,问着还挺香,咦,这味道! 苏阳猛然反应过来,看着手里的饼,又看看桌上的酒糟! 他咬了一口,很是酥脆,只是咽下去的时候,还是略显费劲。 苏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好,能咽下去,口感不如正常的饼,但绝对是可以吃的。 “这是酒糟做的?”苏阳看向徐景涛。 “嗯,酒糟,炒过之后磨碎,再加上少量面粉野菜做的!” “你在哪里找到的?”苏阳一脸惊喜,这家伙,还真是自己的福将! “我也着急啊,所以就四处看看...”徐景涛准备讲述自己的辉煌历程。 “说重点!” 苏阳才不信这家伙的扯淡,他就是四处逛,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好吧好吧,我在城外遛鸟,闻到一户人家屋里飘出来这香味,就去要了一块尝尝,感觉味道还可以,结果一问,那户人家没钱买粮食,就用酒糟充饥,因为酒糟难以下咽,所以就想了办法做成了这个,对了,人我都给你带来了!” 一个穿着补丁衣服,十七八岁、脸上坑坑洼洼,长得有些丑陋的姑娘站在苏阳面前。 这姑娘不敢看苏阳,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衣角。 “你叫什么名字?”苏阳问了一句。 “麻、麻姑...” 麻姑,有人叫这名字,或许是因为她脸上的原因吧,但是苏阳却看出,那只是青春痘,不过比较严重而已,只要治疗得当,应该很快可以痊愈。 “她叫孙莉,根据家人说,十岁之前还好好地,十岁之后,脸上就开始出现小疙瘩,越来越严重,最后成了这样,后来人都叫她麻姑!不过麻姑做饭很好吃,绝对比这里的厨子好!”徐景涛说着,因为他就是说让麻姑来当厨子,麻姑才跟他大老远来到城里。 而他家里人也放心,因为这模样,估计也没有人打她的注意。 但是此刻,苏阳的脸色却微微一变,孙莉! 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自己前世的妻子也叫孙莉,而且也是成都人,还会做饭,在做饭这件事情上,有着超人的天赋! 他又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麻姑,感觉越看越像,只是脸上还有不少疙瘩,的确不好看! 但或许是因为名字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苏阳并不觉得这麻姑难看。 “你这个...”苏阳不知道这个应该叫什么了。 “麻姑饼,我取的名字,听起来不错吧!”徐景涛炫耀似的说了一句。 苏阳瞪了他一眼,但是看麻姑没有什么反应,也就没多说什么。 麻姑饼就麻姑饼吧,而苏阳也有把握,让这麻姑,在不长的时间内脸上的青春痘消失,到时候,自己也能看看,这到底和自己前世的妻子,是不是有相似之处! 如果是,苏阳就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巧合。 因为先有一个曹清影,又有一个孙莉,怎么会都是巧合! “你这个麻姑饼,可以教给其他人吗?”苏阳问了一句。 麻姑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好,从现在开始,你将这麻姑饼教给其他人,你教会一个人,我给你一贯钱,教会一百个,就是一百贯,一千个就是一千贯!” 麻姑虽然没有读书,但是听到一贯钱,一百贯钱、一千贯钱,还是愣住了,抬头看向苏阳,带着难以置信之色。 “我说话,一言九鼎!”苏阳输了一句,而麻姑听了这话,抿嘴笑了。 虽然徐景涛觉得,麻姑这笑容,还不如不笑,但苏阳,却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样子,前世,他的妻子孙莉,也是喜欢这样默不作声的笑,只有在真正高兴的时候,才会这样笑! ... 第八十一章 事态平息 酒糟,蜀地不知道有多少,在晾干之后,基本上都是用来给牛马吃的,酒糟兑上草料,牛马吃了易于消化,还更加安静,但是蜀地的牛马并不多,因为很多地形,不适合饲养牛马。 而这种东西,如果运输出去,以蜀地的交通状况,是在有些困难,而且代价太高。 所以基本上都是晾晒之后堆积起来,给牛马当饲料用。 这本就是发酵过的东西,一年半载也不会放坏。 所以在蜀地,找五百万石粮食困难,但是找五百万石酒糟,绝对不难,就是七百万八百万都没问题。 半个月之内,麻姑教会了两三百人做麻姑饼,而且因为有了足够的材料,麻姑饼比以前更好吃了,难以下咽的感觉也没有了,和苏阳以前吃的酥饼一样。 这两三百人又分散出去,将麻姑饼的做法,传遍了整个蜀地。 而苏阳对于那些青黄不接的农户,也没有给予直接的救援,而是让他们家里的成年人都来干活,跳水浇地,磨米磨面,制作麻姑饼,采集野菜野果,或者修葺道路。 他们做工,可以得到足够的食物,而有了这些酒糟,坚持到粮食运送过来并不难。 麻姑这半个月,教会了两百五十七个徒弟,也果然拿到了两百五十七贯钱。 而苏阳说,要请麻姑当厨娘,麻姑只是不说话,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但是她将钱拿回了家里,第二天,就又来了,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给苏阳开始做饭。 而这半个月,苏阳也请了大夫给麻姑看脸上的青春痘。 大夫说麻姑脸上的十分严重,因为治的晚了,虽然还是可以治好,但估计脸上会留下一些疤痕,但应该不会太明显。 半个月下来,麻姑脸上的疙瘩消失了不少,看起来也没有那么丑了,但是距离漂亮,还是有一些距离的。 苏阳这时候,更加确定,这麻姑,和自己前世的妻子孙莉,长得太像了! 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 左相的回复来了,朝廷已经派出了新的转运使,已经在路上,至于蜀中刘家的事情,新任转运使也会处置。 同时,苏阳的职务发生了变化,他被任命为成都府路常平使,品级暂定正从四品,因为他之前的职务,不过正六品,升为从四品,已经算是连升三级,不过常平使本来是从三品的配置,而苏阳也不在乎这点品级俸禄。 他没有想到,自己来这里办个差事,把自己都搭在这里了! 飞鸽传书,信息有限,更详细的信息,需要等信任转运使到来之后顶多,但是另外两个消息,却让自己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一个是,王安石离世,就在自己来蜀地的途中。 朝廷追封其为太傅,谥文! 苏阳以为,王安石的谥号,当得起文正二字,可惜他的变法失败,否则,文正二字,是跑不了的。 苏阳突然想,如果自己死了,会得到一个怎样的谥号? 不是他乱想,而是因为,人生无常。 辽夏边境,发生了几场不大不小的战斗,双方互有死伤,死伤过万人。 而这些人之中,却有一个苏阳的熟人。 说是熟人,却只算是见过一次,江陵陆家的陆云琅,林茗烟的夫婿。 具体的战况,左相没有说起,苏阳只知道,陆云琅似乎立功不小,因为他被追封为正四品的忠武将军,这个,和苏阳的爵位差不多,只是一个虚衔,可以由子孙继承,但仅仅只能传子孙两代,享受四品俸禄和荣誉而已。 逝者已矣,苏阳在为林茗烟叹息,那样一个才情非凡,又深明大义的女子,却在成亲三年之后,承受丧夫之痛,而且,他们还没有孩子,或许,她只能孤老终生,这也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丧夫女子的宿命。 苏阳在想命运不公,可这个时代,男女是不平等的,甚至在自己所生活的前世,也从来没有平等过,只不过相较于现在,更让人容易接受。 苏阳不知道,自己现在应不应该去一封信安慰,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所以,他只是给徐慧君传了信,让她抽空去看看林茗烟,或许徐慧君已经知道了吧! 苏阳给徐慧君的信,只能由徐明礼转交,这样才是最快的。 只是苏阳怎么也没有想到,五天之后,徐明礼来了,而成都府新任转运使,就是徐明礼! 虽然徐明礼之前,也是正二品,转运使还是正二品,但分量却不同,这个相当于封疆大吏,这个年代,避讳不多,而且很多官员任职,都会投靠亲属长辈,或者至交好友! 而苏阳,想想自己现在的状况,似乎还不错,成都府路四司,转运使为自己的三叔,提刑使为祖父的旧部,而安抚使,跟自己也算是患难与共了。 唯一不好的,是刘广宣没找到,这家伙,可是个祸害啊! 徐明礼来了,苏阳不再去管那些不属于自己分内的事情。 开始一心一意的调度粮草。 而香草和徐明礼的亲眷,也都来了。 徐明礼到来之后,对那七大家族的打压,却渐渐消失,苏阳甚至为此去找过徐明礼,但是徐明礼告诉他,朝堂之上有不少他们家族的人,这些人联名上奏,七大家族,只是正常的市场交易,顶多是商人图利,罪不至死。 虽然罚没了不少产业,但却没有彻底拍死,以这些家族盘根错节的关系,只怕日后还是会死灰复燃。 不过每一家,也都挑出来了几个替死鬼,算是一个交代。 苏阳知道,自己和这七大家族的仇,算是结下了,而这一次,没有将其一棍打死,对于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蜀中刘家,自然烟消云散,主要成员被押解京城,其余的就地判决,那也是崔远的事情,和苏阳无关。 秦虎等人,留下了十三个在苏阳身边,其余的返回京城,他们的家眷老小都在那里,不可能跟着苏阳留在蜀中。 但是秦虎却留了下来,似乎觉得,跟这位状元公,更有前途! 林语也回了京城,他年纪不小,对仕途没有多少奢望,家小也在京城,不过这一次回京之后,他的品级可以提升不少。 周峰自然是留了下来,因为成都府常平使司衙门几乎被一锅端了,周峰以六品常平使从事,留在使司衙门替苏阳处理日常公务,他带来的五个属下,也都有升迁。 第八十二章 兴建民生 在仓部的朱英,也顺利晋级,顶替了苏阳的仓部郎中职务,擢升一级。 苏阳则奔波于各个州府郡县,调度粮草,确保这一次的灾荒,不会饿死多少人。 两个月后,夏粮收割,虽然征调民夫取水灌溉,但因为后面两个月,一滴雨水都没有降下,禾苗干枯不少,最终,夏粮的收成,只有往年三成,这点粮食,根本不够蜀地百姓度过这一年。 幸好苏湖丰产,边境战事没有持续多久,粮食陆陆续续的进入蜀地,充实粮仓,而苏阳和徐明礼商议,联名上报朝廷,蜀地受刘氏压榨多年,民生凋零,百姓疲敝,希望朝廷能够适度减免赋税! 而这一次,将刘家抄没,所收金银器物更是不计其数,顶得上蜀地十余年的赋税,可见这刘氏蜀地的盘剥有多凶狠。 最终,朝廷下旨,免去蜀地三年赋税,这也算是皇恩浩荡了。 因为常平使,还监管水利,所以苏阳对属地境内的水利巡查规划,让大多数田地,都可以灌溉。 虽然这工程需要数年,但徐明礼主政成都府路,虽然这不在他职权之内,但即便是苏阳的继任者,也不会轻易改变。 徐明礼来蜀地的时候,就跟苏阳说过,他这个常平使,本来就是应急的,当初擢升苏阳为常平使,朝堂之中,还是有不少反对声音。 虽然他是新科状元,在蜀地之行,的确有功绩,但是也没有一连擢升三级的先例。 但是随后,却是因为左相拿出马蹄跌,这才尘埃落定。 甚至,那一块小小的马蹄铁,比他在蜀地的功绩更大! 虽然不禁感慨,对于庙堂之上的掌权者来说,大宋有上亿百姓,死千八百万都无所谓,只要他们的统治稳固即可。 苏阳感觉有些悲凉,但是却又不得不随着历史的车轮前行,只能尽自己的力,让百姓更加富足。 八月底,蜀地的灾荒过去,府库之中的粮食,足以保证这一年的平安,而在蜀地百姓们都在传送新科状元来蜀地平叛救民的传说,各地还兴建起了麻姑庙,因为这一次蜀地的百姓能度过灾荒,多赖麻姑饼的功劳。 麻姑庙内供奉着麻姑和一个带着状元帽,穿着状元服的雕塑。 对此,苏阳没有阻止,也没有去推动,一切顺其自然,民心,有时候看似无用,但有时候,却能产生意想不到的作用。 而麻姑庙中的麻姑,面容光洁,带着圣洁气息。 现实中的麻姑,虽然没有那圣洁气息,但面容也基本恢复正常,只留下淡淡的几点疤痕。 麻姑不算太漂亮,性格也略显腼腆,可是就连香草都感觉得出,大人对这位麻姑很亲切。 不过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因为麻姑饼救了蜀地无数人的性命,蜀地所有人,都在感念麻姑,苏阳也是因此而净重麻姑。 而麻姑,也只是负责苏阳的饭食,工作并不繁重。 九月初,徐慧君前来蜀地,除了探望苏阳之外,还有赎买蜀地被查封的那些酒坊。 蜀地粮草富足,而且水质优异,自古就是酿酒之乡,这大半年,徐慧君已经在江南开设七处大型酒坊,但依旧供不应求,以往的那些酿酒坊,几乎没有生存空间。 不过徐慧君也听从苏阳的建议,没有赶尽杀绝,他们不可能独占酿酒的利益。 他们出让酿酒配方,但是十年之内,使用他们的配方,酿酒产生的利润,需要给苏家三成,十年之后,他们的生意和苏阳无关。 十年,看似不短,但是对于那些传承百年的家族来说,完全值得,就算是七成利润,也好过之前酒坊的收入。 徐慧君也已经开始推广复式记账的方法,可以更加方便的监管那些酒坊的生意。 另外,酒的种类,也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葡萄酒、青梅酒、米酒等其他种类。 酒水生意,是七大家族的命脉,而苏阳知道,自己与他们的恩怨不可能化解,在政治层面,无法将其彻底打死,那就断了他们的财路。 至于这些人的报复,苏阳并不在意,至少短时间内,他们没有那个胆量,等他们的胆气养足的时候,这些人对于苏阳,应该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小别胜新婚,一晌贪欢,几度风雨! 徐慧君半眯着眼睛,苏阳补交了这大半年的皇粮,虽然两人都异常疲惫,但却没有睡意。 徐慧君躺在苏阳怀里,诉说这半年的离别之苦,讲述生意上的事情,还有庐陵婶娘妹妹的事情。 凤儿留在庐陵让婶娘照顾,对于这个小丫头,婶娘和妹妹絮儿都极为喜欢。 而絮儿已经年满十六,腹有诗书气自华,出落得美丽大方,前去苏家提亲的人能够踏破门槛,都是庐陵以及周边郡府的名门望族。 但是婶娘并不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在等着苏阳回庐陵去拿主意,长兄如父,如今苏家,最能拿出手的人,自然是苏阳了。 虽然苏枫也不错,现在已经是庐陵知县,可以兼顾照顾母亲,但是和苏阳相比,他这个七品县令,就有些不够看了。 回家,是该回去了,本来殿试之后,依照惯例,自己有假期回家省亲祭祖,但蜀地的事情一耽误,什么事情都顾不上了。 七日后,徐慧君的事情忙完,而苏阳也等到了调令,权知钦州,依旧是从四品,但却算是执掌一方。 同时,苏阳也从徐明礼那里得知,右相司马光月初离世,追封太师,谥号文正! 文正,是历来文臣最高的谥号了。 司马光的功过,苏阳无力去评判,他谨守礼法,反对变革,但同样对民间疾苦和朝堂腐败深恶痛绝,只是他希望的是依靠礼法来约束官员,但这显然是有些不切实际的。 但其留下的资治通鉴,足以光耀千古,这文正的谥号,也当的。 司马光和王安石,他们政见不同,争斗了一辈子,司马光因为王安石,不问朝政十五年,潜心着书,这才成了资治通鉴,可以说,王安石成就了司马光。 而在两人的争斗中,司马光笑到了最后,因为王安石的熙宁新法,几乎被废除殆尽。 他们的政治与人生,都已经化为历史,对于苏阳来说,他们属于古人,也属于今人。 自己拥有两世记忆,两世的历史惊人相似。 苏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历史,他能做的,只是不负此生! 不负此生之人,不负此生之事,不负此生韶华! 第八十三章 造访云州 秦虎带着十三名亲卫,依旧跟着苏阳,他们本就是因为苏阳而留下。 周峰依旧留在常平使司,因为苏阳的规划刚刚开始,周峰是执行这些规划的最佳人选,虽然不久之后,会有新的常平使上人,但只要他不傻,就不会改变自己的规划。 因为这就相当于是现成的政绩,官员考核,最重要的,就是政绩,古今都是如此! 跟苏阳一起走的,还有香草、麻姑、常胜,徐慧君带着几个酒坊的伙计和账房,还有十余个护卫。 这些人虽然不是军士,但全都算是江湖好手,实力不在秦虎之下,和刘广宣的那些青衣卫不相上下。 徐慧君一个女人家,执掌这么大的生意,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安全上心。 一行人速度并不快,因为苏阳前往钦州上任的时间,还有足足半年时间。 走走停停,二十天后,他们到了江宁。 虽然苏阳没有大张旗鼓,但是回到江宁之后,还是不断有人来徐家拜访。 这种迎来送往,估计没有人会喜欢,跟一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在一起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但苏阳清楚,选择了这条路,这些事情,不可避免。 三日之后,总算安宁一些,而苏阳带着常胜骑马出城。 徐慧君知道苏阳去做什么,却没有问,朝堂上的事情,和生意场,并不一样,所以苏阳很少问生意上的事情,徐慧君也很少过问朝堂之事。 一座清冷的墓园之中,苏阳孤寂的站在一座墓碑前。 苏阳孤寂的在这里站了大半天,他在回忆王安石这一身,也在想,自己日后死了,墓碑上应该写什么? 或许,也会选择如同王安石一般,只写上名字,功过,留待后人评说! 苏阳很清楚,自己这个钦州知府,只怕需要干一些年了,钦州属于广南西路,在这个时代,也属于刚刚开化之地,他记得以前的朝臣被贬,大都是钦州、雷州、黄州、琼州之类! 不过苏阳对此,没有多少排斥,这一次,解决了蜀中刘家,虽然朝廷对自己越级提拔,算是一种肯定,但在某些掌权者心中,肯定是不舒服的。 比如那位枢密使高侃,对他肯定会心生不满。 而苏阳,对此也不在意,对于高氏,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自己现在惹不起,去钦州也好,躲躲清静,也可以让他安心的做一些事情。 蜀地之行,虽然解决了蜀中刘家,但苏阳对于这些氏族的力量,认识的更加清楚。 七大家族,没有一个被除掉的,每一家在宋国,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 如果不是蜀中刘家作死,只怕也不会烟消云散! 走出墓园,苏阳抬头看了看天,阴云密布,似乎是要下雨了。 苏阳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两人,常胜,以及跟在王安石身边的钟伏虎。 王安石没有再给自己留下一言半语的信息,却让钟伏虎跟着他,同时,还有钟伏虎手中掌控的一支秘卫! 这秘卫,数量不多,只有三十人,但却是守护王安石及其家小的最终力量。 钟伏虎成为苏阳的车夫老钟。 而苏阳也决定,以后让常胜留下保护徐慧君,而且常胜的妻儿都留在庐陵,跟在徐慧君身边,也不用将他们一家分开。 在江宁,苏阳又住了半个月,因为他已经接到齐思远的信,他和金陵王家那位王沂蒙小姐的婚期近了。 苏阳参加了齐思远的婚礼,在婚礼上,苏阳见到金陵王家的一些人,比如王安石的兄长王佑平,弟弟王佑礼! 王沂蒙算是王安石的侄孙女吧,不过苏阳没有跟王家人多联系的意思,因为那场变法,王安石站在了王家对立面,虽然不说完全断绝关系,但是并没有得到什么支持。 婚礼苏阳和徐慧君一起去的,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苏阳脑海中不禁想起自己和徐慧君的婚礼。 而那时候的新郎,还是一头大公鸡,那大将军还养在徐家后厨,不过却无人敢食用,每日带着一群母鸡和小鸡仔悠然度日。 徐慧君带人返回庐陵,苏阳则带着钟伏虎和秦虎两人,快马加鞭,前往云州。 因为苏阳要去云州找一个人,如果先回庐陵在绕道,只怕赴任的时间赶不上。 苏阳早就想要去见一见这位科学大牛沈括,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苏阳也想了许久,自己面对的那些困境,应该怎么解决。 虽然他有一些别人没有的优势,但苏阳却知道,自己想要完成王安石都没有完成的事情,就需要一些特殊的方式。 遵循这个时代的规则,只怕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所以,苏阳想要改变时代,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改变,比如,来一场工业革命! 不过苏阳所能知道的工业革命,只是一个改变和成型的东西,他对于发明创造,真没有什么天赋。 但是自己不行,有人行啊,苏阳只需要划出一个蓝图,哪怕实现十分之一,都足以改变这个时代。 而钦州,天高皇帝远,对于苏阳来说,这是最好的试验场地。 苏阳的骑术,比去蜀地的时候强了不少,不过这一次,苏阳并非公务,而且也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因此并没有使用驿站换马,而是每隔两天三天,就会找地方休息。 第九天,他们进入了云州境内。 不过这云州,实在不大,因为燕云十六州大部分被辽国占据,宋国也只能在其边境占据些许地方建造城寨,抵御辽国进攻。 这云州,应该属于前世山西大同云州区,不过现在,还完全没有日后的影子,四处荒凉不见人家,田地荒芜,这里时常会有大大小小的战乱,除了驻扎的军队,和一些随军的军户,很少有其他人居住。 不过也并非绝对,比如这位摩颉先生沈括。 沈括支持王安石变法,在变法失败之后,自然日子也不好过,被贬地方,担任一个闲职,所以也干脆在此搞自己的研究,整理以往的记录。 苏阳只知道梦溪谷云梦居,却不知道,这地方具体在何处。 想要找人打听,他们已经走了十几里,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正在苏阳思量该去那个方向的时候,秦虎突然惊呼起来。 “大人,那是什么玩意?”秦虎指着前方高空中一个...” 苏阳抬头一看,瞬间呆住了,这是,热气球! 第八十四章 科学大牛 前方数百米外,在七八十米的高空,一个红色影子迅速飞过,只是,那热气球,却冒着一股黑烟! “大人,快、躲开,那、东西朝着我们砸来了!”秦虎呼喊着,让苏阳赶快闪避。 不过苏阳并未在意,因为虽然是向着他们这个方向,但应该砸不到他们,得有几十米的差距。 “大人,那里面,有人!”钟伏虎的脸色也变了,立刻警惕起来! 苏阳也听到了热气球下的篮子里出现的呼叫声,但是根本听不清再说什么。 远处,一片烟尘,似乎是有人骑马过来。 苏阳他们三人停下,看着那热气球在前方三十米坠落,热气球落地的声音不小,力度很大,苏阳现才看清楚,那热气球下方的篮子,至少有一人高,足以乘坐四五人。 不过此时,那热气球里的人却并不好受,因为热气球下的篮子侧翻,火焰迅速将那皮革还是布料制作的气球点燃。 “救人!”苏阳喊了一声,下马冲了过去。 秦虎和钟伏虎还有些迟疑,毕竟这人实在太过诡异。 但是苏阳已经冲了出去,他们自然不能干坐着。 苏阳三人冲过去,火焰已经不小,而热气球之中的人,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这时候正费力的想要将身上那类似于防护服的皮甲脱掉,但是因为弄得太结实,一时间没有解开,火焰却已经蔓延到了那竹子制作的围栏,劈啪作响。 “大人别靠近!” 钟伏虎喊了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迅速跳入围栏之内,抓起那还在脱防护皮甲的人,提着胳膊,直接甩了出去,那人被秦虎抓住,而钟伏虎一抓围栏边缘,又跳了出来。 三人带着那个看不清模样的人,抛出二三十米,背后传来一声轰鸣,不算太猛烈,但却将那竹制围栏炸的支离破碎。 苏阳这时候,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穿着防护皮甲的人。 在钟伏虎和秦虎的帮助下,身上的防护皮甲解了下来,里面是一个头发乱糟糟,脸色泛白的矮小老头,看着有五六十岁的样子。 这形象,倒是符合苏阳心目中的科学狂人! “沈括!” 苏阳喊了一声。 那老头,似乎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晃了下脑袋,看着苏阳,“你是谁?” 秦虎要说话,苏阳摆了摆手,“在下苏阳,久仰摩颉先生大名...” “师傅...”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苏阳的话。 苏阳有些诧异的看着骑马而来的曹清影,虽然心中多少有些期盼,来云州,会不会见到曹清影,但是却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状况下见到的。 曹清影带着七八人来到附近,看到苏阳,曹清影也一阵奇怪。 “苏亦恒...苏大人怎会在此?”曹清影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因为她知道苏阳在蜀地为官,但是并不知道苏阳已经调往钦州。 “特来拜访摩颉先生,我看此刻,先生应该需要休息一下!” 苏阳看到这沈括这时候的状况不太好,毕竟这把年纪了,还玩热气球这种高难度的体育项目,而且那热气球,似乎并不怎么安全,如果刚刚苏阳他们不去帮忙,估计这沈括都有可能为科学献身了! 曹清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自己这位师傅的眼神,是无比的郁闷,你都这么大的年纪了,瞎折腾什么劲啊! 曹清影的骑术相当不错,完全颠覆了苏阳的预料。 云梦居,只是在一片山谷中,几间依照地形建造的房屋,只是其中,有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 苏阳看到了自行车的雏形、水车、火炮、还有锅炉... 钟伏虎两人只是惊讶,苏阳却是震惊,因为他感觉如果给沈括条件和时间,哪怕是没有自己,一场工业革命,都可能发生。 只是苏阳却清楚,宋国对于科技,并没多么重视,顶多也就是能提升农业和军事的一些科技会用上,改善百姓生活水准,这有点太虚,能让百姓吃饱饭,有衣服穿,都算是国泰民安了! 这沈括,抵得上十万精兵! 沈括精力不济,早早休息了,苏阳参观了云梦居,也在房间里发现了不少诗画,多以雪梅为题。 梦溪谷之所以叫梦溪,是因为有一座溪流经过,而在山谷中,依着溪流的落差,制作了一个水车,云梦居内的饮水和一些蔬菜瓜果浇灌,都能用得到。 沈括设计的一些管道,颇有几分现代灌溉的雏形。 而苏阳也估计,这些蔬菜刮骨,是沈括为了测试灌溉效果种植的。 现在已经快十一月,云州的气候颇冷,屋里有沈括设计的取暖系统,十分暖和。 曹清影坐在苏阳对面,桌上放着一壶茶两个茶杯。 在曹清影面前,苏阳莫名的有些紧张。 “你不是在蜀地为官吗?” “调任钦州了!”苏阳回答。 “钦州,在广南西路吗?哪里似乎已经接近大理国了!” “嗯,是偏远一些,不过倒也清净!” “你只是来拜访我师父吗?”曹清影问了一句。 “还有你!”苏阳顺口就说了一句。 听了苏阳的话,曹清影没有开口,低头喝茶。 “上次那个故事,你没有说完呢!”曹清影的声音传来。 苏阳自然知道,曹清影说的是什么故事。 “后面的不好听,不想说了!”苏阳不想再回忆一次不好的记忆。 “可是我想听!”曹清影看向苏阳。 苏阳与曹清影对视了三秒,败下阵来,双手握着茶杯转动,空气仿佛都开始凝固。 “那天,秋叶飘零...” 苏阳诉说着,眼中渐渐有了迷离之色,那一幕幕画面,在眼前浮现。 曹清影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男人,心里莫名的一痛。 “很感人的故事,不过,那只是你的一个梦,别想太多了!”曹清影安稳了苏阳一句。 “庄生晓梦迷蝴蝶,谁有能说,我们如今经历的,就不是一场梦呢?” 庄生晓梦迷蝴蝶... 曹清影低低的沉吟了一句,眼中似乎也有了迷茫之色! ... 还是同样的房间,不过对面坐着的,却是沈括。 这个身材略显矮小的老头,看着精神矍铄,完全没有了昨天的疲惫。 他们面前放的,也是一壶酒,只是这酒,不是这时代原本酿制的那种酸涩黄酒,也不是苏阳提纯的那些酒。 而是一种苏阳从未尝过,但更为醇香的美酒。 “先生这酒,很独特!”苏阳说了一句。 “独特嘛?我只是在苏氏酒坊出品的酒中加了一些东西,重新酿造蒸馏,你弄出来的蒸馏装置老夫看过,实在太简陋了!” 苏阳楞了一下,没想到这居然是沈括改进的,这酒传入他手里,也就两三个月吧,这效率还真是够高的。 第八十五章 返回庐陵 “先生大才,留在这里有些可惜了!”苏阳说了一句,沈括笑着抿了口酒,“虽然你拿来了老相爷的书信,但老夫心意已决无心再入官场,只想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先生做的那热气球似乎并不完善!”苏阳说了一句。 “热气球,这名字倒是通俗易懂,比飞天灯更顺口!”沈括微微笑着说了句。 “先生遇到的问题,应该是不能随意控制升降吧!”苏阳又问了一句。 沈括看向苏阳,“兰儿告诉你的?” 苏阳摇头,“先生的热气球球囊不能完全隔绝热力流失,加热装置没有调节作用...” “嗯?你怎么知道?兰儿那丫头对这些可不感兴趣!”沈括有些诧异。 “先生只怕也不希望自己的聪明才智,只是用来做一些无用之物吧!” “哼!”对于这个无用之物,沈括很是不满意。 “先生的才智在下佩服,但任何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就好比那热气球,需要球囊、吊篮和供热装置三部分组成,同时还需要有测试速度和高度、温度的东西,这些,只怕穷先生毕生之力,也很难做到尽善尽美,最终也不过是自己体验一下腾空的感觉罢了,对于世人无用,这岂不是无用之物?” “你说的这些是谁说的?”沈括一脸急切的看向苏阳,显然苏阳的话,引起了他浓烈的兴趣。 “两年前,我不慎摔伤,陷入昏睡半年之久,在梦境之中,仿佛过了数十年,而梦境中的世界,光怪陆离...” “你说,这些,是你在梦中所见?”沈括嘴角一抽,这绝对是自己听过最离奇的话了。 苏阳笑了笑,站起身,走出门去,沈括立刻跟上。 苏阳来到沈括制作的一个类似于三轮车的东西面前。 不过这车子笨重,只怕移动起来,比人走路还慢。 “这车子想要便利,需要链条和齿轮轴承,前轮需要灵活可以转动调节方向,对了,其实两只轮子也可以...” “还有这个供热的...” 苏阳一连说了七八种东西,不过其中五种,在他看来,都是失败品,最终只是白费心机,至少在苏阳的前世,都没有这种科技力量,比如两个翅膀,给人安上就能飞行? “你刚刚说的那什么轴承、链条、齿轮,焊接,都是什么,跟我详细说说!”沈括立刻来了兴趣。 ... “这些就是三五个月,都不可能说得清楚,而且我只是梦中所见,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先生感兴趣的话,等我下次从钦州返回,再来拜访先生!”苏阳故意吊沈括的胃口。 沈括瞪了苏阳一眼,岂会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哼,行,老夫跟你走,不过现在给老夫将这些说清楚...” 苏阳在云梦居呆了足足七天,因为苏阳不将那几种东西跟沈括说清楚,他就不放苏阳离开。 苏阳每天给沈括普及自己脑海中的知识,这些虽然只是很浅显表面的东西,却能给沈括不少的启发。 沈括去摸索稀奇古怪的东西,苏阳闲下来,会和曹清影下下棋,看她画画,偶尔会写出一些应景的诗词,被曹清影谱上曲调弹出来。 苏阳在这里,还看到许多千奇百怪的书籍,星象医卜,无一不有,甚至还有武功秘籍! 是真的武功秘籍,有拳脚刀剑的攻击要领,还有传说中的内功。 而苏阳震惊的是,沈括,居然也是一名武林高手,连曹清影都跟着学过武术,这个应该才是她学习的重点吧,琴棋书画,只是消遣,而那些科学发明,曹清影却不感兴趣! 在征得沈括同意之后,苏阳也开始学习其中一门内家功法。 不过沈括也说,自己的这些只是浅显的功夫,如果苏阳能遇到那位金明先生,才有希望成为真正的高手。 可是金台侠踪无影,苏阳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 苏阳学的内功,名为行气诀,在曹清影的教导下,苏阳在离开之前,总算是找到了所谓的气感。 而对此,曹清影很惊讶,因为她被沈括成为少有的天才,但是也用了半个月才找到气感,苏阳居然只用了七天,实在太打击人。 不过苏阳却知道,因为自己在修炼这个之前,已经练了一年多的拳脚功夫,虽然对于内功所知不多,但脉络已经打开,另外,前世的记忆,也给了他不少启发,对于这内功,并非茫然无知。 苏阳倒是有意让钟伏虎也跟着学内功,但是钟伏虎却说,自己不适合,还是练习横练功夫比较好。 秦虎倒是感兴趣,但是练了七天,什么感觉也没有,以后能不能坚持,就看他自己的了! 这内功虽然不算高深,但是也不是能够随意外泄的,侠以武犯禁,朝廷对于所谓的武林中人,看管还是很严格的,基本上都会直接招揽至军队中,不服从管教的,稍微犯点事,就会被朝廷追杀通缉! 所谓的逍遥自在行侠仗义,除非你的武功到了一定层次,像金台那种世外高人,否则还是得受到约束。 沈括答应了苏阳,随他去钦州,但沈括这里,却还有不少东西需要准备。 首先是自己这里一些半成品不能舍弃,这是他半辈子的心血。 同时还有一些跟随他的能工巧匠,这些人现在也已经是拖家带口,想要搬迁去遥远的钦州,只怕困难不小。 等他回到庐陵,会跟徐慧君商量,借用生意场上的运输线路押运物品。 虽然只呆了七天,苏阳却有一丝不舍,因为曹清影不会跟着师傅去钦州,她是曹氏之女,不可能自由自在的离开。 苏阳不知道下一次相见是何年何月,曹清影的年岁已经不小,按照这个时代的模式,或许下一次再见,已经嫁作他人妇! 苏阳不敢去问,因为他现在,无法给予曹清影任何承诺,而曹清影对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或许只是一个志趣相投的朋友吧。 前世,今生,苏阳有些迷茫,自己到底应不应该不顾一切的将曹清影留在身边。 苏阳没有想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但该走的终究要走! 回到庐陵,站在苏家门前,苏阳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里,是苏家的老宅,不算多么恢弘,只有三进,七八个房间,但是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依旧没有将这老宅卖掉。 因为这里供奉着苏家先祖的牌位,他们不能让老祖宗都没有安身之处! 门口有两个守卫,是秦虎手下的亲卫。 见到苏阳,一人连忙来牵马,另外一人,立刻立刻跑进去禀报。 第八十六章 慧君有孕 苏阳深吸口气,脑海中浮现出婶娘和妹妹的样子,他的心,莫名的激动而又忐忑。 所谓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苏阳此时,大抵如此,虽然写这首诗的人,是因为被发配偷跑回家,害怕遇到熟人才胆怯,可这意思,在后世已经被曲解。 苏阳走过前面的一进院子,穿过弄堂,就看到一群人迎面而来。 徐慧君在左侧,右侧是一个十五六岁,缠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青眉皓齿看到苏阳眼中满是惊喜之色,这正是苏阳三叔的女儿苏韵,小名絮儿。 而徐慧君和絮儿中间,是一个衣着朴素,三十几岁的清瘦女人。 三十几岁,并不算年长,但这女人眼角却已经有了微微的皱纹,头发并不如何黑亮,只是眼中却带着慈爱和喜色看向苏阳。 见到这个女人,苏阳的眼角立刻有些湿润,情难自禁,急步上前,跪在地上,纳头就拜。 这是苏阳来到这个世上,最心甘情愿的一次跪拜。 “婶娘!” “阳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快起来、快起来,你如今可是状元公,天上星宿,拜不得!” 天生星宿,别说苏阳不信这些,就真是天上星宿,拜自己的父母长辈也是应该的。 婶娘待他视若己出,在苏阳心中,婶娘就是母亲! “大哥,你可回来了!”旁边的苏韵红着眼睛说着。 “絮儿都长大了,有没有中意的人...” “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陪着娘亲和哥哥...”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婶娘李月莲说了一句,但也知道,这只是玩笑话,不过是小丫头害羞而已。 “爹爹...” 后面被徐慧君的丫鬟芸儿牵着手的凤儿,立刻跑了上来。 苏阳依旧被从地上拉了起来,而凤儿跑过过来的时候,苏阳笑着又蹲下,一把将其抱起来。 “呵呵,凤儿长高了不少呢!”这一年来,凤儿变化的确很大,虽然不算胖,但也不像过去那么清瘦,头发也黑亮起来,不像以前那么枯黄。 虽然一年没见,但是凤儿和苏阳没有任何生分,不住地跟苏阳说这说那。 “爹爹,娘亲说要给我生个小弟弟呢,小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啊?我带她捉蚯蚓好不好...” 凤儿的话,让苏阳楞了一下,看向徐慧君,却将徐慧君脸色微微一红,而苏阳仿佛在徐慧君身上看到了一丝孕味! “诺儿,你、有身孕了!”苏阳一脸惊喜的问了一句。 徐慧君红着脸没有说话,而婶娘李月莲却用责怪的语气道,“你自家娘子有了身孕都不知道,还让诺儿舟车劳顿,从蜀中归来,若是出了事,看你如何跟苏家祖先交代...” 苏阳这时候才明白,徐慧君居然是在蜀中就有了,而这一路来... 不过前期,应该也没事吧,而徐慧君体质还好,并没有多大的孕辰反应! 原本还有些感伤的苏阳,立刻就被喜悦充斥心胸! 李月莲让人去县衙请苏枫回来,又让人准备祭祖的东西,苏阳返回苏家,自然是需要告慰先祖的,这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苏阳的官职还在其次,但能考中状元,历朝历代,也不会太多,而苏家一门双进士,同样荣耀非常。 徐枫成为庐陵县令,也颇有几分威仪,而比之前,也成熟几分,经历的事情多了,又进入官场,他并不笨,所以也渐渐抛开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幼稚念头。 这一次的祭祖仪式,李月莲很是重视,苏阳也没有阻止,苏家沉沦十余年,也的确是应该告慰一下先祖。 原本这种事,徐慧君肯定是要张罗准备的,但是这一次,苏阳和李月莲一致决定,徐慧君安心在家养胎。 生意上的事情,也酌情安排人来做,她只需要掌控方向即可,甚至苏阳觉得,生意场的事情,哪怕停下也不算什么大事,如今徐慧君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并不好,苏阳在准备祭祀的同时,也开始精心的准备科学卫生的医疗规章。 苏家的祭祖,惊动了几乎整个庐陵,因为苏阳现在不仅仅是新科状元,还是钦州知府,哪怕钦州远在三千里外,但苏阳才二十岁而已,日后前途无量,出将入相,也并非不可能的。 苏阳让人重新修葺了苏家祠堂和先祖陵园,同时也将苏家老宅翻新扩建。 原本李月莲不想铺张浪费,但是苏阳却觉得,虽然苏家现在人口不多,但是生意不小,还有下人护卫,现有的住处肯定不够。 先帝赐还的那一千顷土地,徐慧君已经接受规整,和庐陵的某些家族协商交换,将这一千顷,全都集中在一个地方。 按照苏阳的建议这些土地并不外租给佃户收取地租,而是做成农场的模式,雇佣一些没有土地的百姓,支付给他们足以度日的钱粮,同时开设一些手工作坊,比如酿酒、纺织等,尽量多安置一些人手,同时开设义仓,将土地里产出的大半粮食积累,用以灾年救济灾民。 这种方式,能救济的人,并不算太多,但苏阳也只能尽力而为,想要根本改变,还是得革新变法,不说将那些氏族豪绅一棍子打死,至少要让他们在自己享受的时候,不能让百姓饥寒窘迫! 前来苏家拜会的人络绎不绝,苏阳自然不能将这些人拒之门外。 不过对于那些上门请苏阳给写诗做赋的,苏阳一概婉拒,他不想以此为名,而且苏阳也不能保证这些人当中,日后有没有作奸犯科的,苏阳可不想今天违心的对某个官员吹捧几句,等哪天这官员坐了牢,自己的诗词被翻出来,只怕会被那些言官添油加醋的恶意中伤。 半个月过去,苏阳也算是清闲下来。 苏阳的假期,还有三个月,而从这里到钦州,有三千里,也就半个月时间,原本苏阳还想着要早些赴任,但是徐慧君有了身孕,苏阳就不打算提前走了。 但是他也没有无所事事的闲着,而是开始规划自己倒钦州之后,应该做什么。 钦州,古今地名没有变化,临近北部湾,拥有丰富的油气资源,但是这些,毫无意义,就算是给沈括一百年,也不可能在海洋中开采石油。 而钦州现在并不算什么开化之地,甚至耕种也刚刚开始推行,大多当地百姓,还是以渔猎为生,而钦州的居民,以越族为主,有数十种之多,极难管理。 不过苏阳认为,无论是什么地方,最重要的还是吃饭穿衣,只要朝廷能让把鞋百越居民吃饱饭,不肆意欺压,当地居民,也不会放着安安稳稳的日子不过,整天造反起义。 第八十七章 钦州生变 推行耕种、纺织、畜牧、渔业,教化百越居民,是他们安居乐月,识字明理,这是苏阳所能想到的办法。 不过想要推行,不知需要多久,而苏阳也不知道,自己在钦州可以呆多久,但是苏阳会尽量呆的久一些,让自己的规划,可以得以实施见效,解除西南边陲的隐患。 苏阳列出一些规划,但是现在,还完全无法做出更为详细的措施,因为对于如今的钦州,苏阳并不了解。 所以这些天,苏阳闲下来,会抽更多时间,修炼行气诀。 体内的气息并没有多大变化,或许是因为自己修炼时间太短了吧! 不过修炼行气诀之后,整个人都轻快起来,神清气爽的感觉相当不错,唯一让苏阳感觉尴尬的是,每天清晨,都会有一些生理反应,难以言喻! 而徐慧君现在怀有身孕,按照苏阳计算的时间,应该快三个月,而这个时间,是最危险的,苏阳自然不敢乱来。 为了避免尴尬,徐慧君这两天晚上和芸儿睡在侧卧。 “大人,浴汤准备好了!”香草的声音传来。 苏阳伸个懒腰,准备去泡个澡。 这浴汤不是一般的洗澡水,而是加了一些强筋壮骨的药材,以此泡澡,能够让自己的身体更加强壮一些,对于修炼内力也是有好处的。 虽然那种吃一颗就能增长几十年功力的灵丹妙药苏阳没见过,但这些药材,的确有效果。 所谓穷文富武,大抵如此,这一盆浴汤,需要十贯钱,就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的。 苏阳到了隔壁洗浴间,香草却没有如同往常一般退出去。 因为苏阳不怎么习惯别人伺候自己洗浴。 香草红着脸,低头站在苏阳对面,给苏阳解身上的衣袍。 一股独特的清香传来,苏阳早就知道,香草身上有奇异的香味。 只是此刻,这香味入鼻,苏阳感觉到了一股异样,仿佛体内的气息被引动,让他心中充满了无限欲望! 沈括给自己选的这个行气诀,有点邪门啊! 苏阳心里想着,和香草朝夕相处,苏阳若说没有一点念想,那是自欺欺人,只是苏阳的思维里,并没有多少男尊女卑的念头,虽然在他的意识中,香草早晚都是自己的人,但是却似乎还没有水到渠成的地步。 想要让香草离开,但是心里却又不舍。 可是自己的老婆怀孕,现在自己对香草做这种事,苏阳还是感觉有种出轨的意思。 深吸口气,苏阳压下心中的火焰,“我自己来就好了!”苏阳说了一句。 “大人,夫人...让奴婢伺候大人...” 香草低着头,声若蚊嘶的说着! 苏阳一时间,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心里的负罪感,却瞬间消失了大半。 或许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接受这个时代的思维,又或者,只是释放内心的欲望罢了! 苏阳伸手,轻轻一跳香草的下巴,香草的头抬起,与苏阳对视着。 “你愿意吗?”虽然香草是自己的丫鬟,但是苏阳并不想用逼迫的手段。 香草闻言,连红红的,微微点头,却不敢直视苏阳。 香草算是徐慧君当年千挑万选的,容貌身材自然都不差,而且聪明又不失乖巧。 苏阳看到香草的样子,似乎最后的一层禁锢也被打开,伸手揽住香草的腰,香草惊呼一声,目光与苏阳再次直视。 而这一次,苏阳的目光,带着侵略性,略带霸道的落下,香草慌忙的闭上眼睛,似乎,做好了承受风雨摧残的准备! ... 苏阳享受着齐人之福,不过这样的日子,仅仅持续了三天,就不得不提前终止。 苏阳常胜和钟伏虎,还有秦虎等十几名亲卫,日夜兼程,赶往钦州。 原本苏阳是要让常胜留在徐慧君身边保护她的,但是这一次,徐慧君却让常胜继续跟着苏阳。 因为,钦州,出现了叛乱。 从钦州将消息传入京城,就算是快马加鞭,日夜不停,也需要十天时间,再从京城到苏阳这边,有需要三天,如果算上地方拖延,也就是说,叛乱已经出现了半个多月。 等苏阳赶到钦州,大半个月都过去了,或许不等他到,钦州都落入叛军手里,自己这个钦州知府,真成了名存实亡的存在! 庐陵距离钦州,有三千多里,苏阳日夜兼程,也用了七天时间才踏入钦州。 还好,所谓的叛乱,比苏阳想象中好得多,而叛军,也不过是两三千贫苦百姓罢了。 钦州下辖钦南、钦北、合浦、灵山、浦北五县,面积超过一万平方公里,治所在钦南县,五县人口合计也不过三十万,可谓地广人稀。 不过钦州多山林,真正适合耕种居住的地方并不多,又因临近海岸,所以有相当一部分百姓以渔猎为生,参与耕种的人并不多。 而渔猎的收获很难确定,因此钦州百姓,大都在温饱线上挣扎。 苏阳赶到钦州的时候,叛军占据了合浦县城,虽然广南西路安抚使调兵前来平叛,但是因为百越居民以渔猎为生,善于弓箭投射,攻打了两次县城,却损兵折将,无功而退,现在只能在城外驻扎,他们进不去,叛军也出不来。 苏阳到了钦州,没有立刻去合浦县城,而是来到治所钦南,先了解具体的状况。 钦南县,在苏阳眼中,顶多算是一个镇子,人口不到三万,除了十几家店铺,再无其他,倒是城墙修建的还算兼顾,或许是因为百越叛乱比较多,虽然没有规模太大的,但几百几千冲杀过来,如果没有城墙保护,依靠那点战斗力孱弱的衙役守军,完全不顶事。 钦南县知府衙门,算是其中最为恢弘的建筑了,所谓恢弘,也不过是门楼高一些,背后有三进院落,与苏家老宅差不多。 这知府衙门内,还囊括了县衙,钦南的县令在前面的院落办公,苏阳这个知府,在中间的一个院落办公,后院则是居住的地方左边是县老爷的住处,右边是他这个知府的住处,中央的主屋,改成了宴客厅,无论是知府还是县令,有客人前来,都在此地。 钦南县令五十出头,据说已经在这个县令的位置上干了十年,因为没有什么功绩可言,每年应该收取的赋税都收不齐,所以无法升迁。 但这地方,而且只是一个七品县令,根本没有人愿意来干,只要稍微有点关系的,都不会来这尚未开化之地。 所以,于世才依旧做着县令,他似乎也已经准备在这里扎根了,一家老小,都在这里,因为钦州知府已经空缺一年有余,所以连知府居住的厢房,现在还是于世才的儿子儿媳及一对孙儿孙女在住。 第八十八章 钦州现状 因为在苏阳之前的那一个钦州知府,据说是被贬过来的,但是却不情不愿的找人托关系,最终也没弄成,还是得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可是在半路上磨磨唧唧,一路游山玩水,还没到钦州,病死在路上,所以这一耽搁,钦州知府,已经空缺一年有余了。 苏阳却没有时间去管这些,而是将于世才叫来,询问叛乱的事情。 于世才干干瘦瘦,能力如何苏阳看不出来,但绝对不是一个贪官,如果是贪官,也不会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官袍,更不会让自己儿孙挤在一间二三十平的屋子里,现在苏阳来了,只怕那厢房也得腾出来。 或许于世才没想到苏阳来得这么快,这会,估计还在想应该让自己儿孙住在哪里? 左边的厢房,肯定没法挤,他这个老公公,总不能跟儿子儿媳一个屋,看来自己只能在公堂里打地铺了。 于世才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坐在苏阳对面,苏阳没说话,他行过礼,也没有开口。 “于大人,合浦叛乱现在如何?”苏阳问了一句。 于世才却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这话,让苏阳直皱眉头。 于世才看苏阳的样子,也解释了一句,“下官是真的不知道,大人也看见了,这府衙里,拿得动兵器的都被派去合浦平叛,连个传信的都没有,而下官这边,还得处理公务诉讼之类,根本无暇关注这些!” “那于大人可知,这叛乱是因何而起?”苏阳又问了一句。 听了这话,于世才却笑了,这笑的,让苏阳有些感觉不可思议,这种事情,哪怕你不是合浦县令,也不应该笑吧! “大人可知道,下官在钦州十三年,钦州发生过多少叛乱?” 苏阳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万人以上的有一次,千人以上六次,千人以下,大约每年得有两三次吧,下官从这府衙里面,都被赶出去三次!” 苏阳嘴角一抽,这有点太夸张了吧! 他知道这边乱,但是却不知道,居然如此之乱。 “不过大人也不必担心,那叛乱,最多再有三两日,也就平息了。” “什么意思?”苏阳皱了下眉头,之前还说损兵折将,怎么现在,这么快就能平叛? “那些造反的乱民,不过是因为渔猎无所收获难以度日,所以才会去抢了府库,过两日能抢的都抢了,也就散了!” “什么,难道城外守军会让他们安然离去?” 苏阳的脸色微微一变。 于世才笑了笑,没有说话,但是这一笑,意味深长。 “苏某初来乍到,还请于大人指教!” 于世才这时候,看着苏阳,却问了一句,“大人乃是今科状元,又是庐陵郡公,不知为何会来这不毛之地?” 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不毛之地,苏阳也想过,这种地方,一般还真是只有被贬之人才回来,说实话,朝廷对这地方,完全不看重。 赋税难以收缴,特产也就是水果,运输回去也大都变质,而所谓的叛乱,也都是小打小闹,不会出多少大的乱子。 因此,对于朝廷来说,这地方,属于可有可无。 苏阳为什么会被派来这里?贬,肯定不是,苏阳无论是蜀中平叛、救灾,还是那几个月的水利建设规划,都是有功无过。 如果说原因,估计是自己动了蜀中刘家,打了高氏的脸,不管怎么说,高氏和蜀中刘家,是姻亲。 可是蜀中刘家蓄养私兵,阴谋作乱,高氏不能明着对自己怎么样,而这钦州知府,对于自己来说,从明面上,算是一种升迁,毕竟执掌一方,和当一个常平使,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于大人有话直说吧!” “好,下官看大人也是爽快之人,所以也就不藏着掖着,但是今日之言,下官且说,大人且听,出了这门,下官是不会认的!”于世才看看门外,常胜和钟伏虎,如同两尊铁塔一般守在门外。 “于大人但说无妨,他们不是多嘴之人!” 于世才点了点头,“虽然下官没有去合浦,但是对哪里的状况,也大致猜得到。平叛的军队和叛军,大抵是没有交战的,叛军散去,那些守军也不会攻击,但是给朝廷的奏报之中,肯定不会这么写,势必还会有一些阵亡、斩首叛军数量也不会少。” “谎报军功!”苏阳的眼神犀利起来。 “这也只是一方面,那些战死士兵的抚恤也不是小数目。” 苏阳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若是谎报阵亡数字,日后这些人的军饷如何发放!” “如果已经死了呢?百越之地多瘴气,每年有不少士兵因此而亡,病死和战死,抚恤金可是相差极远的。这样一来,那些叛军抢到了度日的粮食,叛乱不会扩散,将领有了军功,病死的士兵抚恤也会提升,另外交不上去的赋税也解决了,朝廷对这里,本就不重视,更不想多生事端,所以你好我好大家好...” 苏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人来之前,左相有书信给下官,让下官将这里的事情跟大人如实汇报,该如何做,就不需要下官多言了!” 苏阳有些意外,左相会直接给于世才来书信。 似乎看出苏阳眼中的异色,于世才笑道,“下官与左相乃是同科进士,不过下官说话太直,得罪了不少人,熙宁年间,先帝听那王安石的变法图新,下官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所以被发配来这里,这一来就是十三年,此地虽然荒凉,但也逍遥自在!” 苏阳有些意外,一个和左公权同科进士,居然几十年,只做到七品知县,这于世才,也的确是个人才。 但他之前,估计品级不止于此,否则也没有资格在朝堂上想先帝进言反对变法! 不过苏阳没有打算细问这些,无论如何,合浦,自己是要去看一眼的。 “多谢于大人告知,我先去合浦看看再说,对了,我的住处另找一个院落...” “这...”于世才一脸的迟疑。 “怎么?这个有问题吗?”苏阳问了一句。 于世才叹口气,“不瞒大人,现在无论是本县还是本州的府库,只怕还不到一百贯钱...” 苏阳有些意外,这也有点太夸张了吧! “差役官员的俸禄如何发放?” “折算成粮食绢布,先发一部分,等日后收上来赋税,再补齐,或者跟朝廷报个灾荒什么的,因为前任知府没有到任就病死途中,所以下官已经有七个月没领到俸禄了!” 于世才有些幽怨的看向苏阳,仿佛拖欠他俸禄的是苏阳一般。 第八十九章 杀鸡儆猴 苏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大人帮我物色一个院落,钱我自己来出,另外拖欠的俸禄我会尽快解决的!” 苏阳叹口气,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多谢大人体谅,对了,如果大人需要和当地的百越居民沟通,可以找小儿恒远当向导,当地的土话他也都懂!” ... 于世才的儿子于恒远,二十七岁,也是一个读书人,如果不是因为凑不齐进京的路费,只怕上一次的恩科,也会去拼一拼了。 不过于恒远并非文弱书生,长得不算魁梧,但也身材高大,颇为豪迈。 据说他的妻子是当地一个百越女子,两人的相遇,还有一段故事。 于恒远来钦州的时候,不过十三四岁,生性好动,喜欢四处游荡,十六七岁的时候,在一片山林里迷了路,走了三天也没有走出去,反而中了障毒昏迷,被一群打猎的百越部族救了,带回去用土方子解了毒,而现在的妻子,就是当年发现他的一个百越族少女。 而苏阳在见过那个叫阿秀的女人之后,就明白为什么于恒远对着百越族女子一见钟情。 因为论容貌,只怕在苏阳所认识的女人之中,这阿秀至少也能排进前三的,而且带着独特的异族气质。 苏阳在想,如果这阿秀长得不是这么美丽,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当天,苏阳就到了合浦县。 这合浦县的县城,比钦南似乎还破旧低矮一些。 城头上有一些光着膀子,头上插着羽毛,纹着刺青的异族站立,不过这些人说说笑笑,完全没有丝毫警惕,因为城外千米,也就不到一千士兵,其中三百是广南西路安抚使司衙门派来的地方厢军,其余的则是钦州境内的衙役守卫之类凑出来的。 这些人在城外安营扎寨,根本没有进攻的意思,而且凭借这点人手平叛,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苏阳的到来,军营,表明身份之后,安抚使派来的一名指挥使与合浦县令立刻前来拜见。 宋国军队,以都为基础单位,一都百人,首领为都头,比如水浒中的武松,就是武都头。 五都为一指挥,也就是五百人,相当于一营兵力,正头领为指挥使,五指挥为一军,首领乘坐军都指挥使,十军为一厢,首领为厢都指挥使。 而指挥、军、厢级别的副手,都成为虞侯,分别是都虞侯、军都虞侯和厢都虞侯。 这一次,安抚使派来的只是一名都虞侯,带着三百兵马前来凑热闹。 苏阳只能用凑热闹来形容。 这军营中,一群士兵围在一起喝酒聊天,哪有半点行军打仗的样子。 这里的人,身上的衣服,也是分了五六七八种。 那都虞侯带来的三百人衣着倒是统一,但其他人,有差役、有守城的,也有乡勇,手中的兵器,刀枪棍棒一样不少。 看到这些,苏阳已经无力去气,反倒是感觉很好笑,这不是打仗,这是来拍戏的,而且拍的绝对是一帮残兵败将。 除了安抚使派来的三百厢军,其余的人,没有多少青壮年,大都是年纪不小的老兵,在府衙当差,混口饭吃。 “洪虞侯,你前来平叛,可有援军?”苏阳在营帐内坐下,那个三十出头,矮壮的青年,是安抚使排下来带队的虞侯洪斌。 听了苏阳的话,洪斌的脸色有些古怪,这知府大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虽然他不是苏阳这个钦州知府管辖的兵,但苏阳的品级在哪里,他自然也不敢不敬。 “回知府大人,并无援军!” “没有援军?莫非洪虞侯凭借这三百厢军和我手下这一帮老弱残兵就能破了那三千贼军?” “这...”洪斌一脸无语,看向旁边的合浦县令文瑞。 文瑞四十左右,气派倒是很足,也不算太高,挺着一个将军肚,完全是个矮胖子。 洪斌看向文瑞,文瑞对于这个还没满二十岁的知府,似乎又几分轻蔑,“知府大人,你刚来,可能不了解咱们钦州的状况,这些刁民,两三天就散了!” 苏阳看向文瑞,目光微冷。 “你可知弃治所而逃,是何罪?”苏阳冷冷的目光,让文瑞面色一沉,但苏阳毕竟是知府。 “知府大人,这也不能怪下官啊,钦州自古民风彪悍,每年这里的刁民都要造几次反,这丢了治所的,也不是下官一个!” 文瑞的意思很明白,法不责众,从来都是这样。 “在本府任上,你是第一个吧?”苏阳看向文瑞! 文瑞感觉苏阳的语气有些不对,“知府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想用下官杀鸡儆猴!”文瑞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你有此觉悟就最好,你是本府任上第一个丢了治所的,也会是最后一个!来人!” 苏阳呵斥一声,常胜和钟伏虎两尊铁塔应声进来,“丢弃治所,依律当斩,拖出去!” 苏阳的话,将文瑞吓了一跳,旁边的洪斌也惊呆了,这知府,是不是有点太较真了! “苏大人,这是不是有些...”洪斌的话说了一半,苏阳就看向他,“你是在跟本府说话吗?如果本府没有记错,还兼任广南西路安抚副使之职,你也应受本府节制!” 洪斌的脸色一滞,立刻就不敢说话了,他身在军中,自然能看出,苏阳身边这两个铁塔一般的壮汉,就是他们大帅身边,都没有这样的猛士,还有气带来的十几个亲卫,在整个安抚使司衙门,都找不到几个。 “你不能杀我,本县乃是朝廷认命...” 文瑞惊慌失措的喊着,而钟伏虎却不理他,一把捏着脖子,就提了出去! 不到两分钟,传来一声惨叫,洪斌的脸色一白,真的杀了! “洪虞侯,你带来的人有多少战马?”苏阳问了一句。 这时候,洪斌不管如何想,却不敢再对苏阳轻视,这个二十岁的知府大人,真是够狠的,刚来,就杀了一个知县! “回大人,步军两百二十人,马军八十!” 八十,加上自己带来的,也有一百匹战马,够了! 合浦县城,只有两个城门,一南一北。 是夜,南门外灯火簇簇,战马嘶鸣,火把越来越多,隐约可见火把映照下的军马严阵以待,似乎还在从远处集结。 当火把的数量达到三千的时候,城头上的那些异族叛军消失的无影无踪,从北门逃走。 第九十章 快速平叛 虽然异族善于射箭投掷,但也只是一群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民众,本来也就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渔猎没有什么收获的时候,就来这县城里抢一通,能抢的能用的拿走,也就离开了,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在他们眼中,这百越之地,本就是属于他们的,朝廷这些汉民就是入侵者。 不过要真让他们和这些军队大战,却没有勇气,所以在城外人影簇簇,火光越来越密集的时候,他们就逃了,以为是这军队来攻城。 城内该拿的都拿了,也没什么留恋,所以这群乱民出了北门,立刻沿路逃跑,返回自己的部族! 只是这群乱民,完全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不到五里之外,两座山左右矗立,中间是一个峡谷。 他们刚刚进入峡谷,背后传来战马的嘶鸣声,这群乱民一听,立刻惊慌,跑得更快。 只是在他们全部进入峡谷之后,前面的路,却被堵住,前后两端除了战马之外,还有数不尽的火把在晃动。 前方队伍中,有人用百越土话呼喊:投降不杀,顽抗者死! 前后各有两个魁梧的壮汉大人骑马冲来,马蹄声,喊杀声连成一片。 乱民之中有几个善射弯弓搭箭,想要射杀那两个领头的壮汉,但是几箭下去,居然全被那两人手中的盾牌挡住,片刻之间,冲入乱民之中,十几个顽抗的瞬间被杀死,其余乱民尽皆跪地投降。 第二日清晨,三千多乱民被绳索绑住双手,在合浦城内坐了一地,而这时候苏阳也才发现,这里面男女老幼俱全,很多都是拖家带口,七八岁的孩子都上阵。 只是这些乱民,都带着仇视看向苏阳。 那些乱民,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昨天根本没有什么大军,不过是那些汉军扎了草人,插上火把而已。 苏阳没有去看这些乱民,而是查看合浦县的损失。 合浦县,常住的居民,也就两三万,在乱民来的时候,大多数已经逃出城去,他们也习惯了,等乱民跑了,再回来,只是家中为数不多的财物,估计不会剩下什么了,这些乱民,粮食、衣服乃至于锅碗瓢盆,什么都抢,甚至连没来得及逃走的女人,都会被抢走! 合浦县令被苏阳杀了,所以苏阳暂时以合浦县为治所。 而苏阳也听于恒远说,钦州的暴乱,以合浦为最,所以他打算直接将治所安在合浦。 苏阳在合浦整顿了三天,召回原本的居民,乱民之中,那些杀人奸污的,苏阳毫不留情,杀了几十个,至于仅仅是抢了东西的,并没有刁难,不过却也没有放他们离开,而是直接将其留在合浦县,准备将合浦县扩建,这些就是最好的劳动力,只要管饭就好! 不过苏阳面临的问题也不少,城内的粮食,维持不了多久,想要扩建合浦县城,材料也不够,而且没有足够的工匠。 苏阳有安排人手,从钦州其他地方雇佣民夫和工匠。 材料大多就地取材,土木石料,附近的山林里都能开采出来。 那些乱民,虽然对于苏阳的凶狠屠杀无比怨恨,但是在拥有足够的食物果腹,苏阳还给其中一些病人找人医治后,大部分人,都安安心心的做工,至少这样,可以不饿肚子。 至于这一次的战报,苏阳没有去干涉,让洪斌回去,找安抚使司的人自行上报。 苏阳虽然不想谎报军情,但也不想因此将安抚使司衙门的人得罪死了。 随后几天,苏阳在于恒远的带领下,开始走访钦州境内的大小部落。 这里的百越居民,大都是以部族村寨存在,大的部族有三五万人,小的只有几百人。 百越居民,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野蛮,大部分人,都还是很和善的,只是生活太过贫苦,他们不善耕种,而且这里没有多少适合耕种的土地。 渔猎的收获很难保证稳定的生活,如果不是断了粮食,百越居民,也不会去造反。 所以此时,摆在苏阳面前最艰巨的任务,还是粮食! 苏阳一方面向广南西路转运使司要粮食,另一方面,也安排人从附近的地区购买。 果不其然,转运使司一通敷衍,只是免了钦州今年的赋税,但粮食,半颗没有,整个广南西路,缺粮的又不止他一家。 在这里,每年饿死几千人,完全不是什么稀罕事。 此时,苏阳也才明白,和百越居民相比,蜀地的人,算是幸福了,至少他们遭遇了灾荒,朝廷还会想着救灾。 但是百越这边,朝廷或许根本不将他们当做自己的臣民,只要不动乱,死多少都无所谓。 花费了一个月时间,苏阳走遍了整个钦州,与钦州四大部族达成了一致,由他们安抚百越部族,而缺粮的问题,由苏阳来解决。 钦州的冬天,温度依旧不低,无雪,但雨水少了,气温有些阴冷。 这时候,渔猎的收获就少了,所以缺粮大多在冬末春初。 苏阳利用苏家、徐家的力量从附近区域购买粮食,同时还向左相求援,并没有多少效果。 广南西路,广南东路,历来都是缺粮大户,而且年年如此,朝廷都知道,也就装作没看见,否则每年消耗大量粮草,会影响其他地方的稳定,宋国的威胁主要来自北方,所以东南这边,只要不乱,没人会管,也无力管。 左相虽然看好苏阳,但是却没办法给他开特例如果给了钦州粮草,那白州、雷州、琼州等怎么办? 左相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仓部配合苏阳,哪个地方仓库充盈,能够以低价将粮草赊给苏阳。 这个冬天,总算是挨过去了,钦州没有再出现动乱,也没有在出现大范围的饥荒。 但是苏阳知道,事情不能一直这样,一年两年,以苏家徐家的能力还能承受,但长此以往,苏家的生意在赚钱,也不行,这是几十万人的生计,每年至少需要接济十万人的口粮,这不是小数目,因此,必须自力更生。 苏阳知道,在附近的白州、雷州等地,大都出现了叛乱,死伤应该有千余人,而最终饿死的,只怕更多。 苏阳此时想到的办法,也只有开荒、畜牧、增加渔猎而已,和以往的知府推行的政策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历来,这效果都不怎么好。 第九十一章 东坡献礼 让习惯了渔猎的百越居民开荒种田,难度实在不低,但不行,也得行,总比饿死强! 或许是这一年,钦州没有饿死多少人,所以苏阳这个知府,威信提升了不少,连他当初强硬的杀死那些作乱的百越居民这件事,也被渐渐遗忘。 开荒畜牧,有条不絮的进行着,比苏阳想象中更加顺利。 苏阳依照钦州的地理地貌,让人开垦丘陵地带的田地,还有一些平整的山坡,也开辟成梯田。 因为钦州雨水丰富,苏阳让人种植稻谷,兴修水利。 沈括也带人来了钦州,苏阳给他安排了住处,不过却没让他继续研究热气球,因为那东西没个三五年,肯定搞不定,因为各种材料仪器,都需要从头再来,哪怕沈括是少有的天才,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苏阳让沈括改进水车、犁耙和一些更适合钦州地区使用的农具器物,虽然都不算什么复杂的东西,但却方便实用,很快就被普及。 不止是钦州,连相邻的雷州,也开始实行与钦州相似的政策,因为雷州的知府,是苏东坡! 司马光离世之后,苏东坡在朝中也就失去了靠山,以他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性子,被贬完全是预料之中。 不过苏阳倒是没想到,苏东坡跑来跟自己当邻居了。 这一天,苏东坡又来找苏阳了。 在合浦新建的知府衙门里,苏阳听说苏东坡来了,打开窗户就要逃跑,因为苏阳实在怕了这家伙。 自从被贬到了雷州,苏东坡有事没事就来找苏阳,当然,不是找苏阳喝酒聊天,而是哭穷。 雷州,比钦州,的确是更艰难,因为去年闹了两场动乱,死了上千人,如今开春,依旧缺粮。 苏阳也是用了浑身解数,才将钦州搞定,哪有力气去管雷州的事情。 但这苏东坡,做菜是一绝,耍赖皮更是一绝,他跟苏阳说,如果苏阳不管,就让雷州的百姓来钦州,因为整个广南东西两路,都知道钦州有饭吃,因为去年,钦州没有饿死人! 甚至已经有不少灾民涌向钦州,苏阳跟转运使司发了七八通公文,也没有任何用处,因为转运使司,也不可能禁制百姓流动,再说了,谁让你能耐,你钦州没饿死人,岂不是显得别的地方的知府都无能? 所以在有意无意的纵容之下,这两三个月,钦州的人口,至少多了十万。 这可是十万张嘴,虽然苏家的酒水生意获利不少,苏阳也不介意以此来救一些人,但十万人,已经太多太多,连徐慧君都给苏阳来信,这几个月,苏阳抽调了太多钱财购买粮食,而且在来钦州的途中,还有两批粮食被劫,这么下去,苏家的酒水生意,运转都要成问题。 苏阳现在明白,这种状况,是有人放任的,但是这些人来了钦州,苏阳不能赶出去,而且也赶不出去。 如果不是没有活路,谁也不愿背井离乡。 所以,苏阳只能咬牙坚持,幸好,有人给了苏阳一些帮助,赵籍! 赵籍与三公主成婚是在春节的时候,因为婚礼是在京城举办,毕竟乃是先帝嫁女,赵籍现在,算是驸马爷。 不过以赵籍的身份,以后这公主也会成为岭南王妃,赵籍不算入赘皇室。 但依照礼仪,赵籍在京城还需要呆一段时间。 两人一直都有书信往来,赵籍这一年来,一直担任的是闲职,也很是郁闷。 苏阳也跟他说钦州的事情。 而岭南王所在的地方,就在这区域,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利,但却也颇为富足,所以在赵籍的斡旋下,岭南王府,也给钦州调拨了一批粮食,算是解决了苏阳的燃眉之急。 但这苏东坡,隔三差五的来打劫一通,每次不弄上万石粮食,都不会走,甚至苏阳上个厕所,都要在外面等着,苏阳实在是扛不住这个厚脸皮的了。 这一次,听说苏东坡来了,苏阳打开窗户就要跑但是刚刚开了窗户,却看到窗外冒出来一个头。 “状元公,好久不见啊!” 看见苏东坡的样子,苏阳想打人。 “久个屁,两天前你从我这里抢走三万石粮食,五天前我钦州一批渔船在雷州避风,半条鱼都没给留下...” “呵呵,能逼状元公口出秽语,越窗而走,苏某也是第一人吧!” “哼,丑话跟你说在前头,想来混饭自己去做,想要粮食,一颗都没有!” 苏阳气呼呼的坐下,现在才明白,所谓的斯文,也得填饱肚子才有,真要是肚子饿了,斯文都是狗屁! 现在钦州境内,所有人的口粮都按照最低值来计算,苏阳这个知府,都是吃得半饱。 “哈哈哈,状元公莫急,今天苏某可不是来要粮食的,而是给状元公送一个发财的门路!” 苏阳疑惑的看着苏东坡,一脸怀疑。 “来来来,东西搬上来!” 苏东坡朝着自己带来的几个随从招招手。 然后那些人跟着他进了苏阳的屋子。 苏阳看到这些人抬着几个框子,有些奇奇怪怪的未带传出来。 “这些是什么?”苏阳有些奇怪。 “打开,给状元公看看!”苏东坡吩咐一句。 那几个框子打开,苏阳愣了一下。 因为他见到其中居然有七八样东西,但可以分为两类,一个是鱼干,一种是果脯。 “这是你弄的?”钦州也产这些东西,有芒果、香蕉、山竹之类,但现在,应该还不是水果成熟的时候吧! “是也不是,雷州有百姓储存水果为食物,但容易腐烂,我略作改进,可以存放的更久一些,对了还有这鱼干,放置三两个月都不成问题!” “你是说将这些卖出去?”苏阳没想到,苏东坡还有这样的意识。 “这里的鱼类种类丰富,口味也相当独特,临近的区域也会有商人前来收购,但因为保存时间不长,所以供应有限,对了沈老头呢,让他想点办法,将这个保存的时间更久些,也算是我们两州的一个进项,否则只出不进,也不是办法!” “沈先生最近在研究海湾附近的鱼群及风浪状况,想要保存的久一些,应该不难,水果成熟也还早,可以先制作一些鱼干...” 苏东坡又跟苏阳商量了几句,然后死缠烂打,从苏阳这类又搜刮了几十大车的粮食,才急匆匆的回去了。 苏阳叹口气,不是他不想给,是真的没有,因为特也知道,苏东坡拿这些东西回去是救人命! 第九十二章 麟儿诞生 “大人,今日你要吃什么饭食?”一个柔诺诺的声音传来,苏阳看到走进屋子的麻姑。 “刚刚雷州的苏大人拿来一些鱼干和果脯,你看着配些主食吧!这段时间太忙碌了,香草说你前几天不舒服,好些了吗?” 苏阳看着麻姑,关切的问了一句。 “没大碍了!”麻姑连忙低下头,去了几片鱼干和果脯,去厨房准备饭菜。 苏阳叹口气,他实在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跟麻姑说,难道说她是自己前世的妻子? 顺其自然啊! 苏阳叹口气,现在,他的确无心去考虑这些! 数日后,沈括回来,苏阳跟他说了食物保质的事情,也提出自己的构思。 苏阳的构思很简单,就是制作干燥剂和密封真空包装。 干燥剂主要是石灰,这东西并不难做,而真空包装,却有些难度,毕竟现在没有那么精密的设备和材料。 但是却也没有难住沈括,以浸油的牛皮纸作成包装袋,开口很小,用手工空气压缩工具,将其中的空气抽干,用蜜蜡封住,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这段时间,沈括走访了不少渔村,也乘船在附近的海域看了,根据渔民的经验和自己的判断,找到几处大型渔场,同时也在分析风浪的规律。 除了偶尔出现的暴风之外,一般的风浪,只要按照他的预测,不会出现船毁人亡的事情。 沈括对于现在的这种事情,也颇为上心,给渔民改进渔船,渔网和捕鱼工具,他所有发明出来的东西,都能及时应用,虽然暂时只限于雷州和钦州,但也算是有了实际用途。 不像以前,自己发明出来的东西,想要推广开来,需要层层审批检验,如今,只要安全没有问题,实际使用当中发现问题随时改进,这才是最为合适的。 到了六月,新开出来的一批田地,水稻逐渐成熟,不过因为刚刚开垦,杂草不少,水稻长势也一般,一亩地顶多能产一百五十斤左右的稻谷,去壳之后,估计有一百二三十斤大米,产量实在太低,比苏湖地区的低了一半。 但以后,这种状况应该会好一些,而且这里的水稻,完全可以两熟,如果品种合适,三熟都有可能。 有了效果,当地的百姓,也应该不会排斥耕种,毕竟吃饭穿衣,对所有百姓都是一样的。 说起来,百越地区,食物不足,穿衣更是... 苏阳无奈的摇摇头,他去一些部落村寨,那里面的村民,用衣不遮体来说,毫不为过。 但是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仅有一些部落中有威望的人,可以穿得起布衣,其余人,顶多用兽皮或者树叶遮挡隐私部位,完全不会感觉到羞耻。 教化,苏阳现在才明白,有教,才能开化! 所以,在粮食这个问题,基本解决之后,他也着手兴建学堂,不说让人人都读书识字,但至少要明礼。 同时也推行汉化,让百越居民学会汉语,有了文化上的认同,才能让百越居民,彻底融入宋国的体系之中。 但是苏阳清楚,这一点,比给他们填饱肚子更难,因为有些部族延续了数千年的风俗,不是自己说一句就能让这些人遵守的。 但事情总得一点点做,钦州这边,并没有刻意种植水果的园林,但是山林中各种果木数量不少,苏阳也开始让人栽培移植,成规模的种植果树,这势必成为钦州等地的一个重要经济来源。 还有桑麻,在这里应该也是可以开展的,千头万绪,苏阳忙得不可开交,因为实际做的时候,才明白困难有多大。 比如移栽的果木,成活率太低,这里的人没有栽培经验,苏阳对此也是一知半解。 沈括虽然是天才,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且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苏阳只能让人以高薪从其他地区找来栽培高手,教导这里的民众种植果树。 但语言不通,想于恒远那种懂得汉语和百越土话的人不多,时常是鸡同鸭讲! 所以,推行教化,势在必行,连苏阳也跟着于恒远一起,学会了土话,至少简单的说话能听懂,有时候不太明白,就干脆用手比划! 夜晚,苏阳躺在浴盆中睡着了,水有些凉了,香草才将苏阳叫醒。 “大人,您最近太累了,也该休息几天,老夫人来信催您回去,夫人应该快要临盆了!” 苏阳这时候,似乎才想起来,徐慧君的预产期,应该剩下不到半个月了。 苏阳恨不得飞回去,但是,他现在却走不开,水果和鱼干送到了苏湖地区,更远的地方,暂时还顾不上。 而苏阳之所以先送去苏湖,是因为苏湖粮食丰足,正是钦州需要的。 以物易物,由苏湖的粮商去贩卖这些果脯鱼干,还有一些钦州特产的物品,这是现在最有效的办法。 一来减少了运输和销售费用,二来也避免换成钱再买粮食,又被盘剥一刀。 而这几天,苏湖两地十几个大的粮商都在钦州和雷州查看,虽然他们现在的产量不高,但这种东西,一旦推出去,绝对热销,因为很多水果,都是其他地方根本吃不到的。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连皇帝的妃子,想要吃点水果,也得快马加鞭,普通百姓更不用想了,就是那些富商巨贾,也没有资格享用,因为他们可用不了驿站,等送到手里,已经坏掉了。 上个月,苏阳差人密封了一些新鲜水果送回庐陵,他现在,真的回不去。 因为如果自己走了,那些粮商,势必会联手压低价格,除了自己,其他人,肯定顶不住那些粮商的压力。 因为那些人都是来自一些大家族,在朝中都有后台,别说钦州的那些大小官员,就是苏东坡也扛不住,他顶多是怼上几句,那些人也不会买他的账! 经过数日的苦苦谈判,甚至拍桌子瞪眼睛,终于将那些粮商送走,只是这价格,苏阳一点都不满意。 可是苏阳没有其他选择,其他地区的人,不可能一次性提供这么多粮食。 而苏阳也知道,自己需要这粮食,不过是一个过渡,等钦州开辟的荒地粮食产量上来,自给自足不成问题,到时候,钦州的特产价格,就不是由他们来定了。 送走这些粮商当晚,苏阳带着常胜钟伏虎两人,快马加鞭,星夜飞驰赶回庐陵。 三千里路,苏阳他们只用了六天就到了,比当初苏阳前往钦州,还少用了一天。 当苏阳带着满眼红血丝,来到产房外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哭声。 这一刻,苏阳身体颤抖着,若非婶娘阻拦,已经要冲进去了。 第九十三章 齐人之福 “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母子平安!”一个四十出头的接生婆开门走了出来。 婶娘李月莲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而苏阳却已经冲了进去。 产房内还有四五个丫鬟和一个产婆,芸儿正抱着刚刚清洗的婴儿,在场边,给疲惫不堪的徐慧君看。 “哎,你个大男人,怎么跑进来了,也不清洗一下,出去出去,别感染了病菌!” 里面那产婆可不认识苏阳,但是却对苏阳设定的卫生条例背的滚瓜烂熟。 苏阳也是高兴糊涂了,的确忘记洗漱就进来。 而他清楚,新生儿和产妇,现在是最虚弱的。 只是现在让他出去,苏阳实在做不到。 “大人,您、您回来了!” 芸儿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到苏阳,一脸惊喜的样子。 苏阳连忙在旁边的盆中洗过手,将自己外面带着尘土的衣服脱掉,一脸激动的走上前去。 芸儿怀中的孩子,半眯着眼睛,脸上还红红的,苏阳此时,难以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喜悦之情。 从芸儿怀里接过孩子,越看越是喜欢。 但是苏阳知道,此时最需要自己安慰的,是徐慧君,而自己前往钦州,一走大半年,在她最需要自己照顾的时候,却不在身边。 “诺儿,辛苦你了!” 苏阳抱着孩子,坐在床边。 徐慧君完全没有料到,苏阳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赶回来,眼角瞬间留下泪水。 “别哭别哭...”苏阳手忙脚乱的要去给徐慧君擦眼泪,但怀里的婴儿也哭了起来,张着嘴巴,哇哇大哭。 “老爷,小少爷这是饿了...”产婆在一边说着。 徐慧君止住眼泪,想要起身。 “诺儿,躺下,侧身就好...” 苏阳说了一句,芸儿过来帮忙。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孩子喂奶,徐慧君略显尴尬,但是孩子的哭声,初为人母的那份本能,让她顾不上这些。 旁边的产婆一看苏阳倒是懂得不少,笑着说了一句,老爷不愧是状元公,连这个都知道... 产婆和几个丫鬟退了出去在外间后者,只留下芸儿在身边照应。 徐慧君的奶水很足,孩子吃了几口,就睡着了! 这时候,苏阳坐在床边,给徐慧君擦着额头上的虚汗。 “老爷,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徐慧君细声细语的问着,似乎真的很虚弱。 苏阳听到老爷这个称呼,不禁无奈,有了孩子,自己升格成为老爷了,他才二十岁啊! 不过,想想婶娘三十多岁,被称为老夫人,苏阳心里也就平衡了。 “天大的事情,也没有回来见你们母子大,这数月来我不在身边,辛苦你了诺儿!” “不辛苦,有婶娘和絮儿她们在,我也没什么事情做,老爷,给我们的儿子取个名字吧!”徐慧君说了一句。 苏家虽然以前门户不小,但祖辈是武将出身,并没有给弄出来一个辈分名字来,比如苏枫的父辈,也都是伯仲季来划分。 苏阳和苏枫的名字,也同样没有定型。 而苏阳对于取名,没有那么多规矩,但是名字,他早就想好了,男孩叫定国,女孩叫雪茹。 “男儿当定国安邦,就叫苏定国,等下一个叫安邦,女儿叫雪茹、梅洛...” 苏阳似乎已经想好了四个孩子的名字,引来徐慧君一脸的幽怨,这才刚刚生产,那撕心裂肺之痛,尚未忘却。 不过有苏阳在身边,还有这可爱的小宝宝,徐慧君觉得自己承受的一切痛苦,都值得! ... 钦州,苏阳不能离开太久,但也不可能回来一天就走。 真要连续星夜奔驰十几天,他的身体也扛不住。 这大半年,苏阳几乎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他感觉自己能扛下来,多赖修炼了行气诀的功效。 大半年来,武功也没用上,提升了多少不清楚,但身体却比以前请便许多。 而这一次回家,除了儿子出世,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妹妹苏韵已经快十七岁了,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虽然还不算老姑娘,但也不小了。 而在之前,苏阳已经知道,苏韵定了亲,是庐陵本地的一个世家。 这个家族不大,但是在庐陵已经居住了有三百多年,从来没有多兴旺,但也没有破败过,能做到这一点,和其家风有着极大的关系。 在庐陵境内,这个方家颇为有威望,诗书传家,乐善好施。 苏阳不希望自己妹妹加入什么名门望族,在那样的家族,规矩太多,而且勾心斗角的事情不会少,絮儿天性单纯,只怕要吃亏。 而这个方家简单一些,这一代也只有一个男丁,和絮儿同岁,只大生月。 而且方家的家主和那个叫方舒华的小子,苏阳也都见过,懂礼仪,却又不卑不吭。 虽然这个年代,将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苏阳还是询问过絮儿的意见,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之前上门提亲那些公子少爷里面,絮儿最中意的还是这个文质彬彬的方舒华。 婚期顶在七月初三,日子是早就算好的,也考虑了苏阳的时间。 他这个大哥如果不参加,必然也是一大遗憾。 这是苏阳在这个世界经历的第三场婚礼,第一场,是自己的,第二次是齐思远,第三场是自己的妹妹苏韵。 这转眼,自己已为人父,妹妹也嫁人了,时间过得真快! 徐慧君还在月子里,无法出席婚礼。 孩子由芸儿和一个有经验的奶妈带着在外间。 虽然徐慧君的奶水很足,但也不可能让她日夜带着孩子。 靠在苏阳怀里,徐慧君睡得无比安心,两人说着悄悄话,诉说相思之苦。 “我让芸儿进来吧!” 徐慧君笑着在苏阳耳边说了一句,似乎是因为发现了苏阳身体的某种变化。 苏阳立刻反应过来,徐慧君说的是什么意思。 芸儿是她的贴身丫鬟,按照习俗,陪嫁丫头,一般都会成为苏阳的侍妾,和香草一样。 只是苏阳却对此,感觉有些不适应。 跟香草朝夕相处,还有几分感觉,但是芸儿,也只是熟悉罢了! “老爷,我知道你并非贪恋女色之人,但、芸儿从小跟着我,你忍心让我将芸儿送走吗?” 徐慧君看着苏阳,一般,这种陪嫁丫头,如果不能成为侍妾,最终的结果,大都是嫁给一些下人或者给些钱财遣散。 但是陪嫁丫头却不能得到认可,这名声肯定不好听,就算是日后家人,只怕也很难抬起头来。 第九十四章 茗烟困境 “这个...以后再说吧,对了,我记得你前次的书信里说,茗姐姐怎么了?” 苏阳岔开话题,徐慧君也没有继续说这个,微微叹了口气道,“茗姐姐没有子嗣,在陆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因为陆云琅的战功,被封了忠武将军,依礼可以传子孙两代,虽然只是一个虚衔,但也是正四品。陆家另外几房,都想要将自己的子嗣过继给陆云琅,彼此争斗不休,茗姐姐本来心情就不好,被他们这么一闹,更是不愿意在陆家呆着,可如今,她还守丧在身,又不可能回娘家或者其他地方去! 我也不方便去看她,只能在书信里宽慰几句,而我从茗姐姐的书信中听出,她只怕是有遁入空门的念头!” 苏阳闻言,眉头皱了一下,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以林茗烟如今的处境,想要改嫁,难度都不小! “茗姐姐也只是被那些人烦的,只怕也未必是真的想要遁入空门,我看到时可以让她找个佛门清净之地,算是为云琅兄念佛祈福,也让她自己清净一些!” “你这办法,茗姐姐已经用过了,但是那些人,却是不让人安宁,打着各种名义去献殷勤,想要茗姐姐点头,你说这些人,怎么如此无耻!” “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近处不行,那就躲远一些!”苏阳所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这个了。 “远一些,又能远到哪里去?要以念佛祈福的名义,总不能找一个荒山野岭的小庙,不说陆家人不答应,只怕安全都成问题,所以云姐姐有意去云州的皇觉寺...” “云州,触景生情,只怕不好,而且边境之地,也不安全!”苏阳觉得这地方不合适。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其他地方合适的并不多,茗姐姐也不是住一天两天,我倒是怕云姐姐住得久了,真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看破不看破,也只在一念之间,此心安处是吾乡,只要能安心,何处都行!对了,如果实在没地方,我倒是知道一处,但就是太远了!” “远,多远?”徐慧君问了一句。 “大理!” “啊,那么远,而且已经不在宋国,这...” “大理佛道盛行,风光宜人,气候也好,换个地方也能渐渐忘记那些忧愁,我一直太忙,否则都想要去大理看一看呢!” 前世今生,大理都是苏阳想要去的地方,可是却未成形。 前世,因为没钱,今生因为没闲! “你如今为一州之长,离开边境需要朝廷准许,可千万别乱来!” 徐慧君虽然不是官场之人,但是对官场的规矩,却知道的甚是清楚! “我自然晓得!”苏阳点了点头,如今出国,管控极其严格,但是苏阳心里却清楚,真要是想出去,不走官道,以大理和宋国的边境防守程度,根本不算什么大问题。 “大理,我也挺说,大理风光明媚,国泰民安,可惜这一两年,我是不能离开了!”徐慧君有些遗憾。 苏阳笑着道,“等定国长几岁,你可以带他来钦州,那边的景色也好,只是少了雪梅!” “钦州那边瘴气厉害,定国太小...你也要当心些!”徐慧君忧心忡忡的说了一句。 “无妨,所谓瘴气,不过是因为雨水太多,再加上蚊虫叮咬之后不能及时消炎解毒,解除瘴气之毒并不难,可是想要让那些百越居民改变生活习性,怕是不容易!” “是啊,移风易俗,本就不是一日两日能完成的!你还要在钦州呆很久吗?”徐慧君显然不想苏阳在遥远的地方任职。 “没有意外,三年五载我都希望留在那边,至少可以做一些实事,那边虽然民风尚未开化,但却少了那些氏族的干扰,比起移风易俗,顽固不化,贪婪无度更加可恨!” “怎么,朝堂上有什么事情不顺吗?”徐慧君问了一句。 苏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徐慧君身体还虚弱,也困了,没有问,靠着苏阳睡着了。 只是此时,苏阳却无法安睡。 他在蜀中和西南,也有一年半了,这一年半,苏阳虽然忙碌,但是却也未放下过自己在安邦策之中定下的绝户之计! 辽夏两国,都是以放牧为主,种植并不是他们擅长的,只要宋国能提供相对廉价的粮食,辽夏两国种植粮食的热情必然降低。 而宋国再大量求购羊肉,羊毛等,辽夏两国的牧民,必然会大量养羊。 羊,吃草有一个特点,喜欢将草连根拔起,这样一来,两国的水草会越来越贫瘠,只需要十数年,无论牛羊还是战马,都会大受影响。 而这时候,只要宋国断了两国的粮食供应,必然出现大量灾荒,宋国趁机出兵,平定两国的可能性很高。 为此,苏阳还让苏东坡专门整理出了一份美食集,在其中对羊肉的做法列出来数十种,并将这个送到了左相手里,希望能够在推广出来,让宋国百姓多吃羊肉,反正吃什么不是吃,吃羊肉,再发展羊毛纺织,也算是为国出力了。 同时再对辽夏两国推广烧刀子和用青稞酿造的酒,以两国人的习性,必然受到追捧,一来可以增加宋国收入,另外也能进一步消耗辽夏两国的粮食储量! 还有精盐,从西夏收购青盐提纯加工,再卖给他们,又是一笔收入。 这个计策,春风化雨,只要推行开了,辽夏两国哪怕是意识到不对劲,也无可奈何。 因为种粮食不划算,百姓肯定不会种粮食,他们如果强加干涉,只会引来民心不稳,对宋国也是有利的,任其发展,就会收到苏阳预想的效果。 可是,已经过去了一年半,却不见有什么进展,因为司马光死后,继承右相之位的是高氏扶持的一个老臣,和司马光一样顽固,但却没有司马光的眼光,对着安邦策多有质疑,原本太皇太后高氏,对此就不是那么热衷,这么一说,就耽搁下来。 在左相的坚持下,也仅仅是将酒卖了出去,羊肉羊毛也收购,但价格却并不高,很难引起辽夏牧民的热情,更重要的是,粮食坚决不出口,说这是资敌! 而低价出售粮食,高价收购羊,这就是苏阳的阳谋。 即便两国发现端倪,也无法拒绝。 而有酒和精盐获利,宋国完全承担得起这一计策的消耗。 有了羊毛加工产业,还能让宋国多一些进项,这种东西价格不会便宜,但那些富裕之家,肯定买得起。 但是再好的计策不执行,又有什么用处? 太皇太后高氏,是坚决的顽固保守派,左公权要革新,但是也没有明确的方法,王安石的变法失败,对于革新,是不小的打击。 苏阳想这些,无济于事,等,等吧,等那位小皇帝长大,等高氏快点死掉! 苏阳没等到孩子满月,又返回钦州,因为他的确是不敢离开太久,有太多事情,需要他拿主意,需要亲力亲为,身边可用之人,实在不多。 第九十五章 教化边民 林茗烟收到徐慧君的书信,最终似乎也接受了苏阳的建议,前往大理。 因为两国没有战乱,而且大理属于宋国属国,因此普通人前往大理,并不困难。 林茗烟带着自己的丫鬟环儿,还有林家的几名护卫出发,虽然陆家也有意安排人手跟随,但是却被林茗烟拒绝。 离开之前,林茗烟当着陆家的人面前说了,关于爵位继承的事情,一切交由陆云琅的叔叔陆青云决定,所以,她才得以脱身。 林茗烟到钦州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中旬了,不过钦州的天气还很暖和。 可林茗烟却在途中染上了风寒,一连数日高烧不退! 林茗烟房间内,有浓浓的酒精味道。 这是如今苏阳能想到最有效的消毒退热方法。 林茗烟比从京城离开的时候,憔悴了许多。 丧夫之痛,还有陆家那些纷乱的事情。 苏阳进去的时候,环儿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路下来,连日奔波,又要招呼生病的林茗烟,环儿也是疲惫不堪。 苏阳没有吵醒主仆两个,坐在床边,看着憔悴的林茗烟。 不禁想起初次相见那个明媚的女人,还有在琅琊山庄,拉着徐慧君姐妹翩翩起舞的场景,历历在目。 苏阳很欣赏林茗烟,落落大方,有着这个时代女子少有的知性美。 但在这个时代,失去丈夫,如同塌了一半天。 苏阳坐了一会,林茗烟没有醒来,他也起身准备走了。 “亦恒...” 苏阳走到门口,却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传来。 苏阳回头,却发现徐慧君并未醒来,只是在说着梦话! 苏阳愣了一下,而趴在桌上的环儿却抬起了头,徐慧君依旧说的含混不清的话,但苏阳的名字,却出现在其中。 环儿看到苏阳在房间中,而林茗烟依旧在说着梦话,一时间也蒙住了。 “环儿,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 苏阳走了回去,在床边坐下。 环儿迟疑了一下,退出房间。 苏阳试了试林茗烟额头温度,给她又换上一个热毛巾在额头。 第二天,林茗烟的烧退了,也渐渐清醒,只是她感觉自己好像模糊之中,听到有人在跟自己说话,好像还有人给她念诗!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 清秋节,淫雨霏霏,人却比黄花瘦; 犹记得,去年今日,雪梅竞相争芳; ...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她想要听清楚,却是不能! 只是环儿说,昨晚苏阳在这里坐了大半夜,等她退了烧,安稳了,才去让环儿过来! 三天后,林茗烟病好了,只是人还清瘦,苏阳这三天,却不见人影,他忙的脚不沾地,同时,也有一些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林茗烟。 不过苏阳是真的忙,因为第二料水稻即将成熟,他需要筹备秋凉入仓,还有各县仓储分配的事情,另外还得防备有人趁火打劫。 钦州和雷州开荒、贩卖鱼干果脯,生意做的有声有色,虽然这些政策和技巧苏阳没有敝帚自珍,但周围的州县,似乎没有人用心去效仿,反而是有人趁火打劫。 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其他州县的乱民,来钦州、雷州抢劫的事情了。 虽然苏阳也怜悯他们食不果腹,但绝不代表苏阳可以容忍有人劫掠。 而钦州雷州境内的部族,同样不会容忍他们的食物被抢走。 苏阳身为知府,同时兼有训练乡勇的义务,这些乡勇,一般都是防盗剿匪之类的事情,但钦州之前,根本不存在什么乡勇,连官府的衙役都招募不齐,招募齐了也无法承担起俸禄。 但是现在,有了进项,苏阳自然不会再懈怠这件事。 当地的百越部族,对此也很是上心,在这大半年,钦州和雷州,一共招募了一万乡勇。 对于人口还不足百万的两州来说,这已经算是相当不少的数量了。 因为百越居民善战,仅仅是需要训练一下他们该有的规矩,战斗力不会比那些厢军差。 但是临近冬天,广南东西两路,每年都缺粮,每年都有乱民,每年都有人饿死! 虽然有乱民涌入钦州雷州,但都不成规模,甚至不堪一击,用乱民,都是抬举他们,说成灾民更合适。 即便是这些人也劫掠,但只要被两州的乡勇发现,跑不掉立刻会投降。 对于这些投降的人,其中杀人者、带头者,苏阳毫不留情的斩杀,其余人,他只能抓起来当做民夫,收割、筑成、渔猎。 只是这根本不是办法,因为在这里,不至于饿死,所以越来越多的灾民涌来,似乎知道这位钦州知府也不是心慈手软的,所以他们也不敢再作乱,就纷纷朝着钦州涌来。 原本,一年前,钦州的人口也就三十几万,但是这一年来,增加了不下二十万,这临近冬日,又增加了十多万,雷州比这边略微好些,但现在也有四十万人。 这算下来,就是上百万张嘴,虽然苏阳今年从湖广弄到一些粮食,但缺口依旧很大。 苏阳也听说了,这些灾民,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本州作乱,但是那些州府的官老爷却说,就是作乱也没有粮食,甚至给他们发放几日口粮,全部赶来钦州。 灾民来了钦州,其它州府今年自然不会有太多人饿死,但钦州呢? 苏阳如果对这些涌入的灾民不管不顾,那他钦州原有的百姓,肯定可以活下去,但是其他人,至少得饿死三五万。 这数量,如果分配在整个广南西路,并不算什么,但如果全部饿死在钦州雷州,只怕苏阳和苏东坡,他们这知府,也就做到头了! 其用心,何其险恶! 苏阳亲自跑了广南西路的治所邕州三次,但是转运使避而不见,常平使倒是见了,带他去看了邕州的仓库,里面只剩下三十万石军粮,别说他不给,就是他给了,苏阳也不敢要。 如果将军粮拉走,那广南西路十万大军没饭吃,引起哗变,比那十几万灾民更加恐怖。 在蜀地,苏阳还能杀杀大户搜刮一点粮食,但是在这里,连个大户都没有! 苏阳也算是看清楚了,宋国这些官,是从根子上烂了。 开荒种植,蓄养家畜,虽然有困难,但绝对不是无法做到,甚至钦州和雷州的例子摆在这里,他们只要照着做就好了,但是那些人,根本懒得做这些,或者做了,也大都是表面功夫,借着事情,向转运使司和朝廷要各种款项,能要来最好,要不来,也就丢下不管了。 第九十六章 饮酒论策 宋国的冗员实在太严重,一个职位,却要三四个人分权,效率低了程序多了,遇到事情相互推诿,遇到功劳都想朝自己身上招揽。 苏阳忙了大半个月,也无非是老办法,动用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尽量多调拨一些粮草过来,同时加大渔猎,趁着冬季来临,多储备一些粮食。 唯一让苏阳感到欣慰的是,蜀地那边今年丰收,能够调拨一百万石粮食,但因为路途遥远,还需要绕路,却需要开春的时候才能运到。 苏阳心里无数次盘算自己手里的粮食,显然坚持不到开春,所以他又找左相,通过仓部附近区域的仓库,先调拨一部分来应急,等蜀地的粮食经过,再补充那些仓库的亏空。 户部属于左相掌管,所以才能有这个便利,三十万石粮食,再有半个月就能运来,有这些粮食,至少能让苏阳坚持到开春! 这半个月,苏阳都没有睡一个安稳觉,回到合浦县的知府衙门内,苏阳,没有惊动香草,他现在,只想静静! 这一次,苏阳真的累了,也心凉了,对于宋国的这些官僚,不报什么希望了,不能说所有人都不做事,但至少有一半都是庸吏,他们不干事,也不坏事,但还有四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剩下一成是想做事情的,但要么能力有限,要么因为各种掣肘,有心无力。 钦州五个县,五个县令,苏阳杀了一个,还剩下四个,但除了于世才,两个只知道搜刮,被苏阳搜集齐了证据,直接让人举报到了提刑使司衙门里面,现在那两个还在牢房里蹲着。 最后剩下那个,属于第一种,不坏事也不成事的,苏阳想要将这个换掉,但是也没有可用之人。 不过苏阳也要来了两个可用之人。 一个是与他同科的探花宗泽,一个叫徐景云。 宗泽是苏阳看好的人,但虽然中了探花,但因为没有什么背景,左相比较欣赏他,但并没有合适的位置给他历练,还在京城担任闲职。 徐景云则是徐家一个旁系子弟,和徐景涛是一辈的,苏阳在徐家见过两次,但印象并不深。 徐景云参加过一次科考,但却金榜无名,所以花钱捐了一个监生,今年二十六岁,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年轻了。 钦州,差不多属于被发配的地方了,所以一般人还真不愿意来。 不过这两人到任之后,的确是为苏阳分担了不少压力,至少各县的事务,不需要他再操心。 只是五个县,现在只有四个县令,合浦县这边,苏阳亲自坐镇,他不在的时候,则由于恒远处理一般公务。 苏阳看了需要自己签署的几份公文,靠在椅子上,很快睡着了。 隐约听到开门的声音,苏阳却累的不想睁开眼睛,应该是将香草惊动了吧! 苏阳听到有东西放在桌上,好像也有人喊自己起来吃东西。 但是苏阳没有动,也没有胃口。 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落入耳中,有人给他按着头,手法很轻柔,苏阳感觉似乎舒服了不少。 苏阳伸手,抓住那一双柔夷... 书房里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只是苏阳猛然间意识到了不对,这不是香草! 虽然有一股似曾相识的香味,但却不是香草身上的味道。 但此时,与苏阳相拥的女人,却迷醉的亲吻着苏阳,苏阳的身体,僵硬了几秒钟,身体的本能,仿佛占据了上风,在书房内,渐渐传出压抑的喘息声! 一夜迷乱,阳光刺入窗台,苏阳睁开眼睛,身边,却空无一人。 书桌上,还有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碗粥,却已经冰凉! 苏阳猛然意识到什么,穿上衣服,走出书房。 门外,钟伏虎靠在走廊上打着哈欠,似乎是听到苏阳开门,睁开眼睛,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又装作没看见,继续睡自己的觉。 苏阳经过钟伏虎身边,朝着左边的院落走去。 只是旁边的院落空无一人,苏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走了,真的走了! 或许,自己想在,还追的上,但是,他追上去,能做什么! 苏阳呆立了足足一刻钟,这才深吸口气,走出去,对钟伏虎喊了一声,“去雷州!” 现在,苏阳想找人喝酒,而他现在唯一能找到的酒友,只有苏东坡了! 苏东坡不仅是一个好酒友,更是一个好厨师,在发现麻姑做菜的天赋之后,上杆子的要收麻姑当徒弟。 不过苏阳却没答应,因为这家伙,不仅好吃,还好色,家里的小妾都有四五个。 麻姑长得并不差,而脸上的斑点,已经看不出来,苏阳可不想羊入虎口! 相对于苏阳,苏东坡在雷州的日子还颇为自在,粮食的隐患解决之后,他的小日子,又悠哉起来。 被贬到雷州,苏东坡的失意也没有持续多久,反而发现了不少好吃的,天上飞的,地里走的,水中游的,都上了他的食谱。 “今年算是过去了,明年怎么办?”苏东坡一边喝酒,一边问苏阳。 明年! 苏东坡的话,让苏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虽然人多了,可以继续开荒,但刚刚开垦出来的荒地,粮食产量并不高,总不能每年都找人接济,而且朝廷不可能每年给他们能挤出来粮食,闹灾荒的地方,每年都有。 而且,如果他今年将这些人养活,只怕明年会有更多的人涌来。 百越居民的贫困,除了自然条件之外,有很大一部分的人为因素。 坏人们,借着征收赋税,横征暴敛,来年,还会有人吃不上饭! “其他州县,也必须推行!”苏阳说了一句。 苏东坡却笑着摇头,“怎么推行?靠你,还是靠我?” “转运使司衙门那位总不会放着这样的政绩不要吧!”苏阳觉得,自己还是得去找找转运使! “老弟,你还是没转过弯来,咱们广南西路那位归隐也就这一半年的事情,他现在做了,是给别人栽树,他能有什么好处?” “砰!”苏阳听了这话,一股怒气,将酒碗蹲在桌上! “轻点轻点,我这可是正经的青玉碗,兰陵美酒郁金香,我可是找了很久,才弄到这合适的玉碗的,不过说实话,这看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你看,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啧啧,老弟,你这诗句,还真是贴切呢!” “贴切吗?还有更贴切的,我这还有一首,你不妨听听!” 苏阳这时候,似乎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所以暂时放下那忧愁! 第九十七章 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阳背了一首苏轼的水调歌头,然后一脸笑意的问坐在自己对面的苏东坡,“东坡兄,这一首,如何?” 给苏东坡背苏轼的水调歌头,估计千古以来,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了,而且苏东坡还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这感觉,让苏阳觉得,心里的郁闷,瞬间都消失了! ... 一个月之后,朝廷下旨,广南东西两路,推行钦州雷州政策,而广南西路转运使,准予其告老还乡,因治理有功,加封光禄大夫! 苏东坡在雷州颇有功绩,恢复其二品之位,暂代广南西路转运使之职。 苏阳治理地方有功,但擅杀朝廷命官,功过相抵,不再担任钦州知府,调任工部侍郎! 听到这个消息,苏东坡很是意外,立刻来找苏阳。 自己升迁,苏东坡的感觉倒不是很大,因为他本来都已经是参知政事,虽然同样是正二品,但那属于国家中枢机构,这广南西路的转运使,虽然也算封疆大吏,但这地方,真没多少人愿意来的。 他惊讶的是,为什么苏阳反而没升迁,还调入工部,一个工部侍郎,还真不如在钦州知府任上干的自在。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给朝廷的奏章上写的,钦州政策乃是转运使制定,将钦州雷州当做试点,如今效果良好,要在广南东西两路推广!” “你、那边逼你的?”苏东坡皱了下眉头,他生性刚直,所以对这种事,很看不惯。 “算不上,我自愿的,也算是一种交换吧,我将政绩给他,他推举你为广南西路转运使,再加上左相从中调和,事情也就成了!” “你...”苏东坡对此,似乎感觉很是不舒服,仿佛自己强了苏阳的功绩一般。 “钦州雷州的变化,你我看在眼里,想要推行,势必需要一个能做事的人,而现在,你是最合适的,广南东西两路,也有五六百万人口,虽然朝廷并不重视,但这也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不说富贵,但让他们填饱肚子,就需要你来完成了,这并不容易,临走前,送你一言:水至清则无鱼!” “水至清则无鱼!”苏东坡叹口气,道理,他懂,但生性如此,这小暴脾气,到了这把年纪,还是改不了! “擅杀朝廷命官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个合浦县令?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居然被人翻出来!”苏东坡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我找人参的!”这件事,是苏阳将事情递给林逸仙,让他安排下面的一个广南西路这边的一个御史,参了苏阳一本! 苏东坡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找人参自己,这小子脑袋坏掉了! “我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岁,二十岁的实职从四品,除了皇亲国戚,只怕开朝以来,从未有过吧!” 苏东坡立刻明白,这是怕隐忍嫉恨。 他有时候在想那个,这苏阳,真的只有二十岁吗?哪怕是当了一辈子的朝臣,都没有这心机手腕,更难的的是,他懂得变通,没有半点年轻人的意气用事! 这脑袋里,怕是住着一个老怪物吧! 苏东坡如此想,还真不算错,算下来,苏阳也有了六十年的生活经历了,而且见过的勾心斗角,比朝堂上那些,更为惊险刺激。 “你什么时候回去?”苏东坡问了一句。 “不急,我告了假,去大理散散心!” “哦,真的是散心,不是找什么人?”苏东坡笑呵呵的看向苏阳。 苏阳的目光,瞬间警惕起来。 “呵呵,你日后,还是别喝醉为妙,哈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去吧去吧,这样看起来才像个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苏东坡说着,走了出去,苏阳苦笑一下,还真是,不应该喝醉啊! 不过,也行好事是这家伙面前! ... 大理,一个魂牵梦萦之地,苏阳身为朝廷官员,进入大理,自然需要先奏报。 但是大理与宋国关系和睦,从未有战乱发生,而且国力相对较弱,对宋国也构不成威胁,因此,两国边境检查并不严格。 苏阳只带了钟伏虎,秦虎等人,还留在钦州,处理一些后续的事情。 大理国开国皇帝位段思平,这位皇帝陛下,据说创造了六脉神剑和一阳指。 以前,苏阳觉得这只是小说中的情节的,但是在知道了葵候的存在,很可能连葵花宝典都有,这六脉神剑和一阳指,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了。 不过苏阳这一次,可不是找什么六脉神剑和一阳指的,而是来找林茗烟。 虽然,苏阳没有想清楚应该怎么做,但却还是想要来找林茗烟,见她一面! 苏阳只知道林茗烟来了大理,具体的地方,苏阳并不知道,但这并不难找,因为林茗烟是以为亡夫诵经的名义来的。 只是,苏阳不知道,此时林茗烟,还能不能安心的诵经,只怕是不能吧! 苏阳的心有些乱,通过边境的检查,步入大理境内。 苏阳与钟伏虎,骑马而行,进入大理,苏阳立刻感觉到了一股祥和的气息,这感觉非常奇妙,因为这里的人,脸上大都是带着真诚的善意。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人信佛,虽然苏阳不信,但也不反对,佛,总是教人向善的,只不过前世,被一些假和尚亵渎罢了。 大理国分八府、四郡、四镇,囊括云贵,还有前世川东南及越国部分,面积七十多万平方公里,人口却只有三百万,可以算是地广人稀。 不过大理国的佛寺不少,而且一个个香火鼎盛。 苏阳逢庙烧香,遇佛就拜,不是因为他够虔诚,而是他不知道林茗烟现在在哪一座庙里。 用了大半个月,苏阳拜了几十座大小庙宇,却依旧没有找到林茗烟。 到了大理城,虽然这里的风光,比前世少了几分雕琢,但却多了些许自然风韵,但苏阳此刻无心去看,继续在各个佛寺寻找。 足足一月,苏阳找遍了大理国大大小小的佛寺,确还是没有找到林茗烟的影子。 难道她没有来大理? 苏阳心里想着,如果是这样,自己该去哪里找? 第九十八章 巧遇金台 苏阳在此来到万佛寺,这里是大理国的皇家寺院,也是历代大理国皇帝出家的地方。 按照小说中的名字,估计得叫天龙寺了。 苏阳跪在佛前,虔诚的跪拜祈祷,希望能够让自己见到林茗烟。 但佛祖或许没有听到他的心愿,或许是因为他不够虔诚,临时抱佛脚。 苏阳走出大雄宝殿,举目望去,四处尽皆是佛塔! 苏阳站在一座湖边,对面有三座纯白色的佛塔呈品字形,影子倒立在湖水中,交相辉映! “大人,我们该回去了!”钟伏虎很少说话,只有在不得不说的时候才开口。 苏阳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继续找下去了,而且很可能,根本什么都找不到。 苏阳微微点头。 只是他就要转身,却看到从一座佛塔背后,走过两个女子的身影。 苏阳楞了一下,然后瞬间惊喜,那不就是林茗烟和环儿吗? 苏阳张嘴喊了一声茗姐姐,但是却引来附近一些香客的侧目。 林茗烟和环儿,在对面,苏阳的声音他们还听不到。 苏阳立刻快步朝着对面的佛塔下跑去。 只是当他到了对面那三座白色佛塔中间,却找不到人影。 苏阳立刻四处寻找,可是在万佛寺中找了一大圈,没有找到,询问寺里的和尚,却说庙里虽然有女施主来上香,但肯定不会在庙里留宿的。 苏阳这时候才明白,自己找的方向错了,林茗烟和环儿,根本就不在寺庙居住。 如果是在外面住着,岂不是更加难找! 苏阳不死心,还想要碰碰运气! 只是找了半天没见到林茗烟,钟伏虎却惊喜的对苏阳道,“大人,是金大侠!” 金大侠? 苏阳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金庸,是金台! 苏阳朝着钟伏虎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魁梧,双目泛着精光的中年,正跟在一个老和尚背后,从他们面前十几米处经过! 苏阳找金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是一直没有找到。 苏阳略作迟疑,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去找林茗烟,如果跟金台错过,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 而林茗烟既然在这里上香,住的肯定不会太远,哪怕是自己多等几天,也必须跟林茗烟见一面! “金前辈!” 钟伏虎这时候已经快步上前,对着那魁梧中年喊了一句,躬身下拜! 金台原本是没有注意他们的,但是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句,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伏虎,你不跟着你们相爷,在这里做什么?莫非介甫来了大理国?” 金台,似乎还不知道王安石的死讯。 钟伏虎脸上露出悲伤之色,“相爷离世,已经一年有余!” 金台闻言,目光只是微微一闪,然后哦了一声,似乎也没有多少意外。 “晚辈苏阳,见过金先生!” 苏阳这时候连忙上前拜见。 “金前辈,相爷说苏大人有济世之才,可完成他未竟之事,让我追随苏大人!” 钟伏虎说了一句。 金台闻言,打量了苏阳一眼,而这一刻,苏阳仿佛要被看个通透,这感觉,只有见到葵候的时候,才出现过,果然,王安石所说,葵候和金台,真的是一个层次的。 “金先生,这里有王老先生给您的一封信!”苏阳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这信,他戴在身上,自然不敢让别人看到。 “哦!”金台接过信,直接当面拆开,看了一遍之后,没有说话,又对着苏阳打量了一番。 “三日之后,再来万佛寺吧!”金台说完,又跟着那老和尚走了,似乎真的有事情要做! “金先生慢走!” 苏阳看着金台,心中也难免激动,这位绝世高手,如果能教自己一招半式,也能让他受用无穷。 在这里等候的三日,苏阳并未闲着,继续寻找林茗烟。 但却一无所获。 三日后,苏阳在此前往万佛寺,刚刚进门,就被一个小和尚带着,到了万佛寺一处挂着香客止步的僻静院落。 这里除了淡淡的檀香味道,再无特色,没有佛像,没有钟鸣木鱼声,钟伏虎没有进入院子,在门外守候,苏阳进去,房门开着,而苏阳走到门口,看见金台和一个白眉白发,穿着灰色僧衣的老人在下棋。 苏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进去还是站在外面。 但是那两人,却仿佛没看到苏阳一般,继续下着自己的棋。 苏阳等了一刻钟,两人还是没有反应。 苏阳迈步走了进去,不过也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两人下棋。 虽然,苏阳觉得自己的棋艺在这个时代,应该少有敌手,但是看过这两人下棋,苏阳还是理科入了神,仿佛在想,如果是自己,应该怎么下? 两人的棋路,完全没有规律可言,但是,每一步,却有精妙到了极致。 苏阳看的入神,不知不觉,仿佛忘记了外界的一切! 而渐渐地,苏阳感觉那落下的棋子,仿佛都带着黑白两色光芒,嗤嗤嗤的飞出,泛着一股凛冽的气息。 仿佛这棋子,蕴含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奥。 苏阳越想弄清楚,却越是迷茫,隐约要抓住,却又觉得差了一线! 不知过去多久,苏阳脑海中猛然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苏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盘膝坐在地上,前面下棋的两个人,只剩下那白发老僧,似的白发老僧。 虽然满头白发,白发白眉,但其身上却带着一股苏阳只在佛像身上才见到的祥和光芒! “你醒了!比老衲料想的,似乎要快不少,看来你的悟性,的确不错!” “我,我似乎什么都没有记住!”苏阳一脸失落的样子! “哈哈,能够忘得干干净净,又何尝不是一种收获!” 这话,苏阳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所谓的禅机吗?可是我完全不明白啊! “大师,金先生呢?”苏阳看看四周,却没有见到金台的影子。 “走了,他不愿再沾俗世,去寻那超脱之道!” 走了! 后面的话,被苏阳直接省略,可是,金台怎么就走了呢?他可是王安石给自己找的师傅啊! “金施主说,他与你有一段尘缘,而老衲又欠了他一个人情,所以你的事情,就由老衲来完成吧!” “啊!”苏阳有些意外的看向这白发老僧,“大师,您要教我武功吗?是不是六脉神剑和一阳指?” “嗯?你居然知道这些?不过六脉神剑乃是我段氏绝学,当年老衲创立这武学的时候,就立誓绝不外传,一阳指,你若想学,倒是可以教你!” 苏阳听了这话,愣住了,惊呆了! 创立这武学?创立六脉神剑? 第九十九章 师兄蔡京 “您、您是...”苏阳震惊的不敢说出来,这难道是大理国的开国皇帝段思平?但真的就是创建大理国的那位? 那岂不是快两百岁了! “看来,你知道的的确不少,好了,老衲还是先为你打通周身经脉吧,你虽然悟性不俗,但却为从小习武,没有一些外力,日后成就有限!” 苏阳还想要问,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悬浮到了半空。 嗤嗤嗤... 他只看到一道道森白的光芒从那白发老僧手指尖飞出,刺入自己体内消失不见,而每一下,苏阳都感觉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是却喊不出来,仿佛被人点了哑穴! 苏阳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两日之后,苏阳被钟伏虎带出大理城,不过此时,他躺在一个马车里,连手指头都抬不了一下,疼,感觉身体像是被人敲碎了骨头一般的疼! 这种状况,据说还得持续半个月,而苏阳这样子,怎么去见林茗烟,所以只能先回去。 而此时,苏阳脑海中,回响着两句话。 都是金台让段思平转达的,一句,是让苏阳回宋国去找葵候,因为他修炼的内功,是混元童子功,并不适合苏阳练,让苏阳回去跟葵候学内功! 苏阳立刻打了一个寒颤,开什么玩笑,六脉神剑和一阳指都有了,难道真要让自己去练葵花宝典? 虽然已经留下了子嗣,但是苏阳也绝对不会练葵花宝典的,打死也不练! 但好在询问了段思平之后,得知葵候练得内功,绝对不是什么需要挥剑自宫的东西,这才放心,毕竟,出家人不打诳语! 苏阳也想了,回去先看看,如果是什么葵花宝典,坚决不练! 第二句,则让苏阳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还有一个师兄,叫,蔡元长... 蔡元长是谁?苏阳回忆了一下,立刻想到了一个名字,蔡京! 被称为六贼之首的蔡京,居然是金台的弟子! 苏阳不知道金台传给了自己什么东西,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记住,但段思平却说,那是比一阳指更厉害的,只是需要苏阳去悟,什么时候他能够回想起来,或许就算是入了门了! 好吧,自己现在,也算是金台的弟子了,但是,为什么蔡京会是自己的师兄呢? 按照前世的记忆,自己的师兄,不应该是周侗吗?也就是岳飞、卢俊义、林冲、武松的师傅,可是为什么会是蔡京! 蔡京,四度为相,可以算是千古第一人。 要说能力,蔡京绝对是一个政治强人,但是他的才能,都用在了打击异己上面,也因为这方面的原因,让宋国内耗不断,最终北宋被灭,蔡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个世界,跟前世,偏离的并不多,自己怎么就有一个师兄叫蔡京呢? 对了,王安石的女儿,好像也嫁给了蔡京的弟弟蔡卞! 而如今,苏阳想不起来,这个蔡京,到底是在那里为官! 或许,这个时代也会因为自己改变吧,苏东坡不都成为了广南西路转运使了吗? 苏阳心里安慰自己... 有心栽花花不开,原本的目的失之交臂,却找到了金台。 不知道金台教了自己什么东西,反倒是学会了一阳指,还有段思平替自己打通了周身经脉,也就是传说中的任督二脉被打通了! 打通任督二脉,似乎人体的潜能会被激发,就像是小宇宙爆发一样,绝对不弱于那些苦练二十年的武林高手! 苏阳只能躺着胡思乱想,果然过去了半个月,回到宋国境内,才算是恢复了行动能力。 但也只是恢复行动能力,骑马还是不行,估计还得缓个把月。 毕竟,如果换做正常修炼,没有二三十年达不到这一步,而且还得是有相当天赋的,但自己却投机取巧,有段思平这个超级高手帮他打通任督二脉,这算是开挂了吧! 苏阳回到钦州,和接任的知府聊了几句,还算相谈甚欢,接任苏阳的人叫曹逵,是曹家人,曹清影的哪个曹家。 或许是爱屋及乌,对于曹逵,苏阳没有什么恶感。 曹逵三十五六岁,看起来精明能干。 而来钦州,就相当于是摘桃子,只要萧规曹随,就是现成的功绩。 所以曹逵对苏阳,态度自然不是一般的好,还虚心请教。 苏阳能说的也都会说,毕竟他所求的,不过是让这里的百姓能吃饱饭,穿好衣服,另外还有宗泽和徐景云在钦州,自己把他们弄来钦州,如果现在走了,继任的知府因为自己的原因,给他们小鞋穿,那别说三年五年,真有可能跟于世才一样,在这里干十四五年的知县老爷! 苏阳还见了沈括,他暂时没有离开这里的意思,因为感觉自己在这里的工作很有价值,遗憾的是,跟苏阳分开,遇到一些问题,很那得到启发。 而苏阳也跟沈括说了几种至关重要的东西,让他有空琢磨琢磨! 然后,苏阳带着香草麻姑,还有秦虎等人,返回京师,回去的途中,经过邕州,又见了一面苏东坡。 虽然成为了转运使,但苏东坡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苏阳看他一脸怒意,似乎是刚刚发过脾气。 “这帮蛀虫...”苏东坡见到苏阳就开始发牢骚。 苏阳只是听着,偶尔劝他几句,只要不触动底线,不要太较真,否则这工作,就没法干了。 苏东坡只是性子直,也不是不懂道理,而且也清楚,自己这个位置,是苏阳和左相苦心给他安排的,是想要让他在这里踏踏实实做事情,不是发牢骚的。 而苏东坡虽然嗜好美食,但同样有一颗热忱的心,自然也分得了轻重。 “对了,蔡京此人,你熟悉吗?”苏阳问了一句。 “你怎么问起他?”苏东坡有些意外。 “在大理遇到一个故人,跟我说起此人,可是我完全没印象!” 苏东坡没有深究,只是思量了一下,开口道,“这蔡京能力突出,执行力超强,司马相爷在的时候,时常夸赞,不过...” “怎么了?”苏阳问了一句。 “荆国公变法革新的时候,他是最坚定的支持者,他弟弟蔡元度还是荆国公的女婿。可是此人,在革新失败之后,立刻成为变法最坚定的反对者,我曾对司马相爷说此人反复无常,非可用之人,但是相爷却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第一百章 疏通运河一 苏东坡的评判,和苏阳记忆中差不多,能力强,但却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毫无底线。 苏阳不清楚,为什么金台会收此人为徒?难道这家伙是一个演技派,连金台都骗过了? “他现在任何职位?”苏阳问了一句。 “成都知府兼任成都府路安抚使!” “嗯?在蜀中!” “是,跟你三叔在一起为官,你若是有空,提醒一下,小心点这个家伙!” 苏东坡和苏阳,算是忘年交,否则,不会跟他说这些话。 苏阳点了点头,只是他也清楚,那蔡京能四度为相,手腕绝对不一般。 而这世上,大多数人,只是看利益的,只要这蔡京能给他们带来利益,谁会管他是什么人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苏阳甚至觉得,日后,自己和这个师兄,发生冲突的可能性真的不小! 这一次,苏阳没有快马加鞭,带着香草和麻姑,乘坐马车,不紧不慢的返回庐陵。 又在家里住了半个月,度过春节,这才前往京城。 而苏定国已经半岁,虽然与苏阳分开很久,但在苏阳回家没几天之后,已经很黏他了。 可是现在,还不太会说话,但偶尔一个发的类似于爹的声音,都让苏阳高兴许久。 苏阳前往京城任职,徐慧君也是准备去京城的,但现在还太冷,苏定国又太小,要等开春之后天气暖和,才会带他出门。 所以这一次,苏阳也只是带着香草麻姑和钟伏虎等人上路。 一年之前,苏枫离开庐陵,前往京城为官,在户部担任郎中,正六品的职务,和苏阳当初的仓部郎中一样。 能够擢升两级,据说是因为在庐陵治理有功,但苏阳清楚,那都是书面上的意思,真正的原因,是苏阳成亲了,成为了高氏的女婿,娶的是当初在牡丹花会上的魁首高沁月。 苏枫的才学,算不上最优,但也不是太差,进士二甲,也没有几个。 而更出众的是苏枫的长相,继承了叔父的样貌,这一点上,苏阳就差了许多。 不过最重要的是,苏枫懂得甜言蜜语的哄女孩子,这一点是苏阳所做不到的。 对于这门亲事,怎么看都是苏家高攀了。 不过苏阳也没有多说什么,对于苏枫来说,这一门亲事,的确是让他能够少奋斗十年! 到了京城,苏阳也开始自己新的工作。 工部侍郎,算是工部尚书的副职,一共有两人。 不过另外一个工部侍郎五十多岁,身体不太好,苏阳前往公布任职的时候,那位老大人在家休病假。 工部尚书崇敏,四十出头,算是一位实干派,因为工部,本就是干实事的地方,想要糊弄事,也得把东西弄出来。 崇敏是徐明礼的继任者,徐明礼当工部尚书的时候,他就是徐明礼的副手。 所以对于苏阳,崇敏还是很亲近的。 只是工部和其他地方一样,干事的人少,磨洋工的多,苏阳刚刚继任,就被崇敏安排了一堆事情。 因为另外一个副手完全不顶用,崇敏早就被压的喘不过气,什么事情都得亲力亲为,让他都想要跳脚。 徐明礼给苏阳来信里说过,这崇敏能干事情,但是性格有些暴躁,苏阳也发现了,在朝会上,崇敏都咆哮两回了。 要不是这崇敏,是洛阳王的女婿,估计早就被庭杖打死了。 但是崇敏咆哮,也是有原因的。 朝廷下拨款项,疏通京杭运河,这事情,在苏阳第一次将徐明礼的时候就开始了,到现在,应该两年多了,但进度缓慢,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敷衍和贪墨事件。 但是这种事情,查起来,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实在太广,最终不了了之,用几个芝麻绿豆的倒霉鬼顶罪! 京杭运河的作用毋庸置疑,尤其是运送钱粮兵马,可以从苏湖地区,直指北国边境,一旦发生战争,就是宋国的命脉。 但就是这样一条命脉,却始终处于半瘫痪状态。 因为运河经过的州府是在太多,牵扯的官员部门太广,耗费的银子之巨,完全超出了想象,谁都想要上来咬一口。 “陛下,太后,京杭运河,乃是国之命脉,若不贯通,一旦发生战事,后果不堪设想啊!”崇敏在朝堂上再次苦谏! “朝廷的银子可是早就拨下去了,据本相所知,压在你们工部的仓库都快发霉了,如今运河无法贯通,你还有何话说!” 右相吴世勋,来自湖州吴氏家族,也是宋国少有的名门望族,而且和太皇太后一样,是坚定的保守派。 崇敏开口之后,吴世勋立刻不满的训斥一句。 “右相之言,下官不敢苟同,运河疏浚,虽然是我工部主导,但沿途各州各府,并不是工部节制,所以才招致贪墨敷衍之事发生,臣请陛下太后下旨严查贪墨敷衍之人,否则运河疏浚难以进行!” “这两年为疏浚运河,杀的人还少吗?还要如何严查?”吴世勋哼了一声。 “所杀的,不过是一些小鱼小虾,右相非要下官说明吗?”崇敏对右相吴世勋似乎很是不满,而且毫不相让。 苏阳站在背后,不禁感慨,这有背景,就是不一样。 崇敏算起来,应该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婿,皇帝的姑父,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而且也不仅仅是因为娶了洛阳王的女儿,其本身的出身,也是相当于曹氏那种存在,所以才敢硬怼右相。 “你...”吴世勋被气的脸色发白,敢这么跟他说话的,朝堂上就这崇敏一个,而他还没有办法。 “好了,此事已经议了不知多少次,旨意也下了七八道,哀家就问一句,这运河,什么时候能疏通!”太皇太后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她虽然是氏族之女,但却是皇室的人,赵家的江山,才是他地位的根本保证。 运河关乎国运,由不得她不上心。 什么时候能疏通,这话,连崇敏都不敢乱开口,否则,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太后,老臣举荐一人,可疏通运河!”左相突然开口。 “哦,何人?”太皇太后瞬间来了兴趣。 “工部侍郎苏阳!” 苏阳的脸色,瞬间变了,左相这是要将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而且,左相之前,没有跟自己透露半个字! 朝臣的目光,瞬间落在苏阳身上,苏阳这时候,感觉如坐针毡,不对,是如站针毡! 第一百零一章 疏通运河二 他看向左相,但是左相却根本没有回头,反倒是崇敏,带着一丝同情的目光看着苏阳,仿佛,这家伙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甚至之前,都是在演戏! 苏阳! 太皇太后的目光,在朝臣之中一扫,立刻就找到了苏阳,对于苏阳,太皇太后没见几次,但印象绝对深刻,那个绝户之计,她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如芒在背,毒士,此人是真的毒士! 而且从后来其所行事也证明,这绝对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 在蜀中的事情,事后她得到了详细的汇报,毕竟想要一个耳目,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愿意为之。 无论是蜀仓外带兵厮杀,还是前去剿灭蜀中刘家,都是其主导。 甚至若非朝廷中有人反对,只怕按照这苏阳的做法,最终那七大家族,都会烟消云散。 到了钦州,刚刚赴任,却杀了一个七品县令,这手段,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确是很有能力。 只是这样的人,却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可以披荆斩棘,用不好,将伤及自身。 “工部侍郎苏阳可在?”虽然已经看到,却还是问了一句。 “臣在!” 苏阳出列,站在中央。 “左相说你有治河之法?说来听听!” 苏阳脑海中迅速运转,左相害自己的可能性并不高,而且,运河不治不行! 可是,怎么治和,苏阳不知道,但怎么制止贪污和敷衍,他却知道。 “臣初到工部,对于运河疏导一窍不通,实在没有良策!” “嗯?”太皇太后的脸色微微一变。 “不过...”苏阳又说了两个字,没有继续说下去。 “说!” “臣不知如何治理河道,但却知如何防止贪墨和敷衍之事发生!” “哦,一次说完!” “是,臣的办法,只有一个字,杀!” 杀! 听了这一个字,那些朝臣的脸色都微微一变,这一个字说得轻巧,但是你怎么杀,那绝对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朝廷下一道旨意就能完成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种理由借口,多不胜数! 太皇太后历经三朝,虽然在深宫之中长大,但是各种勾心斗角,不知道见过多少,而苏阳所说的这一个杀字,她自然也知道,只要下定决心,谁阻挠杀谁,那运河疏通指日可待。 可是这样,要杀多少人?一百、一千、一万? 甚至杀到最后,很可能会杀到自己人头上去! 但是运河不疏通,又不行! “好一个杀字,哀家现在就但这满朝文武的面下旨,工部侍郎苏阳听旨,着你全权负责运河疏通事宜,临河沿岸大小官员需尽心配合,若有贪墨怠工者,无需请示,随你临机决断!一年之内,哀家要看到运河畅通无阻,否则,哀家杀你的头!” 苏阳的脸瞬间一苦,这真是哔了狗了,但是他现在,又不能不应声! “臣,领旨!” 朝会散了,那些大小官员,都离苏阳远远的,仿佛生怕沾上苏阳一般。 苏阳看向左相,却见左相乐呵呵的看着自己。 退了朝,崇敏拍了拍苏阳的肩膀,没有说一个字直接走了。 吕公着直接回府,也没有跟苏阳说话,而苏阳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不忌讳,直接去了吕公着的府上! “怎么,还在怪本相没有跟你沟通?”吕公着和苏阳在此对弈。 苏阳摇了摇头,“我是在想,为何左相要如此做?” “老夫年纪大了,今日深感力有不逮,已经数度请辞,奈何陛下与太皇太后不许,不过估计也就是一年半载吧,到了老夫这个年纪,也该知天命了!” “相爷您精神矍铄,何出此言!”苏阳一脸震惊的看着吕公着。 “年前老夫就已经病入膏肓,只不过用了一副虎狼之药,时日无多!若是老夫还能支撑三年五载,或许能够慢慢帮你培养威望。 但是如今,时不我待,而我宋国,积病日久,和老夫一般,也是病入膏肓,所以,需要一副虎狼之药! 以你如今的威望,想要人敬你尚且不足,那就让人怕你!不过你也应该清楚,什么人能杀,什么人不能杀!” 苏阳沉默了一下,道,“我懂!” “呵呵,老夫知道,你有这远超年龄的沉稳,若非今次你在钦州做出的决定,老夫也不敢用这揠苗助长的办法。运河疏通,关乎社稷江山,你切不可懈怠啊!” “是!” 苏阳点头。 吕公着不再说话,开始下棋! 只是下了十几子,吕公着轻咦一声,“这一年多,你的棋路变化竟然如此之大!妙哉,妙哉...” 吕公着在看棋路,而苏阳也愣住了,这似乎并不是自己刻意为之,仿佛就是一种本能,自己脑海中的意识,一闪而过,也就是觉得这里最合适。 但仔细一看,自己这每一步,仿佛都能起到纵观全局,让吕公着只能按照自己的路线走! 这个变化,似乎是在自己看了金台和段思平下棋之后完成的。 苏阳似乎心有所感,但又说不上来。 他没有去苦恼,顺其自然,这也是段思平告诉自己的,一切,顺其自然,努力就好,无需强求! 苏阳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或许,以他的人生经历,还无法大彻大悟。 毕竟,那是一个快两百岁的老人说出来的,这世间该经历的,他都经历了。 太皇太后,当朝下旨,显然也是下了决心的。 时间只有一年,所以苏阳没有时间去耽搁。 工部用于数道运河的银子,足有三千万贯,当年修建这运河,可是将昌盛的一个朝代都拖垮了,这三千万贯,也就不是那么多了。 但这三千万贯,几乎是朝廷一年收入的小半,在每年几乎都入不敷出的情况下,能匀出来三千万贯,绝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苏阳现在,手里握着一把剑。 而这把剑,很快,双刃剑,伤人也伤己。 苏阳面前,有一张地图,这地图上,不仅有京杭运河的路径,旁边还标注了一些主要官员的姓名和出身。 正如左相所说,什么人能杀,什么人不能杀,这需要琢磨,但苏阳看了一圈,似乎觉得,没什么人不能杀的,只要在这种情况下都还跳出来的,没有什么人不能杀,因为那些人,不仅是不给自己面子,还不给太皇太后面子。 希望,傻子不会太多吧! 苏阳并不嗜杀,但是却耐不住有人要钱不要命! 第一百零二章 疏通运河三 短短三个月,苏阳摘了十七个大小官员的脑袋,职位最高的是一个正四品的知府,比苏阳的品级还高,而且还是清江陈氏的嫡系。 清江陈氏虽然不如曹氏高氏那样荣耀,但也非同一般,同样是开国郡公爵位,当朝吏部尚书陈松年也是陈家人,还有三名四品以上官员在地方任职。 不过等吏部尚书派人前来传话的时候,那知府的脑袋,已经落了地。 至于被送入刑部大牢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苏阳猜到,会有人要钱不要命,但没想到会如此之多。 或许这些人,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以为苏阳也不敢真的杀人,毕竟陛下太后下旨严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这一次,那一道圣旨在苏阳手里,一年之内,不能疏通运河,苏阳就得掉脑袋,他可不认为这是一句夸张的话,哪怕是夸张,但君无戏言,为了维持皇室的面子,自己的脑袋也得被砍掉,更何况,自己这一次,得罪的人,何止七家,即便是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参自己残杀无度甚至趁机排除异己。 苏阳不禁笑了,自己在朝中,有什么异己不异己! 杀吧,既然那些人都来了,那就杀吧,不能让他们敬,就让他们畏! 同样的,苏阳也接到不少人的劝诫,徐明礼让自己想清楚后果,赵籍让他三思而行,甚至苏东坡都问他,是疯了还是傻了,这是要将自己的前途全断送啊! 苏枫来信,只是问候,但却说,自己被知府无端训斥了数次,显然是因为苏阳做的这件事牵连! 不过,这些信,苏阳都没有回,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这一次,太皇太后并没有朝令夕改,对那些参苏阳的奏折,也是不闻不问。 掌权者的态度,的确是起到了关键作用,运河疏通的工作,进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但是从苏阳掌握的回馈来看,这速度,并不够,因为有多人,有意拖延,而且理由借口,无可挑剔,显然,他们是要拖延时间,等一年时间到了,苏阳掉了脑袋,随便再来一个人,将疏通运河的功劳揽在身上。 可惜他们算错了一件事,苏阳说的那个杀字,不止是针对贪墨,还有敷衍! 润州,苏阳站在河堤上,看着不远处三艘清淤船在运作,相对于宽阔的江面,实在微不足道。 再苏阳身边,站着一个四十五六岁,体型微胖微黑的中年,此人气派十足,比苏阳更有架势。 “姑丈,这河里怎么只有这么几艘船?”苏阳开口问了一句。 身边这个人,是润州知府张君龄,而徐家一个旁系女子,是他的续弦夫人,算下来,应该是徐慧君的姑丈。 运河在润州境内有三百多里,如今,却只清淤不到七十里,连四分之一都不到。 “这几日正是农忙,船工都去收夏粮了,过几日就回来!” 收夏粮,苏阳闻言,不禁笑了。 “按照这进度,还剩下九个月,能完工吗?”苏阳如同叙家常一般问了一句。 “应该差不多吧!”张君龄回答。 “差不多,那是差多少?” “这...” 张君龄一时间没有想好怎么回答。 “诺儿给姑丈的信,收到了吧?”苏阳问了一句。 “收到、收到了!” “我三叔徐明礼的信,姑丈应该也收到了!” 苏阳看向张君龄。 张君龄自然感受到苏阳的语气不对,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有人打了招呼,自己也不能不照办! “我们算是亲戚吧,姑丈为何要置我于死地!”苏阳的目光,有些冷。 在自己接手这件事后,苏阳身边亲近的人,也都动用自己的关系,联系沿岸熟悉的官员,让他们配合苏阳。 不仅徐明礼,连江宁齐家、林家,赵籍和苏东坡,都各自动用自己的关系网,左相吕公着更不用说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沿岸不少官员都是他的亲信,也极为尽力。 但这算下来,尽力而为的,估计不到三分之一吧,还有一大半,不是贪墨就是怠工。 前三个月,苏阳杀了一片贪墨的,可对于这些找各种理由怠工的,杀,够不上,不杀,苏阳就得掉脑袋。 “言重了,言重了,不止于此,我派人再去找人,尽量在开春完工!”张君龄敷衍的说着。 “不必了,我苏阳向来恩怨分明,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谁要我的脑袋,我就要他的脑袋!来人!” 苏阳呵斥一声。 “你要干什么!”张君龄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斩!” 苏阳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张君龄张嘴要喊,但背后,秦虎手中的刀挥出,张君龄的脑袋飞起掉入运河之中,尸体倒在河堤上! 张君龄带来的一帮下属官员,吓得脸都白了。 杀了,真杀了,这可是亲戚啊,刚刚还喊着姑丈,这一会,脑袋都砍了,还死无全尸! “润州同知孙英!”苏阳喊了一声。 一个清瘦的中年胆战心惊的上前两步,“下官参见大人!” 孙英的目光,落在那无头尸体上,感觉自己有些腿软! “润江清淤由你负责,半年之内,若是有一寸没有疏通,你就自己跳下去!”苏阳说完,不等孙英回答,已经转身,带人骑马离开,奔向下一站! 一个月之内,苏阳沿着河岸走了一遍,杀了七人。 朝廷的奏章,如同雪片一般,全都是参苏阳的。 但是此刻,苏阳却在京城的家里,一手抱着刚满周岁的苏定国,一边教凤儿写字! 徐慧君在一边翻看账本,虽然她现在很少出门,但生意上的事情,却没有落下。 只是,看了几本帐,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因为这几个月,苏家的酒水生意出现了不少问题,不是有人说质量问题闹事,就是运输途中被各种盘查刁难,无法按期交货! 还有那些与他们合作的家族,也各种理由拖欠应交的分红。 对此,徐慧君心知肚明,还有嫁入张家那位姑姑,回徐家哭闹,来信质问大骂,但徐慧君对此,都置之不理。 而且,当苏阳结了这个差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准备。 连续七天,苏阳没有上朝,也没有出门,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担着一份差事。 徐慧君也没有给苏阳说什么生意上的事情,这种时候,不想给苏阳添乱。 岁末,苏阳从杭州出发,调用上百艘大型运输船,满载粮草,在三万禁军押送下,前往大名府。 这一路,虽然不是畅通无阻,但也仅仅是搁浅了两次,而那两处地方,都是之前清除,却因为暴雨山洪,才意外拥堵的。 但是那两名知府,吓得脸都白了。 幸好苏阳这一次没有杀人,只是责成他们半月之内疏通! 第一百零三章 预招驸马 这个春节,苏阳在船上度过,船队到了京杭大运河尽头,已经是第二年三月。 而还未上岸,苏阳接到了一个噩耗,吕公着在数日之前病逝! 吕公着被追封太师,申国公,谥号正献! 吕公着对于苏阳的影响,仅次于王安石。 因为王安石的革新思想,更接近苏阳。 吕公着虽然没有司马光那样守旧,也希望变革,但是他的变革方式,仅仅是治标不治本。 但其公忠体国,无愧正献这个谥号。 而朝堂中,少了吕公着,就少了一个不偏不倚务实的老臣! 苏阳叹口气,逝者已矣,而自己虽然办完了这一次的运河疏浚,但只怕未来几年,也将是自己最艰难的! 不过苏阳并不后悔这么做,运河是宋国命脉,如果国破了,还谈什么救世济民。 家国天下,这是苏阳这一世需要守护的东西! 跟苏阳一起来的禁军统领叫孙程,是当年守卫洛仓的那名将领,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 不过三年时间,苏阳从正六品的仓部中郎,到了从四品的工部侍郎,而孙程的职位品级,并没有多少变化。 他现在也是从四品的官职,与苏阳相当,但是想要再晋升,难度很大,因为宋国掌握军权中枢的,大都是文官。 “苏大人,河北东路安抚使曹琦前来接收粮草!” 孙程在背后说了一声,苏阳呼出一口气,不再去想吕公着离世的事情。 “走吧!” 苏阳转身,与孙程下船。 曹琦四十出头身材并不魁梧,但苏阳却也听过此人的名字。 曹琦是曹清影的二叔,这个河北东路安抚使,还兼任大名府知府,因为这里是辽宋边境,所以权位之重,不弱于当朝宰相。 曹家世代为将,是宋国少有的几个武将世家。 不过要说胜仗,似乎也没有打过几次,毕竟宋国建国以来,就没打几次像样的胜仗,但能守住国门,就算是相当不错了。 韩琦算是宋国少有文武双全的将领,算是一个儒将。 对于苏阳这个人,韩琦自然听过不止一次。 天佑元年状元,庐陵郡公,蜀地灭刘氏,治理钦州。 但这些,却都不能跟这一年来其疏通运河的凶名相比。 这一年来,因为运河疏通,丢了脑袋的官员,不下三十人,四品的知府都有六个。 这家伙,是真敢杀,那些人,每一个背后,都有不小的势力,盘根错节,几乎是将整个宋国的官员全得罪了。 但如果不杀,别说一年,就是再有三年五载,这运河也无法疏通的。 “苏大人,久仰大名,缘惜一见,今日总算是见了真人了!”曹琦笑着拱手。 韩琦一身戎装,虽然他是大名府知府,但基本都在军营之中。 “曹将军说的,是恶名吧,如今只怕满朝文武,想要生啖苏某的不在少数!”苏阳自嘲的说了一句。 “哼,那群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他们做什么,苏大人疏通运河,功在社稷,我等边关将士,更要感谢苏大人的壮举,家兄已经摆好酒宴,只等苏大人前来,为你庆功!” 家兄,济阳郡王吗? 这场酒宴,参加的人并不多,只有客人只有苏阳一人,连孙程都没份。 但是主人却有四人。 除了曹琦之外,还有济阳郡王曹征,他的一对儿女,曹旭阳和曹清影! 曹清影在此,因为他与苏阳本就相识。 曹征五十出头的样子,比曹琦看着年长许多,而曹旭阳也有二十七八岁,和曹琦一样,算是一个儒雅的将领。 曹清影还是以前那副模样,没有多少变化。 苏阳和他,也有两年没见了。 酒席上,众人言谈甚欢,曹清影也询问苏阳在钦州的事情和她师傅沈括的状况。 这些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对于久驻边境的曹家人来说,西南的民俗还是相当奇怪的。 同时,苏阳也会询问战事,比如此前辽夏联军的进攻,为何突然又不打了? 在那场战斗中,陆云琅战死! “据说,辽国皇帝被刺杀,虽然未死,但却因此受伤,宫中侍卫死伤数百,辽国退兵,于此有关系吧!” 曹征的话,让苏阳愣了一下,他连忙询问消息的准确度和时间! 而后,苏阳仿佛想到了一个人,葵候! 为什么葵候会在那个时间离开皇宫,而且还公开示人。 莫非辽国皇帝被刺杀,是葵候所为? 如果真是葵候所为,居然还没有杀死辽国皇帝,是葵候手下留情不想弄的不可开交,还是辽国背后,也有绝世高手? 苏阳想到段思平、葵候、金台... 或许,真的如此吧。 只是这些,苏阳只能压在心里。 酒宴之后,曹征请苏阳去书房说话。 “交浅言深,本是大忌,但进入本王还是要冒昧的问一句,苏大人可想过日后如何自处?” 他们第一次见面,曹征这话,的确是有些太过唐突。 苏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猜测,曹征问自己这话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 “说实话,没想那么多,因为事前我并不清楚,太皇太后的旨意下来,我又不得不接,君前无戏言,为了自己的脑袋,我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呵呵,这话,可是真心?”曹征笑了笑,似乎不信,如果最初,苏阳是真的没有准备,但是经过了这一年时间,若说他还没有一点想法,那曹征肯定不信。 苏阳笑了笑,没有回答,因为没搞清楚曹征是什么意思,苏阳肯定不会乱说话。 这一年来,苏阳自然也想了许多,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见招拆招,只要自己不犯错,想要抓住苏阳的把柄,并不是那么容易。 耗下去,对苏阳来说,只要耗到皇帝亲政,才是自己实现王佑安遗志,展现自己抱负的时候。 而这几年,能做多少,做多少吧! “先帝有十位公主,苏大人可知晓?”曹征问了一句。 苏阳有些诧异,但是想了想回答道,“六位公主早薨,长公主在先帝朝时离世,只有三公主、四公主及十公主三位!” 三公主,嫁给了赵籍,四公主今年应该只有十二岁,十公主是当今皇帝的胞妹,今年也才四岁而已。 “本王也就直说了,太皇太后有意将四公主下嫁于你,想必你不会拒绝这桩婚事吧!” 苏阳听了,眉头皱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让自己取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 第一百零四章 探查军营 “王爷,苏某已有妻子,不可能停妻再娶!”皇室的公主,不可能给苏阳当妾室,而且苏阳也不会再去给皇室当一回上门女婿。 娶了公主,自己这个宋国的上门女婿,只怕一辈子都摘不掉。 “你与四公主成亲,加封庐陵郡王,徐氏为平妻,你应该明白,这是太皇太后对你天大的恩赐,此事也是左相生前为你向太皇太后所求,本王同样不希望你这样的国之栋梁遭遇非议,如今宋国内忧外患,实在不宜再起纷争!” 苏阳心里,忍不住在埋怨,这左相也太胡来了,虽然他是好心,但这个好心,苏阳只能辜负了。 “多谢太后与王爷错爱,但苏某不能接受!”苏阳摇头。 曹征眉头一皱,“理由!” 显然,他想不出来,苏阳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件事,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是他拒绝的理由。 “王爷想听真话?”苏阳问了一句。 “废话!”曹征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 “王爷或许不清楚,三年前,我无奈入赘徐家,虽然徐家待我不薄,但那是我一生引以为耻之事,娶公主,成为驸马,与入赘何异,苏某绝对不会再做第二次赘婿!” 听了这里有,曹征愣住了,你这算个狗屁理由,当驸马,多少人求之不得! “迂腐,你被封为庐陵郡王,公主即为王妃,何来入赘一说!” “这天下都是皇家的,如今苏某在宋国是臣,若是娶了公主,不是赘婿是什么?” “你、歪道理!本王也娶了公主为妻,找你的意思,本王也是上门女婿了!这个理由不成立,本王也只是代为传达,让你有一个心理准备!你若是不同意,可以抗旨!” 这济阳郡王,也是一个暴脾气,说完就气呼呼的走了,把苏阳一个人丢在书房! 苏阳还真不知道这曹征也是驸马爷,他看到曹征走了,心里很想问一句,你要是不觉得憋屈,你跑什么啊! 苏阳此时,一脸苦涩的样子,生出无比的悲哀。 不想当这宋国的赘婿,只是其中之一,但绝对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苏阳又何尝不清楚,太皇太后这么做是想要拉拢自己,将自己弄成皇亲国戚。 成为皇亲国戚,是无数人的愿望,但是对于苏阳来说,绝对不是他的愿望,而且成为皇亲国戚,自己会陷入更大的利益团体之中,和高氏也会有扯不清的关系。 还有宋氏,四公主的生母宋贵妃,出自宋氏,也就是京兆宋氏,跟他同科进士的那个宋庆所在的家族。 宋氏虽然不如高氏荣耀,但也是有数的大族,而且跟高氏,都属于最顽固的传统派。 苏阳走出书房,看看左右,都不知道朝那边走了,进来的时候并没注意方位。 钟伏虎和秦虎也没有跟着,因为现在的苏阳,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苏阳站在书房外张望,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曹清影走了过来,似乎就是冲着苏阳来的。 “我带你去客房吧!”曹清影说了一句。 “多谢!”苏阳跟着曹清影走了出去。 “你为什么拒绝?”曹清影问了一句。 苏阳自然曹清影说的是什么事。 “因为...”苏阳张了张嘴,将原本的理由咽了下去,“若是你的话,我一定不会拒绝!” 曹清影听了苏阳的话,没有理他。 到了客房,曹清影没有逗留,就直接离开了。 苏阳叹口气,刚刚跟曹清影说的,是玩笑,也是真心话! 但,那只是一种奢望,不可能成真! 而他现在考虑的问题,太皇太后会不会直接下旨赐婚? 真下了旨,自己能拒绝吗? 抗旨,无论什么理由,都是死罪! 除非苏阳离开宋国,但可能吗? 找地方躲一辈子,或许不难,但那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但是,当一个大宋赘婿,又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苏阳没有急着返回京城,在边境军营看了一圈,甚至远远的见了辽国的骑兵。 曹旭阳站在苏阳身边,两人看着远处的辽国骑兵,都没有说话。 等那辽国骑兵离开之后,曹旭阳才问苏阳,“有什么感觉?” “虎狼之师!” “嗯?你这话可有些长他人志气,我宋国的装备战马和士兵,都不比他们弱!”曹旭阳似乎很不服气。 “宋国人口过亿,禁军号称八十万,加上厢军足有两百万,但辽国人口不足千万,西夏只有三百万。 两国合起来,无论人口兵力,也只有宋国的七八分之一,但百余年来,宋国几乎没有几场像样的胜仗,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曹旭阳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却无力反驳。 只是这原因,你知我知,却不能说! 将士没有士气,统兵打仗的,多是文官。 就算是他们曹家在这边,虽然是主将,但却还有行军总管,相当于是监军一般的存在,权利还在主将之上。 将士冒死拼杀,后面有一个瞎指挥的,谁有打仗的心劲! “走吧,我也该回京城复命了!”苏阳转身,曹旭阳也跟着,要将苏阳送上船。 还没有走出军营,苏阳就听到一声刺耳的训斥声。 “怎么回事,都公要的白煤为何还没有运来?” 苏阳听到旁边那个像是军需官的将领解释原因,似乎是因为下雨耽误了。 那刺耳声音的男人...或许,不应该叫男人吧,此人三十五六岁,身材魁梧,白面无须,声音尖锐刺耳,应该是一个皇宫内侍,也就是俗称的太监。 为什么会在军营之中? 白煤苏阳倒是知道,也就是无烟煤,比一般的煤含碳量高,燃烧的更彻底,所以烟很小,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白煤产生低,开采同样不易,价格是一般煤炭的十倍以上,只有一些富贵人家才用得起。 曹旭阳听到这声音,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冷哼一声,显然是对那太监很不满,但却没有说话。 那太监训斥了几句军需官,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曹旭阳并没有跟这太监打招呼的意思。 “走吧!” 苏阳也没有多问,继续走向军营门口。 但是那太监原本也只是朝着曹旭阳看了一眼,并未理会,也不想招惹曹家人。 可是看到苏阳,似乎感觉有些眼熟的样子,一思量,想起这几天听到的事情,立刻确定了苏阳的身份! 第一百零五章 监军童贯 “敢问可是庐陵郡公苏爵爷!” 这太监的声音,瞬间变得和善,轻声细语的,若不是刚刚听他骂那军需官的嚣张样子,苏阳都要以为此人是一个性质和善的小太监呢。 不过这种人,苏阳也没有得罪的意思,小人,不能帮你成事,但是却能坏事。 “正是苏某,公公怎么称呼?” “卑职童贯,见过苏爵爷,卑职曾随葵候前往江宁宣旨!” “哦,童公公赎罪,苏某当初有些心神恍惚,倒是没认出公公来!” “苏爵爷您折煞卑职,葵候常说您乃是国之栋梁,您贵人事忙...” 童贯对苏阳的态度极为恭敬,连身边的曹旭阳都有些诧异,这太监即便是见到自己父亲都没有这么恭敬吧! 难道是那个葵候的原因,可是葵候是谁,他完全没印象。 聊了几句,童贯告退,苏阳和曹旭阳,继续走自己的路。 苏阳没有提起刚刚的事,倒是曹旭阳跟苏阳主动说起,原来这里担任监军的叫李祥,也是一个宦官,不过颇为得太皇太后信任,刚刚那个童贯,就是那李祥的手下,在军营中颐指气使,却无人敢说话,因为这几个太监,都有不弱的身手,但他们的武功不是对付辽国敌军,而是对付宋国军队中的将领,时不时的借故索要钱财,稍有不顺,就会找茬! 不过也只敢对普通将领勒索,还找不到曹旭阳头上,但曹家人也不想去招惹这些家伙! 童贯... 苏阳印象中,倒是有个叫童贯的宦官,跟蔡京并称六贼,而且蔡京成为宰相,和这个童贯的推荐有很大关系。 该不会是这家伙吧,苏阳心里想着,但是现在无法印证,因为自己对于童贯并没有记住太多,只知道后来他在宋国掌兵权长达二十年,但遇到辽兵攻打,却弃城而逃,实在是该死的家伙! 苏阳不是歧视太监,至少想葵候那种,他不敢去歧视,但一般来说,太监掌权,没有好事,比外戚更甚! “亦恒,这葵候是哪位?为何我完全没有印象?”宋国的王宫贵胄,曹旭阳不敢说全认识,但至少都听过的。 苏阳迟疑一下,道,“跟你说说倒也无妨,但别外传,葵候那是太祖爷身边的一名近侍,历经七朝,功参造化,被真宗封为侯爵!” “七、七朝,怎么可能?那岂不是说已经有一百二三十岁!” 何止一百二三十岁,苏阳问过段思平,他和葵候,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但却也知道,这葵候,年纪不会比他小,而且在前朝就在皇宫之中,只是一直默默无闻,到了本朝开国,才有了传闻。 “我也只是见过一次,知道的不多,但郡王肯定清楚!”曹家毕竟是开国功勋,那些流传下来的秘闻,不会比皇宫少,只是曹旭阳年纪还不大,没有传到他这里罢了! 苏阳上了货船,此时,货船上也不是空无一物,有不少和辽国贸易积累的皮货和药材,趁着他们的船队,返回江南。 而这一次押船的禁军,也换了人,孙程那三万人,是换防到这边的。 对于宋国的更戍法,苏阳已经不想多说,因为现在,自己无法改变这些。 岸边,曹旭阳与苏阳挥手,对于苏阳,曹旭阳的感官还不错,并不像传说中那样阴狠凶残。 苏阳站在甲板上,并没有看到曹清影,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虽然他知道,曹清影来送自己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男女有别! 只是,下一次再见,会是何时何日呢? 苏阳看着滔滔江水,脑海中在想,曹征跟自己说的事情,这个,似乎真有些让人头疼啊。 娶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这也有点太扯淡了,要是在前世,枪毙都够了! “叮咚...” 耳边传来一道清脆的琴声,只是并不那么清晰。 但是苏阳还是很快找到了琴音的来源。 船开了三五里,在岸边数十米,有一个凉亭,现在已经是四月,这里的温度不高,但也莺飞草长,春暖花开。 在一簇梨花盛开的地方,隐约可见一道人影,坐在凉亭里弹着琴。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 苏阳看着那若隐若现的人影,涛涛江水的声音,掩盖了大半琴声。 但苏阳却会心的笑了,一切阴霾,似乎由此而开。 这一次,苏阳没有再去运河的另一端,到了京城附近他就下船,押船的禁军也下来大半,只留下三千押运。 返回京城,苏阳在家里只休息了半天,第二天天没亮就出门,进了皇宫,前往金銮宝殿。 一路上也遇到其他上朝的官员,但是基本上,都对苏阳冷眼而视! “亦恒!” 背后有人喊了一声。 苏阳停下脚步,看到是林逸仙。 林逸仙依旧是从三品的御史中丞,属于言官,而在这个位置,似乎也很适合他。 不过面对林逸仙,苏阳略微有些心虚,因为他跟林茗烟的事情,实在是有些... 要说后悔,并没有,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林茗烟,怎么面对诺儿。 还有这一次,昨晚苏阳张了几次嘴,都没有说出口来。 而且,此时还没有定论,苏阳并不想给诺儿添堵。 “林伯父!”苏阳微微拱手。 “今日早朝只怕不会安静,你尽量忍耐一些,以太皇太后对此事的决断,不会有什么大事!” “嗯,多谢林伯父提点,今日朝堂上林伯父也无需开口为我辩解,那些人还不能将我如何!” 苏阳奉旨办案,就算是手段狠了点,也无可辩驳,那些人算是顶风作案,不给皇帝和太皇太后面子! “你心里有数就好,对了,左相之位,由原来的中书侍郎宋承运担任,前两日刚刚由太后认命!” 苏阳的脸色,微微一变,宋家人,也就是那位宋太妃的娘家人,还真是凑到一堆了,对苏阳来说,好消息是,自己没有杀这宋家人,或许是因为宋家人紧跟着高氏,不可能扫太皇太后的面子。 不过右相吴世勋家里有一个四品知府被苏阳砍了,礼部尚书陈松年家里也有人被砍了! 但是现在,苏阳不去想这么多,自己砍得人多了,都不记得是哪一家的了! ... 第一百零六章 升职赐婚 “工部侍郎苏阳,如期完成运河疏浚,功在社稷,理应嘉奖!” 太皇太后一脸笑容的说着,但是还没等她说应该怎么赏赐,下方却有一人出班奏报。 “臣有本奏!” 太皇太后眉头微微一皱,但还是开口问了一句,“陈卿家何事?” “工部侍郎苏阳,借疏通河道为名,滥杀官员数十人,更在无凭无据之下,革除大小数百官员职务压在刑部大牢!” 开口的是吏部尚书陈松年,陈松年估计有六十了,但中气十足,仿佛恨不得将苏阳生啖了一般,因为苏阳杀的,是他的亲侄子,只不过收了下面官员不到万贯的孝敬而已! 如果苏阳只是将他儿子关进大牢,陈松年现在也不会说什么,因为他已经告诫了这一次绝对不要乱伸手,但是那个不知轻重的侄儿,却将他的话当做耳边风! 虽然侄子不争气,但那也是亲侄子,陈家年轻一辈能拿出手的,就这一个,所以,跟苏阳的仇,无可化解! 陈松年一开口,立刻接二连三的有人奏报,都是告苏阳的状。 “臣有本奏,工部侍郎苏阳,假借疏浚运河之名,大发横财,强推苏家酒水于各地!” “臣有本奏,工部侍郎苏阳,强征民夫,致使两岸夏秋两季粮食采收大受影响!” “臣有本奏,工部侍郎苏阳,假借疏浚运河之名,拉帮结派,排除异己!” ... 一时间,至少有二三十人开口还有更多人附和。 上朝的官员,也就上百人,而一时间,苏阳成了众矢之的。 但是苏阳安然端立,不为所动,也没有任何去辩解的意思。 太皇太后的脸色越来越沉,而那位已经十三岁的皇帝陛下,此时并未如同当年那样在金銮殿上玩耍,而是看着下方群情激奋,目光隐隐波动,似乎想要说话,但是却被旁边的皇太后冯氏阻止。 苏阳也在看那皇帝陛下,他在看,这位皇帝陛下,是否真的能够如同前世一般,沿袭先帝变革之路。 “苏卿家,对于忠臣所说,你可有何辩解?”太皇太后问了一句。 “臣无话可说!”苏阳回了一句。 “臣请太皇太后下旨,着大理寺、刑部与都察院三法司会审,治其徇私枉法滥杀之罪!” 吏部尚书陈松年说了一句,立刻有数十人附议! “苏阳,众臣所说之罪,你莫非全都认了?”太皇太后又问了一句。 “臣奉旨疏浚河道,以国法清除奸佞,实在不知何罪之有,所以无需辩解,这些人食君之禄,却为一己之私,枉顾宋国江山社稷,臣以为此等挟私枉法,不顾江山社稷之奸佞,臣杀的少了!” 苏阳的话,立刻引来一阵声讨,因为苏阳将他们都化为奸佞! 金銮宝殿,立刻乱糟糟的。 “安静,大殿之上,成何体统!”左相宋承运的声音传来,众人的声讨才平息下来。 “宋卿家以为此事应如何决断?”太皇太后问了一句。 宋承运目光平静,“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工部侍郎苏阳疏通运河功在社稷,理应嘉奖,至于众人所奏之事,若有真凭实据,依国法惩治,若无端构陷,也应追究诬告欺君之罪!” “左相所言有理,臣附议!”枢密使高侃这时候开口说了一句,高侃一开口,隶属于高氏一脉的一些官员也跟着附和。 右相吴世勋叹口气,显然,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虽然他对苏阳颇为不满,但此时,却不可能跟太皇太后唱反调! “臣附议!” 右相开口说了一句,似乎也划上了定调。 “陛下以为应如何做?”太皇太后问了一句皇帝。 皇帝张口,“朕...皇祖母看着办吧!”皇帝似乎有些无趣的说了一句。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并没在意皇帝那略感失落的表情。 “刑部...” “臣在!” “当堂记录状告工部侍郎苏阳的奏报,一一查实,不得徇私枉法!” “臣遵旨!” “诸位大人,有谁状告工部侍郎苏阳的,劳烦当堂将状子和证据一并交于本官!”刑部尚书身材不高,但却带着一股森寒之意,刑部是什么地方,级别不够的都进不了他刑部大牢。 这王轩当了五年刑部尚书,但是这五年来刑部大牢里关押的犯官加起来,都没有过去一年多,因为以前就是一个七品官犯了事,都有各种牵丝拔藤的关系,各种人情说项,他办一个人,就得得罪一大片,虽然王轩也想要严明执法,但奈何自己身在官场,身不由已。 而这一年,他跟苏阳也是无比熟悉,因为隔三差五就要给刑部送去几个,不熟悉才怪。 而那些进了刑部的,根本不用审,因为他们签字画押的证据都在。 苏阳可是直接斩了知府,然后让下面那些官员在尸体边交代自己的罪状,如果不老实,那就直接宰了。 手里有圣旨,杀了也是百杀。 王轩问了一遍,无人开口。 “张大人,陈大人,你们二位也没有状告吗?”那个张大人,是苏阳杀的润州知府的亲属,不是直系血亲,但也算是他家族的子侄,其身居兵部尚书之位,也算位高权重。 但这时候,傻子才会出头,而且,要真有真凭实据也就罢了,但他们所告的那些,都是子虚乌有,或者牵强附会。 真要是说出来,被反告一个诬陷也就罢了,现在可是在朝堂上,欺君之罪,谁担得起! 陈大人自然是陈松年,他虽然恨苏阳,但是现在,却也不敢开口,只是冷着脸侧过头不说话。 王轩呵呵一笑,朝着一脸平静的苏阳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了不得啊,也正是因为自身没有什么把柄,否则这些朝臣也不是吃素的。 “回陛下、太皇太后,无人状告工部侍郎苏阳,臣无案可查!”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呼出一口气,没有追究那些朝臣的责任,真要追究欺君之罪,只怕这满朝文武,都不剩下几个了。 “宣旨吧!”太皇太后对身边的司礼太监吩咐一句。 那司礼太监,取出早已经拟好的圣旨,开始宣读,下方那些官员,这时候明白,今天朝会的调子,是早就定好了的。 “工部侍郎苏阳,疏浚运河,功在社稷,另有蜀中救济灾民、平定蜀中刘氏谋逆之功,又有治理钦州,教化边民之能,特加封其为庐陵郡王,授中书舍人之职,赐婚安国公主...” 哎,苏阳无奈的叹口气,终究还是躲不过啊! 苏阳接旨谢恩,立刻传来不少人的恭喜声。 有认识跟苏阳关系比较好,比如刑部侍郎王轩,工部侍郎崇敏、礼部侍郎李清河与林逸仙等人。 但还有一些,是之前还附和着状告苏阳的,此时也纷纷转向来道贺。 当然像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等人,自然不会对苏阳道贺。 第一百零七章 圣贤有错 回到家里,苏阳将自己关在书房,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向徐慧君开口。 不久之后,房门打开了,徐慧君端着一碗粥进来。 鳕鱼羹苏阳吃了多次,谈不上多喜欢,但因为徐慧君爱吃,他也习惯了这个味道。 “诺儿,我...” “好了,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了,只要平安就好!” 苏阳握着徐慧君的手,叹了口气,“哎,以后家里要多一个小姑奶奶,委屈你了!” “四公主我见过,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刁蛮呢!”徐慧君却说了一句。 苏阳有些诧异,怎么会见过? “你不在京城的时候,三公主召我去喝过茶,见过那位康国公主!” “嗯?不是安国公主吗?”苏阳楞了一下。 “公主的封号也是会变的,或许是大婚临近,重新封的吧,皇室未嫁的也就四公主与十公主,难道你还想要娶十公主不成!” 苏阳闻言,苦笑一下,“要真是十公主倒好了,定国也能多一个玩伴!” “你啊,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 中书舍人,正四品,说通俗点,就是皇帝的秘书,负责诏书的起草修改。 如果是正常情况,这中书舍人,也算是中枢之位,虽然品级不高,但在皇帝身边,能够影响决策。 但如今,这位皇帝不到十三岁,而掌权的是太皇太后高氏,所谓的圣旨,到了这边,大多是修改一下行文,加盖玉玺而已,苏阳的职位,其实并不重要,相当于是一个散官。 但苏阳自己,并不这么看,一国之君,关乎社稷兴亡。 如今皇帝只有十三岁,还有一定的可塑性,自己这个散官,能够见到皇帝,多少能提点一些。 婚礼的议程,由礼部准备。 苏阳没有去管那些议程,娶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回去,苏阳也想好了,就当小孩子先养着吧。 苏阳早朝之后,没有出宫,因为自己现在是中书舍人,一般情况下,是要留在皇帝身边的,哪怕这个皇帝现在还未亲政。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提点苏阳几句,也各自离开,只剩下几名太监宫女留下。 皇帝只有十三岁,所以自然也需要读书。 依照宋国规矩,三日一朝,早朝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有事会延长,无事会提前结束。 早朝之后,大约十一点,皇帝休息片刻用了午饭,有翰林院的学士前来给皇帝教书,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两个王公贵族的孩子陪读。 这时候,苏阳坐在一边,算是旁听。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休息之后,会吃一些茶点。 下午读书、或者有宫女唱曲弹琴给皇帝解闷,还有宫中的侍卫来教皇帝习武,不过仅仅是一些拳脚功夫。 如果没有早朝,皇帝早晨的时间,也会读书写字,与普通孩子没有多少区别。 皇帝读的书也是有规定的,除了六经之外,还有一些史书。 一个月时间,苏阳习惯了这种生活,无论有没有朝会,他每天都会七点钟左右准时到皇宫。 皇帝大约每天八点钟起床,半个小时洗漱,然后吃早饭。 皇帝的饭菜,苏阳看来,实在不怎么样,只是看着好看而已,却没有多少营养。 哲宗赵煦,似乎只活了二十四岁,亲政不过六年,有一子不过三月就夭折,所以在哲宗死后,徽宗继位。 徽宗在书画方面,有着超人的天赋,但是治国,实在不堪,其当国二十五年,任用蔡京童贯等奸佞之臣,安于享乐,成立造作局,搜集奇花异石修剪园林,穷奢极欲,是导致北宋灭亡的罪魁祸首。 苏阳看着正在读书的赵煦,他决心要改变,绝对不能让赵煦早逝,阻止宋徽宗这个昏君继位! 今天,翰林院教的是礼记.玉藻,听着翰林院的学士解释,苏阳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天子玉藻,十有二旒,前后邃延,龙卷以祭。 玄端而朝日于东门之外,听朔于南门之外。 闰月,则阖门左扉,立于其中,皮弁以日视朝,遂以食,日中而馂,奏而食。 ... 君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 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 ... 君子远庖厨,对于这一点,苏阳觉得实在可笑。 “苏大人,因何发笑?莫非下官讲的不对?” 负责给皇帝教书的,是翰林院的一名老学究,鸣叫李汉宣,学识渊博,也是状元,只不过书生气息太浓,官职也并不高,如今也只是从四品翰林学士罢了。 苏阳在一边微微摇头,让这李老头觉得受到挑衅。 苏阳是状元,他也是状元! “李大人误会了,苏某发笑,并非李大人讲的不对,只是觉得这书上写的不对!” “这礼记乃是翰林院编修,如何会不对?老夫读书五十余年,为何没有发现这书不对?”李汉宣有些较真。 皇帝读书,本来无聊,听李汉宣和苏阳起了争执,也就兴致盎然的在一边看热闹,其他那三个陪读,自然不会说话。 “李大人,我说的是这书上的道理不对,并非编书的人抄错了!” “哼,此乃圣贤之书,岂有不对的道理!”这老夫子,绝对是一个遵守礼法的,苏阳如果说他错了,或许也只是争辩几句,但说着书上的道理错了,那就是挑战他的底线! “圣贤书也是人写的,既然是人,那就会犯错,就算他写这些的时候没错,但是几百几千年过去,时过境迁,也不一定适合如今这个时代,而且同样的道理,对于不同的人也是不同的!” 苏阳继续说着,他不是要跟这个老夫子挣个搞下,而是要在这争论中,告诉皇帝一个道理。 “强词夺理,你倒是说说,这书上那一句不对?” “君子远庖厨!” “君子远庖厨,乃不忍杀生,心存善念,怎么不对?” 两人的争论,让皇帝和三个伴读的孩子都有了兴趣。 李老夫子问完,他们都看向苏阳,看他怎么回答。 “君子远庖厨,杀生之事依旧发生,所谓不忍见,不过掩耳盗铃罢了,既然君子食肉,见与不见,又有何异!君子坦荡荡,又岂惧杀生!” 李老夫子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因为这番道理,完全和自己所读的圣贤书不同。 “一派胡言!” “怎么一派胡言?莫非厨师都是残忍之人?镇守边关的将士杀敌报国,反而错了!” 李汉宣被苏阳气得够呛,但是却找不出辩驳的话来。 第一百零八章 安国公主 最终,李汉宣被苏阳气走了,还去太皇太后哪里告了苏阳一状,说日后若是苏阳在一旁,他这书就不讲了。 可是李汉宣怎么也没想到,太皇太后不仅没有责罚苏阳,还直接让苏阳负责给皇帝教书。 不过太皇太后也亲自去听过几次,苏阳教导的时候,虽然有一些和书上有区别的解释,但却不无道理。 让她下定决心,容许苏阳继续教皇帝读书的,是苏阳说的一句话。 “其他人读书,读的是功名利禄,皇帝读书,读的却是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虽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句话所有读书人都挂在嘴边,但是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怕千古才有那么一两个。 而正如苏阳所想,高氏虽然心里装着自己的家族,但同样清楚,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是高氏给的,是赵家给的,只有皇帝坐在这个位置,她才是太皇太后,守住赵家的江山,也就是守住自己和高氏的荣华富贵! 苏阳这个中书舍人,更像是帝师,不仅教导皇帝读书写字和治国之道,还会说一些自己的所见所闻,让这小皇帝知道,宋国到底是如何。 但苏阳也注意分寸,不会说什么太过凄惨或者不公道的事情,顶多是说一些各地的习俗罢了。 比如百越的走婚,蜀地流行的麻姑饼! 皇帝听的有兴趣,还让一个御厨去苏阳府上跟麻姑学习,然后尝了一次,觉得这是人间美味。 这闲职,苏阳做的倒是很上心,因为苏阳知道,这是一国之君,如果真遇到一个不通事理的皇帝,臣子累死都没用。 ... “那苏阳在陛下身边,只怕迟早会出乱子!”枢密使高侃,坐在太皇太后下首。 “能出什么乱子,他教的那些,都是治国的大道理,皇帝迟早要亲政,这赵家天下,终究要是要他来守的!” 苏阳教的什么,太皇太后去听过两次,而且苏阳教书的时候,身边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太皇太后自然知道苏阳说了什么话。 高侃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而这时候,太皇太后又开口,换了称呼,“大哥,高氏自开国至今,极致荣宠,到了如今,也算是鼎盛,盛极而衰的道理,大哥应该清楚,提点年轻一辈,也莫要揠苗助长!” 太后这话,让高侃背后凉飕飕的,因为他听得出,自己这个妹妹,对于高氏也有了不满之心,说到底,这天下姓赵! 在太皇太后与高侃说话的时候,苏阳和小皇帝赵煦,也在一起说话。 身边跟着的太监,被赵煦支开,去给他拿点心。 赵煦的成熟,还在苏阳想象之上,至少和自己认识中十几岁的孩子有些不同。 生在帝王之家,又处于他如今的地位,不成熟都不可能。 “父皇跟朕说过,能帮他治天下之人,只有荆国公!” 苏阳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因为先帝死的时候,这赵煦,应该还不到十岁吧。 “荆国公一心为国,先帝励精图治,只可惜功败垂成!” “那你会成为朕的荆国公吗?”赵煦看着苏阳,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问苏阳这句话,他心里不得不感慨,身在帝王之家,的确不容易。 “陛下不是先帝,臣亦不是荆国公!” 不知赵煦有没有听懂苏阳的话,但是外面却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朕现在应该怎么样做?”赵煦略带急切的问了一句。 “陛下这幅字写的很好,只需要继续坚持写下去,必然不会比先帝差!” 苏阳看着书桌上的一行字,其实,算不得太好,只能算是对孩子的一个鼓励。 但赵煦似乎听懂了,“朕知道了!” 赵煦说完,坐在那里继续写字。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太监进来,背后跟着两个宫女端着点心,不仅有皇帝的,苏阳也有一份。 这御厨的手艺很不错,而且已经用上了精盐,又甜又咸,味道不错,但苏阳,还是更喜欢麻姑做的点心! 苏阳的好日子持续了三个月,到了七月份,礼部选的日子到了,而苏阳,不得不去迎娶那位安国公主! 皇室的礼仪极其繁琐,苏阳进皇宫迎娶安国公主的时候,就被拦路的那些皇亲国戚灌了不少酒。 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进了门,按照规矩,苏阳要将这位公主背出去送入花轿。 只是苏阳感觉自己都快醉了。 还好,有一名宫女送来解酒的参汤,苏阳喝了一碗,才找到自己的舌头。 他现在真有些后悔,干嘛要弄出来烧刀子这种玩意。 苏阳想起来自己跟苏东坡喝醉的事情,所以告诫自己,千万不能醉! “臣苏阳,参见公主殿下!” 苏阳晕晕乎乎的对着那坐在床边的公主行礼! “王爷请起...” 一道声音传来,苏阳感觉有些耳熟,像是曹清影。 哎,看来,自己真的醉了! 苏阳在几名宫女的帮助下,才将安国公主背上花轿,而这时候,酒劲也上来了。 苏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拜完堂,他发誓,以后要戒酒! 不知过去多久,苏阳的意识才回来。 睁开眼睛,满眼都是红色。 红烛,红床单,还有穿着红色嫁衣的新娘,以及她头上的红盖头。 此时那新娘还坐在床边,顶着红盖头,旁边站着一个侍女! “公主,驸马爷醒了!” 侍女喊了一声。 不过那公主没有动。 苏阳坐起身,而这时候,那侍女端来一个金色盘子,里面有一根金色秤杆,前端是玉如意的样子。 这是用来挑盖头的,寓意称心如意。 “驸马爷请!” 侍女说了一声,而苏阳叹了口气,自己转了一圈,又成了大宋赘婿,难道,这辈子,成了自己的宿命? 不过此时,苏阳不可能干坐着。 他已经打定了注意,绝对不会跟这公主圆房的,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 嗯?怎么回事?这十二岁的小丫头,是不是长得有些太高了! 苏阳感觉坐在身边的新娘,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 苏阳带着疑惑,用那如玉挑起红色盖头。 一阵恍惚,苏阳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还没有睡醒,这是在做梦? “王爷,莫非对妾身不满意,我去将四公主还回来!”那盖头下的公主开口说了一句。 “不是...”苏阳使劲晃了下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下。 “你、安国公主?”苏阳有些发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因为坐在自己身边的新娘,是曹清影,这真的不是梦?第一百零八章 安国公主 最终,李汉宣被苏阳气走了,还去太皇太后哪里告了苏阳一状,说日后若是苏阳在一旁,他这书就不讲了。 可是李汉宣怎么也没想到,太皇太后不仅没有责罚苏阳,还直接让苏阳负责给皇帝教书。 不过太皇太后也亲自去听过几次,苏阳教导的时候,虽然有一些和书上有区别的解释,但却不无道理。 让她下定决心,容许苏阳继续教皇帝读书的,是苏阳说的一句话。 “其他人读书,读的是功名利禄,皇帝读书,读的却是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虽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句话所有读书人都挂在嘴边,但是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怕千古才有那么一两个。 而正如苏阳所想,高氏虽然心里装着自己的家族,但同样清楚,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是高氏给的,是赵家给的,只有皇帝坐在这个位置,她才是太皇太后,守住赵家的江山,也就是守住自己和高氏的荣华富贵! 苏阳这个中书舍人,更像是帝师,不仅教导皇帝读书写字和治国之道,还会说一些自己的所见所闻,让这小皇帝知道,宋国到底是如何。 但苏阳也注意分寸,不会说什么太过凄惨或者不公道的事情,顶多是说一些各地的习俗罢了。 比如百越的走婚,蜀地流行的麻姑饼! 皇帝听的有兴趣,还让一个御厨去苏阳府上跟麻姑学习,然后尝了一次,觉得这是人间美味。 这闲职,苏阳做的倒是很上心,因为苏阳知道,这是一国之君,如果真遇到一个不通事理的皇帝,臣子累死都没用。 ... “那苏阳在陛下身边,只怕迟早会出乱子!”枢密使高侃,坐在太皇太后下首。 “能出什么乱子,他教的那些,都是治国的大道理,皇帝迟早要亲政,这赵家天下,终究要是要他来守的!” 苏阳教的什么,太皇太后去听过两次,而且苏阳教书的时候,身边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太皇太后自然知道苏阳说了什么话。 高侃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而这时候,太皇太后又开口,换了称呼,“大哥,高氏自开国至今,极致荣宠,到了如今,也算是鼎盛,盛极而衰的道理,大哥应该清楚,提点年轻一辈,也莫要揠苗助长!” 太后这话,让高侃背后凉飕飕的,因为他听得出,自己这个妹妹,对于高氏也有了不满之心,说到底,这天下姓赵! 在太皇太后与高侃说话的时候,苏阳和小皇帝赵煦,也在一起说话。 身边跟着的太监,被赵煦支开,去给他拿点心。 赵煦的成熟,还在苏阳想象之上,至少和自己认识中十几岁的孩子有些不同。 生在帝王之家,又处于他如今的地位,不成熟都不可能。 “父皇跟朕说过,能帮他治天下之人,只有荆国公!” 苏阳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因为先帝死的时候,这赵煦,应该还不到十岁吧。 “荆国公一心为国,先帝励精图治,只可惜功败垂成!” “那你会成为朕的荆国公吗?”赵煦看着苏阳,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问苏阳这句话,他心里不得不感慨,身在帝王之家,的确不容易。 “陛下不是先帝,臣亦不是荆国公!” 不知赵煦有没有听懂苏阳的话,但是外面却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朕现在应该怎么样做?”赵煦略带急切的问了一句。 “陛下这幅字写的很好,只需要继续坚持写下去,必然不会比先帝差!” 苏阳看着书桌上的一行字,其实,算不得太好,只能算是对孩子的一个鼓励。 但赵煦似乎听懂了,“朕知道了!” 赵煦说完,坐在那里继续写字。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太监进来,背后跟着两个宫女端着点心,不仅有皇帝的,苏阳也有一份。 这御厨的手艺很不错,而且已经用上了精盐,又甜又咸,味道不错,但苏阳,还是更喜欢麻姑做的点心! 苏阳的好日子持续了三个月,到了七月份,礼部选的日子到了,而苏阳,不得不去迎娶那位安国公主! 皇室的礼仪极其繁琐,苏阳进皇宫迎娶安国公主的时候,就被拦路的那些皇亲国戚灌了不少酒。 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进了门,按照规矩,苏阳要将这位公主背出去送入花轿。 只是苏阳感觉自己都快醉了。 还好,有一名宫女送来解酒的参汤,苏阳喝了一碗,才找到自己的舌头。 他现在真有些后悔,干嘛要弄出来烧刀子这种玩意。 苏阳想起来自己跟苏东坡喝醉的事情,所以告诫自己,千万不能醉! “臣苏阳,参见公主殿下!” 苏阳晕晕乎乎的对着那坐在床边的公主行礼! “王爷请起...” 一道声音传来,苏阳感觉有些耳熟,像是曹清影。 哎,看来,自己真的醉了! 苏阳在几名宫女的帮助下,才将安国公主背上花轿,而这时候,酒劲也上来了。 苏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拜完堂,他发誓,以后要戒酒! 不知过去多久,苏阳的意识才回来。 睁开眼睛,满眼都是红色。 红烛,红床单,还有穿着红色嫁衣的新娘,以及她头上的红盖头。 此时那新娘还坐在床边,顶着红盖头,旁边站着一个侍女! “公主,驸马爷醒了!” 侍女喊了一声。 不过那公主没有动。 苏阳坐起身,而这时候,那侍女端来一个金色盘子,里面有一根金色秤杆,前端是玉如意的样子。 这是用来挑盖头的,寓意称心如意。 “驸马爷请!” 侍女说了一声,而苏阳叹了口气,自己转了一圈,又成了大宋赘婿,难道,这辈子,成了自己的宿命? 不过此时,苏阳不可能干坐着。 他已经打定了注意,绝对不会跟这公主圆房的,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 嗯?怎么回事?这十二岁的小丫头,是不是长得有些太高了! 苏阳感觉坐在身边的新娘,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 苏阳带着疑惑,用那如玉挑起红色盖头。 一阵恍惚,苏阳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还没有睡醒,这是在做梦? “王爷,莫非对妾身不满意,我去将四公主还回来!”那盖头下的公主开口说了一句。 “不是...”苏阳使劲晃了下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下。 “你、安国公主?”苏阳有些发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因为坐在自己身边的新娘,是曹清影,这真的不是梦? 第一百零九章 终成眷属 “我母亲是太皇太后长女,在生下我之后三年离世,先帝和太皇太后见我可怜,所以从小我在皇宫内长大,十五岁之后才回到云州。 先帝念及我母亲的情谊,封我安国公主,不过我可不是什么真公主,王爷要是不乐意,现在换回来也可以哦!” 苏阳闻言,不禁笑了,“乐意,给十个公主都不换!” 曹清影抿嘴一笑,而旁边的侍女,又端上来两杯酒。 “请公主驸马喝饮交杯酒!” “琴儿,这里没有什么驸马,只有王爷!”曹清影对身边的侍女说了一句。 “是,奴婢知错,请王爷赎罪!” 琴儿连忙认错,苏阳知道,曹清影是清楚,自己对赘婿这个身份芥蒂,但现在,眼前之人,无论是真公主也好,家公主也罢,苏阳觉得,一个大宋赘婿的名头,换来曹清影,值了! 前世今生,苏阳也觉得只有今天,自己才真的逞心如意的当了一回新郎官! 喝过交杯酒,琴儿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铺在床上,苏阳自然清楚是做什么用的。 琴儿退出房间,曹清影与苏阳四目相对。 “兰儿,这一天,我等了许多年了!” 曹清影看着苏阳,朱唇微启,“你说的那些,我仿佛也在梦中见过,却不知道是真是梦!” 苏阳愣住了,真的、这一切,不是梦一场吗? 但是真是梦都好,只要这个梦一直持续下去! 苏阳握住曹清影的手,伸手微微一挑苏阳的下巴,似乎想要吻下去! 但是近在迟尺,却被曹清影伸手挡在唇边。 “不行,这良辰美景,你得写一首让我满意的诗才行!” 苏阳愣住了,这时候写诗,真的好吗? 不过,不写,似乎是不行了,但是此时苏阳脑袋晕乎乎的,想作出让曹清影满意的诗词来,似乎,也只有再向古人借一首了! 脑海中,出现一句应景的:春宵一刻值千金! 苏阳仔细回忆一下,这首,还真是苏轼留下的,看来,只能借用东坡兄的句子了! 《春宵》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这一首,曹清影自然是极为满意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千金易得,一刻难求! 一夜风雨几度春秋,更吹落红梅点点! 翌日清晨,玉体横陈,苏阳睁开眼,看着身边娇羞的玉人,心中有着无限喜悦。 前世今生,这一刻,自己等了太久太久! 徐慧君自然是早已经知晓,加入苏家的是曹清影,而不是那位还没满十二岁的四公主。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徐慧君内心自然不免波澜,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以她的心智,自然能够轻松应付,但是此刻,这曹清影... 曹清影,徐慧君早就知晓,云梦居士,一个让她曾经钦佩不已的奇女子。 只是她如何都没有想到,曹清影会和她共侍一夫。 看着苏阳和曹清影走进饭厅,徐慧君心里莫名的有些忧伤,因为苏阳看曹清影的眼神,绝对没有任何的敷衍,甚至她看到了自己不曾见过的深情。 若说才气,或许他们才是最般配的,徐慧君心里想着,但脸上却还不得不露出笑容,来欢迎这位新加入苏家的安国公主。 “见过公主殿下!” 徐慧君和身边的芸儿香草盈盈下拜! “姐姐不可如此,你先于兰儿入门,兰儿理应向姐姐行礼才对!” 曹清影连忙扶起徐慧君。 苏阳看着曹清影与徐慧君牵手说话,没几句,又聊到诗词。 虽然他心里清楚,徐慧君必然是多少有些不舒服的,但若让他放弃任何一个都不能。 苏阳的目光,又在香草身上扫过,还有在一边站着的麻姑、芸儿,乃至于曹清影的侍女琴儿! 苏阳感觉自己有些头晕... 又过了两个月,到了秋闱时间,这是三年一度的科举时间。 而于恒远也到了京城,但是却没有前来苏阳这边拜见。 因为他是来参加科考,而苏阳,却是这一届科考的主考官之一。 宋国自开国以来,太祖就不许文官有门生故旧之事,所以于恒远和苏阳虽然熟悉,但也要避嫌。 距离苏阳参加恩科,也不过三年半时间,苏阳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再一次走进贡院,会成为三位主考官之一。 礼部侍郎李清河,也就是那位云鹤先生,与苏阳同为主考官,也是唏嘘不已,后生可畏啊,而他,这次科考之后,也打算告老还乡了! 开科取士,自然是朝廷的重中之重。 苏阳看着自己面前的试卷,忍不住颔首,这一科,虽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亮眼的,但人才还是不少。 只是从其论策来说,都不算多么成熟,但书生意气倒是看到不少。 于恒远写的,结合了钦州和广南西路的实际,算是比较出众的了。 苏阳知道,于恒远的长处,在于沟通,无论是钦州的大小官员,还是百越居民,都能顺利的完成沟通的任务。 可以说是善于执行,不善于决策,他的策论,更像是一个工作总结。 苏阳没有因为于恒远和自己相熟,就给他过高的分数,但也不会为了避嫌,就将于恒远的分数压低。 最终,于恒远成为二甲第三名,这成绩算是相当不错了。 这一次的科举,没有什么波澜,在成绩公布之后,于恒远才来见了苏阳。 说起钦州和广南西路的事情,苏阳还是颇为欣慰,至少经过这一两年的时间,广南西路,基本能够自给自足。 但是广南西路,人口也不过三百万,相对于整个宋国,微不足道。 而能够顺利执行,一来是当初的政策路线已经划好,苏东坡在哪边主政,只需要萧规曹随即可。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当地没有太多强大的氏族,同时自己设定的政策,是开源,所有人都能受益。 因此,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官员,都比较热心。 但问题也不是没有,因为广南西路产出的鱼干、果脯、桑麻越来越多,利润也越来越丰厚,一些家族势力看到有利可图,也纷纷介入。 苏阳知道,这种状况在所难免,但是也无可奈何,只要当地人能吃饱饭,也算是没有白费自己的一番心血。 徐景云和宗泽,在哪边这两年都有升迁,但依旧没有离开广南西路,显然苏东坡是不会放这两个人才走的,如今,能干实事的官员,可不多。 第一百一十章 奔丧江宁 于恒远的父亲于世才,却依旧在当钦南知县,不是苏东坡不给他升迁的机会,而是这老头准备在哪里养老,年纪大了,也不想再离开。 于恒远在京城呆了两个月,又返回钦州,他现在是七品官,这几年又熟知政事,回到广南西路,一个知县是跑不了的。 苏阳的日子,没有多少波澜,对于宋国境内发生的事情,也只能从其他人的书信中得知。 蜀地还好,苏阳也问过徐明礼,那个蔡京的事情。 但是徐明礼的信中,对蔡京颇为推崇,因为其做事,的确有一套。 苏阳微微叹息,自己现在,总不能跟徐明礼说,蔡京就是大奸臣,这完全是扯淡,至少人家现在还不是大奸臣,而且是一个精明强干的实干家。 蜀地在徐明礼的治理下颇为兴旺,主要是那七大家族,也在极度削弱,他们的酒水生意,完全做不下去,被苏家挤占的毫无生存空间。 没有足够的钱财,衰落是必然的。 不过苏阳能得到的好消息,也就广南西路和蜀中两地。 齐思远在江南为官,来信多说的是自己担任的官职毫无可为,处处掣肘,想做点实事,太难太难。 赵籍来信说,黄龙军组建起来了,但是挑选的大都是氏族子弟,黄龙军的待遇,明显好过其他部队,倒是成了这些公子少爷享乐之地。 训练也是拖拖拉拉,又没有实战的机会。 种师中倒也是在黄龙军,但却只是副将,主将是一个文官,根本不懂军事。 赵籍原本在去年加入了黄龙军,投笔从戎,想要以武救国,但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曹旭阳也时常来信,除了问候外,会说起边境的事情,边境倒是安稳,没有战事,但对于监军的抱怨日益多了。 另外还有高氏,将几个族内的年轻人硬塞入军中担任要职,让曹旭阳对此颇为不满。 曹氏与高氏,联姻的次数很多,说是血脉相连不为过。 曹旭阳和曹清影的母亲,就是太皇太后高氏的女儿,枢密使高侃,算是他们的舅爷爷。 连曹旭阳都有些看不惯,可见高氏,做的的确过分。 这种状况,苏阳隐约有些察觉,他在皇宫之中出入,禁军的变动,自然知晓一二。 高氏,想干什么!!! 苏阳不得不多想,虽然他熟知前世的历史,但那毕竟是历史,不会什么事情都记载,他也清楚,自己的介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历史,随着自己的影响越来越深,历史的轨迹,必然会有偏离。 高氏... 中书舍人,是苏阳做的最久的一个职位,足足三年时间,他都没有怎么离开过京城。 来自江宁的一封信,打破了他还算宁静的生活! 徐府老爷子徐茂才病逝,苏阳自然需要回江宁,但影响更大的是,徐明礼已经请辞成都府路转运使,回家守孝,而他推荐的继任人选,则是成都知府兼安抚使的蔡京。 苏阳接到消息的时候,太皇太后高氏也派人送来拟好的圣旨,只需要这边盖上玉玺! “陛下!” 赵煦在写字,和三年前相比,进步很大。 苏阳将圣旨看过,行文没有问题。 “拿去盖吧!”赵煦对于盖章,似乎觉得乏味,也不想停下正在抄的东西。 身边的太监抬手就要去那玉玺盖章。 但是苏阳的目光一冷,那小太监似乎感觉到了一股杀气,所以惊慌失措的收回手去,一脸惶恐的看向苏阳。 赵煦似乎也觉察到不对劲,抬头看向苏阳。 “老师,怎么了?” “陛下为一国之君,请陛下谨记,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圣旨出自陛下之手,此传国玉玺,那天子之印,不可假手他人,僭越者,杀!” “陛下饶命,奴才...”那太监吓得跪在地上。 赵煦没有说话,将那圣旨仔细的看了一遍,伸手取过玉玺,郑重其事的盖在圣旨上。 “拿去宣旨吧!”将圣旨递给身边的太监,那太监额头冒着冷汗,退了出去。 “老师要回江宁了吗?” “是,臣妻为江宁徐氏之女,需回江宁奔丧!” “拟旨,追封江宁徐氏徐茂才为中奉大夫...” 赵煦的话,让苏阳微微皱了皱眉头,因为在这些年,所有的圣旨,都是太皇太后派人拟好,但随着皇帝成年,他似乎也已经不耐当这提线木偶。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陛下的字还欠些火候!” “寻常人家的十六岁已经可娶妻生子,为何朕不能亲政!”赵煦似乎真的有些着急了。 “所谓成家立业,陛下的确是到了娶亲的年纪!” “朕、不是这个意思!”赵煦的脸微微一红,无论他所处何位,但依旧还是一个少年,说道这件事,脸红一些,是在所难免的。 “太皇太后与陛下乃是一家人,臣闻太医说太皇太后染了风寒身体欠安,陛下应该多去探望才是!” 赵煦闻言,坐了下去,“朕知道了!” ... 江宁与京城相聚千里,但因为徐慧君不太会骑马,所以只能以马车赶路。 星夜疾驰,六天之后,也才返回江宁。 他们比徐明礼回来的还要早。 徐家高价购来冰棺,将老爷子的尸体保存,等待徐明礼归来。 整个徐家,历代以来,为官最高者,就是徐明礼,这也是老爷子一生引以为荣的,所以这葬礼,徐明礼自然是要参加的。 三日后,徐明礼才一两疲惫的赶回来。 从蜀地到江宁,不下三千里,即便是马不停蹄,也需要十天,但是徐明礼却只用了七天,这七天,只睡了两觉,回来的时候,人几乎脱形! 对于徐茂才,苏阳心中颇多敬意,自己在徐家入赘的那段日子,徐家上下,并没有多少歧视。 算算日子,已经七年,自己如今已经二十五岁,算上凤儿,已经有了二子三女。 这三年,芸儿和琴儿被苏阳收为侍妾,而麻姑,则成为苏阳的平妻。 苏阳对于麻姑的感情,或许只有曹清影知道。 徐慧君一年前再产一子,取名安邦,香草与麻姑各生下一女,分别为雪茹,梅洛,正如苏阳当年与徐慧君说的那样。 芸儿、琴儿和曹清影都无所出,苏阳对此并未在意,曹清影也看的淡,只是芸儿和琴儿却颇为感伤。 人生至此,或许在某些人看来,已经圆满,以苏阳如今的地位,足可享一世富贵。 但苏阳却并不满足,反而时时忧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暗赴钦州 宋国平静之下,暗流涌动,随时都有倾辙的危险。 他虽然在皇帝身边并无法参与核心决策,但朝堂之上的事情,苏阳一清二楚。 高氏愈发跋扈,右相左相,皆与高氏相交密切,军政大权,几乎尽在高氏掌中。 朝中几个敢于直言的朝臣,或被贬斥,或去地方任职。 刑部尚书王轩出任荆湖南路安抚使,品级没有变化,但与刑部尚书的职权相比,距离中枢更远。 林逸仙则因直谏,与王轩搭档,成为了荆湖南路常平使。 不过林逸仙来信之中说,自己和王轩,几乎被架空,他这个常平使,政令也只能在常平使司衙门通行,王轩根本调动不了下辖兵马,因为湖广,本就是高氏大本营。 工部尚书崇敏,则已经去职,回到了家里当自己的驸马爷! 禁军也更换了不少将领,高氏之心,几乎路人皆知。 原本,苏阳以为太皇太后对于高氏可以掌控影响,但是现在才清楚,太皇太后,只怕很难控制高氏的力量,甚至还需要高氏来为她撑腰。 葬礼举行了三日,苏阳并未立刻离开。 在葬礼之后的第二天,他才有时间与徐明礼坐在一起。 依照礼法,徐明礼需要守孝三年。 “太皇太后可还好?”徐明礼问了一句。 “大不如前!” “哎,风云将变啊!”徐明礼无奈的叹了口气。 苏阳没有说这个问题,因为此时,徐明礼什么也做不了,说了只是徒增忧愁。 “三叔为何会推荐那蔡京继任?”苏阳皱眉问了一句。 “你似乎对蔡京误会颇深,之前你信中让我提防,但这数年,也未见有何异常,反倒是其施政才能,乃我生平仅见!” 苏阳叹了口气,即便是对徐明礼,自己也不可能说,蔡京是千古大奸臣,因为那是尚未发生的事情。 “他的才能我不否认,但我看过此人的履历,也和一些与其共事之人谈过,其审时度势之能,无人可及,此等人,治世能臣,乱世,则为奸臣之首!” “呵呵,人无完人,如今天下安定,这数年间,国力也有所增强,虽不是太平盛世,但也不是乱世吧!” “宋国看似繁荣,但却已病入膏肓!” “哎,自古忠孝难两全...” 徐明礼叹口气,宋国现状,他岂会不知,虽然离开京师四五年,但他在宋国为官二十几年,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比苏阳了解的,只会更加清楚。 宋国重文轻武,崇文尊儒,更是孝悌为先,大小官员,无论身居何职位,守孝是必须的,而在徐明礼的心中,父亲的地位无可比拟,对此也无可非议。 只是朝堂不稳,风云将变,自己却只能看着。 “高氏,只怕有不臣之心!”苏阳的话,让徐明礼的目光微微一变。 “不至于吧,高氏虽然跋扈,但以他们的势力,想要造反,无疑是自取灭亡!” “我也希望是自己多虑了,但身在禁宫不能不多想!” “太皇太后虽然偏向高氏,但这数年来,依旧是以大宋江山为重,又岂会...” “只怕,到时候由不得太皇太后!” 徐明礼叹了口气,若真出现这种状况,只怕又是一场狂风暴雨。 还有一件让苏阳悲伤的事情,在三个月之前,大将军寿元耗尽,无疾而终。 大将军就是与徐慧君拜堂成亲的时候,替代他成为新郎的那只大公鸡。 苏阳时常在想,如果不是大将军的那两声啼鸣,或许自己的两世记忆,不会在这具身体上重合,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般飘零。 大将军被埋在徐家一片菜园旁边,算是死得其所。 原本苏阳是打算给大将军写一篇墓志铭的,但是当站在大将军墓碑前,脑海中却冒出来一首诗来。 ??而这墓志铭,苏阳也不知应该如何写起,自己与大将军的交集因果,却又是不足为外人所知的事情。 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 ??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鸣呃。 这几句,正如苏阳和大将军的交集,若非大将军那一声鸣叫,苏阳的迷魂,只怕还在浪迹! 虽然见惯了生死,但是这大将军,却又让他感慨生之可贵! 时不我待,从自己迷魂被大将军唤醒,已经足足七年过去,这七年,苏阳做了一些事情,但是还远远不够。 徐慧君留在江宁,至少需要百日之后才会离开,而苏阳,则悄然离开,只带了钟伏虎,两人快马加鞭,南下钦州! 这一次,苏阳南下,没有告诉其他人,因为他并不想其他人知道自己去钦州的事情。 因为想要隐秘,自然不能用驿站,足足用了十天,才到钦州境内。 而这一次,他来广南西路,甚至都没有去见苏东坡。 在钦州某处山林中,一处不为人知的洞穴内,苏阳见到了一别四年的沈括。 算一算,沈括来钦州,已经有六年了。 和六年前相比,他更显得苍老。 苏阳微微叹口气,人力有时尽,自己也提醒过沈括,需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但是这就是一个痴人,为科技而痴迷。 不过这些年,沈括的确是弄出来不少东西,而且都是实用的。 苏阳看着手里这个怀表,有些惊讶,纯手中打造的,居然如此精致。 “一共弄出来三个,太费时间精力,很难量产,这两个给你了,你一个,兰儿一个!” 苏阳和曹清影成亲的时候,沈括没有回去,只是破例画了一幅连理图。 苏阳点了点头,道了谢,然后看了一眼旁边那煤油灯! 没想到,沈括居然还真弄出来了石油,炼制出煤油来,只不过数量不多,以现在的技术力量,很难量产。 而他弄出来煤油,完全是为了热气球的动力,这几年,虽然也在弄一些别的东西,可这个飞天梦,沈括没有放弃过。 煤油灯虽然不好闻,但却比松油灯的成本低了许多,如果深入研究,倒是有不小的价值。 还有自行车很完善了,但大都是纯手工制作,现在也不过弄出来十几辆,很难普及,一般的匠人,根本做不出来这样精致的东西。 不过这些,苏阳都不是很在意,因为这些东西,想要批量生产很难,需要很久,或许几十年上百年,现在对他作用有限。 留给苏阳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神机营准备的怎么样了?”苏阳问了一句。 沈括的脸色微微一正,这才是苏阳来此的真正目的。 “跟我来,虽然没有你梦中那样精锐,但我保证,足可以一当百!对了,圣旨你带来没有,不见到圣旨,我还真不安心!” 沈括一边走,一边看向苏阳。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神机军营 苏阳知道,沈括虽然对科技痴迷,但是同样逃不了时代的局限性,训练私兵,那是等同于谋反的事情,在他的思想中,绝对不会做。 苏阳笑着,从钟伏虎手里,接过一个盒子打开,将里面的那一份货真价实的圣旨,递给沈括! 沈括看着圣旨,无比激动,因为这是对他的认可。 “沈将军,咱们可以去看看神机营了吧?”苏阳笑着问了一句。 沈括这才呵呵一笑,随着苏阳而去。 圣旨中,命沈括协助苏阳组建神机营,额定万人,封沈括为辅国大将军,正二品的虚衔。 沈括曾经也为朝廷大员,经略一方,但因为种种原因,他所带的部队打了败仗,而他又是王安石的支持者,因此被弹劾贬斥在所难免,沈括则干脆辞官搞自己的研究。 如今圣旨给他一个二品虚衔,算是皇帝的认可了。 沈括将圣旨交给苏阳,带着他穿过山洞,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山谷,但是四面都是山崖,只有他们来的地方可以通向外面。 而这里面,有不下三千人正在训练,有习武的,也有在练习攀岩、格斗等等。 苏阳出现,立刻有几名负责训练的教头让众人集合。 不到一分钟,三千人整整齐齐的集合在一起。 “属下林炎参见大人!” 一名穿黑色劲装,四十出头的魁梧中年对苏阳行礼。 苏阳微微点头,这三千人的实力如何尚不清楚,但令行禁止,却让他很满意。 林炎,是王安石留下的秘卫之一,而且曾经是一名禁军教头,和蜀地的提刑司崔远一样,都是禁军十大高手之一,苏阳让他在这里负责训练这三千士兵,自然毫无问题。 这些人,是三年前苏阳为中书舍人之后不久,就已经开始训练,比起苏阳得到这份圣旨,早了半年。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苏阳没有谋反之心,但却知道,自己想要成事,身边必须有足够的力量。 数量无需太多,但必须足够精锐。 这里的士兵,大都是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年龄比苏阳还要轻一些,这些人,将是苏阳手中的利刃,披荆斩棘。 苏阳审视了一下这些士兵,微微点头,然后,林炎开始让这些士兵操练,最大的看点,是他们手中的兵器。 长枪,似乎有些不同,没有红缨,前端有两个拇指粗的管子,然后看到几名士兵取出--打火机! 虽然样子有些奇怪,但的确是打火机! 苏阳问道一些煤油的味道,这打火机之中,用的是煤油! 然后,长枪前端前端的管子里的火.药被点燃,一串银色火花向前喷射,几名士兵将手中的长枪武的虎虎生风! 梨花枪,瀑雨梨花枪! 这是苏阳想到最实际的武器,制作难度,对于沈括来说不会太难,同时又能批量生产。 梨花枪之上的火.药,可以喷发不到两分钟,但杀敌,两分钟足以击杀数人,而且前端的喷火装置可以卸下来重新更换安装,一个人身上带四五个不成问题。 这三千人,就是对付上万人都可以轻松取胜,因为这瀑雨梨花枪,让敌人无所适从,谁能在火焰灼伤之下专心应对。 这些长枪,都是经过沈括专门找能工巧匠冶炼钢铁打造的,质地精良,远超这个时代的兵器。 同时,还有一些沈括改进的强弩和百越地区狩猎用的吹管之类,甚至箭矢淬毒,中之既死。 战争,没有什么仁慈可言,苏阳虽然不愿意造成大量杀戮,但是更不愿看到宋国百姓被不久后兴趣的金国乃至蒙古杀戮奴役。 然后苏阳又去看了沈括改进的火炮,威力强大,只是数量不错,仅有三十门,也仅仅是以火石激发,爆炸威力虽然不能跟前世相比,但一炮下去,扎堆的也能炸死二三十个,射程足有八百米,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笨重,每个得有上千斤重,虽然沈括制作了灵活的车轮,但以如今的动力,只能用马拉,估计一天能走一百里路就不错了。 但在这个时代,如果能弄上千门,足以制霸天下。 这个难度,只怕很大,因为以沈括手下的能工巧匠,成功率都很低,失败了上百次,才弄出来这三十门火炮。 苏阳的酒水生意,至少一半的收益,都用来支持沈括搞科研了。 他的目的,将这三千人,锻炼成为三千特种兵,可以奔袭千里,深入敌后搞斩首行动那种。 别说什么武林高手,只要找到机会,弄上几百门这种千斤火炮,运到黄龙府去,苏阳就能直接将那边的皇宫炸飞了。 “火枪怎么样了?” 苏阳问了一句,无论是火箭、梨花枪、还是火炮,都不及火枪来的方便实用。 “制作起来还有困难,而且射程与一般弓箭相差无几,数量少了,很难发挥作用,我在改进,看看能不能提升射程!” 苏阳点了点头,如果射程不足,就是弄出来一个火枪队,如果数量不足,也对付不了千军万马,甚至一波箭雨,都会损失惨重。 “你怎么现在过来,莫非有什么变故?” 沈括不是没有政治觉悟。 “实际看看,心里有底,同时也还有些事情跟你说!” 虽然这些话,有些无奈,但苏阳还是得说,沈括年纪不小了,应该考虑培养接班人,并且整理自己这些研究否则,以后这些东西,将成为绝响,也没有人能够将其延续下去。 苏阳还希望来一次工业革命,但现在,蒸汽机都还没有弄出来呢。 沈括虽然天资卓绝,但毕竟精力有限。 沈括倒是比苏阳想象中更为豁达,也已经开始培养传人,他已经六十一岁,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寿了。 苏阳没有逗留,休息了一晚上,与钟伏虎再次上路,继续南下。 这一次,他要找的,还是林茗烟! 这几年来,林茗烟还在大理生活,没有返回陆家,也没有回林家。 而且在为陆云琅守孝结束之后,林茗烟告知陆家,她一心向佛,脱离红尘,解除了和陆家的关系。 林茗烟的消息,苏阳也只是偶尔从林逸仙口中得知,和徐慧君,林茗烟也只是通过两次信,说的话都是无关紧要的,徐慧君以为是路途遥远,传信不便,但苏阳却知道,是因为林茗烟或许对徐慧君,不知如何坦然面对吧! 故地重游,上一次来,却已经是四年之前。 苏阳甚至无法再去拜会段思平。 边境,也是偷偷穿越,不敢亮明真实身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幼童沐儿 虽然苏阳这几年没有离开京城,但是从林茗烟的信件中,他还是知道了林茗烟现在的住处。 大理城内,一处略显偏僻的院落。 钟伏虎没有跟着,以苏阳如今的实力,一般人也伤不到他,真打起来,钟伏虎不见得比苏阳厉害。 毕竟他是横练功夫,依靠的是多年苦练和天生神力,而苏阳,则是修炼的内功,虽然没练几年,但却有段思平为他打通任督二脉,绝对是开了挂的。 苏阳站在门口,深吸口气,来时,他已经想好了,让林茗烟回宋国,他会找机会将林茗烟娶回家。 改嫁,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毕竟,陆云琅已经离开四五年了,总不能让林茗烟,一辈子这样! “叔叔,你找谁啊...”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苏阳愣了一下,看到一个骑着竹马,大约三岁的小男孩,正抬头看着他。 这小男孩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分外灵动,不过衣服有些湿漉漉的,带着泥浆。 “沐儿!” 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愠怒的样子,“你又将衣服弄湿了!” 小男孩眼中露出一丝慌乱,但是却想起来什么,喊道,“娘,有客人来哦!” 苏阳这时候也看到了那个说话的女人,应该也就是二十二三岁,却做一个妇人打扮,头发盘着。 苏阳略微端详一下,就认了出来,“环儿!” 这是林茗烟的丫鬟环儿! 环儿听到门外的人喊她,愣了一下,当看清苏阳的模样,环儿的脸上带着几分错愕,“苏、苏大人!” 看来,自己是没有找错地方了。 苏阳走了进去,那个小男孩好奇的看着苏阳,到也不怕生。 “好多年不见了...” 苏阳伸手,在那个小男孩头上轻轻摸了一下,“他叫沐儿吗?” 环儿点了点头,一时间似乎还没有回过神。 “沐儿、叫...” “沐儿知道哦,要叫叔叔的,对不对!”小男孩很聪明伶俐,并不怕生。 环儿闻言,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沐儿,来,苏大人是找茗娘的!” 环儿说着,伸手牵了沐儿,苏阳跟着环儿,到了客厅,他询问了环儿几句,但也只是家常。 此时,苏阳有些心不在焉。 环儿去请林茗烟,苏阳坐在客厅,忍不住向外张望! 等了足足二十分钟的样子,苏阳才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苏阳站了起来,林茗烟穿着一身素白色的长裙,平添了几分清冷。 和几年前相比,林茗烟清瘦许多。 苏阳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如何去称呼林茗烟。 叫她茗姐姐,还是叫她茗儿... “亦恒,你来了!” 林茗烟挤出一抹笑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但真的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嗯,来了!”苏阳说了一句,目光却没有离开林茗烟。 林茗烟似乎平静的坐在苏阳对面,环儿进来,给他们添了茶水,又离开客厅。 “你怎么来了,我听父亲书信里说,即将要科考了,这一次,你还是主考官吗?” “尚不清楚,徐家老爷子走了,我趁机离京...” 林茗烟闻言,脸上带着几分凄凉,念了一句佛语。 徐茂才,她自然是很熟悉的,徐家老爷子,在江宁也颇有威望,和林家也是世交。 林茗烟又问苏阳几句话,都是这些年他的经历,林茗烟从父亲的书信里听到过一些,但显然,知道的不甚清楚。 林茗烟问,苏阳回答。 一盏茶功夫之后,似乎没什么问的了,苏阳和林茗烟,都没有说话。 苏阳看着林茗烟,“会宋国吧!” 林茗烟愣了一下,看着苏阳,却摇了摇头,“不了,这里很宁静!” 苏阳却仿佛没有听到林茗烟的话,继续道,“回宋国,我娶你!” 林茗烟呆滞了一下,嘴唇微微一抿,侧过头去。 缓了几息,回头笑着看向苏阳,“说什么胡话呢!” “我是认真的!”苏阳又说了一句。 “都过去了,亦恒,我真的不想回去,这里很宁静,很好!” 苏阳看着林茗烟,没有说话。 林茗烟似乎想起来什么,又问了一句,“你给我念的那首诗,我想听一遍...” “不念,你跟我回宋国,我给你读一辈子!”苏阳摇了摇头。 “你...”林茗烟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茗儿,一切事情,我会安排好,会宋国吧,那里才是你的家,还有你的父母,还有我!” 苏阳伸手,抓住林茗烟的手,林茗烟抽了一下,没有抽回去。 只是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如果,她嫁的不是陆家,或许她会跟苏阳回去,但如今,她如果再改嫁苏阳,就会将苏阳推到陆家的敌对面。 在这个年代,改嫁,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与苏阳,她希望那只是过去,一切都过去了。 四年时间,让她想清楚了很多事情,虽然并不后悔那一晚,但却知道,自己与苏阳,没有未来。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或许,这就是此刻自己最真实的写照吧! “茗娘、茗娘,你看沐儿抓到了蛐蛐呢...” 沐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林茗烟眼中带着几分慌乱,用力抽了抽手。 而这一次,苏阳松开了手。 沐儿欢快的跑了进来。 “慢点,别摔了!”林茗烟连忙起身,将跑进门的沐儿保住。 沐儿两只手鞠在一起,兴奋的给林茗烟看自己抓在手里的蛐蛐。 但是他的手刚刚松开,蛐蛐就跳了出去,不等再去抓,飞出了旁边的窗户。 沐儿哇的一声就哭了,而林茗烟连忙将沐儿抱起来哄他,一脸慈爱的样子,似曾相识! 苏阳看着林茗烟在哄沐儿,心里莫名的感觉,这像是一对母子,沐儿眉眼间,和林茗烟,似乎又几分相似,甚至,自己看到沐儿的时候,似曾相识,如同苏定国一般。 苏阳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 难道...苏阳心里的猜测! “沐儿几岁了?”苏阳问了一句。 林茗烟还没有回答,已经被哄得不哭的沐儿开口,“沐儿三岁了,下个月就是沐儿生辰呢!” 林茗烟本就是玲珑剔透之人,感觉苏阳的表情不对,她猛然之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沐儿,去找你娘好不好,茗娘在陪客人,待会帮你重新抓一只蛐蛐好不好!” “嗯,好!” 沐儿乖巧的点了头,转身又跑了出去。 苏阳的目光,随着沐儿远去,在他身影消失,才收回来,看向林茗烟。 林茗烟坐回去,没有说话,目光与苏阳没有碰触,有些躲闪! 第一百一十四章 巧遇段誉 “茗儿,回去吧,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沐儿想想...” 林茗烟伸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对不起,当年我来大理找你,在万佛寺看到你的影子,却失之交臂,后来出了一些变故,这些年...” 林茗烟闻言,看向苏阳,她完全不知道,苏阳当年来过大理,而且还看到过她! 苏阳站起身,走到林茗烟身边,怜惜的摸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林茗烟哭出声来,靠在苏阳身上,仿佛压在心中的苦楚,想要这一刻全部哭出来! 林茗烟向苏阳承认,沐儿就是他们的孩子,当年一夕之欢,却有了沐儿。 林茗烟当初的处境,可想而知。 林家的护卫被他打发走,否则一旦事情传开,无论林家还是陆家,都将颜面尽丧。 在环儿的照顾下,林茗烟十月怀胎生下沐儿,为了掩人耳目,环儿在当地找了一个出身贫寒,但人品却不错的人嫁了。 对外,只说沐儿是他们的孩子。 大理城、苍山、洱海,这是苏阳前世梦想要游览的地方,却一直没有成行。 但是在这三天,他带着林茗烟和沐儿,却游览了个遍。 林茗烟依旧不愿回宋国,至少现在,还不适合。 苏阳无法给变林茗烟的决定,也只能先如此,而如今,朝堂不稳,苏阳实在无法久留。 临走前,苏阳陪他们母子去万佛寺上香。 大理佛教盛行,上香还愿的人络绎不绝,今天是七月十四,盂兰盆节,想要拜佛烧香,都得排队等候。 林茗烟在大理虽然没有皈依佛门,但却诚心礼佛,盂兰盆节,自然要来参拜。 苏阳抱着沐儿,沐儿则在逗弄手中笼子里的蛐蛐。 小孩子生性跳脱,等了一阵,就不耐烦了,从苏阳怀里下来,在旁边玩耍。 哪里还有四五个孩子,大的八九岁,小的三四岁。 苏阳和林茗烟并肩而立,看着在玩耍的沐儿,嘴角都微微泛起笑容。 玩了一会,林茗烟看沐儿额头有汗水,就过去将他抱了回来,取出随身携带的糕点给沐儿吃。 吃了两块,沐儿趴在苏阳肩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苏阳看前面的人群,只怕还得二三十分钟才能轮到他们吧。 “给你吧!”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苏阳有些诧异,刚刚昏昏欲睡的沐儿,这时候却兴奋的回过头,手里握着一个精美的面人,面人是大理国供奉的某个佛陀,捏的还略显卡通,所以很受小孩子的喜爱。 苏阳回头,看到一对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夫妇,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那孩子手里,同样还有一个佛陀面人,和沐儿手里的有些相似,却不是同一个佛陀。 看到苏阳回头,那青年对他微微颔首。 此人二十五六岁,身材高大,却并不显得鲁莽,一张标准的国字脸,五官端正,算是一个少有的美男子,身边的女人也仪态万千。 苏阳见过不少王公贵族,所以可以瞬间判断出来,这两人的身份,只怕不简单。 因为在他们背后,还有四名青衣护卫,显然都不是弱者,就连那一对男女,似乎都气息悠长。 “多谢了!”苏阳说了一句,而这时候,沐儿已经从苏阳怀里下来,林茗烟则将手里的糕点给沐儿,让他给那个小哥哥作为谢礼。 那小男孩看到递过来的糕点,却没有去接,而是看向自己的母亲,“去吃吧,誉儿!” 听了母亲的话,那小男孩才接了糕点。 虽然沐儿年纪小,但是却不认生,跟那个小男孩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玩面人和自己手里的蛐蛐!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似乎不像是大理人士吧?” 那青年笑着问了一句。 “在下苏阳,来自宋国,久仰大理风光,所以前来游览!” “久闻大宋人杰地灵,可惜段某一直无暇前往...” 段,誉儿,那岂不是,段誉? 苏阳的目光,看向那个跟沐儿玩耍的小男孩,如果这是段誉,那眼前这个青年,不就是段正淳? 无论历史和小说之中,都是有这两个人的。 段正淳是大帝第十五位皇帝,段誉,应该叫段和誉才对,是第十六任皇帝。 如今的大理皇帝是段正明,也就是保定帝。 可是根据苏阳所知道的历史,在两年之后,大理国的布燮,也就是丞相高升泰,逼迫保定帝出家为僧,禅位给他。 只是当了两年皇帝之后,高升泰却在临终前,让儿子将皇位又还给了段正淳。 这段历史,只怕华夏五千年,都是不曾有过的,后人都在猜测,到底为什么高升泰当了皇帝,又将皇位还给段氏! 虽然好奇,但苏阳并没有参与段氏纷争的想法,宋国已经够焦头烂额了。 他没有点破段正淳的身份,也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只是说他和内人林氏在此游览,段正淳则说,身边的女人是自己的妻子高氏。 两人谈论的,大都是人情风物,段正淳出自皇室,见识也不俗,而苏阳更是博古通今,两人相谈甚欢,苏阳还邀请段正淳前往宋国游览。 但是段正淳想要去宋国,只怕也不容易,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为大理段氏的皇太弟,因为保定帝无子,而大理国的皇位,也多有传给弟弟或者子侄的传统。 上香后,苏阳思量了一下,还是去拜见那位大理开国皇帝段思平。 只是寺里的和尚却说,那位苦禅大师不在寺内。 夜幕降临,一串低沉压抑的声响之后,林茗烟如同一滩泥一般,软软的靠在苏阳胸口,仿佛要将自己揉进苏阳的身体之中一般,不舍分离,却又不得不分离。 她虽然没有在宋国,但是从父亲的书信中得知,如今朝中政局不稳,风苏阳处于风口浪尖,她不想成为苏阳的累赘,更不想给她添麻烦。 同样,林茗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闺蜜徐慧君。 可是,心里又无法舍弃苏阳,这孽缘,让她无所适从。 长居大理,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今天遇到的那对夫妇,好像是皇室的人!”林茗烟在大理,生活了数年,自然知道一些大理国的事情。 “嗯,段正淳,大理国的皇太弟,那个女人姓高...” “啊,是他们,段正淳的妻子,是大理国高氏,布燮高升泰的妹妹高升洁!” 高升泰的妹妹,这么说,段正淳是高升泰的妹夫。 又是高氏! 苏阳叹了口气,虽然这两个高氏,没有什么关系,但苏阳不禁又想起那些事情。 “茗儿,你若执意留在大理,换一个地方吧,这大理城,只怕也是风云将起!” “啊,怎么会,大理已经很久没有战乱了!” 苏阳没有解释,总不能说,大理国两年后,会出现一场大的变故。 虽然自己记忆中,历史应该会这样,但谁又知道,会不会完全相同呢。 苏阳一边依仗历史的预测,一边又希望自己能够改变历史,似乎有些矛盾。 因为后面的历史,并不是苏阳愿意看到的。 金兵南侵,蒙古灭宋,汉人被化为下下等,这算是汉民族最屈辱的一段时间吧。 改变、改变,苏阳必须做出改变!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刺杀到来 苏阳走了让钟伏虎安排两个秘卫来这边保护林茗烟母子。 这也是苏阳和林茗烟说好的,要留在这里,就必须听他的安排。 虽然林茗烟在这里,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这世界上,意外随时都会发生,像高允那样的二世祖并不算少,大理国也非世外桃源,林茗烟主仆在这里,只能深居简出。 段和誉、段正淳... 苏阳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有意思了! 只是段正淳的老婆不是刀白凤,也没有什么四大恶人出现,估计什么南慕容北乔峰也不会存在的。 可惜,苏阳还以为能够遇到那位义薄云天的乔峰大侠呢。 在金庸先生的十几本小说中,苏阳认为,最精彩的人物,非乔峰莫属。 恩怨分明,义薄云天! 苏阳回到江宁,都留了两日,返回京城,常胜带着十名秘卫留在徐慧君身边。 因为苏阳得罪的人不少,他可不想因为大意,出现什么让自己遗憾的事情。 这一个多月,似乎宋国风平浪静。 而苏阳知道,这或许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安宁。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暴风雨,会有多猛烈。 外焦内困,虽然苏阳知道,宋国经不起内乱,但如果非要乱一次,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不破不立,至少现在,宋国一时半会,还不至于被一剂猛药杀死。 “大人,小心!” 苏阳纵马疾驰,心里还想着,如何应对当前的局面,耳边传来钟伏虎的惊呼声。 苏阳瞬间感觉后背冰凉,但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来,自己没有落下习武,手脚还算灵活,又被段思平打通身体经脉,体内潜能被激活,反应也是相当迅速。 在这一瞬间,苏阳凭借本能身体后仰,一道寒光,蹭着鼻尖飞了出去。 刺杀! 一瞬间,这个只在王安石的回忆录中出现的词,闪现在心里。 不过,苏阳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或许,这画面,他已经预见过无数次,甚至比自己预想的,到来的还要晚! 耳边破空声不断,苏阳避开刚刚那致命的一箭之后,他坐下的马连中三箭,虽然没有毙命,但却血流不止倒在地上。 苏阳向后跃出,观察四周。 钟伏虎同样受到箭矢攻击,不过他经验丰富,握着长刀挡下两次箭矢攻击。 一勒马缰,胯下骏马急速转向,奔向苏阳。 “大人,走!” 苏阳立刻跃起,落在钟伏虎背后,马匹奔出十余米,第二轮箭矢射来,苏阳手里握着一把长剑,这是沈括送他的,以精炼的钢铁铸造,比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兵器,都要锋利坚韧。 苏阳修炼行气诀,让自己身体反应灵活,耳聪目明,背后的破空声传来,苏阳看也不看,挥剑斩出,将射来的箭矢截断。 马匹奔出三十米,已经出了那件事的有效射程。 即便是军中神射手,箭矢的有效杀伤距离,也不过一百五十米罢了,所谓的百步穿杨,不过如此。 而一般人用弓箭,有效杀伤距离,只有一百米左右。 不过他们并没有因此就脱险,钟伏虎勒住缰绳,骏马奔驰速度降了下来。 因为在他们前方,一群黑衣蒙面人出现,不足百米之外,有不下三十人策马而来,手中握着长枪刀剑,杀气凛然的冲了过来。 两侧是起伏的山峦,显然他们不可能逃走,背后也出现了一对人马,数量比前面更多。 这些人有不少背着弓箭,手里还握着刀枪。 钟伏虎从怀里取出一个黑色铁管,有拇指粗细,这是沈括弄出来的烟花弹,也就是相当于信号弹,只要射向空中,数里之内,都能发现。 “不用!”苏阳说了一句,阻拦了钟伏虎要叫援军的打算。 钟伏虎带领的那三十个秘卫,十个留在江宁,十名在他们前后不远处,还有十人,分散在其他位置,庐陵、大理、钦州、京城等地。 “大人当心!”钟伏虎点了点头,嘱咐一句,横刀在手,一夹马腹,向前冲了出去。 苏阳握着手里泛着青光的长剑,目光冷漠。 这七年,苏阳并未亲手杀过人,但因他之手而死的,只怕得有上百个了。 那些贪.官,苏阳杀起来是半点都不手软。 或许是见惯了生死,苏阳的心,也冰冷起来。 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近。 “杀!” 钟伏虎松开缰绳,伸手抓向当先刺来的一把长枪。 那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显然不是弱手,但是长枪刺来,却被钟伏虎抓住枪头下方三寸之处。 黑衣人的长枪刺不出去,不等那黑衣蒙面人有变化,钟伏虎猛地一用力,那黑衣蒙面人被挑了起来,砸向侧面。 侧面人仰马翻,不过这队人的骑术也颇为了得,并没有因此受太大的影响。 后面立刻就有四五根长枪刺来,钟伏虎手里的长枪当棍扫了出去,那几杆长枪被挡住,钟伏虎冲入对方人群之中,长刀挥舞,两个黑衣人应声落马。 苏阳这时候也面临刺杀,两道长枪一左一右的刺来,苏阳侧身避开左侧长枪,赤手空拳用自己色左臂挡住右侧刺来的长枪,一剑斩了下去,右侧的黑衣人身首异处,一道殷红的血喷了出来,苏阳心里微微有些犯恶心,毕竟是第一次杀人。 但此时,却没有时间给他去调整心态。 钟伏虎在人群中左突右冲,长枪长刀左右刺杀,那些黑衣人,没有他一合之敌。 苏阳也跟着杀了两个,他们已经到了人群边缘,钟伏虎挑飞一个黑衣人,苏阳跃起,跳到了那马背上,一勒缰绳,跟着钟伏虎疾驰而去! 背后的那一队黑衣人速度极快,但是等他们追上来的时候,苏阳和钟伏虎,已经在百米之外。 背后传来一阵箭矢破空声,但因为距离已经不近,箭矢失去了力道,没有对苏阳他们构成威胁。 那群人追出三五百米,见追不上,也就放弃了。 苏阳和钟伏虎,在一座树林边停下,钟伏虎面色如常,苏阳的脸色,微微苍白,毕竟,刚刚杀人,让他觉得有些不适。 “大人,没事吧?”钟伏虎问了一句。 苏阳摇了摇头,他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 此时,不远处几匹健马靠近,这些人穿着各异,年龄不一,到了跟前,没有说话。 “跟上去,查一查这群人的来路!”苏阳吩咐一句,立刻有一老一少两人纵马离去。 苏阳这时候,看着自己胯下的马匹,“这,似乎是军马!”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太后召见 军马,不仅仅是因为其品种,还有自己抢的这匹马,脚下的马蹄铁,也是军马特有的。 马蹄铁,被宋国严密守护,虽然辽夏两国应该也知道了马蹄铁的存在,可以照着样子仿制出来,但是两国在冶炼上,与宋国相差很大,很难弄出这样品质的马蹄铁来。 “大人,会不会是...”钟伏虎的话,没有说完,苏阳摇了摇头,“走吧,避开徐州,不走官道!” 苏阳不回去猜是谁,因为想要他命的人不少,虽然这样的刺杀有些不入流,但苏阳还是改道,不想再遭遇一次。 “不要声张!”苏阳一边骑马,一边对钟伏虎说了一句。 钟伏虎点了点头,知道苏阳不想声张,很可能是怕几位夫人担心! 回到京城,似乎一切如常。 苏阳第二天照常入宫上朝,之后继续教皇帝读书学习。 因为太皇太后染了风寒,这一个月,并未上朝。 小皇帝赵煦,似乎有了亲政的感觉。 可是真正当太皇太后不在的时候,他似乎才意识到,如今这朝堂上下,他玩不转。 苏阳也不在身边,赵煦这些年,似乎已经习惯了隐忍,所以这一个月,并未和堂下的朝臣翻身冲突,但却生了几次闷气。 苏阳回来,赵煦给他诉了几次苦,但苏阳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赵煦,太皇太后病了,让他多去探望。 赵煦对于那位皇祖母,心里肯定是有怨气的,但也不是没有感情,毕竟是自己的亲奶奶,而这一个月,也让他明白,当皇帝,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自己如今,根本玩不转。 赵煦前去探望太皇太后,苏阳自然也跟着,但只是在宫外等候。 几分钟后,一道微胖的人影走了出来。 苏阳一看,是高侃。 高侃显然也看到了苏阳,却也并不意外,因为刚刚他见到皇帝进去,自然知道苏阳这个中书舍人,肯定在宫外候着。 “高大人!”苏阳微微拱手,目光在高侃身上扫过,但是这老狐狸脸上没有任何异常,显然看不出什么来。 找人截杀自己,这种拙劣的手段,高侃应该不会干吧,至少他们之间,应该还没有到这一步。 “都是一家人,无需如此客气,亦恒,何时回来的!”高侃对于苏阳,态度似乎是越来越好了。 苏阳跟曹清影成亲,不可避免卷入了高家派系当中,哪怕他自己不这么认为,但在外人看来,他和高家、曹家,都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这种事情,有利有弊,而这种事,苏阳没有去刻意回避,只要不触动自己的底线,他同样可以与高氏曹家合作,政治,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利益,一切都是利益。 只不过有人想的是公利,有人想的是私利! “昨日刚回来!”苏阳回答。 “正好,过几日中秋,你和兰儿在京城也无其他亲人,就来家里过吧,沁儿和云志也在,你们兄弟也能团聚一下!” 沁儿,是指高沁月,云志,就是苏枫! 这四年来,苏枫的升迁一路畅通,换了两个职位,如今已经是正五品,即便是背景不小的赵籍,如今也不过是正五品而已。 像宋庆、齐思远、宗泽等人,都还是从五品或者正六品。 苏阳点了点头,“好!” 这样的邀请,他不可能拒绝。 高侃没有停留,离开了。 苏阳看着高侃远去,眉头微微一皱,他担任中书舍人,已经三年,在京城也呆了三年。 中秋节,过了两个,但是并没有去过高家几次。 算下来,也就是成亲之后去过一次,然后春节和曹清影去拜访过。 苏阳尽量在保持和高氏的距离,只是这一次,中秋节请自己去,目的是什么?不会只是吃饭喝酒赏月吧。 既来之,则安之吧。 赵煦在里面呆了一刻钟,出来后回去继续一天的学习。 临近酉时,赵煦和苏阳又对弈了一局,虽然苏阳让了他三子,不过赵煦还是输了。 但相对于三年前,每一局输掉十几子,赵煦这个皇帝的棋艺,有了长足的长进。 下棋,是很好的锻炼,不仅算是一种消遣,还能锻炼思维,培养全局观。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 苏阳会根据赵煦的棋艺长进让他几子,但在棋盘上,却半点都不会含糊。 最初,赵煦还会想让苏阳放放水,但后来,也就没有这种想法了,因为说了也是白说。 酉时,大约下午六点半,苏阳一天的工作结束。 刚刚走出福宁宫,就有一个太监走来,“王爷,太皇太后请您过去!” 苏阳有些意外,今天是什么日子,先是高侃请自己中秋去家里喝酒,现在太皇太后又让他去。 在京城三四年,苏阳也就跟曹清影去见过太皇太后三次罢了,曹清影倒是时常入宫,但单独找苏阳,似乎只有在让苏阳教皇帝读书那一次吧。 “走吧!” 苏阳跟着走了。 八月初,汴京应该是最热的时候,即便是午后,天气也不会多凉快,但苏阳却感觉这宫殿,似乎带着一丝阴冷。 “臣苏阳参见太后!” 高正仪坐在前方,背后靠着一个垫子,身上依旧穿着长衫,裹得严严实实。 只是一月不见,苏阳却感觉高正仪似乎苍老了许多。 与自己当初第一次见高正仪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高正仪靠着没有动,抬手指了指她对面的椅子,似乎是提前准备好的。 “谢太后!” 苏阳坐下,而太皇太后身边的太监挥了挥手,伺候的几名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 高正仪问了苏阳几句日常的话,大都是跟曹清影有关系的,而苏阳也听出来,似乎是因为曹清影还无所出,因此高正仪以为是自己慢待曹清影,在告诫他。 高正仪对曹清影,是真的疼爱。 无论前世今生,苏阳都经历了许多,看人待物,也都能看到两面性。 高正仪反对王安石的新法,甚至将新法完全革除,从这一点来看,她是不合格的。 但在治理运河那件事上,高正仪又展现出决绝之意,如果没有高正仪的支持,苏阳不可能完成那件壮举。 作为太皇太后,她内心,依旧希望国富民强,只是却不能接受,王安石损害权贵的做法。 或许因为其一生都在深宫之中,对于民间疾苦,不回去了解,身边的人,也各有目的,不会对她说真实情况。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太后问计 “你的家事,哀家不便过问,哀家也相信,你会处理好,若是慢待了兰儿,哀家可不饶你!” “太后请放心,这一世,苏阳不会辜负兰儿!” 高正仪听了这话,微微点头,因为她了解的状况也是如此,只是一个女人,成亲三年还没有动静,作为一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皇帝今年也该有十七岁了,寻常人家,也该娶妻生子!”高正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苏阳闻言,神色微微一凝,皇帝的确是到了成亲的时间,但这种事,跟自己说,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苏阳没有接话,这种事,说是皇家私事也可,说是国家大事也可,皇帝一身系天下,如果皇后不贤,只怕将是天下之祸。 见苏阳没有开口,高正仪看着苏阳,眼中多了几分暮霭之色,“哀家自幼在这宫中长大,历经四朝,自认这天下事,也见了大半。” 高正仪叹口气,眼中的神色,有些惶恐,显然,事情似乎到了她所不能预料的地步。 苏阳见状,面色一正,因为他此时明白,?只怕这太皇太后,此时才回过神来,高氏,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若非如此,只怕此时苏阳也不会坐在这里。 满朝文武,还有谁能抗衡高氏? 苏阳同样不能,他如今只是一个陪皇帝读书的中书舍人而已! 可是如今朝堂之上,右相吴世勋以高侃马首是瞻,左相宋承运大部分时候选择沉默,不遇到高氏的问题,还能保持公正,但遇到高氏,就会当鸵鸟,显然不愿因此得罪高氏。 至于其他官员,自从被贬了原本的刑部尚书王轩、御史大夫方鹤、御史中丞林逸仙之后,就再无一个敢直言的了。 所有的政令,皆出自太皇太后这边,可是此刻,她却似乎后悔了,因为高氏尾大不掉,她那位同胞兄长,似乎有了别样的心思,所以她恐慌无助! “臣斗胆问一句,可是高大人有了人选!” 高正仪闻言,点了点头,取出一个画像来... 苏阳起身接过画像,不知这画像上的女人姓甚名谁,但是从这画工来看,绝对是一个绝色美女。 在苏阳所能见识之中的女人,能与之媲美的,苏阳只知道两个,一个是嫁给赵籍的三公主,一个是钦州于恒远的那位百越族妻子。 苏阳收起了画卷,叹口气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只怕陛下见了,也会心动的吧!” “此女名为刘清青,乃颍川郡王刘洵之孙女,刘洵之妻,为哀家胞妹!” 苏阳闻言,面色微微一凝,颍川郡王,又是一个不弱于曹氏高氏的家族! 如果这刘清青成为赵煦的皇后,只怕日后,高氏、刘氏,这两股外戚,将牢牢地保持朝政,赵煦这个皇帝,想要亲政,将遥遥无期。 苏阳眉头皱了起来,他内心在想,这高氏,目的到底是什么,想要谋朝篡位,还是想要继续把持朝政? 谋朝篡位,只怕不太可能,虽然高氏把持朝政,但真正有实力的家族,都只是暂避锋芒。 名不正言不顺,他们想要改朝换代,只怕并不容易,而且宋国如果动乱,只怕辽夏两国绝对不甘寂寞。 但高氏刘氏想要把持朝政,苏阳也绝对不能坐视不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臣以为,陛下择后,乃国之大事,理应广纳贤良,选择足以母仪天下之女子为后!” 听了这话,高正仪眼中微微闪过一丝亮光,如果将此事公诸于世,为皇帝选后,只怕希望入选的女子不知凡几。 不过高正仪未置可否,似乎是心有所感的又说了一句,“哀家明白,有不少人在背后对哀家非议,不过这些,哀家都不在乎,哀家自幼在宫中长大,只想替历代先帝守住这份江山,可孤儿寡母,除了依靠娘家人,哀家还能依靠谁呢?” 苏阳闻言,也无可奈何,这天下的道理,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太皇太后苦心,陛下和先皇都会知晓!” “哀家记得,你在恩科上写的安邦策,这些年来,哀家翻来覆去想过无数遍,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实行吗?” 苏阳闻言,看向高正仪,他的确很好奇,为什么自己这个对大宋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安邦策,没有实行呢? “在先皇仁宗时,因处理事务至深夜,饥饿难耐,想吃羊肉热汤,但先皇却忍着饥饿直至天明。哀家姨母曹皇后闻之,劝谏先皇保证龙体,你可知先皇是如何说的?” 苏阳闻言,隐约想起来一些,古今,能称之为仁的皇帝,并不多,但宋仁宗,绝对算一个。 不过苏阳不能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却引用宫中教导皇帝的一些历史记录中的事情,这些都是先前史官记载,应该是更可信的。 “先皇不忍靡费,更不忍杀生!” 苏阳无奈的叹口气,他明白这位太皇太后的意思,自己的绝户之计,太毒了。 但是如果不是自己所知的历史,宋国将失去半壁江山,百姓被屠戮,如同牲口一般奴役,他不会出这有伤天和的绝户之计。 只是此刻,苏阳能说什么?告诉高正仪,不足三十年,宋国将丢失北方领土,偏安江南? 如果这么说,只怕会立刻被以危言耸听的罪名砍了脑袋! 高正仪没有再说这件事,又换了一个话题,“哀家不想愧对先皇,也不忍看高氏一族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变故,哀家时日无多,应该如何做?” 高正仪已经将话挑明,苏阳这一次,想要做缩头乌龟,也是不能了。 只是,这种状况,苏阳并没有料到,他猜到了最坏的状况出现,或许那时候,自己能够快刀斩乱麻,而且苏阳相信,如果高氏谋反,动手的不会只有自己。 但想要风平浪静的化解这场危机,苏阳的眉头,皱了起来。 让高氏如何放弃手中的权利?只怕很难。 而且还要两边都安然无恙的平稳过渡,苏阳觉得,这完全是在异想天开。 但现在,就算是异想天开,也不能不这么做! “时候不早了,你去吧,过几日让兰儿来陪哀家说说话!”高正仪显然也知道,想让苏阳在这一时半刻,拿出来一个可行的方案有些强人所难。 而今晚,最紧迫的事情,苏阳已经给出了解决的办法,这办法,或许可行。 “是,太后请珍重凤体,臣告退!” 苏阳起身告退,高正仪微微点头,闭上眼睛,靠在后面的垫子上,似乎有些困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葵候有请 苏阳走出了去,脑海中还想着想着刚刚的事情。 不过苏阳还没有走出皇宫,迎面走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 “奴婢见过王爷!” 苏阳停下脚步,这小太监,似乎也是为自己而来,今天这是怎么了。 “公公有事?” “葵候有请!” 葵候! 苏阳的神色微微一凛,从大理遇到金台,已经过去四年多,自己也曾想过要不要去见葵候。 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成行。 外臣结交宦官,本就是大忌,哪怕葵候身份特殊,苏阳也不想留下话柄。 更何况,他还是对葵候修炼的武功心有忌惮。 万一,真是葵花宝典呢?苏阳可不想当东方不败! 但是葵候这时候却来找自己,苏阳不想去也不行了。 “带路吧!”苏阳说了一句,很想问,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高侃,太皇太后,葵候,都凑在一堆了! 皇宫,苏阳进进出出有上千次,但他从未在其中闲逛,甚至很多宫殿都没有进去过,因为依理不合。 苏阳甚至叫不出来葵候住的地方的名字,进了一个略显阴暗的院落,小太监没有进门,说葵候在其中等他。 苏阳也想过,会不会是有人假冒,但应该不太可能,敢利用这位葵候陷害自己,只怕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苏阳走进院落,中央的门开着,苏阳走了进去。 他再次看到葵候,和自己第一次见,没有什么区别。 “见过葵候!” 苏阳拱手。 “来了,坐吧!” 葵候一脸和善的指了指自己对面。 棋,又是棋局! 苏阳坐下,葵候没有说话,以一颗黑子直接下棋。 苏阳有些诧异,难道葵候找自己来,是下棋的? 不过他也没问,执白子,开始与葵候对弈。 这是苏阳来到这个时代,下的最为艰难的一个棋局! 苏阳不敢有丝毫的携带。 他的额头,迅速开始冒汗,甚至那汗水,化为白色雾气。 对面的葵候,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其棋艺,显然是在苏阳之上的。 但是苏阳并未认输,继续下棋。 不知过去多有,苏阳脑海中,仿佛多出来无数的武功招数。 又好像自己在和一个人影交手一般,自己的招数千变万化,但对方却都只是一招破之。 不知过去多有,苏阳感觉自己的招数,仿佛越来越精妙。 渐渐的能与对方拼两招三招... 不知过去多久,苏阳居然和那道人影可以拼的不相上下,但却怎么也赢不了。 “喔喔喔...” 一声鸡鸣,将苏阳惊醒。 而四周的景物依旧,但是天色微白,似乎过去了一夜。 苏阳有些诧异的看向对面,葵候暮色入场,只是眼中流露出一些苏阳看不明白的东西。 棋局,似乎已经结束,最终,却是以平局完成! “后生可畏啊,洒家先出一招,却还是平局收场,算是输了!也罢,这两卷功夫,就传给你吧!” 苏阳没听明白,但是葵候却将两本泛黄的羊皮卷放在了自己面前。 苏阳的心,猛然一条。 目光落在那两卷书上,还好,他没看到葵花宝典的名字。 一卷写着《阴阳录》,一卷写着《无影针》。 “前辈这...” 苏阳此时,以武林中的规矩,称呼葵候为前辈。 “收起来吧,这是我跟你师父打赌定下的规矩,本来,是不打算传下去的!” 师傅,必然是金台了,可是苏阳却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赌,只是和自己之前的棋局,肯定有关系。 当初在万佛寺,金台在自己脑海中留下了一些东西,苏阳当初什么都不记得。 但是在昨晚,似乎一切招数都回来了,从简单到困难,仿佛就是金台在跟葵候过招,自己不过是一个媒介罢了。 只是此刻,脑海中所有的招数,还是半点都记不得,但又仿佛懂了一些什么东西,却又说不出来。 “洒家让你来,是交代一些事情!”葵候正色说了一句,苏阳闻言,不再多话,似乎明白,这才是葵候找自己的主要目的。 “洒家本命郭信,为后周太祖郭威三子...” 葵候第一句话,让苏阳的脸色瞬间变了。 开什么玩笑,后周太祖郭威三子! 苏阳所知道的历史,后周太祖郭威,因为被后汉皇帝猜疑,不得已起兵,而他的几个儿子全都被杀,只有养子郭荣,也就是宋国太祖赵匡胤的义兄柴荣,身在军中,所以才抱住了性命。 现在葵候告诉他,他是后周太祖郭威的儿子,郭威的儿子就算是没有被杀,也不至于在宫里当太监吧! “当年我父被逼起兵,家小尽在京城,洒家被一忠仆所救,逃命时受伤,以后就隐藏在宫中,外人只当洒家死了。而后赵氏逆贼窃夺江山,洒家一人回天乏力,只能继续隐藏深宫,并得到那逆贼的信任。” 逆贼,说的是宋太祖赵匡胤吧! 苏阳爱国爱民,但要说忠君,还真算不上。 当年赵匡胤黄袍加身,这事情显然做的不地道,对于后周来说,赵匡胤的确是逆贼。 苏阳没有说话,继续等着下文,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历史? “可笑那逆贼,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弟弟赵光义,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取而代之,甚至还重金收买洒家!虽然洒家习武天赋也算不俗,但那逆贼却也是古今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以洒家当年的修为,难以将其除去,所以自然就答应了赵光义的事情。 洒家将赵光义给的无形无色之毒下入他的饮食内,后来才有了传说中的烛光斧影。 洒家自知那赵光义更是狼子野心,所以事成之后,立刻远遁,暂时离开深宫。 等他想要找洒家的时候,已经杳无音讯。 洒家隐藏二十几年,也谋划了二十几年,说起来,那逆贼的假仁假义,倒是帮了洒家一个忙。 我侄儿训宗被他逼的退位,却留下了子嗣,洒家在训宗子嗣当中,选了一个与赵光义儿子年岁相仿的,教他日夜模仿,终于李代桃僵。 最终苦心不负,我的侄孙被立为太子,洒家怕迟则生变,当初武功已有小成,所以找机会不留痕迹的杀了那赵光义。” 苏阳半点都笑不出来,一脸呆滞的样子。 他想到了那阴阳录和无影针。 或许是因为其意外伤了身体,只能当太监,所以洞悉了阴阳,才创出阴阳录。 无影针,则是其用来杀人灭口不留痕迹的杰作。 果然,实践出真知啊! 绝世武功,都来源于实践! 所谓赵氏江山,到头来,还是后周柴荣的后人。 虽然柴荣当了皇帝,改回了原本的姓氏,但他原本就是郭威妻子的侄儿,也是实在亲戚! 而这葵候,守护的也是柴荣的后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惊闻辛秘 那这葵候,估计也得有一百六七十岁,比段思平虽然年轻,但也算是相当长寿了。 而且这不是七朝太监,算上郭威、柴荣、柴训宗,十朝太监! 或许,宋国第三任皇帝被尊为真宗,就是这个原因吧。 只是苏阳想到,柴氏子孙,祭拜太庙的时候,却祭拜的是自己的大仇人,不知道这算是谁的悲哀。 赵匡胤和赵光义的子孙,估计早就被杀干净了! 只是葵候跟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苏阳知道,这些事情,别说自己,只怕那太皇太后,都不一定知道! 秘密,知道的多了,可不见得就是好事。 “葵候要我做什么?”苏阳问了一句。 葵候闻言,微微一笑,虽然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和不笑,没什么区别。 “洒家参悟阴阳至理,创出这阴阳录,最终却发现,洒家走错了路,可惜洒家伤了身子,无法体验真正的阴阳调和,再加上这些年来来回回伤了几次,寿元无多,守不了这江山了。” 找自己,守护这江山,或者说是守护他的子孙后代。 但是,苏阳实在想不明白,葵候为什么会选自己,他不信,葵候会这样信自己。 “洒家活了百余年,见过的、经过的太多了,知道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江山社稷,所以,洒家只要你守住郭家血脉不断!” 苏阳深吸口气,这,难度的确降低了不少。 “我想知道,此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除你之外,当今世上,只有洛阳王而已!等皇帝千丈,也可以知道!” 苏阳看着葵候,“请恕我直言,百余年,您足以在皇室之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培养,说到底,我终究是一个外人!” “呵呵,你以为洒家没做吗?若是练练拳脚功夫,甚至培养出几个绝世高手,对洒家来说并不算难,但想要培养出一个真正的先天高手,天赋悟性比什么都重要!” 先天? 苏阳有些蒙了,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江湖人的说法,分为三流二流一流,但这些只是寻常,你身边那两个,勉强算是一流吧,绝世高手,宋国不会超过十个,整个天下,也就二三十人。 这些,都可以算是后天境界,先天境界,却是一种兑变,对天地至理的参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后天高手,无法提升寿命。 而先天境界,如果没有大的伤病和隐患,大约能活到两百岁上下,而传说之中,在先天之上,拥有超凡入圣之境,已经超越了凡人的生命层次,拥有无限的生命,可以长生不死。” 这个,有些太夸张了吧,苏阳觉得这个真有些扯淡! “你不信情有可原,但老夫却见过一千五百年前的一个人物!” 一千五百年前! 苏阳惊呆了,真的有这种存在? “是谁?”苏阳真的太好奇了。 “他自称冲虚真人,洒家查了许多典籍,才确定,他本名列御寇!” 苏阳惊呆了,这个,实在是让人神往! 如果自己能活一千五百年,苏阳在想,到了自己前世生存的年代,还会不会出现一个自己? 或许是不会出现了吧,以为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改变了历史。 不过,想那些,有点远了,别说自己,就是葵候、金台、段思平,他们都在探寻这条长生之路。 难怪金台不想再沾染俗世,长生诱惑下,红尘俗世,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苏阳不可能因为葵候这几句话,就放下一切,去追求那千古都是传闻的长生之路。 而且,想要明悟天地至理,只怕也得踏踏实实的一天天活着吧! 既然活着,就得做事情。 “你比洒家当初可是镇定多了呢!”葵候说了一句。 苏阳苦笑一下,自己如此镇定,因为只是耳闻,如果真让他看到列御寇出现在面前,估计怎么都镇定不了了。 “你要救世济民也好,变法图强也罢,洒家都不会去干涉,但洒家也无法给你太多帮助,洒家需要闭关一段时日,希望能够再坚持一些年头吧!” 葵候说完,闭上了眼睛,似乎并不远耽误任何时间修炼。 苏阳点了点头,站起身,对着葵候躬身一拜,谢他传自己这修炼的法门。 苏阳无需去应承什么,因为他收了葵候的东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就会去做。 因为,这与他自身想要做的事情,并不冲突。 皇室姓赵也好,姓柴、姓郭也罢,跟自己都没有多大关系,天下的百姓,还是那些百姓! 苏阳将那两本羊皮卷收了起来,走出了院子。 天色已经亮了,苏阳没有回家,只是在宫门口,找到在外面等候的秦虎,让他回家报一个平安。 来到偏殿,已经有不少朝臣在等候了。 苏阳进去,有几个人跟他打招呼,但也有人视而未见,甚至冷眼相看。 如今朝堂之上,跟苏阳算得上关系好的,还真没有,对他恨之入骨的导师不少。 苏阳并未在意,坐下喝了杯茶,吃了两块糕点。 怀表上的时间,已经八点四十五,这怀表不算很准确,但苏阳也会隔几天校对一次,大差不差。 宋承运、吴世勋,两位宰相不分先后的到来,在座的官员都起身相迎。 苏阳也起身,不过却没有如同大部分人一般走上前去攀谈,微微拱手行礼,又坐了回去。 五六分钟之后,高侃来了,百官的热情,比刚刚更甚。 苏阳照例起身行礼,没有上前。 高侃却走向苏阳,热络的跟他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苏阳应付着,态度不算谦卑,但也绝对不倨傲。 两分钟后,朝臣们陆陆续续的走出偏殿,到了正殿等待皇帝到来。 九点钟,皇帝赵煦走出来,而此时,赵煦和皇太后向氏,搀扶着太皇太后高氏。 高氏还有几分病容,但精神,比昨晚苏阳见的时候好一些。 朝臣们有些意外,太皇太后抱病,已经一月未上朝,怎么今天来了,难道有什么事情宣布? 高侃的眉头也皱了下,但是旋即舒展开来,宣布皇后人选,的确算是大事。 众人行礼之后,太皇太后用略显虚弱的声音道,“算算日子,陛下已经要过十七岁了,寻常人家,这个年岁,也应该娶妻生子...” 高侃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听到这话,百官之中,不少人都思索起来,似乎在想,自家有没有合适的女子,如果能够成为皇后,立刻一步登天! 第一百二十章 为帝择后一 “太后圣明,陛下的确到了择后的年龄,颍川郡王刘洵之孙女刘清青,贤良淑德,姿容倾国,可为帝后之选!” 高侃立刻附和,而听到他的话,众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原本还想要开口来着,但是现在却不好说了。 因为这刘清青,算是高侃的外甥孙女,也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孙女,原来,都是内定好的啊! 高侃说出来之后,众人都选择了沉默,高侃也笑着看向自己的妹妹太皇太后高正仪。 此时,皇太后向氏依旧如同往常一般,绝不发表意见,皇帝赵煦这时候,目光有些无措,因为说的是他的婚事,哪怕身为皇帝,此时也有些局促不安。 但因为对高侃的厌恶,此时靠看提出来的人选,在赵煦心中,也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苏阳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心里微微一动,或许,自己可以搞点小动作,再加一把火。 前世的记忆中,哲宗对于这个刘清青可谓极其宠爱,虽然历史有出入,但以那刘清青的容貌,只怕皇帝这个少年郎,也会心动不已的吧! 第一印象,很重要,但是怎么做,苏阳还没有想好!还有太皇太后的问策,苏阳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诸位爱卿,可还有别的人选?”太皇太后的声音传出。 高侃眉头也微微一皱,但是旋即舒展开来,这应该只是照例的询问。 果然,没有人提出别的人选,反倒是有几个人或真或假的对那刘清青赞誉几句。太皇太后听着,脸色越来越沉,她的目光,不禁看向了大殿外! “太后,颍川郡王孙女刘清青,正在京城之中,可宣其入宫,请太后及陛下过目!” 高侃见妹妹高正仪还没有下旨,有些急切,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否则横生事端。 “洛阳王觐见!”殿外传来一道声音,太皇太后的神色微微一松,而高侃的眉头皱了起来,百官都回头去看,实在好奇,这洛阳王,怎么会来? 先皇仁宗虽有三子,但都先于其而早亡,毕竟这位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是两宋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个。 所以英宗那是仁宗从兄弟那里过继来的,而这洛阳王,则是英宗最小的的弟弟,名为赵宗汉,算下来,应该是太皇太后的小叔子。 太皇太后高正仪与英宗同年,所以这洛阳王,比太皇太后,小了足足十岁,如今也刚刚过五十。 洛阳王赵宗汉,苏阳从未见过,据说这位王爷深居简出,从不干预朝政,但其乃是英宗兄弟,品德高洁,为人豪爽,喜欢和江湖能人异士打交道,在宋国,也几句威望。 洛阳王身材不高,但精神矍铄,半点看不出老态,此时身穿蟒袍的洛阳王赵宗汉,在殿外等候,并未进来。 “宣!” 太皇太后高正仪连忙说了一句。 洛阳王赵宗汉进入大殿,走到了殿前,“臣叩见陛下、两位太后!” 说着,他就要拜下去。 “王爷乃先皇之弟,无需行此大礼,来人,看座!” 太皇太后说了一句,洛阳王也就顺势起身,“多谢皇嫂!” 有太监搬来椅子,洛阳王坐在殿下,太皇太后又问了一句。 “王爷许久不来京城了,今日怎么有瑕入宫?” 洛阳王开口,“臣虽不懂朝政,但陛下如今已经年届十七岁,到了婚配的年纪,这也算是我皇族的家事,所以臣不请自来,望皇嫂和陛下准许臣操办此事,为陛下广纳贤良淑德之女子,选择一个足以母仪天下的皇后!” 洛阳王说着,起身拱手。 “王爷此言差矣...”高侃开口。 但是还没等他说完,洛阳王的脸色一冷,瞪着高侃,“本王在说家事,与你何干,莫非是想要干预我皇家私事,哼,看来本王久不临朝,有人忘记本王手中先皇赐下的金锏,上打昏君,下斩奸臣!” 高侃气的脸色涨红,但是却不敢发作,因为这洛阳王手中,真的有英宗赐下的一把金锏。 但历来,都只是摆设,从未用过,但是高侃却不能无视,如果这洛阳王真的用了呢?那金锏会落在谁的身上! 洛阳王这小暴脾气,比崇敏那个女婿,更狂猛无数倍,难怪这两个能成为翁婿。 “王爷息怒,王爷为陛下婚事操劳,哀家倍感欣慰,此事就交由王爷全权处理吧!” 高侃这时候,哪里还不清楚,这洛阳王与自己的妹妹,在演双簧! 但是他却无法说出来,此人,绝对是高氏大患。 但是除非他想要真的谋反,否则,不可能对着不问朝政的洛阳王出手。 不过此人并不熟知朝政,想要给皇帝选皇后,可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臣从未参与朝堂之事,对于选后的规矩所知不多,想要请皇嫂给我派两个人当帮手。” “王爷需要什么人?” “臣的女婿崇敏和中书舍人苏阳!” 苏阳闻言,面色微微一凝,很想问问洛阳王,咱们又不熟,这种事情,你拉上我干嘛? 可是,太皇太后根本不给苏阳机会,直接一口答应。 而且当朝颁下圣旨,擢升苏阳为翰林学士,崇敏担任礼部尚书一职,原本的礼部尚书,被外放。 翰林学士,在元丰改制之后,也从最初的无品级,到了现在的正三品。 苏阳从正四品中书舍人,到正三品翰林学士,算是不小的升迁。 不过翰林学士并无实权,只是一个虚职。 苏阳显然清楚,这是太皇太后在投桃报李,借此机会,给自己将品级提升了一些。 这三年来,苏阳一直都没有升迁,所以这一次的擢升,并不显得突兀。 可苏阳不过二十五岁,却已经是正三品,哪怕他是恩科状元,也是前所未有的。 再加上其庐陵郡王的身份,只怕皇亲国戚,也不过如此。 但是想要苏阳前几年做的事情,也没有人会反对,苏阳早就被贴上了心狠手辣的标签,只要不触动自己的根本利益,估计一般的朝臣,是不愿去招惹这家伙的。 当年疏通运河那百余颗脑袋,依旧记忆犹新! 回到家里,苏阳独自坐在书房内,脑海中盘旋着眼前这两件事。 高氏这一次,跟太皇太后的分歧,已经遭到了明面上,对于苏阳来说,这算是好事。 而从今日洛阳王的表现来看,其显然是有某些依仗的。 那御赐的金锏,只能是一个象征意义,算是一种威慑,但洛阳王大约也只会说一说,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拿出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为帝择后二 上打昏君,下打奸臣! 这种东西,一旦用了,哪怕是杀了所谓的奸臣,对于皇帝来说,也是一种实打实的威胁。 用和不用,意义完全不同。 高氏忌惮洛阳王,但洛阳王却无法直接对高氏动手,而且也不会参与朝政。 想要压下高氏的野心,还需要借助外力。 什么人,能够震慑高氏? 苏阳脑海中,出现了自己的岳父曹征的样子。 曹征为济阳郡王,其先祖曹彬,那是宋国开国功勋,地位还在高氏先祖之上,而且曹氏守卫边疆多年,威望甚隆... 但是苏阳旋即摇了摇头,还是不行,虽然苏阳几乎可以确定,在高氏专权这件事情上,曹氏并未参与,但在外人看来,高氏与曹氏,关系太过密切,两家联姻数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高氏那位老太爷的正妻,就来自曹家,准确的说,高氏老太爷,是济阳郡王曹征的姑爷爷,曹征娶的那位长公主,又是高氏老太爷的外孙女,这关系,更密切了。 曹征不行,而在宋国,还有谁能有这种威望和高侃分庭抗衡,并且还能不畏高侃的权势,忠于皇帝呢? 正阳一个人,显然不好找。 如果吕公着、或者司马光两位还在,应该有这个震慑作用,而且如果那两位在的话,高氏也无法独揽朝政。 无论他们两人政见如何,却都不输于权臣。 而高侃,则是权臣,而且还是外戚,甚至连太皇太后,都有些无法控制。 高侃显然意识到,太皇太后日薄西山,一旦太皇太后不在,皇帝赵煦亲政,以其对高氏的感官,只怕高氏衰落就在眼前。 所以他想要把持朝政,继续让皇帝当一个瞌睡虫! 苏阳在想,到底谁合适? 赵...岭南王赵氏... 苏阳摇了摇头,岭南王虽然权势不俗,但其威望只在岭南,而且也没有参与朝堂纷争的意思。 赵籍这个岭南王世子,还无法左右岭南王的态度。 苏阳能想到的那些家族,不是和高氏过往甚密,就是态度不明朗,不可能跳出来与高氏为敌。 至于一些没有大家族背景的,威望影响力又不足! 难道真要赤膊上阵? 苏阳原本的想法,一旦出现变故,快刀斩乱麻,将高氏嫡系一网打尽。 虽然冒险,但却能够趁机清除一些顽固的豪族势力。 只是那么做,流血冲突不会少,甚至会引起宋国政局不稳,是一剂真正的虎狼之药。 用好了,能让宋国内部的阻碍降低不少,用不好,可能万劫不复,所以不到最后时刻,苏阳不会这么做。 当初他跟赵煦提议,组建神机营,本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同时也为日后的战争做准备。 他跟赵籍当初提出来的那个黄龙军,虽然组建起来,但战斗力不敢恭维,反倒是成为了一些贵族子弟镀金享乐之地,让人很是无语。 而半年前,黄龙军似乎还出了一些事情。 种师中黄龙军副将,因为训练的事情,将某个大家族的子弟打成重伤,因此被弹劾,虽然没有承担罪责,却无奈离开了黄龙军,毁了永兴军路任职。 赵籍,虽然还在黄龙军中挂职,但人却也回了京城,显然对黄龙军,失望透顶。 对了,种家! 苏阳猛然想到了一个人选,种家! 种家的钟家军,是宋国最精锐的部队,而且种家的威望,绝对不比那些开国功臣传下来的家族弱,甚至更强。 那些功臣家族,大都是凭借祖辈的隐蔽到了如今,自然难免受人弊病,但种家,却是实打实打杀出来的。 若宋国军队,都如同种家军那样,只怕也没辽夏什么事了。 和闻名与前世的杨家将相比,种家军对宋国的影响更大,两者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杨家将,被夸大了许多。 甚至有不少人物,都是虚构的,杨家将出名的两个将领,也就是杨业和六子杨延昭而已,其余儿孙,并无出众才能,所谓的杨门女将,至少苏阳在宋国的史料之中,没有看到半个,连那佘老太君和穆桂英的名字都没见过! 但种家军就不同了,种世衡开创的种家军,传到如今孙辈种师道手里,已经三代,种世衡和种师道,都是当世名将,而第二代中,也有三人战绩不俗,至少在宋国整体环境处于防守的情况下,种家军还是取得了一些局部战争的胜利。 苏阳心里想着,在种家,谁适合呢? 种世衡有八子,其中有名望军功的三人,长子种诂、次子种谔、五子种诊,种谔在神宗末年病亡,种诂年届七十,哪怕有心,只怕也没有经历和高侃纠缠,只有种诊最为合适,种诊的年纪,应该还没有高侃大吧,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体是否硬朗。 如果有洛阳王的震慑、种家出面制衡,高氏想要再干涉朝政,只怕并不容易。 如果他们聪明,现在放弃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或许还能善终,但如果不愿意,最终的结果,绝对会无比凄惨。 苏阳并不介意推波助澜,因为在他内心,其实更愿意这一次的事情闹得大一些,趁机扫除高氏和一些家族,快刀斩乱麻,以后的革新变法,难度也会降低一些。 至于内部动乱,会不会引来辽夏的觊觎,现在并不是他担心的。 整体国力来说,宋国比那两国都要强大。 他们想要南下,并不容易,宋国的百万军队,毕竟不是摆设。 大的方向确定,细节还需要规划,而且,苏阳觉得,这件事,还需要寻求曹家和一些大家族的支持,那些态度不明的家族,这时候,必须给出一个选择。 但事情,苏阳不可能去做,也轮不到他来做。 苏阳现在要做的只是给太皇太后一些建议,至于最终成不成,就不是苏阳能决定的。 对于他来说,现在另外一件事,显得更实际。 给皇帝选后,不容有失。 前世记忆中,他只记得哲宗的皇后姓孟,乃是亚圣孟子四十六代后人。 其贤良淑德,足以母仪天下,但孟皇后的容貌,不算太出众,并不被哲宗所喜,而且孟皇后只生下一女,三岁早夭,再无所出,又被刘婕妤,也就是刘清青构陷,最终被废了皇后之位。 那刘婕妤倒是生下一子,可惜两月而夭,哲宗因此忧思成疾,数月驾崩。 而还有一些野史之中说,二十四岁的哲宗,励精图治想要继承先帝变革的遗志,可惜无人可用,内外交困,某日应下一碗参茶,倒地而亡。 这种阴谋论,无从判断真伪,而苏阳现在也不去想这些,因为多想无益,他不愿历史重演。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为帝择后三 这一次,就当做是一个开始吧,希望可以改变,那刘清青,也就是刘婕妤,似乎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若是此女得宠,只怕并非什么好事情! 但是,怎么做呢?苏阳不可能去跟皇帝说,这刘清青心性不端,就如同现在,自己不能给别人说,蔡京是一个大大的奸臣,北宋六贼之首,是北宋灭亡的主要责任人之一。 这么说,别人不是将自己当做疯子看,就是觉得他居心叵测。 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甚至在这个时代,不一定会发生。 就好比苏东坡,在这里,只是一个美食家,而且和历史不同,曾经也没有单人广南西路转运使。 但如今,在广南西路,还不是做的有声有色,虽然性子直了些,但也不是完全不懂变通。 或许是天高皇帝远,朝中也没有多少人关注他那边的事情。 而这两年,广南西路已经没有大规模的灾荒出现,也算是不小的功绩了。 咚咚... 房门被敲了两声。 “进来吧!”苏阳说了一句,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苏阳看到曹清影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有一碟切成小块的水果。 这是苏阳从钦州带回来的,因为密封保存,所以还算新鲜。 想要在京城吃到菠萝芒果之类的水果,在这个年代,真的并不容易。 “你还没睡?”苏阳问了一句。 曹清影没有说话,给苏阳将那碟水果放到面前。 “看你书房的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苏阳现在可以用妻妾成群来形容,他也不可能每天都陪着曹清影,哪怕芸儿琴儿并非苏阳想要娶的,但也不可能太过冷落。 还好,苏阳修炼了内功,否则,这身体,真吃不消。 “哎!” 苏阳叹口气,向后靠了靠,他自己倒是娶了几个老婆,但给皇帝娶老婆,还真是头一回。 自己哪里知道什么规则啊,也不知道洛阳王将自己拉着一起是什么意思。 曹清影走到苏阳背后,给他揉了揉头。 “还是择后的事情?”曹清影问了一句。 “嗯!”苏阳应了一声,没有动,继续享受曹清影给自己轻柔的按摩。 “这种事,干嘛拉上你啊!”曹清影显然也不远苏阳去做这件事,因为这势必要得罪人。 “呵呵,主意是我出的,找我也无可厚非,更何况,这已经不是皇族家事了,关乎社稷,不容有失啊!” “你、你出的主意...”曹清影有些诧异,但是没有追问,虽然她从小也在皇宫中长大,但是对于政事,却并无多少兴趣。 “太皇太后风寒未愈,你明日入宫去探望一下吧!”苏阳说了一句。 曹清影从小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对于这位外祖母,感情还是很深的,似乎也意识到,只怕太皇太后,这一次很难挺过去了。 给皇帝择后,显然也是准备让其亲政了。 但事情,似乎并不让她所想那般简单。 说到底,太皇太后虽然历经四朝,见过的事情不少,但却并没有参与太多,纸上谈兵,没有政治经验。 否则,在吕公着和司马光离世后,就会选择其他人来制衡高氏的权利。 “嗯,我明日去!”曹清影伤感的说了一句。 而苏阳,这时候睁开眼睛,将自己面前写的东西折起来,去了一个信封装进去。 “将这个一起带去吧!” “这是...”曹清影有些诧异,苏阳怎么会给太皇太后写信,而这一次,苏阳在宫中一夜未归,本就奇怪,更何况还给太皇太后写了东西。 她虽然不关心朝政,但是苏阳跟太皇太后的政见不同,曹清影还是清楚地。 “高氏和太皇太后貌合神离,太后问计于我!” “这、怎么会这样!”曹清影虽然生于官宦人家,但是因为是女子,也从未想过参与这些事情,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太皇太后和高氏,不应该是一体同德吗? 就像是自己和曹家,如果,她实在难以想象会有这种状况发生。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仅此而已...” 曹清影没有多问,将信收了起来。 苏阳吃了两块水果,曹清影的手搭在苏阳肩上,为他揉着肩,苏阳伸手,抓住曹清影的手掌。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燥热。 苏阳微微用力,曹清影坐在了她的怀里。 夏日清凉的衣裙,难以阻挡苏阳火热的内心,曹清影感受到苏阳身体的变化,脸上微微一红,“别,今晚你要去琴儿那...” 但是苏阳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低下头吻住她,伸手拉开衣带... 云销雨霁,曹清影侧卧在书房内的床榻上,枕着苏阳的胳膊,面色红扑扑的,分外诱人。 苏阳看着,心里又生出来一簇火苗。 “坏蛋,去琴儿那里吧!”曹清影虽然也想苏阳留下陪她,但却不想因此让琴儿吃亏,苏阳陪琴儿的日子本就不多。 “给你看个好东西!”苏阳说了一句,起身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葵候给的那两卷羊皮书。 “这是、内功秘籍,啊,怎么会这样...你从哪里弄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曹清影看了一段,连红的差点丢掉。 这那里是内功秘籍,上面写的什么阴阳调和... “你知道葵候吗?”苏阳问了一句。 曹清影闻言,点了点头,她在皇宫多年,自然知道一些事情。 “这是葵候修炼的东西,不过他练得有问题...”苏阳将这阴阳录的事情,给曹清影说了。 这阴阳录,乃是无上内功心法,但修炼条件也是极为苛刻,需要有一定的内功基础,而且还需要阴阳调和,说的直白一点,就是需要男女双修。 苏阳是在有些无语,一个太监,居然弄出来一套双修功法! 而想要修炼这阴阳录,至少得有二三十年的内功基础,天赋还不能太差。 苏阳能想到的人,唯有曹清影了。 曹清影自幼习武,而且又跟沈括修行数年,若非苏阳有段思平帮他打通静脉,只怕还远不及曹清影呢。 不过现在,曹清影的内力,应该是比苏阳略弱一些,但相差并不大。 曹清影红着脸收下了阴阳录和无影针的修炼之法,不过想要真的双修,还得他们都熟悉其中的内容才可以。 苏阳被曹清影赶了出去,这家伙,谁知道因为什么才修炼这功夫的呢! ... 第一百二十三章 高家宴会一 第二天,洛阳王找人来请苏阳去礼部商议择后的事情,但是到了礼部,却只有新上任的礼部侍郎崇敏在,这位洛阳王,根本不见人影。 崇敏说,择后的人选,他们两个商量着办,但只有一条,不能是那刘清青! 苏阳算是明白了,这老王爷,是要当甩手掌柜呢! 对此,苏阳只能应承,而具体事情,并不需要他们操办,礼部有熟知规则的人处理前期的准备工作。 择后,出身、容貌、才学、性格,需要全方位的考量,只怕没有三两个月是完不成的。 苏阳负责这件事,而中书舍人的工作,现在也不归他管了,可以不用每天都入宫,日子反倒清闲下来。 可没等苏阳闲着,又接了另外一个差事,在择后准备的时候,又一次成为秋闱主考之一。 科举选才,是国之大计,苏阳不敢掉以轻心。 崇敏这个礼部尚书,完全是门外汉,苏阳这七八天,倒像是一个礼部尚书。 崇敏张罗择后的事情,苏阳准备科考。 苏阳有过当主考官的经验,所以这一次,并不忙乱。 哪怕是有人想要趁机无比,但是苏阳这个主考官在,敢这么做的,还真没有几个,苏阳这煞星的恶名,在宋国某些地方,都被人用来吓唬哭泣的婴儿。 中秋之时,苏阳和曹清影,一起去了高家。 高家在京城,占据了一片极大的院落,自然是豪门宅邸。 跟高家相比,苏阳居住的地方,实在寒颤,单单是门口这两队守卫的禁军,就不是苏阳敢用的。 禁军,顾名思义,守卫的是皇宫禁地,也被称为皇室禁卫。 曹清影看到苏阳眉头皱了起来,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苏阳的手,让他不要在这里多说什么。 高侃执掌枢密院,掌控天下兵马大权,就算是说出去,又能如何,他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比如这些禁军乃是前来汇报军务,暂时再次等候自己的将官。 苏阳没有说话,跟着曹清影进入高家。 高家门口,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和一个二十岁不到的青年在接待。 “舅父!”曹清影和苏阳,打了招呼。 “舅父何时回京的?” 曹清影看到那略显发福的白净中年,问了一句。 “前两日正好回京述职,展儿,带你表姐和姐夫先进去吧!” 此人名为高平,任京东东路转运使,是高侃第四子,但他前面的三个哥哥,一个早夭,一个前两年也死了,还有一个二哥,就是花花公子,跟高家那个小霸王高允属于同一层次的纨绔,给个官都懒得当那种。 身边这个不足二十岁的青年,则是他的独子高展飞,这一次回京城,似乎就是参加科考的,据说还是颇为有才学的,并非草包。 “哼!” 但是那高展飞,在听到父亲的话之后,冷冷的朝着苏阳看了一眼,转身走入高家大门,根本没有理会苏阳和曹清影。 高平的眉头微微一皱,苏阳对此,目光淡然,因为他知道,那高展飞,是被自己抄家灭门的刘广宣外孙,眼前这个高平,则是刘广宣的女婿。 高展飞看苏阳不顺眼很正常,因为苏阳灭了他舅家,什么大舅二舅之类,不是被砍头,就是被刺配边关充军。 虽然嫁入高家的女儿没有受到牵连,但这高展飞要是看见苏阳也如同高平一般笑意盈盈,苏阳反而需要当心了。 “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我带你们进去!”高平无奈的说了一句。 “舅父还有其他客人,我和亦恒自己进去就好了!”曹清影说了一句。 高平看了看,的确又有一拨人过来,他这个主人,不可能在离开,所以喊过来一个下人给苏阳他们带路。 “亦恒,待会万事忍耐!”曹清影一边走着,对苏阳轻身说了一句。 “呵呵,这些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苏阳笑了笑,如果怕这怕那,他当初也就不会抄了蜀中刘家。 高家这中秋宴会颇为盛大,朝中文武百官,只怕来了大半。 曹清影被带入后院,和高家的女眷说话,苏阳则进入了另外的宴客厅喝茶。 一群当官的,三句不离老本行。 应付这种事,苏阳也算是驾轻就熟。 一杯茶没喝完,苏阳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赵籍走向苏阳,赵籍会来,苏阳一点都不奇怪。 赵籍这个驸马,和高氏,同样绕不开关系,虽然和高氏不是一路人,但这种邀请,显然是无法拒绝的,算下来,赵籍与自己和高氏的关系,还有些相似。 “亦恒,你现在可是大红人呢,连我们家老爷子都来信,让我走走你的门子!” 苏阳闻言,不禁笑了,这段时间,还真有人通过各种关系找苏阳,要他关照,不过肯定不是科举的事情,这种事,也不可能明着说。 但另外一件,给皇帝择后,那苏阳这个督办,还是有些话语权的,至少在初选阶段,苏阳给各个大家闺秀的评定,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皇帝和太后看到的第一印象。 容貌、品性,这些东西,实在有太多的主观性,第一印象,很重要。 “哦,你们家也有适龄的女子吗?”苏阳问了一句。 赵籍呵呵一笑,“把你那个吗字去掉,我们家老爷子有十三个儿子,我父亲是长子,而我上面有七个姐姐,两个哥哥,叔伯兄弟三四十个,符合甄选年龄的有七个,还有我那七个姐姐的夫家...” 苏阳瞬间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大,这事情,只怕比疏通运河更复杂,因为苏阳不可能将那些相当皇后的大家闺秀砍了,而且一个指头都不敢碰,万一真成了皇后,还不得嫉恨自己。 也就是说,这一次,苏阳注定只能得到一个人的好感,其他所有人,都会因为落选对他产生怨念! 什么叫架在火上烤,苏阳终于知道了。 那位洛阳王倒好,真是老奸巨猾,直接将事情交给他和崇敏! 不过这件事,苏阳也不能不去做,而且还得参杂自己的私人感情! “雪梅诗社,很久没开了吧?”苏阳对赵籍说了一句。 雪梅诗社,延续到了京城,不过也只是说一些风花雪月,从来不将朝政带入其中。 更多的时候,是三公主、曹清影、徐慧君等一帮女人消遣的地方,苏阳和赵籍,已经很久没有参加,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赵籍威严,略微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明白苏阳的意思,不过也有些意外,苏阳这是要给他开后门吗?不合常理! 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 而如果他们岭南王府能出一个皇后,无论是对于赵籍还是赵家,都是一件大好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高家宴会二 苏阳这边跟赵籍没有说几句,就有几名平日里跟苏阳关系不算太坏的朝臣过来,跟苏阳闲聊,聊上几句,则会说自家或者自己的某个亲戚家里,有个贤良淑德、容貌天下无双的待嫁美女... 赵籍在一边乐呵呵的一笑,这差事,看着受欢迎,但是等结果出来,只怕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对他有怨念,因为皇后只有一个。 高侃进来的时候,苏阳身边的人才消停了。 高侃身边,搀扶着一个须发皆白的清瘦老者,只怕也有八十上下。 虽然这个时代,因为生存环境原因,人的寿命平均不算高,但也不是没有长寿的人,别说八九十岁,快两百岁的人,苏阳都见过。 但那绝对不能以常理来衡量,而苏阳如今,大致也能看出一个人是否习武,这高老太爷,明显是没有习武,至少没有高明的内力。 因此能活八十岁,的确罕见。 虽然被高侃搀扶,但其并不显得老态龙钟,苏阳估计,这再活三五年不成问题,只怕太皇太后那个女儿,都要走在这高老太爷前面。 “参见太师!”所有人都起身拜见,宋国开朝以来,在有生之年授予太师的,似乎只有赵普而已,但赵普就是那位半部论语治天下的主,又有几个能相比的。 若不是太皇太后临朝称制,高家老太爷,肯定没有这个殊荣。 在宋国,六卿之位大都是虚衔,只有在一些有重大贡献的朝臣退休,或者死了之后加官追封,正常情况下,很少有人获此殊荣。 “诸位大人光临高家,老夫倍感荣幸,无须客气,请坐...” 这高老太爷,曾经也是官至人臣极品,哪怕年纪大了,却也依旧威仪不凡,这种场面,他自然是经历过不少的。 虽然算是高侃私人设宴,但依旧是依旧官位品级就做。 主桌上,除了高太师之外,还有高侃高平父子和刑部、吏部、工部、兵部尚书,六部尚书来了大半。 苏阳和赵籍,也被安置在主桌。 他们两人的品级,并不算太高,苏阳现在是正三品的翰林学士,而赵籍,只是从四品的兵部侍郎。 赵籍也在不久前离开了让他失望透顶的黄龙军,但似乎依旧打算投笔从戎,如今在兵部。 可是他们两个,都有别的身份,赵籍是正儿八经的驸马也,苏阳去了曹清影,也是被封为安国公主的,也算是驸马爷。 而且赵籍是岭南王世子,这也是经过朝廷册封认可的,未来的岭南王。 苏阳则是庐陵郡王,论品级,和高侃也属同级了。 而主桌之上,还有一个人,高太师的儿子高允,就是那个京城小霸王。 不过这几年,苏阳倒是没怎么听说这家伙出没,不知道是不是被弄到其他地方祸害百姓去了。 苏阳看了这一桌人,心里不禁微微一笑,自己抄了蜀中刘家,也就是高侃的亲家,高平老丈人的家,吏部尚书陈松年的侄子当年疏通运河被自己砍了,还有兵部尚书张维臣,自己杀的那个徐家亲戚张君龄,也算是张维臣家族的人。 那高允,跟他也有过节,接替崇敏的工部尚书卢震、接替王轩的刑部尚书白云辉,跟他倒是没什么过节,但关系也就是点头交而已。 这一桌子,依旧赵籍一个朋友了。 在座的这些官员,还真是一大半都被自己得罪过。 但是这几年,却没有人跳出来找茬,就连以前见到自己一脸愤恨的高允,此时看他的目光也有些躲闪,显然,苏阳恶名在外,现在就是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再找苏阳的麻烦。 这种货色,就是欺软怕硬,上不得台面。 高侃寒暄几句,酒宴开始,一道道珍馐美味端了上来,色香味俱全。 比起皇宫御膳房做出来的,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精盐、酱油和酒水,已经普及,徐家还顺带开发出一些别的调味品。 虽然酱油的配方无法保密,但徐家出品的东西,依旧是品质最好的,至少在上层市场,占据统治地位。 酒水也是如此,虽然和一些家族签订了协议,转让给他们配方和技术,还有蒸馏设备,但苏阳却将沈括改进的蒸馏机专门供应自家使用,苏家酒坊出品的,比其他家族,味道更佳纯正。 但苏阳却依旧是走高端路线,没有将其他家族的生存空间全部压榨干净,否则如此大的利润,那些家族,绝对不会让苏家独享。 这酒菜,也就比苏东坡做出来的略差一筹,苏阳有些遗憾,上一次去钦州,没能去敲苏东坡一次,说实在的,苏阳还真有点怀念那家伙做的饭菜了。 麻姑的厨艺很不错,但品类花样,却不能跟苏东坡相比,而且苏阳如今,也不会让麻姑经常下厨,她的心思,也放在了照顾女儿身上。 酒宴是中午开的,毕竟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高侃设宴,也不可能让别人家里都不团圆。 而这酒宴,似乎简单的过分,几乎没有说什么朝廷大事,就像是一次寻常的宴席。 但是苏阳却看出来,这里面,除了个别如同他和赵籍一般,因为身份原因,无法推脱的,都算是高侃这一派的。 权倾朝野,不止是一句空话,这里面不少人,就是高侃提拔上来的,比如那刑部尚书、工部尚书,兵部尚书更是高侃的直属。 吏部尚书陈松年,和高侃关系更是密切,否则,陈松年想要提拔人上位,也得经过吏部的考评! 苏阳和桌上的人推杯换盏,有说有笑。 也就是陈松年对苏阳的态度最为冰冷,因为他们的仇,大了! 那张维臣这两年,跟苏阳的关系不算好,但也仿佛没有寻仇的意思,至少苏阳如今顺风顺水,他不敢随便乱来。 宴饮结束,上了茶水点心,还有一些从南边快马加鞭运来的新鲜水果、菠萝、芒果、荔枝等等,应有尽有。 想要保持的如此新鲜,必然是动用了沿途的驿站。 这些,虽然是小事,但一般人,还真做不到,也不敢做。 苏阳至少不会这么做,他不会为了几口吃的,做这些僭越的事情。 众人三三两两的在一起喝茶,高太师回去休息,高侃也跟着走了,还有几个尚书,似乎去其他地方喝茶。 苏阳跟赵籍坐在一起,还有苏枫。 第一百二十五章 高家宴会三 苏枫加入了禁军,现在是神卫军都指挥使,正五品的官职。 苏枫这几年,似乎也开始习武,但苏阳却知道,也就是一些拳脚功夫,因为没有基础,只能算是好看一些,和普通的禁军士兵差不多水准。 而苏枫这个职位,也不是真的打算投笔从戎,而是一个过渡,苏阳听苏枫说起过,高氏有意安排他外放。 因为有高氏的力量在,只要外放,苏枫至少可以拔擢一级,以从四品,权知一州,是他现在最快捷的升迁途径。 虽然苏枫的升迁速度不能跟苏阳相比,但也绝对不慢。 一来是苏枫娶了高沁月,而高沁月是高侃长子的女儿,高侃长子早亡,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所以高侃对这个孙女,还是很疼爱的。 而苏枫,能力并不算差,至少和大部分世家子弟相比,要强了不少,他的进士二甲,也是实打实考来的。 再加上庐陵县令和这几年各个职位的力量,似乎也有了一些实际工作的能力。 苏枫显然已经成为了高氏嫡系,而且他也乐在其中。 苏阳此时,无法劝诫,让苏枫现在和高氏保持距离,根本不可能。 苏阳也只能偶尔劝诫一下,让他谨守法度,退一万步说,哪怕高氏最终出了问题,只要苏枫没有做不该做的事情,顶多也就是被牵连,降级任用罢了。 他们三人,同科进士,苏阳是状元,赵籍是榜眼,苏枫是二甲第十名,但他们哪一届恩科,生前最快的,就是他们三人。 苏阳袭承庐陵郡公,所做的事情,有目共睹,他的升迁,哪怕是对苏阳有敌视态度的吏部尚书陈松年,也无法说出半个字来。 蜀仓和蜀中刘氏的案子,换了别人,真不一定做得到。 钦州,在宋国版图上百年了,但一直没有什么改变,苏阳却在短短两年时间,让钦州乃至整个广南西路都发生了变化,谁有能说不是他的功劳? 疏通运河,更不用说了,多少年来,换了多少工部尚书,圣旨下了多少道,也没有一个人完成。 但是苏阳却做到了,虽然手段有些狠辣,但其对宋国的影响,极其深远。 这三年,苏阳的工作中规中矩,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但谁有能说,他做的不好呢? 赵籍不用说,背景比苏阳更大,岭南王世子,先帝神宗的女婿。 当今皇上的姐夫,正儿八经的驸马爷,皇亲国戚。 苏枫,则是依靠高氏的关系,虽然他不是入赘,但也跟入赘没有多少区别。 他跟高沁月居住的地方,就在高家旁边,而高沁月倒是有大半时间,还住在高家。 三人聊了几句,苏枫对苏阳道,“大哥,刚刚沁儿让人来传话,请你和赵兄去后堂!” 苏阳闻言,无奈的看了一眼赵籍,显然已经猜出来,是什么事情。 但他现在,却是必须去的。 “走吧!”苏阳站起身。 赵籍也跟了上去,他就是来凑热闹的。 ... 高家后院,有一处栖凤阁,据说曾经是太皇太后未出阁时居住过的院落,虽然太皇太后高正仪从小在皇宫之中长大,但高家毕竟是她的家,自然也在这里居住过的。 这栖凤阁如今,成为了高家子弟谈论风花雪月之地。 栖凤阁内,人不多,除了三个高家的少年外,其余十几人,都是女眷。 三公主赵瑶和曹清影和高沁月都在,还有高家两个孙媳之类,年纪在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和曹清影他们相当。 剩下改的都是十四五岁到二十岁之间未出阁的姑娘。 苏阳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其中一个十五六岁,容貌绝美的少女身上。 这少女身段婀娜,肤白貌美,五官精致无可挑剔,在座的,从容貌上来说,也仅有三公主赵瑶能与之平分秋色。 赵瑶高贵中带着几分成熟,而这个少女,却青春靓丽,天生仿佛都带着一股魅惑之力,不自然的吸引异性目光。 高沁月和曹清影与其相比,至少在容貌上略输一筹,但论气质,则半分不差。 曹清影身上,拥有一股卓然独立的气息,却是在座所有女子,不能相比的。 苏阳认出,这就是那刘清青,因为他看过画像,真人,比画像,似乎还胜三分。 而苏阳不禁感慨,难怪前世哲宗对着刘婕妤宠爱有加,先不说品性才学,只是这份皮囊,就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挡。 想要阻止其登临后位,难度还真不小,至少也得找到一个能与之抗衡的女人才行。 苏阳一阵头大! “公主殿下,许久未见了!”苏阳对着三公主赵瑶拱手行礼。 三公主微微一笑,却没有接苏阳的话,而是对身边的曹清影到,“姐姐,你们家王爷这是要我我们都去拜见吗?” 要论在场这些人的品级,似乎也就三公主比苏阳更高一级,身在帝王家,天生就是王宫贵胄。 曹清影抿嘴一笑,“你还不知道他啊,自从当了中书舍人,倒是越来越守规矩了!” 赵籍笑着过来拍了拍苏阳的肩膀,“你现在可不是帝师了,咱们这里,可没有公主王爷,否则我每日不得早晚参拜啊!” 赵籍的话,都笑了不少人,三公主嗔怒的瞪了赵籍一眼,但却并未真的生气。 “两位兄长里面请,刚刚我们还说道你们呢!”高沁月起身对着两人说了一句。 苏阳有些好奇,说他们什么? “刚刚我们说起当年牡丹花会的往事!”赵瑶缅怀的说了一句,似乎真的已经很久了,六年,想当初,她也不过十五六岁,如今却已为人母! “是啊,很久了!”苏阳笑了笑,看向曹清影,显然是想到了当年和曹清影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曹清影侧了侧头,似乎有些害羞的样子。 “清儿见过二位兄长!” 刘清青这时候上前一步,对苏阳和赵籍款款下拜! 赵籍笑着看向苏阳,显然是再说,我就是个搭头,你自己看着应对吧。 “郡主客气了!”苏阳拱手回礼。 “兄长唤我名字就好了,当年兄长与兰姐姐大婚,妹妹未曾道贺,此次前来,带了一副元长先生的画作,正要请兄长品鉴!” 苏阳的眉头微微一皱,虽然她料到了这刘清青见自己,别有目的,但此时,也有些太功利了吧。 曹清影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显然她并不知道这刘清青要给苏阳送礼! 第一百二十六章 高家宴会四 元长先生,苏阳以前或许不知道,但是现在,却很清楚,元长,蔡元长,蔡京! 他知道蔡京不仅在政事上精明能干,字画水准,也可入当世一流,甚至不弱于摩颉先生。 但是给自己送蔡京的字画,还真是,有意思啊! “我也曾听三叔说过,蔡元长字画乃是一绝,今日正好一观!”苏阳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 刘清青虽然工于心计,但毕竟还是一个小丫头,否则,她也不会如此急功近利。 但是苏阳却不得不说,这蔡京的字画,真的是一绝。 这是一幅黄山步云图,取青云直上,平步青云之意,对于官场中的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比平步青云更吸引人的。 “对于字画我倒是不精通,兰儿,此画如何?”苏阳看了看,开口询问曹清影。 要说评论字画,在场没有谁比曹清影更有资格。 她是摩颉先生的弟子,而且画作水准,已经得其真传,不说青出于蓝,但也不会比其差多少。 这几年,曹清影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读书画画,这似乎是她的一大乐趣,顺带着连苏阳的鉴赏水准都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他也能看出,这蔡京的画功不俗,尤其是那几个字,颇有大家风范。 “此画笔触细腻传神,意境斐然,算是难得佳作,这几个字,足以列入大家之列!” 曹清影对于这幅画,评价很高。 苏阳也不得不承认,蔡京是有真才实学,只不过此人功利性太重,私欲太深,否则以他的能力,成为一代名臣,并非什么难事。 至少这几年,从其在蜀地的治理上就能看出一二,苏阳觉得自己去做的话,只怕都不及此人老道周密,成绩斐然。 如果只论政绩,此人不升迁,那是没天理了。 可是苏阳却知道,如果这蔡京当政,朝堂之上,比现在更加黑暗! “兰姐姐都这么说,这幅画自然是不会差了,只是清儿对此也不精通,正好借花献佛,将其送给兄长和兰姐姐,权当补给你们的贺礼了!” 刘清青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如果不知就里的人,还真以为这是一个没有心机城府的小丫头呢。 曹清影虽然不喜欢这些俗事,但却蕙质兰心,将一切看得清楚。 不过在点评书画上,她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给出不公正的结论。 曹清影看了一眼苏阳,显然是等他来决定。 “清儿有心了,兰儿,就收下吧!”苏阳说了一句,刘清青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来而不往非礼也,兰儿,正好,我听说清儿要参加秀女甄选,你就为她画上一幅画像吧!”苏阳的话,让刘清青心中狂喜,因为曹清影的名气和画作,并不比他的师傅摩颉先生差多少,只是流传的并不多罢了。 能让曹清影为其作画,那自然是更为传神。 “多谢兄长,多谢兰姐姐...” 曹清影似乎也有些意外,因为他知道苏阳在这件事上面的态度,为什么苏阳会让自己主动给刘清青作画呢? 不过曹清影没有拒绝,点头应下,但是作画,不可能现在,无论苏阳因为什么原因赢下来,曹清影都不可能敷衍或者将刘清青丑化,那是她的原则问题。 此后的谈论,似乎格外热闹。 刘清青甚至还想要求苏阳一首诗,但苏阳却拒绝了,说自己已经好几年没写,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句子。 这只是托词,因为他不会给其他女人写诗,这也是原则问题! 苏阳的诗,在宋国,绝对炙手可热,甚至连他在蜀地送给那七大家族主事人的官仓鼠都被挖了出来。 雪梅诗集,每年都会有一册出现,苏阳推脱不过,也会留下一两首,如今雪梅诗集,只要是读书人,大都能背出来几首。 回去的时候,赵籍与苏阳同行,三公主赵瑶和曹清影同乘一辆马车再后面,苏阳和赵籍骑马并肩而行。 “你怎么想的?”赵籍终于问了出来。 他可不信,苏阳会真的帮刘清青。 “物极必反!” 苏阳说了四个字! “捧杀!”赵籍立刻会意,但是却不找,苏阳到底要干什么! 捧杀,只是其中之一。 “不知道今年第一场雪,会在什么时候下!”苏阳看看天,现在距离下雪,应该还有至少三个月呢。 但是皇帝的婚事,绝对不是三个月之内能完成的。 “你想要办雪梅诗会?”赵籍问了一句,苏阳没有回答,而赵籍并不傻,论才智,绝对不在苏阳之下。 “你,该不会是想要让陛下也参加吧!”赵籍想到了,否则苏阳,为什么会对着雪梅诗会,如此感兴趣。 “知我者,平章兄!”苏阳笑着说了一句。 赵平章似乎也隐约猜到,苏阳想要做什么。 但具体的,他们还得再谈谈,这种事,如果弄巧成拙,那真是得不偿失! 中秋赏月,这个中秋,并不团圆。 因为徐慧君在江宁守孝,婶娘也在庐陵,不愿来京城。 絮儿嫁人,苏枫也在京城,庐陵虽然有人照顾,但他们三人都不在身边,婶娘这个中秋,怕是不会多高兴吧! 不过这节日,自然是要过的。 曹清影、麻姑、香草、芸儿、琴儿,还有五个孩子。 凤儿已经快十岁,知书达理,也是美人坯子,无论徐慧君和曹清影,都对凤儿颇为喜爱。 定国,安邦,两个儿子都是徐慧君所生,苏定国已经五岁,苏安邦才不到两岁。 香草和麻姑,各生了一个女儿,香草的生的女儿三岁,叫苏雪茹,麻姑生的叫苏梅洛,这是苏阳早已经想好的名字,以后如果再有子女,名字会重新想。 苏阳不想弄出来一个什么辈分名字,没多大意义,一个人的名字,都有独特的意义,无需刻意限制。 芸儿没有跟徐慧君回江宁,因为定国安邦,都是芸儿和徐慧君一起带大的,徐慧君回了江宁,芸儿要是也走了,估计没人能搞定这两个小家伙。 还有常胜嫂和常明,也跟他们坐在一起,常胜跟徐慧君留在江宁,这个中秋,他们一家也不能团聚。 常明已经十六,虽然跟自己父亲常胜体型不能相比,但是跟苏阳站在一起,却比他还高半头,足有一米八五。 虽然常明看着人高马大,但却并不显得鲁莽。 虽然从小也习武,但读书更没有拉下,这一点,还得感谢常胜嫂,如果不是常胜嫂,估计常明这小子,这会还跟老爹在江宁杀猪呢! 一家人说说笑笑,喝了点小酒,逗一逗儿女,这个中秋,算是过去,虽然不圆满,但也已经结束。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新科状元 第二天,苏阳继续去礼部,准备科考的事情,今天出题官进贡院,需要等放榜之后,才能出来。 苏阳只是主考,并不出题,但是却由他和另外两名主考,规定出题范围,但具体的题目,他们也不会在考试前知道。 忙忙碌碌,半个月过去,万千学子,进入贡院,苏阳站在贡院门口,看着对面那座状元楼。 他此时,不禁想起当年从状元楼跳下去的刘承嗣。 刘承嗣的悲哀,有一部分,是他自身心性所致,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科场舞弊。 而读书,对于许多寒门子弟来说,那是唯一的出路,为了读书,有人变卖田产,倾尽所有,孤注一掷,之位金榜题名。 但是,当年舞弊的那些人,依旧中了进士,最后连作弊的官员,也还依旧如常,没有人因此受到惩罚。 他们之中,还有一部分,已经为官,而且之位并不算低,因为能作弊的,都是有背景的。 比如那高允,苏阳听说,也还挂着一个虚衔,但也是从四品了,这样的人,或许某一天也会成为某一个州府的执掌者。 这样一个人,当了知府太守,苏阳不知道,哪里的老百姓,还能不能活下去,他坚信一个道理,狗,改不了吃屎! 就像前世的记忆,有些事情虽然变了,但人的性格并未改变,苏东坡依旧是那个怼天怼地怼空气的直性子,王安石、司马光、吕公着等人,依旧坚持自己的政见。 蔡京,还会是那个权倾朝野,四度为相的大奸臣吗? 或许吧! 苏阳知道,蔡京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用善恶来衡量。 以他如今在蜀地的政绩,难道不是善,这几年,蜀地风调雨顺,水利道路被修建的井井有条。 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一副太平盛世的征兆。 可是这些,并不能改变蔡京的品性,他才能非凡,审时度势无人能及。 若是遇到贤明郡主,绝对有能力成为一代名臣,但如果遇到宋微宗赵佶那样的昏君,苏阳实在不敢想,这样一个才能卓越的家伙,会如何难以对付。 苏阳将蔡京,当做自己潜在的敌人对手,至少,得有这份担忧。 可苏阳更希望,自己的这个师兄,能够与自己同心同德,做一些救世济民的事情,就如同现在所做的一般。 不过这不取决于苏阳的想法,而是取决于环境。 苏阳心中感慨,背后的禁军呼喊,让他回过神,开考了! ... 科举之后,金榜题名者,进入殿试,苏阳这个翰林学士,倒是清闲了。 而最终两百三十五人名登进士,但是苏阳看了看,能算得上寒门子弟的,也就五六十人,世家子弟,还是占据大头。 一来是这些士族子弟,读书的条件好一些,另外接触的层面也更广,并非所有都是庸才草包。 科举之后,新一届的新科状元诞生,坊间偶然也会传来一些对比,将这一届的新科状元,和上一届,或者苏阳对比,因为他们是赵煦等级之后,仅有的三名状元。 虽然这一次的新科状元,来自清江陈氏,也就是吏部尚书陈松年的家族。 这一料的状元叫陈铮鸣,州试、会试、殿试都是第一名,可谓独中三元,这在历代,都是不多见的。 至少苏阳没有做到这一点,他的州试,堪堪通过,会试因为有人舞弊,最后也是被补录,只有殿试第一而已。 原本赵籍倒是有希望连中三元,但殿试状元却被自己抢了。 陈铮鸣,却有才华,至少和同届的其他士子相比,其策论绝对算是出众,如果苏阳和他一起考,最终状元落在谁手里,还真是不一定,因为自己殿试的题目,有些太偏门,绝户计,估计从来没有人敢用在殿试上吧。 这一次殿试的题目为治民,是皇帝赵煦亲自出的。 陈铮鸣的论策,有理有据,此人绝对是一个人才,只是苏阳却能感受到此人的倨傲,这也正常,有本事的人,大都有些傲气。 苏阳没有因为自己和陈氏的恩怨去刁难陈氏子弟,他不想与谁为敌,但谁要是挡在自己前面,苏阳也不会客气! 可笑的是,崇敏还拿着陈铮鸣的试卷,悄悄问苏阳,要不要压一压。 苏阳知道崇敏这家伙,绝对是一个直性子,因为知道苏阳跟陈氏不对付,才会问这个。 苏阳自然不会这么做了,如果这样,自己和当年害了刘承嗣的那些舞弊者有什么区别。 不过崇敏的另外一句话,让苏阳一阵无奈。 “这陈铮鸣是陈炯之子,你可想好了!” 陈炯...陈松年的侄子,就是因为贪墨疏导运河的款项,被苏阳砍了的那个陈家人。 不过苏阳也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陈炯的儿子如此有出息。 但是他并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去刻意打压陈铮鸣,所以陈铮鸣,连中三元。 能够连中三元的人,历朝历代都不多,因为宋国科举取士数量远超前朝,所以连中三元也有几个,但百余年来,也不过五六人而已。 这样的人,绝对算是有真才实学的,但是日后成就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苏阳并未太过在意,这陈铮鸣,显然是将自己当做杀父仇人来看的,在法度之内,自己不惧,他若是在法度之外做什么,苏阳也绝对不会手软。 科举之后,苏阳又继续准备选后的事情。 容貌、品性、出身,所有参选秀女,都需要一一核查,并且要查三代以上。 在这个信息流通困难的年代,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各州各府,都有举荐适龄女子入选。 一时间,京城繁花似锦。 甚至有不少人都找到苏阳家里想要走后门,给自家的女子一个略好的评语,哪怕不能当皇后,被选为妃子也是好的。 不过这些人,都被苏阳拒之门外,在这件事情上,苏阳有自己的打算,也不想授人以柄,更不想这些人,打扰自己家人正常的生活。 “画作好了,你要不要看看!”曹清影拿了一副画走进书房。 苏阳停下笔,看了一眼曹清影手里的画,“看看吧!” 曹清影将话展开放在桌上。 一个姿色无双的少女跃然纸上,比起自己在太皇太后哪里看到的,更让人惊艳。 “是不是有些...”曹清影知道苏阳并不远刘清青入选,自己画这幅画,如果被皇帝看到,只怕真的会... “呵呵,很好,兰儿的画功又见长不少!”苏阳说着,将这画卷收起来。 “对了,雪梅诗会准备的怎么样了?”苏阳问了一句。 现在已经临近十月,依照常理,下雪的日子也不远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王都尉 “地点选好了,在小王都尉郊外的别院,正好叫雪梅山庄,以前的诗会我们去过几次,环境很好,距离京城也不过五里!” 小王都尉!王诜! 苏阳立刻想到一个人,高俅! 他问过苏东坡,却完全不认识这个人,或许是因为还没有进入苏东坡的视野。 而苏东坡被自己,留在了广南西路,照理说,应该不会再给高俅引荐了。 苏阳忍不住苦笑,虽然历朝历代,都有奸臣出现,但从来没有像宋朝,准确的说是宋徽宗、宋高宗这一对父子朝中这么多。 北宋六贼,蔡京童贯等人,还有南宋秦桧,可谓千古第一奸臣。 不过苏阳也想明白了,有些人,在明君手下是忠臣,在昏君手下就是奸臣,就像蔡京,此时,谁又能说蔡京不是一个能臣,蜀地的治理,有目共睹。 国君一身系天下,而皇后同样至关重要,贤与不贤,对宋国的影响,可是极大的。 “亦恒,虽然我不懂政事,但你这么做,实在太危险了,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是...”曹清影忍不住担心。 此时他已经知道了苏阳和赵籍的计划,但这个,实在太危险。 苏阳将那副画交给曹清影,“若她成为皇后,会死很多人!” 苏阳的话,让曹清影心中微微一惊,显然,苏阳说的,不是笑话! 如果高氏和刘氏联手成功,以他们如今的势力,可以用外戚的身份,继续把持朝政,而皇帝已经十七岁,又怎么会甘心。 虽然皇帝看似没有什么力量,但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就是无形的号召力,只要天子开口,自然会有不少人为其效忠,那时候,很可能就是一次动乱,也许会有千万人丧命! 相对于此时苏阳他们计划的事情,那才是真的危险。 十月中旬,徐慧君回来,在江宁三个月,憔悴不少。 徐家老爷子,对徐慧君的影响深远,也正是因为徐茂才的开明,徐慧君才能够执掌徐家的生意,否则她只能和其他女子一般,在闺中待嫁,满腹才华,只能用来消遣。 “诺儿,你带定国他们回庐陵,陪陪婶娘吧!”夜深人静,苏阳对徐慧君说了一句。 徐慧君一脸疲惫的躺在苏阳胸口,听到这声音,有些诧异的抬了抬头。 她不是一般不谙世事的女人,虽然并不在京城,但对于宋国朝堂的变故,也略知一二。 而且给皇帝选后,这不是小事,苏阳现在让她带着孩子们离开,肯定不只是为了让她们回去陪婶娘的。 “嗯,好!”不过徐慧君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苏阳要做的事情,她无法阻止,只能不让他分心。 徐慧君在家里休息了一周,带着四个孩子、香草、麻姑、芸儿返回庐陵,常胜一家也跟着去了庐陵。 曹清影走不开,而且她的身份和身手摆在那里,遇到危险,也足以应对。 琴儿也留了下来,虽然琴儿现在是苏阳的侍妾,但和以前,并没有多少分别,她自然清楚,自己在苏家的地位荣辱,跟曹清影息息相关。 琴儿跟着曹清影,也是从小习武,只不过天赋差了些,但也不会比秦虎手下的那几个亲卫差。 苏阳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兵戎相见,他不愿意看到,但却不得不做好万全准备。 十一月初三,第一场雪落下。 王诜为英宗女婿,太皇太后高氏,也算是他的丈母娘,不过王诜取的蜀国长公主并非高氏所出,关系就没那么亲近了。 王诜也是京城有名的风流人物,虽然已经四十四岁,但丝毫不见发福,依旧看着儒雅潇洒。 能被选为驸马,王诜的长相才华都不弱,但生性风流却从未改过,据说在公主在世的时候,就时常流连花丛,只不过蜀国长公主性质宽容,并不是善妒之人,王诜也就不知收敛。 后来苏东坡反对新法被贬,王诜跟苏东坡算是铁哥们,又因为给苏东坡辩解了几句,被当初励精图治革新变法的神宗也贬了。 但是在神宗末年,蜀国长公主病重,在病榻上,求神宗恢复了王诜的官职,依旧做他的驸马都尉。 蜀国长公主,对王诜,也算是情深义重了。 只是公主离世后,没有了约束,到了哲宗朝,他算下来就是哲宗的姑父,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哲宗皇帝,都不会再去苛责。 而王诜虽然风流,但也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自然没人去管他。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跟以前徐景涛一般飞鹰走马的浪荡公子,品性算不上好,但也不坏,还挺讲义气,否则,也不会不知轻重的为苏东坡求情! 苏阳也听苏东坡说过王诜,字画相当不错,而且,也是苏东坡的小迷弟,说白了,就是贪吃! 王诜,苏阳只闻其名,从未见过。 两人唯一的交集,就是都跟苏东坡关系不错,但苏东坡不再京城,他们的交际圈子,也就没有什么重合的了。 “苏大学士,久仰大名,今日终于见到真人了!” 王诜看到苏阳,颇为高兴,苏阳的名字,自然听过不止一次,因为在京城的雪梅诗会,每年也有两三次,而王诜只要在京城,都会参加。 苏阳微微一笑,拱手道,“姨丈这是折煞我了,我在钦州时,就听东坡兄时常提起姨丈之名,说姨丈不仅书画是一绝,更懂得人生!” 王诜之妻和曹清影的母亲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所以苏阳称呼其为姨丈并无问题。 “哈哈哈,只怕那家伙说的是我贪吃吧,哎,可惜,东坡兄远在西南,否则今日这诗会将增色不少。” 王诜说的,肯定是美食,有苏东坡在,这美味又怎么会少。 同来的赵籍,不禁笑着道,“你们这称呼,可是乱了辈分。” 苏阳和王诜,都叫东坡兄,但是他们两个又差了一辈,辈分自然有点混乱。 “各交各的,要真抡起辈分来,你还小我两辈呢!”王诜说了一句,他所在的家族,虽然不及岭南赵氏,但也算望族,曾经他家族有女子加入岭南赵氏,要是从那个辈分来论,赵籍得喊王诜一句老舅爷了! 赵籍讪讪一笑,不再说话,而苏阳心里不禁感慨,宋国能算上顶尖的家族,也就那么七八个,次一等的,也就二三十,这百余年来,不断联姻,几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关系网交错纵横,拔出萝卜带出泥,所以想要变革,一旦触动他们的利益,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人为了自身利益,绝对会一窝蜂的跳出来,将你蛰的满头是包! 第一百二十九章 高朋满座 苏阳有些意外,居然又见到了种师中。 种师中原本是新组建的黄龙军副将,但因为对黄龙军中的纪律训练不满,打了一个颇有权势的家族子弟,而且下手还挺重。 虽然因为种家的影响力,没有追究罪责,但也离开了黄龙军,回到种家军内任职。 “种将军,许久不见了,听平章兄说,你又调入禁军了!”苏阳笑着问了一句。 种师中对于这种调动,已经习惯,这几年,他可是换了好几个地方,先是从种家军掉入禁军,在京城呆了没多久,黄龙军成立,他意气风发的跑去,但是最终却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提出组建黄龙军的赵籍,也都心灰意冷,更何况他。 在哪边揍了一个不顺眼的,又被发配回了种家军,结果屁股没坐热,又来了京城。 这算是二进宫了。 “就那么回事,行了,咱们也别这么客气,你叫我名字就行,虽然你跟我师父称兄道弟,但可别想占我便宜!”种师中本来就不是那种俗套的人。 “各交各的,端儒兄,你这架势,是要当主厨吗?”苏阳好奇的问了一句。 “还不是上了小王都尉的大当,说是请我喝酒,结果被抓来当厨子,不过这主厨可不是我,我就打打下手,掌勺的是我师弟,对了,待会给你引荐,我师弟苏过,还有小苏学士的儿子苏远,他们兄弟两个才是今日主厨!” 种师中口中的小苏学士,是苏东坡的弟弟苏辙,因为兄弟两个都当过翰林学士,因此苏东坡也被称为大苏学士,苏辙被称为小苏学士。 苏过则是苏东坡的三子,苏阳只听过,但没有见过。 没想到,苏东坡的手艺,居然都遗传下去了。 天空还飘着雪,虽然不大,但地上已经见白,现在中午还不到,种师中跟苏阳聊了两句,又去后厨帮忙了。 君子远庖厨,但那是伪君子,苏阳在家里,有空闲的时候,也会去帮麻姑一起做菜,这种感觉,分外熟悉。 种师中的厨艺应该不怎么样,他拜师苏东坡,最重要的原因是,能吃到好东西,否则,别人找苏东坡做菜,他不一定给面子的。 那家伙,可不会看你的官职,顺眼了才给你当一回厨子! 雪梅山庄之内,梅花点点,分外别致,比起当年的琅琊山庄,面积大了许多,景色也更好。 苏阳看到一些熟人,苏枫和高沁月,齐思远和王沂蒙夫妇也来了。 还有刘清青,苏阳这一次,如此热心雪梅诗会,就是因他,又岂会少了这个主角。 还有一些苏阳看着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年轻男女。 因为秋闱结束时间不长,一些中了进士的人还留在京城担任闲职。 一招规矩,除了一甲进士及第,可以直接授予官职,二甲三家,都会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才能为官。 不过这规矩,也渐渐成为了摆设,只要有点关系,见到有空缺的官职,就会急不可耐的跳上去。 原本,那学习的时间为期三年,算是为官之前的岗前培训。 但是这岗前培训成为了摆设,即便是中了进士,又有几个人真的精通政务? 苏阳现在,只能发发感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对此,无可奈何。 不过这些才子佳人聚集在京城,最近京城之中的大小诗会花会之类,绝对不在少数。 毕竟如今来到京城,准备参加选秀的女子多了,但皇后只有一个。 很多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退而求其次,能在这些进士之中挑选一个夫婿,也没算白来一次京城。 所以,苏阳虽然暗中准备,但是这一次的雪梅诗会,并非苏阳发起,而是这位小王都尉王诜。 别看王诜已经四十多岁,但跟他一起玩的,大都是年轻人,因为到了他这个年纪,还可以风流不羁的,真没几个! 苏阳还看到了新科状元陈铮鸣,陈铮鸣被一群少男少女围着,高谈阔论,意气风发。 毕竟连中三元,也非常人能办到的。 清江陈家,虽然不及高氏曹氏,但也绝对算是二流世家中的佼佼者,比金陵王家,更强盛几分。 金陵王家如今在宋国的地位,颇为尴尬。 因为他们家族,出了一个王安石,王安石变法,将权贵得罪了个遍。 虽然金陵王家和之中,也有人与其站在了对立面,但终究脱不开他们是一家子的关系。 金陵王家,如今在朝堂上,之位最高的就是出任舒州知府的王安礼。 他是王安石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齐思远的气质王沂蒙的爷爷。 原本,王安礼已经做到了尚书左丞,也就相当于副宰相的地位。 但是因为其反对神宗对西夏用兵,被贬谪去了地方,哲宗即位后,虽然有了一定的升迁,但依据只是一州知府而已。 齐思远的家族,以生意为主,并无高官,所以如今,在地方呆了几年,齐思远也是处处掣肘,根本无法做多少事情,在几个月前,动用关系,来京城任宗正少卿。 宗正寺,是负责管理皇族事务的地方,比如这一次选后,宗正寺就参与其中。 齐思远为宗正寺的副职,这几个月,和苏阳接触的颇多。 宗正少卿,只是从五品,不过在之前,齐思远的品级只有正六品。 来京城任宗正少卿,也算是升了一级。 但这肯定不是一个长久之计,齐思远也并不想在这里混日子。 雪梅山庄有大大小小七八个院落,此时有人在屋内喝茶聊天,也有人在走廊亭台处看花赏雪。 曹清影带着琴儿跟三公主赵瑶离开,苏阳和齐思远在雪地里走着。 “如何,想清楚了吗?”苏阳问了一句。 齐思远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跟阿蒙商量了,她也支持我去苏大人那边!” “呵呵,舍不得分开!”苏阳笑了笑。 齐思远朝着某个院落看了一眼,叹口气道,“男儿志在四方,虽有不舍,但不能不去,只是阿蒙又有了身孕,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啊!” 苏阳闻言,微微楞了一下。 齐思远这六年,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不过他也只有一妻一妾,那妾室,还是王沂蒙的陪嫁丫头。 王沂蒙生了一儿一女,现在又有了身孕,就是第三胎了。 齐思远还跟苏阳说要定娃娃亲呢,苏阳一口回绝了,不过并非因为自己身份高了,就看不上齐思远的家世。 而是他不想做这种事情,或许是因为思维不同,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之后,可以自己去挑选婚姻。 在这方面,苏阳绝对比这个时代的人开明许多。 第一百三十章 化名而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也有恩爱夫妻,但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悲剧。 就如同苏东坡跟自己说的,他有一仇人,就是因此结下的。 历史中的苏小妹并不存在,但是苏东坡却有一个姐姐,名为苏八娘,比苏东坡大了一岁,才色无双。 但是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母兄之子,也就是她的表哥程之才,但在婆家备受欺凌,十八岁就郁郁而终。 这让苏东坡和这个表哥反目成仇,而且当年苏东坡反对变法,程之才还利用对苏东坡的了解,网罗罪名构陷,以此来取信当时身居宰相的王安石。 这程之才的人品,还真是够可以的! 齐思远并不喜欢做现在这种迎来送往无聊的工作,每天这个皇亲国戚娶小妾,明天那个皇亲国戚犯事了,他们宗正寺还得去给料理后事。 苏阳也建议齐思远去地方历练,而齐思远生性洒脱,和苏东坡应该对脾气,苏阳推荐他去苏东坡那边,至少能做点实事。 只是广南西路,太过偏远,王沂蒙又有了身孕,家里还有三个小孩子,齐思远才没有下定决心。 但是如果这样混迹几年,齐思远觉得自己都要颓废了,这些年,苏阳做了几件实事,而他虽然不奢望像苏阳那样弄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也想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不负自己一身所学。 可是在地方那几年,想要做事情,千难万难,能够不贪墨,明哲保身,都让人疲于应付。 广南西路,现在算是宋国境内的一股清流,但是因为发展的比较晚,百废待兴,他去了那边,也大有可为。 “你若决定去,我给苏大人去信问问,那边有什么合适你的职位,但吏部的关系,你得自己疏通!” 齐思远明白,苏阳和吏部尚书陈松年之间的关系,可谓糟糕到了极致,如果苏阳去吏部帮他说话,事情肯定要搞砸! 而齐家和王家,在朝堂上还是有一些人脉,只要苏东坡那边愿意接受,从吏部拿到一个正规的调令不算难事。 “咦,那个人...”齐思远的脸上,显出陈思之色,感觉那个人眼熟,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不远处,赵籍和一个十七八岁,颇为英俊的少年走来,背后还跟着两个龙行虎步的跟班。 “你认识那是少年?”齐思远问了一句。 苏阳看了一眼,“算认识吧!” 齐思远有些奇怪的看了苏阳一眼,这家伙搞什么鬼? “亦恒,思远,你们都在这里啊!”赵籍说了一句。 苏阳点了点头,拱手对赵籍身边的俊美少年道,“赵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那俊美少年一脸笑意的道,“是啊,朕...” “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吧!”赵籍这时候却抢了一句,那俊美少年连忙点头,“是,的确没想到!” “平章兄,这位是?”齐思远听了他们的对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这是我弟弟赵永...”赵籍说了一句,又介绍齐思远。 “这位是跟我同科的进士,江宁齐思远!” “哦,朕...”俊美少年说了一句,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真巧啊,我记得你!” 赵籍一脸无奈的补了一句,“我跟他说过,我这弟弟没怎么见过外人,一紧张就说话有些结巴!” 赵籍说完,连忙将那弟弟赵永拉走了! “好奇怪啊,亦恒,你有没有感觉这少年有些不对劲?”齐思远看着赵籍和那少年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苏阳笑了笑,没说话,他总不能现在跟齐思远说,那就是当今皇上赵煦。 齐思远虽然见过皇帝,但那是六七年前了,那时候,赵煦还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六七年没见,不熟悉的人,肯定认不出来。 这个时代,有没有多少通讯手段,而皇帝的画像,更没有人敢私藏,否则,那就是死罪! 只怕是除了经常上朝的朝臣,就是刚刚中了进士的那些人,也不见得能认出来。 因为穿着龙袍,带着皇冠,和此时的样子有很大区别,那些进士,也不敢盯着皇帝看,更何况读书费眼睛,估计进士里面近视眼也不少。 苏阳此时在想,近视眼,是不是应该叫做进士眼才更合适?书读得多了,眼睛都看坏了! 而此时,赵籍走在皇帝赵煦身边,略微落后半步,“陛下,您这样说话不行啊,肯定露馅,还不如直接表明身份呢!” “别啊,朕、已经习惯了这么说,朕、我注意一下就好了!”赵煦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赵籍叹口气,觉得这习惯,不是一时半刻能改过来的。 苏阳这家伙,出的什么馊主意啊。 让皇帝出宫,来参加这雪梅诗会,还真是废了不少心思。 三公主进宫,无意中说起雪梅诗会,皇帝对此,很是好奇。 因为雪梅诗集,他看过不少,也知道其中有不少苏阳写的诗词。 但是这种诗会,他从来没有参加过,倒是挺苏阳和三公主提过不少次。 所以当知道雪梅诗会要举办,赵煦就想来凑热闹。 而皇帝想要出宫,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而且他尚未亲政,这种事情,自己根本做不了主,虽然有些不爽,但还是去征求了太皇太后的意见。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太皇太后居然答应了,不过该有的护卫,并不少。 背后这两个贴身护卫,实力绝对比苏阳身边的钟伏虎常胜更强。 按照葵候的划分标准,这两个,必然是江湖绝顶高手的水准。 “你们在外面候着吧!” 进入一个院落,赵煦吩咐一句。 “陛下,太后吩咐...”两名护卫,得到的吩咐可是要寸步不离的保护皇帝。 “嗯?”赵煦闻言面色不悦。 “你们要抗旨吗?”赵籍后头,看了一下那两个中年护卫。 两人的脸色瞬间一白,他们虽然得到了太后的命令,但这位是皇帝,随便一句话,就是圣旨! “末将不敢...”两人都在禁军中挂了名号,品级也不低,这时候,就要下跪。 “二位将军在此等候吧,陛下来此,无人知晓,不会有什么危险!” 赵籍说了一句,两名护卫只能点头。 赵籍带着皇帝进入院子,每过多久,苏阳就来了,不过跟齐思远并不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众美齐至 “王爷!” 两人是皇帝的贴身保镖,苏阳当了三年中书舍人,他们自然很熟悉。 “陛下身边,有劳王爷了,若是有任何闪失,末将可吃罪不起!” “嗯!” 苏阳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这世上,敢刺杀皇帝的,还真没几个,从古至今,被刺杀而死的皇帝,也没几个! 走进屋内,传来一股淡淡的松香,这里取暖的木炭,都是松木烧制。 屋里有七八个人,除了赵籍之外,都是二十岁之下的青年。 而那几个青年,似乎都是这一科的进士,一个正在夸夸其谈。 他们来自天南地北,此时聊得,似乎是各地的风俗。 赵籍在一边,并未发表意见,皇帝赵煦,很是感兴趣,不过没有说话,在一边认真的听着。 苏阳走过去,跟赵籍和赵煦坐在一桌,并未开口,而旁边那一桌,却已经换了话题。 “云斌,听说你有位姐妹也参加了这次甄选,不知在此地吗?” “我妹妹哪有这福气,我云家也仅有祖辈一人官及知府,连最初的筛选资格都不够,整个宋国,家世能达到标准的,仅有那十几二十家而已,而且传闻此次选后已经是内定了的!” “不会吧,这种事怎么可能?” “哼,有什么不可能,那内定之人,就在这里,待会你们见到就清楚了,长得倒是美艳,但比我妹子,不见得有多好,可惜,人家是颍川郡主,又是高氏外孙女,哎!” “令妹云舒我倒是见过,无论姿色品性才学,都算上上之选,可惜,这选后和科举一般,也是要看家世的,我们几人虽然中了进士,但都没有多少背景,日后能执掌一州之地,也算是不负此生了!” “行了,别发牢骚了,这些话,我们自己说一说就好了!” 一个青年朝着苏阳他们三人这边看了一眼,显然是怕他们将这些闲聊的话传出去。 苏阳和赵籍,坐在一边喝茶,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赵煦的目光,看向苏阳,苏阳很是无奈的样子。 赵煦起身走了出去,苏阳跟了上去,赵籍继续坐在一边喝茶,旁边几个青年也换了话题,风花雪月,说的都是一些闲话。 “你老实告诉朕,是不是已经内定了那刘清青!”赵煦走出门,跟苏阳在走廊里一边走,一边问,显然有些不悦。 苏阳苦笑一下,“陛下,这绝对没有,臣不敢欺君,的确有人向太皇太后建议立颍川郡主为后,但太皇太后的意思,陛下应该是清楚的,臣曾经说过,太皇太后跟陛下,才是一家人!” 赵煦的表情缓和了一下,“朕明白,但是朕要问你,为何刘清青的画像,会由兰姐姐绘制?而且似乎是你提议的!” 苏阳愣了一下,看向赵煦,“陛下已经见过那副画了?臣斗胆问一句,陛下看过那画之后,可否心动!” 赵熙被苏阳这一句话问的,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的确确心动,看到那画的一瞬间,感觉这时间怎么会有如此美人! 但却又清楚,那刘清青,乃是高氏用来牵制自己的,绝对是美人计! “陛下只见了一幅画,已然心动,若是直接见到人,不知陛下会如何抉择?” “这...”赵煦迟疑了一下。 “朕不会因为美色而沉迷,这一天朕已经等了多年!” “臣也等了许多年,不过陛下乃是天子,三宫六院本就正常,即便是那刘清青,陛下依旧可以纳入后宫!” “嗯?”赵煦有些诧异。 “纳入后宫和立为皇后是两回事,此次为陛下择后,广纳天下秀女,并非只能选一个皇后,延续皇室血脉,同样是社稷之重,臣只望陛下能记住四个字!” 苏阳不得不多想,在自己前世的历史中,哲宗二十四岁而亡,没有留下子嗣,唯一的儿子是刘清青生下的。 不过仅仅两个月就夭折,所以才不得已由瑞王赵佶即位,也就是后来的昏君宋徽宗。 “那四个字?老师请说!” “贪而有度!” “贪而有度!”赵煦重复了一句,他本就天资聪颖,所以很快就明白苏阳所说的意思。 虽然赵煦没有大婚,但却不是没有碰过女人,皇宫里的女人,除去和他有血脉关系的之外,从某个层面来说,都属于他的女人。 但是太皇太后对此看管的比较严格,也仅仅是给赵煦安排过两个侍寝的宫女罢了,但是那两个宫女,是不可能有机会怀孕的,也不可能成为皇帝的妃子,顶多是让皇帝了解什么事女人罢了! 则个时代,等级森严,对此,苏阳改变不了,也没有想要去改变。 所谓的平等,永远都只是说说而已,前世,说着人人平等,标榜公平民主,但无论中外,食不果腹的比比皆是,打光棍的一片一片,但那些一顿饭吃掉几百万的也不少,某些贪官的情妇,都能组建一个加强连! ... “果然是一个美人!”赵煦看着不远处谈笑生风的刘清青,也有些挪不开眼睛。 “比画中如何?”苏阳在身边问了一句。 赵煦略微想了一下,“似乎差了一丝韵味!” 苏阳微微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曹清影的话,极为传神,甚至比真人看起来更美。 而赵煦看了那副画,再见到真人,就不会觉得有多么惊艳,甚至因为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反倒是会觉得有些失望。 第一印象,极为重要。 不过在这莺莺燕燕之中,刘清青依旧是极为耀眼的存在。 苏阳看了一眼门口,一群人出现。 三公主和曹清影联袂而来!她们身边,还跟着一群年轻男女走进来。 三公主与曹清影走在中央,在她们两边,分别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三公主旁边的少女一身鹅黄色长裙,明媚皓齿,即便是站在三公主身边,依旧毫不逊色。 而在曹清影身边的少女,容貌似乎并没有那么惊艳,似乎并不算太过出众的长相,但是却给人一种淡然静雅,与曹清影身上的气息有些类似,却又不同。 而苏阳此时,想到一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用来形容曹清影身边的少女再恰当不过了。 赵煦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但大致是落在三公主身边那个明媚动人的少女身上。 这个少女带着一股灵动的气息,与刘清青相比,容貌各有千秋,刘清青隐隐有一股妩媚之色,而这个鹅黄色长裙的少女,则带着三分灵动,充满青春气息。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以美为题 三公主的目光,在苏阳这边扫了一眼,不过却没有过来,显然,并不远赵煦的身份被人熟知。 苏阳此时觉得特别无语,自己像是给赵煦这皇帝办了一场相亲会。 那群人进来,现场的气氛似乎更加热烈。 有一群美女在身边,展现自己,是男性的本能。 所以诗会,这时候,才算真正的开始。 王诜走了进来,身边还有几个年纪略微大一些的青年,但也都不超过三十岁,这几人,应该都是京城里面颇有名望的文人才子,官职不一定很高,但却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王诜虽然放荡不羁,但结交的人,大都是有一定才能的,庸才,也入不了这位驸马都尉的眼。 王诜朝着这边看了一眼,也没有过来打招呼,显然是提前说好,不暴露皇帝的身份,否则他这个姑父要是不认识赵煦这皇帝,有些说不过去。 “诸位,今日高朋满座,王某倍感荣幸!不过今日雪梅诗会,以诗会友,王某也就不一一见礼了!” 这开场白,显然是对皇帝赵煦说的,他这个姑父,见了皇帝,照样得行礼。 “姑丈,这一次雪梅诗会乃姑丈召开,我看这诗题就由姑丈来命吧!”三公主赵瑶开口说了一句。 王诜呵呵一笑,点头应了下来,这诗题,他早就想好了。 “今日高朋满座,雪梅吐瑞,我看就以佳人二字为题吧!” 佳人者,美人也! 此时这大厅内有五六十人,其中六成都是女子,桃李争妍,各有春秋。 论容貌,三公主、刘清青,还有那个鹅黄色长裙的少女,不分上下,论气质,曹清影与身边那个书卷气浓郁的少女又别具风韵。 高沁月、王沂蒙等也并不逊色多少。 用佳人作题,自然是恰当不过了。 赵煦读书,以历史和治国之道为主,诗词仅仅是读过一些,不算精通,偶尔也能写几首还算通顺的诗词。 不过此时,也兴致盎然的凑上前去,观摩那些才子佳人写出来的诗词,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也打算写一首似的。 苏阳没有上去,坐在一边喝茶,赵籍走过来坐下,“你不写一首,只怕说不过去吧!” 苏阳摇了摇头,“年轻人的游戏,我就不凑热闹了,你不也没去吗?” “呵呵,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怎么恍惚之间,咱们都像七老八十似的!” 苏阳叹口气,“以前风花雪月,偶尔还有吟诗作对的兴致,如今,哪有那闲情逸致,山河飘零,我等如履薄冰啊!” 赵籍听了,感同身受,目光落在赵煦身上。 “在他身上,我们能看到希望吗?”赵籍不知是在问苏阳,还是问自己。 “能,我相信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而且,他也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似的,赵煦,是最后的希望,否则,难道还要依靠宋微宗、宋钦宗吗?或者南宋之后的高宗?这父子兄弟三个,没一个顶事的。 只是,历史,会被自己改写吗?宋哲宗,能不能挺过二十四岁那条坎! “哎,咱们这么做,算不算欺君啊?”赵籍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苏阳看了过来,然后又回头看向赵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们顶多算是善意的欺骗,而有些人,却是欺君太甚!” 赵籍闻言,不再说话。 有人已经做出来诗句,一帮人在帮着斟酌。 能够一气呵成,成为千古名句的,毕竟少数,诗词歌赋,少不了雕琢二字。 “黄龙军的状况,真那么差?”苏阳又问了一句题外话。 赵籍听到这三个字,痛心疾首。 “你若是亲眼看了,就会知道,那是一帮什么玩意,别说端儒,就是我都想揍人!” “揍,只怕不管用!”苏阳语气森然的说了一句。 赵籍响起这家伙做过的事情,面色微微一变,但却苦笑一下,“你倒是想得开,可事情没那么容易,法不责众,而且也不由我们,我现在倒是希望,你有机会进枢密院或者兵部,等你真正见过,你就会知道,宋国为什么打不了胜仗了!” 苏阳没有说话,投笔从戎,他也想过,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在苏阳看来,民心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宋国民心不散,真就是辽国金国打下来,真=都不算什么难事。 毕竟宋国领土还算辽阔,人口更是远超他们,拥有反击的可能。 但如果民心散了,一旦被攻击,宋国的军队,就成了无根之萍,崩溃是早晚的。 “选后的事情结束后,你准备去哪里?”赵籍问了一句。 苏阳皱了皱眉头,这一点,他想过,但是现在还没有头绪,因为眼前的事情尚不稳定,到底最后会走到哪一步,谁也说不清楚。 “这位仁兄,不懂就不要乱开口,变得惹人笑话!” “是啊,这位可是今科状元公,人家这诗写的已经昂然,怎么就不好了!” “咦,这位面生的很呐,不知今科进士仁兄名列多少?” ... 苏阳和赵籍,都看了过去。 他们说几句话的功夫,似乎有了纷争,而纷争的一方,居然是赵煦这位皇帝陛下。 “走,过去看看吧,咱们这位陛下,可没被人这么奚落过!”苏阳站起了身,生怕赵煦直接忍不住表明身份,把这一场好戏演砸了! 赵煦被人奚落,面色涨红,虽然这些年隐忍不发,但那是对太皇太后,而这些人,还没有资格让他再忍。 但赵煦刚刚准备训斥,肩膀被人按住,他想要发怒,回头看见按住自己的人确实苏阳。 对于苏阳,赵煦颇为敬重,因为这三年,苏阳的确是教了他许多道理。 苏阳只是微微朝着赵煦摇摇头,让他不要冲动,并没有开口,而赵籍则开口说话,“诸位,抱歉,我这兄弟很少与外人接触,诸位继续!” 赵籍出面,刚刚奚落赵煦的人,也不便再开口,因为认识赵籍的人不少,知道这是岭南王士子,还是先帝神宗的驸马。 三公主和王诜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看到事情解决,也松了口气,只要是让这位在这里跟这些进士文人发生争执,那传出去,可不好听。 “等等...”苏阳已经准备带着赵煦离开,却又传来一道声音。 苏阳抬头去看,对面一个容貌俊朗,风度不俗的青年看着自己,目光微冷。 陈铮鸣,今科状元! “刚才这位仁兄说在下的这首诗普普通通,想必也是个中高手,不知可否赐教一首!” 陈铮鸣自负才学出众,不足二十岁,连中三元,古今也没有多少。 此时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说自己的诗普普通通,是可忍孰不可忍! 更何况,这个家伙跟自己的杀父仇人,关系似乎还不错,他更不会善罢甘休!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争相斗艳 赵煦的脸色微微一变,虽然他也能写诗,但却并不擅长,而且肯定不如这陈铮鸣写得好。 之所以觉得这诗普普通通,因为是跟他看过的雪梅诗集相比,至少比苏阳写下的那些诗句差了一些。 另外还有一点不便说出来的意思,因为这陈铮鸣是今科状元,又出自清江陈家,才学家世都相当不俗,因此自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连在场几位才貌非凡的女子,看陈铮鸣的目光,也带着几分不同。 赵煦心里,多少有点小嫉妒,因为似乎在他内心,已经有几个入选了自己的后宫,就是自己的人,现在那几个美人对着陈铮鸣暗送秋波,他能心里舒服才怪。 “诗词本就是消遣的,好坏优劣,仁者见仁,状元郎又何必较真呢!”苏阳说了一句,自然不能看着皇帝出丑。 “苏大人这话的意思,肯定是还有更好的了,陈某也听闻苏大人诗才冠绝天下,不如就由你代出一首!”陈铮鸣这时候才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显然是要逼苏阳写出来,想要与他一较高下。 苏阳皱了皱眉头,不是因为写不出来,而是不想出这个风头,更不想将皇帝当做背景墙。 “两位都是当朝状元,兄长若是留下一首,这雪梅诗会有两位状元的佳作,也可以传为美谈了!”刘清青似乎兴趣盎然,想要看两人一较高下。 苏阳朝着笑语嫣然的刘清青看了一眼,这女人,是唯恐天下不乱。 他不信这个女人不知道自己跟陈家的恩怨。 苏阳虽然不惧陈家,但是也不想将恩怨激化。 但今天这一出,势必让自己和陈家再次推到风口浪尖。 而且这么做,无疑是让赵煦颜面扫地。 因为完全是忽视了他的存在感。 赵煦的脸色,也更加难看,自己完全被无视,这种感觉,让这位皇帝陛下,很是不舒服。 “老师,你就写一首吧,我想要送给一个人!”赵煦突然说了一句。 苏阳有些诧异,什么意思? 而这时候,曹清影到苏阳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苏阳脸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好吧!你来执笔!” 苏阳说完,闭目沉思了一下,而赵籍面前就有执掌,赵煦提起笔,准备书写。 虽然他的诗词造诣不如苏阳,但在写字上面,却比苏阳这个师傅强多了。 这或许就是天赋吧! 苏阳睁开眼睛,侧头看着曹清影,轻轻握住她的手,然后开口。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苏阳这首诗,更像是读给曹清影听。 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秀恩爱,真的好吗? 而赵煦,这时候也已经写完,而且提笔在前面写了诗名。 《雪梅山庄赠洺州孟惜君》,而下面,还有日期和名字,但名字,用的还是赵永! 赵煦登基之前,名为赵拥,赵永,不过是化名。 “刚刚多谢孟姑娘为我说话!”赵煦将那首诗折起来,走到了那个容貌不算出众,但是却一身书卷气的少女面前。 那少女看到赵煦写的名字,脸已经红了,现在赵煦众目睽睽之下送给她这样一首诗,更让他面红耳赤。 接受吧,这诗里面的意思是在有些让人脸红,不接受,岂不是让这位赵公子更加难看! “我、多谢公子...”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接受,至少这样,不会让眼前这位赵公子太过难看,而且这首诗,也不是他写的,只是一幅字而已。 孟惜君这样安慰自己。 “老师,我先走了!”赵煦说了一句,苏阳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走吧,我送你出去!”赵籍说了一句。 而此时,对于赵煦和苏阳的称呼,没有人太过在意,苏阳的才学宋国人尽皆知,想要拜他为师的人不在少数,而这个年轻人好像是赵籍的弟弟,无论是亲弟弟还是族弟,以赵籍和苏阳的关系,让苏阳收为徒弟应该也不算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云志,我怎么感觉那人有些眼熟?你知道大哥什么时候收了一个徒弟吗?”高沁月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身边的丈夫苏枫。 苏枫摇了摇头,“不知道,没见过,或许是刚收的吧!” 高沁月虽然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但进宫的时候并不多,成亲后,更是已经三四年没有见过皇帝赵煦了,认不出来,也不意外。 可是很少有人注意到,王诜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显然也是去送皇帝的,毕竟他是这里的主人。 而此时,不好认围在孟惜君身边,看刚刚那副字。 而脸色最难看的,则是陈铮鸣。 他虽然自负,但是苏阳这首诗一出来,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陈铮鸣无言留下,但又不好立刻走,如果现在立刻走,岂不是告诉所有人,自己输给了苏阳,怕了他! 另外一边,那个叫云斌的年轻进士,走到了那个鹅黄色衣裙的绝色少女面前,“ “舒儿,刚刚怎么回事?” “哦,刚刚今科状元写了一首诗,我们都觉得不错,但是那个叫赵永的人说这首诗普普通通,引来一些人的奚落,那孟惜君说那赵永或许是无心的,让其他人不要再为难他!” “你没有说什么吧?”云斌一脸紧张的样子。 “没有,来的时候,你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多看少说吗?”叫云舒的少女摇了摇头。 “没有就好,哎,可惜...”云斌松了口气,但又一副很惋惜的样子。 “怎么了啊,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云舒并不傻,而且还聪明伶俐,所以他大哥这有些矛盾的样子,让她起疑。 “没什么,你记着我的话,少说多看,祸从口出,记得就好了!” 云斌没有解释,摆了摆手让妹妹自己去玩,他则回到了几个相熟的年轻人旁边,听那些人谈话,却心不在焉的样子。 没多久,赵籍和王诜先后回来,赵籍来到苏阳身边坐下,苏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云斌,”这家伙嘴严吗?” “放心吧!”赵籍很自信,自己选的人,不会出岔子。 之前在第一个院落里面,那几个年轻人的谈话,就是云斌引起的,这些话,都是说给赵煦听。 这个云家,如果按照等级划分,只怕连三流都算不上,甚至参加这次雪梅诗会,也是赵籍特意安排的。 因为云家出了一个可以在容貌上与刘清青平分秋色的女子云舒,而且还是一个颇为机灵的小丫头。 第一百三十四章 知开封府 这一次的目的,完全达成,甚至还远超预料,从赵煦最后赠给孟惜君那首诗的状况来看,赵煦没有被美色迷惑,而孟惜君的善良和才学,也引起了他的好感。 这就够了,至于这孟氏,能不能入选成为皇后,就不是苏阳关心的事情了。 但前一世,哲宗的皇后,似乎就是姓孟,只是姓名,史书上却查不到。 但那确实亚圣孟子第四十七代传人。 这个出身,只怕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家族能媲美的。 书香门第,延续千余年的书香门第,除了曲阜孔家,估计其他人都不敢说大话。 苏阳这首诗很好,但诗会还在继续,不过诗题却换了,否则再以佳人为题,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写了。 不久之后,饭菜上来,不是一桌一种的,而更像是自助餐,还有各色美酒供应。 苏阳看到种师中带着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这两人都身材高大,不过并不显得魁梧,书卷气很浓。 “喏,这就是苏阳了,你们两个小子是打算叫叔还是叫哥!”种师中直接说了一句。 背后那两个青年的脸色都有些尴尬! “各论各的,你们谁是苏过,谁是苏远?” 苏阳已经猜出来,这两兄弟,一个是苏东坡的三子苏过,一个是苏东坡弟弟苏辙的儿子苏远。 “苏过、苏远,见过苏学士!” 苏过穿着蓝袍,身材高瘦,苏远略微胖一些。 苏阳看着苏过,问道,“东坡兄书信里说,你六月就到了京城,怎么都不见你来家里,我以为你回蜀中了呢!” 苏过脸色微微一红,不好意思的道,“科考前得知您将是主考,不好上门,而...” 苏过这一次落了榜,所以考过之后,更不好意思去登门了。 “呵呵,你这点可不及东坡兄,当年为了从我哪里搜刮一些粮食,吓得我差点跳窗户!” 苏阳这话一出,苏过也忍不住想笑,而赵籍和种师中却分外好奇,还有这回事。 苏阳将事情大约说了吧,也只当是回忆,当年,在自己在钦州,苏东坡在雷州,那是真的苦,没粮食吃,简直要命! 聊了几句,苏阳又勉励苏过苏远继续努力,三年之后的科考,依旧有机会。 他们虽然有进入国子监的资格,但苏阳并不建议他们通过捐官或者父辈关系去国子监,通过科考,不仅是正经的科举取士,而且学习的过程,也是一个锻炼心性,并且明礼的过程。 说了几句,两人走开,种师中和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赵籍打趣苏阳,“你的样子,还真相是长辈了!” 苏阳呵呵一笑,真要算人生经历,自己都超过苏东坡了,两世记忆加起来,六十多年了,而且在前世,信息爆炸,接触到的东西,比在这里一百年都多。 苏阳笑了一笑,岔开话题,“两位种老将军可还好?”苏阳问了一句。 “五伯还好,大伯快七十了,以前打仗留下的旧伤时常发作,哎!” “黄龙军那边,现在难道没有可用之人?”苏阳似乎对于黄龙军,依旧不死心。 因为当年他跟赵籍,对此可是寄予厚望,希望能够成为宋国的一支奇兵! “不说那糟心的事了,娘的,说起来老子就想要揍人,那帮王八蛋,选的都是各什么玩意,你还不知道,高允那货居然也进去了,然后看到我去了黄龙军,当天晚上就吓跑了!” 苏阳嘴角一抽,高允那种货色都能入选,这黄龙军的选拔,可想而知。 闲聊几句,种师中找人去拼酒,苏阳和赵籍,都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而他们今天的任务,算是超额完成。 因为不断有人过来,就跟赵籍找了将空屋子,弄了壶茶坐下聊天。 知道琴儿来喊他们,苏阳才知道,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雪米诗会,也该结束了。 临走时,苏阳问了王诜一句,“姨丈这边可有一个叫高俅的?” “高俅?”王诜想了想,摇头。 没有,是不是因为自己将苏东坡留在了广南西路,所以高俅自然不可能在延续前世的路,这样,也好! “高俅是何人?”王诜很是好奇,苏阳会询问此人。 “哦,听说是个蹴鞠高手,我想找他教教孩子门踢蹴鞠!”苏阳随口说了一句。 他心里琢磨这,王诜对于这一类的事情很在行,或许真能找到这高俅。 而把此人捏在自己手里,也比送给瑞王赵佶强。 而苏阳心里还在想,那赵佶,现在也不过才十岁而已,如果能找人好好教导,或许也不一定就会是一个昏君。 历史会不会重演,又会被自己改变多少,他没有把握,所以不得不多做一手准备。 只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去接近瑞王肯定不合适,还得给这瑞王,找一个合适的师傅! 苏阳继续准备选秀的事情,但大致已经到了末尾。 符合条件的,最终也就选出来七八十人。 苏阳和崇敏,将整理好的画像和资料送入宫中。 太皇太后看了,让他们拿给皇帝过目。 崇敏礼部还有一大摊子事,所以去见了皇帝之后,就让苏阳留下整理皇帝的意见。 现在那些画像和各个秀女的资料,只是让皇帝过目,并不是最后的确定。 确立皇后,以赵煦此时的掌控力,显然无法自己决定。 太皇太后,乃至于来自朝臣的意见,都很重要。 这将是一场角逐,自己只是参与者,真正的决策,还轮不到自己。 赵煦也只是看了一遍,对几个自己看着顺眼和满意的做了标注。 只是看到刘清青的画像,赵煦一时间没有标注,也没有放在淘汰的那边。 苏阳在一边没有说话,而最终,赵煦还是做了标注。 苏阳对此,并不意外,一个漂亮的女人,的确是很难让人拒绝。 而且,哪怕是刘清青无法成为皇后,也绝对会进入皇宫之中成为妃子之一。 对此,苏阳并未在意,第一印象已经有了,哪怕刘清青再有心机手腕,想要如同前世一般,也难度不小。 而高氏和刘氏的权势,也不会允许刘清青完全落选。 赵煦放下笔,将画卷放在了一边。 “老师觉得开封府如何?” 开封府? 苏阳有些不解,但是很快明白,赵煦说的不是一个地方,而是开封府尹,曾经那位包青天担任过的职务。 “昨日皇祖母问我,准备让老师授何职,我思来想去,觉得开封府尹比较合适!” 赵煦的话,透露出几个信息,看他的样子,似乎很高兴。 因为太皇太后询问他,显然是在做交权的准备,以前这种事情,太皇太后并不会问赵煦的。 开封府尹,可不仅仅是断案,掌管京城民政、司法、捕捉盗贼、赋役、户口等政务,寇准、包拯等名臣,也都担任过此职务。 而苏阳很明白,赵煦说自己很合适这个职务是什么意思。 因为苏阳敢杀,开封府时常会受理一些牵扯到皇亲国戚的案子,但是一般人,不敢得罪皇亲国戚。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种家老将 苏阳最初来开封府的时候,还好奇,那里面有没有三把闸刀,但后来知道,真的有,只是没有进去看过。 苏阳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将会以开封府尹的身份,看到三把闸刀。 赵煦开口,苏阳自然不会拒绝,而这个职务,的确是很适合自己。 开封府不仅执掌京城司法,更有点像最高法院,一些地方难以决断的案子,也会送到这里来查办。 “臣候旨!” 苏阳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在选后之后才能确定的。 “老师,那陈铮鸣,与你之间...”赵煦似乎知道一些,但并不确定,因为这种事,一般也没人敢在他身边嚼舌根子。 苏阳闻言,开口道,“雪梅山庄之中,有数位进士对陛下不敬,臣敢问,陛下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赵煦的脸上,呈现出一丝怒意,显然还没有释怀。 “日后再说吧!”显然,这些人,到了赵煦的黑名单中。 苏阳又问了一句,“陛下觉得那陈铮鸣的诗,与陛下相比如何?” 赵煦闻言,立刻就有些不自在,一脸不爽的看着苏阳,“比朕,好那么一点吧!” 苏阳闻言笑了,“陛下能如此说,臣很欣慰,这几日,臣都温国公司马光所着资治通鉴,读到一段话...” “哼,他的书有什么读的!”赵煦对于司马光,显然颇有怨念,因为赵煦对于自己父亲神宗,极为敬佩,哪怕那时候年幼,却依旧知道父皇做的是了不得的大事。但司马光,却将先皇和王安石的变革全盘推翻! “陛下,温国公司马光的政见,臣不便置评,但这本资治通鉴,臣可以断言,乃是千古以来,无人能相提并论的,若陛下能读懂资治通鉴上的道理,必能成为一代明君!” 赵煦闻言,有些诧异,苏阳对司马光的书,居然如此推崇! 而那资治通鉴,就摆在赵煦的书桌上,是太皇太后指定要他读的,但是赵煦从没没有正儿八经翻过。 “为何老师以前从未给朕说过这些?”赵煦将那资治通鉴拿起放在面前,却没有翻开。 “凡事总要循序渐进,以前陛下学的是基础,臣有能力教陛下,但以后,陛下要治理天下,臣同样没有经验,所以臣教不了,而治理天下的道理,都在这资治通鉴中!” 赵煦看了这资治通鉴许久,没有说话,然后呼出一口气,道,“朕会看的!刚刚你说的是那一段?” “汉记三,汉高帝五年...” 苏阳说了一句,赵煦翻开资治通鉴,寻找苏阳所说的段落。 但是因为对着资治通鉴并不熟悉,所以翻得很慢。 苏阳也不着急,在下面等着。 赵煦翻了几页,却停了下来,似乎开始仔细看书中的内容。 十几分钟后,赵煦才翻到了苏阳所说的那一段。 帝置酒洛阳南宫,上曰:"彻侯、诸将毋敢隐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 高起、王陵对曰:"陛下使人攻城略地,因以与之,与天下同其利;项羽不然,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此其所以失天下也。" "高祖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 群臣说服。 “老师是想要告诉朕,不要妄自菲薄吗?” “此其一,陛下为天子,广有天下,胸怀之中,理应容纳天地,知人善用!而人无完人,用人之长,避人之短!” 赵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陛下读这资治通鉴,若有不懂之处,可询问翰林院李汉宣李大人,李大人博古通今,必然能为陛下解惑!” 李汉宣,是之前教赵煦的那个老学究,乃是英宗时的状元,学识非凡,但就是有些食古不化。 “他吗?老师你教朕不就好了?”赵煦对李汉宣似乎有些不感冒。 “陛下,若论治民,臣比李翰林强一些,但教导陛下读书,臣不及李翰林,陛下要治理天下,所读的书也绝非一本资治通鉴,所以翰林院的那些大人,比臣更合适!” 赵煦闻言,微微点头,“朕懂了,人各有所长!” “陛下英明!” “呵呵,老师可是很少奉承朕的!” 苏阳闻言,却面色一正到,“陛下,日后若是有人天天奉承陛下,那此人,必是奸佞!” 赵煦闻言,楞了一下,不然又笑了。 七日之后,金銮宝殿之上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对。 “种老将军,您这是...”兵部尚书张维臣,曾经在种诂手下为官,所以看到种诂居然在上朝,有些诧异。 种诂六十有九,虽然身体挺得笔直,但他却知道,这位老将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前两个月,还听说旧疾复发,下不了床。 “维臣啊,有些年头没见了,你这兵部尚书,当的可不怎么样!”种诂身材魁梧,虽然头发有些斑白,但依旧带着凌厉的气息,这绝对不是装腔作势,而是一生征战厮杀形成的那股煞气! 张维臣听了这话,脸色无比尴尬,自己这兵部尚书是怎么回事,他还能不清楚,而宋国的军队,也不是他能治理的,他不过是一介书生... 张维臣讪讪而退,又有几个人来打招呼。 只是除了左相宋承运之外,这种诂对其他人,都没有多少好脸色。 就连高侃,礼貌性的来问候,却只换来种诂一声冷哼,根本没理他。 高侃的脸色无比阴沉,但是对于这老家伙,自己却不能发脾气,因为种家为宋国,三代十几名族人捐躯,镇守边疆抵御西夏,功在社稷。 种家军,更是他都无法插进手的地方,原本还想着找机会将人安插下去,渐渐掌控种家军。 但时机还不对,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皇后的人选。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心思不再高氏,但却对此并不担心,立后,可不仅仅是太后和皇帝能决定的,此乃国之大计,自然得文武百官来决议。 只是这老家伙来早朝,是要干什么? 论品级,种诂尚不及他,但在军中的威望,却不是自己能比的。 他虽然掌控天下兵马大权,但却并没有真的打过仗,无法跟这打了一辈子仗的武夫相比。 高侃正思量对策的时候,洛阳王也走了进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用人之长 “参见王爷!” 众臣躬身下拜,这洛阳王虽然没有担任职务,但其乃是英宗的弟弟,真正的皇族亲王,比他们这里,所有人的品级爵位都高。 “种老将军,小王有礼了!”洛阳王快步走到种诂勉强,拱手行礼,显然很敬重这位老将军。 “末将如何当的王爷行此大礼!”种诂连忙说着。 “种家世代忠良,保我大宋江山社稷,本王心生敬佩!而老将军不顾年迈操劳,再次出山,这封忠义,可比某些窃位之徒强了千百倍!” 洛阳王的语气,若有所指,高侃气得面色发白,但是却不敢开口。 因为在洛阳王有先皇所赐的金锏,这就相当于是尚方宝剑,甚至比尚方宝剑都管用! 太皇太后与皇帝出现,众朝臣各自归位。 洛阳王依旧被赐座,而那品级并不算太高的种老将军,也被太皇太后赐座,这份殊荣,就是左右丞相和枢密使高侃,都不曾有过的。 “王爷,不知择后之事进行的如何了?”太皇太后问了一句。 虽然太皇太后的风寒已经痊愈,但是经历却大不如前,这一两个月,也已经很少在临朝听政。 “回皇嫂,历时三月之久,于各州府甄选的三千六百一十五名适龄女子之中,今择出品貌俱佳备选三十人,请陛下与皇嫂定夺!” “王爷辛苦!”太皇太后说了一句,然后目光落在皇帝赵煦身上。 “先帝驾崩,留下我孤儿寡母,至今业已足足七年,全赖诸位爱卿忠君体国,边关将士用命,才保我大宋江山稳固,如今陛下也已成年,而哀家精力日益不济,所以哀家决定,即日起,还政于陛下,还望诸位爱卿继续辅佐陛下,保大宋天下太平!” 此言一出,一众朝臣的脸色都变了,虽然皇帝亲征是早晚的事情,但是太后所说的,实在有些突兀! “太后不可,陛下尚幼,还需太后扶持,还望太后收回成命!”高侃大惊,虽然知道自己的妹妹跟高氏已经不是一条心,但也没有想到,太皇太后会在今天宣布。 而他显然没有做好准备,太皇太后临朝称制一天,高氏就能名正言顺的执掌朝政,可太皇太后一旦归政于皇帝,只怕朝臣的心,立刻就变了,毕竟明正才能言顺! “请太后三思!” 立刻就有十几个朝臣跪下请命,这些人,与高氏的利益息息相关,一旦高氏衰落,他们也会跟着江河日下。 高氏没有说话,而她的迟疑,让不少朝臣的心又动了起来。 又有七八人请命,其中就包括右相吴世勋。 右相开口表明意见,更多的人跪拜下去,转眼就已经过半。 六部尚书,除了礼部尚书崇敏和户部尚书之外,都站在高侃一边。 这一次,洛阳王没有说话,因为他从来都不参与朝政,此时开口有些不合时宜。 太皇太后高正仪看着跪下去那些朝臣,心中微微叹口气,高氏的势力,似乎比她想象中还大,而这一切,正是因为她促成的。 当初皇帝年幼,自己只能依靠娘家势力,毕竟在神宗离世的时候,革新派的力量,还是很大的,如果不是高氏站在她一边,他想要将革新派全部祛除朝堂,罢官、贬谪,根本不可能。 但是现在,却不得不吞下这苦果。 不过高正仪也非寻常女子,并没有因此多愁善感或者神慌意乱,反而在庆幸,还来得及。 他的目光落在殿下站着的苏阳身上,此时,她心里在想,若非是这苏阳,只怕这些人的逼宫,她根本没有拒绝的底气! “哀家心意已决,不必再议!”太皇太后的面容坚决。 “太后,此时归政于陛下,尚未到时机!”高侃却继续说着。 太皇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虽然不远高氏继续专政,但也不希望和自己的家族撕破脸皮,而且这还是自己的亲哥哥! “陛下业已成年,且沉稳睿智,不知高大人认为,什么时候才是正确的时机?”一直没有开口的左相宋承运开口问了一句。 高侃的脸色愈发难看,这老狐狸,这时候跳出来,平日里只当其是一个老实的呢。 “昨日收到边关战报,敌国大军压境,陛下未经战事,如何能决断!”高侃的话,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坐在前面的种诂看向高侃,“辽夏边境安稳,何来敌国大军压境,高大人说的莫非是大理国不成!” 大理国是宋国的属国,从未有过战乱,种诂如此说,自然不无嘲讽高侃之意,甚至在质疑他谎报军情,以此来实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种老将军怕是卧病日久,不记得我宋国还有另外一个敌国吐蕃!数日之前,吐蕃雅隆觉阿王纠集部众,集结二十万大军于边境,妄图夺回河、洮、岷诸州!臣正要请示太后,如何应对!” 高侃的话,让种诂的脸色微微一变,哪怕知道这很可能是高侃的阴谋,但这种消息,就算是要验证,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判断真伪。 因为宋国的主要威胁来自辽国,其次为西夏,吐蕃虽然有战乱,但因为吐蕃分裂,实力大不如前,二十年前,王安石率军夺回河、洮、岷等五洲之地,吐蕃军力损失不小,很难在发动战争。 可事无绝对,吐蕃还有其他部族,如果真联合起来,边境危咦。 太皇太后的脸色,瞬间无比难看。 如果吐蕃大军压境,必然需要调动军马,而一旦宋国军马异动,辽夏必然察觉,因为宋国之内,必然有辽夏两国的细作,宋国同样有人在其他国家收集情报。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慎,国之将倾,这种时候,真要让赵煦这个刚刚成年的皇帝来决断,别说她不放心,只怕赵煦自己,都没有这个信心吧! 太皇太后看向赵煦,虽然赵煦依旧在强装镇定,可她依旧看出赵煦有些慌乱的眼神。 虽然赵煦当了七年皇帝,但是却没有经历过战乱,对此并不熟知。 苏阳眉头皱了起来,高侃这一招,还真是狠啊。 若只是找借口,那就是欺君,弱真的是吐蕃大军集结,此时他说出来,就更是罪该万死。 苏阳可不信这么巧合,军情正好就昨天传回来。 赵煦的目光,似乎也看向苏阳,但是此刻,苏阳不可能开口告诉他怎么做。 苏阳知道,如果在这么下去,只怕赵煦想要亲政,将遥遥无期。 而经过今天这么一闹,高氏绝对会加速自己掌权的步伐,以高氏如今的掌控力,会发生什么,实在难说。 苏阳的目光看了一眼赵煦,然后挪到了坐在前面的老将军种诂身上。 他只希望,赵煦能看得懂。 赵煦本就聪颖,所以苏阳的目光看过来,他似乎想起来苏阳说的那句话:用人之长...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金殿惊变 “种老将军,吐蕃大军压境,朕应该如何应对?” 赵煦的声音传来,在朝会之上,赵煦很少开口,因为以前说了也是白说。 但是此刻,赵煦开口,高氏不禁没有阻止,还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种诂闻言,连忙站起身,拱手道,“回陛下,老臣对于战报知道的并不详细,无法做出具体调度,但吐蕃即便集结军队,短时间内,也很难对我大宋构成威胁,只需从禁军之中调动一军前往边境,足以震慑吐蕃,待探明状况,再作部署!” 赵煦闻言,张了张嘴,没有开口,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太皇太后。 “陛下足以亲自决断!” 赵煦闻言,深吸口气,看向高侃,“高卿家,就依种将军所言安排吧!” 高侃的脸色有些难看,“陛下,半年前辽国边境异动,为防有变,捧日、天武两军分别前往辽夏边境,如今只剩下龙卫、神卫两军拱卫京师,一旦再有调动,京畿重地空虚,后果不堪设想,还请陛下三思!” 赵煦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想要斥责高侃,但是高侃所说,又是事实,宋国禁军,历来半数拱卫京师,半数在外,而边境若有战乱,会分出一半前往支援,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至少要有两军守卫京畿重地,毕竟皇权才是最重要的。 “辽夏边境并无战乱,可以调动一军前往吐蕃边境!”赵煦说了一句。 但高侃却再次摇头,“吐蕃异动,辽夏必定察觉端倪,若是此刻调动军队,辽夏势必趁机兴兵,还请陛下三思!” 赵煦的确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 “吐蕃分裂,四大王部积怨甚深,联合兴兵的可能并不大,所以吐蕃二十万大军,只怕是虚张声势,可以从附近厢军之中调动数万人驰援!”种诂开口为皇帝解围。 但是高侃似乎是打定了注意,要让太皇太后继续干政,根本不给种诂化解的机会,“厢军多以步军为主,冒然调集数万厢军,没有足够战马,并且厢军以维持地方为主,粮草供应也难以为继,等准备就绪,或许战乱已起!” 种诂闻言,面色一沉,自然知道,这高侃是托词。 “哼,你身为枢密使,执掌天下兵马,若是没有应对之法,这枢密使还不如让给老夫来做!”种诂怒视高侃,而高侃却不理他,对太皇太后拱手道,“大军压境,形势危急,还请太后早做决断!” “请太后早做决断!”高侃说完,刚刚坚持让太后继续干政的那些朝臣,跟着应和。 太皇太后的脸色难看无比,这高侃,是在逼她继续下令,而自己一旦开口,这一次让皇帝亲征,只能不了了之,而她自己清楚,自己时日无多,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让皇帝亲征,那会发生什么,她实在难以预料。 “大哥,你非要这样逼哀家吗?”太皇太后满脸哀凉的说了一句。 高侃脸色微微一凝,但却没有退步,因为他知道,一旦退了,高氏一族,别说继续当权,很可能从此一蹶不振,甚至有灭族之危。 高氏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这小皇帝展现出的迹象,对于高氏极为不满,还有那些革新派,并未死心,一旦高氏不能继续掌控朝政,只怕最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无边苦海! “请太皇太后以社稷为重!” “请太皇太后以社稷为重!” 高侃说了一句,跟随他的那些朝臣,也跟着开口。 太皇太后一脸痛苦的闭上眼睛,显然,自己还是棋输一着,而自己这位大哥,早就做好了应对准备,随时准备发难。 她更知道,如今拱卫京师的两队禁军,也在高氏掌控之下,一旦自己坚持,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哈哈哈...”此时,殿下突然有人大笑起来,这笑声,有些不合时宜。 太皇太后看了下去,却是洛阳王赵宗汉。 “让王爷见笑了!”太皇太后一脸苦涩的说着,因为高氏,是她的娘家,而高侃,是她的大哥,今日这一切,也因她而起。 “皇嫂所言诧异,本王所笑并非因为皇嫂,而是笑这些奸佞之臣,我大宋江山社稷,岂能由这些乱臣贼子妄为!” 洛阳王说完,转身对着殿门之外,大声喝道,“来人,请先皇御赐金锏上殿!” 洛阳王的话,让高侃等人脸色瞬间变了,这洛阳王什么意思,先皇御赐金锏,他居然带来了皇宫! 金銮大殿之外,立刻有三人出现。 这三人都是黑色劲装,年纪在四十岁左右,一个个龙行虎步,看着架势,不会弱于禁军中的十大高手。 而在最前面的一人,双手捧着一个金光灿灿的盒子,盒子有四尺长,其中装的什么,众人立刻就明白了! 高侃此时,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目光闪烁,似乎在犹豫。 但是那三人速度极快,已经到了洛阳王身边。 洛阳王揭开金色盒子,一把抓起里面拿一根金光灿灿的锏型兵器。 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和太皇太后,连同皇太后向氏,都站起身,快步走下金銮大殿。 而那洛阳王,此时则毫不客气,握着金锏,站在了最前方。 他双手托着金锏,举过头顶,走上金銮宝殿,转身面对文武百官和走下金銮殿的三人。 “先皇御赐金锏在此!” “陛下!”太皇太后跪拜下去,已经泣不成声。 这金锏,是她的丈夫英宗赐下,见金锏如见英宗,太皇太后,又怎么会不伤感。 她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如今孙子成年,却又被自己娘家人钳制,其中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高侃面色铁青的跪了下去,此时,他内心慌乱,这洛阳王,显然是要用这金锏对付自己。 高侃的目光,投向殿外,显然是不打算坐以待毙! “殿前侍卫何在,关闭殿门,任何人不得出入!”种诂的声音传来,大殿之外,涌入一队禁军,而为首的正是他的侄孙种师中。 “将高侃、吴世勋及一干乱臣贼子拿下!”洛阳王握着金锏,呵斥一声。 种师中让人关了殿门,带着百余名禁军上来,虽然不知道那些人该抓,那些人不该追,但擒贼先擒王,将高侃和那吴世勋先拿下,一切问题,也就解决了。 “谁敢,本官忠心为国,谁敢动我!”高侃猛地站起身,怒斥一声。 “哼,反抗者,就地格杀!”洛阳王毫不手软,动用金锏,已经是最后的手段,否则就只能兵戎相见,他并不想引起政变,那样死的人会更多,朝堂动荡。 “王爷手下留情!”太皇太后连忙开口,那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大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兵不血刃 洛阳王皱了下眉头,似乎也没有决断,是不是真的将这些乱臣贼子都杀了。 但是真要是将这些人都杀了,只怕又是一场大祸,因为这些人,背后或多或少,有一些势力。 种师中带人,将高侃和吴世勋围了起来,但没有立刻下杀手,而是在等洛阳王的决定。 “嘎吱!”这时候,金銮宝殿关着的大门却又被推开了。 种师中面色一变,自己留在外面的数百亲信,怎么可能这么快溃败,而且那些人难道真的敢造反不成。 但是大门推开,走进来的,却只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白发苍苍,被旁边一个少年搀扶着。 “高太师!”洛阳王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父亲!” 太皇太后,脸色也难看起来。 “王爷,肯定手下留情!”高太师对着洛阳王拱手。 虽然洛阳王手中握着先皇御赐的金锏,却也不能对着高太师太过无力。 高太师,乃是英宗的岳父,而且曾经位极人臣,在仁宗皇帝在位的时候,就已经是首辅之臣,为宋国江山社稷呕心沥血数十年。 “老太师!”洛阳王皱了下眉头。 高太师没有说话,走向前去,他虽然有八十了,但并不昏聩,腿脚也还灵便,身边搀扶的少年,也仅仅是跟着罢了。 “父亲!” 高侃叫了一声! “逆子!” 高太师扬起手中的拐杖就打,高侃慌乱的躲避。 “你还敢躲,跪下!” 高太师呵斥着,高侃哪里还敢动,跪在地上,那拐杖劈头盖脸的就打了下来。 “父亲息怒...”太皇太后这时候,连忙去拦自己的父亲,打高侃几下不要紧,但这老太爷八十多了,这么激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女儿,更是无地自容! 台上的洛阳王,嘴角微不可查的瘪了瘪,没有开口。 苏阳在一边看着,无动于衷,真要说是巧合,苏阳觉得实在太巧合了,这老太师,怎么来的如此巧。 此时高太师在打高侃这个儿子,谁又能说得准,不是做戏呢? 刚刚乱哄哄的,赵籍和崇敏,都跟苏阳凑到了一堆,还有几个之前没有跪下的大人,似乎大家默契的泾渭分明,没跟高氏一派的人扎堆。 “还真够巧的!”崇敏说了一句。 苏阳没有说话,而赵籍叹口气,“看来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他似乎颇为失望的样子! “老太师且住手吧!”洛阳王终于开口,虽然他还想看着父子俩表演一会,但太皇太后的目光看向他,洛阳王也不能不给这皇嫂面子! 高太师也终于住手了,太皇太后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气喘吁吁的。 不过怎么看,这高太师都比太皇太后这个女儿更精神! 肃杀的气氛,被这老太师搅合了,成了一场闹剧。 洛阳王收起了金锏,禁卫军退了出去,大殿前放了三把椅子,洛阳王、高太师和种诂都坐着。 太皇太后让人宣读拟好的圣旨,种诂执掌枢密院,而高侃,则加封太尉。 太尉,相当于兵马大元帅,而枢密使,只是副职。 但在宋国,太傅和太师、太傅、太保一样,都是虚衔,一般无人担任,只有在真正出现战乱的时候,才会临时认命。 虽然有了之前的那一场闹剧,但高侃依旧被封为太尉。 升官夺权,这就是苏阳给太皇太后出的主意。 先是调种师中来禁军,至少可以宿卫皇帝的安全。 一个种师中,高侃不会放在眼里,而且原本种师中就是在禁军中任职,后来调入黄龙军,出了点事情,才重新回到种家军。 现在种家想让种师中官复原职,继续在禁军中担任殿前副都指挥使,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毕竟他的亲兵,不过三千,相对于二十万禁军,经不起任何波澜。 苏阳原本想的是,给高侃升官夺权,如果高侃不知足,那只能快刀斩乱麻。 太皇太后能不能有这个决心,他也无法判断。 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苏阳不介意给赵煦暗示一下,因为种师中,绝对会听皇帝的命令。 不过,也终究还是没有发展到兵戎相见。 高侃依旧被封了太尉,显然是保全了高氏和太皇太后的面子。 如果高侃没有闹那么一出,他可能还可以继续在朝堂上占几天,但这么一闹,这朝堂上,显然是没有他的位置了。 而他们高氏,一个太师,一个太尉,也算是极尽荣耀,但这份荣耀,只怕现在想来,是有些苦涩的。 此后的三天,宋国朝堂,经过了一场无声无息的权利交割。 高侃虽然没有出面,但是高氏一族的亲信,却默默的改变了立场,因为谁都看得出,高氏废了,至少在当今陛下手里,是不可能有大的作为了。 苏阳依旧在进行择后的工作,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甚至已经有了结果,但过场还是要走的。 太皇太后,对于入选的秀女一一过目,最终,选定了皇后人选,还有几个妃子的备选。 选后的事情,尘埃落定,洺州孟惜君成为皇后人选,婚期在三月之后。 这洺州孟氏,虽然不算豪门贵族,但却有比豪门贵族更深厚的底蕴。 孟惜君乃是亚圣孟子第四十七代后人,这可比什么门第都更有含金量。 而且孟惜君贤良淑德,颇具才华,虽然长相不算惊艳,但也算是中上,而那气质足以弥补这种缺憾。 最重要的是,赵煦对孟惜君的第一印象很好,而这样一个有才华德行的女人,只要赵煦用心,自然能发现其身上无穷的闪光点。 刘清青和云舒,还有另外三名来自豪门的少女,也入选了,他们的家世,丝毫不弱于颍川刘氏,这也算是皇室和那些豪门的联姻吧。 不过她们的封号和婚期,会在皇后入宫之后再做决定。 高氏的目的落空,暂时退出了宋国的权利核心。 但他们留下的烂摊子,却还需要收拾。 御书房内,苏阳坐在左侧下首位置,没有说话。 他对面坐着兵部尚书张维臣,旁边则是左相宋承运,而张维臣上首则是接任枢密使的老将军种诂。 四人之中,苏阳的品级最低,不过他这个翰林学士,可以算是皇帝的参谋,品级不高,但却可以参与中枢决策。 而这种会议,原本右相也是有资格参与的,但那右相吴世勋,却已经被贬到了地方,只给了一个广德军节度副使的虚职。 显然,他是拿出来杀鸡儆猴的,因为高侃这个主谋现在无法动。 第一百三十九章 边情紧急 “吐蕃此次集结兵马虽然不足二十万,但十五六万总是有的,只怕所图非小!”宋承运一脸愁容。 “哼,高侃误国,真是罪该万死!”种诂一脸怒意。 “哎,老将军,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商量下怎么应对吧!” 吐蕃集结军队的消息,被高侃压了三天,虽然只是三天,但种诂到了枢密院,等他将事情理顺,又已经过去数日,张维臣这个兵部尚书,就是一个摆设。 若非不想现在有大的动荡,张维臣和跟高氏站在一起的几名尚书,必然是要被贬的。 此时张维臣明白自己的命运,只希望现在能够将功赎罪,以后被贬了,也还能有个略微舒坦的地方,前往别给自己弄到崖州琼州之类尚未开化之地。 种诂呼出一口气,他也只是性子比较直率,却也知道,现在不可能去动高侃,否则只会让高侃一系人人自危。 “为今之计,只能调集附近厢军,禁军暂时不能动,否则京畿之地空虚,后患无穷!”这办法,和之前在朝堂上说的没有什么两样。 而且又耽误了三天时间,等各路厢军集结,在到吐蕃边境,还不知道需要多久呢。 “吐蕃不足为虑,怕只怕其这一次并非单独行动,而从如今掌握的情报来看,吐蕃似乎还在等,很可能是在等辽夏动向,若是这三家再度联手,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将重演!” 苏阳听到这话,心里莫名的伤感起来,虽然对于父亲没有多少印象,但是自己的父亲,就是在那一战之中,战士沙场。 还有自己的二叔,如今在西夏,到底如何,尚未可知。 这些年苏阳也想过去探听消息,但却知道这种事不能鲁莽,一个弄不好,就会有人给自己按上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他的敌人,可不少! 赵煦没有说话,他毕竟没有经验,只是赵煦的目光,又看向苏阳,这四人之中,他最信任的,还是苏阳。 “苏学士素有奇谋,此时就不要再藏拙了!”种诂也是直性子,直接对着苏阳说了一句。 苏阳之前,一直没有开口,也是在想对策,只是对于宋国军队,自己并不了解,所以才没有说话。 “我想问一句,如今除了厢军和守备京城的二十万禁军,可还有其他部队能够调动?” 种诂闻言,思量了一下,微微摇头,叹口气道,“厢军的战斗力很一般,你也在地方待过,应该知晓一些,就算是禁军,和别国相比,也有些差距...,至于其他,不提也罢!” 宋国也组建了一些其他军队,比如那黄龙军,兵器装备待遇,全都是全军最好的,但可惜,就是没有好士兵! 黄龙军额定三万,却被塞进去五万,基本都是一些家族子弟,想要在里面混个资历,顺带弄点优厚的俸禄。 有一段时间,黄龙军都成为那些世家子弟相互攀比的标签了。 “黄龙军现在所在何处?”苏阳开口问了一句。 种诂有些诧异,问这个做什么?难道那些家伙能顶事? 对于黄龙军,种诂并不清楚,但是却不知道苏阳到底想干什么,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张维臣。 张维臣连忙回答,“在河南府驻扎,只不过...”张维臣迟疑了一下,继续道,“原本三万定员,后来列入名单的却有五万,而如今在军营中的,大约只有一万多人!” 张维臣说完,感觉背后有点冷,因为其他四人,包括那位皇帝陛下,目光都阴沉的看着他。 黄龙军的待遇,比禁军都要好一大截,但是几乎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在领空饷。 苏阳深吸口气,问了一句,“一旦开战,边境守军能否挡住吐蕃攻击?” 张维臣没有回答,他不敢说。 要说能挡住,真打起来挡不住,自己就麻烦了,要直接说挡不住,只怕更麻烦。 种诂却没有他那么多花花肠子,“吐蕃这些年一直安稳,哪怕是上一次辽夏集结,吐蕃也没有动,当年那一战,吐蕃损失不小。但这一次集结了十五万人,只怕不止雅隆觉阿王所部,而吐蕃边境驻守的也并非我宋国精锐,真要开战,顶多能挡住一月吧!” “驻军有多少?”苏阳皱起了眉头,一个月,这也太少了吧。 “二十万,不过禁军只有五万,其余都是厢军!” 种诂的话,让苏阳微微叹息,在数量相等的情况下,只能防守一个月,这战斗力,实在让人无语! “我大宋的军队,怎么会如此孱弱!”皇帝赵煦一脸阴沉,似乎真的动怒了! 下面的人,都不说话了,怎么说?宋国军队孱弱,是巩固皇权的结果,是历代宋国皇帝努力的结果,他们作为臣子,能乱说吗? “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解决边境危机要紧!” 赵煦深吸口气,握了握拳头,但是却没有继续开口,只是在他心中,似乎更加坚定了要延续先帝的遗志,富国强军! “张大人,黄龙军士兵,多久可以归建?”苏阳问了一句。 “这...只怕,有些难!”张维臣知道,有一部分,根本就没有进入过军营,只是挂了一个名号而已。 这些人分布在宋国各处,想要让他们规建,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从广南西路到河州,有四千里,日夜兼程的话,十天足以赶到,时间可以放宽一些,半个月,半个月之内,不能赶到河州的,依照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擅离军营,等同临阵脱逃,依律当斩! 张维臣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家伙,难道又要大开杀戒。 他自然知道这煞星做过的事情,自己的族人,也是苏阳名义上的姑丈,润州知府张君龄,就是被苏阳砍了脑袋,因此,张维臣对于苏阳,也充满了敌意。 但是此刻,他却感觉,自己得找机会跟这煞星低个头,高氏倒了,自己只怕日子也不好过,而这煞星,显然要平步青云,以如今的架势,位极人臣是必然的,最重要的是,这煞星,按捺了几年,似乎獠牙又漏出来了,而且这一次的獠牙,比以往更森寒! “就算是这些人都集结起来,只怕也不顶事吧!”种诂自然知道,黄龙军里面是什么货色。 苏阳自然知道,黄龙军里面的那些人,就是五万全部集结,战斗力估计连一般的厢军都不如。 第一百三十九章 边情紧急 “吐蕃此次集结兵马虽然不足二十万,但十五六万总是有的,只怕所图非小!”宋承运一脸愁容。 “哼,高侃误国,真是罪该万死!”种诂一脸怒意。 “哎,老将军,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商量下怎么应对吧!” 吐蕃集结军队的消息,被高侃压了三天,虽然只是三天,但种诂到了枢密院,等他将事情理顺,又已经过去数日,张维臣这个兵部尚书,就是一个摆设。 若非不想现在有大的动荡,张维臣和跟高氏站在一起的几名尚书,必然是要被贬的。 此时张维臣明白自己的命运,只希望现在能够将功赎罪,以后被贬了,也还能有个略微舒坦的地方,前往别给自己弄到崖州琼州之类尚未开化之地。 种诂呼出一口气,他也只是性子比较直率,却也知道,现在不可能去动高侃,否则只会让高侃一系人人自危。 “为今之计,只能调集附近厢军,禁军暂时不能动,否则京畿之地空虚,后患无穷!”这办法,和之前在朝堂上说的没有什么两样。 而且又耽误了三天时间,等各路厢军集结,在到吐蕃边境,还不知道需要多久呢。 “吐蕃不足为虑,怕只怕其这一次并非单独行动,而从如今掌握的情报来看,吐蕃似乎还在等,很可能是在等辽夏动向,若是这三家再度联手,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将重演!” 苏阳听到这话,心里莫名的伤感起来,虽然对于父亲没有多少印象,但是自己的父亲,就是在那一战之中,战士沙场。 还有自己的二叔,如今在西夏,到底如何,尚未可知。 这些年苏阳也想过去探听消息,但却知道这种事不能鲁莽,一个弄不好,就会有人给自己按上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他的敌人,可不少! 赵煦没有说话,他毕竟没有经验,只是赵煦的目光,又看向苏阳,这四人之中,他最信任的,还是苏阳。 “苏学士素有奇谋,此时就不要再藏拙了!”种诂也是直性子,直接对着苏阳说了一句。 苏阳之前,一直没有开口,也是在想对策,只是对于宋国军队,自己并不了解,所以才没有说话。 “我想问一句,如今除了厢军和守备京城的二十万禁军,可还有其他部队能够调动?” 种诂闻言,思量了一下,微微摇头,叹口气道,“厢军的战斗力很一般,你也在地方待过,应该知晓一些,就算是禁军,和别国相比,也有些差距...,至于其他,不提也罢!” 宋国也组建了一些其他军队,比如那黄龙军,兵器装备待遇,全都是全军最好的,但可惜,就是没有好士兵! 黄龙军额定三万,却被塞进去五万,基本都是一些家族子弟,想要在里面混个资历,顺带弄点优厚的俸禄。 有一段时间,黄龙军都成为那些世家子弟相互攀比的标签了。 “黄龙军现在所在何处?”苏阳开口问了一句。 种诂有些诧异,问这个做什么?难道那些家伙能顶事? 对于黄龙军,种诂并不清楚,但是却不知道苏阳到底想干什么,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张维臣。 张维臣连忙回答,“在河南府驻扎,只不过...”张维臣迟疑了一下,继续道,“原本三万定员,后来列入名单的却有五万,而如今在军营中的,大约只有一万多人!” 张维臣说完,感觉背后有点冷,因为其他四人,包括那位皇帝陛下,目光都阴沉的看着他。 黄龙军的待遇,比禁军都要好一大截,但是几乎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在领空饷。 苏阳深吸口气,问了一句,“一旦开战,边境守军能否挡住吐蕃攻击?” 张维臣没有回答,他不敢说。 要说能挡住,真打起来挡不住,自己就麻烦了,要直接说挡不住,只怕更麻烦。 种诂却没有他那么多花花肠子,“吐蕃这些年一直安稳,哪怕是上一次辽夏集结,吐蕃也没有动,当年那一战,吐蕃损失不小。但这一次集结了十五万人,只怕不止雅隆觉阿王所部,而吐蕃边境驻守的也并非我宋国精锐,真要开战,顶多能挡住一月吧!” “驻军有多少?”苏阳皱起了眉头,一个月,这也太少了吧。 “二十万,不过禁军只有五万,其余都是厢军!” 种诂的话,让苏阳微微叹息,在数量相等的情况下,只能防守一个月,这战斗力,实在让人无语! “我大宋的军队,怎么会如此孱弱!”皇帝赵煦一脸阴沉,似乎真的动怒了! 下面的人,都不说话了,怎么说?宋国军队孱弱,是巩固皇权的结果,是历代宋国皇帝努力的结果,他们作为臣子,能乱说吗? “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解决边境危机要紧!” 赵煦深吸口气,握了握拳头,但是却没有继续开口,只是在他心中,似乎更加坚定了要延续先帝的遗志,富国强军! “张大人,黄龙军士兵,多久可以归建?”苏阳问了一句。 “这...只怕,有些难!”张维臣知道,有一部分,根本就没有进入过军营,只是挂了一个名号而已。 这些人分布在宋国各处,想要让他们规建,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从广南西路到河州,有四千里,日夜兼程的话,十天足以赶到,时间可以放宽一些,半个月,半个月之内,不能赶到河州的,依照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擅离军营,等同临阵脱逃,依律当斩! 张维臣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家伙,难道又要大开杀戒。 他自然知道这煞星做过的事情,自己的族人,也是苏阳名义上的姑丈,润州知府张君龄,就是被苏阳砍了脑袋,因此,张维臣对于苏阳,也充满了敌意。 但是此刻,他却感觉,自己得找机会跟这煞星低个头,高氏倒了,自己只怕日子也不好过,而这煞星,显然要平步青云,以如今的架势,位极人臣是必然的,最重要的是,这煞星,按捺了几年,似乎獠牙又漏出来了,而且这一次的獠牙,比以往更森寒! “就算是这些人都集结起来,只怕也不顶事吧!”种诂自然知道,黄龙军里面是什么货色。 苏阳自然知道,黄龙军里面的那些人,就是五万全部集结,战斗力估计连一般的厢军都不如。 第一百四十章 率军出征 “黄龙军内的那些人,大都有些背景,弄几匹战马并不难,让他们每人归建的时候各自带两匹马,可以免去擅离职守之罪,否则依照军法处置。有了这些军马,足以在短时间内,组建一支三五万人的骑兵,再加上这五万人,我还不信敌不过吐蕃大军,据我所知,吐蕃部族并不擅长攻城,吐蕃军队的战斗力,应该比辽夏两国弱不少吧!” “这、黄龙军的战斗力实在...这样一来,死伤必然不少!”张维臣有些忧愁的说了一句,那些可都是权贵子弟。 “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而且那些人也不见得都是草包,既然从军,就应该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对了,我记得高太师的儿子高允,也加入了黄龙军,国难当前,高太师也理应做出表率才是!” 苏阳这一招,有点狠。 高允是什么货色,在座的都知道,那家伙要是上了战场,只怕战死的可能性很高。 “哈哈哈,这办法秒,让黄龙军那些混账全都上战场,那些家族不想让他们死,只能想办法将吐蕃击退!”种诂立刻看出了苏阳的真正意图。 如果没有这黄龙军,只怕附近的州府征集厢军,并不会多么积极,但是有了黄龙军,那些家族,几乎囊括了各州各府,他们不想自己的孩子送死,只能尽量多弄一些管用的厢军。 “翰林学士苏阳听旨!”赵煦这时候显然是听明白了,他开口说了一句,苏阳起身。 “朕现封你为黄龙军都指挥使,率军驰援河州,另各地驰援厢军,由你节制!” 苏阳提出这个方案,这黄龙军,也只能由他带,因为一时间,还真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因为苏阳凶名在外,真的敢杀! “臣领旨!”苏阳说着,虽然现在没有写圣旨,但那就是随后补上的事情。 “哼,我看你这兵部尚书也别当了,苏学士比你更合适!”种诂一脸不满的对身边张维臣说了一句,张维臣吓得脸色发白。 皇帝赵煦也是一脸意动,以苏阳的奇谋,当兵部尚书,的确不错。 虽然苏阳资历不够,但只要他开口,就是让苏阳当宰相都没问题,更何况苏阳还是庐陵郡王,这可是相当于从一品的爵位。 不过左相宋承运却摇了摇头,“不妥,官员升迁皆应有度,而且苏阳未在军中任职,并无军工,贸然担任兵部尚书,只怕不能服众!” 张维臣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而种诂下一句,让他头上的冷汗更密了。 “什么军功,这小子当年的军功,也是冒领的!”张维臣闻言,脸色猛然一变,连忙跪在地上,口中大喊冤枉,“陛下,臣冤枉啊,当年臣与西夏征战,九死一生...!” “得了吧,你那打了败仗逃命,也算九死一生!”种诂对着张维臣,本来就看不顺眼,虽然曾经在他属下任职,但要不是因为有人关照,早就被种诂赶出去了。 后来张维臣带兵,跟西夏打仗败了,反倒是有人给他报了战功,凭此升迁。 冒领军功,在宋国,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种诂也只是嗤之以鼻,没有细究。 但是这一次,张维臣居然又跟高氏图谋不轨,就让种诂更加不爽,所以生出揭他老底的主意。 “咳咳,陛下,这陈年往事,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张大人这些年,还是兢兢业业的!”宋承运给张维臣说了一句好话,张维臣现在恨不得给这位左相磕头谢恩。 但是赵煦似乎还是没有释然,而苏阳叹了口气,虽然对于张维臣这种人很是不屑,但是也知道,此时张维臣不能动,毕竟已经拿掉了一个高侃,再把张维臣动了,下面的人必然会人人自危。 “陛下,当务之急,乃是解决边关危机,张尚书熟知军中事务,前两调度,还需张尚书来做!” 这些事情,的确没有人比张维臣更合适,种诂虽然在军中任职更久,但对于搞后勤,可不及张维臣。 “先留着你的脑袋吧,若是再有差错,你自己去刑部领罪吧!” 赵煦的话,让张维臣的心猛然一沉,这位陛下,是不是被苏阳传染了,居然也如此恨,动不动就砍人脑袋! “多下陛下宽容,臣一定竭尽全力!” “哼!”种诂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似乎是真的想要将张维臣弄下去。 四人出了御书房,张维臣连忙向宋承运道谢。 然后看向苏阳,躬身下拜,“之前多有误会苏大人,还请苏大人见谅!” “张大人客气了,我不过公事公办而已!”苏阳并不在意这些,以前没将张维臣的怨恨放在心里,现在也不会在意他的感谢。 张维臣又客气几句,连忙快步而走,因为种诂看他的眼神,可是颇为不善。 虽然种诂在皇帝面前参了他一本,但是张维臣却不敢怨恨,因为惹不起,这是连高侃都干掉的猛人,自己惹得起吗? 张维臣走了,种诂才一两遗憾的说了一句,“你们两个,保他做什么!” “老将军,水至清则无鱼,而此时,不宜再大动干戈!对了,我还得像您借几个人!” 苏阳要去河州,的确是需要几个懂军事的。 他虽然熟知三十六计,但那都是纸上谈兵。 “要谁?宋国之内,随你点兵!” “种师中和赵籍,黄龙军本来就是他们组建,两人对黄龙军也熟悉,另外还请老将军为我选一个帅才!” “帅才,你自己不就是,老夫虽老,但还没昏聩,不会看错人的!”种诂笑着说了一句。 苏阳却摇了摇头,“我没有领兵经验,只能纸上谈兵,这一次,我也只能当个监军,我准备带人跟在后面,临阵脱逃的,格杀勿论!” 种诂闻言,一脸晒然,这小子,杀性真重啊! “嗯,老夫想想、对了,还真有一个合适的,就在京城,不过那小子脾气有点冲,你得自己去找!” “哦,何人?”苏阳问了一句。 “叫刘法,打仗没得说,就是不懂得迎来送往,得罪了小人,被罢了官,原本老夫打算让他回种家军的,你小子既然说了,就便宜你吧!” 刘法,苏阳脑海中搜索,刘法是谁,但似乎没什么印象。 毕竟,自己所知道的历史,都是书上写的,并不一定有本事的人,就都能被写进史书中,而且自己只能凭借回忆,遗漏也正常。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约法三章 “刘将军!”苏阳拱了拱手。 “你是谁?”刘法目光不善的看了一眼苏阳。 站在身边的钟伏虎准备开口,苏阳却摆了摆手,没让他说话。 “我想和刘将军单独谈谈!” “没空,我要煎药!”刘法毫不客气的回绝,让开的门口,仿佛就要下逐客令似的。 “咳咳!”刘夫人咳了一声,站起身道,“我自己可以...” 但是刘法目光看来,刘夫人立刻就不说话了。 那刘正彦,在刘法进来之后,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 “老钟,让种师中那家伙进来煎药,他好歹也是苏东坡的弟子,烧火肯定在行!”苏阳说了一句,钟伏虎领命出去,而刘法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到底是谁?” “我叫苏阳,种诂种老将军对我说刘将军乃是难得的帅才,所以我想请刘将军随我平定吐蕃!” 平定吐蕃! 刘法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似乎发生了变化。 这是一个天生的军人,甚至可以算是军神一般的人物,如今却只能赋闲在这里,而苏阳的话,对他有无穷的诱惑力。 “你们聊...”刘夫人拉着儿子的手走出门,同时还将刘法手里的那一袋草药拿走。 这一次,刘法没有阻止。 “你是疏通运河的那个庐陵郡王苏阳?”刘法并非双耳不闻窗外事,当年苏阳疏通运河,的确是举国闻名,如此狠辣的家伙,宋国有史以来,都没见过。 “是我!”苏阳点头。 “莫非吐蕃在边境集结兵马了?有多少人?” “十五六万!” “雅隆觉阿部没有这么多兵力,而只有亚泽部与其关系尚好,必然是这两大王族结盟!朝廷给你派了多少兵?”刘法居然瞬间就想到了这些,苏阳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御书房里偷听了。 “五万禁军,地方厢军大约也有五万吧!”苏阳的话说完,刘法似乎就没有什么兴趣了,十万兵马,再加上原本的守军,足有三十万人,而吐蕃不过十五六万,攻城,并非吐蕃部族的强项,因此这一战,并没有多少难度。 不过刘法没有因此而拒绝,他如今,需要机会重新掌兵。 “让我带兵,一切都要听我的!” “没问题,我只负责监军,临阵脱逃者杀!” “哼,我带的兵,不会有临阵脱逃的!”刘法对此,很是不屑。 “哦,如果是黄龙军呢?” 刘法听了苏阳的话,愣住了! 黄龙军!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说的五万禁军,是黄龙军?” 宋国号称有八十万禁军,除了捧日、天武、龙卫、神卫之外,还有十几个禁军番号,黄龙军也隶属于禁军! 刘法的脸色无比阴沉! “出去!” 他似乎被苏阳激怒了,这家伙,就是来消遣自己的。 带黄龙军去打仗,别说打赢打不赢,就是打赢了,死伤也不会少,到时候自己无功而有过,处境比现在更加凄惨。 刘法虽然不喜欢迎来送往,但却不是傻子,这种背锅顶罪的事情,他可不想去做。 甚至刘法认为,这家伙是专门找自己背黑锅的,到时候打了仗,战功是他的,死伤损失的黑锅,要自己背。 这种事情,刘法遇到过不止一次,所以又怎么会再一次上当! “怎么,你没有信心了吗?”苏阳笑着看向刘法。 “激将法对我无用!”刘法不屑的说着。 “此役之后,我可以保证,你属下战死的士兵,该有的抚恤半文都不会少,你应该也不想自己的妻儿跟你艰苦度日吧!” 这算是让自己背黑锅的条件吗? 刘法握了握拳头,看向苏阳,“我如何信你会做到这些?” “苏阳这个名字,值得你相信!” 苏阳这个名字,值得你相信! 刘法深吸口气,他自然知道苏阳,而宋国,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只怕也不多。 “什么时候走!” “现在,这边我会安排人照顾!” 刘法听了,深吸口气,点了点头,没说话,走出门去。 周扬走了出去,在门外等着。 钟伏虎跟在苏阳背后,而种师中这会正在厨房煎药,虽然很无语,但却不得不听苏阳的,因为现在,苏阳是他的顶头上司,军令如山啊! 十几分钟后,种师中和刘法都出来了。 刘法这时候已经换了一套铮亮的银色战甲,手里牵了一匹神骏的黑马,但是马蹄却是雪白的。 乌云踏雪! 苏阳立刻想到这个名字,虽然他不懂相马,但却也看出,这绝对是一匹真正的千里马。 只是刘法手里,却没有兵器。 一般武将,都有自己喜爱的兵器。 “你的兵器呢?”苏阳问了一句。 “卖了!” 果然,苏阳猜中了! 苏阳从马背上将沈括给自己打造的那把剑丢了过去,“先将就用吧,等这次回来,我让人给你打一把趁手的!” “铮!”刘法没有客气,直接抽出长剑。 一道青色寒光泛起,“剑是好剑,就是没怎么见血!” 这把剑,苏阳也只用来杀了三个人,就是上次遇到刺客的时候杀的。 而那帮刺客,最终也没有查出来什么线索,那群人进入了当地的某个军营,随后就无法确定身份。 苏阳不想打草惊蛇,所以也就没有查下去。 苏阳先回了家,因为从御书房出来,自己还没有回家跟曹清影说一声,而且要离开,他也得交代一些事情。 “我跟你一起去!”曹清影直接开口,她并非文弱女子,而且因为和苏阳修炼了阴阳录之后,内功进境相当神速。 “知道你厉害,不过我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会有事的!而且我是去打仗,带着家眷算怎么回事!” “你没有带过兵,不知道行军打仗的凶险,武艺再强,乱军之中都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放心吧,我还要留着有用之身,做很多事情,不会轻易犯险的,这一次,我的作用也只是监军,打仗的事情,我不在行,有刘法和种师中他们!” “那个刘法,我听大哥说起过,此人不是那么好收服的!” “有本事的人,多少有些怪脾气,不过此人重情义,你帮我那顿好留下的母子二人就好了!另外,庐陵那边先别说,如果诺儿问起,就说陛下派我去巡查了!” “好吧,你万事小心!”曹清影点了点头。 苏阳拥抱了一下曹清影,在她嘴角轻轻一啄,然后松开曹清影,走出了门。 秦虎也想要带着自己手下那十二个亲卫跟着苏阳一起出征,但是却被苏阳拒绝了。 因为秦虎等人身手虽然不错,但并没有上过战场,而他们这些人各有所长,跟着苏阳数年,又极为忠诚,苏阳并不想他们去冒险,这些人日后,对自己的用处更大,甚至可以独当一面! 这些苏阳并不会说出来,只是吩咐秦虎,收集情报,及时通知自己。 第一百四十三章 黄龙军营 这几年来,苏阳让徐景涛在不少地方都设置了隐秘的情报点,而徐景涛这家伙,做情报工作,还是相当有天赋的。 情报的重要性,苏阳自然知晓,尤其是在这个时代,能先一步掌握情报,就能处处占据先机。 虽然徐景涛现在也在京城,但是苏阳问了一句,要不要跟自己去领略一下边寨风光,徐景涛却直接吓跑了,那家伙,要是上了战场,估计也得临阵脱逃! 而这一次,或许黄龙军之中,会有不少人这么做吧! 不过皇帝下了圣旨,黄龙军所属,半个月之内进入河州候命,抗旨的人,结果不言而喻。 这算是皇帝亲政之后,下的第一道圣旨,不知道有没有人敢抗旨不尊呢? 不过苏阳却知道,高氏那个小霸王高允,现在应该已经前往黄龙军的军营了吧。 就算是他不愿意,估计那位高太师也会让人将他绑过去! 因为现在,高允如果抗旨,那就算是太皇太后,都保不住他! 而且太皇太后现在,完全是一副彻底归政于皇帝的架势,好不容易取得了让各方都能接受的结局,她又怎么会因为一个不成才的弟弟去打破这平衡呢! 苏阳带着刘法、种师中、钟伏虎赵籍四人,还有种师中麾下三千禁军亲卫。 因为将兵法的原因,到了种师中这个级别,无论到什么地方任职,都可以带三千亲兵。 原本刘法也有,但因为他被调了一个闲职,所以那些兵自然也不可能跟着他了。 不过苏阳已经跟种老将军说了,将刘法的三千亲卫也要过来。 这六千人的战斗力,绝对不弱,苏阳也不敢真依靠厢军和黄龙军来战斗,那样,到时候一击即溃,全都当了逃兵,自己杀都杀不过来。 黄龙军的军营,在河南府,也就是洛阳城附近。 苏阳到了军营,不仅看到了高允,居然还看到了那个对自己颇为仇视的高家弟子高鹏飞。 也就是高侃的孙子,蜀中刘家的外孙! “咦,高侃,你们爷孙俩都来了啊,高老太师还真是精忠体国,看来是做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 种师中看到高允,一脸乐呵呵的说着。 高允此时,想哭,却欲哭无泪。 因为这一次,他真的是被绑来的,而且高太师跟他明说了,高氏一族现在失势了,如果他敢抗旨,太皇太后姐姐也不会救他,而且不用等抗旨被杀,要是不去黄龙军,他直接用家法将高允打死给皇帝交差! 高允还真不信自己老爹狠的下手。 但是被家奴用棍子打了十下,高允立刻就服软了,这辈子高老太师都没打过他一根手指头。 看到种师中,他本就畏惧,但是种师中身边那个苏阳,刚让他冷汗直流,跟这家伙比起来,种师中真算是心慈手软了,至少没听说种师中打死几个人。 高允身边的高鹏飞,握了握拳头,可是此刻,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再对苏阳说什么过分的话。 高鹏飞不是高允这种草包,他比高允更加知道,此时高氏一族,面临的危机有多严重,一个搞不好,那是要灭族的。 现在他只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来这黄龙军里面挂职呢! 在京城附近的,大概都已经回了军营,极个别没来得及,估计还在观望。 但是苏阳不会等他们,十五天,河州见,不到的,对不起,估计是永远不再见了。 因为违抗圣旨,会有人直接砍了他们! 这一次,赵煦的圣旨,不会是一个样子,因为这也是他树立威望的时候,用杀鸡儆猴来说,也差不多。 校场内,一个矮壮中年站在苏阳面前,此人三十六七岁的样子,看着孔武有力,应该不是进来混日子的。 因为黄龙军成立的时候,还真是从各军之中挑选了一批精锐,但最后却变了味,这些进来的精锐,也只能在这里跟着混日子,毕竟没有多少训练任务,拿的俸禄还是原来的两倍,傻子才会离开。 此人是黄龙军的一名副将,名叫铁骁,原本是一个厢军降临,后来黄龙军成立,是第一批被选进来的。 钟伏虎打眼一看,就说此人不会比他弱。 钟伏虎等人,都站在旁边,苏阳站在校场前方的高台上,下面聚集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士兵,大约有一万三四千,但是这队伍,苏阳真不敢恭维。 别说和前世整齐划一的军队相比,就是跟一般的厢军比,都差得远,甚至不少,还坐在地上。 “铁骁,所有人你都通知到了吗?”苏阳问了一句。 “在军营中的,末将逐营通知的,包括伙夫马夫,没有遗漏!” “很好,监军何在?”苏阳看向种师中。 “末将在!” “所有未按时进入校场的,全部带来!” “是!” 种师中应声退了下去。 大约十几分钟,他属下的亲兵,押了三十几个衣衫不整的士兵上来,而且不少人口中还大呼小叫的骂着。 有人在呵斥押着自己的亲兵,有人在叫嚣,自己是哪一家的人,自己家哪个长辈是什么官! “放开本少爷,否则本少爷让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一个白胖的青年左右摇摆胳膊,但是却被亲兵押着挣脱不得。 但是他刚刚骂了两句,种师中上去就是两个嘴巴子,满嘴的牙都被抽掉了,“嘴巴都干净点!” 这一下,还真管用,毕竟谁都不像当下一个被抽耳光的。 三十二个迟到的被压到了高台上。 “刚刚铁骁可否亲口将军令传给你们?”苏阳转过身,看着那些人。 没有人开口。 “有没有人没听到军令的!” 还是没有人开口。 “本少...我刚刚拉肚子,在茅房...”一个二十出头,白净的青年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找了一个借口。 “我也在茅房!” “我胃疼!” ... 这些人,每一个都有借口。 “铁骁,将刚刚我让你传的军令重复一遍!”苏阳回头对铁骁说了一句。 “是!” “午时三刻黄龙军所属军士全体集合,只要能喘气的,爬都要爬到校场,过时未到,军法处置!” 苏阳看着那三十二人,然后转过身看向台下,“高允,出列!” 高允的腿一软,差点跌倒,这家伙不会想要拿自己开刀吧,但是自己没迟到啊,不就是刚刚在地上坐了会。 高允感觉自己这一次真的完蛋了。 他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军令如山 “转过身去!” 苏阳的声音传来,高允只能转过身面对那些士兵。 “有人认识他吗?” “这,这是国舅爷高允!” “高太师的幼子!” “当今太皇太后的弟弟!” ... 高允的名气不小,哪怕是恶名,但认识他的人还是不少的。 “回去吧!”苏阳说了一句,高允一脸诧异,但是连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苏阳又回过身,看向那三十二人。 “你们有谁的身份比这位国舅爷更高的?” “连国舅爷都能遵守军令,你们为什么不能?” “大人,我、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还是刚刚那个白净的青年,似乎感觉情况不对,连忙服软。 “不用认错,我应该感谢你们,给了我一个祭旗的机会!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下一次,斩!” 苏阳冷漠的说着,种师中心里一惊,看向苏阳,真杀啊,而且还全部杀。 他以为,苏阳顶多挑选两个杀鸡儆猴,但是... “怎么,你也想违抗军令?”苏阳瞪了种师中一眼。 种师中脖子一缩,心里骂了一句,疯子,这家伙,比刘法还疯! 不过他早就看这些王八蛋不顺眼了,杀就杀吧,反正最后也轮不到自己操心! “行刑!”种师中喊了一声,属下的亲兵自然不会质疑,两人按住一个,另外一人抽出佩刀,扬了起来。 “不要、不要!” “我是...” “噗嗤!” “噗嗤!” ... 三十二颗头颅,滚落在高台上,血水染红高台,下面那一万多人,有一小半都吓得瘫在地上。 “我这里,只有一个规矩:违抗军令者,斩!” 苏阳说完,看向刘法,“刘将军,从现在开始,由你指挥,我不会干涉你的行动,无论有什么后果,我自会承担,不过若是打输了,我亲手斩你!” “是,末将领命!”刘法单膝跪地,苏阳的举动,让他也无比震惊。 虽然他训练的时候有过死人,但那是为了战时少流血。 而苏阳,一次杀了三十二人立威,这份果决狠辣,连他都做不出来。 刘法在想,如果有三百二十个迟到,苏阳会不会全砍了,或许,也会吧! 苏阳这时候退到一边,不再插手刘法的事情。 行军打仗,他还需要学习,而刘法,就是最好的老师。 刘法起身,站在高台上面对下方的士兵直接吩咐,“所有人列队沿着校场跑五圈!” 这校场,一圈足有上千米,五圈就是五千米,刘法居然让跑步,虽然有人疑惑,但是现在却没有人敢质疑或者不执行。 因为,违抗军令,斩! 五千米,对于正常的士兵来说,虽然不会太轻松,但绝对可以跑下来。 只是刚刚跑了不到两圈,就有人晕倒,第三圈下来,晕倒和瘫坐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都有不少。 苏阳实在有些无语,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吧! 让他意外的是,那高允,居然还没有倒下。 很快有人跑完了五圈,大约有两三千,而且看起来还颇为轻松,拉了后面第二梯队至少一圈。 苏阳也明白,刘法不是现在让他们跑步锻炼,而是通过这种办法,将能用的和不能用的筛选出来。 或许是因为刚刚血淋淋的一幕太过惊吓,大部分人最终都完成了五圈,有些是趴着到达终点的。 可是也还有两千多人,不是晕倒,就是瘫软在地上,一步都走不动了。 “你这办法还真有效!”赵籍看了一眼那还没有干涸的血迹。 “同样后患无穷,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此时,刘法已经开始调兵遣将,种师中的亲卫,苏阳留下一千在身边当做监军,其余两千,和刘法筛选出来的三千人,全部分散下去,每人带两个少爷兵。 还有两千,就是最后晕倒和跑不动的,被他安排押运粮草殿后。 要是让这些人跟着一起上路,估计只能坐马车了。 经过一夜调度整顿,第二天清晨,大军开拔,前往河州。 因为军营之中马匹众多,所以每人都是两匹马,轮换骑乘,并且随身携带七日的粮草饮水。 他们这万余人的队伍,不可能依靠沿途的驿站来供应。 七日之后,他们已经进入河州,河州那边,供应几天粮草不成问题,而后续押运粮草的也会在半个月之内赶到河州。 骑马,在这个时代,估计没几个人不会的,否则外出,只能步行了。 但是第三天,就有几十人倒下去,这一路奔波,吃不好谁不香,最重要的是在马上颠簸,每天三四百里,这些公子哥,真扛不住。 不过苏阳并未说话,一切由刘法做主。 刘法虽然治军严厉,但是也不存在罔顾人命的事情,这黄龙军里大部分是什么货色,他自然清楚,而且也没必要飞将这些人折磨死。 因此,他们休息了半天时间,那几十个实在跟不上的,被留在了当地驿站休息,但是半个月内,他们如果不到河州,依旧军法处置。 虽然留下了几十个,但他们的队伍人数却在增长,因为沿途会遇到一些黄龙军的士兵从其他地方前往河州,而且越靠近河州,路上的游兵散勇越多。 第四天,又有上百个倒下,只不过,刘法杀了两个假装不支的以后,立刻就有一大半爬上了马背。 七天之后,他们进入河州,沿途收集游兵散勇,此时已经有了一万五千人。 而队伍中大半人,都面如菜色,几乎是将自己绑在马背上。 七天时间,急行两千三百里,对于这些少爷兵来说,真是要了他们半条命。 好在总算是到了河州,可以歇口气。 黄龙军进入河州,已经有人前来接应,是熙河路经略府派来的人。 宋国在边境设置经略使,通关一路军政,相当于转运使和安抚使的合并。 因为边境军政一体,很难分得清楚,令出多门,只会延误战机。 苏阳询问了一下战况,比自己想象中还好一些,熙河路经略使吴弈,已经抽调了麾下十万兵马,防守宁河、阎精堡两处要道。 因为想要进入宋国境内,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左侧山峦起伏,右侧则是湟水河! 熙河路下辖熙、河、洮、岷四州及通远军,五洲之地,而相邻的湟州,则是吐蕃雅隆觉阿王的领地。 不过在二十几年前,湟州也还是宋国领地,但吐蕃和辽夏联合起兵,夺去了宋国十州之地,而在王安石主导的熙河大捷中,才夺回五洲之地,也就是如今的熙河路所属的五洲。 根据接应的人所说,吐蕃试图冲过防线,但是却被击退,双方互有死伤。 第一百四十五章 崔远来援 这几天,附近州府,已经有厢军到来,现在都在宁河八十里之外的广河县驻扎。 黄龙军暂时也会进入广河县,等待其余部众到来,还有支援的各路厢军,也会在广河县整合。 广河县不算大,其中也没有多少居民,大都是一些军户居住,县内大约有两三万居民,但是却已经聚集了三万厢军,因为城内房屋不足,现在已经在城外设立军营安置。 苏阳带人到了城外,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面白无须的中年已经在等候。 “卑职参见王爷,王爷兴师远来一路辛苦!”那白面无须的中年,苏阳还真认识。 正是当年跟曹旭阳在军营中看到的那个太监童贯! “童都军,有劳久候了!”苏阳下了马,说了一句,那童贯极境热情的从苏阳手里接过缰绳,亲自为苏阳牵马。 对此,苏阳没有多说什么,这童贯是什么人,他自然清楚,不过苏阳现在,也没有想过对着童贯做什么。 毕竟现在,这童贯和蔡京一样,也还没有多少恶行,自己不能凭借自己前世的记忆,就将人给杀了。 而苏阳也想,忠奸,也不过是一念之间,说到底,还是皇帝的问题,唐宗宋祖秦皇汉武,这些人身边,也有奸臣,但绝对不会像宋微宗身边那么多。 北宋六贼,只是其中的代表,有大奸臣,还有小奸臣无数。 正如那句,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迎合君主,没有什么错,因为君主掌握着这些人的生死荣辱。 只是所谓的奸臣,没有底线,甚至为了自己的目的,引诱君主为恶,所以,都是相辅相成的。 童贯将马交给身边的人牵走照顾,然后又对种师中和赵籍见礼。 童贯如今是陕西六路行军总管李洋的属下,陕西六路为永兴军路,鄜延路,环庆路,泾原路,秦凤路,熙河路,种家军所属的鄜延路也在李洋监督之下,这童贯,自然认识这位种家军的少将军。 至于赵籍,就更不用说了,像童贯这种人,该认识的,一个都不会落下。 而刘法,他们原本就是认识的,而且,刘法离开种家军,还跟这童贯有莫大关系。 “刘将军,别来无恙啊!”童贯乐呵呵的问候刘法。 刘法眼中带着几分愤懑,但却也没有在此时发作,“托童公公的福,还活着!” 刘法对于童贯,似乎怨念极深。 “大人,我先带人去安置了!”刘法对苏阳说了一句。 苏阳点头。 种师中和赵籍,也跟着刘法离开,只有钟伏虎,带着百余名亲兵跟在苏阳背后,和童贯一起进了广河县城。 广河县衙,成了苏阳临时军营。 童贯本来还准备设宴为苏阳接风洗尘,但是却被苏阳婉拒,此时,他可没有兴趣去吃吃喝喝。 苏阳洗漱了一下,换了身干净衣服,就让钟伏虎去通传各个州府厢军统领前来。 还有刘法、种师中、赵籍和铁骁四人,也被一起喊来。 童贯没有离开广河县,跟在苏阳身边,打起了下手。 这在陕西六路飞扬跋扈的童都军,此时在苏阳面前,却比小猫还温顺。 只怕不仅仅是苏阳的身份,还有苏阳的凶名,欺软怕硬,媚上欺下,是这种人的通病。 不过苏阳也没有将童贯赶走,能成为大奸臣,这些人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的,否则连做大奸臣的资格都没有。 用人所长,苏阳这样教皇帝赵煦,自己也同样如此做。 而小半天的接触,苏阳也看出,这童贯对于陕西六路的军情还是颇为了解的。 前世的历史,童贯掌控宋国军权二十年,也不是一无所处,至少还从西夏手里夺回了横山。 而横山对于两国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西夏占据横山,可以直接威胁到宋国附近十几个州府的安全,为了防备西夏,宋国不得不安排大量军队驻守边疆,这无疑增加了军费开支。 不过在前世的历史中,童贯的功绩可以忽略不计,最大的败笔,是和金国联手灭辽,但是手下的宋军不堪一击,大败而归,但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败迹,花费数百万贯钱财,从金国手里买下了几座空城交差,还因此被宋微宗升职! 苏阳不想历史重演,但是也不能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就全盘否定一个人,但对于蔡京童贯之流,苏阳肯定是会防备一些。 让苏阳意外的是,在各州府援军统领里面,自己居然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成都府路提刑使崔远。 成都府路与熙河路相距不远,但是因为道路艰难,能在七天之内到这里,显然是星夜兼程赶来的。 最初将崔远,是在成都,如今已经过去了六七年,崔远的职务,从提刑使,升为安抚使,依旧在成都府。 崔远已经五十七八岁,不过却不显得苍老,威武不减当年。 “崔大人,多年不见,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苏阳见到崔远,还是很高兴的。 “要说风采,王爷是更胜从前,如今王爷领兵御敌,相信老爵爷也会倍感欣慰的!”崔远是苏阳祖父苏祁震的下属,而且苏祁震对他有提携之恩,因此对于苏阳,崔远一直很尊重。 不过当年第一次见面,是因为苏阳是故人之后,但如今,苏阳的所作所为,让他同样钦佩。 别的事情,崔远只是耳闻,但是苏阳在蜀中所做的事情,却是他亲眼所见。 不说蜀仓和刘家谋反的事,就是苏阳后来为蜀地规划的那些水利建设,也非同一般,如今蜀地的治理,转运使蔡京功不可没,但苏阳同样做出了贡献。 苏阳又问了蜀地的状况,崔远对于蔡京,同样推崇备至,苏阳知道崔远的性格,绝对不会无端媚上。 蔡京的能力,的确是相当不俗。 苏阳还问了几句留在蜀地的周峰,当年苏阳将周峰从洛仓带到了蜀中,自己前往钦州,周峰则留在成都府路常平使司衙门,苏阳规划的那些水利建设,也都是周峰在实际完成。 两人这几年也通过几次信,但因为路途遥远,所说的话也极其有限。 从崔远口中,苏阳知道周峰这几年做的还是相当不错,之前有徐明礼担任转运使,自然不会让苏阳留下的人吃亏,而蔡京任转运使之后,同样也颇为重用周峰。 如今,周峰已经正六品的锦州同知,他本是小吏出身,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相当不俗的升迁速度了。 很多小吏,一辈子连七品官都达不到。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吐蕃来袭 附近州府,能带来的人马不多,崔远也只带了五千骑兵。 因为大军出征,粮草为先,而且一般的厢军,也弄不道多少战马。 最重要的是,厢军之中的骑兵,缺乏训练,顶多算是骑着马的步兵,还真算不上骑兵。 所谓骑兵,掠地千里,长驱直入,可骑射,可突击。 但别说厢军,禁军之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也没有多少。 而辽夏和吐蕃,之所以人数少,却让宋国处于防守,主要是他们都是游牧民族,常年生活在马背上,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就能骑马。 宋国军队,如果能勤加练习,十年二十年,或许能够弄出来一队像样的骑兵。 但是能坚持训练十年二十年的,还真不多,而且宋国重文轻武,武将升迁困难,士气低落,再加上贪腐言重,军费时常被贪墨,倒是士兵没有士气,谁会卖力训练。 除了崔远之外,还有七名厢军将领,但是苏阳看了看,派的上用场的,也就原州团练使徐真,看这还不错。 徐真四十出头,环鼻豹目,面色红褐,身材高大,双臂孔武有力,他的兵器是一把大关刀,钟伏虎说,不骑马此人不在自己之下,如果骑马,自己也不是对手。 能让钟伏虎这么说的,还真没有几个。 团练使在宋国是虚职,只是领取俸禄,没有实际职权,大都是一些被贬的官员担任。 不过苏阳却不知道,这徐真是不是也是被贬的。 苏阳统计了一下,骑兵大约有一万三千人,步兵两万一。 黄龙军带来的马匹,足以将这些人都从步兵变成骑兵。 但是想要形成多少战斗力,别说苏阳不信,连刘法都不信。 虽然他没有和吐蕃这边的军队打过仗,但却跟辽夏军队打过不少次。 哪怕是他属下的士兵,也很难与辽夏骑兵抗衡。 因为他身边熟悉的士兵没多少,等自己训练好了,又因为更戍法的原因被调离。 后来有了将兵法,略微好一些,但是属下亲兵也就三千,这点人手,在辽夏骑兵的冲击下,真的不够看。 苏阳和崔远,坐在最上方的主坐上,童贯、刘法、种师中、赵籍、铁骁、徐真坐在苏阳这一列,对面则是其余六名厢军将领。 带兵前来的,没有文官,因为一般的文官,连续骑马几天,估计跟黄龙军那些少爷兵也差不多。 “黄龙军顶用的也就六千,厢军筛选一下,大约能凑齐两万骑兵,其余的只能呐喊助威,那些少爷兵估计呐喊助威都跟不上,要真打起来,还不得吓得尿裤子!”种师中一脸无语的说了一句。 “未来几天,还会有兵马前来,这一次诸州还是很上心的,最终凑齐十万人马不成问题。”赵籍还是比较乐观的。 “以老夫对吐蕃军队的了解,想要将其击败,至少需要三倍兵力,以我们此时的力量,再加上熙河路本部兵力,顶多守住边境,但三十万大军的粮草可不是小数目,如今天寒地冻,运输不利,拖延下去,对我军极为不利!” 苏阳看向崔远,是不是太悲观了,三倍兵力! “如果硬拼,以我之前领兵经验,我宋国最精锐的禁军,与辽夏之间的战损比为一倍五比一,厢军至少三比一,而熙河路所属,也大都是厢军,至于我们这边,因为队伍混杂,比一般厢军尚有不足,想要破敌,唯有出奇制胜!”刘法开口说了一句,苏阳听到这战损比,有些无奈,同样是一个脖子扛一颗脑袋,怎么就这么弱呢? 在座的人,也就他和赵籍,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而其他人,对此都没有反驳,显然这个战损比,是真实的。 “如何出奇制胜?”童贯连忙问了一句。 刘法面色微冷,但还是开口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战绩百变,需要临阵应对!” “行军打仗的事情,你直接安排吧,我与崔大人负责压阵!”苏阳自然跟崔远提前说过,打仗的事情,由刘法决定。 崔远虽然也领过兵,但要论将兵之能,跟刘法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而崔远也无意争功,因为他作为一个武将,现在的位置,已经到头了,而且年纪不小,干两年也就该退休了。 这一次亲自带兵前来,一来是手下实在没有将才,更重要的是,知道这一次是苏阳领兵,他才会全力配合,否则随便找个副将,带一两千人过来,也就可以交差了,反正黄龙军里也没有自己的子侄后辈,死多死少,与他何干! “王爷不可,您才是主帅...”童贯这时候却开口,行使自己的督军职责。 苏阳目光落在童贯身上,童贯感觉背后一阵发冷,连忙低头,不敢再说,刚刚那感觉,如同某次葵候动怒,处决一个犯了规矩的内侍! ... 吐蕃军发动过两次小规模的试探,不过因为没有攻城器械,因此并未成功。 但是苏阳在宁河县的城墙上看了一次,对于宋国军队的战斗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不说别的,就说射箭。 吐蕃军队,绝大多数,射出的箭矢,有效杀伤力足有一百二十米,其中佼佼者,甚至可以达到一百五十米。 但是宋国守军,别说一半的厢军,就是禁军,在居高临下的状况下,能达到一百二十米有效射程的也不过三分之一。 其余的百米左右,或者七八十米,而苏阳也看了双方的装备,宋国的弓箭,绝对比吐蕃军队的更好。 二三十米的有效射程,几乎抵消了城墙的大半用处,上万人一轮骑射,宋国这边大部分士兵,只能蹲下躲避,被压制的抬不起头。 唯有城墙上那几百个强弩可以发挥有效杀伤力。 不仅仅是射程,准头更是让人无语,甚至苏阳觉得,大部分士兵的箭矢,都是碰运气,快速移动的目标,他们根本没有把握去射杀! 只是吐蕃军没有像样的攻城器械,两次试探,没有占到多少便宜,所以就没有强攻,只是不清楚,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苏阳和赵籍,站在城楼上,不远处传来一声声惨叫声,刚刚那一战,中箭的士兵不少,虽然大多数并不致命,但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受伤感染的可能性很高。 也幸亏现在是冬天,否则在夏季,受伤的士兵,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死于感染。 第一百四十七章 整军备战 苏阳看着数百米外渐渐退去的吐蕃军队,地上留下了三五百具尸体。 攻城战,防守的一方,死伤居然比进攻方还多! 苏阳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宋国军队的训练,实在严重不足。 “如此军队,如何能胜!”苏阳的脸色很难看,他和赵籍,都是第一次见识真正的战争。 和书上写的完全不同,没有什么武将阵前单挑的桥段,成千上万的吐蕃骑兵奔驰而来,几乎不用双手控制马匹,弯弓搭箭,宛如臂膀。 虽然只是一次小规模的试探,可是宋国军队的战斗力,让他们很是失望。 “之前我跟刘法和种师中谈过,说过军队孱弱,重文轻武只是其中之一,更严重的还是贪腐。我在兵部,也了解了一些军中的实情,去年军资耗费一万两千两百万贯,而宋国正常的财政收入,不过才一万一千五百万贯,入不敷出。” 苏阳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赵籍,以前自己接触不到这些,但是一个国家的军队,怎么可能比财政收入更高?那其他方面的投入怎么办? “宋国还有一些额外的收入,比如捐官、和别过贸易,常平仓的收入等等!” 苏阳叹口气,捐官,成为一种常态,还成为财政的重要来源,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剧,也是一种恶性循环的开始。 “我记得兵部给我的信息,熙河路这边有守军二十三万,五万禁军,十八万厢军。但这几天,我了解了一下,只怕还不足二十万吧!” “十八万五千三百!”赵籍给出来一个更为准确的数字。 也就是说,领空饷的有四万五千人! 仅仅是熙河路,就有这么多,那其他地方呢?苏阳不敢想,每年宋国的军费开支,有多少是被贪污的。 “军饷从户部下发,经过兵部、安抚使司衙门、转运使司衙门、各层军官盘剥,最终,到士兵手里的,大多不足,有良心的将领,也只能虚报名额,让自己手下的士兵,可以领到正常的军饷,至于训练的费用,自然就被挪用了。 维持战马军械、训练用的箭矢,受伤消耗的药材几乎都看不到,这种状况下,谁会拼命训练?我听种师中说,刘法以前训练士兵,将自己的俸禄家当都贴上去了!” 一国之军队,如果仅仅是依靠个别将领,难说有什么前途,更何况这样的将领,还不受当政者待见。 变,怎么变! 苏阳知道,这其中牵扯了太多太多的利益,一旦触动,就是火山爆发。 但不变,自己所有的一切准备,或许都会化为乌有,一旦宋国被攻灭,自己能做什么?依靠自己个人能力,显然是无法改变天下局面的。 苏阳看向对面退走的吐蕃军队,虽然退走,但却并没有纷乱的景象,他在想,如果宋国军队败退,会是怎样的画面呢? 不过这些,现在说了也是白说,当务之急,是应对此次危机。 苏阳去见了熙河路经略使吴弈,不过自然不会是说什么军中贪腐的事情。 这吴弈,只是宋国军队中寻常的一员,虽然不算大奸大恶,但贪墨军饷的事情,他肯定是有份的,否则,自己手下缺了好几万人,他要是不知道,这经略使也算是白当了。 苏阳跟吴弈商谈的是伤员救治和杀毒灭菌的事情,军队之中受伤,死亡率居高不下,也让不少士兵心生忌惮,领那点军饷,犯不着拿自己的命去拼。 因此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而且还不能受伤。 否则死了也就罢了,战死之后,家人都不能拿到多少抚恤金,这才是最悲哀的。 士兵在战场流血,家人在后方流泪。 吴弈对于苏阳的提议,自然不会反对,降低士兵伤亡,他也想做。 苏阳找了几名军医,将自己的酒精消毒、高温杀菌之类的常识普及一下,虽然对于细菌,这些人没有什么概念,但却知道收口溃烂的原因,和苏阳所说大致相同。 吴弈虽然是熙河路经略使,但却是文官出身,这在宋国是很正常的,因为整个宋国的军事主帅,除了极个别武将之外,大都是文官担任。 甚至通常行军打仗,武将只能任副职,上面有正职的文官和行军总管督军,而这行军总管,大部分是文官,甚至还有个别是宦官。 吴弈虽是文官,但也已经镇守边关七八年,看起来还有点模样,不像是文弱书生。 但是苏阳打听过,这吴弈的军事才能乏善可陈,能成为熙河路经略使,最重要的原因,他是高侃的亲信。 高氏掌权,也就七八年时间,这吴弈在高氏刚刚掌权的时候,就升任熙河路经略使,自然能说明问题。 如今高氏权势消退,这吴弈的结局已经注定。 所以吴弈面对吐蕃进攻,显得极其谨慎,紧守门户,绝对不主动出击。 因为他自己清楚,手下这些军队的战斗力,如果跟吐蕃军队正面开战,无论胜负,伤亡必定不小。 高氏失去了权势,他的经略使应该也做到头了,现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苏阳和吴弈谈过两次军情之后,心里就有了底,这吴弈,明里暗里的向自己示好,甚至有意将战场的指挥权交给苏阳,这样一来,真要是打了败仗,城池失守,他的罪责也能轻一些。 对此,苏阳未置可否,自己全盘接收熙河路的军队指挥权,肯定不现实。 因为自己在军中毫无威望,他现在领军,名不正言不顺,下面的将领肯定不会服气。 而如今吴弈对苏阳的态度,同样可以境自己的作战意图施展出来。 守住熙河路,难度并不大,但苏阳担心的是,辽夏同时发难,因此,在辽夏联军动手之前,他们这边,必须有一个结果! ... 黄龙军归建的人越来越多,也有更多厢军前来。 在半月之期到来,黄龙军五万多人,只有三百五十二人没有归队。 各路厢军,也来了七万人。 而刘法对着十二万大军重新做了分配。 黄龙军最初筛选的三千精锐、种师中和他各自三千亲兵,再加上一万一千从厢军中赛选出来的精锐,凑齐两万人,组成骁骑营,划分成左右两军,左军由种师中统领,铁骁任副将,右军由徐真统领,赵籍任副将,在吐蕃军尚未正式进攻之前,尽量操练一下,让彼此的默契度增加一些。 剩余六万厢军由崔远统领,黄龙军剩下四万苏阳自己带着。 第一百四十八章 阵前定计 苏阳去见过熙河路经略使吴弈,这吴弈五十出头,在边关十余年,也算经验老到,可是此刻,同样猜不到吐蕃军队要做什么,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被动防御。 吐蕃各部,也被宋国成为羌人,是一支古老的游牧民族,与中原汉族政权经历上千年的征战,因为羌人领地偏远,地形复杂,历朝历代,大都是驱逐或者安抚。 羌族最强盛的时代,应该是松赞干布时期,不过却遇到了更为强大的大唐王朝,最终只能和亲臣服。 如今曾经松赞干布建立的政权分裂,势力大为削弱,但依旧让宋国疲于应对。 苏阳手底下剩下四万黄龙军,这些人,虽然不一定全部是身体孱弱之辈,但却毫无纪律性可言,即便是用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一时半刻,也无法做到令行禁止。 这些人的作用已经发挥了出来,因为他们的存在,附近州府派兵才会如此积极,而且马匹也已经足够。 苏阳没指望这些人上战场,但也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吃闲饭。 所以,在广河县外,出现了神奇的一幕,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的黄龙军士兵,被苏阳要求在校场中走正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有什么比军训更能改变一个人。 每天鸡鸣时分,天刚刚蒙蒙亮,嘹亮的军号响起,四万黄龙军,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冲出门。 第一天,赖床迟到的家伙,被凉水直接浇在床铺上,在大冬天,那酸爽,没有体验过的人,不会明白! 第二天迟到的人少了,但是却更惨,不仅被凉水泼醒,还一整天没有饭吃,对于养尊处优的这群少爷来说,完全是生不如死,若非之前被砍了的那几十颗人头还记忆犹新,只怕这些人都要当逃兵了。 到了第三天,所有人都起床了,但却有十几个迟到,而这些迟到的家伙,当天没有参加军训,而是去马厩清理了一天马粪! 所以从第四天开始,没有人迟到了,持续七天之后,这群人,走起正步来,还是像模像样的。 上午练习正步,下午则是骑马。 这些人没有不会骑马的,但如果几万人一起,别说上阵杀敌,只怕踩踏事件都会发生。 刘法的战斗部署,苏阳清楚,但没有做任何干涉,他也就每天来这里训练黄龙军。 苏阳似乎也想印证一下,前世的军队训练方法,如果用到这个时代,会不会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七天之后,苏阳看着下方喊着嘹亮的号子,步伐整齐的士兵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大学前的军训,只是这军装,有些不同罢了。 令行禁止,不仅仅是需要严厉的惩罚措施,更需要长年累月的训练,让这些士兵,将执行命令印在骨子里。 刘法对于苏阳的这个训练,开始并未在意,觉得苏阳就会闲得无聊,那这些黄龙军解闷。 但是七天时间,每天这边的号子声越喊越嘹亮,此起彼伏,而且他明显感觉到,黄龙军这四万少爷兵,正在发生一种兑变。 虽然因为苏阳的狠辣手段,之前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不从,但是却没有像现在这样,蹲下、起立,列队,上马、下马... 还不能算是整齐划一,但至少不会凌乱。 就拿上马下马这两个动作来说,他手下的亲卫,绝对比这些人娴熟无数倍,但是看起来绝对没有这么赏心悦目。 虽然刘法知道,这些人,依旧是花架子,但这花架子,似乎还真有点门道,令行禁止,对于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大人,你这方法很好,我打算在骁骑营也推行下去!”刘法开口说了一句。 苏阳点了点头,黄龙军,本就是自己的试验品,这一次战事结束后,只怕这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离开黄龙军,甚至离开军队。 “昨日我去宁河县与阎精堡看了一看,情况有些不妙!”刘法又说了一句。 苏阳回头看向刘法,“怎么,难道吐蕃有其他目的?” “吐蕃与西夏党项本就都是羌族分支,自从西夏占据横山之后,他们的领地就相连在一起,虽然也有纷争,但和大宋征战时却彼此联手。这两天从其他几路传来消息,西夏的军队正在调集,显然,吐蕃是在等西夏集结完毕同时动手,如果他们联合,只怕辽国也不甘寂寞,他们早就想要将燕云十六州全部纳入版图!” 最坏的状况,似乎即将发生,二十年前的一幕,或许又要上演。 二十年前那一战,数十万宋国军队阵亡,宋国丢掉数十州的领土,至今都没有夺回来! 而割地求和,对辽夏纳贡,似乎成为宋国换取和平的一种惯例。 宋朝是历代以来,中原王朝最为软弱的一个,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苏阳深吸口气,他知道,此时,他们不能这样等下去,否则,当年的历史,将再次上演,而这一次,宋国如果战败,失去的绝对不是几十州的土地。 失去最后的屏障,辽夏和吐蕃,都会长驱直入,或许根本不用金国和蒙古崛起,宋国将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历史的车轮,已经被自己推动,显然已经回不到原来的轨迹中。 苏阳也不愿意历史和前世完全重合,但绝对也不希望宋国的江山断送,百姓惨遭屠戮,因为这其中,也有自己的家人朋友。 “主动出击,胜算并不大,而且,以我对吴弈的了解,此人生性谨慎,不可能兵行险着,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趁西夏和辽国军队尚未集结之前,结束这边的战局,只要吐蕃退兵,辽夏再次动手的可能性并不高!” 宋国军队,比另外三方合起来都要多了一倍,只要不是三线同时开战,完全能够守住边境。 “有没有可能切断他们的补给线?”苏阳问了一句。 现在天寒地冻,吐蕃相对于宋国,交通更加不利,如果能切断他们的补给线,这十几万吐蕃军队,也只能退兵。 刘法却摇头,“这些人是以部族居住,他们的食物,大都是牛羊马奶之类,牛羊都是活的,现杀现宰,不存在什么补给线!” “你准备怎么做?”苏阳问了一句,刘法来找他,绝对不会只是分析敌我态势。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宁河之战二 城墙上的士兵,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手中早已经准备好的箭矢射了出去,还有三人控制的数百强弩和上百简陋的火炮,立刻绽放狰狞。 耳边不断传来惨叫声,守军的伤亡在飙升。 但是相对于进攻的那些人,这倒也不算什么了。 宋国军队的箭矢,的确和敌军有差距,但是他们的弓箭品质更好一些,身上的战甲防御性也更强。 在百米之内,几乎绝大多数箭矢都有杀伤力,准头,需要吗?下面黑压压的一片,随便射都能射中。 战争的惨烈,远超苏阳的想象,和以前电视中的场面完全不同。 投石车,将一块块巨石砸上来,即便是有盾兵防御,杀伤力依旧恐怖。 这些质地还算精良的盾牌,会被那投来的巨石,砸的四分五裂。 对面的箭塔,一个个倒下,在强弩和火炮的攻击下,这箭塔的作用并不高。 只是那投石车,似乎无可奈何,因为距离更远,而且附近还有盾兵保护。 不过敌军的伤亡,也远大于守军。 在敌军靠近城墙之前,损失了至少五千人,而他们这边,只有千余人伤亡。 这应该算是攻防战的正常比例。 不过苏阳清楚,真正的危险,也才刚刚开始。 一架架云梯竖了起来,还没有靠近城墙,就有不少士兵爬向顶端。 哪怕是有人失手摔下去生死不明,但依旧无人退缩。 几百云梯搭在了城头,虽然不少人被箭矢射中,或者被城头上的士兵并长枪挑飞,但还是有人爬上城头。 这最初登上城头的人,似乎都有不凡的武艺,至少也是以一当十的军中勇士。 但他们人数毕竟不多,很快会被守军围杀。 苏阳没有动,身边有数十名亲卫守护,他观察着四周,一旦某处城头敌军数量过多,他立刻会安排人支援。 但踏上城头的敌军越来越多。 “火油!” 苏阳喊了一声,一锅锅滚烫的火油沿着那些云梯倒了下去。 虽然天寒地冻,但滚烫的火油浇下去,那些云梯,立刻就有一小半被废了,死伤无数。 城头上的敌军越来越少,战局主动权又回到了守军这边。 “大人,当心!” 一名亲卫惊呼一声。 因为倒在地上的一名西夏士兵,突然一跃而起,手中的的长枪刺向苏阳。 与此同时,左右两边同样有两个倒地的西夏士兵跃起,这三人,显然是刻意准备,要刺杀苏阳这个主帅。 苏阳身边的士兵冲上去,但却如同纸片一般被击飞,实在不堪一击。 苏阳瞬间判断出,这也三人的实力,比钟伏虎也不差多少,如果放在宋国禁军之中,也绝对是十大高手之一了。 三名刺客同时发难,根本不给苏阳闪避的机会。 苏阳一直在关注战局,也的确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场刺杀,但此时,他并未慌乱,闪避已经来不及,甚至腰间的长剑都来不及抽出。 苏阳以进为退,冲向一名刺客,对方手中握着的是士兵常用的长枪,长枪刺向苏阳,苏阳不闪不避,反而伸手抓住了枪头。 这么做,不得不说是一个冒险的行为,但苏阳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虽然生死搏杀不多,但也时常和钟伏虎和常胜切磋,对于自己的实力,也还有些自信。 苏阳握住枪头,那刺客明显愣了一下,但是这一愣神,苏阳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腰上,那刺客被踹飞身体在墙头磕了一下,坠下城去。 “嗤!” 苏阳的反应,并没有让他完全躲过这三名刺客的刺杀,他的左臂被一名刺客从侧面划过,好在伤的不重,苏阳也趁机抽出长剑,逼退这名刺客,另外一个刺客,这时候,已经被数名亲卫拦了下来,那刺客身手也只比钟伏虎略弱,但为了刺杀苏阳,显然没有带自己趁手的兵器,再加上众多亲卫夹击,已经岌岌可危。 苏阳逼退那名刺客,并没有追上去,他背后的亲卫,已经将苏阳围在中央,七八个亲卫去夹击那名刺客。 虽然只是几息功夫,但是许多士兵的关注力都落在了苏阳身上。 苏阳没有再去看那两名刺客,因为他们的结局已经注定。 “火油,继续...” 苏阳的喊声,让那些守城的士兵回过神来,一锅锅滚烫的火油倒了下去,城下一片火海,攻城的敌军渐渐退却。 ... 战斗暂时告一段落,苏阳手臂的伤简单包扎一下,他依旧站在城墙上。 敌军虽然退下城去,但并没有离开,还在三里之外扎营。 这一战极其惨烈,虽然时间不长,但守军阵亡五六千人,伤者过万。 攻城的吐蕃西夏联军,同样损失惨重,伤亡过万。 双方战损基本持平,这还是因为他们使用了大量火油檑木的情况下。 刚刚在城头,苏阳发现,一个冲上城头的西夏兵,需要两个或者三个宋兵练手才能杀死。 宋兵整体缺乏训练,若是在平原上,三个人都不一定干的过别人一个,这让苏阳有些面色发苦。 这种结果,是百余年来形成的,巩固皇权,削弱了武将对军队的控制,同时也让宋军的战斗力削弱,更重要的是,贪腐使得军费严重不足,别说训练所需的物资,军饷都难以全额拿到,这种环境下,又怎么可能训练出战斗力强悍的士兵? 第一波攻击之后,吐蕃联军只休息了半个时辰,等城下的火焰熄灭,又发动了冲锋。 惨烈的大战,也刺激着在场的每一个士兵。 你死我亡,没有第二种可能。 吐蕃联军能够攻击的只有西北两个方向的城墙,同时进攻的只有两万人,守城的士兵也顶多就是三四万。 不断有人战死,而后备军在城垛下等候。 即便是黄龙军剩下的四万人,这时候也没有例外。 许多第一次面对这血腥场面的黄龙军士兵,吓得双腿发软。 但是,却很少有人当逃兵。 因为城楼各处有一千监军,临阵退缩者,毫无例外的被斩杀。 四万黄龙军,分成了四波,除了最初表现不堪之外,比那些湘军,倒也没差多少。 人被逼到绝境,总能爆发出一些潜力。 夜幕降临,苏阳站在城楼上,血水染红了城墙,直面战争,方能明白它的残酷。 在这之前,战死沙场,对于苏阳来说,只是一个词语,但此刻,却有不同的含义。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宁河之战三 黎明即将到来,吐蕃联军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又发动了一次攻击,但只留下几百尸体后,就退了回去,显然这是一次试探性的偷袭,看到宋军严阵以待,也就没有强攻。 昨天吐蕃联军发动了四次攻击,损失了三万多人,而守军同样付出了惨重代价。 战死两万七千人,重伤不能再战的有一万五。 如今宁河城内还能战斗的不足十万。 虽然苏阳对这样的战损比不满意,毕竟他们是守军,占据地利,又准备了充足的檑木火油之类,若是平原上的遭遇战,只怕这十几万人,早就全军覆没了。 但是在宋国对外战争中,这样的战损比,已经可以名列前茅,尤其这里的军队,没有多少称得上精锐。 黄龙战死七千,重伤三千,减员四分之一,这还是苏阳及时让他们撤下来的结果,若是跟那些厢军一样的战斗强度,只怕现在能剩下四分之一都不错了。 “大人,那三人都是西夏一品堂的人!”钟伏虎走了过来,确认了昨天那三名刺客的身份。 一品堂,还真有这个啊! 苏阳若有若无的叹口气,西夏都知道网罗高手为朝廷效力,但是宋国呢,即便是军队之中的武人,也很难人尽其才。 “阎精堡那边消息传回来了吗?”苏阳问了一句。 刚刚经历那场刺杀,让苏阳不禁有些担心,如果阎精堡那边也发生这种事,那吴弈只怕挡不住! “还未收到消息!”钟伏虎说着,一名亲卫快步跑来。 “大人,紧急军情!” 苏阳接过一颗拇指大小的蜡丸,捏碎之后,里面一片三寸长一指宽的纸条出现。 钟伏虎和亲卫都后退了一步,虽然他们都是苏阳亲信,但没有苏阳允许,他们自然不会去查看军情。 “存孝用兵,真如神也!” 存孝,是刘法的字,苏阳此时以字代之,自然是对刘法真正的认可。 虽然之前有中老将军的推荐,但那毕竟都是别人说的。 苏阳终于露出笑容,钟伏虎听了,大喜道,“大人,莫非刘将军拿下邈川城了!” “嗯,夜袭邈川,兵不血刃,虽然我知道此次奇袭成功率很高,但兵不血刃那些邈川,对于接下来和吐蕃的谈判会有不小的好处!” “啊,大人,难道我们还要跟他们议和吗?”钟伏虎有些诧异,拿下邈川断了吐蕃军的退路,这十几万吐蕃军队则成为孤军,他们不可能不顾自己的大本营,和大宋这么拼下去。 如果可以,苏阳自然也不想议和,甚至一战打残吐蕃,但现实情况,让他不得不妥协。 宋军孱弱,即便是吐蕃军队成为孤军,想要将这十几万人吃下去,至少也还需要再调动二十万精锐禁军。 但现在,大宋已经无兵可调,拱卫京师的二十万禁军,那是铁打不动的,一城一地的得失,相对于皇城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大宋开国百余年,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另外与西夏和辽国边境,更不能调动,否则三面同时开战,大宋又将是一场灾难。 大宋积弊太深,这让苏阳深感无力,若是自己手中的这十万杂军,能够媲美吐蕃西夏军队,苏阳甚至有信心一战平定吐蕃。 苏阳没有回答钟伏虎的话,他估计这个消息,吐蕃需要两天之后才能收到消息,他们可没有飞鸽传信! “大人...” 又一名亲卫飞奔而来,还不等他开口,苏阳就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那亲卫的脸色阴沉如水,到了苏阳身边,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阎精堡失守...” “...” 苏阳的脸色瞬间黑了,虽然他对阎精堡有些担心,但完全没想过阎精堡会如此之快的溃败。 不过苏阳并未询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消息传开,这些本就没有多少士气的杂军,只怕不用吐蕃西夏人来打,就会溃败! 苏阳阴沉着脸走下城墙,“去请崔将军来议事厅。” 此时,苏阳身边可用的人,只剩下崔远和钟伏虎,而钟伏虎冲锋陷阵或许不错,但行军布阵运筹帷幄,却并非他的专长。 而崔远久在军中,他的经验,可以给自己一些参考。 “两名临阵指挥的副将被刺杀,吴弈不敢上城楼,守军指挥失调,被吐蕃联军突破,死伤过半,估计再有两个时辰,就会退回来。” 苏阳对崔远介绍传回来的情报,刚刚听到这份情报,苏阳真恨不得将吴弈那滚蛋千刀万剐。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而且吴弈是经略使,自己并没有权限去斩了他。 “吴弈误国!”崔远狠声道。 “崔大人,吴弈如何处置那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崔远听了,眉头也皱了起来,“阎精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吐蕃占据阎精堡,我们这里将腹背受敌,甚至吐蕃联军可以长驱直入,侵占临近州府,而现在最大的问题还不止于此,若是阎精堡失守的消息传开,士气必然一落千丈,为今之计,只能兵行险招,夜袭吐蕃大营。 虽然吐蕃联军食用牛羊,但牛羊马匹却要吃草料,如今天寒地冻,他们的草料必然是晒干的,只要烧掉草料,废其骑兵,吐蕃联军则不足为虑。” “夜袭...,” 如果手里有一只精兵,或者刘法的那两万骁骑营还在,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但是现在,想要找出一只夜袭敌营的精兵,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崔远自然明白苏阳的顾虑,人多了,起不到偷袭的效果,人少了,如果不是精锐,那是有去无回。 “阎精堡有五万禁军,战斗力并不弱,等这些人退回来,从其中挑选三千精锐可堪一用,若大人不嫌末将老迈,末将愿率军一战!” 苏阳没有立刻开口,因为他在衡量这次行动的可行性。 如果阎精堡能够多坚持三天,一切都不是问题,吐蕃知道自己老巢被攻克,哪里还有心思攻打这里。 让刚刚败退下来的禁卫军出战,能不能完成奇袭的任务。 但苏阳明白,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即便是现在将奇袭邈川的消息传出去也没有多大效果,这里的军队,本来士气都不高,一旦开战,腹背受敌,临阵退缩在所难免,自己难道还能杀了所有人?甚至临阵倒戈,都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崔远的奇袭,太过简单,即便是真的成功,这三千精锐,也有去无回。 此时,崔远显然是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但苏阳却不能让自己现在手中唯一可用之人舍身取义。 “此计可用,但还需多做一些准备!” 苏阳又与崔远谋划起来,半个时辰之后,才离开议事厅前去准备。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宁河之战四 苏阳看着城下丢盔卸甲,垂头丧气的败军,眼神仿佛刀子一样,恨不得将吴弈就地正法! “大人,吴弈到城下了,要不要开城门!”钟伏虎问了一句。 城下已经有了万余人,三三乱乱,溃不成军。 吐蕃军队并未追来,因为他们想要攻城,就需要运输攻城器械,而投石车之类器械运输缓慢想要攻城,至少也需要明天才可以。 “传令各部就地扎营,清点人数,暂由崔大人统辖,吴经略使疲惫,请他前往广河县休息!” 苏阳现在让吴弈去广河县,就等于是夺了他的兵权,但是现在那吴弈,绝对不敢说半个不字。 丢了阎精堡,吴弈的仕途算是完了,而指挥不利,临阵退缩,数万将士因他而亡,抄家问斩是他唯一的命运! 但此时,苏阳却不能杀吴弈,因为名义上,吴弈还是熙河路经略使,而自己这个黄龙军都指挥使,仅有节制各州府援军的权利。 之前,他和吴弈各守一处,相互之间,并无统属关系,但是现在只剩下宁河县这一处要害之地,苏阳自然不会再让吴弈入城干涉自己的指挥。 钟伏虎出城出城传令,吴弈此刻心惊胆战,根本没想过跟苏阳争夺指挥权,让他去广河县,吴弈更是求之不得。 吴弈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如何推卸责任,甚至准备赶紧找人疏通关系,否则抄家灭门,真的不是开玩笑! 经过两个时辰的整顿,城下集结了不到八万溃兵,十五万守军损失近半,五万禁军,只剩下三万出头。 最重要的是,这些士兵毫无士气可言,如果明天让他们守城,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状况。 宁河原本的守军,此时也都人心惶惶... 傍晚时分,整军结束,而吐蕃联军也向着宁河进发。 冬夜漫长,距离吐蕃联军营地十里之外的一处山谷,偶尔会传出马匹的响啼,不过这不算太大的声音,瞬间就被夜色吞没。 月明星稀,天公作美,并没有落雪,否则,想要在这里埋伏大半夜,这三千精锐的禁军,只怕没有几个人还能动。 所有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马匹身上也盖着棉被,马蹄被粗布缠着,马口衔枚,静待时机。 吐蕃联军的营地,偶尔还会传来呼喝声,甚至有酒肉的香味飘来,惹得众人馋虫大作,却只能以干粮充饥。 苏阳和崔远原定的偷袭计划有了一些变化,因为吐蕃联军分为了两个营地,他们也只能分成两队,同时偷袭。 “大人,喝点吧,取取暖!”钟伏虎将一只酒壶递给苏阳。 虽然行军打仗需要禁酒,但苏阳并不是不懂变通的人,这种天气,在野外露宿,如果不喝两口酒取暖,谁也扛不住。 不过每人只有三两酒,多了的话,晕乎乎的还怎么去偷袭。 “你喝吧,悠着点,别喝醉了!”苏阳知道钟伏虎的酒量,这一葫芦远远不够! 苏阳并未喝酒,因为他修炼的阴阳录,是一套极其高深的内功心法,虽然还不至于寒暑不侵,但也比普通人强得多。 等待的时候,总感觉分外漫长,吐蕃联军的营地已经没有了声音。 但是苏阳并未立刻行动,还不到时辰。 寅时一刻,苏阳睁开了眼睛,“吃饭喂马,一刻钟后出发!” 苏阳说了一句,身边的士兵惊醒,开始一个个小声给旁边的人传话。 虽然刚刚打了败仗,但这三千禁军的表现,苏阳还是比较满意。 此时,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只有用敌军的鲜血,可以洗刷他们的耻辱,为袍泽报仇! 一刻钟后,三千精锐的骑兵罗列整齐,钟伏虎带着三十名亲卫依旧跟在苏阳身边,而这三千禁军则由一名都虞候沈铭指挥。 沈铭二十七八岁,三代都是行伍,不过官职都不高,但其武艺非凡,在禁军中也小有名气。 虽然不是禁军十大高手,但也属于后起之秀。 “大人,天武军整备完毕,请大人下令!” 沈铭并不魁梧,但却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大人,您还是...”钟伏虎又说了一句,他显然不想让苏阳以身犯险! 苏阳摆了摆手,此战关乎成败,如若不能烧掉吐蕃联军粮草,宁河城内的士气只会越来越低,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而刘法虽然攻克邈川,但熙河路若是全线失守,他们即便是占据邈川,也会成为一只孤军。 熙河路若是丢失,可不仅仅是附近十几个州府的危机,西夏、辽国必然会联手从大宋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这一战,可以说关乎社稷存亡,已经危如累卵的大宋,经不起这一道狂风! 虽然眼前这些禁卫军还算精锐,但顶多也就是和吐蕃军队相当,而他们的士气显然不足,顺风仗还好,一旦遭遇强敌,溃败只在一念之间。 作为主帅,身先士卒,在这种情况下,能让这一只奇兵的士气提升不少。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冲锋陷阵,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但苏阳此刻却不能流露出一丁半点的胆怯。 “此战关乎社稷存废,若败,苏某与诸位,都将成为大宋的罪人,我们的妻儿父母,将被蛮夷欺凌奴役!废话不多说了,此战过后,苏某若侥幸不死,必在此立碑,撰写诸位功绩,名垂青史!战死者,汝妻子吾养之!” 对于军人来说,战死沙场,名垂青史,又有几人能够免俗。 而阎精堡失守,作为守军,无论他们有多少责任,这一场败绩都无法改变,接下来的奇袭,则是他们最后救赎的机会! 人群中泛起一阵骚动,苏阳的话,激起了这些人的血性,但此刻,却不能让他们吼两声表决心。 苏阳抬手压住众人的声音,跨上骏马,“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出发!” 苏阳拍马前行,速度并不快,因为现在还需要保持安静。 三千人分为两列朝着吐蕃军营前进。 寅时三刻,也就相当于凌晨快四点钟的样子,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守夜的哨卡也必然有了松懈。 夜色凉如水,距离吐蕃大营不足一里处,众人停了下来。 吐蕃军队十五六万,西夏有三万人,除去这两天阵亡的,大约还有十五万,前方的大营驻扎着八万吐蕃大军,厚厚的营帐内一片寂静,连守夜的哨兵都钻进了营帐。 吐蕃军队的纪律性并不高,更不会想到,懦弱的宋人,赶来偷袭他们的大营。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苏阳依旧派出十名亲卫潜入吐蕃大营,充当斥候,若有人半夜出啦撒尿,就悄然解决掉,免得暴露行踪。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宁河之战五 卯时,冬日的夜很长,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 吐蕃人的营地很散乱,但是牛羊和草料都集中在营地中央,那些是他们的根本。 苏阳握着一把大关刀,长兵器他使用的不多,但骑马冲锋,大刀是最容易上手,威力也是最强的。 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万日练剑,相对于长枪,大关刀更为方便! 苏阳将大关刀朝着吐蕃大营一指,队伍分为三列,他和钟伏虎、沈铭各自领了一千人,从三个方向,朝着吐蕃大营进发!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苏阳控制着速度,虽然马蹄都裹着布,但难免还是会传出一些声音。 两百米、一百五十米... 吐蕃人真的很大意,或者说他们还是属于一个部落,而不是一个军队。 守夜的人,前半夜估计还会站岗,但后半夜,都会钻进暖和的帐篷里。 “@#@...” 一个出来撒尿的吐蕃兵喊了一声,虽然听不懂喊了什么,但已经不需要再掩藏踪迹了。 “杀!” 苏阳喊了一声,纵马疾驰。 一百多米,转瞬即至,虽然有几个听到动静钻出帐篷的人,但这几个人,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苏阳等人,马背上都有两个袋子,此时众人手里抓着的不是兵器,而是一个个黑色的陶罐。 “砰!” 一个个陶罐,在帐篷上碎裂,里面装着的火油四处飞溅,又有几个人拿着火把,将这些帐篷点燃。 吐蕃大营立刻炸开了锅,但是苏阳等人毫不停留,朝着中央的牛羊草料冲去,一路放火,吐蕃大营瞬间人仰马翻。 冲杀上来的吐蕃人自然不少,但是他们刚刚睡醒,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迅速被马队冲散。 “拦住他们!” “救火、快救火!” “水,快去打水...” 吐蕃大营之中乱糟糟的,苏阳满身满脸都是血,但都是吐蕃人的,虽然冲在最前面,他却并未受伤。 距离中央还有四五百米,吐蕃人终于反应过来,明白这些人的目标是他们的牛羊和草料。 “该死的宋人!拦住他们,我要用他们的心祭奠长生天...” 一个营帐门口,被数百亲兵保护在中央的吐蕃雅隆觉阿王。 雅隆觉阿王四十出头,体型剽悍,双目怒视着带队冲锋的苏阳。 “笨蛋,围在这里干什么,去,谁杀了他,本王赏赐一千头羊,十个女人!” 在吐蕃,羊和女人,都是财富。 越来越多的吐蕃士兵追了上来,苏阳冲到草料场百米之外的时候,附近出现了一支超过千人的队伍。 “砰砰砰...” 一罐罐火油在草料场炸开,大火蔓延,此时风力不小,即便是吐蕃人极力抢救,也保全不了多少草料。 “大人,该撤了!” 钟伏虎带着人冲到了苏阳身边。 苏阳环顾四周,他们已经被包围,在刚刚的冲杀之中,至少已经有三百人丧生,毕竟吐蕃人的弓箭也不是吃素的。 而沈铭那一队,这时候被一支吐蕃军队缠住,双方正杀的难解难分,不过吐蕃人的援军正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想要突出重围,几乎是不可能的。 “冲过去!”苏阳策马朝着沈铭那边冲去。 “大人不可,再不走,我们就无法突围了!”钟伏虎喊了一声,这时候可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 “大人,快走,我等妻儿,拜托大人了!”沈铭距离苏阳不过百米,这时候也对苏阳喊了一声,偷袭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能完成任务,已经算是死而无憾了。 “冲过去,砸破牛羊的围栏,否则我们很难突围!” 苏阳这时候并非单纯为了救沈铭等人,还有一个原因,则是沈铭他们距离牛羊围栏很近,只要打破围栏,那里十几万头的牛羊和数万匹马会四散而逃,将给吐蕃人带来极大地麻烦,同时也给他们突围减轻压力。 钟伏虎不再说话,追着苏阳冲杀过去。 两人时常在一起切磋,配合默契,联手之下,所向披靡,苏阳斩杀了十几个吐蕃兵,终于和沈铭回合,不过这时候,沈铭身边的人,只剩下一半多点,损失近五百人。 再加上苏阳和钟伏虎队伍中的缺员,已经损失三分之一。 但此刻没有时间让他们悲伤,袍泽的尸体,吐蕃人的尸体,混在一起,被马蹄践踏。 “杀!” 苏阳、钟伏虎、沈铭,三人开路,背后两千禁卫军紧随其后,不断有人落马,苏阳眼中已经布满血丝,左臂也中了一箭,但并不深,苏阳顾不得拔下箭头,手里的大关刀扬起,咔嚓一声,斩断了那并不坚固的围栏。 背后的禁卫军分散开,将围栏斩断或者挑开,里面的牲口吓得乱窜,但跑出围栏的并不多。 “火油!全部砸出去!”苏阳喊了一声,百余个火油罐砸出,在牛羊群中炸开,几个火把扔了出去,围栏里立刻火光蔓延。 皮毛着火的牛羊嚎叫着疯狂冲撞,苏阳立刻带着那剩余不足两千人的队伍,朝着一个防守略显薄弱的位置突围! 四面八方都是吐蕃士兵,但发疯的牛羊部分方位乱窜,给追击的吐蕃人造成了严重的阻碍。 苏阳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冲出吐蕃大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不足一半人马。 背后超过万人追杀而来,箭矢在耳边呼啸而过,依旧有人落马。 飞奔两三里之后,又损失了百余人,而吐蕃人的战马比苏阳他们胯下的战马更加精良,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 经过一道峡谷,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百米,一些善射的吐蕃人又取出了弓箭。 “咻咻咻...” 漫天的破空声传来,惨叫声此起彼伏。 但这些惨叫,却是从吐蕃人队伍中传出来的,因为在峡谷上方的山崖上,三万黄龙军埋伏多时,虽然他们战斗力不强,但是这种居高临下的盲射,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三轮爆射过后,追来的一万吐蕃奇兵只剩下不足一半,迅速落荒而逃。 苏阳停在峡谷另一边,看着眼前这一千多染血的将士,眼中不禁泛起酸涩。 三千人,短短半个时辰,只剩下这一千三百人,损失过半! 虽然被他们杀死和埋伏的吐蕃人更多,但是对于苏阳来说,敌人的损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回城!” 苏阳没有多说一句话,此刻,这些人最需要的,不是安慰和奖励,而是一壶烈酒,告慰战死的袍泽!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宁河之战六 崔远的偷袭同样不容易,甚至比苏阳这边更加惨烈。 崔远偷袭的营地是亚泽王所部,这亚泽王本就是来给雅隆觉阿王助阵的,只带了五万人马,之前的战斗损失也近万人,如今还有四万,而他们的营地和西夏三万人马的营地连在一起。 而西夏人来了三万人马,但粮草后勤,却都是吐蕃人供应,营地内的粮草,也只是三五日的供给。 所以崔远带去的三千人,偷袭了吐蕃人的大营。 最初,一切顺利,他们向东轻松的烧掉了吐蕃人的草料,冲出吐蕃人营帐的时候,也只损失了五六百人。 但是旁边西夏人的反应却很快,一只五千人的轻骑兵阻拦了他们的去路。 一场血战,只有三百多骑跟随崔远逃回来,而且人人受伤不轻,崔远身上中了三箭,幸好身上的锁子甲防御力不俗,没有伤及要害。 三千精锐,剩下三百人,不得不说,这损失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而同时也让苏阳明白,西夏人的战斗力,比吐蕃更强。 西夏国力并不强,人口不过区区三百万,兵力也就二十万而已。 但是这二十万西夏军队,却面对大宋,几乎没有败过。 在和大宋的争夺中,攻占了河套平原、横山天堑,成为悬在大宋头上的一根钢刺,扎不死你,但每一次都会痛彻心扉! 两队偷袭,六千人去,回来的只有一千六百多人,虽然辉煌,但苏阳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因为那些袍泽的逝去,还有宋国的孱弱。 最精锐的禁军,同等条件下,打不过西夏,打不过吐蕃,更打不过辽国! 如果吐蕃联军现在强攻,能不能守住宁河城还是两说,更让苏阳担心的是,失去了粮草的吐蕃联军,会不会绕过宁河城,去劫掠附近的州府。 所以,回到宁河城之后,苏阳立刻安排人将一名吐蕃人的使者送了回去,并且给雅隆觉阿王带了一封信! ... “废物,拉出去砍了!” 雅隆觉阿王怒视跪在地上的那个使者,虽然这是自己部落的人,但是盛怒之下的雅隆觉阿王可不会管这些。 就凭他贪生怕死,在宋人哪里写下了一份降表,就该死! “大王饶命啊,长生天作证,我没有背叛大王啊!” 不过他的求饶,却并没有得到回应,直接被两个亲卫拖了出去。 至于苏阳的那封信,雅隆觉阿王并没有看,因为他不懂汉文。 “那个该死的宋人写的什么!”雅隆觉阿王想起昨晚在营地内冲杀的那个宋人将领,愤恨不平的同时,也有了几分惧意。 昨夜的偷袭,让他部族中的勇士损失过万,这还不算在峡谷中被射杀的五千人。 更重要的是,他的牛羊被烧死或者跑丢了至少一半,草料只够一天的量。 如果这一次不能拿下熙河路,自己的部族连这个冬天都无法度过。 一个穿着长袍,汉人装束,三四十岁的清瘦中年看着手中的信,眼中带着诧异之色,仿佛那一页纸有千斤重。 “说,到底写的什么!”雅隆觉阿王有些不耐烦了。 “大王,让诸位万夫长先去安顿族人吧!”带毡帽的中年对着营帐中七八名部族万夫长说了一句。 那些万夫长不满的看了一眼那个中年,但雅隆觉阿王并没有反对,挥手让其他人下去,显然对于这个中年十分信任。 “军师,到底何事?” “这信上说,两日之前,王城邈川被宋人奇袭...”清瘦中年说了一句。 雅隆觉阿王闻言,脸色瞬间一变,“这不可能...” 邈川乃是吐蕃王城,虽然他带了大部分军队前来攻打宋人,但邈川城内,依旧有三万守军,以宋人孱弱的战斗力,如果想要攻下王城,至少需要十万人,宋人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兵力,更何况此去邈川,都是他的势力范围,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这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不过从昨夜的奇袭来看,那庐陵君王苏阳喜欢奇谋,若他所言成真,对于大王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妙,一着不慎,将是万劫不复。” 雅隆觉阿王没有说话,虽然他外表粗狂,但并非毫无城府,而眼前这个清瘦中年,更是值得信任。 当年自己救了此人一命,而他也为自己出谋划策,登上王位,否则,这王位,还不知道落入自己哪一个兄弟手里,自己只怕跟那些兄弟一样,早被杀死喂狼了! “军师觉得可信?” “至少也有几分可能,而若他所言成真,不出一日,必然能收到消息。” “莫非军师让我按兵不动?”雅隆觉阿王皱了皱眉眉头。 那清瘦中年摇头,“非也,昨晚被偷袭,军中将士此刻自然满心怒意,若不让他们发泄出来,必然埋下隐患,稍后大王可以进攻宁河城,但不必强攻,此时宁河城士气正旺,想要攻克,不死三五天可以做到的。” “嗯?既然无法攻克,又何必损兵折将?我们的粮草损失极大,若不及时掠夺一些粮草,只怕很难度过这个冬天!” “万万不可,此时分兵容易被各个击破!” “哼,那些宋人不堪一击,昨晚的偷袭不会再发生的!”雅隆觉阿王愤愤不平的道。 “大王,若宁河城内还是那吴弈为帅,自然不足为虑,但那庐陵君王苏阳,乃是宋国少有的帅才,而且其骁勇善战,身先士卒,即便是孱弱的宋兵,在其统帅之下,也会成为虎狼。” “军师是不是有些长他人志气了...”雅隆觉阿王很不爽的说了一句。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此人非易与之辈,小心无大错。宋国人口过亿,即便是损失十万八万,丢掉三五个州府,他们还能缓过来,但大王输不起,一旦失误,不仅其他部落会落井下石,西夏人更是一头饿狼!” 雅隆觉阿王皱起了眉头,他的确是输不起! “那军师以为,本王现在应该如何做?” “这信中有议和之意,虽然此时宋人占据优势,但他们同样不愿意与我方死战,否则西夏和辽国必然同时发难。 大王只需想好向宋人要多少东西就是了,等今日攻城战之后,我再前往宁河去会一会那个苏亦恒!” “军师要去宁河,这可不行,那家伙...” “呵呵,大王放心,此刻那人想要议和的心思比我们还急,肯定不会杀我的!”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上官虹 正如雅隆觉阿王的军师所言,宁河城士气正旺,昨晚偷袭的战果经过宣传,已经人尽皆知。 所以原本低沉的士气瞬间高涨,城内现在还有十七八万人,而且粮草充沛,守住十天半月毫无问题。 反观吐蕃联军,他们的粮草供应不会超过三天,否则即便是有牛羊可杀,但牛羊和马匹没有草料吃,也会大量死亡。 失去太多牛羊,他们的族人,将会在这个冬天饿死无数。 吐蕃人的攻击规模很大,四面城墙,五六万人同时攻击。 但是守军并未退缩,比前两天更加悍勇,城墙上更出现了十几门威力强大的火炮,虽然数量不多,却让吐蕃军队的冲锋势头削弱三分。 最后吐蕃人丢下上万具尸体之后,也选择了退兵。 而吐蕃人退兵之后,一个清瘦的中年来到城下... “大人,吐蕃使者来了!” 亲卫带着吐蕃使者走了进来。 苏阳看到这个汉人打扮的中年,颇有些意外,没想到吐蕃人派来的使者,会是一个汉人。 虽然在吐蕃西夏辽国都有汉民存在,但被重用的却不多。 而这时候,跟自己来谈判的,必然是雅隆觉阿王的亲信。 “上官虹见过王爷!”清瘦中年拱手行李。 “上官先生请坐,不知先生在吐蕃居何职?” 上官虹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寄人篱下,苟活性命而已,并无官职!” 苏阳没有说话,这上官虹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 “十余年前, 遭奸人迫害,家破人亡,流落天涯,雅隆觉阿王对在下有救命之恩!” 苏阳点了点头,明白上官虹的意思,虽然身在吐蕃,但只是为了报恩,并非因为功名利禄,主动为异族效力! “邈川已在本王手中,吐蕃人已是孤军,莫非还想负隅顽抗,自取灭亡不成?”苏阳淡漠的说着。 “王爷所言不虚,但吐蕃尚有十万铁骑,宋国想要歼灭,至少也需要二十万禁军,若是将其逼入绝境,西夏人肯定乐意为其提供粮草!”上官虹这话,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而这也是苏阳最担心的。 如果吐蕃舍弃邈川,跟宋国死磕,那还真是让西夏人捡个大便宜。 但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很低,雅隆觉阿王不是傻子,这么做,等于自杀,就算不被宋国灭掉,也会给西夏人做嫁衣,以后或许就不会有什么雅隆觉阿王了。 “说说你们退兵的条件吧,不要试探本王的底线,本王可以拖三天五天,吐蕃的那些牛羊马匹,却拖不下去!” “雅隆觉阿王要粮草两百万石,开边市,岁币二十万,娟十万匹,茶叶三万斤...” 听了这话,苏阳不怒反笑,但笑的很冷。 除了开边市,互通有无之外,其他几项,苏阳半个都不会答应。 “上官先生,如果是这种条件,那就无需再谈了,西夏人的粮草就算是想要运来,也不是三五日之内能到达的,失去了战马之力,那十万吐蕃,在本王眼中,就是土鸡瓦狗!”苏阳眼中泛着寒意,虽然与吐蕃死战,自己手中的十七八万人大概会所剩无几,但如果一战能解决吐蕃这个隐患,一切付出,都是值得。 “两败俱伤,智者不为,在下倒是有一计,可为大宋变害为利!”上官虹的话,让苏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先生此言何意?”虽然上官虹是汉人,但苏阳却并不会因此就信任他。 ... 傍晚的时候,雅隆觉阿王收到了准确的消息,邈川,真的被占领了,而让他差点吐血的是,偷袭邈川的,只有区区两万人。 不过那两万人,却已经控制了邈川城,他的妻儿全部成为俘虏。 “砰!” ... 雅隆觉阿王将酒壶摔在地上,可恶,那可恶的宋人,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现在,就算是想要去劫掠宋人的城池,也难以起到多大的效果。 十几牛羊马匹的草料,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如果失去战马,自己这十几万人,面对宋人毫无优势可言。 营帐中的几名万夫长噤若寒蝉,没有人赶在这时候开口,生怕触怒雅隆觉阿王,将他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大王,军师回来了!” 亲卫进来通传,雅隆觉阿王连忙开口,“快请!” 上官虹进了营帐,右手抚胸,对雅隆觉阿王行礼。 “军师,那苏阳小儿大营给多少粮草!” 两百万石粮食,雅隆觉阿王自然不会认为宋人会拱手相送,但他也给上官虹设置了底线,一百万石,不能再少。 边境贸易同样重要,吐蕃苦寒之地,每到冬天,都是他们最难熬的时候,每一年,都会因为饥饿死去不少族人,所以他们需要跟宋人交易粮食、茶叶、绢布、铁器、食盐等等。 但是十几年前的战争过后,边贸停止,对于宋国来说,吐蕃的交易不会伤筋动骨,但吐蕃却伤筋动骨。 这一次攻打熙河路,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边贸。 至于岁币,他很清楚,如果是在昨晚之前,宋人或许会答应,但是现在,是不可能的。 营帐内的那些万夫长全都看向上官虹,他们每一个人不仅仅是雅隆觉阿王的万夫长,还是自己部族的首领,如果没有足够的粮草,自己的族人,会饿死不少。 “大王的条件,宋人全部答应,同时也提出三个条件!”上官虹的话,让那些吐蕃人都吃了一惊。 全部答应,那可是两百万石粮草,还有岁币... “什么条件?”雅隆觉阿王问了一句,这种情况下,宋人还答应自己的所有条件,那对方的条件,必然也会很苛刻! “第一,大王向宋国称臣,宋国册封大王为吐蕃王,岁币改为赏赐,每年二十万贯、娟十万匹、茶叶三万斤。” 听到这话,雅隆觉阿王愣了一下,所谓的称臣,不过是一个虚名,难道大宋皇帝还能命令自己不成。 岁币或者赏赐,只是说法不同,对于他来说,实打实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可以,本王答应,第二个呢?” “每年至少与宋国交易战马三万匹、牛羊三十万头!宋国将用粮食、食盐、铁器和美酒交易。” 营帐中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那些万夫长都没有说话。 牛羊三十万头,对于吐蕃各部来说,并不算太困难,但是战马,是他们的根本,每年交易五万匹战马给宋人,宋国的军队会越来越强,这可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铁器之中,可包含兵器?” 雅隆觉阿王问了一句。 虽然宋国的军力孱弱,但他们的兵器却是最精良的,无论是辽国还是西夏,在兵器制作上都与宋国差距悬殊。 而宋国的兵器,也严禁外流。 “是!”上官虹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雅隆觉阿王听了,有些意动,只要有了宋人的兵器,那他们吐蕃军队的战斗力,将再次提升一大截,他们拥有广袤的草原,多养一些战马,并不算困难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吐蕃王的野望一 “大王,答应吧,只要有了宋人的兵器,宋人的城池,早晚都是我们的粮仓!”一名万夫长说了一句,其他万夫长也跟着开口。 雅隆觉阿王同样如此认为,宋国的军力孱弱,就是给了他们优良的战马,也训练不出来骁勇的铁骑。 “可以,最后是什么?”雅隆觉阿王又问了一句。 “西夏人!”上官虹开口说了一句。 “西夏人?什么意思!”雅隆觉阿王不解! “宋人要那三万西夏人的人头,他们愿意用五万制式兵器铠甲交换!”上官虹的话,让雅隆觉阿王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宋人好歹毒的计策,想要让他杀了西夏那三万人,那自己就成了西夏的死敌,到时候,自己跟宋人岂不是绑在了一起。 “哼,上官虹,这就是你跟宋人议和的结果?杀了西夏人,我们要面对的可是西夏铁骑。大王,这个汉人不可信啊!”一名万夫长呵斥一声,雅隆觉阿王很信任这个汉人,甚至超过他们这些部落首领,所以这些人不服气也是正常的,现在正好借题发挥。 “闭嘴,军师虽为汉人,但却不会害我,军师,这第三个条件太过了,本王可以退兵,三万西夏人,以宋人的实力还是能吃下的,让他们自己去打吧!” 雅隆觉阿王并不愿意和西夏人为敌,因为西夏人虽然兵少,但是战斗力却十分强悍,别说宋国,就是辽国都没有在西夏人身上占过便宜。 “大王,现在只怕由不得我们不答应了,我军的粮草只有两日,人还可以吃牛羊,但战马却没得吃,即便是这两日去劫掠,也弄不到草料,失去战马,我们这十万大军和十万只牛羊没有多少区别。 西夏人即便是愿意给我们粮草,最少也需要十天之后才能到这里,十天时间,我们的战马牛羊都饿死了,而邈川被占,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那苏阳小儿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提出这个苛刻的条件!” 上官虹面色不变,因为这条一劳永逸的计策,并不是出自苏阳之口,而是他给苏阳谋划的。 上官虹如此做,也并非是要背叛雅隆觉阿王,而是对于吐蕃来说,和宋国联盟,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需要的粮草兵器茶盐美酒,只有宋国可以提供,如今的宋国,就像一头大病的雄狮,虽然群狼环伺,但这几头饿狼却杀不死雄狮,雄狮总有大病痊愈的时候,一旦宋国缓过来,无论是吐蕃西夏还是辽国,在宋国面前,都脆弱不堪,毕竟宋国的潜力太大了,若非皇室和那些世家大族私心太重,又岂有这些蛮夷生存发展的空间。 雅隆觉阿王没有说话,脸色阴沉如水,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现在的状况,如果自己一步走错,就将万劫不复。 只是如果可以选择,他肯定不愿意和孱弱的宋国为敌,将自己置于西夏的地对面。 “军师觉得,跟宋人结盟可行吗?”雅隆觉阿王并不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跟宋国结盟,毕竟跟宋国结盟,可以得到许多实际利益,但是宋国太弱了,这上百年来,跟谁都打过,但谁都打不过,谁愿意跟弱者结盟呢! “大王,这些年,我们和宋国为敌,贸易中断,而从西夏又得到了什么?除了青盐和劣质的铁器之外,他们有的,我们都有。西夏人得到河套,粮草充足,但是却不与我们交易粮草,每年冬天,我们都有饿死的人,这显然是西夏人想要的,他们可不希望我们强大起来。 吐蕃与西夏的党项人,都是羌人后裔,而西夏一直都有吞并吐蕃的意图,若是大王与宋人死战,最终无论胜负,得益的都是西夏。 而与宋人结盟,大王可以积蓄力量,一统吐蕃,恢复松赞干布时的盛世并非梦想。” 统一吐蕃,这是历代雅隆觉阿王的梦想,但是以他如今的势力,根本就不可能。 上官虹的确是心动了,但是想要下这个决心并不容易。 “西夏人可不是那么好惹的!”雅隆觉阿王很清楚,自己的军队,比西夏人的战斗力弱,而且他的部落更不能和西夏人相比。 “大王,西夏人不足为虑。西夏人口不过三百万,可用的精兵不过二十万。他们虽然占据横山,但却迟迟不敢攻击宋国,因为一旦主动进攻,西夏的二十万人,根本消耗不起。 西夏更不敢在这时候对大王用兵,一旦西夏攻打我们,宋国边境那三十万大军也不是摆设。 如今宋国看似孱弱,但想要灭掉宋国,西夏人做不到,辽人同样做不到。 宋国依旧是当年的宋国,但辽国却已经不是当年的辽国。 如今辽国朝政日益腐糜,贵族贪图享乐,辽兵大不如前,最近数十年,辽人已经很难占到便宜了! 而和宋人贸易,只需要五年,大王就能得到一只不弱于西夏人的铁骑,统一吐蕃各部,易如反掌。 大王一统吐蕃,实力大涨,到时候进可图天下,退可保万世富贵!” 雄心壮志,雅隆觉阿王又怎么会没有,只是他之前没有这种实力。 而上官虹,却给他勾勒出了一张巨大的馅饼。 雅隆觉阿王的呼吸有些急促,面色也红润起来,显然是被上官虹说服了。 几名万夫长也被上官虹说的心动,辽国契丹人可以建国,西夏党项人可以建国,为什么他们吐蕃人不可以。 在唐朝的时候,他们吐蕃人可是建立了强大的王朝,那时候,党项和契丹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如果吐蕃统一,王朝重建,他们都将是开国功臣。 但并非所有人都被这馅饼砸晕,还是刚刚那名质疑上官虹的万夫长,“大王,这些虽然看似美妙,但想要实现却并非易事,没有十几二十年无法完成,而那时候,或许宋国已经缓过来,而他们又岂会坐视我们吐蕃强大起来!哼,我看这只是汉人的缓兵之计罢了!” 这万夫长,显然对上官虹很是不满。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吐蕃王的野望二 上官虹不以为意,“大王,扎克头人说的也并非全错,在下毕竟是汉人,如果可以选择,自然不希望吐蕃与汉人厮杀。二十年后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料,但眼前,如果大王与宋国开战,得益的只会是西夏,别忘了,邈川还在那苏阳手中,此人心狠手辣,在宋国本就是以杀伐出名的,诸位首领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邈川城内的妻儿和族人吧!大王于上官虹有救命之恩,我即便是有私心,但也绝不会损害大王的利益,肺腑之言,还请大王明见!” 上官虹毫不避讳的话,让那名万夫长也不再说话。 邈川,这才是根本,如果开战,宋人将邈川城内的族人屠杀,他们原本就部族百万的族人还能剩下多少? 哪怕不杀人,抢走牛羊,烧掉粮草,这个冬天,又能活下来几个! “不必再说了,军师的忠心,本王从未怀疑过,日后再有人质疑军师,本王决不轻饶!告诉宋人,本王答应了,但是他们需要同时出兵,而且五万兵甲,在开战之前本王就要拿到!”雅隆觉阿王下定了决心,但是却不愿意单独去对付西夏人,因为三万西夏人的战斗力不俗,如果拼下来,自己这边至少也得损失过万! “今日所言,任何人不得泄露半句,否则本王用他的心祭奠长生天...”雅隆觉阿王的目光从那些万夫长身上扫过,他很清楚,这些年,西夏人一直在拉拢自己手下的部族首领。 刚刚质疑上官虹的扎克头人,更觉得后背发凉,因为他的确和西夏人走的很近。 但也仅仅是走得很近而已,背叛雅隆觉阿王,他根本没有想过,否则自己和部族,将被盛怒下的雅隆觉阿王杀尽! ... 半日之后,雅隆觉阿王请西夏军几名正副将领前去商议军机要是,半个时辰之后,三万西夏人从雅隆觉阿王哪里带走了上万牛羊,这是他们未来十天的口粮。 而西夏人也派人传回消息,让西夏国运送粮草,为吐蕃攻打宋国城池提供后勤保障! 夜色凉如水,西夏的营地热闹非凡,有了这一万牛羊,他们未来十天都不需要担心。 所以当晚,西夏人杀牛宰羊,饱餐一顿之后,钻进了暖和的毡房内, “轰轰轰...” 夜半时辰,数十声轰隆隆的炮声传来,西夏人的大营瞬间炸开锅。 虽然这火炮的威力不算太大,伤亡也就一两百而已,但西夏人却迅速冲出大营,朝着炮火的方向冲了过去。 而旁边吐蕃人的军队也紧随其后。 十门火炮在一处数白米的山坡上,西夏人的战马上不去,很多人都弃马步行,举着盾牌防御可能遭遇的箭矢攻击。 “咻咻咻...” 箭矢破空而来,但却不是来自山坡上宋军内,而是背后吐蕃人射出的。 箭矢落在毫无防备的西夏人身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吐蕃人居然在这个时候,给了他们致命的一击。 “该死,吐蕃杂碎,你们疯了吗!” “冲出去,该死的吐蕃人,你们会付出代价...” 大部分西夏人都弃马步行,所以他们的优势不在,吐蕃人的骑兵将西夏人杀的抱头鼠窜。 “冲上去,从宋人那边突围!” 损失了上万人的西夏人终于醒悟,想要从十万吐蕃大军中杀出去,根本没有可能,所以他们立刻转身,继续冲向上坡上方。 距离山坡还有两百米,一排排宋兵出现,一架架弩车爆射,西夏人成片的倒下。 百米之后,弓箭手一排接着一排的出现,居高临下,还是在这种状况下,能冲到宋军阵前的西夏人还不足三千。 但即便是这种情况下,依旧给宋军造成了上千人的伤亡。 苏阳没有出手,只是在一边看着,这一战,更让他明白宋军和吐蕃西夏的差距。 这不是装备能够弥补的。 无论是西夏还是吐蕃,他们的士兵,都是在马背上生活,恶劣的生存环境,让他们的体魄比宋人更强。 而训练废弛的宋军,自然相形见绌。 近三万西夏士兵全部被歼灭,没有活口,也没有俘虏,无论是吐蕃还是宋国,都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他们。 大战过后,苏阳策马上前,与雅隆觉阿王在山坡上见面。 “我的兄弟,愿长生天为你赐福!”雅隆觉阿王带着上官虹和两名万夫长走了过来。 苏阳背后则是钟伏虎和沈铭两人。 “大王,您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我仿佛已经看到大王一统吐蕃,宛如松赞干布的画面...” 松赞干布,是吐蕃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首领,苏阳的话,自然让雅隆觉阿王觉得很爽。 看着两人宛如亲兄弟一般拥抱,钟伏虎心里嘀咕了一句,昨晚夜袭吐蕃大营的时候,这家伙可是用一千头羊和十个女人要大人的人头呢!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苏阳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政客。 昨晚,那些袍泽的血还未干,自己却已经和杀死他们的人握手言和。 但是苏阳知道,雅隆觉阿王没有选择,自己和大宋同样没有。 而他们的战死,并非毫无意义,如果不是昨晚的战斗,就没有此刻的握手言和,那时候,宋国战死的将士会数以十万计,更有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 “我的兄弟,为了我们的友谊,我已经让人准备了今年交易的五万匹战马,今晚就交给你...”雅隆觉阿王指了指山坡下那一大片马群。 那里有五万战马,一半还是刚刚缴获西夏人的战马! 苏阳那里会不知道这雅隆觉阿王打的什么主意。 他们现在没剩下多少草料,这些战马留在手里,最终只能饿死。 与其如此,还不如顺势与宋国交易。 虽然知道雅隆觉阿王的小心思,但苏阳并没有多说什么,至少这五万匹战马,绝对是一等一的。 而西夏人的战马,比吐蕃所出的,还有好一些。 “多谢大王了,粮草会在数日之内送到,我的部下已经离开邈川,你们随时可以回家...” “不急不急,之前西夏人已经派人回去要粮草,我打算等他们几天,我的兄弟,你知道我的族人都还饿着肚子呢!”雅隆觉阿王显然还打算最后再坑西夏人一次,将他们运来的粮草抢了。 反正已经把西夏人得罪惨了,也不差这一遭。 对此,苏阳乐见其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千里良驹 “对了,我还为你准备了一匹千里马,这是真正的千里马...”雅隆觉阿王招了招手,一名吐蕃士兵牵着一匹洁白如雪神骏非凡的白马走了过来。 苏阳见了这白马,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这附近有数万战马,但是这神骏的白马却是那么的不同,并非仅仅是因为毛色,更是一种不入凡俗的气质! 牵马的吐蕃士兵身材魁梧,但却小心翼翼,生怕惹了这白马不高兴! “好马!”苏阳赞了一句,就连背后的钟伏虎和沈铭,都双眼放光。 没有武将不爱骏马的! “我的兄弟,这是一匹天马,可不是那么容易驯服的,你可得小心点!”雅隆觉阿王带着几分无奈,还有些不舍的样子。 这是一匹马王,虽然被雅隆觉阿王抓了许久,但一直没有人能驯服! 苏阳没有说什么,他的骑术,并不能算多么精湛,但是看到这一匹神骏的白马苏阳却心有所感,这才是他想要的坐骑! “灰儿灰儿...” 突然之间,白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牵着它的吐蕃士兵没有防备,立刻就丢了缰绳,白马奔驰而走,嘶鸣声让附近的马群也暴躁不安。 “废物,抓住他!”雅隆觉阿王很没面子,宋人一匹马,居然直接跑掉了。 苏阳瞬间冲了出去,十几米外有一匹马,也不知道是谁的,他翻身上马,朝着白马追了过去。 自己胯下这匹棕色战马也算良驹,但跟白马不能比,不过前方有不少吐蕃士兵围堵,白马的速度优势无法发挥出来。 几名吐蕃士兵甩着套马索,想要抓住白马,但扔了数次都失败了。 白马已经到了人群边缘,他背后也跟着跑出来数十匹战马。 这些战马都是经过驯化,若是野性未驯,只怕跟着跑的得有几千匹,那苏阳才要头疼呢。 背后的吐蕃士兵吼叫着却无可奈何。 苏阳也骑着马冲了出去,但是距离白马还有一段距离,如果白马逃走,在想要抓回来可不容易。 苏阳这时候不再迟疑,若是丢了这神骏的白马,他还不得哭死。 吐蕃士兵的围堵,让苏阳拉近了与白马的距离。 苏阳从侧面靠近,他骑着马,加入了追随白马的队伍。 苏阳尽量让自己靠近白马,而白马因为有人靠近,似乎也更加急切,只不过两侧都有吐蕃和大宋的士兵围上来,它无法越过众人。 苏阳看准时机,从自己的马背上一跃而起,落在了前面一匹战马身上。 这么做,可是相当危险,如果没有跳到马背上,他会被马群践踏,即便是功夫再高,也有性命危险。 但是苏阳却还是有些把握的,他没有迟疑,接连三次跳跃,终于到了白马后面。 白马已经冲出了包围圈,仿佛白龙出水,只待一飞冲天。 苏阳不能再等,等下去,自己骑着的马可跟不上这白马了。 苏阳再次一跃而起,背后的士兵已经停了下来,他们的马追不上,现在能不能再抓住白马,只能看苏阳的了。 苏阳朝着白马跳了过去,但就在他要落到白马背上的时候,白马似乎察觉了危险,前蹄人立而起,苏阳还没有跨上马背,就被撞了一下。 “大人小心...” 钟伏虎心里急切,却根本帮不上忙,他虽然带着人还在继续追,但显然来不及帮苏阳。 在一片惊呼声中,苏阳落在了地上,但在落地之前,抓住了白马的缰绳。 只见苏阳脚在地上一点,又跃了上去,这一次,苏阳骑在了马背上。 “灰儿灰儿...” 白马剧烈的甩动着身体,前蹄后蹄快速抬起,想要将背上的人类摔下去。 但是苏阳紧紧抓着缰绳,双腿驾着马腹,无论白马怎么蹦跶,他都如同八爪鱼一样贴在上面。 因为白马的举动,背后的几十匹战马队形也乱了。 钟伏虎也带人追了上来,但是白马发现无法将苏阳摔下去之后,它又冲了出去,速度比刚才快了至少三成。 苏阳只感觉耳边呼呼地风声传来,隐约听到钟伏虎的喊声,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白马如同一道白色闪电,浮光掠影一般从众人眼前消失,钟伏虎担心不已,就连那雅隆觉阿王也有些尴尬,本来送给苏阳这匹千里马,是想要拉近关系,但谁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昨晚,他恨不得将苏阳这个宋人剁成八段,但是现在,苏阳却不能出事,更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出事,否则跟宋国的结盟可能出现问题,到时候自己可就是里外不是人。 “大王不必担心,以苏王爷的武艺,即便是无法驯服,也可以安然归来!” “希望如此吧!”雅隆觉阿王现在也只能祈祷长生天真的会保佑那个宋人了,否则以那千里马的速度,从马背上摔下来,功夫再高,也得丢半条命,这半年来,他部落中的勇士为了驯服白马,被摔死的都有三个。 钟伏虎停了下来,但是脸色却无比难看,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吐蕃人的阴谋了。 但是想想又不可能,谁也没想到苏阳居然会如此冒险的亲自去驯服白马! “钟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沈铭的脸色有些惨白。 钟伏虎能成为王安石和苏阳的贴身护卫,自然不可能是愚笨的莽夫,而对于苏阳的功夫也心中有数,虽然失去了踪迹,但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大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情,我跟着去看看,你先把这些战马收拢了带回去吧!” 钟伏虎说了一句,带着十几名亲卫,追寻白马奔跑的痕迹寻苏阳去了,沈铭则安排人从吐蕃人手里接收这五万战马。 大半日后,战马查点清楚,不过雅隆觉阿王和上官虹并未离去,哪怕是做做样子,他们也得在这里等候苏阳的消息。 “回来了,回来了!” “你们看,是那匹白马!” “哈哈哈,居然真被大人驯服了!” “啧啧,这才是真正的千里马,你看看,后面那些马,没有一个敢跟它并驾齐驱的!” 一群眼尖的士兵发现了奔驰而来,如同浮光掠影的白色闪电。 此时,苏阳稳稳当当的骑在马背上,显然,已经驯服了这匹千里马! 苏阳回想起自己驯服掠影的画面,也还是一阵胆战心惊,一人一马抗争了足足三个时辰,双双精疲力竭,这才安稳下来。 而掠影,则是苏阳给这匹白马取的名字,掠影,浮光掠影之意! 第一百六十章 回赠龙渊 “哈哈哈,我的兄弟,长生天保佑,你我就知道你会安然无恙的!” 雅隆觉阿王眼里带着几分羡慕嫉妒恨的神采,这千里马,他也是很想驯服成为自己的坐骑,但可惜,始终无人能够驯服,最终才拿来做人情。 “多谢大王了!” 苏阳拱手道谢,然后下马,后面赶来的一名亲卫接过缰绳,而苏阳从马背上取下一把宝剑。 这是沈括锻造的,之前苏阳的佩剑给了刘法,所以又让林炎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一把! “大王,此剑乃是我宋国一名炼器宗师打造,吹毛断发,锋利无比,大王赠我千里良驹,我就以这宝剑回赠大王,愿大宋与吐蕃的友谊万古长存!” 苏阳将宝剑双手递给雅隆觉阿王,而雅隆觉阿王也双手接过,这显然不仅仅是一个礼尚往来,甚至可以视为他们双方盟约的仪式。 不过从雅隆觉阿王的眼神中,苏阳看出,对方并没有将这宝剑当一回事。 “铮!” 雅隆觉阿王心里虽然不以为然,但样子还是要做的,他抽出宝剑,一声清脆的剑吟声传出。 “好剑!” 雅隆觉阿王这时候,眼中透出惊喜之色,因为这把剑,比自己想象中好太多了。 “此剑真的能吹毛断发?削铁如泥?”雅隆觉阿王问了一句。 “削铁如泥或许有难度,但寻常兵器,三剑之内必断无疑!”这一点,苏阳还是相当自信的。 宋国的锻造水准,比其他地方高明不少,现在吐蕃西夏等国,打造的兵器铠甲也都是以生铁为主,宋国的兵器,已经有了部分精钢,虽然只是初步锻造,但也比其他国家先进许多。 不过宋国的兵器,就像其他地方的战马一样,都是严格控制的战略物资。 雅隆觉阿王听了,立刻就准备测试。 他将自己的头发割下来一束,这么割自然容易,然后将头发放在剑刃上,吹了一口气。 “呼!” 头发纷纷坠落,虽然不是每一根都断开,但却足以说明问题。 “大王!”一名万夫长从士兵手里取来一把制式长剑! 雅隆觉阿王将手里的宝剑扔给另外一名万夫长。 两名万夫长握着长剑,相互对砍。 “铛!” 两剑相交,虽然没有断掉,但是那把制式长剑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而那宝剑,却丝毫未损! “好剑!”雅隆觉阿王兴奋的喊了一声,“继续!” 两名万夫长实力也都不俗,自然可以控制两剑碰撞的地方还在那豁口处! “当啷...” 一剑过后,制式长剑只剩下一半,流外半截被斩断,落在地面的石头上发出脆响。 “好,好,宝剑,此剑真乃绝世无双!”雅隆觉阿王兴奋的接过那把宝剑,爱不释手! 这时候,旁边的上官虹上前一步,对雅隆觉阿王道,“大王,此剑是吐蕃与大宋和平的信物,不如取名龙渊,象征诚信和平!” 龙渊! 曾经有一把七星龙渊,乃是上古欧冶子和干将两位铸剑大师锻造的宝剑,被誉为诚信之剑。 此剑命名为龙渊,自然也是这个意思。 而雅隆觉阿王对于龙渊之名,也是极为满意,龙渊,潜龙在渊,他必然会一统吐蕃各部,一飞冲天,化为真龙。 ... 看着退去的吐蕃人,钟伏虎还有些难以置信。 “大人,这就结束了...” 吐蕃和他们结盟,还有正被士兵赶回宁河城的五万匹战马... “结束了,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至少十年之内,吐蕃人不会再跟我们开战!” 战斗暂时平息,但并未完全结束,苏阳临机独断,和吐蕃结盟,虽然一心为国,但如果直接这样上报,只怕那些御史免不了要参自己一个僭越的罪名。 所以苏阳还需要传信朝廷,突破议和的使者,也会大张旗鼓的前往洛阳。 第二天,苏阳让人给雅隆觉阿王送去十万石军粮和部分草料,这些军粮草料,可以让他们用十天。 吐蕃人的草料依旧部族,苏阳不可能现在就给他们提供充足草料,否则这些人赖在这里不回邈川,除非苏阳和他们翻脸,否则还真没办法。 吐蕃人得不到更多草料,只能将大部分牛羊又跟苏阳交易,换取更多军粮和兵器。 得到的羊群,大部分被宰杀供大军食用,牛群却运送去各州府,宋国农耕发达,但是耕牛一直不足,因此在宋国境内,随意宰杀耕牛,是很严重的罪名,即便是老死的耕牛,也需要官府核实之后,才能宰杀贩卖。 第三天,让苏阳有些差异的是,在广河县的吴弈,又急匆匆的跑回宁河,安排人去接管吐蕃归还的阎精堡。 “大人,这吴弈分明是来抢功的,您怎么就让他去了呢?”钟伏虎郁闷不已。 苏阳无所谓的道,“他现在还是熙河路经略使,这是他职责所在,功过是非,不是做做样子就能消失的,朝廷自有旨意,无需我们操心,纪念堂筹划好了吗?” “已经安排人在建了,不过铭文还需要大人您来作,能够得大人铭文,那些兄弟也足以欣慰了!”钟伏虎带着一丝落寞,他跟随王安石的时候,就参加过数次战役,生生死死见得太多,但却并未麻木。 那些战死的袍泽,又有几个人还能记住他们的名字呢? 苏阳走到书桌前,取出两张宣纸。 一份是铭文,记述了这一次宁河战役的战况,另外一篇则是一首军旅诗。 《白马篇》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钟伏虎读了一遍,也不禁热血沸腾。 而看了苏阳在铭文中详细的记录了宁河战役的经过,对于阎精堡失守的经过,同样没有遗漏,他不禁乐了。 “大人这个写得好,您的文章可是天下知名,我倒要看看,这一次,谁还敢给那姓吴的脱罪!” 在宋国,花钱打点脱罪,甚至冒领军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苏阳的名气太大,哪怕是这一篇墓志铭似的铭文,也必然会受人追捧,那吴弈的表现,贪生怕死,指挥不利,临阵逃脱,甚至不顾一些将领的反对,从阎精堡逃走,这才导致大溃败,否则,这一战,绝对不会如此艰难。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新的任命 两日之后,刘法带着奇袭邈川的人回来了,虽然他们兵不血刃的拿下邈川,但这一行的艰难,并不比苏阳在宁河简单。 邈川城高墙坚,即便是带着火炮,也不是那么好贡献的,所以,刘法使用了擒贼擒王的办法,带着少部分人混入邈川城,拿下了城内一些重要的人物,这才让城内三万守军投鼠忌器,兵不血刃的拿下邈川。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们依旧损失了五百人,一部分是在擒拿邈川城贵族的战斗中战死,但一大半,则是死于途中。 他们没有详细的地形图,为了赶路,不得不派人去探路,天寒地冻,这种环境下,失足跌落悬崖,甚至冻死在途中的,都有两三百人。 刘法等人回来之后,苏阳也就轻松了。 军事上交给刘法,政务则由赵籍暂时负责。 那吴弈,倒是有自知之明,接管了阎精堡之后,就没有再回宁河城,显然是想以这种方式让自己功过相抵。 但他的想法太过天真可笑,在刘法等人回来的第二天,接连三道圣旨到达,第一道,就是给吴弈的。 指挥不利,临阵脱逃,于阎精堡斩立决! 对于这道圣旨,苏阳毫不意外,也没有任何兴趣去给吴弈送行! 第二道圣旨,则是对雅隆觉阿王的册封和赏赐,条件和苏阳跟吐蕃人谈判的一丝不差。 第三道,则是给苏阳的一道圣旨。 “擢升苏阳为正三品龙图阁学士,加封冠军大将军,权知熙河路经略使...”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自己会领开封府尹,虽然开封府尹的职能相对单一,但苏阳却觉得担任开封府尹,更适合自己。 开封府尹,不仅仅是主管都城的政务,苏阳更看重的是,开封府尹兼具全国最高司法机关的职能。 这个职位,不在自己能够审理多少案件,苏阳也没有想过当什么包青天一样的人物,他看中的是在这个职位上,自己可以整治大宋的司法体系。 大宋积弊太深,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是用数年时间,打造清明的司法体系,培养一批可用的司法人才,这才是苏阳的目的。 可是自己的腹稿都打好了,谁想到会出现吐蕃这边的变故,还让自己被栓在熙河路这边。 按理说,熙河路经略使,比开封府尹的分量更重,毕竟主管一路军政,相当于封疆大吏。 但是,这却不是苏阳想要的,但皇命大于天,自己除了接旨,还能如何? 事已至此,苏阳只能改变自己的筹划,他估计,自己这个经略使,也不会担任太久,顶多一两年,这也是苏阳给自己设定的期限,这一两年之内,训练出一支可用的大宋铁骑,同样十分重要。 这一战,崔远、刘法等将领同样功不可没,朝廷的封赏也会陆续下达,而苏阳的意见,朝廷可会考虑。 如果自己担任开封府尹,那这些人的职位,苏阳自然没有多少发言权,但是现在出任经略使,苏阳就不能不考虑更多。 崔远是成都府路的安抚使,武将到了他这个级别,升迁的可能性已经不大,枢密院向来都是文人把持,即便是这一次能够因功擢升枢密副使,对于崔远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有点明升暗降的效果。 崔远虽然年纪不小,但却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将才,但苏阳这边,没有什么职务给崔远,也只能让他返回成都府。 不过崔远的伤势未愈,还会在这里修养一两个月。 刘法,按照苏阳的意思,熙河路的军事让他主管,利用这两年时间,训练出一只精锐铁骑来。 黄龙军经此一役,估计那些少爷兵都会很快调离,而苏阳的打算,则是趁机选拔精锐,让黄龙军成为名副其实的精锐之师。 黄龙军的统帅,苏阳决定用种师中。 一来,种师中本就是创建黄龙军的统领,行军打仗也有一套,资历战功也足以担任这一职务,同时,擢升种师中也是种家人,种家军是宋国军方的中流砥柱,相较于记忆中名声更大的杨家军,种家军的影响力更强,所谓的杨家军,跟种家军的影响力根本没得比。 赵籍虽然担任了不少军职,但这并非他的专长,苏阳打算将政务这一块交给赵籍。 刘法主导军事,赵籍主导政务,苏阳基本上可以当甩手掌柜,做一些别的事情。 苏阳将自己能用的人员名单罗列出来。 刘法统帅全军,种师中为黄龙军主将,铁骁为副将,徐真为天武军主将,沈铭为副将。 黄龙军和天武军都会扩充到五万人,这十万人将是苏阳重点打造的铁骑。 至于地方军,苏阳没打算投入多少精力,因为兵贵精不贵多。 军务这块,这五个人暂时够用,但是政务,只有赵籍一个,熙河路就算是原本还有人才,自己一时间也摸不到头脑,手里能用的人,还是太少。 苏阳思量一下,写了一个名字,宗泽。 宗泽,可以说是文武全才,甚至日后可以培养成为一名出的的统帅。 宋国重文轻武的风气不是三年五载能够改变的,而宗泽进士出身,这更有利于他日后的成长。 苏阳打算将宗泽调过来,军务政务都让他接触一下。 一个赵籍,一个宗泽,自然远远不够,但赵籍并非孤家寡人,以他的身份,自然能够找到一大堆可用之人。 宋国,从来不缺人才,只是缺少伯乐罢了,文官还好,习武之人,更是让人惋惜。 历史上,宋国没有出现拥兵自重的事情,但落草为寇的武者比比皆是。 因为武者在宋国没有出路,许多人一身武艺,最终却连温饱都难以解决,落草为寇,打家劫舍,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出路。 向常胜,其武力值,如果按照水浒的标准,至少也是林冲秦明一个级别的,但只能当屠户,不得不说是一种无奈。 水泊梁山,南边方腊,虽然有小说家的夸大其词,但其中不少人物,还确有其事。 苏阳记得,与金人交战的时候,宋国民间的义军也是相当活跃,这无一不说明宋国不缺武者,只是没有用武之地罢了。 苏阳想起了西夏一品堂,宋国似乎没有这种机构。 如果能收罗一大群武者,无论对自己还是宋国,都是一件好事。 首先,武者有了出路,落草为寇的少了,挑选一些武力值出众的人,数量不用太多,也不会引来朝廷的猜忌。 那些世家大族,同样有豢养私人武装的传统。 而这件事,苏阳没打算大张旗鼓的做,而是准备扩充自己的私兵。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战马之殇 苏阳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所以无论是他身边的亲卫,还是徐慧君在外经商,都有不少护卫。 这件事需要有人专门来做,而苏阳身边,适合做这件事的,只有钟伏虎和林炎。 钟伏虎相当于自己的贴身保镖,虽然苏阳的武力值不弱于钟伏虎,但是他没有精力时时刻刻防备刺客。 林炎和钟伏虎,都是王安石留给自己的亲信,他们手下的人数量不多,但各个精锐。 林炎这几年,都在沈括那边练兵,但这并非他的专长,而刘法比他更专业。 林炎本就是江湖豪侠,让他做这件事,更为合适。 沈括在广西南路那边搞的有声有色,但是苏阳现在,却不得不考虑他的继任者。 沈括,的确是这个时代的科学大牛,但沈括的年纪不小,记忆中,沈括的寿命只剩下两三年,哪怕是自己刻意为他改善生活条件,但想要让一个科学狂人休息,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个年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工匠艺人地位都很低,沈括在遇到苏阳之前,也没有多少科研经费,更遑论培养接班人了。 不过这几年,在苏阳的提醒下,沈括还是将自己的成果心得整理了出来,同时也教导了几名弟子。 但是这远远不够。 在苏阳的构想中,科技,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根基。 西夏、辽国,乃至于数十年后兴盛的金国,在苏阳看来,都是过眼云烟。 唯有那横扫天下的蒙古铁骑,才是真正的心头之患。 不过,铁木真出生的时候,估计自己都八九十岁,哪怕是炼了阴阳录,苏阳都不确定自己那时候能不能阻止蒙古铁骑。 所以,为大宋打造出一支大宋铁骑,以科技致胜,这也算是苏阳为后世子孙留下的一个保障。 科学院,只怕不能等了,否则,沈括这个科学大牛,真的没时间了。 想到这里,苏阳提笔开始写信。 第一封是给苏轼,向他要宗泽这个人才。 第二封则是给沈括,让他为筹建科学院做准备。 第三封,则是给皇帝的奏折,为这一次宁河大战的将士请功,同时,也将沈括的火炮展现出来,让皇帝明白这个科学大牛的重要性,奏请筹建国家科学院。 一桩桩,一件件,哪怕是苏阳想当甩手掌柜,却依旧忙的不可开交。 一个月后,宗泽来熙河路上任,不过苏阳只给了他一个正五品的虚衔观察使。 因为宗泽原本在广西南路,不过是从五品,哪怕苏阳想要提拔重用,也不能太过。 而虚衔不虚衔,在苏阳手下,还不是他说了算。 只要给刘法和赵籍交代一下,宗泽自然可以承担一些实际的军政事务。 宗泽本就是老成之人,数年锻炼下来,更显干练。 而宗泽的第一件差事,则是和吐蕃敲定边市贸易的细节。 而吐蕃负责这件事的,不出意外,正是上官虹。 对于上官虹,苏阳心里有了一个隐喻,三国的毒士贾诩! 因为他的计策,吐蕃完全站在了西夏的对立面,二十天前,西夏押运的五十万石粮草和五千运粮兵,都被吐蕃拿下,而苏阳肯定,给雅隆觉阿王出这个主意的人,自然是上官虹。 而苏阳清楚,上官虹这么做,同样是向自己示好,同时给他留一条后路。 虽然上官虹给雅隆觉阿王绘画了一张美好的蓝图,但是苏阳可以断言,雅隆觉阿王想要统一吐蕃,完全是痴心妄想,原因很简单,苏阳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一个混乱的吐蕃,对宋国极其有利,至少在宋国的整顿完成之前,吐蕃不可能统一。 他可以和雅隆觉阿王开展贸易,自然也就能和亚泽王、阿里王贸易。 宋国有百万大军,亿万百姓,战马牛羊,永远不够用。 上官虹,或许能为自己所用,但却不是现在。 天武军从各路厢军之中挑选了两万多人补充进去,黄龙军那些少爷兵,绝大多数都调走了,只有两三千有些血性的留了下来。 而黄龙军的缺额,并没有立刻补充,因为苏阳对于黄龙军的要求,比禁军更高。 苏阳打算从禁军中挑选真正的精锐进入黄龙军,但这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还需要皇帝的支持。 虽然自己在哲宗面前有些影响力,但他知道,黄龙军的臭名在外,哪怕是如今这两万多人,也就是和禁军实力相当,想要让禁军抽调精锐充实黄龙军,自己需要拿出一点真材实料的东西出来。 只是苏阳这边还没有高处名堂,拆台的人就上来了。 大厅内只有六个人,苏阳、刘法、徐真、种师中、赵籍和宗泽,这几人算是苏阳现在的亲信,还有就是职位略低的两个副将,铁骁和沈铭。 苏阳看着坐在下面的两人,想发火,却又发不出,因为这也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赵籍和种师中,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苏阳一言不发,反而让他们心里没底了。 种师中朝着赵籍使了一个眼色,显然是让赵籍开口,毕竟赵籍和苏阳的私交更好。 赵籍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十万匹战马,就算我们全留下,也养不起。” 黄龙军那些士兵带来的马匹,许多根本无法成为战马,因此都被那些少爷兵带回去或者留给地方军用。 但是,苏阳从吐蕃哪里缴获了上万匹,还有交易来的五万匹战马,再加上刘法从邈川回来的时候,也不是空手而归。 顺手牵了三万战马回来。 这么一算,熙河路差不多有十万战马。 苏阳的打算,黄龙军和天武军全部训练成骑兵,五万黄龙军,训练成重甲骑兵,五万天武军,则是轻骑兵。 他的构想还没有完成,兵部却发来征调令,要将七万匹战马派送到辽夏边境。 战马,一直是宋国最稀缺的战略资源。 战马和普通马不同,需要耐力负重和灵性兼具。 历代以来,优良的战马只有三种,一个是蒙古马,一个是河曲马,再就是西域马。 蒙古马产自蒙古草原,河曲马产自河套地区。 而如今,辽国占据蒙古马,西夏占据河曲马产地。 西域马则是大宛马、汗血马等从丝绸之路传入马匹的统称,但西夏阶段了丝绸之路,自然也就没有西域马流入大宋。 临近边境,军中还能找到一些合格战马,但是在腹地,一路之内,能找到三五十匹合格战马都算不错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烧钱的铁骑 现在宋国的骑兵,只能以西南马充数,跟西夏辽国的骑兵根本不是一个档次,而且数量更是严重不足。 宋国百万大军,骑兵却只有十万,而能称为精锐的,大约只有万余,再多,根本没有战马补充。 吐蕃的战马,比上面说的三种差一些,但也算是准一流,至少可以跟西夏辽国的骑兵抗衡。 苏阳一阵气节,没有例会赵籍,而是看向没有说话的宗泽。 “上官虹那边已经传过来话,这一次吐蕃损失不小,最多再提供五千匹。” 苏阳也明白,吐蕃这一次损失的战马太多,至少雅隆觉阿王损失惨重。 在宁河大战之中损失了两三万,又被刘法顺手牵羊搞了一波,雅隆觉阿王也是恨得牙痒痒,但又无可奈何。 就像他占据了阎精堡,将哪里能搬走的都带走了,苏阳也不可能去找他将那些挂完瓢盆要回来。 “亚泽王那边呢?”苏阳问了一句。 “亚泽王与雅隆觉阿王时代较好,他们似乎达成了一致,不过倒是有一个马贩子传话,说能搞到战马,大约两万匹。” 苏阳自然知道,这所谓的马贩子,是亚泽王安排的,只是暗中交易,并不想被雅隆觉阿王知道罢了。 对此,苏阳毫不在意,甚至乐见其成。 “以我们现在的财力,做多可以养多少骑兵?” 苏阳朝着赵籍问了一句。 ”三万轻骑兵,你所说的重骑兵,只有西夏人那两万匹河曲马可以承受重甲,但是我们没有替换,暂时不宜组建重骑兵。” “三万,至少也需要五万骑兵!”五万,这是苏阳设定的底线。 赵籍苦笑一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苏阳这个甩手掌柜,当的可是相当洒脱,钱粮之类的,根本就不过问。 “骑兵不算装备,仅仅是战马的喂养,就十倍于普通士兵,算上装备,轻骑兵大约是普通士兵的十五倍,重骑兵高达三十倍,而且一人至少双骑,养一个重骑兵,相当于四个轻骑兵,六十个普通士兵,真的养不起。” “我们每年的军费只有八百万,各府援军退去之后,地方厢军只剩下不足五万,黄龙军两万,天武军五万,十二万大军的粮饷就得三百万,剩下的五百万,顶多养三万轻骑兵!” 一万轻骑兵,一年下来得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如果是重骑兵,就得五六百万。 苏阳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是第一次为银钱发愁。 虽然徐慧君那边的酒水生意如火如荼,但每年能落到手里的也只有两三百万的利润,而其中一半,都投入到了沈括的科研中。 就算是掏空家底,养一万重骑兵,苏阳只能养一年! 这真不是私人能玩转的! “能不能让朝廷再拨付一些?”苏阳问了一句。 赵籍无奈的摇头,“朝廷的军费每年都是入不敷出,根本无钱可拨!” 苏阳听了,心中不仅生出一股怒气。 不算账还不知道,算了之后,才明白,这军费,真正用到实处的才多少。 就拿熙河路来说,之前骑兵不足一万,禁军加上厢军,也就十五万。 军费开支,顶多五百万撑死了,每年至少有三百万被中饱私囊,而切,士兵的军饷还不能按时发放。 熙河路如此,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战马可以给他们,但是熙河路的军费需要增加两百万!” “这,只怕是不行的!”赵籍在军队中也呆了数年,所以很清楚军中那些大佬的做派。 哪怕是皇帝的圣旨下来,没钱就是没钱,你还能变出花样来。 “有钱就有战马,没钱的话,这些战马我就留着拉车,谁要是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苏阳现在管不到别的地方,但是熙河路这边,却是自己说了算。 不仅是这一次的交易,还有日后与吐蕃人交易的战马,多了少了,还不是苏阳说的。 “你要这么说就容易多了,这满朝文武,哪个敢得罪你啊!” 赵籍笑了,苏阳凶名在外,而且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自然无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晓得,那些家伙背后都叫我苏屠户,搞的我跟杀猪的一样!” 苏阳自嘲的说了一句,众人不禁笑了,这个称呼他们都知道,褒贬不一,只是没有人在苏阳当面提起罢了。 “这么算下来,有七百万的费用,你打算训练多少多少重骑兵?”赵籍问了一句。 苏阳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刘法,“存孝,你觉得应该如何分配?” 练兵,刘法才是行家,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苏阳一直都是如此做的。 “如果只是训练,重骑兵两人三骑勉强可以,按照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训练一万重骑,两万轻骑,黄龙军暂不扩充,一万重骑,一万轻骑,天武军一万轻骑。” 苏阳没有立刻决定,而是在思考。 宋国与西夏辽国的差距,的确是在骑兵上。 可是骑兵不能攻城,苏阳不能不为日后谋划,大宋不可能只防守,永远不反击。 所以攻城陷阵的重甲步兵,也不能不提前训练。 哪怕现在无法训练处足够的数量,但至少要开始准备,为日后积累经验。 “兵贵精不贵多,以我们现在的财力,一万重骑兵的确有些困难,那就五千,五千重甲铁骑,数量可以少,但质量不能丝毫掺水,重甲铁骑,在战场上,要拥有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黄龙军五千重甲铁骑,另外一万五千人为重甲步兵,以攻城陷阵为目的,天武军三万轻骑!” “重甲步兵的费用不比轻骑低,军费只怕支撑不了!”赵籍刚松口气,苏阳这里又冒出来一万五千重甲步兵,这不是要命吗? 按照苏阳的这个标准,只怕一年下来,得八百万十万,缺口一百五十万,可不是小数目。 “边贸开始之后,应该会有不小的改观,另外不足部分,我会想办法!”苏阳不会明说,但他相信赵籍清楚,苏阳这是要自己贴钱。 赵籍张了张嘴,虽然觉得苏阳这个办法不妥,虽然是大公无私,但却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找到接口。 你用私人的钱训练军队,目的何在? 虽然这样的话,相信的没有几个,但这话太过诛心,在某些时刻,会给苏阳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赵籍现在自然不能说,只能在操作的时候注意一下,不被人抓住把柄! 而他有感觉到悲哀,别人中饱私囊无人问责,苏阳损己利公,他却要担心有人发难,这世道,还真是黑白混淆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奸若愚 苏阳倒是没赵籍想的那么多,因为他只是感觉到时不我待,大宋积弊太深,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西夏辽国暂时还难以对大宋构成致命威胁,但是他却知道,在辽国背后,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完颜阿骨打,日后的金太祖,正在积蓄力量。 金国对大宋的危害,比辽夏沉重百倍。 苏阳绝对不能容忍金国南下,灭掉大宋半壁江山。 距离金国灭辽,估计也就二十年,看似很长,但积弊太久的大宋,能不能在这二十年缓过来,谁能说得清楚? 春节临近,苏阳这个春节,不可能会京城或者庐陵,徐慧君来了宁河,跟吐蕃人谈酒水生意,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来陪伴丈夫。 否则这生意不一定必须她自己来谈。 孩子们都留在庐陵,天寒地冻,这个时代出远门并不容易。 麻姑香草都在庐陵陪着婶娘和孩子们,徐慧君只带着两个掌柜和一群护卫。 曹清影原本也准备来宁河,但太皇太后凤体欠安,曹清影在宫中照看,就未能成行。 苏阳心里很清楚,太皇太后高氏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他不记得具体时间,但应该不会超过半年。 半年时间,足够平稳过渡。 西夏和辽国边境还算安稳,这个春节,应该能够清闲一些了! 苏阳和徐慧君都在书房里,难得清闲。 苏阳在看公文,徐慧君则翻着一卷诗集。 徐慧君虽然也忙碌,但是读诗作画的爱好并未改变。 看了一会儿,徐慧君放下诗集,给自己和苏阳都填了茶水。 苏阳看完手里这份公函,也伸了个懒腰。 “完了吗?”徐慧君走了过来。 “这些都是平章批过的,我也就随便看看,做这个,他比我在行!” “你这经略使做的,可真是轻松呢!”徐慧君笑着说道。 “轻松,半点都不,诺,看看,我都有皱纹了,愁的...” 苏阳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哪有?”徐慧君凑过去看。 却不料苏阳趁机揽着她得腰,吻了下去! 虽然老夫老妻,但苏阳的偷袭,还是让徐慧君有些脸红。 而苏阳也只是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然后拉着徐慧君坐在自己怀里。 “没羞!” 徐慧君白了苏阳一眼,却乐意靠在他的怀里。 “我亲自己的娘子,怎么就没羞了!”苏阳不以为然,这小小的闺中之乐,偶尔为之,自然妙不可言。 每人在怀,苏阳心中的浴火蠢蠢欲动。 书房中,很快传来旖旎的声音,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云消雨霁,徐慧君靠在苏阳怀中,柔声说了一句,“亦恒,你真的决定要贴钱练兵马?” 即便是边贸开始,熙河路的财政收入也不会提升太多,苏阳每年至少需要帖上百万进去! 苏阳点了点头,“时不我待,算过熙河路这边的账,我才发现,大宋的腐糜,比我预料的更严重。 八百万军费,他们就能贪墨近半数,这已经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行为了,而是一种惯例,所有人都习以为常,这样的军队,如何打仗,我真是怕啊,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吐蕃隐患消除,西夏国力有限,辽国也大不如前,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徐慧君并非孤陋寡闻,苏家的情报她自然可以得到第一手的资料。 苏阳微微摇头,他总不能给徐慧君说,自己担心的是还没有建立的金国吧! 徐慧君也没有追问,而是微微蹙着眉头,“你想要贴钱练兵,我倒不是不舍得钱财,只是怕...你这样特立独行,吃力不讨好!” 别人都是贪墨公款,哪有贴钱办事,甚至还倒贴上百万的? 落在对头身上,自然是吃力不讨好了。 吃力不讨好,或许还真是这样。 赵籍也给自己提醒过,虽然他们都知道这很可悲,但现实就是如此。 “不会持续太久的,陛下亲政,也有励精图治之心,数年之内,宋国应该会有一些变化!” 听了苏阳的话,徐慧君却不怎么看好,“真的可以吗?先帝和王文公都没有改变的事情,陛下如此年轻...” “的确不容易,但你也要相信陛下的决心和能力,他需要时间,也需要有力的支持!” 徐慧君没有听得太明白,但苏阳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不愿意徐慧君参与朝堂的事情,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三叔最近怎么样?” 他说的三叔,自然是徐明礼。 徐明礼原本是成都府路转运使,但因父丧在家守孝,是为丁忧制,二十七个月之内不能为官。 当年张居正在丁忧期间,夺情起复,都被后世垢弊。 “我来时见了三叔一面,他消瘦了一些,但精神渐渐恢复,对了,三叔还让我给你带两句话!” “嗯?什么话?” “第一句,欲速则不达!” 欲速则不达! 苏阳呼出一口气,欲速则不达,自己或许这的急了,如果他不知道历史,不知道金国的出现,蒙古的崛起,他自然不会着急,但是可惜,他知道的太多,想不急都不行! “第二句呢?” 徐慧君没有立刻说,似乎还有些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也不是,只是我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说大奸若愚,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智若愚,大勇若怯都听过,但大奸若愚,实在让徐慧君费思量。 “大奸若愚...” 苏阳默默的念了一遍,似乎也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徐慧君没有说话,脸贴在苏阳胸口,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大奸若愚! 苏阳似乎明白这位三叔要跟自己说什么了。 敌人很狡猾,也很危险,躲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甚至自己信任的人,也可能是敌人! 苏阳并非没有这种觉悟,因为他知道,宋国的积弊,不是某个人造成的,而是某个集团,甚至是某个阶层,而这个阶层,则是统治阶级。 虽然并非所有的统治阶层都不想改变,但愿意为改变困境付出代价的,只有极少数。 皇帝想改革,但他太年轻,手里没有太多人,威望不足,下面的人想要敷衍他,有一百个理由让他一拳打空,还没脾气可发。 欲速则不达,对自己来说是如此,对皇帝来说更是如此,不知道如今的这位少年皇帝,有没有这个觉悟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南下大理 “你想明白了吗?”徐慧君问了一句。 “明白了一点,对了阿蒙的孩子生了吧?”苏阳转移了话题,不想让徐慧君问那句话的意思,从而再为自己担心。 阿蒙,是齐思远的妻子王沂蒙的闺名。 几个月前,齐思远跟自己抱怨虚度了光阴,结果听从自己的建议,去苏轼那边效力,那时候,王沂蒙已经怀孕,但为了自己的志向,他还是去了。 “嗯,一个女儿,很可爱,我跟阿蒙商量,想要定个亲,你觉得怎么样...” 苏阳愣了一下,然后无奈的笑了笑,怎么这个时代的人,都有这个爱好。 之前齐思远跟自己说过,但是苏阳觉得娃娃亲真不好,不太尊重孩子,毕竟孩子们长大了,谁知道是什么心性。 但是苏阳却忽略了,在这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影响,很多夫妻,结婚之前知道一个名字,都没见过一次。 看到苏阳的表情,徐慧君就猜到他的心思,“你若是不愿意,也就算了...” 苏阳知道,自己拒绝了齐思远的提议还可以说得过去,毕竟他们很熟悉,也不会放在心上,如今王沂蒙和徐慧君再说起这件事,就不一定是他们小夫妻自己的决定了,甚至牵扯到齐家和王家。 儿女亲家,联姻,是这个时代难以逾越的方式!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你看着办吧,不过以后定国要是不愿意,可别赖我!” 徐慧君听了,轻轻地拧了苏阳一下,“怎么,你是不是后悔跟我定娃娃亲呢?” “怎么会呢...”苏阳笑着,在徐慧君鼻子上轻轻挂了一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徐慧君听到这首诗,又想起当初他们成亲时的画面,忍不住在苏阳脸上亲了一下,而苏阳同样心有所感,再次征伐... 或许是修炼了阴阳录的原因,苏阳的战斗力提升了不少,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床榻之上... 疲惫的徐慧君,脸色如同醉酒一般红润,迷离的看着苏阳,“好怀念以前我们在琅琊山庄,吟诗赏雪,坐听落梅!思远去了广西,铭姐姐更远走大理,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铭姐姐吧,听说大理的风光很好...” 听徐慧君提起林茗烟,苏阳忍不住一阵心虚,嗯了两声,搂着徐慧君睡了下去。 徐慧君也以为他累了,没有在说话,而闭着眼的苏阳,忍不住叹口气,林茗烟似乎已经不打算回大宋了,苏阳知道,林茗烟这么做,是因为自己。 恨不相逢未嫁时,还君明珠双泪垂... 苏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去大理,再见到林茗烟和沐儿! 想到大理,自然而然的想到那次去大理,遇到段正淳和段誉父子。 绍圣元年,1094年,也就是今年! 苏阳猛然想到一件事,绍圣元年,哲宗亲政之后,改了年号,不过大宋这一年歌舞升平,云南大理,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高胜泰废保定帝段正明自立为敌,不过两年后,高胜泰病逝,因为大理诸部的反对,他又让儿子高泰明还政段氏,段正淳即位,但此后,大理国政,都被高胜泰把持! 大理国一直是大宋的属国,对大宋没有威胁,无论段氏或者高氏主政,对宋国没有区别。 但是,苏阳却不能不理,因为他承了段思平的一个人情,若非段思平为自己打通经脉,苏阳也难以在武学上突飞猛进。 此时,苏阳想起段思平说的话,猛然醒悟,当年段思平为自己打通经脉,不仅仅是因为还金台的一个人情,还让自己欠下一个人情,而现在,似乎到了还的时候。 虽然苏阳并不清楚,为什么段思平没有出手震慑高氏,但他肯定,历史上高氏还政段氏,绝对不是因为什么部落首领的反对,更大的可能是因为段老爷子不高兴了,只是碍于某种原因,不能直接出手灭了高氏。 自己应该怎么做? 等段思平找上门要人情,自然不可能了,那样的存在,已经超脱俗世,否则也不可能让高氏做大。 苏阳的情报网早就遍布天下,大理国的事情想要知道并不困难。 之前没有关注大理国的变化,仅仅是派人暗中保护林茗烟母子。 看来,自己需要去一次大理了! 苏阳给自己找了一个正当合理的理由! 而前往大理,不能动用官方力量,自己手中可以用的,似乎只剩下神机营的三千特种部队。 而对付高氏,三千人,足够了! 春节虽然有迎来送往,但比后世容易应付多了。 苏阳要离开熙河路,自然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擅离职守的责任可不小。 所以在春节的时候,苏阳就写了一份奏折给皇帝,他要去广西南路和沈括协商创建国家科学院的事情。 神机营的存在,皇帝是知道的,自己还得到他的一份密旨。 不过神机营一直在自己掌控之下,那时候,年幼的哲宗还没有能力掌控这份力量。 但是苏阳很清楚,哲宗亲政之后,他会将神机营的控制权交给哲宗。 因为神机营是一个杀手锏,如今展现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日后,这神机营,将成为大宋的一只奇兵! 这一次,苏阳依旧会秘密前往大理,而选择的人,也会是绝对亲信。 干涉大理国的争斗,并不符合宋国利益,所以这相当于苏阳自己的私活! ... 大年初七之后,苏阳离开了熙河路,前往广南西路。 这一次,他只带了钟伏虎,两人快马加鞭,十日之内,进入广南西路。 十天时间,跑四千里,对于掠影来说可以轻松做到,但是钟伏虎带着两匹西夏战马,也才跟上掠影的步伐。 进入广南西路,苏阳没有第一时间去沈括哪里,而是去了广南西路之所桂州。 苏阳离开钦州,已经有了五六年,当年他知钦州,苏轼知雷州,比邻而居,同病相怜,都为粮食愁白了头。 如今,六年过去,在苏轼的主政下,广南西路比前几年繁荣不少,一路行来,很少见到食不果腹的灾民。 “苏轼教化边民,安居乐业,此功绩足以名垂青史!”苏阳笑着对钟伏虎说了一句。 钟伏虎当年跟着苏阳一起来的钦州,自然知道当年这广南西路是个什么状况。 “苏大人功不可没,但也只是萧规曹随,这其中自有王爷的一份功劳呢!”当年苏阳变相的和前任广南西路转运使交易,将功绩给了他,让他提议苏轼接任,又有吕相从中周旋,否则,以苏大炮在朝中的人望,只怕很难获得这个职位。 “都说萧规曹随最容易,但却不知守业更比创业难,广南西路不是钦州,问题更多更复杂,这五六年来,苏大人的确劳苦功高。” 第一百六十六章 儿女亲家 不久之后,两人到了广南西路治所桂州的转运使司衙门,虽然苏阳与苏轼相当熟悉,但是这一次,公私兼顾,他还是依照规矩递上名帖。 而苏轼正好在衙门里,片刻之后,就亲自迎了出来。 “亦恒,果然是你,这五六年,可想煞为兄了!” 苏轼依旧是那个性情中人,但头上的白发却多了,毕竟已经是五十七岁的人了。 不过看着精神还好,五六年间,广南西路的乱事早就理顺。 “东坡兄,你我食君之禄,身不由己啊!这一路走来,民安国泰,东坡兄功在社稷!” “好了好了,你这口气,还真像钦差了,先随我去喝茶,今晚我亲自下厨为你洗尘!” “哈哈,那我可有口福了!” 苏阳笑着,与苏轼把臂而入。 两人进入客厅,聊了几句近况,苏阳说明这一次的来意。 大理国的事情,自然不能提,那是他的私人行动。 而国家科学院的创建,虽然获得了皇帝的首肯,但是苏阳能感觉到,无论是皇帝还是百官,对于这个所谓的国家科学院,并不怎么看中。 但好在因为苏阳的原因,皇帝还算支持,经费也足够使用,否则苏阳真得挠头了! 关于创建国家科学院,苏轼倒是很上心。 沈括与苏轼本来也是朋友,而沈括在苏轼的地盘上这些年,苏轼也给予了最大力度的支持。 另一方面,苏轼也算一个小发明家,创造改良各种美食那是爱好,东坡笠和提梁壶只能算是小玩意,他最擅长的还是城市规划,可以算是这个年代的城市规划建筑师。 从桂州城的布局就能看出,各种设施的分布极为合理,虽然规模不大,但五脏俱全。 “存中那边做的几样东西我看过,的确非同凡响,若是能够大量生产,别说区区狄戎,图霸天下,易如反掌!” 苏轼对于沈括那里改进的火神炮和突火枪之类印象深刻。 苏阳点了点头,“科学技术才是社会发展最强大的动力,但是近期想要批量生产难度太大,以我的估计,至少也需要五到十年,这还是一切都顺利的情况下,在我的规划中,国家科学院不仅仅是军工厂,军事、医药、机械、农业、造船等等,还有民生百亿,全部可以列入研究范畴。” 苏轼听了苏阳的话,愣了一下,因为这完全出乎他的理解。 虽然苏轼对苏阳的理念很认可,但在这个时代,苏阳这么做,无意识挑战传统,那些老夫子如果知道,苏阳居然让人专门去研究那些三六九流的东西,只怕会将苏阳的脊梁骨戳断! 苏阳也知道,上千年的传统,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是他也没有想过一时半刻就改变。 等科技的力量展现出来之后,那些老夫子,自然会闭上他们的嘴巴。 “钦州那边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所以选址就暂定钦州,此事还需东坡兄大力支持!” “钦州?虽然钦州有一些基础,但此事乃利百代的大计,钦州物资匮乏,只怕不是合适的选择吧!”苏轼却摇了摇头。 “东坡兄所言,我岂会不知,但如今朝堂初定,此事尚未引起太多关注,其中利害,他人知之甚少,可一旦.科技力量展现,其中蕴含的商机利益,如何分配?陛下亲政日浅,尚需依靠那些世家大族,我不想此社稷重器旁落,成为私人牟利工具!” 苏轼也是聪明人,他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远的不说,苏阳酿酒的设备就是经过沈括改进,如今苏家以此年入数百万钱,若非当年苏阳将提炼精盐的秘方献给朝廷,只怕以此攻讦的绝不会少。 而苏轼却知道,这几年,沈括那边的研究,基本都是苏阳私人在支撑。 “话虽如此,但如此一来,只怕最终你我会成为那些人攻讦的对象,老夫已然这把岁数,倒也无所谓,你尚不满而立之年,若因此...”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至于旁人如何说,你我也堵不住他们的嘴,只是如此一来,东坡兄在这边陲,只怕还需多呆几年了!” “呵呵,此正合吾意,老夫为人你最了解,朝堂之上乌烟瘴气,我若是再回去,免不了又得罪人,还不如这桂州逍遥。 对了,这一次你不急着走,桂州山水如画,保证你流连忘返!” “哦,这个我倒是知道,桂林山水甲天下,之前在钦州日短,没有余暇,这一次倒是可以看看!” 如今,还没有什么旅游开发之类,所以山水风景更是保存完美,苏阳前世看过,如今也想再去走一遭! “桂林山水甲天下,嗯,妙哉!” ... 当晚,苏轼在家中宴请苏阳,作陪的还有苏阳的好友齐思远。 齐思远来广南西路也有大半年了,颇得苏轼赏识,如今担任正五品的观察使,和宗泽在熙河路的职位相当。 不过他这边并不涉及军务,而苏轼只是转运使,无调兵之权。 除了齐思远外,还有苏轼的三子苏过。 苏过还不满十八岁,但是却对苏阳以子侄之礼代之,这让苏阳哭笑不得,谁让自己和苏轼称兄道弟呢! 但是苏阳也习惯了,苏轼的大儿子苏迈,年前在开封见面的时候,还行子侄之礼,而苏迈,足足比苏阳大了六岁。 席间,齐思远说起儿女定亲的事情,而此时,显然徐慧君已经和齐思远的夫人王沂蒙商量过了,所以齐思远才会在这时候重提。 苏阳自然答应,约了下定的时间,两个孩子的婚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想想自己现在才六岁的儿子苏定国,居然已经有了老婆,苏阳也是很无语,只希望以后两小能够和和睦睦,别因为自己左右了他们的婚姻而闹情绪。 苏阳倒是想多了,在这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自由恋爱,基本上不会出现。 像齐思远和王沂蒙那种美丽的邂逅,算是万中无一,而两人的家世相差也不大,所以才有了一段佳话! “可惜,老夫膝下无女,否则也跟你当个亲家!”苏轼半开玩笑的说着。 “使君膝下无女,但亦恒却有一女待字闺中...”齐思远笑着说了一句,目光落在身边的苏过身上。 苏过闻言,立刻有些紧张,而苏轼也愣了一下,却摇头道,“不妥、不妥,亦恒膝下二女尚且年幼,出阁之日尚有十余年,过儿即将成年,老夫还指望有生之年看他成家立业呢!”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苏轼已经有了两个结婚的儿子,但却不想让自己的三子再过十年结婚。 十年后,苏过都快三十了,在这个年代,除了底层那些穷的叮当响,无钱娶妻生子的,绝对是怪物一般的存在。 苏阳听了,立刻就明白了齐思远的意思。 他说的自然不是自己的两个女儿雪茹和梅洛,而是苏阳的义女凤儿。 第一百六十八章 科学院雏形 金陵王家,因为齐思远的关系,也和自己有了联系,但现在还只是保持良好关系而已。 当年因为利益,他们能和王安石分道扬镳,苏阳也不认为,可以用大义说服他们。 将这些人的利益一刀切,反击是必然的,所以,苏阳需要循序渐进,他们依旧可以保持自己的富贵,但是却需要付出更多,同时不能建立在百姓的苦难之上。 将一切不合理甚至非法的利益,变成一些正当合理合法的利益。 还有黄龙军,天武军,这都是自己手中的力量。 种家军也会成为一个助力,虽然宋国不太可能出现拥兵自重,但种家军和曹氏家族却是特例,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自己必须站在皇帝那一边,他们忠诚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皇帝和大宋江山! 除了这些纷繁复杂的势力之外,苏阳这几年,最重要的是发展情报系统,不单单是了解大宋国的现状,更重要的是发现人才。 想要实行一场自上而下的改革,最重要的不是政策,而是实施这些政策的人才。 王安石的政策好不好?虽然出现了各种弊病,但政策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再好的经,到了假和尚嘴里,也会念歪了! 自从见过王安石之后,苏阳就在准备,八年时间,虽然还不足以让他和一切反对变革的力量抗衡,但哲宗亲政,却是一个很不错的时机,大刀阔斧的改革,不是苏阳要做的,他会分阶段,分目标的逐步推行。 在熙河路所做的强军之举,就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首先,要保证大宋的安全,否则什么变革,都是空谈。 国家科学院,也是为这个服务的,科技的力量,将碾碎一切魑魅魍魉。 不过这个需要时间,三五年后,才能见到成效。 苏阳和徐景云谈了一个多时辰,有问有答,算是一个相互了解的过程。 苏阳询问他这几年的经历,虽然自己从侧面的情报对于徐景云有了一定认识,但效果却远不及面谈来的更加直观。 徐景云的确是一个人才,虽然限于见识,没有太多的创新,但执行力相当出色,这两年,宜州百姓的温饱解决之后,他开始推行娇花,扩建义学规模等等,苏阳也给了他一些建议,因地制宜,比如宜州盛产沙田柚,果蔗,这些都属于耐久放的水果,可以让百姓种植,运送到北方销售。 另外,宜州适合养殖桑蚕,可以开设一些规模较大的加工作坊,国家科学院虽然总部设在钦州,但是根据苏阳的计划,也会在各地根据特色,设置一些相关的分院,比如桑蚕种植、丝绸染色之类,原本都是民间私人制作,但这些都可以拿出来研究推广。 虽然苏阳对于国家科学院的期待很高,但要实事求是的说,现在的国家科学院,只能研究一些贴近百姓生活的东西,高科技,现在还不存在。 只怕最高的科技,就是沈括制作的火神炮和突火枪了。 至于那个热气球,沈括这几年似乎精力没有在那上面。 因为在沈括心中,更有一个科技强国的梦想。 数日之后,见到沈括,苏阳的心微微一颤。 虽然,沈括的精神还相当不错,但是苏阳敏锐的感知到了一股暮霭之气。 他修炼的阴阳录,对于这种气息相当敏锐。 沈括已经六十四岁,而根据苏阳的记忆,沈括的寿命也就是六十四五岁的样子。 只怕沈括能够坚持的时间,顶多一年半载。 在这个年代,沈括属于天才型的科学家,虽然这几年,他教了一些学生,这些学生之中,也有优秀人才,但是苏阳不得不说,天分,在这个教育眼中不足的年代,太过重要了。 只是,苏阳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只能适度提醒沈括,要注意休息。 “哈哈哈,亦恒,无需伤感,老夫今年六十有四,人生七十古来稀,能够看到这个国家科学院创建,老夫虽死无憾,放心吧,没见到陛下圣旨,老夫可是不会瞑目的!” 沈括相当豁达,或许是曾经一次次在生死边缘作死,让他对死亡看的很淡。 而沈括,这两年,也抽空系统的将自己毕生所学整理了出来,果然,还是叫做梦溪笔谈。 只是比自己记忆中的那一份,详细丰富了许多。 这是一份足以列入科技史上的巨着,而沈括的名字,即便是千年万年之后,都会被后世敬仰! 他,只是早生了一千年,否则,他会是另一个爱因斯坦,霍金之类的天才科学家! 沈括兴奋的带着苏阳去参观他最新的杰作。 “这是我根据这一次神机营实战遇到的问题改进的火神炮,炮身比之前轻了三分之一,威力却没有降低,同时,这个,你看,橡胶轮胎,哈哈哈,若非你提醒,我还真想不到,居然可以从橡胶树和橡胶草中提取这样神奇的东西!” 苏阳看着小了一圈,安装这两个橡胶轮胎的火神炮,惊讶的半天合不拢嘴。 厉害啊,我的哥! 苏阳真没想到,沈括居然把橡胶提炼出来了。 “咦,轴承,这个居然也做出来了!” 苏阳看到车轮中间居然安装着轴承,虽然看着比较简陋,但的确是轴承没错。 “不错,这个虽然做工难度高一些,但是和橡胶相比,容易得多。只是失败率太高了,另外,橡胶的原料也不足,批量生产的话,需要推广种植!” “嗯,这个我会解决,日后这种东西用途很广,也能为当地百姓多开一条财路!” 苏阳兴奋的看着罗列在面前的几十样物品,大到火神炮,小到纺织机,有些是沈括制造的,还有一部分,则是自己的学生做出来的,虽然有沈括的指导,但也说明这些学生,有了自己独特的思维。 “国家科学院这边,院长暂定为正三品,领翰林大学士衔,暂设文科、算科、医科、农科、兵科、商科、杂科等,各学科聘请有真才实学之人为博士,各地常设分院,教导基础知识,选拔优秀人才进入国家科学院培养!”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临大理 听了苏阳的介绍,沈括有些诧异,“你这哪是国家科学院啊,怎么像是国子监?也不对,太学!” 苏阳点了点头,无奈的道,“如今国子监每年员额不过三百,而且只收官员子弟,说实话,其中大半都是纨绔,不堪一用,国子监名存实亡。 而我们想要的专业人才,可以从民间招募一些,但想要让他们搞发明创造,只怕也不显示,只能先将各种技艺整理出来,形成系统的东西,让日后的教学有法可依。 这些管理上的事情,你无需费心,我也不避讳什么,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好一个可以接替你的人!” 沈括听了,微微点头,他也在考虑自己的接班人,可是,真不好找,自己的那些弟子,虽然有几个不错的苗子,但距离他的期待还是有些远。 “我给你一个建议,后续的院长,并不一定要在专业上有多么突出,而是一个懂管理,又有原则底线,可以处理好利益平衡的人!”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括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科学院的前景你我都清楚,研究出来的东西,很多都可以创造无数财富,而利益动人心,这科学院乃是国之重器,不能成为私人牟利的工具。 而科学院的发展,也不能只依赖一个人,这是一项长久工作,十年、百年,乃至于千年之后,你我华威尘土,但这科学院,还将屹立于此,照耀天下!” 千年之后... 沈括嘴角流露出一抹笑容,似乎也看到了千年之后,在这国家科学院的某处,有一尊雕像,上面写着:沈括,字存中,大宋翰林大学士,国家科学院首席院长,所着《梦溪笔谈》... 苏阳看过这些器具之后,又见到了神机营刚刚成立的一个兵种。 神机营如今下设火炮队、火枪队和特战队。 特战营就是林炎训练的那三千特战队,火炮队规模最小,因为现在制作合格的火炮,也只有不足五十门。 而这些火炮,威力虽然尚可,但是一发炮弹之后,需要冷却一盏茶功夫才能继续装弹发射,否则炮管温度太高,时间长了可能会变形炸膛。 这个问题,沈括暂时也没有办法解决,因为现在大宋的冶炼技术,能做出这种水平的火炮已经相当不错了。 火枪队,使用的是突火枪,以火.药和铁砂混合装填,射程一百五十步,而一般的精锐射手,射程不过一百二十步。 可以说突火枪已经拥有了实战意义,但现在的问题还是规模生产有难度。 这些火枪的枪管,都是技艺精湛的工人手工制作,失败率太高,能做出这种东西的铁匠只有那么几个,想要大量培养,需要时间,至于机械化规模化,只怕不是三五年内能够解决的问题。 徐苏阳知道,不能一蹴而就,他也没有着急,这还是一个火种,等这火种化为燎原之火,天下间的一切阻碍,都将被化为灰烬! “国家科学院事关重大,而重中之重,则是这神机营,所以,即便是国家科学院成立,神机营也单独存在,关于火器的研发,对外依旧保密,由我亲自负责,所以除了我的手令和陛下的密旨外,任何人无权调动神机营!” 苏阳设置神机营,是有皇帝的密旨,现在位置,神机营依旧是一个机密。 沈括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因为神机营,是国家重器,虽然现在规模有限,但如果这支部队能够突破一万人,全部装上突火枪和火神炮,横扫天下毫无压力! “此事我晓得利害,神机营这边,依旧是林炎在负责!”沈括说了一句。 苏阳点了点头。 虽然,他准备让林炎替他物色一些江湖高手,组建针对西夏一品堂的神武阁,但神机营同样重要,而他还找不到一个替代林炎的人手。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个人选,很关键! 苏阳现在有些后悔将宗泽调走了,如果没有将宗泽调去熙河路,或许宗泽可以统帅神机营。 但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逝,如今的宗泽,还太稚嫩,他的潜力尚未挖掘出来,还做不到统领一军的程度。 “火枪队现在有多少人?” 苏阳问了一句。 “三百人,不过突火枪现在只装备了不足一百,主要是让他们先训练,毕竟突火枪和弓箭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你要用吗?”沈括问了一句。 苏阳摇了摇头,他没打算动用火枪队。 “陛下亲政之后,身边需要一只绝对忠诚,并且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护卫力量,火枪队是最适合的,我打算调一百火枪队入宫,宿卫陛下周全!” “这、陛下身边,有殿前禁卫军...”沈括觉得这似乎有些意外。 苏阳犹豫了一下,将上一次平定高氏的状况说了,如果不是种师中提前进入禁卫军,只怕那种情况下,皇帝还真调动不了禁卫军。 而一百火枪队,虽然不多,但杀伤力绝对惊人,只要掌控有利地形,足以杀伤十倍强敌! “竟有此事,高氏一族,死不足惜!”沈括虽然注重科学,但依旧是传统教育成长,忠君爱国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 “高氏暂时动不得,否则会印发一系列的问题!” “这样吧,一百火枪队只怕不足,你先带回去,半年之内,我再力争制造两百支突火枪!” 三百火枪队,就是面对三五千精锐,也足以防守,当然,前提是对方没有大型攻城器械,否则,不说火神炮之类的利器,就是投石车,也够受的。 但真要面对那种状况,只怕大宋离灭亡也不远了! “可以,不过也不需要这么着急,现在陛下身边的禁卫已经调换,是种家军出身的一名将领在负责。” 种家军,是大宋最出名的一支部队,也是守护大宋的忠勇之士! 两人又说了一些创建科学院的细节,随后,工部也会派人来选址,建造园舍,各地分院也会同步开工,不过没有一年半载,这事情还成不了。 临走前,苏阳又让沈括给自己的重骑兵和重步兵量身打造战甲兵器,因为他要打造一直所向披靡的军队,数量稀少的神机营显然不够。 至少在未来数百年,骑兵步兵,已经是主流。 第二天,苏阳已经升任钦州同知的于恒远和父亲于世才来拜见苏阳,于世才两年前辞官养老,如今已年近古稀,精力大不如前,但看着心情还不错。 儿子于恒远今年也就三十出头,已经是从四品的同知,比自己出息多了。 而钦州现在百姓生活安乐,这一切,都是苏阳的功劳。 所以虽然苏阳离开了数年,在钦州百姓之中的声望却并没有消退。 苏阳对于世才,同样尊重,这是一个正直的官员,只可惜,生不逢时,如果他再年轻三十岁,苏阳必然会将其视为自己变革的重要助手。 于恒远也不错,但论才华,和老父亲还是有一些差别,但也是可堪一用之人,而且,这样兢兢业业的官员,在如今的大宋,并不多。 苏阳和他们父子聊了两个时辰,然后一起吃了午饭,亲自将两人送出门,以苏阳如今的身份职位,这已经让于世才感慨不已,若是自己能年轻三十岁,哪怕二十岁也好啊,跟着苏阳,此生必然能有所作为。 不过现在也还好,至少,自己的儿子已经踏上了苏阳这艘扬帆起航的大船! 逢高浪险,但于世才相信,苏阳会乘风破浪,创立不世功业! 苏阳离开的时候,从林炎那边找了十名精锐的特战队员。 这一次,苏阳要去大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高胜泰父子剪除,不过这也是下下之策,处理不好的话,不仅大理会乱,自己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所以他没有带许多人,只是带着钟伏虎和十名特战队员! 苏阳是以商客身份进入大理的,进入大理之后,苏阳让钟伏虎和十名特战队员分别去收集情报。 钟伏虎知晓苏阳的私事,明白苏阳到大理,第一件事肯定会去看林茗烟,但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多嘴的人,而且,在钟伏虎看来,苏阳真的是一个好官,除了家中的妻妾,从不在外沾花惹草,这样的官员,在大宋,几乎绝迹了。 林茗烟完全没有想到,苏阳会这个时候来大理。 之前的心结已经打开,此时再见苏阳,她眼中满是惊喜! “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林茗烟放下手里的篮子,她去庙里烧香刚刚回来。 “想你们了,就来了!”苏阳说着,已经站起来,拉着林茗烟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我...沐儿刚刚在庙里睡着了,我让环儿带他过来...”林茗烟说着想要从苏阳怀里挣脱。 “不用,这一次我要住几天,明天再看沐儿,现在,我只想看你!” “别这样,白天...” “白日放歌须纵酒,你是想说这句吗?”苏阳看着羞赧的林茗烟。 “你,坏人,白日宣淫...” “哈哈哈,管他呢,我现在,只想要你,想我没有?”苏阳的手落在林茗烟的衣带上! 林茗烟不再反抗,双手环抱着苏阳的脖子,送上自己的香唇... ... 第一百七十章 对话保定帝 三日之后,苏阳来到皇觉寺,这一次,他并非是来上香的,而是来这里见保定帝。 佛教是大理的国教,上上下下,都笃信佛教,即便是一国之主,也会在一些特定日期吃斋念佛。 而半月之前,保定帝已经在皇觉寺礼佛了。 绕过保定帝带来的暗卫,苏阳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和保定帝的这个会面。 修炼了数年阴阳录,苏阳已经可以算超一流的高手,比起苦练了三十年外门功夫的钟伏虎也不遑多让。 以他如今的修为,不被那些暗卫发现,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但是正准备进入保定帝居住的禅院,苏阳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枯瘦的白眉老僧不知何时出现,苏阳回头看过去的时候,那白眉老僧双掌合十,居然直接道破苏阳的身份。 “苏施主,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苏阳仔细回忆一下,这白眉老僧,应该是当年跟在段思平身边的老和尚,只是当初苏阳与其并无多少交集,只是记得其法号枯禅。 苏阳也没料到,这白眉老僧的修为如此利害,以他的估计,只怕除了葵侯、段思平这种超凡武者,白眉老僧已经算世间绝顶了。 “见过枯禅大师,苏某冒昧,不知大理国主可在此间?苏某有要事求见!” 被发现,自然无法悄无声息,苏阳也就直接说明来意。 枯禅大师念了一句佛语,然后进入院门,片刻之后请苏阳进去。 佛堂简朴,只有一尊不大的佛像,一个穿着灰色僧衣,却并未剃度的男人盘坐在佛堂前。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苏阳却知道,此人,就是保定帝。 这个世界的保定帝,和金先生笔下的还是有些区别。 如果苏阳不干涉,那或许数月之后,保定帝就会禅位给高胜泰,然后自己落发为僧。 在苏阳看来,这的确有些懦弱。 “苏阳见过国主!” 大理国主,是大宋皇帝加封,而苏阳自然不可能喊保定帝为陛下。 保定帝四十五六岁的样子,慈眉善目,从面向上来说,此人应该算是一个善面。 “苏王爷客气了,请坐!”保定帝并没有摆皇帝的架子,从身份上来说,苏阳这个庐陵郡王,比他也只低了半级,但权利自然不可相提评论,大理国只是名义上对大宋称臣,而大理的国政,宋国并不能干涉。 “苏某此次前来,盖因当年受神僧大恩,欲进绵薄之力!” 素养直接挑明自己的目的,说明这是自己的私事,和大宋没有关系。 保定帝闻言,眼中的忧愁稍减,若是大宋想要干涉大理国政,这并非他所乐于见到的。 保定帝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之色,然后微微叹口气,“想必苏先生是听到一些风闻才来此的吧,本王先谢过苏先生大义,只是...” 保定帝没有明说,但显然是不愿意苏阳插手。 苏阳能明白保定帝的顾虑,哪怕他说自己是私人身份来此,但毕竟他是大宋的重臣,如果大宋插手大理国的事情,最终的结果会发生怎么样的变化,可就难说了。 “苏某冒昧的问一句,国主是否已经决定放弃大理的权势?若国主已有决断,苏某自无话可说!” 虽然苏阳希望能够改变大理国这场变故,于公,大理国如今的政策对大宋亲善,他并不像有什么改变,于私,自己的确欠了段思平的人情,若非段思平为自己打通经脉,只怕自己想要达到如今的修为,至少还需要十年功夫。 保定帝的拳头微微握了起来,哪怕他的权力欲望不是那么强烈,但被迫禅位,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甘心。 只是权衡利弊,以段氏的底蕴,如果下定决心与高氏争斗,并非没有胜算。 但如此一来,大理国百余年的安定将结束,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死伤何止数万... 保定帝没有说话,但苏阳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顾虑。 “高氏一族,所虑者不过高胜泰父子而已,高胜泰老迈,稍有意外也非难事,而那高泰明羽翼未丰,尚不能威胁国主!” 明目张胆的刺杀高胜泰父子,苏阳不会这么蠢。 他之前已经得知,高胜泰的身体并不怎么样,需要大量珍贵药物维持,若计划得当,将高胜泰的药材换那么一两种,让其突发心梗之类的离世,也不会引人注意。 高胜泰如果突然离世,以高泰明如今的威望,显然还不能主导大理国政。 保定帝能当君王,自然也不是丝毫城府心计都没有。 苏阳想到的这个办法,他也曾考虑过,但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实施。 “苏先生有心了,不过孤王已经决定,皇权富贵,只是过眼云烟,这世间哪有万世不变的富贵。 诚然,我段氏虽然大权旁落,但并非没有一争之力,最终即便是侥幸获胜,也将生灵涂炭,而没有了高氏,日后或许还会出现张氏王氏李氏,到那时候,我段氏族人是否还能安然而退? 放下权柄,方得大自在,日后孤王也将常伴青灯古佛,只期盼我大理百姓无病无灾!” 听了保定帝的话,苏阳不知道是应该说他怯懦还是仁慈,而根据他的记忆,高胜泰篡位两年之后就死了,而却没有传位给自己的儿子高泰明,而是还政段氏,但直到大理国被蒙古灭掉,高氏都执掌朝堂,段氏后人,形同虚设。 此时,段氏还有不小的力量,在大理国境内,也是民心斐然,即便是放下皇权,高氏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或许,在保定帝看来,段氏家族的传承,比这有名无实的大理国主更重要。 就这么离开?苏阳的确有些不甘心,虽然历史上大理国高氏并没有倒行逆施,但从私人关系来说,自己和段氏,显然比高氏要亲近。 保定帝说完,似乎放下了心结,“孤王说句心里话,背上亡国之君的名声,又岂是孤王所愿?他日若是再见历代先祖,本王也是无颜面对。但个人的荣辱,与家族昌隆,百姓安定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阳听了这番话,实在不知道是应该佩服保定帝高瞻远瞩,心胸宽大,还是懦弱可欺。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保定帝的底线是段氏一族不能出事,大理百姓不能卷入战争。 这世上,没有万年不变的王朝。 从这一点来看,急流勇退,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自己前来,好像有些多余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苏阳没有说话,看着保定帝,他很想看看,这些话是保定帝内心的真实独白,还是因为形势所迫,又对自己不是十分信任,才有了这样的托词。 苏阳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或许之前,这个想法,在他心中存在过,只是在大宋,显然时机元不成熟,但是眼前的大理国,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呢? “如果还有另外一种更妥善的解决方案,段王爷是否愿意尝试一下呢?”苏阳问了一句。 “苏王爷此话何解?”保定帝的确对苏阳不是十分信任,苏阳说他是代表自己私人来的,但苏阳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不能不考虑苏阳在大宋的地位。 “正如段王爷所说,历朝历代,都难免会出现乱象,永世长存的王朝从未有过,段王爷愿不愿意尝试一下,让段氏可以在大理永远存在下去呢?” 永远存在?这可能吗? “苏王爷还是直说吧,本王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尊位,放权,民主!” “尊位,放权,民主?”保定帝更迷糊了。 “君主立宪制,大理段氏保留皇位,制定法律保证皇族权益,但施政权则由大理国内有政治才能的人担任,由其组建内阁,任命官员,每届内阁以五年为期,五年之后,重新选举,由大理国内各部族和百姓投票,如果当届政.府得到广泛认可,可以继续施政,否则另选贤能!每届政.府,连任不得超过三届,不传子孙。” 苏阳将君主立宪制搬了上来,对于一个将皇位看的不是很重的皇室来说,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尝试机会。 而大理段氏,并没有失去什么。 保定帝被这个设想惊呆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你说的这个可行吗?由百姓评议内阁,这自古未有啊!” 保定帝对于放权,并没有任何意见,因为现在的大理段氏,同样是有名无实,甚至还处处担惊受怕。 而如果选择苏阳所说的这个君主立宪制,那就相当于是大理段氏主动放弃政权,而切还能得到一个更可靠的保证。 即便是高氏或者以后崛起的权臣,他们想要的也是权利,而不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皇位。 但民主,真的靠谱吗?保定帝觉得这个有些太夸张了! “呵呵,这个可不是我说的,是佛祖说的!”苏阳笑着双手合十! “苏王爷,这个玩笑可开不得,佛祖会不高兴的!”保定帝面色一怔。 “佛曰:众生平等!莫非段王爷觉得佛祖说的不对?” “这,对,对,这是佛祖说的!佛祖说的,只是...”保定帝又皱起了眉头。 “王爷是在担心高氏?” “哎,不瞒你说,高胜泰已经摊牌,三个月后,本王会出家退位,禅让于他...” “只要王爷做了决定,高氏的问题很好解决!” “不不不,这不是依靠武力可以解决的,否则,以我大理段氏的底蕴,并不怕高氏,只是如此依赖,大理国必乱,本王不能因此...” “苏某明白,王爷宅心仁厚,不忍百姓受苦,这是大理百姓的福气,之前,我的确是动过刺杀高氏的念头,但是我想如果这样能够解决,也就无需我出手了!三个月后,我大宋皇帝陛下大婚,王爷只需安排高胜泰之子高泰明为使者,出使大宋,我自有办法将其留在大宋,而一个垂垂老矣的高胜泰,不足为惧!王爷只需要在高泰明离开之后,让佛祖显灵,说出众生平等这个意思就行了...” 保定帝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他并不是一个贪恋权利的人,但这么做,却能保证大理皇室的地位,何乐而不为呢。 “高泰明乃高胜泰独子,若是他...”保定帝又担心,高泰明如果死在大宋,会引来高胜泰的愤怒,到时候,两国若是发生战乱,大理的百姓只怕生灵涂炭。 “王爷多虑了,我岂会引发两国动乱,那高泰明应该也是有些才能的,而我大宋天子金口玉言,若是看中其才能,受其官职高官厚禄,王爷说,他会拒绝吗?” 对于这一点,苏阳一点都不担心。 高泰明虽然在大理国地位不一般,但也仅仅是大理国的一个臣子,而大理国又是大宋的属国,而大宋朝堂上,也有属国之人为官,高泰明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拒绝。 另外,为了保险起见,苏阳又给保定帝出了一个主意。 “我大宋太皇太后身体欠安,若是王爷可以上表,为太皇太后在大理国召开一场万佛会祈福,陛下龙心大悦,必有赏赐,而那高胜泰在这种状况下岂敢乱来!” 苏阳这么多,多少有点私心,大理国虽然是大宋属国,但只是名义上的。 而保定帝如果这时候上表,要为大宋的太皇太后办一个万佛会祈福,无疑是对大宋示好的征兆,而哲宗皇帝刚刚亲政,大理国的示好之举,也能增加其威信。 而对于保定帝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离开皇觉寺,苏阳这一次的任务基本完成,至于实行,根本无需他去刻意操作。 大理段氏,也并非毫无能力,他们同样有许多支持者。 而实现君主立宪制,哪怕不能一步到位,组建内阁,也是各大部族之间利益交锋妥协的结果。 各个部族,不愿高氏一家独大,必然会联合,以后或许会演化为执政党和在野党,对于大宋来说,这也是一个好事,大理国无暇他顾,西南边陲更加安稳。 而对苏阳来说,这则是一个试点,为他以后大宋的终极改革埋下伏笔! 办完正事,苏阳并未立刻就离开。 难得来大理一次,所以又陪了林茗烟和沐儿三天。 “下一次带你们去看漓江,好吗?” 苏阳笑着揉了揉沐儿的头发,不舍与愧疚袭上心头... “快走吧,不然,我会流泪的!”林茗烟笑着,但是眼中却已经含上了泪水。 “铭儿,回去吧!”苏阳又说了一句,但是林茗烟只是摇头,眼泪却已经掉了下来。 这次一别,不知道苏阳再来大理,又是何年何月了。 而林茗烟,此时并无回大宋的计划,回去之后,她该如何面对父母故旧?若是沐儿身世被人发现,苏阳怎么办,沐儿又如何承受! 大理,如今算是她的世外桃源吧,如果可以,她此生都会再次等着苏阳,看着沐儿长大成人!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淳与曾布 回到桂州,苏阳带着一百火枪队离开,他没有立刻去京城述职,而是先回了庐陵。 自己的儿女都在庐陵,凤儿,定国、安邦、雪茹、梅洛,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成了五个孩子的父亲,甚至都成了别人的岳父。 如今,婶娘已经四十又三,虽然这几年日子好了,但之前的苦日子烙下的病根却难以根治,因此略显苍老。 庐陵家中,除了婶娘和孩子们之外,还有麻姑香草和芸儿都在。 麻姑和香草大部分精力都在照顾四个孩子上,凤儿则在京城,跟曹清影习武学画,曹清影也很是喜欢凤儿。 芸儿则帮着麻姑料理家业,她虽然不及徐慧君那样是商业天才,但一点小小的家业,还是打理的井井有条。 苏阳在家里住了五天,不过麻姑和香草各自陪了自己一晚,其他三天,都去了芸儿房间。 显然,则是麻姑刻意安排,因为她和香草,已经各有一个女儿,但是芸儿还无有所出。 苏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不得抓紧时间压榨干净! 对此,苏阳自然乐意位置,子孙满堂,也是他所期待的。 只是有些人容易怀孕,有些人不容易怀孕。 自己的留个妻妾,徐慧君生了定国安邦两个儿子,忙于生意,暂时没有再生的心思。 麻姑和香草各有一个女儿,或许心里还期盼有儿子,但也不急于一时。 芸儿没有生养,还有曹清影和琴儿,不过曹清影体质阴寒,似乎不太容易怀孕,对此,曹清影并未太过在意,倒是琴儿和芸儿,依旧对此耿耿于怀。 “王爷,前几日曹姐姐让人传信过来,说您托小王都尉找的那个蹴鞠先生找到了,还问是将人送过来还是让定国去京城!” 黎明时分,一阵云雨之后,芸儿侨俏红的脸蛋娇羞无比,他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就开口问了一句。 蹴鞠先生... 高俅! 苏阳立刻想到了这个名字,奶奶个腿,这小王八蛋,终于被找到了。 虽然当奸臣,不是高俅自己一个人的错,如果没有宋徽宗,他也没资格当奸臣,但苏阳现在,就要断了他当奸臣的路。 “先不急,我回京城先见见再说,诺儿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姐还在江南,不过已经动身前往京城了,自从王爷疏通了运河,商客们都愿意走运河而不愿走陆路。” “运输大批货物,水运的确便利,但小宗货物,还是陆路便捷一些。” “可是陆地上劫匪多啊,运河沿途都有官船巡逻,所以很少有劫匪!” “现在各地劫匪有那么多吗?”苏阳皱了皱眉眉头。 芸儿迟疑了一下,“这几年小姐在外经商,遇到过不少次的劫匪,只是怕王爷担心,因此并没有说!” 这些,虽然徐慧君没有说,但苏阳同样知道,只是徐慧君身边有常胜领着数十亲卫,只要不遇到大批劫匪,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能有这样护卫力量的,又有几人呢? 之前,自己在想如何组建神武阁,就从这些山匪路霸开始,苏阳相信,这里面总有一些是被生活所迫,无奈落草的江湖中人。 至于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苏阳也绝对不会手软,该杀的,一个都不会拉下。 组建神武阁,林炎倒是很合适,但神机营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苏阳不禁头疼起来。 “王爷,您在想什么?”芸儿问了一句。 苏阳叹口气,“无人可用啊!” 苏阳这些年来,用自己的情报网搜罗可用人才,但真正的良材却不多,或者说在这种环境下,能够不折腰的更少。 只有民间是否有隐居的世外高人,这根本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探查到的。 “朝廷不是有科举吗?” “科举...”苏阳微微摇头,刚刚想要说,科举考的进士是文官,可自己需要的是独当一面的武将! 但是,猛然之间,苏阳想到,为什么科举不能选武将? 武举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甚至大宋也有武举,但是这个武举,流于形式。 每三年一次,每次只录取十人,而这十人,甚至有一大半最后都不会从军。 因为大宋重文轻武,从军的升迁之路很艰难。 大宋重文轻武,军备松弛,而习武之人没有出路,稍微有点本事的也不想当一个底层的士兵,除了给人看家护院,就只剩下落草为寇了。 可以说,匪患横行,这个原因占了大半。 如果能够重拾武举,应该可以找到一些可用之人。 高手在民间,这一点,苏阳一直很相信。 ... 离开庐陵,苏阳直奔京城。 而这一路上,苏阳刻意留心,还真发现了几次匪徒的影子,但那些探子看到他们这马队的规模和手中的兵器,全都没敢露头。 苏阳也没有时间在这清理匪患,因为这些土匪,往山里一钻,没有十天半月,根本找不出来。 大宋的土匪,其实挺有意思,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投降,投降之后,如果比以前好,就先干着,如果投降被诏安之后,过得还不顺心,干脆再次找地方重新落草为寇。 这种奇葩的事情,也只会出现在大宋境内。 抵达京城,火枪队的一百人并未将他们的突火枪显露出来,他们手中用的,还是苏阳亲卫的制式兵器。 这些人,原本都是特战队的精锐,大部分都是从十五六岁开始训练,如今二十出头,正是最精锐的年龄段。 这些人,单打独斗或许不是钟伏虎的对手,但最多五六个,钟伏虎想要脱身就不容易了,如果是一个十人小队,以他们的配合,擒拿或者击杀钟伏虎并不困难。 而钟伏虎这种层次的武将,在敌军之中,就算是百人也能突围出去,由此可见,特战队的这些人是如何精锐。 他们所欠缺的,为由实战经验而已。 苏阳将火枪队的人安排在自己的郡王府先住下,然后给宫里送去消息,等候皇帝的召见! 第一百七十三章 蔡卞 而当晚,就有太监前来传旨,让苏阳明日上朝! 苏阳现在的身份,是熙河路经略使,正三品的官职,和以前一样。 官员上朝,自有位置,苏阳现在属于地方官员,虽然是正三品,但却列在六部尚书之后。 离开京城不过三个月,苏阳却发现,朝堂上居然多了几个新面孔。左相宋承运上月病倒,请辞相位,但是至今皇帝并未应允。 宋承运性格谦和,执政理念比较中庸,有他在,不至于出现极端政策。 但是宋承运的年纪本来就不小,苏阳不知道宋承运是真的病了,还是感觉现在这相位有些烫手,想要明哲保身。 虽然亲政短短三个月,但是赵熙的意图已经很明确了。 打一批,用一批,一些原本属于保守派的官员被贬或者罢官,曾经的改革派也再次进入朝堂。 改革,这是必行的,只是苏阳没有想到,赵熙居然如此急切。 他看到了两个闻名已久,却第一次见面的名人。 章淳,曾布!章淳如今已经是参知政事,而苏阳相信,不出意外的话,章淳很快会接替宋承运的左相职位,而曾布,则是枢密副使,应该是要接替高侃留下的位置。 或许是因为还顾及太皇太后的颜面,所以这两个知名的革新派,尚未转正。 但是看到这两人,苏阳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章淳是一个激进的革新派,应该算是王安石变法的沿革者,但是相较于王安石,他缺乏对节奏的掌控,如果不加限制,他和哲宗这对组合,会是弱化版的王安石和宋神宗。 但看人需要看两面,虽然史书上对章淳的评价并不高,甚至将其列入奸臣之列。 但多是因为其变法失败,有打击异己,和曾布的革新派内斗不休,为北宋灭亡埋下隐患。 苏阳却从自己调查之中了解到,章淳此人性格直率,比性情阴柔的曾布要好得多。 曾布,是曾巩的弟弟,十分受王安石看中,当年也是王安石变法的有力助手。 但是,当年因为一桩市易法案,曾布被贬,而调查市易法案的章淳,就因此和曾布结仇。 不过曾布此人颇有城府,章淳担任相位之后,曾布不乏溢美之词,希望章淳能举荐自己,但没有如愿之后,对章淳更加嫉恨,因此在章淳的变革之中屡屡破坏,最重要的是,此人极其乖巧,懂得揣摩人心,深得哲宗信任,因此和章淳斗的不亦说乎,变法再次一地鸡毛! 大宋,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苏阳深吸口气,曾布章淳两人,绝对不能同时留在朝堂之中。 这是苏阳第一次明确想要干涉朝政,虽然以他如今的身份有些不合时宜,但苏阳却会用其他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今,高侃一党所剩无几,朝堂上,苏阳熟悉的人也不多,只有礼部尚书崇敏和御史大夫林逸仙。 林逸仙熬了这么多年,不久之前被拔擢,做到了御史大夫,言官之首,也算是人近其用。 虽然并没有多少实权,但分量却不轻。 御史台是一把剑,皇帝不用的时候,置于匣中,束之高阁,用的时候,利剑出鞘,流血漂橹。 “伯父荣升,我尚未来得及恭贺呢!” “食君之禄而已,何喜之有,倒是,宁河血战,打出了我大宋的威风,更不用说平定吐蕃,变害为利,功在社稷啊!”林逸仙一直很看好苏阳。 “呵呵,伯父这么说,我可当真了,到时候伯父可得给我美言几句,将我从边疆苦寒之地召回来!”苏阳半真半假的说了一句。 “哦,你莫非真想回京城?我之前听说,陛下准备任你知开封府...” 苏阳叹口气,“真要如此倒是好了,陛下有鸿鹄之志,急于振翅九霄,我等身为臣子,只能保驾护航...” 林逸仙听明白了苏阳的话,陛下的变革,要开始了,但似乎有些急了。 不过苏阳也明白,一个被压抑了足足八年的皇帝,亲政之后,总要展示一下力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不俗。 而且皇帝是一个聪明人,还不至于盲目的立刻开始推翻太皇太后这几年的法令,否则,那无异于将太皇太后至于难看的地位。 平衡,这个平衡,不好掌握,否则,将是一场比高氏专权更恐怖的波澜。 “好了,今晚来家里坐坐,铭儿远在大理,云志又不在京城,我那家里可冷清得很,你难得回来,我们喝一杯!”林逸仙邀请苏阳去家里,而苏阳本来也有此意,但林逸仙这样邀请,只怕是真有事跟他说。 “好,今晚我去叨扰,好久没吃伯母做的菜了!”苏阳在京城的时候,也时常去林逸仙家里,无论是自己和林逸仙的理念相近,或者林茗烟的原因,自己都应该去。 苏阳又和崇敏聊了几句,崇敏的性情洒脱,朝堂上的变化,与他来说关系不大,而苏阳正好有件事要跟崇敏商议,所以约好了明日一起喝酒。 苏阳和崇敏要谈的,是武举,礼部尚书管这个,苏阳自然要跟崇敏商讨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 而这时候,苏阳看到章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显然是身边的人给他介绍自己这个新面孔。 苏阳跟崇敏说了一声,走向章淳。 “见过相爷!”苏阳对章淳拱手行了一礼! 章淳年近六十,不过提醒高达,长相豪迈,一点都不像个文臣的样子。 “王爷客气了,老夫久闻苏以恒之名,神交已久,今日才得见。人说苏亦恒文武全才,过不欺我!如此少年,大宋之福啊!”章淳似乎真的很看到苏阳,虽然苏阳年近不大,但是这些年,还真干了不少大事。 当朝恩科状元那就不说了,蜀地查粮平乱,治理钦州,疏通运河,然后在京城沉寂四年,又干了这惊天之举,一战平定吐蕃,变害为利,给大宋吃了一记十全大补丸。 “相爷这是捧杀下官啊,您老看着,待会这朝堂之上,还不知道多少人恨不能食我之肉呢!”苏阳自嘲的笑了笑,四周,似乎真的有不少恶意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弹劾苏阳 “那些魍魉之人怕他作甚,陛下可是对苏大人念念不忘,以至于我这个后继者如履薄冰,生怕陛下将我这榆木和苏大人相比啊!” 身边,一个四十出头,清瘦的中年说了一句。 苏阳愣了一下,还真没认出来这位是谁? “请恕亦恒眼拙,这位大人是?”自己的继任者?中书舍人吗? “下官蔡卞,家兄蔡京,与江宁徐大人原本同在蜀地为官!对苏大人推崇备至,却缘惜一见!” 蔡卞! 苏阳立刻就对上号了。 准确的说,蔡卞还是相当不错的,无论是才华还是品行。 但要说十全十美,那不可能,在担任哲宗的中书舍人,也就是贴身秘书的时候,利用职权之便打压异己,最后因为蔡京的连累,也成了史书上的奸臣。 “原来是蔡大人,久仰久仰,贤仲昆之名,亦恒早在钦州就闻名,家叔也对令兄蔡大人赞不绝口,两位书法更是当代大家,改日亦恒上门,还请蔡大人不吝赐教!” 苏阳说的这些,自然都是真的,虽然他对蔡京心里的警惕并没有放松过,但这不代表现在的蔡京就有问题。 甚至可以说,整个大宋,也找不出来几个比蔡京更有能力的人。 这就好比曹操,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能全怪他吗? 遇到贤良的君主,蔡京也许会成为一代名相,遇到昏君,他如果不想隐居市井,那就只能迎合上意,欺上瞒下,当个权臣奸相! “苏大人过誉了!”蔡卞连忙拱手。聊了几句,曾布也走了过来,而这时候,曾布和章淳的矛盾尚未爆发,虽然当年有了一些怨念,但还不足以让曾布现在和章淳翻脸。 苏阳也对曾布很客气,同时提到其兄曾巩,不过曾巩在苏阳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前一年就去世了,苏阳自然没有机会见到哪位唐宋八大家的风采。 不过想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也见到了不少名人,比如变法的王安石,砸缸的司马光,大理段氏的段思平、段正淳、段誉等等! 说话间,上朝的时间到了,众人整理衣冠,进入大殿,蔡卞先进入后殿,片刻之后,皇帝赵熙出来,众臣参拜。 三月不见,苏阳觉得赵熙比三个月前更有威仪,更像一个皇帝。 这三个月,赵熙的确成熟了许多,因为亲政,不仅仅是一种仪式,更是一种态度,此时的赵熙,才真正成为了一国之君! 赵熙自然也看到了站在下方的苏阳,不过他们此时是君臣,赵熙为君,苏阳为臣,皇帝不可能对苏阳说,嗨,老师,你回来了... “诸位卿家可有本奏?”赵熙的声音传来,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群臣都微微低头,不敢与皇帝对视。 赵熙的目光在苏阳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而这时候,站在左侧的一名言官出列。 “臣御史中丞侯江平有本奏!”御史台的副职,也是林逸仙的副手。 不过苏阳知道,御史台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自古文人相轻,御史台更是一群自诩清廉的铮臣,自然也有相互看不惯的。 在那侯江平出列的时候,苏阳就感觉到其目光不善的看了自己一眼。 该来的,还是要来,苏阳也没有想要躲避,他问心无愧。 “准奏!”赵熙目光平和的落在侯江平身上。 “臣要弹劾熙河路经略使苏阳,在担任黄龙军都指挥使期间,滥用职权,违反军纪,滥杀无辜之罪!” 听到这话,赵熙的眼中泛起一抹怒意,此事的原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苏阳是杀了人,但那种时候,如果不杀鸡儆猴,黄龙军别说打仗,就是准时赶到熙河路都困难。 一旦熙河路被吐蕃攻破,西夏辽国必然南下,大宋江山岌岌可危。 可以说,苏阳这一战功在社稷,但是有人却以此来弹劾苏阳,这自然让他愤怒。 但是赵熙还没有开口,又有第二人出列。 同样是弹劾苏阳滥杀,接连七八人,都是如此,他们都有至亲在黄龙军内战死或者被杀,如果还要算上家族后辈,估计朝廷之上得有一半人希望苏阳倒霉。 面对这些血泪控诉,苏阳面色如常,眼观鼻,口关心,仿佛和自己没有关系一般! 赵熙此时,反而没有了最开始的怒气,因为无论是那些弹劾苏阳的人,还是朝臣们,都知道,这根本不会对苏阳造成多少伤害,但是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想这种事情,能够将苏阳扳倒,只是想要给苏阳按上一个残暴滥杀的恶名! 名声,有时候比功绩更重要。 想明白了这一点,赵熙的目光落在苏阳身上。 “苏爱卿,此事你可有话说?” “回陛下,臣领旨督军,救援心切,依照军法处斩三十二名抗命士兵,虽有法可依,但用典太重,有失陛下宽仁之心,臣请陛下革除臣熙河路经略使职务!” 苏阳的话,瞬间惊呆了一地的下巴,这家伙疯了吧! 就连林逸仙都侧头看过来,你小子在干嘛? 赵熙也被弄蒙了。 那些弹劾苏阳的人,一听苏阳居然认罪,立刻就穷追猛打,想要将苏阳按死在这朝堂之上。 “肃静,朝堂之上如此这般,成何体统!”章淳呵斥一声,不怒自威。 如今左相宋承运抱病请辞,右相章淳,自然是唯一的接任人选,是为百官之首。 “苏爱卿受命危难之际,行非常之事,虽用典过严,但有法可依,血战宁河,打出了我大宋的威风,吐蕃臣服,彰显我大宋威仪,功在社稷,所以功大于过,滥杀之词,无需再提!” 赵熙为这件事定了调子,而这让那些弹劾苏阳的臣属万般不甘,但皇帝金口玉言,谁再说什么滥杀,就是给皇帝上眼药。 “臣谢过陛下宽容,此次熙河之战,共计有十一万三千五百六十八名将士埋骨边陲,其中黄龙军战死八千六百三十五人,臣恳请陛下降旨立碑,表其功绩,抚恤未亡人,告慰英灵!” 十一万三千五百六十八人,听到这个数字,众人心里也是微微一颤。 第一百七十五章 巨大黑幕 以前,他们或许没有这种感觉,但是这一次,黄龙军战死了八千六百三十五人,其中却有他们的子嗣族人。 虽然,他们觉得自己的子嗣族人和普通士兵不一样,但战死了之后,也只是十几万战死者之中的一个而已!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壮哉我大宋将士,兵部、礼部、户部,此事交给汝等协同操办,不可寒了边关将士之心!” 这样一个收买人心的机会,赵熙自然抓住机会。 “臣遵旨!” 户部尚书也是苏阳的老熟人,以前的吏部尚书陈松年,三年前从吏部到了户部,虽然没有升迁,但却主管财政,绝对是一个肥缺。 礼部尚书崇敏和兵部尚书张唯臣。 众人对苏阳的弹劾,最终却以这种结果落幕,或许别人看来,苏阳是在以退为进,但实际上,苏阳在看到章淳曾布同时出现在朝堂之上,他就决定,熙河路的事情,可以让其他人做,但是自己需要回京城。 并不是大宋离开苏阳就不转了,而是苏阳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的干预,大宋会是什么命运。 “臣户部尚书陈松年有本奏!”陈松年出列,赵熙又看了苏阳一眼,莫名的感觉,陈松年要说的话额,或许又跟苏阳有关系。 “讲!”赵熙的声音微冷,但是陈松年并没有因为这个就将自己要说的话咽下去。 “熙河路经略使苏阳,公器私用,有不臣之心,还请陛下彻查!” 这个,太狠了! 陈松年就差说苏阳要谋反了。 “大胆陈松年,你...”赵熙这一次是真的怒了,苏阳谋反,离开京城不过三个月,打退吐蕃,让其臣服,谋反,就算是谋反,特也得有这个时间。 这已经不是弹劾,而是污蔑,而且是当自己是傻子吗?“臣不敢妄言,我大宋与吐蕃开边市,而在边市尚未成型之前,苏家酒坊已经与吐蕃人交易酒水!” “苏家酒水生意由来已久,在苏阳为官之前已经存在,陈大人,这何来公器私用一说?”林逸仙不满的说了一句。 “林大人别急,我这还没说完呢!苏家以酒水敛财,每年收入数百万钱,而据臣所知,熙河路黄龙、天武二军员额五万,苏阳以酒水生意敛来的钱财牧养军队,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这难道不是公器私用!” 陈松年和苏阳的恩怨由来已久,当年苏阳治理运河,砍了陈松年家族一个子侄陈炯的脑袋,而今科的状元,正是被苏阳砍了的那个陈炯的儿子。 陈炯此时,也站在侯列,但他现在还只是正五品的虚职,不过这时候,还轮不到他说话。 陈松年的声音传出,别说其他朝臣,就是林逸仙都有些诧异的看向苏阳。 他知道苏阳的酒水生意赚钱,但每年几百万钱,也的确夸张了点,最离谱的是,苏阳居然用自己的钱补贴军队,这不是没事找事,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但是这时候,林逸仙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哑火,否则坐实了这个罪名,苏阳可是要被杀头的。 “哈哈哈...”林逸仙听了不禁大笑起来。 “林大人何故发笑?莫非陈某所言不对?”陈松年冷哼一声。 “陈大人言之有理,林某所笑,不过苏阳小儿无知,我堂堂大宋,天朝圣国,需要他花钱补贴军用?每年我大宋军费上亿钱,仅仅是各部虚名冒领的都数以千万计,会缺你那几百万?” 林逸仙此言一出,别说陈松年,就是已经知道要挪位置的枢密使张唯臣,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虚名冒领,这在宋国军队之中,那是公开的秘密,但从来没有人敢在朝堂上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 “林逸仙,你简直不知所谓,胡言乱语!”陈松年厉声呵斥。 “我林逸仙为言官三十年,虽无建树,但也知凡事要真凭实据!”林逸仙说着,对面色阴沉如水的皇帝赵熙对面而跪,“臣,御史大夫林逸仙,恳请陛下彻查军费开支,每年我大宋财政尽数用于军费开支,然经臣查实,每年至少有三成被冒名虚领,或不知所踪,而底层士兵缺饷严重,更无训练经费,导致武备松弛,若不加整治,后果不堪设想!” 整个朝堂,落针可闻。 “张唯臣,你身为兵部尚书,统管全国兵马,此事你可知晓?”赵熙双目泛着寒光,张唯臣听到林逸仙的话,就感觉大事不妙。 被赵熙这么一问,双腿哆嗦的跪了下去,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松年,你任户部尚书有三年了吧,你告诉朕,有没有这回事?我大宋的每年数千万贯的真金白银,去了什么地方?” 如果有后悔药可以吃,陈松年宁肯自己是个哑巴。 他为什么要去弹劾苏阳,哪怕自己知道苏阳是个傻子,用自己的钱补贴军队。 但是,这是帝王最忌讳的,哪怕皇帝再信任苏阳,一次两次,日积月累,这信任也会大打折扣! “臣、臣、不、不知...”陈松年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如果说不知道,顶多是个渎职之罪,但若说知道,那为什么不办?还是说你也参与了其中? “不知?!那朕要你这兵部尚书何用?殿前禁卫何在?”赵熙冰冷的声音传来,充满了杀意! 两队禁卫军快速奔入大殿。 “兵部尚书张唯臣,户部尚书陈松年革职查办,押入天牢候审!”赵熙没有立刻砍了陈松年和张唯臣,显然这是成熟的表现。 陈松年嘴里喊着冤枉,而张唯臣已经吓得瘫软如泥,被拖出了大殿。 “章淳、曾布、林逸仙...苏阳,御书房候着,退朝!”赵熙稍微迟疑了一下,将苏阳也留了下来。 苏阳看向林逸仙,有些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整治军费腐糜的问题,苏阳也已经有了准备,但现在,说实话,苏阳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但是林逸仙为了帮自己脱罪,这才揭开了这个大大的黑幕。 “伯父,您这可是将天捅破了啊!”苏阳叹口气。 林逸仙也不是一时冲动,原本已经准备奏报,今天也是赶巧了。 “能被我捅破,说明那天不结实,现在破了还能补,若是日后天崩地裂,我等俱都会粉身碎骨!” “也是,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未可知!只是不知道,谁能当这女娲呢!” 这个黑幕揭开了,怎么解决才是当务之急。 牵扯的人太多太多,一个不好,引起兵变都不是不可能。 对于底层的士兵来说,他们自然希望能够公开透明,但如今这个时代的资讯,很难让事情了解真是状况,即便是他们拿不到足够的饷银,只怕也是被蒙在鼓里。 如果被触动利益的军官将领煽动,举兵造反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且,贪墨军费,几乎是所有军队中高层都参与,怎么处置,不可能将这些人全都斩首,那宋国的军队直接就崩溃了。 章淳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军队改革,他们都希望,但怎么改,这个问题太大,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如今这火.药桶被点燃了,如果炸开,还不知道要炸死谁! 林逸仙是点火的人,但始作俑者却是苏阳! 虽然,他们都没错,但这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年代,苏阳自己花钱补贴军队,反倒被陈松年弹劾,说有不臣之心,他跟谁说理去! 片刻之后,四人和赵熙坐在了御书房内,还有担任中书舍人的蔡卞,不过他只是皇帝的秘书,还无法参与讨论。 “林卿家,此事你可查实了?”赵熙问了一句。 “回陛下,此事御史台前前后后查了十年以上,积累大量证据,虽然各地有些许差别,但相去不远,大都是中高层将领私分军饷,或者巧立名目挪作他用,底层士兵被蒙骗,只以为是朝廷粮饷不足!” “十年,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报?”赵熙很生气。 “臣,失职!”林逸仙只能认错,但这锅,肯定不能甩给他。 御史台的人不是傻子,这种事情存在,而且由来已久,揭开了,怎么办?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陛下当务之急,乃是如何解决!”章淳说了一句,赵熙呼出一口浊气,又问林逸仙,“御史台既然查实,可有解决的办法?” 林逸仙只能摇头,“御史台乃是陛下的耳目,臣只能将自己听到看到的告诉陛下,但臣却无力解决此事,可此事有不能不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右相以为,此事应如何处置?”赵熙没有再纠结追究责任,因为责任不在林逸仙。 章淳眉头皱了皱眉,沉思了片刻,“抓大放小,杀鸡儆猴!” 这件事的责任太大,真追究起来,只怕宋国的军队就要崩溃了。 所以,只能象征性的杀两条大鱼,比如陈松年和张唯臣。 “眼前的危机虽然解决,但只怕是治标不治本啊!”曾布摇了摇头,对于章淳的提议不以为然。 他曾为户部尚书,又岂会不知道其中的问题,但怎么解决,这才是最难的。 杀一波,过不了两年,还会固态萌生,甚至变本加厉。 “曾卿家可有良策?”赵熙又看向曾布。 曾布倒是很想帮皇帝解决这个难题,但可惜,他也没有良策可用。 几十上百年都是如此过来的,你要让这规矩变化,实在是难上加难。 第一百七十六章 推荐蔡京 “臣,未有良策!”曾布惭愧地低下了头。 赵熙的目光落在苏阳身上,似乎满怀期待。 而这时候,苏阳知道,自己不可能避而不谈。 “宁河大战结束之后,臣整顿军队这才发现军中腐糜现象严重。 军费被大量挪用,底层军官为了保证手下士兵能够拿到足够粮饷,所以多报员额,但实际上,底层军官和士兵,冒领的饷银微乎其微,被巧立名目扣除或者挪用的,才是大头。 而这部分钱,都落入了各级将领,三司衙门手里,所以治理的对象,主要在这个层面。” “首先第一点,此时必须从速,否则拖延日久,可能会引来惶恐,陛下应尽快下旨,清查部队员额,此后银饷按照实名发送,及时派人督查,这样一来,士兵不会被别有用心之人蛊惑!” 第二点,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既往不咎,同时提升中高层将领待遇,以安其心。 第三点,精兵简政,精简兵力,加强训练。” 苏阳的办法说着简单,但做起来就难了。 无论怎么说,中高层的将领待遇都是降低了,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有世家背景的,他们不会同意。 皇帝的圣旨,可以让他们暂时屈服,但却会埋下隐患。 “此策只能缓解一时,亦难治本!”章淳叹口气,苏阳的办法可行,但依旧是治标不治本。 “相爷所言极是,此乃缓兵之计,等此事平息后,应尽快开武举,选取可用之才,提拔有才能的中低层将领,同时逐步裁撤战斗力地下的厢军,地方治安由各地知府衙门管理,对于盘踞各地的山贼土匪,兵部派遣精兵强将剪除,同时可以增加部队实战能力!” 大宋人口过亿,有的是人才,世家虽然实力不俗,但总人口连百分之一都没有,只要能够控制军队,那些所谓的世家,就是土鸡瓦狗! “右相以为苏卿家之言如何?”赵熙问了一句。 章淳点头,“苏大人言之有据,不过此事急不来,必须循序渐进,当务之急,还是解决腐糜之事!”章淳说了一句。 再次入朝,章淳的性子比以前收敛了许多,要是按照以前的性格,只怕早就建议皇帝安排人彻查了。 “谁可当此事?”赵熙又问。 章淳看向苏阳,但是这一次苏阳说什么都不会再干这种得罪人不讨好的事情了,而且,明显有人比自己更合适。 “陛下,臣对于兵部户部的事情都不太了解,此事臣觉得曾大人是最合适的人选,曾大人曾为户部,如今又在枢密院,可暂管兵部,由其担纲此事,也免得令出多门!” 赵熙闻言,点了点头。 “曾卿家,此事你可有信心办好?” 曾布心里发苦,但又说不出来,自己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这么一来自己可是把人得罪遍了。 他心里不禁对苏阳有了不满,但却不敢表露出来。 不过只要能让皇帝陛下满意,其他人的想法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好!”赵熙这时候,才露出一抹轻松之态。 接着,又商量一些细节,这时候,苏阳不在说话,一来是他对于户部兵部的运行不算熟悉,二来,也不想抢了别人的风头,无端遭人嫉恨。 章淳和曾布都是为官多年,虽然这件事情捅破了天,但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两人讨论细节,再加上还有蔡卞,这时候也会做出一些补充。 足足谈了两个时辰,才算结束。 然后章淳曾布和林逸仙离开皇宫去办事,蔡卞择准备草拟圣旨,苏阳被赵熙留下,一起用了午膳,又回到御书房。 对于这里,苏阳极其熟悉,但是如今,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同。 “老师,这个位置,真不好坐,朕有意雕你回京,如何?”赵熙现在,最信任的臣子,依旧是苏阳。 首先,苏阳教导了他四年,对于苏阳足够了解,同时,苏阳的能力更是不凡,似乎所有的问题,在他这里都能迎刃而解。 刚刚亲政,赵熙立刻就感觉,这皇位坐起来,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艰难。 “熙河路暂时稳定,微臣离开不是问题,但需要一个稳妥之人接替,否则吐蕃刚刚平定,若是反复,后果不堪设想!” “嗯,你觉得何人可以胜任?” 人事问题,历来敏感,就算是苏阳和赵熙关系不错,但苏阳也知道,贸然提出自己的意见,会有越权之嫌疑。 “此事还是交给吏部...” 赵熙摆了摆手,打断了苏阳的话,“老师,此刻只有你我二人,吏部那些人是个什么样子,老师莫非不知?你且说,朕且听,不算越权!” 苏阳沉思了起来,来京城之前,苏阳也想过自己在熙河路任上不会太久,但是却没想到这么快。 而这个接任的人选,苏阳心里,的确是有一个合适的人,只是,这个人,却让苏阳有些矛盾。 “老师,莫非有什么为难之处?” “陛下,微臣心中的确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成都府路转运使,蔡京!” 蔡京! 苏阳都觉得有些腻歪,自己居然会举荐蔡京接替自己的位置。 但是例数大宋朝廷上下,有能力完成苏阳在熙河路布局的人,蔡京似乎是最合适的。 蔡京的能力毋庸置疑,而且如今,更有贤能之名。 虽然苏阳知道其人格缺陷,但那都是未来的事情,自己的出现,会不会改变蔡京的命运呢? 或许会,或许不会,但苏阳不能因此就去刻意打压蔡京,甚至要借此机会,将其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 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苏阳也相信,如果历史还是朝着既定方向走,蔡京下一步,只怕会回京城任职,进入中枢。 对于苏阳来说,这似乎更加危险,与其如此,还不如将蔡京推上经略使的位置,至少在未来数年,他都会被按在那个地方,数年之后,一切都会有所改变,自己的力量也不会如此薄弱。?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对策 “蔡京,是蔡卞的兄长吧,的确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赵熙对于蔡京,印象似乎也很好。 精明能干的臣子,哪个皇帝不喜欢呢! “那就他了,再说说你自己,朕有意让老师担任参知政事...” 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虽然苏阳现在是正三品,但直接升任参知政事,肯定会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虽然在这个年代,皇帝可以一言而诀,但如果不能负重,对于自己的威望,也是一个相当严重的打击。 “陛下,万万不可,微臣难以胜任如此要职,若陛下准许,微臣想领开封府尹一职!” 开封府尹,品级并不高,别说正三品,就是从三品也可以担任。 而这开封府尹,却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职位,不仅仅是京畿之地的行政长官,更是兼具最高法院和检察院的职权。 立法,已经刻不容缓,如果不能严格执法,不能培养出一批可用的法制人才,所谓的变法,最终还是会落得一地鸡毛! 开封府尹,赵熙迟疑了一下,因为之前,他的确是有意让苏阳担任此职位的,但是这几个月,他了解的更多,所以对于大宋的现状愈发不满,迫不及待的想要变法,因此,希望苏阳能够担任参知政事,和章淳一起,协同自己变法。 “陛下,微臣以为,变法虽势在必行,但有三件事却需先行,否则,欲速而不达!” “老师请讲!”赵熙从苏阳口中,知道了不少当年王安石和神宗变法的经过。 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总体来说,失败了。 他虽然急切,但也明白,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一,变法的目的需要明确,富国、强军、民丰,三者如何取舍,谁先谁后?” “自然三者兼顾,不分先后!”赵熙立刻回答。 苏阳微笑着没有说话。 赵熙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也知道,想要完全兼顾,根本不太可能,至少,也得先有一个侧重点。 “强军,朕以为,强军为第一要务!”赵熙做出了选择。 “陛下英明,臣同样如此认为。我大宋虽有百万之师,但可战者,不足半数,而能成为精锐者,微臣以为,不足二十万!” 苏阳的话,让赵熙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老师,是否言过其实,不说别的,驻守京畿的禁卫军,也都是精锐之师!” “陛下,微臣在京城的时候,也如同陛下这般想。但此次大战,才让微臣明白,我大宋的军队,若不改变,不出三十年,必有亡国之难,臣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赵熙的脸色很不好看,这样的话,是每一个皇帝的忌讳。 但是苏阳却还是说出来了,赵熙知道,苏阳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所以他没有做出回应,要听苏阳的理由! “之前,微臣在大殿之上说过此次熙河大战的伤亡情况,微臣就以此战为例,陛下或许可以看到我大宋军队的现状。” 苏阳将自己在熙河路的见闻,一五一十的告诉赵熙,面对吐蕃军队,宋兵在守城的状况下,伤亡也仅能与之持平。 而阎精堡一战,更是因为主将退缩,一败涂地。 赵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宋国的军队,和蛮夷相比有所差距,但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差这么多! “怎么会如此,我大宋的兵器不是最精锐的吗?”赵熙有些难以置信,大宋士兵和西夏辽国的战损比,居然超过一比三! “陛下,武备松弛,训练无方,为将者不思保家卫国,而想着如何捞钱,为兵者,粮饷尚且不足,如何会用命奋战?臣斗胆,请陛下废除文人领兵的陋习!” 文人领兵的陋习,历朝历代,虽然也有文官领兵打仗,但绝对没有宋朝这么夸张。 无论地方还是边疆,文人都担任主管,武将顶多是打仗的时候临时被征用。 兵不识将,将不识兵! “此事,乃太祖定下,只怕不容易改变!”赵熙摇了摇头。 看来,隗侯和洛阳王,并没有将柴家和赵家的恩怨告诉赵熙。 苏阳自然不会多嘴,这个秘密,当今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要不要传下去,苏阳不回去干涉,那是隗侯和洛阳王决定的。 “臣亦知此事不易,也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只需陛下心中有数,日后可以循序渐进!”苏阳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腹稿,但却没有现在说出来,为时尚早。 “强军,势在必行,此次曾大人督查此事,正是一个契机,臣以为可以借此拔除一些军中蛀虫,提拔忠勇之士为陛下所用!” “嗯,你说的是武举的事情?”赵熙问了一句。 “是,此事刻不容缓!” “好,此事交给礼部操办,三月之内,朕要结果!”作为皇帝,无需事事躬亲,用人所长,这也是苏阳这个老师教的。 “强军此其一,而国富民丰,同样需要进行。精简部队之后,若想打造一支百战雄兵,费用会比之前更多,所以富国刻不容缓,民丰,则是天下安稳的根本,民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哼哼,你这是司马老儿的话!”赵熙有些愤愤不平的说了一句。 对于司马光,赵熙显然有怨念的理由。 司马光将神宗的变法全部推翻,而神宗在赵熙眼中,则是一个英明的父皇,他也希望自己能成为神宗那样的皇帝,所以才要变法,完成神宗没有完成的任务! 不过在苏阳的推荐下,赵熙还是看了司马光的资治通鉴。 虽然嘴里不承认,但却知道这司马老儿写的书,的确有道理。 而苏阳知道,赵熙亲政之后,没有将司马光的追封拿回去,已经算是变相的接受了司马光的影响。 王安石和司马光,这对老冤家,孰对孰错,真的很难说清楚。 但苏阳对他们都比较尊重,因为两人无论谁对谁错,都没有私心。 可是有些人,就不同了! 苏阳又想到了章淳和曾布。 章淳还好,想法激进,只要适当的泼泼冷水,方向还是正确的。 曾布,却已经变了,不再是当年追随王安石变法的那个热血青年,世故奸猾,此人,必须解决,但现在曾布又没有犯错,皇帝还对他寄予厚望,苏阳怎么才能将其调走呢? 似乎很难,自己不能跟皇帝说,这个曾布不行,以后会阻碍变法,这不是扯淡吗? “老师,在想什么?”赵熙见苏阳有点涣散的目光,说明他在思考。 “微臣在想,当年王文公和臣说过的话!” “哦,王文公说了什么?”对于王安石,赵熙同样很认同,虽然他变法失败,但却不能否定其功绩! “王文公退居江宁,在反思自己变法失败的原因时,说的最多的,则是用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蓝 “用人!” “是,变法的关键,不在法度是否完美,而在用人。法度有漏洞,可是及时修改纠正。但用错了人,人有了私心,或者受到太多外力影响,再好的法度,也行动虚设,甚至好心办错事!” 赵熙沉吟了一下,看着苏阳道,“老师所说的人,可是指章淳曾布?他们二人不可用吗?” “陛下多虑了,微臣只是有感而发,右相章淳性情刚直,王文公曾说此人可大用,但徐有人制约!至于曾大人,处事周祥,深谋远虑,臣觉得眼下有一件大事,唯有曾大人才能办好!” 赵熙隐约听出苏阳对曾布的担忧。 章淳性格刚直,也就是活,此人有点偏激,只要有人制衡,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曾布呢?处事周祥,深谋远虑,换一种说法,就是私心太多。 “何事?曾布不是正在处理军费的问题?” “此事也正与督查军费有关系!我大宋人口过亿,但这已经是多年之前的数据,而且只是一个估值,臣以为,变法之前,需要对宋国实行一次全方位的人口普查,查实之后,统一登记造册,规范户籍管理!” 人口普查,即便是在前世,这也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而在如今,想要彻底查清楚有多少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有人为了躲避苛捐杂税,会举家逃入荒山,还有一些大户,为了偷逃税负,瞒报人口,这又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但的确是很重要。 了解百姓的生存现状,各种职业的人有多少,对于日后制定法规,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 赵熙隐约感觉,苏阳是在给曾布挖坑,而他就是那个动手的人,这种偷偷摸摸干坏事的感觉,让赵熙感觉很有趣。 而且,苏阳所说的,的确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让曾布专门负责这件事,也是对他的重用! “此事倒是可以考虑,但,曾布的司职如何解决?” 曾布已经是枢密副使,几乎确定要接替枢密使的人了,不可能再让他去当户部尚书,这不合规矩。 “陛下可以为曾大人加衔,临时设置民政部,由曾大人抽调精锐人员推行此事!” 加衔,和枢密使同级别的,什么太子太保,太子太师之类,也就赵熙一句话的事情! “善!”赵熙会心一笑,师徒两人,不动声色的完成了一次默契的挖坑行动。 “刚刚说了变法的准备,第一条先强军,后国富民丰,第二条呢?” “聚势!我大宋建国一百三十又五年,虽存在一些问题,但商业空前繁荣,人口也达到历代最多,各行各业,积累了大量人才。陛下要变法,有一个绕不开的群体,那就是世族。 大大小小百余个世族,几乎囊括大宋的方方面面,想要变法,世族的问题,必须解决!” “哼,大宋有今日,世族罪无可恕!”赵熙一脸愤恨。 但是苏阳却有点不知说什么好了! “今日我们君臣推心置腹,无话不可说,老师觉得朕刚刚所言不对吗?”赵熙态度诚恳的说了一句。 苏阳先点了点头,然后有摇了摇头,“陛下所言,对也不对。大宋国力衰败,世族的腐糜贪婪,的确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但是陛下不要忽略了一点,陛下和微臣,也都是这世族的一员!皇族,是天下世族之首,而这些人虽然腐糜贪婪,但是他们也是最拥戴陛下的人,只有大宋江山稳固,他们才是王公贵族,而这些人的祖辈,也大都为大宋江山披荆斩棘,他们有过,但同样有功,而世族,也并非全都是陛下的敌人!” 赵熙若有所思,似乎在想苏阳说的这些话。 他这个皇帝,是世族的首领,可是自己变法,又要去割世族的肉,甚至还有一般王公贵族的利益,都会因此受损。 国富民强,虽然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但想要将那些人身上的肉割下来反哺大宋,他们只怕都不愿意! “呵呵,朕恨他们,又不得不依靠他们,你告诉朕,应该怎么做?如何才能聚势?谁会甘心将利益让出来?这天下世家不计其数,但多少年来,又有谁像老师一样,用自己的钱财补贴大宋呢?” 苏阳对此,并不在意,钱财,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一个数字,他想要的,不是富贵荣华,而是不负此生,不负韶华! “天下世族巧取豪夺,虽然拥有了大量财富,但他们所得到的,却只是小利,却因为眼前的小利,而忽略了无限的财富,陛下要做的,只是让他们看明白,陛下变法,不是要剥夺他们的富贵,而是要赐予他们更大更远的富贵,微臣相信,大多数世家都能看清楚这一点,至于那些冥顽不灵者,自有臣等为陛下扫除!” “何为小利?何为无限的财富?” “天下世族豪绅,所争的不过是良田美宅,锦衣华服,他们掠夺百姓田地使天下百姓贫苦,民不聊生。 粮食堆积在他们的仓库发霉变质,他们自己一日所食,依旧是三餐而已,所以微臣说,他们争的是小利。 而无限财富,则是这天下亿万百姓。 如果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他们会创造多少财富?世族拥有大量资源,只要拿出一些投入,数年之后,即可获利十倍百倍,对于他们来说,这岂不是大富贵!” “百姓安居乐业,朕之所愿,但天下田地有数,百姓又能创造出什么?” “陛下,微臣家里所经营的酒水生意,劳作着不过千人,但每年可获利三百万钱,如果微臣只是夺其田产,能得到的,不过是几石粮米而已,这岂不是差了千百倍!” 听苏阳说,他家的酒水生意居然每年获利三百万,赵熙还是有些吃惊,但他知道,苏阳并没有将这些钱财留着充盈府库,而是全都用在了捉襟见肘的大宋身上。 “老师所说虽然不错,但酒水生意只有那么多,即便是老师愿意让利,那些世族也不会满足的!” “微臣所举的只是一个例子而已,而且,酒水生意现在的享用者,大多还是富贵人家,贫民百姓,根本无法承受。 但若是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生活有了保证,他们也能喝得起美酒,穿着桑麻丝绸,建造屋舍,甚至看戏听曲。 百姓的所需,又会产生大量的消费,周而复始,如此循环,世族只是参与其中,就能获利巨万。” 苏阳说的这种循环的经济规律,对于赵熙来说,的确很有新意,但是因为苏阳之前四年的教育,赵熙接受这些,并不算困难。 “要做到这些,只怕非三五年之功吧!”赵熙似乎有些急切了。 “陛下所言甚是,以微臣的估算,如果一切顺利,五年之内,可以初见成效,十年小成,三十年可大成,百年之内,大宋将富甲天下,天光所照之地,皆我大宋疆土!” 天光所照之地,皆我大宋疆土! 赵熙闻言,也不禁热血沸腾,开疆拓土,从来都是历代帝王的梦想! 第一百七十九章 沈括的礼物 “百年,真的有那么一天吗?”赵熙有些期待,又有些失落,百年之后,他们都已经化为了尘土,天子又如何,依旧不能长生不死! “微臣相信,会有的,虽然微臣看不到,但微臣相信,陛下的英明,将永垂青史,超越历朝历代的君王,成为始皇帝那样的千古一帝!” 始皇帝,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皇帝,千年以来,一直被效仿,从未被超越! 虽然前景让人兴奋,但赵熙满满又冷静下来,“老师,你说的这些虽然美好,但那些世家,会相信吗?至少,在三五年之内,我们拿不出东西让他们收益,虽然朕也希望文武百官都是深谋远虑之辈,但奈何目光短浅之人实在太多!” 问题的关键,在于你说的这些,别人信不信! “陛下无需气馁,第一步的确是很困难,但并非无路可走。这一次,微臣前往钦州,与沈括商议国家科学院成立的事宜,而沈先生也有几件礼物献给陛下,以贺陛下大婚之喜!” “哦,国家科学院,他们这么快就做出来东西了吗?”赵熙兴奋的说了一句。 之前,对于这个国家科学院,赵熙并没有报太大的幻想,科技,似乎在这个时代,还处于起步阶段,即便是有了些许应用,无论是天子还是民众,对于手工业者,都没有足够的重视,沈括虽然算是一个科学巨匠,但在这个年代,也只是一个高级手工业者。 而沈括,同样有着官本位的思想,也在仕途摸爬滚打数十年,但可惜,不是特别成功。 “沈先生这数年都在钦州研发,之前神机营装备的火神炮,就是其改进的,威力比如今装备的火炮强了数倍,有效射程可以达到五百步,八百步之内,都有相当的杀伤力!” “哦,火神炮既然威力如此强大,西夏辽国岂敢再犯我边境!” “若是火神炮能够批量生产,自然无惧西夏辽国,但如今还处于研发阶段,虽有样品,但耗费财力物力极大,一门火神炮的造假,足以相当于组建一支千人营,粗略算下来,造假高达三十万两白银,这还只是火神炮自身的造假,炮弹、维护费用,以及训练合格的炮兵,都需要大量的财物支撑!” 三十万两一具火神炮,如果算上其他费用,一年至少需要四十万,若有战斗,消耗更是难以计数,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可不是开玩笑。 “怎么如此昂贵...”赵熙感觉倍受打击,钱,大宋就没有不缺钱的时候。 “主要还是现在的冶炼技术不太成熟,沈先生也在改进,另外培养熟练的冶炼工人,需要大量实际操作,难免会有所损耗,按照沈先生的估算,三年之内,火炮所需精铁的冶炼技术可趋于完善,批量生产需要五年时间,但是造假至少还在十五万左右,火神炮并不需要大量装备,只要每一支万人军团,装备三十门火神炮,攻城拔寨,将无往不利!” “五年吗?很好,告诉沈括,朕给他五年时间,他要给朕一支无坚不摧的火炮营!” 苏阳看着豪情万丈的赵熙,微微叹口气,沈括只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但是五年之后,打造一支火器营,却还会继续。 科技,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终止,这时代的车轮,总会开过去,碾碎一切! “这是沈先生献给陛下的第一件贺礼,不过陛下暂时看不到,第二件,则是一支火枪队!” 火枪队? 赵熙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突火枪,这原本应该是在一百年之后才被发明出来的新式武器。 “微臣已经将一百火枪队带入京城,如今暂时安置在微臣府内。这一百火枪队,陛下可选一名忠勇可靠之人统领,充当陛下的近卫军。沈先生还在赶制突火枪,半年之内,会再送来两百火枪队!” “这突火枪有和特点,比禁军手中的长枪如何?”赵熙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突火枪,不是用手抓着此刺杀,而是一种远程火器! “陛下,突火枪并非长枪,也是一种火器,比火神炮轻便灵活许多,大约也就不足三尺长,内置有机关,以火.药燃烧发生的威力射出铁砂伤敌。精锐的射手射程为一百到一百二十步,除了极个别天赋异禀者之外,很少能达到一百五十步。而突火枪的射程在一百五十步到两百步之间!” “居然有如此威力,这火器...,可以拿在手中的?”赵熙也很好奇。 “是,陛下这边选好统领之人,就可安排他们入宫!” “嗯,就让周晋去吧!”赵熙想了想,安排了最一名贴身侍卫去当这个火枪队的统领。 苏阳也知道周晋,毕竟他给皇帝当了三四年的老师,而周晋是皇帝的贴身侍卫。 周晋自身的武力值也相当不俗,应该还在钟伏虎之上,即便不是大内第一高手,也不过低于前三。 对于周晋的忠诚,苏阳无需怀疑,这个时代,原以为皇帝尽忠拼命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好,稍后微臣带周晋先去看看,不过火枪队不宜暴露,平日还是让他们扮作普通禁卫军为好!” 赵熙点了点头,突火枪,这算是一个秘密武器。 “突火枪可能批量打造了?”赵熙又问了一句。 “突火枪仙子阿依旧是手工制作,熟练的铁匠不多,虽然制作比火神炮容易,但突火枪的威力只有成规模才能体现出来,否则面对大量铁骑,一个冲锋之后,射程优势就会消失。” 这个时代的突火枪,想要射穿重骑兵的战甲,那是痴心妄想,所以面对重骑兵,突火枪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但打造重骑兵,一点都不比突火枪便宜。 虽然如此,但这突火枪,也让赵熙更加自信,他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三五年之后,打造出一支万人火枪队,再配上百尊火神炮,这天下间,谁又能抵挡! “除去这两件杀伤利器之外,沈先生还送给陛下另外一样东西,微臣已经让人送到了宫外,陛下可以亲自尝试!” “哦,何物?”赵熙好奇! “陛下请荣臣卖个关子,稍后陛下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哦,那朕倒是要拭目以待!” 第一百八十章 大舅哥 不久之后,在皇宫内,赵熙骑着一辆怪异的自行车,车身都是用木料制作,车轮却是橡胶包裹,只是没有充气的轮胎,现在的技术,尚不成熟,骑着这样的自行车,会比较颠簸一些,但赵熙却玩的不亦乐乎。 而赵熙也的确比较聪明,自己只教了两次,他就可以独子骑着走,毕竟骑自行车,比骑马容易多了,也更舒服,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自己用力。 “这个自行车不好听,朕看,就叫神行车比较秒!”赵熙终于有点累了,这才恋恋不舍的将自行车交给旁边的太监。 “神行车,这个的确是比自行车好听,陛下英明!” “沈括智技非凡,有大功于社稷,你说朕应该如何赏他?” “能得到陛下认同,就是对沈先生的最大赏赐,金钱功名,对于沈先生来说,已经没有多少意义,臣以为,国家科学院成立之后,陛下可着人在期内立碑塑像,表其功绩!日后但凡在科技方面做出出众贡献之人,都可依法效之,名垂千古!” “这个倒是不错,但立碑塑像,应该是其身后的事...”赵熙想了想,对不远处的蔡卞说了一句,“拟旨,沈括有大功于社稷,忠君爱国,嘉其为观文殿大学士,太子少师,另赏赐良田千倾,金珠十颗...” 虽然这些东西,对于命不久矣的沈括来说意义不大,但能得到这个赏赐,也说明了皇帝对其的认可。 观文殿大学士,太子少师,这是从二品,虽然只是虚职,但也和六部尚书齐平了。 蔡卞去拟旨,苏阳这时候才问赵熙,“陛下觉得这,神行车如何?” “妙,说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若是此物批量生产,陛下以为,比微臣那酒水生意如何?” “哦,这个神行车如此复杂,居然也可批量生产?” “此车的关键,在于橡胶轮胎和轴承,除去这两个部件之外,其余都不算复杂,陛下可以此为利,与那些世族交换...” “可以吗?”赵熙觉得就这个小小的车子,能成吗? “陛下只需要掌控橡胶和轴承的制造,其余部件,那些世族可以派人生产,然后陛下将轴承轮胎提供给支持陛下变法的世族,当然,这不是免费的,他们必须按照陛下规定的价格出售,所得收入,需要缴纳税款。他们以此获利,合情合法又合理,还能提供一些工作岗位,使百姓安居乐业。” “这神行车做工复杂,价值昂贵,寻常百姓只怕买不起,那些世家只怕不会同意!”赵熙眉头皱着,以如今的工艺流程,制作一辆神行车的确造价不菲,甚至比一匹骏马都不遑多让。 “陛下,单独制造一辆神行车,造价自然不菲,但如果批量生产,培养出熟练的工人,采取流水线作业,造价会大幅降低。百姓有了工作,生活也会好转,一辆神行车远远不够,但这只是开始,科学院那边,会逐渐研制整理出更多新奇实用的东西,只要善加利用,必然可以国富民丰。” 赵熙又询问了一些细节的东西,也渐渐认可了苏阳的计划。 随后,苏阳将大理国准备为太皇太后举办万佛会祈福的事情告诉赵熙,赵熙听了,自然万分高兴。 大理国这个时候示好,对于刚刚亲政的赵熙来说,无疑是会提升他这个皇帝的威信。 将高泰明留在大宋为官的事情,苏阳暂时没有提起,等高泰明作为使者前来恭贺哲宗大婚时,再相机而动。 苏阳刚刚走进家门,门子立刻汇报,大舅子曹旭阳来了。 曹旭阳已经三十四岁了,但常年在军中操练,体型依旧健朗。 曹旭阳来京城的时候不多,苏阳也只是在新婚第一年陪曹清影去过一次曹家,倒是老岳父济阳郡王曹征,每年都要来京城为太皇太后祝寿,每年都能见一次。 苏阳和曹旭阳也有两年没见了,曹旭阳这一次来京城,要停留一段时间,至少也会在皇帝大婚后才离开。 与曹旭阳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夫人刘氏和一对儿女。 曹旭阳的儿子曹翰文和女儿曹飞雪是一对龙凤胎,今年不过十三岁。 曹翰文聪明好动,弓马齐射颇有几分样子,但是对于诗词文赋,却没有多少兴趣,亏得他这翰文的名字,完全名不副实。 曹飞雪则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苏阳与曹家众人打了招呼,曹清影就吩咐厨房开始准备晚宴。 这一场家宴,只有曹清影、琴儿和凤儿参加,徐慧君尚未回到京城,其他孩子都在庐陵。 一场家宴,欢乐无比,凤儿和曹家的一对儿女年龄相仿,能文能武,和那姐弟俩也都有共同语言。 饭后,凤儿和曹飞雪下棋,曹翰文则在两边指手画脚的瞎指挥。 曹清影陪着嫂子说些体己话,苏阳和大舅子进入书房,带着两个下酒菜继续小酌。 酒过三巡,曹旭阳就与苏阳谈起熙河之战来。 “亦恒,这一仗打的漂亮啊,只可惜未能亲历!” 作为武将,曹旭阳自然对熙河之战十分熟悉,这是大宋少有的一场胜仗。 苏阳微微叹口气,放下酒杯。 “赢是赢了,但只能说是惨胜,若是不算西夏的损失,吐蕃的伤亡,只有我大宋一半,依靠城池防守,无论铠甲兵器箭矢,吐蕃都远远无法与我们相比,但这样的战损比,实在让人汗颜!” 熙河之战,胜在谋略,出奇制胜,而双方的军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曹旭阳久在军中,自然清楚大宋的军队战斗力如何。 不说那些地方府兵,就是他属下的精锐,在同等条件下也难以与西夏辽国对抗。 三军作战,士气为先。 别看曹家在军中背景不俗,但曹旭阳在指挥权上,也收到制约,能够统领的亲军不过三千,其他部队的调动,都需要主将节制,而他的顶头上司,也是一个迂腐的文弱书生。 真要是打起仗来,比那临阵逃脱的熙河路经略使吴弈,也不遑多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能以手中弱兵大胜吐蕃,也算是扬了我大宋军威!” “此战能胜,刘法奇袭邈川功不可没,若非如此,吐蕃拿下阎精堡之后,如果长驱直入,我只怕进退两难!” “刘法此人我知晓,军事才能不俗,但脾气倔了点,这种人若是在那些酸秀才手下,有出头之日才怪!”曹旭阳喝了口酒,若有感触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变法的序幕 “听你这口气,和顶头上司处的也不太好啊?”苏阳听曹清影说过,自己这个大舅子,跟顶头上司完全不对路,若非曹旭阳背景不俗,只怕待遇也不会比刘法强到哪里去! “哎,就那样吧,我算是看出来了,在这大宋,我们这些武夫,是没有出头之日了,悔不该当初,没有用功读书!”曹旭阳无奈的说了一句,在大宋,武将完全没有存在感,别说中枢,就是枢密院,这个节制全国兵马的机构,也少有武将执掌。 文人不能说完全不懂军事,但文武全才,只是个例,大部分文人,根本不适合进入军队。 这的确不是正常现象,但是,即便苏阳,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扭转这个局面,至少在短时间内,这种状况无法得到彻底改变。 “对了,不说这些烦心事,这次提前来京城,正有一件事需亦恒你帮忙谋划一番。”曹旭阳收齐刚刚的散漫,开始说正事。 曹旭阳虽然尚未开口,但是苏阳已经大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兵部尚书张唯臣,原本已经被哲宗所不喜,因为之前枢密使高侃刚刚卸任,再换兵部尚书,会造成政务脱节,但是张唯臣离开的时间不会长了。 曹旭阳此时,应该已经知晓了张唯臣和陈松年被压入天牢的事情,所以才会跟苏阳谈起这件事。 “张唯臣此人毫无风骨气节,完全是高侃的应声虫,这家伙当了几年兵部尚书,我大宋的军队虚额的数量至少增加三成...” 听了曹旭阳的一番话,苏阳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大宋军中的黑幕,比自己想象的更深。 这块遮羞布,已经被林逸仙揭开,现在,谁都无法再将其遮拦,但想要解决这件事,绝对不知谁哲宗一句彻查就完事了。 而曹旭阳所说的事情,则是兵部尚书的继任人选。 曹家希望的人选,则是曹旭阳的二叔,河北东路安抚使,兼任大名府知府,曹琦! 与这位曹家二叔,苏阳打的交到不多,但也了解过,曹琦现年不足五十岁,但是在地方上,已经没有了升迁的位置。 以他如今的职位,与主管一方军政的经略使相当。 而想要进入中枢,兵部尚书这个位置,是相当不错的一个过度。 曹琦并非武将出身,乃是神宗年间的进士,正儿八经天子门生,能文能武。 加上背景不俗,所以军政两方履历丰富,是兵部尚书的有力竞争者。 “曹家那边没问题吧?”苏阳问了一句。 曹家,代表的不仅仅是曹旭阳父子,还有不少家族成员和依附于他们曹家的众多官员。 曹旭阳略微沉默了片刻,然后语气鉴定的道,“若是说半点问题都没有,别说是你,就是我自己都不信,我只能说,以我的了解,曹家内部不存在大的问题,但处于这种大环境,我们也只能做到独善其身,否则二叔也不敢有这个念头...” 上上下下全都伸手,曹家若真的能够如曹旭阳所说,可以独善其身,已经难能可贵,否则,以他们家族的力量,想要去改变这种大环境,无疑是以卵击石。 曹家的家风不错,对于嫡系族人约束力也比较强,而曹家祖传的田产不少,依靠这些,足以让大部分族人衣食无忧。 “大哥,我们是一家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二叔的事情我会上心,但我如今的处境有些微妙,熙河之战虽然胜了,但却埋下了太多隐患,如果在朝堂上我力荐二叔,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因此我只能找机会,私下向陛下进言!” 曹旭阳听了苏阳的话,明白这不是推脱之言。 今日朝堂之上,弹劾苏阳的那些官员,背后不知有多少家族在撑腰,户部尚书陈松年对苏阳的弹劾,其心可诛,若非哲宗的信任,和林逸仙揭开这个巨大黑幕,只怕想要过关,很真比较困难。 不过苏阳在哲宗面前的话语权和分量,却是如今整个大宋无人能及的。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曹旭阳笑着点了点头,曹家在大宋的影响力,不仅仅是在军方,这百余年的经营,加上姻亲关系,至少有一半的家族会支持他们,而曹琦的竞争者,不过那两三人而已。 两人又聊起时政,不可避免的说起变法的问题。 哲宗亲政不过三个月,虽然还没有大的举措,但人事方面的变动已经很明显了。 章淳曾布等革新派得到重用,等这些人安排到位,变法将势必再次掀开一场热潮。 “亦恒,现在就咱们兄弟俩,我跟你说句实在话,这变法变法,变来变去,真的有用吗?当年王文公和先帝的变法轰轰烈烈,但正真落实下来,除了一个将兵法还有点用处,其余的,哎,一言难尽啊!” 曹旭阳虽然是武将,但生在世族,不可能对政治没有一点见解。 曹家,虽然不算变法的支持者,但始终鉴定的跟在皇帝身后,变法的法令,在曹家的势力范围之内,也都能比较完好的落实下去。 但最终,变法变法,变过来,又变回去,劳民伤财,反而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变法上下其手,苦的还是老百姓和底层士兵。 苏阳想了想,对曹旭阳阐述自己的观点,“我们先不说变法有用没用的问题,如果不变,大宋继续按部就班的沉沦下去,可不可以?” 曹旭阳听了这话,没有立刻开口,他似乎也在思考,不变法,可不可以。 维持现状,对于曹家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曹家的富贵,是建立在大宋的稳定状态下的。 无论是西夏还是辽国,对大宋都是威胁,尤其是辽国。 虽然辽国如今的皇帝耶律洪基也算不得明君,但辽国的军队战斗力依旧强悍,若非朝政被权臣把持,内斗不休,只怕早就南下侵宋了。 如今的大宋,表面繁荣,内里腐朽,虽然因为重文轻武的政策,叛乱的可能性几近于无,但如果辽夏南侵,大宋只怕难以支撑。 不革新,不变法,等待大宋的,将是万劫不复。 但这数十年见,屡次变法,效果不彰,甚至因此加剧了矛盾,保守派与革新派相互攻讦,无所不用其极! “亦恒,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但是,变法,就能改变现状吗?”曹旭阳并不是反对变法,也希望大宋有所改变,富国强兵。 但是,对于变法,却没有多少信心。 “变法势在必行,能起到多少作用,还要看其政策和实施,以我之见,只要把握好一个利字,变法大有可为!” “利?”曹旭阳似乎没有明白为什么是这个利字。 第一百八十二章 苏阳的矛盾 “变法的根本,是平衡利益。大宋如今的局面,最严重的问题在于世族权贵与国民争利,国库空虚,百姓困苦。” 对于这一点,曹旭阳自然心里明白,虽然曹家家风严禁,但同样处于顶层权贵,变法,必然会损害曹家利益,虽然曹家的掌权者可以承受一定的利益损失,但却不能超过他们的底线。 曹家尚且如此,其他世族更不用说,家国天下之间的平衡,最是难以把握!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个利字,想要让所有人满意,谈何容易!”曹旭阳微微摇头,虽然认可苏阳的理论,但却认为这件事难以操作。 “让所有人满意自然不可能,但大势所趋,变法势在必行,如今世族权贵所争之利,乃是国民之血肉,窃国害民,实属可恶...”苏阳眼中,泛起一抹寒意。 曹旭阳想起自己这妹夫做的事情,后背又不禁发凉,“亦恒,你这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别的不敢说,我们曹家可没干这种事...!” 苏阳笑了笑,没有跟曹旭阳争辩,曹家算是相当不错的了,但若说那么大一个曹家,没几个蛀虫,苏阳自己都不信。 他担任开封府尹这才不足一月,就有人状告曹家几个旁系子弟侵占民田,贪污受贿,而且证据确凿。 案件虽然属实,但这些案子,在以往,都属于没人搭理的,因为情节算不上眼中,曹家又权势不小。 但是如今,苏阳刚刚接手开封府,这案子就出来了。 苏阳内心明了,这是有人在给自己上眼药。 若非苏家早年落寞,曾经的族人早就自立门户,只怕就有人用苏家人开刀了。 而苏阳并不意外,也早有准备,安排人复查证据,如果证据确凿,也就依法而断。 看苏阳没有说话,曹旭阳也放下酒杯,眉头皱了皱,“亦恒,你如今在开封府,变法的事还是暂时不要参与为好,此事的干系,太大了!” 枪打出头鸟,变法,是一块硬骨头,冲在最前面的人,肯定会遭到权贵的反击。 当年,苏家就成为了变法的牺牲品。 如今,苏阳在大宋树敌不少,虽然这不算私人恩怨,但那些家族不会跟朝廷律法算账,嫉恨的都是苏阳。 要是再参与变法,对苏阳的明枪暗箭,指挥更多。 变法,苏阳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这也是他最大的心愿,只不过,在目前而言,苏阳不在其位,自然不可能成为变法先锋。 而且,苏阳也认为,变法的时机,尚不成熟。 陛下亲政时间太短,虽然启用了章淳曾布等变法派,但这些人根基太浅,难以在大宋做到令行禁止,而且张淳曾布等变法派内部,都难以做到齐心,更勿论和世族权贵抗衡。 “我心里有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未来几年,我的经历也都在开封府这边,不过变法的趋势已经不可改变,曹家最好还是因势利导,陛下胸有猛虎,血气方刚,跳在前面拦路的,必然会撞一个粉身碎骨!” 曹旭阳只是微微点头,没有接话,毕竟皇权深入他的骨髓,不会随意评论皇帝的行为。 ... 夜深人静,苏阳独自坐在书房,他面前的纸张上,只有一个开头,新政十谏! 与曹旭阳的交谈,并未设计太多具体政策,但从曹旭阳对变法的态度,就可见其他世族的态度。 就算是曹家这样对皇帝拥护的家族,也不看好变法的前景。 可想而知,如果现在大刀阔斧的改革,最终的结果,必然又是一地鸡毛。 对于刚刚亲政的赵熙来说,这打击不可谓不大。 原本,苏阳是不打算过早参与章淳的变法政策,而是先打造出一个过硬的法制体系。 但是,和曹旭阳的谈话,让他意识到,如果按照章淳和赵熙如今的心态,这变法很可能再次夭折。 虽然苏阳这一个月的精力都在开封府,但也被皇帝召见了足足七次,而所论的事情,都和变法有关。 苏阳已经隐晦的给赵熙透露,全面变革的时机尚不成熟,但是赵熙内心的火热,却并未压下去。 这除了赵熙自己想要做一件大事,证明自己之外,跟章淳等革新派的鼓动不无关系。 这些革新派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再不变法,社稷不安。 但他们过度的高估了自身的力量,甚至也高估了刚刚亲政的皇帝威望。 虽然高氏蛰伏,朝堂之上,张淳曾布等革新派担任要职,但这些革新派,在地方上没有太多根基,制定的政策能够贯彻到什么程度,苏阳对此报怀疑态度。 可是,刚刚亲政的皇帝皇帝不愿意等,章淳等革新派更不愿意等。 章淳年近六旬,而那些革新派,大都年纪不小,再等下去,他们此生的政治抱负,只怕要化为泡影,这些人,很多都是二三十年跟神宗和王安石变法的老臣,他们等不起。 苏阳叹口气,提起笔来,沉吟了良久,又放了下去,他觉得在向哲宗进言之前,自己应该跟章淳谈一谈。 ... “平章,熙河路那边你费些心,刘法的脾性你了解,若遇事替其周旋一二,黄龙军与神武军不容有失啊!” 赵籍要返回熙河路,临别前,苏阳与赵籍又坐在一起喝茶。 赵籍听了苏阳的话,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吗?”苏阳笑着问了一句。 赵籍向后靠了靠,看着苏阳,“亦恒,非是我欲言又止,而是你这话里有话,蔡元长乃你力荐给陛下的人选,但是我却感觉你对其兵部放心,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苏阳听了赵籍的话,不禁苦笑一下,“果然瞒不过你,我虽与蔡京从未见面,但论起来,他却是我的师兄。推荐  苏阳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自己担心的是蔡京重蹈覆辙,成为大宋奸臣,那他苏阳,就毫无疑问是一个帮凶。 但苏阳如果不这么做,蔡京只怕会被章淳调入京城,一个参知政事是跑不了的。 相对于让蔡京直入中枢,苏阳觉得,熙河路更适合。 “此人政绩不俗,深谙为官之道,官声也颇为清廉,莫非有和不为人知之处?” 苏阳摇了摇头,以如今的状况来看,蔡京毫无污点,无论是当朝大员,还是蜀中百姓,都对其交口称赞,甚至其前任,苏阳的三叔徐明礼,也在苏阳面前多次提及蔡京的精明能干。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苏阳读了一句诗。 赵籍听了,眉头微微一皱,苏阳没有说原因,但却用这句话告诉他,蔡京此人内里藏奸。 赵籍不知道苏阳的根据是什么,不过内心,也不仅对蔡京多了一分警惕,这完全出自于他对苏阳的信任! 而苏阳对蔡京的顾忌,也只能对赵籍说一说,他相信赵籍会处理好与蔡京的关系,而至少在当前环境下,蔡京尚不是威胁。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分歧与理念 “这是应州徐方案的审理结果,请左相过目!” 苏阳将一份案宗放在章淳面前。 徐方本是应州知府,纵容其族人巧取豪夺,霸占百姓田产上百倾,百姓在应州状告无门,前来开封告状。 但前任开封府尹对此虽然立案,但派人下去调查敷衍塞责,查无实据,不了了之。 章淳出任左相之后,上书重审此案,而苏阳对于这种案子,也绝不姑息,不到一月时间,案件审理结束,案犯都已经羁押在开封府大牢。 “苏大人辛苦,稍作片刻,本相先看过卷宗...” 章淳认认真真的看苏阳审理的结果,对于苏阳的办案效率,章淳还是颇为满意。 看过卷宗,章淳略作思量,对苏阳道,“苏大人审案明察秋毫,一应案犯缉拿归案,果然名不虚传!” 苏阳拱了拱手,“左相过誉了,职责所在,下官不过依律办案而已!” 章淳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面色一凛,“徐方之辈,罔顾百姓生死,乃社稷毒瘤,若不根除,遗祸无穷,苏大人此案审理证据确凿,案卷清晰,只是本想以为,这处罚却不足以震慑宵小,难以根除流毒!” 苏阳闻言,面色微微一凝,处罚过轻?主犯徐方,以及三明重犯判处极刑,从犯二十余人入狱,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应州徐家巧取豪夺,只是归还田产,罚没十万钱,有些轻了,另外这徐方乃吏部侍郎刘缙云妹夫,其出任应州知府,也是刘缙云举荐,徐方枉法时日非短,这刘缙云难逃包庇之嫌!” 章淳的话,让苏阳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敏锐的感知到,章淳此时,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打算以此案为开端,杀鸡儆猴,杀一儆百! 刘缙云在吏部多年,这一次,陈松年下狱,刘缙云资历威望足够,官声也不错,本有希望晋升吏部尚书,但最终,这职位却落入章淳举荐的革新派王翰手中,而短短半个月,王翰与刘缙云在官员任命上,却很不对卯,刘缙云虽然只是副职,但无论是吏部还是地方,都有不俗的能量,王翰在吏部束手束脚,因此,章淳重启徐方案,不无针对刘缙云的意思。 苏阳虽然对于朝中的派系争斗没有参与,但消息一点都不闭塞。 徐方案没有什么问题,刘缙云也的确举荐过徐方,但作为吏部侍郎,刘缙云举荐的官员何止数百,苏阳也了解过,刘缙云跟这个妹夫徐方,关系并不算太亲密,甚至性格有些不和。 而刘缙云和王翰之间的争端,平心而论,苏阳觉得,刘缙云没有什么过错。 王翰入主吏部,贯彻章淳的意图,大量启用革新派,而许多人,无论资历还是经验都略显不足,却被王翰破格提拔。 刘缙云对此提出异议,如果一两个破例也就罢了,但大量任用这种缺乏经验的人担任重要职务,肯定是不合适的。 先不说能否服众,就算是章淳打算利用这些人推行新法,这些缺少经验,威望不足的官员,能否落实政策呢? 在吏部尚书这个人选上,苏阳甚至觉得王翰是不合格的,刘缙云本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但是,刘缙云不得章淳信任,自然被排挤在外。 此时,章淳显然是希望借助这个案子,将刘缙云罢免,清除王翰在吏部的阻力,提前安排好人员布局,为接下来的新政做准备。 苏阳清除章淳的意图,虽然明白章淳是为了变法做准备,但是无论其做法还是用人思路,都不能被苏阳接受,而此时章淳显然是要苏阳当开路先锋。 “左相,根据调查表明,徐方虽然是应州徐家子弟,但早在其任应州知府前,已经自立门户,而此次犯案的徐家族人,也并非徐家整体参与,而是个人行为,徐家虽然有错,但并非主犯,所以对于徐家的惩处也不宜过重。而下官也已经责令徐家解决善后事宜,若不能妥善处理,再对其做出严惩!至于吏部尚书刘缙云,却有失察之过,是否徇私尚不能断定,还需进一步查证!” 包庇和失察徇私,绝对不是一个级别的罪过。 苏阳说完,章淳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苏大人,何为自立门户?徐方为应州徐家人,天下皆知,而此次徐家有族人犯案,应州徐家岂会不知?” 苏阳在量刑的时候,已经猜到了章淳对此不会太满意,但是,苏阳还是决定这么判。 诛连,做罪,虽然如今还是常态,但苏阳则希望从自己这里开始,将这个常态改过来。 父子虽为一家人,但不能因为父亲杀人,就将儿子也定罪,更何况只是同族。 一个宗族几百上千人,一人犯罪,全族论罪,这实在有些不合理。 株连九族的大罪,即便是在历代,也只用于谋逆,但是一人犯罪,抄家灭门,却并不罕见。 “左相,应州徐家有族人六百七十八人,而参与此案的只有徐方及五名族人,而其他族人,并未因此获利,若将其做罪,下官以为不妥。” 章淳看着苏阳,似乎是在思考,苏阳这作为,是针对自己,还是因为其本来就是如此想的。 苏阳的判决,很难让章淳满意,如果只是对付一个小小的应州知府,他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杀鸡儆猴的话,一个徐方的分量,远远不够。 而为民伸冤,那是苏阳这个开封知府的职责,还轮不到他这一朝宰相操心。 苏阳显然知道,章淳此刻的想法,而苏阳来跟章淳汇报徐方案,也只是一个契机,他也想要跟章淳,好好地谈一谈。 “抛开此案,下官有一事想要请教左相!”苏阳看着章淳。 “讲!”章淳虽然性格比较直爽,但宦海沉浮数十年,自然不会毫无城府,对于苏阳,他同样颇为重视。 虽然两人之前并无交集,但无论是王文公书信中提及,还是苏阳这几年的作为,都不失为一栋梁之才。 而苏阳也是章淳心目中可以辅助自己变法的左膀右臂。 但是,章淳从这段时间的接触中,却也隐约感觉到,自己和苏阳的理念,似乎有些出入。 虽然大体方向近似,但具体方略并不一致。 “陛下欲实施新政,左相以为,当务之急是什么?” “用人!”章淳的回答,简单明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苏阳的矛盾 “变法的根本,是平衡利益。大宋如今的局面,最严重的问题在于世族权贵与国民争利,国库空虚,百姓困苦。” 对于这一点,曹旭阳自然心里明白,虽然曹家家风严禁,但同样处于顶层权贵,变法,必然会损害曹家利益,虽然曹家的掌权者可以承受一定的利益损失,但却不能超过他们的底线。 曹家尚且如此,其他世族更不用说,家国天下之间的平衡,最是难以把握!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个利字,想要让所有人满意,谈何容易!”曹旭阳微微摇头,虽然认可苏阳的理论,但却认为这件事难以操作。 “让所有人满意自然不可能,但大势所趋,变法势在必行,如今世族权贵所争之利,乃是国民之血肉,窃国害民,实属可恶...”苏阳眼中,泛起一抹寒意。 曹旭阳想起自己这妹夫做的事情,后背又不禁发凉,“亦恒,你这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别的不敢说,我们曹家可没干这种事...!” 苏阳笑了笑,没有跟曹旭阳争辩,曹家算是相当不错的了,但若说那么大一个曹家,没几个蛀虫,苏阳自己都不信。 他担任开封府尹这才不足一月,就有人状告曹家几个旁系子弟侵占民田,贪污受贿,而且证据确凿。 案件虽然属实,但这些案子,在以往,都属于没人搭理的,因为情节算不上眼中,曹家又权势不小。 但是如今,苏阳刚刚接手开封府,这案子就出来了。 苏阳内心明了,这是有人在给自己上眼药。 若非苏家早年落寞,曾经的族人早就自立门户,只怕就有人用苏家人开刀了。 而苏阳并不意外,也早有准备,安排人复查证据,如果证据确凿,也就依法而断。 看苏阳没有说话,曹旭阳也放下酒杯,眉头皱了皱,“亦恒,你如今在开封府,变法的事还是暂时不要参与为好,此事的干系,太大了!” 枪打出头鸟,变法,是一块硬骨头,冲在最前面的人,肯定会遭到权贵的反击。 当年,苏家就成为了变法的牺牲品。 如今,苏阳在大宋树敌不少,虽然这不算私人恩怨,但那些家族不会跟朝廷律法算账,嫉恨的都是苏阳。 要是再参与变法,对苏阳的明枪暗箭,指挥更多。 变法,苏阳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这也是他最大的心愿,只不过,在目前而言,苏阳不在其位,自然不可能成为变法先锋。 而且,苏阳也认为,变法的时机,尚不成熟。 陛下亲政时间太短,虽然启用了章淳曾布等变法派,但这些人根基太浅,难以在大宋做到令行禁止,而且张淳曾布等变法派内部,都难以做到齐心,更勿论和世族权贵抗衡。 “我心里有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未来几年,我的经历也都在开封府这边,不过变法的趋势已经不可改变,曹家最好还是因势利导,陛下胸有猛虎,血气方刚,跳在前面拦路的,必然会撞一个粉身碎骨!” 曹旭阳只是微微点头,没有接话,毕竟皇权深入他的骨髓,不会随意评论皇帝的行为。 ... 夜深人静,苏阳独自坐在书房,他面前的纸张上,只有一个开头,新政十谏! 与曹旭阳的交谈,并未设计太多具体政策,但从曹旭阳对变法的态度,就可见其他世族的态度。 就算是曹家这样对皇帝拥护的家族,也不看好变法的前景。 可想而知,如果现在大刀阔斧的改革,最终的结果,必然又是一地鸡毛。 对于刚刚亲政的赵熙来说,这打击不可谓不大。 原本,苏阳是不打算过早参与章淳的变法政策,而是先打造出一个过硬的法制体系。 但是,和曹旭阳的谈话,让他意识到,如果按照章淳和赵熙如今的心态,这变法很可能再次夭折。 虽然苏阳这一个月的精力都在开封府,但也被皇帝召见了足足七次,而所论的事情,都和变法有关。 苏阳已经隐晦的给赵熙透露,全面变革的时机尚不成熟,但是赵熙内心的火热,却并未压下去。 这除了赵熙自己想要做一件大事,证明自己之外,跟章淳等革新派的鼓动不无关系。 这些革新派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再不变法,社稷不安。 但他们过度的高估了自身的力量,甚至也高估了刚刚亲政的皇帝威望。 虽然高氏蛰伏,朝堂之上,张淳曾布等革新派担任要职,但这些革新派,在地方上没有太多根基,制定的政策能够贯彻到什么程度,苏阳对此报怀疑态度。 可是,刚刚亲政的皇帝皇帝不愿意等,章淳等革新派更不愿意等。 章淳年近六旬,而那些革新派,大都年纪不小,再等下去,他们此生的政治抱负,只怕要化为泡影,这些人,很多都是二三十年跟神宗和王安石变法的老臣,他们等不起。 苏阳叹口气,提起笔来,沉吟了良久,又放了下去,他觉得在向哲宗进言之前,自己应该跟章淳谈一谈。 ... “平章,熙河路那边你费些心,刘法的脾性你了解,若遇事替其周旋一二,黄龙军与神武军不容有失啊!” 赵籍要返回熙河路,临别前,苏阳与赵籍又坐在一起喝茶。 赵籍听了苏阳的话,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吗?”苏阳笑着问了一句。 赵籍向后靠了靠,看着苏阳,“亦恒,非是我欲言又止,而是你这话里有话,蔡元长乃你力荐给陛下的人选,但是我却感觉你对其兵部放心,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苏阳听了赵籍的话,不禁苦笑一下,“果然瞒不过你,我虽与蔡京从未见面,但论起来,他却是我的师兄。推荐  苏阳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自己担心的是蔡京重蹈覆辙,成为大宋奸臣,那他苏阳,就毫无疑问是一个帮凶。 但苏阳如果不这么做,蔡京只怕会被章淳调入京城,一个参知政事是跑不了的。 相对于让蔡京直入中枢,苏阳觉得,熙河路更适合。 “此人政绩不俗,深谙为官之道,官声也颇为清廉,莫非有和不为人知之处?” 苏阳摇了摇头,以如今的状况来看,蔡京毫无污点,无论是当朝大员,还是蜀中百姓,都对其交口称赞,甚至其前任,苏阳的三叔徐明礼,也在苏阳面前多次提及蔡京的精明能干。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苏阳读了一句诗。 赵籍听了,眉头微微一皱,苏阳没有说原因,但却用这句话告诉他,蔡京此人内里藏奸。 赵籍不知道苏阳的根据是什么,不过内心,也不仅对蔡京多了一分警惕,这完全出自于他对苏阳的信任! 而苏阳对蔡京的顾忌,也只能对赵籍说一说,他相信赵籍会处理好与蔡京的关系,而至少在当前环境下,蔡京尚不是威胁。 ... 第一百八十四章 铁剑滴血 “用何人?评判标准又是如何?”苏阳再问。 章淳没有立刻回答,而他似乎明白苏阳是什么意思。 用人唯亲,章淳知道,这么说自己的人大有人在,但他章淳敢这么做,就不怕人说,而这十几年,他虽然仕途不顺,但也并非虚度。 现在所用的人,就是这些年培养起来的,虽然不能说每一个都是良材美玉,但至少绝大多数,可堪一用。 章淳不会再犯当年的错误,王文公殚精竭虑制定的法度,最终实施下去,却被那些权贵肆意更改,说到底,还是出在用人上。 “凡心怀社稷者皆可用!苏大人以为呢?” “心怀社稷者,自然可用,但下官以为,这个标准不易衡量,须有具体的法度,以及考核标准!” “考核终究有限,纸上谈兵终觉浅啊!”章淳叹口气,如果仅仅是一场考核就能选出人才,那这用人也就简单了。 “一场考核,自然难以尽善尽美,但至少可以选拔一些可造之材,制定完善的监察制度,才能保证法令通行!” “你是说御史台那些人?”章淳似乎对御史台没什么好感。 虽然御史台有几个风骨清高的御史,但大部分,都是墙头草,革新派得势的时候,他们弹劾保守派,保守派得势,又反过来弹劾革新派。 “御史台拥有监察百官的职能,缺乏对应的监督,法度不全,尚需完善!” 御史台,只对皇帝负责,而御史的奏折,只有皇帝一人能看,完全没有监督,所以即便是御史所言不实,欺君罔上,也没有人知道。 所以,在苏阳心中,御史台并不是合适的监督部门,而应该设立类似于公检法这样,三权分立的法制体系。 执法、判决、监督,相互制约,以法制替代人制。 苏阳趁机将自己对法制的计划对章淳阐述。 “缉拿、审判、监督,若是分离,岂不是又要多出无数员额,此三司职能重叠,岂不又是浪费?” 章淳听了不无担忧的说了一句。 大宋冗兵冗员,极大的拖累了国力。 章淳当下,最紧要的事情不是制定新法,而是先解决财政入不敷出的窘境。 实施新法,目的虽然是富国强兵,但在实施前期,却需要不少的投入,若无财政保底,实施新法,不过是一句空谈。 而当了宰相之后,章淳才明白,大宋如今的状况,比当年王文公时,更加窘迫,收入与当年相差无几,但支出却增加了三成。 所以削减那些无实际用途的官员,解决吃空饷的问题,这才是章淳眼前的头等大事。 而苏阳此时,居然还准备再增加员额,这自然让他觉得不可能了。 “左相,员额问题我自然清楚,但削减的那些员额,也不能一刀切掉,官员尚且好说,一般的小吏家无余财,有无田产,被削减之后,他们何以为生?三司分立,虽然看似增加了员额,但却是必须的,只要能够严明法度,各项开支都会大幅缩减!” 章淳听了,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裁撤冗员是当务之急,但如何安置这些人,却让他头疼不已。 哪怕章淳这个革新派,也同样有亲朋故旧,裁撤冗员,将谁裁撤?以什么标准,这绝对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大工程。 苏阳所说的三司分立,虽然不可能完全解决问题,但至少有了一个方向。 苏阳的观点,得到了章淳的认可,接下来的话题,就轻松了许多。 不过苏阳并未在章淳面前将自己的观点全部推出来,从章淳的话语中,苏阳能够看出章淳的急切。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年龄不小了,如果再不能有所作为,只怕又要落得遗憾退场。 更因为,坐在这个位置上,如果不能有所作为,别说那些保守派,就是皇帝陛下,也不会容忍他一直坐下去。 苏阳和章淳,足足谈了两个时辰,而苏阳离开的时候,章淳还觉得意犹未尽。 只是苏阳离开之后,章淳的心情并没有好起来。 虽然苏阳没有言明,但是苏阳言语中流露出的劝诫,章淳又岂会听不懂。 小步慢走,潜移默化,如果自己年轻二十岁,如果大宋的外部环境安稳,如果... 没有那么多如果,留给章淳的时间不多了,五年还是十年?还有那一堆堆明枪暗箭! 快刀斩乱麻! 章淳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去潜移默化,他比苏阳更清楚,那些家伙的危险。 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出改变,自己的结局,比王文公只怕更加不如。 不成功,则成仁!章淳坐在这个位置,早有觉悟。 无论成败,他都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就如同王文公当年所做的,看起来失败了,但如果没有王文公打下的基础,自己现在也没有底气推行新政。 或许,自己能成功,或许,会失败,但他坚信,变法的事业会继续下去,苏阳,也让他看到了希望,哪怕自己失败了,也后继有人! 回去的路上,苏阳一言不发,身边的钟伏虎也发现今天大人与往日不同,心思重重的样子。 章淳,终究是章淳,苏阳知道,自己对章淳的劝诫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而他也确定,最终皇帝赵熙,也会按照章淳谋划的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变法。 这场变法,会不会成功?苏阳当然希望成功,他并不认为,只有自己主导的变法才可以成功。 没有苏阳,历史的车轮依旧会碾碎一切,而苏阳所改变的,只是他记忆中的历史。 虽然,苏阳知道这一次的变法,自己只能当一个策应者,但也没有打算旁观。 法制,这是苏阳坚定不移要做下去的事情。 虽然自己和章淳,谁都没有说服对方,但对于自己提出的司法体系建立,章淳还是相当支持的,这对于苏阳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 就连徐方的案子,章淳也没有再提出异议,不过苏阳却知道,无论如何,刘缙云不会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呆下去了。 “什么人...” 猛然,一声怒喝,打断了苏阳的思路。 前方亲卫停了下来,苏阳没有坐轿子的习惯,他跟钟伏虎.骑在马上,身边还带着三十名亲卫。 虽然是在京城,但苏阳身边的亲卫依旧不少,哪怕苏阳如今武力值不低,但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去防备刺客。 苏阳确信,那些家族,绝对不会错过刺杀自己的机会。 不过,苏阳的警惕只是持续了一瞬,前方,一个穿着破旧灰袍,一脸胡茬子,看起来三十出头的魁梧青年,手里提着一把黑色铁剑,而剑尖,还在滴血。 他身上的灰袍,似乎是被利器划破,至少有三处渗血,而此人怀里,抱着一个瑟瑟发抖,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男童!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临街刺杀 这人的出现,让亲卫立刻警惕起来,但却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刺杀苏阳的,哪有抱着一个孩子来刺杀的。 "敢问大人可是开封府尹苏阳?" 铁剑青年粗犷的声音传来。 "放下兵器..."钟伏虎立刻横刀在手,虽然此人看着不像是来刺杀苏阳的,但那手中滴血的铁剑,却说明此人的危险性。 铁剑青年没有放下兵器,只是看着苏阳。 而从其眼中,基本可以确定,此人是冲着苏阳来的,而且也有七八分的把握! "正是本官,阁下是何人?拦住本官去路又是所为何事?" "我..." "嗖..." 那铁剑青年刚刚开口,一道破空声传入苏阳耳中。 "小心!" 虽然天色已晚,但苏阳还是借助街边晃动的灯笼,看到了一抹寒光! 而那铁剑青年,反应也是极快,在苏阳开口提醒的同时身如鬼魅一般的向左侧移动。 "嗤..." 但那箭矢,速度极快,而且,距离铁剑青年不过十余丈,箭矢从铁剑青年左臂划过,直接顶在了青石地面,可见这箭矢的力度有多强。 苏阳眼中泛起一抹寒光,抓着手里的长剑,一跃而起,冲了出去。 "大人..." 钟伏虎呼喊着,跟了上去。 苏阳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是他冲过去的时候,只远远地看到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背影。 苏阳没有停留,一跃而起,虽然不至于像传说中凌空虚渡,但依靠内力,提升身体的速度,飞檐走壁,苏阳还是能够做到。 "大人,危险啊!" 钟伏虎在下面急的直跳脚。 他虽然战斗力不俗,但却练得是外家功,轻身功夫并不出众,苏阳和那黑衣人在屋顶追逐,钟伏虎根本追不上。 苏阳此时,根本没有考虑自身的安危,而这黑衣人的猖狂,超出了苏阳的底线。 在京城内当街杀人灭口,而切很明显,那铁剑青年,是准备找自己的。 见过猖狂的,却没有见过如此猖狂的。 苏阳没有幼稚的在背后喊什么别跑停下,这种场面话,是电视剧里为了剧情需要而加的。 而那黑衣人,发现背后追来的苏阳,反手扣动手.弩,朝着苏阳射了一箭。 这弩箭的威力,苏阳刚刚见识过,而且,认出这是军中定制的短弩,虽为射程不远,但是威力极强,可以绑在手臂上使用,杀伤力极强。 苏阳立刻侧身躲避,箭矢从苏阳身侧划过,虽然没有射中苏阳,但是却延缓了他追击的速度。 苏阳并未停下,继续在背后追击,他很清楚,这中短弩,一次只能装三根箭矢,也就是说,这黑衣人,顶多也就还有一箭而已。 不过黑衣人并未继续发射弩箭,不知道是没有了,还是寻找更好的机会。 黑衣人发现在屋顶甩不掉苏阳,立刻从屋顶跃下去,借助曲折的街道逃逸。 苏阳依旧穷追不舍,对于京城,他相当熟悉。 尤其是这附近的道路,和自己的住宅临近,苏阳走了几百上千回,熟的不能再熟。 黑衣人没有甩脱苏阳,反而让双方的距离缩短,显然,对于这街道上的道路,他还不如苏阳熟悉。 黑衣人再次约上屋顶,苏阳跟了上去。 双方的距离,还有七八丈,苏阳手里没有箭矢暗器,而这黑衣人的轻身功夫相当不俗,比苏阳消耗内力提纵,在灵活性上更胜一筹。 不过若是正面对战,苏阳有十足把握将其拿下。 黑衣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么下去,被苏阳追上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很快黑衣人又落在地面,不过这一次,却进入了一个面积颇为广袤的宅院中。 "什么人,敢在王府撒野,停下..."黑衣人和苏阳的闯入,很快就被这宅院的护卫发现。 而苏阳看到这一队巡逻的禁军,面色微微一凝,禁军充当护卫的府邸,在京城似乎也没有几家! 黑衣人并没有因此停下,避开那一队禁军,有跳入另外一个院落。 "有刺客,保护王爷,弓箭手..." 一名禁军统领怒喝一声,带着二三十名禁军冲向苏阳,而后面则是一队弓箭手,对着苏阳弯弓搭箭。 虽然这些弓箭威力不急弩箭,但如此近的距离,苏阳想要避开也不容易。 而在弓箭手背后,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锦衣少年。 苏阳立刻就知道自己进入了谁的府邸。 瑞王赵佶,也就是自己记忆中的昏君宋徽宗! "本官开封府尹苏阳,缉拿刺客至此!"苏阳喊了一句,并未停留,一跃而起,上了墙头,再看的时候,却已经不见那黑衣人的影子。 苏阳无奈的叹口气,因为刚刚的耽误,只怕找到黑衣人的可能行不高了。 刚刚那一队禁军,因为苏阳的话,停止了对他的围攻,但是并未放下警惕。 虽然苏阳的名字他们大都听过,但真正见过苏阳的却没有几人,毕竟这个年代,资讯还是处于原始状态,即便是皇帝走出皇宫,也没有几个人认识。 "兄长,那刺客、跑了吗?"赵佶面如冠玉,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却颇具风采,刺客的出现,的确将他吓了一跳,但也只是紧张而已。 赵佶,苏阳自然见过不止一次,甚至曾经想过,通过一些途径教导赵佶,哪怕历史重演,也能在一定程度做出改变。 但最终,却还是没有纳入计划。 因为苏阳当了当今皇帝的老师,如果自己再去教瑞王,这其中的意味,就有些让人难安了。 赵佶称呼苏阳为兄长,那是从曹清影那边论的。 曹清影在宫中时间不短,所以对这个乖巧可爱,颇富才华的表弟也比较熟悉。 而赵佶,也常去苏阳府上,拿自己收集的字画诗词讨教。 若不为君王,这赵佶,必然是一个才华横溢的风流王爷。 苏阳不知道,自己的出现,能改变多少,哲宗这些年,也习练强身健体的武艺,饮食也因为苏阳的出现,变得健康许多,或许,赵熙可以改变英年早逝的命运,而赵佶,则能够当自己的逍遥王爷。 "许是跑了吧,请瑞王殿下着人再搜寻一下王府!"苏阳对着瑞王拱手。 那禁军统领,不等瑞王吩咐,立刻着人搜查刺客。 "兄长来的正好,前日我得了一副山云水榭图,尚缺一联佳作,此画非兄长之外,无人能提..." 赵佶对于那出现的刺客倒是没有多少畏惧,片刻之后,紧张过去,拉着苏阳,去给自己的画作题词!? 第一百八十八章 私盐案一 自己能做什么呢?如果跟着章淳的步伐,苏阳相信,有自己的参与,对于变法,会有一定的帮助,这不是自夸自大,而是苏阳站的角度不同,他的意识里,凝聚了千万年来,古往今来多少先贤的理念。 但是苏阳在这一次的变法中,不可能作为主导,甚至自己的理念,和章淳并不完全一致,一味的迁就,并不是苏阳的做派,所以,他更愿意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先做好自己规划中的事情。 只要能够将法制体系落到实处,苏阳相信,对于章淳的变法,也是一种促进和监督。 "大人,登州急报!" 门外,钟伏虎的声音打断了苏阳的思路。 "进来!" 苏阳坐正,钟伏虎推开门,不过并未进来,而是对门外一个三十上下的青年道,"徐大人,请进!" 来人三十出头,略显清瘦的身材,眼中带着几分不羁的神色,和那些畏畏缩缩官员不同。 "七哥,坐吧!"苏阳从徐景涛眼中看出一抹慌乱之色,但他依旧语气平和,越是这种时候,他越应该保持镇定。 苏阳跟徐景涛,私人关系一直不错,徐景涛现在虽然只是一个五品散官,但却掌管着苏阳建立的情报系统,绝对算是苏阳的亲信。 徐景涛却没有坐下,不过苏阳平静的神色,让他略显安稳。 "亦恒,出大事了,登州急报,三日之前,登州知府于连成满门三十七口被杀!" 苏阳的心猛然一震,灭门惨案,而且还是登州知府,这绝对是惊天大案! "还有什么线索?何人所为?动机?三日之前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收到消息?" "没有,详细的情报这两日会陆续传来,消息被封锁,我们的人也是在一天之前才确定消息!" 消息被封锁!这样的惨案,谁敢封锁,为什么要封锁?两天时间,只怕其中不知道多少证据被销毁! "京东东路安抚使是清江陈氏的陈延年,转运使为颍川刘氏刘渝,也是颍川郡王刘洵的三弟。"徐景涛本就是机灵之人,这么说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颍川郡王刘洵,苏阳只是见过两次,并无多少交集。 但是其女刘清青,却已经被册封为德妃,虽然其不是皇后人选,但无论出身还是家世,都比内定的皇后人选贤妃孟惜君犹有过之。 虽然苏阳不愿意朝着那方面想,但却感觉这里面真的有问题。 登州知府于连成... 不知为何,苏阳猛然想到那铁剑青年和男童,他们和于连成,会不会有关系! "立刻派人调查于连成的详细信息..." 苏阳甚至想要直接前往登州去调查此事,但他却知道,登州发生的事情,按照划分,不归他管,除非有人对地方审理不满,前来开封府报案,他才有权利审理。 陈延年、陈松年,都是出自清江陈氏,即便不是亲兄弟,应该也是堂兄弟吧! 清江陈氏,也算大宋望族,户部尚书陈松年,京东东路安抚使陈延年,再加上一个新科状元陈峥,如果不是因为陈松年被押入天牢候审,这清江陈氏,也算权势非凡。 风雨欲来... 苏阳看着窗外,黑云闭月,或许真的会有一场暴雨。 ... "臣有本奏!"刑部尚书出列,苏阳明白,这刑部尚书,要说的,估计是登州之事。 刑部尚书朱鹏,是王轩的继任者。 王轩在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一坐十年,以此致仕,其刚正不阿,是少有几个被苏阳敬重的大臣。 但是其继任者朱鹏,在这方面,就差了许多,虽然现在看不出什么大的问题,但这几年,刑部办案的效率和风格,明显大不如前。 一个主官,就将一个部门的风格改变,在这个人制大于法制的年代,人为因素,实在太大,而这,也是苏阳力推法制系统的原因。 "准奏!"赵熙上不知道,朱鹏要给他一个大大的震惊! "臣昨夜接到登州急报,登州知府于连成,被贼人残杀满门,一家老少几仆从三十七口,无一生还!" 朱鹏的话,让满朝文武都震惊了,虽然这个年代,治安不算太好,路途上遇到山贼劫匪并不稀罕,但是一州知府,居然被灭门,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匪徒,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简直无法无天,到底是何人犯下这滔天之罪?" 龙颜大怒,难怪赵熙愤怒,不说这案件本身的恶劣性质,下个月,将是他的大婚,而此时出现这种恶性惨案,无疑是打他这个皇帝的脸。 "回陛下,根据京东东路提刑司奏报,案犯乃流窜于青州登州之间的私盐贩,于连成曾大力剿除私盐匪患,因此被残匪报复,案发之后,京东东路立刻追查劫匪,截止昨夜,已经清剿劫匪六十三人,活捉三人,唯有匪首沈寒在逃,臣以发布通缉令,相信不日将会缉拿匪首!" 虽然匪首在逃,但是京东东路的反应也是不慢,击杀大部分匪徒,活捉三人,有了活口,自然可以确认案情,匪首落网,那是早晚的事情! 听到这个消息,赵熙面色略微舒缓,但也给出了限期缉拿匪首的要求,一月之内,必须将匪首绳之以法。 在这个年代,一个月之内找到一个通缉犯,难度真的相当大。 在朝堂上,苏阳什么都没有说,虽然他心里隐约觉得昨天那个铁剑青年跟于连成案有关,但却没有任何依据。 接下来,又议了对于连成的追封问题,早朝在沉闷的气氛中结束。 退朝之后,林逸仙在宫门外叫住苏阳。 "亦恒,过两日是你伯母生辰,你和诺儿若是有空,来家里坐坐!" "哦,诺儿前几日刚回来,正说要去看看伯母呢,结果我这边忙的不可开交,这才耽误了,今晚我和慧君过去看看伯母,不叨扰吧!" "铭儿远在大理,我家那小子又不在京城,你和诺儿什么时候来都行!" 林逸仙坐轿走了,而苏阳却知道,林逸仙有话对自己说,而且,很可能是跟登州于连成有关。 因为林茗烟的母亲生辰,苏阳早就知道了,而且也已经约好,要去祝寿的。 回到开封府,亲卫队长秦虎正焦急的等着自己。 秦虎跟着自己已经有十年了,当年苏阳担任仓部郎中,去蜀中查粮的时候,秦虎就跟着苏阳。 秦虎的武力值并不算出众,跟钟伏虎有一定差距,但是统领亲卫队却足够了。 钟伏虎算是苏阳的贴身保镖,虽然在亲卫队说一不二,但日常管理,却不会过问,都是秦虎这个亲卫队长负责。 "大人,这是刑部刚刚发下来的通缉令!" 秦虎将一份通缉令交给苏阳,而苏阳看了,正是关于登州于连成灭门案的通缉。 匪首,沈寒! 苏阳看着画像中那个粗犷的络腮胡人影,还是吃了一惊! 第一百八十九章 私盐案二 "他就是沈寒,还真是巧啊!"苏阳的脑海中,快速运转。 "大人,现在怎么办?这沈寒,可是刑部通缉的要犯!"秦虎有些着急了。 因为这通缉令上的沈寒,正是昨夜挡住自己的那个铁剑青年。 如果这时候,苏阳还不知道其中有猫腻,那他两世数十年的经历,算是白活了。 "一切等他醒来再说,见过沈寒的都有什么人?"苏阳现在,不可能将沈寒交给刑部。 "亲卫队不会泄露口风,另外还有昨晚的郎中和侍女杂役,这些人现在下封口令不成问题,剩下的就是钱太医那边,需要大人去说!" 苏阳点了点头,"加派人手,从现在起,除了钱太医之外,任何人不得接近沈寒,另外那个孩子,送回府里交给清影!" "是!"秦虎点头,立刻去办。 钟伏虎在秦虎走后,不禁问了一句,"大人,难道那些人还敢来开封府撒野!"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此时真有什么隐情,那可真是捅了天的案子,狗急跳墙的事情,一点都不意外。" 开封府的守卫相当森严,专属于开封府统辖的差兵有千余人,这些差兵,即便不如禁军,也比地方厢军强得多。 不过对于苏阳来说,这开封府中,如今能够完全信任的,只有钟伏虎和自己的亲卫。 开封府内,自己的几个副手,虽然一个个态度恭敬,或许是摄于苏阳恶名在外,没有人敢造次,但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牵挂带蔓的关系,苏阳现在,还没有时间去一一降服。 秦虎将那孩子送回府里,又调来一百亲卫,布置在沈寒的病房四周,这里被保护的如同铁通,除非大规模的攻击,否则想要再这里行刺,完全是痴人说梦话。 苏阳回到京城之后,身边带了三百亲卫,这是他作为庐陵郡王的特权。 换句话说,这些亲卫,都是有军籍的,等同禁卫军。 还有跟随徐慧君的私人护卫,也有百余人,这些由常胜统领,个人素质,不弱于禁军。 另外,还有当年跟钟伏虎一起追随王安石的数十名高手,虽然这些人年纪都不算小,但身手却更胜当年。 有这些人在,他的郡王府,就是龙潭虎穴。 安排完这些事情,苏阳才算闲了下来。 但是徐景涛那边,一份份情报传了过来,而苏阳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于连成现年四十二岁,寒门士子,进士出身,为官二十年,政绩只能算是一般,其在登州知府任上三年有余,稽查私盐力度的确不小,从这个方面来说,被走私贩报复,也说得过去。 但是苏阳却不怎么相信,登州的私盐犯,会如此猖獗?如果那些私盐犯,真的猖獗到这种地步,于连成这几年是怎么打击走私的? 而于连成是家中独子,不过此人极其孝顺,祖母计父母都跟他生活在一起,而且为了开枝散叶,有七位夫人,子嗣共计十三人,这么算下来,他这一大家子,就是二十四口,被杀的,除了这一大家子之外,还有十几名仆从。 一名知府的俸禄,养活这一大家子,还真不容易,而且,根据于连成日常的生活标准,虽然不算奢靡,但也算得上富贵,以本职俸禄,显然无法支撑。 不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从手里的情报来看,只能说明于连成还算不上清廉,但也没有证据表明其有多贪婪。 只能说,于连成算是大宋官员的一个常态,而且还算是做了点事情,至少在打击私盐这件事上,卓有成效。 虽然,苏阳对于打击私盐有不同看法,但私盐的确是影响了大宋的国库收入。 主要还是供不应求,苏阳见过百姓家中吃盐,不是什么粗盐,更不可能是昂贵的精盐,而是一片片发苦的盐布。 虽然苏阳将提纯精盐的技术贡献了出来,但对于大宋的食盐行业,改变并不大,顶多是权贵们可以吃上更精美的食盐罢了,产量依旧是那么多! 傍晚时分,苏阳带着钟伏虎离开开封府,秦虎和一众亲卫留在开封府内。 苏阳在半路上与徐慧君汇合,一起前往林府。 常胜还是老样子,不过比当年初见的时候看起来沉稳不少。 苏阳和徐慧君坐在马车里,钟伏虎和常胜,则在后边叙旧。 "亦恒,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徐慧君问了一句。 苏阳微微点头,"登州发生了一件大案,或许跟开封府这边也有些关联!" 苏阳并未说具体的案子,这种灭门惨案,如果告诉徐慧君,不知道她会不会做恶梦。 "哎,原以为你回京城,能够清闲一些,没想到比以前更忙碌了。定国都说好几天没见爹爹了呢,生意上的事情,我也打算找人接手,否则定国安邦渐渐长大,我们都不在身边,这样总是不好!"徐慧君幽幽叹了口气。 徐慧君并不是那种安于相夫教子的女子,这些年,苏家的生意有声有色,为苏阳的谋划提供了坚实的财力支持。 但是现在,徐慧君却要将精力放在教育孩子身上,虽然生意上的事情不是完全放手,但日后投入的精力自然会少许多。 苏阳握了握徐慧君的手,"诺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老夫老妻,说这些做什么,再说了,这些也是我喜欢的事情,现在生意也上了正轨,我也能渐渐放手!" "那就好,对了,这几日忙的也没顾上问你,吐蕃边贸那边如何了?" "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吐蕃人对于酒水、茶叶、布匹等需求极大,而牛羊皮等价格相当低廉,不过最赚钱的,还是食盐,可惜我们无法贩卖这个!"徐慧君略显失望。 盐铁专营,从汉唐沿袭至今,这是国库收入的重要途径。 铁器专用,苏阳也能理解,为了减少民间私铸兵器,防止精良的兵器流入敌国,限制铁器很必要。 但是食盐,说实话,苏阳觉得,这完全是一种畸形的政策。 食盐产量不足,不思扩大产能,反而将其垄断,使不可或缺的食盐,成为一种奢侈品,以此来掠夺百姓财富,此举可谓祸害千年。 但是苏阳知道,在短时间内,这个政策不会改变。 第一百九十章 私盐案三 在唐朝时,盐产地还不算少,但是如今,西夏、辽国境内,都有产盐区,而他们的人口,跟大宋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而大宋和唐朝相比,盐产量并没有增长多少,人口却激增一大半,可见对于食盐的需求有多大。 关于大宋的人口,根据如今的粗略统计,大约八百万户,六千多万人,但苏阳知道,这个数量,至少还得翻一倍。 因为统计的人口数,只计算纳税和符合征兵的男丁,老弱妇孺,有许多不在统计之内,同时,还有偏远地区无法统计的,和那些权贵为了偷逃税额,有意漏报。 根据苏阳的估测,大宋应该有一亿两千万人,这么多张嘴,没有盐吃,实在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如今,大宋最重要的依靠是海盐,但产量每年也不过六百多万担,加上池盐井盐,不会超过一千万担。 如今,大宋的人口,是自己记忆中后世的十分之一,而每年的食盐产量,只有后世的百分之一,也就是说,人均只有后世十分之一,由此可见,是多么缺盐。 虽然苏阳也很想改变这个问题,但是却无奈的发现,产能严重不足,而且,朝廷的重点,也不是在增加产能上,而是乐此不疲的玩着饥饿营销的把戏,反正达官贵人,总不会缺盐吃的。 徐慧君见苏阳又陷入了沉思,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靠着苏阳,这样的日常,现在反而很少见了,他的夫君,太忙了,而且,也不止自己一个妻子! 徐慧君不禁怀念在江宁的那几年,苏阳读书,她打理徐家的生意,没有这么忙,虽然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若即若离,但傍晚的时候,还能在书房一起呆着,她算账,苏阳看书! 只是徐慧君也明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而如今,同样有他珍视的东西,才华横溢的夫君,乖巧伶俐的孩子,这一切,不也足够了吗! ... 林家的晚宴不算奢华,但菜品丰富,饭菜可口,很有家的味道,甚至还有几道菜都是苏阳喜欢的,比如西红柿炒蛋和红烧肉。 这两样菜,还是他在江宁的时候流传出来的。 饭桌上,林逸仙和苏阳都没有谈论正事,饭后,徐慧君陪着林夫人说话,苏阳和林逸仙才进入书房喝茶。 "你先看看这个..."林逸仙递给苏阳一封信! 苏阳接过,信封上面没有任何信息,里面有一页不算长的信。 没有落款,没有称呼,这是一封密信,或许是有人通过某种渠道,给御史台的告密信。 而信中所说的,则是告发登州知府于连成,私交盐贩,打击异己,其中言之凿凿,罗列的证据清晰,只要去核实,应该不难发现真伪! 而这封信中,跟于连成勾结的盐贩,名字也叫沈寒! 看到这封信,苏阳不禁有些错愕,如果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全部联系起来,也就是说,于连成勾结盐贩沈寒,借助自己手中的权利,打击沈寒之外的其他私盐贩子,然后让沈寒专享其利。 但是根据刑部所报,于连成打击盐贩,而最终被盐贩沈寒报复,杀了满门。 这显然是矛盾的,必然有一方说的是假话。 "这封信是七天之前收到的,我派人前去核实,昨日刚收到消息,这密信之中所列的基本无误,原本要上奏陛下,谁想到,居然出了这种事!" 林逸仙显然也有些发愁,于连成已经被灭门,而且更重要的是,皇帝下旨彻查,甚至有意追封。 如果于连成真的勾结盐贩,那无论是不是跟沈寒勾结,也不应该追封他! "伯父,于连成此人你可熟悉?"苏阳问了一句。 林逸仙点了点头,"不算太熟,但也相识七八年了,能力还行,也不算太贪婪,只能算是中庸吧,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出这种状况!现在的关键,还是在那个沈寒身上,若我这边的调查没错,那问题就更严重了。"林逸仙皱着眉头。 如果他这边调查没错,那沈寒就是勾结于连成的盐贩,灭于连成满门的,就不会是沈寒,但是为什么京东东路提刑司,奏报的凶手却是沈寒?是他们查错了,还是有意为之?如果是后者,那又处于什么动机呢? "沈寒..."苏阳沉吟了一下,看着林逸仙道,"在开封府!" 林逸仙惊讶的看着苏阳,"你、确定?" 苏阳点了点头,将昨晚至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也是下朝之后,才知道那人是沈寒,另外那个孩子的身份,还有待调查!" "五六岁的男童..."林逸仙皱了皱眉眉头。 现在沈寒生死未卜,而五六岁的孩子,只怕交代不清楚状况。 "那沈寒,能不能醒过来?"这才是关键所在。 "尽人事,听天命吧!"苏阳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如果一切顺利,沈寒或许还能醒过来,但若是有些许偏差,只怕时间也来不及了。 "若是其能醒来还好,若是无法醒来,你如今瞒报,只怕又会招惹麻烦。"林逸仙担忧起来,毕竟现在沈寒是被刑部通缉的,而苏阳的开封府,现在还没有审理于连成案件的权利。 "沈寒当街拦下我,虽然尚未来得及说话,但也相当于向开封府报案,我将其暂扣,也算合理,即便是其毒法,顶多是无头公案,倒不会有太大的麻烦,我现在好奇的是,如果沈寒不是于连成案的凶手,那真正的凶手又是谁?动机何在?" 如果沈寒不是凶手,谁才是真凶呢? "会不会是其他盐贩灭了于连成满门,嫁祸沈寒?"林逸仙问道。 苏阳想了想,摇头道,"可能性不大,如果这些残余的盐贩有此实力,也不会将这密信送到御史台,而且,当日刺杀沈寒的黑衣人,绝非一般的盐贩。" 使用禁军的弩箭,虽然不能说明问题,但苏阳却觉得那黑衣人的做派,不像一般的江湖中人。 无论是射杀沈寒,还是逃避自己的追杀,都极其专业,一击即走,绝不拖泥带水! 林逸仙和苏阳讨论了半天,两人都认为,于连成案的凶手,可能另有其人,但到底是什么人,现在还不好说,其动机,就更加让人难以琢磨。 如果不是私盐贩子,那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恨,要灭其满门。 现在,苏阳能做的,只有等待,只有沈寒醒过来,苏阳才能从其口中得知真像。 第一百九十一章 私盐案四 一个私盐犯子,指名道姓的找自己,苏阳可以肯定,那沈寒,是真的走投无路,因为他不会不清楚,进入开封府,他只怕是死路一条,大宋对于私盐贩卖的政策,可是极其严格的。 知道必死,还要来找自己,为什么? 猛然之间,苏阳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亦恒?"林逸仙看到苏阳的反应,问了一句。 "伯父,你对于于连成的家人可都认识?" 林逸仙摇了摇头,"这】倒未曾见过,不过我知道其子嗣不少,此人还颇为孝顺,父母都一直跟在身边,可惜啊!" 这个年代,无论再十恶不赦的人,只要沾上一个孝字,就不是无药可救! "京城内可有和于连成相熟之人,我是指那种认识于连成家人的!"苏阳又问了一句。 林逸仙本就是睿智之人,听苏阳这么一问,似乎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说那个孩子..." 苏阳点了点头,虽然现在还不确定,但那个孩子,如果不是沈寒的,就很可能是于连成的遗孤。 而从苏阳的观察来看,那孩子的着装,不像沈寒的孩子! "嗯、吏部郎中李沧和于连成乃是同乡,还是同科进士,关系应该不会太差,我与李沧倒是颇为熟识,于连成也是因他结识的!" "此人可信吗?"苏阳问了一句,此事可大可小,如果这件事真的另有隐情,而那沈寒醒不过来的话,那个男童,就是唯一的幸存者。 五六岁的孩子,虽然难以表述清楚,但沈寒到底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从其口中,还是可以知晓的。 "李沧为官清廉,品性忠孝,是可信之人!" "那就劳烦伯父,先询问一下李大人,于连成家中可有这样一个男童,若是有的话,我再安排他辨认。现在那孩子惊吓过度,至今尚未开口说话,两日后若沈寒能醒来则罢,否则,这真像,还只能从那孩子口中获知了!" "嗯,我明日先侧面打探一下,沈寒的事情,现在还不宜宣扬,希望他能醒过来吧!" 林逸仙叹了口气,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 ... 第二天,苏阳收到了林逸仙的回复,李沧确认,于连成有一个不满六岁的小儿子,名叫于昊,年初,李沧还在老家青州见过! 以为林逸仙并未说沈寒的事情,两人也只是论到于连成,才会说起他的家人,不过现在,基本可以确认,那个孩子,是于连成的遗孤了。 不过若是需要那孩子成为本案的证人,只怕还得进一步的确认,除了李沧之外,还得有其他证人。 与此同时,远在京东东路的安抚使帅司衙门内,两个中年坐在一起,主位上是一个微胖中年,四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略黑,身体发福,另外一个中年四十出头,体型匀称,一张国字脸,端正肃穆。 此刻,那国字脸中年却阴沉着脸,"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现在倒好,那沈寒居然落在了开封府手里!" 主位上的黑胖中年111讪讪一笑,对这个国字脸中年似乎颇为尊重的样子,"叔治兄,稍安勿躁,谁想到那沈寒所带的匪徒如此凶悍,不过叔治兄也勿担心,沈寒中了金环蛇毒,此刻或许已经死了,这死无对证,那姓苏的此时私藏刑部要犯,只这一桩,就够他受的了!" "苏阳那个煞神岂是好相与的,当年疏通运河时,掉了多少脑袋?熙河路一战,又掉了多少脑袋?这家伙的仕途,可是用千千万万的脑袋堆起来的,此时若是出了半点纰漏,到时候,你我的脑袋,也就是姓苏的垫脚石!" 被刘姓中年这么一说,黑脸胖子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虽然掌握军权,但也只是一个文官,苏阳那个煞神凶名在外,死在其手里的人,着实不在少数。 "叔治兄,那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沈寒乃是刑部通缉要犯,让朱鹏将其要过来!" 刘姓中年闻言,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那沈寒此刻在开封府中毒昏迷,活不过两日,金环蛇毒无药可解,等那沈寒死在开封府,再让刑部去要人,现在的关键,在那个孩子身上!" 虽然苏阳已经封锁消息,但是显然,开封府内部发生的事情,对于某些人来说,也不是秘密。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苏阳及时让亲卫负责沈寒的安全,这才没有被有心人所乘。 "孩子?你是说于连成那个小儿子?一个黄口小儿有何惧!"黑胖中年不以为然的说了一句。 "哼,若是其他人自然无妨,但这苏阳,只怕不会轻易松口,只是那孩子被苏阳安排在他的郡王府,就连我们的人,也无法得到任何消息。" "这有什么难的,我派人去处理掉,绝对万无一失!"黑胖中年对于自己手下的杀手似乎很有信心。 "陈延年,你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苏阳的郡王府,还是安国公主的驸马府,上一次在京城刺杀沈寒,已经是犯了大忌,若是你再敢胡来,到时候可别连累我刘家!" 刘姓中年怒斥一声,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做到安抚使位置上的,简直目中无人,他以为自己是谁。 若非因为沈寒关系重大,他绝对不会同意在京城截杀。 而这种事,可以不可再,而沈寒被刺杀,之所以苏阳还保持沉默,是因为沈寒现在还处于昏迷之中。 "叔治兄勿脑,我也只是说说而已,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好了,这件事我先找人去探探风声再说!"刘渝的眉头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索应该怎么谋划! ... 第三天清晨,苏阳接到苏轼传来的消息,金环蛇已经在运送途中,按照时间来算,应该差不多和苏阳接应的人相遇了。 从现在算起,还有差不多十个时辰,苏阳问了钱乙,如果超过十个时辰,即便是送来,也来不及,因为他还得配置解药,也需要一点时间。 苏阳知道,如果于连成案另有隐情,那刑部现在肯定已经知道沈寒在开封府的事情。 但刑部没有任何动作,苏阳也大概能猜到那些人的想法,如果沈寒死在开封府,对苏阳,的确不是一个好消息。 但也不至于让苏阳愁眉不展。 反倒是通过这一次的事情,苏阳看出这开封府内,隐患实在太多。 上至同知刑审,下到杂役差兵,能够完全遵从自己命令的,实在不多。 苏阳此刻仿佛在一张大网中,束手束脚,想要完成自己的构想,必须得有一批忠诚执行自己想法的人手。 第一百九十二章 私盐案五 此时,苏阳倒是有些理解章淳的动作了,任人唯亲,排除异己,那些尸位素餐者,不干事还在其次,坏事绝对是一坏一个准! 不过苏阳的根基,还是有些浅薄,这些年,搜集的人才,也还无法独当一面。 苏阳算了算,能算作自己的亲信之人,除去钟伏虎等亲卫外,也就刘法、宗泽徐景涛、徐景云和于恒远等少数几个,赵籍和种师中,都有自己的家族,他们只能算是苏阳的志同道合者! 刘法不可能来开封府,这里也不适合他。 宗泽,苏阳对他寄予厚望,在熙河路,正是他学习成长的良机,苏阳不会舍本逐末,将其调回京城。 徐景涛原本不适合仕途,而搜集情报倒是做的有声有色。 徐景云、于恒远,两人之中,徐景云更得苏阳欣赏,处事干练,不失圆滑,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假以时日,可堪大任。 于恒远执行力方面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比徐景云做的会更彻底,但忠厚有余,灵巧不足。 而于恒远,现在的职位还是太低,前来开封府,对自己来说,帮助并不算太大。 苏阳在考虑,要不要将徐景云调入京城,这么做,对他来说,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但是苏阳不得不考虑影响,虽然派系,在这个时代相当明显,而且也很少被用来说事。 但如果被贴上苏阳的标签,在地方还好,在京城,必然会影响徐景云未来的发展,因为苏阳暂时,还没有足够的能量抵消负面影响。 徐景云是合适的人选,但却不是合适的时机。 苏阳无奈的叹口气,自己的根基,还是太浅了。 虽然苏阳现在趋向于循序渐进的方式,但并不是说他真的有大把时间挥霍。 想要培养大量可信的人,除非自己主政一方,用十年八年,铺设自己的人脉。 但是现在,显然没有那个时间。 十年之后,那金銮宝殿之上坐的会是谁,苏阳心里也没底。 想了想,苏阳提笔,开始写信。 借势,苏阳现在要做的,就是借势。 而在用人方面,能让苏阳放心的,目前有两个人。 三叔徐明礼,虽然其丁忧在家,但是徐明礼在官场沉浮二十几年,地方京城都有自己的人脉,苏阳现在,需要向徐明礼找几个可用之人。 仕途上,徐明礼算是自己的半个师傅,虽然他们两人的理念不尽相同,但对于徐明礼的品行和眼光,苏阳还是颇为信任,他推荐的人,应该会靠谱许多。 另外一个,则是赵籍。 赵籍个人的人脉,或许不会比苏阳强多少,但是赵籍背后,却是岭南王一系的势力。 而赵籍,和自己的理念比较一致,虽然使用岭南王一系的人脉,会有一些弊端,但对于苏阳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困扰。 而且,自己如今只是少量的用几个关键的人,也不会影响大局。 除了这两人之外,苏阳还给苏轼写了一封信,让他给自己推荐几个人才。 苏轼,可以算是大宋官场的一股清流,虽然他现在已经主政一方,但是却没有形成明显的派系。 苏轼与人相交,大底做到了君子相交淡如水,所以,苏轼身边不会有那种被贴上标签的亲信,但能被苏轼看上眼的人才,总会有一些非凡之处。 几封信写完,苏阳倒是感觉轻松了许多。 临近中午,曹清影派人来给苏阳传话,说是几个关系比较亲近的姐妹到了京城,原本只是小范围的相聚,但是最终,人越聚越多,倒是成了一个略具规模的聚会。 地点则是苏阳的郡王府内。 以苏阳郡王府的面积,就是容纳千八百人,也绰绰有余。 只是苏阳有些意外,怎么突然就聚会了呢?而且,聚会的地点,还在他的家里。 苏阳倒不是觉得曹清影连在家里举办一场聚会的权利都没有,而是这件事,透着几分诡异。 首先,曹清影的性格,应该对这种聚会不会很热心。 其次,地点也有些意思,苏阳在京城数年,家里也未举办过这种大型聚会。 而现在,风雨欲来,怎么就有人想搞聚会了! 不过苏阳对此,并未在意,有人出招,反倒是好了,顺藤摸瓜,或许能够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 中午,苏阳并未回家,这种聚会,短时间内不会结束,重头戏,一般都在晚上。 相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聚会,苏阳更关心的是,金环蛇能不能准时带回来。 旁晚的时候,苏阳收到了三百里外传来的信息,一个时辰之前,金环蛇到了那边,而掠影连续奔驰上千里,现在则换了另外的骏马,按照脚程,大约还需要两个时辰。 苏阳走出开封府,返回家中,此刻,那些重量级的人物,也才纷纷登场。 因为皇帝大婚在即,所以如今京城权贵云集,今天早些时候,只是曹清影的几个表姐表妹来府里叙旧。 这些都是某位公主的子女,大多已经出嫁,夫家同样身世显赫。 聊了几句之后,说起昔日的某些闺中密友,而这些人,又恰巧都在京城,因此就顺势约到了府中叙旧。 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小半天,就来了百八十人,甚至还有更多人想要前来,只可惜自诩身份跟这些权贵不是一二圈子,也只能罢休。 苏阳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应付完上来攀谈的人。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官身,虽然苏阳凶名在外,但如今却是位高权重,深得皇帝信任,哪怕内心对苏阳不以为然,也还是笑脸相迎,恭维几句。 还有几个年纪略小的,没有那么多复杂心思,反而是苏阳的诗文小迷弟、小迷妹。 苏阳这几年,很少再写风花雪月,但名气却与日俱增。 徐慧君和曹清影也都在接待各自熟识的朋友,苏阳正打算去见见这一次聚会的发起者,从她们的身份,或许能看出点端倪。 不过这时候,一对青年男女走向苏阳。 苏阳停下脚步,面带着微笑打了声招呼,"云志,沁月,什么时候来的?" 走过来的是苏枫和高沁月,高沁月也有二十五六岁,但依旧如同双十年华的少女一般,保养的相当精致。 反倒是苏枫,虽然看着精神奕奕,但其眼底,隐现一丝疲惫。 苏阳知道,苏枫这几个月,肯定过的不是那么顺心。 第一百九十三章 苏枫的窘境 高侃被排挤出权力中心,作为高家女婿的苏枫原本的升迁规划彻底报废。 如果高侃没有出问题,苏枫现在,应该已经在地方上担任从四品的同知或者,刺史之类的官职。 但现在他还是禁军的一名步军都指挥使,虽然看似风光,但是因为高氏倒台,苏枫在禁军中的威望自然一落千丈。 他也不是武将,拳脚功夫不过是花架子,自然难以让下面的士兵信服。 高氏虽然暂时落寞,但如果真要运作一个从四品的职位,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但显然,高氏现在不可能为了他这个外姓女婿,再次卷入纷争,所以苏枫就这么被吊在禁军中,不上不下。 "大哥!"苏枫对于自己这个大哥,感觉极其复杂。 当年将苏阳推下楼,并非预谋,只是心中不忿,加上一点意外。 但是最终,这件事苏阳没有提起,苏枫也将其当做了心中永远的秘密。 后来,苏枫中了进士,但他只是二甲第十名,而苏阳则是恩科状元,当朝第一名状元,分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苏阳袭承庐陵郡公的爵位,苏枫要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种事,不是嫉妒就有用的,让他再去杀一次苏阳,苏枫却没有这个勇气。 之后的事情,苏阳步步升迁,在朝中声威日隆,而苏枫,也因为俘获高沁月的心,成为高家女婿,相较于当年同科进士,他的升迁速度,也仅次于苏阳和赵籍这两人。 只是造化弄人,谁想到,高侃逼宫不成,反受其累,被驱逐出权力中心。 苏枫这半年来,可谓食不知味。 高家如今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上自己这个女婿。 而自己这个如日中天的大哥,苏枫心里总有那么一丝阴霾。 不知是对苏阳的不服气,不想向其低头,还是因为心虚,怕跟苏阳太近,被他发现当年的那件事! 但是,苏枫知道,现在除了苏阳这个大哥之外,没有人能帮他,也没有人敢帮他。 高家女婿这个标签,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去掉,至于和高家划清界限,苏枫也只是偶尔想一下罢了。 不说自己和高沁月之间的感情,如果他敢在这时候和高家划清界限,只怕高家有一百种方法让自己万劫不复。 哪怕是皇帝陛下,对高氏有一千一万种不满,但高氏依旧是高氏,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大哥!"苏枫恭敬的叫了一声,高沁月欠身行了一礼,"见过大哥!" 高沁月此时,倒是比之前收敛了许多,从这方面来说,高沁月算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在自己家里,无需多礼!"苏阳摆了摆手,让两人坐下。 苏阳的态度,让苏枫和高沁月的心略微安了一些。 在这之前,他们显然是担心,苏阳因为高家的原因,对他们敬而远之。 毕竟现在苏阳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而高氏一族,和皇帝的积怨绝对不止逼宫那一桩。 神宗的变法,被高氏一族和司马光一竿子打翻,这对于当今皇帝来说,伤害不弱于上一次的逼宫。 现在,高氏一族暂时站稳脚跟,那是因为太皇太后还在,一旦太皇太后去了,高氏一族的苦日子才真正开始。 "这段时间没抽出空来,原本正打算找你们说说话!"苏阳说了一句。 "大哥请讲!"苏枫略显紧张,他现在还不确定,苏阳对他的态度如何。 "最近在禁军中如何?"苏阳问了一句。 苏枫的脸色略显苍白,不需要回答,苏阳也知道,他在禁军中,肯定过得不怎么样。 "云志,无论你心中如何打算,我只想说一件事,你在禁军一日,就需尽职尽责,陛下大婚在即,若是此时因为疏忽酿成祸事,没有人能救你!" 皇帝大婚在即,京城的防务自然是更加严密。 虽然不可能出现大的骚乱,但随便一件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尤其是苏枫和高家的关系摆在那里,朝中那些革新派,现在恨不得用放大镜搜寻高家的罪过,让他们万劫不复。 "大哥,我..."苏枫被苏阳的话,惊出一身冷汗。 这几个月,他虽然是强打精神,但难免混沌度日,这已经引起了上司和属下的不满,只是这些人,没有说出来罢了。 苏枫一直在谋求外调,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努力,他总算是认清了形势,高家现在不连累自己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帮他。 "好了,你自己先想想,今晚就住这边,明早我在书房等你!" 苏阳站起来,拍了拍苏枫的肩膀,然后对着高沁月微微点头,走向其他院落。 苏枫有些愣神,高沁月则欠身又行了一礼,苏阳的话,显然表明,他不会对苏枫不管不顾,但首先,苏枫自己得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无论是留在禁军,还是去地方,以他现在的状态,肯定不行! "云志,现在能帮你的,只有大哥了,高家那边..."高沁月的语气有些低沉,高家对于苏枫来说,就是一把双刃剑,前期的确让苏枫平步青云,但是在未来,影响会越来越大,甚至让他的仕途遭受致命打击。 苏枫没有说话,虽然对高家有些怨言,但他也不是那种毫无才能,遇到挫折就怨天尤人。 甚至对于高侃,还是颇为佩服的,只是命运不济,如果高侃逼宫成功,那或许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高氏一族都能权倾朝野。 "嗯,我知道,这一次,留在京城怕是不可能了!"虽然这几个月有些郁闷,但苏枫却很明白,自己留在京城,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远离这个十分之地,一旦太皇太后不在,高氏一族的打击,才真正到来。 ... 对于苏枫的态度,苏阳早就明确,而苏枫的心性,苏阳也极其了解。 所以对于苏枫的安排,他早已经有了规划,但之前几个月没有找苏枫说,一来是真的忙,没有顾上,同时也希望苏枫能够真正的改变。 "也该接婶娘来京城了,至少五年之内,云志都不可能安稳下来。" 从苏阳离开庐陵算起,大概快十年了,他一直没有时间留在婶娘身边尽孝,而苏枫,也只是在庐陵县令的两年呆在庐陵,平常回庐陵的时间很少。 虽然庐陵一直有人照顾,但苏阳终究是不放心。 婶娘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早年苦难岁月落下的病,一直难以根治。 婶娘现在,也四十又三了,虽然年纪不算大,但苏阳还是希望能留在婶娘身边尽孝。 但是之前提过几次,婶娘都不愿离开熟悉的庐陵,这让苏阳也有些无奈。 但是他心里明白,婶娘不想给自己和苏枫添麻烦,同时,她一生的记忆都在庐陵。 苏阳的思路很快被打断,不断有人打招呼,苏阳也一一回礼。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将进酒 到了中庭,这里已经聚集了三五十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或谈风花雪月,或议论家国天下事,还有人在品鉴诗词字画。 "亦恒,难得来你这府上一次,你这主人居然不在,今晚怎么也得罚酒三杯。"这种聚会,自然少不了小王都尉王诜,苏阳刚刚走进门,就被王诜看到,拉着他要去罚酒。 苏阳对于这个小王都尉,还是颇有好感的。 其心性先不说,但凭当年能够为苏轼辩解这件事,就能看出,此人是个性情中人。 虽然如今蜀国长公主已经不在,但是在皇族之中,王诜的人脉还是颇为不俗。 首先此人比较仗义,但凭这一点和他的身份,就能够结交不少人。 王诜已经四十五六岁,但是看起来却不比苏阳大几岁,或许是因为心态比较好,也显得年轻吧。 "恕罪恕罪,衙门里有些琐事走不开,罚酒也是应该的!" 苏阳笑着和众人打招呼。 王诜这边的几个人,苏阳大都认识。 两位王府的皇族小王爷,他们的祖辈都是亲王,到了他们这一代,依旧算是顶级贵族。 礼部尚书崇敏,苏阳更熟悉,唯有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苏阳是第一次见! 这青年一脸和煦的笑容,体态匀称,面容俊朗,看着也是一个如同王诜一样的风流人物。 "亦恒,这是颍川郡王世子刘垚,也是德妃的兄长!" 王诜给苏阳介绍那青年。 刘垚,苏阳是第一次见,像他们这种拥有世袭爵位的王爷或者世子,没有皇帝的命令,是不能轻易离开封地。 除非是像苏阳和赵籍一般,通过科考进入仕途。 德妃,也就是颍川郡王刘洵的女儿刘清青。 当初为了选后之事,刘清青可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但是苏阳却知道,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刘清青都不可能成为皇后。 如果刘氏和高氏当初没有搅在一起,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但是跟高氏站在一起的刘氏,别说皇帝这关,就是太皇太后那一关,也过不去。 虽然太皇太后是高氏之女,但当今的皇帝陛下,却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子。 当初太皇太后需要高氏支持她执掌朝政,但是如今,太皇太后却不能允许高氏再这样把持赵家天下! "世子大名小弟早有所闻,今日能光临寒舍,不胜荣幸!" 刘垚的名气的确不小,因为在颍川那边,兴办义学义舍,救灾铺路这一类的慈善事业做了不少,无论是真的心善还是为了名声,这刘垚,总算是做了一些事情! "郡王此言折煞伯严了,伯严所为,不过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而郡王才华盖世,文武双全,乃是我大宋栋梁之才,远的不说,吐蕃臣服,郡王功在社稷,伯严仰慕已久,只是缘惜一见!" 刘垚站起身,恭敬的抱拳见礼。 "吐蕃臣服,乃是陛下恩泽,将士用命,苏某岂敢居功!"苏阳连忙回礼。 "我说你们两个,在这么客气下去,这酒都喝出酸味了!看看咱们这一桌,都是实在亲戚,就别这么客气了!亦恒、伯严,都坐下吧,先满饮此杯!"王诜笑着说了一句,才让苏阳和刘垚笑着坐了下去。 这一桌子人,真论起来,还真都是沾亲带故。 那两位小王爷,祖辈都是英宗的兄弟,他们和曹清影是同辈,算是表兄妹。 王诜更不用说了,曹清影的亲姑父,崇敏则是洛阳王的女婿,英宗的侄女婿,这刘垚的父亲,则是太皇太后和高侃的亲外甥。 如果三代之内联姻算下来,估计大宋数得上号的贵族,全都能坐在一起攀上关系。 就算是苏阳这边,如果真论起来,也能跟不少家族联系上亲戚关系。 只不过当年苏家替神宗背了黑锅,爵位被夺,跟那些家族也短了联系。 如今苏阳倒是起来了,但那些家族想要攀上关系,也得好意思上门呢! 苏阳和几人喝了几杯酒,王诜也没有再提起罚酒的事情,苏阳则专门敬了一圈,也算多喝了几杯。 "亦恒,这酒是喝了,但有酒无诗,如同嚼蜡,今天你可是主人,总不能就这么招待我们吧!"酒过三巡,王诜笑看着苏阳。 此时,不少人都聚在了一起,虽然并不是同一桌,但王诜的话,还是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苏阳的确是很久没有写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哪怕是从记忆中剽窃,都没有心思。 但是此情此景,苏阳推拖不得。 此时,苏阳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句,居然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只是现在还远没有到那个时候,如果苏阳写下这一首,煞了风景不说,满朝文武,只怕得给自己定一个妄言乱国的大罪。 苏阳站起身,沉吟着,在场数十人,也都安静下来,似乎也在期待,这位传说中才华盖世的状元郎,十年过去,是否磨灭了他的诗文才能。 苏阳举起酒杯,对着在场众人遥敬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苏阳此时,不禁想起了这首脍炙人口的祝酒词--将进酒!"奔流到海不复回。" 苏阳说了第一句,在场众人,略微沉默了瞬间,然后就有人拍案喝彩! "妙哉,当浮一大白!"王诜大笑着,饮了一杯。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苏阳一句一句说着,而距离他最近的王诜,显然已经有了三分醉意,苏阳吟一句,他则喝一杯! 苏阳见状,笑着将李太白的诗词改了两句! "王都尉..."苏阳与王诜干了一杯。 就在众人不明白,苏阳怎么突然称呼王诜官职的之后,苏阳拎着手里的酒壶,要对着西面举起。 "东坡君,将进酒,杯莫停。" 这时候,有人似乎才明白,苏阳刚刚那一句王都尉和这一句是连在一起的,也是这祝酒词的内容。 只是苏阳这两个称呼,却让在场某些人不怎么舒服。 苏阳敬王诜无可厚非,虽然王诜的官职在这里不算什么,但其风流之名尽人皆知,而下一句,苏阳却遥敬远在千里之外的苏东坡,忽略了在场其他人。 那两位小王爷憋憋嘴,不过也仅此而已,他们两人虽然是正儿八经的皇亲贵族,但无论是在朝堂还是爵位上,都与苏阳有不小的差距。 崇敏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自在,苏阳只是一首祝酒词,或许是此刻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苏东坡,有感而发。 当然,如果苏阳再说一句崇尚书,他会更高兴,或许千百年后,这祝酒词流传下去,也有人记得还有一个叫崇敏的礼部尚书! 刘垚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但是苏阳说完这一句之后,刘垚眼底还是泛起了一抹不悦。 王诜就不说了,虽然其职位不高,但人脉不小,而远在广南西路的苏轼,不过是一个转运使而已... 第一百九十五章 崇敏的野望 苏阳自然不知道这些人内心的想法,他也的确是有感而发,而这大宋,或许才华横溢、精明能干的人不少,但若说潇洒风流的人物,也为由苏东坡与王诜而已。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 苏阳拎着酒壶,一边念着,一边喝酒,苏阳这个主人,居然一路走出了中庭,众人错愕之间,耳边又隐约听到一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苏阳中途退场,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心思再去应付那些人,更重要的是,算算时间,金环蛇应该快要送来了,苏阳需要去开封府看着。 门外,钟伏虎已经在等候,"大人,东西已经到了,钱太医正在配置解药!" 苏阳微微松了口气,"请崇敏到我书房..." 苏阳说了一句,继续向前走,配置解药,救沈寒,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完成的。 而崇敏今晚参加这样的聚会,绝非他来此的主要目的。 崇敏和王诜,虽然看似性情相似,但他两人的志趣却不同。 王诜是那种风流不羁,纵情山水的性子,而崇敏,虽然性情洒脱,但却有一番政治抱负。 ... "今晚时间不多,我也不跟你客气,说正事吧!"到了书房,苏阳给王诜倒了一杯茶。 王诜点了点头,整理下自己的思路。 "两件事,第一,曾大人那边查出来不少问题,下一步会有不少缺额,尤其是中层将领,所以武举的事情刻不容缓,我计划在陛下大婚后立刻进行武举科考,而且这一次的规模将是开朝以来最大的,将录取武进士一百人,武举八百人,再加上补选,定员一千人!" 武举的事情,是苏阳返回京城的时候跟崇敏说的。 但是现在,这件事已经不在苏阳职责范围,而且跟他的职权不相干,再说已经不合适。 但是此时崇敏跟苏阳提起这件事,自然是征询他的意见,同时朝仪的时候,也需要苏阳的支持。 "此事我本不该再说,但总是有些不放心,具体怎么操作你比我懂,我只送你八个字:唯才是举,公开公正!" 这一次,将录取一千命武将,这些人,职位不一定会多高,但未来,将士大宋军队的中坚力量。 除了武艺、统帅能力更加重要,所以如何考核,怎么保持公开公正,这才是重中之重。 崇敏点了点头,没有在多说,此事苏阳和他心里都有底,而且如今的形势之下,通过朝仪不会有太大问题。 "陈松年和张唯臣的判决还未下来,但兵部和户部的人选应该在这两日会议定!"崇敏看着苏阳,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苏阳闻言,倒是没有太多惊讶。 崇敏任礼部尚书五年,礼部诸事井井有条,再加上其洛阳王女婿这个背景,再进一步,也是正常的,而崇敏显然是希望苏阳能在这件事上面发挥一些作用。 苏阳此刻倒是有些迟疑,如果崇敏希望角逐户部尚书,倒也罢了,如果他也想要进入兵部,那苏阳还真头疼了。 户部兵部,都位高权重,户部掌管财权,非皇帝亲信的大臣不可能担任这一职务。 这一点,崇敏很有优势。 洛阳王以一己之力,扭转高侃逼宫的窘境,对皇帝来说,等同拥立,所以崇敏绝对可以算皇帝的亲信之一。 兵部尚书,权利自然也不小。 不过有枢密院压在头上,这个兵部尚书不好当。 但并不是说,兵部尚书就是一个傀儡。 如果有能力,有背景的人担任兵部尚书,这兵部尚书的职位,相当于半个枢密院。 如果像张唯臣那样,当高侃的应声虫,这兵部尚书,还不如一个安抚使。 而苏阳很清楚,曹旭阳的二叔曹琦想要角逐兵部尚书,那是为日后谋求进入枢密院做准备。 曹家的背景,加上曹琦的能力,只要在兵部尚书任上干出一些成绩,执掌枢密院,也是早晚的事情。 而苏阳也觉得,崇敏如果想要和曹琦竞争兵部尚书,胜算真的不大。 再说,户部尚书,也并非没有前途,干一任户部尚书,三五年之后,担任参知政事过渡一下,列居相位,并非不可能。 看到苏阳的表情,崇敏略微笑了笑,"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兵部那边不适合我!" 苏阳呵呵一笑,和他分析的差不多,而曹琦角逐兵部尚书,也不是什么秘密,而自己和曹家的关系摆在那里,即便他和崇敏私交再好,也不可能完全不顾曹家的关系支持崇敏。 "你若想去户部,倒是不错的选择,只是未来几年,这个家不好当啊,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户部尚书,掌管财权,看似位高权重,但如果国库富足,那绝对是一个美差,但如今的大宋,入不敷出,年年寅吃卯粮,如果变法开始,最初的投入更不会少,到时候,崇敏身上的胆子,可想而知。 "我崇敏可不是去发财的,这些我有心里准备,不过到时候需要你出力的时候,可别敷衍我就行!"崇敏笑着说了一句,有苏阳这句话,他的心就放了大半。 "我又不是摇钱树,这种事可别找我,这几年,我就安心把我手里这摊子事弄好就行!" "我懂,不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三司分立,难道离了户部,你那事能干成?" 想要建立法制体系,没钱没人,肯定不成,苏阳叹口气,有钱好办事,以后自己还真不能得罪这未来的财神爷。 "对了,刚刚你那什么祝酒词,可是得罪了不少人,你没看哪位刘世子,笑的阴着呢!"崇敏略带嘲讽的说了一句。 "嗯?你对那刘垚熟悉?"苏阳问了一句。 "谈不上,但大宋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家族,哪有什么秘密可言,这家伙,表面功夫做的不错,但实际上,黑着呢,跟这家伙,还是少点往来,不过我估计他也不敢招惹你,你现在可是凶名在外!" "他也不想招惹我,但有时候,不由他,也不由我啊!"苏阳叹口气,若有所指。 "什么意思?"崇敏有些不解。 "你先忙你手里的事,好不到时候,过两天你就知道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奈何,奈何..." 苏阳叹口气,端起茶杯。 "你这是准备端茶送客了啊?"崇敏笑着说了一句。 "差不多吧,我也还得除去一趟,这一次,希望不要再落个恶名吧!" "我怎么感觉瘆的慌?难道你开封府有什么大案子,准备开铡了?到时候我去给你捧场!" 苏阳无语的白了崇敏一眼,这家伙,说完正事,就没有正行了。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暗流涌动 苏阳抽空问了曹清影几句,差不多可以断定这一场聚会,是有人刻意为之,但始作俑者,现在还不好说。 那个叫于昊的孩子依旧没有说话,但是比前两天好了不少,今天还跟着苏定国一起踢了蹴鞠。 说起这个,苏阳才想起来,他府上,现在还有华夏第一球星,高俅! 高俅在苏阳家里呆了两个多月,之前一直闲着,直到苏定国来到京城,才有了事情。 此时的高俅,不过二十出头,苏阳见过一次,长相并不如后世描述的那样一副奸臣相。 武枪弄棒,蹴鞠骑马都是好手,虽然长相普通,但还算壮实。 不过枪棒功夫,只能算是花架子,没有多深的底子。 虽然高俅的名声在后世臭了十八条街,但此时在苏阳眼前的,却还只是一个想要凭借努力获得富贵的青年。 苏阳不能因为自己的记忆,就将高俅杀了。 没有高俅,或许还有什么张俅王俅李俅,奸臣当道,最主要的责任,不在奸臣,而在郡王。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不过,既然苏阳介入了,他不敢保证大宋未来的皇帝会不会变化,但这高俅,到了自己手里,就安心踏实的当一个大宋球王得了。 苏阳已经替他规划好了,先将这高俅放在府里养几年,也观察下其心性本质。 如果真是那种天生坏种,苏阳也不在乎手里多一个冤魂。 如果本质不坏,苏阳打算到时候组建个球队什么的,也丰富下大宋百姓的生活,同时为华夏的足球事业奠定基础,等哪天足球兴起,也能让泱泱中华不至于因此没脸见人! 前世,网上有个段子,苏阳至今记得。 罗纳尔多退役了,巴西足球八年没缓过来;齐达内退役了,法国足球十二年没缓过来;巴乔退役了,意大利足球十六年没缓过来;克鲁伊夫退役了,荷兰足球二十多年没缓过来;普斯卡什退役了,匈牙利足球三十多年没缓过来;高俅退役了,中国足球一千多年都没缓过来! 如今高俅在自己手里,如果苏阳不能让高俅坚定不移的为足球(蹴鞠)事业奉献终身,那他就是华夏千古罪人! ... 苏阳到开封府的时候,钱太医已经配置好了解药。 苏阳看着沈寒服用了解药,钱太医同样守在旁边,毕竟这金环蛇毒,他也没见过几次,甚至这个配方,也是之前理论上修改的,因为以前遇到的病人,都没有及时配制出解药来。 不到一刻钟之后,病人开始发热,钱太医这时候却露出了笑容。 "好了,只要热散了,这毒就解了八成,不过我估摸着病人清醒,还得几个时辰!" 听到这话,苏阳也松了口气! 虽然还有几个时辰,但是苏阳并未回家,而是在开封府休息了片刻。 而苏阳进入书房不就,钟伏虎也走了进来。 “大人,发现三只猎物,猎人已出动,下一步是否收网?” 开封府内有各个势力的卧底,这苏阳并不奇怪,但这么短时间内,居然有三人就暗中探查出了消息,也还是颇为无奈。 关注沈寒的人,还真是不少。 “不用,找到接头人就行了,我正等着他们跳出来呢!”苏阳缓缓的靠了下去。 ... 此时,京城内某座大宅子里,一个五十出头的干瘦灰衣老者,正肃穆而立。 坐在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锦衣青年,如果苏阳在这里,肯定能认出来,这就是刚刚从自己家中赴宴离去的颍川郡王世子,刘垚。 “少爷,今日在苏府,已经确认了,那孩子,正是于连成幼子于昊。不过根据查探,此子惊吓过度,一直不开口说话!” “哼,一群废物,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刘垚怒斥一声,但并非针对的这个老头。 这时候,一个黑衣人从外面走进来,在那老人耳边说了几句。 灰衣老人闻言,面色微微一变。 “少爷,事情有变,开封府传来消息,沈寒的毒已经解了,或许明日清晨就会苏醒!” 听到这话,刘垚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齐伯,那沈寒,对我们和于连成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刘垚看着那灰衣老人。 “这...,按理说,我们和于连成之间的事情,都是心照不宣,并没有什么把柄落下,怕就怕那于连成留下什么线索,若是查起来,二爷那边只怕...” “哼,我那二叔一项自诩聪明绝顶,一切尽在掌控,呵呵,这一回,也给他长个记性。”刘垚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少爷,话虽如此,但那沈寒还是留不得,万一真被开封府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影响可就大了!” “好了,我晓得轻重,不过那苏阳也不是好相处的,这件事让刑部去办,缉拿通缉犯,乃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是,刑部那边,应该也收到消息,要不要老奴去催一催?” “不用,姓朱的只要不是白痴,就懂得该怎么做,你现在立刻回去,将首尾处理干净,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跟我们颍川郡王府有丝毫牵连!” “是,老奴明白!于连成的那个孩子,要不要处理掉?” “不,暂时别动,不要因此打草惊蛇,毒蛇安排好了吗?他跟那姓苏的接触过,绝对不能再露面!” “少爷放心,毒蛇已经离开京城...” ... 同一时间,刑部尚书朱鹏,一脸怒意的看着面前的一个亲信。 若非此人跟了自己多年,他早就大耳瓜子上去了。 刚刚朱鹏在新娶的小妾身上耕耘,被这混蛋打断,朱鹏杀人的心都有了。 “大人,大事不妙啊!”看到朱鹏走出房门,一个三十五六岁,清瘦的三角眼连忙说了一句。 “到底什么事?”朱鹏没好气的问了一句,如果不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他今晚非抽了这小子的皮。 三角眼自然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这件事,他可不敢耽搁。 亲信凑到朱鹏耳边,说了几句。 朱鹏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该死,怎么会这样?之前为什么没有半点消息?本官养你们有什么用...” “大人,这件事开封府原来的人都没有经手,而且开封府那位,也没有走正常途径,我们提前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啊。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人,这件事拖不得啊,万一那沈寒醒过来,真说点什么,可就...” “该死的东西,陈家和刘家干的好事!”朱鹏愤怒不已,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现在不能不动,否则,陈家刘家倒大霉,自己也没好日子过。 第一百九十七章 私盐案六 “大人,别犹豫了,赶紧去开封府要人吧,那沈寒可是朝廷通缉要犯,开封府也不能扣着不给啊!” 朱鹏听了亲信的话,心里骂了一句,“老子难道不知道那是朝廷通缉犯?关键是开封府是姓苏的地盘,自己去跟他要人,姓苏的会乖乖放人吗?” 满朝文武,朱鹏最不愿得罪的就是苏阳,因为这家伙杀性太重,自己的前任王轩,倒是和苏阳关系不错,但可惜,自己和王轩不是一路人,否则苏阳或许会卖刑部的面子... 谁能让苏阳屈服?朱鹏脑海中搜索,但是系数满朝文武,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引以为奥援之人。 但正如自己这亲信所言,这件事,拖不得! “大人,咱们是去缉拿朝廷通缉要犯,这可是陛下下旨,限期破案的,那开封府再牛,也不敢抗旨啊!” 三角眼这么一说,朱鹏眼前也亮了,对啊,自己是奉旨缉拿案犯,满朝文武没有人能让姓苏的屈服,但皇上可以啊! “去,点一百差兵,随本官缉拿钦犯!” 朱鹏一挥手,吩咐一句。 “大人,一百差兵,是不是少了点!”苏阳可是凶名+在外,现在要从苏阳手里要人,一百差兵,让这三角眼感觉心里没底气。 “没脑子的东西,你准备带多少?一千还是一万?”朱鹏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去开封府要人,带一百或者一千没有区别,退一万步说,苏阳就是不交人,他也不可能带兵平了开封府。 而且,自己就是有这心,也得有这胆子跟那煞星动手! 朱鹏暗叫一声晦气,怎么就招惹这煞星呢,都怪刘家和陈家不是东西,竟给自己添乱,还有那于连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好好地日子不过,非要断了所有人的财路,结果自己找死,死了也不安生,给人找事! ... 深夜,开封府门口值守的四个兵丁略有困倦,但却依旧笔挺的站着。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 几个兵丁全都竖起了耳朵,很快看到一队刑部的差兵从街头走过。 “这些家伙,大晚上的要去干嘛?”一个卫兵小声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阿欠...”同伴伸了个懒腰,“谁知道呢,这才刚过寅时,咱们还有的站呢!” 几名卫兵,对于刑部这些差役的目的虽然好奇,但并不关心。 但是很快,那群刑部的差兵就在开封府门前停下。 几个守卫,这时候莫名的紧张起来。 带队的并非刑部尚书朱鹏,而是那个三角眼青年。 朱鹏走到半路,似乎是琢磨过来,哪怕是要来开封府要人,自己也不能出面,否则就是跟苏阳撕破脸了。 因此,就让自己这个亲信带队,朱鹏自己则在不远处看着。 这个亲信是朱鹏同族的一个远房亲戚,名叫朱丛辉,跟着朱鹏也有十几年了,脑子活泛,鬼主意不少,否则,朱鹏也不会将其提拔到权刑部侍郎的位置上。 三十五六岁,从四品的职位,算是前途无量了。 但是这职位和信任,不是白来的,朱鹏让他当出头鸟,他心里腹诽,却不敢多说半个字。 看到开封府的匾额,朱丛辉心里也是一阵发毛,但是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冲上去。 “见过大人!”虽然这些守卫不认识朱鹏这个刑部侍郎,但朱鹏身上的官袍,他们却认识。 大宋的官袍,三品以上用紫色,五品以上用朱色,七品以上绿色,九品以上青色。 官服图案以等级分,一、二品的画龙,三、四、五品是山水,以下是花鸟。 眼前这个朱色山水图案的官袍,说明眼前之人,应该是四品,比他们这些连品级都没有的守卫,高了不知多少里。 “刑部缉拿朝廷钦犯,速速让开!” 朱丛辉呵斥一声,他打定的主意,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事先将那沈寒拿下,只要将沈寒待会刑部,剩下的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了。 来的路上,朱丛辉已经在心里模拟了数次整个过程,毕竟他现在是奉旨缉拿钦犯。 “朝廷钦犯!”几个开封府的守卫都惊呆了,这里可是开封府,怎么会有朝廷钦犯。 若非眼前之人身上的刑部官袍和背后那一百差兵,这几个守卫,估计会将这三角眼的家伙当做胡言乱语的疯子。 “大人,这里,是开封府!”一个年纪略大的守卫小声提醒一句。 朱丛辉心里暗骂:老子难道不知这是开封府?如果是其他地方,他早就带人冲进去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朱丛辉却知道,现在可不能露出一丝胆怯,否则别说拿人,就连开封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混账,本官奉旨缉拿通缉要犯,莫非尔等敢抗旨不成!” 朱丛辉的话,还是将四个守卫震慑住,朱丛辉看到这一幕,立刻挥手,“进去,将钦犯押回刑部,谁敢阻拦,就是抗旨不尊!” 朱丛辉的人冲进开封府,那四个守卫才反应过来。 他们有心去阻拦,但是那抗旨不尊的罪名却担不起,而且这一百多人,他们也拦不住。 开封府的守卫,自然不止这么几个,门口这边的响动,立刻就惊动了附近待命的差兵,但是这些差兵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那朱丛辉手下的刑部差役口中还呵斥着奉旨缉拿钦犯的口号,这些差役犹豫的时候,朱丛辉已经带人冲进了开封府西侧的一个院落。 “让开,刑部奉旨缉拿钦犯,阻拦者,以抗旨罪论处!”朱丛辉呵斥一声,但是守在院落前的两名守卫,只是冷漠的看着重来的这群人,半点让开的意思都没有。 “开封府重地,擅闯者,格杀勿论!” 秦虎带着一队亲卫走了出来,虽然人数还不及对方的一半,但是苏阳这些亲卫,都是经历过战场历练,比一般的禁军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刑部这些差兵了。 “放肆,本官奉旨缉拿钦犯,你敢阻拦!”朱丛辉的脸色阴沉下来。 “哦,圣旨呢?这位大人若是拿出圣旨,我等自然不敢阻拦,但若有人敢假传圣旨,嘿嘿...” “你...”朱丛辉的脸色极度难看,“大胆,一个小小杂兵,竟敢跟本官如此说话,来人,给我拿下!” 苏阳现在没有出现,这让朱丛辉心中略感庆幸,但这件事,绝对不能耽误,因此,他立刻下令将这个带头的亲兵拿下,然后就可以进去将沈寒带走! “哼哼,没有圣旨,那就是假传圣旨,好大的胆子啊,将这些假传圣旨,冲击开封府重地的歹徒给我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秦虎早就得了苏阳的指示,原本以为,会来一个够分量的,但没想到,就是一个从四品的权刑部侍郎,因此,苏阳连出面都没兴趣。 秦虎抽出腰刀,呼和一声,身边那些如狼似虎的亲卫,听了这话,立刻冲了上去,朱丛辉脸上还流露出震惊之色,这些家伙,居然敢先动手。 第一百九十八章 私盐案七 “大胆,你们要谋反吗?”朱丛辉呵斥着,但是挡在他前面的几个差役,刚刚跟那些亲卫接触,就被撂翻在地,若非这些亲卫没有打算杀人,这些差役,早就人头落地了。 “哼,这位大人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解释假传圣旨的罪名吧,嘿嘿,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倒时候,咱们开封府的铡刀那么咔嚓一下...”秦虎优哉游哉的说着,片刻功夫,朱丛辉身边的差役就倒了大半,附近围上来的开封府兵丁立刻上前将其按在地上。 “你们敢、我要见苏阳,让他出来!” “啪!” 但是秦虎冲上去,一个大耳瓜子就抽在朱丛辉脸上,“放肆,我们家王爷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秦虎说着,又一脚将朱丛辉踹倒在地,然后两个亲卫上前,将朱丛辉按住,朱丛辉还想要呼喊,但是却被堵住了嘴巴。 “全都押下去,这个当官的单独看押,明早大人或许要审他!” 秦虎说了一句,还残余的几个刑部差役,这时候也丢下兵器,放弃了抵抗。 苏阳至始至终没有出现,他的确是有些失望,原本准备钓一条大鱼的,但是谁想到,就出来这么一个小杂鱼。 苏阳又睡了一个多时辰,一名亲卫前来禀报,沈寒醒了! 不过醒来之后的沈寒,除了说要见苏阳之外,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虽然清醒了,但是沈寒现在还有些虚弱,毒素排出体外,但是对他的身体还是造成了一定伤害,需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沈寒靠在床上,虽然虚弱,但目光依然坚定。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苏阳,缓缓开口,“多谢大人让沈某多活这几日!” 沈寒很清楚,以自己所犯的罪责,根本没有活路,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开封府找苏阳。 能将生死看透,这需要非凡的勇气。 不过苏阳也不能因此就给沈寒什么活命的承诺。 从他掌握的信息来看,沈寒的确是一个私盐团伙的匪首。 按照大宋律,贩卖私盐二十斤以上者,斩! 而沈寒贩卖的私盐,别说二十斤,二百斤两千斤都不止! “你贩卖私盐的事情暂且不论,先说说那个孩子吧!” 沈寒深吸口气,缓缓开口,“那是于大人最小的儿子,名叫于昊!” “于连成被灭门的时候,你在何处?” “那天,于大人祖母八十大寿,我在于家祝寿!或许大人已经知道,我和于大人一起贩卖私盐,不过于大人并不是一个贪官!” 沈寒说完,看向苏阳。 苏阳面色平静,没有因为沈寒这个论断觉得有多荒谬。 说实话,对于食盐行业的问题,苏阳是不以为然,产能不足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为了垄断,收取高额说服。 食盐,比布匹米面更重要,衣服可以穿破点,饭菜吃差点,但不吃盐不行,尤其是干力气活的人,如果不吃盐,一个个都会成软脚虾。 私盐犯罪猖獗,说到底,还是因为盐价被抬高到了疯狂的程度。 见苏阳没有反应,沈寒继续说着。 “二十年前,青州大旱,赤地千里,当地大户囤积居奇,百姓饿死无数。我一家七口,今有我逃难至登州观阳县。 当时,于大人为观阳县令,正是他严令当地豪绅开仓赈灾,我才能活下来。 但因为此事,于大人被弹劾罢官,辗转各地二十余年,才在三年之前,回到登州担任知府。 登州临海,自古私盐贩卖盛行,此时,我也已经贩卖私盐十年有余,手下有百余兄弟。 于大人到登州之后,开始打击私盐贩卖,不过很快,就发现这私盐根本不是他能封堵的。 不说我们这些刀头舔血的私盐犯,那些官面上的人背后支持的团伙才是重头,至少占了登州私盐的七八成。 后来,我认出于大人,就上门劝他收手,否则于大人又将陷入险境。 但是最后,我却被于大人说服,跟他合作,打击小股私盐贩卖,而这其中获利的七成以上,都用于登州民生。 我不否认,于大人在其中也得到了一些利益,但相对于那些贪婪无度的庸官,于大人做的比他们好几百倍。 大人可以派人去看看,如今登州的学府道路医馆,比其他地方多了三倍以上。 于大人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所以没有再动那些有大背景的私盐团伙,双方也保持着一定的平衡。 但是一个月前,于大人却突然让我将所有生意全部中止。 虽然我一再坚持,但于大人却不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只是嘱咐我,如果他出了事,让我保护他一家老小离开登州! 因此在做完收尾之后,我就带人留在于大人家附近以防不测。 数日之前,于大人祖母八十大寿,他并未宴请外人,而我是唯一的客人。 当晚寿宴尚未结束,就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一言不发,开始杀人灭口。 虽然我在附近的兄弟闻讯而来,但那些人有数百,各个都是高手,装备了精良的兵器弩箭,我只能带走于大人的幼子突出重围。 原本我打算隐姓埋名,将于大人的遗孤抚养长大,但那些人一路穷追不舍,我无路可逃,只能来见大人! 沈某自知必死,只希望大人能给于大人一个公道!” 沈寒说完,苏阳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完全解开。 沈寒的话,应该是有几分可信度的,他现在说谎已经毫无意义。 于连成一家只剩下一个五六岁的幼子,沈寒自己也没有奢望能活下去,他想要的,只是保住于家血脉而已,如果能给于连成一个公道,自然更好! 于连成与沈寒勾结,贩卖私盐,这已经不需要再去怀疑。 虽然于连成还算做了点事情,但贩卖私盐获利,并没有什么疑问。 但为什么他突然终止私盐贩卖,还对沈寒说出那些如同遗言一般的话? 苏阳思量了一下,又问,“难道你没有半点线索?” 沈寒想了想,摇了摇头,“我门一年顶多做两三次买卖,我也很少去找他,一个月前,一切都如往常,我也不知道,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于大人不愿说,应该是不想让我参与其中,不过我估计,肯定是跟帅司姓陈的有关!” “陈延年?” “登州一大半的私盐生意,都是他在背后支持,或许是于大人抓住了姓陈的贩卖私盐的把柄!” 苏阳听了,略微分析一下,摇了摇头,“于连成知道陈延年贩卖私盐,绝对不是一个月前的事情,而且,我觉得,如果只是这件事,于连成不至于如此!” 无论于连成品性如何,他自己也参与了贩卖私盐,从其中获利。 在这种状况下,于连成不太可能去揭发陈延年贩卖私盐的事情。 第一百九十九章 私盐案八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于连成不顾一切要鱼死网破,但是从沈寒这里,似乎找不到答案。 “屠杀于家的是什么人?” “陈延年的人!我以前跟他们交过手,之前偷袭我的那个家伙外号叫毒蛇!” 毒蛇! 苏阳想起了那个刺杀沈寒的黑衣人。 此人身手如何尚不清楚,但轻功算是一流了。 “也就是说,你确定那些人是陈延年派来的,但是你并没有证据,对吗?” 沈寒无奈的点点头,那些黑衣人,是陈延年训练的死士,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信息,就算是抓住了,也不一定能跟陈延年扯上关系。 “于连成在登州,还有什么亲信?”苏阳又问了一句。 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沈寒不知道,但是不代表除了于连成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有一个叫胡复的幕僚,还有登州城防营副都指挥使隋方,跟我做生意的事情,也只有这两人负责接洽!” 胡复,隋方! 虽然已经过去数日,这两人很可能已经出事,但苏阳还是打算去找一找。 “对了,还有一个人,观阳县衙主簿林九龄,此人年近六旬,二十年前,于大人担任观阳县令的时候,林九龄就在观阳县。只是这几年,外人几乎都不知道他们还有往来,我也是无意中发现!” 林九龄! “好了,你先休息吧,如果有事,我会再来问你!” “那孩子...”沈寒又说了一句。 “我会妥善安置,现在他在我府上,那里很安全!” “多谢大人,这大宋,沈某能够信服的也唯有苏大人了!” “呵呵,能得沈义士此言,苏某不甚荣幸!” “义士?在下不过一待罪等死之人,怎当得起义士二字?” “舍身而取义,能做到这一点的,这天下间并不多!” ... 从沈寒房间出来,苏阳又询问了钱乙,沈寒的毒已经解了,调养十天半月,应该可以恢复。 这院落的守卫并没有因为沈寒的苏醒而解除。 刑部居然明目张胆的来开封府索要沈寒,这更说明,沈寒的存在,威胁了某些人。 但是,那些人似乎并不知道,沈寒手里没有什么证据把柄之类。 苏阳在想,自己能不能在这一点上,做点文章呢? 如果让人以为,沈寒掌握了一些东西,那如果于连成真留下了什么后手,也能更加安全一些。 甚至可以,凭借这个,再钓一两条大鱼! “大人,该上朝了!”钟伏虎说了一句。 苏阳点头,朝前走。 秦虎连忙跑过来,问道,“大人,昨晚刑部那些人怎么处理?” 苏阳停下脚步,想了想,“那些差兵打三十大板放了,那个带头的侍郎先留着,看好了,别出差错!” “是,大人,是不是从府里再调一些人来,大牢里人多眼杂...”秦虎问道。 苏阳眼中泛起一抹冷意,这开封府,需要修补的地方还真不少啊! “也关这院子吧,让苏大带几个人过来!” 苏大,只是一个代号,是王安石当年属下里武功最强的几个人之一,甚至战斗力还在钟伏虎之上,是一名真正的内家高手。 不过苏大已经年逾六旬,苏阳平常也没有麻烦他做事,只是在苏府保护家小的安全。 让苏大来这里,可见苏阳对这沈寒和朱丛辉的重视,这两个,都是重要的突破口。 ... 苏阳进入皇宫,好巧不巧的,真好遇到刑部尚书朱鹏。 两人同时将轿子落在宫门口,朱鹏的脸色很差,他没想到,派去开封府的人,居然进去就没有出来。 虽然他得到了内应传出的消息,但心情更糟糕了。 “哼,苏大人好威风啊,连我刑部的人都敢下狱!” 朱鹏毫不避讳的冷言以对,此时正是上朝的时间,附近的官员听到这声音,感觉今天的早朝,不会那么无聊了。 “朱大人早啊,您这话我怎么听不太懂?”苏阳装着糊涂。 “苏阳,你、哼,昨夜我刑部侍郎朱丛辉被开封府扣押,你别说此事你不知晓!” 听到朱鹏的话,在场的官员都有些吃惊,开封府扣押刑部侍郎,这有点太夸张了吧。 刑部主管全国刑讯,而开封府则管理京畿政务,同样也包含刑讯,而且兼具审查全国刑狱的权利。 两方职能,有不少重叠之处,但总体来说,刑部属于六部之一,地位高于开封府,虽无隶属关系,但刑部对于开封府,还是有一定制约监督权利的。 “咦,朱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讲,你想清楚再说,你确定昨晚进入开封府的是刑部侍郎?” “废话,朱丛辉奉命缉拿钦犯,昨夜收到线报,钦犯沈寒在开封府内,他去拿人,何错之有?” “呵呵,昨夜那朱丛辉可是口称奉旨前往开封府拿人,结果却拿不出圣旨,这假传圣旨的罪名是逃不掉的,现在朱大人这么说,莫非朱丛辉是奉了朱大人的命令,去开封府假传圣旨,冲撞开封府衙重地?” 苏阳冷冷的看着朱鹏。 “你、胡搅蛮缠,本尚书懒得与你做口舌之辩,陛下面前,看你如何分说!”朱鹏甩袖愤然离去,显然是打算告御状了。 附近的官员,小声的议论,似乎都很期待这场好戏。 苏阳对此毫不在意,朱鹏这个刑部尚书,比他的前任王轩差远了,无论是办案能力还是品行。 但这尚书的职位,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而他这时候,又想起崇敏和曹琦来,虽然这两人和自己并非完全一路,但理念的分歧也不会太大,户部兵部两个尚书,的确是可以改变许多事情。 进入垂拱殿,苏阳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好巧不巧,苏阳和朱鹏的位置正相邻。 而且由于兵部和刑部尚书空缺,两人附近形成一片不小的空间,特别醒目。 不就,皇帝赵熙入殿,众臣参拜之后,赵熙依例询问,“众卿家可有奏...” “臣有奏!”刑部尚书朱鹏立刻出列。 “准!”赵熙目光平静,不显波澜,数月的历练,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合格的帝王,至少从外表看不出喜怒,拥有了帝王应有的城府。 “启奏陛下,微臣奉旨缉拿于连成灭门案匪首沈寒,开封府私藏钦犯,并扣押权刑部侍郎朱丛辉等百余人,请陛下治开封府抗旨不尊之罪!” 开封府私藏钦犯,这罪名,还真是不小。 第二百章 私盐案九 赵熙闻言,皱了皱眉眉头,看向苏阳,“苏卿家,刑部之言可属实?” 苏阳出列一步,平静的回答,“回陛下,沈寒在开封府不假,但却并非于连成灭门案凶手,数日之前,沈寒带于连成幼子逃至开封,正打算当街伸冤,却被一黑衣人用毒箭刺杀,今日清晨刚刚苏醒,根据沈寒所说,于连成案尚有重大隐情!” “沈寒乃是穷凶极恶的私盐匪首,此人之言,岂可为信!”朱鹏立刻驳斥。 赵熙见两人争辩,并未阻止,显然有意获知更多问题。 虽然他信任苏阳,但身为皇帝,却不能仅仅依靠自己的喜好亲疏来判断。 苏阳不紧不慢的看向一脸愤怒的朱鹏,“朱大人说沈寒之言不足为信,下官倒要问一句,将沈寒定为于连成灭门案凶手,又有何证据!” “此乃京东东路提刑司上报,并已诛杀其余党数十人,岂会有错!” “敢问朱大人,说沈寒带人灭于连成满门,可有目击证人?” “沈寒深夜杀人,又蒙面行事,如何会有目击证人?但生擒凶犯三人,他们已经交代乃沈寒同党!” “沈寒同党,岂不也是私盐贩?他们的话岂可为信!”苏阳以朱鹏的话,将他反驳。 朱鹏气的脸色铁青,“荒谬,若都如你所说,还如何定案?” “刚刚朱大人说,沈寒余党数十人伏诛,诛灭如此数量的悍匪,自然需要调动官兵,并且不可能没有伤亡,只需派人查一查,孰是孰非自然一目了然!臣请陛下准开封府彻查此案!” 苏阳的话,让朱鹏的后背一阵发凉,诛杀沈寒同伙,怎么可能让官兵出面,现在已经过去数日,就是想要作假,也不可能。 这苏阳,实在太可恶。 若非此人,哪有这么多事! 如果这案子交到开封府手里,那什么都完了。 “陛下,此案乃是刑部主办,臣请陛下将此案交由刑部侦办,半月之内,臣一定将此案彻查清楚!” 这时候,赵熙眉头微微皱起,虽然他更信任苏阳,也有意将此案交给开封府侦办,但却不能不估计刑部的颜面。 都说当皇帝可以一言九鼎,但是赵熙却明白,一言九鼎,和专断独行之间的区别。 想要当好皇帝,一点都不容易,个人的感受可以有,但却不能完全被个人感情左右。 都说帝王无情,殊不知,帝王一言一行,关乎千万人生死融入,感情用事,最终酿成大祸,自己还落一个昏君的恶名。 “众卿家以为此案应如何办?”赵熙将问题抛给了众臣子,除了彰显自己兼听之名外,也希望看看众臣在此事上的态度。 皇帝虽然足不出户,但并非一无所知,有专门的情报机构为皇帝服务。 昨晚开封府发生的事情,他也知晓一二。 从目前掌控的情况来看,此事或许真的大有隐情! 文武百官左右看看,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此时,开封府和刑部针锋相对,他们谁都不想得罪。 但是有些人却知道,自己不开口,是不行的。 比如参知政事邱广,虽然他和刑部尚书朱鹏没多大矫情,但是和颍川郡王刘洵,却是儿女亲家,颍川郡王世子刘垚,正是他的女婿。 而这一次女婿来京城做什么,他隐约知道一些。 虽然对于刘家的某些做法有些不满,但该帮的时候,还是要帮的。 不过邱广并未立刻开口,这出头鸟,并不好当,尤其是得罪苏阳这个愣头青。 邱广有自己的为官之道,虽然和刘家关系亲密,但也不会贸然和苏阳站在对立面。 苏阳,在邱广眼中,就是一个愣头青。 蜀中查粮、疏通运河、熙河大战,无一不印证自己的观点。 如果是其他人,做一件事,只怕早就脑袋搬家了,而苏阳现在却还好好地活着,还活的很滋润,连邱广也有点佩服这家伙的本事了。 见没有人开口,赵熙的脸色有些不悦。 察言观色,自然是文武百官的强项,所以很快就有人开口。 “陛下,于连成一案,乃隶属刑部,臣以为,理应由刑部负责侦办!” 太长寺卿董云河开口说了一句,董云河之所以第一个开口支持刑部尚书,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儿子董彬,在刑部担任员外郎,朱鹏对其仕途影响深远,而两家还有姻亲关系。 董云河开口之后,立刻又有七八人支持朱鹏,这些人,要么是与朱鹏私交不错,要么是一些利益纠葛在其中。 虽然这些人除了董云河之外,品级都不是很高,但接连开口,让朱鹏的气势足了不少。 上朝的官员也有六七十人,但是一时间,却没有人支持苏阳。 一来是苏阳这几年,无意中得罪的人太多,那些人没有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支持苏阳,根本是不可能的。 至于和苏阳关系好的几个人,林逸仙这个御史大夫,乃是皇帝的耳目,皇帝没点名,他不好开口。 崇敏这个礼部尚书,即便是想要开口,也得有几个铺垫的,可细数一众朝臣,能够站出来支持苏阳的,却真没有几个。 苏阳做的几件大事,都是得罪人的,当年疏通运河,砍了不少脑袋,得罪的人本就不少。 在京城几年担任中书舍人,算是韬光养晦,也让人渐渐忘记了苏阳的凶名。 但是熙河大战,黄龙军死了数千人,虽然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战死沙场,但是那些死了嫡系子弟的家族,还是将这个仇记在苏阳头上。 这种情况,苏阳早就清楚,而那些对自己不满的人,也名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陛下,沈寒乃于连成一案关键人物,之前刑部奏报沈寒乃于连成灭门案凶手,而开封府则认为于连成灭门案凶手另有其人。臣以为,此案的关键,在于辨别带于连成幼子身份真伪,沈寒是不是凶手,自然清晰!”开口的是吏部郎中李沧。 李沧与于连成同科进士,又是同乡,私交应该不差。 此时李沧站出来,显然是站在公允的位置上,想要给自己的朋友一个公道。 苏阳对此,自然乐见其成,但朱鹏的脸色却瞬间变了。 虽然他很快掩饰下去,但是却没有逃过苏阳的目光。 而从其变化,苏阳可以肯定,这朱鹏,了解的应该不少。 若是朱鹏只是被京东东路提刑司的汇报蒙蔽,也只能说其能力有问题罢了,但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朱鹏虽然想要阻止李沧,但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第二百零一章 私盐案十 “陛下,臣以为李大人所言及时,此案惨绝人寰,例数我大宋百余年,也未有如此凶残之举,因此,此案必须彻查,莫让真凶逍遥法外!”崇敏这时候找到了借口,立刻开口支持苏阳。 “臣附议!” “臣附议!” 接连又有两名朝臣开口支持李沧和崇敏的话,而这两人,和苏阳并没有什么交情,不过其和曹家有些关联,所以这时候才会站出来为苏阳助威。 苏阳很清楚,这两人此刻站出来,自己这个曹家女婿的身份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在曹琦担任兵部尚书这件事上,发挥一定的作用。 甚至崇敏对自己的支持,也有一些这方面的原因。 虽然觉得有些腻歪,但苏阳却知道,自己不可避免这些利益纠葛,甚至有利益的联盟或者合作,才是最稳固的。 一时间,朱鹏刚刚的优势瞬间丧失。 朱鹏心里愤怒至极,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吏部郎中,不归他管,李沧为人清冷,也没有去刑部喝茶的机会。 崇敏的身份地位,只在他之上,也不会怕他的报复。 至于两个曹家派系的官员,更轮不到他来干涉。 朱鹏阴沉着脸,朝着斜后方一个刘家的官员瞟了一眼。 那刘家的官员名叫刘炳轩,职位不高,仅仅是从四品的谏议大夫,但却是刘家嫡系,在京城的主要职责不是当官,若是维护刘家的关系。 刘炳轩此时也没有了主意,根本没想到,这吏部郎中李沧会跳出来。 “陛下,此案扑朔迷离,臣以为,当以刑部为主,开封府及大理寺协同审理,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参知政事邱广开口,原本已经困顿的朱鹏,脸色更是变了。 如果让开封府和大理寺参与进来,岂不是要坏事! 邱广说完,余光扫了一眼朱鹏,心中颇为鄙夷。 这朱鹏的能力,跟前任王轩真不是一个层次。 此时,皇帝陛下的意思,已经相当清楚,他若是非要将案子压在刑部,那最终的结果,必然事与愿违。 还不如直接将此案的审理权摆明,大理寺和开封府都参与进来,但最终,主审还是刑部。 以退为进,如此还能将开封府牵制住,一举两得。 皇帝赵熙看了一眼邱广,虽然这和他心中所想并不相同,但却知道,想要彻底抛开刑部是不可能的。 赵熙没有立刻赞同,而是问了一句老神在在的左相章淳。 “左相以为如何?” 章淳对于这案子,并非一无所知。 苏阳离开相府当晚,遇到沈寒,他都知晓,甚至清楚在登州那边,有一些家族私下贩卖私盐。 章淳对大宋的认识,比任何人都清晰,而他也过了少年热血的年代,在目前这种状况下,根本无法完全杜绝这类事情,章淳现在,只能专注于准备变法,不愿节外生枝。 章淳并不愿参与到这场纠纷之中,他不想在变法开始之前,激化自己和某些世族的矛盾。 不过以章淳对苏阳的了解,只怕这一次,又是一场宣扬大波。 一旦登州贩卖私盐的黑幕再被揭开,又将是不弱于军费虚列的窟窿。 担任左相不过月余,章淳更深深的体会到,如今的大宋,仿佛一艘华丽的大船,看似风光,但船身已经腐朽,而且蛀虫无数。 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在大船沉没之前,将主干收拾结实。 “或许,由这小子闹一闹,会有一些意外收货呢!” 章淳心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念头。 “臣以为,御史台也应参与,监察案情,以便陛下及时了解案情进展!” 御史台,乃是皇帝的耳目,虽然权利不大,但却无人敢轻视。 “左相所言有理,着御史大夫林逸仙、刑部尚书朱鹏、大理寺卿李钰、开封府尹苏阳,协同侦办此案,半月之内,务必查实案情,找出真相,绳之以法...” 随着皇帝陛下的旨意,于连成案件的审理暂时告一段落。 之后的朝会,都是一些寻常事务,比如什么地方出现灾情,需要拨款赈灾,什么地方匪患猖獗,需要兵部剿灭等等。 朝会举行了大半个时辰,散朝之前,吏部尚书王翰这时候出班奏报! “臣启奏陛下,前兵部尚书张唯臣、户部尚书陈松年去职后,尚未补缺,引发诸多不变,臣请陛下早日顶多两曹尚书人选...” 两个尚书,而且是兵部和户部这两个重量级的部门。 所以在王翰开口之后,朝堂上一时间安静下来。 几个有希望问鼎这两曹尚书的官员,呼吸都略微紧张起来。 王翰在朝会上提起,但谁都知道,不可能当堂决定。 而皇帝必然也早就知晓,否则这种事情,皇帝不开口,王翰是不会拿出来在朝会上说的。 “此事着吏部尽快选拔继任人选,务必品性端正,能力卓越...” 赵熙只是笼统的提了提,围绕这两曹尚书的人选,向他推荐的人可不少,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自然有些分量。 但是赵熙还并未确定这两个职位由谁来担任,他的目光在文武百官面上扫过,这里面的确有几个候选人,但却没有一个能让他完全满意。 户部尚书之位,崇敏的确是相对合适的人选,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崇敏的身份和忠心无需怀疑,洛阳王以一己之力,扭转高侃逼宫,让赵熙得以亲政,也震慑了那些肆无忌惮的世族。 作为洛阳王的女婿,崇敏自然列入赵熙亲信之中。 而唯一让赵熙难以下定决心的,是因为崇敏从未在户部做过,而且也并无证据表明,其有出色的理财能力。 但是,抛开崇敏,似乎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赵熙微微叹息,此时,他才感觉到那一句求贤若渴的意思。 满朝文武,赵熙心里清楚,这些人表面都对自己敬畏有加,但真正能帮他分担重任的,却屈指可数。 赵熙的目光,扫过苏阳,若说满朝文武,最让其信任的,并非力推变法的左相章淳,而是这个担任了自己四年老师的苏阳。 只是苏阳的职位资历显然不足以担任尚书之位,哪怕他是皇帝,乾纲独断也需要有足够的理由,而苏阳的职位一年三变,开封府也的确需要他来治理。 “退朝!”赵熙起身离去,文武百官也出了大殿。 不过苏阳刚刚走出大殿,就有太监来传他去见皇帝。 第二百零二章 变法的序幕 御书房外,苏阳看到章淳、王翰,还有一名刚刚提拔的参知政事吴维。 吴维王翰,都是章淳亲信,也是变法的忠实拥护者。 “见过左相、王大人、吴大人...”苏阳拱手行礼,章淳笑着道,“亦恒来了,坐吧,陛下应该也快到了!” 吴维对苏阳笑着回礼,但王翰只是微微点头。 苏阳心里清楚,王翰因为刘缙云的事情,对自己颇为不满。 他想要借着徐方案,将刘缙云赶出吏部,但是苏阳这边,却没有依照他的意图办案,王翰自然对苏阳有些不满。 但这种不满,只能压在心里,别说苏阳得皇帝信任,就是左相章淳,也对其极为器重。 这时候,有内侍送来点心茶水,这些人在朝堂上占了一个时辰,肯定是饿的潜心贴后背,今日皇帝要说的事情,估计不会短,所以先让苏阳他们垫垫肚子。 御厨的手艺自然没的说,不过苏阳在宫中任职数年,早已经对此免疫,而麻姑做点心的水准,更是胜过御厨一筹,苏阳倒是没有觉得多好吃。 不过看王翰和吴维两人的表情,似乎颇为享受这御赐的点心。 “我府上那厨子前两日也做了这松花糕,但滋味却不能比,同样的材料,同样的手艺,怎么这味道会差这么多呢?”吴维喝口茶压了压,然后一统感慨。 苏阳对于这吴维了解不多,但听苏轼说起过,此人也是一个美食家,不过并非如同苏轼那样善于烹饪,而是重在品尝。 “做点心材料是其一,火候和工艺看似差别不大,但细微处却决定了口感,比如这紫薯饼,用的米需温热,与紫薯捣成泥压制成饼状,两面微煎,火候极其重要,黄而不焦为最佳!”苏阳随口说了一句。 吴维闻言,惊喜的道,“苏大人对这点心也颇有心得啊!” 苏阳摇了摇头,“这东西我可做不来,贱内倒是常坐,偶尔看过几次,只能嘴里说说罢了!” “哦,我想起来了,前年去见东坡,他提起过苏大人有一位夫人厨艺非凡,而且蜀中盛行的麻姑饼,就是尊夫人所做,的确是别具风味!” “呵呵,麻姑厨艺尚可,但与东坡兄相比,却远远不足,唯有这点心比较擅长而已!”苏东坡算是这个时代的美食大亨,不说他做的好坏,仅仅是发明的菜品,就有数十种,单单用他发明的菜品,都能拼一桌丰盛的大餐。 “这么说,改日我可得厚颜去府上叨扰一二,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管不住这张嘴啊,以前东坡在的时候还好,总能去吃他几顿,这几年,天南地北,可是苦了我的五脏庙啊!” 吴维为人豁达,和苏东坡性格倒是类似,而在官场上,也比苏东坡更加称心如意,如今,刚刚过五旬,已经步入中枢,日后拜相也并非不可能。 “吴大人能来,苏某荣幸之至,贱内的厨艺,也许吴大人这样的大家来品鉴指点...” 两人说笑着,气氛融洽,章淳只吃了少许,然后就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思考问题,王翰偶尔朝两人这边看一眼,但没有半点参与进来的意思。 片刻后,几人用完茶点,皇帝赵熙也让人传他们进入御书房。 御书房内,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中书舍人蔡卞。 自从苏阳推荐了蔡京出任熙河路经略使后,蔡卞对苏阳的态度更亲切,虽然苏阳知道,蔡卞和蔡京的性格还略有不同,虽然有些小问题,但却比其兄更有底线,历史上,若非蔡京所累,蔡卞的名声,应该会好许多。 蔡卞担任中书舍人,相当于皇帝身边的秘书或者秘书长,品级不过正四品,但分量却足以抵得上一个尚书之类的大员。 此时,蔡卞留在御书房,更说明了皇帝对其的信任。 “好了,今日召诸位爱卿前来,其一,为两曹尚书人选,其二,则是新法何时实施?” 这两个议题,并不出意外。 无论苏阳自己的规划如何,新法却不可能因他觉得还没有准备好,就暂时搁置。 虽然第二个议题才是重点,但第一个议题同样重要。 “子瑜,你先将两曹尚书人选说一说吧!”章淳对王翰说了一句,子瑜,则是王翰的表字。 “是!”王翰早有准备,从袖子里取出准备好的公文。 “陛下,两曹尚书待选官员各两人,户部尚书之位入选者为现礼部尚书崇敏、观文殿大学士李长治,兵部尚书入选者为秦凤路经略使方如林,河北东路安抚使曹琦!” 王翰能得章淳看中,能力自然不俗,而这两个职位的人选,也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 他手里的公文,也由蔡卞分发给几人。 这上面,是四名候选人的仕途简历,还有吏部对其考核的评判。 崇敏的资历倒是不浅,在担任礼部尚书之前,还在地方担任过两任知府和一任转运使。 他的竞争对手李长治,也颇有来头,是陇西李氏家族的成员,这李氏家族,比曹氏高氏的李氏更加悠久,似乎是唐朝李氏的旁支,不过在大宋开国期间,立下大功。 李长治也担任过两任知府,还担任过安抚使一职。 不过此人常年在地方任职,这观文殿大学士,只是一个散官,三年前李长治丧父,守孝在家,如今丧期满,暂居观文殿大学士,以待空缺。 秦凤路经略使方如林,同样是位高权重,执掌一方,甚至比韩琦,资历还要深一些。 而吏部的评判,似乎也颇为中意方如林。 苏阳面色如常,但是心里却在衡量,自己要不要为韩琦说话。 从吏部的评判来看,这方如林,肯定是章淳的人选,以自己如今的身份,想要改变章淳的心愿显然比较困难,而章淳力荐的话,皇帝也不一定会听自己的。 更关键的是,苏阳对于方如林并不是很了解,单凭吏部给的资料,很难判断此人是否合适担任兵部尚书。 “子瑜,你先说说这几个人选吧!吏部评选的结果如何?” 章淳让王翰给出一个意见。 “是!户部尚书一职,崇敏和李长治,各有优劣,崇敏资历丰富,担任过知府及转运使,在职期间恪尽职守,兴修水利,发展民生,治下风评优良,其担任礼部尚书四年,礼部各司井然有序,其能力毋庸置疑,唯一欠缺的是,崇敏没有在户部任职精力,也没有担任过类似的官职。 李长治长期在地方任职,履历丰富,历任常平使、知府、刺史、转运使、安抚使等,三年前担任江南东路转运使。其欠缺的是在朝为官经历,进入户部能否快速驾驭,尚未可知!” 介绍完这两人,王翰停了下,等待先决定出户部人选再定夺。 “都说说吧,苏卿家...” 苏阳没想到自己被第一个点名。 苏阳看了看手里的资料,然后缓缓开口。 第二百零三章 两曹尚书 “臣以为从公文上看,崇敏与李长治各有优劣。就理财而论,李长治似乎更擅长一些。”苏阳刚刚开口,其他人都有些意外。 苏阳和崇敏,无论公交私仪,似乎都不错的样子,怎么会这时候推荐李长治? 难道李长治托人走了苏阳的门路?不太可能吧! “呵呵,亦恒,你这是言犹未尽啊!”章淳笑着接口,以他的观察,苏阳只怕不是推荐李长治,而是欲扬先抑。” 苏阳笑着继续道,“下官着点小伎俩,果然没有瞒过陛下及左相的法眼!诚然,在理财方面,李长治优于崇敏,但臣以为,户部虽然掌管全国钱粮,但户部尚书,是否就一定要一个善于理财的人来担任呢?” “苏大人此言,本官不敢苟同,若是不善理财,如何能管好户部?”王翰微哼一声。 就连章淳和吴维,也皱了皱眉眉头,苏阳想要推荐崇敏这没什么,而且说实话,崇敏的优势,比李长治也更大。 首先,崇敏是洛阳王的女婿,这一点,李长治比不了,洛阳王功同拥立,想让自己的女婿担任户部尚书,皇帝也得给面子。 “王大人稍安勿躁,苏某还不至于为了推荐一个职位,而罔顾公理!”苏阳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对于王翰心里哪点疙瘩,苏阳真觉得此人度量太小。 一个吏部尚书,连副手都容不下,莫非还想吏部成为他的一言堂? “哼,王某敬听高论!”王翰的脸也沉了下来。 苏阳没有再看王翰,而是对着左相章淳和皇帝赵熙,“户部执掌钱粮,重要性毋庸置疑。所以自然需要专精理财的能者充斥。但臣以为,户部尚书一职,最重要的职责,并非理财盈利,而是协调调度,知人善任。对于崇敏和李长治两人,臣只能评价自己熟悉的崇敏,并无贬低李大学士之意。 崇敏其人生性豁达,其在礼部,各司诸事井然有序,而崇敏对于各司职能,并非全都精通。 但其驭下有数,知人善任,剧中调度协调,才令礼部各司其职,井然有序!户部尚书与礼部尚书,虽然职责不同,但臣以为,崇敏足以胜任。 而臣也明白,如果由一个善于理财,又精于协调之人担任此职位效果更好,但就目前看来,这样的人才并未出现。若是李长治在这两方面兼而有之,臣也认为,其更适合户部尚书一职!” 苏阳的回答,有理有据。 就连刚刚不忿的王翰,也无话可说。 至于李长治,是不是两者兼而有之,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如果李长治真的如此优秀,那也不至于和崇敏竞争这个职位了。 而切,更重要的一点,李长治出身陇西李氏,在未来的变法中,会不会坚定的站在皇帝这边,还真不好说。 “左相,吴卿家,你们觉得崇敏可否胜任?”赵熙直接询问两人的意见。 吴维朝着章淳看了一眼,章淳面带微笑,点了点头,“臣以为,苏大人所言有理有据,知人而善任,足以担当此职位!” 对于这个结果,王翰心里早就知道,李长治在很大程度上,都是给崇敏当陪衬的。 不过却因为苏阳的话让崇敏的职位得以确认,还是让王翰有些不爽利。 接下来,则是讨论兵部尚书的职位,两个候选人,方如林和曹琦,有着出奇的相似度。 两人都出身功勋世家,不过方家比曹家地位略差一些罢了,但同样可以列入大宋一流家族。 而方如林比曹琦年长七岁,其资历,也比曹琦更深,所以最终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陛下,方如林与曹琦,两人虽然都是进士出身,并且常年统军驻守边境,精忠体国,可为我大宋官员之表率!” “此二人皆为难得将才,诸位爱卿以为谁更合适?” 面对皇帝的发问,这一次,苏阳没有回答,因为自己和曹琦是姻亲关系,反而不好直接推荐了。 “此二人履历相似,才能卓越,不过方如林资历更深一些,臣以为方如林比较合适,否则难以服众!”王翰开口,推荐方如林。 吴维没有说话,但是苏阳发现,吴维朝着章淳看了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章淳没有反应,他也就没说。 苏阳判断,或许是吴维对方如林这个人选有不同见解,但章淳支持王翰的推荐,他也就不再说话了。 不过吴维并没有对这两人进行点评,从侧面表明,自己并不支持。 皇帝赵熙,也未知可否,目光又落在苏阳身上。 “苏卿家,你也说说吧,今日这里无需顾忌,可以畅所欲言...”赵熙开口,让苏阳说话。 苏阳已经明白了章淳的决定,虽然知道这一次曹琦的希望不大,但还是要说一说自己的见解。 而赵熙给他的这个畅所欲言,则不无暗示,两人相处数年,从只言片语中,苏阳自然能看出赵熙的心意。 “臣遵旨!曹琦与我有姻亲关系,所以相对了解一些,其在边境多年,熟知军务。方如林方大人我并未见过,但是根据吏部考核,其履历与曹琦相似,所以从目前来看,这两人似乎都是兵部尚书一职的合适人选。不过臣斗胆请陛下此次选拔兵部尚书,启用精通军事的武将!” 苏阳此言一出,一时间,御书房内的气氛立刻凝重起来。 “苏阳,大胆,竟敢当陛下之面,出此大逆不道之语!”王翰闻言,立刻呵斥一声。 不过其他人,却都没有开口。 “何为大逆不道?”苏阳看向王翰,此时,他有些怀疑章淳选人的目光了。 这王翰,是章淳的亲信不假,能力肯定也有,但是眼光和见识,却和吴维比,差了不止一筹。 王翰此时,却并不知苏阳这话,是察觉了皇帝心思说出来的,否则,苏阳不会这么冒失,当众提出这种论调。 “文官节制武将,此乃大宋祖制,你出此妄言,岂非大逆不道!”王翰冷冷的看着苏阳。 “时移世易,若一切都循规蹈矩,依照祖制,我等也就无需坐在这里,更无需实施新政了!” “这岂可一概而论?实施新政,乃为根除积弊,富国强兵,而文武相制,乃是太祖定下的铁律...”王翰据理力争。 第二百零四章 追贬司马光 太祖定下的铁律!苏阳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若你知道,所谓的太祖,赵家血脉,早就被屠戮一空,这祖训,就是一个笑话! 但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的,而苏阳从皇帝赵熙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顾忌,或许,这个秘密,赵熙尚不知晓。 当今世上,也只有隗侯、洛阳王和自己三人知道这个秘密,要不要传下去,苏阳不会去决定,一切,由隗侯来定夺吧! “好了,陛下面前争的面红耳赤,成何体统!”章淳训了一句,算是各打五十大板。 “陛下,臣以为,苏大人所言,虽有失体统,但也非毫无道理,只是此事牵连深远,暂时不宜变更,否则必然引起士大夫的恐慌!至于兵部尚书人选,臣以为吏部考虑的颇为周全,可令方如林担任,而曹琦能力毋庸置疑,可以调入枢密院担任副使先历练两年!” 章淳终止了两人的争论,兵部尚书,也就此尘埃落定。 曹琦未能如愿以偿的担任兵部尚书,但枢密院副使,也不算差,尤其是在如今枢密使没有定论的时候,曹琦的分量更重,不弱于一个兵部尚书。 苏阳看了章淳一眼,心里嘀咕,曹家该不是走了章淳的门路,打算先将曹琦放在枢密院副使的位置上历练两年,然后一步扶正,弯道超车吧! 这并非没有可能,如果曹琦在枢密院副使的位置上,能够让皇帝满意,执掌枢密院,也不是不可能。 这结果,或许是皆大欢喜,而就连和崇敏竞争户部尚书失利的李长治,也得到了安置,接替崇敏,担任礼部尚书! 至于曹琦和方如林的空缺,不在此次讨论之列。 第一项议程结束,用时不长,但却撞出了不小的火花。 甚至苏阳提出的言论,如果传出去,只怕不知道有多少士大夫对他咬牙切齿。 但若是那些武将知晓,估计会给苏阳立长生牌位吧! “新法的筹备如何了?”赵熙问了一句,相对于两曹尚书,新法更让他急切。 “回陛下,法令以基本就绪,只是人员配备上还略有不足,最重要的是国库暂时无力投入,青苗法、免役法想要推广,难度不小!” 章淳微微叹息,没钱,没人,这新法,想要贯彻落实,太难了。 如果贸然推出,不能落在实处,或者产生什么逆反,对新政,将是一个重大的挫折。 但是不推出新法,也不行了,这样下去,大宋指挥越来越困难,新法更是遥遥无期。 “朕不是让吏部户部全力配合,为什么还会缺人缺钱?”赵熙有些心烦气躁,当皇帝已经八年了,但是眼看着先皇的变法被全部推翻,这让他对太皇太后高氏和司马光等一干大臣的不满,达到了极致。 所以亲政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延续新法。 “陛下,如今国库空虚,军费支出尚且不足,至于人员配备,需要仔细筛选可用之人,难以一蹴而就。 不过请陛下放心,陛下大婚之后,新法会逐步推广,只是一些阻碍新法的魑魅魍魉,还需陛下雷霆镇杀!” 章淳眼中迸发出一股骇人的精光,他已经可以预见,新法实施之后,会出现多么大的波折。 “朕欲效法先帝,这一天,朕已经等的太久了!”赵熙深吸口气! “陛下,臣以为,在新法实行之前,还需揪除奸佞,以警试听!而这其中以司马光为罪魁祸首,若非其鼓吹诋毁元丰新法,不至新法被废,臣以为,此老贼死不足惜,应夺其爵、撅其尸以儆效尤!” 提起司马光,章淳可谓咬牙切齿。 不说他本人被司马光贬谪,单单是司马光对新法毁灭性的的打击,让王安石和神宗数十年的辛苦化为泡影,仅此就足以让其碎尸万段。 当年实施的新法,要说没有问题,那连章淳都不信。 但有问题就更改,不能一棍子打死。 而新法的主要问题,还是在实行过程中,人为的出现了贪腐或者篡改,而并非新法本身的错误。 司马光的做法,相当于因噎废食,完全不可取。 对于司马光,皇帝赵熙,也没有什么好感,甚至一度和章淳是相同的感觉,但是这大半年来,读了其留下的资治通鉴,赵熙又对其才能颇为欣赏。 但恶感,还是大于好感。 章淳之言,实在有些恶毒,就连王翰和吴维,都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强硬的态度,即便是司马光死了,也绝不放过。 虽然,苏阳并不认可司马光的政治见解,但是对于其人,却还是颇为钦佩的。 司马光反对新法,主要是新法的确损害了相当一部分百姓的利益,虽然他因噎废食的做法不妥当,但其出发点,却同样没有错。 “左相,人死如灯灭,何至于此!”苏阳不得不开口,历史上司马光有没有被掘坟,苏阳不知道,但他现在却不能不说,否则,良心难安。 “老贼虽死,祸患无穷,若不如此,怎能警醒宵小!”章淳依旧不愿退让半步! 王翰和吴维,虽然感觉章淳这么做,有些过了,但也不会反对,惩处司马光,对他们未来要做的事情,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让一些摇摆不定的人知道,皇帝的决心! 章淳和苏阳的目光,都落在皇帝赵熙身上,而此时,赵熙没有说话,站起来从旁边的书架上,拿起一卷司马光写的资治通鉴。 “司马光罢黜新政,让父皇心血枉费,朕亦恨之入骨。然而,这半年来,朕读其所着资治通鉴,又有醍醐灌顶之感。朕亦曾想过,司马光等为何目光如此短浅,罔顾社稷,罢黜新政。 而朕则从这资治通鉴中找到了答案!” 赵熙将资治通鉴翻开,递给章淳,章淳连忙上前接过。 其内容,则摘录的魏征劝谏太宗的那一篇。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 ... 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车朽索,其可忽乎?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章淳默默的念了一句。 这文章,他自然知道,资治通鉴,他甚至也读过。 虽然其中的道理不错,但这与司马光的所作所为,不能混为一谈。 “陛下,此书臣亦有阅读,不得不说,此乃鸿篇着作,足以流传千古,但臣以为,这更说明司马光此人罪大恶极。心中明了大道,却罔顾大宋社稷江山,只为全其虚名,其心可诛!” 第二百零五章 太皇太后的嘱托 这解释,苏阳也是无奈,毕竟司马光,其做法有失偏颇,而章淳,明显是要用司马光立威。 “司马光虽有过错,但其已亡故,臣以为去其封赏,贬其爵位,足以震慑宵小,若是抛尸掘坟,只会令天下士人寒心,还望陛下与左相审慎!”苏阳再次开口。 司马光被贬,苏阳觉得并不冤枉,而且也是新政的舆论需求,苏阳不会反对,但抛尸掘坟,自古以来,也没有几个这样的例子。 “左相,苏卿家所言也不无道理,你斟酌一下,贬其封赏爵位,朕大婚在即,抛尸掘坟,也不妥当!” 章淳闻言,拱手奉命,“臣遵旨,另外,还有吕大防、刘挚等,也应一并惩处!” 吕大防和刘挚,都曾居相位,司马光为罢黜新政设立了理论基础,吕大防和刘挚,则是具体的执行者。 所以这两人被贬,毫无意外。 除了这些人之外,在苏阳的记忆中,苏轼也曾是这些人之中的一员,不够苏轼可不仅仅对王安石的新法不满,对于保守派,也颇有微词,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性格彰显无遗。 不过因为苏阳的介入,苏轼留在了广西南路,远离权力中心,让他避免了这场风波。 对于这几人的贬谪,苏阳并未发表意见。 随后,是一些关于新法实施的计划汇报,而苏阳发现,在新法的实施中,具体的操作,都是吴维在制定。 而这一次恢复的新政条款,在熙宁元丰新政的基础上,如今实行的政策,更加细致,更具操作性。 这也是章淳敢于强行推进的底气之一。 具体的细则,赵熙并未过问,他也不可能亲力亲为。 随后,苏阳和章淳等人离开御书房,不过苏阳并未和几人一起出宫,因为曹清影今天入宫去探望太皇太后,苏阳现在要去接曹清影一起回家。 苏阳上一次见太皇太后,还是刚刚返回京城的时候。 不过月余,太皇太后似乎更加虚弱了。 苏阳去的时候,太皇太后坐在躺椅上和曹清影在说话。 只是其比一月前消瘦了不少。 苏阳问安之后,也坐在对面,高氏问了几句皇帝的近况,苏阳说一切都好,关于皇帝要恢复新政,苏阳自然半个字都不会提。 此时的高氏,已经有心无力,高侃的逼宫,让她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而生命快到尽头,对于她来说,似乎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 例数其一生,可谓尊贵非凡。 虽然其出生在高氏一族,但从小就跟其姑母,也就是仁宗皇帝的皇后高氏,生活在宫中。 原本,其姑母有意让仁宗将其纳为妃子,但仁宗不允,而让其嫁给了太子,也就是其后的英宗。 可惜英宗年仅三十五岁驾崩,不及弱冠的神宗即位,三十几岁的高氏成为皇太后,那时候,无论朝堂风云变幻,高氏在深宫之中,并未受到多少影响。 可是谁想到,神宗也在三十八岁驾崩,即位的幼子赵熙,不过十岁。 高氏这个长于深宫的女人,只能拿起她并不擅长也不喜欢的政治。 索性,还有她的娘家高氏一族在背后支持,临朝称制八年,高氏最终,又不得不承受高侃逼宫带来的苦果。 她内心清楚,如今的这个皇帝亲孙,对于她这个祖母,并不喜欢,一来是自己临朝称制,限制了皇帝的权利,更重要的是,在她执政期间,废除了神宗制定的新政。 对于这一点,高氏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无论是司马光还是高氏一族给他展现出的信息,都是新政搞的民不聊生,不废除新政,大宋江山社稷倾覆就在旦夕。 或许这些人说的有些夸大其词,但新政的危害的确不小。 “影儿,我让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酥油点心,你去尝尝吧!”高氏有些困倦的说了一句。 曹清影自然明白,皇祖母有事情要跟苏阳说。 曹清影离开之后,高氏并未立刻开口。 “皇祖母有何吩咐?” “哀家时日无多,这些日子,细数过往,物是人非!哀家历经四朝,三都扶持新君,虽不通晓朝政,却无奈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功过是非,哀家并不在意,至少见了诸位先帝,哀家并无愧疚!” 苏阳静静地听着。 在太皇太后执政的时候,苏阳并非其亲信,但是苏阳担任中书舍人,又是因为太皇太后对其的信任。 苏阳不知,这份信任到底是因为曹清影,还是别的原因。 但若非其信任,苏阳的仕途,不会如此顺利。 “哀家此时,心里放不下的,一是你与影儿,至今未有子嗣...” 曹清影也已经二十七岁,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别说当母亲,就是当祖母的都有。 “皇祖母,此事强求不得,或许是我们的体质问题,不过...” 高氏摆了摆手,“影儿天生体寒,此事责任不在你,哀家提起此事,只是希望你答应哀家,日后不要因此冷落了影儿,这丫头的性子清冷,像她娘...” 高氏想起自己早殁的长女,又是暗自神伤。 “皇祖母放心,影儿与我有三世之缘,此生亦恒必不负她!” “好好好,影儿能遇到你,是她的福气!” “遇到影儿,也是我的福气!” 高氏的情绪略微好了一些。 “第二件事,若有一日,高氏一族造了劫难,哀家希望你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高家留下一支血脉!” 苏阳有些差异的看着高氏,虽然他知道,高氏如今权柄不在,甚至太皇太后离去后,可能还会遭受进一步的打压。 但说什么灭门之祸,不至于吧! 而太皇太后,能够郑重其事的跟自己说这件事,莫非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内情? “你无需多问,也无需承诺什么,只要在你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尽力即可!” 高氏说完,闭上眼睛休息,苏阳想要追问,都不可能。 离开皇宫已经是傍晚,苏阳脑海中还不断的浮现今天发生的一幕幕。 于连成灭门案,两曹尚书尘埃落定,新政即将重启,高氏的嘱托... 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不是小事。 和曹清影坐在马车里,苏阳没有说话,曹清影似乎也在想什么心事。 “大人,开封府到了!” 虽然现在已经晚了,但苏阳还是要去开封府一趟。 第二百零六章 私盐案十一 “我晚点再回去,你先回府吧!”苏阳对曹清影说了一句。 “嗯...” 曹清影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阳问了一句。 “皇祖母跟我说了一些话,还给了我一样东西,但是我不清楚那是什么!”曹清影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块非金非玉赤红色令牌,上面雕刻着一头振翅欲飞的凤凰图案。 苏阳接过去仔细看了一眼,令牌入手温热,像是文玉,但手感有不同,更像是一种合金,但是这令牌存在的时间不短,还依旧温热,的确是有些奇怪。 “皇祖母还说了什么?”苏阳问了一句。 曹清影摇了摇头,“没有,她只说让我留着,日后自然会知晓!皇祖母只怕...” 曹清影情绪低落,他自有失去母亲,很小的时候,就在高氏身边长大,对这皇祖母,也是格外亲切。 “这令牌你收先收起来,别多想,皇祖母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苏阳安慰的语言,实在有些苍白。 但是却又找不到更好的语句。 面对生死,他们都无力改变! “嗯,你去忙吧,别太劳累了!”曹清影挤出一丝笑容与苏阳道别。 苏阳凑过去,在曹清影嘴角轻轻一吻,这才下了马车。 虽然已经算是老夫老妻,但这毕竟是一个受到礼法约束的时代,夫妻间的小亲密很少见,曹清影不禁面色微红,刚刚难过的情绪得到了缓解。 进入开封府,苏阳还没落脚,就看到一名亲卫跑了过来。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刑部派人来催要朱丛辉,另外还要将沈寒暂押刑部大牢!” 苏阳眉头一挑,还真有不怕死的。 “来了多少人?”苏阳问了一句。 “就、一个,一名刑部主事,被队长拦在门外,赖着不肯走!我听人说那家伙是出了名的死脑筋,在刑部很不得赏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也只有他才会来!” 苏阳闻言,愣了一下,派一个刑部主事过来,什么意思?表明自己的态度?还是找一个愣头青给自己添堵。 苏阳对于朱鹏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苏阳很是看不起。 虽然案子以刑部为主审,但他也不会将沈寒这个重要证人交给刑部。 至于朱丛辉,给他定一个假传圣旨有些难度,但冲击开封府这个罪名是逃不掉的。 苏阳的目的,也不是真的就将这小杂鱼判刑下狱,只是要给那些不知所谓的家伙提个醒,这里是开封府,是他苏阳的地盘! 苏阳来到沈寒住的院子外,门口有八名亲卫守门,秦虎也站在门口,盯着一个三十出头,一脸络腮胡的魁梧青年。 此人穿着刑部的官袍,品级不过正六品,端端正正的站在秦虎对面,也不闹事,就是怎么哄也不走。 “大人!”看到苏阳,秦虎等人抱拳行礼,而那站在秦虎对面的刑部主事,也转过身来。 此人身材高大,比苏阳还高半头,至少也有八尺,按照后世标准,应该在一米九五左右。 而且此人一脸络腮胡,面色黑红,身材魁梧,活像一个钟馗在世。 若非此人穿着刑部主事的官袍,苏阳还以为这是一个武将呢。 “卑职刑部主事申明见过府尹大人!”申明态度端庄,一丝不苟的行礼。 虽然看着五大三粗,但一切却都合乎规矩。 “所来何事?”苏阳虽然知道这愣头青的目的,但还是开口询问了一句。 “回大人,卑职奉命前来开封府接管于连成灭门案嫌犯沈寒,刑部文书在此,请大人过目!” 申明将一份刑部公文双手递给苏阳。 苏阳不禁有些好笑,这朱鹏,入戏倒是不浅,将表面功夫做的倒是挺足。 “行了,你也回去吧,这沈寒乃我开封府原告,不会将其移交刑部!”苏阳懒得跟这一个小杂鱼啰嗦。 “大人,尚书大人给卑职下了死命令,不将沈寒与朱大人带回去,卑职只能留在开封府!” 苏阳皱了皱眉眉头,“开封府不是菜市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别啰嗦了,若非看在你奉命行事的份上,本府也治你一个冲击府衙之罪!” 苏阳说完,就朝着院内走去。 “大人此言差矣,卑职自知大人不喜见到卑职,但奈何领了上命,身不由己!而依大宋律,冲击府衙乃是指以暴力侵入官府办案场所,造成人员伤亡,财物损失等行为,依照罪责大小,处以三月以上刑期,而卑职有公务在身,并未对开封府一草一木造成破坏,因此这冲击府衙之罪何从谈起!” 申明一板一眼的说着,苏阳听了,不禁有些差异,这家伙,也算是个人才了,但说其是死脑筋,倒是半点没错。 苏阳停下脚步,看向申明,“哦,照你这么说,本府非但不能赶你走,还得好吃好喝伺候着?” 申明闻言,依旧面色平静,“大人若是不喜见到卑职,只需行文复函,由卑职带回刑部复命,如此一来,卑职免于罪责,大人落得耳目清净!” 苏阳听了这话,不禁笑了笑,这申明,虽然有些死脑筋,但并非是真的傻,而且有理有据,将一件无厘头的棘手问题,轻而易举的解决。 “带他去行文,让他自己些,完了带过来!”苏阳对身边的亲卫吩咐一句,然后没有再理会申明,走进了院子。 “多谢大人海涵!” 申明的声音传来。 沈寒恢复的不错,或许是因为内功底子不俗,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路。 或许是看透了生死,反而显得豁达了,苏阳又询问了一些案发时的细节,沈寒这里得到的线索并不多。 只能证明那些黑衣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比一般的禁军身手还好,而且身上的兵器精良,绝非一般人能够掌控的。 从种种迹象表明,于连成很可能是触犯了某些家族的重大利益。 但若说是贩卖私盐,似乎又不对,于连成自己也以此获利,虽然他获得的利润,很大一部分用在改善登州民生上,但于连成显然不是那种嫉恶如仇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此时才有揭发那些人的意图。 看来,必须找到于连成的几个亲信,才能有新的线索。 胡复、隋方、林九龄! 从沈寒口中知道这三人名字之后,他就已经传讯登州那边的情报人员搜寻了,但案发至今已经过去了数日,还能不能找到线索,真的很难说。 从沈寒房间出来,苏阳去见了朱丛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