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西厂》 第一章 刺杀皇子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汪直后脑处传来,他的眼前瞬间变得一片漆黑,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片刻之后,便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他将手撑在地面上,想要站起来,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力气。 同时手上还传来一股湿漉漉的寒意。 作为一个北方人,这种触感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雪? 我这是在哪?现在明明是七月份,怎么地上会有雪? 汪直在脑海中不断的努力去尝试着回想,刚才明明是走在回家的路上,可现在这是……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处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抓住了,随后身体便不由自主的被那双手向前拖去。 汪直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心中开始慌乱了起来。就在这时眼前的黑暗终于开始渐渐散去,他模糊的看到自己似乎被一个身穿青衣的老者拖拽着放在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的旁边。 在这匹枣红马的身旁,赫然还躺着一个身穿蓝衣的人。 汪直此时已经大约的看清了拖拽自己的老者以及这蓝衣人的衣服样式,显然并非现代人的穿着。 看这蓝衣人的面貌大约只有十三四岁左右的年纪,头顶还挽着一个发髻,他身旁不远处还有一顶帽子散落在那里。 这蓝衣少年紧闭双眼,看样子似乎昏迷了过去。 此时那老者已经将汪直放在了蓝衣少年的旁边,然后他便看向了蓝衣少年以及旁边的那匹枣红马。 “这次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还想着要如何对这小子下手,想不到他竟然自己坠马了……” 老者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说话的同时他还向远处张望了两眼,神情有些紧张。 “嗯?这马鞍难道……是被人动过了手脚……?” 老者似乎在这匹枣红马的马鞍上发现了什么,嘴中喃喃自语的说着。 汪直想要说话,可话到嘴边,却只发出了一丝呜呜的声音。 老者倒是立刻便听到了,他一回头,发现汪直正在望向他,便蹲下身,小声的对汪直嘱咐道:“真儿,你记住,你与这昭德宫的内侍汪直相貌有九成九的相似,现在你顶替了他,断不会有人怀疑你的。 这样你便可以借此机会混入皇宫,进入皇宫之后,别人问你,你只说摔伤了头,之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 而且你大可以放心,进入宫中自然还会有人帮你掩饰的。” “什……什么?”汪直根本不明白这老者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此时只是觉得头疼欲裂,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应该给他找个医生看看伤势吗? 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汪直虽然是在说话,但在那个老者看来,他只是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而此时那老者已经将一旁昏迷的蓝衣少年背在了背上。 “好了,我这就把这小子给带走!真儿,这次入宫你一定要查明纪氏生皇子的真相,如果真如传闻所说纪氏已经生下了皇子,切记,你的任务就是杀掉皇子还有纪氏!为师可是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汪直根本就听不明白老者到底在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还想说话…… 那老者却根本不再理会他,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喊道:“不好啦,汪公公坠马啦!快来人呐!” 老者喊了这一句话之后,身形便立刻纵起,向不远处的树林中蹿去,瞬间便隐没在了树林之中,身手竟然是矫健之极,即便是背上还背着一个少年,依然步履如飞。 汪直想要阻止那老者离去,可此时的他完全有心无力,隐约间又听到远处另一个方向传来人的说话声…… “什么?谁坠马了?汪公公?” “老爷,您快看那边,那儿的确躺着一个人,似乎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看那身衣服……那好像真的是宫中内侍,快去看看!” “不会真的是汪公公坠马了吧?他可是昭德宫的人……” “慌什么?他是自己从马上摔下来的又不是我们给他推下去的。你先去找个大夫来!……等等,把万指挥使也请过来!” 汪直听着那些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人声嘈杂,最后又乱成了一团,显然是冲着他这个方向来的。 他心中有些庆幸,那老头子总算还是干了件好事,终于有人发现他出事了,他的视线又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看着几个人影渐渐围拢在了他身旁,没过多久便再次晕了过去。 …… …… 不知道过了多久,汪直的意识逐渐清醒了过来。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视野当中光线有些昏暗,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汪直发觉自己似乎是躺在一张床上,床的两边挂着青色的帷帐,顺着帷帐看下去,赫然发现在床边正坐着一个少女。 这少女大约十二、三岁左右模样,面容姣好,皮肤白皙。 她的两只眼睛微微闭着,一只白嫩小手正托着有些摇晃的头,似乎是在努力的摆脱睡意的侵袭。 这小姑娘难道一直在这里看护我? 汪直心中想着,又仔细的打量了这少女几眼。 少女头戴一顶乌色纱帽,纱帽后边点缀着一些珠花,帽额处还缀有圆珠,身上则明显穿着一套古装的衣裙。 这似乎是……袄裙? 看来这还是个喜欢穿汉服的小姑娘…… 汪直作为一个半吊子漫画家,对这种明代款式的袄裙是有过研究的。 他大学毕业于华夏美术学院,毕业之后也没找工作,为了实现成为漫画家的梦想,在网上连载着自己画的漫画,成绩只能算是一般般,每月的稿费只够勉强糊口。 正在连载的这部《就算是败家子也想要当状元啊!》便是以明朝中期为背景的漫画。 为了画好这部漫画,汪直也是在网上收集了不少明朝资料,《明史》他也大概的看过一些。 这少女身上穿的很明显便是明朝款式的袄裙。 所谓袄裙,是从唐朝开始流行的一种衣服套装,上袄下裙。 这少女上身穿的是一件绿袄,看起来很厚实的样子。 她的下身穿着的这条裙子,从汪直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一处裙门及身侧的两处褶皱,应该就是马面裙了。 从这套袄裙的制作工艺上来看,可以说是十分的精致考究,仔细看的话这件绿袄隐约间还绣着金色丝线,这种做工,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汉服爱好者能做出来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少女到底是谁? 汪直在端详这少女的同时,也开始打量着现在所处的这间房间。 这房间不大,但是汪直眼前所能看到的诸如围屏、桌子、椅子、柜子以及柜子上的瓷器摆件,也无一不是充满古意。 这些摆设家具,上边的雕刻花纹图案都十分的精致。即便是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来,这不是什么小作坊就能制作出来的,就算不是真古董,也绝对价格不菲。 从这整个房间的陈设来看,显然都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这汉服少女的家里能收集到这么多精致的摆件,绝对不简单。 可是自己又为什么会到了这里? 想到这汪直脑中又是一阵疼痛,随着后脑处传来的钻心疼痛,他隐约间似乎想起了什么…… “嘶……” 由于疼痛的关系还是发出了声音。 这声音一出汉服少女立刻就被惊醒了。 她先是睁开迷蒙的双眼茫然看了看,然后瞬间就完全清醒了过来。 少女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立刻聚焦到了汪直的身上,然后她便起身站了起来。 “汪公公,你醒了?”汉服少女忙弯腰凑了过来,用那双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汪直。 “汪……公公?” 汪直一听这个称呼觉得有些不对,我姓汪是没错,可我并不是公公啊,而且你是怎么知道我姓汪的? “我……这是……” 穿越了? 随着脑海之中记忆一点一点的复苏起来,汪直的记忆已经开始与另一段记忆慢慢的开始融合,这记忆显然并不属于汪直自己的,而原本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这人名叫王真。 随着记忆的渐渐融合,汪直终于想起,今天是大明成化十年丁丑月己亥日,也就是十二月十八日。 我竟然穿越到了大明了? 通过前身王真的记忆汪直得知,王真本是一个孤儿,自懂事起便被师父收养,师父名叫韩睦,在京师城西的金城坊开有一间回春堂药铺。 想到韩睦这个名字,脑海中便渐渐浮现出了他的样子。 这……在他昏迷之前拖拽他的老者不就是前身王真的师父韩睦吗? 似乎是因为刚开始融合这些记忆,他此时脑中十分凌乱,完全抓不住要领。 他记得当时韩睦还嘱咐了他好几句话…… 既然已经穿越到此,现在想来,韩睦嘱咐的话必然十分的重要! 都说些什么来着……? 汪直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要赶紧想起老者的那些话,一旁的少女急忙道:“汪公公,你的头受了伤,不要用力揉啊,小心你的伤势……” 少女说着想要拉扯汪直的手,手伸到了一半,却又停在了半空,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去,脸上的表情却又很是为他紧张。 此时汪直的脑海当中已经隐约间记起了老者在他昏迷之前对他说的那两句话。 “……真儿,你记住,你与这昭德宫内侍汪直相貌有九成九的相似,现在你顶替了他,断不会有人怀疑你的。 这样你便可以借此机会混入皇宫,进入皇宫之后,别人问你,你只说摔伤了头,之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 内侍,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太监。 在明朝一般称宦官为内臣,中官、内侍等等。 太监一词特指宦官的官职,官秩正四品,如司礼监掌印太监,秉笔太监等。 到了清朝之后,太监一词才渐渐的成了宦官的代名词。 而这个汪直…… 刚才这少女叫自己汪公公,韩睦又说让他潜入昭德宫中顶替汪直。 难道他们说的就是与自己同名,成化年间权倾一时的西厂提督汪直? 根据《明史》当中的记载,明朝宦官当权的情况十分普遍,但纵观整个明朝可以称得上权倾一时的太监也就那么几位。 第一位便是直接导致了明英宗朱祁镇土木堡之变的王振,他最终也死在了土木堡。 刘瑾,正德年间的八虎之首,也是权倾一时,最后被明武宗朱厚照凌迟处死。 魏忠贤,就是号称九千九百岁那位,也是落得个自缢而死的下场。 当然,还有这位汪直。 明朝的东厂是在永乐十八年设立的,之后一直延续到明朝灭亡。 而西厂前后共设立过两次,首次设立便是在成化十三年,汪直便是第一任西厂提督。 还记得电影《龙门飞甲》中,雨化田的原型便是汪直。 汪直因为自己与这位明朝太监同名,还特意详细看过《明史宦官传》中有关这位太监的内容,大略上对于他有过了解。 他似乎深得明宪宗朱见深的信任。 此人年少轻狂,虽然他的西厂前后只存在了六年,却得罪了朝中不少文官大臣。 又好大喜功,参与了成化年间大大小小的数次对外战事。 其中最知名的便是成化犁庭,明宪宗亲自下旨曰:“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三次征讨辽东女真,于成化三年斩杀董山(努尔哈赤五世祖)、李满柱。 其中成化十五年这一次便是汪直领军去的。 另一次便是对北虏,汪直与王越夜袭威宁海子,小王子巴图蒙克仅以身逃,其妻草原传奇皇后满都海或死于此役。 之后汪直便失宠于宪宗,被言官不断弹劾,最终被贬去了南京御马监,终于消失在了历史舞台上。 脑中大略回顾了一下明史之中记载的这位太监的一生,汪直突然又想起了韩睦最后所说的那句话…… “……真儿,这次入宫你一定要查明纪氏生皇子的真相,如果真如传闻所说纪氏已经生下了皇子,切记,你的任务就是杀掉皇子还有纪氏……” 纪氏?皇子? 如果没记错的话,明孝宗朱佑樘(cheng)的生母淑妃便是姓纪,那韩睦所说的这位皇子…… 难道就是朱佑樘? 第二章 成化斗彩鸡缸杯 杀……杀皇子? 如果韩睦所说的皇子就是朱佑樘的话,那这件事就变得非常复杂了。 究竟是谁要杀皇子?难道是……万贵妃? 汪直看过的史料里的确是提到过万贵妃为了专宠于成化皇帝,由于她自己不能生孩子,便暗中让宦官去给其他妃子堕胎的事。 这不就是宫斗的戏码吗? 没想到刚刚穿越到大明,竟然就卷入到这种事情之中。 仔细的回忆着韩睦之前说过的话…… “……宫中自然有人帮你掩饰,你大可放心……” 那么很显然,他在宫中还应该有一个内应才对,可是无论汪直如何搜索王真的记忆,都没有关于宫中这内应之人的任何信息,也就是说韩睦根本就没有告诉过王真内应是谁。 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什么都不透露,这师父不就是让他进宫送死的吗? 这内应?会不会是……她? 汪直想到这,将视线看向了眼前这少女。 “汪……汪公公,你这是怎么了?你还记得你是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的吗?” 少女见汪直两眼发直,好像一直在想着心事,她也不敢问。终于看到他看向自己,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这少女说话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汪直的思绪被少女打断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都在发呆。 “我……我是从马上摔下来?” 汪直还有很多前身的记忆没有回想起来,此时他尚不清楚自己现在身处到底是何处?这少女又到底是谁?这中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正好问一问。 “对呀,明天就是立春了,今儿早上顺天府在东直门外举行迎春庆典。汪公公,你是受邀去春场参加迎春赛马的,后来听说你从马上摔下来了,还是万爷爷找大夫替你医治的,然后他又找人把你送回宫中,你……你都忘了?” 少女继续试探着问道。 “万爷爷?” 听这少女的意思,自己真的已经身处皇宫之中了。 汪直想起韩睦曾经的另一句嘱咐,进了宫之后,便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不就是装失忆吗? 原来电视剧里并不都是瞎编的,失忆症古代也有啊。起码明朝的人就知道装失忆了。 看着少女一脸疑惑的看着汪直:“汪公公,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连万爷爷你都不认识了?” “我不知怎么回事,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汪直立刻就开始装起了失忆,他皱了皱眉头,表情有些疑惑还有些痛苦,然后用手捂住了额头,不断的摇晃着脑袋,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 “呀,怎么会这么严重的,听万爷爷说你从马上摔下来,摔坏了头,难道这是摔……” 少女想说这是摔傻了,可是这么说未免对汪直不敬,话到嘴边却没敢说出来。 “那……汪公公你可还认得奴婢吗?” 少女小心翼翼的又轻声问道。 汪直看着少女茫然的摇了摇头,当然这也算不得假装,他本来就不认识这少女。 “奴婢是芸儿,前几日刚刚被选入昭德宫的宫女芸儿呀……” 芸儿一边说着,小脸微微红了起来,似乎对汪直忘记了她很是在意。 “芸儿……这名字似乎……有点印象……” 汪直看着芸儿红扑扑的小脸一脸期待的表情,他用手扶额,似乎在用力回想。 当然了,他哪会有什么印象,只是在演戏罢了。 他把话说的模棱两可,似乎记得一些,却又想不起来的样子,这样才能更让对方信服。 虽然欺骗小姑娘并非他本意,可是没办法,这里既然是皇宫,自己的一旦身份露馅就必死无疑,无论如何必须先保住命再说。 看到汪直在努力回忆着自己的事,芸儿忙提醒道:“四日前,奴婢在打扫的时候破碎了宫中一个花瓶,被段公公看到,要打断奴婢的腿。正好当时汪公公陪着娘娘经过,是你在娘娘面前帮奴婢说了好话,娘娘才让段公公放了奴婢的。 奴婢心中感激汪公公的大恩,汪公公如果不嫌弃,以后有什么事就交给奴婢去帮你办,奴婢一定尽心竭力的帮公公你办事!” 汪直听到这算是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这才明白为什么芸儿会在此伺候他。 “小事而已,你也不必挂在心上了。”汪直便随口客气一句。 “奴婢不敢,奴婢的爹爹从小就教导奴婢要知恩图报,奴婢初入宫中,什么都不懂,以后一切还要仰仗汪公公!” 汪直明白,这芸儿表面上说是为了报恩,实际上却是想要攀附于他。 其实这也难怪,听芸儿刚才的介绍,她刚入宫不久,无依无靠的,想要找个靠山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此看来,原本这位汪公公显然在昭德宫中也是个说了算的主,所以芸儿才会如此对他。 这芸儿的眼光倒是不错,现在是成化十年十二月,根据明史记载,到了成化十三年一月,成化皇帝朱见深便开设了西厂,让汪直提督西厂,而当时汪直已经是御马监太监的身份了。 这中间不过是两年多的光景,他便从一个昭德宫内侍,当上了御马监太监,然后又提督西厂,这蹿升速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只可惜,虽然名字相同,但我并不是那个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还是一个刺客。 想到这,汪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反正暂时这个汪公公的身份还要假扮下去的,至于接下来要何去何从,却还完全没有一个头绪。 “芸儿,你刚才说的万爷爷是谁?” 芸儿听到汪直对她刚才的话不置可否,表情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听到他又问话,便忙回道:“万爷爷就是贵妃娘娘的父亲呀?汪公公你的头伤的不轻,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好万爷爷还留下了一张药方,贵妃娘娘还特意命奴婢熬好了的,就在桌子上放着,奴婢这就给公公去拿!” 说着,少女转身,去身后不远处的桌子上,端起了一个砂壶,随即她迟疑了一下。 “我……我忘了拿药碗了,我这就去取。” “不必了,桌子上不是有小茶碗吗?用那个就行了”汪直指着桌子里边说道。 只见那里放着的一个茶盘,上边的确有几只小茶碗。 “呃……你是说用这个?” “嗯……” 后脑处时不时的传来的疼痛,让汪直没空去在意这些细节,他也没看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 芸儿便拿起一个茶碗,听话的倒了半碗药进去。 “哎呀,糟了,我忘了时间太久了这药已经凉了,我再去重煮……”芸儿小声说着,就要出门去重新煮药。 “不用那么麻烦了,直接给我喝了吧。” 汪直见芸儿为他忙前忙后的,很是关心他,心中有些感激,他也不想让她太麻烦了,便出言拦住了她。 “啊?可……可以吗?”芸儿转过身,有些怯怯的看着汪直问道。 “没事的,其实我本来就不喜欢喝热的,凉的正好,我直接一口喝掉它。” 说着,汪直向少女伸出了手,同时还冲芸儿露出一个微笑。 芸儿显然是不敢违背汪直的意思,便将碗递给了他。 汪直接过碗来,看着那大半碗褐色的汤药,一股浓烈的药味已经传入他的鼻子里。 “谢谢!”他随口说了一句。 “不……不……奴婢不敢……”少女听到汪直跟他说谢谢,急忙摆手,脸上的表情也变的惶恐起来。 汪直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因为宫里的规矩太多了,便也不以为意。 他长这么大其实从来也没有喝过这种汤药,不过想了想现在是明朝,自己头上伤的不轻,想要尽快治好这头上的伤,喝这汤药再正常不过了。 汤药喝尽之后,他隐约间看到手中这碗上似乎画着什么图案。 出于前世的职业习惯,他对一些精美的画和图案总是有一种特别偏好,更何况这可是明朝的碗,他将手中的碗稍微抬起,打算仔细看一看这碗上的画着的图案。 当他把碗抬起之后,首先吸引他的却是碗底的六个字“大明成化年制”。 这六个字的外边还用两条蓝色的正方形边框框住。 此时汪直心中微微一动,再仔细看了看这碗边画着的图案,有公鸡、母鸡、还有小鸡吃米,形象栩栩如生,另一侧还有一些牡丹、兰花、太湖石等等,画工精湛且颜色鲜艳,整个画面神采奕奕,极尽写生之趣。 汪直猛地就是一怔,脑海之中立刻浮现出前世曾经看到过的一条新闻。 现在是成化十年,这只碗难道就是…… 成化斗彩鸡缸杯! 第三章 师父竟是墨家矩子 汪直虽然不懂古董瓷器,但是新闻什么的总还是会看的,他清楚的记得这“成化斗彩鸡缸杯”在2014年的时候,某拍卖行曾经拍出了2.8亿元的天价。 所谓斗彩,是在釉下先用细线描好青花图样入窑烧制,然后再在釉面上就青料勾画轮廓用彩填绘,由于釉上和釉下的色彩互相争艳媲美,所以称之为斗彩。 而据说这种鸡缸杯的原料是景德镇的一种高岭土瓷土,这种土极为稀少,成化之后便没有了。 又由于本身的烧制工艺复杂成品率极低,后来部分工艺失传,后世虽然有仿制,可就再也没有烧制出如成化年间这种品相的了。 这鸡缸杯别说是在后世,就是在此时此刻的成化年间,这一个最少也要值一百多两银子。 成化年间一石米的价格大约为四钱银子,一石米的重量大约为153斤,这一个巴掌大的鸡缸杯的价值可见一斑。 这东西放在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 而此时此刻,他竟然在用它喝汤药? 汪直差点没把嘴里没有咽下去的汤药给喷出来。 “咳……咳……这……”汪直一边咳嗽一边想问问芸儿,难道这宫里都是用这么贵重的碗来喝药的吗? “汪公公,你小心啊,别呛着!”芸儿急忙过来扶住了汪直,还用手轻抚着他的后背。 出于职业习惯和兴趣爱好,他对于这鸡缸杯上的精美图案也十分喜欢,还曾经在网上找了几幅完整的图案临摹过几张。 虽然他在大学学的是工业设计专业,但是对于国画却是自小就开始学的。 汪直的父母在他四岁那年便死于一场车祸,他从小是跟爷爷一起长大,他的爷爷是一位国画大师,华夏书画家协会会员,所以从小耳濡目染学的都是国画。 他对于绘画一道颇有天赋,只要是曾经临摹过的画都印象极深,他又仔细看了看这只鸡缸杯上的图案,与他前世临摹过的那副一模一样! 竟然会这么巧,那这只鸡缸杯…… 正想到这,芸儿却一把将汪直手中的杯拿了过去。 “这碗我……奴婢拿去给你刷一下,还有,奴婢得赶紧去禀告娘娘你已经醒了,好让她放心!” 说着芸儿也不等汪直再说什么,一阵风般跑了出去,在门口处,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小心点!” “对……对不起!”芸儿说着,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汪直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芸儿的确是有些冒冒失失,难怪之前会打破花瓶被人责罚。 但其实这也难怪,她这个年纪在后世大概还在上小学吧?正是爱动爱跳的年纪。 芸儿刚才提到的贵妃娘娘必然就是那位比成化皇帝朱见深大十七岁的万贵妃了。 听芸儿的意思,这万贵妃好像对汪直还挺关心的。 看到芸儿出去了,汪直第一时间就往自己的裤裆里摸了一把…… 好……好险! 它……还在! 呃……不对…… 紧接着汪直想到“它”还在的话,其实才是最要命的事。 这可是在皇宫之中,这玩意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如果万一被人发现他不是真宦官,那可就糟糕至极了! 要不,切了它…… 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行,要赶快想想办法。 汪直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他极力的想要想起这一切的前因后果,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糟了,那个杀皇子的命令无论如何也不能去执行,这无疑是找死的行为。 可是一想到宫中还有师父韩睦的内应,这个人显然是知道他的底细的,如果不去依照原计划去做的话,万一被这人将他的真实身份揭发出来,可能会死的更惨也说不定。 而这个内应之人,是芸儿的可能性不大,刚才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正是沟通的最好时机,而芸儿显然并没有显露出任何奇怪的地方,倒是暂时可以排除芸儿的嫌疑。 这个时候,原本属于王真的记忆,也一点一滴的在汪直的脑子里渐渐复苏着。 他首先回忆起的就是师父韩睦的信息。 韩睦虽然是开药铺的,但是这只是韩睦表面的身份,他实际上真实的身份竟然是传承近两千年的墨家首领——矩子。 墨家矩子? 墨家不是应该在秦汉之后就已经消亡了吗? 竟然还一直传到了明代吗? 墨家在先秦时代,与儒学同称显学。 墨家创始人墨子——墨翟,远在战国时期,便提出了他的哲学思想。 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用、节藏。 对于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可以说墨子的很多思想都太过超前了,而他的思想也并不能为当时统治阶级服务,所以墨家的消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除了哲学思想之外,墨子作为工匠出身,其工匠技艺不属于公输班(鲁班),不仅如此,他在物理力学、光学、几何学、数学方面都有着非常重大的成就。 墨家有着严密的组织,组织的首领便被称为矩子。 在秦汉以后,墨家便逐渐没落,淡出了历史的舞台。 根据王真的记忆,墨家原来一直都没有消亡,甚至是延续到了成化年间。 墨家经过两千年的传承,传到韩睦这一代,便只剩下了他这一名弟子。 韩睦便是这一代的矩子。 王真还有一位师爷,也就是韩睦的师父,名叫程弘,在四十年多年前,将矩子传给了韩睦,然后便离开了大明,出海去了外邦,至今渺无音讯。 而韩睦对于墨家在哲学思想上的传承也只能算的上是马马虎虎,但是他对于对自然科学探索研究的兴趣,却显然要远在那些墨家前辈之上。 根据王真的记忆,韩睦平时沉迷于各种发明创造而不能自拔,这在后世大概算是一个民科? 开药店所赚的的钱几乎都被韩睦投入到了发明稀奇古怪的东西上边了,虽然大多数时候他的发明都以失败告终。 不过他也有成功的案例。 汪直此时身上还穿着一件由韩睦亲自制作的贴身软甲。 这件软甲号称可以刀枪不入,也是为了让他完成这次的刺杀任务,特别给他赶制的,只不过这软甲似乎还在试验阶段,至于到底能不能刀枪不入他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你这小贱婢,你手中的杯子到底从何而来?” 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大声喝道。 “段公公,奴婢……奴婢不知道啊……” 这女子声音显然是芸儿的,说到这,汪直就听到了“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芸儿被这个段公公给打了。 “咱家亲眼看到你从汪直的房间里出来,这东西是他让你偷的吧?” 那个尖细的声音继续问道。 “不……不是的……奴婢……” “哼,仗着贵妃娘娘的宠爱,这汪直竟然敢偷贵妃娘娘最喜欢的五彩杯,现在已经人赃并获,我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汪直听到门外的争吵的内容,已经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妙,他立刻一翻身下了床。 感觉了一下身体状况,虽然后脑处依然疼痛,脑中有些眩晕,但是正常活动还是没问题的。 听这意思,这位段公公显然是冲着他而来的。 现在这昭德宫中的具体情况他是两眼一抹黑,突如其来的事件让他本来就很疼的头更加疼了,但是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去面对。 汪直提上了鞋子,刚在屋中站定,房门就被撞开了,紧接着一个人影扑倒在了房间门口。 正是芸儿。 芸儿此时双眼通红,脸上还挂着泪花,嘴角处泛着血丝,左边脸颊上可见到清晰的五指痕迹,显然是刚刚被人打的。 随后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红色曳撒的宦官,此人大约四十多岁,面色微黄,身材偏瘦,一双眼睛直接就盯在了汪直的身上,眼神之中明显流露出了一股得意之色。 他的手中此时正捏着那只斗彩鸡缸杯。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个身穿青色贴里的内侍,也都是同样冷眼看着汪直。 此人站定之后,微黄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汪奉御,咱家倒要看看这次你要如何解释!” 第四章 人赃并获 “汪公公,段公公他……奴婢……” 芸儿躺在地上想跟汪直说些什么,此时她脸颊上的刚才被打的手印越发的红肿了起来,显然刚才这一巴掌打的不轻。 汪直不等她继续说话,直接走过去一把将芸儿从地上扶了起来。 段公公以及身后的几个小内侍,看着汪直的这一举动也有些诧异。 “你没事吧?”汪直看向芸儿问道。 “没……没事……”芸儿有些懵了,她虽然进入昭德宫的时间不久,但从未见过这位汪公公会如此去关心别人。 “这几个人是谁?”汪直继续问道,说话的同时他却并没有看向段公公等几人。 他现在只知道这人姓段,看来也是宫中宦官,看他穿的这身红色曳撒上边还绣着斗牛补,显然官阶和地位不低。 明朝的曳撒其实是从元朝的衣服样式改进而成的,其样式与汪直曾经看过的明朝影视剧里的宦官服饰大体上差不太多,只不过真正看到实物,却并没有影视剧里看起来那么华丽。 而这斗牛补上的斗牛图案乍一看有点像坐蟒,但与蟒最大的不同是斗牛图案的两只犄角呈半圆形向下弯曲,还是很容易区分的。 汪直刚才之所以这么问,一来他的确不认识这几人,有必要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二来他这失忆的人设也必须要继续装下去,不能被人看出破绽。 “他是咱们昭德宫的主宫太监段英段公公!” 芸儿当然明白汪直现在的状况,立刻伏在汪直耳边小声提醒他。 “汪直,你在咱家面前装什么糊涂?” 段英见汪直竟敢对他如此无礼,已经禁不住心中大怒。 他虽然不太明白汪直此时到底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但是在汪直还没有彻底失宠之前,段英还是不能对他轻举妄动。 他深知汪直一直都很受万贵妃的宠爱。 明朝宫中宦官的来源大概有四种,一是番邦外国进贡的被yan幼童;二是籍没幼童,如此时的司礼监太监怀恩,便是因族兄戴纶之罪,籍没入宫;三是北直隶附近的民家私自yan割的幼童;四就是战争之中俘虏而来的少数民族幼童,如永乐年间的英国公张辅征讨交址,俘虏回来的幼童,其中较出名的有范弘、王瑾、阮安、阮浪等。 而原本的汪直便是第四种,他本是桂西大藤峡瑶族人。 成化元年,桂西大藤峡瑶族叛乱,时任右佥都御史的韩雍、都督同知赵辅被派往大藤峡平乱,汪直便是当时被俘虏的幼童。 成化二年十一月汪直被送入宫,当年入宫的时候他只有四岁,但是由于长相极为出众,便被万贵妃一眼看中,直接选入了昭德宫中。 万贵妃之所以如此喜爱汪直,却是因为恰好在成化二年十一月她的儿子刚刚夭折,她将对儿子的思念和感情便转投到了汪直的身上。 加之汪直也的确是足够聪明伶俐,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知道如何去讨好万贵妃,短短几年,便成了昭德宫中的红人,从小火者升到了六品奉御,可谓是蹿升速度极快。 万贵妃对汪直也是刻意的培养,在他七岁这一年便将他送入了宫中的内书堂去读书。 所谓内书堂,便是明朝宦官学习文化知识的地方。 明太祖朱元璋曾明确禁制宦官干政,也不许宦官识字。 可到了永乐年间,便已经有了教官入内教书的记载,而明确记载设立内书堂的时间大约是在宣德四年。 宣德三年左右,内阁拟票,内监代替皇帝批红渐渐形成定制,对于宦官的知识素养要求便越来越高,内书堂便此开始设立。 从这开始一代代知识型宦官便开始走上了历史的舞台。 而汪直也是牢牢的抓住了这个进内书堂学习的机会,经过几年的学习,他的知识储备也在逐年攀升,有了文化之后,原本就十分聪明伶俐的汪直便更加得到万贵妃的宠爱。 虽然他现在只是个奉御,官秩六品,可风头却已经盖过了段英这个昭德宫的主宫太监。 本来两人倒也相安无事,而随着的汪直日渐得宠,却也变得越发飞扬跋扈起来。 在昭德宫中,除了万贵妃,他已经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而且汪直年纪虽小,但是性格却是喜怒无常,动辄便会乱发脾气。 昭德宫中的所有内侍和宫女都对汪直是又恨又怕,而汪直的这一系列行为也渐渐的惹怒了段英! “段公公,汪公公他从马上摔下来撞到了头,现在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芸儿虽然入宫时日不久,但是也知道段英作为主宫太监权利还是很大的,虽然汪直得宠,但是最好也不要直接跟段英起冲突,便立刻帮着汪直解释。 “撞到了头?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种鬼话你以为咱家会信?” 段英说着一抬手,将手中的鸡缸杯托在掌心之中,冲汪直继续道:“汪直,咱家也不想跟你多废话!咱家刚才亲眼看到这小贱婢拿着这五彩鸡缸杯从你的房间出来。 这杯子昨天还好好的放在珍宝阁里,今天上午就突然不翼而飞了,现在居然出现在你这里,不是你偷的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连贵妃娘娘的东西你也敢偷,你好大的胆子!” “什么杯子,我听不明白。” 汪直看着段英手中的那个杯子,眼神只是略微动了动,神色却依然平静如常。 “段公公,你说这……这就是贵妃娘娘最喜欢的那个五彩杯?” 芸儿毕竟入宫时间尚短,她未曾见过万贵妃把玩过这个杯子,所以她并不认识,此时听到段英如此说,脸色立刻变的煞白。 虽然她没见过,但她还是听说过的,这是成化皇帝朱见深赐给万贵妃的,也是万贵妃最喜爱的一只杯子,且不论这东西真实价值如何,但这毕竟是御赐之物。 如果段英所说是真的,现在被他抓住自己拿着这失窃的五彩杯从汪直的房间出来,无论是她还是汪直,都将是大难临头。 这件事情弄不好会交给锦衣卫或者东厂去查,若是真进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她一个小小宫女无权无势,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芸儿想到这腿立刻就软了,要不是汪直还扶着她,恐怕她已经摊倒在了地上。 “不……不是这样的,段公公……”芸儿想解释一下,可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 段英却并不根本不想理会芸儿,毕竟她只是个小角色而已。 他冷冷盯着汪直继续冷笑一声道:“汪直,咱家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摔傻了,但是你偷了贵妃娘娘最喜欢的五彩杯,人赃并获。还不跟咱家到贵妃娘娘面前去领罪?” 段英说完发现汪直依然盯着那个鸡缸杯在看,并没有要跟他走的意思。 “汪直,如果你不肯主动跟咱家走,那可就别怪咱家不客气了!” 段英说着,抬起左手在空中微微晃了一下,他身后的几个小内侍似乎就要动手。 “且慢,段公公是吧?我还有几句话想说。”汪直此时终于收回了眼神,转而看向段英。 “呵,汪直,你还想装着不认识咱家?也罢……看你还能装到几时。你还想说什么?” “段公公,你可敢跟我打个赌?” 第五章 打赌 汪直见段英如此有恃无恐,他已经发现眼下之事恐怕并不简单。 这只杯子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他房间桌子上的。 芸儿也只不过是刚刚出门,便被段英给抓了个正着,绝对没有这么巧的事。 刚刚他脑中又回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那就是在韩睦查看汪直马鞍时候说的那一句话。 “……这马鞍难道是被人动了手脚……” 原本的那位汪公公之所以坠马,说不定便是这段英暗中做的手脚。 想到这汪直只能是暗暗叹了口气,怎么刚刚入宫就来了这么一桩棘手之事。 看来这段英与汪公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仇怨,看他这意思是必然不肯善罢甘休的,要赶紧想办法应对…… 段英听到汪直突然提到要打赌,便是一愣。 “打赌?打什么赌?” 段英疑惑的又看了一眼汪直。 他知道汪直平时虽然狂妄,但为人却是十分狡黠,难道他这是打算耍什么花招? 想到这,他立刻警惕了起来。 “段公公可是要抓我们去见娘娘?”汪直问道。 “废话,你偷了娘娘最喜爱的五彩杯,咱家当然要把你交给娘娘发落!” 汪直闻言微笑了一下道:“那正好!等会见了娘娘,我就可以证明这斗……这偷盗五彩杯之事与我们无关。” 他注意到这杯子在此时被称为五彩杯,与后世的叫法不同,刚才差点就说错了。 说着,还看了一眼在一旁已经吓得脸色煞白的芸儿。 “与你无关?咱家可是亲眼看着芸儿这小贱婢拿着五彩杯从你的房间出来,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正是,公公,小的也看到了!”旁边的一个年纪与汪直差不多大的小内侍也跟着附和道,他这一说,旁边又有两个小内侍跟着附和。 段英听着旁边几个人的附和,满意的点了点头,毕竟这几个人都是他的人。 他把目光落到了站在最后的一个小内侍身上,这小内侍大约十六七岁左右年纪,一直站在最后,眼神也有一些游移,此时看到段英看了过来,表情立刻变得十分慌乱。 “蒋贵,你还愣着干嘛?你不是也看到了吗?说说吧。” 之前说话的小内侍推了这名叫蒋贵的小内侍一下道。 “这……” “你这什么这……快说!” “看……看到了……” 这名叫蒋贵的小内侍,原本是汪直的人,此时他已经感觉到汪直似乎大势已去,又迫于段英的淫威,为了自保,只好也跟着附和着。 段英的嘴角动了动,突然一伸手把蒋贵拽了过来,又大声问道:“蒋贵,你刚才说什么?汪奉御他好像没听清楚,你倒是跟汪奉御好好说清楚啊?” “小的……小的也看到了!”蒋贵却根本不敢抬头看向汪直,只是低着头颤抖着声音又说了一遍。 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小内侍趁机推了蒋贵一把嗤笑道:“蒋贵,平时跟在汪奉御身后不是挺人五人六的吗?怎么现在就不认主人了?你这么说,你让汪奉御的脸往哪搁啊,哈哈!” “就是啊,蒋贵,你这不是打汪奉御的脸吗?” 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句句语带讥讽。表面上是在说蒋贵,实际上却都是说给汪直听的。 蒋贵听在耳中,却只是低着头默默忍受着,根本不敢反驳一句。 段英摆了摆手,看着蒋贵淡淡笑了笑道:“蒋贵,咱家忽然想起来,咱们宫中的恭桶(便桶)还没有倒,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就负责去倒恭桶吧!” 蒋贵闻言,根本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急忙躬身冲着段英行礼道:“是是,段公公,小的这就去,这就去倒。” “你滚吧!” “多谢段公公,多谢几位公公!” 蒋贵说着,拱手向段英以及几个小内侍又行了礼,然后躬身向后退了出去,退出几步之后一转身脚步有些踉跄的离去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敢看汪直一眼。 段英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在笑,他又转过头看向了汪直。 “汪直……蒋贵可是你的手下,连他刚才都说看见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段英本以为汪直看到蒋贵被自己如此羞辱,一定会恼羞成怒。 他最想看到的就是对方一脸愤怒却又拿自己无可奈何的表情。 可是哪成想,汪直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变化,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们在他面前表演,似乎这些话与他完全无关。 这一下让段英有些扫兴,他并没有想到汪直会是这种反应,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段公公,竟然这么巧,有这么多人都给你做人证,你还有这五彩杯为物证。那你还怕什么?” “怕?咱家会怕你?” “那你为何不敢跟我打这个赌?我就跟你赌……一千两银子,如何?” 一……一千两? 段英脸上的肌肉又开始抽动了起来,这一千两对他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一千两!这么多?” “就是啊,这……怕不是疯了吧……” “他哪有那么多银两……” “段公公赢定了啊!” 几个小内侍在一旁交头接耳,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汪直。 “汪直,你可不要在这里胡吹大气,你输了的话,真能拿的出这么多银两?” 段英虽然这么说,但是很显然他已经心动了。 “段公公,这就是我的事了。你到时候如果真的赢了我,我自然会想办法把银两给你,怎么样?你还是不敢赌吗?” 汪直说着直视着段英的双眼继续逼问道。 其实对于这些宦官来说,平时最喜欢的便是赌钱! 因为在这个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的年代,对于宦官来说,唯有赌博和赢钱才能让他们真正的兴奋起来。 段英当然也不例外,他怎么可能不心动,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啊!以他现在在宫中的身份地位,自然会有很多不为人道的手段赚钱,但是一千两对他来说也绝对是个大数目。 可这汪直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能够赢得这场赌注?莫非他还暗藏了什么杀手锏? 难道…… 片刻之后,段英便已经明白了汪直此举的用意。 原来……他表面上看似狂妄,实际上却是留了一个后手。 如果偷盗五彩杯的事情坐实,那此事必然会交由锦衣卫处置,到时候咱家只要在暗中找人动点手脚,他可能都无法活着走出锦衣卫的诏狱。 可如果咱家还想要他这一千两银子的话,就必然不会置他于死地。他故意激咱家跟他打赌,好让咱家看在这一千两银子的份上给他留一条活路? 哼,汪直,你小子还是太天真了,咱家是钱也要……命!也要! 第六章 万贵妃 “好,咱家跟你赌了!” 段英考虑了一番,觉得并无不妥,便立刻同意了汪直打赌的提议。 “汪公公,你……” 芸儿根本不明白汪直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与段英打赌。 现在被段英抓了个正着,可谓是人证物证俱在,汪直想要自证清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这小贱婢少废话,到时候你也跑不了,带他们走!”段英吩咐一声就要带汪直和芸儿去见万贵妃。 旁边一个小内侍,立刻就上前要去拉汪直的手臂,汪直见对方的手伸了过来,想都没想便侧身躲了过去,然后顺势一抬手打在了小内侍肘部酸麻之处,那小内侍只觉得的胳膊一麻就坠了下去。 这一下动作行云流水,出手的速度也是极快,在场之人几乎没有人看到汪直这一下的动作,他们只是看到小内侍的胳膊忽然软软的垂了下去。 其实连汪直自己都有些惊讶了,这是……墨家武术? 通过王真的记忆,汪直可以确定刚才这一下的手法,的确便是墨家武术。 而且刚刚只是他身体无意识下的自然反应,想不到这王真原本习练的墨家武术竟如此厉害? “郭铨?你这手怎么了?” “不……不知道啊,突然就抽筋了……”这叫郭铨的小内侍此时也是一脸懵。 汪直毕竟只是一个宫中内侍,突然显露如此厉害的武艺却是极为不妥的。 好在似乎并没有人发现他刚刚的异常举动,他刚才只是本能反应,看来以后要多加注意了。 他立刻岔开话题道:“段公公,你不觉得咱们还有话没有说完吗?” 段英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汪直,你还要说什么?” “段公公你莫不是在装糊涂?方才只说了我输了该当如何,可万一要是段公公你输了呢?” 段英早已认定汪直跟他打赌一事就是为了留一条后路罢了,所以刚才也根本没有提他输了该当如何。 想不到汪直却主动问起此事,段英只觉得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汪直,咱家跟你打这个赌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段英说着,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一旁的郭铨也是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拍着段英马屁的机会,立刻说道:“哈哈,就算段公公答应输给你一万两又有何用?你还以为你能赢的了段公公?” “看来这是被段公公给吓傻了,还在说傻话呢!” “不是说他从马上摔下来摔傻了吗?刚才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了。” “据我所知啊,段公公赌钱他就从来没输过!” “段公公英明神武,乃赌中之霸,还不曾怕过任何人呢!” 几个小内侍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猛拍段英马屁。 段英被这些小内侍拍的甚是受用,看了一眼汪直,忽然撇嘴一笑道:“嘿,也罢,咱家就陪你玩玩,如果咱家输了呢……咱家就赔给你一万两银子!” 段英心中已经笃定汪直这次绝对是完了,对于能除掉这个眼中钉,他自然是十分开心的,随口便说了个一万两。 这话一说完,一旁以郭铨为首的小内侍,又是一顿猛拍段英马屁。 汪直根本没想到段英竟然自行将赌注又提升了十倍,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等下要如何赢得他这一万两银子。 看到段英如此得意,芸儿却只能是满脸绝望的神色望着汪直。 汪直只是微笑着冲芸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让她不必害怕。 段英却立刻捕捉到了他这个表情,冷哼一声道:“汪直,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是不是还指望娘娘能护着你?咱家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说着他转头冲几个小内侍大声道:“带他们走!” 三个小内侍立刻分成两组,一前两后将汪直和芸儿夹在了中间,似乎是生怕他们跑了。 “唉……” 芸儿轻轻叹息了一声,她自知已经跟汪直绑在同一条船上,也只能指望他真的有办法脱困,不然恐怕……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汪直身后,走在最后的两个小内侍嘴里还不断的催促着让他们快点走。 汪直走出房间,头伤时不时的还在隐隐作痛,脚步也有些虚浮。 他这才发现此时的紫禁城与他曾经看过的故宫是不大一样的,一眼望去虽然同样巍峨壮观,气势宏大,但却更加多了一股肃穆之气。 身处其中,他不自觉的便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或许是因为此时此刻的紫禁城中真的有一位皇帝生活在这里。 汪直记得故宫里的东西六宫他都曾经去游览过,但是时间来到了500多年前,这期间紫禁城曾经经历过多次的翻修重建,现在的紫禁城与他曾经看过的完全不同。 他并不能将现在的位置与记忆中的故宫去对比,他甚至根本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在紫禁城中的什么位置。 由于昭德宫只在成化朝存在过,后来就被改建成其他宫殿。所以即便是史书里也没有记载过昭德宫的具体位置。 而且在他的印象中,东西六宫其实每个宫都不是很大,可这昭德宫的面积以他目测约莫相当于两到三个储秀宫那么大。 不多时,段英便带着汪直和芸儿走到了昭德宫的正宫门口。 此时汪直才发现他的住处位于昭德宫的一角,由于他的品级比其他内侍高,又深得万贵妃的宠爱,所以才拥有一个单独的房间。 “咱家先进去请示娘娘!你们在这看好他!” 段英吩咐了一句之后,便步入了昭德宫正宫之中。 此时的万贵妃则正因为丢失了五彩杯而闷闷不乐。 “贵妃娘娘,您别生气了,段公公已经让宫中内侍和宫女们都去找了,要不要奴婢去通知锦衣卫……” “不行!通知了锦衣卫,陛下不就知道了吗?不能因为这点事惊动了陛下。” “可是……” “晴儿,本宫为什么这么做你还不明白吗?朝中那些文官早就因为陛下至今尚无子嗣之事对本宫有诸多怨言,就连彭时、商辂两位内阁重臣也屡次上疏陛下提到此事。如果再因为这点小事就惊动陛下,又会给别人落下口实的。” “娘娘……晴儿该死!晴儿没有替娘娘分忧。”那个宫女忽然跪倒在了万贵妃身前。 “怎么了?这是何意?”万贵妃见此情形有些诧异。 “陛下……陛下他可能已经知晓了此事。” “什么?陛下知道了?” 万贵妃的脸上表情变了变,已经冷了下来。 叫晴儿的宫女忙道:“晴儿万万不敢不听娘娘的话,只是陛下时刻惦记着娘娘您,所以让怀公公亲自到咱们宫里给娘娘送点心,宫中几名内侍在偷偷议论的时候,却不小心就被怀公公听到了。所以……” “你不必说了,多嘴多舌!罚他们一年俸禄!” 万贵妃此时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是!”晴儿显然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这个怀恩,也真是多事!” 随即万贵妃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偷杯子的人。 她咬了咬牙恨恨的道:“别让本宫抓到这个贼!” 正在此时,段英到了。 万贵妃看到段英进来,还没等段英说话,便立刻问道:“怎么样?五彩杯找到了吗?” 段英进来之时已经听到了晴儿的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再看万贵妃此时的表情和状态,显然她此时的怒意比之前更盛了几分,这正合了他的心意。 听到万贵妃发问,他立刻满脸堆笑躬身向万贵妃施礼道:“回禀娘娘,给娘娘贺喜,这杯子已经找到了,您看……” 第七章 万贵妃就是幕后之人? 段英说着便从怀中取出那只鸡缸杯,双手捧到了万贵妃的面前。 万贵妃脸上神色立刻就缓和了不少。 “你这是在哪找到的,到底是被谁给偷走了?” 一旁的晴儿已经取出了一个锦盒,从段英的手中接过杯子放入了锦盒之中,然后手托着锦盒,递到了万贵妃的面前。 万贵妃本想伸手去拿,可她看到杯中似乎还有残留着一点褐色液体,正是汪直喝过汤药后留下的残渣,手便停在了半空。 “这里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有药味?” 万贵妃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这可是她最喜爱的杯子,怎么就给弄成这样了。 “奴婢这就拿下去仔细清洗一番!”一旁的晴儿倒是见机极快。 “且慢……娘娘,先不能洗!”段英急忙阻拦道。 “又怎么了?”万贵妃听到段英阻拦,不耐烦的问道。 “娘娘,这杯子现在算是物证,那偷杯子的人竟敢用娘娘的宝贝五彩杯喝药,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了!等处置了他之后,再清洗杯子也不迟。” 万贵妃一听也觉得有理便又问道:“到底是何人偷的杯子?你已经抓住这贼人了吗?” “老奴不敢让娘娘失望,这个贼已经被我抓住了。现在就在宫门口呢。可说起这偷杯子的贼,老奴不敢说,怕惹娘娘您生气!” “你少啰嗦,快点说,到底是谁?本宫这宫里竟然出了贼了?本宫倒是想知道一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昭德宫里偷东西!” 段英见此情形心中暗笑,他笃定汪直这次必然失宠,等一会他再撺掇万贵妃让东厂督公尚铭来负责此案,他与尚铭的私人关系不错,到时候暗中让尚铭对汪直动些私刑,便可以让他死在东厂大牢之中,当然,在弄死他之前要先把那一千两银子先弄到手。 段英想到这,便冲着身后挥了挥手,几个小内侍看到了,便立刻将汪直和芸儿带了进来。 “娘娘,偷您五彩杯的这个贼人,正是他!” 说着段英就一指汪直。 汪直被带入了昭德宫正宫之中,抬头看到居中而坐的穿着华贵的女子,知道她一定就是万贵妃万贞儿了。 一些史料上对万贵妃长相的记载不一,有的说她“貌雄声巨,类男子”,就是说不但长得像男人而且声音也很粗,在古代这种形容,可以确定这个女子必定十分丑陋。 当然也有的史书中言道:“万氏丰艳有肌,每上出游,必戎服佩刀侍立左右,上每顾之辄为色飞。” 而此时汪直看到了真人,却大大的不以为然,这万贵妃虽然绝对算不上是国色天香,但也起码是中人之姿,此时的万贵妃已经年过四十,但眉宇之间却还散发出一股英飒之气,这让她的气质与其他寻常女子截然不同。 汪直记得,在土木堡之变以后明英宗朱祁镇被也先俘虏。 其弟朱祁钰登上皇位之后,朱见深的太子之位曾一度被废,直到夺门之变以后,朱祁镇重回帝位,朱见深才又重新当上了太子。 被废黜太子的那段时光里,都是万贞儿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他,保护他。 也许朱见深最迷恋的就是万贞儿身上的这种气质。 或许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被史书上写成像男子的吧。 这位万贞儿,原本只是朱见深的身边的宫女,而且年纪要比朱见深大十七岁,虽然两个人年龄相差悬殊,可在成化一朝,她可谓是宠冠六宫。 天顺八年,朱见深继承皇位之后,本想立万贞儿为皇后,可由于她的出身实在太低,年纪又大,加上皇太后的反对,所以朱见深最终也没有办法让她当皇后。 后来无奈之下,只好选了吴氏为后。 这位吴皇后看到朱见深如此宠爱万贞儿,心中当然是十分的不爽,便借故打了她。 万贞儿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将这件事告诉了朱见深。 结果没想到吴氏这皇后仅仅只当了不到一个月,便被朱见深废入了冷宫之中。 由此可见朱见深对万贞儿的用情之深。 万贞儿一生只给朱见深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未满一岁便夭折了。 从此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生育过。 虽然万贞儿自己不能生育,她可能是怕失了圣宠,便在暗中阻止其他妃子生育,一旦听闻到其他妃子怀有身孕,便暗中让身边宦官去让其堕胎。 成化五年四月,柏贤妃生皇子朱佑极,成化八年正月便死了,史书上说,很多大臣都怀疑是万贞儿干的,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就没人敢说罢了。 大臣还上疏劝谏,让朱见深不要专宠万贵妃一人,要雨露均沾。 当时看到这,汪直也觉得十分好笑,这明朝的大臣连皇上跟哪个妃子睡觉也要管。 可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意,另一位为朱见深生下子嗣的,便是纪氏,弘治皇帝朱佑樘的生母。 纪氏本姓李,是广西土官之女,成化初年大藤峡叛乱,李氏被俘入宫,可能由于口音原因被写成了纪氏。 由于纪氏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可以称得上是识文断字,入宫之后被授为了女官。 纪氏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被朱见深宠幸了,之后便有了身孕,万贞儿当时知道这事之后,便让宫女去给纪氏堕胎。 这位宫女却极为同情纪氏,便谎称纪氏肚子里是长了一个瘤子,便帮纪氏暂时蒙混了过去,纪氏便在西苑之中暗中养胎。 成化六年纪氏偷偷生下后来的弘治皇帝朱佑樘之后,万贞儿知道了此事大发雷霆,又命太监张敏前去杀掉新皇子,张敏却并没有从命,又暗中将皇子保护了起来。 废皇后吴氏正好当时也住在西苑,便帮着一起抚养朱佑樘长大。 到了成化十一年,某一天太监张敏在给朱见深梳头的时候,朱见深说:“我都这么老了,竟然还没有儿子……”,张敏急忙拜倒在地说道:“陛下已经有儿子了!” 朱见深一听大吃一惊,急忙询问事情由来,张敏便将经过讲述了一遍,然后朱见深便去西苑找到了这位皇子,当时朱佑樘还没有名字,转天便又命大臣给起他名字。 同年,在大臣的再三建议下,终于将朱佑樘立为太子。 这些都是汪直在前世看史料时大概了解到的,但其实他当时心中还有很多疑点,作为一个后宫贵妃,真的可以嚣张跋扈到这种程度,直接指派太监去杀害皇子吗? 难道皇帝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管吗?甚至是连皇太后也不管吗? 而且明朝的文官一个个都是不怕事的主,这事要是让他们知道了,那还得了?就算万贵妃再怎么得宠,这弑杀皇子的罪名也是足够她受得了。 只不过这些疑惑他当初并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让前身王真入宫杀皇子的幕后之人会不会就是万贵妃? 第八章 成化皇帝 万贵妃看到进来的竟然是汪直,先是一怔,随即听到段英说是汪直偷的五彩杯,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她平时对汪直不薄,时不时都会给他一些赏赐,而且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按理来说汪直应该并不缺钱,现在听到段英说他偷杯子,第一反应当然是不太相信的。 “娘娘,是汪直指示宫女芸儿偷的,老奴还有他们几个,都是亲眼看到芸儿这小贱婢带着五彩杯从汪直的房间出来,显然就是要把杯子窝藏起来,正好被老奴当场抓住。” 万贵妃闻言,又看向了其余几个小内侍问道:“你们都是亲眼看到的?这杯子是从汪直房间里拿出来的?” “回娘娘,奴婢几个都看见了!”段英手下的郭铨立刻回道,其余两人也是跟着附和。 万贵妃听完把目光又落回到了汪直的身上,微微蹙眉:“如此……” “娘娘……依老奴看,不如请东厂尚铭尚公公……”段英还没说完,万贵妃却一挥手,制止了他。 “汪直!平时本宫是不是对你过于放任了,你竟敢做出这种事!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万贵妃此时凤眼含怒看着汪直,但是显然她还是给了汪直解释的机会。 芸儿见万贵妃发怒,急忙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娘娘您是知道的,汪公公他的头摔伤了,现在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更何况,这五彩杯……” “你一个小小宫女,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把她拉下去!”段英当然不想芸儿在这乱说话,挥了挥手,示意旁边人把她拉下去。 “且慢!段公公,你这是心虚了吗?” 段英听到这话就是一愣,循声望去,正是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汪直。 “汪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英没想到汪直自身都难保了,竟然还打算为芸儿出头,而且说的话显然意有所指。 可汪直并没有理会段英的问话,而是转而向万贵妃施礼道:“娘娘,芸儿刚才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摔伤了头,现在头伤未愈,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大胆汪直,在娘娘面前还敢自称为我?你该当何罪!”段英立刻又挑出汪直话中的错漏。 事实确如段英所说,明朝宫中称谓也是有着严格礼仪规矩的。 宫女和内侍在跟皇上和妃子说话的时候,都要自称为“奴婢”,而一些年纪较大的内侍,如怀恩、段英这种可自称“老奴”。 而像东厂提督尚铭这种在外庭有官职的宦官,则可以自称为“臣”。 此时的汪直只是昭德宫内侍,在万贵妃面前也只能自称为“奴婢”。 这些事难道汪直不懂吗? 当然不是,就算是原本不懂,听到其余人怎么叫,他也应该明白了。 他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要把这失忆的人设立住,只要能让万贵妃接受这一点,以后他无论做出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就都变得合理了。 所以他也是故意自称为“我”的。 虽然有些冒险,但是为了要在宫中活下去,这个险是必须要冒的,只要暂时能过了万贵妃这一关,以后就好说了。 万贵妃听到汪直竟自称为“我”也觉得有些意外,倒也并未生气,反倒觉得有些新奇。 汪直之所以能够一直得到万贵妃的宠爱,也是因为他总能出其不意的想到一些寻常内侍想不到的点子去讨她的欢心。 这倒是附和他一贯喜欢出人意料的行为。 万贵妃再细看汪直说话时的表情和眼神,发现的确与之前有一些不同。虽然都很细微,但汪直可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对于他的一言一行,万贵妃都算比较了解。 此时她已经开始有些相信芸儿之前说的话,看来这汪直的确是摔傻了,想到这,心中还不免有些为他担心起来。 “汪直,你刚才说你因头摔伤的原因,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那你可还认得本宫?” “娘娘,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汪直却又问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难道还想要欺骗娘娘?娘娘,他简直……”段英忍不住又插嘴叱道。 “这真话和假话你且都说来听听?” 万贵妃却只是抬手虚按了一下,制止了段英继续说下去。却是因为她听到汪直这话觉得有趣,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段英此时已经发现事情变得有些不妙,万贵妃似乎根本已经忘了要惩罚汪直之事了,他心中暗暗有些着急起来。 想到这,他又朝昭德宫门外的方向望了望,似乎在等着什么。 “如果是假话,我会说就算是我已经摔成了傻子,可只要看到娘娘您的天颜,便立刻会被您的绝世姿容所撼动,什么都想起来了。我想这种话,娘娘您可能都听厌了吧?” “呵呵……”万贵妃听了却只是莞尔一笑。 “而这真话就是……虽然我此时并不记得娘娘您,但是一看到您的笑容,我只觉得无比亲切,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但是我立刻就知道您是一个对我极其重要的人。我只觉得就算让我现在就为您而死,我也甘愿!” “嗯……”万贵妃听罢嘴角又露出一丝笑意,显然这些话让她十分的受用。 段英在一旁看着万贵妃此时的样子,心中暗骂了汪直一句:我呸,你这臭不要脸的!这无耻的样子简直一点都没变!还敢说自己摔傻了?只有傻子才会信你! 可就在万贵妃问话的同时,突然一个声音从宫外边传了进来。 “发生何事?” 声音传来的同时,一个男子已经从外边大步走了进来,身穿一身黄色龙袍。 “陛下!” 段英以及一旁的几个宫女内侍急忙给这人行礼。 汪直也跟着行礼,他知道,这应该便是成化皇帝朱见深了。 如果他继续装傻不给皇帝行礼,那就是在作死了。 汪直也曾经在网上看过这位成化皇帝朱见深的画像,他只记得似乎是个身材很胖的胖子,一张脸也是胖乎乎的外加一副络腮胡子。 他虽然也精通国画,但也实在是无法靠着这张画像去想象真人到底长什么样。 此时见到真人才发现,网上那副画像大概与真人最多只有三四分的相似之处。 现在是成化十年,朱见深二十七岁,身体还未开始发福,络腮胡子倒是已经留了起来。 他的身材看来只能算是微胖。虽然身处深宫之中,皮肤却是有些微黑,一点都不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皇帝。 这是汪直第一次看到一位历史上的皇帝,他脑海之中立刻便联想到一个词,帝王之气! 这帝王之气到底是什么,汪直说不上来,但是看到这位成化皇帝的威仪,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这几个字,实在是有些奇妙。 想着《明史》上的记载,这位成化皇帝朱见深就算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其实也离着不远了。 第九章 审问 由于万贵妃得宠,朱见深时常会到昭德宫中来,一众内侍和宫女对于他的突然出现都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感到意外。 万贵妃见朱见深到了,也急忙从榻上站了起来,向他施礼道:“陛下,您来了!” 顿了顿又微嗔道:“陛下,这只是区区小事而已,何必烦劳您还亲自过来。” 说着万贵妃还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跟在朱见深身后的司礼监太监怀恩,怀恩则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向万贞儿施了一礼。 此时朱见深已经坐了下去,万贵妃则陪坐在了一旁。 “贞儿,你的事就是朕的事……” 万贵妃虽然比朱见深大十七岁,但是朱见深平时都以贞儿来称呼她。 朱见深说完,看了一眼身旁的怀恩。 怀恩立刻会意道:“贵妃娘娘,陛下这次来就是想要问问关于那五彩杯失窃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于朱见深有口吃的毛病,作为天子,他当然要尽量掩饰自己的这个毛病。所以一般情况他都甚少说话,如果一定要说也是尽量的简单明了。 在朝堂上为了顾及形象,需要朱见深发表意见的时候,他便只说一个“是”字。后来有一次舌头上长了一个大疮,连“是”字都难以说出口。时任鸿胪寺少卿的施纯,便想了个办法,建议朱见深改成说“照例”二字,果然说出这俩字倒是并不费劲,可以轻松的说出口。后来因为这件事施纯还被直接提拔为了礼部侍郎。 在后宫之时,除了与万贵妃独处之外,朱见深可以说是惜字如金,很多时候都是怀恩揣测他的意思,替他说话或者发问。 这其实在宫中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所有宫女内侍都已经习惯了。 “既然陛下都已经知道了,臣妾也不敢隐瞒,的确有此事,不过……”万贵妃说着看了一眼汪直。 可没等万贵妃说话,朱见深却突然用力的一拍他身前的桌案。 “岂……岂有此理!宫中进贼!锦衣卫该死!” 朱见深的意思锦衣卫是负责整个皇宫安保工作的,竟然有贼能入宫偷盗,那显然责任最大的就是锦衣卫了。 段英一看此时正是时机,急忙道:“陛下,其实……这次偷东西的并不是外贼,而是内贼!” 朱见深闻言看了一眼段英,一旁的怀恩问道:“段公公,你说的内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不赶快说与陛下听。” 万贵妃见朱见深发怒,便贴近了朱见深的身边,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前胸,口中却微嗔道:“陛下,臣妾刚才还没说完呢,您就发脾气,小心气大伤身呀。” 段英久在昭德宫中,所以见到这位皇帝的机会很多,其实他平时的脾气还是很好的,很少看到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但凡事都会有例外,他也曾碰到过几次朱见深发脾气,起因都是与万贵妃有关。时间一久,段英便明白了,其实万贵妃就是这位皇帝的逆鳞,谁也碰不得。 现在的状况也正如段英之前所料,事情一旦对万贵妃不利,朱见深的脾气就会大了起来。 所以他事先安排了手下内侍在怀恩来的时候将这件事透露出去,就是为了引来朱见深。 段英其实预先已经想到了万贵妃未必会真的惩罚汪直,所以他还留下了这个后手。 看到朱见深发怒,他心中窃喜,就算汪直你可以糊弄住万贵妃,但是皇帝现在亲自过问此事,看你还如何能脱得了身! “回陛下,这偷杯子之人正是汪直!” 段英说完,又用手指了指汪直。 朱见深听到段英说是汪直,其实也微感意外。 他也知道万贵妃特别宠爱这个叫汪直的小内侍,只不过在这皇宫之中,聪明伶俐,懂得讨人开心的内侍多了去了,他并不觉得汪直有什么特别之处。 朱见深认为万贵妃之所以喜欢汪直,也是因为当年汪直入宫的时候年纪幼小,而且适逢万贵妃的儿子夭折,她便将一部分的母爱投入到了当时还小的汪直身上。 朱见深也曾听闻过这汪直在昭德宫中恃宠而骄的事。但是想到他能让万贵妃开心,便也就随他去了。以他皇帝的身份又怎么回去在乎这么一个小小内侍呢。 可今天看来,这小内侍仗着万贵妃的宠爱,干出这种事情,如果还不严厉惩处一下是肯定不行的了。 “陛下,臣妾觉得就不用劳烦您亲自过问了吧,臣妾自己处理一下就行了!” “不行!” 朱见深的态度竟十分坚决。 怀恩在一旁忙帮着解释道:“贵妃娘娘,您的昭德宫中出了内贼可不是小事,如果不严加惩戒,难保他以后不会做出别的事来。此事事关娘娘您的安危,陛下这也是为了娘娘您着想。” 怀恩说完,朱见深微微点了点头,还用手轻轻拍了拍万贵妃的手,显然怀恩将他内心想法都说了出来。 段英听到这些话,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陛下,这只五彩杯,是老奴亲眼看到这贱婢从汪直房中带出来的,似乎是想要将东西藏起来,正被老奴逮了个正着……” 紧接着,段英又添油加醋的把看到整个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朱见深听完段英的介绍,表情已经冷了几分,缓缓点了点头。 怀恩见他点头,便往走出两步,看向了汪直。 “大胆汪直,竟敢偷窃陛下赐给贵妃娘娘的五彩杯。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怀恩其实本可以直接让人将汪直拉下去交给锦衣卫处置,但他还是给了一个汪直自我申辩的机会。 万贵妃刚想说点什么,却发觉朱见深握着他的手轻轻的按了按,显然是不打算让她说话了。 听到怀恩的问话,汪直回道:“回公公,这五彩杯的确是芸儿从房中拿出去的,只不过……” “怀公公,汪直他已经承认了!你就不必再问了吧。” 段英没想到汪直竟然会如此简单的就承认了此事,忙又趁机说道。 “只不过什么?”怀恩淡淡的看了一眼段英,他知道汪直的话还未说完,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怀公公,只不过……这件事很明显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 听到汪直这么说,其实早就在怀恩的意料之中,他久居宫中,如今能做到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对于这种事,其实他心中早就了然。 怀恩为人正直,对于这种手段,他其实心中颇为不削。否则他也不会给汪直一个自我申辩的机会。 “栽赃陷害?汪直,你是说有人偷了杯子故意放到你的房中来陷害你?你这么说……倒也并非全无可能,但你有何凭证可以证明你的猜测?” 一旁的芸儿也早就想到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他们。 听汪直这么说,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满怀期待汪直能说出什么让人信服的理由,可以证明这五彩杯并不是他们偷的。 其实不光是芸儿,万贵妃听了也觉得如果汪直能够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或者拿出一个有力的证据,她便顺势帮他解围。 可片刻之后,他们听到的回答却是…… “没有凭证!” 第十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怀恩本以为汪直这么说,他是能够自证清白的,没想到竟然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而已。 他摇了摇头道:“汪直,这五彩杯可是段公公亲眼看到从你房间拿出来的,人证物证俱在。既然你没有凭证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咱家只能将你交由锦衣卫处置了。” “怀公公,小的虽然没有凭证,但此事还有几个疑点,想要问一问段公公。” “汪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有疑点跟咱家有什么关系,怀公公,他这分明就是在恶意狡辩,你还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吗?” 怀恩则回头看了一眼朱见深,发现这位皇帝端坐在那好似老僧入定一般,脸上神色不变也并未表态,但是一旁的万贵妃却冲怀恩微微点了点头。 怀恩略一思索,便又对汪直道:“好吧,咱家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你问吧!” “这……”段英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汪直冲怀恩微笑道:“多谢怀公公。” 他又转头看向段英道:“段公公,既然怀公公都同意让我问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请问这五彩杯丢失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他在跟怀恩说话的时候自称“小的”。那是因为他品阶低于怀恩,可在面对段英的时候却完全没有了这个顾忌。 段英心中有气,他本以为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在,他又暗中安排小内侍议论此事将皇帝引来,到时候就算不立刻将汪直治罪,也会将他交给锦衣卫处置。 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不是他所料想的那样,皇帝竟然将事情交由怀恩处理,而怀恩又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汪直自辩的机会。 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现在竟然还允许汪直跟他对质,心中愈发的不满,可两人虽然同为太监,官秩相同,但是怀恩作为司礼监太监权利可比他要大上太多了,他根本不敢与怀恩作对。 想了想,也只能先忍下这口气。 听到汪直的提问,他不耐烦的道:“今天上午!” “今天上午?可是今天上午我不是去了东直门外参加迎春赛马,赛马的时候还摔伤了头,回来之后一直昏迷,请问我怎么会有时间去偷这五彩杯?” 汪直立刻反问道。 “呃……”段英刚刚似乎忽略了这一点。 随即他看到了芸儿,便道:“当然不是你偷的,你是让宫女芸儿去偷的,那日咱家要惩罚芸儿,便是你在贵妃娘娘面前求的情。芸儿自然感激你,所以你让她干什么她就去干了。” “没,没有,奴婢今天上午一直跟晴儿姐姐一起伺候贵妃娘娘身边,没有一刻离开过!”芸儿连忙否认道。 站在万贵妃一旁的晴儿见状也道:“陛下,娘娘,芸儿所说是实情,她应该没有时间去偷东西。” 段英反应倒快,马上又改口道:“不是她,汪直还可以让他的其他手下人去干,反正东西是从他房间里找到的,他指使的谁只有他知道” “好吧,那再请问段公公,我为什么要偷这五彩杯?” 段英闻言皮笑肉不笑的道:“当然是为了钱啊!你为了区区百余两银子,就做出对不起娘娘的事,这可是娘娘最喜欢的一只杯子。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贵妃娘娘这么多年来对你的照顾吗?” “原来如此,你也知道娘娘这么多年来对我照顾有加,那我又怎么会为了这区区一百两银子做出让娘娘失望的事呢?这么做对又我有什么好处?而且……” 汪直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说道:“最重要的一点,这只五彩杯并不值什么一百两银子,甚至我觉得它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大胆汪直,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御赐之物,你竟然敢说它一文不值,你这就是在污蔑陛下!” 汪直这句话,总算是被段英抓到了把柄,段英立刻便将高度上升到了侮辱皇帝尊严的高度。 其实他这句话不光是段英觉得有问题,就连怀恩也觉得极为不妥,这五彩杯是御赐之物,即便这东西本身一文不值,可是只要加上了御赐两字,那便是谁都不能随意轻侮的。 段英说的没有错,汪直这句话的确是侮辱到了皇帝的尊严。 万贵妃听到此处也是脸色一变,她没想到汪直竟敢说出如此轻狂之语,简直与作死无异。 她狠狠瞪了汪直一眼,便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朱见深。 朱见深之前一直都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刚刚听了汪直的话,他此时的表情也变的冷峻了起来。 万贵妃之前还有心保汪直,但是他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本来之前说的都挺好,可是最后这句话一出,他之前那些努力可就全都前功尽弃了。 怀恩看到朱见深此时的表情,也只能是暗暗摇了摇头。 就在怀恩准备找人把汪直拉下去的时候,却听汪直继续说道:“段公公,我觉得你把这东西称之为御赐之物,才是真正的污蔑陛下!因为这只五彩杯,根本就是一个赝品!” 什……什么? 赝……赝品? 此言一出,在昭德宫中的所有人都一起愕然了,其中也包括朱见深和万贵妃在内。 这汪直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御赐之物怎么可能是赝品呢? “汪直,你竟然敢说陛下御赐给娘娘的五彩杯是赝品,看来你真的是不想活了!陛下,这汪直一直在此胡言乱语,冒犯您的尊严,决不能轻饶了他!” 段英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他没想到汪直竟然还敢自己作死,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不死谁死啊? 怀恩此时也已经无法忍受汪直这狂妄之语,他只是觉得汪直已经没救了,便冲殿外大声道:“来人,将汪直……” “慢……” 怀恩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一个声音给制止了。 怀恩对这个声音当然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成化皇帝朱见深。 他忙回头去看朱见深。 “陛下……” “杯……”朱见深说话依然简单明了,意思是让人把五彩杯给他拿过来。 一旁的晴儿赶紧就将那个锦盒递了过来,里边装着的正是之前汪直用来喝药的五彩杯。 朱见深看到杯中还有残留的汤药残渣也是皱了皱眉,万贵妃则已经递过来一方手帕,朱见深接过手帕还冲万贵妃温柔的笑了笑,然后隔着手帕将那杯拿了出来,仔细端详了起来。 由于之前一直都没有机会,也没有想到这杯子有问题。所以朱见深并没有仔细看过这只杯,而此时他拿着这只杯仔细端详了一会,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半晌,他将杯重新放入了锦盒之后缓缓说道:“宣霍山!” 第十一章 关于赝品的分析 明朝宫中的二十四衙门各司其职,其中御用监掌造办宫迁所用围屏、床榻诸木器,以及紫檀、象牙、乌木、螺甸等玩器。 这五彩杯也由御用监负责监造。 霍山就是御用监中的匠人。 他本是景德镇的一名工匠,在御用监中专门负责制作这五彩杯。 宫中所有的这些五彩杯几乎都是经过霍山之手制造的,所以杯子的真假他最有发言权。 由于霍山制瓷手艺高超,深得朱见深的赏识,目前领的是锦衣卫千户的俸禄。 从成化朝开始,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封官方式,便是传奉官。 一般皇帝下达圣旨是要先通过内阁商议之后,在奏请皇帝,皇帝同意之后,然后经过司礼监批红,再将圣旨下放至六科,由六科再转至相应的六部执行。 其中司礼监、内阁、六科有一个部门觉得圣旨之中的内容有不妥之处,都可以将圣旨驳回。 而霍山却是由皇帝直接下旨,直接任命,跳过了以上的步骤,这种封官方式被称为传奉官。 这些传奉官,比较多都是一些僧道、工匠、医官、画士,他们在某一方面取悦了朱见深,便被封官。 当然这些官往往都是一些虚职,武官居多,只领俸禄而已。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勋贵或者太监的亲戚,往往也都是通过这种手段当官的,这些人获得官职之后,便利用手中的权力大行私利。 而此时朱见深要召见霍山,意思很明显,他也已经看出这只杯子不对了。 怀恩虽然有些诧异,但既然皇帝已经下旨,他便立刻找人去宣霍山。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真的让汪直给说对了? 过不多时霍山便被带了过来。时间已经接近酉时(大约下午五点),天已接近全黑,霍山却是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这么晚了皇帝召见他到底所为何事。 霍山却是不能随意进入昭德宫中,他只能等在昭德宫的大门口处,怀恩亲自出来将那装有五彩杯的锦盒交给了霍山。 霍山虽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敢问,只能接过杯子看了起来。 他只大略看了两眼,便皱了皱眉道:“怀公公……这……” “如何?”怀恩看了一眼霍山。 霍山很明显看出这杯子不对,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怀恩看到霍山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安抚了一句道:“霍千户,陛下找你来就是让你鉴定这杯子的,你只需据实说便可!” 霍山见怀恩脸上没有异色,心中稍定。 “是公公!这杯子并不是出自小人之手,这应该是一只仿品,做工十分精湛,几可以假乱真,只不过这土用的不对,所以烧制出来的颜色有些泛白。不知这是何人所做?” “嗯……” 怀恩并未作答,而是点了点头拿回了杯子和锦盒,然后吩咐道:“霍千户,你先在此候着!” 说罢怀恩转身又进入了昭德宫中。 霍山虽然还是一头雾水,却也不敢问,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候在原地等消息。 怀恩回到宫中向朱见深禀告了此事,朱见深只是略略点了点头,便垂下了眼帘似乎在思索什么。 一旁的段英当然全都听到了,他此时已经有些懵了,这五彩杯竟然真如汪直所说的是个假的? 那眼下这些人证物证岂不是全都没用了,而且汪直发现杯子造假,不但无过岂不是反倒有功? 想到这,段英急忙道:“陛下,这一定是汪直搞的鬼,他怎么知道这事一件赝品?他肯定事先将真正的五彩杯换走了,拿了一个假的杯子来欺骗陛下!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朱见深扫了一眼段英,又看向怀恩。 怀恩会意问道:“汪直,对于段公公的话,你可有……” “不……”朱见深却在一旁摆了摆手。 然后他看向汪直亲自问道:“如……如何得知?” 怀恩这才明白自己竟然会错了意,朱见深想问的是汪直如何看出这杯子有问题的。 “汪直,陛下问你怎么看出这杯子是赝品的?” 其实汪直之所以如此笃定这杯子是赝品,那是因为他前世曾经临摹过这杯子上的图案。 他当时看了有关成化斗彩鸡缸杯的天价拍卖新闻之后,便对上边的图案产生了兴趣,可是这杯子是圆的,网上的图片只能看到图案的一部分,他找了很久终于被他找到了一张完整的图案,便下载了下来,随意临摹了几幅。 临摹完之后,他将自己这幅画与网上能找到的真正鸡缸杯上的部分图案又对照了一下,却发现了几处比较细微的笔法上的不同。 仔细又查看了一下上传图案网站的说明,才知道他临摹的这一副却只是明朝的仿制品。 本来当时他也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此时竟然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因为他当时临摹的那副赝品图案,竟然跟他今天看到的图案一模一样,连笔法上的细微错漏都是一样的,所以他才敢断言这鸡缸杯是一只赝品。 而此事要如何向朱见深解释,他也已经想好了。 “陛下,奴婢是发现这杯子上的画,与真正五彩杯上所画的略有出入……” 虽然觉得很别扭,但此时他还是不得不自称为奴婢了。 万贵妃在一旁闻言有些诧异道:“看来你在那内书堂之中的确学到了不少东西,现在竟然还懂画了?” “内书堂?”朱见深问道。 “陛下,前几年臣妾就让他到内书堂去读书了。” 万贵妃说着,又看向汪直问道:“看来你的头伤已经好些了?现在想起以前学过的东西了?” “谢娘娘关心,奴婢可能是下午服过药起了效果,现在的确是零星的想起了一些事情!” 汪直也只能含糊其辞,如果不这么说,又如何解释自己能识别五彩杯真伪的事。 好在万贵妃此时的关注点都在这五彩杯上,倒是并未太过在意此事。 “嗯……那你便说一下,这画上的内容究竟有何不同?” “是,娘娘!” 说着汪直看向怀恩,“怀公公,可否将五彩杯交给小的!” 怀恩看了一眼朱见深,只见朱见深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可以。 怀恩这才将手中锦盒交给了汪直。 汪直从锦盒之中取出了赝品五彩杯,然后指着上边画着的一只公鸡解释道:“陛下,娘娘,请看,这公鸡的鸡尾处是青花双勾线的笔法,真品五彩杯青花色调柔和淡雅,蓝中闪灰,与五彩杯的釉色相衬凸显恬淡雅致之美。而这只赝品杯子的青花色调过蓝,特别是鸡尾平涂部分的红彩不够淡薄,而且这淡薄处本应还有微微闪黄,这只却是没有,缺少了原本杯子雍容华贵的气质,所以奴婢断定这是一只赝品无疑。” 汪直说完,将杯子又交还给了怀恩,怀恩接过后又交给了朱见深。 朱见深接过杯子仔细看过一遍,一旁的万贵妃也按照汪直所说的仔细观瞧,当然她并不懂画,也只是看个热闹罢了。 朱见深仔细观察了一会说出了两个字。 “不错!”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夸奖汪直。 朱见深说完不错之后,便没了下文,显然这件事还没完。 因为现在还有两个的问题没有解决,这只赝品到底从何而来?而真正的五彩杯又去了哪里? 第十二章 人心不足 万贵妃这时已经相信汪直应该是被冤枉的了,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他。 见朱见深对于此事并不表态,万贵妃便道:“陛下,既然这杯子并不是臣妾丢失的那一只,而且还是一只赝品。那汪直偷窃杯子的嫌疑倒是可以排除了。臣妾之前的确是冤枉了他。” 万贵妃倒是直接把冤枉汪直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朱见深听万贵妃替汪直说话,只是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段英听到这话可就有些急了,汪直肯定已经知道这件事是他在暗中做的手脚。现在这种情形下,如果不能将他置于死地,那以后恐怕很难再找到机会了,而万贵妃明里暗里都在偏帮他,恐怕以后自己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当然还有一点,他之前还跟汪直打赌了一万两银子,现在想想段英真想抽自己一万个嘴巴。 如果最后连皇帝都承认汪直是清白的,那自己岂不是就输定了,到时候汪直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光是这一万两银子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想到这,段英心念电转,急忙说道:“陛下,娘娘,汪直故意弄了一个假杯子来混淆视听,那真杯子也一定在他那!” 段英此时已经是狗急跳墙,虽然这话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但是他现在已经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就是要咬死汪直。 朱见深与万贵妃还未说话,怀恩却已经摇了摇头道:“段公公,现在这杯子既然是假的,那你之前所谓的人证物证俱在,就都不成立了。现在你没有任何凭证能够证明偷杯子的人就是汪直。” 怀恩说着,又转身看向汪直道:“不过,就算这杯子不是你偷的,这只赝品杯子的来历你也还是解释一下吧?” 毕竟这只赝品杯子是从汪直的房间拿出来的,那他收藏一只赝品杯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的确需要解释。 “怀公公,其实这只杯子的来历,小的觉得用‘人心不足’四个字来解释最为贴切!” 怀恩闻言想了想,却并没明白汪直这句话的意思,便开口问道:“你这四个字……何解?” “怀公公,你可还记得小的之前说过,这件事完全是有人栽赃陷害小的?” “不错,可这与这只赝品杯子又有何关系?对方难道会放一只赝品杯子在你房中用来栽赃你吗?” “怀公公,小的今天上午去往东直门外参加顺天府举行的迎春赛马,可是却突然在途中坠马了……” 怀恩没想到汪直突然没头没尾的说到了这件事情上,知道他应该另有用意,便也没打断他,等着他的下文。 “如果小的猜测不错的话,那匹马的马鞍上应该是被人动了手脚,否则小的也不至于从马上摔下来。只要找到那匹马的马鞍,便能证明小的所言不虚。” 万贵妃闻言却是看了一眼段英,而段英突然听到汪直提到马鞍之事,心中也是一惊。 见万贵妃望过来,他心中虽有那么一丝慌乱,但是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万贵妃见段英神色如常,便也收回了眼神。 “其实听到你坠马,本宫也是有些意外,你练习骑马已经有两、三年光景,本宫还在纳闷,怎么会突然就从马上摔下去了,如果真如你所说,那这件事的确是不简单呢……需要查一查!” 万贵妃说着,看向了怀恩。 怀恩自然会意,“来人,去查一查汪直所说的马鞍!” 他一声令下,立刻便有人下去查验了。 怀恩则继续问道:“汪直,照你刚才的意思,有人事先在你的马鞍上做了手脚让你坠马?他想要摔死你?” “正是,其实这只是他的第一条毒计,那人见小的并未摔死,便又想到了第二条毒计,便是这栽赃嫁祸之计!” 汪直说到这,顿了顿又道:“而这只杯子,就是被那栽赃之人给换掉了!” 换掉了?怀恩听到这就是一愣。 “这怎么可能呢?就算如你所说,真的有人一计不成又施一计,打算要栽赃于你,可他为什么又要换掉这杯子,一旦杯子被发现是假的,那这栽赃岂不就是白费心机了吗?” 怀恩对于汪直的解释,却是并不认同。 “怀公公,那栽赃之人可并不知道小的能看出这杯子的真假。而且这件事,栽赃之人可不一定需要亲自动手啊……” 汪直看着怀恩,脸上微带笑意。 坐在上端的朱见深听闻此言却是哼了一声。 万贵妃则还不明白汪直的意思,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朱见深。 而怀恩只是略加思索,联想到汪直之前“人心不足”那句话,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栽赃之人是指示他的手下人将这只杯子放入你房中,可是这个手下人却因为一时贪念,却将真正杯子给换走了,然后将一只假杯子放在你的房中?他以为这样便足以治你的罪,而那真杯子,却落入了那手下人的手中?” “正是如此!” 怀恩能做到司礼监太监,头脑也绝非一般人能比,而揣测人心的能力也正是他的专长。汪直只是说了这一句,他便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余人都是怀恩解释之后才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仔细想想又的确符合人心之中的贪念。 一只五彩杯价值上百两银子,这对于一个底下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而段英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之色。 当然这神色一闪即逝,并没有人看到。 正在此时,刚才派去检查马鞍的人已经回来了。 “如何,可查到了什么?” “回公公,汪公公的那匹马马鞍的绳扣的确是被人用刀割断了一半,而另一半则是骑马的时候拉断的,这被割断的边缘尚清晰可见!” 这下所有人都很清楚了,这证据便足以证明汪直所说的有人想要暗害他的事是真的。 那汪直被栽赃陷害一事,便有了十足的证据。 这个人为什么要栽赃他?当然要存在着利益纠葛,而在这昭德宫中,汪直对谁威胁最大,其实不言而喻。 “混账!在本宫的昭德宫中,竟然有人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害人!段英!” 万贵妃最后却突然喊到了段英的名字。 第十三章 七日为限 其实汪直这个“人心不足”的说法,完全只是他对这件事情的合理推演,毕竟前世他也是看过上千集死神小学生的人,多多少少还有些帮助的。 他当然明白如果只是证明杯子是赝品的话,还是不够的,必须要想办法将这赝品与栽赃陷害联系在一起。 汪直的这个说话,其实没有一点实际的证据来支撑,好在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的确是入情入理。 再加上之前马鞍的事已经被他说中。在场的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陷害确有其事,所以他的这个说法便也显的合情合理。 毕竟古代人的逻辑思维能力在某些方面,还是没有现代人这么缜密。 而愿意相信汪直的这些人中,影响力最大的自然还是万贵妃。 她此时的愤怒绝对不是假的,她第一时间想到能做出这件事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段英。所以便喊出了段英的名字。 段英闻言脸上的肌肉就是一颤,急忙跪倒在了地上叩头道:“娘娘,是老奴的错,这是老奴管教不严之过,没想到昭德宫中竟然出了此等败类,老奴一定查出此人,给娘娘一个交代!” 段英现在是以退为进,毕竟现在只是找到了马鞍的证据,但是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个人是他,他当然是不可能自己承认的。 “哼!”万贵妃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她的确没有证据。 其实别说她是贵妃,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轻易就定一个人的罪。 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言官们各种劝谏就开始纷至沓来,让皇帝不厌其烦。 明朝其实对于司法刑狱还是十分慎重的,尤其是死刑。就算是一个普通百姓,如果被定为了死刑,也要经过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反复确认之后才能定罪。 只要有一个部门不认可判死刑,便要打回去重新审理。 而且在成化年间,朱见深也会不定期的要求三法司录囚。 所谓录囚,便是巡查监狱,对在押犯人进行审录,以防止出现冤狱以及淹狱(久拖不办的案件)。 当然皇帝的初心是好的,可是下到地方官最后的执行程度就不好说了。 段英当然深知这些道理,他现在所唯一仰仗的就是还没有确凿证据,只求先过了眼下这一关,再慢慢想办法渡过困境了。 现在汪直虽然已经摆脱了嫌疑,也解释清楚这赝品杯子的来源。但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那就是真正的五彩杯到底在谁的手里? “陛下,看来这件事的确与汪直无关,依老奴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搜查整个昭德宫,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包括所有搜查所有内侍和宫女的直房。 如果真如汪直所说,那真正偷五彩杯的人,也许还没有来得及去销赃,那五彩杯可能还在昭德宫中。” 怀恩这个办法虽然算是个笨办法,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准!” 朱见深同意了。 汪直听到怀恩的办法,又看了一眼段英,此时段英虽然依然跪在地上,但却是面无表情,就好像此事跟他无关一样。显然他好像并不担心会被搜出什么来。 随着怀恩一声令下,便从皇宫中召集了几百名内侍,开始对昭德宫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 人多好办事,昭德宫虽然大,但也只是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便将整个昭德宫彻底搜查了一遍。 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怀公公,没有!” “公公,没找到!” “怀公公,小的这边也没有。” 看着这些内侍一个个的回来,却一无所获,怀恩站在昭德宫正宫门外的广场上,不禁皱起了眉头。 “所有的地方都搜过了吗?”怀恩看着眼前众人问道。 “回公公,除了娘娘的寝宫之外,所有地方都搜过了!”一个内侍回道。 “废话,贵妃娘娘的寝宫自然是不必搜的。内侍和宫女的直房也都搜了?”怀恩想了想又问道。 “全都搜过了。” 这其中当然也包含了汪直和段英的房间。 怀恩摇了摇头,他本以为这种情况下必然能搜出个结果来,却没想到竟然徒劳无功,什么都没有搜出来。 无奈之下,怀恩只好回去复命。 “陛下,老奴无能,什么都没有搜到。” 朱见深只是摆了摆手,意思是与你无关。 怀恩急忙又建议道:“陛下,依老奴看,此事不如交给东厂尚提督负责调查?” 万贵妃也觉得怀恩的提议也算是很正常了,毕竟说到底其实这是一件小事,她本就不希望为了此事如此大费周章。 “陛下,怀恩所言不错,不如就交给尚铭去调查好了。陛下,明日就是立春了到时您还有很多事要忙,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臣妾服侍您早点歇息。” 朱见深听着万贵妃的话,笑了笑,却并未表态。他看向了下方的汪直,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只能等候皇帝的旨意。 不多时,朱见深开口道:“汪直,此……此事皆因你而起……” 说到这朱见深停顿了一下,汪直听到朱见深突然这么说,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敢说话,只能等候他的下文。 “朕,给你七日,找……找回真杯!” 一旁的怀恩却是没有想到,朱见深竟突然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他赶紧说道:“汪直,陛下刚才已经下旨,命你在七日之内找回真正的五彩杯!” “这……”汪直一愣,却没想到这件事最终还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怀恩见汪直还在发愣,便提醒道:“汪直,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领旨谢恩!” “是,奴婢领旨谢恩!” 这可是在大明皇帝的面前,他也只是个小小内侍而已,这些基本的礼仪还是要做足的,否则那就是对皇帝的不敬。这种罪名他可担待不起。 朱见深说完之后,似乎这件事暂时就先告一段落。 他打了一个哈欠,显然是有些疲倦了,便冲着下边摆了摆手,意思是无关人等都可以退下了。 段英见此事最后竟然发展成了这样,虽然汪直暂时并未受到惩罚,但是七日之后如果他找不回真正的五彩杯,恐怕他也脱不了身。 他急忙爬了起来,向朱见深以及万贞儿施礼之后,便转过身,冷冷撇了汪直一眼,领着他的三个手下离开了。 一直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芸儿自然也出去了,临走之前她偷偷看了汪直一眼,发现他还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当然她也不敢问,只能默默的走了出去。 她心中虽然对汪直充满了感激与敬佩,但是这种心情也只能再找机会表达了。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已经没有人在乎她这一个小小宫女了,汪直现在已经清白了,她自然也就没事了。 第十四章 皇帝的态度 怀恩见汪直依然跪在原地没有动,便喝叱道:“汪直,陛下要休息了,你赶快退下吧。” 朱见深和万贵妃此时已经站起身,向后边的寝宫而去,听到怀恩的话,也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陛下,奴婢……还有一个请求!” “你……” “讲!” 怀恩刚想斥责他,却没想到朱见深竟然很痛快的回答了他。 “关于寻回五彩杯之事,奴婢还需要一些人手,不知陛下能否……” 汪直没有说完,朱见深便拍了拍怀恩的肩膀,在他耳边耳语了一句,然后便挽着万贵妃离去了。 万贵妃临走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汪直,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怀恩见朱见深与万贵妃离开了,方才走到了汪直身边道:“陛下已经走了,起来吧,汪公公!” 汪直站起身,忙道:“不敢,怀公公,不知刚才陛下……” 怀恩淡淡笑了笑道:“陛下同意了你的请求,刚才陛下把这事交给咱家了,让咱家给你调配几个人手。咱家想来想去,只能去东厂给你借人了。” “东厂?” “不错,东厂提督尚铭本就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咱家等下就去帮你跟尚铭说,让他给你派几个精明能干的人来。” 汪直闻言一喜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不必客气,帮陛下传达旨意,这本就是咱家分内之事。” “今日之事,也要多谢怀公公您。” 汪直当然很清楚,怀恩之前明显有在偏帮于他,如果不表示一下感谢,那就太不识抬举了。 怀恩当然明白汪直所指为何,只是淡淡笑了笑道:“汪公公,你年纪尚轻,如若生在寻常人家,轻狂一些倒也没什么。但是在这紫禁城中做事,低调才是最为重要的,平时行事不要多为自己树敌才是。” 他对于汪直之前在昭德宫中的一些作为也有所耳闻,很显然如今引来这大祸,都是他平时持宠而娇,肆意妄为导致的。 汪直知道怀恩这是在点拨他,他原本并不知道前任汪直到底都干过些什么,但是通过这种种的迹象,他差不多也能猜到这前任汪直之前的所作所为。 现在替前任背了这么个黑锅,还得想办法如何走下去,心中也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原本前身王真来这里的任务是寻找纪氏和皇子,可现在偏偏却惹上了这么一件麻烦的事情无法脱身,只能是先解决了眼前的事再说了。 “怀公公说的极是,多谢公公的教诲,小的一定铭记于心。” 怀恩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之所以会点拨汪直也是因为看到了朱见深的态度。 其实今日之事,完全没有理由让汪直去调查。 皇帝完全可以直接将这件事交给东厂或者锦衣卫去查,他这么做,很明显是有意想要看看这小内侍的办事能力。 而且这件事巧就巧在,如果汪直是别的宫里的人也就算了,可他偏偏是昭德宫的人。 怀恩揣摩着朱见深的心思,知道他一直以来的心中一块心病,这件事他自信绝对不会看走眼的。 如果此事汪直能够圆满解决让朱见深满意的话,恐怕这个小内侍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怀恩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刻意说了这些话,先为彼此结一个善缘。 “汪公公,这找回五彩杯之事,你可要抓紧了,七日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一只小小的杯子,可决定着你的未来!” 说着,怀恩拍了拍汪直的肩膀。 “小的明白。可是……” “你是想问如果七日过后,你找不回来又会怎么样?” “公公明鉴,正是此意。” “呵呵……” 怀恩却只是笑而不语,直接向外走去。汪直也不敢继续追问,跟着怀恩走出了昭德宫。 “好了,咱家这就去找尚铭帮你要人!记住,替陛下办事,要先学会揣测圣意!” “小的记住了,小的恭送怀公公!” 汪直一直将怀恩送出了昭德宫的大门外,这才发现在大门外还站着一位,正是霍山。 “霍千户,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怀恩这才想起刚才让霍山候在这里,是怕皇帝又有其他的事要找他,现在没事了,也可以让霍山离开了。 汪直见此情形急忙道:“公公,这位是……?” “哦,这位便是负责监造五彩杯的霍山,现在领锦衣卫千户俸。霍千户,这位是昭德宫内侍汪直。汪公公如果你有事可以跟霍千户聊一聊,有关五彩杯的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咱家这就先走了。” 怀恩给两人稍做介绍,便离去了。 “怀公公慢走!” 霍山等在这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总算是可以回去了,听怀恩介绍眼前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是昭德宫内侍,他知道昭德宫在宫中的地位,自己做的那些五彩杯便是给这位昭德宫的主人做的。 霍山急忙向汪直施礼道:“汪公公,不知你找小人有何事?” 他虽然算是锦衣卫千户,正五品的官职,但这只是挂名领个俸禄的虚职,并无实权。而面前的内侍却是宠冠六宫万贵妃身边的人,他显然是不敢得罪的。他虽然官职要高过汪直,却还是自称小人。 汪直看这霍山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个子不高,五短身材,一脸憨厚的模样。 “霍千户,有关五彩杯的事,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霍山一听又是五彩杯的事,便道:“汪公公,刚才怀公公已经说了,你尽管问,小人必定知无不言。” “霍千户,你是哪里人士?” 霍山本以为对方是问有关五彩杯的事,没想到上来先问他的籍贯来了。但是又不能不回答。 “小人本就是景德镇当地人士,家中祖传的制瓷手艺,蒙陛下恩典让小人在京师帮陛下监造瓷器。” “哦,那像霍千户你这般手艺的工匠,在景德镇想必也不多吧?” “嘿嘿,汪公公,这个不却不是小人自吹,我们霍家的制瓷手法是一脉单传的,景德镇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霍山说到此处,却是显得十分得意。 “哦?” 第十五章 手中的线索 听到霍山如此说,汪直心中就是一动。 “霍千户,刚才那只赝品五彩杯你也都看过了?不知道这制作赝品人的手艺在你看来又如何?” “这人的手艺算是不错,制出来的杯子也几可乱真。除了小人之外恐怕很少有人能够看出来是假的。这个人如果用对了土,或许也能烧制出一只成色不错的杯子来。” “那……霍千户可能看出这假杯子出自何人之手?” “这个……小人倒是真的看不出来,只能说应该也是一位技艺高超的工匠,但却并不是小人熟悉的人。” “可是霍千户刚才说景德镇就你们一家能够制作这种瓷器,难道还有别人也有这种水平吗?” “呃……汪公公,这人的制瓷手艺虽然高超,但是却比我们霍家的要差上一些,所以他也只能是制作一些赝品来骗人,哈哈。” 霍山说着还打了个哈哈,表情却是有一点不太自然。 “嗯,原来如此……” 汪直看着霍山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感觉到对方应该是隐瞒了一些事情。 因为这个霍山似乎并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他的眼神根本没有与汪直对视,一直在四处游移。 “好吧,那就没什么事了,霍千户你请回吧。” “那汪公公,小人就告辞了!”说着霍山就要走。 “霍千户,如果有事想要找你的话……” 霍山闻言就是一愣。 “怎么,霍千户你不太方便吗?” 霍山急忙否认道:”“当然不是,如果汪公公你有事可以到御用监的瓷器作坊来找小人!就在西华门外。” “如此那就多谢霍千户了!” 说罢霍山对汪直微施一礼,转身便离去了。 汪直看着霍山离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现在他手中的线索,也只有这一只假的五彩杯而已,想要在七日之内寻回真杯……看来这霍山应该算是一个突破口。 其实仔细想来,这真杯子的去向应该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当然就汪直在朱见深面前说出来的这种可能,是那负责栽赃的手下人给掉包了。 而第二种可能,却是汪直不敢去面对的,因为实在是让人头疼。 那就是这杯子恐怕早就被人做了手脚给换掉了,通过刚才跟霍山的了解,这件仿制品制作手段极为高明。万贵妃是绝对看不出真伪的,如果早就有人盯上了它,用假的把真的给换走了,万贵妃只是偶尔拿出来观赏一下,也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可就更为棘手了。这杯子现在有可能在任何地方,想在七日之内找回来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段英那边…… 当时段英知道五彩杯是件赝品时那个反应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那是一件赝品。 汪直之所以只在皇帝面前只说出了第一种可能,其实他并不是说给皇帝听的,而是为了说给段英听。 由于怀恩之前搜查过整个昭德宫却并无收获,这足以说明段英派去栽赃他的人并不是昭德宫中的人,所以当时段英的表情才会那么淡定,因为他并不担心怀恩会搜出什么来。 段英听了他那些话之后,十有八九也会起疑心,他一定会想办法去暗中联系那个手下人。 这样一来,只要找人暗中盯住段英,就能找到那个人,最好的情况就是杯子真的就在那个人的手中,这样用不了七天,这件事很快就可以得到解决了。 好在现在天已经黑了,宫中各处已经宵禁,段英今晚肯定是无法出去找人了,等明天东厂派的人过来,就让他们死死盯住段英! 当然了,如果事情发展并不顺利,杯子不在那个人的手里,霍山这条线应该还会有用的…… 想到这,汪直只觉得后脑伤口处又开始疼了起来,他已经不想再思考任何事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此时他已经走回到了昭德宫正宫的门口。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人正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正是芸儿。 芸儿怀中还捧着装着赝品五彩杯的锦盒。 “芸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芸儿似乎已经在这等半天了,见汪直终于回来了,直接跪倒在地道:“芸儿多谢公公救命之恩!” 汪直作为一个现代人可不习惯受如此大礼,忙把芸儿拉了起来道:“芸儿,你不必如此。今天的事本就是冲我来的,你其实只是受我连累了。” 芸儿却摇了摇头道:“无论如何,芸儿这条命都是汪公公给的,公公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只管吩咐芸儿去做就行……”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这么晚了你也回去睡吧,这盒子是给我的吧?” 汪直打断了芸儿的话,指了指她怀中抱着的锦盒。 “嗯,芸儿觉得公公查案也许用得上,便拿过来在这等你了。”说着芸儿将锦盒递了过来。 汪直接过芸儿手中的锦盒,打开看了看,那只赝品五彩杯还放在锦盒之中。没想到芸儿还挺细心的,记得把这盒子给他拿出来。 “汪公公,芸儿还不知道要如何报答公公……”芸儿依然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并没有打算离开。 “你刚才是不是说,我说什么你都听?” “是!”芸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那你现在……就给我回去睡觉去!” “不……不,这又不是……”芸儿急忙摇头道。 “怎么?我这第一句话你就不听了?” “芸儿不敢……”虽然这么说,但芸儿依然站在原地踟蹰着。 “那还不快去!” “是,芸儿遵命!” 芸儿还是不敢违背汪直的话,最后也只好低着头走了。 汪直也知道芸儿是真心实意想要报答他,可是现在的确也没有什么事是她能帮得上忙的。 告别了芸儿,汪直心中回忆着下午从自己房间中走出来的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来从明天起,要好好的熟悉一下整个昭德宫的地形,甚至是整个皇城的地形也都要开始熟悉起来了。 毕竟此时的皇城可比故宫要大的多的多。 汪直前世曾经看过明皇城的地图,大致上有过了解。 整个皇城的正中心就是紫禁城,紫禁城的南面是社稷坛和太庙,东面及东北面则分布着部分内廷宦官二十四衙门的衙署。北面就是太岁山或称煤山,后来崇祯上吊的地方。也就是后世的景山公园。 紫禁城的西面,则是西苑和太液池,朱佑樘和纪氏此时很有可能便是住在西苑之中。 第十六章 夜半敲门人 想到朱佑樘和纪氏,汪直便立刻又想起了自己进宫的真正目的。 韩睦所说的那个能掩护自己的内应,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说好的有内应掩护我呢?今天完全是靠我自己的聪明才智才活下来的好吗?” 汪直也只能是在心里抱怨一句。 这只是穿越后的第一天而已,竟然就过的如此凶险且漫长。 汪直此时只觉得身心俱疲,这一天几乎将他一辈子的脑细胞都用完了,要跟人斗智斗勇,还要斗才华? 现在想想,刚穿越过来就遇到这种事情,而自己竟然能在如此凶险的连环毒计之下活下来也算是奇迹了。虽然是沾了一丝前世的运气,但是好运却未必永远能够跟在自己身边。 前世也看过很多宫斗的戏码,今天倒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皇宫之中的斗争有多么恐怖,他经历的还只是宦官之间的争权斗势而已,如果是妃子之间为了争夺圣宠,情况或许会更加恐怖。 有的时候人不逼一下自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能有多大的潜力。 原来我也有当宫斗男主角的潜质…… 汪直想到这里,还自嘲了一句。 想想以后的日子,难道要一直在宫中当个公公吗?可自己又并不是个真正的宦官,这要是一个不留神,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现在偶然间顶替了与自己同名的宦官汪直的人生,难道说冥冥之中真的是自有天意? 这一切当然并没有一个答案,汪直甚至对未来有些迷茫,要如何在大明继续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也许未来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嘶……” 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不能再去想了。 汪直直接便将自己扔在了床上,他此刻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不要再想了,只想先好好的睡上一觉。 不多时,他便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迷迷糊糊间,汪直似乎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去世的爷爷。 爷爷那慈祥的笑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似乎是他小时候爷爷教他画画的场景。 “爷爷,我不想学画画,我想要爸爸妈妈!” “爷爷就是要教你,用你的笔画出爸爸妈妈的样子来呀……” “这样我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吗?” “当然了……” 转眼间,场景又发生了变化,重病的爷爷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的看着他。 “爷爷这病恐怕是好不了啦,以后你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爷爷……你不要再离开我……我就只有您这一个亲人了……” “傻孩子,爷爷不是教过你了吗?以后想爷爷的时候用画笔画出来就好了……” “爷爷,你不要……不要撇下我一个人……” “叩、叩、叩……” 忽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睡梦之中的汪直 汪直听到这声音,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爷爷!” “叩、叩、叩……”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这才警醒,原来真的是有人在敲他的门。 他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但外边一片漆黑,很显然应该还是半夜,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敲他的门? 汪直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他用力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稳了稳心神。 然后悄悄的走到了门口,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 “开门,是我……你的内应!” 那人却好像已经知道汪直起来了。这人把说话的声音压的极低,除了他俩之外,绝对不会有人能够听到。 汪直听到这话,心中却是一惊,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内应之事?难道真的就是此人? “你到底是谁?” 既然对方就是冲他来的,再继续沉默下去也没有意义,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看来韩睦没有对你说起过,你打开门不就知道我是谁了吗?” 汪直闻言又是一惊,对方竟然能够说出韩睦的名字,这应该错不了。 “快点开门,你难道不想知道关于五彩杯的事?” 显然这人对他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汪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见一见此人。 想到这,汪直缓缓的将门打开,当他看到门口那人的时候,却是一愣。 “是……你?” …… …… “哐、哐、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再一次的打破了汪直的美梦。 “汪公公,你在房中吗?宫门口有人找你!” 房门外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汪直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昨夜睡的实在是有些晚了,他根本就还没有睡够。 “谁啊,一大早的吵吵什么!” 汪直抱怨了一句之后,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汪公公,你在不在啊?宫外的那两个人说他们是东厂派过来的!” “东厂?” 汪直这才恍然,这显然是怀恩帮自己去东厂要的帮手到了。 “来了!” 汪直应了一声,便匆匆把衣服穿上,走了过去打开了房门。 只见房间门口一个小内侍正站在那里。 “汪公公,你起来了?那俩人……还等在宫外呢。”小内侍有些为难的道。 “行了,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这就出去,你帮我告诉他们稍等一会。” “是!”小内侍点头应了,便要出去通报。 “等下!”汪直又叫住了他。 “汪公公你还有何事?”小内侍愣了一下问道。 “段英现在可还在宫中?” “呃……段公公他……”小内侍犹豫了一下。 “我等下有事要找他说。” “他……他在呢,段公公今天并没有出去,他现在还在他的房间之中。”小内侍答道。 “他的房间……?” “段公公的房间不就是在那儿……”说着小内侍指了指远处的一个房间说道。 汪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点了点头。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小内侍答应一声走了。 汪直整理了一下衣服,简单洗了把脸,便出门了。 此时大约已经快到辰时(早上七点),昭德宫中的内侍宫女们,早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各自干着自己应做的事情。只不过所有人看到他,都会冲他行礼问好。 汪直此时也没时间理会这些,直奔昭德宫大门口。 他隐约看见在大门口处,正站着两个人。 走近一看,这两人都是头带一顶尖帽,身着褐色衣衫,脚上穿着一双白皮靴。 其中一个面色稍白的男子,大概二十岁左右年纪,眼神十分灵动,汪直还未走到近前,他便一眼就看到了汪直。 另一人则是个黑脸庞小眼睛的大胖子,大约三十岁左右年纪,在一旁东瞅一眼,西看一眼的,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二位……是东厂的?”汪直首先发问道。 “正是,你就是昭德宫的汪公公吧?”其中那个面色稍白的男子问道。 “是我,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小的韦瑛,是东厂徐光徐档头的手下番役。见过汪公公!”那个皮肤稍白的男子自我介绍道。 黑脸庞小眼睛的胖子也自我介绍道:“我叫孙昭,也在徐档头手下当番役!徐档头便是我姐夫。” 孙昭这么说着,似乎是颇为自豪。 汪直左右看了看,似乎……只有这两个人? 这东厂尚提督可真是够抠门的。 第十七章 东厂来人 “东厂来的就只有二位吗?” 汪直看到除了面前这两人之外,再无旁人,还是问了一句。 “当然……”孙昭这个“然”字已经说出了一半,却被韦瑛给拦住了。 “汪公公,是这样的,来之前徐档头告诉我们俩先过来看看,汪公公你要觉得人手不够,可以再跟他说!” 这么一看,显然这韦瑛要更加圆滑一些。他当然知道汪直这是嫌人少了,便把问题又抛回给了他。 他的意思,你要是嫌人少,你就自己再去找徐档头要,跟我们哥俩没啥关系。 看来这位东厂尚铭尚提督完全就是给怀恩一个面子,汪直自然也明白,自己现在这地位跟提督东厂的尚铭自然没法比。 俩人虽然少点,但是按照他原本的预想,倒是也够了。 汪直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二位可清楚来此所为何事?” “知道,昨日还是怀公公亲自来跟我们尚提督说的,让我们东厂派人来协助汪公公查找丢失的五彩杯!” “如此甚好,二位,这稽查办案之事,你们应该比我更拿手,这次的事那就仰仗二位了。” “汪公公你太客气了,小的能帮汪公公办事也是小的的荣幸!”韦瑛抱了抱拳客气道。 “这说起这查案,那可是我们哥俩的拿手活,你就放心吧!”孙昭则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汪直看着这俩人一个倨傲憨直,一个谦恭圆滑,倒是有点意思。 “好,那你们跟我来!”说着,汪直便打算领他们进入昭德宫。 “呃……汪公公……小的并未净身,是不能进入这后宫之中的!”韦瑛有些为难的道。 然后他又看了看孙昭。 “汪公公,我跟你进去,韦兄弟你就在这等着吧。”孙昭这么说,很显然他是已经净过身的。 由于东厂又分为两个衙署,内署以及外署。 外署设置在东安门外北侧,而内署则设置在紫禁城外东上北门混司堂之南的位置。 内东厂便是负责调查涉及皇宫内院的一些案件,由于可能会涉及到后宫,所以他们在招番役的时候也会收一些没有能够被选入皇宫当内侍,但已经净身过的人。 孙昭便是这种,当然他也有可能是走了他姐夫徐档头的后门才进入东厂的。 汪直知道后宫管理森严,除了皇帝之外,任何雄性生物都是无法入内的。当然自己是个例外。 “那个……韦兄,那你就先帮我守住门口,如果等一会有一个叫段英的太监想要出去,你就帮我拦住他。” 汪直见这韦瑛比自己年纪大了不少,又是个东厂的番子,也没什么官职,只好客气的称了一声韦兄。 “小的不敢,汪公公叫小的名字即可!”韦瑛听汪直叫自己韦兄,倒是有些惶恐,毕竟他虽然是东厂的番役,但是身上并无官职,汪直好歹是六品奉御,还是昭德宫中的人。 汪直闻言便道:“那这里就有劳你了!” “汪公公你说的可是这里的主宫太监段英?小的恐怕……” 韦瑛当然还是要问清楚,徐档头派他们过来的时候就跟他们说了,进入内廷查案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要惹到不该惹的人,尤其是这昭德宫里的人。 汪直当然明白韦瑛的顾虑。 “你放心,这次是陛下亲自下旨让我调查五彩杯失窃之事,你只管照我说的做,一切后果都由我来负责。” 韦瑛一听这话,心中也是颇感意外,眼前这十二三岁的小内侍,他其实本来并没有看在眼里,只是他为人谨慎,表面上表现的还是比较客气的。 因为这宫中的内侍他也见得多了,要不是对方是昭德宫的内侍,他本也不必如此恭敬,他敬的其实只是万贵妃。 可听到汪直的话,他的心中就是一惊,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是奉旨查案。这事徐档头根本就没提过啊。 但这小内侍又不可能是在这假传圣旨,除非他不想活了。 韦瑛想到这,神情变得更加恭敬起来,急忙施礼道:“既然公公您有圣旨在身,那小的一切都听从公公的差遣。” 孙昭虽然没有段英那么多的心眼,但是听到汪直说有圣旨,便也微微缩了缩脖子,这才想起刚才自己在汪直面前的表现似乎有些不妥。 想到这,他急忙道:“汪公公,既然如此,小的这就跟你进去查案!” 他此时的称呼也已经变了,也不敢大咧咧的在汪直面前自称为“我”了。 汪直一看这圣旨的威力果然是不同凡响,随便抬出来就让这两个东厂番子立刻变了态度。 “那好,孙昭,你跟我进来。韦瑛,你按我刚才说的,就守在门口这里!” “是!” “是!” 两人异口同声应道。 说着,孙昭随着汪直走进了昭德宫中。 “孙昭,你的武艺如何?” 汪直见这孙昭虽然有些胖,但是肌肉很结实,想必应该是练过的。 “汪公公,小的打小就跟着我们村里的老师傅练拳脚,寻常三五个人都近不了身的。你就放心吧。” “好,一会只要有人对我不敬,你就给我打!” “真……真打?”孙昭的小眼睛翻了翻,似乎还有所顾忌。 “当然真打,我有圣旨在身,你怕什么?” “好……好嘞,一切都听公公您的!” 说话间,汪直便已经领着孙昭来到了段英的房间门口。 房间的门关着,窗上糊着厚厚的窗纸,也看不清楚里边到底有没有人。 “孙昭,把这门给我踹开!” “好嘞!” 孙昭答应的快,脚上的动作更快,他的话音未落,便已经一脚踹向了段英房间的房门。 随着咣当一声响,门已经踹开了,里边立刻就有人不乐意了,正是那个郭铨。 “谁他吗不想活了?敢踹段公公的门!” 而此时段英也正坐在房间中央的桌子旁,他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是你!” 门被踹开之后,孙昭便躲在了一旁,汪直则第一个走进了房中。 郭铨当然一眼就看到了汪直。然后才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孙昭。 郭铨立刻就向着汪直冲了过来,一边还骂道:“汪直,你他吗这是疯了,敢踹……” 他这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孙昭一巴掌给打倒在了地上。 再看原本坐在桌旁的段英,也已经站起了身,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小内侍,再加上被打倒在地上的郭铨,正是昨天一直都跟在段英身后的三个人。 第十八章 讨赌债 段英本来是满脸怒色,等他看清楚进门的是汪直,他反倒是恢复了平静。 旁边两个小内侍见汪直的随从打了郭铨,就想往上冲,可是看到孙昭小眼睛一翻,一身胖肉一颤一颤的,却又怂了,在原地都没敢动。 “段公公,你原来在房中啊!怎么刚才敲门也没人应啊?” 汪直看着段英,脸上带着一副很意外的表情。 段英身后的一个内侍说道:“你……你根本就没有敲过……” “周福!” 段英没等这个叫周福的内侍说完便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又看了一眼孙昭的穿着,便已看出孙昭是东厂的人。 “想不到,你还找来了东厂的人!” “东……东厂?” 此时被孙昭打了一巴掌的郭铨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这时也才反应过来刚才打他的是东厂的人。 虽说这人也就是个东厂的番子,可这东厂的“大名”他当然是知道的,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汪公公,你这一大早的就踹破咱家的房门,就不怕咱家到娘娘那……” “段公公,你是想去娘娘那告我吗?好啊,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说着汪直便直接坐在了段英的对面,还翘起了二郎腿。孙昭则侧立在了他的身后,虎视眈眈的看着段英等四人。 段英当然知道昨天的事,万贵妃已经在怀疑他了,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他现在在万贵妃面前可以说是已经失宠,现在还想去她那里告汪直,万贵妃恐怕理都不会理他。 想到这,段英忽然笑了笑,又坐回了汪直的对面。 “汪公公,你我都是为贵妃娘娘办事的人,也不必要搞得这么僵吧?咱家知道,你可能是怀疑昨日栽赃你的人就是咱家吧?其实……” 汪直听到这却打断了段英的话,“段公公,我想你可能搞错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昨天的事,而是来收赌债的。” “赌债?”段英闻言,脸上的肌肉就是一颤。 “不错,段公公,我想你应该不会忘了吧?昨天你我打赌,如果我能自证清白的话,你就输给我一万两银子,这话可是你说的没错吧? 昨天我已经在陛下面前证明那只五彩杯是件赝品,连陛下都已经认同的事,你说这个赌是不是我赢了呢?” “这……” 汪直把皇帝都抬了出来,这件事段英现在不承认也不行了。 顿了顿,汪直又看向郭铨为首的三个小内侍道:“你们三个当时也在场,该不会也都忘了吧?” 昨天的事,三个小内侍可是全都在一旁看着呢,脑子活一点的都明白段英现在已经失宠了。 只不过他们原本都是段英的心腹之人,平时都是跟着他混的。何况他们的身份又都太低,他们想了一夜,虽然段英已经失宠,但是如果不跟着段英,还能怎么办呢? 此时听到汪直发问,除了郭铨之外的另外两个小内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那个叫周福的一步迈了出来,“噗通”一下就跪在汪直的面前,直接叩头道:“小的周福可以作证,这打赌一万两银子的事,的确是段公公说的!” 另一个小内侍名叫张谦,他的反应也不慢,看到周福竟然抢先一步向汪直投诚,自己也不能输啊,这种时候正是自己表明心迹跟段英一刀两断的时候。 想到这,他也果断冲了过来跪在了汪直的面前,“汪公公,小的张谦也可以证明!” 紧跟着他就回头看向段英道:“段公公,你欠汪公公一万两银子还不赶紧还钱!难道还要汪公公主动向你要吗?” 这俩小内侍其实心中早就已经摇摆不定了,今天看到汪直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再加上段英打赌输了,的确算是欠了汪直一万两银子。 那可是一万两啊,要是再跟着段英恐怕以后连饭都吃不上了。 再加上汪直竟然还找来了东厂的人给他当打手。 与其跟着段英一起吃瓜落儿,还不如早点弃暗投明的好。 所以两个小内侍争先恐后的给汪直作证。 旁边的孙昭看着俩人的嘴脸,也觉得好笑。 “段公公,这可是你的手下之人,他们都自愿证明了你打赌输了的事。你还不承认吗?” 现在唯一还忠于段英的就是这个郭铨了,他看着这俩小内侍竟然如此厚颜无耻,汪直还什么都没说呢,他们就已经叛变了? “你们两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忘了公公平时怎么对你们了?你们俩还是个人了?” 段英看着自己原本心腹的手下,竟然只剩下了郭铨一个人,在宫中当差几十年,发生这种事情他倒是并不感到意外。 但心中却不免有些唏嘘,正所谓树倒猢狲散,现在自己还没倒呢,这俩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投靠汪直了? 他摇了摇头,拦住了郭铨继续骂下去,而是看向汪直道:“汪直,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就可以骑在咱家头上了,这昭德宫的主宫太监现在依然是我段英!” 说到这,段英一脚踹翻了那个仍然跪在地上的周福,便往房间外走去。郭铨当然也跟了出去,还冲着两个小内侍啐了一口。 孙昭想要阻拦,汪直却微微摇了摇头。 孙昭这才会意,韦瑛还守在门口呢,他们想跑怕是怕不掉的。 果然过不多时,段英便折返了回来,而郭铨的一只眼睛,已经乌青了一块,显然是被韦瑛给打的。 “汪直,你简直欺人太甚!” 段英进屋之后,指着汪直的鼻子怒吼道。 此时的他已然气急败坏。 “段公公,我是来跟你要账的,你不给钱就想跑,天下间可没有这个道理呀!” “你……”段英想要说点什么,可是最后却只能颓然又坐回了椅子上。 而汪直则依然翘着二郎腿,坐在段英的对面也不看他,目光只是在他的屋子中随意的到处看着。 半晌之后,段英颓然道:“汪公公,咱家现在手中有九百多两现银,这已经是全部家当了,不知汪公公可否通融通融……” 他此时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他冲郭铨使了个眼色,郭铨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气呼呼的在屋中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锦盒,盒子之中果然就是成色极好的银锭。 “九百两?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孙昭看这情况,则在一旁适时的接口道。 “汪公公,这可是一万两,你就算想要也要给咱家一个准备的时间吧?” 段英此时已经如斗败的公鸡一般,现在是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又不能找万贵妃去给他撑腰,他现在的确是计无可施了,只能先往后拖一拖再想办法了。 第十九章 螳螂捕蝉 汪直看了看段英此时的表情,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便缓缓摇了摇头道:“段公公,那不如这样吧,这九百两银子吗,我就先收下了,你再给我写一张欠条好了,我再给你三天时间把钱凑齐……” “这三天……恐怕……”段英表情非常为难。 “汪公公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想讨价还价?”孙昭又适时的插口道。 “不是咱家想要讨价还价,这可是一万两银子,三天时间,真的是……” “行了,也别为难段公公,那就五天吧,不能再少了!”汪直叹了口气说道。 “写欠条!” 不多时,汪直便拿着段英写的欠条还有那九百多两银子,走出了段英的房间。 他随手便拿出了二百两银子,递给了孙昭。 “这……”孙昭就是一愣。 “这是给你们二位的辛苦钱。这几天恐怕要辛苦二位一下,暗中帮我盯着段英还有他的手下内侍郭铨,只要他们走出昭德宫,便偷偷的跟上!看他们在暗中与何人接触,回来报给我知就行!” 孙昭本以为这次的活没有钱拿,没想到汪直一出手就如此阔绰,一下就是二百两! 他与韦瑛俩人对半一分便是每人一百两,要知道他们平时作为东厂番子,也有不少的来钱道,可是这一百两对他们来说也绝对是一笔横财。 孙昭此时两只小眼睛乐的都快没了,急忙道:“汪公公,您这……太客气了,这小的怎么受的起呢!” “别客气,拿着。等我找段英要回剩下那些钱来,还另有答谢!只要两位帮我盯好他!” 孙昭立马答应道:“一定,一定,汪公公就放心吧,段英就算是变成个苍蝇,小的也能把他给盯死了!” “好!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就不用你跟着我了!” “那小的……就先去暗中盯着段英去了。” “嗯……等一下!”汪直忽然又凑近了孙昭的耳边,又耳语了几句话。 孙昭听后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便走了。 看着孙昭离去的背影,汪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果然是有钱好办事,无论在哪个时代,钱都是个好东西。 随即又叹了口气,他之所以找段英要钱也是因为手头实在是不宽裕,昨天在房中搜了一圈,也就发现了大概三十几两碎银子,这根本不够用啊。 也不知道这前任汪直怎么这么穷,这段英都能随便拿出九百多两银子,他怎么才这点钱?难道他把钱都藏起来了? 好在还能勒索段英一大笔钱,用他的钱,暗中盯他的稍,这钱花的倒是不冤。 余下的还有几百两,汪直心中盘算着,下边该如何安排。 “汪公公……请等一下!” 汪直一回头,发现周福和张谦俩人也从段英的房中跟了出来。 他们叫住自己的目的当然是不言而喻。 “汪公公,小的以前都是被段英所迫不得已才跟着他的,只要汪公公不嫌弃,小的日后愿追随公公!” 周福先表态了,而一旁的张谦也不能落后。 “小的也愿意追随公公!而且小的可以证明,昨天就是段英事先让小的在汪公公你房间门口那里盯梢的。” 为了向汪直示好,这张谦倒是挺卖力气的。 “你的意思是你有段英栽赃我的证据了?” “这个……小的倒是没有……小的愿意帮公公去查!只要公公您点点头!” “小的也愿意,陛下不是限期公公七天找回五彩杯,小的愿意效犬马之劳,帮公公找回杯子!” 这张谦和周福俩人开始猛表忠心。 汪直也知道自己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既然这俩人愿意帮他去找倒并不是件坏事,他们原本是段英的手下,自然对段英的手段也比较熟悉。 于是他缓缓点了点头道:“好吧,那便给你们俩一个机会。你们说说吧怎么找?” 周福抢先说道:“段英他在宫外有一处房产,小的可以想办法去他家里去查,说不定那杯子被他藏在了那里!” “哦?” “小的还知道,段英在宫里宫外还有几个朋友,小的可以去查这些人!”张谦则说道。 汪直点了点头道:“你们倒不愧是段公公的心腹,对他的事倒是了如指掌。” 他本来还想接着讽刺俩人一句,可是转念想了想,却并没有说出来。 汪直当然知道他们说的这些事如果自己去查恐怕会耗费很多时间,这俩人显然并不可靠,他们今天能出卖段英,转天出卖自己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他现在毕竟时间有限,便暂时给他们点甜头让他们帮着自己度过眼前这个难关再说。 “也罢,陛下只给我七天时间,那我就只能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你们真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刚才段英给我的银子你们也看到了,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小的不敢要公公的赏赐,只求以后能跟着公公!”周福知道现在是表态度的时候到了。 “小的不会让公公你失望的!”张谦随后也表态道。 “行了,那你们就去吧!我等你们的消息。” “是!”“是!” 俩人领了汪直的命,急匆匆的就走了。 汪直看着俩人的背影,倒是也对他们的行动抱有一丝期待。 正在此时,一个内侍忽然跑了过来道:“汪公公,你在这呢,贵妃娘娘正找你呢!” 汪直一听贵妃要见他,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向着昭德宫正宫走去。 与此同时,在段英的房间之中。 “段公公,看样子,周福已经得手了!” 郭铨刚才一直躲在暗中偷窥着,看到周福和汪直远去之后,才溜回了段英的房间。 段英闻言只是冷哼了一声。 “哼,汪直,你也太小看咱家了?以为找个东厂的人来,日夜盯我的梢就能找到五彩杯的下落了。做梦!” “段公公,你这招釜底抽薪的办法实在是太厉害了,你让周福假意去投靠汪直,然后便可以溜出宫去,找到黄兴那小子,直接砸了那五彩杯,到时候死无对证,七天一过看那汪直如何向陛下交代!” “要说这事还不是都怪黄兴这小子太贪了,如果不是他掉包了这杯子,昨天就已经治了汪直的罪了,怎么能容这小子今天在咱家面前耀武扬威!” “公公,当初您高瞻远瞩,找了惜薪司的黄兴去干这栽赃嫁祸的事,可是黄兴他真的把杯子给掉包了?”郭铨其实还有些不信。 “杯子是咱家让他去珍宝阁偷的,东西也是他放的,不是他换的难道还能有别人?” “黄兴他竟然真敢这么干?我看他是不想活了!公公,等整治了汪直之后,咱们是不是要把黄兴这小子……” 郭铨说着,用手虚按了一下。 “哼,别忘了还有张谦这小子,周福是我们安排他去假投诚的,没想到张谦这小子竟然真的背叛了咱家!” “对!还有他!” “这些先不用急,咱家现在最想弄死的就是汪直这个狗za种!” 第二十章 立春之日 朱见深昨夜虽然是在昭德宫中过夜,但时间早已过了辰时(早上七点),他应该已经去常朝了。 汪直也不知道万贵妃找他到底是何事。 当他走进昭德宫正宫的时候,却发现正宫门口竟然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绫罗绸缎,有古董古玩、名人字画、瓷器、金器、银器等等。 “这是……” 看到这些汪直就是一愣,他抬头往中央看去。 只见万贵妃今日穿着格外华丽,一旁晴儿侍奉在他的身旁,芸儿竟然也在,她则在稍远的位置伺候着。 在万贵妃左手边,正坐着一个男子,大约三十来岁的年纪,长得与万贵妃颇有几分相似。他虽然穿着华贵,但却并不似宫中之人。 汪直进来之时,只听这男子正在说话。 “大姐,钱公公这些礼品都是从安南购入的,无一不是他精挑细选的,就是希望大姐你能喜欢。” “嗯……替本宫告诉钱能,多谢他的一番美意了。这些东西本宫都看过了,果然都十分精美,各具特色。”万贵妃看着那男子说道。 “好的,小弟一定会转告钱公公的。另外这里还有万阁老送您的字画一副。这一副可是吴道子的真迹啊。” 男子说着,表情都有些兴奋了起来,拿起了身旁桌上的一幅画。 听着意思,莫非这男子便是万贵妃的弟弟? 等等……吴道子的真迹? 汪直听到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可是画圣啊。 作为一个学美术出身的人,对于吴道子的画,那简直就是如雷贯耳,没想到竟然能在这见到画圣的作品。 “嗯,知道了,不用打开了。你回复万阁老,本宫会将他送的这幅画与陛下共赏的。” 万贵妃对这件礼物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她又不懂画,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打算打开来看看。 她很清楚万安此举明着是给她送礼,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讨好皇帝,他知道皇帝素来喜欢书画,便想办法弄来了吴道子的真迹来讨好他。 万安便是此时的内阁三位阁臣之一。另外两位分别是首辅彭时,次辅商辂,由于他入阁时间最晚,排名为最末。 这时万贵妃已经看到汪直站立在了宫门口处,知道他是看到他们在说话,不敢上前打断,便冲他微微摆了摆手道:“进来吧。” “奴婢叩见娘娘!”汪直走进之后,忙向万贵妃行礼。 万贵妃点了点头,“起来吧。” 那一旁的男子见到汪直进来,也拱了拱手道了一声汪公公。 显然似乎与他是旧相识。 “芸儿,去把那萝卜和春饼给汪直也分一点。”万贵妃则吩咐道。 “是!” 芸儿答应着走到桌旁,只见几个精美的盘子上分别放着萝卜和春饼还有几样小菜,汪直却不知道这些是干什么的。 芸儿端着萝卜和春饼来到了汪直的面前,看着汪直甜甜一笑道:“汪公公,请用!” “这是……?” 汪直看着芸儿小声问道,脸上露出疑问的神情。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他吃萝卜和春饼。 万贵妃却已经看出了汪直的疑惑。 “怎么?你的头还没好吗?连立春日吃萝卜应节气你都忘了吗?” “公公,吃萝卜咬春呀。”芸儿则小声提醒道。 听到芸儿的提示,汪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个习俗。 随即才明白,为什么昭德宫中摆了这么多礼物,原来都是大小官员、宦官、勋戚等等能够跟万贵妃攀得上交情的,都趁着立春这个节气来进献礼物了。 他急忙拿过一只萝卜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了一番之后,才道:“奴婢谢娘娘赏赐,奴婢的头还在隐隐作痛,时好时坏的,可能还需要修养一阵子才能好。” “嗯,这倒也是……” 趁此机会,汪直又跟芸儿小声问道:“那个人是谁啊?” 芸儿愣了一下随即会意悄声说道:“万二爷,是娘娘的二弟。” 汪直立刻会意,他隐约记得,这万贵妃有三个弟弟,万喜、万通、万达。 那么这位二弟应该就是万通了。 这万通虽然是万贵妃的弟弟,看他这穿着,此时应该却还未被封官职。 其实当年朱元璋对宫中女子有过严格的规定,上至皇后下至宫女,一旦入宫之后,就基本上没有与宫外亲戚再见面的可能。 尤其是男性亲戚,是根本不可能进宫的。 之所以朱元璋会这么做,是因为在明以前的历朝历代都出现过外戚干政的现象,在某些朝代,如汉、北周、唐的某些时期,还出现了外戚干政危机皇权情况。 从统治者的角度来看,如王莽篡汉,杨坚代周、武周代李这种情况都对他有着警醒作用。 而纵观整个大明朝,却恰恰没有出现所谓的外戚之祸。后宫、外戚不得干政这一原则倒是一直贯彻始终。 当然,外戚的地位在不同时期也有所波动。 朱元璋规定的虽然严格,但在宣德以后也逐渐有了松动,规矩便也没有那么严了,一般情况下,如皇后的亲戚适逢节日之际也是可以入宫的。 而万贵妃此时的荣宠,可以说还在皇后之上,所以他的弟弟在立春这一日入宫倒也并不奇怪。而且也没有人会管。 “汪直……” 听到万贵妃忽然叫又他名字,知道她要说正事了,汪直立刻面容一整等万贵妃示下,而芸儿便也站在了一旁。 “虽然你的头受了伤,本该让你休息几日。但是你现在却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关于找回五彩杯的事,陛下既然已经给你七日为限,那你这几日便先不必管咱们宫中之事,专心去寻回五彩杯吧。” 汪直一听,自己之前倒是忽略了,作为昭德宫中的内侍,当然每天有很多宫中事务需要处理,现在万贵妃为了照顾他,倒是主动为他免去了宫中的繁杂工作。 “谢娘娘,奴婢一定会尽快找回娘娘的五彩杯!” “这件事,你就多用点心吧!” “是!奴婢绝不让娘娘您失望的!” 万贵妃微笑着点了点头。 “哦,对了,关于内书堂那边,你也去知会一声,告诉内书堂的教习你这几天就不去了。” 内书堂?这么说,原来前任汪直还没从内书堂毕业呢? “是娘娘,奴婢等下就去。” “好了,你先下去吧。” 第二十一章 御马监梁芳 万贵妃摆了摆手,示意汪直可以下去了。 然后她又看向万通道:“二弟,将这些礼品交付珍宝阁之后,你便也回去吧,不可在后宫久留。” “是,大姐!” 万通当然明白万贵妃的意思,他能来这儿已经算是破例了,如果待的太久恐怕就不合适了。 “娘娘,不如让奴婢帮着二爷一起收拾吧?反正奴婢正好要去后院珍宝阁问点事情。”汪直见此情形忙道。 “去吧!”万贵妃摆了摆手。 “那就有劳汪公公了!”万通向汪直拱了拱手。 当然这些搬东西的活其实根本不用他们来干,汪直从外边叫进来几个内侍,让他们帮着将这些礼品搬去后院的珍宝阁。 “你们先把这些东西送去珍宝阁,我等下就过去。” “是!”几个内侍应了,搬着东西就走了。 汪直则陪着万通往外走,正在这时,迎面又跑进来一个报事的内侍。 “启禀娘娘,梁芳梁公公求见!” 万贵妃在上边似乎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道:“让他进来吧!” “是!” 万通当然听到了这内侍的禀告,回头望了一眼,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只见那名报事的内侍,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走出昭德宫正宫门外,万通忽然小声道:“汪公公,有关昨日之事我已经听说了……” 汪直没想到这万通今天刚刚进宫,竟然就有人将昨日的事说给他听了。 “哦……”汪直应了一下,知道万通说起此事肯定有他的用用意,便等候万通的下文。 “汪公公,我听的都气不过,这事肯定就是段英那老……”万通想说老阉人,可是一想眼前的汪直也是宦官,这么说不大合适。 “那老……老东西干的。我还听说陛下下旨,限期七日让你找回那杯子?我想多半就在那老东西手里,我给你出个注意,找人盯着他,肯定能找回那真杯子!” 万通显然平时与汪直的私交不错,给他出的注意倒是也中肯,而且显然他也已经知道汪直与段英闹翻了,所以才会在汪直的面前称段英为老东西。 “多谢二爷,您这主意还真是妙啊。” 虽然这办法他早就想到了,但是多说两句奉承话总是没错的,毕竟他是万贵妃的亲弟弟。 “汪公公,你不必跟我这么客气,你也不用总叫我二爷,叫二哥就行!” “这恐怕不太好吧,要是让娘娘听见了……”汪直为难的道。 “私下里咱们各论各的,不让娘娘听见就是了。再说你怕什么,他是我大姐,还能罚我不成。不罚我,当然也不能罚你,没事的。” “既然如此,那……二哥!” 汪直也知道万通跟他这么套近乎必然是有所求的,便顺势应了下去。 “嗯,这才对嘛!”万通笑道,还拍了拍汪直的肩膀。 正在这时,刚刚那个报事的内侍,引着一个身穿红色曳撒的宦官走了过来。汪直仔细一看,这宦官衣服上的补子却是一条坐蟒补,在宫中能用上这种补子的宦官,身份必然极高。 只见这人身材偏胖,一张国字脸,长相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憨厚。 他显然是认识万通的,见到万通还拱了拱手道:“万二爷?这么巧。” 万通虽然没有官职,但毕竟是万贵妃的弟弟,这人还是尊称了一声万二爷。 “梁公公,你太客气了,二爷什么的可不敢当!你这是要去看望贵妃娘娘?” “正是!今日正值立春,咱家来给贵妃娘娘请个安。二爷,你这是要回去了?”梁芳说着,满脸都是笑容,只不过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假,与他这一脸憨厚的模样完全不符。 “是啊,梁公公。你可真是大忙人,前几天请你出来喝酒,你都没时间!”万通似乎是在努力的跟这人套着近乎。 “二爷,你有所不知,宫中事务繁忙。御马监的事更是多如牛毛,实在是脱不开身啊!下次……下次咱家一定去。那个……这位是汪公公吧?” 梁芳说着,话题一转,目光看向了汪直。 “梁公公,小的正是汪直!”汪直此时已经听出来了,这位正是御马监太监梁芳。 “汪公公客气了,咱家听说你奉旨去查这昭德宫中五彩杯丢失一案?” “正是,梁公公你都知道了。” 汪直此时心中不服都不行,这些宫中大佬一个个果然消息灵通。 昨天发生的事,梁芳便已经知晓了。看来在这昭德宫就好像是紫禁城中的一个暴风眼,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牵动着宫中很多人的神经。 “当然,毕竟这是贵妃娘娘宫中之事……呃……” 梁芳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他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万通,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万二爷,汪公公,咱家就不跟你们多说了,贵妃娘娘还在等咱家!告辞了!” “梁公公慢走!” 梁芳与二人告辞之后,便匆匆走入了昭德宫中,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端着礼品盒子的内侍。 “二哥,你与梁公公早就认识?”汪直试探性的问道。 “认识倒是认识,只不过这位梁公公嘛……” 万通若有所思的回了一句,可没说完就不说了。 “先不说他了!汪老弟,这次只要你能弄掉那个姓段的老家伙,这昭德宫的主宫太监一职,早晚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到时候二哥我可能还有很多事情要劳烦你。” 汪直一听这话,也就明白了万通的意思。 像万通这种外戚,想要见到万贵妃也只能是在这种比较大的节日之中才能进宫,平时那就是想都别想了。 这还得说万贵妃在圣宠不衰的情况下,如果是其他嫔妃,就算是节日也是绝对不可能让外戚入宫的。 而万通在外边遇到什么事难以解决想要跟万贵妃沟通,当然就必须要通过宫中的内侍给他传话,而昭德宫中的内侍,当然是他的首选。 汪直心中猜测,万通大概本来是打算要拉拢段英,可不知道怎么段英没有跟他合作,或者也有可能段英的胃口太大,万通觉得划不来,所以才转而找他合作。 “二哥,你这可是说笑了,你是娘娘的亲弟弟,有什么事是你解决不了的。” “嘿嘿,要说这事嘛……还真有,不过在这说不太方便,有空到二哥那去坐坐,到时候咱们再单聊!” 说着万通已经走到了昭德宫大门口。 “行了,不用送了,有他们领我出去。”万通指了指守在门边的内侍道。 “那二哥慢走!” 第二十二章 珍宝阁 汪直目送着万通离开。看着对方的背影,感觉万通想要结交他的心倒是不假。 对方有意结交,又是万贵妃的亲弟弟,自己当然也不可能将人拒之门外的,自然是先应承着再说。 随即又想起刚刚万贵妃对自己的态度,那么急着叫他过去,就是为了让他吃一口萝卜和春饼。 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可越是小事,就越能看出万贵妃的确是对他挺不错的,或者说,对前任汪直挺不错的。 而朱见深对于万贵妃的感情之深,也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这也难怪后来万贵妃去世之后,在同一年朱见深便也去世了,两人虽然年纪相差十七岁,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二人之间的感情。 这么看来万贵妃这颗大树,一定是要尽力的维护好,有了这个后盾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了仰仗。 想到这,汪直一转身便往存放五彩杯的珍宝阁走去。 这个珍宝阁就建在昭德宫中,绕过昭德宫正宫之后,在最里边有一个二层楼便是珍宝阁,是朱见深为了给万贵妃存放各种宝物所专门建造的。 在整个后宫之中,也唯有万贵妃才有此殊荣。 来到珍宝阁的门口,才发现刚才的几个内侍还没进去,而那些进献给贵妃的礼物也都堆放在了珍宝阁的门口。 一个身穿红色贴里的宦官,站在了珍宝阁门口,正在指挥手下内侍查看眼前这些礼品。 汪直走到了近前,随意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在干嘛的?” 一旁的小内侍一看是汪直,便急忙解释道:“陈海陈公公,正在清点这些礼品,要清点完之后才能放入珍宝阁之中。” 正说着呢,那个陈海却已经发现了汪直的到来。 “你们在那嘀咕什么呢?还不赶紧干活!”说着,陈海指向了汪直的方向。 “陈公公!能否借一步说话。” 汪直说着还对着陈海微施一礼。 “什么?你算是哪根葱啊?让我过去我就过去?” 陈海听到汪直的话,竟然直接出言不逊的反问。 汪直闻言就是一愣,对方这个态度他当然没有想到。 他其实并不知道的是这珍宝阁虽然是建在昭德宫中,可其实却并非归属于昭德宫管理,而是归属于内承运库管理。 这个陈海则是内承运库的少监,官秩从四品。 每次珍宝阁出入物品,都由他来负责,他平时并不待在昭德宫中,而是每逢需要大量出入物品之时,才会找他过来清点入库。 而每逢各种重大节日,必然就是昭德宫中礼品进入最多的时间,所以今日陈海提前便到昭德宫中来了。 “汪公公,这位陈公公不是咱们宫里的,是内承运库的……”旁边的内侍小声提醒汪直道。 “哦?”汪直这才明白为何对方如此无礼,而且似乎并不认识他。 其实对于汪直,陈海应该是见过的,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 “陈公公,这是咱们昭德宫的汪奉御!”有内侍急忙给陈海介绍道。 “哦?汪奉御……似乎有点印象,你……有事吗?” 他虽然已经知道了汪直的身份,但语气却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居高临下的看着汪直。 其实陈海之所以敢如此倨傲也有是原因的。 陈海的族兄陈祖生,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司礼监可是内廷二十四衙门之首。虽然陈海现在还只是少监,但是因为有他这位族兄陈祖生在内廷之中的关系,他当然也是一个不容小窥的人物。 当然汪直也并不知道这些。 但是他也并不在乎,他见对方态度并不友善,便也不打算继续跟他客气了,而是直接问道。 “陈公公,有关这五彩杯失窃一事,不知你可知晓?” 陈海一听对方竟然直接开始盘问起自己来,心中立刻就感到非常的不爽。 只不过是个昭德宫中的小小奉御而已,敢来盘问老子?就算是段英也不敢这个口气跟我说话! “你们几个,给我赶紧干活,把东西都给我清点清楚了,弄错一个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听见没有?” 他这回根本就没有理会汪直的问话,直接把汪直当成了空气。 “陈公公!” 汪直又重复叫了一遍陈海。 可陈海依然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却见他突然抓过一个正在忙碌的昭德宫中的内侍问道:“我问你,你们这昭德宫中是不是养狗了,我怎么听见有犬吠之声啊?” 那内侍当然知道陈海这是指桑骂槐,可他是谁也得罪不起的,只能支支吾吾的道:“没……没有啊,陈公公您一定是听错了。” “哦,没养狗吗?那难道是什么人发出了狗叫声?” 说着陈海撇了一眼汪直。 在一旁忙碌的内侍有的是昭德宫中的,有的则是陈海手下的,此时听了这话他的手下人便先笑开了。 陈海见底下人哄笑,他又撇了撇嘴道:“叫的真是太难听了!烦死我了。你们盘点好东西,再来叫我,我要进去歇一会了。” 说罢,他就转过了身,走进了珍宝阁内。 汪直过来只是想问问有关这五彩杯丢失时候的具体情况,却没想到这个陈海态度竟然会如此嚣张跋扈,甚至完全不把他当人看。 其实这种情况在宫中是很平常的事,有权有势的宦官把小内侍当成猪狗一样看待的比比皆是。 像陈海这种人,这宫中可是多了去了。 正在此时,忽然有人在汪直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去,却是梁芳。 “梁公公……”汪直没想到梁芳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他说完话,梁芳便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汪公公,你不必说了,咱家刚刚都看到了,你稍候片刻……” 然后,他便冲着珍宝阁里大声喝道:“陈海!滚出来。” 里边的陈海以为汪直还在外边叫他,心中愈加的恼怒了起来。 本来不理会他就算了,没想到这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竟然还敢让自己滚出来? 陈海当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立刻就从里边跳了出来怒道:“你特么……” 他一句话还没有骂完,就发现站在汪直身边的竟然是梁芳。 第二十三章 赔礼道歉 “梁……梁公公,怎么是你?” 陈海一看到梁芳,原本嚣张的气焰便没了一大半。 梁芳冷着脸沉声道:“陈海,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刚才这厮……”陈海指着汪直道。 “住口!什么这厮,这位是汪公公,还不赶快给汪公公赔礼道歉!”梁芳立刻怒道。 “什么?我给他赔礼道歉?” 梁芳之所以敢这么跟陈海说话,那是因为内承运库正是归御马监管理,梁芳作为御马监太监,正是陈海的顶头上司。 这御马监虽然在内廷二十四衙门之中排名第五,但却是唯一一个能够与司礼监分庭抗礼的宦官衙门。 作为内廷的戎政机构,它有验发兵符令牌、提督四卫营、勇士营的职责。 不仅如此,御马监还管理着内廷的草场、皇店、库、仓等,也是内廷的财务管理机构。 陈海这人其实有点愣,他之所以能做到内承运库的少监,也多亏了他族兄陈祖生的提携。 他听到梁芳让自己这个少监,给这个昭德宫的奉御道歉,这打心底里是不乐意的。 梁芳也知道这个陈海的性格,继续说道:“你还不赶快道歉赔罪!你可知汪公公这是在奉旨查案!这五彩杯丢失一事已经惊动了陛下,这珍宝阁归你这内承运库管理,五彩杯丢失你难道就没有责任吗?到时候陛下要是怪罪下来,咱家尚且担待不起,何况是你!” 梁芳这一番话,已经让陈海傻眼了,他没想到这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内侍竟然是在奉旨查案! 他人虽然有些愣,但是至少还是知道好歹的,梁芳这其实是在帮他。 “呃……汪公公,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对不住了!” 说着陈海急忙小跑着跑到汪直的面前,不断的行礼作揖。 汪直这次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皇权,刚才还在自己面前嚣张跋扈的陈海,听到自己有圣旨在身之后,立刻就变了一副模样。 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说实话还真是让他有点不太适应。 “梁公公,多谢你了!” 汪直倒是也不理会陈海,毕竟这次还是要感谢梁芳的。 “汪公公,陈海这厮平时骄横惯了,咱家也是对他疏于管理,让你见笑了。陈海!” “公公!” “等下汪公公想要问什么,想要查什么,一律听从他的命令,知道了吗?” “卑职遵命!” 陈海虽然嘴上倒是老实了,但此时心中却已经对汪直产生了恨意。 他被梁芳在这么多小内侍的面前如此斥责,简直就是颜面扫地。归根结底,还不都是因为这个汪直。 奉旨查案?等你查完了这案子,你就没有圣旨了……到时候咱们走着瞧! 汪直并不知道陈海心中想的什么,但现在总算是能够继续查案了。 梁芳之所以会来这,也是因为五彩杯丢失一事,在见过万贵妃之后到此地巡查一下而已。毕竟这珍宝阁其实也是御马监的管辖之下,却没想到碰到了这件事。 皇帝昨日下旨让汪直查案的事,他也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而对于这件事,他的嗅觉也是极为灵敏的,不输于怀恩。 毕竟这么多年了,对于这位皇帝的行事风格他还是抓的挺准的,既然这个小内侍能够引起皇帝的注意,那么他将来的发展一定不可小觑。 而且他竟然还是万贵妃身边的人,这就更加重了这个人的分量。 所以梁芳才刻意帮了汪直这个忙。 “那汪公公,咱家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回去了!” “好,梁公公慢走!” 梁芳帮着汪直解了围,便走了。 陈海此时其实心中还是不服气的,但无奈的是这汪直身上有圣旨,暂时还是不能得罪他。 “汪公公,刚才得罪了!” 陈海又向汪直拱了拱手表示歉意,但他此时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他的表情却可没有丝毫得罪之色,与刚才梁芳在时又不一样了。 汪直也知道这人现在只是在给皇帝面子,并不是给他面子。 “陈公公,我奉旨查这五彩杯失窃一案,据说这五彩杯原本便是放在这珍宝阁中。” 他特意将奉旨两个字加重了读音,就像是在提醒着陈海。 陈海微微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回答道:“是,汪公公,你跟我来!” 说着便将汪直领进了珍宝阁中。 汪直跟着他进去之后,转过一个围屏,再看时,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这房间在外边看起来并不大,其实里边十分狭长,具汪直大约估算面积也在三百、到四百平米左右。还是上下两层的结构。 房中却是摆满了各种金银珠宝,珍珠玛瑙,珊瑚玉器,象牙摆件等等等等,不胜枚数。前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何曾见过如此多价值连城宝物,这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呆住了。 陈海对于汪直的表现倒是不以为意,因为只要是个正常的人,就都会被眼前这种场景所震惊到,他还暗骂汪直没见过大世面。。 虽然这珍宝阁就在昭德宫中,但是汪直原本也是没有机会随意进入这里的。 他引着汪直来到了一个单独的柜子旁,指着柜子上的一个锦盒说道:“汪公公,这就是原本放置五彩杯的地方。” 说着他打开了锦盒的盖子,里边果然空无一物。 “这种五彩瓷器其实种类非常繁多……”说着他又从一旁拿过另外一个锦盒。 他从锦盒之中又拿出一只杯子,形状比丢失的哪一只五彩杯稍大,上边画的却是一副秋千侍女图。 汪直也知道,成化斗彩瓷器的品类繁多,图样也有好多种。这秋千侍女图也是其中的一种。 便问道:“这些都是出自霍山之手?” “嗯,汪公公说的没错,御用监霍山监造的成品五彩瓷器大多都藏在珍宝阁之中,其中以丢失的这只五彩杯最为珍贵,因为制作水准堪称是五彩瓷器之中集大成之作,就算是霍山自己也再难做出一样品相的五彩杯了。 所以这一只也是最为值钱的。” 汪直点了点头道:“所以娘娘最喜欢的也就是丢失的这一只五彩杯了?” 陈海点头。 顿了顿,汪直又问道:“这珍宝阁平时由谁负责看管?” 听到汪直这么问,陈海却感到有些诧异。 第二十四章 皇后来访 “汪公公,你久在昭德宫中,这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怎么……”陈海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这样的,我昨天因为被人陷害坠马,现在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所以才有此一问。” “哦~~~” 陈海一听倒也认同了汪直的解释,其实他也不是想要深究这些事,只是随意那么一问罢了。 然后陈海才回答了汪直的问题:“其实这里并没有人看管。” “什么?”汪直一愣,没人看管?这里不是珍宝阁吗?这么多贵重东西放在这里怎么会没人看管呢? 陈海当然看出了汪直的疑惑。 “汪公公,你想想,这里可是后宫昭德宫,外边都是层层侍卫在把守,谁能想到有人会溜进这里偷东西?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防备,这珍宝阁房门上倒是有一个门栓用来挡门的,其他的就是昭德宫中的内侍关毅负责每日进来打扫和巡查一圈。” 陈海说到这,汪直倒是也明白了,如果不是段英想要用这件事来栽赃自己,这五彩杯根本就不可能丢。 道理很简单,外贼根本就进不来,而宫中即便是有内贼,也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胆。 其实陈海介绍到这里,汪直对于这里的情况也就了解的差不多了。 现在看来这珍宝阁只要是能够进入昭德宫的人,都是有办法偷溜进去的,这么一来有嫌疑的人一下子就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再联想段英当时那淡定的表情,就更加可以确定进入珍宝阁偷走五彩杯,并且栽赃他的人,一定不是昭德宫内的人。 “陈公公,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 陈海假笑了一下,然后道:“汪公公客气了,梁公公刚才都嘱咐过我,有什么事尽管问便是。” “你这里可有珍宝阁进出物品的出入账本?” “呃……账本?”陈海闻言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一下。 “汪公公,恕我多言,这东西丢了跟出入的账本又有什么关系?” 汪直看着陈海此时的表情笑了笑道:“陈公公,我打算仔细核对一下这只五彩杯出入珍宝阁的时间,也是为了查找一些丢失的线索。” 陈海一听这话倒也有理,再说对方有圣旨在身,就算没有理,他现在借着查案之名想要看账本,他也没有办法说不行。 “汪公公,是这样,我这次过来有点急,账本不曾带在身上,等下我回去之后,就找人把账本给你送过来,你看如何?” 他这么说倒是也在汪直的意料之中。 “那就有劳陈公公了!” “客气了!” 说着,陈海又领着汪直在珍宝阁楼上楼下都转了一圈。 汪直看着眼前的各种宝物,已经是眼花缭乱了。 他甚至是暗中叹了口气,这无论是谁,天天守着这么一个大宝库只能看不能拿,实在是太煎熬了。 在临近出门的时候,一个金丝灯吸引了汪直的目光,这灯造型优美,颜色绮丽,他不禁就多看了两眼。 “汪公公眼力不错,这是钱公公进献给贵妃娘娘的,此灯名曰金灯,是用玛瑙,紫石英、赭石等六种药物煎熬而成的灯罩,内如屏,外罩丝,上边绘有花卉虫鸟,点上灯烛之后,五色缤纷,甚是好看。这可是钱公公废了好大的心力才改进出来的。” 陈海说着,他对于这灯的喜爱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钱公公?你说的可是云南镇守太监钱能钱公公?” “对,就是钱能钱公公。” “哦……”汪直点了点头。 说着,两人已经走出了珍宝阁。 “关于那账本……” “账本没问题,下午我回到内承运库就派人给你送来,最晚就是明天。”陈海此时倒是回答的很痛快。 “我的意思是,我等下正好要去内书堂一趟,就不劳烦陈公公找人送过来了,我可以顺路过去过去取一下,是到内承运库取吗?” “呃……汪公公,你不用客气,让手下人跑一趟就行了,不必你亲自过来了。” “我也就是想顺路去你那里坐坐,陈公公这是不欢迎我吗?” 陈海一听这话,倒是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那里的话,汪公公愿意来,我当然求之不得!” 汪直知道,大概此时陈海心里已经把自己祖宗八辈都骂了个遍了。 告别了陈海之后,汪直走回到昭德宫正宫之时,才发现正宫门前广场上很多不是昭德宫的内侍和宫女正候在那里,显然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谁来了?”他抓住一个路过的宫女问道。 “回汪公公,是皇后娘娘到了,正在宫中跟贵妃娘娘说话呢!”这宫女回道。 “皇后娘娘来看咱们贵妃娘娘?”汪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当中只有贵妃去见皇后的分,哪有皇后主动来看贵妃的? 可现在事实就是皇后真的主动来看万贵妃了。 由此可见,在这后宫之中,名义上皇后是后宫之主,可实际上,皇后却也不得不敬畏万贵妃三分。 汪直又问了问,那宫女虽然没有明说,其实按照规矩,今天是立春,的确应该是万贵妃先去皇后那里问安,然后再与皇后一道去皇太后那里。 再等到晚上皇帝忙完了外廷之事,还会举行内廷的内宴,就相当于皇家家宴。 而皇帝那边,今天白天也会异常忙碌,在奉天殿早朝之后,中午还要在午门赐宴百官。 其实这一整天,要说最忙碌的应该还得是外廷的光禄寺和内廷的尚膳监。 光禄寺所属有大官、珍馐、良酿、掌醢(hai)四署,大官负责供应祭品、节令筵席、宫膳、蕃使宴犒等事;珍馐负责供应宫膳、肴核;良酿负责酒醴(li);掌醢负责供应饧、油、盐、酱等材料。 光禄寺所用到的牲口、水果、蔬菜,则均取自上林苑。 而尚膳监则属于内廷宦官二十四衙门之一,掌管御膳、宫内食用以及内廷筵宴。 除了尚膳监之外,宫中还有御酒房、御茶房、甜食房,都与御膳和宫内饮食相关。 汪直其实对于这些事所知有限,尚膳监他倒是听过,他记得鹿鼎记里边的海大富不就尚膳监的太监吗? 现在想想小说毕竟是小说,同样都是稀里糊涂的当上了宦官,可是自己怎么就没有韦小宝那般的好运。跟皇帝打个架就能打出感情来,然后称兄道弟,最后虽然闹掰了,还能有七个老婆陪伴在身边。 想到这汪直也只能是摇了摇头。 第二十五章 皇后的请求 昭德宫正宫之中,王皇后与万贵妃正相对而坐,并未分主次座位。 按规矩来说,皇后在后宫之中无论去到那里都应该坐在主位上,而此时王皇后却是拉着万贵妃的手,两人平坐在了一起。 这是因为王皇后深深的明白一点,在这后宫之中,真正的不能惹的人是谁。 她的前任吴皇后就是因为搞不清楚状况,惹到了万贵妃,仅仅一个月便被废入冷宫。 她可不想重蹈吴皇后的覆辙,所以自打她当上皇后之后,便深自收敛,也从不敢与万贵妃争权争宠,她想的就是要如何保住自己这个皇后的位置。 所以至今为止,她与万贵妃倒是相处的还算融洽,从未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今日恰逢立春,本应该万贵妃一早便去往她的宫中给她请安,但是辰时早就过了,万贵妃却迟迟没有现身。 王皇后便也不打算再等了,主动来找万贵妃。 “妹妹,按规矩理当是姐姐去看你的,怎么还麻烦你过来了!妹妹你可是有事?”万贵妃拉着王皇后的手问道。 她在皇后的面前并不自称臣妾而是自称姐姐,却是二人早有的默契,王皇后早就习以为常了。 “姐姐客气了,这立春之日本就是家中之人见个面罢了,谁去看谁还不是都一样吗,你说是吧姐姐……”王皇后笑道。 “还以为妹妹你突然过来是找姐姐有事呢,既然没事,那就好。” “呃……其实妹妹还真有一件事想请姐姐帮忙。” 王皇后思虑再三,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你看,姐姐就知道你有事。自你入宫以来,你我姊妹情深,有什么话不好说的,说吧,姐姐能办到的一定会帮你。” “姐姐……其实是有一件小事,妹妹有一个堂叔现任南昌知府名叫王诏,他最近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吏部明年会有大计……有一千多名大小官员将会涉及其中,他也在内,不知姐姐可知道此事?” “妹妹,祖训后宫不得干政,这件事并不是我们后宫该管的事……”万贵妃听罢,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姐姐误会了,妹妹也知道此事该当如此,只是妹妹这堂叔素来为官清正,只是因为得罪了小人才遭人构陷,毕竟涉及一千多名官员,陛下素来施仁政,妹妹就是想问问姐姐,陛下是否会同意吏部的奏请?妹妹也好回去告诉堂叔早做准备。” 万贵妃听到此处倒是明白了王皇后的意思,因为皇帝很少会去王皇后宫中,所以这种事她就是想找皇帝问一下也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王皇后也只是想确认一下皇帝是否会同意吏部的这次计划。 其实在这之前王皇后已经暗中找人问过内阁和司礼监的人,他们也都不清楚皇帝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似乎皇帝还在犹豫之中,毕竟涉及人数众多。 她毕竟是皇后,这位堂叔托人大老远从南昌给他送了不少礼物,就想让她帮忙问问这点事情,总不能不说不行吧。 如果这点事都问不出来,那这皇后的面子以后要往哪放? 正好趁着立春这次机会,王皇后便打算找万贵妃问一下,如果连她都不知道的话,那恐怕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原来如此,姐姐倒也听陛下提起过此事,陛下应该是不打算如此大规模的清退官员,如果他真的为官清正,你可以让他放心了。” 王皇后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实的答案,看来这次吏部的计划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倒是不用担心。 “姐姐的意思,妹妹懂了。不过,万一陛下要是改变了主意,不知姐姐到时候能否在陛下面前帮我这堂叔说句好话?” 王皇后看万贵妃此时心情似乎还不错,不如索性把这事弄得更保险一些。 “嗯……”万贵妃闻言沉吟了一下。 其实她对于王皇后平时对她的态度倒是十分的满意,今天还特意跑到昭德宫来看她,这次只是求这一点小事,倒也不好说不行。 “好吧,如果陛下真的改变心意,姐姐可以帮你说说看,最后还要看陛下的决定。” “那是自然,多谢姐姐了!” 王皇后得到了答复,心中倒也十分的高兴,她此次来找万贵妃的目的也算圆满达成。 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会,王皇后便告辞离开了,两人又约定午时一同前往皇太后那里。 “晴儿,帮本宫送皇后娘娘!” “奴婢遵命!” 汪直与小宫女聊了一会,了解有关今日的一些安排,忽然发现从昭德宫正宫之中溜出来一个太监,显然是皇后宫中的。 那太监走到候在门口处的一个内侍旁边,小声道:“你快去,找人通知王知府派来的人,就说吏部清退官员的事先不必担心,娘娘已经帮他跟万贵妃说了。” 他说话声音虽然小,但是汪直离的不远,断断续续的也听到了七八分,也不知道王皇后到底在里边跟万贵妃说了什么,怎么这位太监如此着急的出来报信? 吏部清退官员? 不过想了想这外廷的事应该也与自己无关,也并未在意。 过不多时,王皇后也走出了昭德宫的正宫大门,汪直、还有一众内侍宫女,急忙给王皇后行礼。 晴儿则是一直将王皇后送出了宫。 就在汪直抬头站起之时,却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个细节,就是晴儿与走在最后的一个宫女似乎短暂的握了一下手,那宫女还看了晴儿一眼,然后便分开了。 可能是这两个人私下关系不错吧,汪直这么想着,也并未太过在意。 大致扫了一眼,他发现段英似乎并未在这里,难道他已经出去了? 汪直之前已经叮嘱孙昭和韦瑛两人暗中盯住段英的一举一动,还给了他们每人一百两银子,他们作为东厂番子,做这种事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他走出了昭德宫大门口。 果然,原本一直暗中潜伏的孙昭和韦瑛两人,现在都不见了,看来应该是去盯梢了。 万贵妃已经特许他去专心查案不需要理会宫中之事,现在倒是有了充足的时间。 今天是朱见深给他的七日限期的第一天,汪直也并不着急,而且段英那边有韦瑛两人跟着,暂时不用他管。 刚刚投靠他的周福和张谦两人也已经分头去查了,说不定他们也能帮上点忙,当然一切都要到他们回来再问。 他今天的计划打算先去熟悉一下这整个皇城的地形。 第二十六章 路遇熟人 内廷宦官,在整个皇城之内,都是可以自由出入的,皆因身上佩戴的牙牌。 牙牌是由象牙制成的一个小牌子,下阔上圆,顶部配有祥云图案。在内承应库领取,牌子上边刻着这个人是哪个衙门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等等。 牙牌上还有一个牌穗,用象牙或者牛骨做成管状。下垂红线长约八寸。牌穗内悬牙牌,上系青绦。 平时内侍在宫中行走,都要在腰间悬挂牙牌和牌穗。 当然这些东西汪直的身上都是齐备的。 他看了看时间应该还早,打算先去内书堂一趟。 毕竟万贵妃早上还曾交代过他,让他到内书堂去跟教习先生告个假。 这内书堂所在的位置,汪直也已经打听好了,正在司礼监的旁边,其实内书堂也是归属于司礼监管辖的。 出紫禁城北边的玄武门,过万岁山之后在往北走,经过都知监、新房之后,便是司礼监的衙署所在。 说起来似乎不远,但真正走起来可真的不近。 汪直兜兜转转,走了快半个时辰,才总算找到了玄武门所在位置。 而此时他也大概清楚了昭德宫在紫禁城中的位置,应该是位于西六宫的西边,占地面积大概有整个西六宫加起来的一半大。 出了玄武门之后,便也就走出了紫禁城的范围。 这一路上,还偶尔有人跟他打招呼,其中有宦官,也有负责安保工作的侍卫。 当然了,他一个都不认识,也只能含糊其辞,点了点头就过去了。 好在也没有人缠住他聊个天什么的,看来也都是点头之交。 但是万事却总有例外的情况出现。 在玄武门外,有个看门的武官离着老远,看到汪直经过便大声问道:“汪公公,你今天怎么这个时间才去内书堂?” “这个时间怎么了?”汪直当然也不认识他,便也随口问了一句。 “去这么晚?你们那位教习刘先生,可是会骂人的!” “是吗?我早就习惯了。” “哈哈!” 这人大概平时总能看到汪直从这去往内书堂上课,大概是太过无聊了,看到汪直便也是随意聊了两句。 汪直也并不在意,反正他现在有圣旨在身,这几天当然是查案要紧。这次去内书堂就是为了告个假而已。这位刘先生应该也不会为难自己的。 “对了,汪公公,你要是往那边走,你可要小心一个人!他之前也往司礼监方向去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此时这个武官已经走近了几步,故作神秘的说道。 “嗯?你说的是谁啊?” “就是……那个人嘛,你们在宫中都知道的,汪公公你应该比我更熟悉他啊!” 这武官挤眉弄眼的往某个方向指了指,他的意思汪直肯定会懂他说的是谁。 可是汪直是真的不明白,但是反正他也没时间跟这个武官多费口舌,便点了点头,含糊其辞道:“好,我知道了,谢了!” “汪公公……这次还得麻烦你一下……”此时这位武官已经走到了汪直的身前,偷偷的将一包东西递给了他。 “这……”汪直一时之间也没明白这武官的意思。 好在这武官已经自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汪公公,这是我给晴儿姑娘的礼物,快过年了,今天好不容易在这碰到公公,还麻烦公公帮我转交给她,里边还有二十两银子,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公公不要嫌少!” 汪直一听这些话,也就大概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 这位武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晴儿,然后便托汪直帮他暗中给晴儿送礼物,来博得晴儿的欢心。很明显这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看起来倒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想到这汪直点了点头问道:“还有什么话需要我帮你转达的吗?” 这武官闻言一愣,随即又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汪公公,要是能帮我传句话就更好了,你就帮我跟晴儿姑娘说‘我陈靖非晴儿姑娘不娶,愿意等她役满出宫的那天,到时候必定会八抬大轿去迎娶她。’” 这时汪直才知道这武官名叫陈靖。看其官服应该是位百户,土木堡之变以后,守卫紫禁城四门的基本都是四卫营的军士,应该是归御马监管理。 在一般情况下,宫女十三岁左右才会被选入宫,但是实际情况却并不一定,就好像万贵妃四岁便被选入了宫中。 如果宫女在宫中期间未被皇帝宠幸,那么在她二十四五岁的时候便允许她出宫婚配。 明朝女子结婚的年龄大约就是十五六岁左右,似离宫宫女这种二十四五岁年纪,即便她们长相都必然十分出众,但是依然很难嫁出去。 晴儿此时大约是十八九岁左右的年纪,长相的确十分出众,也难怪陈靖会看上她。但她出宫的话恐怕还要等上六、七年的时间。 这陈靖显然是痴恋晴儿已久,即便是如此长时间的等待,他竟然也愿意。 虽然这一把狗粮吃的猝不及防,但汪直还是被这陈靖的痴情所感动了。 “陈百户,我会找机会帮你跟晴儿姑娘说的。” “那就多谢汪公公了!公公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喝酒!” “改日吧!” 告别了陈靖之后,汪直向着司礼监的方向走去。 这里虽然依然处于皇城范围内,但是比紫禁城之中却又不一样了。 路上来往的内侍逐渐增多了起来,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宫女。从穿着上来看,他们基本都是各监的杂役,在皇城之中处于最底层的那一群人,他们往往过的比普通贫民百姓还不如,但是他们依然为了活下去在各自忙碌着。 除此之外,还可以看到一些坐轿子的人,和骑马的人,这些都是一些文武官员来这里办事的。 紫禁城之外,皇城之内,是允许骑马乘轿的,但是只要进入紫禁城中,就必须要下马下轿子了,当然一些拥有特权的人除外。 玄武门距离司礼监衙署并不太远,绕过万岁山之后,便快到了。 内书堂的位置是在司礼监第一层,房门向西的那一间就是。 汪直一路走到了新房附近,只要再绕过了新房的房舍之后,应该便可以看到内书堂。 这个地方稍显偏僻,道路两边都是新房的房舍。中间这一条路很窄,大概最多只能容两个比较瘦的人并排而过。 汪直走到这里却忽然发现,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人…… 第二十七章 古怪少年 汪直仔细看了看前边这人的穿着,却是暗暗吃了一惊。 很明显这人穿的是宦官的衣服,应该是某一监的太监。 他穿的是一件紫色曳撒,而且还是一件双袖襕莽衣,即不但胸口有坐蟒补子,而且左右两条袖子上还各有一蟒。 首先紫色本就是高贵的颜色,作为一个宦官是不应该穿紫色衣服的,更何况他的衣服上竟然还绣有三条蟒。 之前汪直曾经见过的御马监太监梁芳,也不过就是胸口有一蟒,可眼前这人从个头上来看,比自己还要矮上一点,可能年纪比自己还要小,竟然能穿着如此高贵服饰,他的身份显然很不一般。 虽然汪直心中琢磨着对方的身份,但是脚下却没停,已经走到了那人身后。 看这人的状态,似乎他只是漫无目的在这里闲逛,因为他走的很慢,而且走走停停。 由于这条胡同很狭窄,这人又正好站在了路中间,所以汪直想要不打扰他就过去,是做不到的。 这人直到此时却还没有发现汪直。 “这位公公,可否让小的过去?” 汪直猜测对方的身份在内廷之中一定不得了,还是不要得罪对方为妙,说话也是极为客气。 “谁?” 这人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有人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他猛的一转身,看向了自己身后,然后他这才看清楚来人是一个小内侍。 “你刚才……是在跟我说话?”这人似乎是颇感意外。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汪直这才看清楚此人的脸,这人年纪的确不大应该与自己差不多,长相却是异常俊朗,而且还生了一对桃花眼。 若论长相来看,汪直在这宫中的宦官之中也算长相出众的了,要不然万贵妃当初也不可能看中他。 可若是跟眼前这少年宦官一比,却又差出了一大截。 “是,烦请公公让小的过去!”汪直只是匆匆撇了这少年一眼便垂下了眼帘,态度表现依然很谦恭。 “哈哈……” 这少年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古怪的笑声,并未答复汪直的话。 “这位公公,小的有事要去一趟司礼监的内书堂!” 汪直也不知道这少年到底什么毛病,只好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下。 少年听说汪直要去司礼监内书堂,脸色却是一变。 “你想去内书堂?那可不行!我不能让你去!” “啊?” “啊什么啊?总之不能去,我说不能去就不能去。” 汪直就是一愣,没想到这少年如此霸道,竟然毫无理由的就是不让他去内书堂。 “呃……既然如此,那小的原路回去好了!” 汪直也不想跟这个古怪少年起冲突,不如原路回去找别的路再去内书堂好了。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站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想绕别的路去内书堂吧?别以为你能骗的了我,你就给我呆在这,老老实实的等着,我没办完事情之前,你哪都不许去!” “这……” 汪直已经是一忍再忍,实在是搞不清楚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又到底要干嘛,竟然就想要莫名其妙把自己扣在这? “怎么?你是不是不服气啊?” 少年似乎看出汪直心中的不服气了。 汪直强忍了一下心中怒火道:“小的不敢!” “我看你不是不敢,你就是怕了我了,知道我的品阶比你高,你便忍气吞声了是不是?我这么欺负你,你难道都不生气吗?” 汪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知道自己是在仗着品阶高欺负人,偏偏却又如此的理直气壮。 见汪直并不说话,少年又问道:“你是哪一监的小内侍?” “小的是……尚膳监的!” 汪直想了想没说实话,而是随便编了一个,反正对方现在也核实不了。 “哦,原来是管做饭的啊,看你这身子骨倒还挺结实……不如,你跟我打一架吧?” 汪直再次无语,对方这毫无逻辑的话,他都不知道该从何接起。 “怎么?你不敢啊?这样吧……只要你能打赢了我,我就放你过去!” 这少年话音未落,还未等汪直回话,便突然出手了! 他猛的伸出右手向着汪直的肩头推了一把。 汪直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突然出手,他的左侧肩头自然而然的往后偏了偏,卸掉了对方推过来的这一下的力道,然后趁着对方力气用尽的空档又轻轻一顶,竟然将对面这少年顶的退后了两步。 汪直这才想起,原本王真的这幅身体就是曾经练过墨家武术的,他的肌肉记忆会自然而然的发起反抗,上次郭铨想要拽他的时候,便曾经发生过一次,当时他还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轻易显露这些武艺。 想不到这次竟然又一次身不由己的动手了。 对面少年被他顶的后退了两步,却显然不是郭铨和段英之流那么好糊弄的。 他已经感觉到眼前这小内侍似乎有两下子。 此时他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愤怒和惊讶,而是眼睛突然一亮。 “你……想不到你还真会两下子!好!” 那人说着也不多废话,合身便冲着汪直扑了过来! 他竟然真的要和汪直打架。 “公公,刚才小的并非有意,还请公公见谅。” 汪直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去,他当然并不想再显露身上的武艺,再说得罪眼前这人恐怕也没什么好处。 “你少废话,先跟我打过!” 那人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跟汪直动手。 这人说着,手中也是加紧了速度,不断的向汪直攻了过去,显然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 他的目的难道仅仅是想要跟我打一架? “公公,你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小的刚才可并没有得罪你!” “你不跟我打就是得罪我!” 汪直虽然不想惹事,也不想惹到眼前这种大人物,可看着对方步步紧逼,招招都往他身上的要害招呼,他此时心中的怒火却是再也压抑不住了。 对于他所会的墨家武术,其实都来自于前身王真的记忆,他是没有真正出过手,也不知道行不行。 看了看这里四下无人,汪直不打算再忍了! 第二十八章 你是打不过我的 汪直看准了对面少年攻击中的一个空档,左腿斜跨出一步拦在了那人身后,左掌则猛的推出正中这人的肩头。 片刻之后,这少年便被汪直的这一招看似轻飘飘的一推给摔了出去,紧跟着汪直撤回左腿,少年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经过这两下的交手,汪直已经看出来了,面前这少年的拳脚功夫非常的一般甚至只能算是差劲,在他面前恐怕连三招都过不去。想要打败这少年简直比喝水还要容易。 少年被汪直轻易的便摔倒在了地上,他当然不服。刚刚摔倒,便立刻就是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这个动作倒是干净利落的很。 他按了按刚才摔倒的胯部,还有肩膀头的位置,嘴角咧了咧,看样子应该是挺疼的,但是他的表情却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眼睛反倒一亮,显出一丝兴奋的神情。 “好啊你,这身手不错啊!再来!” 说着他又合身向着汪直扑了过去。 汪直觉得这少年实在是太怪了,宫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他见少年竟然没有生气,便也不再顾忌,反正附近无人。他刚才就已经想好了,教训了这少年之后,跑就是了。 幸好刚才骗他说自己是尚膳监的,等他去了尚膳监找不到人,再想找自己恐怕就难了。 反正宫里内侍这么多,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个宫的人。就算他再位高权重也不可能查到昭德宫去。 心中想着,汪直手下也没停下,又是不出两招,这少年又被汪直给放倒在了地上。 汪直也知道手下分寸,不能出太厉害的杀招。打算就用些普通手段,将这少年摔倒在地让他服了就行。 可没想到这少年还真是挺抗摔的,被汪直用十分巧妙的手法摔了三四次,竟然还能爬的起来。 只不过此时他已经是累的气喘吁吁了。 “再……再来……” “再来十次也是一样,你是打不过我的!还不服气吗?” 汪直可不想在陪着这个疯子少年玩下去了。 “哼,想不到……宫中竟然还有你这样的高手!能连摔我这么多个跟头……” 这少年一边说着,一边仍然在喘着粗气。 他双手拄着自己的膝盖处,抬头看着汪直不断的喘息着,汗水早就已经从他的头顶发髻之中流淌了下来,而他官帽早就被摔的掉落在一旁了,他也顾不得去捡了。 虽然已经立春,但是此时京师的天气依然非常寒冷,少年此时却是汗如雨下。 反观汪直却依然气定神闲,一滴汗都没有出,这也足以看出两人起码在体力上就有很大的差距。 “服了吗?还要再打吗?” 反正已经把这少年得罪了,汪直现在说话也不再跟他客气了。 “你……你这小子是厉害,但是我也不会服你的,等我回去再练过!” 说完这句话,这少年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显然是累的不轻加上被汪直摔了四五个跟头,身上也很疼痛。 “那我这下可以过去了吧?” 汪直指了指后边的路问道。 “我……我说话向来是算数的,你打赢了我当然可以过去,不过……” “怎么?你还要反悔?” 汪直觉得这个少年挺有意思的,虽然脑子好像有点不太正常,但他其实并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他的目的就真的是想跟汪直比武而已。 此时他对这少年的印象已经大大的改观。 “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等我练好了,一定再去找你比过!” “我叫……我叫曾阿牛,你要想找我就去尚膳监!提我名字没有人不认识的。” 汪直想着尚膳监也是假的,索性名字也随便取一个好了。 “曾……曾阿牛?我看你叫曾吹牛吧你,再说你这是什么破名字啊……” 这少年念了一遍,总觉得这名字也起的太随意了点,他所知道的宫中内侍名字最难听的也比他这个强。 “曾阿牛,你这武艺是到底是跟谁学的?” 少年又问道。 “怎么,你想学?” “呸,我自己有师父,干嘛学你的。” “哦?那你就是想套出我的拳法,回去问师父怎么破解了?” “是又如何,你不敢说吗?” 少年倒是很爽快的承认了。 “当然不是了,我就算跟你说了你也破解不了。跟你说了也无妨……”汪直倒是表现的自信满满。 他见着少年依然抬头看着他,他又继续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猴拳?” “猴拳……有啊,难道你用的这就是猴拳?”少年若有所思道。 “当然不是了!” “那你废什么话!” “我是说,你知道猴拳是怎么来的吗?” “怎……怎么来的?” “你笨啊,当然人是跟猴子学的。” “我呸,你说的全都是废话。这猴拳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啊,我这武艺是跟我家以前养的羊学的。” 少年听了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忙问道:“难道你这拳法就叫做羊拳?” 汪直听到这话却忍不住笑了。 “当然不是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羊拳。” “你这个小……你敢消遣我?” “算了,就告诉你好了,我学的叫做九羊神功。” “九……九什么?羊什么神功?这世上哪有这种武艺?”少年显然是不信的。 “怎么没有,我当年一共养了九只羊,合起来就叫九羊神功。” 少年听的一呆,随即明白汪直这就是在胡扯。 “还什么神功,就凭你?下次……嘶……哎呦,你摔的我好疼。曾阿牛,你给我记住,早晚我要摔得你满地找牙!” 少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没想到刚才被汪直摔得地方依然还是疼的要命。 “好啊,那我随时奉陪!我还有要事要办,就此告辞!” 汪直说了一句,便也不再理会这少年,绕过了他之后便向着司礼监的方向走去。他觉得这少年虽然古怪了点,但并不是什么坏人。 穿过这条胡同之后,司礼监的衙署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向司礼监衙署的西面望了望,果然发现面向西方向有一个门,门前还有十多株松树,想必这里应该就是内书堂了。 此时从内书堂中却已传出了朗朗的读书之声。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里边人念的,正是《大学》。 第二十九章 内书堂 明朝内廷这内书堂之中,教授的启蒙课程一般包括《百家姓》、《神童诗》、《千字文》等等。 然后便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 这些与一般私塾教授的内容也大体相同。 当然也有不同之处,便是三门更为重要的课程,一是“内令”,其中包括太祖、太宗(成祖是嘉靖时期改的)以来明朝历代皇帝对宦官的戒谕;二是《忠鉴录》,收集了各朝各代奉公守法的宦官事迹,让在这里学习的宦官们当做效法的楷模;三是判仿,即对具体事务的处理意见,以便日后对外廷奏章进行判答,对阁票进行批红。 从这些课程便能看出来,设置内书堂的目的,一方面培养宦官忠君的道德观念,另一方面便是培养他们实际参政的能力。 汪直走到内书堂门口之时,却突然发现在内书堂另一侧的窗户底下,站着一个小孩。 这小孩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年纪,穿着的是内侍的衣服,正惦着脚尖、竖着耳朵仔细倾听着里边的声音。 宫中像他这种年纪的小内侍数量也不在少数,汪直入宫的时候也才四岁而已。 显然这小内侍是在偷偷的学东西,看来这还是位爱学习的孩子。 汪直一时兴起,悄悄走近这小内侍。 小内侍是背对着他的,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来到了他的身后。 汪直出手轻轻拍了拍小内侍的肩膀,吓的这小内侍立刻就是一缩脖子,然后他急忙就转过了头,看向了身后之人。 汪直急忙用手比在了嘴上,“嘘”了一声。 还好这小内侍并未发出声音,否则恐怕就要惊动房中的人了。 这小内侍长得倒是一脸聪慧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十分的可爱,他看到汪直,一双大眼睛之中露出的都是害怕的神情。 “你别怕,我也是来上课的,你是哪个宫的呀?”汪直轻声问道。 “我……我……”毕竟是小孩子,说着话,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雾色,似乎是要哭出来了。 “你别怕,哥哥也是这里的学生,你也是来读书的吗?”汪直继续小声的逗这个小孩。 小孩听说汪直也是这里的学生,倒是也点了点头。 然后他嗫嚅着说道:“哥哥……我也想在这里读书……” “你想读书呀?读书有那么重要吗?”汪直觉得这小孩实在是太可爱了,便又忍不住问道。 “当然了,娘说了,不好好读书的话,长大之后可什么都干不好……”小孩继续说道。 “哦,这是你娘告诉你的呀?那你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我叫安儿,哥哥你能帮我跟老师说让我也进去读书吗?”安儿眨巴着大眼睛天真的问道。 “安儿啊,你就那么想读书呀?” “我……就是想学老师教的那些道理。”安儿说着,他小拳头还握了握。 “好啊,哥哥也可以想办法帮你读书呀……让哥哥想想啊……” 可是汪直正想着呢,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安儿抱了起来。 汪直一愣,回头看去,没想到真是冤家路窄。 正是刚才在新房旁边胡同里跟他打架的那个少年太监。 此时那少年正把安儿抱在怀里,冲着汪直一瞪眼道:“曾阿牛,又是你,你抓着安儿想干什么?” 他这说话声音就有些大了,内书堂中的教习似乎听到了。 “谁啊?在外边吵吵嚷嚷的!” “糟了!” 少年似乎是不想见到内书堂中的人,他又狠狠瞪了汪直一眼道:“曾阿牛,你给我等着!” 然后他抱着安儿转身就往回跑。 同时还传来安儿的声音:“我……我还想听!” “乖,下次再带你来!” 汪直此时却只能是一脸的疑惑,原来这安儿是跟这古怪少年是一起来的,难怪这少年刚才不让自己接近内书堂这边,却原来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安儿在这里偷听? 此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已经打开了内书堂的房门,一眼就看到了汪直。 此人正是负责在内书堂教书的教习,翰林院修撰刘健。 他看到汪直之后,表情立刻就变严肃了起来。 “汪直,你与何人在此吵嚷?” 汪直知道这人应该就是内书堂的教习,但是他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也不好直接问。 “是一位太监,就是……”他想回头指一下那少年,却没想到那个少年竟然这么快就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哪有什么太监,这里我只看到你一人!”刘健语气愈加严厉起来。 “这……” “你还愣着干嘛,进来吧!” 刘健虽然严肃,但还是让汪直进入了房中。 “汪直,你这两天不但不按时来上课,一来就扰乱大家的读书,这里可是宣宗皇帝设立的内书堂,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到底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刘健说着,竟然愈发的严厉了起来。 “刘老师,昭德宫里这两天出了点事情,汪直他也不是故意不来的。” 此时突然有一个小内侍站了出来,帮着汪直说话。 汪直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内侍,他当然不认识,但是这人既然替汪直说话,想必应该是关系比较好的同窗吧。 他便冲着那小内侍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不要以为拿昭德宫来压我,我就会怕了。” 刘健此时却已经面沉如水。 “老师,你误会了,的确是昭德宫中出了点事,学生今天来就是想跟老师你告几天假,处理宫中之事的。” 汪直急忙解释,对于眼前这位刘老师,他倒是觉得这人骨气倒是硬的很,别人听到昭德宫三个字,立刻就怕了三分,这位刘老师竟然敢说这种话,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好了,你也不必多言。这内书堂设置的目的,想必不需要我多说,你们也应该明白的。你们既然被送入内书堂来,足以证明你们在各自宫中都是被看好的苗子。” 说着,刘健指了指身后方向问道:“你们都知道我身后的衙署是哪里吧?” 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内侍小声说道:“是司礼监……” “对,正是司礼监,你们可知这司礼监的职责是什么?” 这一问,很多年纪较小的内侍却都摇了摇头。 作者注:“老师”这一称谓的确是明朝弟子见到其师的称呼,我原本以为应该是先生。详见《魏叔子文集》卷四《师友行辈议》。 第三十章 宫廷画师 “你们可知这司礼监的职责是什么?” 听到刘健的这个问题,很多年纪较小的内侍都摇了摇头。 一些年纪稍大的当然知道,其中有一个仗着胆子说道:“帮着陛下批改奏疏……” “说的不错……如果未来的司礼监中,都是像这样的人在帮陛下批改奏疏,怕是这大明江山迟早会毁在你们这样的人手里!” 刘健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说的就是汪直。 可汪直倒是听的出来,这位刘老师虽然骂的虽然是自己,其实是出于对司礼监中有些人行事的不满,导致平时堆积的愤怒,此时爆发了出来。 看来这刘老师应该是一位郁郁不得志的文官。 他既然能在内书堂教书,应该最差也是翰林院的翰林学士,想当初也是十年寒窗苦读考中的进士,才能留在翰林院。 可如今他空有满腔学识,却是得不到施展。只能憋在这内书堂里,教一群宫中内侍读书,可能已经有些抑郁了吧。 想到这,汪直倒是有些同情这位刘老师了。 “老师的教诲,学生谨记在心!” 刘健倒是没想到这汪直平日里总是一副倨傲不逊的样子,仗着是昭德宫的内侍,每次说他几句就都是一脸不耐的表情,有几次甚至还跟他吵了起来。 却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表现的这么懂事,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刘健此时也觉得刚才的态度可能有些过了。 “汪直,你平日都是散漫惯了,再过两个月,你在内书堂中学习时日也就满了,这段时间你应该何去何从,自己掂量着办吧。” 此时刘健的态度已经平和了下来。 刘健说完,又看向房中其他小内侍道:“我今天说这些话,是希望在座诸位都要明白,这内书堂存在的意义,你们在这内书堂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叩、叩、叩……” 正在此时,突然门外有人敲门。 “老师,怕是又有人来晚了……” “不是吧?汪直也来了,所有人不是都在这里了吗?” 刘健看了众人一眼,示意让大家不要说话,随即他走到了门口打开大门。 所有人都好奇的向门口望去。汪直当然也不例外。 只见门口正站着一名老者,大约五六十岁的年纪。 身上穿的却是四品武官的官服,看这老者相貌儒雅,身材消瘦,无论如何都不太像是一位武官。 “以善兄,你来了!”刘健看到门口这人,微施了一礼。 “希贤,愚兄来早了吧。”那老者也冲着刘健回了一礼。 “不早,不早,小弟正好也讲完了。” “林老师?”已经有小内侍眼尖看出这个人是谁了。 “原来是林老师来了!” 汪直却是一脸懵,这位林老师又是干嘛的? 刘健回头看向众人道:“好了,既然以善兄已经到了,你们就好好听他讲课,我就回去了。” “以善兄,有劳了!” 刘健说着又冲林老师施了一礼,便打算离开内书堂。 “刘老师,那我告假的事……”汪直急忙追着问道。 刘健却根本不再理会他,径自走了。 这……这刘老师还真的挺有个性的。 “林老师,你今天是要继续教我们学画吗?”一个小内侍有些兴奋的问道。 “不错,这次依然是受怀公公所托,教你们绘画之道!” 从宣德年间开始一直到弘治年间,这几代皇帝都十分喜爱绘画,其中又以朱见深为最甚。为了迎合皇帝的喜好,怀恩便特意从宫廷画师之中找来了一位大师来教授这些小内侍们画画。 教……绘画? 林以善,难道就是林良? 作为一个从小就学国画的人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位明代宫廷画师的。 林良,字以善,最擅长的就是花鸟画。 其传世代表作有《灌木集禽图》《双鹰图》等等,这些作品汪直当年学画的时候也都是临摹过的。 没想到此时竟然看到真人了?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小内侍站了起来道:“林老师,之前听了您的课,学生回去闲暇之时画了一副山水,想请老师您给品鉴一下……” “韩城,你又作画了?不愧是御用监的人……” 这御用监因为平时会接触很多的木器、漆器、瓷器、书画,还要管理武英殿中书承所写的书籍,画扇等等。 会画和赏画,自然是御用监内侍的一个需要具备的技能。 林良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便道:“好吧,那你就拿出来给大家共同品鉴一下吧……” 韩城一听林良要看,便急匆匆的跑到林良身前的书案处,将手中自己所画的一副山水画徐徐展了开来。 房中的小内侍,大多都凑了上来,打算看看韩城这幅画作到底如何。 汪直本来都打算离开了,可一听说品画却也来了兴趣,便凑了上来一起观瞧。 可只看了一眼,他便没了兴趣。 韩城这幅所谓的山水画,在他这个年纪来说的确算是不错的了,但也只能算是中等水平的作品罢了。 汪直从四岁起便跟着他爷爷学画,且先不论他自己的作画水平如何。这品画的能力可是相当的高明的。 早在南齐时期的谢赫就提出了关于品画标准的六法论:即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模写。 后世画家始终遵循着六法论作为衡量绘画高下的标准。 其中最首要的就是气韵和骨法。 而气韵,就是神气与韵味的总和。骨法,就是用笔的手法,如何去体现力量和美感。 韩城这幅画无论是气韵还是骨法都只算是平庸的水准,其实并没有什么品评的价值。 汪直在一边则是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撇了撇嘴,便不看了。 而他的这个动作却立刻落入到了韩城的眼中。 “汪直,你刚才这是什么意思,你懂画吗?林老师还没说话呢,你那是什么表情?这幅画可是我们御用监的钱公公点拨过的。” 韩城似乎对自己的画极为有信心,看到汪直这幅瞧不起的模样,他当然不乐意了。 林良当然也知道这位御用监的钱喜钱公公,只懂得附庸风雅,对于绘画一道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他点拨过的…… 虽然这么想,但是林良并未说什么。 汪直也懒得跟他争辩,并没有出言反驳。 林良也看了汪直一眼,然后在韩城这幅画上又扫了几眼点了点头道:“这一副……看起来比你上一幅要强了不少,进步还是挺大的。” 第三十一章 你想跟我比试? 林良只是不忍打消韩城的热情,其实对他的这幅画算是嘴下留情了。 韩城却显然并没听出林良话中的意思。 “汪直,你听到了没有,连老师都夸我了!” “嗯,对。” 汪直对于韩城老是盯着自己不放,倒是已经有些烦了,他也不想跟韩城多废话,便又随意敷衍了一句。 虽然他并没有反驳韩城的话,但是语气之中的不耐别人都听得出来。 “汪直,你要是不懂就不要在这瞎看了,我这画拿出来本就不是给你看的。” 韩城看到汪直这个态度,心中也是十分不舒服。 “我说韩城,你还有完没完?就你这幅破画还好意思拿出来给老师看?就是我都能给你挑出不少毛病来!” 之前帮着汪直说话的那个小内侍此时又站在了汪直这边,帮他说话。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 林良没想到这几个学生还吵上了。 可韩城还是兀自不服的道:“老师,你听吴起他刚才说什么?他说连他都能挑出毛病来,他完全就没有把老师你放在眼里,连你都说我的进步很大,他竟敢这么说!” 林良还未说话,这个叫吴起的小内侍哼了哼,然后便指着这幅画道:“首先,你这运笔就有很大的问题,这山石起伏太大了,轮廓之处着墨又过多,再有勾线处呢,又不够工整严谨。还有这些树画的又有些杂乱无章……你这画的是树还是乱草,你自己看看,老师那是给你留了面子,你自己还不明白吗?非要让我一一给你指出来?” 汪直在旁边听着倒是有些意外,想不到这叫吴起的小内侍懂的还挺多,指出的问题都是这幅画中存在的比较大的问题,看样子这吴起应该比韩城的水平要高出不少。 林良听完吴起的话,手捋着胡须笑道:“吴起,这些都是你自己看出来的?不错!” 说着林良还点了点头,表示嘉许。 “学生也只是略懂,在老师面前班门弄斧了!”吴起倒是很谦虚的道。 只不过林良这么一说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默认了刚才吴起说的那些都是对的,这一下韩城的脸上可就有些挂不住了。 他当然不敢针对林良,却转而跟吴起卯上了。 “吴起,既然你懂的多。来来来,你不是说我画的不好吗?咱俩现在就比比,一人画一幅,画好之后让老师给品评一下,看谁画的好!” “什么?谁……谁要跟你比啊,再说老师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哪有功夫等你在这画画?” 汪直在一旁看吴起这个意思,这话说的显然有些心虚。 却没想到林良听到这俩学生要比试画画,倒是也来了兴趣,他捋了捋颌下的胡须笑道:“你们如果要比的话,倒也无妨,不如你们就现场画一幅水墨山水好了。” 其实林良自己就是水墨写意画派的开创者,他自然更推崇这种画法。而韩城刚刚的这一副就有明显模仿他的痕迹,只不过水平不高罢了。 听到林良同意,韩城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继续挑衅道:“吴起,来吧,老师都同意了,你还等什么?难道你这是怕了吗?怕输给我?” “我看吴起就是怕了!” “吴起他怕输给你,他根本不敢跟你比。” “就是就是!” 旁边的小内侍们见此情形都开始起哄了。 吴起毕竟年纪还小,被人一激立刻就忍不住了。 “比就比,我……我会怕你?” 韩城倒是信心满满,他很清楚在内书堂的这些学生之中,也就只有他是真正学过画的,吴起虽然懂一些,但是若论手下的真本事,他根本不行。 林良虽然曾经来讲过几次课,但目的就只是教大家如何品画看画,以后伺候皇帝的时候能够投其所好,适当的发表点见解也就是了。 怀恩让林良来的目的也就仅止于此。 旁边这些小内侍,一看这下可有热闹看了,一个个又都开始起哄了。 他们自然而然的就分成了两派,有的支持吴起,有的支持韩城。 林良看着这个场面捋了捋胡须,摇了摇头微笑不语,他也知道这些小内侍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也才八九岁而已,虽然他们都常在宫中办事,心智要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成熟不少。 但是毕竟也都是少年人心性,玩心都很重。 他也知道平时刘健对于这些学生管的太过严厉了,而他却不是那种严肃刻板之人。 反正也只是到这里随意指导一下他们,既然难得有这么个机会,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便任由这些小内侍去哄闹,也不打算管。 “韩城,你是不是搞错了?刚才吴起是在帮我说话,就算是要比你也得是跟我比!” 正当所有人都在哄闹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个说话之人,正是汪直。 汪直看着吴起的表情,已经大概猜到了一些端倪。 吴起其实就是死要面子在这硬撑,他应该是只懂的品画,但是并不懂得如何画好一幅画。 想着之前对方一直都是在帮着自己,此时如果看着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到时候还要被韩城奚落,那岂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想到这,汪直才站了出来,说出了刚才的那句话。 “汪直,你是说你想跟我比试?” 韩城看到汪直出来,这才想起刚才确实把他给忘了,自己之所以跟吴起吵起来,还不是因为刚才汪直对自己那副画不削一顾的态度才导致的吗。 “算是吧。怎么?你怕了我了?” 汪直把刚才韩城用在吴起身上的同样话,又送还给了他。 吴起其实刚才心中一直在思索着该如何找个台阶下,要不然等一会画不好,大家都在看着呢,那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却没想到汪直竟然在这个时候替他出头,他虽然心中感激,但他记得汪直也并不会画画,之前虽然林良也给他们上过很多次课了,但汪直根本是听的心不在焉,若是跟韩城比的话十有八九还是个输。 吴起急忙走上一步道:“不……” 却没想到他话刚说到一半,汪直悄悄用脚在下边碰了碰他,然后还顺便给了他一个十分自信的眼神。 吴起立刻会意,看来汪直应该是心中有数才是。 他急忙改口道:“不错,汪直代表我们两个跟你比,只要他输了我也一样认输!” 旁边看热闹的小内侍们其实也不管谁比,只要有热闹看就行,一看汪直站了出来,还是继续跟着起哄。 韩城一听吴起这么说,便也认同了这个提议。 “好,那不如这样,等下汪直要是输给我,你们俩就一起给我赔礼道歉就行了!” “可以!没问题。” 汪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第三十二章 春山伴侣 韩城一听,这样倒是还可以。 他现在就是要为自己的画技讨一个说法,他根本不认为汪直能够比的过他。 “你们二人各自准备一下,便可以开始了。” 林良之前倒是对汪直有很深的印象。 他记得这个学生在他来讲课的时候一向都不太爱听的,有的时候竟然还打瞌睡。对于他到底能画成什么样,他还真有点好奇。 不多时,韩城和汪直俩人都站在了桌案前 只见韩城倒是用镇纸压好了画纸,也砚好了墨,便打算开始要画了。 这韩城的准备工作倒是都做的有模有样的,再看汪直这边半天了,只是把纸铺上了,别的准备工作都还没做的。 虽然林良给的题目是水墨山水,但是此时并没有实物做参照,二人也只能凭借自己的记忆去画。 其实这难度就已经大了不少,虽然水墨山水,是以写意为主,但是有实物与没实物这差距还是挺大的。 这就要考较两人平时的绘画量了,如果平时画的足够多的话,足够熟练的话,即便没有实物参照,其实也可以比较轻松的画出来。 此时韩城却已经是成竹在胸,他拿起笔来就开始在画纸上画了起来。 显然这幅山水画与之前给林良看的那一幅并不相同,应该是他平时早就画过很多次习作。 而反观汪直,则依然是一笔未动,他还在观察着画纸。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汪直,你到底会不会画呀?不会画就趁早放弃,别比了。” “就是啊,老师,你看汪直好像根本就不会画。” 林良看了汪直一眼,却打断了众人的说话,“你们先不要说话,静候他们二人画完。” 他一发话,这些学生们便也不敢说话了,都聚拢到了韩城那边,看他画画。 而汪直这边,却只有吴起一人。 吴起本以为汪直是信心十足,却没想到这么半天了,他竟然一笔未动,看韩城那边似乎已经画完了三分之一左右了。 他虽然心里着急,但却并未说话,因为他发现汪直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窗外,似乎他已经进入了一种空明的状态。 吴起此时的心中已经开始失望了,他觉得这次应该是输定了。 想着等会还要跟韩城赔礼道歉,他就觉得浑身难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汪大哥,你倒是画啊?随便画点什么都好啊?你就是打算交白卷吗?刚才那自信的眼神呢?我难道不要面子的啊? 虽然心中在狂喊,但是吴起表面上还是表现的非常镇定。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韩城的画已经完成一半的时候,汪直的笔终于动了! 其实这是他画画之前的习惯,他自小就开始学画,也临摹过很多很多的古今名画。 汪直还有一项特别的天赋,只要是他临摹过三五遍以上的画,就可以完全记住这幅画中内容和细节。 只要临摹过十遍以上,便可以达到不参照原画,可以完整画出来的程度。 二十遍以上,就完全可以做到几乎和原画一模一样的程度。 刚刚,他只是在考虑要画一幅什么画比较合适。 最后他终于动笔了。 他这一动笔,速度竟然快的惊人,只是寥寥几笔,便已经勾画出了一处远山的大致轮廓来。 而一旁围观的小内侍们,一看汪直动笔了,有几个便凑了过来观瞧。 只见汪直手中的笔不断飞舞,山石轮廓便渐渐清晰起来…… 山石之后,便是草木…… 随着汪直不断的在画纸上刷刷点点,这一副水墨山水画,渐渐在众人的眼前展现了出来。 一开始所有人都是围拢在韩城周围的。 汪直开始画的时候只有寥寥一两个人过来看了一眼。 可是当他的画渐渐成形的时候,已经有一大半的人都围拢了过来。 而且这些人不管是懂画的还是不懂画的,都能看的出来一点,这场比试已经没有意义了,从一个正常人的审美角度来看,汪直的画不管是气韵,还是骨法,甚至是构图,都要比韩城强出太多了。 此时就连林良也已经不自觉的走到了汪直的画前,仔细看着他描绘出笔下的这一方世界。 就在韩城还在努力的完成最后几笔的时候,汪直这边却已经画完了。 从这幅画完成的时间上来说,韩城画到一半,汪直才开始动笔,却还是比他先画完,这就已经胜出一筹了。 而从整张画的复杂程度上来说,汪直也远远高于韩城。 汪直一气呵成画完了这幅《春山伴侣图》,就将毛笔扔在了桌子上。 他仔细看了看,完成度还是很高的。 这张唐寅的《春山伴侣图》他临摹过上百次,熟的很。 汪直虽然前世学画也学了近二十年的时间,但其实国画只是在小时候启蒙学画的时候跟他爷爷学过几年,后来上中学之后,便转而去学素描和油画了,国画后来画的就很少了。 后来他上了高中大学之后,因为迷恋二次元,他又转而去学习画漫画,毕竟当一个漫画家才是他曾经的人生理想。 而在此时此地,林良让他随意画一幅水墨山水,他记忆中最深的当然就是小时候爷爷曾经让他临摹过的那些名画。 汪直的爷爷当年看过他临摹的这些画之后还感叹道:“你这些画临摹的倒是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但是你一定要找到你自己的风格,否则即使你临摹的再像,你也成不了第二个唐寅!” 长大之后,汪直才逐渐发现自己在绘画方面的天赋点真的是点歪了,临摹的作品都可以做到几可乱真的程度,可是真要是让他自己创作一副作品,却总是一塌糊涂。 只能临摹而不能创作的画家,恐怕这辈子也不可能成名的吧。 他曾经也这么自嘲过自己,不过好在他曾经的人生理想并不是当画家。 “这……” 林良将汪直这一幅画拿了起来,反复的端详了起来。 他根本不相信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所画出来的画,这……这幅画如果没有二三十年沉淀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 可是无论如何,这幅画都是他看着汪直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是不可能有假的。 这幅画虽然也略带一些宋代院体画法,但其实已经完全算是是自成一家了。 此时就算是韩城也已经看出来了,自己这幅画跟汪直的这一副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可韩城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他急忙道:“老师,他这肯定是以前临摹过的别人的画。这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画!他这就是抄袭的!” “你放屁,你比不过了就开始瞎猜疑吗?” 吴起这时候当然是要帮着汪直说话。他刚才本已经绝望了,却没有想到汪直竟然会给他一个如此大的惊喜。 “不可如此粗鄙!”林良则呵斥道。 吴起也知道自己刚才失言了。便不敢再说话。 林良转头看向汪直表情严肃的问道:“汪直,可是如韩城所说?你这幅画是抄袭而来的?” 第三十三章 抄袭疑云 听到林良的问话,汪直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老师,依您看呢?” “……” 其实林良也不相信这幅图是前人所画,被汪直临摹出来的。他认为如果真有这种画作流传于世的话,他不可能没有见过。 而且似这幅画作者的水平,他也不可能没有听说过,不应该是个寂寂无名之辈。 林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思索再三,林良又问道:“汪直,你之前跟何人学过画?” “学生没有跟人学过,其实就是听了您的课自己琢磨出来的!”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相信,甚至连吴起都不相信。 韩城则在一旁冷哼道:“老师,汪直他根本就是在说谎,他这幅画肯定是抄袭别人的,自己琢磨就能画成这样,这怎么可能。” 林良也点了点头道:“韩城说的不无道理,的确是不太可能……汪直,这幅画,不太可能是你这年纪能画出来的……除非……” 除非你是一个天纵奇才! 这句话林良没有说,因为他根本不相信会有这种天才存在,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汪直发现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原本他只是打算帮吴起一个忙,还他个小小的人情,可现在看来似乎这个忙是帮过头了。 “老师,学生有个建议,您可以回去仔细查询一下这幅画,说不定就能查找到它原本的作者!” 韩城看到林良已经明显产生了怀疑,便添油加醋的说道。 一旁支持韩城的人便也跟着说道:“是啊,老师,韩城说的没错,这汪直一定是抄袭了别人的画,他还死不承认。” 吴起则代表汪直发声道:“韩城,你这是看到汪直画的比你强多了,你比不过他就开始撒泼了吗?不想承认刚才的赌注了吗?你现在就给我们俩赔礼道歉,我们也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哼,用抄袭的画赢了我,你觉得我会认输?”韩城继续讽刺道。 当然旁边也有少数人支持吴起和汪直的,在一旁帮着说道:“我说韩城,你愿赌就要服输啊,找这种借口也太难看了吧?” “你放……”韩城刚想说你放屁,可是想到林良还在此,强行把后边的屁字给憋了回去。 “放……什么厥词,我会怕输,明明就是汪直作弊,老师让我们比较画技,可是不是比抄技!” “就是,韩城说的对!” “我看汪直就是剽窃!” “抄袭还有脸说了?” 此时的林良已经被这些人吵的脑壳都开始疼了。 “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 他这一发话,所有的人都慢慢的静了下来,等着看林良打算要如何处置此事。 “汪直,既然你也在这内书堂读了几年书,你就应该明白抄袭他人的画作意味着什么,老朽再问你一遍,这幅画可是你自己作的?” “老师,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汪直却并不回答,还是反问道。 “老师你看他这是心虚了!这肯定不是他自己作的。”韩城则又趁机抓住了话柄。 “就是,他分明心虚了!” “我看就是抄的!” 旁边的小内侍大多数都已经开始这么认为了。 林良则又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不要说话,而是看向汪直道:“如果不是你作的,你现在就承认了,老朽便也不再追究你这件事了……不过,你要说出这原作之人到底是谁。” 其实林良倒是很想认识一下这位原作之人,如果汪直真的只是临摹他人的画,连他都能画出如此意境深远的作品,那原作恐怕还要远在汪直之上,他作为爱画之人当然想要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一直都支持汪直的的吴起,其实也早就已经怀疑汪直这是抄袭了别人的作品。毕竟连林良都已经这么说了,人家可是宫廷御用画师,他的判断应该不会错的。 只是吴起碍于俩人的交情和自己的颜面,他还是存着一丝丝的希望,这幅画就是汪直所作。 “老师,您是当世的书画大家,我觉得不如就请您来判断一下,学生愿意听从老师的判定。刚才老师也是亲眼看到学生作画的过程,如果老师真觉得学生是抄袭别人的,学生也绝不反驳。” 韩城一听这话,立刻跳出来指着汪直道:“你这就是承认抄袭了,吴起,你们还不认输吗?” “对啊,吴起,汪直,你们快点认输吧!” 吴起当然不服,“汪直是说由先生定夺,他根本就没有承认是抄袭!你们少放……厥词!” 这一下,吴起和韩城再次吵了起来。 汪直现在不想把事情进一步闹大,因为毕竟他这宦官的身份本就是假的,他不想太过引人注目。 便索性将事情的决定权交给了林良去决定。 他也想看看这位宫廷画师会如何决断。 这个问题被汪直抛回给了林良,一时之间让林良有些为难。他作为当世的书画大家,如果连这一个小内侍所作的画都判断不出来的话,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可林良这个人偏偏就是个很较真的人,他现在更关注的是画作本身,还有汪直是否能有这样的水平和技巧,如果是抄袭,那么汪直抄的到底又是哪位大家的作品? 林良犹豫了再三,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 他先是阻止了吴起和韩城的争吵,然后将汪直这幅画收了起来。 “汪直,这幅画,暂时先放在老朽这里,老朽回去会仔细分辨一番。如果真的不是你临摹他人的作品,老朽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说罢,林良也不再理会其他人,带着汪直的画,匆匆离开了内书堂。 内书堂中的小内侍你看看我啊,我看看你,都有些搞不懂状况。 “就……就这么走了?”韩城没想到林良到最后也没说出汪直的这幅画到底是不是抄袭的。 “是啊,这画到底是不是抄的啊?” “那现在怎么办?” 吴起这时深深的看了一眼汪直意在询问,汪直则冲吴起点点头。 吴起会意,然后冲着所有人说道:“林老师自会给还我们一个公道,韩城,你就等着到时候给我们赔礼道歉吧!” “你少吹牛,吴起,还有你汪直,到时候老师证明了你这幅画是抄的。我就去禀告怀公公,将你们俩逐出内书堂!”韩城狠狠的道。 “你少拿怀公公来压我们!” 韩城最后冷哼一声道:“咱们走着瞧!” 第三十四章 新的线索 韩城扔下一句狠话之后,便离开了内书堂。 跟着韩城一起走的,还有几个与他平时要好的内侍。 “哎呀,这下没有热闹可看了,走吧。老师都走了,我们也各自回宫吧!” “汪直,我可是看好你的,别让我失望!” “得了吧,你还看好他,我看他就是抄的,要不然怎么以前从来没看他画过什么。” “走了走了……管他抄不抄的,等老师的结果就行了,到时候又有热闹可以看了,哈哈!” 其余的小内侍,有的就是看个热闹,看没有热闹可看了,便一个个的都离开了内书堂。 汪直本来是到这找刘健请假的,没想到竟然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想着林良回去就算是翻遍了古今所有有记载的名画,他也根本翻不出这一幅来,毕竟这幅画的原作者现在还穿着开裆裤呢。 这事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他的假也已经算是请完了,管他林良回去如何对比翻查,他现在得赶紧回去查自己的案才是要紧的。 吴起看到大家都走了,此地只剩下他和汪直俩人,便急忙凑过来问道:“汪直,你跟我说实话,那画到底是不是你抄的?” “怎么?你也不相信我?”汪直反问道。 吴起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不是,我就是再确认一下嘛。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厉害!到底什么时候学的?” 吴起似乎还是相信了汪直的话。 说着他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你的意思是……我原本不懂画画吗?” “什么?” 吴起听了这话又猛的站了起来,诧异的看着汪直。 “我刚才坐在那,自然而然的就觉得自己能画,然后便真的画了出来……”汪直解释道。 “你这么说,你都不记得自己会不会画画?” “关于这件事……”汪直还打算是老一套说辞,将自己坠马失忆的事说一下,把这件事搪塞过去。 可是还没等他说呢,吴起的脸上已经显露出恍然的神情。 “我想起来了!我今天早上听你们宫里的人说你昨天坠马了,然后整个人都摔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看来这事是真的?” 吴起很明显是知道汪直昨天发生的坠马事件。 汪直一听,这倒是省了自己去解释了,便顺势点头道:“你听说的不错,我确实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刚才才那么问你。” “所以……你也不记得你原来会不会画画?可是我明明从未见过你画过画啊……哦……我明白了,难怪林老师每次来讲课,你都一副不爱听的样子,却原来是因为你早就会了的缘故啊?” 汪直听着吴起在那自说自话,然后还替自己找到了理由,便也懒得解释,他这个说法听起来似乎……还挺合理的。 “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今天帮我解了围!”吴起说着还冲汪直笑了笑。 汪直想起之前明明是吴起一直是在帮自己说话,现在却还反过来谢自己,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 “对了,你说你很多事都不记得了,那你现在到底还记不记得我啊?” 吴起这时候才想起另一个关键的问题。 汪直则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不认得我啊?我是吴起,我是尚膳监的,咱俩当年可是同一批进宫的!这些你都忘了?那你刚才还那么帮我?” “不是你先帮的我吗?”汪直再次反问道。 “啊?呃……好像是啊。” 吴起这才回忆起一开始都是他在帮汪直说话。 他这才恍然道:“所以你刚才之所以会帮我解围,完全是因为我之前帮你说话的缘故?” “当然!不然你以为呢?” 吴起一听这话,一时有些无语。 “那好吧,其实有一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以前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既然你都不记得我是谁了,那我必须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吴起说着还皱了皱眉,一脸严肃的表情。 汪直听着他这话怎么有些不对啊? “就是你之前跟我借的一百两银子,什么时候……” “绝对不可能!” 吴起还未说完,汪直便斩钉截铁的否认道。 “为……为什么?” “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摔傻了?” 吴起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用手推了汪直一把,有些尴尬的笑道:“你……你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精的跟猴似的,根本骗不了你啊,哈哈!” 汪直心中一阵无语,你这种骗术连傻子都不会上当的好吗? 不过汪直能感觉得出来,前任汪直与吴起之间应该是类似发小的关系,两人这种友谊倒是很纯粹,不夹杂任何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了,我今天原本打算找你一道来内书堂的,没想到听你们宫里其他内侍说昭德宫出事了,我一打听才知道你这是摊上大事了啊……”吴起继续说道。 “你都听到什么了?” “我听你们宫里人说,贵妃娘娘丢了个五彩杯,在你房里找到了一个,大家都以为是你偷的,结果被你证明那是假的,最后陛下还下旨让你去把真的找回来?这些事我没说错吧?” “想不到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汪直直接承认了,毕竟这事好多人都知道了,也不差吴起这一个。 “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帮你一起找,我还听说这事是有人在背后陷害你……我猜一定是那姓段的老太监吧?” “这事没人告诉你吗?你猜的?” “是啊,你们宫里那些人都贼的很,在没确定之前他们肯定不敢乱说。可我是谁?一猜就猜到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就你这臭脾气,早晚会惹到段英的。你以前从来都不听,还说段英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的位置早晚是你的。怎么样,这次栽了吧?” “你说的没错,段英陷害我这事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但是现在没有任何凭证能够证明是他在陷害我。” “缺凭证?那不要紧啊,你不是有圣旨吗?把那老东西抓进锦衣卫诏狱里,严刑拷打一番,我不信他不招,哪有那么麻烦!”吴起说着还撇了撇嘴。 “我要是有那么大权利就好了,现在陛下只是让我查案,但并没有给我把人扔进大牢的权利,再说段英毕竟是昭德宫的主宫太监,岂能如此草率就断案。” “真是麻烦……” 吴起摇了摇头,然后又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找线索,找到段英陷害我的凭证,还要再找回真正的五彩杯才算结案!陛下只给了我七天时间。今天是第一天。” “对了,我倒是想到一个能够找到线索的地方!” 吴起说到这忽然眼睛一亮。 “什么地方?” 汪直一听倒是来了兴趣。 “其实你倒是可以去内市之中去转转!” “内市?” 第三十五章 内承运库 汪直听到吴起提到内市,可他根本不知道这内市到底是什么所在。 “对啊,那假的五彩杯说不定就是他们在内市上买到的。” “内市在何处?” “内市你也不记得了?好吧,你不用说,我懂。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就告诉你吧。 内市就是皇城之内的集市,每隔十天就会开一次,里边卖什么的都有,我记得曾经看到过有卖瓷器的。位置就在光禄寺入内门,御马监到西海子那一带。下次再开正好就是后天了。” “内市……” 汪直倒是不知道在皇城之内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仔细想想,吴起说的也有些道理,这假的五彩杯说不定就是在内市之中买到的。 要是能找到那个卖假五彩杯的人,说不定就能找到买杯的人,这样便一下就可以锁定这个人的身份了。 “你好好琢磨琢磨,有事需要我帮忙你就来尚膳监找我。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今天正是忙碌的时候,回去晚了潘老太监恐怕又要啰嗦个没完了。” 汪直这才想起,吴起是尚膳监的人,应该还要去准备宫中的内宴吧。 “对了,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百官宴啊?” 吴起突然提议道。 “百官宴?” “对啊,现在大概已经过了未时,百官宴应该已经开始了吧?我跟你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难得一见吗?过几天过年的时候,不是还会举办吗?” “这你就不懂了,这种百官宴可并不是每次都照常举办的,有的时候陛下会改为发放节钱钞,就省了百官宴。” “今天是陛下在,内阁三位阁老也都在。还有六部九卿头头脑脑的人物基本也都在。还有在京的大小官员,说是百官宴,其实可能有一千多人到两千人,平时像咱们这种身份根本看不到这么多外廷大臣。” 吴起向汪直介绍道。 “我等下还要去内承运库一趟,取点东西。” “刚好顺路啊,我回尚膳监的话,是要经过内承运库的,我跟你一起走,你取完东西,就到我们尚膳监去,然后我带你见识一下这百官宴。” 汪直对这百官宴倒是并没多大兴趣,不过有吴起带路,倒是省着自己找路了。 “我听说这百官宴是由光禄寺负责的,你们尚膳监也很忙吗?” 吴起摇了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陛下吃的东西,都由我们尚膳监负责,百官吃的才由光禄寺来提供,所以我们尚膳监也要参与其中的。” “而且一般像这种筵席,都是光禄寺与尚膳监一起准备的。” “哦……”汪直点了点头。 “行了,走吧,去晚了,恐怕百官宴就结束了。” 说罢,吴起带着汪直,先往内承运库方向而去。 “对了,你去内承运库要找谁啊?” 走了一段路,吴起又开始跟汪直闲聊起来。 “陈海!” “找他?”吴起的表情似乎有些意外。 “怎么?你认识他?” “我当然知道他,他有个族兄就是司礼监太监陈祖生,要不然就凭他能做到内承运库的少监?” “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说来听听?” 汪直一听倒是来了兴趣。 吴起倒是很健谈的一个人,而且汪直现在可是什么都忘了,这种事情也要请教他,他心里还觉得有点小骄傲。 听到汪直想听,便聊了起来。 “这陈海之前跟你一样也是奉御,内承运库现任掌印太监杨鹏年事已高,本该早就换人了,只不过杨鹏深得陛下信任,所以便打算帮杨鹏找一个副手。陈祖生就把陈海提拔成了内承运库的少监,让他到内承运库管事,我估计以后肯定是要提拔陈海当掌印太监的。 你应该知道这内承运库本就是御马监管理,御马监太监梁芳本来想让他自己的手下去的,可是陈祖生却跟陛下推荐了陈海,没想到陛下竟然也同意了,梁芳自然不敢说什么,便也只好让陈海过去了。” 汪直听着吴起的介绍,知道这就涉及到了这后廷宦官衙门之间的利益争斗了。 然后吴起又给汪直介绍起了内承运库的事。 这内承运库,简称内库或者内帑,是明太祖朱元璋时期就建立的。 内库实际上共有十二个,内承运库、广积库、甲、乙、丙、丁、戊字库、脏法库、广盈库、广惠库、天财库和供用库。 内承运库主要存储的就是金银,地位最为重要。其他各库则存储各类实物。 当年朱元璋建立内库的想法是“积为天下之用”,内承运库作为户部的补充,遇到国库紧张的时候,便可以从这内承运库出钱。 比方说赏赐官员、或者是赈灾、遇到战事等等情况,都会从内承运库出钱。 到了朱棣时期,基本也是沿袭朱元璋的做法。 但是到了英宗正统年间以后,这内承运库渐渐就成为了皇帝的私人钱包。 每年充入内承运库的银两,最大的一笔就是金银花,每年都是一百万两银子。 其余的固定进项还包括太仓库、矿税和杂税、皇庄地租等等。 还有一些临时进项比如籍没官员家产、脏赎、地方库房等。 在正统之前,内承运库之中多以储存实物为主,银两并不太多。但到了正统之后,由于江南地区运输困难,浪费人力物力,当时的副都御使周铨建议将本来的实物折成了现银。 金银花最初特指的就是折银入库的这部分白银。 金银花有统一的入库时间,为每季仲月。 这其中也有外廷的参与,工部负责盘点收入内承运库的实物,而户部负责记账。 这些银两,除了拨给武官俸禄的十万两之外,其余的钱便都成了皇帝的私人钱包。 毕竟原本皇帝如果想要跟户部要银子,户部可以不给,或者以各种理由搪塞,但是有了内承运库,皇帝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户部虽然有查账的权利,却并没有管理的权利。 所以从正统之后,内承运库的银两花销除了部分应用在赈灾、赏赐、军备上之外,很大一部分都是为了满足皇帝的私欲。 其中花销较大的有采办和岁办,这些都是交由内廷宦官去办的。 皇帝当然也不可能去自己去管理,这内承运库的管理权自然就是落到了宦官的手上,而这御马监作为内廷的财务机构,自然是当仁不让的管理者。 但如果全都由梁芳的人来管理的话,那岂不是没有人可以监督他,他平时采办的东西,便可以随意支取内库的银两,中饱私囊。 司礼监和御马监这两个内廷权利最大的机构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也是错综复杂的。 司礼监陈祖生便安排了他的人进入内承运库,皇帝当然是会点头同意。这样一来就可以起到一定的监督作用,梁芳便没有那么容易暗中侵吞内承运库的银两。 第三十六章 避而不见 “其实自从陈海进入内库之后,他当然不可能事事都听梁芳的,所以他们之间,据说嫌隙不小。当然,我也都是道听途说的,这里边水可是深的很。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不要仗着你是昭德宫的人,便以为他们不敢动你。这次查案归查案,可千万不要牵扯进司礼监和御马监的明争暗斗之中。” 吴起说完之后,又撇了撇嘴。 汪直也明白吴起所说都是事实,看来这里边不光是内承运库,就算是昭德宫中的珍宝阁,里边的东西进出也只有陈海知道,他如果不暗中做点手脚,私下里做些中饱私囊的勾当,也是不太可能的。 之前他跟陈海要账本,陈海就支支吾吾的,看来不管是珍宝阁的账本,还是内承运库的,都可能存在很大的问题。 汪直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等下到了内承运库,陈海大概不会顺利的将账本交给他。 吴起对这条路十分熟悉,没多久,便领着汪直到了内承运库的衙署门口。 “我就在这等你,你自己进去吧!” 吴起留在了外边,让汪直一个人进去办事。 汪直倒也不以为意,他便径直向内承运库的大门走去。 可他刚一踏进内承运库的大门,便被两个守门的侍卫给拦下了。 “你哪来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就敢往里闯?”其中一个侍卫大声喝问道。 另一个侍卫则道:“这里不是你这种宫中内侍该来的地方,快走快走!” 这里守门的侍卫依然是归御马监管理的四卫营的军士。 “麻烦两位帮我通传一声,我找陈海陈公公。” “找陈公公?你是哪的?”前一个说话的侍卫眼带疑惑的看了看汪直。 “我是昭德宫的,与陈公公约好了,来取点东西。” “昭德宫?” 这俩侍卫听到昭德宫三个字之后,彼此对望了一眼。 然后他们的态度便明显发生了变化。 站在前边这个侍卫急忙冲汪直拱了拱手道:“对不住,小的不知道是昭德宫来的小公公,刚才言语不周,冒犯了!” 另一个侍卫则脸现为难之色道:“这……这位公公,陈公公未曾跟我们提过他会在这等你啊?而且他此刻并不在这衙署之中,他上午似乎就去了你们昭德宫,然后就一直都没有回来过……” 汪直之前还想着陈海可能会想办法推脱,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用这种方式,看来想要看到这账本,似乎还要费一番周折。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个,小的们可不知道,陈公公走的时候也没跟我们说过。”侍卫摇了摇头。 “那……这内承运库的管事之人还有谁在?” 汪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杨公公今天不在。此时在这的还有一位严公公,要不我们把他找出来?” “好!就跟他说昭德宫汪直有急事求见。” “好的,那汪公公在这稍候!” 言罢,其中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走了进去,帮汪直找人去了。 过不多时,那侍卫便领着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宦官走了出来。 这宦官离着还挺远就开始跟汪直打招呼。 “久等了,你是昭德宫的汪公公?” “正是。你是?” “小的是内承运库的佥书严峻,这个……不知汪公公来此所为何事啊?” “陈海陈公公答应我将昭德宫中的珍宝阁账本拿给我看,我是来取这账本的。” 严峻一听竟然是跟账本有关的事,脸色立刻就变了变。 因为这账本的事他作为一名佥书可根本没有权利管的。 “呃……既然是陈公公答应的,那汪公公何不等陈公公回来再找他要?” “怎么?严公公不方便拿给我吗?” 汪直这么一问,严峻的表情更加为难了。 “这个……汪公公有所不知,这账本平时都是由陈公公亲自保管的,小的实在不知道账本到底在哪,要不汪公公你还是再等等陈公公吧?” 汪直一听,这严峻倒是把路给堵的死死的,他干脆就连账本在哪都不知道,把所有事都推到了陈海身上,他倒是不得罪人。 “那陈公公平时一般都会去哪?”汪直还是不打算放弃。 严峻略一思索回道:“据小的所指,他在宫外有一处宅院。汪公公要是实在着急可以去那找找看,但小的也不确定陈公公一定就在那。别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汪直闻言点了点头,这陈海应该是在故意躲他,就算是去了他的宅子也未必找得到他。 看来这个事情还真的不好办了,如果找不到陈海,那岂不是看不成账本了? 难道这个事还要再去找一下梁芳?毕竟梁芳是陈海的顶头上司,而且听了刚才吴起的介绍,梁芳与陈海之间罅隙颇深,利用梁芳来整治陈海,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可转念又一想,上午梁芳就已经吩咐陈海一切配合自己,这陈海现在根本不打算配合,况且他也根本就不是梁芳的人,他仗的是陈祖生的势,梁芳也未必能把他怎么样…… 这么一来就有些难办了。 “既然如此,那有劳严公公帮我跟陈公公说一声,让他尽快把账本送给我看。” “好的,见到了陈公公小的一定转达汪公公的意思。”严峻还是一副笑脸,表现的十分恭敬。 “那就多谢严公公了。” “汪公公太客气了,要是有什么别的事用得上小的,汪公公随时吩咐。” 汪直吃了个软钉子,一无所获,也只好从内承运库中出来,严峻还一直送到了门外。 一抬头,吴起还在不远处等着他。 吴起看到汪直出来,看到他的表情,轻笑了一下。 “怎么样,吃了个闭门羹?这内承运库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就算你有圣旨在身也不行了吧?” “这陈海竟然躲起来了,看来他是摆明了不想跟我合作。”汪直回道。 “嗯,我劝你还是别要什么账本了,这账本跟你找回五彩杯的关系又不大,我觉得你还是从段老太监身上下手得了。” 汪直也知道吴起是好意,只不过没有要到账本,对于他的下一步计划还是有很大的影响。 “时候也不早了,你要不要跟我去尚膳监逛逛?或许百官宴还没结束,我也可以带你去看看百官宴?” “百官宴……” 第三十七章 各怀鬼胎 “你说,他要查账本?” 就在汪直在内承运库无功而返的同时,陈海正在跟自己的族兄司礼监太监陈祖生汇报今日之事。 “是啊,大哥,这昭德宫的内侍汪直,他现在有陛下的圣旨。但是陛下只是让他去查丢失的五彩杯,其实查这件事根本不需要看账本。可他偏偏却要来找我要珍宝阁的账本。” 陈祖生缓缓的撩起眼皮撇了一眼陈海,然后又从茶桌之上拿起了一个茶杯,喝了一口。 半晌,他才问道:“现在知道来找我这个大哥了?你一共在珍宝阁之中暗中弄出来多少东西?” “大哥,这些东西换的银两其中有一大半都孝敬给你了……” “你确定吗?” 陈祖生此时看着陈海的眼神,明显犀利了几分。 陈海看着陈祖生的眼神,立刻就怕了,嗫嚅着道:“大……大哥,你也知道小弟打算再京西买块地,手头不太宽裕,所以……最近就多拿了一些……” “哼!”陈祖生冷哼了一声。 “大哥,这些东西放在珍宝阁,万贵妃根本也都不会看一眼,小弟对她的那些喜好都了如指掌,小弟弄出来的这些都是她根本记不得的东西。” 陈海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陈祖生脸上的表情。 陈祖生则依然在喝着茶,表情没什么变化。 又等了半天,陈祖生才终于又问道:“那账本上你都是怎么记的?” “账本……平时进入珍宝阁里的东西,我在入账的时候都会记录,只是偶尔有一些万贵妃看不上的东西,我一般都不记入账本,方便我之后好下手。只不过最近这几个月……” 陈祖生听到这也明白了。 “好了……不要说了,这账本上有记录的你也敢拿?梁芳知道吗?” 陈海急忙回道:“梁芳应该不知道,这珍宝阁只有小弟一个人负责。但这次的事情有些奇怪,梁芳也参与到了其中,他还帮着那个叫汪直的内侍说话来着。” “你太小看梁芳了,你真的以为他会不知道?” “这……” “那个昭德宫的主宫太监段英也跟你一起参与过此事吧?”陈祖生又问道。 “有的,珍宝阁毕竟是在昭德宫中,小弟要是不找段英合作,这事也不方便啊!我跟他一般就是七三开,我七他三。” “亏你还好意思说的出口!” “呃……”陈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央求道:“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帮小弟想个办法吧?” 陈祖生则又喝起了茶,他气归气,总不能看着不管。 陈海也只好等着,他知道这位大哥是不会不管他的,少了他在内承运库,对于陈祖生也是有影响的。 半晌,陈祖生终于说道:“这样吧,账本你先不要给他,这几天你也不要去内库了。我先想办法问一下,陛下让这个汪直查案的意图,如果此事真的是陛下的意思……” 陈海等着陈祖生的下文。 “到时候你就这样,把所有事情都栽赃到段英的头上,然后再堵住他的嘴。” 陈海听了这个建议,却不太明白。 “怎么才能让段英背上这个锅?” 陈祖生则摇了摇头,这陈海实在是不堪大用,什么事都要说的明明白白他才懂怎么做。 “这件事你可以这么办,你暗中把段英找过去,然后找机会弄死他!你再把你过去从珍宝阁中弄出来的东西找两样,塞在段英的怀里,把他的尸体扔进护城河。 然后你就可以把账本给那个汪直,等他查账查出了问题的时候,段英的尸体应该就会被找到了,到时候就把一切罪名都栽到他的头上。这件事我会找锦衣卫去暗中安排一下,让他们尽快结案,一切就都可以掩盖过去了。” 陈海一听还要杀人,浑身就是一哆嗦。 “这件事你想要脱罪,就只能这么干,听懂了吗?而且你一定要亲自动手,否则人多嘴杂,知道的人越多,就对你越不利!” “知……知道了,大哥!”陈海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又没有杀过人,心中着实有些慌乱。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偷窃珍宝阁中宝物这件事要是被查出来,轻则戍边,皇帝一发怒也可能直接让他死。 而就在同一时间,西安门外,广仙居酒楼。 已经被惦记上的段英,也跟陈祖生一样,正在品着茶。 正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段英抬眼看了看,正是自己的心腹周福。 “公公,让您久等了!” “不久,咱家也是刚来。” 周福小心翼翼的往包间外边扫了几眼,然后才走了进来,关上了包间的门。 “公公,暗中跟着你那个东厂番子呢?” “已经被咱家困在赌坊里了。” “啊?” 段英喝了一口茶继续淡淡的说道:“那个东厂番子被咱家引到了长胜赌坊之中,他果然忍不住在里边赌上了,然后就被赌坊毕老板安排的人的给留在里边了。” 周福此时也不忘了拍马屁,他忙道:“公公,您真是高明,竟然能想到这种办法。” “也不算什么,毕竟跟毕老板也是老朋友了,让他找个老千绊住这小子,这点小忙他还是能帮的。” 周福此时已经坐在段英的对面,却没敢动手去拿茶喝。 “你喝吧,咱家刚才已经吩咐小二上菜了。这一天辛苦了!没有被汪直发现吧?” “当然没有,他现在急需人手帮忙,根本就没想到小的是到他那卧底的,他也没有防备这小的。” 周福摇了摇头,拿起一个茶碗,倒了一碗茶,大口的喝了起来。 段英看到周福这么喝茶,叹了口气,这么好的茶都被他喝糟践了。 周福喝了两大碗茶之后,终于算是解渴了,这个时候,包房外边有人敲门。 “客官,您的饭菜来了!” “送进来!” “是!” 段英应了一声,紧接着便有店里的伙计送上来了几大盘子的饭菜。 周福一看,鸡鸭鱼肉倒是应有尽有。 他看了一眼段英,段英点了点头,他急忙就甩开了腮帮子吃上了。 第三十八章 周福得手 段英看着周福吃了几口,便问道:“怎么样?咱家交代给你的事情办的如何?” 周福一边吃一边说道:“公公,要说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啊……” “哦?” “小的今天去了惜薪司,没想到黄兴这小子被安排去红箩厂运炭去了,直等到下午他才回来。” “你找着他了?他没有躲藏起来?”段英问道。 “没有啊,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事发了。”周福一边吃着菜,一边回道。 “好,你继续说。” “小的在惜薪司溜溜等了他一小天,这小子终于回来了,看见小的还跟小的打招呼呢。他还问小的来这找他干嘛?他还以为是公公您找他有事呢,这小子可是真能装啊。” 段英听了也不说话,等着周福把话说完。 “小的见了黄兴之后,便拉着他去了惜薪司的直房之中,当时房中只有我们二人,我便直接告诉他事已经犯了,让他赶紧把他换走的杯子给交出来,公公你猜这小子说什么?” “他肯定是死不承认,还能说什么。” “是啊,公公猜的太对了,这小子就是死不承认,他说那天都是按照公公你的指示,早上提前来咱们宫中送木炭和柴火,送完了之后,便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溜进了珍宝阁,然后他又趁着给各个直房送炭的机会,溜进了汪直的房间,把那杯子放在他房里了。” “这些的确都是照我的吩咐做的,他还不肯承认他换了杯子?” 周福摇了摇头道:“这小子就是个滚刀肉,小的一看他死不承认,一巴掌就把他给打翻在了地上,然后一顿拳打脚踢,他还是不认。” “然后呢?” “然后小的就也不理他了,想着也别跟他废话了,直接翻他的东西。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小的以为他肯定是会把杯子藏在隐蔽处。可没想到一翻他的包裹就立刻被小的给翻出来了。” 周福说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兴奋起来。 这似乎已经是在段英的预料之中了,看着周福进门之后种种表情,他也猜到周福肯定是得手了。 “这么说,你找到了那真杯子了?” “是啊!” “那杯子呢?” “让小的给摔了!” “什么?你……你给摔碎了?”段英闻言豁然站起,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周福就是一愣,段英这个反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公公,你……你不是说……说是毁了杯子就行吗?”周福看着段英的表情不对,说话都有些磕巴了。 “咱家是让你把杯子给我拿回来,咱家亲自毁了他,什么时候让你直接动手了?” 段英此时脸上的肌肉都已经开始抽搐了起来。 “小的……小的以为……”周福这才明白自己似乎理解错了。 段英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最后沉声问道:“你能确定那就是真杯子?” 听他这么一问,周福有些懵了。 “小的……小的可以确定,娘娘那杯子小的也见过的。再说黄兴不就是用假杯子换了真杯子,他藏在自己包袱里的能是假的吗?” 段英闻言不置可否,而是继续问道:“那打碎的杯子碎片呢?” “这……这……公公你还要那些碎片?” “咱家问你碎片扔哪了?”段英这时已经是强忍怒火。 “被……被小的扔进护城河里了!” 段英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公公,难道那杯子还能有什么问题吗?” “好了,你不必多问了。这件事既然已经这样了,便到此为止吧!” 段英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杯子被砸碎,但是思来想去,这杯子应该就是被黄兴掉包的真杯子吧?现在已经被周福打碎了,那汪直绝对是找不回真杯子了。 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周福知道段英对自己做的事很不满意,他也不敢再吃着桌子上的酒菜了,甚至不敢看段英。 隔了半晌,段英才又说道:“等下你回去之后见到汪直,他要是问你今天都调查到了什么,你打算怎么说?” 周福忙回道“小的……小的已经想好了,小的之前跟他说要去公公你在宫外的宅子调查,到时候就跟汪直说,小的在你宅子旁边转了一天,可是宅子里有仆人在,不让小的进。小的怀疑这里边肯定藏了东西,让他再给小的时间去找。就这么敷衍他,公公你看行吗?” 段英这次总算是点了点头道:“好吧,就按你说的,让他把注意力关注在房子上,倒是也可以浪费他的查案时间。” “公公英明!” “好了,你回去吧。这几天你也不必再来找我了,好好应付汪直那边,注意不要露出马脚!” “是,小的明白!” “等会咱家先回宫中,你晚些时候再回去!” “是!” 紫禁城奉天门外,百官宴正如期举行。 从奉天门一直到午门,整个广场上都摆满了桌子,几乎所有在京的大小官员都来参加这百官宴了。 而皇帝朱见深,则高坐在奉天门台阶之上,看着下边的大臣们推杯换盏。 按照祖制,遇到这种大型典礼,都要给皇帝准备的“烹龙炮凤”的筵席。 所谓凤,就是用雄雉代替,而龙则由牧羊代替。 但其实这些东西朱见深都不怎么爱吃,所以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看着下边大臣们觥筹交错,你来我往互相敬酒,他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孤单了。 怀恩侧立一旁,见这些饭菜基本没动几下,便走到朱见深近前道:“陛下,这些菜不合您的口味吗?老奴让他们再换些别的来?” “不必,朕……吃好了。” “陛下,那不如就早点结束,您也好回宫休息?” 朱见深摆了摆手。 “众……众卿家难得尽兴……”言下之意就让大家继续吃喝吧。 “是!” 朱见深说着,目光则看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桌子。 正是三位内阁大臣,彭时、商辂、万安所坐的位置。 他们的后边便是六部九卿的首脑人物,再然后就是按照官阶品级依次排列下去。 这在京的大小官员也有将近两千余人,此时几乎都坐在这广场之上,场面也是异常壮观。 第三十九章 百官宴论画 自洪武年间开始,凡遇正旦、冬至、圣节,都要举行大宴,赐百官节钱。 到了永乐年间,立春、元宵、四月初八、端午、重阳、腊八等节日,也会在奉天门赐百官宴。后来逐渐成为惯例。 今天虽然是立春,但天气依然比较寒冷。 除了皇帝身边生有火盆之外,连内阁大臣也是没有这个待遇的,就别说其他官员了。 不过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大家也都渐渐忘记了寒冷。 “纯道兄,弘载兄,小弟敬你们一杯!” 万安刚刚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看到彭时和商辂都不喝了,便主动举着酒杯向他们两位敬酒。 (注:彭时,字纯道;商辂,字弘载;万安,字循吉。) 这三人年纪相差不大,但是万安年纪最小,内阁之中位次最末,所以他才如此称呼另外二人。 虽然万安已经站了起来,但是彭时和商辂并未起身,彭时也端起了酒杯冲万安谢道:“多谢循吉!” 说完他看向了商辂,商辂却并未举杯,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老夫已不胜酒力。彭公,万公,你们两位还是单独喝吧。” 很显然,商辂对于万安敬的这杯酒不感兴趣。 “弘载兄,刚刚项尚书单独与你喝酒你都没有推辞,怎么到了小弟这就不胜酒力了?” 万安提到的项尚书,就是现任刑部尚书项忠。 彭时知道商辂与万安之间素有嫌隙。 不过这倒也难怪,商辂性格为人刚直,做事果决,而万安则圆滑世故,两人在处理事情的风格上可以说是完全不同。 在政见上,万安只知道揣测圣意,一味地去迎合皇帝的意思,几乎从来提出过任何有意义的政见。 在这一点上商辂则全然不同,只要是他认为皇帝不对的地方,向来都是敢于直言相谏的,有几次甚至是惹怒了皇帝。 故此商辂一直以来对于万安的种种做法都看不下去。 他甚至听到传闻,万安还暗中向皇帝进献房中术和春宫图。 当时听到这些商辂直接就拍案而起,这是一个内阁大臣应该做的事吗?所以他极其鄙视万安的为人。 在平时内阁商议朝政之时,两人时常会因为政见不和而争吵不休。 想到这,彭时接口道:“循吉,看来弘载兄的确是喝多了,来,愚兄单独与你喝一杯吧!” 商辂很显然是不打算给万安这个面子,万安倒是也并不生气。 毕竟彭时还是回应了他的敬酒,便微笑道:“纯道兄,既然弘载兄不愿意跟你我二人共饮,那就只好我们二人满饮此杯了。” 二人喝完之后,万安将酒杯放下,又看了一眼商辂。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纯道兄,弘载兄,刚才小弟出去取了一样好东西,想请二位共赏一下!” 商辂并未说话,彭时还是捧场的问道:“不知贤弟得了什么好东西?” “这是小弟前些日子托宫廷画师林以善画的画,这林以善的画,想必你们都很熟悉吧?可他这次的画这一副,却完全不似他以往的手笔。” “贤弟就别卖关子了,打开给我们看看。这林以善的画,弘载兄应该很熟悉吧?” “莫非又是一副花鸟图?老夫记得他最擅长画的就是花鸟。” 听到彭时的问话,商辂倒是回了一句。 “这次弘载兄猜错了,这一副并非是最他擅长的花鸟图,而是一副山水图。” “哦?”彭时和商辂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意外。 万安说着,便已经展开了他手中的这一幅画。 彭时则站了起来,凑过去仔细观瞧。 商辂听说是林良的画,多少倒也产生了些许兴趣,也向万安手中这幅画望去。 这幅画还未装裱,他们都是懂画之人,显然这幅画画完的时间不长。 而当他们看到画中的内容时,都显出了意外的神色。 “嘶……贤弟,这真的是林以善画的?这风格似乎并不是他的手笔啊?”彭时一边看画,一边手捻胡须道。 “彭公所言不差,之前老夫也曾看过几次他的画作,与这一副的风格的确完全不同……”商辂也微微摇了摇头。 万安则嘿嘿一笑道:“妙就妙在此处,这幅画完全脱出了林以善以往的绘画风格,可谓是让人耳目一新……” 彭时看了一眼万安道:“贤弟,你莫不是想把这幅画献给陛下?” “知我者纯道兄,小弟正有此意!” 商辂则是冷哼了一声,知道万安又是在用这种手段谄媚皇帝,他对这种事是不削一顾的。 可正在这时,突然听到旁边有人说话。 “何人所画?” 三位阁臣听到这声音就同时回头望去,只见朱见深正在怀恩的陪同下,站在他们三人的身后。 三人都没想到朱见深竟会突然过来,都急忙给朱见深见礼。 “三位老先生不必如此客气!陛下就是在上边呆的烦了,下来看看。”怀恩则在一旁替朱见深说道。 万安忙道:“陛下,这幅画是臣托宫廷画师林以善所画,本打算献给陛下,因为刚刚画好,还未装裱,所以……” “林以善?”朱见深闻言脸上却满是疑惑。 然后他一伸手,示意让怀恩把画给他拿过来。 万安急忙托着画交到了怀恩的手上。 怀恩则又把画托着交给了朱见深。 朱见深展开画,仔细看了一会,淡淡说道:“不是他!” 这意思很明显,这幅画,显然并非林良所画。 这可是金口玉言,他说不是谁还敢说是。 “万阁老,陛下的意思,这幅画不是林以善所画,你是不是弄错了?” 万安迟疑了一下道:“陛下,臣不敢欺瞒陛下,这幅画的确臣是从林以善那里求来的,至于到底是不是他画的,臣的确不知,臣该死!” 朱见深摇了摇头道:“无妨。” 然后他看向商辂问道:“卿怎么看?” 意思就是问商辂觉得这画如何? 商辂又仔细看了几眼这幅画,捋了捋胡须道:“陛下,这幅画立意高古,画面细致隽永,构图宏大细腻,又以磅礴山川与娟细人物形成鲜明对比。而这画中的两位士人似乎是在侃侃而谈,倒是平添了些许诗情画意。再看这远处高岭回耸,枯树绽发嫩芽,却又透露出盎然的春意,倒是与今天这立春之日相呼应,的确是一副难得的佳作。” “正是,弘载兄所评甚妙!”彭时在一旁点头称赞。 “只不过……”商辂话锋一转。 “臣亦觉得此画并非林以善所作!” 朱见深听商辂品评这幅画,倒是频频点头,颇为赞同。 连商辂也这么说,万安心中现在也不太确定这幅画的真正作者到底是谁了。 毕竟在内阁三人之中,商辂对于书画一道的造诣要高于另外两人。 第四十章 阴差阳错 在明朝二百多年的历史之中,参加过科举考试的人不计其数。 可连中三元的人却一共只有二人,商辂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个人则是黄观。 黄观是洪武年间进士,他不仅是连中三元,更是连中六元。即童生试的县试、府试、院试都为案首以及乡试的解元、会试的会元、殿试的状元。 所谓“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说的就是他。 只不过后来他听说建文帝已死,他不肯效力于朱棣,遂投江自尽。朱棣一怒之下诛其九族,革其功名。 除了黄观之外,便是商辂了。以商辂的才华,无人敢不服。 商辂曾在景泰年间入阁,夺门之变以后被英宗除名,到了成化三年又再次被朱见深启用,无非是看重他的才华。 所以在他点评画的时候,连朱见深都是频频点头。 此时皇帝突然从上边下来,又聚在了内阁三位阁臣这里,离得比较近的六部九卿的头面人物当然也都注意到了。 就有几个人凑了过来。 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是在评画。 刑部尚书项忠此时已经了解到了来龙去脉,他建议道:“陛下,臣觉得这件事不如请林镇抚过来一问便知。” 林镇抚,说的就是林良,他此时是挂名的锦衣卫镇抚使,当然也是只领俸禄,不做实务的传奉官。 “嗯,宣林良!” 朱见深一听,也同意了项忠的建议。 “宣林良!”怀恩大声重复了一边,意思是让旁边的内侍赶紧去找。 可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陛下,臣在此!” 却原来林良也正在这百官宴之中。 怀恩急忙冲林良的方向喊道:“让林镇抚过来,陛下有事要问。” 不多时,林良便被小内侍给领到了朱见深的面前。 林良急忙向朱见深见礼,他看着朱见深手中的那副画,额头上的汗都已经下来了。 他能不着急吗?他万万没想到这幅画竟然莫名其妙的落到了皇帝的手中,因为这幅画,正是汪直所画的那一幅。 这幅画到底是如何到了万安的手中,事情还得从一个多时辰以前说起! 林良从内书堂离开之后,一路上都在研究着汪直的这一幅画,同时他在脑中不断的思索着,这幅画的原作到底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如果让他相信这是十二三岁的小内侍所画,他还真的是无法相信。 一边想着,他一路走回了在皇城之中的暂据之所。 像他们这些宫廷画师,随时都要接受皇帝的召见,为了保证随叫随到,所以他的住所便安排在了皇城之内,距离司礼监的衙署也并不远。 这住所也都有司礼监派人帮着收拾打扫。 林良刚刚走到自己的居所附近,就发现有人在他门口徘徊,这人他已经认出来了,正是内阁重臣万安家中的管家,名叫万强。 他这才想起,万安前些日子跟他邀画来着,可是最近他一直有其他事要忙,便将此事耽搁下来了。 一定是万安又派他这管家来找自己催画了。 一时之间,林良只觉得有些头疼。因为这画,他还没有画呢。 “万管家,怎么有空到老朽这里来了?” 林良无法,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跟万强打了个招呼。 “林老先生,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万强一看到林良出现,就好像看到了救星。 “不敢当此称呼!” 此时京城官场之中,除了官名之外,以“老先生”这一称谓最为尊贵,但一般都是内阁,或者六部九卿的头脑人物才能当得此称呼,万强这么称呼他却未免有点过了,所以他才有这么一说。 “哎呀,林老先生,你就别客气了。我这次来,老先生不会再让我失望了吧?”万强倒是直奔主题,上来就跟林良要画。 “这个……万管家,请里边说话。”林良实在是没有搪塞的办法,便只好请万强先进去再说。 万强一听还以为林良的画已经画好了,便也跟着林良走入了他的居所之中。 进入房厅之中,万强又催促道:“林老先生,快点给我看看画吧,要不然我没法跟我们阁老交代啊。” 林良为难的道:“万管家,这画,老朽其实还未画好。烦请您回去跟万阁老说一下,大概也就这两三天就可以了。” “林老先生,这……你这让我回去怎么说呀?不行,你答应我们阁老的时间可早就过了,今天你一定要让我带回画去,否则我没法向阁老交代。” 林良没想到这万强竟然开始耍起赖来了,一时间颇为为难。 “哎?林先生,你手中这个难道不是画吗?” 万强却一眼瞄上了林良手中的这幅画,正是汪直所画的那幅。 “这个……这个不是……” 可没等林良说完,万强却已经一把从林良手中把那副画给抢了过去。 “老先生,这不是有现成的画吗?怎么你还说你没画?”万强看了一眼从林良手中抢过来的这幅画,眼睛翻了翻,又看向林良。 “万管家,你听我说,这一副……其实……” “老先生,别的你也别说了,这幅画就当是交差了!我还得赶着回去给我们阁老复命呢,先告辞了!” 万强竟然完全不听林良解释,直接拿着画就走。 “万管家,这不行啊,这画根本就不是我画的……” 他这话也说完了,万强也已经跑出去了。 林良毕竟是上了年纪,怎么可能撵得上万强。 “咳……这个万强怎么完全不听人解释啊……” 林良在房中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行,这一幅本就不是他所画,这要是被万安给误会了,那可就糟了。 最主要的是自己一世清名,要是让人误会他把别人的画说成自己的,这种行为岂不是与偷盗无异。 他想到这,便打算立刻追回这幅画。 他知道今天是立春,皇帝在午门赐百官宴,万安一定是去了那里,必须要找机会跟万安说一下。 就这样,林良才来到了百官宴的筵席之中。 第四十一章 百官宴扬名 林良来到百官宴之后才发现一个问题,凭借他的身份和地位只能坐在远处,想要接近内阁大臣,却又谈何容易。 他只好先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接近万安。 没想到突然听到皇帝要传召自己,林良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又发生了何事。 等他来到近前,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心中立刻“咯噔”了一下。 怎么这幅画竟然到了皇帝手里? 这件事他本来只是想找万安解释一下,现在竟然连皇帝都看到了,要是不想办法说清楚,这岂不是变成欺君之罪了吗? 即便天气依然寒冷,可林良额头上依然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 怀恩看着林良走到近前,便出言询问。 “林镇抚,这幅画是你画的吗?” “呃……” 林良没敢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眼万安,他想先知道万安现在的态度。 “林镇抚,这幅画是老夫跟你邀约的不假,但是在陛下面前你要如实回答,切不可欺瞒陛下!你也不必紧张,刚才陛下和商阁老看到这幅画都认为它并非出自你的手笔,所以才找你来问问。” 万安暗中观察朱见深看画时候的神情,心中对于朱见深的心意已经猜出了七八分,显然朱见深很喜欢这幅画,他很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林良所画。 再观察林良此时的表情,万安便隐约猜到这幅画很有可能不是林良所作。 如果这幅画真的是林良找别人代笔的,那这个人的画技也是极高的。 别的不说,他能够引起朱见深极大的兴趣,那就有必要找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是万安心中所想。 林良听了万安的话,心中稍安,急忙道:“陛下,这幅画,的确是万阁老向臣邀约的,只不过这画……的确不是臣画的!” 朱见深听完倒是微微笑了一下,这倒是证明他的眼光不差,能一眼看出这并非是林良所画。 一旁的彭时则看了商辂一眼,暗中觉得这位商公的眼光倒是很毒到。 “林镇抚,那这画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万安现在最急于想要知道这件事情。 “这……”林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将此事解释清楚。 “怎么?林镇抚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万安看到林良的迟疑,又追问道。 “当……当然不是,陛下,臣……这幅画,其实是从内书堂中的一位宫中内侍手中所得!” 林良思虑再三,皇帝既然对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不说实话肯定是不行了。 “哦?一位宫中内侍?” 万安与彭时和商辂等各自对望了一眼,都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宫中内侍会有此等画艺却是不曾听闻。 朱见深听到是宫中内侍,也是颇感意外。 “林镇抚,你当着陛下的面,可不能随意乱说话……”怀恩也觉得不太可能,便适时的提醒他道。 “臣不敢,臣所说的句句属实!”林良慌忙回道。 “那你说的这个小内侍年纪几何?又姓甚名谁?是那一监的?”怀恩继续问道,毕竟宫中二十四衙署他最清楚不过了。 “他……他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叫……”林良一时紧张,把名字给忘了,毕竟他在内书堂教习时间比较短,对这些学生的名字不是那么熟悉。 “叫什么?”怀恩追问道。 “臣……陛下,臣该死!臣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等臣回想一下……”说着林良低头不断的去回忆着汪直的名字。 “这……这幅画,如果没有二三十年的功底恐怕绝对画不出来,怎么可能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内侍所画……这却有些匪夷所思了。林镇抚,你不会是记错了吧?” 商辂听到这,也面露疑惑的表情。 听到商辂这么说,林良也附和道:“商阁老所言不差,下官当时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幅画也是下官亲眼看着那小内侍画的,下官一开始也以为这小内侍是抄袭他人之作。 只是当世有名的书画名家下官也都基本认得,并未记得有人曾经画过这么一副画,陛下和三位阁老见多识广,不知道可曾见过与此幅画类似的画作?亦或者……这是某位古人的遗作?” 听林良这么一说,包括朱见深在内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微微摇了摇头。 这期间很多六部九卿的官员都已经围拢了过来,看过了这幅画,却没有一个人认的出来。 怀恩见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便又问道:“林镇抚,这名内侍是在内书堂中读书的?” “正是!” “陛下,如此也不难,只要找内书堂中的内侍来问一下,就应该能知道画这幅画的内侍的名字了!” “汪直的画!” 就在这时,一旁突然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嗯?”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说话之人,却发现是一个端着盘子的内侍。 这内侍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向自己望了过来,他有些慌了,急忙跪地向朱见深行礼道:“陛下,是奴婢一时失言!” “你刚才说什么?你见过这幅画?”怀恩听出这内侍似乎见过这幅画,便问道。 “回禀怀公公,这幅画是今天上午汪直画的,小的亲眼看到的。” “是你?” 林良一眼就认出来,这内侍正是尚膳监的吴起。 “对,没错!陛下,作这幅画的内侍名字就是汪直!” 林良这时候总算是想起了汪直的名字。 “陛下,这……”怀恩则凑到朱见深身旁问道。 众官员听到这个名字,都互相询问了一圈,没有一个人认识这个叫汪直的内侍。 朱见深此时却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 又是他? 因为汪直的名字昨日才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却没想到今天这个名字又再一次的出现了,而且还是以这样的形式出现。 而就在众大臣都在纷纷议论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侍卫从外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启奏陛下!” “讲!” 朱见深见这侍卫如此匆忙,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陛下,刚刚传来的急报,兵部尚书白圭病逝!” “什么?” “这……” “太突然了……” 此时周围的众官员都听到侍卫说的白圭病逝,大家大多都是很吃惊的表情。 “……咳……咳……”这其中又以彭时为最,因为白圭是彭时的好友。 彭时听到这个消息,便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纯道兄!” 商辂以及万安看到彭时咳嗽不止,也都急忙过来扶他。 “拿水来!” 万安急忙吩咐一声,旁边有伺候在一旁的内侍急忙跑去拿水。 项忠也问道:“彭阁老这是怎么了?” 商辂道:“应该是旧疾又犯了……” 不多时水拿来了,彭时接过喝了几口。 “纯道兄,身体如何?陛下,不如,让彭阁老先回府休息吧?”万安回头看向朱见深请示道。 “不妨事的,是老毛病了……”彭时急忙摆了摆手道。 “爱卿,回家静养!” 然后朱见深又看向怀恩道:“罢宴。” 白圭病逝,彭时又身体有恙,这百官宴也只能是到此为止了。 第四十二章 计划之内 汪直并不知道百官宴上发生的种种事情,他并没有选择跟随吴起去看百官宴,是因为他想起了那位少年太监。 他怕那个少年真的去尚膳监找他,岂不是被他堵个正着? 所以他才告别了吴起,回到昭德宫。 还没走近昭德宫大门口,他便已经看到了韦瑛正等在一个角落处。 “汪公公!”韦瑛似乎在这等了有一会了,看到汪直回来急忙向他打招呼。 韦瑛说着,已经走到了汪直近前,拉着汪直走到旁边一处偏僻的位置。 “怎么样?” 汪直知道韦瑛等在这里,应该是想要向自己汇报今日的进展情况。 “回公公,小的这边一切都如公公所预料的那样……” 韦瑛看着汪直的眼神之中有些兴奋,还有些佩服。 “惜薪司黄兴那边果然有人去了?” “正是,那人正是昭德宫的周福!” “是他?” 汪直竟然并不意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公公,你早就猜到张谦和周福这俩人之中可能会有问题?” “不错,我只是觉得不能轻易的相信他们,至于谁有问题我也不确定,所以才让你在黄兴那里盯着。” 韦瑛点了点头,又问道:“可这黄兴又是怎么回事?” “黄兴就是当初段英派去栽赃嫁祸我的人。” “啊?那公公为何不让小的直接抓了黄兴……” 韦瑛此时已经有些看不懂眼前之人了。 汪直摇了摇头道:“没必要,他只是个小角色而已,我现在要查的,并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的事。多的你先不必细问了。继续跟我说一下周福找到黄兴都干了什么?” 韦瑛虽然一头雾水,但也知道这事恐怕不是自己应该问的,便继续说道:“是,公公,周福在黄兴那里搜出来一只五彩杯,然后又被周福暗中藏了起来,小的知道那杯子现在的所在,是否需要现在就把杯子帮公公取过来?” “不必了,那杯子就只是一个诱饵而已!”汪直摇了摇头。 “这……这又是什么意思?小的不懂。” 韦瑛完全搞不懂汪直的意思。 “这杯子只是迷惑段英的一个手段,它并不是真杯子,也是一件赝品,是我找人偷偷放在黄兴那里的!” “什……什么?” 韦瑛再次大吃一惊,这位汪公公到底在计划着什么,他现在完全看不懂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段英应该是让周福假意投诚到我这里,这是一个一石二鸟之计。这样一来,我就不会派人盯着周福,周福还可以假借帮我调查的理由堂而皇之的溜出昭德宫去。 段英应该是猜到我会找人盯他的梢,所以他便设了这么一个计,等我上钩之后,周福才有机会去找黄兴逼问出杯子到底在哪。现在杯子已经被周福拿到手,段英就会认为此事他已经胜券在握。 而我的目的就是要让段英这样想,才方便我的后续对他的调查。” “这……” 韦瑛虽然依然搞不清楚状况,但他已经感觉到事情竟然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可是小的还有一事想不明白,如果我是段英的话,应该会让周福直接毁掉这杯子才对,为什么还要藏起来?” 汪直在原地走了两步,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我猜测,这并不是段英的意思。这可能只是周福自己的私心,他对段英还不是那么完全放心,打算看看事态的发展再做决定,他手里有了这个杯子,他便随时可以倒向我,或者是倒向段英。” 韦瑛听着汪直的分析频频点头,觉得有理有据,让人佩服。 “周福那边先不必管他,后续我还有很多事情要你帮我去调查!” 说完这句话,汪直便目光灼灼的看向韦瑛。 “韦兄,此事事关重大,你也应该知道我有圣旨在身,只要这次你帮我把这件事查清楚,日后不会少了你的好处。但是我不希望有关这件事的任何消息走漏出去……” “公公放心,小的出身东厂,这点道理小的还是懂的!小的能帮公公办事,也是小的的福气!小的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点消息的。” 韦瑛对于眼前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实在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只要牢牢抓住眼前这个机会,获得汪直的信任,那么自己的未来可期。 汪直听到韦瑛的表态,点了点头。 他知道像韦瑛这种人,不许以重利恐怕未必会真心实意的帮他办事,而他现在手中唯一可堪重用的人也就只有韦瑛了。 所以他先是提到圣旨,又提到日后的好处,恩威并用,目的就是要让韦瑛安心帮自己做事。 “段英现在应该会放松警惕了。明天开始你就全力调查有关段英的一切事情。” “是!另外小的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公公,既然你说段英已经察觉到我们暗中盯着他,那孙昭他……” “孙昭怎么了?”汪直看到韦瑛这个表情,知道孙昭那边可能是出了岔子。 “段英今天下午应该是故意去了一趟赌坊,然后孙昭也跟了进去,最后他便被困在里边了……” 汪直闻言有些意外。 “到底怎么回事?孙昭他现在人呢?” “回公公,孙昭他向来爱赌,进了赌坊之后可能是一时手痒,便赌了几盘,没想到手风顺的很,竟然接连赢下了数盘,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应该输的什么都不剩了吧?”汪直听了之后接口道。 韦瑛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他现在人还在赌坊里?” “他后来完全忘了还要跟踪段英的事,最后把公公你给他的一百两银子全输了,然后又跟赌坊借了二百两打算翻盘,结果又输了,他又借。最后他一共欠了赌坊五百多两银子。现在人被赌坊给扣住了,说是不还钱就不放人! 后来他让赌坊的人去给徐档头送信,徐档头又派人通知了小的,小的才知道了这事。” 韦瑛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第四十三章 邀请芸儿 “看来这开赌坊的人,连你们徐档头都惹不起?” 汪直听完韦瑛介绍之后说道。 韦瑛面露讶然之色道:“公公,你又怎么知道的?” “孙昭既然是你们徐档头的小舅子,徐档头肯定要去救他的,可他现在依然还被扣在赌坊里,说明这赌坊连东厂的面子都不买,足见这赌坊的后台背景不简单。” 韦瑛看了汪直一眼道:“公公你猜的没错,正是如此!据我所知,这赌坊实际的上是滇南左布政使吕囦(yuan)开的。” “滇南左布政使?” “正是!”韦瑛点头道。 汪直却又问道:“仅此而已吗?” “公公为何这么问?” “即便对方是滇南布政使,可毕竟离的太远,他的权利地位在滇南或许可以,但是在京城恐怕未必行得通吧?对方怎么会不买你们东厂的面子?我的意思是这赌坊还另有后台。” 韦瑛一听有道理,这件事徐档头大概还正在处理,他现在也不知道这赌坊到底还有什么后台。 “公公所言极是,其实小的也曾经想过,徐档头还在想办法把孙昭弄出来。只不过孙昭如果出不来,这盯梢的事……” 这俩人毕竟是徐档头派过来给汪直帮忙的,这几天一切都要听他的,现在孙昭意外被扣住,很显然是不能帮汪直干活了。 汪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想了想又对韦瑛说道:“这个倒也无妨,我心中有数,你明天先按我说的去做吧……” “是!” 与韦瑛密谈之后,汪直返回昭德宫。 在离昭德宫不远处,他隐约看到在大门口似乎有一个人影在向外张望。走近之后才看清,却是芸儿。 芸儿看到他回来之后,脸上露出笑容,急忙迎了了过来。 “汪公公,你回来了!” “芸儿,你在这干嘛呢?” “奴婢在等汪公公回来呀。” “等我?你在这等了多久了?” “也不久,就一会……”芸儿脸上红了红,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说谎……” “啊?芸儿没有……”芸儿赶紧解释。 汪直此时已经走到了芸儿的身边,用手背在她的脸上碰了一下。 芸儿还没等反应过来,他的手便已经收了回去,这一下极为自然,似乎就只是想要看看她冷不冷。 “你还说没有?你看你这脸都红了!天这么冷,谁让你在这等我的?快回去吧!” “呃……是!” “有事?” 汪直看着芸儿的态度有些迟疑便问道。 “奴婢给公公准备了饭菜。” “哦……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这肚子的确早就饿了。” “对了,娘娘在吗?” 汪直又看了看昭德宫正宫的方向问道。 “娘娘去参加内宴,还未回来呢。” 汪直想起上午他就已经听说了,晚上还有皇宫之中的内宴,包括皇太后,皇帝、万贵妃、王皇后等等都要参加。 看了看现在大概已经过了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了,内宴应该刚刚开始。 “公公找娘娘有事吗?” “其实我想找的是晴儿。” 汪直想起之前答应那位守门的百户陈靖的事还没有办。 “你要找晴儿姐姐?她在娘娘身边服侍,也还未回来呢。”芸儿听汪直忽然要找晴儿感到有些意外。 汪直点了点头,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晴儿是万贵妃的贴身宫女,一直都要在她身旁伺候着,万贵妃没回来,她一定也没回来。 “公公,芸儿已经把饭菜放在你房中了,还热着呢。”芸儿看到汪直似乎若有所思,便提醒道。 “嗯,好!谢谢。” “芸儿不敢。” 汪直便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回过头问道:“芸儿你现在有事吗?” “没……没有!公公有何吩咐?” “跟我来!” 汪直只说了一句跟我来,也不等芸儿回答,便径自往他房间方向走去。 芸儿不知道所为何事,便也在后边跟了过去。 汪直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芸儿走到了门口,就不动了。 “愣着干嘛,进来,外边冷!” “是!”芸儿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汪直在房中坐定之后,才发现这房中倒是十分温暖,这才发现房中已经烧起了炭火。 “这炭火是你帮我烧的?” 芸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公公,奴婢知错,没有得到公公的允许就擅自进了你的房中。这个……” “别傻了,我又没有怪你,我还要谢谢你帮我烧热炭火呢……”汪直说着,还把手放在炭火盆上烤了烤。 “这都是芸儿应该做的。” “我发现,你跟我说话怎么总是这么拘谨?来,坐这……”说着汪直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 “不敢!” “让你坐你就坐!” “是……”芸儿用手拽了拽衣角,最后只搭了一个边坐在了椅子上。 “你吃过饭了吗?”汪直又问道。 “吃过了!” 汪直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便道:“那好,那我就先吃了,要不一会凉了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了。” 芸儿听着这话,又是脸上一红。 “芸儿,你知道内市吗?”汪直吃了几口之后随意的问道。 “知道啊,不过芸儿没去过。”芸儿点了点头。 “我听说,内市里边卖什么的都有。后天正好是下次开市,我打算去看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啊?”芸儿没想到汪直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有些不知所措。 “我有个朋友,他是尚膳监的……” “是……吴公公吗?” “对,你认识他?” “嗯,是的,公公你跟他的关系似乎挺好的,就是你坠马之前,他经常来咱们昭德宫找你一起去内书堂。” 汪直一听这倒是跟吴起说的对上了。 “你说的没错,我现在也真的想不起他来了。但是今天在内书堂碰见他了,是他让我去内市里边转转,他说那里就有卖假的五彩杯的,栽赃我的这个杯子有可能就是在内市买的。” 芸儿听到这一下就站了起来:“奴婢愿意跟公公去,公公是让奴婢到内市之中帮你打听卖假五彩杯的人吗?” 汪直笑着夸道:“芸儿真聪明,这么快就猜到我的想法了。其实啊……从我坠马醒来之后,在这宫中最信任的就是芸儿你了。” 芸儿听了这话抿了抿嘴道:“公公,帮你找回杯子这件事本来芸儿也想帮忙,可惜芸儿太没用,什么都帮不上。” “我知道你们女孩家最是细心,后天跟我去内市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卖假五彩杯的人,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线索。” 第四十四章 怪可爱的 汪直让芸儿跟着他到内市去寻找线索,她心中当然是愿意去的, “是,可是……”她答应了一声,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宫中的活你可以先交给别人,你就说是我说的,他们不敢为难你。” 汪直知道芸儿的顾虑是什么。 “这……还是不用了,奴婢明天提前把该干的活都提前干完,到时候再跟公公去内市。” “我们后天一大早就去,你没时间干完那么多活,听我的。” 此时汪直的饭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把碗筷放下,还打了个饱嗝。 这一顿应该是他来到大明之后吃的最饱的一顿了,除了知道主食吃的是馒头之外,那盘中的菜他都没吃出来是什么,总之味道什么的也还可以。 “那……” “别这那的了,听我的!后天一早你就过来找我!” “好……好的!” 芸儿犹豫的点了点头,将汪直吃过的碗筷收拾了一下。又帮他擦了擦桌子。 看着芸儿忙着,汪直笑道:“芸儿,你年纪这么小就已经这么贤惠了,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芸儿脸上又是一红道:“其实自从入宫之后,芸儿从来也没想过要嫁人……” “这是为什么?你早晚都是会离开皇宫的啊。” “呃……”芸儿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变了变,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汪直觉得这句话好像触动了芸儿的心事,便转移话题道:“对了,你知道晴儿她家里是哪的吗?” “你说晴儿姐姐?她似乎就是宛平县的人士。” “哦,那她家中还有什么人呢?” “这个,芸儿不知,晴儿姐姐也没说过,公公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嘛,不如你猜猜,我今天碰到了谁?” 芸儿一愣,随即试探着问道:“公公,你不会是碰到陈百户了吧?” 汪直没想到芸儿竟然一猜即中,就是一愣,芸儿原来也知道陈百户的事。 芸儿看到汪直这个表情就知道她说的没错。 “陈百户又托你给晴儿姐姐带东西了?”芸儿继续问道。 “对啊,怎么?” “也难怪公公你不记得之前的事情,这事发生在四、五天前,当时你就帮陈百户给晴儿姐姐带过一个玉镯子,后来被晴儿姐姐给退回去了呀。” “啊?”汪直却没想到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 “晴儿姐姐当时还让你转告陈百户,她说根本就不认识他,也根本不想跟他有任何的瓜葛,让陈百户以后不要再纠缠她。” 汪直这下有些懵了,他本以为是两人是两情相悦呢,想不到竟然是这陈百户单相思? “公公,这些事你……你恐怕都不记得了吧?”芸儿又小声问道。 “这……这个陈百户也太不像话了,竟然骗我!他还说什么非晴儿不娶的话,我还以为他们暗中已经在一起了呢。” “公公,这种事你可千万不能说呀,宫女在宫中绝对不能跟任何侍卫有私情,这种事情要是被发现了,两个人都是要遭殃的。” 汪直当然不知道竟然宫中还有这种规矩,他本以为两人只是暗中来往,到了时日自然就可以出宫成亲了,却想不到还有很多条条框框的规定。 他从怀中取出了陈靖给他的那个小包,里边除了有二十两银子之外,还有一只银制的珠钗,做工十分精美。 “公公,这东西你就不要给晴儿姐姐了,你就直接还给陈百户吧。” 汪直点了点头,幸好有芸儿提醒,要不然这一下肯定是要得罪晴儿了。他毕竟是万贵妃的贴身侍女,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得罪她肯定是不太好的。 “哎呀,这火盆的炭火好像不太旺了!” 芸儿说着,看向了火盆中的炭火,这炭火此时明显已经黯淡了下来。 她忙走了过去,从一旁又取出一些木炭,去给火盆之中填火。 木炭放入进去之后,炭火渐渐旺了起来,炭火的红光映照在芸儿的脸上,显得她的脸红扑扑的,格外的娇俏可爱。 汪直看到此处,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立刻走了过来,蹲下身看着地上的木炭,他从中找出了一个比较细的木炭条来,又随意的在地上划了两下。 然后回头看向芸儿道:“芸儿,过来,坐在这!” “啊?” 芸儿有些懵了,不知道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但她还是顺从的又坐回了汪直的对面。 “呃……有没有纸?” 汪直说着,开始到处寻找起来。 “公公,你需要纸吗?这里有!” 说着芸儿从汪直房中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了几样东西。 “这是公公在内书堂中所用的文房四宝,都在这里!公公可是要写字?” “不,我只需要纸!” 汪直从中拿出一张纸看了看,这纸颜色发黄,质地较韧,跟他前世用过宣纸或者画纸当然没法比。 “算了,凑合吧,谁让我一时手痒呢!” 芸儿根本听不懂汪直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好奇的看着他。 “芸儿你坐下!” “是!” 芸儿坐在了椅子上,只见汪直拿起刚才那只木炭条,似乎要在纸上画些什么。 “公公,你这是要画画?” “嗯,我要给你画一幅画!” 芸儿一听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奴婢不敢,公公折煞芸儿了!” “听话!你就坐在这别动,我很快的,一会就画好!” “这……”芸儿站在原地,用手揪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乖乖听话,快坐下!” “是!” 芸儿实在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还是坐了下去。 看到芸儿坐好,汪直拿着手中的木炭条继续开始画着。 芸儿从来没听说过用这木炭条也能画画的,只是她也不懂画,所以也不敢问。 看着汪直一会看她一眼,一会又在手中不断的刷刷点点的画着,芸儿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好了,脸蛋也越加的红了起来。 “芸儿,你的脸也太僵了。你笑起来很好看的,笑一点!” “我……”芸儿听他这么一说,却更加不会笑了,表情变得怪异无比。 “芸儿,你今天怎么老是怪怪的……” “不……”芸儿刚想解释一下,结果又听到了汪直的后半句。 “怪可爱的!” “……” 芸儿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夸她,愣了一下。 片刻之后,她才反应了过来,噗嗤一下便笑了出来,随后就是又一次的满脸通红。 她可从未听到过还会有人这样说话的,虽然古怪的很,但真的很有趣。 第四十五章 周福来报 连汪直自己也没想到,忽然间想起前世的土味情话,在明朝还挺好用的。 “你终于笑了!” 芸儿这才知道,汪直刚才那话就是为了逗她笑的。 汪直总算是捕捉到了芸儿开怀一笑时候的表情,他的这张素描,也算是完成了一半。 接下来的时间过的飞快,芸儿看到汪直那认真的眼神,也不敢再打扰他,就坐在那里等着他把这幅画画完。 “好啦!画好了!” 汪直看着手中的这幅芸儿的素描像,还算满意,毕竟这画笔和画纸都不是太趁手,能画成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 “真的?奴婢能看下吗?” 汪直最后稍微又修改了几笔,然后就把画递给了芸儿。 他用的当然是前世学到的素描画法,他只是用炭笔随意涂抹勾勒,用最简单的线条来处理这幅画。 芸儿在看到这幅画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就突然凝固住了,这是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画。 她不懂画,这幅画中也没有颜色,只有黑与白。 但是她在看画的时候,却感觉自己好似在照镜子一样,为什么能画的这么像? 自己的一颦一笑完全被捕捉到了这幅画中,芸儿感觉好像有另一个自己就活在这画中一般。 其实也难怪芸儿会如此,在当时当然也有人物画,但是当时的人物画并不注重对画面光影的表达,也没有明暗之分。而且当时也并没有人体解剖学,对于人脸上肌肉走向这些更是完全没有人知道。 汪直前世可是正经的美术大学毕业,无论是如何表现画面光影的技法,还是人体艺用解剖等。这些对他来说却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如果单轮人物画的像与不像,他显然要比此时的任何画家都要高出一筹。 汪直看到芸儿呆呆的表情,忙问道:“怎么?画的不像你吗?” “这炭笔实在是不太趁手,也只能画成这样了……” 芸儿却出乎意料的一把将画拥入了怀中,她的眼睛甚至都有些湿润了。 “芸儿,你这是怎么了?” “公……公公……这就是我啊,这……这就是我啊,为什么公公你能把我画的这么好啊!” 芸儿显然很激动,她一时都已经忘了自称奴婢,这幅画带给她的震撼是无以复加的。 “其实画的可是远比不上你的容貌啊,你还喜欢吗?” 芸儿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立刻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就送给你了。” “真……真的吗?”芸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了,不过……你可千万不要给别人看!”汪直靠近了芸儿小声说道。 “可是……” “这是咱俩的秘密!我特意为你画的。不要让别人知道,再说我也没空给别人画。” 汪直说着撇了撇嘴。 芸儿听了,又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是,汪公公,芸儿……会一辈子把这张画当宝的!” “别说那么严重!以后有时间我再给你画……”说着汪直看了看天,天早就黑了下来,时间应该不早了。 幸好在宫里他只是个宦官,要不然这么晚了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恐怕早就被人说闲话了。 倒是没想到宦官还有这种好处。 “芸儿,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正在这时,只听汪直的房间门口有敲门的声音传来。 “叩、叩、叩……” “公公,有人找你,那芸儿就先退下了!” 说着芸儿把汪直的这幅画小心翼翼的收在了怀中。 然后她走到房门前打开房门,发现门口站着的却是周福。 “芸儿?汪公公在吗?”周福一愣,他没想到开门的竟然会是芸儿。 “在呢!”芸儿说了一声,回到桌上端着汪直吃完的碗筷,便走了出去。 她出门之前,又偷偷望了汪直一眼。 周福看到芸儿出去,便走了进来,顺带将房间门关上了。 “汪公公!” 汪直看到周福进来,便道:“坐吧!” “谢公公!” 周福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汪直的对面。 汪直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周福。 周福知道这是在等自己向他回报今天的进展,他想了想之段英吩咐他的那些话。 “汪公公,今天小的去了段英在宫外的宅子看了,里边有两个仆人在,他们没让我进去。 小的以前跟着段英时候见过他们,他们也都认识我,我跟他们说我来给段公公取点东西,他们根本不理会我,应该是已经得着信了。” 说着,周福还叹了口气。 “无妨,这倒也是正常的。” 周福以为汪直这是相信了自己的话,便继续道:“汪公公,小的认为段英一定是在他的宅子里藏了什么东西,他家那俩仆人都神神秘秘的,出来进去的都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肯定有问题。小的明天要不要继续查?” 汪直没有说话,而是思索了片刻。 “这样吧,你明天就继续在他家附近盯着,如果找到机会你就溜进去看看!有什么发现到时候再告诉我,要是没什么发现,你这几天就先在他家盯着,就不用回来找我了。” “小的遵命!” “那你去吧!” 周福走到了门口,迟疑了一下,又转了回来。 “你还有事?” “小的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小的觉得张谦有些可疑。小的是真心投靠汪公公,可那小子就不好说了。小的怀疑他可能暗中还在与段英联络。” 说到最后,周福还压低了声音。 汪直没想到周福会这么说。 这周福真的是既坏又蠢,他就没想过这些话虽然构陷了张谦,但是他自己也一样会受到怀疑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汪直只能装作没听出来的样子道:“好,我会留意他的。” 随后汪直又道:“你们二人之前都是跟着段英的,现在既然愿意投靠到我这边。我会对你们一视同仁,只要你们让我看到你们的用处,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的。听懂了吗?” “呃……”周福愣了一下“听……听懂了”。 “出去吧!” “是!” 第四十六章 内应之人 周福离开之后,汪直又拿起了那只木炭条,找出了另一张纸。 这木炭条用起来跟铅笔肯定是比不了,但是他现在就是想把心中的一些想法罗列出来,倒也勉强能用。 他依次在纸上写下了几个人的名字。 韦瑛,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孙昭,被赌坊扣住,还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周福,段英的卧底,找过黄兴,还暗中藏起了杯子。 张谦? 汪直在张谦的名字上打了一个问号,他还不确定张谦到底是哪边的人,虽然周福刚才有意想要构陷张谦,但是依然不能排除张谦也是段英卧底的嫌疑。 段英,应该已经对我放松了警惕,已经让韦瑛开始仔细调查他。 陈海,账本应该在他的手里,明天必须要想办法找到他,要到账本,这账本之中一定有问题,陈海应该是参与到了其中。 陈祖生,陈海的族兄,司礼监太监,他会不会暗中帮陈海的忙? 梁芳,御马监太监…… 后边这两个人,目前是他惹不起的,希望这件事不会将这二人卷进来。 晴儿?! 汪直最后写下了晴儿的名字,后边还跟着一个大大的叹号和问号。 师父韩睦提到的那个内应! 真正的五彩杯现在就在晴儿手里。 她背后的人,到底会是谁? 想到这,汪直回忆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谁?” “是我,你的内应!” 汪直打开门之后,表情惊愕到了极点,因为他看到门口的人,正是万贵妃身边的贴身侍女,晴儿。 “是……你?” 晴儿二话不说,直接把汪直往里一推,她也跟着就进入了汪直的房间。 关门之前,她还向四处观望了一下,虽然是夜深人静,她依然还是很警觉。 “怎么,没想到会是我?” 晴儿进屋之后淡淡的笑了一下,便直接坐在了汪直房中的椅子上。 “你师父没跟你说过我的真实身份吧?”晴儿见汪直没有回答,又直截了当的问道。 “没有。” 汪直此时也已经镇定了下来,这个内应之人他早晚都是要接触的。只是他绝对没想到会是晴儿。 “你今天的表现还算不错,没想到你竟然自己就认出了这五彩杯是假的!”晴儿看着汪直说道。 “不然呢?你打算帮我吗?”汪直记得从始至终,晴儿并没有帮过自己什么忙。 “我不是早就帮过你了吗?”晴儿又淡淡笑了一下。 “什么时候?” “这杯子,就是我换的!” “哦?” 汪直听到这话,就大概明白了几分,原来自己当初想到的第二种可能完全就是真的。 “你是为了帮我?”汪直问道。 “不错,是我亲眼看到黄兴进入了你的房间,把五彩杯放在你的桌子上!” “黄兴?” “他是惜薪司的人,负责往昭德宫送木炭和柴火的。” “他也是段英的人?” “当然,我当时便猜到段英要用五彩杯栽赃嫁祸于你或者说他是想要嫁祸那个真正的汪直,为了不影响我们的计划。所以我便趁机把真正的五彩杯换走了,这难道还不算是帮了你吗?” 晴儿说话时候的表情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与在万贵妃身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汪直听完晴儿的话,却摇头道:“晴儿姑娘,你觉得你这种说法,我会相信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晴儿依然保持着微笑。 “如果你只是临时起意帮我,一时之间你上哪去找一个做工如此高明的赝品五彩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怕是早就预谋好了吧?” 汪直说完之后,眼睛便直直的盯在了晴儿的眼睛上。 “你……” 晴儿脸上的表情也第一次冷了下来。 “王真,我这次来可是为了帮你的忙,看来你是用不着了!” 晴儿说着,立刻起身就要走。 汪直却并不阻拦,而是一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晴儿走到了汪直的房间门口,最后却还是停了下来。 “你……你难道不想找回真正的五彩杯了?” 晴儿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当然想,可是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合作或者说互相利用,是建立在彼此平等的关系上,而不是要我对你感恩戴德。” 汪直说着,笑咪咪的看着晴儿的脸。 晴儿此时有一种冲动,她想要上去冲着汪直的脸上狠狠的打上一拳,可她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说……合作?” “当然,我进宫之前,师父都跟我说过了,此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明明宫中已经有人了,还要让我进来。” “你什么意思?” 晴儿缓缓的转过了身。 “因为这刺杀纪氏和皇子的事,你根本就做不了!” “我……”晴儿一时有些语塞。 她没想到汪直这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她作为万贵妃的贴身宫女,她的行动本就十分不自由,她每天必须要陪在万贵妃的身旁,伺候万贵妃的一切,想要出去寻找纪氏却是难上加难。 而到了晚上,宫中各处又会宵禁,她如果冒险出去万一被人发现的话,那就彻底完蛋了。 她想要完成这个任务,但却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去完成。 所以才会把汪直的前身王真又弄进了宫中。 晴儿本想将这个新送入宫的帮手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可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然如此精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晴儿姑娘,坐吧,咱们应该好好聊一聊了。” 晴儿虽然十分的不情愿,却也只能又坐了回来。 “真正的五彩杯在哪?”汪直直截了当的问道。 “在我手里!”晴儿也直接承认道。 “给我!” “不可能!” “我奉师父之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进宫来帮你办事,但是你不给我东西,我怎么办?” 汪直说的倒也是在情理之中,可晴儿却并不怎么想,因为她还没看到汪直的诚意。 “我现在另有任务要你去做!事成之后,杯子可以给你。” “哦?那纪氏和皇子的事……?” “当然也要办,我在宫中已经暗中查了很久,但是始终没有找到纪氏的下落,所以这件事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够做到的。 但是我说这件事情非常紧急,因为你现在有陛下的圣旨在身,刚好可帮我解决此事。” “哦?到底是什么事?” “我发现珍宝阁内很多珍贵宝物,都被段英暗中以不同的手段弄了出去。但是账本在陈海那里,我并没有实际的凭证。以我的身份又无法去查,现在我接到命令,要想办法尽快解决此事。” “命令?” 晴儿愣了一下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失言了。 第四十七章 棘手的任务 汪直早就怀疑在晴儿的背后还有操纵她的人,晴儿的这一句“接到命令”,便坐实了他之前的猜测。 晴儿知道自己失言,她突然面色一变沉声道:“王真,别怪我没有警告你,知道的太多对可你没有好处!到时候别说是你,就连你师父也会受你的连累!” 这已经完全不是警告,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晴儿的意思很明确,不好好合作的话,你和你师父都得死。 汪直当然明白凡事适可而止的道理,现在可不是跟晴儿翻脸的时候。 他耸了耸肩道:“好吧,你说,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晴儿看到他这个态度,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哼,这才是你该有的态度。你记好了,现在我要你借着查五彩杯的案子,暗中查出段英偷盗珍宝阁宝物的证据,这件事应该还会涉及到陈海,以及内承运库,甚至是御马监和司礼监,所以会比较棘手。” “这件事你自己都觉得棘手,你觉得我能做得到吗?”汪直听到这些,感觉自己的头都已经大了好几圈。 “做不到你也要做。记住这就是你的命!从你入宫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如果我要是不帮你呢?” 汪直本能的感觉到这件事实在太过复杂了,自己不过是刚刚穿越过来,就被卷入如此复杂的事情当中,到时候恐怕一步走错,就会万劫不复。 “哼,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假宦官!”晴儿冷哼一声道。 “那你就不怕我也可以揭露你的身份吗?” “我可是万贵妃的贴身宫女,你有什么能证明我的身份有问题?而你……” 后边的话晴儿没有说。但是很明显,作为一个假宦官,身上多了不该有的东西,只要随便那么一查就能查出来。 晴儿提到这件事,她还是微微脸红了一下。 “呃……” 汪直皱了皱眉,没想到自己这个巨大的把柄被对方牢牢给抓住了。 “怎么,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晴儿此时表情显得有些得意,她终究还是占到了上风。 “好吧!”汪直苦笑了一下,这下他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重新掌握了主动权之后,晴儿终于又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件事虽然看似复杂,但是你只要记住不去招惹那些你惹不起的人,尤其是司礼监和御马监的人。你毕竟有陛下的圣旨。在你查案的时候,不论是谁都会给你几分面子的,我也会在暗中帮你,你不必过于担心。” 晴儿这话看似是在安抚汪直,但他知道这件事绝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我尽量吧!” “其实我对你今天的表现很满意,如果进宫来的只是一个蠢材的话,我也不会跟你浪费这么多时间。”晴儿轻笑了一下。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请晴儿姐姐示下?” 汪直问道。 晴儿听到汪直终于叫了一声晴儿姐姐,抿嘴笑了一下。 “当然是先安抚住段英,让他对你的行动不起疑。” 汪直想了想说道:“那我们……可以先这么办……” …… 汪直回忆着当时跟晴儿说话的内容,现在能得到的信息十分有限。 首先晴儿上边的这个人,也就是那个向他发号施令的人到底是谁? 这人为什么要去查段英,他又为什么会去关心珍宝阁的宝物被段英暗中盗走? 这人会是万贵妃吗? 想想又不太可能,如果是万贵妃,以她在宫中的势力,根本就犯不着用如此麻烦的手段…… 他又想起今天上午发生的一个细节,就是晴儿与皇后的一个宫女曾经短暂的握了握手,莫非那个宫女也是晴儿一伙的?又或者晴儿跟王皇后还有什么瓜葛? 还有那个守门的百户陈靖,对照芸儿之前跟他说的话,感觉陈靖似乎跟晴儿的关系不大,而且晴儿已经拒绝了他,难道这个人只是单恋晴儿而已? 对于晴儿,他现在掌握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现在唯一值得研究一下的就是晴儿为什么要去偷换那只五彩杯? 很显然她是蓄谋已久的,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只不过事情十分凑巧,倒是刚好帮到了他而已。 汪直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依目前的情形要分两个方面分别下手去查。明面上要依照晴儿的指示去调查段英的事,在暗地里在找机会调查晴儿的事,否则永远都会被晴儿抓着他的把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妙了。 况且在处理完段英的事之后,他还要面对纪氏和皇子的事情,虽然还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可是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按照王真入宫时候韩睦对他的指示,是要去杀掉纪氏和皇子的。 可是自己明确的知道这位皇子就是明孝宗朱佑樘,这本来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只要跟未来的皇帝搞好了关系,以后在大明的生活岂不是就有了保障。 可是现在却要去杀掉未来的皇帝,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汪直思来想去,想的头都快要炸了,却一点更好办法都没有想到。 想要调查晴儿的话,第一个调查的目标当然就是假五彩杯,这只假五彩杯是晴儿早就准备好了的,那么她当时要换取五彩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汪直感觉到这条线索的背后,应该会有东西可以挖。 这件事还得要感谢吴起提到的内市的事。 晴儿作为宫女是不能随意出宫的,她能弄到假杯子的唯一途径应该就是内市了。 反正都是调查与五彩杯相关的事,应该不会引起晴儿的注意才是,晴儿要是真的问起来,就说是为了掩人耳目也就是了。 如果在内市那边调查不到什么线索,便只能去找霍山了,之前在询问霍山的时候就感觉到他很明显的隐瞒了一些事情。 但是汪直暂时还是不想去找霍山的,贸然询问霍山或许会引起晴儿的警觉。 霍山这条线到时候怎么用,还要仔细斟酌一下。 现在汪直能用的人实在有限,所以他打算发展一下这个韦瑛,这个人办事还比较牢靠而且为人谨慎,还是东厂的人,或许以后能派上大用场。 至于那个孙昭就不太行了,单是好赌这一点,就完全不堪大用。 汪直心中想着心事,躺在床上也完全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总算是沉沉睡去了。 第四十八章 万安的烦恼 百官宴结束之后,万安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府中。 兵部尚书白圭的死,触动着朝中的每一位大员的神经。因为他一死,这兵部尚书的职位,便是空了出来。 六部之中,吏部、户部、兵部这三部权重事繁,地位尚在刑部、礼部、工部之上。 在明早期,军队的控制权是在五军都督府,而五军都督府的要职都是由公、侯、伯以及驸马都尉等勋臣充任。而军队的武官选授升黜、军队的调遣等则听命于兵部。 可在经历过土木堡之变,北京保卫战之后,到了成化年间,五军都督府的很多实际权力已经转移到了兵部的手中。 在朝堂之中,兵部尚书一职,绝对是重中之重。 现在白圭一死,这兵部尚书一职的人选,肯定是要进行廷议的。而现在最有可能的人选便是现在的刑部尚书项忠。 如今彭时的身体很不好,商辂与万安不和,万一彭时因病致仕,商辂便是首辅。 现任的吏部尚书尹旻与商辂走的很近,户部尚书杨鼎为人固执不好结交,项忠又是商辂的好友。 如果兵部尚书一职真的落入到项忠的手中,对于万安来说,无疑是一个坏消息。 “不行,无论如何不能让项忠当这个兵部尚书!” 万安在房中来回踱步,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他打算先去探探消息。 “来人!” “老爷!”管家万强正候在万安的房门外,听到万安叫他,便急忙跑了进来。 “万强,宫中今日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老爷,的确是有一个大消息!是从昭德宫传出来的。” “哦?”万安听到这话,表情有了些许变化。 万强一看就知道,万安明显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快讲!” “是,老爷,是有关吏部清退官员的事。” “什么?”万安没想到竟然是有关此事的消息,他当然是急于想知道这件事情的进展,“快点说!” “是,老爷,这件事是万贵妃亲口说的,关于吏部明年清退官员的大计,陛下不同意。” 这件事吏部尚书尹旻早在数月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了,清退老碌庸冗的官员作为明年,也就是成化十一年的开年大计,是为吏部的一大政绩。 据悉这份名单之中,涉及两京十三省的大小官员近一千多人。 万安得到消息,如今这份名单吏部已经暗中呈给了皇帝,如果皇帝同意,下发内阁的话,商辂和彭时必然也不会反对。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有很少一部分官员已经获知自己进入了这份名单之中。 也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在京城活动关系了。 “万贵妃为什么忽然会提起此事?”万安又问道。 “就知道老爷您要问,小的都问清楚了。是这么回事,王皇后的亲戚南昌知府王诏找到她帮忙打探消息,王皇后便亲自去见万贵妃,这才问了出来。” “原来如此。”万安点了点头,他也知道万贵妃如今在后宫的地位,没想到连皇后都要去找她帮忙,当初的选择果然没有错。 万安当初为了拉近与万贵妃的关系,娶了万通妻子的妹妹为妻,他现在与万通是连襟的关系,当然也算是跟万贵妃攀上了亲戚。 “老爷,之前那云南布政使吕囦(yuan)的儿子吕锦还曾经来找过您……”万强又说道。 万安当然知道吕囦的目的,据吕囦自己得到消息,他也在那分千人名单之中,他的儿子吕锦如今在京师之中管理他家中的几处生意。 吕囦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让吕锦找到了万安,因为他之前一直都跟万安之间走的很近。 吕囦在成化三年为云南按察使,后来因为走了万安的关系之后,才被升为了云南左布政使。 这左布政使其实在明初的时候可算得上是封疆大吏了。 明初在各省设立了代表政、法、军的三司,包括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 其中承宣布政使司的最高官员为左、右布政使,左布政使相当于省一级的最高行政官员,官秩从二品,在地方的权利极大。 到了宣德以后,皇帝多会派遣都察院的都察御史巡抚各地,巡抚都御史到达地方以后,相当于代天巡狩,三司的权利渐渐的都归于巡抚一人之手。 巡抚制度形成定制之后,明初设置的这三司的权利便被逐渐架空。 而在此时的云南还尚未设置巡抚都御史一职,所以吕囦这位左布政使的权利也还未被削弱。 吕囦这些年几乎每年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派他留在京城的长子吕锦给万安送礼,而且每次都出手阔绰,礼物颇丰。 在朝中各项事宜上,吕囦对于万安的话也是言听计从,基本上万安怎么说,他就怎么跟随。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吕囦被清退,那对万安来说不失为一巨大的损失,财物损失先不说,在朝中不是又少了一个助力。 吕囦在知道自己进入清退名单之后,便立刻找万安想办法,万安之前一直都摸不清朱见深的心意,便一直以各种理由搪塞。 现在既然得到万贵妃传出来的明确消息,又适逢兵部尚书一职空缺,这件事倒是可以好好计划一下了。 在内阁三人之中,关键还是首辅彭时的态度。 “看来明天有必要去独自拜访一下彭公了!” 万安回到自己的书房之中,心中不断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忽然他想起那一幅画,正是从林良那里得到的汪直那一幅画。 “来人!”万安冲门外喊道。 不多时,万强便进来了。 “把刘闲给老夫找来!” “老爷,这么晚了你找他?” “让你找你就找!” “是!” 刘闲是万安无意之中认识的一位画师,此人极为擅长画仕女图,画功也十分出色。 被万安发现之后,便被召入了他府中。 刘闲在这之前已经穷的都快要饭了,他平时就是以卖画为生,虽然也读过几年书,但是并未取得过什么功名。 没想到竟然会被当朝阁老召入府中,那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万安当初召刘闲入府,却是有另一番打算。 他是打算让刘闲帮他画春宫图! 第四十九章 老夫送你进宫 万安让刘闲画春宫图的目的,当然是要进献给朱见深。 这是因为之前他曾进献过有关房中之术的书给朱见深,朱见深竟然也收了,而且他似乎对这房中术十分着迷,万安心中当然大乐,他似乎找到了朱见深的一个小爱好。 但是这春宫图可不是谁都能画的,不但要精通画技,还要对房中术有所了解,他因为看刘闲仕女图画的不错,所以才找他来的。 不过刘闲倒也没有让万安失望,第一批春宫图画出来,被万安送给朱见深之后,又暗中受到了朱见深的好评,这一下万安可算是找到了取悦皇帝的好办法。 后来他又不断的让刘闲去想办法画更多的春宫图献给朱见深。 今天找刘闲来,他却是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不多时,刘闲已经被万强领了进来。 “阁老,您找我?” 刘闲进来之后,先是给万安施了一礼。 “万强,你先下去吧!” “是。” 万强出去了之后,万安放下手中的画,看向了刘闲。 “刘闲,怎么样?最近让你画的图,画的如何了?” “回阁老,已经在想办法画了,可是……小人所知的都画的差不多了。实在是有些不知该如何下笔!要是能让小人……这个……” 万安当然不能跟刘闲说这些春宫图是献给皇上的,所以刘闲一直以为是万安喜欢看呢。 他之前每天冥思苦想春宫图的画法,这是因为他之前也看过一些,所以才能画出来。 可是最近他脑中的知识都画的差不多了,万安还是不断的催促他画,可他实在是画不出来了。 今天他脑子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办法。 既然要画春宫图,何不让万安给他出钱,让他到勾栏院里去学一些新知识,填补自己脑中的空白,这样自己也能开心,万安也开心,岂不是一举两得? 听到万安忽然让自己来见他,刘闲就想要试探着提一下这个想法。 可没想到的是,万安却并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这画春宫图的事情先放一放。老夫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 万安说着,从书桌之后走到了刘闲的近前。 “阁老请吩咐!” 刘闲听到万安不是催他画画,他倒是有点失望,之前想好的公款逛勾栏院的事岂不是泡汤了? 只不过他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万安除了让自己画春宫图之外还有什么事找他。 这时他就看到了万安手中拿着的一幅画。 “这……”刘闲表示很疑惑。 “你好好看看这幅画,先给老夫临摹个三五百遍,务必要记住画中的每一处细节!” “啊?”刘闲就是一愣。 “啊什么啊!如果这件事你能办妥,老夫就送你进宫……” “进……进宫?”刘闲吓了一跳,以为这是要让他进宫当宦官。 “不错,进宫当一名宫廷画师!” 万安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刘闲听了也不禁为之一呆。 …… 汪直这一晚睡的还算不错。 他醒来之后,发现天刚蒙蒙亮,时间应该还早,他穿好衣服走到桌前的时候,才发现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不用问,一定是芸儿送来的。 汪直笑了笑,洗漱了一下,便吃了起来。 吃过了早餐之后,汪直才从房中出来,今天气温竟然已经暖和了不少。 有的时候汪直不得不佩服老祖宗定下的二十四节气是真的厉害。每个节气一到,天气立刻就会相应的发生变化。 就比方说昨天立春刚过,今天这天气就有回暖的趋势了。 汪直前世也是生活在北方,对于寒冷的天气都比较适应。 显然此时的气温要比他前世立春的时候还要冷一些。这明朝的小冰河时期现在还未正式到来,想想等到了那个时候,天气恐怕就没有现在这么舒服了。 “汪公公!” 昭德宫中,已经有来来往往的内侍宫女们在各自忙碌着,看到他便向他打招呼。 今天是他来到大明的第三天,朱见深给他七天时间找回五彩杯,今天算是二天,当然他现在已经知道杯子在晴儿手里,心里一点都不慌。 毕竟后边还有很多事情,晴儿还需要他,两人现在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暂时还不会翻脸。 找到陈海要到账本,才是他的第一要务。 而暗中调查晴儿还有她的幕后主人的事,也不能放松,两条线并行,是他给自己目前定下的计划。 只不过内市要明天才能开,今天汪直的主要目标还是要去找陈海。 他昨天已经想好了,不如去找万贵妃帮忙,只要她说话,这陈海想不出现都不行。 一边想着汪直已经走到了昭德宫的正宫门口。 “娘娘起来了吗?”他问向守在宫门口的一个宫女。 “回公公,还没呢。昨天的内宴持续到很晚,娘娘此时还未睡醒呢。” “嗯……” 汪直点了点头,既然万贵妃还没醒,那也只能等等了,反正也并不着急。 “公公,你起来了!” 芸儿这时正好从正宫之中走了出来,看到汪直立刻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 “芸儿,我房中的好事,又是你干的吧?” 此时芸儿已经走到了汪直近前,一听他这话就是一愣。 “奴婢……奴婢……” 原来芸儿误会了,他以为汪直房中发生了什么事,要怪罪于她。 “我说我的早饭是你给我送去的吧?” “是奴婢送的,下次……” “下次就不用送了,还得麻烦你起那么早。” 芸儿这才知道汪直并不是在怪她。 “不麻烦,不麻烦,给公公送饭是芸儿应该做的。” 她说着,脸上还泛起了红晕。 不知怎么,汪直感觉今天早上的芸儿似乎与之前对他有些不同了。 原来的芸儿对他只是恭敬和感激,可是此时她的眼神里却好像又带着某种其他的情愫。 正在此时,从外边跑过来一个内侍。 “汪公公,你在这呢……宫外有人找你!” 汪直一听怎么今天又有人来找自己,昨天是东厂的人,今天又会是谁? “是谁找我?” “是御用监的典簿刘信刘公公!” “御用监?” 汪直一听,这个刘信是谁? 难道是前任汪直跟这个人有什么交情?或者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第五十章 御用监来人 “这位刘公公,我以前认识他吗?” 汪直直接就问这个报事的内侍。 毕竟他坠马失忆的事,昭德宫已经是人尽皆知,所以他这么问,也没人觉得奇怪。 “这个……公公勿怪……这种事情小的哪知道啊!” 报事的内侍犹豫了一下回道。 其实他就是个报事的,怎么可能知道汪直跟哪些人有过什么交往呢。 汪直又回头看向芸儿,意在询问。 “据奴婢所知,好像以前并未听公公提起过他。” “那就是不认识了?那他来找我干嘛?” 报事的内侍听汪直这话,也没了主意,只好又问道:“那小的该怎么回复?” “你不必管了,我过去看看吧!” 汪直说着,便往宫门外走,他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影正从另一个方向同时往宫外走去。 这个身影他再熟悉不过了,是段英。 等他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段英却早已不知去向。 宫门口处则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汪直认识,却是御用监的小内侍韩城。 此时韩城一脸不情愿的站在那里,而一旁的则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宦官,应该就是刘信了。 “你就是汪公公吧?咱家御用监典簿刘信!” 这句话倒是很明显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刘信确实不认识汪直,要不然他不可能用一句问话来确定汪直的身份。 “正是!” “早就听说汪公公的年轻有为,想不到会这么年轻!”刘信还顺带奉承了汪直一句。 这让汪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知刘公公此来……” “汪公公,咱家向你道喜,昨日你的大作已经被陛下和三位阁老看过了,还大加称赞了你一番!“ “什……什么?”汪直听的是一头雾水。 他当然并不知道自己的画已经在百官宴上引起了那么多人的关注,而其中竟然还有朱见深在内。 “汪公公,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刘信看出汪直眼神之中的疑惑。 “知道……什么事?烦请刘公公告知!” “哦……倒也难怪,当时你没在现场。昨天林镇抚将你的画献给了万阁老,万阁老拿出来请另外两位阁老品鉴的时候,正好被陛下看到了,所以才在百官宴上引起了大家的关注。汪公公你可真是位大才呀!” 刘信说着,满脸都是佩服的神情。 “林镇抚……可是那位宫廷画师林良?”汪直又问了一句。 “就是他啊!看来林镇抚昨天也没跟你说过此事。” 汪直这才搞懂了事情的缘由,自己的画竟然被内阁三位大臣和朱见深都看过了,还大加赞赏? 这事情的发展大大的超乎了汪直的想象,这件事他本来只是想帮吴起一个小忙,可是想不到最后竟会闹成了这样? 可是……这林良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画献给万安?这到底是闹的哪一出啊? 他倒是不怕别的,主要是怕自己这假宦官的身份被揭穿,好在之前在朱见深面前曾经说起过在内书堂学过画,否则恐怕直接就会露馅了。 可汪直此时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就不知后续还会不会有其他的麻烦事。 “那刘公公你这次来……?” “是这样,钱公公先是听说了百官宴上的事,对汪公公你也是大加赞赏。然后他就问了问韩城有关内书堂的事,却不想他昨天竟然得罪了汪公公。 所以,钱公公特意命咱家今天一早,就带他来给汪公公赔罪!还请汪公公看在钱公公的面子上,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汪直这才明白了刘信的来意,他说的钱公公,应该就是御用监的太监钱喜吧? “韩城,还不赶快向汪公公赔礼道歉!” 韩城心中虽然百般的不愿意,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钱喜让他来道歉,他也不敢违背。 “汪公公,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公公您画技高超,还敢跟公公您比画,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求公公宽恕小的这一次,小的下次再也不干了。” 韩城就好像背词一样,把这段话说完了。 一旁的刘信对此当然不太满意,怒斥道:“还不给汪公公鞠躬赔礼!” 韩城虽然一脸生无可恋,也只能是躬身行礼道:“求汪公公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的一般见识!” 汪直看韩城这幅模样,一定是心中不服,他只是碍于钱喜的命令罢了。 他也不理会韩城的鞠躬道歉而是冲着刘信说道:“刘公公,其实这件事原本并不是我的事,是我尚膳监的朋友吴起与韩城打的赌,输的人赔礼道歉。 但其实当时也就是开个玩笑,钱公公实在是太客气了。 还请刘公公帮我多谢钱公公,过几日我忙完了陛下交代的事,一定去拜会钱公公!” “哦?原来还有这回事?韩城,你现在马上去尚膳监,找到汪公公的朋友吴起吴公公,向他也当面赔礼道歉!” “啊?还得去找吴起……”韩城听到这话脸都快绿了。 “你废什么话,还不赶快去!”刘信表情严肃的命令道。 “刘公公,就不必如此了吧?尚膳监离这实在太远了!”汪直忙客气道。 “不行,汪公公你不必管他。一定要让这小子受到教训!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刘信继续命令道。 韩城根本不敢反抗刘信的话,只好哭丧着脸道:“是!小的去了!” 说着话,韩城走了。 韩城走了之后,刘信忽然凑近了汪直小声道:“汪公公,其实钱公公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请求? “请说?”汪直不知道这钱喜还有什么事。 “这个……钱公公他极为欣赏汪公公你的画作,想请你如果有暇的话帮他也画一幅山水!到时候一定不会让汪公公你白白辛苦的。不知……” “呃……”汪直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个意思。 “当然没问题,只是最近我手头的事情还很多,还得麻烦钱公公等一阵子!” 汪直想了想,这拒绝肯定是不好拒绝,这御用监的钱喜在宫中也是不好惹的主,就先往后拖一拖吧。 刘信立刻点头道:“这是自然,一切都看汪公公时间安排即可。那咱家就告辞了,汪公公你先忙!” “刘公公,那就恕不远送!” 第五十一章 陷入危机 送走了刘信,汪直却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眼下之事,这一幅画就已经引起了这么大的波澜,这要是再画一幅,就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就是还不知道这件事万贵妃知道了没有…… 汪直想着心事,转身回到了昭德宫正宫门口,发现芸儿还在此处等着他。 “公公,你没事吧?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她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娘娘起来了吗?” “起来了,公公……想要见娘娘吗?”芸儿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是啊,我有点事想要请娘娘帮忙!你这……怎么了?” 芸儿回头朝宫中看了看,然后低头小声说道:“娘娘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好像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不高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也不知道……所以公公你最好不要这个时候去找娘娘,奴婢怕娘娘会迁怒于你……” “芸儿,你是在跟汪公公说话吗?” 俩人正说着,却从里边传出了一个声音。 回头望去,正是晴儿从里边走了出来,她正好看到芸儿和汪直。 汪直与晴儿对望一眼,俩人暗地里的关系彼此心照不宣,但是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晴儿姐姐,找我有事?” “娘娘正找你呢,跟我进来吧!” 本来汪直是想要见到万贵妃的,可是刚才芸儿那么一说,再加上那副画的事,他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万贵妃找自己恐怕是有什么事情要问。 但是又不能不进去,他走到了晴儿身边的时候,用眼神询问了一下。 晴儿却神色不变,根本没有理会汪直的眼神询问。 汪直只好跟着晴儿走进了宫中,此时万贵妃正身着一身便服坐在正中。 汪直走进来的时候万贵妃便已经看到了。 “汪直,昨天查丢失五彩杯之事查的如何了?” 万贵妃倒是颇为关心此事。 “回禀娘娘,正在查,目前还未查到什么线索。” 汪直抬头偷看了一眼万贵妃的表情,的确是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这件事你可要抓紧了,陛下只给你七日,今天已经是第二日了。” “谢娘娘关心!奴婢一定尽快解决此案!” 万贵妃点了点头,又问道:“本宫昨日听陛下说,他在万阁老那里看到一幅画,是你放在宫廷画师林良那里的?可有此事?” “回娘娘,此事其实是个误会,那副画并不是奴婢给万阁老的……” “本宫不想知道这些……” 万贵妃此时的语气已经严厉了起来。 “本宫想知道是你这画技怎么会如此高超,连陛下和三位阁老都交口称赞?甚至连林良都说你的画已经自成一派……水准不在他之下!” 汪直心中一惊。难道万贵妃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娘娘,其实这件事……” 汪直的话还没说完,晴儿就插口道:“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跟娘娘说起此事?娘娘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你是咱们昭德宫的人,你觉得这样对得起娘娘吗?” 汪直听得出来晴儿这很明显就是在提醒他,原来万贵妃说的是这个。 “晴儿,你让他自己说!”万贵妃语气虽然还算平和,但听他这话中的意思,看来晴儿所说不差。 “回禀娘娘,其实这件事奴婢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哦?这又是从何说起?” 汪直抬手假意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其实是暗中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他继续说道:“娘娘您也知道,自从奴婢坠马之后,脑子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可就在前天夜里,奴婢忽然看到一个好像娘娘一般的仙女从天而降,口中还念念有词的道:‘一得一失,福祸相依!’ 然后她手拿一只笔便砸在了奴婢的脑袋上,然后奴婢就醒了,发现却原来只是一场梦而已。 可昨日在内书堂之中,林老师让我们画画,奴婢就好像突然之间开窍了一般,当时奴婢只觉得心中一片空明,然后下笔就画出了这幅画,连奴婢自己都有些惊讶……实在是到现在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奴婢绝非有意欺瞒娘娘!” 听着汪直说完,万贵妃就愣住了,其实对于这种做梦梦到神仙的迷信说法在那个时代很多人都是十分相信的,无论是普通人也好,还是万贵妃也罢。 他们对于这种缥缈无根的东西,一般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这……果有此事?”半晌,万贵妃才又问道。 “奴婢绝不敢欺瞒娘娘!” “娘娘,奴婢也觉得事情虽然听起来离奇,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了!而且他还说那仙女长得好像娘娘您一样,这岂不就是娘娘您的福荫在照顾他,虽然汪直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却又获得了一个擅画的才能。 这不就是所谓的‘一得一失,福祸相依’吗?” 晴儿急忙在一旁帮汪直圆谎。 她心里清楚,这汪直的谎话简直就是张口就来,但是又不能不帮他遮掩。 万贵妃虽然觉得有些离奇,听着晴儿的解释,然后又听到这梦里还把她编排了进去,成了仙女,心情又一下子感觉好了不少,也知道汪直这是在故意在拍自己的马屁,仙女他可能真的梦到了,但未必会是像自己。 不过这马屁拍的还真的是相当受用,她对此事已经相信了八九分,否则这件事也就无法解释的通。 “本宫以为,应该是你之前在内书堂已经学的小有所成了,只不过坠马之后你忘记了心中一些杂事,便能做到心无旁骛,所以才豁然开朗,成就了你现在的画技。什么像本宫一样的仙女……” 万贵妃说到这里,却忍不住嘴角牵动了一下,笑了出来。 汪直看到万贵妃的表情,此时心中的大石头才算放下,总算是过了万贵妃这一关。 “娘娘,奴婢绝对没有撒谎,仙女之事确有其事,奴婢记得很清楚,跟娘娘您长得一般无二!”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万贵妃收起了笑容摆了摆手。 汪直偷眼看了一眼晴儿,只见却晴儿却暗中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第五十二章 再寻陈海 万贵妃继续说道:“其实本宫今天有些事需要你去办,本来不想找你。但是……本宫这昭德宫中会办事的,还能让本宫放心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她的意思是本来还有个段英,但是现在已经不打算再去让段英办事了。 “奴婢的本分就是替娘娘您分忧,请娘娘吩咐,奴婢这就去办!” “嗯……是这么回事,本宫昨日与皇后说的那件事,被有心人听到传了出去。昨日陛下也知道了此事,好一番埋怨本宫。” 万贵妃说到此处,还叹了口气。 “娘娘说的可是吏部清退官员之事?”汪直试探着问道。 “正是此事,看来连你都知道了……唉……还不是因为皇后来给她的亲戚求情,之前陛下曾经跟本宫提过,本宫昨日也是一时心软便告诉了她,可没想到现在传的很多人都知道了。陛下知道了此事之后很是生气,昨日夜里也没有过来。” “娘娘,陛下可能只是一时之气,他今日一定会来看望娘娘的!”晴儿赶紧安慰道。 “毕竟后宫不得干政,陛下责备本宫,倒也不无道理。倒是本宫之前答应了皇后的事恐怕也办不成了。” “娘娘,这是为何?”汪直问道。 “陛下昨日气道,既然如此就索性允了户部的奏请,清退了这些官员,反正都是些老碌庸冗之辈,留着也没有用!” 万贵妃继续说道。 “陛下一向仁慈,对于这些官员还心存不忍之心,这次事情反倒是帮陛下下定了决心。” “娘娘……是要让奴婢帮你查出泄露此事之人吗?”汪直问道。 万贵妃却摇了摇头。 “这件事也怪本宫当时想的不周全,当着众人的面就说了出去。当时有皇后的人,还有咱们宫里的人。如果是皇后宫里的人把消息泄露出去,那皇后也只能是怪他自己了。” “那娘娘是想让奴婢……”汪直大概已经猜到万贵妃想要什么了。 “本宫想让你帮我物色一件东西……嗯……最好是……” 万贵妃说到这,没有说下去。 但汪直已经会意了,与他刚才猜测的一致。万贵妃是想要送一件礼物给朱见深当做赔礼,只不过碍于面子她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娘娘,奴婢懂了……这件事好办,其实奴婢现在就已经想好了这件东西!” 万贵妃闻言就是一喜。 她心中非常满意,因为汪直平时就很会揣摩她的心意,并且给出适当的建议,他现在虽然失忆了,但是这方面的表现却依然如故。 “本宫就知道你不会让本宫失望,说吧,是什么东西?钱不是问题,你只要说出来。” “娘娘,这个不用钱。” “哦?” “娘娘您难道忘了,昨日早间万二爷曾经带给您一幅吴道子的画作!说是万阁老送给您的,您不是还没来得及与陛下共赏,陛下应该还不知道这幅画作的存在。那么这幅画便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汪直听明白了万贵妃的意思,便立刻想到了这幅画作,毕竟朱见深爱画,要是将这幅吴道子的真迹送给他,必然会龙颜大悦的。 “这幅画……真的可以吗?”万贵妃还有些疑惑。 当初万安送给她一幅画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万安的心思,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事情。 书画是朱见深所爱,自己又不懂画,其实送给了自己就相当于是送给了皇帝,她当时心中还觉得万安这个人实在太过油滑。 但其实她并不清楚吴道子的画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吴道子到底是谁。 “娘娘,这个您就不用犹豫了。别的不说,吴道子被称为‘画圣’,他的画传世的不多,陛下又怎么可能不喜欢他的画作呢。” “画圣?原来……万安献给本宫的竟是画圣的画作,这画现在在哪呢?”万贵妃急忙问道。 汪直听到万贵妃想要让他物色一件东西,便立刻想到了吴道子的这幅画,他真的想亲眼看一眼这位画圣的真迹,可是那天万贵妃随意答应了一下,这幅画根本都没有打开看过,实在是太遗憾了。 而现在这件事巧就巧在,这幅画现在就在珍宝阁之中。 之前陈海给他来了个避而不见,现在万贵妃想要这幅画,正好便可以通过此事逼的陈海不得不现身,到时候可以再次向他施压,让陈海交出珍宝阁的账本。 这么一来,可谓是一举两得。 “娘娘,这画现在就在珍宝阁里,是否要找内库的陈海过来?”汪直问道。 万贵妃闻言思索了片刻才道:“好吧,既然画在珍宝阁中,倒也不急于一时,那你现在就去把陈海找过来吧。” 现在万贵妃要取走这件画作,那就必须要在出入库的账本上记录一下,所以陈海必须带着账本过来,汪直也是有意的这么问,他怕万贵妃忘记了。 “是!” 汪直现在是相当于有了万贵妃的命令,这么一来陈海就不敢不来了。 他立刻转身出了昭德宫正宫,离去之前还暗中与晴儿对望了一眼,晴儿微微点了点头,看来对他这次的行动倒是很满意。 由于之前穿的是便装,汪直匆匆回到房中换了一套外出的官服,然后便直奔内承运库而去。 他知道陈海昨日显然是在躲着他,就算今天再次去往内承运库也未必能找到陈海的人。 到底去哪找陈海,汪直一时却没了头绪,只能先到内承运库再去问问了,这次有了万贵妃的命令,相信内承运库的人肯定会配合他找到陈海的。 可他还没走出多远,却看到迎面来了几个人。 看他们穿的衣服样式与孙昭韦瑛的类似,不用问,一定是东厂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微胖,满脸都是横肉,他看到汪直是从昭德宫的方向出来的,便直接冲着汪直走了过来。 “这位小公公,你可是昭德宫的内侍?”为首男子上下打量了汪直一番,然后发问道。 “正是,几位是东厂来的?” “不错,东厂徐光,想要找昭德宫的汪直汪公公有点事情,能否麻烦小公公帮我们通传一声?” 第五十三章 徐档头求助 听到眼前这人自称东厂徐光? 那不就是孙昭的姐夫,东厂的徐档头吗? 想到这,汪直直接问道:“原来是徐档头。徐档头来此,莫非是为了孙昭之事?” 徐光一听这话,便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才拱手施礼道:“恕徐某眼拙了,原来阁下就是汪公公?” “徐档头客气了。” “汪公公,在这碰到你就太好了,徐某是个粗人,说话喜欢直来直去……” “徐档头有什么话请说。” “之前怀公公有命,让我们厂公派两个人来帮汪公公的忙,厂公又把事情交给了徐某,徐某这才派了孙昭和韦瑛二人来帮公公的忙…… 徐光说到这,顿了顿,低头思索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孙昭昨日帮汪公公盯梢的时候,被长胜赌坊的人给扣住了。现在对方还没放人……这个……” 汪直听到这已经明白了徐光的意思,这是想让他帮着去把孙昭给弄出来。 昨天汪直已经听韦瑛说过了,这长胜赌坊的后台背景似乎很硬,而徐光显然还不想找他们的厂公尚铭帮忙,想要通过自己的手段把孙昭给弄出来,所以今天便找到了他。 “徐档头是想要让我帮忙把孙昭从长胜赌坊弄出来吗?” “呃……正是。” 徐光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这件事似乎让他很没有面子。 “这个……徐档头太高看我了,对方连你们东厂的面子都不买,怎么会买我的面子,我又何德何能能救出孙昭。” 其实徐光也不明白是为什么,这件事是有人给他出的主意,如果他不想惊动厂公尚铭的话,就让他去找这个昭德宫内侍。 徐光一开始本不想来,可是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老婆也就是孙昭的姐姐,在家里跟他缠闹,便只好硬着头皮来找汪直帮忙。 听汪直这么一问,徐光只好道:“汪公公,你可是昭德宫的人,这京城里谁不知道昭德宫万贵妃,只要你到了那长胜赌坊,见了那帮人,随便说一声,他们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立刻就得放人。” 别看这徐光看似是个粗人,这马屁拍的也是绝不含糊。 “呃……既然徐档头这么说,那我倒是可以去试一试,本来孙昭帮我办事,他出事了我也应该管。 但是……徐档头来的有点不凑巧,贵妃娘娘刚刚吩咐我有一件麻烦事要去办,娘娘这边可是很着急的。我虽然有心帮徐档头的忙,但是也不能耽误了娘娘的事啊。” 徐光一听忙说道:“公公所说的麻烦事是指何事?” “娘娘要我去找内库的陈海公公过来,这陈公公因为某些原因,却是一直暗中躲着我,我一时之间不知道上哪去找他,所以我才说这是件麻烦事。” “哦?找他?不知这陈公公因何事躲着你?”徐光又追问道。 “其实是昭德宫内的一点私事,倒是不方便跟徐档头说。不如这样吧,我先去找陈海,找到他之后,我就过去帮徐档头的忙。” 徐光挠了挠脑袋,一想这么一拖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便道:“汪公公,我们东厂的人最擅长缉捕寻人,不如你先跟我们去救孙昭,同时我派人帮你找陈海,这样不是一举两得吗?” “这……”汪直假意迟疑了一下。 其实徐光这个办法倒是正中了他的下怀,他刚才还在想着该如何能够寻找到陈海,这徐光便自己送上了门来。 这东厂档头手下应该最少也有几十甚至上百个番子,而且平时都是缉捕寻人的高手,这么多人找起来一定比他自己找要快的多。 徐光见汪直还在犹豫,急忙吩咐旁边的一个手下人道:“你赶紧回东厂,把咱们的人都叫上,帮汪公公去找人。找到了就派人盯住,然后立刻到长胜赌坊去通知汪公公!” 说着徐光又看向汪直道:“汪公公,你就别犹豫了,命令我都下完了,不出两个时辰,陈海一定帮你找到。汪公公可否现在就帮我去救孙昭?” 汪直假意又犹豫了一会,才终于点头道:“好吧,徐档头,那我就试一下吧!” 徐光一听这话,当时就乐了,急忙道:“去备马,等会出了紫禁城,咱们就快马加鞭直奔长胜赌坊!” 他说完这句之后,忙又问了一句:“汪公公,会骑马吧,不行我让他们给你备轿子?” “不用,会骑!” “好!” 徐光表面上表现的十分客气,可心里却是想着:该准备的都帮你准备妥当了,能救出孙昭怎么都好,要是救不出来…… 徐光的两个手下,一个去召人寻找陈海,另一个去给他们备马,而徐光则拉着汪直向紫禁城外走去。 一边走,汪直一边问道:“徐档头,这长胜赌坊的后台到底是谁?” 虽然韦瑛昨天已经告诉他了,但是汪直不相信这赌坊的后台仅仅是一个身处云南的左布政使,这种外省官员如果没有在京的后台是不可能如此嚣张的。 当然徐光也只是个东厂档头而已,如果是尚铭的话,他们绝对不敢如此,但是对方似乎吃定徐光不敢找尚铭来,毕竟这件事实在太过丢脸了。 徐光听到汪直这么问,也只好摇了摇头道:“汪公公,不瞒你说,徐某昨天也暗中调查过,这长胜赌坊实际上是云南布政使吕囦的长子吕锦在主持大局。 这吕囦虽然是从二品大员,但毕竟不是京官,他敢不把我们东厂放在眼里,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我也猜测他们应该还另有后台才对,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昨天就领着人打了进去,也不至于还要劳烦汪公公你了。” “看来徐档头也没有查到他们的后台到底是谁了?”汪直继续问道。 “徐某不爱赌钱,平时并没跟这个长胜赌坊打过交道。孙昭出事之后时间又太短,还没有查出来,要是多给我几天,一定可以查出这赌场背后的人。” 汪直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对这帮人,救出孙昭。 第五十四章 我不配? 二人出宫之后,便直奔南城而去,这长胜赌坊就在南城大时庸坊安福胡同。 这其实是汪直到了大明以来,第一次离开皇城。 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五百多年前的京城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他之前在皇城之中接触的不是内侍宫女,就是王公大臣。而此时才算真正的看到了大明百姓生活的样子。 这一路之上,街道两边,店铺林立,房屋鳞次栉比,有高大的城楼,还有低矮的民房,有茶楼、酒肆、当铺、牙行、还有各种手工作坊。 还有卖绫罗绸缎的、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车马香料的、有卖珠宝首饰的等等等,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再看行人或三三两两,或独自一人,有的赶着驴车马车,还有挑担的,有推车的,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闲自得欣赏着美景。 甚至还看到了金发碧眼的胡人出没。 这些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可以说,此时的京城,此时的大明,正是一幅盛世美景。 大明从国初到现在走过了一百多个年头,还正处于蓬勃发展的阶段,汪直倒是觉得自己有幸能领略大明京城的风光,也不枉重活这一世。 “汪公公,前边就是了!” 随着徐档头的话,两人便已经停在了一幢二层楼高建筑面前。 仔细看去,在一楼的正中有一面牌匾,上书“长胜赌坊”四个大字。 汪直知道,这就到了。 而此时已经有七八个东厂的番子等在这里,看到徐光到此,急忙向徐光行礼。 显然是已经得到消息,提前等在这里的。 “汪公公,你先请!” 汪直和徐光同时下了马,徐光走在前边给汪直引路,在即将进入门口之时,徐档头让汪直先进。 汪直也不客气,直接迈步走进了赌坊大门。 赌坊里边已经有人发现了徐光和汪直,立刻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怎么又是你们?跟你说了不拿钱不放人,赶紧回去筹钱去!” 这人大概三十多岁,身穿一件褐色衣衫,显然就是赌坊里边的管事的。 徐光则直接迎了上去喝道:“毕老二,你不要在这跟我废话,让你们真正管事的出来,我是谁不用再跟你介绍了吧?” 这毕老二嘿嘿冷笑了一声道:“徐档头,这孙昭欠了钱就该还钱,即便是他是你们东厂的人也不能赖账吧?你们几次三番来到我们赌场捣乱,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的生意。我还是那句话,不拿钱谁也别想把人领走!” 汪直一看,这个毕老二说话还是挺横的。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看你们就是不想活了吧!”徐光一把抓住了毕老二胸口的衣襟怒道。 “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毕老二脸上竟然是毫无惧色,而且还激怒徐光。 “你……”徐光脸上的肌肉猛的跳了几下,突然抬起了手,就想要一巴掌拍下去。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喝道:“住手!” 说话的同时,一个身穿白色澜衫的年轻男子从二楼走了下来。 这个男子穿着还算儒雅,但是相貌平平。 这个天气,他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好像是拼命想要装出一副偏偏佳公子的模样。 “徐档头,你要敢是打他一下,我就打那孙昭十下,不信你可以试试!” “吕公子,他不敢动手的,何必还劳烦公子你出马!”毕老二看到这男子恭敬的回道。 徐光听到毕老二叫这个人吕公子,便猛的把毕老二往后推了出去,然后上下打量着这位吕公子。 “你就是吕锦?”徐档头直截了当的问道。 “不错!”吕锦点了点头,“徐档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我们赌坊撒野,是不是没把我爹放在眼里?” 他走到了徐光面前站定,然后目光在汪直的身上扫了一下,眼神之中有些疑惑,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你爹?我看你爹是没把你教好,就算是他也不敢不把我们东厂放在眼里。你抓了我们东厂的人不放,是想要跟我们东厂作对吗?” “东厂?呵呵,如果是你们的厂公尚公公来此,我当然要以礼相待了,但是你一个东厂的番子也敢再此狺狺狂吠,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了吧?” 吕锦说完还轻蔑的笑了一声。 徐光此时已经是怒不可遏,他刚想再上前分辨两句,却被人拍了拍肩膀。 回头看去,却是汪直。 “徐档头先不必如此激动……吕公子,昭德宫内侍汪直!” 吕锦听到昭德宫三字的时候眉毛微微挑了挑,显然这三个字在京城是没有人不知道的。 “哦?原来是汪公公!失敬!” 吕锦仔细看了看汪直的官服,不过是个六品奉御而已,刚才那一丝动容也已经收了起来,看来这徐光也不过如此,以为随便找一个昭德宫的人来,自己就会怕了,简直可笑。 “汪公公是跟徐档头一起来的?难道也是为了孙昭之事吗?”吕锦继续问道。 “正是,我这次来是想请吕公子给我一个面子,高抬贵手放了孙昭。” 汪直说着,还拱了拱手,也算是给了这吕锦的一个面子。 可没想到吕锦却古怪的笑了一声道:“汪公公,请恕我直言,你一来就想要吕某放人?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哦?” “呵呵,汪公公,吕某与你素不相识,难道你认为你提到昭德宫三个字,我们就得放人吗?宫中的内侍多了,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冒充的呢?刚才吕某已经给过你面子,叫你一声汪公公了,其实这也是看在万贵妃娘娘的面子上。 可是你要是想帮着徐光出头,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吕锦竟然是全然不把汪直看在眼里,甚至连他是不是昭德宫的内侍都有所怀疑。 “吕公子的意思,是我根本就不配替孙昭出这个头了?” “吕某可没这么说过,这可是汪公公你自己想的,与吕某无关……”吕锦说着,又看向了徐光道:“好了徐档头,这件事,要么拿钱,要么你把你们尚公公请来亲自跟我说,否则就请回吧!” 吕锦说到这,脸色冷了下来,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徐光一看吕锦根本不打算给汪直面子,已经是忍无可忍,他指着吕锦怒道:“吕锦,你真是给脸不要脸,我徐光今天就砸了你这破店,看看在这京城之中是你爹厉害,还是我东厂厉害!来人!给我砸!” 第五十五章 司礼监钱顺 徐光一声令下,在他身后虎视眈眈的七八个东厂番子就要动手。 吕锦身旁的毕老二一看情势不对,急忙冲后边大声道:“来人,快来人,把他们给我挡住……” 话音未落,从赌坊后堂就立刻窜出了数个人影,各个身形壮硕,一看就是赌坊养的打手,他们原来早就准备好了人手。 徐光怒极反笑道:“好啊,原来你们也暗中备好了人了?” “慢!不用拦他们。” 吕锦却一抬手拦住了毕老二等人。 “吕公子,他们……” 吕锦摆了摆手,示意让毕老二不要多言,然后他看向徐光淡淡笑道:“徐档头,你想砸店,可以。只要你能承担得了日后的代价就行。” 说罢,吕锦一摆手中折扇指着身后的赌坊道:“请吧,徐档头,你尽管砸!” 徐光在东厂办事多年,还从未碰到如此硬的茬子,他如果今天真的被吕锦给吓住,岂不是面子尽失。 加之吕锦的话看似退让,实则有恃无恐,他似乎笃定徐光不敢动手。 徐光脑中一热,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你看我敢不敢!给我上!” 几个东厂番子立刻就要动手砸店。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在楼上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是谁在这闹事呢?” 然后只见从楼上走下来一个人,看穿着是宫中五品宦官的服饰。 “你们在这大喊大叫的干什么?不知道钱公公在里边玩的正开心呢吗?” 这人下来之后,就冲着所有人训斥道,但他的目光看的却是徐光,然后又在汪直的身上匆匆一瞥。 “钱公公?”徐光听到这人的话就是一愣。 “赵公公,这点小事还麻烦你跑下来一趟,刚才没有打扰到钱公公吧?”吕锦急忙冲这人抱歉道。 “让咱家看看到底是谁啊,竟然敢如此嚣张啊?” 这位被称为赵公公的人,上下打量着徐光问道。 徐光并不认识这个赵公公,只是他刚才提到的钱公公,却让他心中一动。 想到这他急忙施礼道:“东厂徐光,不知公公您是?” “咱家司礼监赵玉,你是东厂尚公公的人?”这人问道。 “正是!”徐光一听这人竟然是司礼监的,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你们好大的胆子,就连你们厂公见了我们钱公公也要客客气气的,你敢到这来闹事?” “小的不敢,小的要是知道钱公公在此,打死小的也不敢来!” 徐光知道,这赵玉说的钱公公应该就是司礼监太监钱顺。 钱顺与滇南镇守太监钱能,御用监太监钱喜原本皆为女真人,他钱氏兄弟一共四人,钱顺排行老四,钱能排行老三、钱喜则是大哥。 钱顺也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一,其权势自然不容小窥。 钱顺的三哥钱能便是是滇南镇守太监。 镇守太监大致是从永乐年间开始设置,最初是临时性差遣,设置在各边镇,例如宣府大同等地,其作用一是监军,二是抚夷。 后来逐渐成为定制,滇南地处边疆,少数民族较多,派遣镇守太监到此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安抚当地的少数民族。 另外他们还有两个作用,一是作为皇帝的耳目,随时直接通报当地情报;二是为皇帝采办贡品。 太监钱能是成化四年去的滇南,在滇南以给皇帝采办之名是搞风搞雨,搜刮当地民脂民膏。甚至连永镇滇南的沐王府都逃不过他的敲诈勒索。 而吕囦身为滇南左布政使,看到钱能的所作所为,不但不阻止,反而与他狼狈为奸。 因为钱能毕竟是内臣出身,更得皇帝的信赖,所以吕囦为了攀附上钱能,他也是想了不少办法。 他在京城之内开的几桩大买卖,都是借了钱能的势力。钱能虽然人不在京城,但是他的兄弟在,而且都是各监的头脑人物。 吕囦每年都会把京城这些买卖店铺收获的银两的一大部分,送给钱氏几兄弟。 钱顺当然也会偶尔到长胜赌坊之中赌几把,恰好今天钱顺正在里边赌的开心呢,就赶上徐光带着人来闹。 钱顺带着的手下赵玉便急忙出面喝止他们,怕他们打扰了钱顺的雅兴。 而直到此时徐光才明白,这吕锦到底仗的是谁的势力。 东厂尚铭原本也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之一,所以吕锦刚才说除非尚铭亲临,否则这事解决不了,原来并非虚张声势。 赵玉从楼上下来之后扫视了一圈,看到汪直也穿着内侍的官服也是愣了愣,但是他并不认识汪直,刚才汪直自报家门的时候,赵玉在二楼并未听到。 只是他也并未将汪直放在眼里。 吕锦见刚才还要打要杀的徐光,只是看到赵玉出来,便吓成了这样,冷哼道:“徐档头,刚才是谁说要砸我的店来着?怎么?不敢动手了?” 徐光听了吕锦的冷嘲热讽,只能强忍心中怒火,不敢在说什么了。 “赵公公,要不小的上去给钱公公道个歉?”徐光又问道。 赵玉则摆了摆手道:“行了,你要是想赔礼道歉,就去跟你们厂公去说吧!” 徐光一听这话便有些傻眼了,这事要是捅到了尚铭那里,自己这前程恐怕都要毁了,一个是司礼监太监,一个是自己的手下,就算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尚铭不会得罪谁了。 徐光这时候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汪直,摇了摇头。 他知道就算是汪直在钱顺面前也根本说不上话,自己这算盘算是打错了。 “赵公公,既然你跟钱公公都在这,那就再好不过了。麻烦你跟吕公子说一声,孙昭是我的人,我要带他走!” 久未说话的汪直,却终于说话了。 徐光就是一愣,看汪直的态度难道此事还有转机? 赵玉以为这个小内侍是跟徐光一起的,竟敢在自己面前口出狂言。 赵玉挑了挑眉毛看向吕锦问道:“咱家刚才好像没有听清,有人在跟咱家说话吗?” 吕锦十分配合的笑道:“没有人啊,公公你听错了吧!” “是吗?那就趁着咱家还没生气,赶紧给我滚!” 说罢赵玉转身就上楼去了。 第五十六章 赌坊里有的是钱 汪直见赵玉态度如此嚣张,却也并没说什么。 他只是看着赵玉离去的背影笑了笑,一转身拉着徐光走出了长胜赌坊。 背后还传来了吕锦的讽刺声:“徐档头……哎呀,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恐怕你这个档头也当不下去了吧?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把孙昭欠的银子拿来,我还是会放了他的,毕竟留着一个死胖子对我们也没什么用。哈哈!” 随后还传来毕老二,以及那几个打手的哄笑声。显然他们都在讥笑着徐光。 出了长胜赌坊,徐光已经是垂头丧气,一脸的无奈表情。 他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啊,竟然会是司礼监钱顺!这次真的是失算了。” 他看了看身边的汪直,此事汪直虽然并没有能帮上什么忙,但是他心中并不怪汪直。 对方毕竟是司礼监太监钱顺,即便汪直是昭德宫的人,也还是比不了司礼监太监的权势。 “汪公公,这次麻烦你白跑一趟,多谢了!看来我也只能回去请厂公出面了!” 徐光现在唯一能找的也只有尚铭了,这事就算他不跟尚铭说,钱顺那边也会说。 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向尚铭请罪,或许尚铭还能看在自己为他效力多年的份上,帮自己这个忙。 想到这,徐光就要上马回去东厂。 汪直却一把拉住了他,转头指着长胜赌坊对面的一家酒楼道:“徐档头,你也不必如此着急,跟我进去喝两杯如何?” “汪公公,我是真没有心情喝酒了,这位钱公公咱们谁也得罪不起,我也只能回去向厂公请罪了!” 徐光现在哪还有心思喝酒。 “徐档头,这事情可还没完呢!听我的,喝酒去!” 说着汪直也不管徐光的反对,直接拉着他进入了这家酒楼之中。 “这……” 徐光当然不傻,他看着汪直的意思,感觉事情似乎还有转机? “你们在这等我一会,我跟汪公公进去喝几杯!”徐光吩咐旁边几个手下一句,便跟着汪直走了进去。 汪直拉着徐光来到了酒楼的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去。 “汪公公,我们到底还要等什么?还有谁能帮咱们?”徐光试探性的问道。 汪直却不理他,而是跟过来的伙计说话。 “你们这最贵的菜都有什么呀?” “客官,不是小的自吹,咱们这店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客官想点什么就有什么!” 这伙计倒也不客气,毕竟京城里的酒楼,平时很多官员都会来关顾,所以准备的食材也十分的丰富。 “好!就挑最贵的给我上满一桌子!” “客……客官,你确定能吃得完?”伙计愣了一下问道。 “你管我吃不吃得完,你只管上就好了!” 伙计只好应道:“是,这就给您准备去……” “你先等会,还有最好的酒都有多少钱一坛的?”汪直又问道。 “客官,您算问着了,咱们这店里最好的八十年陈酿。满京城去找您都找不到第二家店有,但是这价钱嘛……”伙计犹豫了一下才道:“要十两银子一坛!” “好,先给我来一百坛!” “啊?”连一旁的徐光都看不下去了。 “汪公公你喝得了吗?”徐光问道。 “谁说我要喝,我买回来养鱼的!” “什么?”徐光一听鼻子都快气歪了。 一旁的伙计也憋不住乐道:“客官您就别拿我们开心了,这酒店里就只有十几坛,可没有那么多。” “那就都拿上来!”汪直不以为意道。 “真的都要?那可要一百多两银子啊……客官你……”伙计有点怕汪直付不起,又不好意思直说。 “你看到对面这赌坊了吗?”汪直知道伙计的意思,他说着一指对面的长胜赌坊。 “看到了?怎么?”伙计愣道。 “这赌坊里有的是钱,你还怕我付不起你的账?” 伙计这次可忍不住了道:“客官,您这不是拿我们寻开心吗,这赌坊的钱又不是您的……” 汪直看着伙计笑道:“你放心吧,我既然敢点,当然就付得起钱,去给我拿酒,不要再啰嗦!” “这……”伙计站在原地没走,汪直却已经看向了窗外不打算再理会他。他又看向了徐光。 徐光此时正好心情不好也想喝点酒,反正钱他倒是有,虽然汪直没能帮上忙,但是意思一下总还是要的,再说他这人向来对人都十分豪爽,也不再乎花银子。 当然他豪爽归豪爽,也要分什么事。 如果当初长胜赌坊没有把孙昭扣住,而是让孙昭回来找他借钱,那他可能就不会到赌坊来闹这么一回,直接给孙昭拿钱了事。 这涉及到一个面子的问题。虽然最后面子还是没找回来,但是徐光还是没有死心。 徐光摆了摆手道:“去吧,按汪公公说的点!” “是!” 伙计当然认的出来徐光应该是东厂的档头,他肯定出的起钱。这才转身去准备酒菜了。 “徐档头,你答应我找到陈海的事……”汪直这时候却又说道。 “汪公公,这个你放心吧,徐某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的。说不定等下我派出去查探的人就回来禀报了,到时候你就知道陈海到底在哪了。” 汪直点了点头。 过不多时,酒菜便都摆上了,徐光拿起一坛子酒,打开封口之后,立刻便是一股浓厚的醇香扑鼻而来。 “嗯……果然是好酒!” 他倒了一碗品了品,这酒不亏是十两银子一坛子,还真是相当的不错。 “汪公公,你别说,这酒还真行啊,好久没喝到口感这么醇厚的酒了,来咱们干一碗!” “徐档头先不忙,等人到了再说!”汪直则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道。 “人?谁啊?”徐光有些摸不着头脑。 “给咱们结账的人!”汪直神秘的笑了笑说道。 “啊?”徐光越加的搞不清楚汪直的意思了。 徐光一直以为这顿饭肯定是要他请的,想不到还另外有人来负责给他们结账? 他一想,难道就是汪公公之前说的来帮忙的人吗? 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人结账,只要是能帮着把孙昭救出来,把这事给平了,那可就是自己的恩人了,到时候一定要好好结交一番! 徐光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开始注意楼梯口的位置,看是否有人来。 没想到时间不大,果然有人从楼下急匆匆的跑了上来。 徐光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向那来人,发现却正是吕锦。 第五十七章 前倨后恭 吕锦上了楼之后,就直奔汪直和徐光两人所坐的位置而来。 徐光一看来人却是吕锦,就皱了皱眉,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吕锦了,这人竟然还要追着屁股后边来奚落自己? 他心中已经打定了注意,这吕锦要是继续口出恶言,先揍他一顿再说,管他什么钱顺不钱顺的,这口恶气老子实在是咽不下去了,打了再说。 实在不行到时候再去找厂公尚铭请罪。 想到这,徐光已经摆好了迎敌的架势来。双目露出凶光看向吕锦。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吕锦走到近前,就直接就冲着汪直一躬到地,口中说道:“小人不知道您真的就是昭德宫的汪公公,实在是对不住了,还请汪公公您恕罪!” 这一下徐光倒是傻眼了,这吕锦刚才对汪直可是不屑一顾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态度如此的前倨后恭,让人摸不着头脑。 汪直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的发生,他看了一眼吕锦,吃了一口菜,喝了一口酒。 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是钱公公让你来的吧?” 吕锦一愣,然后急忙回道:“正是,刚才小人没跟钱公公介绍汪公公的名字,小人还一直以为您只是一位普通内侍呢。刚才进到堂中,钱公公无意间问起这件事,小人便说了,这才知道您真的就是昭德宫的汪公公,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公公恕罪!” 原来刚才汪直和徐光出门之后,吕锦又陪着赵玉回到了楼上钱顺赌牌的房间之中。 赵玉想了想便随口问起了汪直的身份,吕锦当然记着呢,便将汪直的身份跟赵玉说了。 哪知道正在一旁赌钱的钱顺听到了,他急忙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玉把经过一说,钱顺心中思索了一番之后,才命吕锦前来给汪直赔罪。 因为钱顺作为司礼监太监,汪直的事这两天一直都有耳闻,先是听到皇帝在昭德宫中下圣旨让汪直查案的事。 然后又无意之中听到百官宴上,汪直的画被皇帝以及内阁大臣称赞,这个小内侍的名字便进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听到刚才的介绍,他也已经确定汪直要的人就是当初怀恩帮着在东厂找来的。 孙昭帮着汪直办事,的确间接就算是奉圣旨在办事。 钱顺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他知道了,当然绝对不能置之不理。便立刻让吕锦前来给汪直赔罪。 所有吕锦才会表现的如此前倨后恭。 而汪直之所以如此确定此事,是因为今天早上御用监的钱喜都特意派韩城给他道歉,那身为兄弟的司礼监太监钱顺是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事的,所以他才确定如果钱顺知道自己的身份,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 看到吕锦的表现之后,汪直很满意,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现在已经这么好用了。 他又问道:“既然如此,那孙昭……” “放!立刻就放人,小人不知道孙昭是跟着您奉旨查案的,要是小人知道此事,给小人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造次!” “那把人领过来吧!” “这……汪公公,钱公公他请您过去一趟,他说本该亲自过来请您,但是他的腿脚有旧疾,走路多有不便,就只能请汪公公再过去一趟了。” “不必了,你把孙昭带过来就行了,我还要带着他去查案呢。你帮我回复钱公公,多谢钱公公的美意了,等我忙完了陛下交代的事,会亲自去拜会钱公公的。” “呃……是!那小人这就去放人!” 吕锦也不敢强求让汪直跟他过去,只好退了回去。 徐光在一旁已经有些傻眼了,他没想到连司礼监的钱顺都要给这位汪公公面子,原来他刚才有恃无恐的就是这件事啊。 “汪公公,您真是……”徐光想说点什么,却被汪直拦下了。 “徐档头,其实我现在手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不知道徐档头能不能多派些人来给我帮忙?” 汪直一边说着,一边吃了几口菜,然后还抿了一口酒。 对于这酒他是不怎么懂得,喝了之后只觉得辛辣难受,完全喝不出什么好喝不好喝来。 徐光急忙道:“那是必须的,汪公公以后想要多少人直接跟孙昭或者韦瑛说,我手下的人任由汪公公调遣!” 徐光也已经发现眼前这位小内侍可不是一般的人。 “如此甚好,叫楼下的兄弟们上来喝酒,这顿饭一会有人请客!” “啊?”徐光一愣。 正说着呢,伙计过来了问道:“客官,对面长胜赌坊的吕公子说了,不管您吃多少都由他来付账,小的来问问您还想点点什么?” 汪直看了看这二楼还空着几张桌子,便道:“徐档头,让楼下的兄弟们都上来吃喝吧,反正吕公子买单!” “好嘞!”徐光也不客气,冲着楼下那些还守在底下的番子喊道:“你们几个,都上来,汪公公请客,上来喝酒!” 他说的却是汪公公请客,根本就不提吕锦那个茬。 那几个番子一听忙都跑了上来,谢过汪直和徐光之后,便找了个桌子坐了下去,开始喝了起来。 这些人都没有喝过如此佳酿,一个个全都称赞不已。 正在这时,孙昭已经被吕锦亲自给送了回来。 孙昭一看汪直和徐光,这才知道是他们把自己给救出来了,至于怎么救的,他是一点也不知道。 “汪公公,人给您带回来了,那些欠账也一笔勾销,孙兄什么时候想来赌坊玩都可以随意再来!” 吕锦说着,又走近了汪直,小声道:“汪公公,钱公公说既然汪公公不过来也不勉强,日后有机会再聚!” “帮我多谢钱公公!” 吕锦又跟徐光客气了几句,便离开了。 “姐夫,汪公公,是你们把我弄出来的?”孙昭小眼睛翻了翻,看了徐光一眼,又看向了汪直。 “你得好好感谢汪公公,要不是他,这事惊动了厂公,你我咱俩一起完蛋!”徐光没好气的说道。 “是,多谢汪公公!”孙昭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还是给汪直行礼。 “行了,你给我一边呆着去,以后别给我惹事!”徐光抬脚踹了孙昭屁股一脚,叱道。 “是!姐夫……我……我能喝点酒吗?”孙昭看着其余人在哪喝酒吃肉也有点忍不住了,他从昨天被抓一直到现在什么也没吃过。 “去吧!”徐光也是恨铁不成钢,但是怎么说他也是自己小舅子,看在自己老婆的份上,便也不再怪他了。 孙昭便找了一桌跟其他番子吃上了。 “汪公公,这次的事真的多谢你了,要不然钱公公真的要是把这事跟厂公一说,我这档头也就干到头了。来,敬您一倍!” 徐光说着举起了就被要敬酒。 汪直也不客气,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年纪还小,不能多喝,徐档头你放开了喝!” 徐光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一件事,“汪公公,咱们先且在这里等等,那些寻找陈海的人,应该也快回来了!” 第五十八章 彭万密议 “老爷,万阁老求见!” 彭时自从昨日百官宴上得知了兵部尚书白圭的死讯之后,原本的旧疾复发。 从昨日百官宴之后,彭时一直在家中休息,今日的常朝也没有去。 白圭毕竟是彭时多年好友,虽然白圭最近这几个月一直因病在府中休养,但是没想到此事竟然来的这么突然。 到了下午彭时感觉身体状况有所好转,便打算去凭吊一下好友,却没想到万安突然来访。 彭时当然知道万安来找他的意思,这兵部尚书一职已经空出,其实刑部尚书项忠是最佳人选,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让他担任。 但是项忠素来与万安之间关系一般,如果让项忠担任,并不是万安所希望的。 万安来找他,一定是想要商讨有关兵部尚书一事。 想了想,彭时还是跟下人道:“请万阁老到老夫书房稍候,老夫这就过去!” “是!” 下人走了之后,彭时换了件衣服,去见万安。 万安被彭时家的下人领着去了彭时的书房之中,这里他自然也来过多次了,熟悉得很。 不多时,下人又给万安送来了茶点。 就在万安端起茶杯喝了几口之后,彭时便到了。 万安一见彭时到了,急忙放下了茶杯拱手道:“小弟贸然来访,也不知道纯道兄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不妨事,循吉这么急着来找老夫,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吧,今日朝堂之上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彭时虽然明知万安来意,却并不提起,而是问及他今日朝堂之事。 “并无什么大事,呃……今日英国公奏在京各卫现缺失官军六万一千五百有奇,陛下已则令兵部严查各卫所。补齐缺失人数。” “哦?虽然此事老夫早有耳闻,却没想到竟缺失这么多兵士?” 按常规设置,每一卫所五千六百人,缺失人数竟然达到六万多人,已经相当于十几个卫所的总人数了,彭时当然觉得有些意外。 万安则趁机道:“就是啊,其实这也是因为白尚书这几个月来家中养病,无暇顾及兵部之事,这些问题早就应该由兵部自行解决,却没想到是英国公帮着查出来的。” “嗯……”彭时点了点头。 “呃……纯道兄,虽然昨日白尚书刚刚病逝,说这件事有些不妥,但是兵部不能一日没有主事之人,陛下虽然还未下令廷议,但是兵部尚书一职不宜久空……” 彭时就知道万安说来说去,是要说到正题了。 “循吉此言不错,兵部尚书一职的确尤为重要,不过白尚书病疾已久,这继位人选陛下心中早已有了决定。” “纯道兄,小弟以为不然,此事其实还需从长计议。” 彭时闻言笑了笑道:“循吉,难道你还有比项尚书更加合适的人选吗?光是当年平定满四之叛和荆襄流民之乱这两项赫赫战功他也是足以胜任此职了。” “项忠此人的确精通军务,若论战功似乎也没人比他更合适。别人都称他忠勇果敢,胸怀大略,但是小弟却大大的不以为然……” 万安说着还摇了摇头。 “哦?循吉此为何意啊?” “纯道兄刚刚也提到了荆襄流民之乱,不知纯道兄可还记得成化六年那件事?” “成化六年?”彭时不知道万安所指的是何事。 “当年,荆襄逆贼李胡子,纠结流民百万自立为王,项忠奉旨带领二十万大军前去剿匪,后来匪首之一王彪已被项忠擒获,四十万流民皆被遣返家乡。 项忠当时已是胜利在望,但他好大喜功,还是不断要求兵部调兵增援,当时白尚书出于粮饷的考虑不准,还派人前去调查,却没想到反被项忠上疏弹劾,他当时虽然并未弹劾白尚书,却弹劾了那前去调查的官员。” “最后陛下看在项忠平贼有功的份上,还是准了他调兵的奏疏,白尚书当时因此事还小病了一场,纯道兄不会忘记了吧?” 万安这番话,彭时当然清楚,当年项忠全胜归来,白尚书却因为项忠的弹劾气的病了一场。 “此事,老夫当然知道,也并不能说是项尚书的错,只不过两人政见不合罢了。” 彭时说着还叹了口气,白圭毕竟是他的好友,当年陛下虽然并未因此事怪罪白圭,但他当年也觉得对白圭未免有些不公。 “纯道兄,其实这件事情陛下并未惩罚那位调查的官员,便说明了一切,其实陛下心中也知道项忠此举不对,但是毕竟当时他在前线打仗,为了稳固军心,陛下才会如此做。” “嗯,这都是陈年往事了,还提他做什么。”彭时知道万安提这件事的意思,却只是摇了摇头。 “纯道兄,你做为白尚书生前好友,也应该知道白尚书生前极其鄙视项忠的为人,如果让他来代替白尚书的位置,恐怕白尚书在天之灵也难瞑目。” 彭时虽然那么说,但其实白圭与项忠在此事上的确结下了仇怨,这些年来两人从不来往,在明里暗里都争斗不断。 白圭也曾经亲口对彭时说过,对项忠为人的鄙夷他也是知道的,正如万安所说,如果真的让项忠当了这个兵部尚书,的确是对于白圭最大的不敬。 “其实不仅如此,项忠此人还残忍弑杀,当年平定荆襄流民之事,他擅杀了十几万流民之事,便是佐证!” “这件事并未有真凭实据,你这不是胡乱猜疑吗?”彭时有些不悦的道。 “纯道兄,要知道空穴岂能来风?当年项忠驱赶流民之事可是明令下过告示,如果流民不走,便杀之。当年他自己说只杀了不到千人,但是我曾查问过当年参与官员所知,流民被杀者却是有十几万之众!纯道兄可还记得,当年连白尚书也曾弹劾过此事,只是当时陛下急于解决流民之事,并未听取罢了。” 彭时听到万安说到项忠竟然擅杀十几万人之时,再也掩饰不住震惊的表情了。 他抬起手有些颤抖的问道:“果……果有此事?” “小弟绝无一句虚言!” 当年之事彭时也都记得十分清楚,但是并未曾听说杀了十几万人的事,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在他看来这项忠的确不配坐这兵部尚书一职。 万安看到彭时此时的表情,知道自己这一番话没有白费。 “循吉,依你之见,这兵部尚书一职,当推选何人?” 彭时沉默良久,终于还是问道。 万安听到这话,心中一喜。 “关于这兵部尚书一职,小弟倒是想要举荐一人,乃是云南左布政使吕囦,据说他之前因为得罪了项忠,被列入到了户部明年清退官员大计之中。 纯道兄也应该知道,吏部尚书尹旻与项忠关系颇近,他们如此对待一位守戍边疆的朝廷从二品大员,实属不该啊。” “老夫……会考虑此事的!” 第五十九章 被耍了? 徐光和汪直在酒楼之中,一边喝酒一边等候陈海的消息。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其余的东厂番子还有孙昭他们早就吃完喝完了,徐光就让他们先下去了。 汪直和徐光面前的酒菜也都吃的差不多了,徐光脸上渐渐有些挂不住了,他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回报的。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来人回报。 汪直倒是没说什么,跟徐光随意聊着,要么就是透过窗户向外边看着。 “汪公公,实在是有些奇怪,没想到这陈海的消息竟然这么难打探,我的人到现在竟然还没回来。” “不要紧,这京城这么大,想要找到陈海又谈何容易,再等等吧。” 汪直说的倒是轻松,但是看这情形,连东厂的人都找的都这么费劲,这陈海还真挺能藏的。 俩人正说着,酒楼的楼梯上又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徐光脸上就是一喜,他觉得这下应该是有人来回报了。 他抬眼望去,果然上楼的人正是被他派去寻找陈海的手下。 “徐档头!汪公公!” 那人上来就看到了徐光所在的位置,急忙向两人打招呼。 “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么点小事都办的这么慢,那个陈海到底在哪查到了没有?”徐光有些不满的道。 “徐档头,小的……小的……” 徐光一看他说话的表情脸色立刻就变了。 还没等这个人说话,徐档头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他看这人犹犹豫豫的样子肯定是没找到。当着汪直的面他这脸可实在是挂不住了。 “你别告诉我你没找到?这么点事你都办不好还敢回来交差?”徐光指着这人的鼻子骂道。 这人急忙道:“您先别着急,虽然人没找到,但是我们找到他的去向了!那个地方我们轻易不敢进去查……” “什么?那你不早说,他到底去了哪?还有我们东厂不能查的地方! “他去的……是后宫。” 徐光一听这才明白,后宫的确是不能随意进入的,陈海是内承运库的宦官,后宫他当然可以去,可东厂的人不行,东厂没有足够的理由进入后宫搜查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汪直听到这人的回报也感觉有些意外,陈海不是在躲着自己吗?怎么会主动去了后宫?他去后宫又是去干什么?他是去找谁?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徐光皱了皱眉,让这人下去了。 “汪公公,你刚才听到了,我们的人的确是不能随意的进入后宫查问的。陈海既然是去了后宫,那您只要回去后宫之中问一下,应该就能找到他了。” 汪直点了点头,这事倒也不能怪徐光,他也没想到陈海会趁着这个时间去后宫之中。 难道之前想错了?陈海并不是在躲着自己?他真的来给自己送账本了? 想到这,汪直起身道:“既然如此,徐档头,我就先回去了,那匹马借我一用!” “好!汪公公,你忙你的,那匹马就送给公公了。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徐某帮忙的你尽管说!” 经过今天的事,徐光对汪直的印象完全改观,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昭德宫内侍竟然有这么大的牌面,连钱顺都给他面子。 结交了汪直,以后对他只有好处,绝对没什么坏处。 听到徐光这么说,汪直却忽然贴近了徐光小声道:“徐档头,其实我还真有一件事想要托你帮忙……” 告别了徐光之后,汪直便骑着那匹马飞速的赶往紫禁城。 折腾了这么一圈之后,等汪直再次回到紫禁城后宫之中,却已经过了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 汪直回到后宫找看门的人一问,结果更加让他意外,陈海竟然是去了昭德宫! 还真是来给他送账本的? 他又急急忙忙的回到了昭德宫中。 回到昭德宫内他就直奔珍宝阁而去,可走到珍宝阁门口他发现那大门却是关着的。 陈海似乎并不在此。 他急忙又来到了昭德宫正宫之中,却发现陈海也并未在此。 看到万贵妃正在宫中,急忙向万贵妃行礼。 “汪公公,你这一天跑哪去了?怎么帮娘娘去找陈海,陈海来了你却没了踪影!”晴儿看到汪直回来提醒他道。 万贵妃倒是并没有说什么。 “娘娘,陈海来过了?”汪直有些疑惑的问道。 “嗯,来过了,本宫让他把画拿出来看了看,的确不错。就按照你之前的办法,明日本宫就把此画献给陛下。” “娘娘,那陈海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啊,晴儿?他跟你说过什么吗?” 万贵妃看向了晴儿。 “没有,陈公公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要找汪公公!” 晴儿说着,眼神看向了汪直,微微摇了摇头。 很明显,她的意思是陈海并没有要将账本给汪直的意思。 “这……晴儿姐姐,那他现在人呢?” “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了!”晴儿回道。 听了这个消息,汪直心中开始不断的思索着,陈海怎么会如此的精确的掌握着自己的动向? 莫非他也找人暗中监视自己?他又是怎么知道万贵妃在找他的? 难道……是段英? 汪直想起早晨出宫之前,曾经在宫门口看到过段英,也许这些事是段英告诉他的。 陈海知道自己要出宫去找他,便故意趁自己不在宫中的时候过来。 现在倒是可以确定一点。陈海的确是在故意的躲着自己。 看了看时辰,如果现在再次出宫去找徐光,让他帮忙去找陈海的话,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千算万算,竟然还是着了陈海的道。 汪直感觉自己这次完全是被陈海给耍了。 不过陈海越是如此,倒是越说明他那账本上必然有问题,否则他也不会一直躲着,看来他应该是在拖延时间,想办法。 难道他是想要赶制出一本假账本吗? 其实本来这件事,他只是因为晴儿的命令不得不去做,毕竟自己的秘密掌握在晴儿手中。 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却是在强烈的刺激着汪直的胜负心。 陈海这是在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 现在即便是没有了晴儿的命令,他都想要把陈海这件事查到底。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谁才是猫?” 第六十章 吴起来访 汪直心中正想着,忽然万贵妃又说道:“对了,明天开内市,本宫有些东西想要卖掉,今天已经让陈海取出来了……” 汪直没想到万贵妃竟然也会有东西要到内市中去卖,有些意外。 他忙道:“娘娘,您的意思是让奴婢明天去内市上把这些东西卖掉吗?” “不错,这些东西放在珍宝阁中也没什么用,拿到内市上卖些银两倒是其次的,主要是给珍宝阁里腾腾地方,本宫听陈海说,里边都快放不下了。” 汪直想起自己之前到珍宝阁去看过,的确是挺满的,还有不到十天就是正旦,到时候还是少不了有人要给万贵妃献礼,恐怕到时候珍宝阁真的就放不下了。 “娘娘,不知道您都要卖些什么东西?” 汪直左右看了看,宫中并未发现有堆放的东西。 此时晴儿插口道:“东西都已经放在了外边的马车里,明天汪公公只要赶着马车去往内市就好了!” “马……马车?” 汪直心想,这到底是要卖掉多少东西啊,竟然还用马车装? “嗯,东西还真的不少,明天就辛苦你了!”万贵妃还道了一句辛苦。 “奴婢不敢,替娘娘办事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顿了顿,汪直又问道:“可是……娘娘,这些东西,到底该卖多少钱合适啊?” 晴儿道:“陈公公来盘点的时候说差不多能卖个三、四万两!只多不少。” 汪直听了也是暗中咋舌,三、四万两银子就这么轻轻松松说出口了。 “这样吧……卖掉这些东西,你只要给本宫拿回三万两银子就行。” 万贵妃倒是大方,言下之意,她只要三万两,其余你要是有本事卖的更多就都是你的。 晴儿听了这话瞄了汪直一眼,知道这次汪直肯定是能发一笔横财。 “奴婢谢娘娘,一定不负娘娘所托!就是奴婢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可否让芸儿跟奴婢一起去?” 晴儿闻言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万贵妃已经点头道:“准了,你再多带几个人去也行,到时候帮着你张罗张罗。” “谢娘娘!” “对了,本宫刚才倒是忘了,你不是还要查案子吗?这件事不会耽误你查案吧?” “不会,其实奴婢已经有了一些进展,已经派人去查了,还在等信,倒是并不耽误。” 汪直本来就是打算要去内市逛逛的,这么一来反倒是有了正当的理由,倒是意外之喜。 “嗯……那就好。” 陪着万贵妃聊了一会,才发现万贵妃的情绪渐渐开始有些低落了,汪直看了看天色已然不早了,便明白了原因。 朱见深如果这个时间还不来,估计今天又不会来了。 对于万贵妃来说,这种情况很少出现。她在后宫如此得宠,朱见深竟然连着两天都没有来看过她,肯定还是因为之前的事。 晴儿和汪直都安慰了万贵妃几句,可最后万贵妃连晚饭都没有吃,便回寝宫睡觉去了。 晴儿便也跟了进去。 汪直便离开了昭德宫正宫,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过不多时,芸儿又按时的给他送来了饭菜。 “芸儿,明天咱们还有一个活要干,你不光要陪我去内市,还要陪我卖东西。明天一早咱们就过去。” “公公,是马车里的那些珍宝阁中的贵重东西吗?原来娘娘让你去卖了?奴婢知道了,明天一定不会忘的。只不过……” “怎么了?”汪直看到芸儿的表情有些怪。 “汪公公,你可能还没看过,那马车上那么多东西,恐怕一天根本卖不完,能卖掉一半都是十分难得了。” 汪直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之前光顾着答应了,这明天要是卖不完,岂不是要在内市耽搁一整天的时间,这就有点不划算了。 “没关系,这个我来想办法,你不用担心。” “是!” 他本来还想再跟芸儿闲聊几句,没想有内侍来报,又有人来找他。 芸儿便离开了。 这来访之人倒不是别人,正是尚膳监的吴起。 “这么晚来找我,有事?”汪直把吴起领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问道。 “本来昨天就想来找你来着,可是昨晚要准备内宴,实在太忙了,脱不开身。”吴起道。 “哦?到底有什么事?”汪直看到吴起这个表情,肯定是有事要跟他说。 “你不会还不知道吧?你出名了,全靠我!”吴起说着大摇大摆的坐了下去,抬手用拇指指了指自己。 “你说的是我给林老师的那副画吧?” 汪直一听就知道吴起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了,他知道这件事也是因为今早听刘信说的,当然他不知道吴起当时也在现场。 “对啊,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那副画会跑到陛下的手里啊?”吴起的表情十分不解。 “你问我?我哪知道……”汪直摇了摇头,“你当时也在场?” “不是我在场,林老师根本就想不起你的名字。是我一时没忍住叫出了你的名字,你可不知道当时那个场面,陛下,内阁三位阁老,好几十位六部九卿的大臣齐刷刷的一起看过来,我差点没吓得尿了裤子。” 吴起此时回忆起那个场面依然心有余悸。 “呵呵,谁让你那么多事来着!” 汪直这才知道这件事竟然是吴起给认出来的。 吴起听到汪直这么说当然不服道:“我这可是为了你好,我这一嗓子,你一下子就在百官宴上扬名了,谁都知道你汪直的名字了,而且你的画也出名了!” 汪直心中暗道,我根本就没想要出名,你不知道我为了跟万贵妃圆这个事废了多大的劲。 当然这话他也不能跟吴起说,他当时就是为了帮吴起出口气,要是知道这件事发展成这个样子,他宁可不画这幅画。 “好,谢谢你了吴公公,我这名气可出大了,连御用监的钱公公都来找我邀画了!” “那我就明白了,韩城为什么会突然来我这跟我道歉了,原来是你跟他们说的?” 吴起这么一说,汪直才想起早上的时候刘信带着韩城来道歉,后来又让韩城自己去吴起那道歉,看来韩城今天还真去了。 第六十一章 大明长公主 汪直听到韩城真的跑去给吴起道歉,想起韩城给自己道歉时候的表情,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位钱公公的消息还挺灵通的。你的这幅画受到了陛下和内阁三位阁老一致的赞赏。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的画技竟然有这么好?”吴起又问道。 “其实那副画我还没画完,只是完成了一半而已。” “什么?你说真的?”吴起怀疑的目光看着汪直,似乎是不太相信。 “说了你也不懂,其实我还有几句配画的诗词没有填上去!” “还有诗词?说来听听。”吴起一听来了兴趣。 “算了吧,现在想不起来了。”汪直摇了摇头,“对了,你来我这就是跟我说这件事吗?” “当然不只是这件事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说吧。” 汪直知道这吴起此次来一定是有事,否则那么点事他不可能专程跑过来一趟。 “那个人……来我们尚膳监闹事了!”吴起神神秘秘的说道。 “那个人?谁啊?” 汪直当然不明白吴起所说的那个人又是谁。 “那个人你都不认识?哦……我差点忘了,你都不记得了。”吴起说到这才恍然道。 “所以……那个人到底是哪个人?”汪直耐着性子又问道。 “就是那位皇城一霸,谁都不敢惹的……长公主啊!” “长……长公主?”汪直还是不明白这长公主到底是谁。 “就是先帝最小的女儿,当今陛下的妹妹,嘉祥长公主!”吴起又解释了一句。 “这位长公主,为什么被称为皇城一霸?”汪直有些好奇。 “跟你说话可真费劲,什么事都得跟你解释,你自己有空去问你们宫里的人吧,反正她今天来我们尚膳监闹事,谁都不敢惹她。” “她去你们尚膳监闹事,你跟我说什么?”汪直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 “当然跟你有关系,因为……我总觉得她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吴起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我又不认识这位长公主,她为什么要找我?也是来找我邀画的?” “什么邀画,她今天到尚膳监来找我们潘老太监要人,她要找一个叫……曾阿牛的人!” 吴起说到这,汪直心中就是一动,他总算是明白吴起说的这人到底是谁了。 原来……就是那位少年太监? 她是长公主? 难怪她穿的衣服那么嚣张,对自己的态度也很跋扈。原来她的身份这么尊贵。 吴起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观察着汪直的表情,他感觉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长公主要找一个叫曾阿牛的人,我们尚膳监可没有这个人。她当时就怒了,说明明就是尚膳监的人,还不赶紧把人给她交出来,潘老太监赶紧跟她解释,可是怎么解释她都不听……这皇城一霸的外号可不是白来的……你猜怎么着?” 汪直怎么也没法跟那个好勇斗狠的少年太监与大明长公主联系在一起,这都哪跟哪啊。 见汪直并不说话,吴起继续说道:“算了,就告诉你吧,她把潘老太监给摔了出去,差点没要了这老小子半条命,哈哈!” 吴起说到这,笑的前仰后合的。 “那……然后呢?”汪直问道。 “后来潘老太监只好请来了怀公公,才总算把这位皇城一霸给请走了。只不过她已经跟怀公公说了,让他一定帮她把这个曾阿牛给找到,这个叫曾阿牛的人已经被长公主给惦记上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长公主当时说起这个曾阿牛的身高长相,还有年纪,无论那一样都能跟你对得上。而且她说是在昨天上午巳时左右新房到尚膳监那条胡同里碰到的他。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昨天你就是那个时间来的内书堂,你从昭德宫来内书堂,肯定要走新房的那条胡同,你还不承认那个人是你?” 不得不承认,吴起这个分析能力倒是很强的,这么一来二去的就把人锁定到了汪直的身上。 汪直听他说到这,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那这位长公主到底想要干嘛呢?” “她说她要报一摔之仇,她说被这人给摔了好几个跟头,她不服气,要再比过。我说你可以啊,连长公主你都敢摔啊?” 汪直现在满脑子都是官司,想不到无意之中还惹到了这所谓的皇城一霸,真的是头疼的不能再疼了。 可突然间,他想到了一件事。 就是那个被长公主抱走的叫安儿的小孩…… 她作为长公主如此重视这个小孩的话,那这个小孩的身份……不会就是皇子朱佑樘吧? 记得史书上记载在朱见深知道存在这个皇子之前,只有一些宫女太监知道他的存在,难道长公主也知道? 这个可能性倒并不是没有,只不过这位长公主要是知道朱佑樘存在的话,她为什么不告诉朱见深呢? 不过他现在也只是怀疑那孩子是朱佑樘,还没有十足的证据。只要找到了纪氏,一切就可以证明了。 “那……怀公公答应帮她找了?”汪直又问道。 “答应是答应了,但是怀公公天天那么忙,哪有时间帮她办这事,你也不用担心,就是敷衍她的。” “我没担心,就是随便问问。” “哈哈,你还不承认啊?”吴起笑道,“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以后记住不要再让长公主把你抓到了。” 见汪直并不说话,吴起又道:“对了,明天你到底去不去内市啊?” “去啊,不是你提议让我去的吗?而且娘娘还让我到内市去卖点东西。”汪直答道。 吴起一听来了兴趣问道:“卖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不是我瞧不起你,一样你也买不起。”汪直瞥了一眼吴起。 “买不起还不能看看么?” “就在宫中停着的那辆马车上呢,想看自己去看吧!” 吴起闻言,瞪大了眼睛问道:“马……马车?你们昭德宫这排场也太大了吧,去内市卖东西还用马车拉?” “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吧。这点只是小意思,昭德宫里的东西十辆马车都拉不完。” 吴起摇了摇头道:“我算是服了,你们昭德宫真是财大气粗,这后宫之中真的是没有那一宫能跟昭德宫比。贵妃娘娘有陛下的恩宠就是不一样。” 顿了顿,吴起又道:“对了,既然你去内市卖东西,那你可要小心了,长公主平时可是最爱逛内市的,据说她只要有时间就会去那里逛逛的。” 吴起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汪直。 第六十二章 一万两银子 “应该没那么巧吧?明天她会去吗?”汪直听到长公主竟然还爱去内市逛,心中有点虚了。 “你现在这是承认了?” 汪直不理会吴起的试探,他又想到内市很大,去的人也应该很多才对。就算这位长公主真的去了,也未必真能碰的到她,不过吴起倒是提醒他了,明天最好是换件衣服再去比较好。 “不过你放心,明天我也要去逛一逛,要是真碰到长公主,我会帮想办法你挡住她的。怎么样,我这个朋友还算够意思吧?” 听到吴起这么说,汪直心中倒是觉得一暖。 “那就谢了!” “这个……我也不能白帮你,要不你也帮我画两幅画吧,我拿到内市上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汪直瞟了吴起一眼道:“我收回前言!” 吴起则是笑了一下。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缺钱用?需要用钱的话我这有……” 吴起忙摆手道:“我怎么可能缺钱,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对了,你们这么多东西要卖,应该要交很多常例钱吧……” “交什么钱?”汪直愣了愣,没明白吴起的意思。 “常利钱啊,你以为这个内市是白开的?这个常例钱是司礼监的人在收取。在进入内市之前,会有人盘点一下你的东西,到时候你所卖的银两十分之一都要交给司礼监的。” 汪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他一听是司礼监负责收,那一定是司礼监某些贪财的太监巧立名目收取的费用吧?就好像保护费一样。 “司礼监应该也不敢跟昭德宫收这个钱,我似乎不用担心这个吧?”汪直倒是不太在意。 吴起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汪直一眼,然后他又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个钱是当年宣宗皇帝下旨要求征收的,其实你可以把这当做是内市买卖的赋税。你还以为这是司礼监巧立名目收取的吗?这皇城之中除了你们昭德宫,还有太后和皇后呢,想要进内市卖东西,无论是谁,都得交这个钱!” 这下却是让汪直有些意外,竟然是宣宗皇帝当年定下来的规矩。没想到在内市卖东西还真的要上税啊? 万贵妃让自己拿回三万两即可,看样子她也是知道有这个常例钱的。 这些东西估值在三四万两,也就是说到时候这个常例钱就要交上三四千两银子,那剩下的也就不多了。 要是万一弄不好自己可能还要倒贴钱? 看来是要想个好办法,怎么才能把这些东西卖个好价钱了。 跟吴起闲聊了一阵,吴起回尚膳监,汪直把吴起送到了昭德宫大门外。 没想到送走了吴起之后,在大门口处,却正好碰到了刚刚归来的段英。 段英看到汪直愣了一下,却也并不理会他,直接一转身,向着他的房间方向走去。 汪直从段英的眼神之中,似乎看到了一丝慌乱,虽然很快就被段英给掩饰了,但是他绝对没有看错。 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酉时(下午五点),他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正好也看到段英出去,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晚才回来。 今天一天韦瑛按照他的吩咐去暗中查访与段英有关的人和事,本来要跟着段英的孙昭今天中午才被他从长胜赌坊给弄出来,段英这一天到底去了哪,却是不得而知。 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总觉得他在暗中计划着什么。 想到这,汪直便跟了上去。 “段公公,怎么见到我也不说句话?我好歹也是你的债主!” 段英似乎没想到汪直竟会突然又来纠缠他。 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汪直道:“汪直,你想要干什么?咱家可没空跟你废话!” 段英说话的表情十分冰冷。 汪直见到段英这个样子,倒是有些意外,他感觉此时的段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与之前好像有些不同。 “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要账!你欠我的钱准备的如何了?已经过去两天了。” 段英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 “这是长风牙行的会票一万两,之前那九百两就算是利息了,咱们算是两清,以后不要再来纠缠咱家!” 说着段英将这张会票直接塞给了汪直,然后转身便往房中走去。 在明中期还没有银票一说,会票其实就是一种用来汇款的凭证。可以算得上是银票的前身。 既是由本人付款给承办兑换的店铺,比如说牙行,取得会票,然后交给外地的收款人,收款人持会票到指定的店铺支取银两。 会票的一开始就是仿照唐代的“飞钱”,算是飞钱的一种发展和延续。 毕竟商人要携带大笔银两上路并不安全,在乘船,住店,走路的途中,都难免会有人见财起意,导致发生意外。 汪直万没想到段英竟然会如此爽快,直接给了他一万两银子的会票。 他拿着这张会票反复看了看,上边有牙行印章,还有段英按的手印,应该是错不了。 汪直只是愣了片刻,再抬头看去,只见段英已经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而郭铨则从他的房中接了出来,郭铨还往汪直这边看了一眼,俩人凑在一起似乎说了几句话。 然后郭铨便急匆匆的冲着汪直跑了过来。 “汪……公公,刚才段公公已经把钱还你了,那欠条呢?” 郭铨这么一问,汪直也才想起来,段英刚才竟然都没有跟他要欠条,就把会票给了他。 不知道是经过郭铨的提醒,还是段英自己想了起来,又让郭铨来跟他要欠条。 汪直却并不打算给,“这会票能不能支出银子来还不知道呢,等我拿到了银两,欠条自然会归还的。” “你……” 这话说的倒也合理,毕竟这只是会票并不是银两,万一要是兑换不出来呢? 郭铨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郭铨,回来吧。” 段英在远处应该是听到了,便叫了郭铨回去。 郭铨只好说道:“汪公公,希望你不要言而无信!” “这个自然!” 看着郭铨回到了段英的房中,汪直又反复的看了看这张会票。 其实汪直一直都没想过这一万两段英真的会给他,他原本也没指望,但是今天段英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段英此举让汪直越来越觉得他一定是在暗中筹划着什么,可是段英已经把钱还给了他,他一时之间倒是没了继续纠缠他的理由。 第六十三章 敲打周福 汪直正在想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汪公公,你在这呢?小的正想去找你呢。” 他回头看去,发现来人却是周福。 周福似乎是跟着段英前后脚回来的…… 汪直往段英的房间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问道:“你是一路跟着段英回来的?” “公公,这都让你看出来了。小的原本是在宫外段英的宅子那盯梢来着。可今天也一直也没什么收获,看到段英从他的宅子里出来,便跟着他一路从他宫外回来的,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那你发现什么了?”汪直问道。 “没……没有……小的无能,这一路跟回来,什么也没发现!”周福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道。 汪直明知道周福是段英的人,当然不可能跟他说什么。 只不过想起韦瑛曾经跟他说的,周福暗中藏起了从黄兴那找到的五彩杯的事,这周福应该心中还在摇摆,如果他发现段英那边的形式不妙,他随时都有可能倒向自己。 看来有必要敲打他一下。 “周福,刚才段英还给了我一万两银子的会票,你知不知道段英到底是从哪弄到这么多钱的?”说着汪直扬了扬手中的那张会票,让周福能够看到会票上段英的名字。 “一……一万两?”周福一下就愣住了,他看的真而切真,段英竟然真的拿出了一万两?这一万两对他来说可说是天文数字。 “对啊,这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他能弄到这么多钱,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小……小的不知。”周福说着,垂下了眼帘,没有与汪直对视。 “段英只是一个主宫太监,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万两银子,这些钱的来路一定不明,看来我有必要跟娘娘禀报一声,查查段英这些钱的来路。你要是知道什么可别藏着掖着?” “小的不敢!小的诚心投靠公公,绝对不敢有任何隐瞒。” “嗯,那就好。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那你去吧!” “是。” 看着周福转身离去,汪直从他的表情之中就看出来,周福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像他这种人,跟着段英无非就是为了权和钱。 如果段英的地位不保,他应该没有理由继续替段英卖命。 刚才汪直有意的在暗示周福,段英这条船很快可能就要翻了。 周福不傻,应该能听得出他的暗示。如果周福真的倒戈到自己这边,应该会吐露很多关于段英的事情。 汪直拿着这张会票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一万两银子虽然是笔巨款,但其实仔细想想倒也并不奇怪。 据晴儿讲,段英之前暗地里偷走了珍宝阁中的不少宝物,也不知道他这么干了有多久了,积攒下来一万两银子,应该是不难的。 但是段英为什么如此轻易的就还给了他钱,倒是让汪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暂时还想不出段英此举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段英的这一举动让汪直的心中感到有些不安。 看来必须要赶快查出段英从珍宝阁中偷盗宝物的证据,否则夜长梦多,不知道段英还会暗中搞出什么鬼来。 那个与周福一起倒戈过来的张谦也不知道去哪了,却始终没有露面。自从他说是去帮汪直打探段英的消息之后,却一直都没有向他回报。 对于张谦到底会不会也是段英的卧底,汪直还摸不清楚,只不过张谦并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他现在主要关注的有三个人,一个是陈海,一个是段英,还有一个是晴儿。 查前两个人是为了完成晴儿交代的任务。 对于晴儿他只能是暗中想办法去查,查晴儿当然不是最终目的。查出晴儿背后之人,取得主动权才是汪直的目标。 否则他的身份把柄被人一直抓着,一辈子也别想摆脱。 除了之前那一次晴儿暗中来找过他之外,这两天晴儿并没有再主动找过他,看来晴儿那边并没有新的变化。 “徐光那边,明天应该会有好消息传来吧……” …… 第二天一早,汪直打开自己的房门便发现芸儿已经等在了门口。 “你什么时候来的?” “奴婢刚到!公公,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停在宫门口!” 看着芸儿有些冻的发红的小脸,汪直知道芸儿应该来了有一会了。 “你每次都是这样,现在天气还很凉,冻出病来怎么办?” 说着,汪直把罩在外边的一件袍子给芸儿披在了身上。 “不……”芸儿急忙闪躲,可是却还是没躲过去。 “披着吧!” 芸儿这才看到汪直在袍子下边的衣服,有些意外道:“公公今天怎么穿了便服?” “反正是去逛内市,穿内侍的官服就有些招摇了。” “那奴婢……”芸儿想问自己的宫女衣服要不要换。 “你的就不用了,穿这件挺好看的。走吧!” 除了芸儿之外,这次随行的还有两个昭德宫中的内侍,负责赶马车和搬运东西。 汪直领着芸儿走到宫门口,却意外的碰到了一个人。正是前任汪直的心腹手下,蒋贵。 因为今天就是将宫中秽物运出宫外的日子。蒋贵之前被段英罚他每天运送昭德宫的恭桶,此时他正在努力的往出运送恭桶。 这恭桶臭气熏天,谁都不愿意接近他,蒋贵只有一个人在费力的搬动着,时不时还有粪水迸出来,渐在了蒋贵的衣服上。 汪直对这人有印象,当时段英在他的面前羞辱过这个蒋贵,这蒋贵当时也不敢反抗,还跟着段英一起指认他。 蒋贵远远的看到汪直过来,便停下了脚步。急忙低下了头,他不敢看汪直。 他当然也知道汪直现在风头早就盖过了段英,这几天更是混的风生水起,想起自己之前那个错误的选择,如果当时选择帮助汪直,也不至于落得天天送恭桶的下场。 汪直远远的看了蒋贵一眼,便走出了昭德宫大门。 对于蒋贵这样的人,汪直也并没有什么想要帮他的想法,毕竟这种墙头草并不是他所需要的人。 走出昭德宫之后,汪直看到马车果然已经备好了。 负责赶车的两个内侍一个叫郭先,一个叫马禀,平时都是在昭德宫中负责干一些杂活的。 汪直看了看马车上的东西,满满的装了一车,用红布蒙在了上边,也不知道里边都有些什么。 这下人齐了,四人一车便向着内市方向而去。 第六十四章 司礼监陈祖生 出玄武门的时候,守门的人认识汪直,立刻便知道这是昭德宫的马车,谁也不敢阻拦,甚至连问的人都没有,便放行了。 汪直仔细找了找却没有发现那位百户陈靖,他本来想要将陈靖托他给晴儿的东西还给他,可没想到今天似乎不是他当值。 汪直让赶车的郭先和马禀俩人先往前走,而他则找到今天的守门官,想要问问陈靖什么时候会来。 今日的守门官也是一名四卫营的百户,名叫杨运,看到汪直走了过来,知道肯定是有事找他,便主动迎了上去。 “汪公公,今天这么早,这是打算去内市卖东西吗?”杨运笑着问道。 汪直先是看了看芸儿意在询问这人叫什么,芸儿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认识这个人。 他只好含糊其辞的对杨运道:“正是要去内市。” “那……汪公公过来还有别的事?”杨运又问道。 “的确有点事,我想问下陈靖陈百户,是哪一天当值?我找他有点事。” 杨运一听低头想了一下才道:“陈靖?他好事昨日校场操练的时候被箭误伤了,现在正在养伤呢,一时半会恐怕都来不了了。” 汪直听了有些无语,怎么这么巧他就受伤了。 “他伤的重不重?” “好像挺重的,具体伤哪了这个还真不知道,汪公公要是有急事找他,可以去四卫营问问?” “好,多谢!”汪直对着杨运拱了拱手,便带着芸儿走了。 “汪公公慢走!” 告别了杨运,汪直领着芸儿又去追前边的马车。 “汪公公,这陈百户受伤的事,要不要告诉晴儿姐姐?”芸儿忽然问道。 “有这个必要吗?晴儿不是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吗?” “这……倒也是!奴婢知道了。”芸儿点了点头。 说话间,两人发现前方人流逐渐密集了起来,熙熙攘攘,似乎十分热闹,想必这里离内市应该不远了。 这皇城之中的内市主要是因为内廷的需要才开设的,这内市本身就比较特殊。 内市的位置,设置在紫禁城之左,过光禄寺入内门,御马监至西海子一带。 每月只有三天时间会开放。 因为这三天宫中贱役会将粪便、垃圾、脏秽之物运出宫丢弃,届时皇城各门都会打开。 在内市之中买卖的主要是内廷之人,后宫各宫的嫔妃都会派遣内侍、宫女等将不用之物到内市之中卖出,当然这些内侍、宫女也会采买一些喜欢的东西回去。 总之就是各取所需。 与外边集市不同的是,在内市之中售卖的物品大多都是寻常市集上看不到的东西。 “凡三代周秦古法物,金玉铜窑诸器,以至金玉、珠宝、犀象、锦绣服用,无不毕具,列驰道两旁。” 当然除了这些人之外,一些朝廷官员也会派家中下人到这内市之中浑水摸鱼,买卖一些东西,碍于他们的身份,宫内负责内市管理的宦官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任由他们进入内市。 所以每月一到内市开放之时,这御马监到西海子一带可谓是格外的热闹。 汪直等人到达内市的时候,内市其实也是刚开不久。 他发现在前方一处入口处,已经有许多人等候在哪,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汪直当先走了过去,芸儿也跟在了汪直的身后。 郭先和马禀架着马车走在了最后。 “后边的,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所有进入内市的货品都要经过检查!” 汪直看到有几个内侍正在那里对打算进入内市的货物进行盘查。 他知道,这应该是就是吴起提到的,司礼监派来收常例钱的人。 在这些人旁边不远处,还放着一张大桌子,桌子后头正坐着一个四品太监官服的人,他的官服胸口绣着坐蟒补子,显然他的地位不低。 这人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他的面前桌子上还放着一些茶点,此时看着来往之人,却是颇为悠哉的样子。 汪直猜测这人很有可能是司礼监的太监,专门负责管理和收取常例钱的。 汪直一行人的到来,却也引起了这人的注意,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显眼了,还赶着一辆马车。 那太监招了一个内侍过来,指了指汪直身后的马车方向说了几句话。 那个内侍听了之后,便急匆匆跑了过来问道:“你们是哪一宫的?这马车上都是什么?” 这些事当然不用汪直来回答,一旁的郭先走了过去回道:“我们是昭德宫的,奉贵妃娘娘之命来内市卖点东西,还请小公公行个方便,让我们提前进去吧?” 这内侍一听也颇感意外,因为昭德宫的人很少会到内市之中卖货,他急忙回道:“原来是昭德宫的,稍等,我这就去回禀陈公公!” 说着这内侍急忙跑到了那桌子后的太监那里,耳语了几句。 那太监听了回禀之后,表情也是变了变。他摆了摆手,然后站起身,亲自往汪直他们这边走来。 “咱家司礼监太监陈祖生,不知哪位是昭德宫的管事人?” 陈祖生扫视了几人之后,最后目光落在了汪直的身上。 以他的眼力当然看得出来,这几人之中,虽然汪直穿的是便服,但很明显其余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陈祖生当然也曾去过昭德宫,但是对于昭德宫的人,他并不是很熟悉。他不像怀恩,可以经常跟在朱见深的身边。所以对于汪直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陈祖生? 汪直听到这个名字就是一愣,他不就是陈海的那位族兄吗?之前听吴起给他介绍过这个人,陈海也是因为他才当上了内承运库少监的。 陈祖生也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一,在这内廷权势极高,只在怀恩之下。 “原来是陈公公,小的昭德宫内侍汪直!” 对方毕竟是司礼监的大太监,汪直说话还是很客气的。 汪直? 陈祖生一听这个名字,立刻就想到之前陈海曾经跟他说过,这汪直借着查案之名找陈海要珍宝阁账本的事。 想不到今日竟然会在这巧遇。 第六十五章 刁难 “汪直?你就是这次的管事人吗?咱家看你不过就是个奉御,段英呢?怎么不是他来?” 汪直一听对方这话便心中了然。陈祖生作为司礼监太监,自己的名字他不应该没听过,他此时是故意装着不认识自己,恐怕他这是要刁难自己。 “段公公他不太方便,所以贵妃娘娘便让小的来了。” “哦?不太方便?” 陈祖生此时已经走到了马车的后边,他忽然冲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跟着他的几个内侍便围到了马车旁边。 “给咱家先好好查一查!” “汪公公,这……”一旁的郭先小声道。 “怎么?你们不会不知道进入内市要接受司礼监的检查吧?”陈祖生似乎听到了郭先的话,回头看向汪直。 “陈公公这是信不过我们从昭德宫带出来的这些东西?” “汪直,你到底懂不懂规矩?咱家知道你们是昭德宫的,不要总挂在嘴边上。这进入内市要接受查验,是宣宗皇帝当年留下的旨意,咱家以为即便现在是万贵妃娘娘在此,也不会违背宣宗皇帝的旨意吧?” 陈祖生竟然把宣宗皇帝都搬出来,即便是当今皇帝朱见深在这恐怕也不敢说一个不字,更何况是万贵妃。 如此一来,就算他们回去将此事禀告万贵妃,日后万贵妃也不能拿这件事情怪罪于陈祖生。 此时此刻,汪直很清楚,陈祖生这就是在针对自己。 “宣宗皇帝的旨意,小的当然不敢违抗。那既然如此,陈公公你请随意!” “这还差不多!”陈祖生哼了一声,便让手下人继续查验。 几个内侍将马车上的红布掀开之后,便开始查验起来。 “好好查,仔细的查,不要遗漏了!” 陈祖生看着他们动手,还在一旁嘱咐道。 “范奇,你过来,记录一下看看这些东西大概值多少钱!” 陈祖生又找了一个人过来负责记录。 一旁的芸儿还有郭先、马禀都觉得陈祖生这么做有些过分了。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所谓查验一般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哪有这么仔仔细细检查的,陈祖生就是在刁难人。 但是看到汪直依然神色如常,他们当然不敢说什么。 由于东西实在太多,这一查就是半个多时辰。 最后总算是查完了,其中一个内侍道:“陈公公,都检查完了,没什么异常。” 陈祖生点了点头,那个负责记录的范奇也回道:“陈公公,一切都记录完了,这些东西预估应该值三、四万两银子。” 倒是跟陈海之前帮万贵妃预估的价值差不多。 “这么多?”陈祖生微感吃惊。 然后他又看向汪直道:“汪直,这些东西你不能全都拿进去!” 汪直早就猜到了,肯定没那么轻松便能进去,只好耐着性子又问道:“陈公公,这又是何意?” “废话,你拿这些东西卖的完吗?卖不完你拿进去干什么,拿一半进去就行了!” 陈祖生这已经是在没事找事了,不过他说的倒是也事实,这些东西无论是谁来看,一天之内也是绝对卖不完的。 “陈公公,我们既然拿来了,卖的完卖不完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可你不让我们进去这恐怕就于理不合了吧?再说不让卖,陈公公为何不早说,这些货品刚刚你也全都查验过了,用了这么久的时间,然后才告诉我们不让拿进去?” “汪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家可是一片好意,要不是看你是昭德宫的人,一看到拿这么多东西来,咱家早就把你们撵回去了。” “陈公公,贵妃娘娘命我们卖掉这些东西,我们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卖掉的,这些就不劳陈公公费心了。我想东西带的多也并不违规吧?如果陈公公没有别的事,我们就要进去卖货了。” 汪直也知道陈祖生只是单纯的想要刁难他,刚才其实已经给足了他面子。现在适时用万贵妃向他施压,让陈祖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 这么一来,陈祖生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毕竟他也得罪不起万贵妃。 只不过汪直的这些话,让陈祖生很难咽下这口气,毕竟他作为司礼监太监,还从来没有内廷的内侍敢这么跟他说话。 陈祖生听到汪直又用万贵妃向自己施压,却忽然笑道:“汪直,咱家可是一番好意,你不但不领情,反倒还抬出万贵妃来压我?也罢,咱家也不跟你多言。不如这样吧,你敢跟咱家打个赌吗?” “不知陈公公想打什么赌?” “你刚才不是说这些东西你都能卖得掉吗?那不如这样,就以今天一天为限,到了内市闭市的时间,你只要还剩下一件东西没有卖掉,这常例钱你便要加倍付给咱家,当然多出的那一倍,你要自己来出!这个赌你敢打吗?” 陈祖生之前已经看过汪直马车上这些货品了,全是些价值不菲的东西,这些东西想要在内市之中全部卖掉,一天时间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所他刚才故意刁难汪直,心中则早就想好要跟他打这个赌。 这么一来,汪直无论敢不敢跟他赌,都能让他在自己面前栽个跟头,也算压一压这小子的气焰,帮陈海也出一口气。 当然他笃定汪直是不敢跟他赌的,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讽刺汪直的话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 “如果陈公公你输了呢?”汪直竟然反问道。 “汪直?我说你没毛病吧?咱家会输给你?”陈祖生听这意思汪直是真的想跟他赌了,他心中一喜,这么一来不但让汪直栽个跟头,自己还能大赚一笔。 “怎么?陈公公是怕输不起吗?”汪直继续反问道。 “笑话,你要是敢赌,咱家就赢定了!咱家要是输了,便将这常例钱给你免了,不但今天免了,以后只要是你昭德宫来内市,所有的常例钱都由咱家给你出了!怎么样?” 陈祖生当然是有恃无恐,因为他对这内市上的生意太熟悉了,汪直完全没有任何赢面。 “好……”汪直刚想说就这么定了。 一旁的芸儿,以及郭先、马禀都同时拽了拽汪直的衣角。示意他绝对不能打这个赌,必输无疑。 芸儿着急的在汪直耳边小声道:“公公,不行,咱们肯定赢不了的。” “一言为定!”汪直却并不理会他们的话,答应了陈祖生的赌注。 “汪直,你倒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咱家别的话也不多说,你们进去吧。” 郭先和马禀此时都暗暗摇了摇头,知道汪直这次是输定了。 芸儿也是秀眉紧蹙,替汪直着急。但是她也知道这件事已经无可挽回了。 “陈公公,那就多谢了!” 汪直却并不理会他们三人的表情,领着他们还有马车,进入了内市之中。 第六十六章 御马监门口摆地摊 “汪公公,请恕小的直言,想要一天之内卖掉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可能,你何必跟那陈公公打这个赌。” 走出来不远,郭先叹了一口气说道。 “就是啊,汪公公,这陈公公明显是在刁难咱们,这事你完全可以禀告贵妃娘娘。让娘娘去找他的晦气!”马禀也附和道。 “汪公公,这……这下咱们该怎么办呀?”芸儿也看向汪直问道。 “他所做之事并没有太出格的地方,即便是禀告了娘娘,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你们放心,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郭先、马禀,你俩过来我先跟你们说一下,等会我先演示一遍,然后你们照着我的办法去卖货!” 郭先、马禀俩人先是一愣,随即一起点头道:“是,一切都听汪公公吩咐!” 随后汪直便简单的跟俩人介绍了一下他的想法,这俩人听是听了,可是听的却是一头的雾水。 交代了一番之后,几人也已经来到内市之中。 此时大街两侧摆摊的,基本都是各宫的内侍和宫女居多。看的出来很多人也都是刚刚到此不久,有的正在摆摊,有的可能来的较早,已经把摊子摆了起来,东西也都布置好了,就等候买家的到来。 汪直来大明之后,也从未逛过集市,这一看倒是有一种他前世逛夜市的感觉,反正都是在道两旁摆摊卖东西,古今倒是大同小异。 郭先道:“汪公公,咱们不如先找个显眼的地方,也把摊位搭起来,等下方便售卖这些东西。” 可是几人沿路走了一会,发现这街上好的位置基本上都被人占去了,那些不好的位置,恐怕也未必能招揽到生意。 本来对于跟陈祖生打赌的事,几个人心中都有压力,这么一来,都觉得有些犯难了。 “那位陈公公怕是早就算计好了,他耽误了咱们这么长时间,这……这内市之中的好地方都被人占得差不多了啊。”马禀摇了摇头道。 其余两人也都发现了这个问题,目光看向了汪直。 汪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胸有成竹的道:“其实我之前已经想到一个好地方,跟我来吧。” 说着他就领着三人和马车,直奔御马监的方向而去。 这内市的范围,是从御马监起,到西海子为止。 汪直领着三人,直接走到了御马监衙署大门的附近,果然在通往御马监衙署大门口的这条路上,还并没有人摆摊。 “咱们的摊位就摆在这!” 说着他指了指那条通向御马监的路中央说道。 这个位置的确不错,只要是从御马监方向过来逛内市的人,都能第一眼就看到他们这个摊位,可以说是一个风水宝地。 但是为什么没人敢在这摆摊? 那当然是怕御马监的人了。 “这……汪公公,咱们要是摆在这,岂不是挡了御马监出入的通路了,恐怕不好吧?”郭先为难的道。 “放心,没事的。听我的,就摆这!”汪直则是一脸轻松的道。 “这……” 郭先回头看了看马禀。 “汪公公,要不咱们往旁边一点,也别摆在路中间啊?”马禀也劝道。 “我说放中间就放中间,你们不用怕,出了问题有我呢。” 郭先和马禀又对望了一眼,只好答应。 “好,那就听汪公公的!” 郭先和马禀倒也不敢违背汪直的意思,反正出了事有他顶着呢。 再说了其实他们心里也明白的很,虽然说这么做不太好,但他们可是昭德宫的人,御马监就算真的不满,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大不了就是再换个地方。 只不过如果没有汪直撑腰,让他们俩这么干,他们是绝对不敢的。 俩人立刻便动手开始准备摊位,芸儿也在一旁帮着忙。 这时候在附近的一些早就摆好摊的人都发现了他们的举动,有几个闲着没事的就开始议论了起来。 “这是哪一宫的人?怎么敢在御马监门口摆摊?” “就是啊,他们也不怕一会御马监的人出来掀飞了他们的摊子?” “这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连御马监的霉头也敢触啊?” “何止啊,我看他们这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汪直是没空理会这些人的窃窃私语的,他直接一把将马车上盖着的红布掀开了。 只见整个马车上大大小小的锦盒装了数十件,有些器物并没有盒子,便是露天放在上边的。 光是这些没有盒子的东西,就已经让周围的摆摊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刚才还在讨论汪直他们是在作死的这群人,现在讨论的重点完全变了。 “这……这么多好东西?都是拿出来卖的?” “这一马车东西,还不得值上万两银子!我的天!” “上万两?我看不止!” “我看最少也得值两万两!” …… 郭先俩人手脚倒是麻利得很,不多时,便将摊位摆好了,然后他们便一件件的把马车上边的东西拿下来,摆好。 因为要展示出来,所以他们将锦盒的盖子也都打了开来,露出里边的宝物。 汪直这里立刻再次成为了大家瞩目的地方。 他这里最多的就是各种精美的金银器,这些金银器上边有的还镶嵌着各种宝石,在阳光的映照之下,显的光彩夺目。 除了金银器之外,当然还有一些象牙、宝石、珊瑚、瓷器、锦缎、古董等物品应有尽有。 汪直的目的,当然是想尽快把这些东西卖出去。 一来他之前跟陈祖生打了赌,他必须要尽快卖完。而且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卖东西,他原计划等下还得去找陈海要账本。 还有一点,他昨天听吴起说过,那位嘉祥长公主可能也会来逛内市,为了避免碰到她,也是越早卖完越好。 但毕竟这一马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且每样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要想尽快买完哪那么容易。 想要东西卖的快,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选一个最显眼的地方,这御马监门前的位置,绝对是足够显眼了。 所有人到这,都会看一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堵着御马监门口卖东西。 这样一上来就赚足了眼球。 果然如汪直所料,这效果真的很不错,刚刚来到内市的人都会驻足在他的摊位前看一会,没多一会便吸引了一大波的人。 这不过这些人都是看热闹的,他们想看看到底御马监的人什么时候过来掀飞他们这摊子。根本就没有几个想要买汪直的东西。 汪直看着聚集到这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心中暗笑。 而御马监也当真没有辜负这些人的期望,过不多时,就有人发现汪直他们堵在路中间卖东西。 立刻便有人过来查问。 第六十七章 地摊上的拍卖会 “起开起开,让咱家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御马监门前摆摊!” 说着话一个身穿太监官服的人,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这人是御马监的太监王敏,他进来之后,便一眼看到马车上竟然有这么多价值不菲的物品在售卖,就是一愣。 再看向卖东西的这几个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但是他看得出来,除了汪直穿着便装之外,其余的三人穿着都是宫女和内侍的服装,想必应该是某一宫的人。 王敏心中暗忖,这到底是哪一宫的人,竟然能拿出这么多好东西?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的气势依然不弱。 “你们是哪一宫的,在这里摆摊,挡住我们御马监的路了,赶紧挪开!” 汪直一看,心中一喜,今天的买卖能不能成可就要靠你了。 “这位公公是御马监的?”汪直赶紧上前问道。 王敏一看汪直穿着便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干嘛的,语气便有些不善。 “这不是废话吗?咱家当然是御马监的!你们到底是哪来的,敢堵着御马监的道?” 王敏这话已经算是客气的了,要不是看到他们卖东西的排场这么大,他早就直接动手赶人了。 “敢问公公贵姓?”汪直又问道。 王敏上下打量了汪直两眼,耐着性子答道:“咱家御马监王敏。” “原来是王公公,失敬失敬!”汪直说着冲王敏拱了拱手。 王敏见汪直态度还算恭敬,便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赶紧赶着你的马车离开这,这次咱家也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王公公,你先别急。你看我们这刚开张,我打算在这搞一场拍卖会,借贵宝地一用,一会就完事。王公公要不你也看看,有没有你想买的东西?” 王敏一听这话,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来就是撵他们走的,结果反倒问他要不要买东西? “搞什么拍卖会,咱家是让你们赶紧挪开摊位,咱家什么都不买,你们也赶紧给我滚开!” 他说话的语气已经不似刚才那么客气了。 这时候周围的人已经越聚越多,很多人都是在一旁看热闹的,他们都想看看汪直他们到底是如何被御马监的人赶跑的。 “王公公,你看看这件茶壶如何?我觉得你平时一定爱喝茶,这件茶壶正合适你!” 说着汪直从一旁锦盒之中拿起一件茶壶,然后他把手中的茶壶往王敏的眼前递了过去。 旁边围观的人看到这汪直如此不识趣,王敏明显就是来赶他走的,他却一直在这插科打诨,还给王敏推荐东西,有几个忍不住哄笑了起来。 王敏本来气就不顺,对方在这跟他装傻充愣,看这样子就是不打算走了。他气的一挥手,就打算把汪直手中的这个茶壶打落。 可是以汪直的身手又怎么会被他打到,他一侧身便灵巧的躲了开来,然后依然道:“王公公,你别着急,你先看看这东西如何。” “看什么看……” 王敏虽然这么说,可眼睛却无意间看到了这茶壶的盖子上,只见上边刻着几个大字。 “御赐昭德宫珍藏” 昭德宫? 王敏心中一惊,这几个人难道是昭德宫的? 再看看车上琳琅满目这么多好东西,除了昭德宫之外还有哪个宫拿的出来呀,当下王敏再无怀疑。 御马监掌印太监梁芳可是费尽心机的想要巴结万贵妃,这件事王敏可是心知肚明的。 他之前万万没有想到,昭德宫的人会来这内市买东西,所以他之前态度才如此蛮横,现在看到这个,他可就不敢了。 只是他不明白汪直为什么不跟他明说是昭德宫的人。 “这……” “王公公,这件东西如何?不错吧?”汪直看到王敏的眼神,知道对方已经猜到自己是昭德宫的人了。 王敏这时候能说什么,刚才他的态度实在太差,要是让这个人回去跟万贵妃添油加醋那么一说,他还想好吗? 旁边一众看热闹的人,还等着王敏发飙赶人呢,可没想到瞬间王敏的态度就变了。 “好,这件茶壶真不错,这……多少钱?咱家要了!” 王敏想了想,不如破财免灾,高价买了这个茶壶得了。 这时汪直看到实际已然成熟,忽然一纵身,站到了马车上面,高举着这个茶壶冲着所有人朗声说道:“这个茶壶不贵,底价一两银子,王公公你愿意出价吗?” “啊?”王敏一脸懵,不知道汪直说这话是何意。 这件茶壶的工艺虽然比不上五彩杯那么好,但是也绝对不能只值一两银子。 王敏心中暗道,这人难道是傻了? “愿意!当然愿意!”王敏急忙点头道。 “好,王公公出价一两银子,有没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只要高过王公公的价格,这只成色如此完美的茶壶,就是你的了!” 此时围在汪直马车附近里三层外三层,已经有约么五、六十人了,都是刚才过来看热闹的。 这时候听到汪直喊说这杯子只要比一两银子高就能得,急忙有人便喊道:“我愿意出三两,买这个!” “好,这位大哥出价三两,王公公,你还愿意出的比他高吗?” 王敏这才明白汪直这是在搞什么鬼,虽然他不懂什么叫拍卖,但是这其中的道理他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要比谁的出价高啊?真亏的他想得出这种办法。 王敏为了不得罪昭德宫,急忙道:“咱家出五两!” 他便又叫了一口价。 汪直则冲着下边所有人继续大声道:“还有人出价高过五两吗?” 这时候旁边立刻有人喊道:“我出六两!” “我出七两!” “十两!” 这些人围在这,本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结果却没想到还有便宜可赚,这只茶壶按照其烧制出来的成色来看,最少要值五十两左右。 这些看热闹的人,便开始纷纷出价。 一旁的芸儿还有郭先和马禀全都看呆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操作? 而与此同时,刚刚来到内市的人,或者是正好路过此处的人,见到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好奇心促使他们也开始驻足围观了起来。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围在汪直摊位附近的人,却已经超过了百人。 第六十八章 中签、上签、上上签 王敏出价到五十五两的时候,便没有人再继续喊了,因为围观的人也不是傻子,没有便宜可赚,当然就不喊了。 王敏最后也是为了给汪直面子,所以才喊到了五十五两。 这时,汪直猛的一拍手,冲着王敏道:“好,王公公五十五两成功购得茶壶一件!” 下边这些围观的人都看的挺有意思,他们从未见过这种卖东西的方法,倒是都感觉十分新奇。 王敏则是就当花钱消灾了,况且这壶也值五十两左右,也不算太亏。 汪直这时候却突然又一把将王敏拽上了马车,然后对着下边所有人大声道:“众位,王公公成功拍得本摊位的拍品一件,便可以获得一次抽签的机会。本摊位抽签结果共有三种,中签、上签、上上签! 只要抽的相应的签,便可以获得相应的奖励,大家请看!” 说着他从身后的一个锦盒之中又拿出了三只黄金酒杯,这酒杯上边的雕花十分精美,上边还镶嵌着数颗宝石,可以说至少也值上千两银子。 然后,汪直又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边放着很多纸卷。 “请王公公抽一签!” 王敏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次又搞什么名堂,他便依照汪直所说的,抽了一个纸卷出来。 “请王公公打开给大家看看!” 王敏打开了纸卷之后,只见上边写着一个“上”字。 “恭喜王公公抽到了上签!这只茶壶我们免费送给你了!” “什……什么?不要钱?”王敏愣住了。 “对,因为王公公你刚才抽到了我签中的上签,上签就代表着你拍到的这件拍品免费赠送给你,不收一文钱!”汪直解释道。 然后他又冲着所有人解释道:“只要参与本次拍卖,并且成功购得一件拍品的买家,都有一次抽签的机会,只要抽到上上签就可以得到我身后的这黄金酒杯一只。先到先得晚了可就没有了。 抽到上签则可以免掉你购买拍品的花费。 抽到中签的奖励是纹银十两!这三种签只要抽,就必定会中其一,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呢?还不赶快来买啊!” 这话说完之后,底下围观的人全都震惊了,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由于刚才王敏已经中过了上签,免掉了他买茶壶的费用,也不由得这些人不信。 很多人已经纷纷开始喊道:“我要买那个!” “我要这个!” “我也要买!” 汪直看着下边这些人的购买欲望已经被他充分的调动了起来,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大家不要着急,每个人都有机会!” 然后他又拿出了一样东西开始拍卖。 如此一来,围观汪直卖东西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这些人有的是各宫的内侍宫女,他们本来就是来内市之中买卖东西的,有的则是某些朝廷大员家中的管家、或仆人等。 当然也有少数朝廷官员混杂在其中,他们此时身着便服,除非是认识他们的人,否则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在人群之中,却已经有人暗中注意到了汪直。 王敏这时候已经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了,他白得了一个不错的茶壶不说,还帮着汪直促成了这所谓的拍卖会,他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得罪昭德宫的人。 正在暗自庆幸的时候,旁边有人拍了他一下,他回头看去,却正是御马监掌印太监梁芳。 “梁公公,你也来了?” “场面闹的这么大,咱家能不来看看吗?” “倒也是,他们是……”王敏想要跟梁芳解释一下,这几个是昭德宫的人。 梁芳一摆手道:“咱家都知道了,要不然还能让他们在这胡闹吗?” “梁公公都知道了?莫非公公认识此人?这人是昭德宫中的哪一位?也不知道他怎么能想到这么奇怪的售卖方法?” “他就是汪直。”梁芳说着,嘴角还露出一丝笑意。 “我想起来了,前几日奉陛下之命查昭德宫中五彩杯丢失一案的不就是他吗?还有在百官宴上被陛下、三位阁老还有宫廷画师林良都赞不绝口的那幅画也是他画的?” 王敏显然也听说过了这些事,听梁芳确定了汪直的身份,他不禁又向高处的汪直那里望了过去。 梁芳微微点了点头。 “这人的确是有常人所不及之处,他竟然能想出如此古怪的售卖之法。”王敏叹道。 梁芳轻笑了一下道:“看来咱家也该给这位汪公公捧个场了!” 说着梁芳便冲着人群之中喊道:“咱家出五百两!” 这一嗓子声音洪亮,基本上所有人都看向了梁芳的方向。 围在这里的很多人都是认识梁芳的,没想到御马监掌印太监梁芳都来捧场了,一时间下边的人议论纷纷。 “这不是梁公公吗?他都来了?” “是啊,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是昭德宫的人!” “啊?真的?我说怎么这么大排面。” “这宫中除了昭德宫,谁还能让梁公公如此捧场的?” “是啊,那咱也买几件吧,也趁机跟昭德宫的人拉拉关系!” “就是就是!” 汪直一眼就看到了梁芳,他冲梁芳点了点头,梁芳回以微笑,他知道梁芳这是故意在给他捧场,心中也是一喜,有了梁芳这位大佬的捧场,这东西恐怕就更不愁卖了。 果然,从这之后,整个拍卖场面变得更加热闹了,每一样东西拿出来,出价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甚至还出现了一种奇妙的情况,很多商品的成交价格都要在其本身的实际价格之上。 汪直本来想要过去跟梁芳道个谢,可发现梁芳在人群之中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不必过来了。 然后梁芳和王敏便离开了这里,应该是回去御马监了。 汪直又连续拍卖出了几样商品之后,便将拍卖的事交给了郭先和马禀, 俩人之前受过汪直口头上的指导,刚才又看他亲自演示了半天,现在对于这拍卖的方法已经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汪直在一旁看着俩人卖了一阵,虽然略微生疏,但是却也渐入佳境。 他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汉,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 这拍卖和有奖销售的办法,都是他昨天晚上临时想到的。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些物品的实际价值,一样一样去标价实在太麻烦了,便想到了拍卖这一方法。 他将底价都设置为了一两,只要有人觉得有便宜可占,那么就一定会一直去叫价,最后商品卖出的价位也就会在一个比较合理的范围,符合这件物品的本身价值。 附加的有奖销售的办法,也是刺激众人竞价的一种手段,毕竟这个时候的人对这种营销手段还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第六十九章 三边总制王越 这地摊拍卖会异常火爆,汪直估算了一下,如果如此持续下去,也许大半天这马车上边的东西就能全部卖光。 想到这,汪直往四周看了看,陈祖生不可能不派人暗中监视这里,可能他现在已经知道这边的情况了,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吧。 剩下的事交给郭先和马禀应该就可以了。 此时忽然有人在汪直的身后说道。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还能这么卖东西的?你是怎么想到的?” 汪直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吴起。 他身望去,果然吴起正站在他的身后。 “你不是说一早就来么,怎么这时候才来?” “废话,我尚膳监还有活要干,哪像你这么随意啊。这么多人抢你的东西,看来很快你这些东西就能卖光了。” 吴起看了看围在这里的人,怎么着也得有三四百人,这内市上大概有一半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甚至有一些也是在附近卖东西的人,也都凑过来看热闹了。 此时芸儿也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跑到汪直的身边兴奋的道:“汪公公,东西已经卖掉不少了,现在就卖了快五千两银子了,真没想到能卖这么快,你真是太厉害了!” 芸儿满眼都是崇拜的神情。 此时她才明白,为什么汪直敢跟陈祖生打这个赌了。用他这种售卖方法,当然是赢定了的。 “芸儿,你跟我去内市另一边去逛逛,我还有些东西要买,这里就交给郭先和马禀吧。” “嗯,是!”芸儿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跟在了汪直的身后。 “对了,吴起,你也去帮我个忙吧!”汪直又看向一旁闲着的吴起。 “帮什么忙?” “帮我往上抬价!”汪直凑到吴起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抬价?”吴起愣了愣,随后便领会到了汪直的意思。 “哦……我懂了,你是让我帮你把东西的价格往贵了叫,然后让那些真心想买的人,不得不多花钱?” “还是你最懂我!” “我不去!” “怎么?” “没有好处的事谁干?”吴起说着还翻了个白眼。 “可以啊。我给你好处,你想要多少?”汪直笑着反问道。 “这个好处嘛……算了,就先帮你这一次,这事以后再跟你算!” 吴起说完,就真的挤进了人群之中,帮汪直抬价去了。 一旁的芸儿看着吴起的背影,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汪直看到芸儿的表情,便问道:“怎么了?” “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吴公公这人,真的很有意思。” “哈哈……” 就在这时,汪直注意到,在芸儿身后有两个人也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 其中一人个子较高,面容清瘦,大约五十岁左右年纪。 另一人个子矮一些,面容微胖,颌下还有三缕胡须,大约是六十岁左右年纪。 显然他们是冲着汪直的方向而来。 看这俩人走路的姿势,还有二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场,十有八九是两位朝中的官员。 因为汪直也知道,进入这内市之中的人,除了内廷的人以外,还有会有一些官员在内。这俩人的气度非凡,显然并非内廷一般的宦官所能比的。 “这位小兄弟,能否借一步说话?”那个面容清瘦的老者冲汪直拱了拱手。 另一位老者则站立一旁,看着汪直。 “两位找我?”汪直还了一礼问道。 “正是,我们二人闲来无事到内市之中闲逛,适才看到小兄弟你卖货的方式颇为奇特,老夫特来想向小兄弟请教一二……” “不敢当,老先生过誉了,那咱们这边说话!”汪直往一旁没人的地方指了指。 “如此甚好!” 两位老者,跟着汪直走到了一旁僻静之处。芸儿并没有跟过来,而是在原地等候汪直。 “小兄弟,老夫就有话就直说了,你可是昭德宫的内侍汪直?”清瘦老者直接开口就问道。 汪直却没想到这老者竟然对自己的情况如此了解。 “正是,老先生是怎么知道……” “老夫来到内市之时,便看到你与那司礼监陈祖生打赌之事,当时你们二人说话的时候,老夫也在不远处看着,所以对你们的事也是略知一二。” 汪直这才明白,敢情这俩老头是一直跟着自己看热闹来着。 “哦,原来如此,老先生也觉得我一定卖不完那些东西吧?” “之前老夫的确是替你捏了一把汗,只是此时老夫才明白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哈哈!” “哦?”汪直倒是有些意外,听这老者的意思,他的立场似乎是站在自己这边。 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微胖老者却打趣道:“他其实就是想看看那陈祖生打赌输给你的表情。” “知我者子英兄也!”清瘦老者一听这话,笑的更加开心。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两位老先生应该都是朝中官员吧?还未请教,两位老先生尊姓大名?” 汪直听出来了,看来这位清瘦老者似乎跟陈祖生有旧仇。 “老夫王世昌,这位是子英兄。” 王世昌? 如果汪直没有记错的话,世昌应该是他的字,此人名字应该是王越。 而这位“子英兄”,汪直搜索了一下自己脑中所知不多的朝中官员,却并未想起此人到底是谁。 王越是明朝历史上首位西北三边总制,三边便是延绥、宁夏、甘肃。 他也整个明朝历史中因军功封爵的三位文臣之一,其余的两人分别是王骥和王守仁。 王越可以称得上是成化到弘治年间的一代战神,他一生对北虏大小战役无数,可谓是战功卓着。但在后世,王越的知名度与他的功绩并不匹配,对明史不了解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 “原来是两位老先生。失敬失敬!”汪直虽然知道俩人的真实身份,但是俩人显然是不想直接表露身份,汪直便也不提。 “汪公公,不瞒你说,老夫以前就曾经被那陈祖生刁难过,这厮如今竟然还不改这幅刻薄刁钻的嘴脸。 没想到今天能看到他在你的面前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老夫这趟内市倒是没有白来!哈哈!” 王越说着,又大笑了起来。 第七十章 御史原杰 这时一旁的“子英兄”也道:“我观司礼监中之宦官,多刻薄无理,贪财无度之人。唯有怀恩公公为人公正廉洁,正直无私,可为司礼监乃至内廷宦官之表率。 汪公公今日小惩了这陈祖生一番,希望日后他能有所收敛。” “子英兄,你指望他能收敛,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他今日在汪公公手上栽了跟头赔了银子,来日可能会更加疯狂的去敛财。”王越说着,还摇了摇头。 “子英兄”似乎也觉得王越说的有理,淡淡的笑了笑。 然后他又看向汪直道:“汪公公,之前老夫就曾听闻过你的名字,在百官宴上。只不过当时并未看到汪公公你的那幅画作。” “那日百官宴,老夫倒是没有去。不过汪公公的大名,老夫也有耳闻,下次有机会,也要仔细观赏一下汪公公的大作。” 汪直没想到这两位大官竟然也都知道他那副画作的事,而且还对他极为吹捧,倒是有些意外了。 “两位老先生言重了。” “对了,汪公公,改日有空的话,到老夫的府上去坐坐,老夫倒是想要跟你学学这经商之道!” “世昌,你这是何意?”“子英兄”有些意外的看向王越。 “唉,子英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自打被弹劾之后,离开三边回到京城已有四五个月光景。可是陛下一直都未下旨让我重回西北,说实话,着实让我有些寒心。 不瞒子英兄,我已经有了告老还乡的打算。还不如回去做点小买卖。” 此时的王越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他虽然并没有被革职。但是却不知何时才能得以复用,他已经在家赋闲了数月。 他在家中这数月,没有一刻不心系三边的将士和百姓,空有满腔热血,却根本得不到施展。每当他做出一些成绩,便屡遭言官的弹劾,却又得不到皇帝的理解,这些事又怎么能不让他寒心。 “世昌,你万不可有这种想法。陛下可能只是顾念你的身体,所以才未让你复职,可耐心再等候一段时间,这眼下便是正旦,说不定明年便会有旨意颁下。”原杰急忙劝阻道。 “唉……那就借子英兄吉言吧!”王越说着还叹了口气,显然他并未报太大的希望。 汪直在一旁也听出了一些门道,原来王越被弹劾之后称病回到京城,赋闲在家已经数月。而朱见深目前还没有复用他的意思。 “闪开,都闪开,你们这么多人在这干什么?聚众闹事吗?” 就在这时,汪直的摊位那边忽然凑过来几个人正在驱赶人群。 汪直远远的望去,发现那正是陈祖生的手下。 显然陈祖生知道汪直这里的生意如此红火,已经坐不住了,竟然派人到这来捣乱。 这几个人来此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利用司礼监管理内市的权利,驱散在这里围观的人群,人群一散,汪直原本的计划就泡汤了。 “你们聚集在这里想要干什么?这里可是皇城内市,赶紧给我散了,否则把你们全都抓回去!” 此时已经有些人发现了情况不对,急忙散到了一旁。 见陈祖生的手下还在那里叫嚣着,汪直起身刚要过去,却被王越给拦了下来。 然后他看向那位“子英兄”道:“子英兄,看来陈祖生这是不肯服输啊,果然他又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好吧,既然让老夫碰上了,便要管上一管!” 说着“子英兄”便向着那几人走了过去。 “赶紧都给我散开!”那几个人此时仍在驱散着人群,而“子英兄”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几位……可是司礼监陈公公的手下?” 那为首的一人听到有人跟他们说话,便回头看去。 他看了一眼,发现眼前这名老者他并不认识,便不耐烦的道:“哪来的老头,这没你的事,滚开!” “放肆!”“子英兄”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无礼,便是皱了皱眉喝道。 为首的宦官这时才发现这老者似乎气度不凡,并非普通的糟老头子。 旁边却已经有人认出了“子英兄”的真实身份。 急忙有人拉了拉为首的宦官小声道:“赵公公,这位是刚刚回京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原杰原御史!” “什么?”为首的宦官就是一愣。 都察院主掌监察、弹劾。与六科给事中,合称为科道官,也就是俗称的言官。 言官在朝堂之上,可以在毫无任何凭据的情况下,弹劾朝中任何一位官员甚至是皇帝,就算是弹劾错了,也不需要担任何责任,这是所谓的“风闻言事”。 在一般情况下,朝中官员也都是尽量不去得罪言官的。 就算是皇帝,因为某个言官得罪了他,想要给这个言官穿小鞋,无非就是将他下放或者是调走,但是这个人走了,这个缺总还是要补上的,说不定下一任言官比调走这位更加耿直。 鉴于这种情况,即便是司礼监太监也尽量不去得罪言官。 更何况原杰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地位崇高。 陈祖生的几个手下宦官一听对方是原杰,都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他们也都明白不能得罪了对方。 “小的不知道是您,刚才多有冒犯,小的该死!”为首的宦官知道了原杰的身份之后,立刻就换了一幅嘴脸。 原杰见对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便朗声说道:“这内市之开,目的就是为了方便皇城之内的交易,老夫还从未听说过因为生意太过红火却反倒要被你们司礼监驱赶之事? 老夫适才也在这摊位上买过东西,你们是不是也要将老夫一并抓回去问罪?” “这……当然不敢!”为首的宦官急忙否认。 原杰冷哼一声道:“请你回去转告陈公公,司礼监作为内廷衙门之首,理应该成为内廷表率才是。陈公公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既然愿赌就要服输。” 原杰言下之意,陈祖生与汪直打赌的事,他全都看在眼里,暗中使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不该是司礼监所为。 那人犹豫了片刻道:“是,小的一定帮您把话带到!” 说罢,他领着其余几人急匆匆的便走了。 围在这附近的人,还没有完全散去,一看竟然连原杰都帮着说话,那也就再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这拍卖会又渐渐的恢复了起来。 汪直其实之前也在担心陈祖生发现自己这边生意红火,会过来捣乱,这下却被原杰化解于无形之中。 “这次要不是原御史的帮忙,我恐怕就要输给陈祖生了。” “老夫也只是看不过这陈祖生的做法而已,汪公公不必如此客气……” 此事过后,汪直与原杰、王越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两人便离开了内市。 王越最后依然邀请汪直有空去他那里坐坐,汪直便也欣然答应了。 汪直感觉这二人似乎是有意的帮了自己这个忙。 第七十一章 再遇长公主 汪直来到大明之后,这是第一次结识朝中官员,之前他都是与内廷宦官接触的比较多。 这两位朝中大臣,都是文人出身,他明显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文人风骨,与那些内廷宦官倒是截然不同。 一旁的芸儿见风波已经过去,那两位老者也已经走了。 这才凑了过来问道:“汪公公,那两位可都是朝中大官呢!你跟他们认识呀?” “不认识,他们也只是看不惯陈祖生的所为,所以才帮了我一把的。” “那他们走了……陈公公会不会还来难为我们啊?”芸儿有些担心的问道。 “当然不会了,而且……” 汪直话音未落,就看到刚才离去的那个姓赵的宦官去而复返。 “糟了,他们又来了,想必他们这是知道两位老先生走了,又来找茬了!这帮人,真……”芸儿气道。 “放心吧,他这次来的目的跟之前可是不一样。” “咦?为什么?” 芸儿正说着,那姓赵的宦官已经走到了近前,他冲汪直微施了一礼道:“汪公公,陈公公让我带话给你,他说这次他愿赌服输,从今以后昭德宫的常例钱都算在他的头上。” 汪直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陈公公还说什么了?” “陈公公还说,今日他还有其他事要办,就不亲自过来了,改日找机会一定与汪公公再叙!” “改日一定与陈公公再叙。” 这宦官帮着陈祖生传话之后便走了。 汪直心中清楚,陈祖生今天之所以刁难他应该与陈海脱不开关系。而通过这件事,自己与陈祖生的私怨也算是结下了,他说的再叙肯定也不是表面上的意思。日后恐怕要时刻小心这个人了。 “汪公公,这次你得罪了陈公公,他以后可能还会来找你的茬……”芸儿也听出对方话中有话,她脸上带着忧虑看着汪直。已经开始为他担心起来了。 “咱们走吧!”汪直却不以为然的道。 “啊?去哪呀?” “我们去逛一逛这内市!” “这……是!”芸儿看汪直表情轻松,便也不敢再问。 汪直领着芸儿离开了这里,往内市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由于御马监附近所有的人几乎都凑到了汪直的摊位处,附近很多摊位都没有什么人在逛了。 很多人因为没什么生意,也都提前撤掉了摊位。 汪直走出很远,道两边摆摊的人才逐渐开始变得多了起来。 只不过走出这一段,他基本把所有摊位都留意过了,却根本没有发现有卖五彩杯的。 芸儿当然知道汪直要找什么,她跟着汪直走了一会之后提议道:“公公,这边的摊位比较多,不如让奴婢单独去街那边看看?这样分开找能快一些吧?” “也好,那你去那边,我在这边,有什么发现就立刻过来通知我。” “是。” 芸儿答应一声,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汪直则继续沿着原本的路线继续走着。 又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发现有一个人出现了在了他的身前,故意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汪直看清这人的长相之后才想起他之前忽略了一件事。 之前只顾着卖东西了,却没想到自己已经被这人给盯上了。 这人正是英宗最小的女儿,朱见深的妹妹,长公主朱延褆(ti)。 她此时的穿着与那日不同,是一身便服,但依然是一件男装,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虽然也穿着男装,但是明显看得出来应该是两个宫女。 “曾阿牛,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汪直此时虽然知道她长公主的身份了,但是对方没有主动说出来之前,他也不想表示出来,毕竟万一对方要是还想跟他比武,那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否则这要是被她缠上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呢。 “是你。”他只是淡淡回应道。 “你那日竟敢骗我,说自己是什么尚膳监的?我去尚膳监找了你好几次,尚膳监根本就没有你这号人!” 朱延褆前后去了尚膳监两次,都没有找到这所谓的曾阿牛,最后才知道尚膳监根本就没有这个人,这下把她可给气坏了。她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你那天拦住我要打要杀的,谁知道你是好人坏人,我当然不能跟你说实话了。”汪直回道。 “我呸,谁跟你要打要杀的,我当时只是要跟你比武!你说谁是坏人,我哪像坏人了?我像坏人吗?”最后一句话是她问身后的宫女。 “长公……”一旁的一个宫女听到这就想要跟她说话。 “嗯?”朱延褆知道这宫女要喊“长公主”,立刻回头瞪了那宫女一眼。 “公……公公……”宫女急忙改口称公公,因为这宫女也知道朱延褆平时都做太监打扮,“你又要跟人打架啊?” “你……你们先不要管这个,我一定要跟这个人说清楚这件事!他敢说我像坏人!”说着朱延褆一把拉住了汪直的手。 “你还说你不是坏人,那你现在拉住我不让我走又是何道理?” 汪直本来可以躲开朱延褆的手,但是想了想,这内市这么多人,还是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手,让别人看到那就不好了。 “你……总之,你得跟我走,我有事要找你!”朱延褆牢牢抓住汪直的手不肯放开。 “那可不行,我今天来内市是有事要办的,没空跟你走。” “我管你什么事,总之你不能走!” 旁边两个宫女一看这长公主在这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实在是太不成样子了。 因为此时汪直穿的是便装,这俩宫女并不知道他的内侍身份,所以才会这么想。 其中一个宫女急忙道:“公公,您要是再这样,我们可是要把此事告诉……”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明显已有所指,朱延褆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不情愿的放开了汪直的胳膊。 “那我不拉他总行了吧!”这句话她是跟两个宫女说的。 汪直一看朱延褆竟然会听从这两个宫女的话,很显然这俩宫女是跟在左右监督她的,看来她应该也有怕的人。 他也不打算再跟这位长公主纠缠,毕竟对方身份特殊,还是不要招惹对方为好。 心中开始思索脱身之计…… 第七十二章 长公主与五彩杯 汪直趁着朱延褆与两个宫女说话的空档,一转身就打算趁机溜走。 却没想到忽然眼前一花,朱延褆竟然十分迅捷的又抢到了他身前。 “好啊!你果然又想跑?” 汪直一看,这位长公主怎么还成了狗皮膏药了,还粘上自己了。 “我为什么要跑?我本就是来这内市之中买东西的。我就是到处看看逛逛罢了。”汪直故作无辜状。 “哼,好啊!我也不拦阻你,你不是不肯说实话吗?我今天就要跟着你,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是哪一宫的!” 这位长公主竟然是铁了心的要查明白汪直的来历。 汪直不禁感觉头疼不已,怎么还真的就甩不掉了。 他也不再理会朱延褆,而是自顾自的继续去寻找卖假五彩杯的人。 朱延褆则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他。 两个宫女其中一个小声的问道:“长公主,你为什么非要跟着他呀?” 另一个也问道:“长公主,这人到底是谁啊?” “废话,我要是知道我就不跟了,我就是想要知道他到底是哪一宫的,到底叫什么名字。他那什么曾阿牛的名字肯定也是假的。”朱延褆不耐烦的回道。 “长公主,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啊?就别跟着了,咱们不是来这内市买好玩的东西来的吗?” “就是,就是,长公主,咱们还是别跟了!” “你们俩怎么那么多话,到底你们是长公主,还是我是长公主?皇兄让你们跟着我,可没让你们事事都管着我。”朱延褆显然是不高兴了。 “这……”两个宫女一看长公主生气了,便不敢再说话了。 三人依然不远不近的跟着汪直,只见汪直一会到这个摊子看一眼,一会又去其他摊位看一眼,驻足的时间都不长,但似乎始终没有找到想要买的东西。 “你们说他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呀?” 朱延褆跟了一会,又回头问宫女。 “这……奴婢也不知道啊,要不奴婢过去问问?” “嗯……行,那你去问问!” 那宫女得了朱延褆的命令,急忙快走了两步过去,然后拽了拽汪直的衣服。 汪直以为又是朱延褆过来,回头一看,却发现是她身边的宫女。 “怎么她不过来又换你来了?” “麻烦你,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这宫女冲着汪直眨了眨眼,然后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她生怕被朱延褆听到。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朱延褆瞪着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们两个人。 “什么忙?” “你就告诉我们家公公你到底是哪一宫的人?叫什么名字,我们立刻就带着她离去,不再纠缠你了。” “真的不纠缠我了?” “真的!” 汪直一想,不如再编一个其他的名字,糊弄一下他们好了。 “那……好吧,我就告诉你,省着你们家公公老缠着我,我叫……” “汪公公!” 汪直刚想再随便编一个名字,却没想到芸儿正好过来了,喊了他一声。 这下却破坏了他原本的计划。 “汪公公?”那宫女疑惑的看了一眼芸儿,发现对方也是个宫女,这才明白汪直虽然身穿便装,但其实是一位宦官。 刚才汪直办拍卖会的时候,朱延褆便发现了他,只不过现场人太多,太乱,他们也没搞清楚汪直的身份。 本来汪直从拍卖会中出来的时候,朱延褆就想要上去拦住她,可是她发现王越和原杰两位朝中大臣又跟汪直攀谈了起来,便没有过去。 毕竟她也不想暴露自己长公主的身份,那样就没意思了。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汪直单独行动的时机,她这才出来拦住了汪直。 汪直急忙冲芸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可是芸儿显然没有看懂,又问道:“汪公公,你怎么了?这位是?” 芸儿看到那宫女站在汪直的身边,便问道。 “哦,我是内官监的人,你是哪一宫的宫女?”那宫女看出芸儿是跟着汪直一起来的,便想趁机问出对方的来历。 “奴婢是……” 芸儿刚要回答,汪直便急忙拦住了她的话头大声道:“芸儿,你刚才在那边有看到卖五彩杯的吗?” “没有啊,一个都没看到。”芸儿急忙回道。 “五彩杯?原来你想买五彩杯?”刚才汪直的这句话声音很大,站在不远处的的朱延褆当然也听到了。 那宫女本来就快要套出汪直的信息了,这一下却又被打断了。 汪直听朱延褆刚才的这句话倒是透露出了一个信息,显然她好像知道些什么。 便看向了她问道:“你也知道五彩杯?” “当然,我还买过呢。”朱延褆见汪直主动跟他说话,发现原来对方一直急于想要找的是这个东西。表情突然变得得意了起来。 “我怎么不信,你是吹牛的吧?”汪直便故意激道。 “什么?你敢说我吹牛?这五彩杯我当然知道了,不就是御用监的霍山造的吗? 我劝你啊,不要在内市上买了,这里都是一些仿品,都不是出自霍山之手。霍山做的那些基本都送进昭德宫了。这些杯子昭德宫是不会拿出来卖的,万贵妃她很喜欢霍山做的那些杯子的。” 朱延褆怕汪直说他是吹牛,基本上把她知道的有关五彩杯的事都说出来了。 “仿品,这哪里有卖仿品的?我怎么没看到?”汪直再次故作不信的说道。 “当然有了!你要是不信……你就跟我来!” 说着朱延褆当先向另一个街口方向跑了过去。 她的两个贴身宫女一看朱延褆飞快的跑了出去,也急忙跟了过去,还一边喊道:“长……公公,等等我们!” 汪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立刻也跟了过去。 这位长公主还真的是不经世事,刚才他只是稍微激了她一下,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现在还要亲自领他过去,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不过这倒也难怪,朱延褆贵为长公主,皇帝的妹妹。 她既不用像后宫的妃子一样成天想着要如何去争夺圣宠,又不用像内廷的宦官一样活在尔虞我诈之中,而且作为女子,她也不用去参与到什么皇权争夺当中。 虽然她的性格还是有些刁蛮任性的,但她却难得的保留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与纯粹。 就算是芸儿,虽然与朱延褆年纪相仿,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芸儿早就已经懂得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也早就懂得该如何在这后宫之中活下去。 若论心智的成熟程度,恐怕芸儿早就算是个成年人了,而朱延褆却还只是个孩子。 第七十三章 长公主的计划 芸儿跟在汪直的身后,她见朱延褆等三人离的远了,便有些好奇的问道:“公公,这几个人都是内官监的?你认识他们?” 汪直小声回道:“为首的那人跟我有点私怨,但是她不知道咱们是昭德宫的,等会你也不要说出来。” 芸儿急忙点了点头,这才知道刚才她来的时候汪直冲他使眼色的意思。 “奴婢该死,刚才没有领会公公的意思!” “我又没有怪你。你看……为首的那个人知道卖赝品五彩杯的地方,我们且先跟着她过去看看。” “是。”芸儿乖巧的点了点头。 前边朱延褆在前边跑几步,便回头看看汪直有没有跟上来,她还有是很怕汪直又借机跑了。 看到汪直真的跟上来,她这心才算放下。 其实自从那天被汪直摔了几个跟头以后,她心中就暗暗的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那就是拜汪直为师! 所以她这才才几次三番的想要找到汪直,结果没想到汪直留下的是假信息,这可把她气的够呛。 最近这两天朱延褆一直在到处寻找汪直的踪影。怀恩答应说帮她找,但其实也没怎么用心。她去怀恩那里问了好几次,都没得到什么信息。 她只好又开始自己去找。 朱延褆是在英宗天顺七年出生,出生的当年她的母亲李妃便病故了。 天顺八年正月英宗也病逝了,当时的她还不到一岁。 作为朱见深最小的妹妹,朱见深其实对这个妹妹十分疼爱,毕竟她不到一岁,便父母双亡。 他这个做兄长的,便如父兄一般,当女儿一样的去照顾这个妹妹,即便是再忙,他都会抽出时间去关心一下朱延褆的生活起居,甚至是亲自去看看她。 朱延褆长大到四五岁的时候,曾经跟着朱见深去西苑观看武官骑射,从那时起她便喜欢上了这些东西。 又过了两年,她又大了一点,便缠着朱见深说想要学武艺、学骑射。 可朱见深怎么可能答应她这种要求,当时便说了她两句,身为大明长公主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平时要多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多学学宫中女训,不要去想着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然后也就忘记这事了。 朱延褆虽然表面上答应的挺好,可实际上却根本没往心里去,既然朱见深不帮她,那她就自己想办法。 她之前跟汪直说的有师父云云,当然都瞎说的,她作为长公主,怎么可能允许她去学什么武艺呢? 她会的这些其实都是偷偷逼着宫中一些学过武艺的内侍教她的。 那些内侍被她逼的实在没办法了,就暗中象征性的教了一些。 但是那些内侍所会的本就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即便她全学会了,也根本不会厉害到哪去。 她学会了这些之后,当然是要找人实战试试到底厉害不厉害,她便开始到处去找宫中宦官去比试。 这些宦官又哪敢得罪她,都是轻轻松松被朱延褆给打的人仰马翻,然后就狂拍她的马屁,说长公主武功盖世,所向无敌云云。 渐渐的皇城内的内侍、宦官都怕了这位长公主,但是也没有人敢去皇帝哪告状去,最后这些宦官还给朱延褆起了一个外号,“皇城一霸”说的就是她。 可当初汪直却并不认识她,还把她给摔了个七荤八素。可经过这一次之后,朱延褆才明白,原来自己的武艺实在是差的远呢,那些宦官平时都是让着她的。 她这才下定了决心,就想要拜汪直为师,让汪直好好教教她武艺。 在朱延褆心中对于汪直的武艺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她也想学学那个什么“九羊神功”。 可是她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佩服的话她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 她原本打算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暗中想办法让汪直当他的师父,可惜这个想法始终没有成功,因为她根本就找不到这个所谓的“曾阿牛”。 朱延褆平时最喜欢的就是逛内市,因为内市上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可以看,所以几乎每次内市一开,她都回来,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她今天正是从御马监的方向来的,一来就看到汪直在搞拍卖会,她也是一眼就看到了汪直的身影,心中当然喜不自胜。 “总算是让我逮到你了,这次看你还往哪跑!” 由于拍卖会实在太过火爆,人又太多,她也只好等在一旁,等候汪直什么时候出来,便上前去逮住他。 之前陈祖生派人来捣乱的时候,她也曾经想出头帮汪直一个忙,这样一来,对方欠自己一个人情,这拜师的事岂不是十拿九稳了? 可没想到却被原杰给抢先了,她心中虽然不爽,但也并没有放弃。 最后,终于还是被她逮到了机会。 汪直跟着朱延褆身后,拐弯抹角的穿过了一条小胡同之后,忽然眼前豁然开朗。他这才发现原来在这边竟然还有一处小集市,这集市的位置相对比较偏僻,来这里的人也比较少。 而且看到四处摆摊的人,汪直发现这里的人似乎都不像是宫中之人。 汪直心中疑惑,便快走了几步追上了朱延褆。 朱延褆看对方跟了上来,也知道了他的意思。便开口介绍道:“怎么样?你都不知道这内市之中还有这里吧?我告诉你,其实很少有人会逛到这边的,在这里摆摊的大多都是宫中各监差役的匠人。” 汪直一听也缓缓的点了点头,终于明白这些人的身份。 由于内廷各监的活既多又杂,他们当然需要劳役各种各样的匠人来给他们干活,这些匠人平时有空的时候,也会额外做一些手艺活,等到内市开放的时候,便来这里卖了换钱。 其实这里基本上都是这些匠人彼此之间进行一些交易,各取所需。宫中内侍和宫女其实是看不上这里的。 朱延褆喜欢逛内市,每次都会来,她也是一次无意之中误打误撞的发现了这里。 “那制作仿制的五彩杯的匠人你就是在这里碰到的?”汪直问道。 “对啊,就在……等下!”朱延褆说到这,忽然眼珠一转回头看向汪直。 “怎么了?”汪直一愣。 第七十四章 意外收获 “哦,我懂了!我差点又上了你的当了!你刚才就是故意激我,让我带你来这的吧?” 朱延褆眼睛睁的圆圆的,瞪着汪直,显然她直到此时才反应了过来,她毕竟只是单纯一些,又不是傻子,此时总算是想明白了汪直的目的。 “这位公公,我们的确是想要找到买那杯子的人,就麻烦您告诉我们吧!”芸儿眼见着快到地方了,心中着急,急忙说道。 “我偏不!好啊你!你又骗了我一次,我干嘛还要告诉你!除非……” 朱延褆美目一翻,转过身去,靠在了路边,似乎是不打算继续带路了。她打算等汪直主动来求她,这样一来她的目的才能达成。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反正咱们都到这了,不用她也能找到的。芸儿走,跟我一起再去找找!” 汪直根本不理会朱延褆,而是拽着芸儿自己去找了。 “你……” 朱延褆似乎是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再一次被汪直给气到了。 这时她的两个贴身宫女也已经跟过来了。 “长公主,咱们回去吧,不要再理会那个人了!那人油滑的很,根本就不想告诉你实话。回去把这事告诉陛下,让陛下惩罚他!” “当然不行,你们不可以告诉皇兄!这……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一定要知道他是哪的。叫什么名字。”朱延褆急道。 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道:“那不如这样吧,长公主你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他肯定不敢不听的。不过也真是奇怪了,那人是宫中宦官吗?他竟然不认识长公主吗?” 这宫女觉得“皇城一霸”的名头这么响亮,宫中竟然还有不认识的,觉得有些奇怪。 朱延褆却是摇了摇头道:“他肯定是不认识我,要不然怎么可能……”她想说要不怎么可能摔了我那么多次,不过想想这件事不能告诉这俩丫头,便不说了。 见两个宫女好奇的看着她,等候她的下文。顿了顿,朱延褆才又说道:“我不想用我的身份压他,这样他心不甘情不愿,以后……” 她想说以后也未必会真心实意的教他武艺,但是这后半句只能放在心里说,不能让这两个丫头知道。 可是这两个宫女似乎看出了苗头,急忙问道:“以后?长公主,你到底要找他干什么呀?能不能告诉奴婢们?” “这……这是我的秘密,谁也不能说!” 朱延褆又回头看去,发现汪直正在寻找那个制作赝品五彩杯的人。 她低头想了想,又追了上去。 两个宫女对望一眼,同时摇了摇头。堂堂大明长公主,竟然追着一个宦官屁股后边到处跑,这成何体统啊? 可是俩人却又无可奈何。 “不如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带你去找那个匠人!” 朱延褆又一次出现在了汪直的面前。 “什么事?说来听听?”汪直想了想,如果事情不难办的话,答应了她倒也没什么,毕竟自己这么一家家的找也是很浪费时间的,不如先听听这位长公主到底想干嘛。 “三天后,在咱们第一次碰面的那个地方,还是那个时间你过来跟我见面,你只要答应我这件事,我这就带你过去!” 朱延褆想了想,现在人多眼杂的,不方便说话,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跟他提学武艺的事。 汪直思索了片刻,又想起那个叫安儿的小孩,他之前怀疑这孩子可能便是皇子朱佑樘,这件事恐怕也要着落在这位长公主身上…… 看着朱延褆期待的眼神,似乎她并没有什么恶意。 “好吧!我答应你了!” 朱延褆听到对方终于同意了,立刻满脸都是喜色。 “君子一言……” “你放心,我这人从不食言!” “好!那跟我来吧!” 朱延褆说着,当先带路,领着汪直和芸儿往前走去。 不多时,她带着两人来到一个摊位处。 果然这摊位上放着几只制作还算精美的瓷器,但是并没有看到仿制五彩杯的踪影。 摊位后边则坐着一个男子,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他此时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沈庆!”朱延褆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这叫沈庆的男子却并没有抬头,似乎是在发呆。 “沈庆!叫你呢,怎么不说话?”朱延褆的宫女这时候也到了,大声的喝问道。 “啊?在呢……是公公您啊?公公又来光顾了,这次想买点什么?” 沈庆这才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的朱延褆,看样子他也并不知道朱延褆的真实身份,以为她是一位内廷的宦官。 汪直在一旁听朱延褆说话的意思,她似乎是经常来光顾这里的。 “这次不是我,是他!”朱延褆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汪直。 沈庆刚才没有注意汪直,此时朱延褆一指,他才多看了汪直几眼。 他的表情略微发生了一些变化,忽然说道:“您是昭德宫的汪公公吧?” “昭德宫?”旁边的朱延褆一听也是一愣。 “我……” 汪直看到朱延褆还在一旁,便想否认,可一旁的芸儿却也忽然道:“我……我好像见过你,你……你是?” “你是芸儿姑娘吧?你还记得我呢?我是你们宫中晴儿的哥哥。” “对了,对了,我说怎么看你面熟,那……那天只是匆匆见过你一次,不知道你是晴儿姐姐的哥哥,对不住!” “芸儿姑娘说哪里话。”沈庆急忙摆了摆手道。 晴儿的哥哥? 汪直听到这个,倒是瞬间便解开了心中的一些疑惑,想不到这次的收获还挺大的。 “原来你是昭德宫的人,哈哈,这下我终于知道你了!” 朱延褆在一旁忽然掩嘴笑道,然后还伸出纤手拍了拍汪直的肩膀,她的意思是这回你想跑也跑不了了。 汪直此时也只能是叹了口气,真的是被这狗皮膏药给黏上了。 “那行了,汪~公~公~我就先走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啊。当然了,你要是到时候不来的话,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朱延褆说着,美目流转在汪直脸上盯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回身领着两个宫女走了。 第七十五章 孙昭送信 “公公您慢走,有空再来!” 沈庆见朱延褆走了还不忘冲她喊了一句。 朱延褆却早就已经走远了。 沈庆又转回头看向汪直。 “汪公公,你来找小的有什么事?是晴儿她有事要找我吗?” “我们……”芸儿刚想说话,却被汪直给拦住了。 “没什么事,我们其实只是路过这里顺便看看你,你妹妹他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她。”汪直回道。 “哦,那就好!” 沈庆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俩人到底来这干嘛的。但是他也没有继续追问。 跟沈庆又随意聊了两句,汪直便领着芸儿离开了这里。 “汪公公,你不是要找他问仿制五彩杯的事吗?怎么不问了?” 离开沈庆摊位之后,芸儿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必了,此事跟他无关,只不过……芸儿你还得帮我个忙。” “公公折煞奴婢了,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就是了。” “我们来此见到沈庆的事,你回去一定要跟晴儿姑娘提一下,到时候你这么跟她说……”汪直说着附在芸儿耳边小声嘱咐了一番,“记住了吗?” “啊?呃……是!奴婢记住了,奴婢一定按照公公嘱咐的去说。” 汪直点了点头,然后便领着芸儿离开了这里。 他之所以打消了问仿制五彩杯的事情,是因为这件事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晴儿之所以有那个仿制的五彩杯,当然是因为他哥哥就是做这个东西的,她可以随时拿的出来。 只不过对于晴儿的当时动机,她绝对不是为了帮自己才那么做的。 这件事汪直觉得还是需要深入调查一番,这个沈庆自然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切入点。 这件事情当然不能直接问沈庆,如果沈庆跟晴儿说起的话,恐怕晴儿会对自己有所怀疑的。 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既然知道了沈庆与晴儿之间的关系,那么接下来想要调查他,当然不需要汪直亲自出马。 他希望能从沈庆这里挖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来。 只有掌握更多有关晴儿的信息,未来一旦要是发生什么变故,这主动权才能抓在自己的手上。 “对了,汪公公,刚才那位内官监的公公他约你见面,他要对你不利吗?要不要告诉娘娘……”芸儿关心的问道。 “不用担心,我们之间只是有点误会,解释一下就好了。等我忙过这几天就去找她。” “是!奴婢知道了。”芸儿答应了一声,但她其实已经看出朱延褆的身份有问题,汪直既然不说,她也不便问。 “那汪公公我们现在还要去哪?”芸儿又问道。 “现在……回去看看咱们的收成怎么样!” 毕竟俩人从拍卖会那边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郭先和马禀俩人这货卖的如何了。 拐弯抹角的离开了这个小集市之后,汪直又回到了内市之中。不多时,便看到前方依然熙熙攘攘的人群,原来拍卖会还在继续呢。 此时竟然比他们走的时候还热闹,人竟然更多了。 “看来,这是还没卖完呢?” “是呀。” 汪直看着自己办的这拍卖会依然如此火爆,应该用不了一天,马车上的货品便可以全部卖完。 “汪公公,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小的在这等你半天了。” 正在这时,从人群后边钻出来一个人,正是孙昭。 “孙昭?徐档头那边可是有新的进展了?”汪直一看到孙昭,就知道肯定是徐光那边有了什么进展,才派孙昭来找他的。 “汪公公您真是料事如神。徐档头让小的来告诉汪公公,陈海现在正在西城的家中。我们昨天晚上亲眼看到他回到了家里,到现在他还没有出去过,便急忙就让小的来给你送信了,要找陈海现在正是时候!” 孙昭一口气把经过告诉了汪直。 汪直点了点头,他回头冲着芸儿道:“芸儿,我有要事要去办,这里就交给你了,等郭先和马禀把这些东西都卖掉,你们就回昭德宫吧,别忘了把卖出来的银子保管好!” “是,公公,你就放心吧,奴婢一定把银子看管好。不过这皇城之中应该也没有人敢抢咱们的银子呢。”芸儿语气略带调皮的笑道。 “好,孙昭,我们走!” 看了看时间现在大约已经过了巳时(上午九点到十一点),看样子孙昭在这已经等了他半天了。 汪直没想到陈海竟然一直龟缩在他家中,现在有东厂的人在他家守着,这次一定可以把陈海赌在他家里。 只要见到陈海,无论如何都要逼着他交出珍宝阁的账本。 汪直昨天帮了徐光一个大忙,徐光心中当然感激,显然他后来又加派了人手去找陈海,终于让他给找到了。 汪直跟着孙昭出了皇城,又骑上了一匹快马,孙昭领着他直奔西城陈海的宅子而去。 这京城虽然远没有后世那么大,但是此时的交通工具最快的也就只有马。俩人骑着马又跑了好一阵子,才总算是到了陈海位于城西的宅子。 汪直到达之后,刚刚下马,徐光便迎了上来。 这次徐光不但派人帮着找,甚至连他自己都亲自出马了,还是很给汪直面子的。 “汪公公,你可算是来了,陈海现在还在家中并未出来!这次你一定可以堵到他。” 汪直客气道:“麻烦徐档头亲自帮我找人。” 徐光摆了摆手道:“汪公公你昨天可是帮我那么大的忙,这点小事算什么,千万别跟我客气!” 两人寒暄了几句,汪直才问到了正题:“徐档头,这陈海是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听手下人说大概已经是过了酉时(下午三点到五点),他才回来,而且他是从皇宫之中出来的,随身还背了个小包袱。” 小包袱?难道是账本? “好,多谢徐档头,我这就去找他!” 汪直说着,便向陈海家宅子的大门走去。 从外表来看,这宅子不大,应该也就是个两进的院子。 陈海家的大门紧闭,里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不是东厂的人一直守在这,真的看不出里边有人的样子。 徐光也带着几个人跟着汪直走了过去。 汪直上前叩打陈海家的门环,发出了“哐当、哐当”的声响。 等了一会,听到里边有人回应。 “谁呀?”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们是来找陈公公的!” 里边却沉默了半晌都没有出声。 汪直又叩打了几下门环,里边才终于不耐烦的回应道:“陈公公不在,你们去别的地方找打他吧。” 第七十六章 不祥的预感 那男子的语气非常生硬,似乎对他们贸然来找陈海十分不满。 “我们要找的是陈公公,你又是哪位?”汪直又问道。 里边的人,却又默不作声了。 徐光在一边看不下去了,走到近前问道:“汪公公,说话这人不是陈海吗?” 汪直摇了摇头道:“不是,声音不像。这人有可能是他家中仆人。” “仆人,那你甭管了,我来!” 说着徐光用力的砸了两下门大声道:“开门,我们是东厂的,来查案子的!赶紧把门给老子打开!” 里边还是没人回应。 “你要是再不开门,老子就抓你进东厂!” 徐光见对方这是打算装死,便开始吓唬他。 没想到这一下还真管用。 “我……我们家老爷可是宫中内承运库的少监!你们东厂怎么还来这里查案?”那人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听到门口的人是东厂的,他已经开始怕了。 “我们东厂查案,还要跟你一个下人解释吗?再不开门,老子就砸烂你这破门!” 徐光继续威胁道。 “别……别……小的这就去禀告老爷,你们再稍等片刻!”那人是真的怕了,现在也承认陈海在家中了。 “快点!你要是让老子等急了,立刻就拆了你这破门!” 徐光对付这种下人,手段可是有的是。 “好,好,你们千万别……别砸门!”那人似乎是慌慌张张的进里边去禀报陈海了。 又等了好一会,徐光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他真想要去砸门了。 可就在这时,却听到里边发出了门栓滑动的声音。 然后大门便从里边打开了,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杂役衣服站在门内,他向外边看着,表情有些害怕。 当他看到徐光的时候,这东厂的服饰还是很好认的,他立刻就知道这些人的确是东厂的人。 “各位……各位大爷,我们老爷的确是在家,可是他……” 这时汪直和徐光,还有几个东厂番子,便已经闯进了陈海的宅子之中。 汪直见这仆人说话吞吞吐吐的便问道:“他怎么了?” “小人刚才去禀报老爷,可是半天他都没说话,然后小人就敲了敲门,门也被老爷在里边锁住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老爷平时这个时间早就应该起来了,可是今天到现在他都没有出来,小人……” 汪直听到这,就皱了皱眉,难道陈海又跑路了?他根本就没有在房中? “徐档头,你确定陈海就在家中?”汪直又看向徐光问道。 徐光当然也听到这下人所说,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汪公公,这一点你可得相信我,徐某干别的不行,干这个可是拿手活。 不瞒你说,汪公公你拜托我帮忙找到他,我昨天又派了二十几个人在他家房前屋后看着,不光是这正门,就连他家后院墙我都找人看着了,他就是个苍蝇也飞不出这个院子!” 看徐光说的如此信心满满,汪直当然不能不信。 他又看向那个下人道:“你领我过去,我亲自去问他!” “是!” 那下人看到徐光带着一众东厂番子这个势头,早就怕的心里都没谱了,现在是他们怎么说怎么是。 不多时,下人带着汪直等人来到了第二进院子,陈海的房间在整个宅院的最里边。 汪直走到陈海房间门口大声道:“陈公公,我是昭德宫的汪直!说好的给我带账本来,怎么到现在你都不现身呢?现在我亲自来找你,你可不能再躲着不出来了吧?” 喊了半天,陈海的房中没有半点反应。 “嗯?”汪直感觉有些不对,自己如此大阵仗的带着这么多人来,陈海难道还以为他能够靠装死不说话蒙混过关吗? 汪直继续敲了敲房门大声道:“陈公公,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觉得你没必要继续躲着我了吧?” 又等了一会,房中依然沉默无声。 “这……?”徐光也走到近前,把耳朵贴近了陈海的房门附近听着,却一丝声音都没有听到,里边静的就好像根本没有人一样。 “不会吧,他还真的跑了?”徐光不敢置信的道。 说着,徐光用力的推了推门,这门显然是在里边锁住的。 “不对啊,他如果跑了,怎么可能在里边把门锁上,他一定是在里边呢!陈公公,你别装了,你再不出来我可就砸门了!” 徐光冲着里边大声喊道。 汪直则走到了另一侧,去试着推了推房间的窗子,一样是在里边锁住的,根本就推不开。 此时他心头突然涌上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转过头对徐光道:“徐档头,把门撞开!” 徐光一听,小声的问道:“真……真撞?” “当然!我觉得里边可能出事了!” “什么?”徐光闻言一愣,然后他一挥手道:“你们几个,把门给我撞开!” “是!” 他这些手下人可不管这些,孙昭第一个过来,一脚就踹向了那大门,结果并没有踹开,这门锁的还真挺牢固的。 紧接着又过来了几个人合力又是一撞,门后的锁终于被撞坏了,大门咣当一声被撞开。 那下人在一旁有心想要阻止,却也根本不敢说话,脸上一直是一副便秘的表情,看着众人撞门,他又开始哭丧个脸,他心中想的是不知道这个事该如何向陈海交代。 大门撞开之后,汪直和徐光带头走了进去,却发现屋中空无一人,果然没人! “这个陈海,竟然能从老子眼皮子底下溜出去,这不可能啊,我说你们几个都是吃干饭的吗?竟然一个大活人从房子里溜出去了你们都没发现?” 徐光这时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些手下没有尽职,让陈海偷偷的跑了出去。 手下人急忙辩解道:“档头,我们二十几个人分成两班倒看着这房子的前后,后院的高墙后边都有人看守,一刻不停的盯着这宅子的出入口,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人从这里出去的!这绝不可能啊!” “不可能,你告诉我,现在这人哪去了?一群废物,这么点事都办不好!让我怎么跟汪公公交代!”徐光指着空空的房间骂道。 汪直这时候忽然发现房间之中还有一个围屏挡住了他的视线,徐光在一边骂人的同时,他已经缓步走了过去,绕到了围屏的后边,然后他就静立在了原地。 徐光看到汪直这个表情,忙也走了过来,口中还问道:“汪公公,你怎么……” 这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他也已经发现了异常! 第七十七章 密室杀人 在围屏的后边,是一个半人来高的大浴桶,桶中已经放满了水,一个赤身luo体的人背部朝上,漂浮在水中,很明显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 汪直看到这场景便愣在了原地,但是徐光见到死人早就习以为常了,他立刻走了过去,一把将这个人翻了过来,随后他们便看到了这个人的脸。 徐光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汪公公,这人……”徐光看向汪直。 “是陈海!”汪直确认道。 “这陈海……怎么突然死在浴桶里了?来人,把人给我抬出来!”徐光急忙招呼手下人把陈海的尸体从桶中捞出来。 徐光的手下人把陈海的尸体摆在了地上之后,又有人上去探了探鼻息和脉搏,可以确定的是,陈海的确已经死了。 “他……他难道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溺死了?”徐光看了看现场,得出了这个结论。 汪直虽然两世为人,但是亲眼看到死人这还是第一次,所以刚才在看到木桶之中漂浮着的尸体的时候,他便愣在了原地。 此时再看着陈海已经泡的稍微有些浮肿的尸体,他其实还是感觉到有些不适的。 陈海的下人当然还在旁边,当他知道陈海已经死了之后,竟然开始嚎啕大哭起来道:“老爷……老爷你怎么……你怎么就突然……这……这让……我……” 他已经语无伦次了,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嚎些什么。 徐光则是皱了皱眉道:“这陈海也够蠢的,竟然会淹死在自家的浴桶之中,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汪直则看了看这房中除了门之外,还有两扇窗子,全都都是从内部锁着的。 按照他以前看过的推理小说里的行话来说,这里绝对是一个密室空间,如果不是他自己淹死的话,恐怕也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 “汪公公,陈海死了,你的事怎么办?按规矩,这事得交给顺天府来处理!我们东厂是不管这个的……”徐光看着陈海的尸体又道。 汪直不答,而是强忍着不适蹲下身,将陈海的手抬了起来。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陈海的手指甲之后,站起身叹了口气。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周围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话:“他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有人杀了他!然后伪装成意外的样子!” 徐光听到这话也愣住了,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汪公公,这怎么可能,先不说别的,就是这房间的门和窗子,都是从里边锁住的,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门撞开的。 他要是被人所杀,那杀他的人呢?在哪呢?他怎么从这房子里出去的?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汪公公,你别吓唬我……要真是这样……除非……” 徐光想说,除非是有厉鬼作祟才能做到这一点,可他没说出来,而且只是想想都觉得让人有些脊背发凉。 “我没有说错,他就是被人溺死在这水中的,徐档头,你来看……” 说着,汪直抬起了陈海的手。 “徐档头,你看他这手,呈抓型,很显然他在临死之前曾经用力的抓过什么东西,如果他真的是在浴桶之中淹死的,这浴桶又不高,他只要能站起来就不会被淹死,而且他的手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徐光一听,倒是觉得汪直说的有点道理,也凑了过去仔细看了看陈海的手。 汪直又指着陈海的手指甲道:“还有,徐档头能看到他这手指甲里的东西吗?” 徐光听到他这话,便又凑近了看向陈海的手指甲,果然在手指甲之中能看到似乎有一些白色的东西。 “这……这又是什么?”徐光好奇问道。 “是皮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杀他那人的皮肉!”汪直淡淡的说道。 “这……你是说……” 徐光当东厂档头也有些年头了,对于这种情况他当然是知道的。 人在被别人强行溺毙之时,他的手肯定是会到处乱抓的,他如果抓住了杀他那人的胳膊或者身体某个部位,一定会用尽全力去抓,如此一来,那杀人者的皮肉就会被抓进死者的指甲缝里,这就是一个最直接的证据。 “不错,你看陈海的尸体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他也肯定不可能抓他自己。他就是临死之前抓到了杀他的那个人身上,那凶手的身上现在必然会有被陈海抓过的抓痕!” 徐光看了看陈海的手,又看了看汪直,佩服的说道:“汪公公,你不愧是万贵妃面前的红人,这种事情连我都没有发现,竟然被你观察的如此仔细!徐某实在是佩服!” 徐光这么说,也是承认陈海是被杀的,可是现在问题来了……凶手到底是怎么从这房间之中出去的? 这房间此时一目了然,能出去的出口只有门和窗子。 汪直摇了摇头,密室杀人?这种他前世只在推理小说之中看到过的情节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且这还是在古代,在大明,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或许这个凶手只是想要尽量将陈海的死伪装成意外,才布置的这个局,可这个密室也实在是太过精妙了吧,从表面上来看,基本毫无破绽。 “这不会真的是……”徐光说到此处,还抬头到处看了看这间房子。他真的很怕这是厉鬼杀人。 “不会的,徐档头,你想想鬼怎么可能会有皮肉呢。你放心,这就是人干的!”汪直说到这,还笑道。 “我……我没怕,我就是觉得奇怪,这个凶手他杀完了人,到底是怎么从这房子跑出去的,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吧?难道他真的是变成苍蝇飞出去的?对了……” 徐光站起身,冲着身后手下问道:“你们昨天守在陈海家前后院,可曾看到有其他人出入过?” 他手下人立刻有人回道:“回禀档头,绝对没有,我们看到陈海回家之后,便一直守在这,没有任何人进出过这里!” “你确定?” “属下敢拿脑袋担保!” “这特吗的就真的是有鬼了……”徐光用力的挠了挠脑袋。 忽然他眼前一亮道:“对了,汪公公,我知道是谁了!” 第七十八章 审问下人 徐光说着,看向了那个下人大声道:“不用问了,一定就是你干的?这房间的钥匙你肯定有,你杀完了人,把房门给锁上了?是不是你?” 那下人吓得立刻瘫倒在了地上,急忙否认道:“小人万万不敢做出这种事来!小人怎么敢杀老爷……” “你还敢狡辩?这家中就只有你和陈海二人,不是你杀的难道真的是鬼干的?来人……把他给我带走,送去顺天府!” 汪直也明白,徐光的怀疑没有错,既然从未有人进入过陈海的家,那这杀人者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下人了。 “徐档头,是不是他干的,此事不难证明。” “哦?怎么证明?” 汪直淡淡笑了一下,然后看向那下人道:“你听到刚才徐档头的话了吧?你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那杀人者身上肯定有被陈海抓伤的地方,只要你敢脱了衣服让我们看一下,就可以证明你是不是清白的了!” 那下人一听,急忙就站起来开始脱衣服。 “小人绝对没干过,小人身上没有伤,几位大爷尽管看!” 说着他的动作倒是快,没几下功夫,就把衣服都脱了,反正在场的都是男人,倒也没什么忌讳的。 徐光也懒得亲自查看,摆了摆手道:“给我仔细查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尤其是被指甲挠过的那种伤。” 他几个手下立刻便围了上去,仔细查看这下人的身体。 不多时,其中一个手下道:“档头,这……他身上的确是没有伤痕,一个都没有!” 徐光皱了皱眉,他本以为这件事一定就是这个下人干的,却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证明了他的清白,便摆了摆手,示意可以放了他。 可这么一来,这件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徐档头,不如我们先搜查一下这个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然后找人去顺天府报案吧!” “嗯,也只能是这样了!” 徐光说着,便吩咐手下人到处去查看一番,结果很快从陈海房中的柜子里,找到了数本账本。 徐光亲自把账本交到了汪直的手上,他仔细看了几页,就发现这账本正是他一直希望得到的昭德宫珍宝阁的账本,竟然就在陈海的家中。 “汪公公,这应该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了吧。” 汪直点了点头,他随意的翻看着一下账本,心中却在猜测着杀掉陈海的人,到底会是谁? 不多时,孙昭又从另一个柜子里翻出了一件瓷瓶,样式十分精美,他拿给汪直看,问道:“汪公公,你看这东西好像是古董来的……” 汪直看了看,对于瓷器他懂得不多,但是看这瓷器的样式,显然应该是宋代的。 很可能价值不菲。 “这也有……” 又有人翻出了一副字画。 那人把这幅字画交到了汪直的手上,他展开一看,却是大吃了一惊。 “范宽的《溪山行旅图》?” 这幅字画他是认得的,正是宋代大画家范宽的名作《溪山行旅图》。 很显然,像这种级别的画,存放在陈海的房中并不正常。 “汪公公,这些东西……应该来路不正吧?” 徐光虽然对这些都不懂,但是很显然他也已经发现此事并不简单。 最后有人又搜出了一件似乎是唐代瓷器,除了范宽的这幅画之外,另外两样应该也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这些东西出现在陈海的家中显然是不对的。 这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汪直想了想,忽然看向了陈海的那个下人。 这下人自从刚才被汪直证明他没有杀人之后,便跪在陈海的尸体旁边发呆,此时他的神情依然十分的呆滞。 “你叫什么名字?”汪直走过去问道。 下人却并没有听见,依然在发呆。 “汪公公跟你说话呢!”徐光大声提醒道。 “啊?公公您问我?”这人显然已经被吓傻了,听到徐光的话他才反应了过来。 “你先不用紧张,我有几句话想要问你,你一定要如实的告诉我。” “公公您问,小……小人名叫李三,是陈海公公卖回来的奴役,平时就负责给陈公公打扫房子还有给他洗衣做饭这些杂活。” 李三还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 “这家里只有你一个奴仆吗?”汪直又问道。 “就小人一人,平时陈公公不回来的时候,都是小人来打扫房子的,小人就住在前院。” 说着李三还往前院指了指。 “你昨天最后一次见到陈海是什么时候?” “昨天?让小人想想……”李三在仔细回忆着昨日的情形。 这时候徐光也凑了过来听他说。 “老爷昨日是快到酉时才回来的,他……回来之后一直待在房中未出,中间小人去问过是否要准备晚饭,可是老爷根本就没理小人,小人便也不敢多问。 直到二更天的时候,老爷又在房中大声叫小人过去,小人当时已经睡下了,听到之后小人急忙就起身跑了过来……” “二更天(晚上九点),你确定吗?”汪直问道。 “对,当时二更鼓刚打过,所以小人记得很清楚,小人来到房中之后,老爷当时躺在床上,他让我给他烧些热水,他说想要洗澡。 小人也不知道老爷为什么突然要洗澡,便去烧水了,顺便小人还给老爷做了一点饭菜,因为老爷回来之后并未吃饭。” 说着李三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靠墙摆放的陈海的床。汪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李三继续说道:“小人把烧好的水倒进了桶里,又把饭菜放在了桌子上,老爷就让小人出去了……” “然后又过了一会,老爷在房中大骂,说小人做的饭菜难吃,然后还把盘子碗都扔在了地上,好像是摔碎了……小人急忙跑过来在门外给老爷道歉,还问是不是需要再重做,老爷没有说话,小人等了一会便退了回去。” 说着,李三还往旁边找了找,果然发现在桌子底下有一些盘子碗的碎片,还有一些食物残渣。 汪直也看到了。 “之后,小人就没看到老爷了,却没想到老爷竟然……竟然就出事了……” 说到这,李三又呜咽了起来。 汪直听了李三的介绍,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听出什么特别的事情来。 第七十九章 顺天府尹 李三回答完汪直的话后,站在那又开始呜咽起来。 对于陈海的死,他倒是显得颇为伤心。 “你先别哭了,我再问你,昨日一整天可有人来找过你们老爷?”汪直又问道。 “没……没有,反正小人是没有看到有任何人来过。”李三回忆了一下答道。 这跟徐光的手下说的倒是正可以对上。 汪直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了,这凶手可谓是神出鬼没,既没有人看到他何时来的,也没有人看到他何时走的,他似乎就是凭空出现在了这里杀掉了陈海,最后又凭空消失在了陈海这房间之中。 徐光看了看眼下的情况道:“汪公公,这京城出了人命案子,本就该是顺天府的事,我会留一个人在这跟顺天府说明事情原由的,到时候让顺天府的人去查吧,既然汪公公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咱们也就不必再管了吧?” 的确如徐光所说,陈海到底是被谁杀的,其实是不需要他们来管的。 但是汪直心中隐隐的感觉到这个杀陈海的人,跟他所查之事一定是有着莫大的关联。 只不过现在他需要的就只是账本而已,只要通过账本找到有关段英偷盗珍宝阁宝物的证据,那也就达成了晴儿交代下来的任务,只不过…… 想到段英,他倒是想到一个可能。 段英会不会就是杀陈海的凶手? 这两个人之间可是有着明显利益关系的。 如果他猜测的不错,段英和陈海两人联手偷取珍宝阁之中的藏品,陈海负责账本的部分,将准备要偷的东西在账本上做上手脚,而段英作为昭德宫中内应则负责将东西偷出来,这样一来这俩人的配合便是天衣无缝。 他回想起昨晚碰到段英时候的情景,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显得非常慌张,为了不让自己纠缠他,还突然塞了一万两的会票给他,现在看来这一万两会票也十分的可疑…… 对了,抓痕! 如果是段英干的,那他的身上一定会留下被陈海抓伤的痕迹,这么一来,与陈海指甲缝中的皮肉就可以对应上了。 看来回到昭德宫之后,要找个机会查看一下段英的身上到底有没有抓痕。 汪直正想着,在陈海家外边,突然已经传来了嘈杂之声,似乎来了很多人。 “谁来了?”徐光也听到了这声音。 “出去看看!”汪直提议道。 说罢,两人便从房中走了出来,走到前院的时候,便正好看到一个文官从大门外边走进来,通过这文官胸口的孔雀补子可以看出,这是一位三品文官。 对方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徐光还有汪直。 “徐档头……刚才本官接到你手下番役来报,发现内承运库的陈海陈公公死在家中,本官特来查看一下的!” “邢京兆,你总算是来了!”徐光忙冲着这人施礼道。(一般顺天府尹在京城官场之中都被称为京兆。) 此人正是顺天府尹邢简。 汪直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顺天府的人这么快就到了?而且还是顺天府尹亲自来了? 正常来说,这种人命案子是不需要顺天府尹亲自来现场的,但是由于这个陈海的身份太过特殊,他毕竟是是司礼监太监陈祖生的族弟。 邢简接到东厂来人报案之后,他也知道陈海的背景,思虑了再三,还是亲自来到了现场。 “这位是……”邢简看到汪直与徐光一起出来,还穿着内廷宦官的衣服,便问道。 “我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昭德宫的内侍汪直汪公公!”徐光在一旁给邢简介绍了汪直。 邢简听完恍然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位汪公公,失敬失敬!” 汪直没想到自己的大名,连顺天府尹都已经知道了。看来一定是因为自己那副画的缘故了。 “邢京兆认识我?”汪直问道。 “那是自然,那日百官宴上,本官当时也在场。汪公公那一手妙笔丹青的确是让本官也大开眼界,就连陛下和三位阁老都对你的画赞不绝口。哈哈!”邢简笑道。 “邢京兆谬赞了,这件事说来有些复杂……”汪直没想到这件无心插柳之事,倒是让他在京城官场之中的名声传开了。 “汪公公不必自谦了,据说连宫廷画师林以善都对你的画夸奖有加呢。” 汪直不想再这个话题上多说,便转移话题道:“邢京兆,既然你来了,那就请进去查看一下吧。” 邢简听他这么说,也是面容一整,正色道:“正是,本官此来正是为了查看陈公公的尸身,呃……本官听报案的东厂番役说,陈公公是被人所杀?” 他说完之后,眼神落在了徐光身上。 “这个,不如邢京兆亲自查看一下就知道了,不知可有仵作一起来了?” “这是自然,牛正,快来给汪公公和徐档头见礼!”说着邢简往身后看了一眼。 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正站在邢简身后不远,听到邢简的话,急忙凑了过来冲着汪直和徐光行礼道:“汪公公,徐档头,小人正是顺天府的仵作牛正!” “邢京兆,那不如就让这位牛仵作去验一下陈海的尸体吧。” “好!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说罢,几人也不再废话,邢简带着牛正,去往后院陈海的尸体处,汪直和徐光也跟了回去。 进入房中,邢简发现这房子明显是被人翻过了,便是微微皱眉。他知道这肯定是徐光手下东厂的人翻的,也不好说什么。 他先是吩咐牛正道:“你先查验一下尸体,看看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牛正答应一声,便着手开始验尸。 然后邢简又回头看向徐光问道:“徐档头,你已经在这房中翻查过了?” “不错,我刚才翻了翻这房间,帮汪公公找些东西,需要给他带回去。”徐光满不在乎的道。 “汪公公,这东西……”邢简发现汪直手上的确拿着几个本子,身后两个东厂番子手里还拿着两件瓷器,应该就是从这房间之中翻出来的。 “邢京兆是想看看这些东西吗?”汪直问道。 邢简犹豫了一下道:“汪公公,实不相瞒,这些东西既然是在这里找到的,就应该先交由本官保管,本官怕是与案情有关之物,所以汪公公……” 徐光一听就不乐意了,没等汪直说话,他先说道:“邢京兆,这汪公公可是奉旨查案,这些东西给了你,他要如何向陛下交代,你查案也得分个先后吧?” “这……”邢简完全没有想到汪直还是奉旨查案,脸色也是一变。 第八十章 仵作验尸 这顺天府尹邢简为人有些唯唯诺诺的,似乎生怕得罪人。听到徐光这么一说,他便也不好说什么。 汪直也明白邢简的苦衷,便道:“邢京兆,这件事的确是陛下命令我查的,我手中的这两样瓷器很有可能是陈海从昭德宫中偷出来的赃物。还有这账本,便是他偷盗的证据,我必须要直接呈给陛下处置,所以还真不能交给你。” 邢简一听这件事竟然如此复杂,倒也不好再强求汪直给他,毕竟汪直有皇帝圣旨。 “既然……是陛下有旨,那本官也不强求。” 他只好回头看向牛正问道:“怎么样?查出来了吗?陈海是怎么死的?” “小人已经查过了,陈公公是溺毙的,应该是意外在浴桶之中溺死的。”牛正回道。 “哦?”邢简一听这跟徐光跟他说的也不一样啊。 徐光听到牛正的回答就笑了。 “我说牛仵作,你可是顺天府的仵作,连汪公公都能看出来陈海是被杀的,你竟然看不出来?” “小人不才也当了二十多年的仵作,从未看错过死因,这陈公公真的只是溺毙而亡的。”牛正显然还不服气。 “你看过他的手了吗?”徐光提醒道。 牛正一愣,又抓起了陈海的手看了看,他这时才注意到陈海的手指形状有些怪异。 “想必是陈公公死前挣扎所致,但是意外溺毙也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并不为奇。”牛正想了想了一下回道。 “哦?牛仵作,我觉得你应该再认真仔细的看一看。”徐光继续提醒他道。 “这……”牛正觉得徐光有些咄咄逼人,便看了一眼邢简。 邢简能怎么办,徐光虽然只是一个东厂档头,但是东厂的势力实在是不小,他也不想惹到东厂的人,只能是点点头,示意让牛正再仔细看看。 牛正只好又蹲下身再次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这个,徐档头……小人已经仔细看过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唉,牛仵作,那陈海的手指甲缝里的东西,你难道都不曾留意过吗?”徐光只好点明了要处。 牛正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没有注意过这里,他急忙再去仔细查看。 半晌他才疑惑的道:“这些白色的……” “牛仵作,难道你都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徐光又道。 听徐光这么说,牛正便也找出工具将陈海指甲之中的白色皮肉挑了出来,仔细观察了起来。 半晌之后他才讷讷的道:“的确……的确是有皮肉嵌在陈公公的指甲缝里,陈公公身上没有类似的抓伤,这皮肉显然不是陈公公的,那……” 邢简在一旁早就已经听明白了。 此时他对牛正的验尸水平很是怀疑,他竟然连一个宫中内侍都不如?验尸验的竟然如此粗糙,连这种细节都给遗漏了? “牛正,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这么点事情还要在徐档头的反复提醒下才发现,你这仵作是怎么干的?” “对……对不起,小人知错了!”牛正急忙道歉。 “牛仵作,陈海公公死亡的大概时间你能从尸体上看出来吗?”汪直问道。 要是能确定了陈海的死亡时间,对于破解这个案子无疑是有很大帮助的。 “回公公,这陈公公尸身摸起来还未完全僵硬,按理说应该死亡不会超过三个时辰,但是……”牛正犹豫了一下。 “但是因为他的尸体是泡在水里的,这个时间的推断却也未必准确?”汪直接口道。 “公公您也知道这个?”牛正此时的表情非常惊讶。 刚才牛正还觉得汪直只是观察的仔细一些才发现陈海指甲中的皮肉,这也不算什么,现在没想到他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心中对他已经开始佩服起来,他甚至认为这人是不是也学过仵作? 这跟汪直前世所知道的一些有关死尸的知识倒是差不多,其实他知道的也很有限。主要也是因为看过一些推理小说的原因,但是实际上有关法医方面的学问可是大了去了,他现在能知道的也就仅此而已。 “邢京兆,除了这一点还有一点更惊人的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呢。”徐光想到要是把这里的情况跟邢简一说,他还不得发疯了。 “还请徐档头赐教,不知还有何事是本官需要知道的?” 邢简现在对陈海的这件案子,可是相当的头疼的,如果只是意外身亡那还好说,可是如果确定是被人谋杀的话,那就必须要抓到凶手。 一方面陈海是内廷内承运库的少监,身份地位在内廷很高;另一方面他还是司礼监太监陈祖生的族弟,这弟弟死了,还是被人杀害的,陈祖生又岂能善罢甘休,肯定是要不断的来催促他办案。 邢简虽然是顺天府尹,朝廷三品大员,但是论权势还是无法跟司礼监太监相比,这也是他最令他头疼的。 “这间房间,在我们进来之前,门窗都是从房子里边锁死的,这扇门是我亲自带人撞开的,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徐光说道。 “什……什么?徐档头是说,这门窗全都是从内部反锁的?这怎么可能,那凶手杀了人之后,又是如何逃脱这里的呢?这绝不可能啊!” 邢简当然是立刻便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这个……就要靠你邢京兆的来解决了,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把这件事的实情告知于你。”徐光说着还摇了摇头,表示对邢简十分同情。 其实徐光看到邢简这个表情,心中却在暗笑道,老子当初也是这个表情,还以为是有厉鬼作祟呢。 这时邢简感觉自己的头已经疼的不能再疼了,这种诡异的案子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汪直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在陈海家中也耽搁的够久了,陈海之死自有邢简负责去调查,其实与他无关。 “既然如此,邢京兆,那你继续查案,我就告辞了。现在拿到了陈海的账本,还要回去调查一下有关陈海暗中偷盗昭德宫中藏品之事。” 汪直却是故意在邢简面前提到陈海偷盗的嫌疑。 第八十一章 内市的收成 邢简一听忙问道:“汪公公,你是说,这位陈公公还有偷盗宫中宝物的嫌疑?” “当然,我奉陛下的旨意,查的就是这个案子!” “那……那麻烦汪公公如果有什么进展,能否告知本官,也许这两件案子本就有着一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汪直迟疑了一下。 “还请汪公公帮忙,公公你也知道,陈海公公的族兄是司礼监的那位陈祖生公公,本官实在是……” 他想说惹不起陈祖生,却也没有明说,但其他人也都懂的。 “好吧,这边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会找人通知邢京兆的。邢京兆这边要是发现了什么也请找人告知于我?” 汪直其实就是想要知道有关顺天府调查的进展,因为这件事本身就关系到他,陈海的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这是自然。如此甚好,那就有劳汪公公了。” 告别了邢简,汪直和徐光离开了陈海的家,东厂的人也都撤了出来,将所有事情都交由顺天府去查办。 与徐光分开之前,汪直本想拜托徐光再去帮他查一下沈庆的底细,但是他反复考虑了一下这件事交给徐光还是有些不妥,毕竟他跟徐光认识时日尚短,这件事交给他并不托底。 此事还是不宜操之过急。 汪直独自回到了昭德宫中。 这一路上他都在思索着有关陈海之死的问题,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头绪。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他发现芸儿又在门口那里等着他。 看来他们在内市上的东西应该都卖完了。 芸儿看到汪直回来,脸上立刻便露出了喜色,离着很远就跑了出来道:“汪公公,你终于回来啦!” 此时夕阳金黄色的余辉正照在芸儿的脸上,显得此时的她格外的娇媚可爱,汪直看的心中也是一暖。 他笑道:“你又在这里等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天还挺冷的呢,不用特意在这等着我。” 芸儿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道:“公公对不起,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 “没……没什么。奴婢……奴婢就是喜欢在这等公公回来。” 汪直摇了摇头,对于芸儿这么可爱的姑娘,实在是没有办法对她说什么严厉的话。 芸儿平时虽然十分乖巧,但她有时候也会表现出这个年纪女孩子该有的俏皮和活泼。 每一次见到芸儿在宫门口等着他,都让他感觉到有一种回家的温暖。 “芸儿,今天你累坏了吧?” “没有啊,要说累,其实郭先和马禀才是最累的,奴婢也并没干什么。”芸儿笑道。 “你们当然都很累,那些东西全都卖掉了?”汪直问道。 “嗯……公公你的售卖方法实在是太好了,奴婢记得好像是午时刚过没多久,就都卖光了,公公你猜猜我们一共收入了多少银子?”芸儿说到这,满脸都是兴奋的表情,连眼神里也闪烁着光芒。 “芸儿,看你这样子,倒像是个十足的小财迷呢。”汪直调侃她道。 芸儿脸上一红道:“奴婢这是替公公高兴嘛。公公你倒是猜一猜嘛?” “让我想想啊,我觉得……可能有三万五千两?” 当初这些东西的估值是在三万到四万两左右,如果卖的顺利的话,三万五千两应该是差不多的。 芸儿却抿着小嘴摇了摇头道:“嘻嘻,不对,公公你猜错了。” “那是多少?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一共卖了四万一千七百五十五两!”芸儿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生怕自己说错了。 “有……有那么多?”汪直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数字。 “对啊,奴婢前后查了五遍,绝对错不了的。”芸儿十分肯定的道。 汪直摇了摇头:“真想不到能卖这么多钱。” “其实也要多谢吴公公,他也出了不少力呢。后来他还暗中找了好几个尚膳监的其他公公过来帮着给咱们抬价来着,嘻嘻!”芸儿说着又笑道。 “你不说我差点都把他给忘了。” 说到这芸儿忽然道:“对了,吴公公他后来好像是有什么事,当时有人来找到他,他跟我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匆匆忙忙的走了。看他当时走时候的神色,似乎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呢。” “哦?” 汪直听到这心中也是一动,吴起那边莫非碰到了什么事情了?看来下次碰到他要好好问问。 虽然吴起是前任汪直的好友,但是几次接触下来,他觉得吴起绝对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更何况吴起也一直都当他是好朋友。 “吴公公走了以后,我们又卖了一阵子,东西便全部卖完了,奴婢便和郭先、马禀带着银子回来宫中了。”芸儿继续说道。 “不错,那这些钱……?”汪直想起这四万多两银子,要是从内市招摇过市的拉回昭德宫是不是有些太显眼了? “放心吧,钱都安全的带回来了,而且娘娘也都已经看过了,还连夸你事情办的不错。 娘娘还说了,她就只要那三万两,其余的一万多两都要赏赐给公公你呢,还说能卖这么多是公公你的功劳,这些奖励给你也是应得的。” 芸儿的似乎是急于想要把万贵妃对汪直的夸奖告诉他,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公公,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呢。奴婢还跟娘娘说了,公公你和司礼监那位陈公公打赌的事,要不然光是这常例钱就要四千多两银子呢,娘娘对这件事也是十分满意呢。” “真的?”其实汪直对于钱来说也没什么概念,毕竟手头上已经有了段英给自己的一万两会票了。 在他大概了解过此时大明的物价之后,他想着以后如果要是可以不当公公的话,离开紫禁城,可以去江南富庶之地买块地,一万两应该也足够逍遥快活过一辈子了吧? 没想到现在竟然又有一万多两的赏赐,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花呢。 汪直又看了看芸儿那开心的样子,就好像那一万两是给她了似的。 “当然啦!哦……对了,奴婢差点忘了,娘娘还让你回来之后就立刻去见她呢。” “嗯,我这就去见娘娘。” 第八十二章 难处 汪直去见万贵妃,心中想的并不是有关赏赐的事。 他想要将今天发生之事跟万贵妃说一下,毕竟在内市的时候,他可是得罪了陈祖生。 后来陈海又死了,陈祖生现在没准已经得到陈海的死讯了。陈祖生说不定也会将陈海的死也怪到他的头上。 这两件事这么巧今天都碰在了一起,又都与陈祖生有关联,陈祖生肯定会对他进行报复的。 他现在的难处一定要赶紧跟万贵妃说一下才行。 汪直来到宫中的时候,万贵妃正在宫中一边喝茶,一边与晴儿在聊天。 晴儿还是与往常一样,陪在万贵妃身边,她先看到汪直进来便提醒道:“娘娘,汪公公回来了。” 万贵妃回头看了过去,见汪直正要向她行礼,便道:“免了,你坐吧!” “谢娘娘!” 汪直坐了下去,只听万贵妃在上边问道:“汪直,今天的事办的不错,竟然卖出了四万多两银子……本宫听说你在内市之中还弄了个什么拍卖会?” “是奴婢临时想到的一种售卖方法,奴婢其实也没想到会卖的这么好。” “有时候本宫真想知道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怎么总能想到这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每次本宫让你办事你都能让本宫满意,倒是真的很难得了。” 万贵妃这么说,算是对他很高的评价了。 汪直急忙站起身道:“奴婢不敢居功,奴婢都是平时在娘娘身边耳濡目染,才能想到这些法子的!” “呵呵,你倒是会说,你坐下吧。本宫之前已经说了,那多出来的一万多两银子,便是赏赐给你的,你等下去找芸儿拿吧,本宫让她帮你拿着了。”万贵妃笑道。 “这……银子太多了,奴婢不敢要!” “娘娘赏赐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再说娘娘当初就是那么说的,你难道想让娘娘失言呀?”晴儿在一旁忽然插口道。 “晴儿说的没错,本宫之前都说好了的,本宫可不能当食言之人。”万贵妃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奴婢谢娘娘赏赐!”汪直说着又行礼道。 “嗯,另外……”万贵妃说着,话锋一转。“本宫听说今天司礼监的陈祖生在内市之中找你们的茬了?” 汪直还在心中想着该如何说起此事,没想到万贵妃便主动问了起来。 “回娘娘,确有此事。” “本宫还听芸儿说,陈祖生还跟你打了个赌?最后你还赢了他?”万贵妃继续问道。 “是,娘娘。” “本宫倒是没想到这陈祖生竟然敢这么做。不过他既是司礼监太监负责管理内市,又有宣宗皇帝当年下的旨意,本宫的确不好因为这件事责罚他。不过好在你已经让他受到了教训,这件事,你办的也不错!” 万贵妃说着,脸上又露出一丝笑容。 “娘娘,这陈祖生之所以会这么做,乃是因为跟奴婢的一些私怨所导致的。” 汪直一听这个时机正是时候,可以趁着这个话题将今日之事说给万贵妃听。 “哦?私怨?你与陈祖生之间还有私怨?”万贵妃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些好奇。 “娘娘,这件事情,是跟那件五彩杯丢失案有关……” 说着汪直便将找陈海查账本的事,以及陈海之死的事,简要的跟万贵妃说了一遍。 “你说陈海被人杀死了?他还暗中偷走了珍宝阁之中的东西?”万贵妃听完之后脸上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她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正是,娘娘,这里就是从陈海家起获的东西……” 汪直之前把从陈海家得到的东西,装在了一个布包里,此时他拿了出来,放在了万贵妃的面前。 万贵妃首先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两件瓷器,“这两样东西,本宫的确是见过的,这陈海还真敢监守自盗?暗中偷走了珍宝阁中的东西?他好大的胆子!简直是死有余辜!” 万贵妃的话已经明显带着怒意。 “娘娘,陈海只是在珍宝阁中收入东西的时候才会过来,如果只是陈海自己恐怕他还做不了这个案子,因为他没有那么多方便的机会,他一定是跟咱们宫中某个人一起合谋干的!” “你……是说段英?来人,把段英……” 万贵妃立刻就想到了段英,这宫中恐怕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自从那日之后,万贵妃知道段英有可能在故意陷害汪直的时候,她对段英的信任基本已经没有了,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怎能不令万贵妃震怒。 “娘娘,请您息怒!这件事现在只是奴婢的猜测,奴婢手中还没有实际的证据,奴婢觉得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只要再给奴婢一些时间,奴婢一定会把咱们宫中这个人给揪出来。” 万贵妃明白汪直的意思,便也点了点头道:“倒也是,难得你想的周到。这件事情的确有些复杂,陛下给你的七日之期不是还没到吗?你正好继续利用这个机会,将此事查个明明白白。如果真是段英干的,本宫绝不姑息,一定要治他的罪。” “谢娘娘。另外还有一件事,那司礼监的陈祖生公公很可能会来找奴婢的麻烦……” “你放心吧,有本宫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汪直说到这,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让万贵妃知道他的处境和难处,毕竟现在他还是得罪不起陈祖生的,必须要找个挡箭牌,万贵妃当然是最合适的。 现在有了万贵妃这些话,他就安心多了。 “谢娘娘!那娘娘如果没有别的是吩咐,奴婢这就下去查案去了。这几样东西,暂时奴婢还要拿走,作为日后的凭证。” 汪直指着之前给万贵妃看的那些东西。 万贵妃轻轻摆了摆手道:“无妨,本宫已经知道了,你先拿着吧,等案子办完了再还回来就是了。” 汪直带着这些东西,从昭德宫中退了出来。 他看到芸儿还在宫门口那没走,便走过去问道:“芸儿,你还在这等什么呢?” “奴婢……奴婢在等公公出来啊,娘娘赏赐的那些银子还在奴婢那里。” 汪直这才想起那些银子的事,刚才万贵妃也说银子暂时放在了芸儿那里。 第八十三章 吴起借钱 听芸儿提起了那些万贵妃赏赐给他的银子,汪直忽然问道:“对了,芸儿,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想要买的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啊?”芸儿被问的一愣。 “我问你有什么愿望?”汪直又重问了一遍。 “奴婢……奴婢不知道什么是愿望。” 被这么一问,芸儿还有些不知所措。 “就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干什么,你最想干的事是什么?”汪直又问道。 “这……”芸儿歪着头想了想。 然后目光又落回到了汪直的脸上道:“奴婢……奴婢想一辈子都待在宫中……” 说着,她脸上忽然有些红了。 “怎么?你难道不想等到了年纪之后出宫嫁人吗?” “奴婢……娘娘对奴婢很好啊,奴婢想要服侍娘娘一辈子。不想出宫去!”芸儿摇头道。 顿了顿,芸儿问道:“那公公你呢,以后想去哪?” “我?我想有机会去咱们大明各处大好山川去看一看,或者可以去海外逛一逛也不错!以后我要写一本书,到时候流传后世的《徐霞客游记》说不定就变成我《汪直游记》了,哈哈。” “徐霞客?他是谁呀?”芸儿问道。 “他啊……他是一个喜欢到处游历的人。我以后也想要游遍咱们大明各地!”汪直回道。 “那……那要是……”芸儿嗫嚅着想要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 “怎么?你就不想也到处去看看?” “当然想!”芸儿脱口而出道。 “你看,这不还是想出去吗?”汪直笑道。 “这……奴婢……”芸儿此时才知道似乎是上了他的当了。 “奴婢带公公去取银子。” 汪直跟芸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芸儿则默不作声的带着汪直去取银子。 这一万多两银子可都是现银,全都装在锦盒之中。 汪直想了想,便命人将银子全都搬到了自己房中。 有了这些银子倒是让他想到了一件事,他正好要去查一查那个所谓的长风牙行,这些银子刚好能够派上用场。 银子摆放妥当之后,汪直随手拿出了一千两回头看了看芸儿:“芸儿,这些钱……” “不,奴婢不能要。”芸儿还没等他说完便急忙摆手道。 “我说给你就给你,拿着。”说着就要往芸儿手中塞。 “哎呀,奴婢突然想起来了,刚才娘娘有事叫奴婢来着,奴婢得赶紧去了。公公,对不起。” 芸儿说着,急匆匆的从汪直的房中退了出去,转身就跑了。 汪直看着芸儿如此的表现,却有些哭笑不得。芸儿显然是不想要他的钱,却又不知该怎么拒绝他,便只好找个借口逃了,这小丫头的心思还真的是古怪。 看着眼前这些银子,他又从怀中掏出了段英给的那张会票反复的看了看,当他看到会票上段英的手印的时候,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手印……” 段英的手印印的异常清晰,能够清晰的看到上边的纹路,汪直心中忽然一动…… “汪公公,你在房中吗?尚膳监的吴起公公找你!” 汪直心中正在思考之际,房门外有人报事。 “让他进来吧!” “是!” 不多时,吴起推门而入,虽然他神色如常,但是汪直看得出来,吴起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忧虑。 “我正好路过你这里,顺便过来看看你……” 汪直之前也听芸儿说起,吴起在内市拍卖会的时候突然有事离开了,他这么突然来找自己,看来一定是有事了。 看到吴起,汪直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上午让你帮我忙,怎么没干完你就走了?” “我不是安排别人留在那帮你了吗?我还不能有点事啊。”吴起横了汪直一眼道。 “我倒是听芸儿说了,什么事啊那么着急?”汪直又问道。 “没……没什么……”吴起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低下头,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今天我的货卖的实在太好了,贵妃娘娘还赏赐了我一万两银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花啊……你说应该干点什么好?”汪直见吴起不说话,便自顾自的说道。 “贵妃娘娘奖赏了你这么多银子?”吴起抬头看着汪直,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你看……”说着汪直指了指自己房中的那些锦盒。 “这里边都是银子,我现在实在是有些愁,都不知道该怎么花了。”汪直故作苦恼状。 “还不是有我帮忙,你才能赚那么多钱?还不赶紧拿一千两给我,算是我帮你忙的报酬了!” “好啊,这里正好一千两。”汪直说着便将刚才拿出来准备给芸儿的那一千两递到了吴起面前。 “我……我开玩笑的,你还真给啊?”吴起一愣道。 “我现在钱多的花不完,你就当帮我个忙,帮我花点……”汪直笑道。 “这……给你狂的,行,那我就收下了。”吴起说着,可手却没有去碰那些银子。 “你怎么不拿啊?我还得给你把银子送到尚膳监去吗?” “行了,我就当给你个面子,那我就拿着了。”吴起最终还是拿起了那一千两银子。 “那我就多谢吴公公赏脸了!” 汪直说完,俩人都笑了。 顿了顿,吴起的神色也逐渐正经了起来。 “这些钱我正好去赌坊玩几把,赢了钱分你一半,最少给你拿回一千五百两你信吗?” “你可得了吧,我可不信。你还有别的事吗?没事你就滚吧,我这边还有挺多事要忙呢。”汪直则是笑骂道。 “你以为你这破地方我愿意来啊,老子走了!老子这就去赌坊玩去。” 吴起说着话,就站起了身,临走前他深深看了汪直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汪直知道吴起这人好面子,他这次来十有八九是来找他借钱的,却又不好意张口,汪直便主动把钱借给了他。 虽然俩人刚才谁也没说借钱的事,但是彼此之间都是心知肚明。 就是不知道吴起到底是碰到了什么事需要这么多银子,但显然他并不想说,汪直便也不问。 吴起走后,汪直也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他看了看天色已晚,昭德宫门口依然是冷冷清清。 也不知道今天朱见深会不会来昭德宫,如果他今天还不来,万贵妃恐怕又要失望了。 第八十四章 陈祖生发难 汪直来到昭德宫正宫门口,发现芸儿正从宫中走出来。 芸儿似乎也发现他过来了,脸上显得有些不自然,却又不好意思躲开。 “芸儿,你过来一下……” 汪直摆了摆手让芸儿过来。 芸儿在原地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过来。 “汪公公,什么事?” “你觉得陛下今天还会来吗?” 芸儿听他并不是旧事重提,脸上的表情如释重负一般。 “娘娘就是让奴婢出来看看的……其实以奴婢所知,现在天色已晚,平时如果陛下过来的话,这个时辰早就已经来了,应该不会来了吧……” 俩人正说着,忽见从昭德宫外,走进来一大波人。 汪直仔细一看,最前边有两名宦官开道,紧跟着进来的人,便是朱见深。 “太好了,陛下真的来了!得赶紧去告诉娘娘……”芸儿看到朱见深走进来,脸上就是一喜。 只见朱见深身后跟着怀恩,后边还跟了一大群的内侍宫女都走了进来。 汪直注意到走在怀恩身旁的还有一个胸口绣着坐蟒的太监,却正是司礼监太监陈祖生。 他果然来了! 汪直急忙一拉芸儿向朱见深施礼。 朱见深本来没有太过在意,忽然发现这行礼之人正是汪直,他用手指了指汪直,然后看了一眼怀恩。 然后就大踏步的走进了昭德宫正宫之中。陈祖生也在人群之中也冲汪直投来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目光。 怀恩则立刻会意,直接向着汪直的方向走了过来。 “汪直,你跟咱家进来!陛下有事要问你。” “是,怀公公!” 汪直答应着,却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在芸儿耳边小声嘱咐。 “芸儿,我房间之中有一个布包,里边放着两件瓷器和一幅画,你去取来在这宫门口等着,等会我需要的时候,你就给我送进去!” 芸儿点了点头,急忙便去汪直的房中取来了那个布包,然后便在昭德宫正宫门外候着。 汪直则跟着怀恩走进了昭德宫正宫之中,而此时万贵妃已经陪着朱见深坐了下来。 其实这两天朱见深由于跟万贵妃闹了点别扭,一直都没有来昭德宫,这次他带着陈祖生一起来,显然应该是与陈海之死有关。 汪直进来之后,看了看,此时晴儿还依然陪在万贵妃身旁。 朱见深看到万贵妃的表情倒是很平和,似乎万贵妃跟朱见深刚才见面以后已经短暂的交流过了,表面上看他们之前的事似乎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万贵妃此时脸上的表情显然很是高兴,她本来还让汪直准备礼物给朱见深送去,借此表示她的歉意,但此时看来,好像根本用不着了。 万贵妃见汪直进来,便急忙道:“汪直,速去后院珍宝阁,把本宫准备献给陛下礼物拿过来!” “是……” 朱见深却一摆手道:“贞儿,先……先不急!” 说着,他还冲万贵妃笑了笑,他听到万贵妃还给他准备了礼物倒是也有些意外,只不过他现在似乎并不着急看什么礼物。 汪直本来已经准备转身出去,听朱见深这么说,便只好又站回了原地。 朱见深则深深的看了一眼汪直,然后他又冲着怀恩摆了摆手。 怀恩立刻会意,走到了汪直身前问道:“汪公公,陛下令你七天之内寻回那真正的五彩杯,如今已经三天过去了,你可有什么进展?” 汪直没想到这么快朱见深又问起了此事,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他急忙回道:“回禀陛下,奴婢该死,目前还没找到,还正在查……” 陈祖生此时却突然站了出来道:“陛下,您的旨意是让汪直去查找丢失的五彩杯,可他却找到陈海想要查看珍宝阁的账本,这分明就是居心不良!他这是想假借查案之名,勒索陈海才是事实!” 朱见深闻言却并未表态,而是抬手虚按了一下,示意让他不要太激动,等怀恩把话问完。 汪直一听他这话,就知道陈海死了的消息陈祖生已经得到了,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快,竟然立刻就找到了朱见深,看他这意思是要将这件事怪罪到了自己的头上? 现在朱见深亲自来这就是来向自己问罪的? “汪公公,你应该已经知道陈海的死讯了吧?”怀恩看了一眼陈祖生,然后又看向汪直问道。 “怀公公,小的的确是知道了,而且小的还是第一个发现陈海尸体的人!” 汪直倒是没有回避这件事情,既然陈祖生来势汹汹,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提前已经将此事告诉了万贵妃。 “刚才陈公公说你假借查案之名,去找陈海要查询珍宝阁之中进出藏品的账本,可有此事?”怀恩又问道。 “有的!” “陛下,您看他已经承认了!”陈祖生见缝插针的说道。 “你查询珍宝阁的账本到底意欲为何?”怀恩不理会陈祖生的话,而是继续问道。 “怀公公,通过前几日的调查,对于这五彩杯丢失一案,小的发现其实已经不是简单的一件盗窃案那么简单了。 小的现在怀疑五彩杯之所以被偷,与陈海还有昭德宫的段英都有着莫大的关联!”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还要把罪名诬到陈海头上?”陈祖生听到汪直这么说,立刻站出来喝问道。 “陈公公,请你稍安勿躁,听咱家把话问完!”陈祖生屡次打算怀恩的问话,怀恩明显有些不满。 “呃……好的,怀公公,你先问。”陈祖生与怀恩虽然同为司礼监太监,但是他可是万万不敢得罪怀恩的,只好退后了一步。 “汪直,把你刚才所说的话解释一下吧?”怀恩回头看向汪直继续问道。 “小的原本想要查看珍宝阁账本,目的是要知道五彩杯存入珍宝阁的时间,以及一些相关的细节。 怀公公,小的既然奉陛下的旨意查案,查询这些与五彩杯相关的事情应该并没有问题吧?”汪直问道。 陈祖生听到这,却又强行插嘴辩道:“哼!这珍宝阁账本乃是内承运库的机密,岂是你一个小小奉御能够随便看的?简直是荒唐!” 第八十五章 针锋相对 怀恩回头看了看朱见深,朱见深并未说话,表情也并没有任何异常。 怀恩便继续问道:“陈公公,照他这么说,的确也算是正常的,如果他不了解足够的相关的细节,又要如何查案呢?” 汪直未等陈祖生回话,便接口道:“怀公公,其实小的当时只是想看看有关五彩杯的账本,可是陈海公公却一直推三阻四,不打算将账本交给小的。 如此一来小的才不得不怀疑这账本之中有问题!” “你……你胡说!陈海那是出于谨慎才不给你这账本的。”陈祖生大声喝道。 “陈公公,这可就说不通了。如果这账本没有问题的话,为什么陈海一直对小的避而不见?不肯将账本拿出来呢?” “刚才咱家已经说过了,这账本是内承运库的机密,岂容你一个奉御随意观看。” 陈祖生依然还是跟刚才同样的理由。 “哦?那么陈公公便是确定这账本之中没有问题了?”汪直反问道。 “陛下,这汪直一心要看账本,其用心不良,老奴觉得应该将他打入东厂,好好查问一番,说不定陈海的死就是与他有关!” 汪直听到这已经明白了,陈祖生这是完全将陈海的死归结到了自己身上。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自己不是追着屁股后边跟陈海要账本,陈海也未必会死。 陈祖生完全不理会汪直的问话,而是想让朱见深直接将汪直打入大牢,严刑拷问,逼问出事实真相。 “陈祖生!汪直是在替本宫办事,你说这些话之前,可曾考虑过本宫的立场?即便就是要拿要问,你是不是应该先问过本宫才是?” 万贵妃在一旁听了半天,心中有气。加之陈祖生之前在内市上刁难汪直的事,她对于陈祖生如此咄咄逼人心中已经十分反感。 毕竟汪直都是为了她在办事,她觉得查个账本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陈祖生这是硬要把事情往严重了说,根本就是故意在找茬。 汪直可是她的人,陈祖生想要在这找茬?也不先看看这里到底是哪儿? 陈祖生刚才一时激动之下,也没想到会触怒到万贵妃,他看到万贵妃的态度,此时心中稍微感到后悔。 他刚想找点什么理由找补一下,汪直又说话了。 “陈公公,你既然如此认定陈海没有问题。可是我今天在陈海家中,已经起获了珍宝阁的账本……除了账本之外,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陈公公你想不想看看?” “哦?是什么东西?你难道查到了什么证据吗?”怀恩问道。 “正是,怀公公,证据现在就在宫外边放着。” “呈上来!” “是!” 汪直说着,回头冲着宫门口的方向打了一个手势。 芸儿在宫门口已经等了半天,看到汪直的手势,便托着汪直带回来的几件东西走了进来。 正是从陈海家中找到的两件瓷器,还有一幅画。 汪直直接拿起了那一幅画道:“陛下,奴婢大略的看了一下珍宝阁的账本,这幅宋代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本就是珍宝阁中的藏品,其存入珍宝阁的时间是成化六年十月十八日,现在竟然出现在陈海的家中,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对于这件事你有何可说的?陈公公?” “什……什么?”陈祖生就是一愣。 汪直从陈祖生的此时眼神之中可以读出一些东西,他对于自己从陈海家中起获的这些东西的细节其实并不清楚,应该是顺天府邢简派人去通知了陈祖生。可是却并未告诉他关于这些东西的细节。 他也未跟顺天府邢简详细沟通过,便跑到朱见深面前去告他的状,却没想到现在汪直竟然拿出了如此有力的证据。 怀恩此时眼神之中也表现出了惊讶,他从汪直和芸儿手中将三件东西接了过来,然后又统统递到了朱见深的身前。 朱见深别的不看,单单将那副画拿了起来,展开画卷看了一眼,然后他立刻冷哼了一声,收起了画卷交还给了怀恩。 “监守自盗!”朱见深冷冷的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他又看向了陈祖生,此时他的眼神已经变的冷峻了起来。 很明显这幅画朱见深是有印象的,之前一直都放在珍宝阁中,而此时却突然从陈海的家中起获,这件事已经不言而喻,陈海就是在监守自盗。 陈祖生虽然心中慌了,但却并没有乱,他急忙跪倒在地向朱见深磕头道:“陛下,老奴还有一句话想说,请陛下明察!” 朱见深看着跪在底下的陈祖生,沉默了片刻才道:“讲!” “是,陛下!陈海现在已经死了,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没有定论,这些东西就算是从他的家中找到的,也不能说明什么。如果是有人想要栽赃嫁祸他呢?反正一个死人是没有办法反驳的,那这个真正的偷盗之人,便可以逍遥法外了不是吗?” 陈祖生如此说,虽然是诡辩,但表面上听起来,倒也并非没有可能,朱见深虽然并未说话,但是表情倒是也稍微缓和了一点。 陈祖生继续辩解道:“陛下,这珍宝阁既然是在昭德宫中,那么最有可能偷盗其中宝物的必然就是昭德宫中的人。 老奴以为,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因为五彩杯失窃之后,引起了陈海的注意,他重新查看了账本之后,却发现这珍宝阁之中还有别的藏品失窃的情况。 他便想要仔细对照账本重新完整的核查一遍,可偏偏这个时候,就被汪直给发现了。汪直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就强行要求陈海交出账本,这件事十有八九还是与汪直脱离不了干系!请陛下替老奴和陈海做主!” 陈祖生的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而且这反咬一口的水平也不可谓不高,他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这一切推断让人听了却又是入情入理,连汪直为什么要找陈海要账本这件事也都符合了他的假设。 如此一来,从朱见深的角度来看,这杀害陈海的真凶还真有可能就是汪直也说不定。 第八十六章 审问段英 陈祖生说完之后,汪直便立刻反驳道:“陈公公,你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按你所说,我才是真正的偷盗之人,我又何必去调查这账本,又何必三番五次去找陈海核实,还将这些证物带回,这岂不是自找死路吗?” “你当然清楚,但是你必须要兵行险着。陈海一死,你便可以将所有的罪状都推给了他,你便可以顺利脱罪,但是咱家是不会被你这种行为蒙蔽了双眼的,陛下更加是明察秋毫,你先是暗中偷盗珍宝阁之中藏品,然后又下手杀掉陈海,这件事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陈公公,你现在有何凭证证明你这些事都是我干的?你这根本就是毫无根据的臆测……而我可是有真凭实据的摆在这里,这些可都是从陈海的房中拿回来的!当时在场的还有东厂的徐档头和顺天府尹。” 汪直顿了顿继续说道:“陛下,就算是退一万步说,这件事情也绝对不可能是奴婢所作。” 说到这,汪直又转头看向陈祖生:“你说的这些就算真的有可能发生,但是那与陈海合谋之人除了我之外,这昭德宫中还有一个人能够做得到,而且他比我更加方便、更加合适,难道你是故意不提他吗?”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话,想起的当然就是段英。 此时段英并未在此。而陈祖生刚刚一直咬住汪直不放,其他人倒是也忘了还有段英的存在。 “哼,你还想把这件事推给别人?”陈祖生知道汪直所说不假,但依然冷哼道。 汪直则继续道:“陈公公,我看你之所以口口声声都在怀疑我,不会是因为今晨内市上你我结下的一点私怨的缘故,你想要的借此报复于我?” “私怨?”朱见深疑惑问道。 万贵妃在一旁道:“陛下,这件事臣妾知道,今天皇城内市开放,臣妾让汪直去卖一些宫中不用的东西,可没想到陈祖生却故意刁难于他,不让他将所有东西带入内市,还说卖不完。 后来二人还打了个赌,陈祖生最后输给了汪直,以后臣妾昭德宫的常例钱都算在他的头上,他因为此事心中怨恨汪直,倒也是人之常情。 可既然愿赌就要服输,如果想要公报私仇,那就更不应该了。” 朱见深听完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陛下,娘娘,老奴绝对不会做出公报私仇的事……此事……” 陈祖生没想到万贵妃竟然处处针对他,想必一定是汪直在她背后说过了什么,否则这些事情万贵妃怎么会这么清楚,他急忙想要解释一下。 汪直见此情形却微笑道:“陈公公,这种心情我可以理解,一下子付出几千两银子的常例钱,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但是你也不能就因为这件事就要置我于死地吧?” “你……” “好了好了!你们二位先不要再吵了!”怀恩及时的制止了汪直和陈祖生的争吵。 虽然现在的情况的确有些复杂,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就是昭德宫之中的人、陈海一定有人暗中偷盗珍宝阁之中的藏品,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汪直刚才拿回来的三件东西便是凭证。 只不过还没有确实的证据能够证明到底参与这件事的人是谁。 更重要的是,杀害陈海的凶手又到底是谁。 “陛下,您看……?”怀恩无法做出决定,一切要看朱见深的意思。 朱见深一时之间却也沉吟未决。 一旁的万贵妃当然是十分相信汪直的,他听到汪直的话,已经深信这件事不是陈海干的就是段英干的没跑了。 “陛下,汪直说的都很有道理,臣妾这宫中除了他之外,最可能干出此事的还有段英……” 朱见深已经被汪直和陈祖生吵得有些头疼了,这件事情的确已经变得严重了,陈海身死不说,还涉及到了监守自盗,偷盗珍宝阁内藏品的事。 比之前五彩杯的丢失比起来,这件事明显要严重很多倍。 “段英呢?”朱见深问道。 “来人,把段英叫来!”万贵妃立刻道。 “是!” 下边便有人去叫段英。 不多时,段英便被带了进来。 “老奴参加陛下、娘娘!”段英进来之后,看到在场众人,倒是也神色如常。 朱见深摆了摆手,示意让段英起身。 “段英,陈海被发现死于家中,此事你可知晓?”怀恩再次替朱见深问话。 “怀公公,这件事……倒是不曾听闻,陈海公公死了?这真是太可惜,陈海公公还这么年轻,陈公公,请你节哀!”段英说着,还向陈祖生拱了拱手。 陈祖生现在正在气头上,也没空理会他,只是哼了一声。 “不知陛下和娘娘叫老奴来……”段英见陈祖生不理他倒也不生气,又转身问道。 “段英,既然找你来,肯定是有事要问你。你说说吧?是不是你之前暗中偷盗了珍宝之中的藏品,然后据为己有,为了遮掩罪行,便又杀掉了陈海,将所有罪名都嫁祸于他?” 怀恩的话虽然说得很慢,但是每一句都好像炸雷一般在段英耳边响起。 “什……什么?陈海公公是被……被人杀死的?” 段英先是一愣,然后他慌忙跪倒在地,大声申辩道:“陛下,这些事情,打死老奴也不敢做啊!平时老奴只是配合陈海打理珍宝阁之中的藏品,可绝对没有偷盗之心啊,求陛下明察,老奴……老奴真的是被冤枉的!” 段英跪在在下边哭天抢地的表示被冤枉。 汪直在段英进来之后,一直在观察着他的表情,想要看看能否发现一些端倪。 果然在他刚才的话语之中已经暴露出了一些东西。 刚才怀恩说陈海被发现死于家中,一般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应该是问他是怎么死的。 而段英听到陈海死于家中,他却并没有问,而是直接让陈祖生节哀,显然他认为陈海并不是死于他杀。 当段英听到怀恩说陈海是被人杀死的,他的表情有那么一刹那的疑惑,随后才转而变成了慌张。 他的反应可以说非常的不正常。 不仅如此,汪直还发现了另一件惊人的事…… 第八十七章 移交东厂 汪直在段英的身上,还发现了另一个不易察觉的细节。 他此时总算是明白段英那个时候为什么要立刻将那一万两银子还给了他,又躲躲闪闪的不想让自己跟着他。 汪直回忆了一下,因为当时天已经黑了,他也没有仔细看清。 此时此刻汪直清楚的看到在段英的左侧脖子衣领的附近位置,有一处条状的伤疤,而且很明显…… 那应该是抓伤! “段公公,我想问一下,你这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汪直忽然站出来问道。 听到汪直这么问,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知道他又想要干嘛。 “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英一听汪直的问话,表情有些愕然,但是随即又恢复了镇定。 “汪直,段英脖子上受了伤这有什么问题吗?”怀恩也问道。 “怀公公,今天小的是第一个看到陈海尸体的,当时我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在他手指甲的缝隙之中,有一些人的皮肉……” 汪直说到这,眼神有瞟向了段英。 段英依然面色不变的直视着他。 “皮肉?”怀恩听到这话,视线又盯住了段英脖子上的那处伤痕。 “怀公公,陈海是被人按入水中溺毙的,那么他死之前,双手肯定是要乱抓的,他指甲缝里那些皮肉很明显就应该是这凶手身上的,而段公公脖子上的这处伤疤,倒很像是被抓破的呢……” 听到这里,连陈祖生的脸色都有些变了,他对陈海尸体上的这些细节并不清楚,听到汪直的话,他也将目光盯在了段英的脖子上。 “怀公公,咱家脖子上的这只是是擦伤,而并非抓伤,汪直这是想要诬陷于我!”段英忙辩解道。 “段公公,麻烦你把衣领解开,让我们看看你脖子上的伤,到底是不是被人抓伤的?这不就立刻可以证明了吗?”怀恩此时说话的口吻,根本不容段英置疑。 “这……”段英表情有些迟疑。 “段公公,这可是在陛下的面前,如果你不想配合的话,那这杀害陈海的嫌疑……” “我脱!” 段英应了一声之后,便伸手将上衣的扣子解开,将领口松开,然后将脖子的位置展示了出来。 所有人都将目光关注在了段英的脖子上,此时整个昭德宫中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只要段英把衣服解开,露出抓痕,那这杀害陈海的嫌疑他基本是逃不脱了。 可让汪直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段英解开衣领之后,他脖子上露出的伤却并不是抓伤的那种条状伤口,而是一整片伤口。 原来刚才汪直看到的只是衣领外露出来的一小部分,所以他只看到了一条。而衣领下边还有一整片伤痕是连在一起的,这么看起来的确很像是擦伤造成的。 “怀公公,您看,这应该不是被人抓伤的伤痕吧?”此时段英的脸上已经明显露出了得意之色。 因为谁都能看出来这并不是抓伤。 段英故意看了一眼汪直,然后继续问道:“陈公公,其实昨天一整天我也并没有见过陈海,请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杀的?” 陈祖生迟疑了一下道:“此事……咱家倒是并不清楚……”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是在二更天以后!”汪直忽然说道。 “哦?那如此说来,昨日咱家的确在宫外办了点事,但是酉时过后不久便回来了宫中,之后一直都在宫中未曾出去过,当时你也亲眼看到咱家回宫,咱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二更天的时候杀掉陈海吧?” 这么一来,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段英杀人的嫌疑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了。因为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情。 汪直心中冷哼,段英直接就问陈海的死亡时间,他这摆明了就是清楚的知道他亲自布置下的这个陷阱。为了将此事栽赃陷害给陈海,段英倒是费劲了心机。 这件事就算是他现在不说,只要查问一下顺天府也可以得出结论,就不必浪费那个时间了,汪直便索性直接告诉了段英。他就想看看段英的反应。 而且汪直也断定段英脖子上的伤一定是后做的,要将伤口完全弄掉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却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将伤口做大却是轻而易举的事,他竟然连这件事都已经想到了,这个段英还真是个老狐狸! 只不过以此时的伤口查验手段,根本无法查出这之间的分别。 这件事现在说出来,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即便段英脖子上有被抓伤的痕迹,可是他的这个不在场证明,却是铁一般的事实。目前根本无法撼动。 “陛下,之前老奴的确是得罪过汪直,但是他现在假公济私,诬赖老奴杀人,求陛下给老奴做主!”段英忽然跪倒在地向朱见深猛打苦情牌。 朱见深也是频频皱眉,本来就已经够乱了,段英又开始喊冤。 要说这几样东西都是从陈海家中起获的,要说嫌疑最大的,当然还是陈海无疑。但是陈祖生又为了陈海据理力争,他想要保住陈海的清白,一时之间就有些难办了。 “陛下,臣妾以为,此事不如继续让汪直去调查好了,既然陈祖生怀疑他,便让他自证清白,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到时候无论是陈海,还是段英,只要一切证据摆在眼前,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万贵妃在一旁建议道。 “陛下,贵妃娘娘,此事老奴觉得不可,如果继续让汪直去查,他肯定会暗中把不利于自己的罪名都洗脱干净,然后把一切罪名都放在陈海或者段英的头上!” 陈祖生虽然不想得罪万贵妃,但是此时他也不得不出言阻止。 其实他这话说的倒也在理,只是万贵妃却不这么想,这陈祖生今天屡次不给她面子,倒是让万贵妃心中更加厌恶他。 “贞儿,此事的确不……不妥。”朱见深微微摇了摇头。 “那……”万贵妃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朱见深用手按住了,没让她继续说。 朱见深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又看向了怀恩道:“传旨尚铭,陈海之死,珍宝阁失……失窃,三日之内查……查明真相!” 朱见深说话简单明了,但是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这是命东厂尚铭将陈海之死,还有珍宝阁失窃这两件事都查个清楚,而且他只给了尚铭三日之期。 第八十八章 再次失窃 怀恩听了朱见深的旨意之后,立刻问道:“陛下,陈海一案现在应该已经由顺天府接管,是否全权移交由东厂处置?” “嗯!”朱见深只是嗯了一声。 其实朱见深此时已经有些烦了,之前陈祖生找到他,跟他提起了陈海的死讯,然后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将陈海之死,怪到了汪直的头上,请求朱见深严查汪直。 朱见深一听倒是正好,他之前与万贵妃闹了个不愉快,这两天却已经有些后悔了,碍于九五之尊的面子,他又不能主动去找万贵妃和解,他其实早就想来见万贵妃了。 现在倒是有了合理的理由,便立刻答应了陈祖生的请求,领着怀恩和陈祖生来昭德宫找汪直,借此机会找个台阶下,同时也能见到万贵妃。 否则这事只要找人把汪直叫过来就行了,又何必他亲自走一趟。 可万没想到的是,这陈海之死,竟然牵扯出了珍宝阁藏品被偷一事,而且现在这件事还没有详细的去查,谁都不知道到底珍宝阁暗中被偷走了多少藏品。 朱见深的心中怎么可能不怒,这珍宝阁可是他特意给万贵妃建的,里边都是万贵妃喜爱之物,这些人竟然敢暗中做这种手脚。 他心中已经想好了,只要到时候查证了是谁干的,决不轻饶。 只不过现在一群人吵了半天,事情不查清楚,始终是没有一个头绪,不如就把这件事交给尚铭去处理好了。 众人一听也都明白了朱见深的意思。 陈祖生也觉得尚铭虽然提督东厂,但是作为司礼监的同僚,俩人平时关系还很不错,到时候找尚铭通通气,尚铭必然会偏帮自己的。 他觉得这个方法对自己有利,便也不再说什么。 怀恩也会意道:“老奴这就去通知尚公公!” 事情暂时如此处理,朱见深便是一摆手道:“你们都……都退下吧!” 他已经两日未见万贵妃,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跟万贵妃说,这么多人在当然很不方便。 陈祖生和段英当即便都退了出去。 怀恩还要去给尚铭宣旨,便也去了东厂。 汪直当然也要退出去,可他还没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万贵妃在后边道:“汪直,你去给本宫把那副画拿来,本宫等下要与陛下共赏!” 汪直这才想起来,那幅吴道子的画此时也该排上用场了,他领命之后便急匆匆走出了昭德宫正宫,往后院珍宝阁而去。 他来到珍宝阁门口,发现珍宝阁大门是打开着的,里边还传出了有人在哼唱小曲的声音,竟然还唱的还有板有眼。 汪直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负责打扫珍宝阁的内侍关毅正在里边打扫呢。 关毅这是已经听到有人进来,便回头看去,发现是汪直。 “汪公公您来了,要帮娘娘取什么东西吗?”关毅满脸堆笑的问道。 “嗯……你刚才哼唱的是什么曲子?”汪直问道。 “哦,这是小的跟外边戏园子里学的戏,汪公公对戏也有兴趣?”关毅回道。 “没有,随便问问,我来取娘娘要的那幅画。” “哦,那画就在楼上呢!小的领你去。” “好!” 说着,关毅带着汪直上了二楼,找到那幅存放吴道子画的锦盒,汪直拿起锦盒觉得有些轻,他便打开看了一眼。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愣住了。 一旁的关毅也看到了这盒子里的状况,他也是大吃了一惊。 因为这盒子里竟然是空空如也! “这是怎么回事?画呢?”汪直看向关毅。 “是不是弄错了盒子?小的帮您再看看……”说着关毅急忙翻找附近其他的盒子。 汪直也跟着翻找,可两人一同找了半天,却根本没有找到那副画。 “不用找了,那画应该是被偷了!”汪直沉声说道,然后目光看向了关毅。 关毅一听这话,急忙就跪倒在了地上道:“汪公公明鉴,小的只是进来打扫的,绝对不敢偷画,这画不见了跟小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这幅画昨日陈海还曾经拿出来给娘娘看过,怎么现在没了?”汪直继续问道。 “这……小的也不知道啊,汪公公,小的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这偷东西啊!”关毅此时吓得浑身抖如筛糠,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宫中杂役能够承受的。 “那你昨日可曾看到陈海将这幅画放回这里?”汪直又问道。 “昨日……昨日陈海公公来的时候,小的……小的当时没在这里,小的根本不知道他有没有拿回来!这件事汪公公还是去问陈公公吧!”关毅慌忙说道。 “你昨天不在?你去哪了?” “小的……小的……”关毅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好吧,你要是现在不想说,就到娘娘那去解释吧!”汪直说罢,就要离开。 关毅一听汪直要去报告万贵妃急忙道:“汪公公,小的说了,说了……小的因为家中老母病重,前天便跟段公公告了假,昨天小的回到家中照料了一天老母,今天……今天中午才回到宫中的。 小的知道汪公公您跟段公公不和,但是小的也没有办法,毕竟段公公他现在还是主宫太监,小的想要告假也只能找他啊。” 汪直一听这话也明白了,原来关毅之前结结巴巴的不肯说,是因为这件事,毕竟他和段英之间不合是昭德宫人尽皆知的事。 “这么说来,你今天中午回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出过宫?”汪直又问道。 关毅一听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道:“正是,汪公公,小的昨日不在宫中,很多人都可以证明的,如果那幅画昨日娘娘还看过,那肯定可以证明偷画的人绝对不是我。如果是小的今天才偷的,那画现在一定还在宫中呢,公公你大可找人去搜小的所有东西,这样便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 汪直听了关毅的这些解释,倒也合理,只要稍微调查一下,便可以证明他说的话,他绝对不敢撒这么明显的慌。 “这么说来……真的不是你?” “小的来到昭德宫中已经四年了,每天都负责打扫这里,从未偷过任何东西,请汪公公明鉴!” “好吧,你跟我走吧!我可以信你,但是这件事还是要跟娘娘详细说明一下。” “呃……是!”关毅迟疑了一下,但是他也并不敢违背汪直的话,还是答应了。 两人说罢,汪直带着关毅走出了珍宝阁。 第八十九章 协查 万贵妃和朱见深还在宫中等候汪直带画过来。 万贵妃突然看到汪直领着关毅进来,她隐约间已经感觉到了不对。 “陛下,贵妃娘娘,奴婢有要事禀告!” 此时汪直手中正捧着那个空的锦盒,万贵妃也看到了他手中的锦盒,以为画就在锦盒里。便道:“把画给本宫拿上来吧……陛下,这是臣妾精心为您挑选的礼物……” 还没等万贵妃说完,汪直却打断了她的话:“娘娘,恐怕这画是拿不出来了……” 万贵妃一愣问道:“汪直,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这幅画……也丢了!” “什么?”万贵妃愣了一下,她根本不能相信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当她看到汪直将装着画的锦盒打开,里边的确是空无一物的时候,也知道汪直不敢拿这种事情来骗她。 “这……这不可能,昨日本宫让陈海拿出来的时候,里边的画本宫还看过,怎么现在就空了?” 万贵妃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的难看,她原本的计划全都泡汤了不说。她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打她这幅画的主意,她怎么可能不震怒。 朱见深在一旁看到这种情况,先是安抚了万贵妃一句道:“贞儿,先不……不必着急。” 然后他看向汪直道:“到底怎么……怎么回事?” 汪直立刻继续解释道:“陛下,娘娘,奴婢已经把负责打扫珍宝阁的关毅带来了……” 他回头看向关毅道:“你快跟陛下和娘娘说说吧?” “是……”关毅不敢隐瞒,便哆哆嗦嗦的将他的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等他说完之后,汪直又道:“陛下,娘娘,关毅昨天不在宫中。那么昨日见过这幅画的,除了娘娘之外,就只有陈海了。这事情很明显了,这幅画必是陈海偷走的!” 汪直之所以把关毅带来,就是要坐实陈海盗画的举动,他本来也没有怀疑关毅。 万贵妃听完汪直的话,也恍然道:“陛下,汪直说的没错,这一定是陈海干的,昨天臣妾看完了这幅画之后,便让陈海暂时将画收入珍宝阁中。向着等要用的时候再取出来,可是现在画没了,这偷画之人一定就是陈海!” 朱见深听到此处,也觉得陈海的嫌疑最大。 他重重的拍了一下身前的桌子怒道:“陈祖生还……还敢说陈海是冤枉的,他竟敢如此大……大胆!” “陛下,娘娘,奴婢今天搜查陈海房间的时候并未发现此画,看来这幅画现在可能是落入到了杀害陈海之人的手里。 这人为了让人以为陈海是意外死亡的,还在陈海的房间故意留下了几样东西,他的目的就是想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陈海的身上,然后伪装成意外,好让他自己能够脱罪。” “伪装成意外?”朱见深对于陈海到底是怎么死的并不知道,此时听汪直这么说,却也来了兴趣。 “是,奴婢为了找到陈海要到珍宝阁的账本,今天上午去了陈海家,结果破开他的房间之后便发现了陈海的死尸……” 汪直借此机会,将上午发现陈海尸体的大致经过,现场发现的过程,李三的口供,以及顺天府来查案的事,都跟朱见深说了一遍。 说到整个房间都是在里边反锁的,凶手却不知去向,连朱见深都被勾起了极大的兴趣。 “天下竟……竟然有此等奇事?那这凶手如……如何从房中逃脱的?”朱见深思索了一会又问道。 “陛下恕罪,奴婢也还未查清此事!”汪直回道。 “陛下,汪直既然能把这件事分析的头头是道,他其实查案的能力也不弱,之前陛下还让他去查五彩杯丢失一案,现在不如让他也帮着查案,连臣妾也想要知道,那杀人的凶手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万贵妃忽然在一旁建议道。 朱见深闻言看了一眼万贵妃,他原本听信了陈祖生的话,不想让汪直插手此案。毕竟他也是有嫌疑的。 可是现在珍宝阁中的画再次丢失,而且显然陈海的嫌疑最大。 对于陈祖生说的那些话,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信了。 沉吟了片刻之后,朱见深终于重新做出了决定。 “既如此,朕命你协……协查此事!” 朱见深命他协查,便是让汪直协助尚铭一起调查的意思。 汪直一听心中大喜,心道这幅画丢的倒正是时候。 之前他被陈祖生诬为杀害陈海的嫌疑人之一,然后朱见深又将查案的权利交给了东厂尚铭,实在是对他大大的不利。 尚铭和陈祖生之前同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一,他们的私人关系原本如何,汪直并不知道。 但是看到陈祖生极力推荐尚铭来查案,汪直也能猜测到俩人关系应该是不错的,如果陈祖生再暗中找到尚铭动些手脚,那他恐怕就危险了。 现在能借着这个机会,得到了皇帝命他协查的旨意,对于汪直来说,才总算是有了挽回局面的机会。 当然了,这一切还要得多谢万贵妃的帮忙。要不是她刚才的建议,朱见深也未必会如此决定。 其实万贵妃如此做也是有她的私心的,查案这件事如果没有她身边人参与的话,也不知道她丢失的那幅画什么时候才能找回来,这么一来,这件事她便也可以随时知道进展了。 “奴婢领旨谢恩!”汪直立刻跪倒在地。 “好了,你去吧!” 朱见深对于这件事已经处理有些烦了,对他来说,最关心的是调查出来最终结果。对于这些人要如何去查,他并不关心。 而且他这几日没见到万贵妃心中十分想念,此时他只是想与万贵妃单独待一会。 “汪直,记住了,本宫要献给陛下那副画,一定要尽快找回来!” “是,奴婢无论如何也会帮娘娘找回那幅画的!” 汪直退出了昭德宫之后,脑中却在不断的思索着有关陈海之死的疑点。 凶手基本已经锁定便是段英,但是到底如何才能破解陈密室之谜,找到段英不在场证明的破绽,以及找到段英杀人的证据,却是他现在始终无法想明白的事情。 他一抬头发现芸儿还在宫外候着。 “汪公公,你……你还好吧?”芸儿看到汪直眉头紧锁,便走过来关心的问道。 “没事,我可能要好好想想关于陈海之死的事……” “奴婢……奴婢能帮什么忙吗?”芸儿问道。 汪直看着芸儿认真的小脸,笑了笑道:“能啊,正好有些事情需要你帮我一起想想呢。” 芸儿忙用力点了点头道:“嗯!是!” 第九十章 东厂尚铭 东厂,全名东缉事厂,永乐十八年设立,共分为内外两个衙署,设置在皇城内外。 东厂设提督太监一名,一般都由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中最得宠的一人担任。 内东厂的衙署就设在紫禁城外出了东华门以北,进入其内便可看到上方高悬有一块匾额,上书“朝廷心腹”四个大字。 当怀恩来到内东厂的时候,尚铭恰好正在这里。 “尚公公,你在这那就太好了。也省的咱家还得去外东厂找你了。” “怀公公,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往里边请!来人,给怀公公看茶!” 怀恩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尚铭虽然掌管东厂,权力颇大,但论起品阶,还是要低于怀恩的,故此尚铭对怀恩表现的十分恭敬。 “怀公公,这么晚了,可是宫中发生什么事了?”尚铭问道。 “嗯,正是,咱家来给你传达陛下口谕。” 此时天色已晚,尚铭见怀恩这是一路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显然是有要事,听到怀恩是来传达皇帝口谕,心中倒是颇为好奇。 “陛下有事?” “正是,今天上午内承运库的少监陈海在家中被杀,此事你可知晓?” 尚铭之前早就已经听到了徐光的回报,毕竟徐光当时就在现场,回来之后当然要跟尚铭禀告一声。 听到怀恩提到这件事,他就已经猜到朱见深的口谕是什么了。 “倒是略耳闻,陈海就是陈祖生的那位族弟吧?”尚铭问道。 “不错。你们东厂的消息果然灵通。”怀恩说着已经坐了下去。 “这个,倒也是凑巧了,我手下的一个档头正好在那目睹了一切,他回来已经跟我说了。”尚铭倒也没有隐瞒。 本来如果只是陈海死了,是用不着尚铭亲自出马的,只需要派个档头去查一下也就行了。 可是这里还牵扯到了陈祖生。 尚铭与陈祖生之前同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他当然很了解陈祖生的为人,一定是陈祖生到朱见深面前去闹了,所以这件事才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此时已经有人给怀恩上来了茶水,怀恩端起来喝了一口,才又说道:“既然你知道,那就不用咱家多跟你解释了,这件事已经被闹到陛下那里去了。” 尚铭淡淡一笑道:“这一定是陈祖生闹的,他费尽心机在内承运库安插进去他的人,这可是在御马监的地盘上安排人,没想到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哦?尚公公你莫非是在怀疑陈海的死跟御马监那边有关?” 怀恩抬眼看了一眼尚铭。 “怀公公这种事,可不能乱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哈哈!”尚铭打了个哈哈道。 怀恩淡淡笑了笑,又问道:“尚公公现在手头上还忙着些什么事情嘛?” “呃……最近倒是没什么大事,之前左都御史李宾不是上疏陛下要求查禁妖书吗?我的手下最近还忙着在办一些查封妖书之事。” “哦,这些事,尚公公就暂且先放一放吧,陛下这一道口谕,是给你的。” “看来陛下是要让我去查办陈海被杀一事了?” 尚敏此时已经猜到朱见深这口谕的内容了。 “不错,陛下令你三日之内破案,查出杀害陈海的凶手。” “只给我三日?”尚铭听了就一皱眉,这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尚公公,别怪咱家没有提醒你,此事还涉及到昭德宫!” “昭德宫?万贵妃那个昭德宫?”尚铭听到这个倒是有些意外。 怀恩斜睨了他一眼,“尚公公,这紫禁城中还有几个昭德宫?” “徐光怎么没跟我说还有昭德宫的事?” 原来徐光之前给尚铭介绍这件事的时候,只是说了陈海被杀一事,尚铭大致知道了,也没往心里去,徐光也就没有仔细的介绍。 听怀恩一说,尚铭才发现这件事似乎远比想象的复杂,竟然连昭德宫都牵涉了进去。 “那……” “陈海可能偷盗了昭德宫中珍宝阁内的东西,而且现在看来数量可能还不少,弄不好这还是一件大案。”怀恩解释道。 “难怪……”尚铭摸了摸下巴,然后一指旁边的一个手下,“你快去,把徐光给我找来!” 尚铭急忙让一个手下番子去找徐光。毕竟徐光当时全程参与了此事,他知道的最详细,时间紧迫,尚铭觉得自己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去查这件案子了。 那手下答应一声,立刻领命去了。 “怀公公,陛下还有其他口谕吗?要是没有,我这就要去查案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也得告诉你,陈祖生可是在陛下面前力保陈海的清白,他认为这件事完全都是凶手想要栽赃嫁祸给陈海。” 怀恩只是顺便提醒他一下,暗示他陈祖生很可能会暗中做些手脚,让尚铭心中有数。 尚铭对于陈祖生这个做法倒也并不意外。 他也明白怀恩的意思,点头道:“多谢怀公公提醒!陈公公既然说有人嫁祸陈海?他一定意有所指吧?” “关于他所指认的人,其实现在昭德宫中有两个人最有可能会参与此事,一个是主宫太监段英,另一个眼下也万贵妃面前的红人,昭德宫内侍,汪直。” 尚铭当然知道段英,而且之前也曾经有见过几次,他一直都是昭德宫的主宫太监。但是汪直其实尚铭是不太知道的,当然最近有关汪直的名字他也听闻过几次。倒是并没往心里去。 “汪直……是不是上次……” 尚铭想起上次昭德宫五彩杯失窃的事,怀恩来这找他要人帮忙的时候,曾经也提起过这个名字。 他还没说完,怀恩便点头道:“就是他!陛下上次曾下旨让他去查案,他查的案子其实与这次案子也有些关联,今天发现陈海尸体的时候,他也在现场。 只不过陈海之死事关重大,陛下还是选择让你去查办。这足见陛下对你的信任。” “我一定竭尽全力去查案,请陛下放心!”尚铭忙道。 “好了,陛下的口谕已经传到。尚公公,此事你可要抓点紧。咱家就先告辞了!” 第九十一章 一团迷雾 尚铭将怀恩一直送出了内东厂之后,他站在门口看着怀恩的背影,便开始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这件事竟然是怀恩亲自来给他传旨,看来皇帝对此事也是非常的重视,毕竟事关万贵妃。 怀恩刚离开之后不久,徐光就到了。 “厂公,您找我?” 尚铭看了看徐光,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坐吧。” “谢厂公,厂公,这么晚了你找我过来,咱们这是有案子要查吗?”徐光坐下之后,便忙问道。 “我问你,今天上午发现内承运库少监陈海尸体的时候,你一直都在场?”尚铭问道。 “呃……对啊,属下之前不是跟厂公你提起过吗?”徐光也是一愣,他没想到尚铭会突然问起这个事。 “你今天为什么突然会去他哪?”尚铭眯了眯眼睛,继续问道。 “这个……其实属下是受一个朋友所托,帮着他查找陈海的事,所以才正好赶上了。”徐光想了想,还是不能细说之前孙昭发生的那些事情,毕竟那件事太过丢人。 “朋友?你的什么朋友?” “这个……他是……”徐光不知尚铭问起这些到底意欲为何,他有些犹豫该说还不该说。 “是不是那个昭德宫内侍汪直?”尚铭也不多废话,而是直接问道。 “正……正是,什么都瞒不过厂公。”徐光只好承认了。 “你还认识昭德宫的人?”尚铭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徐光。 “厂公真是贵人多忘事,之前怀公公让你找几个人去昭德宫给这个汪直公公帮忙,然后你就把这件事交给属下去办了,你让属下派人去。所以属下这才认识的他。”徐光急忙解释道。 尚铭听徐光这么一说,这才想起来,那件事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毕竟当时怀恩找到他让他派人去帮忙。他就以为只是一件小事,便随意的交给了徐光。 “是有这么个事,当时他是要查什么五彩杯丢失的案子,他后来查案查到陈海身上去了?” “正是,汪直找陈海要珍宝阁的账本,结果这陈海就一直躲着他不肯给他账本。所以汪直就找到属下,让属下帮忙去查陈海到底躲去了哪,然后属下就帮他查了。今天属下跟他一起去找陈海的时候,就正好碰到陈海死在家中。” “原来如此……” 尚铭说完之后,又瞟了徐光一眼道:“你这么卖力帮他?拿了他不少好处吧?” 徐光知道尚铭肯定要问这件事,他不敢说孙昭的事,也只好点了点头,就当承认自己拿了汪直的钱好了,总比把孙昭那丢人的事说出去要强。 尚铭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对于这些手下人平时的一贯的作为他还是很了解的。 他站了身来回踱了几步,又说道:“这样吧,你先找几个人,把陈海家前前后后都给我看好了。任何人都不得擅入!然后再找人把陈海的尸体从顺天府手中都要过来。如果顺天府已经查到了什么线索,也一并问出来。” “好,陈海家那边属下这就派人过去。只不过这么晚了,顺天府那边怕只能是明天再去了……”徐光想了想说道。 “不行,今天就去,去邢简府上找他要,就说是我说的。” “是!” 徐光不敢违背尚铭的命令,虽然麻烦了点,但是只要找到邢简,这事他应该会配合的。 “对了,你不能走,这些事让别人去办。你现在赶紧把你知道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全都告诉我!” “是,厂公!” …… 汪直此时则正在房中,拿着根木炭条在自己的桌子上记录着目前已知的信息。 现在陈海之死,最大的谜题就是他所处的这个密室,而且这还是一个双重密室,陈海的屋子是一个小密室,而整个陈海的宅子,又在东厂那么多人的看守下,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密室。 那凶手即便能够从陈海的房间出来,也不可能从东厂那么多番子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简直匪夷所思。 他先是在纸上将所知道的线索罗列了出来。 首先想到的就是段英,毕竟段英与陈海暗中勾结私盗珍宝阁内藏品的事晴儿早就跟他说过了,段英杀掉陈海,将所有罪名都栽在陈海身上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 昨天晚上送走吴起的时候曾经在昭德宫大门口处碰到过段英,当时段英眼神曾经流露出一丝慌乱。 然后就是自己跟他要账的时候,他很痛快的就拿出了一万两的会票。 现在看来段英当时可能是刚刚杀完人回来,脖子上的伤还未处理,他才如此慌乱,而且他怕自己发现,便将那一万两还给了自己。 当时汪直就在怀疑段英到底是从何处得到这一万两的。但如果是他杀了陈海,又将陈海家中所藏的赃物拿出去变卖,很可能这一万两就是昨天他卖赃物的钱! 可是现在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却是无法解释…… 按照陈海家仆人李三的描述,陈海在昨夜二更天的时候还活着,那也就是说他应该是二更天以后才遇害的。(二更天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 而汪直遇到段英的时间是在昨天酉时过后,宫中夜里会宵禁,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走动。段英却是绝无可能在二更天还能从宫中溜出去杀掉陈海。 可以说段英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但反过来想,段英脖子上的伤要真是陈海临死之前抓伤的,那么他一定是亲手杀掉的陈海。 如果是这样,陈海就绝不可能是二更天才死。 可是仆人李三却又说二更天的时候陈海曾经吩咐过他烧洗澡水,这个又要如何解释呢? 如果退一步,假设段英不是亲手杀掉陈海,那么这件事段英应该还有其他帮手才对,段英的心腹手下现在看来应该就只有郭铨和周福。 郭铨当然也可以排除了,因为郭铨当时从段英的房间里出来迎接段英,可以说明他一直在宫中没有出去过。 而周福则是段英回来不久,便也跟着他回到了宫中。 这三个人却都是完全都没有杀人的时间。 汪直在脑中做着各种假设,陈海之死已经令他完全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第九十二章 晴儿再次来访 汪直之前还曾让芸儿去找宫中的人暗中帮着他打听了一下,段英、郭铨、周福三人,从昨天回来之后一直到今天上午,全都没有离开过昭德宫。 那个凶手在现场留下了几件珍宝阁丢失的东西而且将账本也留下了,很明显他就是把这件事整个栽赃到陈海的头上。 现在想想,陈祖生之前在朱见深面前说的那些话也完全没有错,陈海自己想要暗中偷窃珍宝阁藏品是不太容易完成的,他必须要找一个昭德宫内的人联手才行。 这个人,当然最合适的就是段英。 无论从哪一点上来看,段英都有充足的理由杀掉陈海。 汪直又大概的看了看从陈海那得到的账本,里边的确有好多东西都对不上号。 总之陈海与段英俩人合谋盗窃昭德宫宝物这件事情,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陈海一死,段英就是最大受益者。 可段英的计划是在是太过周密了,连不在场证明都已经设计好了。 甚至连郭铨和周福都好像跟他约好了一样。 现在摆在汪直面前的两个谜题继续破解,一个就是陈海家中密室的谜题。还有一个,就是段英的不在场证明。 那么接下来,还是要从段英身上入手去查,他之前已经让韦瑛暗中去查访与段英有关的事,看来明天有必要找韦瑛好好聊一聊了。 汪直现在手上还有一件重要的线索,就是长风牙行这张会票。 他打算明天便去长风牙行查一查,看看能查到些什么,这些钱,段英到底是从哪弄来的。 除了这个之外,陈海的家还要再去仔细搜索一遍。 虽然这件事朱见深交给了尚铭去查。但是最后还是让他去协查,既然有了名正言顺的资格和理由去查,那么一定要再次的仔细查找一遍陈海家中之前有可能遗漏的线索。 汪直一直都在仔细的回想着有关陈海之死的各种细节,可是他无论怎么想也都没有想通这谜题的关键点究竟在哪。 直到子时左右,他又听到了敲门声。 “叩、叩、叩……叩叩……” 三长两短,是晴儿!她果然来了。 自从那日汪直与晴儿暗中会过一次之后,晴儿也一直都没有单独来找过他。 晴儿今天晚上会来,却早就在汪直的计划之中。 汪直打开了大门,让晴儿进来,然后又左右看了看无人,这才进入房中。 “晴儿姑娘,这么晚来,又有什么事要让我做吗??”汪直直截了当的问道。 晴儿这次来,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 她进入房中之后,迟疑了一下,才坐在了椅子上。 “难道我过来就一定是有事要让你做吗?” “呃……难道我们之间不就是这种关系吗?” 晴儿看了看汪直,并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问道:“你今天……你在内市上似乎是赚了不少银子?” “不错,其实还不都是娘娘赏赐的,怎么了?” “给……给我拿一千两。”晴儿说着脸上还微微红了红。 “啊?” 汪直这表情却不是装的,他倒是真的没想到晴儿竟然会来找他要钱?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跟他借钱的人了,之前是吴起,现在又轮到了晴儿。 “怎么?你不愿意?”晴儿挑了挑眉毛问道。 “晴儿姑娘你是缺钱用吗?” 汪直说着也坐到了晴儿的对面。 “这……这跟你没关系!你少问!” “晴儿姑娘,那我要问一下,这钱你是跟我借?还是跟我要?” “就……就算是借的,我以后肯定会还你的。”晴儿似乎也觉得这么跟汪直要银子不太妥当,便从一开始的“拿”,变成了借。 “你……难道是有什么急事需要用钱?”汪直又问道。 “说过了,与你无关,不该问的就别瞎问。”晴儿却又警告道。 汪直一看晴儿这个态度便也不问了,问了她也不会说。 他转移了话题道:“对了,晴儿姑娘,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说,玄武门那个守门的百户陈靖……” 晴儿听他忽然说起此人,黛眉微蹙。 “难道他又找你给我送东西了?你给他退回去吧,我不要。这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以前那个汪直帮他给我递过两次东西,都被我退回去了,你记住不要搭理他就行了。” 晴儿解释道,这倒是跟芸儿曾经跟他说过的一样。 “原来如此……那等陈百户伤势好了之后,我就给他送回去。”汪直有意无意的提到了陈靖的伤势。 “你说……”晴儿的脸色微变,眼神之中有些意外。 片刻之后,她似乎发觉了不妥,又恢复了原本的神情道:“你最好把东西和银子都还给他,可不要贪了他的银子。” 晴儿知道陈靖不可能白白让汪直帮他的忙。 这时汪直已经从怀中掏出了陈靖给他的那个小包,打开之后,露出了里边那一支做工精美的银钗子,还有二十两银子。 “东西都在这呢,既然没有帮成陈百户的忙,他的钱我当然不能要。” 晴儿一眼就看到了那小包裹之中的银钗,她的眼神瞬间颤动了几下。 然后她抬头看向汪直又问道:“别说这些没用的,那一千两银子你到底借不借?” “晴儿姑娘都发话了,当然要借,一千两够吗?”汪直笑道。 “够了,算我借你的。其实我这次来,是还有别的事要你去办。” “哦?”汪直一边说着,一边从今天在内市上得到的银两之中,拿出了两千两交给了晴儿。 晴儿看到这银子,愣了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要一千。” “这多出来的一千两,算是多谢晴儿姐姐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 然后汪直又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她。 “哼,别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我,你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晴儿犹豫了一下,心中似乎又在想着什么,她咬了咬嘴唇,最终却拿走了一千五百两。 “这些就足够了,都算我借你的。” “晴儿姑娘别这么说,咱们都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说什么还不还的。以后有需要可以随时再来找我拿。” “哼,你放心,银子我会还你的,我从不欠别人东西。” 汪直看着晴儿把银子拿了过去。 晴儿拿了汪直的银子,脸上的表情却又变得有些不自然。 通过这次的接触,汪直渐渐的对晴儿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她的性格似乎并不像她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硬。 第九十三章 完璧归赵 汪直能够感觉到,晴儿的自尊心很强,在跟他借钱这件事上,她应该是思考了很久才下定的决心,显然晴儿似乎是碰到了什么难事,否则她也不会来跟他借钱。 晴儿收好了银子之后,只见她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这东西是用布包裹着的,看不清楚里边到底是什么。 晴儿把这样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道:“这个给你!” 汪直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拿起包裹打开一看,果然就是那丢失已久的五彩杯。 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杯子上的图案,可以确定这是真正的五彩杯无疑。 “既然你借给了我银子,那这杯子就给你了。这样你也可以向陛下交差了。至于什么时候交还,怎么交还就是你的事了。不过,你别误会,银子我还是会还你的。” “多谢晴儿姑娘。” 晴儿没有说话,而是低下了头,目光看向了地面,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她的语气又变得缓和了一些继续说道:“还有,今天……今天的事我都听芸儿说了,多谢你了!” “芸儿跟你说了?”汪直故作意外,其实这件事他当然是故意让芸儿告诉她的。 “嗯……他说你帮了我大哥一个忙?有内官监的太监要找他的麻烦?”说着晴儿又看向汪直。 “我明明告诉她不要告诉你的……”汪直摇了摇头。 “你怕我会怀疑你调查我?”晴儿也不笨,她当然知道汪直在顾忌什么。 “嗯……这件事虽然是我偶然遇上的,但是我还是怕你会误会。”汪直回道。 晴儿眼睛紧紧盯着汪直缓缓说道:“这个,我倒是并不担心,我大哥对于我的事一无所知,如果你要是真的想要暗中对他采取什么手段……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汪直听明白了,她这么说也是在暗示自己,即便是他想要从沈庆身上查她,也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这个我当然明白,而且我现在把柄还抓在你手里,怎么敢调查你呢。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隐瞒你。其实那人的真实身份是嘉祥长公主,芸儿她并不认识,我也没有跟芸儿说起。” “嘉祥长公主?就是那位皇城一霸?”显然晴儿也是知道朱延褆的这个外号的。 “不错,就是她。” “我大哥他只是宫中的匠人,如果冒犯了长公主这罪过可就大了。多谢你帮了他,这件事我也会记住的。” 晴儿之所以这次会将杯子还给汪直,也是因为他帮了沈庆一个忙。 只不过她原本的计划汪直如果不肯借给她钱,她再用这杯子跟汪直交换。 却没想到汪直根本没跟她提任何条件,就把钱借给了她。 这么一来,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将杯子直接还给了汪直。 毕竟汪直还有其他的把柄抓在她的手上,她并不怕对方反水。 “晴儿姑娘,咱们……这回该说正事了吧?”汪直问道。 晴儿点了点头道:“我这次来,也是要跟你说段英的事。有关陈海的死,我要给你提个醒,我觉得这件事情十有八九与段英有关。因为他杀了陈海之后,便可以把偷盗珍宝阁藏品的罪名都栽到了陈海头上。 陈海与段英联手偷盗珍宝阁内的藏品,他死了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倒是省了力气去对付他。 所以,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段英干的,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想方设法把这件事情栽到段英头上,这样一来段英必死无疑,而我们最初的目的也就算达成了。” “此事,我与晴儿姑娘的看法也是一样的,但此事还有很多疑点无法解释,我打算明天继续去查访此事,晴儿姑娘你在宫中帮我多留意段英的动向!如果有新情况,随时告诉我。” “可以!” …… 另一边,在内东厂之中,尚铭听完了徐光的介绍,已经过了二更天。 他对于陈海死的如此蹊跷也是大感疑惑,表面上来看,这凶手就是想要把陈海的死伪装成意外。 最令他想不通的,当然是这凶手到底是如何从陈海反锁的房间跑出去的。 事情虽然有些离奇,但是徐光是他的手下,他还是信得过徐光的话。 尚铭当然并不知道还有什么密室一说,但是他也明白房间的门窗全部封闭了起来,任何人都是无法逃出去的,除非有鬼。他从来都不信鬼。 “有暗室!” 尚铭毕竟还是经验丰富,在听完徐光的介绍之后他就已经初步得出了一个结论。 “厂公,您的意思是……陈海的房中有暗室?”徐光听到这个结论心中也是一动,他之前的确是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性。 “不错,让人立刻去搜查陈海房中每一个角落,务必要找到这个暗室,或者是密道之类的地方。否则那个杀人凶手不可能反锁了房间还能跑出去。”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办!可是厂公……属下有一事不明,这里可是京城,有人敢在京城之中暗中挖暗室或者是密道?” 在京城之中做出这种事情,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要是被人发现告发了,那可就是大罪。 “这种事情,虽然少见,但也并非不可能,这凶手一定事先就知道陈海家中的暗室或者密道。所以杀完了人才能从容脱身,找吧,一定能够找到。” “属下明白!” 两人正说着,忽然有下人来报。 “厂公,司礼监陈公公求见!” “陈祖生?”尚铭一听就知道来人必然就是陈祖生。 “厂公,这陈祖生是陈海的族兄,想必他来此一定是与陈海的案子有关吧?”徐光分析道。 尚铭当然知道陈祖生的来意,他犹豫了一下。 “让陈公公在前厅等我,我等下就过去!” “是!” 那报事的人下去之后,尚铭对徐光道:“你现在去把其余的王、章、陆三位档头也叫来,共同查办此案,分别给我去查陈海、陈祖生、昭德宫的汪直、还有段英等等,总之与陈海之死有关的一切人等都要给我仔细的查!” “是,属下这就去办!” 徐光走了之后,尚铭换了一身衣服,这才来到了内东厂的前厅。 陈祖生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他从怀恩那里知道,怀恩已经将朱见深的旨意传达给了尚铭。 他心中思虑良久,此事他必须亲自来找尚铭商量一下。 所以他这才深夜来到了内东厂。 第九十四章 暗中构陷 “陈公公!”尚铭从里边走出来,看到陈祖生正坐在那里喝茶,便直接就跟他打了个招呼。 “尚公公!”陈祖生看到尚铭终于出现,站起身相迎。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了!”陈祖生先是礼貌性的客气了一下。 “陈公公,不必客气。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的毛病一直没改,只要有案子要查,我很难睡得着觉。”尚铭也拱了拱手道。 两人寒暄了两句之后,分宾主落座。 尚铭本身也是以司礼监秉笔太监之职提督东厂,所以两人当然是老相识。 但尚铭毕竟还提督着东厂,他在司礼监只中的权势也仅仅就在怀恩之下,还要在陈祖生之上。 所以陈祖生对尚铭的态度,也是格外的客气。 “陈公公,你这么晚过来,一定是因为令弟陈海之事吧?”尚铭也是直截了当的问道。 “不错,正是因为此事而来,尚公公已经接到陛下的旨意了吧?”陈祖生回道。 “嗯,怀公公已经过来将陛下的口谕传达给我了,陈公公放心,我一定会在限期三天之内查出令弟之死的真相,给陛下还有陈公公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呃……尚公公,咱家此来就是来给尚公公你提供一些线索的。” “哦?陈公公手中还有线索,不妨说来听听?” 徐光之前已经将大致的经过,以及现场的大致情况都跟尚铭说了,他从陈海家中起获的赃物已经说明陈海参与了暗中偷盗昭德宫中宝物的事。 尚铭其实心中有数,估计这件事陈祖生也参与其中,他现在就是想要摘清楚自己的嫌疑才来的。 “尚公公,其实陈海之所以被杀,凶手咱家已经知道是谁了……” “哦?这么说来,陈公公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啊!这案子陈公公已将帮我查完了啊?那这凶手到底是谁,还请陈公公见告?” “尚公公你言重了,咱家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咱家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应该十拿九稳。这个人便是那昭德宫的内侍汪直!”陈祖生毫不迟疑的说道。 “哦?可是这件事情刚开始连顺天府的仵作都以为是因为意外而死,是汪直找到了证据,才证明这是有人亲手杀掉了陈海,陈公公为什么觉得汪直他会是凶手?”尚铭问道。 陈祖生一听这话,表情有些激动,他急忙道:“尚公公,这件事汪直明显是在贼喊捉贼啊。你想,他汪直又不是仵作,他为什么能够发现陈海身上的疑点。很明显他就是想用这种手段,排除自己的嫌疑而已!” “这个……”尚铭倒是并未直接认同陈祖生的话。 “还有,他之前假借查询昭德宫中丢失五彩杯之名来找陈海要珍宝阁的账本,他的心思其实已经昭然若揭!”陈海继续道。 “这又是何意?” “他肯定是监守自盗,暗中偷盗了昭德宫中珍宝阁内的藏品。但是这些藏品每一件进入珍宝阁后,都会记录在账本之上,他想假借查案之名,然后找陈海要出账本,这样一来,他将账本拿到手之后,便可以想办法消除掉他偷盗的证据,然后他又杀掉了陈海,这样他就可以将全部的事情都栽赃在陈海的头上。 如果不是咱家看透了他的轨迹,他这计划岂不就是天衣无缝吗?” 尚铭一听,这可倒好,陈祖生这一招釜底抽薪,将所有罪名都指认到了汪直的头上,这么一来,不但陈海洗脱了嫌疑,就连他陈祖生,也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只不过尚铭对于陈祖生这一番说辞,心中仔细一想,倒是也有那么几分道理,整个事件也的确有可能是汪直策划的也说不定。 原本听了徐光的话,尚铭并未开始怀疑汪直,可是经陈祖生这么一说,他倒是真的觉得汪直这个人的身上,有很大的问题。 “陈公公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尚铭低头沉思了片刻道。 陈祖生见尚铭认同了自己的想法,心中也是一喜,他继续说道:“尚公公,汪直现在是万贵妃的眼前红人,陛下由于万贵妃的关系,现在受这小人的蒙蔽。 他很有可能会鼓动万贵妃让他参与调查此事。 按照咱家的想法,万不可让汪直直接插手此事,否则的话,我兄弟陈海冤死事小,陛下以后还要受这汪直的蒙蔽事大啊! 再说他今天敢杀陈海,下一次或许就会轮到咱家的头上,或许……尚公公你如果不顺着他的意,他早晚也会向尚公公你下手的!” 陈祖生最后竟然还把事情扯到了尚铭的身上。 尚铭听的就是一笑道:“他一个小小内侍,何来这么大的能耐?” “还不是因为他有着万贵妃的宠爱吗?尚公公你可有所不知啊,万贵妃娘娘可是极为宠爱这个人的,谁敢说他一个不是,万贵妃就开始包庇他。 今日咱家就因为说了他几句,便招来万贵妃的责难。 尚公公你一定要让万贵妃娘娘看清楚这小子的狼子野心,不能让他继续这么下去了。” “原来如此,贵妃娘娘受小人蒙蔽,你我当臣子的,当然要替娘娘分忧了!” 尚铭点头道。 “正是,尚公公,此事陛下既然交给你,就请你一定要将这汪直绳之以法,最好是……”陈祖生做了一个切割的手势。 很显然,他这是希望尚铭找机会将汪直弄死。 “这个……”尚铭现在听到的毕竟都是在听陈祖生一家之言,事情还没有仔细调查,就答应陈祖生想办法弄死汪直,他还没有这么蠢。 “尚公公,此事只要办妥,咱家自有大礼送给公公!” 陈祖生这么说,就是许给了尚铭重利。 毕竟无论是尚铭还是陈祖生,他们虽然有权,但是太监对于金钱的执着,他们彼此心中都很清楚。 “陈公公太客气了,只不过刚才都是陈公公你的猜测,可咱们现在还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呀?” 陈祖生微笑道:“尚公公,咱家这不就是来给你送证据来的吗……” 第九十五章 韦瑛回报 “哦?” 尚铭听到陈祖生说还有证据提供,也是眼前一亮,他没想到陈祖生这老家伙竟然不是空手来的。 说着,陈祖生冲外边道:“来人,把人给尚公公带上来!” “是!” 不多时,便从外边进来一个人。 那人走进来之后,便冲着尚铭以及陈祖生行礼:“小的见过陈公公、尚公公。” “尚公公,咱家给你介绍一下,这内侍名叫蒋贵。他也是昭德宫中的人,而且他原本还是汪直的心腹之人。” 此时站在堂下的正是曾经汪直心腹,蒋贵。 “哦?”尚铭一听这人还是汪直的心腹,便也抬头仔细打量了蒋贵几眼。 陈祖生则是冲着蒋贵命令道:“蒋贵,你来跟尚公公说说,你以前跟着汪直的时候,他都让你干过些什么事啊?” 蒋贵立刻往前凑了一步道:“是!尚公公,事情是这样的……” …… 汪直一大早便出了紫禁城,直接向陈海家的方向而去,他昨夜与晴儿聊过之后,心中一直在思索着陈海之死的疑点。 他想来想去,最大的疑点莫过于陈海为什么要深夜在房中洗澡,而他真正的死亡时间到底又是什么时候。 毕竟现在刚刚过了立春,室内温度还很低,尤其到了夜间,陈海如果想要沐浴完全可以在白天。 陈海最终是被溺死的,那么这个凶手难道在陈海要求李三烧水的时候便藏在他的房中? 这些都是很大的疑点,有必要仔细的查验一番。 汪直出了紫禁城之后,第一时间,便是与韦瑛碰头。 韦瑛之前奉他的命去查有关段英的人际关系,还有他平时在宫外的一些活动。 毕竟这件事嫌疑最大的就是段英。 走出紫禁城不远,远远的汪直就看到韦瑛在远处等着他,自从上次之后,汪直便将两人的接头地点改在了宫外,毕竟宫内人多眼杂,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汪公公!” 韦瑛看到汪直出现,便急忙迎了上来,只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似乎有些怪异。 汪直发现韦瑛脸上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汪公公,徐档头派人通知小的,让小的不可再帮公公查案了!”韦瑛显得为难的道。 “哦?”汪直却是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变化。 昨日朱见深下旨要尚铭去查陈海之死的案子。 可是为什么今天徐光就要收回之前派给他的人手?这件事恐怕并不简单,这很有可能并非是徐光的命令,而是尚铭的命令…… 汪直想到尚铭之后,便立刻又想到了一个人……陈祖生! 昨日陈祖生几次想要将陈海之死的事还有珍宝阁失窃一事栽在自己的身上,如果陈祖生找到尚铭说了些什么…… 他们同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如果他们暗中通过气的话,对自己恐怕极为不利。 汪直心中捋顺了一下事情的发展,已经基本确定这件事应该与陈祖生脱不开关系。 “徐档头没说什么吗?这个命令真是徐档头下的,还是……” 汪直试探问道。 韦瑛往左右看了看,忽然一拉汪直的胳膊,往一旁偏僻的地方而去。 汪直明白韦瑛的意思,便也跟了过去。 拐过一个拐角之后,两人来到一个偏僻所在,四周并无旁人,韦瑛小声道:“小的这几日受汪公公照顾,这件事本不该说,但小的实在是没办法不告诉公公……这的确是厂公亲自下的命令,这件事徐档头也做不了主!还望汪公公能谅解我们的苦衷!” 汪直点了点头,看来他所猜测的应该不错。 “没关系,既然是尚公公的命令,自然跟你和徐档头无关。那你便回去吧。我今日正好会碰到尚公公,我到时候会亲自问问他的。” “呃……小的其实还有一事!之前奉公公之命去查有关段英的事,小的其实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这段英与长风牙行的老板谭明义关系匪浅,两人倒是经常来往!” 长风牙行?谭明义? “长风牙行?”他想起段英给自己的那张会票便是长风牙行的会票,看来这个牙行他一定要去查一查了! 汪直从怀中掏出了段英给他的那张会票拿给韦瑛。 “你看看这张会票,可是长风牙行的?” 韦瑛接过之后,先是吃了一惊,因为这会票竟然是一万两银子,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然后他仔细看了看上边牙行的印章,还有段英的手印,仔细分辨了一下道:“不错,这应该就是长风牙行的会票,段英能有这么多钱?肯定跟长风牙行脱不开关系!” 韦瑛的猜测当然也在汪直的意料之中。 “那这长风牙行……”汪直又问道。 “小的本来今天就要去查这长风牙行的,可惜……” “好,我知道了!”汪直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了一百两银子递给韦瑛道:“这些银两你收下吧,这几天辛苦你了,回去见到徐档头和尚公公,就不要跟他们提起这些了!” 韦瑛还是假意客气了一下道:“这……小的不能收了,之前公公已经给了一百两,这怎么好意思再要您的钱……” “拿着吧,我当初就说了,只要帮我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汪直直接把钱塞在了韦瑛的手中。 “谢公公,其实小的还查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韦瑛似乎在犹豫这件事到底该不该说。 “什么事?不管有没有用,只要与段英有关都可以说来听听。”汪直问道。 “是,其实是这样的,段英在西城有一处宅子,这宅子也是通过长风牙行购买的。”韦瑛介绍道。 汪直听到这里,想了想既然段英与这牙行老板关系不错,那通过牙行买入一套房产倒也并不稀奇。 韦瑛显然看出汪直的表情了,他忙又道:“可是……还有一点连段英似乎也并不清楚,这房子之前的主人,是司礼监太监黄赐!” “什么?”汪直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愣了一下。 汪直虽然早就听说段英在宫外有一处房产,但是这房子竟然还与司礼监太监黄赐暗中有联系,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第九十六章 下令捉拿 黄赐也是司礼监太监,汪直之前也曾听闻过他的名字,只不过并未见过。 “你是如何得知这房子与司礼监太监黄赐有关?” “小的也是在段英家附近跟一位附近住户打探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情。黄赐曾在数年前购置了这套房子,但却很少来这里住,只是曾经偶尔来过一两次。 恰好这人曾经给司礼监当过外差,他认识黄赐,所以才认了了出来。小的与他闲聊的时候,听他提到的,小的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有没有用。” 也难怪韦瑛迟疑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汪直,的确表面上看这与段英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 只不过汪直听了这条信息,却隐约间感觉到有一条线在他眼前,只要一抓就能抓到,但是一时之间却又并没有什么头绪。 “那他这房子的位置在何处?”汪直继续问道。 “就在城西的羊毛胡同!” “羊毛胡同?”汪直重复了一遍,他对于此时京城的地理位置并不熟悉,看来也只能是亲自去那里看一眼才能知道具体位置了。 “还有其他的消息吗?”汪直又问道。 “没有了,小的目前就打探到了这么多。小的今天就得回徐档头那里,不能再帮公公查案了!”韦瑛一边说,一边低头拱手向汪直行礼。 “无妨,你说的这两件事对我都有很大的帮助。” 韦瑛最后又道:“汪公公,其实徐档头暗中让我给您带句话我,等这阵子风头过了之后,他依然还会让小的来给您帮忙的,只不过……” “行了,你不用说,我明白!”汪直摆了摆手,毕竟他曾经帮过徐光,而且徐光这人倒是很讲义气,现在有尚铭的命令他不得不听,他能这么说,其实已经很够意思了。 告别了韦瑛,汪直已经感觉到了尚铭对自己已经产生了敌意,他似乎已经与陈祖生站到了同一条线上。 他原本还想让徐光派人去帮忙查一查沈庆的底细,虽然晴儿也说过沈庆对于她的事一无所知。 但是通过调查沈庆他就可以查到有关晴儿更多的信息,现在看来这件事只能缓一缓了。 陈海家他是一定要再去一趟的,毕竟之前由于顺天府来人之后,他便没有详细的查过陈海家中的其他线索,当时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落到他的头上。 但是考虑到尚铭应该早就已经派人去了,他倒是感觉有些头疼。 看来这次必须要直接面对尚铭了…… 汪直再一次来到陈海的宅子门前,发现的确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已经有不少东厂番子守在陈海家门口了,显然他们都是听了尚铭的命令来这里守着的。 他也不打算理会这些人,径直陈海家大门内走去。 “站住!这里现在归我们东厂管辖,无关人等不得入内,赶紧给我滚开!” 两个守门的番子看到汪直要往里进,便立刻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东厂番子平时仗着东厂的势力嚣张跋扈惯了,即便他们看出汪直身上穿着宫中宦官的官服,但也不过是六品奉御官服,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说话非常的不客气。 汪直看了看,这俩人显然并不是徐光手下的人,那日他在酒楼里用吕锦的钱请徐光的手下喝酒,那些见过他的番子都很给他面子,不可能如此对他。 “让开!”汪直见对方态度嚣张,却也并没有给对方好脸色。 “你特么……” 刚才说话的番子见对方态度嚣张,便是一抬手,竟然打算直接动手。 可旁边的另一个番子也发现汪直听到两人是东厂的,竟然还敢态度如此倨傲,很可能来头不小,急忙把前一个人给拦住了。 前一人被他抓住了,一愣回头问道:“你……你干嘛拦我?” 后一人冲他摇了摇头,然后对汪直道:“陈海被人杀了,我们东厂这是在奉旨查案,无关人等一律不得入内,这位公公你还是请回吧!” 此时他的态度已经客气了几分。 汪直根本懒的跟两个守门的番子多废话,直接道:“我没空跟你们废话,让你们厂公出来见我!” 前一个番子上下打量汪直两眼道:“就凭你?还想要见我们厂公……” “是谁想要见厂公啊?” 正在这时,从里边走出一人,汪直打量了一下,他穿的衣服与徐光相仿,应该也是一位东厂档头。 “王档头!这人说要见厂公……”两个守门番子急忙冲这人行礼。 这位王档头走出来之后,上下打量了几眼汪直,然后摆了摆手,示意让两个守门番子先退下来。 “这位公公,你想见我们厂公?” 这王档头说话态度和表情倒是还算客气。 “正是。” “那你总要告诉我你是谁,宫中哪一监的?我好向厂公禀报。” “昭德宫汪直,前来查办陈海之死一案!” “哦?原来你就是汪直?”王档头双眼微眯看了看他。 “不错!” “你来得正好,把这杀人嫌犯给我拿下!”王档头竟然不由分说,便要拿下汪直。 汪直也是万万没想到,只是通报了姓名,这东厂的人就不有分说要拿自己。 杀人嫌犯? 那俩守门的番子一听这王档头的命令,立刻应道:“是!” 俩人直接便向着汪直冲了过来。 汪直见此情形,却站在原地未动,只是缓缓说道:“王档头,我可是奉旨查案!看来你是不想要你的脑袋了!” 这话说的虽慢,却字字传入了王档头的耳朵里,尤其是奉旨查案四个字。 “慢!”那俩番子本已经冲到了汪直近前,刚要动手,听到王档头的命令,便停下了手中动作,回头看向王档头。 王档头从门口的台阶上往下走了两步,面对汪直问道:“汪公公,你刚才那句话又是何意?” “我的意思,难道王档头你不懂?”汪直反问道。 “你……你真的有圣旨?”王档头显然没想到汪直竟然还有圣旨。 这奉旨查案四个字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说出口的,假传圣旨那可是死罪。 “那……陛下有何旨意?” “你觉得这圣旨你配知道吗?” “这……” 第九十七章 密旨 这王档头名叫王璞,他之前早就接到尚铭的命令,只要看到汪直便直接将他拿下。可现在的形式却让他为难了,对方说是奉旨查案,他现在根本就不敢对汪直动手。 王璞本来已经想要发作,可是此时他只能强压怒火继续问道。 “你……你想要见厂公?” “王档头以为呢?” 王档头站在原地盯着汪直,犹豫了半天。 “好吧,跟我来!” 他最后却也只能是无可奈何,毕竟汪直所说的圣旨他自知是没有资格听的,而且这件事他也根本做不了主,只能是带着汪直去见尚铭。 汪直见对方终于带着自己去见尚铭,心中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要不是昨日真的得到了朱见深让他协查的圣旨,恐怕今天就要稀里糊涂的被尚铭给抓起来了。 可即便是如此,现在的形式对他也是十分的不利的。 尚铭敢命令手下直接拿下他,恐怕尚铭早已经胸有成竹,从这一点上来看,尚铭难道是从陈祖生那里听来了什么? 可是他自问就算是陈祖生诬陷自己与陈海之死有关,但是在没有证据之前,自己好歹也是昭德宫的人,他尚铭就敢突然下命令抓自己? 这其中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王璞带着汪直进了陈海家的院子,穿过第一道门之后,又进入到了第二进院子,看来尚铭果然正在陈海的卧房之中。 不多时,王档头领着汪直走到了陈海的卧房门口,一个人正坐在那里。 一些东厂的番子,正在出来进去的到处忙碌着,似乎是在寻找陈海房间中的线索。 汪直看向坐在那里之人,年纪大约在三十多岁,面色黝黑,神色之中带着一股凶戾之气。他身穿一件红色曳撒胸口一条坐蟒,这太监官服与陈祖生所穿的基本差不多。 汪直知道,这人应该就是提督东厂的尚铭了。 “厂公,这位是昭德宫的汪公公!” 王档头来到尚铭近前给他介绍道。 尚铭自从汪直跟着王档头进来,便已经注意到了他,因为之前已经有人将汪直来的消息通报给了他。 他明明下令让王璞见到汪直便直接将他拿下,却没想到这王璞最后还是将汪直带了过来。 他皱了皱眉,看了王璞一眼,然后又仔细的打量了汪直几眼。 然后他才道:“王璞,你先下去吧!” 王璞一听急忙向尚铭行了个礼,然后便退了出去。 此时在院中,只有汪直和尚铭两人。 “你就是昭德宫的汪公公?”尚铭的声音有些慵懒,他看向汪直的表情也有些似笑非笑。 “尚公公,看来你早就知道我要来?” “汪公公,这假传圣旨……可是要掉脑袋的!”尚铭忽然没头没尾的说道。 “哦?尚公公此话怎讲?”汪直心中就是一动,可是脸上依然面色不变。 “你方才是不是跟王璞说,有陛下的圣旨要跟我说?除了圣旨之外,他不可能放你进来见我。所以这假传圣旨之罪……汪公公你是认还是不认?”尚铭淡淡的说道。 汪直心中有些好笑,这尚铭却是有点自信过了头了,他以为自己刚才是在假传圣旨? “尚公公,你何以认为我是在假传圣旨?”汪直反问道。 “哦?哈哈……”尚铭忽然笑了起来。 然后他又上下打量着汪直道:“汪公公,你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这份镇定却是我平生仅见,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如此镇定?好啊,汪公公,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你倒是说说看,这圣旨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尚公公,你即便是不问我也要说。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件事想要问问尚公公?” “汪公公,我现在问你的就是圣旨,如果你说不出圣旨来,我现在就要叫人把你抓起来了……”尚铭继续懒洋洋的道。 “尚公公既然如此笃信那陈祖生的话,看来这圣旨说与不说恐怕区别不大。尚公公你尽管找人来拿我好了。” 尚铭对于汪直能够猜到陈祖生来找过自己,倒是并不意外,毕竟刚才自己下命令要拘拿于他,只要稍微动动脑子,便也能够想到。 但是听汪直的言下之意,似乎这圣旨还与陈祖生有关? 这句话倒是真的勾起了尚铭的好奇心来。 “汪公公,我这个人喜欢直接,有什么话你就当面讲来,如果真是陛下的旨意,我当然是要听从的。” 尚铭此时语气已经有所缓和,他倒是想听一听,这汪直能说出什么来。 “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陈祖生公公应该是给你提供了一些我杀害陈海的证据吧?” 汪直问道。 尚铭并没有回答汪直的话,而是依然直勾勾的盯着他道:“汪公公,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这些花招,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知道的圣旨,否则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尚铭这种表现倒是基本确定他刚才猜测的不错,陈祖生应该与他通过气了。 不过汪直在刚才这个瞬间却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倒是可以利用尚铭这个自大的心里,借着这个机会离间他与陈祖生之间的关系。 “这圣旨,只能告诉尚公公你一人知道,这里还有你的手下,却是不大方便。”汪直看了看左右,时不时走来走去的东厂番子。 尚铭回头看了看自己手下的那些番子,便大声道:“你们先放下手中的事,都给我去前院等着。” 那些番子听到尚铭的命令之后立刻便应道:“是,厂公!” 过不多时,这些人便全都退出去了前院,后院这里只留下了汪直与尚铭两人。 汪直看这些人已经走了,便指了指陈海的房间道:“尚公公,咱们里边叙话!” 他说完,便当先走进了陈海的房中。 尚铭冷哼了一声,他到底要看看汪直想要耍什么花招,便也跟着汪直进入了房中。 汪直见尚铭进来之后,他便将房门关好。 “汪公公,我已经给足了你机会了,你如果再这么下去,我可就没有耐心了?”尚铭冷眼看着汪直。 “尚公公,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可是陛下的一道密旨!”汪直一脸神秘的表情。 “密旨?” “不错,而且还是只给你我二人的密旨……” 第九十八章 一封书信 尚铭看着汪直此时的态度,心中也有些疑惑了,莫非他并不是虚张声势,他还真有皇帝的密旨不成? “尚公公,你可知道陈海生前所在内廷衙门是什么?”汪直见尚铭此时的表情,知道他已经对自己的话相信了几分。 “当然知道,陈海是内承运库的少监,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你刚才说的密旨呢?”尚铭问道。 “尚公公,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其实你我都明白,这内承运库原本一直都是御马监的地盘,陈海之所以能进入内承运库,靠的就是陈祖生的关系,如今陈海一死,尚公公以为是谁的损失最大?”汪直继续问道。 尚铭听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又打量了汪直几眼道:“汪公公这种明摆着的事,我想你也不需要来问我了吧?你到底是何意?就不要再继续拐弯抹角了。” 汪直看得出来,尚铭似乎已经失去了耐性,不能继续跟他打哑谜了。 “尚公公,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这死了一个陈海,陈祖生便如此兴师动众到处活动,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很明显……这内承运库才是关键!” “哦?”尚铭听到此处眼睛眯了眯,他当然知道内承运库在内廷之中的重要性,还有对于皇帝的重要性。 “这陈海已经死了,而且死的不明不白,陈海手中到底有没有留下一些内承运库的秘密?陈海的家中又到底有没有藏着一些不该让人知道的东西呢? 还有,那个杀他之人到底又掌握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呢? 陈祖生急于要把这杀人的嫌疑栽在我身上,其目的当然是因为那个真凶只能被他找到,而不能被其他任何一个人找到。因为那样的话,陈祖生到底暗中让陈海在内承运库中干过些什么,不就被别人知道了吗? 陛下对于陈祖生的一些行为早就已经有了怀疑,只是这内承运库关系重大,又涉及到御马监与司礼监之争,所以这件事现在只能秘密查访。 所以陛下的这道密旨,便是命你我二人,暗中查询陈海家中留下的有关内承运库的秘密!这秘密是绝对不能让陈祖生先找到的!” 汪直这番话将矛盾引向了司礼监与御马监之间的明争暗斗,以及陈祖生和陈海之间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之事。 尚铭听了之后,也觉得的确有道理,他之前其实也并没有考虑到这么多。 但是他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对于这些情况,他又怎么可能不懂。 现在想想,他之前的确是小看了这件案子。 这小小的一个陈海,竟然是牵扯极大,那陈海不过就是陈祖生的一个族弟,他既然已经死了,陈祖生为何又要如此卖力的为他东奔西走,当然并不是为了陈海之死,而是为了他自己。 这么一想,陈海的死,果然内存玄机。 尚铭想到这些,表情也是变了几变,半晌才道:“汪公公,你刚才说的这些……现在只有你知我知?还有陛下知?” 很明显,对于汪直之前的这一番话,他已经信了。 尚铭现在唯一想不通的是,这一个小小的昭德宫内侍汪直怎么能让朱见深如此信任他,并且还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 “当然!其实尚公公你可能很疑惑,这么重要的事情,陛下为什么会交给我吧?” 汪直看到尚铭疑惑的眼神,适时的继续问道。 “这个……”尚铭只是笑了一下,他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现在虽然对于汪直的话,信了八成,但是他还是希望汪直能合理的解释一下。 “尚公公,我知道如果我不能说出让你信服的理由,你还是不会相信我的。 其实这件事的起因只是一个巧合,因为那日昭德宫中丢失了一件贵妃娘娘的五彩杯,陛下当时就想到要通过这件事去调查陈海。 他当时就想到了我,这也是陛下高明之处。” “这……怎么说?”尚铭问道。 “尚公公,你想……如果这件事落到了你的手里,陈海一定会提前有所提防。可是我跟你不一样,我只不过是昭德宫中的一个内侍罢了,让我来查这件事,就让陈海心中放松警惕,这样一来,我便可以以调查五彩杯失窃之名,暗中去调查陈海。 可是却没想到突然发生了意外,这陈海竟然会被杀。这件事一下就变得复杂了起来,而陛下当然要让我继续跟进这件案子,只不过现在陈海一死,陈祖生又来闹,陛下便顺势将这件事交给了尚公公你,如此一来,有了尚公公,便也更加的保险了。毕竟陛下还是更相信你的。 所以这道密旨,我也只能单独跟尚公公你说明。” 尚铭对于汪直的这些解释,并没有挑出明显的破绽。而且这些事情他之前也都有所耳闻,尚铭生性多疑,凡事都要多问几个为什么,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在东厂提督的位置上,养成的习惯,他平时做事可谓是滴水不漏。 汪直看着尚铭的眼神,从狐疑,渐渐变得凝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总算是说服了尚铭。 “尚公公,你就不要在怀疑了,如果你我能将内承运库的事情解决,那必定是大功一件,到时候陛下必然会有嘉奖,当然这件案子主要还是由尚公公你来主持,我到时候也是蹭你的光啊。” 汪直顺便又拍了一下尚铭的马屁。 “此事的确十分重要,涉及内承运库还有陈祖生,你我的确是要好好的保守秘密!”尚铭此时终于点了点头。 “尚公公,现在我能问一下,陈祖生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直接让手下抓我?” 汪直赶紧借着这个机会问道。 他说这一番话之后,无形之中,便将陈祖生与尚铭两人放在了对立的立场上。他就是要离间陈祖生与尚铭的关系,如此一来陈祖生如果还想要在暗中对他使绊子,却会受到来自尚铭的阻力。 尚铭则冷哼一声道:“今天若不是汪公公你机智过人,倒是差点让陈祖生这个老狐狸把给我骗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 汪直一看到这封信,却是大吃了一惊! 第九十九章 发现暗室 尚铭将这封书信交到了汪直的手上。 汪直接过之后,只见书信的封面上写着,陈海公公亲启! “这信是你写给陈海的吧?”尚铭在一旁补充道。 汪直此时心中依然十分疑惑,这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打开信皮,取出信来仔细一看,心中差点就凉了半截。 只见信中的内容如下: “昭德宫汪直,慕陈公已久。珍宝阁中事多且繁,直愿助公一臂之力。段英此人性乖戾,且贪婪无度,不宜与之久合。不出一月吾便可代英,愿陈公可图。” 大概意思就是汪直说他敬仰陈海已久,珍宝阁里的事情多而且繁重,他想要帮陈海的忙。然后还说他一个月之后便可以代替段英当上主宫太监,顺便又贬低了一下段英的人品,说他人品不行,还贪婪无度。让陈海不要继续与他合作了,再说他马上就会被汪直取代了,并希望陈海可以考虑与他合作等等。 汪直看完之后才明白,这封书信应该是前任汪直的手笔,他没想到这前任汪直竟然还暗中给陈海写过这样的信? 这封信很显然就是陈祖生给尚铭的证据了。 这封信的内容如果粗略读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仔细分析一下,其中所包含的内容其实颇为复杂。 首先,汪直在信中虽然并没有明说,但他其实已经在暗示他知道了陈海与段英暗中在偷盗珍宝阁中的东西,他还希望自己可以代替段英与陈海合作。 还有就是这句“不出一月吾便可代英”,其实也十分可疑,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段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汪直替代的,除非汪直手中有什么段英的把柄。 这都是前任汪直信中的原话,这封信虽然没有写明写信的时间,但是绝对不会时间太久,因为他信中如此信誓旦旦的说了一月这词,显然时间是不会超过一个月。 尚铭看着汪直的脸色变化,轻笑道:“看来这信的确是你写的。” 汪直有心想要不承认这封信是他写的,但是转念一想,不承认是不行的。 他要是不承认的话,万一尚铭认真起来,对比一下这笔迹,再找出前任汪直的其他笔迹来一对比,那恐怕他这假冒汪直的身份就会露馅的。 想到这,他反问道:“尚公公何以因为这一封书信,便觉得我便是杀害陈海之人?” 汪直看向尚铭。 “汪公公,你是个聪明人,我跟你说话也不必拐弯抹角,你在这信中,暗示你知道关于陈海和段英的密事,如果陈海不答应你,你会做出什么来,这很容易想到吧?” “尚公公,如果是这样,陈海和段英应该暗中杀了我才是,为什么现在死的却是陈海?”汪直继续反问道。 “他们的确做了,我得到消息,段英之前先后两次想要治你于死地,可都被你化解于无形之中,我说的没错吧?”尚铭盯着汪直的眼睛问道。 “尚公公说的的确没错,那我更应该杀掉段英才是,杀了陈海岂不是断了我的财路?尚公公,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可能是我动手,陈祖生得到这封信,便是有意想要嫁祸与我。” “这个嘛……”尚铭沉吟了一下。 “尚公公,我刚才已经跟你说明了,其实从始至终,我都是在奉陛下的命令去查这件事的。这么一来,你对我的这些行为是不是觉得合理了呢?” 汪直最后将一切事情又都推给了朱见深。 尚铭听到这里,突然笑道:“汪公公,此事你我已经心照不宣,我现在也并不怀疑你,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咱们就合力去查出事情的真相。” 顿了顿,尚铭又道:“这书信我就交给汪公公你自行处置,此事便此作罢,汪公公也不要太介意。” “只要尚公公不怀疑我,那就是最好不过。” “其实咱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出杀死陈海之人,那陈祖生急于想要找到的东西,说不定就在那凶手的手中。” “这查案的事,就要有劳尚公公了,我来这里找你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传达陛下的意思。” “汪公公客气了,我现在对于此案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房间的门窗全都由内部紧锁,怎么看都应该是意外致死,可是我已经找仵作重新验过陈海的尸体了,仵作仔细查验之后也说陈海是被人按在水中溺毙的,他指甲里边的皮肉,便是证明。 我听说汪公公当日便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哦,这只是侥幸而已,陈海是被人所杀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这凶手,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了……”汪直道。 “你怀疑的不会是段英吧?”尚铭则直接问道。 “不错!这二人之间牵涉的利益关系最大,段英下手的可能性也是最高的。” “嗯……”尚铭用手揉了揉下巴,似乎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汪直见尚铭总算是被自己引导的将怀疑的重点锁定了到了段英的身上,也是长出一口气。 他这次来陈海家,本来也是为了寻找线索的,却不想倒是先被尚铭盘问了半天。 “尚公公,不知道今日你在这陈海的家中可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既然与尚铭已经达成了暂时的合作,那么汪直知道尚铭对这些事也应该是不会隐瞒他了。 “这个嘛……”尚铭思索了一下,随后便指了指陈海的床。 汪直顺着尚铭指的方向看了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的确是有了一些发现,就在陈海的床底下,我们发现了一个暗室……” “真的有暗室?”汪直也是一愣,然后他又回头看向了陈海床的位置。 只不过他并没有看出这床与他之前看到的有什么不同,汪直又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尚铭。 尚铭微微一笑,走到了陈海的床边,在陈海的床下一个有些凸出木雕纹上,用力的一转。 只听轰隆一声响,陈海的整个床就翻了开来,在床下露出一个大约三尺见方的黑黝黝的孔洞来。 “就是这里,我手下之中有擅长机关术数之人,昨夜他在陈海房中寻找了一夜,终于找到了这个暗室的入口。” 汪直探头往里看了看,里边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第一百章 蒙汗药 汪直向黑洞里看了片刻,才又回头问道:“尚公公,这里边是通向哪的?” “汪公公,你认为这里会通向哪里呢?”尚铭却反问道。 “想必是通往外边的这宅子外边的某处吧?” 汪直看到这个暗室的时候,心中多少有些失望,没想到这密室之谜如此轻易的就解开了。 自己之前虽然也曾想过会有这种可能,但是当时他并没有发现这房间之中还有暗室,没想到被尚铭的人给找到了。 尚铭闻言,却是露出一个古怪神色,然后又轻轻摇了摇头。 “汪公公,之前找到这暗室的时候,我的想法也跟你一样,可惜……” 尚铭说着,忽然冲外边朗声道:“来人,给我拿火把来,汪公公要进去看看!” 之前尚铭把人都赶去了前院,想不到他只是在房中大声喊了一句,外边立刻就有人应了。 显然他这些东厂的手下时刻都有人在监视着房间里动向。 不多时,就有尚铭的手下人带着火把进入了房中。 “汪公公,请吧,你也进去看看吧。看完之后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着尚铭倒是拿着火把当先钻了进去。 汪直听着尚铭显然是话中有话,他便也没多想,跟着进去想要看看里边到底有什么。 他顺着洞口的台阶往下走了大约两丈左右的高度,便到底了,里边其实并没有多高,而且里边也并不太大大,大概是一个长宽都在三丈左右的方形石室。 尚铭打着火把,已经将这整个石室照了个通明,里边却是空无一物,也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出口在这里边。 “这……”汪直看到眼前的场景就是一愣。 “这里就是暗室,什么都没有,汪公公你一定也很失望吧?”尚铭虽然这么说,但是也难掩他的话语之中的失望之情,显然他当时搜过这暗室之后的心情与此时的汪直差不多。 虽然从陈海的房中发现了一间暗室,但是这暗室却并不通向任何地方。 “尚公公,从我和徐档头昨日发现陈海尸体之后,这陈海的家中可曾有过无人看守的时候?” 汪直此事问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他是在考虑一个问题,就是那个杀人凶手的去向。 如果那个杀人凶手杀掉陈海之后就藏在了这里,那么他便可以趁着无人看守房间的时候,从陈海家中逃出去,那么这个密室便也是不攻自破了。 可是尚铭却是摇了摇头。 “没有,昨日你与徐档头走后,顺天府便接管了这里,昨天白天一整天,都有顺天府的衙役看守着这里,他们一直在这房中查找破案的线索。 后来陛下将此事交由我处理之后,我派人来接手的时候,顺天府的人才走,可以说,如果有人从这暗室之中出来,绝对会被发现的。 此事我已经与顺天府尹确认过了。” 尚铭这么说,也就证明了一点,这密室的谜题依然没有破解。 这凶手到底是如何从陈海房中逃出去的,依然也没有半点进展。 汪直听后只是点了点头,此前那一丝失望的心情也已经消失殆尽,反而觉得有些兴奋。 他的好奇心,以及胜负心被强烈的勾了起来,他从没有这么强烈的想要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他在这暗室之中的角落到处看了看,这四周都是用大石头砌成的,可以说根本没有任何可以逃出去的空间。 只不过此时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尚公公,这里怎么有一根绳子?” 汪直指着散落在东北角处的一根麻绳问道。 “这个我倒也没有太留意,大概是以前陈海留在这里的吧……”尚铭也看到了那根绳子。 汪直走了过去,拿起了那根绳子仔细看了看,这绳子是被什么东西给割断的,切口不算整齐,说明这件利器应该是比较钝的。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点,就是这条绳子上,并没有什么灰尘,显然是刚刚仍在这里不久的。 与此同时,他发现这暗室之中的地面上的灰尘深浅也有着明显的不同。 在暗室之中的一部分地面上的灰尘很淡很淡,而在入口处附近则很厚。 这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这暗室之中原来曾经堆放过一些东西,是最近才被人搬走的。 “尚公公,这里……你们进来的时候就是空无一物?” 尚铭点了点头道:“汪公公好眼力,原来你已经发现了?” “这里原本应该堆放了很多东西,是最近才搬走的,这些堆放东西的地方灰尘很薄,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不错,这件事我也已经发现了,汪公公你竟然可以发现这种细节,的确很敏锐!” 尚铭这话倒并不是违心的,其实对于汪直这种内廷宦官来说,平时没有办案的经验,却能够发现这么细微的细节,的确算是难能可贵。 “多谢尚公公夸奖……” 汪直一边说着,一边仍在仔细观察了整个暗室内留下的痕迹,除了那根麻绳之外,还有一些杂乱的脚印,应该是尚铭的手下进来这里留下的。除了这些之外,基本上也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尚公公,我看完了,咱们上去吧。” “嗯!” 尚铭与汪直从暗室之中出来之后,汪直又问道:“尚公公,目前除了这个暗室之外,还有其他的什么发现吗?” 尚铭摇了摇头,“没有了。”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对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其实顺天府那边倒是也发现了一点东西,有点可疑,但是还说不准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愿闻其详。” 尚铭对着手下道:“去,把顺天府找到的东西给汪公公拿来看看……” “是!” 那手下下去不多时,又拿上来一个纸包。 尚铭伸手接过,然后将纸包打开,只见纸包之中还有一些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在里边。 “这是……”汪直用手抓了一点,在手中捻了捻,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尚铭看出汪直并不认识,便解释道:“这是蒙汗药!” 第一百〇一章 再审李三 “蒙汗药?” 汪直以前只是在武侠小说里听过到过这种东西,没想到这次见到真的了。 蒙汗药其实就是通过浸泡曼陀罗花制作而成的,曼陀罗花的主要成分是少量阿托品、东莨菪碱、莨菪碱,其中东莨菪碱具有很强的麻醉效果,搭配酒或者茶饮用效果极佳。 “不错,这是在陈海留下的衣物之中发现的,发现的时候,便只剩下了这么一点。 按照这个纸包的大小来看,原本应该是有一整包的,似乎里边一大半都被用掉了,至于这蒙汗药用在了谁的身上,或者这蒙汗药到底是不是陈海所有,都还没有查清楚……” 汪直听了尚铭的解释,又确认道:“是在陈海的衣服里发现的?” “是顺天府在搜查陈海房间的时候,在陈海的衣服当中发现的,当时也不知道这里边是什么东西,后来我接手之后,便找了熟悉药理的人看过了,这的确是蒙汗药无疑。” 这下整个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陈海衣服之中发现的蒙汗药,到底是陈海的,还是凶手用来迷晕陈海,然后又放在他衣服里的呢? “尚公公以为如何?”汪直问道。 尚铭听到对方问了,也是皱了皱眉道:“据我猜测,这蒙汗药很有可能是凶手所用,他用药迷晕了陈海之后,才下手将陈海溺毙,却没想到陈海被水呛的醒了过来,便开始挣扎,他反手乱抓之下,这才在手指甲缝里留下了凶手的肉皮。 不过凶手可能是在杀了陈海之后,便顺手讲这蒙汗药放在了他的衣服之中,倒也不足为奇。” 汪直缓缓点了点头,对于尚铭的猜测显然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可能谁看到这蒙汗药都会这么想。 但其实尚铭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凶手本来是要把陈海伪装成意外死亡,他为什么要将蒙汗药放在陈海的衣服里,这岂不是画蛇添足吗? “对了,尚公公,陈海的那个下人李三呢?你可曾审问过了?” “问过了,他说的应该与之前跟你和徐光说的差不多,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的。” “尚公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李三。” 尚铭倒也并不阻止,他冲着手下道:“把那李三带来!汪公公想要问话。” 自从汪直对尚铭说了所谓密旨的事情之后,尚铭对汪直的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本还要帮着陈祖生捉拿汪直的尚铭,现在却变得汪直想要知道什么,他都全力配合。 汪直心中清楚,尚铭并不是给他面子,而是给皇帝面子。 如果尚铭知道这所谓的密旨除了自己真的是奉旨来协查的之外,剩下全都是为了离间他与陈祖生之间的关系而瞎编的,恐怕会气炸肺吧? 汪直之所以敢编出这么一个密旨,也是因为他确定一点,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只要朱见深不问,尚铭是不会主动去朱见深那里回报这件事的,这样不是显得他一点办事能力都没有了。 毕竟这密旨的意思就是秘而不宣,其目的就是要高度的保密,尚铭作为东厂厂公,这种密旨他应该接过不止一次了。 所以汪直暂时倒也并不担心他的谎言会被戳穿。 这样一来,他也有了足够的时间,可以想办法把这道密旨变成真正的圣旨…… 正在这时,有人已经把李三给带了过来。 汪直看了看,李三此时的神情比之前还要憔悴了一些。 尚铭看了一眼李三,又看了一眼汪直,说道:“李三,这位汪公公也是陛下命令来协查的,他有话要问你,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他!” “是!小人明白!”李三急忙回道。 “汪公公,你请问吧!”尚铭一摆手,然后就坐在了一旁,做出一副看戏的模样,他倒是想知道汪直还能问出些什么来。 “李三,我问你,那天晚上,你给陈海烧水送饭的时候,陈海当时可有什么异样?就是与平时表现不同的地方?” “呃……没有什么不同……老爷就是一直躺在床上,我进房的时候他也没怎么理会我。” “没怎么理会你?” “就是……他当时也没跟我说话。” “你是说……你进房之后他都没有跟你说过话?他之前不是让你给他烧水吗?”汪直只听了这两句,便听出了问题。 “是啊,当时老爷是在房中大声喊我过去,当我走到这屋门口的时候,老爷是在房中大声的命令我,我当时也没进屋,只是在门口听他吩咐之后便去做事了。 后来小人送热水进房的时候,老爷却并未跟小人说话。” “那你……进房的时候,他就一直躺在床上?你当时看到他在做什么?” “小人……小人记得……老爷当时是躺在床上的。”说着李三还指了指床的方向。刚才出来以后尚铭已经把床恢复了,李三此时并未看到那处机关洞口。 “他当时在床上干什么?就是躺着?” “小人不太清楚啊,那床上的床帘子半开半闭着的,小人好像隐约间就看到老爷躺在那,但其实也看不太清楚他在床上干什么。” 李三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你说床帘半开半闭着?那你就是没有看清陈海的脸了?” “没有,的确是看不清楚,当时房中只点了一根蜡烛,暗的很。” “原来如此……” 汪直此时才发现自己当时询问李三的时候,果然是遗漏了一些重要的细节。 “我再问你,当时陈海的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有没有什么不同?” “声音?”李三回忆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好像……好像没什么不同的,就是他当时说话声音很大,可能是怕小人听不到吧?” “哦……你想仔细了?可不要说错任何一点!”汪直追问道。 “其实……要说不对劲,也有一点不对的地方……”李三听到汪直反复的问自己这件事,他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说说看?” “小人当时做的那些饭菜,都是老爷平时最爱吃的,他那天却说这些饭菜难吃的很……” “你们老爷平时吃饭有什么偏爱吗?你做的饭菜可都是按照他的口味所做?” “我们老爷平时爱吃口味辛辣的菜肴,我平时给他做菜都要多放一些花椒,增加菜中的辛辣味道。” “所以当时你也是这么做的了?”汪直追问道。 “正是!” 汪直缓缓点了点头。 再次审问李三,倒是收获颇丰,汪直心中的一团迷雾已经缓缓的揭开了一角。 他现在已经初步确定了一点,当日在陈海房中让李三烧洗澡水的那个人,并不是陈海! 第一百〇二章 偶遇张谦 汪直之所以确定李三当时看到的人并不是陈海,是因为他发现了两个疑点。 其一,李三并未看到躺在床铺之中命令他那人的脸,在夜晚昏暗的烛光下,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躺在床铺之中的那人到底是不是陈海。 但是因为那人身上穿着陈海的衣服,所以他会有一种惯性思维,以为那人就是陈海。 其二,就是他给陈海做的那些饭菜,陈海喜欢辛辣的食物,可是房中吃饭的人却显然并不喜欢,甚至是他可能十分讨厌辛辣食物,所以才会一气之下将盘子碗都扔到了地上。 这两个疑点总结起来便可以证明一件事,李三送洗澡水进来的时候,陈海当时可能就已经被控制住了,那人伪装成陈海的声音,然后将陈海的藏在房中的某处,很有可能就是藏在了床下的暗室之中,用那条绳子将陈海给捆了起来。 那人当然知道李三作为下人,他是不敢随意到床铺之上来观察他的,他只要声音装的像陈海,便可以随意指示下人帮他做事,而洗澡水应该也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一步。 他要把陈海的死伪装成洗澡意外溺毙。 这些是汪直此时能够得出的结论。 可就算是这样,却依然无法解决段英的不在场证明…… 尚铭在一旁听着汪直问的这些问题,似乎也觉得有异,但是他并没有汪直想的这么多。 “嗯……李三你可以下去了!”汪直想了想暂时没有其他要问的了,便让李三离开了。 李三走后,尚铭笑了笑问道:“怎么?汪公公可是想到了什么?” “暂时还没有想到什么。”汪直心中的猜测还不打算与尚铭共享。 “这也难怪,汪公公你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吧?以后这种机会多了,你就习惯了,到时候你就知道该从什么方向下手了,这些下人的话你听听也就罢了,多半没什么大用处。” 尚铭听汪直在那审问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心中也是好笑,论办案你跟我比,还差的远呢! 汪直对于尚铭的表情看在眼里,他倒也并不在意,而是转移话题道:“对了,尚公公,不介意我拿走一点东西吧?” 说着汪直蹲下身,在旁边的桌子底下查看着什么。 “哦?汪公公这是发现了什么吗?”尚铭也低头看去,却发现汪直从地下捡起了那些破碎的碗碟碎片。 他有些看不懂汪直到底是要干什么。 “这些碗碟难道是古董吗?”尚铭又问道。 “不是,这是陈海吃饭的时候使用过的饭碗,我打算拿回去看看。” “你怀疑蒙汗药被人下在了这里?”尚铭说着,又看了看碗碟旁边,还有不少的食物残渣。 “你倒是提醒我了,等会可以找条狗过来把这些东西吃了看看,看到底有没有被人下药。”尚铭思考道。 汪直听着尚铭想要调查那些食物残渣,也不反对。 “那这件事情就麻烦尚公公了,这些碗碟的碎片,我另有用处,我可以拿走吧?”汪直问道。 “当然。” 尚铭虽然不明白这些碗碟碎片到底能干嘛,但是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关键的东西,汪直想要拿走,便让他拿走好了。 汪直小心翼翼的将大块的碗碟碎片用布包好,收了起来。 然后才道:“尚公公,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就不在这耽误你查案了。” 汪直就是要走,尚铭也并不打算继续留他。 “好吧,你忙你的。陛下只给了三日时间找到杀陈海的凶手,希望你我二人通力合作,尽快完成此事!只要找到那名凶手,陛下的密旨才可以继续调查下去。” 汪直知道,尚铭说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应该根本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他收好了碗碟碎片,便与尚铭告辞。 在离开了陈海的宅子之前,汪直又找到李三要了一点特别的东西,李三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交给了汪直。 走出陈海的宅子,汪直想了想,又在路边找了一个人。 “这位大哥,你可知道这西城附近的羊毛胡同在哪?”汪直问道。 羊毛胡同是今天早上韦瑛报告的段英住处,他今天出来的第二个目标,便是打算去段英的住处那里去看一看。 “羊毛胡同啊?就离这不远啊,从那边拐过去往北走,隔一条街就是了。”那人给汪直指了指道路。 就隔一条街? 汪直倒是没想到段英的房子竟然离陈海家还挺近的。 他顺着那人指的路仔细看了看,陈海家这条胡同叫做盆儿胡同,中间还有一条盆端胡同,过了盆端胡同之后,便是羊毛胡同。 的确是只隔了一条街。 其实明初的时候内廷有严格的规定,内廷的宦官是不得在京城之中买房置地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规定也就渐渐的没人去在意了。 很多有钱的宦官都在京城之中买了自己房产,就好像陈海和段英这种。 像一些有权有势的大太监,他们在京城之中修建的宅邸往往比一些朝中重臣的宅邸还要大,但是在明面上还要故作遮掩。 比如英宗年间大太监王振在京城建的府邸,他将其伪装成为了寺庙,起名为智化寺,其实那就是王振的家。 这个智化寺遗址一直到了现在还可以进去参观游览。 而像陈海、段英这种虽然在京城有房产,但由于他们的地位有限,所以这房产一般都不是很大,平时出来进去的下人也没几个,所以也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汪直来到羊毛胡同之后,打听了半天,才总算是找到了段英家的这处宅子。 他仔细看了看,段英这处房产处在羊毛胡同的一个角落,从外边看来,门上也没有写着“某府”的那种牌匾,不知道的就以为是某个小户人家的宅子,完全不会引人注意。 汪直来到这倒并没有打算进去的意思,他就只是想顺便到这探探路而已,可没想到却忽然有人在他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 “汪公公,您怎么也来这了?” 汪直一听身后这人还认识自己?他回头看去,这才发现拉他衣袖之人,正是那位从段英处转投到自己这里的张谦。 第一百〇三章 五乘轿子 自打张谦投靠了汪直之后,却一直没有回来向他禀告过他的调查进展。 甚至汪直都忘记了还有他这号人的存在。 突然在段英的宅子外边碰到了他,汪直倒是有些意外。 “张谦?你怎么在这呢?”汪直问道。 “汪公公,咱们在这说话不方便……能否跟小的去那边?” 张谦说着,还贼眉鼠眼的四处张望了几眼,指了指远处的一个拐角处。 “好,走吧。” 汪直忽然在这碰到了张谦,倒是想知道他在这到底是在干嘛…… 他心中对于这张谦的底细其实他还没有完全摸透,他到底会不会跟周福一样也是段英的卧底他也还不清楚,所以对待此人还是要特别的谨慎。 他跟着张谦走到了街角处,张谦还往段英家门口处又张望了几眼,然后才回头向汪直施礼道:“汪公公,小的……小的实在是没脸见你……” 张谦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同时还叹了口气。 汪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还没有搞懂张谦这是到底是搞得哪一出。 只听张谦继续说道:“当初您给小的三天时间去查段英的底,小的自认为曾经是段英的心腹,这些事查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小的当时想,只要小的查到与五彩杯有关的事就去跟您回报,可是这三天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小的却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查到,真的是没脸回去见汪公公。 呃……小的能否请公公再多给小的两天时间,小的一定帮公公查明段英的底!” 张谦说着又向汪直行了一礼。 张谦这么一说,汪直才明白,他自己都快忘记这件事了,却原来张谦还在帮他查五彩杯的事呢。 他这才想起来,当初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只给张谦和周福俩人三天时间,查到有用的信息,便可以继续跟着他,否则就不收留俩人。 想不到张谦倒是还记得。 “张谦,先不忙说这个,我先问你,这几天你都查了些什么?”汪直也不知道这张谦的态度到底是真是假,便很随意的问道。 “公公,之前小的一直都在查段英在京城内结交过的几个酒肉朋友,可惜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后来小的觉得还不如在段英家门口暗中蹲守着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些线索,所以就从前日一直蹲守到了现在,可惜……小人无能,目前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张谦说着,还一脸惭愧的表情。 “你前天一直在这蹲守?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事?” 汪直想起前天就是陈海死的那一天,那天由于孙昭被困在了赌场里,并没有人跟踪段英,想不到张谦竟然在这,那说不定他曾经看到过什么。 “要说特别的事……” 张谦却是欲言又止。 “有什么发现只管说出来。什么都行,只要你觉得不寻常的。”汪直道。 “前天上午……内承运库的陈海陈公公曾经来找过段英……这算吗?”张谦犹豫了半天才说道。 其实张谦这几天都在宫外,一直都没有回宫。他现在还不知道陈海已经死了的事情,他说出了这个消息,汪直却好像听到一个炸雷一般,果然陈海曾经来找过段英。 “他……他什么时辰来的,又是什么时辰走的?”汪直急忙问道,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他来的时候好像是巳时一刻左右,走的时候大概是大半个时辰以后吧……”张谦回忆道。 “大半个时辰?你记得清楚吗?” 张谦又犹豫了半天,才说道:“汪公公,小的记得没错,就是大半个时辰左右他就走了,因为其实小的还看到了另一个人……” “谁?” “汪公公,有件事小的想先跟您说一下,周福当日跟小的一起投靠了您,可周福他可是很早以前就是段英的心腹,他是跟郭铨一起入宫之后就成为了段英的心腹之人。 小的则是去年帮着段英干了几件事,他对小的还算挺满意的,小的便糊里糊涂的成为了他的心腹,所以……” “所以什么?” “小的知道这些话,公公您未必会信,但是小的觉得有必要跟您说一下。” “你说吧,我自会分辨你的话中真假。” “是!其实小的前天便蹲守在段英家门口,小的亲眼看到周福也进入了段英家中,他在里边呆了一段时间,小的觉得周福只是假意向您投诚,他实际上还是段英的人,小的希望公公您一定要防着点周福!” 汪直听着张谦的话,心中则在不断的分析着张谦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只不过周福是卧底的事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张谦将这件事揭露出来,倒是显得他颇有诚意。 “哦?周福来的时候,陈海走了多久?”汪直又问道。 “不到半个时辰,而且后来段英还雇来了五乘轿子。” “他雇了轿子?还雇了那么多?”汪直疑惑道。 “是啊。他将轿子叫入了府中,然后过了很久才从府中抬了出来。我想大概周福和段英应该都在轿子里走了。” “然后呢?他们去哪了?” “他们五乘轿子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分开了,小的只有一个人,就找了一乘跟了上去,结果……” “结果那轿子里根本就没人?”汪直已经猜到了结果。 “正……正是!这都被公公你想到了。小的猜想段英可能已经发现有人暗中盯着他了,所以才这么做的。”张谦猜测道。 段英会这么做,汪直倒是并不意外,他早就知道自己找人盯着他,听张谦刚才的描述的这些,段英这么故布疑阵,一定是有问题的。 “那些轿子是什么时辰从他府中出来的?”汪直想了想又问道。 “大概是午时三刻左右吧……”张谦回忆道。 “当时你看到段英在轿子里了吗?” “小的虽然没看到,但是小的后来原路返回了这里,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又有一乘轿子回来了,也是直接抬进了段英府中,我没看到人,但是我猜应该是段英又回去了吧?” “然后呢?还看到什么?”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段英从房子里出来就直奔皇城方向而去,我跟了一段路发现他应该是要回宫去,就没再继续跟了。” 现在看来,如果张谦所说这些都没有问题的话,那段英这些行为真的是非常诡异,他到底雇了这些轿子在暗中搞些什么鬼,汪直却根本想不通。 第一百〇四章 重回故地 汪直暂且还想不通段英雇这些轿子到底是干嘛的,也只能是先将此事记下。 他又问向张谦:“你再想想,还有类似的什么事情发生吗?” 张谦见汪直对这轿子的事十分关心,他回想了一下道:“呃……汪公公,要说类似的情况,其实昨天上午也有轿子进去段英家中接人……” “昨天?” “是啊,就在昨天上午又有三乘轿子进入他的府中接人,然后过了一会又抬了出来。小的怕这是段英设的计,便也没去跟踪那轿子,所以小的也不知道这三乘轿子又是接谁的,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汪直看得出来,张谦在跟他介绍这些事情的同事,他的表情却一直都是懵的状态,很显然他根本不明白段英弄这些轿子进进出出的到底是在干吗。 这表情倒是不似作伪。 “你可知道这些轿子是从哪家车马行雇来的?”汪直想了想又问道。 “这个……是小的疏忽了,小的当时忘了问了。不过公公您这么一问我好像想起来了,这几乘轿子应该是来自不同车马行,因为轿子的样式都是不一样的。” 张谦这么一说,汪直心中也是一动,想不到段英心思如此细腻,竟然连车马行都雇的不是同一家。 但是这同时也说明了一个问题,他越是计划的细致,就越说明这背后的事情绝不简单。 汪直现在对于张谦说的这些话还是比较相信的。毕竟他提供的这些消息都是些含糊不清的,表面上来看,他说的这些消息几乎都毫无意义。 如果张谦提供的是一些误导性很大的消息,汪直反而会怀疑他。可现在从张谦的种种表现来看,应该是真心的想要投靠他,一直都是在卖力的帮他搜集有关段英的信息。 “好,我暂时没什么事了。你就先守在这吧,有什么新的消息立刻报给我知。” “是!小的遵命!” 告别了张谦之后,汪直还不断的在心中思索有关张谦说情况。 段英找了那么多轿子,其目的无非就是想要掩人耳目,那他当时坐着轿子到底去了哪?难道是去了陈海家? 仔细想了想,却又不对。 徐光的手下从陈海回家之后便一直在那守着,他们可是从未见到有人进去过,而且也没有人出来过。 那如果凶手真的是段英,他到底是怎么进去又怎么出来的呢? 而且除了徐光的手下之外,还有李三也说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任何人来拜访过陈海。 段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从徐光手下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进陈海家的,这根本就说不通。 如果把陈海之死这整个案件比作一块巨大的拼图,那汪直现在虽然已经拼凑出其中一部分的轮廓,但是在一些关键的节点上,还是一筹莫展。 现在看来,也只能是另寻其他切入口了。 好在他在陈海家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线索,他又摸了摸放在怀中的东西。 他原本计划中并没有打算去那个地方,但是现在看来,正好也来到了西城附近,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回去看看。 …… 在京城正西方向的金城坊中有一座城隍庙,回春堂药铺便在这座城隍庙西侧的城隍胡同里。 汪直来到这附近的时候,对眼前的街市道路渐渐的感觉到有些熟悉了起来,这些都已经融入到他的记忆之中了。 正是前身王真的记忆。 而这回春堂药铺已经出现在了汪直的眼前,此时正是中午,王真的师父韩睦应该就在药铺之中。 在王真的记忆里他来这药铺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王真虽然是韩睦的弟子,但是他平时并不在这药铺之中帮忙,韩睦在南城还另有一处住所。 平时王真每天都是在那个住所处练功习武,在药店里一般也只有韩睦一人。 正因为如此,汪直今天才敢过来,他不用担心会会被邻居认出来。附近的邻居也都不知道韩睦还有他这么一个弟子。 汪直走到近处之后才发现,在回春堂药铺的门口聚集了一帮人正在议论纷纷,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往人群里边凑了凑,便听到了从药铺里边传出一个男子的说话声。 “老韩头,我告诉你,今天这药铺子我是要定了,你赶紧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回答他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谭四爷,能不能求您再宽限几日?” 汪直一听就立刻分辨了出来,这正是韩睦的声音。这声音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他来到大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他的。 “嘿?我说老韩头,你还敢跟我说这些?这钱一个月前就到期了,我是看你可怜才给了你时间,结果你呢?钱还给我了吗?我告诉你,今天我就是来收你的药店的,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立刻还钱,要么我就把你的店里的东西都给你砸了,然后把你也从这扔出去!” 此时在门口处有不少围观的人都是附近的邻居,他们在一旁交头接耳。 “这是怎么了?这帮人是哪的啊?” “你不认识这人吗?这不是通达当铺的二掌柜谭四吗?” “通达当铺?” “是啊,听说韩老板之前跟谭四借了二百两银子,把药铺抵给了他。后来韩老板本来已经把本金还上了,可是他们却说利滚利已经滚到八百多两了,这么多银子韩老板现在根本就还不上了。” “啊?这都是什么事,这利息也太高了吧?这简直就是要人命!” “就是啊,我觉得这韩老板肯定是遇到难事了,要不怎么会去借这么多银子呢。” “这通达当铺的人也太狠了,韩老板这么大年纪了他们这是要打人啊?要不……咱们去报官吧?” “你就少说两句吧,咱们可惹不起通达当铺的人……” 汪直听到这些人的议论,便已经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韩睦竟然欠了通达当铺八百多两银子,还把药铺抵押给了人家? 就在这时里边又传来了韩睦的声音。 “谭四爷,这银子我一定想办法还给你!还请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然后“扑通”一声像是有人跌倒在地的声音。 很显然,韩睦被这谭四给打了。 汪直心中觉得有些奇怪,韩睦是墨家这一代矩子,他的墨家武术应该很厉害才对,这些人如果动武的话,根本不可能是韩睦的对手。 即便韩睦不想动手打人,但是想躲开应该是不难的。 可韩睦为什么既不还手,也不反抗,甚至是连躲都不躲呢? 第一百〇五章 戏弄谭四 “咳……咳……” 韩睦被打倒在地,还咳嗽了两声,然后他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谭……谭四爷,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打你怎么了!老韩头,你少特么跟我废话!你们几个,都给我进来!” 这个叫谭四的人一声令下,在门口围观的还有几个他的打手,便立刻蹿了进去齐声应道:“四哥!咱们哥儿几个都在这呢!” “你们给我听着,把这药铺里边的东西全都给我砸了,砸不了的就给我扔到外边大街上去,把韩老头的所有东西也都给我扔了,从今天起,这药铺就归我们通达当铺所有了!” “是!” 这些个打手一边应道,一边就要动手。 “不……不行啊四爷,别砸我东西,我求你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再给我宽限几天时间吧……” 此时汪直也已经凑到了药铺的门口附近,他发现韩睦正跪坐在了谭四的腿边,用手拽着对方的腿,打算拦着对方。 那人竟然又是一脚将韩睦给踹了出去,韩睦被踹的又滚倒在了一旁。 汪直看到这里却是心中暗中笑了一下。韩睦被踹这一脚看似狼狈之极,但完全是他自己向后跌出去的,那谭四的脚几乎都没怎么沾到他的身体。 只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打算继续看不下去了。韩睦毕竟是王真的师父,不管韩睦出于什么目的不还手,这件事他还是不能不管的。 “你们先等会,先别动手!” 一个声音传入了房中几人的耳中。 为首的谭四一听这难道是有人还敢跳出来帮韩睦出头?便回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汪直。 此时汪直也已经从人群之中钻了进去,站在了药铺的门口。 他大概看了一下,聚集在房中的有十几条壮汉,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横眉立目的瞪着他,应该都是这谭四的打手。 韩睦本来被谭四踢完之后还躺在地上,此时是一脸委屈的神情。 可就在刚才他突然看到汪直从人群之中进来的时候,眼中猛地射出一道精光,只是一刹那便隐去了,除了汪直之外,根本没有人看到。 谭四一看出现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的却还是宫中宦官的衣服,脸色也是微微变了变。 “你……这位……小公公,是你刚才说不让动手的?” 谭四对汪直的态度还是很客气的,因为他并不知道眼前这少年宦官到底是什么来头,便也不好太过放肆。 “是我啊,我是来这买点药,我要跟韩老板私下说。你们就先出去吧!”汪直瞟了一眼谭四,很随意的说着,就好像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这……”谭四一听这小宦官口气还不小,这很明显是要偏帮韩睦来的。 “这位公公,我叫谭四,是通达当铺的二掌柜,不知你可听说过我们这当铺?”谭四试探着问道。 “噢……原来你是通达当铺的?”汪直听了谭四的介绍恍然道。 “对对对,公公你一定是听说过吧?”谭四一听对方知道,那这事就好办了。 可哪成想汪直直接就是一摇头,很干脆的回道:“没听过。” 外边的围观群众之中有几个人发出了几声哄笑,他们都看出来这小宦官显然是故意的戏耍谭四。 谭四当然也明白,他这脸上立刻就有些挂不住了。 “你们……你们笑什么笑,都给老子滚!” 那些围观的人被他这么一吓,都往后退了几步离的远了点,但是却并没有散去。 谭四此时也来不及理会那些围观的人,他现在主要是要对付眼前这个小宦官。 他心道:这小阉人怎么说话还带大喘气的,莫非这是故意在戏耍我? 他就想要发作,可是他想了想还是忍了下去,又问道:“不知公公你是宫中哪一监的?我们通达当铺的大掌柜就是谭明仁,你应该听说过他吧?” “谭明仁?”汪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还略微点了点头。 “对啊,通达当铺大掌柜……” 哪知道汪直还是摇了摇头道:“没听过。” 此时外边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哄笑,虽然有些人怕得罪谭四,但是还是忍不住笑了。 谭四一听对方连自家大掌柜的名字都没听过,肯定就是装的,这下他可忍不住了,怒道:“这位小公公,我看你是宫里来的,才给你几分面子,跟你客气了两句。可是你别以为我们就会怕你了,把老子惹急了,我连你一块打!” 汪直却并不理会他,直接把他的话当空气。而是转头冲着韩睦说道:“韩老板,你这店里有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吗?药效如何?” 韩睦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听到汪直问话,便回道:“这位公公,咱们这小店就是卖药的,跌打损伤的药当然有了。要说这药效嘛,在我这抓一服药吃上一个月就应该就能好的差不多!不知道公公想要几份的?” 谭四在一旁早就听的不耐烦了怒道:“韩老头,你少在这废话,等一会这些东西都给你扔到街上去,我让你卖!” 汪直在一旁继续把谭四当空气,他听完了韩睦的话,突然抬手点指着谭四手下这些人查了起来:“一……二……三……” 那些围观群众此时再一次哄笑了起来,他们都看出来了,这小宦官敢这么做,显然是有恃无恐,根本就不惧怕谭四,这下可是有热闹瞧了。 “你这小子,我让你狂!”谭四见汪直如此侮辱自己这些人,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抬手就想要命令手下人动手。 可这时,他手下人中有一个心眼比较活的凑到了谭四身边,一拉他的胳膊小声道:“四哥,这人毕竟是宫中来的,看这架势,他怕是跟这韩老头有点关系。 咱们就这么贸然动手万一要是得罪了宫中的哪个大人物,我们可吃罪不起,不如先卖他个面子,我们再去请周大爷过来帮忙!周大爷见多识广,应该能认出他是哪的。” 这时候,汪直已经查完了人数,他对韩睦道:“韩老板,一共十三个人,就给我来三十九服药吧。” 韩睦听了也是一愣道:“十三个人?要……要三十九服药?” 连旁边的谭四的那些打手也都有些疑惑的望着汪直,不明白这三十九服药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〇六章 师徒密谈(上) 汪直说完那句话,便看到所有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抬起一只手,扳着手指算了算才道:“我说的不对吗?这一副药能吃一个月,十三个人吃三个月不是正好三十九服药吗?” 这话说的可是狂妄至极,他不但话狂妄,他的表情也是极为欠揍。 谭四以及他的手下打手们这时候才听明白,这是要让他们这十三个人三个月都下不了床? 这些人看着这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罢了,大不了就是一个宫中宦官罢了,怎么就有这个能力让十三个人回家躺三个月?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还不算完呢。 汪直这时候又回头看了看谭四摇头道:“哎呀,你这家伙也太瘦了,要是骨头架子被打散了,估计还得再多躺一个月,韩老板,不如凑个整给我来四十服药得了。” 然后他还安慰谭四道:“你放心吧,我这人向来都是个负责任的人,这药钱我就都帮你们出了也就是了。”说的好像是多大的恩惠一样,听的有几个人鼻子都快气歪了。 可汪直越是表现的狂妄,这谭四却越是不敢对他出手。他可不笨,他当然知道嚣张也是要有资本的,这小宦官敢如此嚣张,那他的后台必定不得了。 谭四虽然是被汪直气的七窍生烟,但是他终究还是不敢对汪直出手。 他抬手指着汪直怒道:“好小子,你够狂!你敢不敢告诉我你跟着韩老头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你到底是哪来的?” “对啊,你敢不敢说!” “说啊!” “快说!” 谭四的那些手下忙在一边大声的附和着。 “哦?你们这么想要知道我的身份?”汪直瞟了一眼周围这些人,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谭四的脸上,同时表情还有些为难。 “你少废话,这样也方便我们以后能够找到你,怎么?你是不是怕了?”谭四狠狠的说道。 汪直根本不理会谭四话中的威胁意思,依然表情为难的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好了。 我其实是宫中净事房负责收人的,宫里最近还真挺缺人的。不如这样吧,你们这十几个人都跟我进宫干活去算了。只要切掉你们的小兄弟之后就可以跟我进宫了!每月俸禄都少不了你们的,肯定比你们在这当别人的打手强,怎么样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汪直本来就是想要戏弄这些人,却没想到谭四手下打手其中一个脑瓜不太灵光的傻大个听到这话,竟然动了心思,他憨头憨脑的问道:“这位……公公,您看我行吗?我……”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谭四直接飞起一脚将这个傻大个给踹到了门外边。 此时外边的围观群众再一次哄笑成了一团,他们都觉得这小宦官戏弄人可真是有一手。 谭四将那傻大个踢飞之后,冲着那傻大个骂道:“你特么赶紧给我滚!还有你们几个下次别带王铁牛出来,老子特么丢不起这个人!” 然后他又指着汪直大声怒道:“行,你这小……你特么给我等着!” 说着,谭四便领着手下十几个打手,灰溜溜的从韩睦的药铺之中跑了出去,一溜烟就跑的没了踪影。 旁边围观的人有的知道他去干嘛了,看到谭四走了,急忙在外边提醒道:“韩老板,小公公,这通达当铺认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肯定是去找人来帮忙了!你们赶紧出去躲躲吧!” 汪直冲着那人笑了笑道:“知道了,多谢你了!” 这人身旁有人则小声道:“你这不是多余吗,人家小公公根本就不怕的,这一看就是宫里有势力的人,咱们看看热闹就得了,走吧,走吧,谭四都走了,咱们也散了吧!” 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便也一哄而散。 刚才还门庭若市的回春堂药铺,片刻间又变回了冷冷清清。 韩睦一直在一旁看着汪直气走了谭四,此时他从腰间抽出了一个烟袋锅子点了起来,然后抽了一口问道:“小公公,刚才多谢了。这次到小店来想要买点什么药吗?” 汪直知道,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是需要保密的,表面上还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他此时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韩睦,与那天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甚至是身上这件衣服也还是那天穿的那件都没有换过。 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这位便宜师父,早晚都是要见上一面的,其实有很多事他还不知道,也不了解,只有见到这位师父之后才能详细的询问一下。 “韩老板,我其实想要买点松花粉,不知这里可有这种药材?” “这松花粉嘛,好像是有的,但是没有在前边。公公请您跟我到里边,我帮你仔细找找!” “如此甚好!” 汪直也明白韩睦的意思,毕竟前边人多眼杂的,到后边说话比较方便。 走入药铺后堂之后,韩睦往外探了一下,便急忙拉着汪直往里走。 两人进了后院之后,韩睦将汪直带进了平时存放药材的仓房之中,口中还说道:“公公,这药材太多了,你跟我进仓库等我一下,让我帮你好好找找!” “好!” 说完这句之后,俩人也已经进了仓房之中。 韩睦此时的表情变得严厉了起来,“真儿,刚才那只是小事而已,你何必特意出手帮我?好在这里之前没人见过你,否则岂不是露馅了吗?” “师父,这种人如果不给他点厉害,他以后还会再来的,而且如今我已经在宫中站稳了脚跟,身份的事已经不会有人怀疑了。 而且我只要说是路过看不过,随手帮你个忙罢了,没什么人会在意这种小事的。”汪直回道。 “唉,你这孩子,从小你主意就多,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为师再责备你也无济于事,不过那谭四不是易于之辈,他可能还会找来帮手的……”韩睦说着摇了摇头。 “那我就再等会,连他那帮手一并给收拾了就好。”汪直无所谓的说道。 “就怕真的是像别人说的那样,到时候他找来一个当官的。” 第一百〇七章 师徒密谈(下) 汪直见韩睦还是很担心,便道:“师父,这事你就甭管了。就算是来个当官的也不用怕,我都帮你解决就是了。对了,我刚才听说了,你怎么借了人家那么多银子?” “这事跟你无关,你就别问了。”韩睦则是摆了摆手。 汪直见他不打算说,便也不问了,根据王真的记忆,他多半又是为了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发明,钱不够了才去借的,只不过这次借的似乎有点多。 紧接着韩睦又问道:“真儿,几日不见,你怎么突然就跑回来了?对了,你头上的伤势怎么样了,那日为师好像用力有些大了,这几天还担心你的伤好没好。” 韩睦脸上的表情很真切的是在关心汪直头上的伤。 汪直心道:“你这岂止是用力过猛,你都把王真给敲死了好吗?” 说起头上的伤,这两天他光顾着忙各种事情,头上的伤早就忘了,此时听韩睦提起,他摸了摸似乎头上的伤口已经有些结痂了,而且这两天他也没有感觉到异常,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好的差不多了,应该再过些时日就能痊愈了。”汪直道。 汪直说的时候,韩睦已经凑到他的脑后仔细看了看,还点了点头。“不错,伤势恢复的的确挺好。回去还要吃点药,我等会给你带点药你回去煮。” “不用了,师父,宫中什么药都有的。”汪直虽然这么说,但是的确感觉到韩睦对自己的关心绝对不是假的,甚至还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韩睦一听也是点了点头知道宫里的药肯定是最全的了,然后他又小声问道:“真儿,这宫中情况如何了?那个内应之人是否有找过你?你可有找到纪氏还有皇子的下落?” 韩睦当然最关心的就是这些事情。 汪直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要从韩睦这里套取一些情报,他早就想过了,以韩睦的身份虽然是一位墨家矩子,但是这杀皇子的事,如果没有人指使他的话,他是肯定不会做出来的。 他想要从韩睦的口中套出指使他的人到底是谁。 根据王真之前的记忆,韩睦是在前一天才跟王真说起了此事,王真虽然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但是对于事情的细节却是一点都不知道。 在这个时代,所谓天地君亲师,王真父母早就死了,是韩睦从小拉扯他长大的。师父就好像是他的父亲一般,韩睦的命令,王真只能是无条件的去执行。 王真当然要这样做,但是汪直并不是王真,他一定要探究一下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指使韩睦刺杀皇子的人到底是谁。 “师父,自徒儿入宫以来,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情,徒儿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在宫中站稳了脚跟,其实还没有来得及去查这些呢。” 汪直说的这些也都是实话。 韩睦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唉,也是难为你了……此事如果不是事出紧急,为师也不会出此下策的。” “那内应之人,师父你之前也不知道他是谁吧?”汪直问道。 “不错,想必你应该也能猜到了,此事为师也是受人所托,才去办这件事的,虽然这件事凶险异常,但是只要成功办到这件事,那为师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愿望,便有了实现的机会了……” “师父,委托此事之人……”汪直试探的问道。 “真儿,不该知道的事别问,我知道这件事情很难为你,一步踏错就可能是万丈深渊。但是为师也只能如此了,关于那人的身份,为师不能告诉你,这也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这些事就让为师一人来承担吧。” 很明显,韩睦根本不打算将这件事的幕后之人告诉汪直,他似乎有很多的难言之隐。 “师父,那位内应之人,也是委托我们办这件事的人安排在宫中的吧?”汪直想了想又问道。 “这个……”韩睦迟疑了一下。 “嗯,你猜的不错。他告诉我昭德宫中有一个内应,等你进去之后,内应便会接应你。 看来你们已经接上头了,以后的事一切都听那内应之人的话,尽早完成这件任务。为师听说那纪氏现在并不是宫中妃子,你只要找到他,暗中将她杀死。不要引起宫中侍卫的怀疑,你便可以全身而退,到时候为师会安排你离开京城,以后这里的事情你也不必再管了。” “那纪氏是否真的已经生下了皇子?他还不知道吗?”汪直所说的“他”还是那位委托之人。 韩睦闻言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连委托之人也还还未查明纪氏是否生下皇子的真相,这件事就要靠你去查了。” “是,师父,我明白了。” 汪直应道。 “你……你在宫中跟人相处的都不错?没被人发现什么错漏吧?”韩睦又问道。 “没有,徒儿按照师父的吩咐,就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也都相信了我的话了。” “那就好……现在你在宫中有没有结识一些关系比较好的人?” “呃……还真有一位名叫芸儿的宫女,他也是我入宫之后认识的第一个宫女,她现在特别听我的话,算是一位我可以信得过的人。”汪直想了想也没隐瞒,毕竟韩睦并不是外人,跟他说这些倒也没什么。 “芸……芸儿?”韩睦重复问了一遍。 “对,怎么?” “没……没什么,既然这位宫女跟你关系不错,那就好好发展一下,让她多帮你办事,毕竟宫中很多事你直接去做并不方便,多一个帮手也更保险一些。” “师父,这宫女年纪太小,徒儿还是不放心让她去做事的,平时帮我准备饭菜或者收拾一下屋子什么的,就可以了。” 汪直其实是根本不想让芸儿卷入到自己的这些事情当中,便如此说道。 “也……也是,那你就好好待人家吧。”韩睦点了点头,似乎对汪直的这种说法也没有不同意见。 “嗯,知道了师父。” “唉,希望这件事可以早点解决吧。行了,你要是没什么事,便回去吧,不可在此久留……”韩睦拍了拍汪直的肩膀。 “还有……这是你要的松花粉。拿着,做戏做全套,不要惹人怀疑。”韩睦说着,从旁边的一个药袋子里拿出了一包松花粉递给了汪直。 可正在此时,只听外边又传来了嘈杂之声。 韩睦往前头瞅了一眼,摇头道:“你看看,我就说谭四绝对不肯罢休,他肯定是已经找来了帮手……” 第一百〇八章 故人相见 汪直此时也听到了前边传来的声音。 “师父,你就甭管了,这事就交给我了!”他说着转身就从后院走了出来。 前院后院之间只有一个门帘挡着,汪直撩开门帘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身穿五品武官官服大概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大步走进了药铺之中。 这男子身后跟着大概有二十几人,显然都是当兵的,而谭四则正跟在那武官的身后。 “锦衣卫?” 汪直每天都在宫中行走,对于锦衣卫这些人的服饰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这进来的武官显然是一位锦衣卫武官。 这锦衣卫并非像他前世在电影之中看到的那样,着飞鱼服,带绣春刀。 有这种待遇的,基本都是锦衣卫之中的大官才有的,想这种普通的军士,穿的都是普通的军服。 对方身穿五品武官官服,应该是一位千户。 此时一旁的谭四还在介绍着:“周千户,这里刚才有一个内廷的宦官,他不让我们要账,态度还十分嚣张,还请周千户帮我们做主!” “这一个破药铺的事你自己还解决不了吗?这药铺老板叫什么?” “是姓韩,名字我也不知道,我平时就叫他韩老头。” 这位周千户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耐烦,似乎他不太想来管这件事。 “谭四,你看准了,那人的确是宫中的宦官?” “绝对没错,那人我以前没见过,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宫中哪一监的,我怕他在宫中有些势力,便也没敢动手。千户您认识的人多,这才请您过来帮我们认一下。” 此时这位周千户已经看到汪直走了出来,便也不再跟谭四废话。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汪直,果然如谭四所说,是个六品宦官。 “本官锦衣卫千户周霖,不知这位公公如何称呼?” 汪直看了一眼,对方竟然会找来锦衣卫,倒是要让他有些意外。 他并未回答周霖的问话,而是反问道:“谭四,你怎么又回来了?” 谭四一听便站了出来指着汪直大声道:“小子,看到锦衣卫的周千户你是不是怕了?你要是真怕了就赶紧从这滚出去,周千户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一般见识,否则现在就抓你进锦衣卫诏狱!” 周霖摆了摆手制止了谭四继续说下去。 “这位公公,不知你在宫中哪一监当值?与这药铺的老板是何关系?” 他跟汪直说话还是很客气的,毕竟他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万一他是司礼监的人,恐怕也就不好得罪。 汪直看了看既然谭四真的找来了帮手,那也应该亮明自己的身份了,这周霖显然并非易于之辈,想要像刚才对付谭四那样,插科打诨的就把他吓跑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汪直正要说话,韩睦这时候也从后堂也走了出来。 刚才汪直出来了之后,他不放心,稍微整理了一下仓房之后,便也跟了出来。 结果一眼他就看到了周霖,在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变,然后他转身就要往回走。 “嗯?”可周霖却已经看到了韩睦的脸。 “慢着!”他忽然大声阻止道。 韩睦转过身,刚走了一步,就被周霖制止了,他此时是背对着周霖,听到周霖的话却也没有转过来。 周霖则快速的抢上了一步,抢到了韩睦的身前,再次仔细的上下打量着韩睦。 片刻之后,周霖忽然笑道:“我当是谁呢,这……这不是韩百户吗?怎么……现在在这里开起药铺来了?韩百户,不知你可还记得我啊?” 百户?汪直听到这个称呼就是一愣,难道韩睦还曾经当过锦衣卫? 韩睦的表情似乎是凝固了一般,听周霖这么叫他,才缓缓抬起头看了周霖两眼。 然后他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什么韩百户。” “怎么?不认识我?韩百户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周霖当年可是你手下的一名总旗啊。哈哈……” 周霖说着,还笑了起来,这笑声显得极为得意,连一旁的谭四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霖继续说道:“韩百户你当年突然辞官不做,却原来是在这开起了药铺啊?哎呀,你看看,要是早知道你在这开药铺,小弟早就应该来看看你的!哈哈!” 他笑的十分开心,但是显然他说话的口吻并不是那种老友重逢的口气,而是带着满满的优越感。 周霖说着一回头看向一脸懵逼的谭四道:“谭四,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药铺子是韩百户开的,我早就来跟他叙叙旧了。想当年,韩百户对我们这些手下人啊,那可真是……一言难尽呢!” 汪直听到这里已经听得很明白了,这周霖当年只是韩睦手下的一位总旗,这些年过去了,却已经做到了千户的位置,而此时的韩睦则只是一个平头百姓罢了。 俩人现在的地位可说是相差极其悬殊。 很显然当年韩睦跟周霖的关系并不好,有可能周霖还曾受到过韩睦的责骂或者是责打之类的事情。 所以此时他再次见到韩睦,回忆起当年在韩睦手下受过的那些委屈,他当然想要借机发泄出来。 这周霖显然也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表面上说着要跟韩睦叙旧,实际上就是想要借机会报复一下韩睦。 “韩百户……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韩老板,你现在应该想起我了吧?”周霖继续问道。 韩睦依然是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你说这些,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话虽然这么说,但此时他完全不像是之前对待谭四时候的那么软弱可欺的样子,而是面无表情,甚至都不看向周霖,与之前完全比好像变了一个人。 但是谭四也都已经看出来了,事实应该就是像周霖说的那样。 “韩老板,这些事你不记得也没关系,谭四跟我说,你欠了通达当铺八百多两银子?早就已经到期了,这没错吧?” 韩睦只是冷冷的回道:“我早就已经把两百两的本金还给他们了,是他们巧立名目让我背了八百多两的利息。” 第一百〇九章 大胆的猜测 谭四在一旁已经看出门道,他刚才看到周霖似乎认识韩睦的时候,第一感觉是这事要坏。 而此时再看,显然周霖与韩睦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好,可能还有些私怨也说不定,他又暗自庆幸了起来。 他听到韩睦解释的话,便急忙插嘴道:“周千户,他一共是欠了我八百五十二两,零头我都给他抹了,就让还给我八百五十两就行了。” “哼!”韩睦听到谭四这么说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我说韩老头,当初借钱的时候咱们可就是这么定的,你现在想要反悔?门都没有!对吧,周千户?”谭四说着又看向了周霖。 周霖瞥了一眼谭四,并未说话,而是继续盯着韩睦。 “看来谭四所说不错了。既然如此,那不如这样,韩老板,我可以帮你一次。你……你跪下来求我,我就帮你把这事平了。你听清楚……只要你肯跪下来求我一次,就可以代替这八百多两银子,你不吃亏,怎么样?这不难为你吧?韩百户?” “我早就说了,我不是什么韩百户。”韩睦依然冷冷的回道。 “哼,你不承认也没什么。但是我知道的这位韩百户,之所以能够当上锦衣卫的百户,还不是因为有一个好大哥!没有这位大哥,他又何德何能能当上这个百户。” 周霖说着,回头看向谭四问道:“你可知我刚才说的这位韩百户的大哥是谁?” 谭四当然很配合的问道:“周千户,您说着韩百户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大哥?” 他从周霖的话语之中听出来了似乎这韩睦的大哥有很深的背景,他也很好奇的想要知道。 “这人我说出来那可是大名鼎鼎,他就当年平定了大藤峡之乱,曾经提督两广的韩雍,韩总督!谭四,你可曾听过?” 周霖说到此处,又问向谭四。 “两……两广总督?” (作者注:两广总督并不是清朝开始设置的,在明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设立了。) 谭四其实根本不知道这两广总督韩雍到底是谁,只不过这官衔的确有些吓人了。 他听到这也有些不可思议,既然韩睦的大哥是两广总督的话,那韩雍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在这开一间破药铺,连区区二百两银子都要到将铺子抵押了才能借出来? “正是!只不过嘛……”周霖一边说,一边盯着韩睦的表情。 似乎他说这些就是故意想要激怒韩睦。 虽然韩睦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他的手却已经数次握紧了拳头,又缓缓的松了开来,这些也都被周霖看在了眼中。 “只不过什么?”谭四想知道这位韩雍现在还是两广总督吗?如果是的话,这恐怕还是最好不要得罪韩睦为好。这是他心中在打的算盘。 这个时候周霖已经绕到了韩睦的身前,用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韩睦的眼睛。 他继续说道:“只不过嘛,听说这位韩总督因为素行不端,已经被陛下革职查办了。韩百户,我说的这些可有错漏啊?” “什么韩百户,韩总督的,我一个也不认识!”韩睦此时又再次的摇了摇头。 谭四听到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原来是已经被革职查办的官员,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周霖说了这么一大圈,原来就是为了羞辱韩睦,他总算是听明白了。 “韩百户……哦,不,韩老板!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可我刚才说过的话依然有效,今天这件事情,只要你肯跪下来求我,这个忙我就依然可以帮你,如何啊?”周霖说到最后,面带微笑的看着韩睦。 韩睦沉默了一阵,似乎是在考虑什么。然后他忽然看向谭四道:“你不是要我这店吗?好,我给你了,再给我半天时间,我这就搬出……” “韩老板,你这店里卖的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我以后还想来买呢。你可不能说卖店就卖店呢。” 久未说话的汪直看到韩睦竟然打算同意搬出药铺,把药铺抵给谭四,他这才立刻出言阻止。 汪直刚才一直在注意听着周霖说的有关韩雍的事。 他现在总算是摸到了一丝事情的关键所在了。 如果周霖所说的话不错的话,那么韩雍就是韩睦的大哥。 而韩睦曾经真的当过锦衣卫百户,这些事,韩睦竟然从来也没有跟王真提起过只言片语。他竟然一直都是隐瞒王真的。 所以在王真的记忆当中没有一点与这些事有关的记忆。 此时听来,他忽然发现原来冥冥之中,很多事情竟然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很多原本他没有想通的事情,忽然在这一刻想通了。 成化元年,桂西大藤峡瑶民叛乱,韩雍和赵辅领命前去平定叛乱,经过一年多的奋战,总算是平定了这场祸乱。 而汪直原本就是当时平叛之时被抓到的幼童,被阉割之后,送入了宫中当内侍的。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女人,也就是明孝宗朱佑樘的生母纪氏,也是在同一时间被送入宫中的。 如果韩睦当时也在军中,那么他不可能没见过汪直以及纪氏,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早就认识这两个人。 汪直和纪氏,都是韩雍在大藤峡之乱中俘虏的,那么韩雍当时通过谁将这他们俩送入宫中的呢?很有可能就是韩睦! 而且此时此刻,汪直还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 就是他的前身王真与汪直很可能是双胞胎兄弟! 要不然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个长相如此相似之人呢? 这种非孪生兄弟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其实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这种只存在于小说之中的虚构事情原本汪直以为真的让自己给碰上了,可如果这俩人本就是孪生兄弟的话,那这一切就都可以说得通了。 这件事情韩睦应该早就清楚才对,而且王真、汪直,如果单看这两个名字的发音和写法来说,韩睦故意将汪真改名成王真也是有可能的,毕竟王真是他养大的,他想给他起什么名字都是可以的。 那这么一看的话,这两个人是孪生兄弟的可能性极大。 当初在大藤峡抓回来的幼童,汪真、汪直两兄弟,一个被阉割之后送入了宫中,而另一个却被韩睦留下收为了徒弟。 这两兄弟的人生也从此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轨道,原本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交集。 可他们却终究逃不过造化弄人四个字! 第一百一十章 陈年旧怨 汪直刚刚通过韩睦与周霖的一段对话,竟然意外了解到了有关韩睦的一些事情,这绝对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只不过从这些信息当中,还是分析不出韩睦到底为什么要让他进宫去杀皇子和纪氏,韩睦所期望得到的又到底是什么? 但是有一点汪直可以确定,韩睦非常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曾经的锦衣卫身份。所以在之前谭四殴打辱骂他的时候,他都装作无力反抗的样子。 刚才要不是被周霖认了出来,恐怕他还会继续装作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任人宰割吧? 他本来还想要继续听下去,可是听到韩睦为了不向周霖服软,他竟然打算要放弃这间药铺,他不得不出言阻止。 而汪直突然插口阻止韩睦,却也提醒了周霖,他这才注意到,原来旁边还有这么一号人在呢。 周霖刚才认出这药铺的韩老板竟然就是当年的韩百户的时候,他一下就想起了心中一件压抑了数年的旧事。 当初他在韩睦手下当总旗的时候,有好几次没有完成韩睦交代的任务,韩睦便当众在其他军士面前打过他两次四十军棍,打的他皮开肉绽,休息了数月才好,让他十分丢脸。 其实要说这件事呢,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韩睦与周霖也没有什么个人恩怨。 可周霖对这些事却始终是耿耿于怀,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周霖这个人心胸狭窄,而且报复心极强。 从那之后,他便在心中怨恨上了韩睦。 他心中还一直觉得韩睦要不是靠着他大哥韩雍的关系,又怎么可能当上锦衣卫百户呢,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当这个百户。 虽然心中有诸多怨恨,但他终究没有办法报复韩睦,毕竟韩睦当时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也不敢对韩睦如何。 可今天他突然在这遇到韩睦,却没想到当年的韩百户,现在竟然只是一个开药铺的普通老头子。而周霖自己此时却已经是锦衣卫千户之职。 时隔多年,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此时的周霖已经不是总旗周霖,此时的韩睦也早已经不是百户韩睦。 就连韩睦的大哥韩雍也已经不是当年的两广总督,如此一来,周霖便也更加没有了任何顾忌。 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立刻想到要报复当年韩睦那两次四十军棍之仇。 所以他刚才跟韩睦说的那些话,就是想要看到韩睦低三下四的跪下来求他的样子,这样才能满足他的报复心理。 现在突然蹦出来一个小宦官想要捣乱?这是绝对不行的。 “这位小公公,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跟这位韩老板关系似乎不错?”周霖想了想,向汪直问道。 “怎么?难道我跟韩老板是什么关系,还要向你周千户汇报吗?”汪直的语气却也丝毫不客气。 “哼!看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其实周霖从见到汪直开始,便在心中仔细回忆着他所认识的内廷各监有头有脸的人物,却没有一个可以与眼前这少年挂上钩的。 他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小宦官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他之所以不说他自己的来历,是因为他根本也没有什么来历,一旦说出来了,恐怕这里就没有人会在乎他了。 周霖为了报复韩睦,强烈的报复心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可不想让这一个小宦官打扰了自己报复的乐趣。 他想了想,决定让手下人先将汪直抓下去再说,等他报复了韩睦之后,再放了他也就是了。 正在这时,韩睦突然道:“这位小公公,多谢你的帮忙了,我这里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这店以后就抵押给通达当铺了,以后想要抓药,你可以单独来找我。” 汪直明白,韩睦这是不希望他与这位锦衣卫千户起冲突,毕竟他还有任务要完成呢,如果此事闹大的话,恐怕会影响他在宫中的任务。 他其实只要现在表明了身份,便立刻可以阻止周霖。可是他心中还有其他的想法,他还想听更多关于周霖与韩睦的旧事,便也并不着急表明自己的身份。 周霖却忽然一摆手,冲着手下的锦衣卫军士道:“来人,把这小宦官先给我押下去。等我跟韩百户续完了旧,再处置他。” “是!” 周霖一声令下,就有两个锦衣卫过来按住了汪直的肩头,打算把他给压下去。 汪直任由两人把他按住,也并未反抗。 这俩人押着汪直就要往外走,而汪直只是看似随意的瞟了周霖一眼,然后还轻轻叹了口气。 周霖却是将汪直的表情全都看在了眼里。 “慢!” 两名锦衣卫立刻停在了原地,回头看向周霖,看这位千户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周霖此时却是把目光移向了汪直的腰间,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把他身上的牙牌取来我看。” 周霖看到汪直被自己命人压下去时候的表情竟然并不惧怕,也不并不打算跟他求饶,完全就是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他心中立刻感到一丝疑惑。 所以他才想到看一下汪直身上的牙牌,只要看看牙牌他就能知道汪直到底是宫中哪一监的人,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毕竟宫中宦官腰中悬挂的牙牌上都写明了他是哪一宫或者哪一监的,具体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这些信息在牙牌上都应有尽有。 “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你……”韩睦看到这个情况心中有些着急,想要阻止周霖这么做。 周霖转头看了一眼韩睦,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怎么,韩百户?这回你想要求我了?现在你只要跪下来求我,我还可以考虑帮你,也可以考虑放过这个小宦官,怎么样?韩百户?” 韩睦皱了皱眉头,他清楚的知道周霖这是要为了当年的事报复自己。 他在意的当然不是自己,而是汪直,他怕要是汪直被周霖抓回锦衣卫诏狱,或者要是出了其他什么差错,那原本的计划岂不是全部落空了。 “我答应你……” 周霖听到韩睦这句话,知道他终究还是服软了。 他得意的笑了笑,想不到数年之后的今天,他竟然能看到韩睦在他面前跪地求饶的样子,他心中这种爽快的感觉,没有人能懂。 就在这个时候,周霖的手下已经将汪直的牙牌递到了周霖的面前。 “千户,这是他的牙牌!” 周霖此时等着韩睦向他跪地求饶,根本就无心去管汪直的牙牌的事,便摆了摆手。 “念!” “小人……小人不认字啊。”那捧着汪直牙牌的锦衣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废物!” 周霖一把接过汪直的牙牌,只是随意瞟了一眼,然后就扔回了那人的手中。 “你……”周霖想要继续跟韩睦说些什么。 忽然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表露身份 周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 他眉头皱了皱,转过脸,又看向手下手中捧着的那个牙牌。 “昭……昭德宫……奉御?” 这次周霖显然是看清楚了汪直牙牌上的内容。 他急忙又一把抓起了那个牙牌,重新仔细的又看了看。 确认无误,上边写的正是“昭德宫奉御汪直”! 汪直? 周霖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忽然嗡了一声。 不会这么巧吧? “谭四,你过来……”周霖一摆手招呼谭四过去。 “周千户,怎么了?”谭四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刚才看到周霖终于派人把汪直给押了下去,心中还暗自高兴,可是现在看到周霖的这个表情,却又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妙。 谭四走了过来,周霖小声向谭四问道:“你看看,这上边是怎么写的?”。 其实周霖认识的字也不多,他怕自己看错了,便让谭四确认一下,他毕竟是通达当铺的二掌柜,认字肯定是没问题的。 谭四心中纳闷,到底上边写的什么,竟然能让周霖如此重视。 他拿过牙牌就念了起来…… “昭德宫……昭……昭德宫?”谭四此时的表情也肉眼可见的扭曲了起来。 “后边呢?”周霖继续问道。 “奉御……汪……汪直!这……这该不会是……”谭四说到这脸色有些发白。 周霖神情有些紧张的盯着谭四等他继续说下去。 “这不就是万二爷之前提过的那位汪公公吗?”谭四声音颤抖着继续说道。 “万二爷跟你也提起过?”周霖斜眼看了谭四一眼。 谭四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那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东西还给他!”周霖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把这几个字挤了出来。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的事情了。 他们俩说话声音虽然小,但是汪直的耳力甚好,可能与从小习武有关,基本都听到了,他听到他们提到万二爷,便也猜到了几分。 周霖和谭四之所以会变颜变色,其实这原因很简单。 这家所谓的通达牙行背后的真正老板,就是万贵妃的二弟,万通! 通达当铺的大掌柜谭明仁,以及二掌柜谭四兄弟俩人,都曾是万通的心腹家仆,后来万通开了这通达当铺之后,便让二人到这当铺之中当掌柜。 万通之前在昭德宫中与汪直曾经见过一次,两人当时便已经称兄道弟了。万通为了方便时刻与宫中的万贵妃联系,当时也是刻意的去结交汪直的。 他回去之后便跟谭明仁以及谭四提了一下,以后要是碰到昭德宫的汪公公,一定要好好接待云云。 谭四自然是记得这些事的。他哆哆嗦嗦的,托着汪直的牙牌,走到了汪直的身前。 此时一个锦衣卫还按着汪直的肩膀。 谭四急忙道:“还不赶紧放开,放开汪公公!” 这名锦衣卫一愣,却并未放手,而是又看向了周霖。 周霖急忙用力一摆手,示意让他们赶紧放手。 按着汪直肩膀的锦衣卫这才放开了手,退到了一边去。 “这……汪公公,小人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此地,这……实在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万二爷早就跟我们说起过您……” 谭四想要冲着汪直笑一下,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可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然后他把牙牌双手递到了汪直的面前。 周霖此时也不管韩睦了,急忙走了过来施礼道:“汪公公,刚才实在是不知道是公公您在这,要是知道的话,我们刚才也不敢如此对您啊……万二爷之前在我们面前还提起过您呢……” 汪直听到这,也总算是搞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没想到竟然这么巧,这通达当铺,正是万通开的。 他本以为自己牙牌上的昭德宫三个字便已经足够震慑在场的人了,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是万通的人。 既然是万通的话,那作为锦衣卫千户的周霖出现在这里也就说得通了,因为万贵妃的父亲万贵现在正是锦衣卫指挥使。 虽然是个只领俸禄的虚衔,但是有了万贵妃这层关系在这,这些锦衣卫还不是要上赶着去巴结万贵以及他的几个儿子。 想到这,汪直便问道:“万二哥跟你们提起过我?” “当然,当然提到过,您现在可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小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谭四此时在一旁急忙回道。 “哦……那今天的事……”汪直看了一眼韩睦,韩睦此时也是相当的意外,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徒弟竟然这么快就已经跟万通搞好了关系。 周霖一听这话,回头看了一眼韩睦,然后试探着问道:“汪公公,这位韩老板是您的朋友?” 汪直知道,这件事如果不解释一下,一定会让人起疑的,毕竟自己与韩睦的关系还是一个秘密。 现在既然知道这俩人是万通的人,看在万通的面子上,对他们的态度却也不能太过了。 “既然你们都是二哥的人,那我也不跟你们太过见外。其实是这样,我在宫中有一个朋友,我曾经受过这位朋友的不少帮助。 而她呢曾经又受过韩老板的恩惠,她自己不方便出宫,便托我有空帮着照顾韩老板的生意。所以今天这件事让我碰上了,我也是不能不管的,二位这下应该明白了吧?” 汪直也没说这个朋友是谁,但是这话听起来倒也没什么问题。 周霖以及谭四当然也不会刨根问底的去问,这么一说俩人也就明白了。 谭四急忙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们实在是不知道韩老板是汪公公的朋友,要是知道,打死我们也不敢来惹韩老板啊……韩老板……这个……” 谭四虽然表态了,但是周霖还没有说话呢。 汪直却又看向了周霖,周霖刚才对韩睦的态度他都看在了眼里。 周霖立刻会意,他此刻已经将与韩睦的恩怨抛诸脑后了,毕竟他之所以能当上锦衣卫千户就是走了万通的关系,如今汪直又是昭德宫万贵妃面前的红人,那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他,他还是很识时务的。 “汪公公,我跟韩老板其实就是一场误会,刚才我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而已……” 汪直闻言不以为然道:“开玩笑?周千户,让人跪地求饶的玩笑,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呢……” 周霖一听这话,知道汪直对自己这个解释并不满意,满脸都是尴尬的神色。 第一百一十二章 周霖与周福 周霖知道汪直显然对于自己的解释并不满意,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他回头看向了韩睦,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似乎心中还在挣扎。 “韩……” 还没等他说完,韩睦却接过话头道:“算了吧,周千户。其实你我之间,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咱俩刚才只是个误会而已,只是希望以后你不要再认错人就好了。” 韩睦这么说显然是原谅了他,周霖立刻接过话茬道:“对对,是我认错人了,韩老板跟我的一位故人长得太像了,我真的是认错了。我保证,绝对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汪直一看韩睦已经表态,周霖知道韩睦与自己的关系,估计以后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了。这事暂时倒是可以先这么解决了,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浪费。 “谭四,这韩老板欠你的钱就算在我头上好了,我这有一张长风牙行的会票……” 谭四刚想说不用,却没想到汪直竟然拿出了一张长风牙行的会票来。 “长……长风牙行?” 谭四说着就是一愣。 紧接着,他凑过去看了看汪直手中的这张会票。 “汪公公,这张会票的确是长风牙行的?” 汪直看到谭四这个表情,就好像这长风牙行他也知道一样,便问道:“怎么,长风牙行你很熟悉?” 汪直说着将这张会票递给了谭四。 谭四接过去又仔细看了一眼,然后谄笑道:“这……汪公公,这就更巧了啊,这长风牙行其实也是二爷开的,牙行的掌柜就是我哥谭明义啊!” “什么?长风牙行也是二哥开的?” 汪直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没有想到。 可随后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既然长风牙行是万通开的,那么…… 他原本怀疑段英这张会票中一万两银子是卖掉偷自珍宝阁里的藏品所得。 段英难道将从珍宝阁中得到的那些藏品卖给了长风牙行?长风牙行又是万通开的……难道这件事万通也参与其中了吗? 不应该啊……万通是万贵妃的亲弟弟,他怎么可能联合段英偷卖自己姐姐的东西呢? 谭四听到汪直的问话,便回道:“正是,汪公公可是想要将这会票兑换成银两?” “不……”汪直思考了片刻道:“谭四,我正好有几件事想要问一下,不如这样,你现在就带我去一趟长风牙行!” “好,呃……” 谭四考虑一下,回头冲着韩睦恭敬的道:“韩老板,汪公公刚才已经说了,那咱们这账从此一笔勾销,这是你当初的抵押当票,现在还给你!”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抵押当票,正是韩睦当初将药铺抵押给通达当铺的当票。 韩睦接过抵押当票之后,看了一眼汪直。 汪直则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一旁的谭四已经走出了药铺大门,在前边引路,准备带着汪直去往长风牙行,周霖也跟了过去。 汪直临出门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韩睦道:“韩老板,有空我会再来照顾你生意的!” “多谢汪公公!汪公公慢走!”韩睦回了一句。 俩人眼神对望之间,彼此心照不宣,这次短暂的师徒会面就这么结束了。 汪直跟着谭四走出了韩睦的药铺之后,心中倒是感到豁然开朗,这趟没有白来,弄明白了很多事情,等解决了眼前陈海的事,还要再找周霖多多打探一些有关韩睦的其他消息。 只有了解了更多有关韩睦的信息,也许才有机会找出那个暗中指示韩睦杀皇子的人。 这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件事一定要尽快弄清楚。 因为这个人的手中也抓着汪直的命脉,关于汪直的真实身份这个人也是知道的,这件事就好像一根刺,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如果不想办法找出这个人,他随时都可能陷入危机,甚至是丢掉性命。 汪直一边想着,一边跟着谭四往长风牙行而去。 这个牙行本就是汪直要去探查的地方,现在有了谭四的带领,便也更加方便了。 但是他现在心中隐隐有一丝担忧,那就是万通如果卷入到了这件事情当中,这情况就会变得十分的棘手了。 周霖自然也跟了过来。 他怕刚才在韩睦店里得罪了韩睦之后,汪直对他心中还有芥蒂,这一路上周霖便不断的找话题跟汪直攀谈,拉近关系。 “汪公公,我有个侄子现在也在昭德宫中当差,不知道你是否认识他?” “哦?你侄子?”汪直看向周霖道。 “是啊,他叫周福。” “原来周福是你侄子?”汪直倒是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层的关系。 周霖一听看来汪直是认识周福的。 “是啊,他能进入到昭德宫中,还是全靠万二爷的帮忙。” “还有这事,我倒是不曾听他说起过。”汪直道。 “是这么回事,周福他爹也就是我二哥死的早。原本他在家游手好闲,没有正经事可做,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看在他是我侄子的份上,我偶尔会帮衬他一下。 后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找人把自己阉了想要进宫去。结果他在宫里根本没有认识的人,这样他根本就进不了宫。 他进不了宫只好又来找我给他想办法。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就只好又找到了万二爷帮忙,他这才能进入到昭德宫去的当差的。这件事还得要感谢二爷。其实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昭德宫中干的怎么样了。” “原来如此。” “这小子原本在家的时候就很顽劣,平时没有人管教他,不知道在宫中有没有长进,平时给汪公公您添了不少麻烦吧?” 汪直沉吟了一下却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不知周千户有多久没见周福了?” “说起来,好像也有好几个月了吧,怎么?他惹什么事了吗?”周霖听汪直的语气,就知道周福在宫中的表现应该是不太好。 “他倒也并没有惹什么事,只不过……” 汪直说到这,顿了顿,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长风牙行 周霖见汪直欲言又止,忙问道:“汪公公,周福这小子要是在宫里对你有什么不敬,你只管跟我说,我回去就教训他!” 他这么说,显然对这个侄子还是挺在意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汪直说到这便不说了,而是转头问看向谭四道:“谭四,这长风牙行还有多远?” “不远了,前边就是,马上咱们就到了!汪公公您看!” 谭四说着一指前方道路尽头的一处二层楼建筑。 汪直顺着他的指点方向望去,已经能看到那建筑大门口的牌匾,长风牙行四个字也是隐约可见。 一旁的周霖听到汪直的话似乎并未说完,而且似乎还意有所指。 他心中暗自思索了一下对汪直和谭四道:“汪公公,那您就先忙着,我身上还有点别的事要办,就先少陪了!” “周千户,请自便!”汪直跟他客气了一句,便继续跟着谭四往长风牙行而去。 “周千户,那改日我再去找你!”谭四听到周霖要走,也招呼了一声。 “好!”周霖应了一声,又冲汪直道:“汪公公,改日如有时间,请汪公公到我家中一叙。” 然后他一转身便走了。 汪直看着周霖离去的背影,知道周霖应该是去找周福了。 他刚才话只说了一半,让周霖自己去琢磨,他如果真的在乎这个侄子便很有可能会去问问周福昭德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汪直很清楚周福的心中一直在摇摆不定,到底是投靠自己,还是继续跟着段英。 以他现在的状况来看,如果周霖能够在后边推一把,他很可能会倒向自己,到时候就能从周福的嘴里问出一些段英的秘密,对于破解陈海一案可能会起到关键的作用也说不定。 当然这件事还得看周霖要如何决定,他只是把话点到为止。 “汪公公,这就到了!二哥,你在里边吗?” 谭四一边跟汪直说着,一边已经走进了长风牙行里边。 牙行这个行当其实出现的很早,原本牙行的作用只是帮着买卖双方说和的店铺,用现在的话来说,其实就是类似中介性质的工作。 朱元璋在建国之初,为了防止牙行坑骗商民,曾下令“天下州府县镇店去处,不许有官牙、私牙,敢有称系官牙、私牙,许邻里坊厢拿获赴京,依凭定徙化外,若系官牙,其该吏全家迁徙,敢有为官牙、私牙,两邻不首,罪同!” 他这是明令禁制一切官牙、私牙的存在。 可是在现实之中,却是根本行不通的。因为无论官民,在平时的商业贸易活动之中,都是需要牙行这一行当存在的。 一直到了景泰年间,颁布的税收则例之中就有“牙钱”这一项,也就是说,到了这个时候,不仅允许牙行的存在,而且还列入了朝廷税收的来源。 这所谓官牙,便是由朝廷开设的牙行。 而私牙,顾名思义便是由私人开设的牙行。 私人开设牙行,也是需要官府批准,发给牙贴之后,才可以正常营业。 万通作为万贵妃的二弟,弄到官服牙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且此时的很多大牙行,已经不是简单的中介那么简单了,他们会把他们认为有利可图的物品先行买入,在找到合适的买主的时候,再卖出,从中获取大量的利润。 万通的这家牙行,也是京城之中比较有名的一家,店铺经营范围大,涉猎极广,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有。毕竟万通靠着万贵妃给他做靠山,不缺资金,不缺人脉,这家牙行更可以说是日进斗金。 当然万通平时并不需要亲自打理他的这些产业,都是派他的心腹手下人来料理。 “谭四,二哥他在这吗?”汪直问道。 “汪公公,二爷他平时并不在这,都是我二哥谭明义在打理这里的。” 万通不在这,这正是他所希望的,如果万通在这里,他来这询问还真的是有些不方便。 谭四说着,已经带着汪直进入了牙行之后。 谭四的二哥,谭明义,闻讯已经迎了出来。 他看到是谭四,也是愣了愣,然后他也看到了汪直。 他看谭四对这小宦官极为恭敬,也是见机极快,忙向谭四问道:“老四,这位公公是?” “二哥,这位就是二爷跟咱们提过的贵妃娘娘宫中的汪公公啊!” 谭四一边说着,还冲着谭明义眨了眨眼睛。 谭明义一听就懂了,急忙迎上来冲汪直行礼道:“原来是汪公公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啊,早就听二爷提起过,来来……快往里边请!” 谭明义一边把汪直往里边让,一边冲下人道:“赶快给汪公公看茶!” 汪直也不客气,跟着谭明义便进入了内厅。 他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查问段英这张会票的事,进到里边才好说话。 在内厅落座之后,厅中也只有谭明义,以及谭四兄弟二人。 “老四,你怎么跟汪公公一起来了,这么巧?” 谭明义说着,看了一眼谭四。 “哎呀,二哥,别提了,今天小弟差点就得罪了汪公公,还好汪公公大人有大量,原谅了小弟……” 谭四说着,脸上似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哦?这是怎么回事,汪公公,我这四弟平时惫懒惯了,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谭掌柜不必客气,其实也没什么,算是误会吧,都已经说清楚了。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事相求的。” 汪直也没有时间跟这兄弟俩扯皮,他来这就是想问正事的。 “汪公公请说,什么事需要小人帮忙,小人一定竭尽所能!” 汪直一看谭明义倒是挺给他面子,便从怀中掏出了段英给他的那张会票。 “谭掌柜,这会票请你看一看……” 说着,他将会票递给了谭明义。 谭明义拿过来看了一眼,眼神微动,显然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张会票。 “这是……昭德宫中的段公公来我们这里兑换的,怎么……”谭明义表情有些疑惑,显然他不明白这会票怎么到了汪直的手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新的收获 这张一万两银子的会票的确是段英来兑换的,也是谭明义亲自经手的。 段英作为昭德宫的主宫太监谭明义当然也是认识的。虽然万通与段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来往,但是段英来这兑换会票,这也是在照顾牙行的生意,他当然是不能拒绝的。 对于谭明义的疑惑,汪直当然明白,他回道:“这个会票为什么在我手里,你先不用管,我想先问你一件事……” “汪公公请问。” “段英是用什么换取的这一万两银子的会票?”汪直直截了当的问道。 他说完之后,就盯住了谭明义的双眼。 这个问题十分的重要,他需要知道对方会给他一个什么答案,就算是一个眼神,或者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能错过。 如果段英真的是拿着从陈海那里得到的赃物来销赃,那万通的这家长风牙行便是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如此一来这件事就变得极为复杂了,如果让万贵妃知道这件事,她很可能会因为顾念着万通的面子,不会让汪直继续查下去了。 这时谭明义也在迟疑着,毕竟他也要考虑一下,汪直特意拿着会票来问这件事,到底有什么目的。 谭四见此情形,则在一旁提醒道:“二哥,不过就是一张会票而已,这件事可没必要跟汪公公隐瞒,万二爷跟汪公公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 事情很明显,现在在昭德宫中万通与汪直的关系更近一些。 段英虽然是主宫太监,但是毕竟与万通并无特殊的往来,而且对于宫中的事他们所知不多,他们也并不知道汪直与段英之间到底是什么样关系,这一万两会票又是怎么落入汪直的手中。 谭明义听了谭四的话,又沉吟了片刻才道:“呃……汪公公,不瞒您说,这张会票,段公公是直接用现银来兑换的。” “你确定是现银?”汪直问道。 “不错……来人,把最近的账本给我拿过来!”谭明义说着冲着外边命令道。 有在门口伺候的下人忙应了一声便去取账本,过不多时,那人就把账本给取来了。 谭明义接过账本,然后翻了几页之后,就递到了汪直的面前,指着其中的一行字道:“汪公公您请看,这是前日段公公来兑换会票的账本,这里清楚的记录了,收入现银一万两,出具一万两会票一张!” 汪直接过了账本仔细看了一下,果然上边写的与谭明义所说的分毫不差。 “段英是带着一万两的现银来你们这里兑换的会票?”汪直又问道。 “不错,当时小人还觉得挺奇怪的。他雇了两乘轿子,并且把银子放在了轿子里,由轿夫抬着他和银子一起过来的! 干了这么多年牙行,倒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轿子抬银子过来的,当时觉得还挺稀奇的。汪公公要是不信,可以出去问一下门口的下人,他们当时都看到了。绝对是现银。” 谭明义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谭掌柜,那段英是什么时候来的?”汪直又问道。 “这个……应该是前天未时左右……嗯,对!是未时!”谭明义很肯定的道。 汪直知道,谭明义这个话应该是不假,之前从张谦那里听到段英雇佣了好几乘轿子出来,看来他竟然是用轿子当马车用,装着银子来换会票…… 未时……记得张谦说过段英是在午时左右找来的轿子……如此一来,在这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段英应该还去了别的地方才对。 那也就是说,段英并没有在长风牙行销赃,很有可能是在销赃之后,才选择来长风牙行兑换会票。 “汪公公,这张会票需要给您兑换成银两吗?”谭明义说完之后,看到汪直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试探着问道。 “先不必了,我这次来并不是来兑换会票的。” 听汪直这么说,谭明义便将会票交还给了他。 “汪公公,没问题,您什么时候想要兑换便什么时候来,这一万两银子随时都给您准备好!” “多谢谭掌柜,我还想问一下,段英他经常会来长风牙行兑换会票吗?” “这个倒并不是,其实这次是还是第一次兑换,以前从未在我们这兑换过会票。”谭明义略微回忆了一下。 汪直点了点头。 “其实段公公曾经通过我们牙行购买过一所宅院,应该就是他现在住的吧,除了这桩买卖之外,段公公其实很少会来我们牙行。”谭明义继续说道。 听谭明义说到了段英的那间宅院,汪直倒是想起今早韦瑛跟他说的,这间宅院原本是司礼监太监黄赐的。 想到这,汪直又问道:“谭掌柜,据我所知,这间宅院曾经是司礼监太监黄赐黄公公的?” “汪公公的消息果然灵通,这宅院的确曾经是黄公公所有,但是汪公公的消息又有些不太准确,呵呵。”谭明义说着还笑了笑。 “谭掌柜的意思是……” “这宅院的确曾经是黄公公的不假,但是据小人所知,黄公公在京城之中有好几处宅子,这所宅子黄公公几乎没怎么住过。后来好像是因为什么事,他将这宅子抵押给了别人,所以这宅子的真正主人其实并非是黄公公。” “是谁?”汪直听到这,心中又是一动。 “呃……小人记得应该也是同为司礼监太监的陈公公。” “陈公公,陈祖生?”汪直突然间听到这个名字,倒是颇为意外。 “正是。”谭明义点头道。 顿了顿,谭明义试探着问道:“汪公公难道是也想在宫外买一套宅院,这件事可以全权交给小人处理,小人一定帮汪公公挑一处满意的地方。” 谭四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汪公公,你要想买房子,就交给我二哥,绝对会帮您物色到一处满意的房子的。” “呃……好啊,那就麻烦谭掌柜帮我留意一下也好。” 汪直原本并没有想过要买什么房子,但是谭明义既然说到了这事,汪直也觉得在京城之中有一套自己的宅子以后一定会有用的。便顺口答应了下来,反正他现在兜里的银子买一套房子也是足够用的。 “好,那汪公公就等我的消息。” 汪直此次来长风牙行想要问的事情基本就差不多了,他将段英的那张会票重新揣在了怀中,然后又与谭明义,以及谭四随意聊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长风牙行。 这一趟收获还是有的,尤其是听到段英的房子竟然曾经是陈祖生住过的,虽然事情目前还不够明朗,但是他心中已经对整件事情有了更进一步的推断。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人选之争 朱见深昨日便已经收到兵科给事中郭镗的上疏,上疏之中言道兵部尚书白圭已逝,兵部事多且繁,尚书一职不宜久空,望陛下早日下旨廷议,推举兵部尚书人选。 其实在朱见深的心中,以为此事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刑部尚书项忠显然是最佳人选。 所以在今日常朝之后,朱见深便下旨让朝中大臣廷议有关兵部尚书一职的人选。 原本连项忠自己都已经准备好去兵部走马上任了,可廷议结果却让项忠完全没有想到。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他都之前没怎么听过的滇南左布政使吕囦竟然也被列入了兵部尚书候选人之中。 支持项忠的人,与支持吕囦的人数尽然是不相上下。 廷议出现了分歧,只好将这件事提交到内阁,由内阁三位阁老再议。 其实在明初的时候,内阁的阁臣也是要参加廷议的,只不过如此一来,内阁阁臣便不能对廷议结果产生异议,内阁对官员选择的操控性便相对较弱。 随着时间的推移,内阁权利也在逐渐的加强,到了成化时期,内阁却已经不参与廷议。 由朝中大臣先行廷议,廷议结果出来之后,再上报给内阁。 内阁如果对廷议结果不满意,还可以驳回重议,如此一来,内阁对于官员的管控权利更高,内阁的权利也变得更大。 项忠和吕囦两位兵部尚书备选人,同时被报到了内阁之中。 彭时、商辂、万安此时都在内阁之中等候廷议结果,这三人之中当然只有商辂对于这个结果大为不解。 万安与彭时听到这个接过之后,对望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数。 彭时当然知道这件事是万安暗中做的手脚,朝中那些依附万安的人,在廷议的时候,都暗中选择了万安指定的人选。 现在此事已经按照万安原本的计划,提交到了内阁,内阁三人必须要最终拟定出一个人选,提交给皇帝。 就在那一日万安离开了彭府之后,彭时便去了白圭家中吊唁。 吊唁之后,他还与白圭的次子白钺详谈了一番。 白圭共有五子,只有次子白钺继承了其父亲衣钵,一心仕途,目前正在国子监读书。 长子白镔如今荫其父军功,领锦衣卫百户俸。 其余三子年纪尚幼。 彭时只是打算侧面了解一下白钺对于兵部尚书一职的看法,白钺一听就明白了彭时的目的。他同样也知道他爹白圭生前的想法。 “秉德贤侄,不知你对这兵部尚书一职的人选有何看法?”彭时问道。(注:白钺,字秉德) “彭阁老,家父这病的病根,就是因为当年项忠的弹劾,自从家父那年病倒了之后,虽然经过药石调理,病体逐渐康复,但是这病根还是留下了。 最近这几年,家父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可以这么说,家父就是被项忠间接给害死的!” “这……原来白尚书的病因竟然是因当年项忠弹劾之事而起?老夫倒是从未听闻。”彭时的惊讶并非作伪,他的确是第一次了解到原来白圭的病因竟然是因为这件事。 “唉,彭阁老您是知道的,家父性格刚毅,他怎么可能主动将此事说出去。如果让那项忠知道了,岂不是更要被他耻笑,所以家父一直都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但是别人不知道,侄儿又怎么会不知道,此事绝对是千真万确的……” 说着白钺忽然跪倒在地道:“彭阁老,侄儿有一事相求!” “贤侄,你这是干嘛,快……快起来!”彭时急忙去扶。 “阁老,侄儿知道所求之事并非常理,但是还请彭阁老看在与家父多年好友的份上,千万不能让项忠坐上兵部尚书之职啊!这样家父的在天之灵也难安宁。侄儿求您了!” 白钺说着,又拜倒给彭时磕头。 “贤侄,快起来,此事……老夫知道了!” 从白圭府中回来之后,彭时便已经下定了决心,在兵部尚书的人选一事上,支持万安的选择。 今日常朝,果然便收到了朱见深下令廷议兵部尚书人选的旨意。 此时,只见万安已经拿出了六部九卿各位大臣的廷议结果。 “弘载兄,纯道兄,这兵部尚书一职异常重要。这廷议结果推选出了两个人,最终此事还要由咱们三人仔细商议一番,才能得出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说着,万安看了一眼彭时。 “简直是荒谬,老夫早有耳闻,这滇南左布政使吕囦,在滇南任左布政使已有七年,却碌碌无为,毫无政绩。 他对镇守太监钱能所作所为不但视而不见,而且还沆瀣一气,对当地百姓多有压榨盘剥。 似这种官员,吏部早已经将他列入到明年清退大计之中,怎么可能让他去当兵部尚书?” 商辂这时已经抑制不住心中愤怒,他对此事已有警觉,很可能与万安脱不开干系。 他早就听说这吕囦与万安之间暗中就有来往。 他将吕囦为官的种种作为说了出来,便是打算让彭时跟他一起选择推荐项忠。 “弘载兄,此言差矣。老夫可听说吕囦在当地为官颇为清廉,滇南百姓无不称其为好官,他之所以受到朝中官员的弹劾,还不是因为他曾经得罪过项忠!”万安则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你简直一派胡言,这吕囦久在滇南,他与项忠什么时候打过交道?他又什么时候曾经得罪过项忠?”商辂此时言辞已经有些过激。一挥袍袖,便不打算与万安说下去。 “商阁老,你我同为内阁辅臣,即便你不同意老夫的意见,也不该如此恶语相向吧?” 万安本来还尊称商辂一声弘载兄,此时称呼也改了,显然对于商辂的态度他已经相当的不满。 “哼!”商辂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老夫就是要推荐项忠担任这兵部尚书一职!”商辂继续冷冷说道。 万安却并不理会商辂,而是看向了彭时道:“纯道兄,这内阁之中,你才是内阁首辅。商阁老此言,不知纯道兄意下如何?” 他还不忘借机会挑拨一下商辂与彭时之间的关系。 商辂明知道万安这是在借机挑拨,却依然冲彭时大声道:“彭公,此事不能犹豫,这次吕囦突然被推举出来,这分明是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 说着他还瞟了一眼万安。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万安震怒 万安知道商辂这是在说自己,便道:“商阁老,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暗示老夫在结党营私?” 商辂冷哼道:“老夫可什么都没有说。这种事情,想必只有万阁老你自己心中清楚。” “你……” “好了好了,两位不再要吵了!” 彭时刚才沉默了半晌,看到这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知道自己也该表明一下立场了。 虽然他与商辂大多数时间政见都是相同的,但是此事他心中早已有了决定,是要支持万安的。 “弘载兄,老夫认为此事也不可听信一面之词,老夫对于这位吕囦的官声,倒也颇有耳闻,他在滇南其实也是颇有建树的,并不是你所听闻的庸碌无为。 你我皆知镇守太监钱能在陛下面前颇为得宠,那吕囦不敢得罪他,也是人之常情,不能说他没有主动弹劾钱能,便是与他沆瀣一气。” “正是如此,商阁老,纯道兄所言,便是老夫想说的。纯道兄,既然如此,看来你对于吕囦为兵部尚书一职也是没有异议了?” 万安一听彭时终于表态了,心中大喜,急忙附和。 “呃……不错,不过此事最终如何,还是要看陛下的决断。” 商辂一听彭时这话也是大为震惊,想不到这次彭时竟然是站在了万安那一边。 “彭公,你……你也要同意推举这吕囦为兵部尚书?”商辂的表情还是不敢置信。 “弘载兄,你切莫着急,此事我们可以暂且将吕囦的名字呈交给陛下,让陛下做最终的决断,如果陛下也没有异议,那……” 彭时话没有说完,但是商辂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不通为什么连彭时都要推举这个吕囦,而不是推举早就内定的人选项忠。 商辂对于彭时还是十分尊重的,他不想当面与彭时翻脸,他觉得这一定还是万安在暗中搞的手脚,不知道万安用什么手段说动了彭时,想到这,他又撇了一眼万安。 只见此时的万安则是双目低垂坐在一旁,宛如老僧入定一般,并没有看他。 商辂很清楚,现在内阁的三人的结果是二比一,彭时和万安都同意推举吕囦,那么即便他不同意,也无法阻止他们的决定了。 现在只能是将吕囦的名字呈交给朱见深了。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彭时,最后只能是叹了口气道:“既然彭公也是如此主张,那老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彭公是内阁首辅,一切……便都听彭公之意。” 商辂心中虽然这么说,但他其实心中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对策,他认为朱见深未必会认可选择吕囦。 而且他已经想好要上一道密疏,密疏之中将这吕囦为官的所作所为都写出来,让朱见深详细的了解一下。 彭时当然能够看得出商辂此时的无奈,他只能是叹了口气道:“既然弘载兄也同意,那老夫便将这廷议结果上呈陛下!” 商辂不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内阁。 万安在这次在内阁商议之中,可以说是对商辂碾压式的胜利,他心中大感舒畅,只不过他已经防备着商辂的后续反击了。 万安坐着轿子离开了紫禁城之后,便立刻命人去找吕囦的长子吕锦,让此时正在京城之中的吕锦过来一起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吕囦现在虽然远在滇南,但是他这个儿子吕锦却是足智多谋,万安定下了扶持吕囦当上这个兵部尚书的计划之后,这几天便一直是由吕锦出面拿钱去贿赂一些相关朝中官员。 朝堂之上吕囦之所以能够得到与项忠相当的支持者,一部分是因为万安的影响,其中还有一部分中立者,却是因为收了吕锦的贿赂才支持了吕囦。 由于吕囦巴结上了钱能,所以他在京城之中开了很多的买卖商铺,其中长胜赌坊便是其中之一。 这些商铺每年都能赚数万两的银子,除了一部分孝敬给钱能以及万安之外,吕锦这次几乎将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贿赂官员之用。 他当然明白,只要能当上兵部尚书,那这些银子早晚都能赚回来。 万安回到府中之后,忽然想起一事。 “万强,把李闲给我叫来!” 管家万强立刻应道:“是,老爷!” 不多时,李闲就被带了过来。 “阁老,您……您找我?” 万安此时正在看着手中的书,李闲来了他也没有抬眼看,却没发现他此时的态度有些诚惶诚恐。 “李闲,老夫前几日让你临摹的那副画,你临摹的如何了?可有将画中内容全部记住?” 万安此时才抬眼看了一眼李闲。 李闲一听万安果然问的是这件事慌道:“阁……阁老,那……那副画实在是有些难了,请您再给小人几天时间,小人一定把画临摹的一丝不差!” 万安听到这话,脸上却已经表现出了不悦。 “也就是说,你还没有画熟练?” “是……是……的。”李闲这时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万安重重的将手中的书扔在了桌子上,然后盯着李闲道:“你先把你临摹的画拿来我看!” “这……”李闲迟疑道。 “嗯?” 万安的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那种上位者对下人的威压,让李闲根本不敢再迟疑。 “小人这就取来……” 李闲刚要往出走,万安又接了一句:“那幅原画也拿过来,老夫要对比着看一下。” 李闲只好答应了,不多时,李闲便将汪直的那张原画,以及他临摹出来他认为效果最好的一张拿了过来。 他哆哆嗦嗦的将两幅画摆在了万安的书案上。 万安扫了李闲一眼,然后伸手拿起这两幅画比对着看了起来。 只过了片刻,只听到万安重重的将画拍在了桌子上。 “你这画的到底是什么?你竟然只能画到这种程度吗?”万安此时的表情已经完全震怒了,竟然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他怎么可能不怒。 “这……这……阁老……”李闲急忙就跪倒在了地上,吓的都快尿裤子了。 毕竟他擅长画的是仕女图,这山水画本就不是他所擅长的,又只给了这么两天时间。 他这几天已经是彻夜不停的临摹那副画了,可是依然还是无法抓到这画中的精髓,总是照那副原画差了不少。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就是作者 万安指着李闲骂道:“混账东西,老夫让你干这么一点事你都干不好?” 他此时面沉如水,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别看万安平时在朝堂之上,表现的一团和善,可私底下他可并不是个和善之人。 李闲被万安这么盯着,跪在地上根本不敢与万安目光相接触。 他只好不停的磕头道:“阁老,小人只是不太擅长山水画,求阁老再给小人几天时间,小人一定将这幅画临摹好,不负阁老之命!” “你以为老夫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你吗?” 万安的语气愈加的严厉。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李闲此时除了磕头认错,他还能干吗? “老爷……吕公子求见!” 正在此时万强在门外报事。 “你给我滚下去,等老夫接待完了客人再收拾你!” 万安此时也没空去教训李闲了,毕竟跟吕锦商讨下一步的对策比较重要。 “是……是!”李闲赶紧就退了出去。 李闲刚出去,吕锦便被万强引着进入了万安的书房之中。 吕锦一见万安的面急忙行礼道:“万阁老,学生有理了!” 吕锦虽然也算是个读书人,可其实他身上并未有什么功名,还跟万安自称学生,也是为了套个近乎罢了。 “吕公子不必客气,坐吧!” 万安指了指书房中的椅子说道。 “多谢阁老!” “万强,给吕公子看茶!”万安又吩咐道。 “是!”万强出去备茶,房门也被他反手关上了,这房中只有吕锦与万安两人。 “阁老,刚才那人是得罪了您吗?”吕锦显然刚才在外边已经听到万安和李闲的对话了。 “别提了,一个不中用的东西,让他学着临摹一幅画,竟然几天都没有学会。实在是难堪大用……唉!” 万安说着叹了口气。 吕锦闻言忽然笑了笑道:“不知阁老您是需要临摹什么画?” 万安倒也不隐瞒,将桌子上的汪直那副画拿了起来道:“就是这一幅!” 吕锦此时已经站起身走了两步,来到万安的桌案前,接过了那副画,仔细的看了起来。 半晌,吕锦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问道:“阁老要临摹此画是有什么用处吗?学生其实颇为擅长丹青之道,如果阁老不嫌弃,让学生来临摹的话,不出半天,便可以做到九成的相似。” 万安闻言心中就是一动:“哦?吕公子你也擅长丹青?” “不敢,学生自小酷爱丹青之道,曾随名师下过十几年的苦功,如果阁老不信,学生可以现场就临摹给阁老看!” “哦,好!好!吕公子这就临摹给我看,就照着这幅画来临摹。” 吕锦刻意的为了讨好万安,马上就自己整理好了笔墨纸砚,将汪直的那一幅画摆在了一旁,然后他提笔就开始照着临摹了起来。 吕锦在那画着,万安则一直在一旁观察着,这吕锦虽然是在临摹,可是这作画的速度竟然是极快,过不多时这幅画的大框便已经勾勒了出来。 随着吕锦在纸上刷刷点点的画着,这画面也渐渐在他的笔下完成。 万安一直都在盯着吕锦画的这幅画,直到他落下了最后一笔,万安几乎都没怎么眨眼。 吕锦似乎颇为自信,全画完成之后,他自己也拿着汪直的那副跟自己这幅对比了一下,竟然真的是做到了九成的相似。 “这……” 万安又拿出了李闲临摹的那一幅,再跟吕锦对照一下,这其中的差别可就太大了。 李闲只是临摹其形而不可得,而吕锦则是形神兼具,而且有些地方笔法的处理上甚至还要比汪直的原画还要高明一些。 “这……”万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吕公子,你竟然有如此神技?” 吕锦淡淡笑了一下,谦虚道:“不敢,在万阁老面前献丑了!” 要知道吕锦这可是第一次临摹这幅画,就能临摹到这种程度,要是给吕锦足够的时间的话,那恐怕…… 万安想到这,表情有些兴奋的道:“吕公子,老夫找你来,本来是想商量一下,如何让陛下认同让令尊当着兵部尚书……” 吕锦却没明白万安怎么说着画突然话题又转到了这里,知道他一定有他的想法,便问道:“阁老,您的意思是……?” “这让陛下认同的办法已经有了!全靠吕公子这出神入化的画技,令尊想要当兵部尚书之事,恐怕就要着落在你这幅画上了!” “阁老,请恕学生愚钝,还没明白您的意思。”吕锦还真的是没听懂。 “吕公子,可知道这幅画的原画作者是谁?”万安却又问道。 “这……莫非就是百官宴上扬名的那副画?”显然吕锦也听说过这件事情。只不过他没有亲眼看过这幅画。 他当时听说这幅画是万安拿出来的,最后证实是昭德宫的一位内侍汪直所画。 只不过吕锦一想到那个内侍汪直,就恨的牙痒痒。 那天要不是看在钱顺的面子上,他绝对不会给那一个小内侍道歉的,一想起汪直当时的那副欠揍的嘴脸,他心中就很不爽,他好想照着那张欠揍的脸上狠狠的揍几拳。 可无奈的是对方毕竟还是昭德宫的人,眼下恐怕还得罪不起他。 而且就算是司礼监太监钱顺,当时不也是给了他一个面子吗? 这口气吕锦只能暂时咽下了,但是他心中却是十分记恨汪直。 只听万安继续介绍道:“这幅画,当初是老夫在百官宴上拿给陛下看的,那时候陛下对此画相当的推崇,而且他还很想知道这幅画的作者……” “这画学生听说是万贵妃娘娘昭德宫中的内侍汪直所画?”吕锦问道。 万安点了点头,然后却又摇了摇头道:“这幅画,老夫觉得必有蹊跷,当时商阁老也在场,他说这幅画没有个二三十年的功力是绝对画不出来的。 老夫与商阁老虽然不和,但是对于他的才学老夫的确是佩服的,连他都这么说了,那就证明一件事,这幅画绝对不是那十二三岁的内侍汪直所画。” “哦?原来如此……”吕锦点了点头。 “况且,后来老夫也问过了宫廷画师林以善,他的说法与商阁老也是不谋而合,所以老夫现在要帮这幅画找到一个主人……” 顿了顿,万安看向吕锦道:“吕公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幅画的真正作者!” “我?”吕锦闻言就是一愣。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松花粉的妙用 万安见吕锦的表情有些愕然,捋了捋胡须笑了一下。 “吕公子可知陛下对此画十分的推崇。老夫看得出来,陛下十分喜欢这张画,老夫如果只是把这幅画献给陛下,那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但是如果老夫将这幅画的真正作者献给陛下的话,那么……” 万安说到这,表情显得有些得意看向了吕锦。 吕锦心念动的也是极快,听万安这么说,他已经明白了万安的意思,这对他和他爹吕囦来说都不失为一个绝好的机会。 “阁老的意思是让学生假冒这幅画的真正作者,这样一来便可以取悦于陛下。陛下只要龙颜大悦,您便可以借此机会,让家父顺利的当上这兵部尚书一职?” 万安手捻胡须哈哈大笑道:“不对,吕公子说的还不太准确……” “学生……学生愿听万阁老指教……”说着吕锦冲着万安还鞠了一躬。 万安摆了摆手“吕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老夫所说的不太准确的意思就是,你不是假冒这幅画的主人,从现在开始,这幅画的主人……就是你!哈哈!” 吕锦听完这话,才明白刚才自己说的的确是有点问题。 他急忙道:“正是,阁老,这幅画就是出自学生之手!” “吕公子,假如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你能否将这幅画画的行云流水,甚至比这原画还要高高明一些?” “阁老放心,这一天时间足矣!”吕锦倒是信心满满。 “好!吕公子,令尊的前途,可就系于你一人的身上了!当然老夫也会尽量帮你把前边的路铺好的。”万安笑道。 吕锦听到这急忙又是深鞠一躬道:“如此,学生就代家父多谢阁老了!” 说着他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会票。 “阁老,这张会票还请您收下,这是学生代表家父的一点点心意!” 万安摆了摆手道:“吕公子,替老夫谢过令尊,其实……也不必如此客气了……” 他这么说着,却并没有伸手去接吕锦手中的会票。 吕锦急忙将会票夹在了万安书桌上的一本书下边道:“家父还跟学生说了,以后家父就为阁老马首是瞻,往后在朝堂上的一切都听从阁老调遣!” 万安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费了这么多心里,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嗯,明天老夫便着手安排此事,你回去等老夫的消息!” “是!” 吕锦与万安商议已定,便带着汪直的这幅画,离开了万府。 …… 一轮残阳照在西安门城门楼上,整个皇城在落日的余晖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庄严肃穆。 汪直离开通达牙行之后,便回到了皇城,此时正好来到了西安门的门口。 今天是他来到大明的第五天。 在这五天里,他经历了上辈子二十多年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而且这些并不是结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经过了一天的调查,有关陈海之死一案,他虽然收集到了不少的信息,但是这案件在他心中的迷雾却是一点都没有消散,反而变得越来越诡异了起来。 汪直在脑中不断思索着现在掌握的这些线索,究竟要如何破解陈海死亡之谜,还是没有任何的头绪。 但是他也并非毫无办法,他现在寄希望于通过一种现代的手段找出这个人的真正身份。 关键点就是他怀中从陈海家中取得的碗碟碎片。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确定使用这碗碟吃饭的人,到底是不是陈海,如果不是陈海的话,那个人到底又会是谁? 他确定自己这个方法在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人会用,或许也没有人会相信,但是用来确定凶手的身份,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方法就是……比对指纹! 这碗碟之上,一定会留有除了李三之外的另一个人的指纹,只要暗中将指纹进行对比之后,便可以知道当时在陈海房中的人到底是谁。 好在他前世处于爱好,倒是曾经看过不少有关这方面的书籍,其中关于如何进行指纹提取的方法,他也是记忆犹新。 在此时,并没有后世那么先进的指纹提取手段,但是依然还有通过物理手段让指纹在碗碟上显现出来的办法,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石墨粉。 只要石墨粉足够细的话,便可以粘在碗碟上边留下的手指油脂上,只要通过这个方法便可以让指纹显现出来。 可是经过大致的了解,汪直便已经放弃了这个方法,石墨在这个时代还并没有被发现,就更别说是石墨粉了。 虽然石墨粉的办法行不通,但是还有一种天然的粉末却是可以让表面光滑的碗碟上显现出指纹来。 这东西,便是他从韩睦药铺之中要来的松花粉。 所谓松花粉,是松科植物马尾松或者油松的植物花粉。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之中对松花粉也有记载,松花粉“润心肺,益气,除风止血。” 汪直一开始心中还没底,《本草纲目》毕竟成书时间比他现在生活的时间要晚,万一现在要是没有松花粉卖那就麻烦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松花粉只是被李时珍收录到了《本草纲目》之中,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可以在药店之中买到了。 从韩睦那拿来的松花粉,汪直打开大概看了看,几乎没有什么杂质,粉质十分细腻,用来查看这碗碟上的指纹应该也是足够用了。 只是他从来没有亲手操作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让碗碟上指纹显现出来。 如果这个方法能够成功,那么这陈海案件之中最关键的一个点就可以解开了。 汪直一边想着,已经进入了西安门内,他无意间抬头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影。 那人影似乎是吴起? 之不过他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 汪直也没想那么多,既然在这碰到了吴起,他便快走了几步赶了上去。 他走到那人身后不远处,才确定这人的确是吴起无疑。 可此时的吴起却似乎并没有发现他。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吴起家事 “吴起!” 汪直叫了一声吴起的名字,可吴起却依然没有回头看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汪直在叫他。 汪直只好又用手用力的在他肩头拍了一下。 这下吴起总算是感觉到了,他终于回过了头来。 可汪直看到吴起这张脸的时候,都有些不敢认了,他竟然满脸都是淤青,甚至眼角处还有血丝。 吴起一看是他,急忙别过了脸去道:“这……这么巧,你也刚回来。” 他虽然故意表现的很轻松,但由于他的脸上浮肿,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汪直也是勉强才听明白吴起在说什么。 “我说你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吧?” 汪直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吴起不太明白,转过脸看向他。 “你去打架怎么不叫我一起啊?” 吴起这才明白汪直的意思,他苦笑了一下,就凭他现在这幅尊容,谁看到都知道他是被打了,也无法继续遮掩下去了。 “就你这身板,人家一拳就能打你个满脸花。你别看我这样,我把为首那人打的可比我还惨!” 吴起这话说的没错,若论起身形,吴起比汪直高着半个头,体格也更加魁梧一些,他都被打成这样,汪直恐怕就更不行了。 汪直却是忍不住想笑,都这个情况了,吴起竟然还在硬撑。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把尚膳监的吴公公打成这样啊?”汪直忍住笑问道。 吴起似乎是不太好意思,并没有回答汪直的话,而是哼了一声道:“哼,我早晚要找回这个场子!敢揍我……嘶……” 吴起说着,还挥了挥拳头,可是却又牵动到了胳膊上被揍的地方,疼的他一缩脖子。 “你不会是赌钱出老千让人抓住了吧?”汪直想起昨天吴起跟他借钱的时候说要去赌钱,此时看到他被人揍了,又不肯跟他说,便随便的说了这么一句。 “谁出老千,是他们出老千,让我给抓住了……” 吴起听到汪直这么说,一时没忍住,把实情说了出来,说到这他才反应了过来,还是被汪直给套了出来。 “你还真去赌钱了?”汪直继续追问道,他本以为吴起当时是开玩笑的,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赌……赌了,我不去赌钱,怎么还你钱啊。” 吴起依然理直气壮的说道。 “我又没催着让你还钱,你急什么?” “我……我从来不欠别人的钱……” “行了,到底怎么回事?既然已经说到这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跟我说说,到底出老千是怎么回事?”汪直继续追问。 吴起起初不想说,汪直再三追问之下,他总算是说出了这一切的缘由。 原来,这件事的起因并不是吴起,而是吴起的父亲,吴铎。 吴铎这个人十分好赌,在吴起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徐氏便被吴铎因为赌钱输给了别人。 到了吴起三岁的时候,吴铎又因为赌钱,将家中仅有的几亩地也给变卖了,最后房子也没了,老婆也卖给别人了,吴铎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他没有办法,正好碰到当时宫中缺人,吴铎就找人将吴起给阉了送入宫中,又勉强换了点银子花。 别看吴起年纪不大,入宫却已经七八年了,这些年他虽然一直都在尚膳监,但他为人聪明伶俐,勤奋肯干,在一众小内侍中表现的十分突出。 他深受尚膳监掌印太监潘洪的器重,不但把他提拔成了长随,而且还被送入了内书堂读书。 潘洪也是希望吴起能够通过在内书堂学习之后,离开尚膳监进入司礼监等内廷的要职部门。 升为长随之后,吴起平时的收入倒也多了起来。 虽然自小便被吴铎给送入宫中,但吴起却是一个地道的孝子,他从来也没有觉得自己被吴铎送入宫中有什么不妥,时不常的吴起还要出宫给吴铎送点钱,让他可以正常生活。 可是吴铎却始终无法戒掉这爱赌的毛病。 原本经历了这么多事,吴铎这几年倒也收敛不少,平时只是小赌怡情,输也输不了多少,毕竟他现在也没什么可输的了,连生活基本保障,都要靠这个儿子。 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吴铎一些原本就在跟他一起赌钱的狐朋狗友总勾搭他去赌钱,他也根本经不起诱惑。 就在前些日子,吴铎被朋友拉着,又去了一家大赌坊赌钱,却正是长胜赌坊。 赌坊的套路就是先让人得到些甜头,赢一些银子,最后一下子让你全部输光。 这样一来,谁都不会甘心的,赌坊便主动借给银两,这么一来二去的,最后吴铎竟然欠了赌坊一千多两银子。 汪直听到这,这不是跟之前骗孙昭的都是一个路数吗? 竟然还是同一家赌坊,同一种手段,这京城这么大,开赌坊的其实也不少,但是敢这么做的,恐怕也就只有这家长胜赌坊了。毕竟有司礼监钱顺在,他们的后台足够硬。 吴铎由于赌性太大,他跟赌坊借了那么多银两还不自知,还打算继续借钱,继续赌。 但赌坊的人对他能力也有一个评估,知道再多他也还不起了,当然就不肯继续借给他了,当场就让他签下一张欠条。 赌坊让他限期还钱,可是吴铎又哪有那么多钱还?最后还是只能找到吴起给他想办法。 吴起当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但是他认为十赌九骗,吴铎这次肯定是上当了。毕竟他这么多年来已经忍受过太多次这种事情了,他虽然是个孝子,在忍无可忍之下,还是跟吴铎大吵了一架,最后父子二人不欢而散。 之后吴起便也没有去管这件事,可是又过了些日子,也就是前天,有人给吴起送信,说吴铎已经被长胜赌坊的人给抓走了,要是再不还钱,就送他去坐牢! 吴起这才着急了起来,只好在汪直那借了一千两银子,然后打算去长胜赌坊找回这个场子。 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直接去还给对方这一千两的,他当时跟汪直说的并不是玩笑话,他打算假意跟对方赌钱,在赌钱的时候找到对方出千的证据,然后便告到顺天府去! 第一百二十章 昭德宫特制锦盒 汪直听到吴起竟然想到去报顺天府便问道:“结果顺天府根本就不管?” “这个你怎么又知道了?”吴起愕然道。 “这个长胜赌坊我知道,这赌坊真正老板其实是滇南左布政使吕囦……他的背后后台则是司礼监太监钱顺,相当于司礼监在给他撑腰。你想想,朝廷可是明令禁止私设赌坊,可是他们凭什么还敢明目张胆的在京城之中开设赌坊?还不是因为上边有人嘛。” “竟然是司礼监太监钱顺?难怪那帮人那么嚣张,不但赢了我的钱,知道我要去顺天府报官之后,还追过来打我……然后还把我给抓了起来……” 吴起知道此时才知道这长胜赌坊的背后势力竟然这么大,他之前还不服气,此时却是有些泄气了。 别说是他了,就是他们尚膳监的老太监潘洪也是惹不起司礼监的人,难道这事只能是这么算了?吴起心中不服。 “他们赢了钱还抓了你?”汪直问道。 “哎呀,别提了。我昨天晚上被他们扣了一夜,刚才才把我放出来,他们是放我出来去筹银子还给他们,我爹他现在还被他们扣在赌坊地下的暗室里呢……” 吴起说着,又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还想着出来找人对付他们呢,现在看来我可惹不起这位钱公公,现在看来只能自认倒霉了,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的,不过你还得容我一些时日……” 吴起还没等说完,就被汪直打断了。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明天我去帮你把钱要回来,我之前跟这赌坊打过交道,他们会给我一个面子的。” 汪直想起上次孙昭的事,他跟那赌坊的吕锦打过交道,既然当时钱顺都卖了他一个面子,只要明天去找到吕锦,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吴起听了却并没有表现出高兴,他只是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让你帮我去要钱,最后你还不是要得罪钱顺,这样不行……” “你放心吧,只要我去了,对方会主动把你爹放出来的。至于钱顺那边,你也不必担心。” 吴起心中是真的着急,他想到自己老爹还在那帮人手里扣着,虽然他不想麻烦汪直,但是这件事现在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 忽然吴起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说起来我忽然想起了另一件奇怪的事……” 说着他看向了汪直。 “怎么?还有什么事?” “昨天晚上我不是被他们关在赌坊的地下暗室里了吗,我在他们地下暗室里看到堆放了好多的锦盒,那些盒子看上去跟你那天去内市上卖的那种锦盒极为相似……”吴起回忆道。 “锦盒?” “对,我那天在内市上看到你们昭德宫中的这些锦盒上边都雕刻着牡丹花的木纹图案,这么雕刻精美的锦盒好像十分少见,所以我印象特别深,那些锦盒里的东西难道也是你们昭德宫卖出去的?” 汪直听吴起这么说,他回忆起当天去内市的路上曾经听郭先和马禀俩人闲聊的时候说起过。 这昭德宫里放藏品的锦盒上边的确都雕刻着牡丹花图案,都是在木头上浮雕出来的,工艺极为繁琐,这些也都是找御用监的匠人特制而成的,单是这一个锦盒的价值都在一到三两银子左右,具体要看锦盒的大小而定。 如果吴起所说的没错的话,这长胜赌坊之中怎么会有昭德宫特制的锦盒呢? 难道…… 汪直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这些东西会不会是陈海家中暗室里的那些从昭德宫中盗走的藏品? 被那杀害陈海的凶手盗走之后,便转手卖给了赌坊里的人? 如此一来,这长胜赌坊还真的要去看一看了…… 汪直心中如此想着,但是却也并未跟吴起提起,他只是告诉吴起要帮他救出他爹。 两人边走边说,便进入了紫禁城之内,前方出现一个岔路,俩人所走的方向不同,要在这分手了。 也不等吴起再说什么,汪直直接往昭德宫方向走去,最后留下一句话:“明天巳时,咱们长胜赌坊见!” 汪直回到昭德宫的时候,天色已是全黑。 今天回来却是没有看到芸儿在门口等着他,他现在急需芸儿的帮忙。现在昭德宫中最让他信任的也只有芸儿。 他看了看此时宫中的情况,就已经大概猜到,朱见深已经来了,因为有好多内侍和宫女都在昭德宫的正宫外候着呢。 汪直找了一个宫女问了一下,原来芸儿正在宫中伺候着朱见深和万贵妃,当然没办法等他了。 此时他没有得到朱见深的命令,倒是不好直接进入昭德宫中,想了想,只好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他打算先行试验一下,毕竟用松花粉采集指纹这种工作他也是没有做过的。 他想先找一个其他的碗,用他自己的指纹试验一下,到底行不行得通,然后再把陈海房中的碗碟拿出来试一下。 计划定好之后,汪直开始了测试。 一开始当然并不熟练,好在他从韩睦那里拿到的松花粉够多。 随着他试验了数次之后,逐渐摸索到了如何用松花粉来显现出指纹的方法来。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又重复试验了数次。 最后他终于成功的从陈海房间的碗碟上,找到了数枚通过松花粉显现出来的指纹。 就在这时,汪直的房门外有人敲门。 “汪公公,你在吗?奴婢能进来吗?” 汪直一听就知道这是芸儿的声音。 他也没有收拾桌子上的东西,直接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芸儿似乎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来把门打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冲汪直笑了笑。 “快进来,我正好要找你呢!” 汪直说着,一把就拉住了芸儿的手把她拉了进去。 芸儿没想到汪直突然这么急,在不知所措中,便已经被他拉进了房里。 “汪公公,你……”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没说出口,被汪直拉着的手,也悄悄的收了回去。 “怎么了?” 汪直自己倒是并没在意,其实之前他从来也没有主动去拉过芸儿的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分辨指纹 “没……没什么……公公,你这是在干嘛呢?怎么弄了一桌子的碎瓷片?” 芸儿此时的脸上有些微红,她感觉自己的心没来由的跳的极快,便急忙转移话题。 “娘娘那边已经伺候完了?”汪直问道。 “嗯……娘娘和陛下已经进寝宫休息了,所以奴婢便退了出来,便来公公这看看有没有事需要奴婢帮忙做的。” 汪直看了看此时已经很晚了,的确是该到睡觉的时间了,毕竟这个年代晚上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只能是早早的睡觉了。 “你来的正好,帮我分辨一下这些东西……” 说着,汪直指着碗碟碎片上的那些已经通过松花粉显现出来的指纹道。 芸儿低头仔细看了看,不明白这些瓷片上的细小纹路到底是什么。 “这是……?”芸儿看了一下,抬头问道。 “这叫做指纹……你先别管这些,你帮我仔细分辨一下,这东西其实本来不应该用肉眼来分辨的,但是现在也实在是没有那种条件……” 汪直的意思是,比对指纹在他前世有更科学的方法,但是芸儿却也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她问道:“汪公公,奴婢不懂,要是不用眼睛来看,那要怎么分辨呀?” “嗯……没错,咱们现在就是要用眼睛来分辨。你们女孩家心细,你来帮我看看,这碎片上的纹路,跟这纸上的纹路哪些能对的上……”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这纸上印着的正是李三的指纹。 这是他今天离开陈海家专门跟李三要了他手指的指纹。 因为这碗碟都是李三拿进陈海房间的,这上边必然会有李三的指纹,通过撒上松花粉的方法让指纹显现出来之后,却必须要把这上边李三的指纹剔除掉。 李三当然不知道汪直跟他要这些东西是要干嘛,但是他也没办法拒绝他,乖乖印好了给了汪直。 由于汪直需要纹路特别清晰的,还让李三重复印了好几次。 只有排除掉李三的指纹之后,那么剩下的指纹才是他要最终比对的。 芸儿仔细看了看纸上的指纹的纹路,在对照碗碟碎片上的纹路,这才有点明白了汪直所说的指纹到底是什么。 “公公,这些原来都是手指上边的纹路呀?为什么这些瓷片上也有这种纹路呢?是怎么弄出来的呀?” 芸儿当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禁不住便要询问。 “我教你,你看这些是我找来的药粉,其实就是松花粉。只要把药粉洒在人摸过的地方,手指上的纹路就会显现出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帮我比对一下这纸上这些纹路与这些碎片上一样的,帮我找出来,不一样的就先放在一边,明白了吗?一定要与这纸上边一模一样才行!” “嗯,奴婢知道了。” 其实芸儿直到最后也不知道汪直到底是在弄些什么,只不过她知道这是在帮汪直的忙就足够了。她就会尽心尽力的去完成他交代的任务的。 紧接着,两个人便使用肉眼,在昏黄的烛光下,开始去分辨这指纹上的纹路。 其实即便是在白天做这种工作,也是相当费劲的,就更别说是晚上了。 可是汪直的时间毕竟有限,汪直必须尽快比对出这指纹到底是不是段英的,如此一来明天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调查。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这才将李三的指纹仔细对比了出来。之后,他们又在碗碟碎片上找到了三个指纹与李三留下的指纹是相同的。 剩下的还有两枚指纹是无法与李三留在纸上的指纹相对应的。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将李三的指纹排查了出来。 “芸儿,你累了吧?你先坐那歇一会吧,剩下的就我自己来吧!” “没事的,公公,奴婢不累。” “要比对的都比对完了,剩下的我来就行了。” 他说着,又将段英的那张会票从怀中拿了出来,然后他将剩下的两枚指纹与会票上指纹一一对照。 芸儿在一旁也没闲着,继续帮着他对比。 半晌之后,汪直却是呆呆的看着这张会票出神…… 让他想不到的是,竟然没有一个指纹是可以跟段英的指纹对得上的。 一般来说,按手印的时候会用大拇指或者是食指,汪直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张会票上的指纹大小,还有手指印上去的方向来看,应该就是右手大拇指留下来的。 而人在吃饭的时候,如果去端饭碗或者盘子的时候,食指和大拇指也是必然会留下指纹的,而他用松花粉显形出来的这指纹当中很明显有一个大小和方向看得出来便是右手大拇指的指纹…… 此时的汪直似乎又坠入了一眼望不到边的迷雾之中,原本好不容易揭开的的迷雾一角又再一次的合拢了起来。 这指纹竟然不是段英的,那么…… 芸儿在一旁看着汪直发呆,也不敢出声询问,她轻轻打了一个哈欠,抬手擦了擦因为困倦而有些湿润的眼角。 汪直注意到了芸儿的倦意,对她道:“芸儿你困了吧,回房去睡吧!” “不,奴婢不困,公公还有什么需要奴婢去做的的?”芸儿急忙摇头道。 “你都困成这样了,还说没有?” “芸儿真的没有……”芸儿撅了噘嘴,怯怯的说道:“公公,这些活根本就不是你干的,交给奴婢帮你看就行了,奴婢保证不会看错的,奴婢一定会仔仔细细的分辨的。” “我知道芸儿心细,咱们宫里这么多宫女,我最相信的就是芸儿了。不过今天不用看了,这些手指纹路已经分辨的差不多了。” “哦……”芸儿应了一声,听到这话她脸上的表情美滋滋的,却还是没有走。 汪直盯着眼前的这些东西,忽然想到了什么。 “今天先不用弄了,但是明天我需要你再帮我一个大忙……可能会很辛苦。”他又笑着看向了芸儿。 “帮忙?请公公吩咐,芸儿不怕苦的。”芸儿忙回道。 “嗯,明天……你这样……”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夜谈 深夜,陈祖生再一次急匆匆来到内东厂找到了尚铭。 两人落座之后,尚铭笑着问道:“陈公公,深夜来访,是来找我喝茶的吗?”。 他当然知道陈祖生此次来的意思,只不过此时他的想法已经有了变化。 “哎呀,尚公公,咱家还哪有时间喝茶呀,这……”陈祖生此时显然有些急躁。 “怎么?” “尚公公,咱家就有话直说了,咱们不是说好了直接将汪直那小子抓起来的吗?怎么你改变主意了?”陈祖生问道。 “陈公公,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定会把汪直抓起来了?”尚铭却是一脸不解的表情。 “尚公公,这……那蒋贵提供的那封信不是已经说明问题了吗?这汪直就是杀害陈海的凶手,他还想要对付段英,这些事不都是明摆着的吗?”陈祖生说着,已经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陈公公,你先坐,不要这么着急,先听我说完……” 陈祖生本以为这件事俩人已经是达成共识,可没想到尚铭竟然会放过汪直,他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尚铭看了陈祖生一眼,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的开口道:“陈公公,这封信的确是可疑,但是想要因此就定了汪直的罪,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吧?” “尚公公,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是……汪直他跟你说了什么?” 陈祖生果然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 尚铭看了陈祖生一眼,“陈公公,你应该也明白,这汪直现在是万贵妃眼前的红人,如果想要定他的罪,还需要更加直接的证据,只有这封信还不够。” 陈祖生一听就明白了,尚铭这是怕得罪了万贵妃。 “那尚公公的意思是?”陈祖生只好继续问道。 “有一件事陈公公想必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 “那汪直获得了陛下的允许,陛下命他参与协查此案……”尚铭说着,抬眼看了看陈祖生。 “什么?”陈祖生愣了片刻之后又道:“一定是万贵妃帮他说情!” “陈公公,你不必着急,其实我已经有了更好的计划,汪直这边我会暗中调查的,不会让他搞出什么乱子的。 他现在有陛下的旨意,我也不好动他。他想要查就让他去查好了。或者……陈公公你是怕他真的查出什么来吗?” 尚铭喝了一口桌上的茶,表情悠然。 “当然不是。” 陈祖生听到这,已经明白了尚铭的意思。 尚铭表面上放汪直去查案,让汪直放松警惕,然后他再暗中去查汪直。 这么一来,尚铭既不违背皇帝的旨意,也不得罪万贵妃,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时候尚铭如果查到了汪直的罪名,便可以启奏皇帝,然后名正言顺将汪直抓起来。如果查不出什么,便不了了之了。尚铭这是谁也不得罪。 只听尚铭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陈公公你也不必这么紧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汪直而已,且先由他去吧。不必大惊小怪,他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翻不出什么大浪。” 陈祖生暗骂尚铭简直是油滑之极,可是他又不能说什么,便只好干笑了几声道:“尚公公,这的确是好计谋,刚才倒是咱家多虑了,那咱家就等着尚公公的好消息?” “陈公公放心,有了消息,自然会告诉你的。陈公公你要是没什么别的事的话……” “那咱家就告辞了!” “陈公公,我这还有点别的事,那就恕不远送了。” “尚公公,留步!” 陈祖生来的急,走的也急,前后在尚铭这呆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不过显然走的时候他是不太开心的。 尚铭看着陈祖生离去的背影,又喝了一口茶,然后冲着身后道:“项尚书,你可以出来了。” 不多时,便从他房间的内室里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刑部尚书项忠。 “尚公公,想不到这么晚了你这还有客人?”项忠出来之后向门口的方向望了望,显然陈祖生已经走远了。 “项尚书,你和陈公公都是一样的人,都喜欢深夜造访我这里。” 项忠却摇了摇头道:“尚公公,我和他可并不一样,他来拜访你是正常的,我来……恐怕就十分不妥了。” 陈祖生作为司礼监太监来拜访尚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是项忠作为朝中重臣,如果与东厂提督过从甚密的话,可是会被朝中的言官弹劾的。 自从东厂创立以来,东厂都是由皇帝直接领导,东厂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动向向皇帝报告,同时他还有监察锦衣卫的职责。显然东厂和朝中官员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 所以对于项忠来说,绝对不能让人看到他来拜访尚铭。 尚铭自然明白,他笑了笑问道:“现在陈祖生已经走了,项兄来找我到底何事,可以说了?” “这个……”项忠犹豫了一下。 “如果是有关兵部尚书一事,项兄可是找错人了,我们东厂只管帮陛下办事查案,可并不参与朝堂之争。” 尚铭对于兵部尚书一职之争,已经略有耳闻,但是这件事其实跟他的关系不大,所以他也并未在意。 项忠今天突然找到他,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个事。 “尚公公,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难道不是此事吗?”尚铭反问道。 项忠淡淡笑了一下又道:“我来找你帮忙,当然是你擅长的事……尚公公,你可知京城之中有一家长胜赌坊?” “巧了,我的手下徐光前几天正好去过,项兄,这件事我恐怕真的帮不了你。” 尚铭自然已经听徐光说过了,这长胜赌坊的东家老板就是吕囦,而现在项忠与吕囦之间正在争夺兵部尚书一职,他可不想躺这趟浑水。 “尚公公,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把话说完……尚公公可知道这次是谁让我来找你的?” 尚铭这次并未说话,等着项忠继续说下去。 “是商阁老!” “哦?”尚铭闻言也是颇为意外。他跟商辂之间平时并没有什么交情,为什么商辂会让项忠来找他? “尚公公,商阁老跟我说这京城之中只有你有这种本事可以查出这赌坊背后的秘密,只要你出面帮我查查这家长胜赌坊的底细,只要能找到一些不利于吕囦的证据,之后的事就不劳尚公公费心了,不管成与不成都与尚公公无关……” 尚铭本来是不打算趟这趟浑水,他作为东厂厂公,消息可是十分灵通的。他知道这吕囦背后势力不小,而且万安很可能也在帮着吕囦。 可是现在项忠先是把商辂给抬了出来,却只是让他暗中查查这赌坊的底细,如果这个忙办成了那项忠和商辂就是同时都欠了他一个人情。如果查不到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损失,这倒算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个……”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赌坊闹事 毕老二,本名毕言涛,是长胜赌坊的掌柜的,也曾经是吕囦的家仆。 在明朝,四品以上的官员是不得经商的,所以想吕囦这种官员想要经商只能是想办法通过家中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的仆人的名义来经营。 这毕老二当这长胜赌坊的大掌柜已经有数年了,虽然名义上他是大掌柜,但是一切管理事宜,其实都要听从吕锦的。 吕锦常年待在京城之中,处理吕家在京城内的几处大小买卖,这赌坊当然是最赚钱的买卖之一。 仗着司礼监钱顺的关系,在这京城之中,没有人敢惹长胜赌坊,而即便如此,他们却依然是靠着坑骗的手段去赚钱。 设赌局,出老千,这都是长胜赌坊惯用的伎俩。孙昭、吴铎都是只是被赌坊骗过的人中的一两个而已,这么多年来,被赌坊骗过的人不计其数,但他们都敢怒不敢言,最后只能是赔钱了事。 即便有不怕死的,把赌坊告到顺天府,也基本都是被打了回来。 毕老二今天一早起来,就感觉这右眼皮一直在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今天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他当然是不信的,这里可是长胜赌坊,连司礼监的太监都来这里赌钱,谁敢到这惹事啊。 可他正想着呢,忽然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人。 毕老二仔细看了看,认了出来,正是昨日被放走的宫中内侍吴起。 “人呢?掌柜的呢?给我滚出来!”吴起一进屋就大喊大叫道。 毕老二一看这吴起怎么来势汹汹,说话还这么难听,便立刻走出来怒道:“你这小子怎么又来了?钱带来了吗?不带钱,休想带你爹走!” “我今天就是要带走我爹,你们赶紧把我爹请出来!否则小爷我砸了你们这破店!”吴起此时的态度可比昨天要嚣张的多。 毕老二根本就不想理会他,而是用力的挥了挥手道:“滚滚滚!赶快滚!你还想挨揍吗?老子今天可没空搭理你!带够了钱再来!” “毕老二,你们赌坊出老千赢了我爹,骗了他一千多两银子,这事不算完,我今天一定要带我爹走!” 毕老二一看吴起这架势,就是来诚心闹事的。 “你再不滚,我还把你抓起来你信不信?”他这时候开始威胁吴起。 “我看你敢!” 吴起说着,忽然抬脚,一脚就踹翻了旁边待客的一张茶桌。他竟然是毫不客气就先动手了。 毕老二看到这情况也忍不住了,大声道:“来人,把这小子给我抓起来!” 他话音未落,便从后院蹿出来四五条大汉,个个都是身形魁梧之辈,正是赌坊养的打手。 他们一出来二话不说,直奔吴起就冲了过去。 三下五除二就把吴起给制住了! 吴起还兀自不服气,嘴里边骂骂咧咧的冲着毕老二直骂。 “掌柜的,这人怎么处理?”其中一个大汉打手问道。 “先把他给我扔到地下暗室里,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活再去处理他!” “是!”几个大汉架着吴起,就往后院的地下暗室走去。 刚才这一通闹,把毕老二弄得心烦无比,他也不知道这吴起是抽什么风,昨天刚教训完他,今天竟然又来闹,老老实实的拿钱来赎人不好吗?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上午赌坊的赌客并不多,毕老二正好手头上还有一些活要干,便也没空去处理吴起,他想着等忙完了,再好好去教训吴起一顿。 吴起被押下去以后,他便开始处理赌坊里的杂事。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吴起的事,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忽然又从外边冲进来十几个人。 其中为首的一个人一进来就问:“人呢,跑哪去了?” “掌柜的出来,把人给我交出来!” 毕老二急忙从后院绕到了前边,仔细一看,竟然又是熟人,东厂的徐档头,徐光。 毕老二就感觉一阵头疼,这人怎么又来了? 之前孙昭的那件事,就已经搞得很不愉快了,他这次来怎么看都像是来找茬的。 毕老二心道,难怪右眼老跳,今天还真是不顺呢! 就在这时,徐光已经开口问道:“毕老二,嫌犯呢?我的人明明看到他跑到这来了,你把嫌犯给我交出来!” “嫌犯?”毕老二就是一愣。 “徐档头,这话从何说起啊?咱这赌坊并没有收留什么嫌犯啊?”毕老二还是不想跟徐光起冲突,他打算还是好好解释一下。 “什么?毕老二,我们东厂现在在抓一个杀人嫌犯,他刚才就躲进了你的赌坊,我的手下亲眼看到的,对不对?” 徐光说着,就问向身边的一个人。 那人立刻应答道:“正是,档头,那小子就跑进这里了!” “毕老二,把人给我交出来吧!” 徐光听完了手下人的话,立刻转头向毕老二要人。 毕老二完全不知道徐光要找的人是谁,但是他感觉徐光很像是来找茬的,找什么嫌犯只是他的借口罢了。 “徐档头,这嫌犯长什么样?多大年纪,你总得告诉我吧?” 毕老二虽然心里那么想,但是表面上还不敢跟徐光翻脸。 毕竟上次徐光找来的那位昭德宫汪直公公,甚至连钱顺都给他的面子,让吕锦亲自去给他道歉,这徐光既然跟汪直很熟,那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 “混账,我要是知道他多大年纪,长什么样,我早就抓住他了!少废话,给我搜!” 徐光根本就不打算跟毕老二多废话,一摆手,身后十几个手下就要动手搜店。 毕老二急忙拦住道:“徐档头,这……你什么都不说就要搜店,恐怕这就不太合适了吧?” “怎么?我们东厂办案还要跟你说明吗?难道你忘了上次的事了吗?甭管他,给我搜!” 徐光根本就没把毕老二放在眼里,他发现此时似乎吕锦不在,正好是搜店的最好时机。 可就在这时,从二楼传来了一个声音。 “徐档头,想不到你又来了?这次来你又想要搜我的店吗?” 徐光一听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就知道一定是吕锦,想不到他的确是在店里,只不过刚才没有出来,似乎是看到毕老二已经掌控不住场面了,他这才出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剑拔弩张 “吕公子,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风流潇洒了!” 徐档头见吕锦出现,便皮笑肉不笑的跟吕锦打了声招呼。 “呵呵,徐档头,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你这次来是又要搜店吗?” “吕公子,你这店里有我们东厂要抓的一个杀人嫌犯,我必须得搜一下把人给找出来!” “哦?杀人嫌犯?” “不错!” 吕锦缓缓走到了徐光的身前站定。他盯着徐光的眼睛问道:“徐档头的意思,你难道是觉得我这赌坊之中窝藏了杀人嫌犯?” “吕公子,我并不是说你窝藏了嫌犯,而是这嫌犯混入进了你的赌场之中,所以我才进来抓捕他!” 徐光继续跟吕锦解释。 “徐档头,恐怕这次要让你失望了。你应该是知道的,我这里是赌坊,并不方便有人进来搜查,徐档头还是请回吧。” 吕锦说着,抬手对着门外的方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吕公子,这恐怕就由不得你,这次我们可是奉了厂公的命令来抓人的!”徐光说着,一摆手,他身后十几个东厂番子都围了上来,气势汹汹。 “哼,徐档头,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我这赌坊背后还有什么人吧?即便是你们厂公亲自到此也是不敢硬搜的!” 吕锦此时表情也是有恃无恐,他根本就不怕徐光硬来,因为自从上次那次事情之后,他已经准备了后手。 “吕公子,我也是奉命行事,如果你不让开的话,那就别怪我的手下鲁莽了!” 说罢,徐光一摆手,就要让他的手下开始动手搜店。 “毕掌柜……” 吕锦回头看了一眼毕老二,同时点了点头。 毕老二立刻大声喝道:“来人!” 徐光一看这场面有点眼熟啊,可他这次可是有了尚铭的命令,却想不到这吕锦还想要跟自己对着干? 正想着,只见从赌坊的后院,以及赌坊的正门处,涌进来了一大帮人,每一个都是身形魁梧的壮汉,而且这些壮汉手中竟然都拿着兵刃。 东厂这些番子虽然腰中也带着刀,但是现在人数上显然并不占优,徐光大略看了看,从门外以及后院涌进来的这些壮汉,人数上至少是他们的两倍到三倍左右。 如果真要动起手来,这些人手上还都有兵刃,难免就会有死伤的情况发生。 这绝对是徐光始料未及的情况,他没想到吕锦竟然暗中准备了这么多打手,这些人全都目露凶光,一看就都不是善茬,甚至有几个人的眼神之中都透出了杀意,很有可能以前都是杀过人的主。 “吕锦,你这是什么意思,光天化日之下,你纠集这么多人手持兵刃,你别忘了这可是京城之中,难道你这是想要造反?” 徐光这顶帽子扣得虽然是十分有力,但是他心中还真的很怕吕锦会动手。 其实今天这件事也是赶巧了,尚铭今早突然找到徐光,命令他详细查一查这个长胜赌坊,他也知道这赌坊背后的后台是司礼监钱顺,便命令徐光暗中调查尽量不要让赌坊察觉他们的目的,但是还要想办法把这赌坊里里外外都查个清楚。 徐光一听这事就有些矛盾了,既要查明白,还不能让赌坊的人察觉,这该怎么弄呢?这活也太难办了吧? 他正在琢磨办法呢,汪直找到了他。 徐光知道汪直足智多谋,上次在这长胜赌坊救出孙昭一切都是靠的汪直,他把尚铭的命令一说,让汪直帮着像个办法。 汪直还真帮他想了一个办法,告诉他,让徐光到时候以搜查杀人嫌犯为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仔仔细细的搜查这间赌坊。 汪直还告诉徐光这赌坊后院还有底下暗室,一定也要搜查到。 徐光这才来了,他以为吕锦有了上次的教训,应该会乖乖的配合自己的。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却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现在汪直也没跟他一起来,而吕锦又有司礼监钱顺为后台。万一真打起来,尚铭只是让他暗查,到时候出了事他看在钱顺的面子上,说不定不会偏帮自己,那岂不是亏大了。 徐光想到这,心里已经开始怂了。 一来自己人手不够,论打肯定是打不过对方,二来就算是能打,也尽量还是不要打。 他手下的这些兄弟大多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要是万一有个什么死伤,他对不起这些兄弟。毕竟加入东厂也是为了混口饭吃,犯不上把命搭在这。 徐光这个人性格虽然十分暴躁,但是他还是很重感情,讲义气的。他也极为重视自己手下兄弟的安危。 他刚才也是故意将事情说的严重些,让吕锦有所顾忌,不敢动手。 可他话音刚落,只听吕锦又冷哼道:“徐档头,我这也是为了自保,如果你要强行搜店也可以,只要你把你们厂公请来这里,他来了说要搜店,那我就让他搜,否则的话……哼哼……” 吕锦似乎已经看穿了徐光的心思,竟然一语道破了徐光最忌讳的,因为他根本就没办法把尚铭请来。 徐光心中着急,额头上已经见了汗,他来之前还跟尚铭夸下了海口,可是现在这任务要是完不成,岂不是没了面子。 现在他真的是骑虎难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着实尴尬。 可面子上,徐光还不能认输,他依然强硬回道:“好啊!吕锦,今天我就让你明白明白我们东厂的厉害,我就不信你敢动手!你们几个都听我的命令……” 徐光说着,再一次抬起了手,情况已经是剑拔弩张,只要他手一挥,他的手下便是要动手了。 徐光的手下看到此情此景心情都有些忐忑,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又都带着兵刃,虽然他们也都拔出了腰间的单刀,但是如果以人数而论,自己这方绝对没有胜算的。 但是他们都跟了徐光多年,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人还是肯为他卖命的,只不过大家的心里都在希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能不动手最好还是不动手。 吕锦则一直冷冷的盯着徐光,缓缓的说道:“徐档头,我可以告诉你,搜店肯定是不可能的。你当真想要跟我的人动手?你也可以试试!看我到底敢不敢还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嫌犯同党 吕锦手下打手和徐光手下的番子一个个都拉好了架势,相互之间怒目而视,顷刻间便要动手。 而吕锦和徐光则依然这么对峙着,却是谁都没有先动手。 整个赌坊之中竟然是一片寂静,针落可闻,气氛早已经是剑拔弩张,只要徐光的手一落下,基本上这场厮杀是免不了的了。 “想不到这杀人嫌犯,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同党?” 突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在如此紧张的时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人走到了门口处,由于门口附近都被吕锦的手下给围了起来,谁都没有看到这人到底是谁。 徐光听到这个声音,脸上的肌肉立刻就是一松,他知道救星总算是来了。 “都给我起开,挺大的个子挡着门,你们这赌坊不做生意了?” 站在门口的四五个壮汉,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肋下不知道被什么人抓了一下,突然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失去了力气,任由那人将他们拽到一旁,他们竟然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道。 从别人眼中看来,完全就好像是他们乖乖的给那人让出了一条路一样。 然后那人就走进了赌坊之中。 吕锦、毕老二一眼就看到了走进来之人。 而徐光也急忙冲那人道:“汪公公,你总算是来了!” 来的人自然就是汪直了,他这次本来没打算亲自出面,毕竟之前与吕锦有过一次过节,这长胜镖局的背后还有司礼监钱顺做靠山,他觉得能不与这些人起冲突,便不起冲突为好。 他一开始也认为有了前一次的事,吕锦必然会收敛一些,看到徐光也会给他一个面子,让他进去搜查的。 却想不到吕锦的态度竟然突然强硬了起来,还纠集了这么多人要跟徐光动手,他一看这种情况,不出面是不行了。 “汪公公,你又来了?” 吕锦一看到汪直出现,心中便更加开始怀疑了起来,看来这徐光并不是奉了尚铭的命令而来,而是汪直指使他来的。 前一次徐光来闹事,由于钱顺正好在此,钱顺当时也是给汪直一个面子,还让吕锦当面给汪直道歉。 吕锦当时也没有办法,也只好听从钱顺的话,恭恭敬敬的给汪直道了歉。其实他这人本身的性格非常倨傲,他心中可以说对汪直一直都不服气的。 前日他与万安深入的聊过之后,他回到家中将汪直的这幅画临摹了数十次,此时他可以完完全全的将汪直的那幅画画出来,甚至在某些笔法运用上,还要超出原画本身的水准。 如此一来,只要等时机一到跟着万安进入宫中,用这幅画讨得皇帝的欢心,宣称他才是这幅画的真正作者。那么他爹吕囦这个兵部尚书之职,基本就算是囊中之物了。 原本吕囦作为滇南左布政使虽然官职也并不算小,可毕竟只是地方上的官,兵部尚书那可是六部之中的上三部,权利之大,可不是一个左布政使可比的。 可以说,一旦吕囦成为了兵部尚书,那到时候就不是吕囦去巴结钱顺了,钱顺到时候都可能都要反过来巴结吕囦。 而且吕囦只要成为了兵部尚书,那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万安的心腹之人,虽然他们之前跟万安的关系也不错,但是还谈不上如此近。 通过这一步,吕囦就算攀上了万安这颗大树,在朝堂之上,内阁辅臣的说话分量还是很重的。 吕锦虽然未进仕途,但是对官场上的事情却是耳濡目染早就熟知于心了,只要吕囦当上兵部尚书,再过个一年半载,恐怕钱顺他们也都不必放在眼里了,又岂会怕一个区区昭德宫的内侍汪直。 甚至他还要靠着汪直的这幅画,未来把汪直也踩在脚下。 所以吕锦此时再见到汪直,虽然还是拱手冲他施了一礼,但是却远没有之前那一次那么的恭敬了。 毕竟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吕公子,咱们又碰面了,想不到你这长胜赌坊倒是跟我挺有缘的呢!” 汪直这次见到吕锦的表情和眼神,就发现此时的他跟前几日似乎有些不同了。 他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有那么恭敬了,这种变化很明显,汪直虽然不知道到底对方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看得出来吕锦似乎这次连自己的面子都不打算给,又怎么可能给徐光的面子。 “哦?汪公公何出此言呢?难道……你是跟徐档头一起来的?”吕锦问道。 “不错,我与东厂尚公公正在奉旨查一件案子。有人看到杀人嫌犯进了你这里,尚公公命令徐档头先过来,我有点事耽误了。徐档头,你不是来抓人的吗?想不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人,都是杀人嫌犯的同党啊?” 汪直将奉旨二字说的很重,然后抬手指了指周围这些拿着兵刃的赌坊打手。 吕锦虽然不怕汪直,但是这些打手也知道对方是东厂的人,其实他们心中也不想动手,可没想到汪直上来就给这些人扣了一个杀人嫌犯同党的帽子,这些人心中也是立刻都怕了,急忙都看向了吕锦,希望他可以澄清一下。 吕锦则是冷哼一声道:“汪公公,你这是何意?这些人都是赌坊之中看家护院的下人,怎么会是杀人嫌犯的同党?” “看家护院的下人?吕公子?你不会是在跟我说笑吧?这可是京城之中,这些人手持兵刃要对付东厂的番役,我可是丝毫看不出这些人是下人,我现在只能看出他们是杀人嫌犯的同党!” “这……”一旁的毕老二听出如果继续这么说下去恐怕不妥,急忙看向吕锦询问他的意思。 吕锦上次倒是没有领教过汪直的伶牙俐齿,现在他在这里直指这些下人是杀人嫌犯的同党,对方扣了这么大一定帽子,如果他还不让这些人撤了兵刃的话,自己这一方就会处于被动了。 虽然吕锦现在心中也并不如前几日那么惧怕汪直,但是现在的确还没到说翻脸就能翻脸的时候。 而且刚才汪直还重点说了“奉旨”两个字,这的确让吕锦更加感到头疼。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封书信 吕锦看到这种情况,只能是皱了皱眉,随后他摆了摆手冲着那些手持兵刃的下人道:“都下去!” 毕老二愣了愣问道:“公子,是让他们都下去吗?” “都下去!”吕锦又重复了一遍。 毕老二便摆了摆手示意让这些人先下去。 这些人就好像如蒙大赦一般,片刻就散了个干净。 他们其实心中早就怯了,这其中有几个人身上甚至还背着案子,他们投靠吕锦也是为了谋一口饭吃,这要是真的被东厂的人盯上,说不定以前犯的案子也都给查出来,恐怕到时候数罪并罚,杀头掉脑袋都是小意思。 徐光一看这些人都撤了出去,心中也是稍定,对汪直的佩服更加深了几层,想不到自己解决不了的场面,他出来几句话就化解了。还好不用真的跟这些人打起来。 “吕公子,这些人这么听你的?他们真的不是杀人嫌犯的同党吗?”汪直看到人都撤了,依然不依不饶的问道。 “汪公公说笑了,这些人真的只是赌坊之中的护院而已,怎么可能是什么杀人嫌犯的同党。” “那就好,那现在……”汪直故意拖长了尾音。 “我们现在要搜查你这间赌坊,吕公子你还有什么异议吗?”徐光则接口问道。 吕锦略微思考了一下,冲着旁边一指道:“汪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汪直也没犹豫,跟着吕锦走到了一旁。 只听吕锦小声道:“汪公公,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知道,这间赌坊,司礼监钱公公也有份,这里还放着一些他的私人藏品,我们平时都是不敢去看的,如果你要搜查这里,我想有必要去问一下钱公公的意思……” 吕锦显然还是不想让徐光搜查这里,最后只能又搬出了钱顺。 “我看这就不必了吧?钱公公平日里事务繁忙,这点小事就不必惊动他了吧?”汪直回道。 “汪公公,这个是一定要的,就算你不怕得罪钱公公,吕某可是担当不起的!”吕锦继续说道。 汪直皱了皱眉,又问道:“吕公子,那你就是坚持要钱公公点头,才能让我们搜查你这赌坊了?” “当然,只要钱公公同意,那汪公公即便是要把这赌场查个底朝天,我吕锦也不会有半点怨言。” “吕公子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汪公公如果同意吕某的建议,那我这就派人去请示钱公公了?” 汪直此时却忽然展颜一笑道:“这个倒是不必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吕公子请看一下这个……” 说着汪直把手中的东西交给了吕锦。 吕锦不知道汪直在搞什么鬼,他一看汪直给他的似乎是一封信,他接过信,打开信皮取出信纸仔细看了看,当时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信,竟然是钱顺写的亲笔信。 钱顺的字迹他是认识的,钱顺在信中的写大概意思就是,汪直是奉皇命在查一件案子,既然查到了赌坊,那赌坊就要全力配合,无论汪公公想要干什么,都一定要遵从云云。 这……这怎么可能? 吕锦当时就傻眼了,他没想到这汪直竟然是有备而来,竟然早就找到钱顺要到了对方的信件,似乎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提出这个条件来。 他此时心中不禁气恼,还有深深的挫败感,他不明白这汪直为什么能抢先一步想到自己所想的。 他讨厌极了对方这一脸成竹在胸的表情。 吕锦其实一向都是自负才学、诗文、书画无论那一点他都是人中龙凤,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可是自从碰到了这汪直之后,就屡屡栽在他的手上,他的心中怎么可能不气。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既然汪直拿出了钱顺的亲笔信,他也不可能再找人去钱顺那里请示一遍了,他如今能做的只能使答应汪直的要求,让他搜店。 其实主要是搜店事小,面子事大。 他刚刚从万安那里找回来的自信,竟然又一次的被汪直给踩在了脚下,他此时对汪直的恨意比之前又提升了数倍。 “吕公子,这信你可是看清楚了?” 汪直在一旁看着吕锦脸上一会一变的表情,也是心中暗笑。 其实这件事情也是赶巧了,由于怀恩最近在忙一些别的的事,今天是由司礼监钱顺来恭迎朱见深去常朝。 汪直一大早起来,就碰到了钱顺等在昭德宫的正宫门口。 他心中灵光一闪,想到今天要去长胜赌坊,很有可能会与吕锦之间发生矛盾,既然钱顺就在此,何不借此机会跟他要点东西呢? 如此,他在跟钱顺寒暄了一番之后,便说明了意思。 “钱公公,不知您跟这长胜赌坊之间关系如何?” 钱顺看了一眼汪直,不知道他突然问到此事是何意。 便道:“汪公公何必明知故问呢?” “明白,有关这长胜赌坊,其实……有一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汪直有些犹豫的道。 “哦?汪公公但说无妨。”钱顺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汪直,等着他的下文。 “钱公公,小的最近奉陛下旨意在查一桩案子……似乎有一个嫌犯与长胜赌坊里的一个下人有关……” “嫌犯?”钱顺知道汪直奉旨查案的事,但是他还以为是之前五彩杯的案子。 他并不知道汪直已经奉命去查陈海之死的案子,这件事其实除了尚铭之外还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汪直虽然怀疑长胜赌坊地下暗室之中藏匿的就是陈海一案之中的赃物,但是他不确定钱顺有没有参与其中,所以此时也是为了试探一下钱顺。 他把话说的模棱两可,如果钱顺知道他查到了长胜赌坊,而此时如果他也有关联的话,必然会出言袒护的。 “正是,这名嫌犯暗中潜伏进了长胜赌坊,小的知道钱公公与赌坊的关系,就是特意来提醒一下钱公公的。” 钱顺则以为汪直说的是偷盗五彩杯的嫌犯,他立刻问道:“汪公公,你这消息可当真?” “自然不敢欺瞒钱公公你。” “汪公公,既然你找到了咱家,想必是有事要求我吧?你难道是打算去长胜赌坊抓人?” 钱顺听汪直把话说到了这,已经明白了汪直的用意。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无所获 汪直听钱顺问的这么直接,也顺着他的意思说道:“这个事小的明白,当然也跟吕公子无关。主要还是看钱公公你的意思……” 钱顺又思索了片刻道:“既然汪公公是奉旨查案,咱家这边没问题,咱家这就修书一封,汪公公只要拿给吕锦看便可!” 汪直这才得到了钱顺的手书。 此时拿出来,吕锦自然是无话可说,他只能是乖乖的让徐光的人进去搜查。 “既然钱公公都有亲笔信写来,那吕某也不好再说什么,那汪公公,徐档头,请便!” 吕锦虽然内心已是狂怒,可是他表面上也只能表现的很平静、很礼貌。 徐光此时也笑了,他再一次的对汪直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想不到他这次竟然提前已经把钱顺的书信都拿到了,简直是想的太周到了。 “吕公子,那徐某可就不客气了,来人!搜店!” 一声令下,徐光这些手下便开始分散开,去店里搜查。 其实这一切都只是走个过场,汪直之所以会让吴起先来闹事,目的就是让他被吕锦的人抓起来。 然后吴起被抓进地牢的时候,已经在路上留下了一些与汪直预先定好的记号,汪直顺着这些记号就顺利的找到了地下暗室的入口。 吕锦和毕老二看着汪直转来转去,就往那暗室入口走去,就觉察到了一丝不妙,可是他们又不能说什么,只好跟在汪直的身后。 吕锦还暗中问毕老二道:“他们好像去找咱们那间暗室了,之前那个孙昭是被关在地下暗室里了吗?” “没有啊,小人知道他是东厂的人,就没敢把他关在那里,他们不应该知道那里……” “行了,见机行事。” 汪直来到地下暗室的入口处,指着那个入口位置问道:“吕公子,你这里似乎还有一处暗门?” 吕锦听的就是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汪直竟然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他赌场之中的地下暗室,这下他已经明白了,对方这很明显是蓄谋已久了。 他急忙道:“汪公公,你……你看错了吧,这……这里那有什么暗门……” 可是他话音未落,徐光也已经过来了,他直接带着人把暗门附近的地方清理了一下,露出一个更加明显的暗门出来,此时吕锦再想否认也根本没有人会信。 “吕公子,你为何不敢告诉我这里有暗门?我要找的嫌犯……不会就在这里吧?” 汪直盯着吕锦的脸问道。 吕锦此时面皮已经开始抽搐了起来,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并没有回答汪直的话。 徐光则在一旁插口道:“吕公子,是你打开呢?还是我们把它砸开?” 吕锦脸色铁青,他咬了咬牙冲着一旁脸色同样难看的毕老二道:“打开它!” “吕公子,这……” “让你打开,少废话!”吕锦的怒火无处发泄,也只能发泄在毕老二的身上。 “是!”毕老二无奈,只好打开了那暗室的门。 徐光一看门打开了,立刻带着人冲了进去,汪直自然也跟着进去了。 他进去之后,发现这个地下暗室并不太大,其中有一部分被建成了牢房,里边竟然还关着好几个人,应该都是欠赌坊钱的赌客。 他一眼就看到了吴起。 汪直一指吴起道:“把这小子先给我抓起来,他很可疑!” 吕锦还有毕老二跟着进来了,没想到汪直进来就要抓吴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吕锦指着吴起看向毕老二,他不知道吴起之前闹事的事,只是奇怪怎么他又被抓进来了。 毕老二苦笑了一下回道:“吕公子,是这小子早上又来闹事了……” “吕公子,这个人我们要带走,他就是嫌犯之一!” 毕老二又看了看吕锦询问他的意见,吕锦点了点头,示意把牢门打开。 吴起被放出来之后,被带到了汪直旁边,他立刻在汪直耳边小声道:“我爹在前边那个牢房里。” 汪直当然明白,他这次来这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帮吴起救出他爹。 他向前走了几步之后,便看到了吴起所说的那个牢房里,还有一个跟吴起长得很像的中年男子,显然应该就是吴起的父亲,吴铎。 “这个人跟刚才那小子长得那么像,一看就是同党,也给我带走!” “汪公公,这可不行啊,这人还欠着我们一千多两银子啊!”毕老二立刻不干了。 “他欠你们银子?他在你们这赌钱了?”汪直问道。 “对啊……”毕老二答道。 “他在你们这一共输了多少银子?把他输的银子都给我拿出来,那一定便是脏银,我要回去仔细核对一下!还有这个人我也要带走!”汪直继续道。 “这……”毕老二就是一愣,他心说这都是什么狗屁道理,根本就说不通的吧? 他只能再次看向了吕锦。 吕锦此时已经看出了不对,但是他心中早已对汪直怒极,他也已经不在意这种细节了,总之他把一切的恨意都转移到了汪直的头上。 他甚至连看都不看就摆了摆手,示意让毕老二把吴铎也放出来,把银子也给他拿出来。 对于这些小钱,现在吕锦根本就不在意,他就想早点把汪直和徐光这两个瘟神给弄走。 他在心中暗想,今天一切便都由着你,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爹当上了兵部尚书,再让我慢慢找机会报复你,现在你越是嚣张,以后我报复起来就越是爽快! 汪直心中其实最想要找到的就是吴起所说的,有类似昭德宫特制样式的锦盒。 他本以为吕锦和毕老二遮遮掩掩的,这暗室之中一定有古怪,说不定吴起说的那些东西现在就藏在这里。 可是最后却让他大失所望,徐光带人搜遍了吕锦的赌坊以及这个地下暗室,却根本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难道这些东西被吕锦给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汪直暗中命令徐光仔细搜查,然后便是徐光带着人,足足在长胜赌坊里又折腾了近两个时辰,几乎将整个赌坊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却依然是一无所获。 他现在没有见到这锦盒,也没有办法确定这些锦盒到底是不是昭德宫中失窃的那些,虽然救出了吴起父子,但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却完全没有进展。 他心中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今天这件事也只能是到此为止了,至于吕锦究竟将那些东西弄去了哪里,只能是想办法再查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再遇周霖 汪直将吴起父子交给了徐光,暗中冲徐光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回东厂去复命,徐光便押着吴起父子先走了。 他自己则走在了最后,临出门之前,他冲吕锦拱了拱手道:“今天多谢吕公子的配合,要不然我们也抓不到这两名嫌犯!” “汪公公,既然这两名嫌犯你也抓到了,我这里你该查的也查了,该搜的也搜了,至于回去你会怎么处置这两人……这就是汪公公你的事了。还有什么需要吕某配合的吗?” 吕锦这话说的虽然客气,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 “多谢吕公子,今天就到这了,不过改日可能还要麻烦吕公子。”汪直却是故意这么说道。 吕锦听汪直似乎还要来,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随后皮笑肉不笑的道:“汪公公如果没什么其他要紧的事,吕某暂时倒是不想再与你见面了!毕老二,送客!” 说完,他便一甩袖子转身上了楼梯去了二楼。 汪直倒也并不在意,一转身走出了长胜赌坊。 他们在这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赌坊的生意也根本做不成,好多赌客想要来赌钱,发现这里被东厂的人给围住了,有些好事的就在门口观望着。 毕老二把汪直送了出去,最后还客气了一句:“汪公公,慢走!” 等汪直走远了,他转头就冲着那些围观在门口的赌客大声道:“好了好了!大家别着急,等一会就可以正常开张了,大家想进来赌钱的,就赶紧进来吧!” 门口的一些赌客一听可以进了,有些人便立刻走了进去。 汪直从长胜赌坊走出来,拐过了一个弯之后,便发现韦瑛正在那等着他呢。 看样子应该是徐光让他在这等候自己的。 “汪公公,徐档头刚才收到厂公派人送信找他回去,他便先走了,让小的跟您说声抱歉。” “嗯,我知道了。” “还有,那俩人徐档头已经给放了,那位吴起公公似乎要去安顿他爹,他让小的转告公公,回宫中他再去找你。” “嗯……”汪直倒是有些意外,徐光这人看似是个粗人,实际上粗中有细,他已经看出这吴起是他的人,竟然直接就把人给放了。 “汪公公,厂公之前已经撤回了之前命令,徐档头说如果汪公公有什么事需要办的,小的依然听凭公公你的调遣!” 韦瑛最后又说道。 汪直一笑,这徐档头倒是知道自己现在需要用人。 “正好,你便在这帮我暗中盯着点吕锦,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便报给我知!” “是!” 那些东西被吕锦转移之后,应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放在哪了,让韦瑛在这盯着他,或许会有些什么收获也说不定。 韦瑛这个人办事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所以汪直才让韦瑛去办。 看了看天色,在赌坊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今天在吕锦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收获。他现在要立刻赶回宫去看看,他让芸儿帮忙做的事,结果如何了。 如果顺利的话,芸儿那里的发现对现在的他帮助会很大。 可就在汪直走到西安门附近的时候,却意外的碰到了两个人。 那俩人似乎就是专程在这里等他的,看到汪直出现,其中一个立刻就迎了上来。 正是锦衣卫千户周霖。 而周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也是老熟人,正是周福。 “汪公公,可算是等着你了!” 很显然周霖是一直在这等着他的,因为汪直要回昭德宫的话,一般都是要走西安门的,这一点周福也很清楚。 至于他俩为什么在这等着他,汪直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周千户,你这是特意在这等我的?”汪直问道。 “正是,我是带着这小子来给你请罪的!”周霖说着,一指周福道。 “哦?周千户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呀?周福也没有得罪我。” “唉,别提了,汪公公,你现在方便吗?如果方便的话,请到我那去坐会,我想跟你详细的说一下。我家就离这里不远。”周霖说着,还指了指西北方向,可能他家就在那个方向。 “这……”汪直犹豫了一下。 周福也凑过来道:“汪公公,其实是小的有事,小的有一件机密要事想要跟你禀报!” 汪直看了一眼周福,又看了一眼周霖,终于点了点头:“好吧,那就打扰周千户了。” “汪公公,你说哪里话,平时我请都请不来……” 说着,周霖便引着汪直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果然如周霖所说,他家就在西安门外西北方向不远,三人大概只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这周霖虽然是个千户,但他家的宅子并不大,甚至还没有段英的那处宅子大。 汪直跟着周霖进入了他家。 周霖一进屋,便吩咐道:“来人,给汪公公上茶!汪公公这边请!” 周霖带着汪直走进了他家的厅房之中,落座之后,有下人已经给汪直沏上了茶,送了上来。 “汪公公,本来应该请你在我家好好吃一顿饭的,只不过事出紧急,我也没时间准备,等会咱们谈完了事,去我家对面的酒楼好好喝一顿。” “周千户不用太客气,既然你找我来,那就有事直说吧,其实我还急着回宫里,有其他要事要办呢。” 周霖一听急忙道:“那是自然,不会耽误公公太多时间的!” 然后他看向周福厉声道:“小畜生,还不赶紧给汪公公谢罪!” “是!” 周霖说完之后,周福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噗通”一声便跪在了汪直的面前。 汪直看了一眼周福,然后又看向周霖意在询问。 “小畜生,赶紧跟汪公公坦白,你都干了些什么!” “是,叔父!”周福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汪直道:“汪公公,小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段英一起蒙骗公公!求公公责罚!” 说着周福就给汪直磕了一个头。 “周福,你这是……” “汪公公,你还不知道这小子都做过些什么。这小子之前做过的错事,我让他一桩桩一件件说给你听,只求你能给他个机会。” 汪直对于周福想要跟他说什么,心中已经大致有数。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周福坦白 汪直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周福。 “汪公公,那日……小的说……说要投靠你这边,其实……其实……” 周福磕磕绊绊的说了半天,却一句有用的也没说出来。 周霖在一旁忍不住骂道:“小畜生,快特么说,别磨磨唧唧的!” 骂完还重重的用手拍了周福的头一下。 周福捂着头,胆怯的看了周霖一眼道:“是,叔父!侄儿知错了。” 周福说着,又转头看向汪直道:“汪公公,事到如今小的一切都告诉公公!其实小的一直都是段英那边的人,是段英之前假意让小的投靠到您这边的,他让我一边假意帮您做事,然后再一边给您提供假情报,让您无法调查到五彩杯丢失的真相!” 周福说完这些,还伸手抽了自己俩个大嘴巴。 “小的该死,小的没有认清段英这个人,还敢帮着他做事,求公公能给小的一次机会!” 汪直听到这,却不置可否,他也不说话,只是继续看着周福。 周福见汪直根本不表态,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周霖。 周霖一看这情况,忙道:“小畜生,你不是还有东西要交给汪公公吗?现在正是时候,你要让汪公公相信你,你也得表现出你的诚意。” 周福立刻会意道:“对了,是有东西,叔父说的对!” 他说到这,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来,他一边打开布包一边道:“汪公公,其实小的早就不想再继续帮着段英了,这东西是小的表达诚意的,这次小的是真真正正的要投靠到您这边,还请汪公公能让小的将功折罪!” 说着他已经将那布包打了开来,里边却正是他当日从黄兴那里得到的那只五彩杯。 汪直其实等的就是这个,如果看不到这个东西,他是不会相信周福是真正的想要投靠他。现在看到这个杯子,他倒是可以选择相信周福。 这个杯子当然是假的,是他当初为了迷惑段英,将计就计,让晴儿暗中帮他放在黄兴那的。 当时周福得到这个杯子之后,他并不会分辨杯子的真假,所以他一直以为这就是真杯子,他也没有交给段英而是自己藏了起来。 其实在那个时候周福的心中就已经开始摇摆了起来,他跟段英谎称杯子被他摔碎了,其实是要留有一个回旋的余地。 汪直当初知道周霖便是周福的叔叔的时候,便想起了这件事,那天他故意跟周霖提了一句,为的就是希望周霖可以敲打一下周福。 现在看来,果然起到了作用。 周福肯交出这个杯子,汪直认为可以相信周福这是真心实意投靠他了。 汪直并没有去接周福手中的杯子,而是一把将周福扶了起来。 一旁的周霖道:“汪公公,都怪我这个做叔叔的管教不严,要不是公公你跟我说,我还不知道这小子竟然做了段英的手下,我今天找到他立刻就命令他不要再替段英卖命了,否则到时候也会跟段英一个下场的。” 原来周霖昨天听了汪直的话之后,果然就去找周福了。他细细的了解了一下事情发生过的前因后果,而且周福还跟周霖说了一些只有他知道的秘密事情。 周霖一听果断的命令周福不要再跟着段英了,否则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毕竟是锦衣卫千户之职,而且在锦衣卫之中当差时间也很长,人生阅历和官场经历都很丰富。 很明显他已经感觉到在昭德宫中,段英已经失宠,而汪直将成为万贵妃甚至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此时不抓住机会巴结他,恐怕以后想巴结都没有这种机会了。 周福听完周霖的话,原本就摇摆的心终于也做出了决定,放弃段英,投靠汪直。 其实周福心中早就开始动摇了,当日他帮着段英去黄兴那要五彩杯的时候就已经留下了后手。 再到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汪直当时还敲打了他几句,这更让周福更感觉到跟着段英或许没有什么未来。 今天又有周霖在一旁劝他,他便立刻下定了决心,向汪直说明一切,只求能够得到汪直的谅解。 最后叔侄二人决定,让周福跟汪直坦白他知道的一切。 今天上午,周霖找到守门的军士问了一下,了解到汪直今天已经出宫去了。西安门是汪直回昭德宫的必经之路,俩人就决定在西安门外等汪直回来,让周福亲自向汪直赔罪,希望能够得到汪直的谅解和信任。 周福明白自己所知道的这些有关段英的事情,应该对汪直很重要,等段英事发之后,只要不至于连累到他就好了。 “周福,既然你想投靠到我这边,那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告诉我吧?只要你把有关你知道的段英的事都告诉我,如果这些可以让我满意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不受段英的连累。” “我……” 周霖嫌周福说话太慢,便在一旁催促道:“汪公公问你话呢,你还不快说?” “是,叔父!汪公公,小的这就详细的跟你说一下。” 汪直微微点了点头,等着周福的下文。周霖也在一旁听着。 周福便开始讲述了起来,他将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汪直。 前半部分有关段英让他到汪直这边假意投靠,出宫寻找五彩杯,向自己传递假消息等等这些事情,与汪直原本知道的情况都差不多,可能略有小的出入,却并没什么大的影响。 不过通过这些话,汪直也可以确定周福说的都是实话,并没什么隐瞒。 “照你这么说来,你之前是假意投靠我,那张谦呢?” “他……他应该是真的吧,他跟着段英的时日不长,当时他投靠公公,其实小的一点都没有意外。 小的那日跟公公你说他是受了段英的指示投靠你,其实是段英让我说的,为的就是让公公你不要相信张谦的话。” 汪直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周福便继续坦白他所知道的事,直到他说到了一个关键的细节…… “三天前,小的去段英的府里跟他商议一下下一步该做的事,他……” “你先等一下,你说的是三天前?” “呃……对啊!” 汪直算了一下日子,三天前正是陈海被杀的当天。 第一百三十章 回宫 汪直沉吟了一下道:“你继续说下去。” 周福应道:“是,小的去了之后,段英看到小的,表情有些怪异,似乎没想到小的会去。他让小的在前院等他,然后小的就看到他叫来了五乘轿子……” 汪直听到这,回想了一下,这倒是跟张谦所说的话,对应上了。 “小的当时也不知道段英这是要干嘛,他也没跟我说。他把那些轿子叫进了二进院子里,然后又将那些轿夫都赶了出去。 小的觉得段英这么做有些蹊跷,发现他背着小的在往轿子里边暗中放一些东西。他以为小的没有发现,但是小的暗中爬到二进院子的墙头上看到他放那些东西,这才发现事情不对!” 周福说到这,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放的就是珍宝阁中的藏品?”汪直听到这立刻问道。 “这……公公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也看到了?”周福吓得一哆嗦,他还没说呢,怎么汪直就已经知道了。 “我就说汪公公他早就看穿了段英的把戏了,这下你总该知道汪公公的厉害了吧?”周霖在一旁插口呵斥周福。 “是,公公明察秋毫,这些东西真的就是珍宝阁之中的藏品,那盒子小的都是认得的,其实小的之前是不知道段英暗中偷到了那些藏品的。当时一看,小的就觉得不对劲。” “那些藏品很多,段英往轿子里搬了很久……” 汪直听到这,忽然打断道:“他没有找你帮忙?” “没有,他房中还有一个人在帮他搬,被轿子挡着,小的没看到那人的脸。当时小的以为是郭铨,但是后来想想似乎并不是……” “你为什么会以为是郭铨?”汪直又问道。 “因为……小的虽然没看到脸,但是那人穿的衣服小的看到了,也是宫中内侍的贴里衣服。” “郭铨当天并未出宫,肯定不是郭铨……”汪直道。 “是啊,小的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所以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那人到底是谁。”周福疑惑的道。 “先不管这个人,你继续说下去。” “好的,段英搬完东西以后,他到前院找到了我,他说宅子外边可能有公公你的人在监视他,他让小的也坐一乘轿子出去,说是用来掩人耳目。 小的当时也没了主意,段英敢暗中偷盗这么多珍宝阁的藏品,这要是被查出来,怕是陛下震怒,一定是死定了。 后来小的也只能是听段英的要求,坐了一乘轿子走了。 但是小的中途就下了轿子,后来暗中跟着段英的那一乘轿子去看了看……” 汪直倒是没想到周福竟然去看了。 “然后呢?他把那些东西弄到哪去了?” “小的是亲眼所见,所有的东西,都送进了长胜赌坊,时间不长,段英便一个人离开了那里!” 果然是长胜赌坊! 汪直通过周福倒是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原来那些东西的确是被段英卖给了长胜赌坊,如此一来,吴起说的看到的那些东西果然就没有错了。 只不过这些东西后来被吕锦给转移走了,现在却是没有了这重要的物证。 看来必须要找到这些东西才行! “然后呢?” “然后……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小的后来就一直跟着段英,他从长胜赌坊回了家中一趟,又待了一个多时辰吧,然后他便回宫了,当时小的跟着他回宫,不是还碰到公公您了吗?” 汪直回忆了一下,的确是如此。 “好,你说的这些,我会一一核实的,如果不小心让我知道你在骗我……” 周霖一听急忙道:“汪公公你放心,这小子绝对不敢再骗你,他要是敢骗你,我就把他的腿打折!” 周福也跪在地上表情十分诚恳的道:“汪公公,只求您让小的有一条活路,小的真的不想跟着段英受牵连,小的之前对他这些事完全不知情啊!” “嗯……好吧。那这样吧,我可以给你机会。等一会回宫之后,你还是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跟段英也要跟往常一样,一切都等我的命令,明白吗?” “是,小的一切都听汪公公的!”周福急忙又叩头道。 周霖却也突然在汪直面前拜倒:“汪公公,周福的性命就交到您的手上了!我二哥死的早,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汪直见周霖对自己这个侄子如此爱护,忙抬手扶起周霖道:“周千户,此事只要周福到时候做个证,我可以保证一切都与他无关。” “如此多谢汪公公了!周福,进宫之后务必一定要都听从汪公公吩咐!” “是,侄儿知道!” 告别了周霖,汪直让周福先回到宫中。 他自己又等了一会才回去了,这也是为了不让段英起疑。 回到昭德宫门口处,他看到吴起正在那等着他。 吴起原本靠在墙角处坐着,一看汪直回来,立刻站了起来道:“你可终于回来了,我都在这等你半天了。” “你爹已经安排好了?走吧,跟我进去聊!”汪直看到吴起,笑了笑。 “呃……嗯,今天的事……”吴起表情显得有些扭捏。 汪直看的出来,他这是想要感谢自己把他爹救出来。 “不用谢了,再说我主要也是去找那些锦盒的,救你爹只是顺手的事。” “谁说我要谢你了?我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声,那些东西我绝对看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们给弄走了。” “行,我知道了,你不用解释。这件事我其实已经查清楚了,那些东西确实曾经在那放过,但是这件事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说起!” “放心,这种事我心里有数。” “那行吧,那你不进去坐会了?” 汪直指了指昭德宫的方向。 俩人正说着呢,芸儿忽然从里边跑了出来,她可能是看到了汪直在宫门口,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说道:“公公!奴婢发现了……” 芸儿到了附近才看到吴起也在一旁,便闭口不说了,只是冲吴起行了个礼。 吴起看了一眼芸儿道:“不了,我得回尚膳监去了,今天一天都没照面,潘老太监恐怕又要骂人了!再说芸儿姑娘找你有事呢。” 吴起说罢,还笑了笑,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锁定身份 吴起走后,汪直便急忙带着芸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毕竟他急于想知道昨天托付芸儿帮忙做的事,进展如何了。 他看到房中已经被收拾妥当,桌上放着的是一张纸,纸上还印着数个指印。 而汪直之前找回的那几片碗碟碎片也放在那里。 汪直进屋之后,反手关上了门,然后看着芸儿。 只见芸儿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此时却是显得有些微红,显然是帮他比对这些指纹累的,这让汪直心中觉得有些心疼。 芸儿却是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而且她满脸都是兴奋的神情。 “汪公公,你让奴婢做的事情,奴婢都做完了,结果已经比对出来了!就在这……”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汪直打断了:“芸儿,看把你累的,眼睛都红了。这让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芸儿听的脸上一红道:“公公的命令,奴婢就应该照做呀,公公无需感谢奴婢……” 她心中只是一心想完成他的嘱托,却从未想过要从汪直这里得到些什么。 “不行,这次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汪直这次说的很肯定。 芸儿有些不知所措,低头说道:“奴婢……奴婢做这些都是应该做的,哪敢……哪敢要求回报呢。” “我每次一问你,你就什么都不说,这次你一定要想一想……” 芸儿用力的摇了摇头,“真的不用……” “还有,有一件事我早就想说了,你在我的面前,不许再自称奴婢了。” “啊?那怎么行,宫中有规矩的。”芸儿急忙再次摇头道。 “什么宫中规矩,这里只有咱们俩。这样吧,你以后就……就是我妹妹,所以你不用在我面面前自称奴婢了。不要说不敢,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奴婢不敢!” 汪直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芸儿,然后表情严肃的道:“芸儿,你可还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吗?” 芸儿一听这话,脸上微红,她咬了咬下嘴唇,迟疑了片刻,又轻轻点了点头。 她知道汪直说的是那天因为五彩杯的事情被连累之后,跟汪直说过的话,她当时说以后什么都听他的。想不到此时他又提了起来。 “那就是了,以后跟我说话的时候,不许自称奴婢,就这么定了,不接受任何反驳。” “是,奴……芸儿知道了!”芸儿看着汪直认真的脸,此时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所以呢,我刚才说的让你想的事,你想好了吗?” 芸儿刚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想不到汪直又提起了这个。 她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摇头道:“芸儿……芸儿真的没有什么事……” “你先别这么快决定,回去再想想,想到了再告诉我。” “这……” 这件事让芸儿多少有些困扰,但她心中倒是充满了暖意。 汪直说完之后,才走到了桌子边,拿起了桌上那张印着手印的纸,然后又仔细看了看碗碟碎片上的指纹。 芸儿见状,也走过来道:“公公,你今天让芸儿去找宫中所有人要手指印记。在晴儿姐姐的帮忙下,这手印都收集起来了。其中只有这一张上的手印与这碗上的痕迹是一模一样的……” 汪直昨日让芸儿做的事,就是收集常在昭德宫中伺候的所有人的手印,包括宫女、内侍、杂役等人。 他让芸儿直接跟他们说是他的命令,他还让芸儿可以去找晴儿帮忙。 芸儿自然不知道晴儿与汪直之间暗中的关系,她听到这话还有些奇怪,他跟晴儿之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晴儿会听他的命令吗? 她按照汪直的指示,跟晴儿说了,出乎她的意料,晴儿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便也欣然同意帮她的忙。 昭德宫中的宫女、内侍和杂役加起来一共有三十几个人,全部收集起来还挺费功夫的。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段英和郭铨。 汪直也嘱咐过芸儿,如果段英不想给也无妨,但是郭铨得还是要想办法要到。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有了晴儿的帮忙,段英和郭铨也都把手指印记给了她。 一方面晴儿毕竟是万贵妃贴身侍女,面子还是有的,另一方面也说是查案要用,他们如果不给不是显得自己心虚了么。 毕竟这个时候没有人懂得指纹可以锁定一个人的身份,他们虽然觉得很古怪,但是并未觉得这件事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收集完所有手印之后,芸儿便开始将这些手印与碗上用松花粉显形出来的手指指纹相对比。 在这年代,想要比对指纹,只能通过人的肉眼去比对,当然没有用电脑比对那么方便快捷。 而且这还是一个极其枯燥乏味而又需要高度集中力的工作。 芸儿竟然也不嫌烦,她用了一整天时间不厌其烦的去对比这些手印,还真的找到了一个与碗碟上想同的指纹。 汪直此时仔细的看了看这张纸上所属的人名…… 竟然会是他? “汪公公,这……这手印与陈海的案子有关吗?”芸儿在一旁看到汪直表情如此严肃,便问道。 “嗯……此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他。”汪直指着这张纸嘱咐道。 “奴……芸儿知道,芸儿谁都不会说的。”芸儿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说到这,汪直手中拿着这张纸坐在了椅子上,他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是他的话,看来还有些事有必要再去查一查……” 如果把陈海这件案子比作一整块拼图的话,在收集到了足够的情报之后,其背后的真相终于渐渐的显露出来了。 汪直在脑海之中将整个事件不断的过滤,筛选,找出对案子有帮助的线索,将这个拼图变的更加完整。 …… “叩、叩!” “汪公公,你在房中吗?陛下命你过去一趟!” 就在汪直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音。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芸儿早就走了,他恍惚之中记得芸儿临走时候跟他说:“汪公公,芸儿就不打扰你想事情了。” 他摇了摇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陛下找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密疏荐画师 汪直不知道朱见深找自己到底有何事?难道是要问陈海案子的进展吗? “来了,我这就过去!” 汪直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打开门跟着来找他的内侍,去往了昭德宫正宫。 来到宫中,汪直看到芸儿和晴儿都伺候在万贵妃身后,而朱见深此时也与万贵妃并肩高坐在正中。 怀恩此时却并没有在朱见深的身后,可能又是去忙别的事了。 万贵妃见汪直进来,忙道:“陛下,他来了,您刚才说的事……” 朱见深抬头望去,看到汪直进来正在向他们行礼,便摆了摆手道:“平身。” 汪直便站起身垂手站立一旁,等着朱见深的问话。 “汪直,今天案子查的如何了?” 怀恩不在这里,万贵妃则成了替朱见深问话的人了。 “回禀娘娘,还在查,虽然发现了不少线索,但是还没有进展。” “虽然这次的事尚铭才是主事之人,但是你也不能松懈,明天可就是陛下给你们的三日之期限了,你明白吗?”万贵妃这么说很明显就是在提醒他。 汪直自然明白万贵妃的意思,忙回道:“多谢娘娘提醒,奴婢明白。” 万贵妃缓缓点了点头,她看了朱见深一眼,又道:“刚才,本宫与陛下聊了一会,却是知道了一件事……汪直你可知道,你这次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万贵妃刚才还语气和缓的在问汪直案子的进展,可是没想到话锋一转,竟然变得十分严厉。 这让汪直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这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朱见深则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万贵妃继续说道:“汪直,前几天你是不是曾经画过一幅画,此事你可还记得?” 汪直听到这就是一愣,怎么突然又提到了自己的那幅画? “娘娘,您说的是,被宫廷画师林良拿走,后来又在百官宴上被陛下以及几位阁老看到的那幅吗?” “当然就是那幅,除了那幅你还画了别的吗?” “没……没有,不知娘娘刚才所说的欺君之罪……?” “今天万阁老给陛下的密疏之中写道,他已经找到了真正画那副画之人,他说过两天便将这人送入宫中觐见陛下,这个意思本宫想你应该听明白了吧?” 汪直听到这,便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那幅画在那天之后,他早就已经忘了,他知道那幅画最后是落入了万安的手中,但是也并未怎么在意。 现在看来,关于那幅画的事情竟然远没有结束?万安难道是找来了其他画师打算冒充这幅画的真正的作者? 汪直明白,万安的目的无非就是打算以此来谄媚朱见深。 “万阁老的意思是,奴婢的那幅画是抄袭别人的?”汪直想到这,便问道。 “不错!”这时朱见深突然道。 显然他对于汪直如此明目张胆的剽窃他人作品十分的不满。 “陛下,奴婢还有一句话想要说……” “讲!” “奴婢……从未做过欺君之事!”汪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他明显是不认可万安所说的话的。 朱见深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汪直。 然后他才缓缓说道:“哦?你是说万安他弄……弄错了?” “陛下,奴婢不敢,奴婢猜测,很有可能万阁老是被有心的小人所蒙蔽了。” 顿了顿,汪直继续说道:“陛下,奴婢斗胆问一下,不知万阁老所说的这个人,他什么时候进宫?” “就在这两天。怎么……你难道想当面跟他对……对质?”朱见深问道。 “正是!”汪直这句话说得非常强硬,而且态度也很明确。 “汪直,你给我闭嘴!在陛下面前不得如此无礼……” 万贵妃虽然是在呵斥汪直,但她其实是怕汪直得罪了朱见深,还暗中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可没想到一旁的朱见深却忽然笑了起来。 “好!既如此,那就这么定……定了!” “陛……陛下?您的意思是?”万贵妃听到这话就是一愣。 “当面……对质!”朱见深又重复了一遍。 他倒是很欣赏汪直的这种勇气,他平时就很喜欢画画,也很愿意欣赏别人的画。 自从那日看过汪直的那副画之后,他也十分的欣赏,当他知道作画的人竟然是汪直的时候,他其实是不太相信的。 他本来还想找汪直问一问,只不过那两天刚好赶上他跟万贵妃闹了别扭,然后最近这几天也一直都忙于朝堂上的的事,后来又出了陈海的事,也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件事。渐渐的就被他忘到了脑后去了。 昨日有关兵部尚书一职人选的廷议的结果,朱见深今日已经收到了,他也是大为吃惊,他本以为选出来的人必定会是项忠。 可没想到却突然蹦出了一个滇南左布政使吕囦。 他知道出现这个结果,事情肯定不简单,当即便将此事压了下来,他打算先等等,不能仓促决定。 然后,他就收到了万安的密疏,这密疏之中主要提到两个方面的事情,首先是万安大力褒奖了滇南左布政使吕囦,说他为官清正,官风极佳,在滇南这些年将当地治理的井井有条云云,总之就是一顿夸奖,把吕囦夸成了一位绝世好官。希望陛下可以考虑让吕囦来当这个兵部尚书。 然后话锋一转,便又提到了汪直的那幅画,他说经过他几日来的查访,终于还是找到了画那幅画的真正作者,过两天就把这人送进宫来,让他给陛下画几幅画。 朱见深对于前半部分夸吕囦的那些话,随便看了几眼,也就了然了。这推举吕囦的幕后人便是万安,但是此事肯定不能听万安的一面之词,他还要等等彭时和商辂的密疏。 对于万安后半部分内容,朱见深倒是很感兴趣,便批复万安,可以让这人进宫,关于吕囦的事,他却是只字未提。 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朱见深今晚来到昭德宫,便想起了之前林良说这幅画是汪直画的,便跟万贵妃提了一下,话语之中对汪直有些不满,这才将汪直给叫了过来。 汪直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对于万安的这种手段他略微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万安为了讨好朱见深,便暗中安排了一位画师,毕竟自己只不过是昭德宫的内侍而已,他一定认为自己就算是知道了此事之后,也只能是自认倒霉,不敢触这位内阁大臣的霉头。 可惜万安这如意算盘是打错了。 既然这幅画能博得朱见深如此的赏识和重视,那么很显然在讨好皇帝与万贵妃,和得罪万安这两者之间,汪直一定会选择前者的。 汪直回到房中,对于与万安找来的画师对质一事,心中倒是并不怎么担心。他倒是要看看万安到底找来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至于陈海的这件案子,也还差最后两件事需要确认,只要这两件事确认之后,那么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召见吕锦 第二天一早,朱见深便离开了昭德宫去奉天门常朝。 朱见深因为有口吃的毛病,他其实很少接见大臣,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勤政。 他的父亲英宗朱祁镇死后,土木堡之变以及夺门之变留下的危机虽然已经渐渐消除,但是隐患依然存在。 朱见深刚刚接手后的大明也是几经创伤,明显已经露出疲惫之态。 整个大明依然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在朱见深刚刚继位那几年,便爆发了数次规模比较大的民变。 如成化初年的大藤峡之变、荆襄流民之变、蜀中都掌蛮叛乱等等,这些民变都有持续时间长,参与人数众多,波及范围广的特点。 内地烽烟四起,北部边疆也并不消停。 成化四年的土达满俊之乱,也持续了数年才平息。(土达一般指的是归顺大明的蒙古部。) 先是瓦剌部也先被所部阿剌知院所杀,从此瓦剌部分崩离析,走向了衰弱。 此消彼长之下,鞑靼部却开始崛起,时常侵扰河套腹地,鞑靼部在此时被称为“套虏”。 在辽东地区还有兀良哈三卫,以及逐渐崛起的女真部虎视眈眈,他们也时常侵扰大明疆土和百姓。 成化三年,朱见深下旨诛杀女真部董山、李满柱之后,也只是获得了短暂的平和时期。 可以这么说,自朱见深继位以来,一直到成化十年,大大小小的战役一直都没有消停过。 无论是内地民变,还是来自北方的威胁,如果稍微处置不好,都容易将大明带向深渊。 但在这十年之中,大明在朱见深的领导下,却是逐步走向了繁荣。 这足以证明他的用人水平还是十分高明的。 一般都称他的儿子弘治皇帝朱佑樘为明朝中兴之主,可很多人却是忽略了朱佑樘从朱见深这里接过去的是一个内无忧患、外无大敌、百业兴旺、万民乐业的大明天下。 朱见深每日的常朝也是一天都没有落下过。 大臣们呈上来的重要奏疏他也都会亲自批阅。 在今天常朝之上,关于兵部尚书一职的人选之事,大臣们却是吵的不可开交,自然的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项忠,一派支持吕囦。 那些支持吕囦的自然都是依附于万安的官员。 朱见深被这些人吵得是不厌其烦,直到最后他们也没吵出一个结果,他便命令早早的退了朝。 退朝之后,朱见深感到十分疲惫,便来到了武英殿小憩。 可没想到他这一觉便睡到了下午。 他伸了一个懒腰,缓缓坐了起来。 “陛下,您醒了?是否需要喝点水?” 一旁的怀恩急忙问道。 朱见深一看是他,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一般这种情况是不需要他伺候在这里的。 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然后问道:“有事?” “陛下,万阁老之前来过,他带着一位画师说要求见陛下。老奴不敢打扰陛下休息,便让万阁老回去等。” “哦?他回……回去了?” 朱见深一听这话,便想起了万安曾经说要把画那副画的真正画师推荐给他,他还真挺想见见这位画师的。 想不到万安这么快就把画师带来了。 “回禀陛下,万阁老他先回去了,而那位画师……他还候在殿下呢!”怀恩回道。 朱见深一听微微笑了一下,这万安果然知道该如何办事。 他由于口吃的问题,一般情况下很少接见大臣,毕竟皇帝在臣子面前表现出这一面还是十分影响皇帝的威仪的。 既然万安不在这,只是单独见见这位画师,倒是正合他的心意。 “给朕更衣,另外找人去宣……宣汪直!” 怀恩闻言就是一愣,忙问道:“陛下,是昭德宫的那个汪直?” “嗯……” “老奴遵命!” “慢,还有林良。” “是。” 怀恩自然知道有关汪直和那幅画的事,他也听说了万安找到一个人,据说这个人便是那幅画的原画之人,汪直很可能是抄袭这个人的画。 朱见深把林良和汪直都找来,难道是要汪直跟这个人对质吗? 他吩咐了下去,让人去宣汪直和林良。 不多时,有人回禀,林良到了。林良作为宫廷画师,自然是要随叫随到的。 怀恩这是正好伺候朱见深换完了一套衣服,朱见深便吩咐道:“让……让那画师和林……林良都进来吧。” “是!” 怀恩吩咐下边的人,把那万安推荐的那名画师带进来。 不多时,画师便被带了进来。同时林良也跟着走了进来。 林良给朱见深见礼之后,便站立在一旁等候朱见深的命令。 那名画师则立刻跪倒给朱见深行礼:“草民吕锦叩见陛下!” 万安推荐来的这画师正是吕锦,他虽然是吕囦的儿子,此时身上并未有任何功名,所以在皇帝面前只能自称草民。 朱见深高坐在武英殿正中,他往下看了看,冲怀恩抬了抬下巴。 “下跪之人可是万阁老推荐来的画师?” “正是草民!” “你是何方人士?”怀恩按照规矩要盘问一下吕锦的出身。 “草民是苏州府常熟县人士,曾随家父任职去在滇南呆过数年,去年才来到京城之中。”吕锦回道。 怀恩已经听出来,这吕锦还是一位官宦子弟。便又问道“哦?那令尊是……?” “家父滇南左布政使吕囦!”吕锦铺垫了半天总算是说到了正题。 朱见深闻言有些意外,因为最近关于这兵部尚书一职闹得沸沸扬扬,吕囦的名字他的印象当然很深。 万安此时将这吕囦的儿子推荐进来,却不知道是巧合还是…… 怀恩自然也知道此事,他一听这吕锦是吕囦的儿子,便看了朱见深一眼,见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怀恩又继续问道:“原来你便是吕布政使的儿子?” “回公公,正是草民。” “嗯,既然是万阁老推荐来的,那便要问问你有关那幅画的事了。陛下之所以宣你觐见,也是因为那幅画,之前万阁老从林镇抚那里得到一幅画,当时据说是后宫的一个内侍汪直所画,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要说的?”怀恩问道。 “陛下,这件事草民也是听万阁老说过之后才知道的,草民可以确定的是那名宫中内侍完全是一派胡言!” 第一百三十四章 身份确认 吕锦刚才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他想起之前汪直对他的种种作为,此时此刻终于有了报复他的机会。 这次进宫面见皇帝,他有着足够的信心,一个十二三岁的内侍汪直,任凭他的画技再如何了得又怎么能跟自己比。 而且自己还有万安做后盾,恐怕那汪直根本不敢得罪万安,到时候可能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哦?那你就说一说吧?”怀恩见这吕锦说的如此笃定,显然他是胸有成竹,当然要问问有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 林良被找来其实是一头雾水,他根本不知道万安又暗中安排了一个画师。听到怀恩说起此事,才明白原来这个吕锦与当日的那幅画有关。 他听到吕锦说到这,也是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也跟着仔细听着吕锦的话。 吕锦来之前自然是早就编好了说辞。 “陛下,这幅画是草民去年就已经画好的一幅,只不过后来家中有一日突然遭贼,这幅画当时也被偷走了。 这幅画是草民去年在太行山中游历之后有感而作,当时的心境极佳,才能画出如此的一幅画作,虽然丢了十分可惜,但草民也并未太过介怀。 却想不到,这幅画竟然突然出现在了宫廷之中,看来是有心之人把草民那副画拿去仔细的临摹过数遍之后,才画出来的。 如果那副画不是正好在万阁老那里,草民去拜访万阁老的时候偶然间发现,此事到此时还不一定水落石出。” 吕锦这一番理由编的倒也是滴水不漏,几乎找不出什么毛病。 “哦?竟有这种事?陛下,您看……?” 怀恩该问的已经问的差不多了,最后还是要由朱见深来定夺。 “让他画来看看。”朱见深则是淡淡的说道。 “吕锦,陛下让你重新画一幅出来,另外,原本汪直画的那一幅是不是仍然在万阁老那里?”怀恩问道。 “草民遵旨,草民立刻就可以画出来。至于那一幅抄袭之作,如今也在草民这里,只不过放在了草民随身的仆人那里,不知能否让草民的仆人给送过来?” 朱见深点了点头表示允许。 怀恩道:“你可以把你的仆人叫上来,把汪直那一幅拿来,你现场再画一幅,重新比对一下。正好林镇抚也在这,也帮着仔细的分辨一下。” 林良立刻点头道:“是!怀公公。” 有人给吕锦准备文房四宝,让他画画。然后又派人去把吕锦的仆人叫上来。 吕锦在桌子上铺开了纸张,然后将画笔点蘸了足够的墨汁。 只见他面对纸张,似乎只是思考了片刻,就开始笔走龙蛇,在纸上画了起来。 一旁的林良一看吕锦起笔运笔的这个架势,便知道吕锦在丹青一道上颇有些功力,再看他画的这一幅画,与汪直当初的画法也是截然不同。 汪直是先画好了整体大框之后,在逐渐的去润色整幅画的细节。 而吕锦则是每一画一处都细致的将其完成,然后再去画下一处,很显然吕锦的画法更考较绘画着的功力水平。 因为如果已经有了大框之后,便更容易对整幅画的成画效果去进行控制。 而照吕锦这种画法,那就基本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必须要对自己所画的每一处都极为了解,才能做到,这也是画家足够自信的表现。 随着吕锦在纸上画着,林良看着也是不断的点头。没过多久,吕锦便将这幅图基本画完了。 林良看得出来,吕锦绘画技法比之汪直似乎还要纯熟一些,这幅画的成画效果然也是自成一派,但是与汪直的那一幅运笔风格却也是略有不同。 此时林良已经有些相信了,如果说这幅画是吕锦所作,汪直则是用他自己的绘画风格重新画了一遍,说到底,这幅画的作者还是吕锦的可能性大一些。 毕竟汪直只有十二岁,就算他从出生那天就开始画,也不过就是画了十二年的而已,怎么可能画出二三十年功底的画来呢?只能说汪直就是抄的。 以吕锦的年纪则刚好符合能画出这幅画的心境。 林良当时就曾经怀疑过汪直,此时他终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想不到在民间还有吕锦这么一位青年才俊。 等吕锦画完之后,怀恩便将吕锦这幅画呈给了朱见深看。然后又从吕锦那里拿来了汪直的那幅画,两相对比着看。 朱见深接过两幅画对比着看了半晌,最终目光又落到了林良的身上。 林良忙主动说道:“陛下,臣以为,这幅画的确是这位吕公子所画,臣早就怀疑以汪直的小小年纪怎么可能画出这种功底的画来,现在看来他果然是抄袭的吕公子的画不假。” 朱见深闻言也缓缓点了点头,他当初知道是汪直所画,也有这个疑惑,现在既然吕锦也能够画到这种水平,应该就可以确定此事了。 看来这万安推荐的画师,虽然是那吕囦的儿子,倒是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 吕锦则趁此机会道:“陛下,草民这次还特地为陛下带了一份礼物,这是家父在滇南得到的,草民觉得只有陛下才配拥有这幅画!” 说着吕锦从仆人手中的另一个锦盒之中,拿出了一幅画,高高举过了头顶。 怀恩一看问道:“哦?你还有礼物送给陛下?” 他走了下去,从吕锦的手中接过了那副画。 然后怀恩将这幅画拿到朱见深面前,缓缓展开…… 朱见深在看到这幅画的同时,双眼竟然立刻射出了两道精光,显然这幅画完全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扶摸在了这幅画上道:“这……这难道是……” 此时朱见深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随即他才想起下边还有吕锦和林良在看着。他立刻收起了激动的表情,咳嗽了一下道:“咳……大善!” 显然朱见深见到这幅画是十分的激动,连一旁的怀恩都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位皇帝这么激动过了。 怀恩却立刻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适时的提醒道:“陛下,这幅画……应该是价值不菲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对质(一) 听到怀恩提到这幅画的价值,朱见深其实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他点了点头道:“嗯……” 吕锦也知道如果自己老爹是个清官是一定买不起这幅画的,怀恩这个疑惑自然很正常。但他心中也早就想好了说辞。 “陛下,这幅画其实并不是家父买的。家父在滇南这些年,为官清正,两袖清风,这些年来一心只为百姓做事,这幅画是滇南当地一位百姓祖上的私藏。他为了表达对家父的敬仰才送给家父的。 其实家父根本就不敢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但是这位百姓却是坚持要将这幅画送给家父,甚至以死来要挟家父。 最后家父推辞不过,便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如果让家父自己去买,恐怕他一辈子的俸禄也买不起这一幅画。” 朱见深听到这,也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看到吕锦能画的一手好画,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刚才吕锦又在朱见深面前给吕囦营造出的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形象,为吕囦倒是又加分不少。 吕锦看着朱见深脸上的表情,心中十分欢喜,知道自己老爹当上这个兵部尚书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但是他却不知道朱见深此时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就是汪直,他还是想听听汪直怎么说。 汪直昨日可是信誓旦旦的表示敢当面对质,可是此时怎么人还没来? “怀恩,汪直呢?怎……怎么还没到?” 怀恩闻言往殿外看了一眼道:“老奴已经派人去宣他了,应该快来了吧?” 正说到这,殿外就有内侍前来报事。 “陛下,昭德宫汪直到了。” 朱见深与怀恩对望了一眼,这下倒是要看看汪直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不多时,汪直便被小内侍带着走进武英殿,上殿之后汪直先是冲朱见深行礼。 然后他才看清了殿中几人。当他看到林良在此的时候并未感到意外,还向林良拱了拱手,可当他看到吕锦竟然在这的时候也是感到有些意外。 他知道朱见深找他来是要说画的事。 这万安找来的画师呢?莫非就是这吕锦不成? 朱见深示意让怀恩好好问问他。 怀恩会意,往前走了两步看向汪直问道:“汪公公,你应该知道陛下召见你是什么事吧?” “回怀公公,自然知道,陛下之前已经跟奴婢说了,说是万阁老找到了一位画师,称奴婢那副画原本是这位画师所画,还要跟奴婢对质。” “嗯,既然你都知道了,现在这位画师就在这里……”说着怀恩一指吕锦。 汪直也是没想到这世界竟然这么小,万安找来的画师竟然真的就是吕锦?这算是冤家路窄吗? 吕锦这时候走上前两步拱手道:“汪公公,别来无恙,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 他此时满脸都是得意之色,他刚才已经得到了林良以及朱见深的认可,加上他花重金买来的一幅画送给了朱见深,此时的汪直已经完全处于被动,他拿什么跟自己斗! 想起接连两次在汪直面前丢脸,这次总算是可以亲手报仇了。 “你们二人认识吗?”怀恩一听吕锦的话问道。 汪直回道:“回怀公公,吕公子他是在京城中开赌坊的,小的因为查案倒是跟吕公子见过两次。” 赌坊在大明律法之中是明令禁制开设的,虽然实际上是屡禁不止,但是在这武英殿,皇帝面前,说起吕锦是开赌坊的,对他可是相当的不利。 “开赌坊?”怀恩疑惑的看向了吕锦。 吕锦知道汪直肯定会提到此事,提前已经想好了说辞:“陛下,怀公公,是这样的,那赌坊是草民的一个远方亲戚开的,草民到了京城之中没有落脚的地方,便暂时暂居在那里,那赌坊跟草民可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吕公子,可我看那赌坊之中上上下下的人可都唯你的马首是瞻,这可根本不像是一个借住之人该有的样子啊。”汪直继续补充道。 “陛下,怀公公,汪公公所言绝不属实,草民今天被万阁老推荐给陛下是来对比画技的,如果汪公公不想承认是抄袭草民的画作,那也不必如此攻击草民吧?” 吕锦话锋一转,把问题转进到了汪直的身上,暗示他想用这种手段诋毁自己。 朱见深听到这也点头道:“汪直,画……” 其实他对于吕锦到底是不是开赌坊的倒也并不关心,毕竟这只是小事,他也不想听这些争执,他现在只关心这画到底是谁画的。 怀恩一抬手也命令道:“汪公公,陛下让你还是先说说这画的事吧,来人,把吕公子刚才所画的大作拿给汪公公看看……” “是!” 说着便有人把吕锦刚才画的那幅画拿给了汪直看。 汪直却并没接过,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然后面露一丝笑容,同时还摇了摇头。 谁都看得出来,他此举十分狂傲,对吕锦的画更是表现的不削一顾。 怀恩见汪直如此表现,似乎是胸有成竹,便道:“这幅画你看到了,吕公子刚才已经说了,他这幅画是去年画好,后来被贼人给偷走了。他认为是你正好看到了被贼人偷走的这幅画,然后便临摹了出来。” “吕公子这理由倒是找的不错,可是那幅画既然已经丢了,吕公子又有何凭证能证明是你画的呢?”汪直反问道。 没等吕锦说话,怀恩则继续道:“林镇抚刚刚也已经看过了,以吕公子的年纪画出这种画作可以说经得起推敲,而你小小年纪是根本不可能画出如此画作的,对此你还有何话说?” “嗯……学生有一事不明想请问林老师……”说着他回头看向林良,林良毕竟当过内书堂的老师,所以汪直还是以老师称呼他。 怀恩道:“有何不明之处,林镇抚就在这里,你问吧。” “林老师,以学生的年纪画出这幅画真的是完全不可能的吗?” “这个嘛……”林良听到汪直的问话,他迟疑了一下。 其实他也不敢说完全不可能,因为每个人的绘画天赋是不一样的,如果说汪直绘画天赋极佳,只学了几年画,便可达到别人二三十年的功力,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只是这种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除非汪直是一个天纵奇才。所以林良还是宁愿选择相信这幅画是吕锦画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对质(二) 林良想了想笑道:“汪公公,老朽并不否认这世上会有想你说这种天纵之才,练一年便抵得上别人练十年,但是这种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可以说是万里挑一。老朽更愿意相信眼前看到的,吕公子才是真正的作画之人。 汪公公你还是不要太过固执了,这件事也怪老朽当初太过执着了,你只是一时意气之争为了比过那韩城,才把这幅画画出来的,只要你如实跟陛下说明,陛下宽厚为怀,不会与你一般见识的。” 林良很委婉的表达了他的观点,虽然这种天才是有的,但是你绝对不是,你只是因为当初怕打赌输了,才将别人的画拿出来当自己的画画一下而已。 一旁吕锦听到林良的这些话,表情显得更加得意,作为宫廷画院的首席画师林良都已经这么说了,这汪直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在这件事情上,他终于报复了汪直一次。 林良说完之后,怀恩看了一眼朱见深,朱见深此时表情平和,看来林良所说的他也十分的认同。 怀恩便道:“汪公公,你现在只要如实承认你的确是抄袭了这位吕公子的画,并保证以后不要再犯,陛下是不会重罚你的。毕竟这幅画也是阴差阳错之间才被陛下看到,你并不是故意犯了欺君之罪,咱家劝你还是早点承认,此事便可以到此为止。” 怀恩此时已经算是在偏帮汪直了,先把好话说到这,朱见深到时候也必然不会重责他,让汪直赶紧见好就收。 林良心中其实也不想汪直被责罚,因为这件事情其实也是因他而起,他也在一旁频频点头。 吕锦则是笑道:“汪公公,这下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吧?我承认我这幅画画的的确不错,但是不问自取是为贼也,你这种行为与贼无异!” 他自然是故意这么说的,他不想看到汪直就这么认怂了,他希望汪直继续硬撑下去,这样他才会受到更大的惩罚,只是现在这样,完全不解他心中之气! 汪直并未理会吕锦的讥讽,他冲着怀恩和林良拱了拱手道:“多谢怀公公、林老师的美意,关于这幅画其实还有两件事不明,想要跟吕公子请教?” 这话一说,就代表着汪直根本不想到此为止,他竟然还要继续争辩。 怀恩则是皱了皱眉,心中觉得汪直实在是太过不知好歹,而朱见深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几分。 “汪公公,不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作为这幅画的真正作者,你如果有什么想要请教的,我都可以指点你一二。” 吕锦的语气愈加的盛气凌人,他敢这么说也是因为他知道现在殿中所有人包括皇帝都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已经稳操胜券了。 “假如……吕公子你真是这幅画的作者……”汪直故意将“假如”两个字说的很重。 他继续道:“请问吕公子当初给这幅画命名了吗?” “这……” 吕锦倒是没想到汪直会问到这个问题,之前他都在一心一意的想要临摹好这幅画,如何在皇帝面前露脸,可他的确是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从来也没想过这幅画到底应该起个什么名字。 此时汪直问了起来,吕锦心中也是有些慌。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吕锦,从其他人的角度来说,画师画好了一幅画之后,肯定是要给自己的画起个名字的,这吕锦既然是画的作者,不可能不给这幅画起一个名字的。 吕锦心中虽然有些慌,但是他并没有乱,他瞬间便临时想好了一个名字。 “这幅画,我当初命名为……《松山图》。” 吕锦见这幅画上有山有树,便临时想了一个《松山图》的名字,反正这名字这么起倒也没什么错,只不过未免太过普通了些。 “不错,这幅画上有山有树,叫《松山图》倒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林老师以为这名字如何?”汪直看向林良。 “呃……其实名字倒也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这幅画作本身。”林良听了吕锦起的名字,心中也觉得这名字似乎起得太过随意,完全糟蹋了这一幅画了,但是他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吕公子看来对于这画的起名并不太擅长啊?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名字挺适合这幅画的……” 顿了顿,看大家都望向了自己,汪直继续说道:“我觉得这幅画应该叫《春山伴侣图》,不知这名字如何?林老师,你以为呢?” 林良思索了片刻,手捻胡须点了点头道:“《春山伴侣图》,这名字……的确很附和这幅画的意境。” 在林良看来,这幅画的确画的就是春日的山间景色,山中树木回春,秀美清丽,到处都透露这初春阳光给人的暖意,这春山二字就很合适。 而伴侣二字则着重的点出了画面右下角处一老一少两人之间的关系,将两者结合在一起,这个名字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汪直这个名字一说出来,朱见深和林良心中都觉得跟吕锦的《松山图》比,根本就不是一个境界,明显汪直的名字要雅致的多,也更加的切题。 吕锦此时脸色变得稍微有些难看,已经不像刚刚那么自然了。 他勉强笑了笑道:“汪公公年纪不大,才学倒是让人佩服,这画的名字起得的确不错,如果汪公公不介意,我这幅画以后倒是可以借用汪公公起的名字,只不过嘛……即便名字起的好,也并不代表这幅画就是你画的。” 吕锦继续狡辩,汪直也不在意,他竟然还附和着点了点头道:“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那你这是承认我这名字起的比你好了?” “呃……”吕锦还能说什么,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好,只能是不回答他这个问题。 汪直倒也不再追问,而是继续道:“好吧,吕公子,我还有第二件事要问……” 吕锦感觉有些不妙,这汪直的气势竟然是咄咄逼人,他心中开始更加的慌乱了起来,听汪直要继续问也只好应道:“汪公公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咱们可以继续切磋……” 此时的他,已经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狂傲了,也不再说什么请教、指点之类的话了,而只是用了“切磋”一词。 第一百三十七章 对质(三) 汪直也能听出吕锦语气的变化,知道对方已经有些心虚了。 紧接着,他又问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吕公子,你认为……这幅画……它画完了吗?” 画完了吗?这是什么鬼问题? 吕锦这次是真的有些慌了,他仔细的在脑海之中回忆了一遍整幅画,从构图来说已经很完整了,意境也表达的很清楚,要说画完应该是画完了吧? 可是听汪直这么一问,他又有些不确定了,这汪直难道还能在这幅画上接着画? 以他多年的绘画经验来看,这是不可能的,这只可能是汪直的一个陷阱,只要他说没画完,汪直立刻便可以抓到他言语中的漏洞,如果汪直让他继续画下去,他怎么画?那岂不是露馅了? 吕锦思考了片刻,知道这绝对是汪直的一个陷阱罢了,想要用这种办法来套出他的实情,绝对不能上当。 他打好主意之后回道:“汪公公,你这算是什么问题?你问我这画画完了吗?这简直太可笑了,哈哈!” 吕锦说着还干笑了两声。 一旁的朱见深、怀恩、林良对于汪直这个问题也是有些捉摸不透,怎么看这幅画都应该已经画完了,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意义啊? 只听汪直继续道:“吕公子你既然这么说,那你的意思就是……” “当然是画完了,这幅画是我去年就画完了的。”吕锦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丝毫不能含糊。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吕公子既然你说画完了,那我就让你看看到底画完了没有。怀公公,能否请给小的备好笔墨纸砚?” 怀恩在一旁正听着俩人说话,听汪直要笔墨纸砚,他本来并不懂画,但是他此时对这件事也提起了极大的兴趣,他想知道到底汪直会还能画出什么不同的内容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朱见深,朱见深微微点头,此时朱见深的表情也告诉怀恩,他对此事也是极为感兴趣。 “来人,备笔墨纸砚。”怀恩立刻吩咐道。 立刻就有人来把笔墨纸砚给汪直备好了。 汪直走到桌前,提笔蘸了蘸墨,便开始画了起来。 画的依然是这幅《春山伴侣图》。 汪直画的时候,竟然连朱见深都走了下来,走到他身边,详细观看。 当然了林良、怀恩以及吕锦也都围了过来,倒是要看看汪直能玩出什么花样。 过不多时,汪直的这幅画就画好了,毕竟他曾经临摹过几百遍,熟的很。 画完之后,与之前吕锦所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围观众人都等着汪直的继续画下去,却想不到他一提笔,在画纸的左上角的空白处写了起来。 “春山伴侣两三人……” 怀恩将汪直写的字念了出来,这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汪直这是要给这幅画题一首诗? 朱见深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意,想不到他所说的画未画完,指的却是这个。 只不过给画提诗,并不是一幅画必备的东西,如果作画者有这种心境和想法,当然提诗更好,但是不提诗,却也并不能证明这幅画是不完整的。 当然在场的人连怀恩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汪直能够给画提诗,这的确是表明了汪直是有才学的。 只见汪直继续写到:“……担酒寻花不厌频……” 这句刚好紧跟前边那句,倒也没什么问题。 随后汪直的最后两句也已经写完了:“好是泉头池上石,软莎堪坐静无尘。” 这首诗一气呵成写完,汪直收笔。 汪直当年跟着他爷爷练的是国画,毛笔字自然也没少练,虽然以他的毛笔字水准距离大师水准还差得远,但是他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宦官而已,字写成这样已经算是可以了,别人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朱见深和林良都是有学问的人,林良一生钻研绘画一道,对于诗词其实并不太擅长,但是他也读的出来,因为这首诗陪上这幅画,的确是绝配。 朱见深则点了点头道:“不错!” 能得到他的如此认可,绝对是难能可贵了。 显然他对汪直提的这首诗也认为极为应景,这诗与画简直就是天作之合,没有更合适的了。 吕锦此时的心中却是更加慌乱了,想不到这一个小宦官竟然有如此才学,难道这画真的就是他画的? 他之前接收到万安这个任务之后,也曾经仔细的研究过这幅画,他认为一个十二岁的小宦官几乎不可能画出如此有意境的一幅画,多半是他抄的。 不管他抄谁的,反正他当时认为这个任务应该很好完成。 可此时他已经完全凌乱了,他没想到汪直接二连三的拿出了有力的证据,证明这幅画好像真的就是他作的一样。 “吕公子,我这首诗配你这幅画,如何啊?” 他说的“你这幅画”几个字的语气格外的重,显然是在讽刺吕锦。 “这……” 吕锦心中正乱,没想到汪直忽然问他话,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朱见深、林良、怀恩都看向了吕锦,更让他方寸大乱。 现在朱见深和林良的心中都已经开始动摇了。 刚才无论是汪直说的画名,还是这首诗,都跟这幅画太配了,如果不是作者本人是不太可能拿出这首诗来的。 “这汪公公的才学,吕某佩服,没想到你这作诗的水准的确是很高明,但是你看到这幅画之后,作出的诗也是有可能的,不能因为你做出了一首贴合我这幅画的诗,就证明你才是画这幅画的人。” 吕锦直到此时还在强自狡辩,只不过他说话的语气,已经明显没有了自信和底气。 怀恩则在朱见深一旁小声问道:“陛下,这……” 连他都已经开始相信汪直真的是原画之人了。 朱见深也是眉头紧锁,思考着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处置的时候,汪直又说话了。 “吕公子,看来你今天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怀公公,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对质(四) “你还需要什么东西?”听到汪直的话,怀恩回道。 “颜料!” “颜料?”怀恩当然明白汪直所说的是绘画所用的颜料,只不过这是一副水墨山水画,正常应该并不需要颜料。 “正是,怀公公能否让人备一点赭石颜料?” “去取!” 怀恩还未说话,朱见深便已经命令道。 他到底要看看这汪直还有多少东西可以让他惊喜。 今天无论是他给这幅画起的名字,还是他提的诗,无一不让朱见深感到意外。 他意外的不是别的,而是汪直小小年纪,竟然能有如此的才华,他以前从未发现过昭德宫中竟然还会有这种人才? 皇宫之中应有尽有,何况是一点点颜料了。不多时,便有人将赭石色的颜料给汪直拿了过来。 汪直接过之后,对吕锦道:“吕公子,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觉得这幅画到底画完没有?” 这时吕锦已经完全没了主意,他根本不知道是该说画完了,还是没画完。 “这……这个……”他支吾了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吕公子,那你还要说这幅画是出自你的手笔?”他继续问道。 “这……当然是我画的!” 吕锦其实已经是骑虎难下之局,当着皇帝的面,他也只能这么硬撑下去。 “既然如此,吕公子,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这幅《春山伴侣图》的真正面貌!” 说着,汪直提笔蘸好了颜色,在画面右下角两个人其中的那个老者的衣服上涂上了颜色。 汪直只是淡淡的几笔,便画完了。 朱见深和林良都看着汪直,想要知道他这一颜色究竟要画在那里,却没想到只是在这老者的衣服上点上了几笔,便完成了。 点上了颜色之后,这幅《春山伴侣图》才算是完全的画完了。 虽然只是这几笔颜色,却是最终完成了整幅画的点睛之笔,就因为有了这一点点颜色的衬托,将整幅画又升华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右下角这里一老一少侃侃而谈,给整幅画平添了许多诗情画意,这里本就是这幅画的一处重点,就是所谓的“伴侣”二字。 有了这一点颜色之后,整幅画又显得格外淡雅,而不同时流。 “好一个点睛之笔!”林良看到这,忍不住脱口而出夸赞道。 朱见深此时也满脸都是赞许的神情,显然,添加了诗词以及颜色之后,他对这幅画的喜爱更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吕锦则已经是满脸土色,他也是懂画之人,他自然明白,在汪直将这最后几笔画上之后,他完败。 接下来,他将要面临的恐怕却更加可怕。 朱见深已经回到了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此时已经无需多言,这么多的证据已经足够证明汪直才是这幅画的真正作者。而吕锦只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冒牌货罢了。 怀恩看着吕锦冷冷的说道:“吕锦,你现在还什么话说?” 吕锦也只能颓然跪倒在地,心中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计较,万安此时又不在他的身边,他已经没了主意。 本来万安不在是他最好的表现时机,之前他给朱见深带的那副画也是背着万安的,他怕自己越过万安给皇帝送礼会被万安责骂。又怕礼物万一被万安看上了半路给要去。 所以才瞒着万安给朱见深送礼,此时吕锦却是有些后悔了,要是万安在这恐怕还能帮他说一些好话的。 正在他已经计无可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时候,有一个人出现,暂时的救了她。 一个报事的内侍忽然跑了上来道:“陛下,司礼监陈公公求见!” 朱见深一听是陈祖生,就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陈祖生这时候来必然是来问陈海之死一案。算起来当时给了尚铭三天之期限查案,今天已是最后一天了。 这时候怀恩也道:“陛下,陈公公此来想必是为了他族弟陈海之死一事,不知陛下……” 朱见深则是点了点头,他又看向了吕锦,想着该如何处置此人,毕竟是万安将他推荐来的。 “陛下,这吕锦该如何处置?”怀恩问道。 “先押下……” “陛下,草民并非有意的,请陛下听草民解释……”吕锦还想解释几句,可惜已经被武英殿前的侍卫给带了下去。 朱见深考虑了一下,万安身为内阁大学士,却推荐了一个骗子给他,偏巧这人还是竞争兵部尚书一职的吕囦的儿子。 这件事未免太过凑巧了,倒是要听听万安要如何解释,便暂时让人把吕锦先押下去。 然后他又看向了汪直问道:“陈海一案,查的如何了?” “陛下,奴婢今天还未见过尚公公,来之前奴婢也正在查此案,陛下紧急召见,所以……” 朱见深摆了摆手不让他说下去了,显然汪直这是还未查清楚,看来这件事还得找落到尚铭身上。 想到这他冲怀恩道:“让他进来!” “是!” 怀恩知道这是同意让陈祖生觐见。便吩咐一旁的内侍去叫陈祖生进来。 没多久,有人便带着陈祖生进入了武英殿之内。 陈祖生进来之后先是大致看了看,没想到发现汪直也在此,他匆匆瞥了一眼。然后便立刻冲朱见深跪倒磕头道:“老奴参见陛下,请陛下给老奴做主!” 朱见深一看陈祖生这个势头,就有些头疼,知道今天陈海之死这事要是不给他一个交代,恐怕还真不好解决。 他虚抬了一下手,示意让陈祖生起来。 “陈公公,陛下让你起来呢!”怀恩道。 陈祖生却并未起身,他已经开始涕泪横流的说道:“陛……陛下,老奴有一事相求!求陛下还老奴弟弟陈海一个公道!” 怀恩觉的陈祖生此举极为不妥,他急忙走到陈祖生身前小声道:“陈公公,不可如此逼迫陛下!” “陛下,老奴该死,的确不该如此。只是陛下曾命尚公公三日之内破案,如今三日之期已到,所以老奴才来这恳请陛下抓住杀害陈海的凶手。”陈祖生依然跪在地上呜咽着说着。 朱见深摇了摇头,表情很是无奈。 “怀恩……宣尚铭。” “是!” 陈祖生听到朱见深命人去宣尚铭,这才止住了哭声站了起来,便站在一旁等候尚铭的到来。 朱见深其实对尚铭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么多年来,交代给尚铭去办的案子,他还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 等尚铭来了以后,便让他给陈祖生一个满意的答复好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两人合谋 朱见深叫人去宣尚铭,然后他又瞥了一眼旁边的汪直。 他想起当初看在万贵妃的面子上,让汪直去协查陈海一案,可是现在看来也不用指望他了。 朱见深其实当日对于汪直处理五彩杯一案时候的表现十分意外,而且心中也是大为赞赏。 他当时觉得这小内侍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而且又身在昭德宫中,他心中有一件事急需找这么一个人去办。 他当初给了汪直七天时间找回真正的五彩杯,后来又发生了陈海的案子,虽然陈海的案子他只是协查,但是查到现在,五彩杯没有寻回来不说,陈海的案子也没有听到他说有什么进展。 朱见深暗暗摇了摇头,这次看来是看走眼了。 不过朱见深倒也不觉得汪直一无是处,毕竟他已经证明了他的才华。一个人不可能在各个方面都很突出,既然这汪直的绘画才能不错,又是昭德宫中的人,以后可以让他多画几幅画,倒也不错。 他心中正想着呢,已经有内侍回报:“陛下,尚公公到了!” 陈祖生一听尚铭到了,忙趁此机会又道:“陛下,尚公公一定是已经查明了陈海之死的真相了,老奴恳求陛下一定要将杀死陈海的真凶正法,以儆效尤!” 说着他又跪倒在了地上磕起头来。 “行了,朕明……明白你的心情,起来吧。”说完他又冲报事的摆了摆手,示意让尚铭进来。那报事的内侍去了。 在朱见深的心中,自从他继位以来,陈祖生便是司礼监太监,他毕竟是司礼监的老人了,这么多年来,他对司礼监的事也都是处理的相当不错,所以朱见深也是给了他足够的面子。 尚铭进来之后,看了看在场的众人之后,他特意在汪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臣尚铭拜见陛下!”尚铭作为东厂厂公,属于外廷官员,与司礼监其他太监不同,他是可以在皇帝面前自称为臣的。 “嗯……”朱见深嗯了一声,然后又示意让怀恩替他发问。 怀恩点头,往前走了一步开口问道:“尚公公,陛下此次召你进宫,你可知是何事?” 他都看到陈祖生在这了,猜也能猜到是什么事。 “回怀公公,是不是关于陈海被杀一案?” “不错,尚公公,陛下找你来,是要问你这案子查的如何了?可抓到杀害陈海的凶手了?”怀恩继续问道。 陈祖生则一直盯着尚铭的眼睛,他当然是最关心此事的。 “陛下,这件案子臣的确已经抓到凶手!” “哦?”怀恩一听这话,回头看了看朱见深,朱见深倒是并未表现的太过惊讶,而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让尚铭继续说下去。 “尚公公,是谁?到底是谁杀了陈海?”陈祖生在一旁急忙插嘴问道。 “陈公公,陛下面前,注意你的分寸!”怀恩立刻呵斥,陈祖生如此插嘴问话,在皇帝面前实在太过无礼。 陈祖生也自知刚才的行为不对,忙冲着朱见深道:“陛下,老奴一时情急,望陛下恕罪!” 朱见深自然也不会因为此事而责怪他,但是也没有理会他,算是给他一个警告,他转而问尚铭道:“是谁?” 他就是问到底是谁杀了陈海。 “这凶手就在殿外,陛下,是否要带上来?” 朱见深点了点头。 立刻就有人下去把尚铭抓住的凶手给带了上来。 这个人一带上来,除了陈祖生之外,其他人都不认识。 陈祖生也是辨认了一下之后,才认出了此人,他正是陈海家的那个下人,李三。 这李三此时已经是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浑身的都是血块,是被两个侍卫架着扶进来的,一进来他就躺倒在了地上。 “这……这不是陈海家的下人李三吗?尚公公,你说……是他干的?” 陈祖生此时的表情有些疑惑,他不太敢相信李三能干出这种事来,因为杀人总要有原因的,杀掉陈海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好处。 “陈公公,其实只有一个李三还是不够的,这件事是两个人一起干的,还有一个人,臣请陛下下令,允许臣抓捕他!” “哦?还有何人?”怀恩问道。 “正是昭德宫的内侍汪直!” 尚铭说着,抬手一指站在一旁的汪直。 朱见深听闻此言也是十分意外,之前他还让汪直去协查此事,想不到尚铭竟然指认汪直才是杀人者,这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要等尚铭继续说下去。 汪直在一旁看着尚铭指认自己,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他的神色却并未有什么变化,他依然神色如常的看着尚铭。 怀恩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尚公公,你是说汪直与李三合谋杀掉了陈海?你到底是如何查知?又有何凭证?” “怀公公,这李三就是凭证,就是他指认的汪直!不仅如此,这里还有一封汪直亲手写给陈海的书信,这封信的内容足以证明他与陈海之间还有暗中勾结!” 陈祖生听到这,他看了汪直一眼,表情也跟着变的有些得意。他当初从蒋贵那得到这封信的用处就是用来指正汪直的,尚铭这个时候终于将这东西拿了出来。 现在看来尚铭当初跟他说的那些话,也并非虚言。 朱见深接过书信仔细的看了看信中的内容,然后便将这封信放在了桌子上。 尚铭见朱见深看完不置可否,怕他不明白这信背后的内容,急忙上前解释道:“陛下,以臣的判断,这封信的内容之中大有乾坤。” 尚铭说到这顿了顿,朱见深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陛下,根据臣这几天来的调查,的确发现了不少隐秘之事……此事牵连极大!”说到这,尚铭还看了一眼陈祖生。 “但讲无妨!”朱见深回道。 “是!臣查到自从陈海升任内承运库少监并且负责管理珍宝阁以后。珍宝阁之中的藏品被他暗中偷走不少…… 而他在昭德宫中还有一个同伙,就是昭德宫的主宫太监段英!” 第一百四十章 段英归案 朱见深听了尚铭的这些结论,神色依旧不变,他只是命令道:“说下去!” “陛下,这陈海和段英暗中偷盗珍宝阁藏品之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汪直作为昭德宫中内侍,他其实暗中也已经察觉到了此事。 他见段英从中获取了巨大的利益,心中不甘。 所以他才给陈海写了这封信。他的目的是想要让陈海放弃与段英合作,转而跟他合作,然后他们再继续一起偷盗珍宝阁之中的宝物和藏品。” 朱见深之前已经知道珍宝阁之中藏品被盗的事情。 现在听了尚铭的分析,又拿起手中汪直的信看了看。倒是觉得尚铭说的很有道理。 然后他又撇了陈祖生一眼,眼神十分凌厉。 这意思就是:你竟然还好意思为了陈海来朕这里闹?你看看你这族弟干的好事。 陈祖生在一旁听的也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尚铭竟然丝毫都不顾及他,直接把陈海干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看到朱见深看自己,他急忙辩解道:“尚公公,你怎可随意污人清白?陛下,这应该只是尚公公的猜测罢了,老奴认为陈海他是被冤枉的,所有的事都是这个汪直干的!跟陈海无关啊,请陛下明察!” 他当初把这封信交给尚铭就是想要让尚铭将汪直指认为凶手,毕竟当日汪直在内市之上,让陈祖生吃了大亏,这件事他可是一直都怀恨在心的,有这么一个报复的机会他怎么会轻易的放过。 只不过现在尚铭的这招却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陈公公,看来你对令弟还不够了解!”尚铭却是淡淡笑道。 “尚铭,你这是什么意思?”陈祖生此时脸色都有些变了。 “什么意思?很明显,陈海他并不冤枉,如果他不是参与了偷盗珍宝阁之中的藏品,也不会招致杀身之祸。” “你……” 陈祖生指着尚铭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反驳理由,毕竟陈海偷盗本来就是事实。 汪直刚才在一旁听着尚铭说的这些话,心中其实早有准备,自从那日尚铭拿出那封书信之时,他便已经开始防备着尚铭了。 现在他看到尚铭跟陈祖生开始狗咬狗,心中只是暗笑。 “尚铭,你现在说陈海暗中偷盗珍宝阁藏品,到底有何凭证?陈海又到底是怎么被杀的?你确定你查清楚了吗?”陈祖生最后只能厉声问道。 其实这也正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现在所有人都不清楚到底这陈海之死是怎么一回事,包括朱见深在内听到陈祖生这么问,也都看向了尚铭。 尚铭此时的表情则显得智珠在握,似乎一切已经尽在他的掌握。 “陛下,在臣说明整个事情之前还需要传召一个人。” “谁?” “昭德宫主宫太监段英。” “准!” 立刻有人便出去宣召段英去了。 尚铭则继续跟朱见深道:“陛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臣其实已经全部查明这整个事情的经过其实是这样的…… 陈海与昭德宫的主宫太监段英俩人,一直暗中偷盗珍宝阁之中的藏品,由于陈海掌握着昭德宫的进出账本,只要他在账本上做些手脚,那么这些事便不会被人发现。 但如果只是他自己,他并不能经常出入昭德宫,所以段英作为昭德宫的主宫太监却是与他合作的最合适人选。 两个人一拍即合,便开始暗中从珍宝阁中偷盗藏品,这件事他们究竟干了多久,臣还没有查清楚,但是只要问一问段英便清楚了。 而汪直作为昭德宫中的内侍,他暗中发现了段英与陈海之间的事,知道他们通过偷盗这些藏品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他当然不甘心只是做一个旁观者,便写下了这封信给陈海,打算代替段英与陈海合作。 而且他这封信里他还暗室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汪直他准备要下手除掉段英!不然他不可能写下“一月之内代英”这种话,毕竟段英这主宫太监当得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被他取代呢。 可是事情巧就巧在陈海还没有收到这封信,汪直便出事了!这封信也并没有送出去。” “出事了?尚公公说的难道是之前五彩杯丢失一案?”怀恩听到这里插口问道。 “怀公公所言不错。那五彩杯丢失一事其实是段英部下的一个局,段英当时已经提前知道汪直有想要对付他的想法,他便将计就计,他打算在汪直对他下手之前,先干掉汪直,所以才有了五彩杯栽赃一案!” “这件事陛下还下令让汪直去查,他至今还没有查出结果,尚公公又是如何得知此案是段英的栽赃给汪直的呢?”怀恩又问道。 “怀公公,那是因为我找到了一个证人。 这个人就是惜薪司的黄兴,我的手下调查出来,他是段英在宫中的一个亲信。 便把他抓进了东厂大牢,严刑拷打之下,他已经招供了。 段英当日让黄兴借着到昭德宫送木炭的时机,将那五彩杯暗中放入汪直的房中,这件事的确是汪直被栽赃嫁祸的! 这里还有黄兴的供词为证!” 说着尚铭拿出一张纸,递给了怀恩。 朱见深从怀恩的手中接过这张纸仔细的看了一下,这黄兴的口供内容的确是与尚铭说的一丝不差,想不到这件事竟然真的是段英搞的鬼。 这么一来倒是证明了汪直在五彩杯一案之中的清白。 正在这时,段英已经被人带了进来。 “老奴参见陛下!” 段英上前给朱见深行礼,他一看这武英殿中这些人,就感觉到今天的事似乎有些不妙。 朱见深还未说话,尚铭倒是先开口了。 他一看到段英到来,立刻逼问道:“段英,你终于到案了!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跟陈海一起暗中偷盗珍宝阁之中藏品的?” 段英一听这话,慌忙跪倒在地辩解道:“陛下,老奴不明白尚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段英,你现在到了这武英殿中,在陛下面前,你还打算不说实话吗?陛下……那黄兴的供词……” 朱见深冷哼一声,便将黄兴的口供还有汪直的书信拿给了怀恩,让怀恩拿给段英自己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尚铭审案(上) 段英接过黄兴的供词看完了之后,表情变得有些呆滞,然后他急忙跪倒磕头道:“陛下,这……这……老奴是冤枉的……” 尚铭冷冷的道:“段英,你该不会说你不认识这黄兴吧?我现在就可以叫人把他带来跟你对质!” 段英听到这话,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忽然,他指着汪直大声道:“这都是……都是汪直的错!都是他!是他想要对付老奴,老奴为了自保,也只能是先下手为强了!老奴当时的确是设计陷害了他,但是老奴绝对没有与陈海一起偷盗珍宝阁里的藏品!请陛下明察!” 段英如此说,其实倒是也说的过去,毕竟汪直的那封信只是很隐晦的说起这件事,虽说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其中隐含的意思,但是要说靠着这个就证明段英与陈海勾结偷了珍宝阁的东西,倒也无法完全证明。 “段公公,直到此时你还要否认吗?”尚铭继续冷笑道。 “尚公公你说我跟陈海联合在一起偷盗珍宝阁的藏品,那偷盗的东西在哪?你可有物证?”段英反问道。 尚铭听到这话,却是冷声说道:“想要找回这些东西也不难,只要抓你回我东厂大牢,我会让你开口的!” 段英听的出来,他这么说显然他还没有找到那些被盗走的赃物。 他抓住这个机会立刻反驳道:“陛下,尚公公没有任何的人证、物证就要缉捕老奴,求陛下给老奴做主!” 朱见深也知道段英一定会这么说的,毕竟他现在还是昭德宫的主宫太监,如果没有人证物证便将他缉捕恐怕于理说不通。 他现在急于想知道关于陈海之死的细节,反正段英的事也可以日后慢慢审问,便看向尚铭道:“你先继续说……说下去!” “是!陛下。汪直的这封信之所以没有送出去,也是因为汪直派去送信的内侍蒋贵在他那天出事了之后,便背叛了他。蒋贵并没有替他给陈海去送信。 而汪直则是因为没有收到陈海的回信,心中恼怒,所以才联合了李三,杀害了陈海!” 尚铭说着,指了指躺在地下已经奄奄一息的李三,然后又看向了汪直,汪直则是一脸事不关己看热闹的表情,任凭尚铭如何说,他也不回嘴。 怀恩也看了一眼汪直,然后问道:“尚公公,陈海这件案子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汪直到底是如何作案的?陈海死的时候房间的门窗都是从内反锁,他杀掉陈海之后又是如何从这房间之中逃出去?” “怀公公,这人其实并不是汪直亲手所杀,而是汪直指示李三杀的人!” “哦?” “陈海被杀当日,汪直便来到了陈海家中,让李三在陈海喝的茶水之中下了蒙汗药,迷晕了陈海,然后汪直命令李三将陈海溺毙在浴桶之中,伪造了现场陈海意外致死的假象。” 尚铭说着,还指了指李三道:“此人经过审讯,已经交代了所有事情,这里也有他的供词!” 说着尚铭又从怀中掏出一份供词,正是李三的供词。 怀恩将供词拿了交给了朱见深,朱见深看了一遍跟尚铭所说的几乎差不多。 本来尚铭以为此时朱见深必然会勃然大怒,直接将汪直拉下去先押起来再说,可是朱见深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朱见深将供词往怀恩的方向扔了过去,还用手指了指。 怀恩明白这是让他也看看。 他便将供词之中的内容看过了,他立刻就明白了朱见深的意思。 便问道:“尚公公,这李三的供词之中,却并未供述他是如何从全部反锁门窗的房间内出来的?即便他是陈海家的下人有所有门锁的钥匙,但是想要做到这一点也是不太可能的?” 朱见深也点了点头,显然他对这供词之中的内容不太满意。 尚铭的脸上此时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他有些犹豫的说道:“关于这一点……其实臣还有其他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是汪直干的!” 汪直在一旁看到此处,知道尚铭这是在逃避这个问题,很显然他是无法解释这陈海之死的密室之谜,便岔开了话题。 “臣得知在陈海死的那一天,汪直与臣的手下徐光一起曾去过长胜赌坊,这长胜赌坊的背后东家,正是滇南左布政使吕囦,而在京城之中负责打理赌坊的正是他的长子吕锦!” “嗯?”朱见深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牵扯到了这个吕锦。 正好这个吕锦刚被押了下去,他冲怀恩点了点头,怀恩忙命人将吕锦给带了回来。 吕锦被带回来之后,还以为是万安来救他了。可是当他看到武英殿上这些人脸上的表情,还有这些人看自己的这个架势,显然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被带上来之后,怀恩问道:“尚公公,吕锦与此案有什么关联?” 吕锦一听什么案子与自己有关,却是完全懵了。 “怀公公你先别急,且听我说完。当我怀疑汪直就是杀害陈海的凶手的时候,便跟徐光详细了解了一下陈海死那天发生的事情,却发现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 当日徐光因为一点私事与吕锦赌坊的人发生了争执,起因是他的一个亲戚被赌坊给扣住了。 他无计可施之下,便找到了汪直去帮忙,汪直去了之后,当时也并没有解决此事。 可是汪直却依然非常自信,他拉着徐光去了赌坊对面的酒楼里喝酒。 然后过了一阵子,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没过多久吕锦便亲自来给汪直道歉,并且还放出了被扣押的徐光的亲戚,光是这件事就十分让人怀疑了。 然后我便命人暗中盯着这家赌坊,后来却还是被我发现了一个新的证据!” 尚铭说道此处顿了顿,看了看在场所有人的表情,怀恩和朱见深都等候着他的下文,而汪直这时却并没有看他,不知道心中在盘算什么。 吕锦听了这些话,心中挣扎。那日的事是钱顺让他去道歉的,但是如果把这件事说出来,就势必要讲清楚钱顺与他家之间的关系,这么一来岂不是把钱顺也给装了进去…… “陛下,臣派去赌坊打探的一个手下回报,说发现了疑似昭德宫失窃的那些藏品,就藏在吕锦赌坊之中!” “哦?”怀恩听到这也觉得有些意外,他又看了一眼吕锦。 吕锦慌忙否认道:“没有,陛下,草民绝对没有什么昭德宫之中的藏品!尚公公……他一定是弄错了!” 尚铭则冷哼道:“吕锦!你现在敢这么说,是因为那些东西在我派人去查抄的时候,已经被你暗中给转移走了!而通风报信的人,正是汪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尚铭审案(下) “陛下,这就是臣要跟你说的第二件蹊跷的事,臣昨日派徐光去长胜赌坊起获那些赃物,却不想徐光半路上碰到了汪直,汪直说他的一个朋友被赌坊给扣住了,让徐光帮忙把人要出来。 徐光当时也很纳闷,以汪直跟这赌坊的关系,为什么要找他帮忙要人? 当时汪直却并没有说明理由。 徐光不好推辞,便答应了他。去了赌坊之后,他便与吕锦交涉要求搜查赌坊,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搜到,之前臣的手下明明就有打探到那些东西就在赌坊之中,可等徐光去了之后,那些东西却突然不翼而飞。” 尚铭说着,盯住了汪直。 “然后臣便又派人仔细的查了查,却原来是在徐光和汪直到达之前,便有一个宫中尚膳监的内侍先到了吕锦的店里大闹,后来就被吕锦的人抓进了地下暗室之中,而这个人就是汪直的在宫中内书堂的同窗好友,尚膳监的内侍吴起!” 尚铭说到这,顿了顿看了看所有人都在听他讲述,他继续说道:“这两件蹊跷的事情放在一起,很明显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赃物就是汪直卖给吕锦的,他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知道徐光带人来赌坊拿脏,他便先找吴起去给吕锦送信,然后再亲自出现拦住徐光,如此一来,才让徐光扑了个空,这些赃物也完全没有找到。” 吕锦听到尚铭这么说,他心中倒是一动,如果附和着尚铭的说法,是不是便可以拉汪直下水…… 毕竟刚才汪直当着皇帝的面拆穿了他,让他原本计划好的一切都付诸东流,而受到他的连累,他爹这个兵部尚书的事,恐怕也要凉了。 他心中虽然恨极了汪直,他在一瞬间也动了这个念头,只不过转念又想,冒认画师这个事,皇帝没有立刻处置他,就是看在万安的面子上。如果找万安帮他说个情,或许此事还有缓和的余地。 但是如果承认与汪直暗中勾结,倒卖昭德宫中的藏品,那这罪名恐怕就大了。 他心中还在犹豫着该如何说,怀恩已经说话了。 “尚公公,你这么说,也就是没有找到那些丢失的藏品了?” “呃……是的。但是现在我很确定这些东西是在吕锦的手里,只要严刑拷问他,一定可以问出来。” 吕锦听到这急忙道:“陛下,这件事草民完全不知情,草民绝对没有跟汪公公买过什么宫中藏品,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最终还是决定要撇清自己的关系,毕竟这件事更加严重,即便是要报复汪直也不能通过这种手段。 尚铭看了吕锦一眼,冷笑道:“你现在当然不会承认。等你进了东厂大牢,你就什么都肯说了。” 言下之意,是要把吕锦投入大牢,然后严刑拷问。 其实尚铭从吕锦这里得到的这些消息完全都是意外收获,当初如果不是项忠拜托他去查吕锦,他也不会查到这些。 尚铭现在心中十分得意,一来可以帮项忠间接剪除了吕囦这个竞争之人,另一方面又帮陈祖生干掉了汪直。这两个人以后都欠他一份人情。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破获了这起案子,还会得到皇帝的赏识和重用,一举三得。 尚铭已经把他的话说的差不多了,他现在是将杀害陈海的罪名扣在了汪直的头上。 怀恩听到这,心中却还是有很多疑惑,之前汪直和吕锦在这比拼画技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的把吕锦给揭穿了。 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俩人虽然是认识,但根本不可能是尚铭所说的那种关系,甚至怀恩还从吕锦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他对汪直的恨意。 而且尚铭的这番推论之中,还有很多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尤其是陈海死的时候那间密室他都是含糊其辞的遮掩了过去。 怀恩想到了这些,朱见深自然也想到了。 他看向朱见深,此时朱见深依然保持的他的一贯作风,不到关键时刻,从不发表意见。 怀恩又看向汪直问道:“对于尚公公的这些话,你还有何话要说吗?” 汪直之前一直都在看着尚铭的表演,此时怀恩问到他,他才终于站了出来道:“怀公公,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小的跟吕锦之间绝不可能像尚公公所说的合作关系!” 尚铭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他见汪直说完,怀恩竟然点了点头,而更让他意外的是,连朱见深也跟着微微点了点头。 “汪直,你还想狡辩?你难道能否认你提前让吴起去给吕锦通风报信的事吗?”尚铭立刻追问道。 “关于这件事,我会给尚公公一个合理的解释的,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先问问尚公公,你刚才的这番论断之中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 尚铭并不正面回应汪直的问题,而是转而对朱见深道:“陛下,汪直这就是在强行狡辩,臣认为应该立刻把他交给臣回去严刑审问!” “陛下,尚公公只要能够回答奴婢这个问题,奴婢立刻就跟他回去受审!” “陛下……”尚铭还想再说,却听朱见深道:“问吧。” 这一下把尚铭给噎了回去。 汪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转而看向尚铭道:“尚公公,这可是陛下的命令,你可要照实回答。既然你说是我命令李三杀掉了陈海,其他的我都不问,这李三杀完人之后,他到底是如何从陈海的那间完全反锁着的房间之中离开的?” “这个……”这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之处。 尚铭当然想过要解决这个问题,他也曾经反复问过徐光当天的情形,徐光是他的手下当然不敢隐瞒任何细节。 可任他如何调查,终究是没有弄明白这个问题,所以他之前对此事都是含糊其辞,不敢正面回应。 那李三完全是被他屈打成招,才写出的这篇供词。 “陛下,您看这么重要的问题,尚公公似乎回答不上来啊?” 尚铭也只能辩解道:“这只是你用的诡计罢了,只要……” “只要对我用上大刑我就会招供了是吗?尚公公你对李三用的也是同样的办法吧?李三被你打成这样,屈打成招,你让他指认谁,他就只能乖乖的去指认谁,我说的没错吧,李三?” 汪直说着话,突然蹲下身问向了李三:“李三,尚公公是不是对你屈打成招?现在陛下在这,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要是不想被冤枉死,就赶紧跟陛下说明真实情况。” “汪直,你这是在利诱李三!李三,你难道还想翻供不成?”尚铭立刻用威胁的语气吓唬李三。 “李三?如果你没干过,你就摇摇头,其余的你都不必再管。我自会帮你证明清白,现在就看你是信我还是信他!” 他说着,用手指向尚铭。 第一百四十三章 真相(一) 由于李三被尚铭打的浑身是伤,连说话都有些费劲,但是他明知道自己是冤枉的,又怎么可能甘心被降罪下狱,汪直这些话无疑给了他生的希望。 他现在靠着强烈的求生欲在强撑,看到这一丝希望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摇了摇头。 尚铭没想到李三竟然敢当庭翻供,厉声对李三道:“李三,在陛下面前翻供,可是欺君之罪,你就不怕陛下祝你九族?” “李三,你本就是无罪之人,何必怕别人的威胁!” “小……小人……是冤枉的!”李三终于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这几个字,虽然他只是社会最底层,最卑贱的奴仆,但是他同样有着对生的渴望,他同样想要活下去。 汪直现在给了他这个勇气,他必须要抓住。 李三说过这话之后,汪直突然站起身,面容一整,冲朱见深躬身行礼道:“陛下,李三并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关于陈海被杀一案,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经过,以及杀人凶手到底是谁,奴婢已经全都弄清楚了!” “讲来!” 朱见深在上边看了半天,毕竟尚铭调查的这些,有些勉强算说的通,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解释清楚。 这李三又当庭翻供,看来这其中必有隐情,既然汪直说他全部弄清楚了哦,那就听听汪直是怎么说的也无妨。 既然朱见深要听,尚铭也没有办法阻拦,他倒是也想要听听看汪直到底是如何破解这件迷案的。 他不信连自己都没有彻底搞明白的一件迷案,这十二三岁的汪直能查明白。 他便也不再说什么,在一旁等着汪直出错。 “首先,尚公公前半部分说的都没有错,陈海的确是跟段英暗中勾结,利用他的职务之便,暗中在珍宝阁账本之中坐下了手脚,很多进入珍宝阁的东西他都没有录入到其中,这么一来,好方便他后期将这些东西偷走。” “但是陈海毕竟不是昭德宫中的人,他需要找一个昭德宫内部的人合伙来干这件事情。由他负责账本,而另一个人负责偷盗。这个人就是段英!” 说到这,汪直指了指依然跪在地上的段英。 “你这是血口喷人!”段英依然不肯承认这件事。 “段公公,先别忙着骂我,等我说完这所有的一切,你再看看我说的到底对不对……” 汪直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 “本来俩人合作本就是天衣无缝,贵妃娘娘也十分相信他们,想不到他们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一切都相安无事。 但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却出了岔子,陈海在城西打算买一块地,所以需要大量的银子。他一时之间却也筹措不出这么多银两,便又把主意打到了贵妃娘娘的珍宝阁上。 很多进入昭德宫的东西他虽然已经记在了账本之中,却依然还是让段英想办法给偷了出来。 如此一来,这账本就对不上了,但是段英却并不知道此事,他依然按照陈海的指示暗中盗走珍宝阁中的藏品。” 段英又想说些什么,可他偷眼看了一眼朱见深此时的眼神,却是不敢再插话了。 只听汪直继续说道:“可是好巧不巧的是,昭德宫中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出了事,段英不知道从哪听说到了谣言说我要对付他。他索性便先下手为强,他命令惜薪司的黄兴暗中将贵妃娘娘最喜爱的五彩杯放在了我的房间,打算栽赃嫁祸……” 怀恩听到此处插口道:“汪直,这些事情陛下都已经知道了,现在让你说的是有关陈海被杀一案,以及珍宝阁被盗的藏品到底去了哪里?” “怀公公,小的正要说到这里……” 汪直顿了顿,继续说道:“陛下下旨命我去查询这五彩杯丢失一案,我自然首先就找到了陈海,想看看有关五彩杯进出昭德宫的账本,可陈海一开始明明答应了我将账本给我,可是后来我屡次三番想要找他,他却是一直都是避而不见……” 汪直说到这,目光却停留在了陈祖生的身上。 “陈公公,想必这段时间他应该有找过你吧?” “你少废话,他有没有来找过咱家,跟这案子又有什么关系。”陈祖生不耐烦的道。 “陈公公,这陈海之所以对我避而不见,就是因为他的账本上出了问题,他怕我查出问题来。这一点有我从陈海家起获的珍宝阁账本为证,这一点你不会否认吧?” “哼,账本咱家又没有看过什么账本,怎么知道里边有什么不对的。”陈祖生否认道。 “这就奇怪了……假如我是陈海,我一定会找到你这个族兄帮忙想办法的,因为账本上的问题一旦被发现,那可就是大罪,陈海根本就吃罪不起。” “咱家不懂你在说些什么,陈海有没有篡改账本,这件事咱家并不知情。”陈祖生则是继续冷淡的回应。 “汪直,说重点,到底陈海是被谁杀死的?”怀恩这时候提醒道。 “怀公公,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与陈海之死有关。陈海当时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之下,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将这件事栽赃嫁祸给别人,这个办法可能是陈海自己想到的,也有可能是有人帮他想到的……” 汪直说到这,又看了一眼陈祖生。 陈祖生表面上依然面不改色,也并不搭汪直的茬,可心中却是大为惊疑,这小子怎么可能猜的这么准?连自己给陈海暗地里出的主意他都猜到了? “你说陈海怕事情败露,便想到要把这件事栽赃嫁祸给别人?”怀恩思考了一下问道。 “不错,这个最合适的人选当然就是……段英!” 汪直说着又看向了段英。 “如何嫁祸给段英,这件事陈海可能犹豫了很久,但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一种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杀掉段英!” 汪直说这话的同时,还在观察着段英,段英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你说什么?是陈海想要杀掉段英?”怀恩则是愣了一下问道。 “正是,陈海只要杀掉段英,然后再将珍宝阁的账本以及从昭德宫中盗出来的赃物找出一两件全都塞在段英的尸体上,等他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看到他身上的这些东西,任何人都会以为段英这是畏罪自杀,这样一来陈海便可以将这些事完全嫁祸在段英的身上。 毕竟一个死人是没有办法为自己辩白的。陈海也可以顺利的脱罪了。” “这么一说,那最后死的为什么会是陈海?”怀恩继续问道。 “怀公公,这事还得从陈海死的那天开始说起……” 第一百四十四章 真相(二) “昭德宫内侍张谦被我派去暗中盯梢段英在宫外的宅子,他看到陈海在他死的当天上午曾经去过段英家。他在段英家中没呆多久就又出来了。这些都是张谦亲眼所见,他可以作为人证。” “陈海去找段英,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陈祖生这时候说道。 “陈公公,我刚才说了,陈海想要把这件事情完全嫁祸到段英身上,那么他去找段英当然就是想要动手杀他!” “荒谬,他到段英家去杀段英,段英家里应该还有其他人吧?他难道不怕被人发现?”陈祖生冷哼道。 “陈公公,顺天府尹在接手这件案子的时候,曾经在陈海的衣服里发现了一包使用了一大半的蒙汗药,这蒙汗药便是陈海用来谋害段英的证据。” 这蒙汗药的事还是尚铭当初告诉汪直的,尚铭听到这也回忆了一下,那包药的确是从陈海的衣服当中发现的,难道真如汪直所说,陈海是要对段英下手? 汪直这时又看向段英问道:“段公公,当天陈海是不是有找过你?” “他……他的确是找过,他来只是想跟咱家了解一下昭德宫中情况。但是没多久他就走了,他也并没有给咱家下什么蒙汗药,你刚才说的根本就是一派胡言!”段英自然是否定了汪直的说法。 “段公公,你先别急着否认,听我说完。我想当时发生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陈海来了之后,你给他上了茶,他却趁你不备的时候在茶里下了蒙汗药,你被他的蒙汗药迷晕了过去,然后他便离开了你家。” 段英听到这忙否认道:“陛下,汪直这……这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段公公,陈海之所以会急匆匆的从你家离开,是因为你跟他说了贵妃娘娘急着要见他的事,而当时我又正好不在宫中,他为了既不得罪贵妃娘娘,又可以避开我,便急匆匆的赶进了宫中,帮贵妃娘娘从珍宝阁中取出娘娘想要的东西来。 陈海到你家找你,应该是你们早就约好了的,当天早上我亲眼看到你很早就出宫去了,其实他约你那么早见面一方面是为了打探我的动向,另一方面就是要动手杀你,你应该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你家动手迷晕了你!” “你简直是胡言乱语,陈海在我家把我迷倒,难道我家的下人不会察觉吗?”段英继续否认道。 当然这并不是段英自己的疑惑,所有人都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不,他当然不怕会被别人察觉,因为你在那个时候已经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你的异状!” “你……这完全都是你的异想天开!”段英听到这,表情有些微变。 “是吗?我这里还有一份供词,是段英你家中的下人黄小武供述的……”说着汪直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 “什么?”段英愣了愣。 “这供词之中黄小武供述,那天陈海离开段英家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段公公晚上想吃鱼,你速去买点鱼回来!’ 黄小武听完之后丝毫没有怀疑,便立刻出门去买鱼了。这黄小武是段公公家的唯一下人,陈海顺利的将黄小武支走,等黄小武回来之后他即便发现段英不在家中,也不会怀疑什么,只是以为段英出去了。陈海当时考虑的还是相当周全的。” 此时怀恩问道:“汪直,如果真的按你所说陈海将段英迷晕,那段英人到底去了哪?最后为什么是陈海死了?” 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些事情之间到底有何联系。 “怀公公别急,这就说到了重点了……” 汪直说到这,忽然目光又看向了陈祖生。 “陈公公,我之前还查到一件事,就是段英现在宫外的这间宅子,曾经是属于你的?” “是又如何?”陈祖生没想到汪直突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他知道这件事不难查出来,便也不否认。 “那这房子之中,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汪直继续问道。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咱家什么都不知道!” 陈祖生否认之后,汪直却并不在追问下去了,而是转头看向朱见深道:“陛下,陈海为什么会被人杀死在一个内部完全反锁的房间,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其实藏在这房子里!” 朱见深之前一直都凝神听着汪直的分析,听他说到这里便立刻回道:“快讲!” 他此时显得对这件事极为感兴趣。 汪直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图,显然这张图是他自己画的图。 “陛下,请看!从表面上来看,段英家的房子在羊毛胡同,并且大门朝南开,而陈海家在盆儿胡同大门朝北开,在陈海家和段英家中间还隔着一条盆端胡同。 可是奴婢仔细的分析了一下两家宅院的结构才终于发现了一个之前都忽略的问题,这两家的卧房都建在了宅院的最深处…… 其实陈海卧房的后院与段英卧房的后院仅仅只是隔墙相望而已!他们离的非常近!” 怀恩立刻从上边下来把汪直手中的地图拿给了朱见深看,朱见深仔细看了看汪直所画的这一副两家的平面图,却是感觉非常不可思议,这平面图画的一目了然,他立刻就明白了汪直所说的意思。 只听汪直继续说道:“尚公公在检查陈海房间的时候,曾经在他的床下发现了一间暗室,这间暗室奴婢也曾经进去看过,那里边并不通往任何地方,只是一个长宽都在三丈左右的暗室而已。” 汪直说到这,顿了顿,然后他继续说道:“可偏偏还有一件更加凑巧的事,在段英卧房的床下也有这么一间同样的暗室……” “什么?” 所有人听到这个事情,包括尚铭在内都没有想到。 汪直说到这却又冲朱见深道:“陛下,要说明这件事,奴婢需要传召一位人证上来!” 朱见深正听到关键的点,毫不犹豫的道:“宣!” 所有人都看向了武英殿门口方向,想知道来的证人究竟会是谁。 不多时,只见从武英殿外进来两个人,让人意外的是,其中一个人在场的几乎都认识,他竟然是御马监太监王敏! 而跟在王敏身后的是一位老者,大约六十岁左右。到了大殿之上,他立刻就跪了下去给朱见深磕头。 王敏则是走到近前,先是给朱见深行礼,然后才开口道:“陛下,奴婢受汪公公所托,帮他找来了这位人证!”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真相(三) 尚铭见到御马监王敏出现,暗中与陈祖生对望了一眼,两人此时表情都有些微妙。 怀恩则问道:“汪直,你这到底是何意?此人是干什么的?” “怀公公,这位匠人名叫马大明,他曾经是御用监中的匠人,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参与过陈公公家中房屋的重修……” 陈祖生刚才就看这老者似乎有些眼熟,此时听汪直一说,他这才有了那么点印象,可他依然不知道汪直找来这个人到底是何意。 “陛下,奴婢听说王公公之前曾经在御用监当过少监,跟很多宫中的匠人十分熟悉,便托王公公帮忙查问,这才找到了这位匠人马大明,他当初帮着陈公公重修房子。 这重修的房子正好就是现在陈海和段英两人住的宅子,重修的时候这两所宅子都同属于陈公公!”汪直顿了顿,看向陈祖生道:“陈公公,我说都没错吧?” “咱家……记不太清楚了!你说有就有吧。”陈祖生含糊其辞的应了一声。 “陈公公,如果你记不清,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当时你公务繁忙,整个重修的过程都是由陈海负责监督的!”汪直继续说道。 见陈祖生并不搭茬,汪直继续道:“这两所宅院也是在同一时间重修的。陈海在负责重修这两所宅子的时候,曾经暗中在两所宅子最深处的卧房之中都修过一间暗室!” 汪直说到这,陈祖生这才想了起来,陈海当时的确曾经跟他提过这件事,只不过这两所宅子他后来也没怎么住过,早就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去了。 只听汪直继续说道:“其中一所宅子,陈公公后来转手卖给了段英,而另一所宅子,则是由陈海暂住!” 他回头看向马大明问道:“马大明,刚才我说的这些可有遗漏?” “没有!当初陈海公公就是这么交代的!”马大明跪在地上急忙回道。 马大明说完,汪直便抬头看向陈祖生:“陈公公,不知这件事你可还有印象?” “这件事……过去太久了,记不得了!”陈祖生则是摆了摆手。 汪直见陈祖生矢口否认,便也不再逼问他而是继续说道:“陛下,奴婢之所以找来马大明就是为了说明那个杀人凶手到底是如何从陈海家完全反锁的房间出去的,其实……这两间暗室是相通的!” “相通的?” 直到此时众人才恍然间明白,汪直为什么绕了半天圈子要说明这件事。 尚铭则立刻反驳道:“不对,不可能,我当初找人看过了陈海床下那间暗室是没有任何机关可以出去的!” “尚公公,你先别急……马大明,你来说明一下吧?” 马大明来之前王敏都已经吩咐好了,他来就是为了说明此事的,听到汪直让他说,他便立刻开始介绍道:“小人遵命!其实是这样的,这两所房子暗室的机关设置有些特殊,由于两间暗室中间用来连接的石墙太厚,无奈之下这机关只能安装在其中一面才能触发。 所以在段英公公床底下这间暗室是可以打开并通向陈海公公家的暗室,可是从陈海公公家那边却并不能打开这个机关!也找不到机关的所在。” 怀恩此时已经听明白这里边的意思了,“那也就是说,从段英家是可以偷偷潜入陈海家的?那陈海便是段英所杀了?” 汪直却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摇头道:“凶手并不是段英!” “什么?不是段英?” “当时陈海用蒙汗药迷倒了段英之后,便把段英用绳子捆上,然后他打开段英床底下的那间暗室入口,把段英拖进了那暗室之中,他从段英家这边把连通两间暗室的机关打开了,然后又把段英拖进了陈海自家床下的暗室之中。 按照陈海的计划,如此一来,谁都不会发现段英的踪迹,段英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家中消失了。 其实他本应该当时就下手杀掉段英,可是我猜测他毕竟没有亲手杀过人,一时之间却下不去手。他心中又想着宫中贵妃娘娘的事,所以便暂时将段英放在了暗室之中,他打算等解决了宫中的事,回来再杀掉段英。可是他根本没想到事情在他走之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尚铭这时候摇了摇头道:“汪直,这些都是你臆想出来的吧?段英如果当时就已经被陈海迷晕了,他现在又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活在这里?简直是笑话!” “不愧是尚公公,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的确如果事情只是这样的话,段英是活不到现在的。他之所以还能活着,那是因为当时在段英的房中还藏着另一个人,那人躲在暗处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陈海迷晕段英到底有什么目的,便一直躲在暗中没有出来,他一直都在观察着陈海的一举一动。” 汪直说到这,就又看向了段英,此时段英脸上的肌肉又在微微抖动着。 “你说段英房中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尚铭问道。 “这个人,就是杀害陈海的真正凶手!”汪直回道。 “哦?” “陈海走了之后,这个人便打开了机关进入暗室之中,割断了绳子,救出了段英,这根绳子便是当时在陈海家暗室之中发现的那一根,尚公公,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你这么一说……这绳子……”尚铭自然是想起了在陈海家暗室之中发现的那根绳子,他当时并未觉得这绳子有什么异常,此时被汪直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不仅如此,在陈海家的暗室之中放着的就是陈海之前从昭德宫中盗出来还没来得及销赃的一些珍宝阁藏品,段英被那人救醒后,看到如此多的贵重物品立刻就动了贪念。 段英当时心中一定非常愤怒,毕竟当天他还好意提醒陈海昭德宫中的事,可陈海竟然打算杀他! 既然是陈海要杀他在先,他索性便将计就计…… 一个堪称天衣无缝的计划便在他脑中形成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相(四) 怀恩听着汪直所说,瞥了段英一眼然后问道:“你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段英当时计划出来的?” “不错,段英计划好了一切之后,便将暗室里的赃物搬了出来,直接搬到了他的家中。 陈海进宫处理事情来回至少需要两三个时辰的时间,段英立刻就决定直接销赃,他知道我可能派人暗中盯着他,所以他命人雇来了五乘轿子,目的就是扰乱盯梢人的视线。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他万万没想到恰好在这个时候,他的心腹手下周福来找他有事商量。 当时的段英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应对周福,正好他雇佣的五乘轿子也到了,他便让周福坐了其中的一乘离开,把他给打发了。 只不过周福当时发现了段英神情有异,他暗中趴在墙头看到了段英偷偷的搬运的这些东西,正是昭德宫中失窃的东西。” 段英听到汪直说到了周福,额头上的汗已经滴落了下来,他似乎是没有想到周福竟然也背叛了他。他此刻只能是低着头,谁都不看。 只听汪直继续道:“陛下,奴婢刚才所说的这些事情,昭德宫内侍周福都是亲眼所见,他可以为作为人证!” “找来!”朱见深听了,便命令道。 怀恩急忙找人又去找周福,然后他又问道:“那照你这么说,段英将这些赃物又卖给了谁?”。 “段英安排妥了一切之后,自己则坐着其中一乘轿子带着那些赃物去到了……” 汪直说到这,顿了顿,然后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吕锦道:“吕锦的长胜赌坊!” “什……什么?”吕锦闻言就是一愣。 “吕公子,你一定没有想到,你的手下毕老二背着你收的这些东西竟然会是昭德宫中失窃的东西吧?” “这……”吕锦此刻的表情也是极为复杂,有惊愕、有慌乱、有愤怒、还有后悔。 “其实不光是你,就算是毕老二他也认不出这些东西,段英将这些赃物廉价卖给毕老二,他觉得有利可图,便偷偷的给收下了,藏在了你们赌坊的地下暗室之中!只不过后来我去找的时候,被你们给转移走了。” 吕锦这才知道汪直那天去赌坊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那现在这些东西呢?”怀恩急忙问道。 “应该还在吕锦的手里!”汪直指了指吕锦。 “这……这……这绝不可能,我没有收过!”吕锦急忙否认,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吕公子,你还不肯承认吗?” “我没有收过,你让我承认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些东西在我那?”吕锦依然嘴硬道。 “吕公子,证据就在眼前,你难道还不自知?”汪直双眼紧盯着吕锦,逼问道。 “你……你休想骗我!你这完全就是冤枉我!陛下,汪直是因为刚才那幅画的事对草民心中怨恨,所以才这么污蔑草民!草民实在是冤枉啊!” “吕锦,你想要证据是吗?”汪直说话的同时,也回过头看向朱见深道:“陛下,奴婢想请问,桌子上的这副画可是吕锦献给陛下的?” 这幅画正是吕锦之前送给朱见深,此时依然还放在朱见深的案头。 朱见深低头疑惑的看了看那副画,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奴婢没有看错的话,这幅画应该是画圣吴道子所画的……《天王送子图》吧?” 怀恩接口道:“吕锦送这幅画的时候,你还没有来,你应该没看到这幅画吧?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幅画的内容的?” “那是因为这幅画便是当日万阁老献给贵妃娘娘的,也就是那日贵妃娘娘要献给陛下的那份礼物。 当日贵妃娘娘命陈海将画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命他在账本上记录一下取出的时间。因为当天陛下没有去,所以又把画暂时放回了珍宝阁中保管。 陈海也知道这幅画价值。他当时的想法是,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要将所有的事都栽赃给段英,不如趁机会再多拿一些东西! 他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画暗藏在了身上,带出了宫去,当时也没有人会怀疑他去搜他的身。 而这幅画最终……却是落入了段英的手中!” 当初万安献上这幅画的时候,只有汪直、万通、还有万贵妃看过。 最后一个看到这幅画的人,便是陈海。 万贵妃不懂画,更不认识画圣吴道子。她为了给朱见深一个惊喜,便也没有跟他说起这幅画到底是什么。 吕锦当初看到毕老二给他献上了这幅画,毕老二只说是无意中收来的,他没有跟吕锦细说经过。 吕锦便想到要借着这次面圣的机会,献给朱见深,他深知这画圣吴道子的画价值连城,而朱见深又是爱画之人,只要献给他的话,一定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不过他生怕万安如果看到了会把这幅画开口要走,如果他不给还不合适。所以他才瞒着万安将这幅画献给朱见深,却没想到这竟然是昭德宫中被偷走的赃物。 如果万安看到这幅画的话,肯定不会是这种结果,吕锦这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吕公子,请你解释一下,这幅昭德宫中的藏品画为什么会到了你的手中,而你又把他献给了陛下?” “我……”吕锦已经完全傻了。 还没等他说话,朱见深已经下令道:“将此……此人拿下!给朕搜!” 之前吕锦冒充画师一事,由于是万安推荐他来的,朱见深还想看看万安怎么说。 可是现在吕锦竟然私下买卖宫中被盗赃物,而且这幅画竟然就是万贵妃当时要献给他的礼物,这个他可真的不能再容忍了。 怀恩急忙补充道:“搜查京城之中与吕锦有关的一切地方,务必要把那些东西给搜出来!” “是!” 立刻便有侍卫上来,将吕锦押到了殿下,又有其他人去城中搜查去了。 “陛下,这些昭德宫的藏品其实都是段英暗中卖给长胜赌坊的掌柜毕老二,赌坊之中的人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又因为段英当时出价极低,所以他们便收下了。只要将赌坊之中的掌柜抓来一问,便可知道是不是段英卖给了他们。” “抓!”朱见深又下了一道命令,便立刻有人去抓赌坊的毕老二。 这么看来,现在要证明汪直说的这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只要人抓过来一审便知。 尚铭此时却忽然道:“汪公公,你现在这是把一切的罪名都推倒了段英和吕锦的头上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相(五) 这个时候,尚铭忽然道:“汪公公,你现在这是把一切的罪名都推倒了段英和吕锦的头上了?” “尚公公,我想你这话说的有问题,并不是我将问题推给他们,他们的确做了这些事。如果你不信,等人抓回来一审便知,难道尚公公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这个……” 汪直刚才分析的这些,都已经说出了明确的人证或者物证,想要推翻他的说法,尚铭暂时还没有找到其中的漏洞。 其实世上的事本就如此,只有事实才是真正让人无懈可击。 “那你现在总该说说,陈海到底是怎么死的了吧?那个接应段英的人,又到底是谁?你已经找查到了吗?” 尚铭迟疑了一下,将话锋一转开始质问此事。 “这个人,我之前一直都忽略了他,直到我通过一种手段锁定了这个人的身份之后,我才确定这个人原来才是杀害陈海的凶手。”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等着汪直将最后的这个凶手指出来。 “陈海急匆匆的处理完了宫中的事情之后,便回到了他在宫外的宅子。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在家中迎接他的却是死亡……” 顿了顿,汪直继续说道:“他到家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因为段英此刻就被关在他床下的暗室之中。他当时可能还在犹豫该如何下手杀掉段英。 可他并不知道,那个杀他的人按照段英的计划,再一次通过暗道进来他的房中,此时就藏在他的房中。那人应该是以同样的方法,事先在他的茶水之中下了蒙汗药,陈海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便被迷晕了。 迷晕之后,这个人便下手将陈海溺毙。陈海临死之前可能是被水呛的清醒了过来,他反手乱抓,却也抓伤了这个人身体,所以陈海的指甲缝里还留有这个人身上的皮肉。 这个人杀掉陈海之后,通过床下暗室回去段英那边向段英回报。 段英知道陈海已死之后,总算是放下了心。 然后按照段英之前计划好的,这个人继续返回陈海家中,制造出陈海还活着的假象,而段英则是离开了他自己的家,回到了宫中。 这么一来就形成了一个铁证,那就是陈海死的时候,段英早就已经回到了宫中,他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个时间去杀掉陈海。 段英知道,万一陈海真正死因被发现,他并不是意外溺亡,而是被杀的。那么此事一查,早晚会查到她的身上,他之所以想出这么一个计划,目的就是要让他自己完全置身事外。” 汪直说完这些,所有人都看向了段英,此时的段英则是一言不发。 汪直也看向段英问道:“段公公,你当时还自作聪明在脖子上故意划伤了一处伤口,目的就是想要混淆视听吗?” 段英依然默不作声。 “汪公公,这么说来,这杀害陈海一事,就是段英指示人干的了?” “正是,那人完全是听从段英的命令。段英走后,那人从暗道潜回了陈海家。到了二更天左右,他便依照段英的指示,假扮陈海的声音呼喊李三,让下人李三烧水,他要洗澡。目的就是要伪装成陈海洗澡的时候意外身亡的假象。” 怀恩听到这里,却觉得有些不对。他插口道:“按理来说,这李三应该很熟悉陈海的声音才对。这个人能假扮陈海的声音让李三听不出来吗?他是如何做到的?” 其实不止是怀恩,其他人也都是同样的想法。 “怀公公,这件事的确很让人头疼。可是当我知道这个人的真正身份之后,却并不意外。因为这个人有一大爱好……他十分喜欢去戏园子看戏,当时我顺着这个线索查了下去,还得知他不但喜欢唱戏他还曾跟一些走江湖卖艺的人学过一项口技的绝活,他没事的时候也喜欢自己唱一唱学一学,结果却无意中练就了一副好嗓子,他可以模仿别人的说话声音。” “哦?还有这种事?”怀恩继续问道。 “他曾经不止一次听过陈海的声音,对陈海的声音非常熟悉。所以他模仿起来也是惟妙惟肖的,当时李三也根本没有听出来。李三听到这声音便以为是陈海的吩咐,便给他烧了水,还送进了房中。” “那不对,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李三送饭菜进了房中,李三当时就没有看出来这人并非陈海?” “这件事我也曾经问过李三,当时他也的确看到了陈海……我说的没错吧?” 汪直说着,看向了仍然还在一旁的李三。 “是……是的,小人当时的……的确看到了!只是……”李三断断续续的承认道。 汪直见陈海说话有些费劲,便帮着他说道:“这个所谓的陈海当时躺在床榻之中,并且将床帘拉下了一半,再加上李三进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二更天了,所以房中十分昏暗,他根本就看不清楚床上的人脸是什么样子的。 而且正常来说,他听到是陈海的声音,也不会怀疑这人不是陈海,所以在无形之中李三却是做了这人的人证! 但是李三当时无意中做的一件事,却让这个人彻底泄露了他的身份。就是李三烧水的同时还帮陈海做了一顿晚饭,陈海平时喜欢吃辛辣的饭菜,所以李三在平时做饭的时候都会多放花椒,却没想到这个人并不是陈海,他平时还很刻意的保护自己的嗓子,从来不吃辣的东西,李三这饭菜送进去之后,这个人一时嘴馋就把饭菜给吃了。 却没想到是如此辛辣的食物,他一气之下便将这些饭菜打翻在了桌下,还大骂李三做的难吃,我当时审问李三的时候,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对,当时我就怀疑这个人应该不是陈海!” “原来如此!” “这个人做完这一切之后,按照段英的计划,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他又从床下的暗室之中回到了段英家,因为这个机关是从段英家的方向开闭的,所以他可以从容的出入陈海的房间。可这机关一旦从段英家的方向关闭之后,在陈海家是根本就看不出来的。” 汪直说完了这一切,基本算是将整个案情真正发生的过程复盘了一遍,大家都基本上都听懂了。都觉得汪直的分析,条理清晰,丝丝入扣,几乎没有任何遗漏的点。即便有些人嘴上不说,但是心中也已经认同了。 除了段英之外的所有人,包括朱见深在内,都被这案子的复杂程度惊愕住了,谁都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的? “汪公公,那你说的这个人,他究竟是谁?现在总该说明一下他的真正身份了吧?”最后还是怀恩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相(六) “这个杀害陈海的人……就是昭德宫中负责打扫珍宝阁的内侍关毅!” “关毅?”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不过不认识这个人倒并不影响什么,怀恩直接道:“来人,去把昭德宫的关毅抓起来审讯!” 听到这话,一旁的段英似乎终于撑不住了。他“嘭”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看到段英这个样子,知道汪直所说应该是不错了。 汪直回头看向段英笑道:“段公公,看来我说的这些都说对了吧?” 段英却是面如死灰,丝毫不理会汪直说的话,他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汪公公,你刚才说这个关毅只是平时负责打扫珍宝阁的人?”怀恩继续问道。 “正是,只不过他平时除了负责打扫之外,还要负责暗中偷走珍宝阁之中的藏品交给段英。段英找到他来帮忙,绝对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汪直之所以知道是关毅,当然是多亏了那碗碟上的指纹。 周福曾经跟汪直说过,他看到那人身穿宫中内侍服饰,只是没有看到脸,汪直便已经将这个帮手的身份锁定在了昭德宫中。 那日他让芸儿收集了昭德宫中所有人的指纹进行对比,最终芸儿比对了出来,陈海家中碗碟上留下的那一枚右手大拇指的指纹,正是关毅的。 他之前一直都忽略了这个人,直到比对出了关毅的指纹,他才忽然想到正是陈海死的那一天,关毅跟段英告了假,人并不在昭德宫中,他是第二天才回到宫中的。 他的确有充足的时间去杀陈海。 而且回想起张谦曾经跟他说过,在陈海死后第二天上午,又有轿子进去接过一个人,那个人想必就是关毅了,当时段英也知道自己派人盯着他,他为了不让关毅暴露,所以才找轿子把他从宅院之中接出来。 段英其实早就想到了,关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没有人会想到他跟陈海之间会有什么矛盾,更不会想到关毅才是杀害陈海的凶手。 可他万万没先到的是,汪直还有其他手段能够确认凶手的身份。 此时尚铭听完汪直这些话,忽然又站了出来,他摇了摇头笑道:“汪公公,即便是你说的天花乱坠,我看这件事还是与你脱不了干系。” 怀恩听出尚铭话中有话,便问道:“尚公公,刚才汪公公所说的案情过程合理,丝丝入扣,又有证人和证词,你还有何高见?” 当然不只是怀恩,所有人都看向了尚铭,尚铭则继续说道:“陈海是内承运库少监,他同时又是司礼监陈公公的族弟。这内承运库在内廷之中一直都归哪管辖,我想这一点所有人都很清楚,我说的对吧?王公公?” 尚铭最后问到的人是王敏,因为内承运库一直都是归御马监管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这陈海不是御马监的人,是陈祖生强行安插进去的一个棋子。他在内承运库中对御马监始终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尚铭说的这层意思并不难懂,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尚公公,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怀疑我御马监?”王敏听到这话立刻反问道。 “王公公你不必如此激动,我听说御马监的梁芳梁公公当初就曾经帮着汪直当面呵斥过陈海,今天王公公你又出面帮着汪直查案,这不得不让人想多了……” “尚铭,你这是在映射我们御马监参与了陈海一案了?”王敏知道这种事情根本不容置疑,他立刻厉声问道。 “那就要看汪直他到底跟你们御马监有何瓜葛了……” 尚铭说完不等王敏回嘴,转身冲朱见深说道:“陛下,臣以为此案还另有蹊跷!” 朱见深闻言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缓缓道:“讲来!” “陛下,臣以为陈海一案,是汪直、关毅还有段英三人合谋做下的,要不然他怎么知道关毅便是杀人凶手?他之前所说的种种都有人证或者有物证,臣都无话可说。 可是他指正关毅是凶手,却没有提供任何的人证物证,完全都是他的揣测罢了。 所以臣认为这件事情除了完全了解内情之人,任何人都不可能将事情经过推测的如此清晰明了?除了一种可能……汪直,他就是直接参与者! 汪直,这两个人现在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便转手把他们卖了,供出他们,来换得你自己的大好前途,你这一招真是高明啊! 更何况你的背后还另有靠山,所以段英他也完全不敢反抗你?” 尚铭说完这些话,先是看了王敏一眼,然后又有意无意的看了段英一眼。 这时,久未说话的陈祖生也忽然站出来道:“陛下,老奴也以为尚公公所言极是,这汪直不过是后宫的内侍,而且年纪轻轻,若论起断案,他怎么比得过尚公公。他刚才竟然能够清楚明了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分析出来,除非他就是参与者,或者是策划之人,否则他不可能如此清楚案情!” 顿了顿,他又看了一眼王敏道:“王公公,你们御马监如果对陈海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跟陛下禀明,可你们使用如此手段,却是不该啊!再说,如果你们御马监真的没有暗中挪用内承运库的银两,也不必如此紧张吧?” “陈公公,你如此污蔑我御马监,到底居心何在?陛下,陈公公所言绝非事实……”王敏此时已经是怒不可遏,他没想到尚铭和陈祖生竟然同时向自己和御马监发难。 就在王敏与陈祖生争吵的同时,段英的脸色已经变了几变。 他突然跪倒在地,先是冲着朱见深的方向大声道:“陛下,老奴是冤枉的!事到如今老奴也不想背下这个黑锅,其实事实的确如尚公公所说,老奴只是迫于无奈才听了汪直的话做下这种错事!” 他说着,然后又转身指着汪直道:“汪直,你现在就想置我们于不顾,想要用我们的命换取你的前途,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陛下,老奴承认老奴和关毅都参与了杀害陈海之事,这件事的主使之人的确就是汪直!” 这段英果然上道。 尚铭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然后他与陈祖生对望了一眼,看了一下对方的表情,彼此心照不宣。 俩人便也不再说话,站在一旁看戏。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万安觐见 其实朱见深对于尚铭刚刚的猜测心中也有疑惑,毕竟汪直突然跟御马监的人走到在了一起,这件事本身就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他也曾听闻过一些流言,说梁芳在管理内承运库的时候暗中挪用银两,纳为己用,虽然此事并没有真凭实据,但是内库的银两毕竟是他的私人钱包,他自然是很在意的。 所以他才听从了陈祖生的意见,将陈海安插在了内承运库当少监,目的也是为了监视梁芳等御马监的人。 尚铭将此事与御马监背后暗中操作联系在了一起,朱见深的心中也不得不对汪直和御马监产生了怀疑…… 难道真的像尚铭说的那样,汪直、段英还有关毅三人是共同谋划的?而背后的主使便是御马监? 这时的段英已经是声泪俱下,他继续哭诉道:“陛下,其实这件事还要从那五彩杯的案子说起,那日陛下命令汪直七日之内破五彩杯的案子,当晚他便找到了老奴,他威胁老奴,只要跟他合作,便可以放老奴一条生路,否则老奴诬陷他的罪名还有偷盗五彩杯的罪名就足以让老奴死无葬身之地。 他还说现在御马监的梁公公也是他的好朋友,问老奴是否惹得起梁公公? 老奴当时也的确听闻过他跟御马监的梁公公称兄道弟的事,据宫中其他内侍说,俩人的关系的确不错,梁公公还曾帮着他呵斥陈海。 而且汪直当时还说,老奴命黄兴栽赃他的事已经被他发现了,现在有了陛下的圣旨,他早晚都能治老奴的罪。 老奴一来怕被陛下惩处,二来又怕得罪梁公公。 最后也只能同意与他合作。 没想到他竟然命老奴……去除掉陈海!” 朱见深听到这,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看了一眼汪直,此时的汪直却依然神色自若,他也不为自己辩解。 看到汪直如此表现,朱见深心中也是愈加的疑惑了。 段英则仍在继续说道:“陛下,这后边杀害陈海的过程,还有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汪直策划的。老奴和关毅都只是听从他的命令罢了,要不然他没有任何的凭证,怎么可能知道那日在房中的人就是关毅,如果他不是知情人,这件事根本就说不通!还请陛下明察!” 段英这一番话点明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就是汪直虽然指认出关毅才是杀害陈海的凶手,可是他却没有任何一样人证或物证可以佐证他的说法! 陈祖生又适时的站出来道:“陛下,这段英既然已经认罪,那他的招供应该不是假的,此事说不定就是汪直策划的一切!而在汪直的背后……说不定还另有人指示!” 怀恩不像朱见深,他看的很清楚,段英此举显然只是想拉汪直一起下水罢了。 刚才尚铭的那句话明明就是在暗示段英,他也看出来了。他有心想要提醒朱见深,但这件事其实他也有些难办。 现在事情牵扯到了御马监,他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自然也明白两衙门之间的明争暗斗。陈祖生和尚铭如此做也并不意外。 他见朱见深仍在犹豫,便凑到朱见深身旁道:“陛下,此事其实倒也不难解决,只要等下把关毅抓来问问他的口供便知!刚才老奴已经派人去抓捕关毅,一会应该便可以抓回来了。” 他这么一说,朱见深也觉得有理,毕竟这关毅才是最关键的人犯,只要他的口供坐实,那么这件事才算是水落石出。 怀恩说话的同时,汪直一直都在观察着段英的表情,听到抓捕关毅过来问口供,段英的脸上的肌肉似乎习惯性的抽动了一下。 正好这个当口,抓捕关毅的人没回来,去搜查吕锦的人却已经回来了。 “启禀陛下,我们在吕锦位于城南的一处别院之中搜到了宫中丢失的赃物,共有三十八件,现已经全部起获!” 赃物既然已经找到了,那这么一来吕锦的事便已经坐实。 “来人,把吕锦带上来!” 有人立刻将吕锦再次押入殿中,怀恩看向吕锦喝问道:“吕锦,现在赃物已经从你城南的别院之中起获,此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吕锦已经慌乱了,他忙不迭的给朱见深磕头:“陛下,求陛下开恩,草民其实并不知情,不知道段英卖给毕老二的是宫中之物,草民的确是被段英还有毕老二连累的!求陛下开恩……” 怀恩又道:“吕锦,就算此事你不知情,可是冒认汪直这幅《春山伴侣图》的原画者,欺骗陛下,这件事你总不能不认吧?” “这……这……是万……” 吕锦头脑一热想把这件事赖在万安头上,就说是万安指使他的。 可是他转念一想,万万不可这么做,如果万安看在曾经给过他那么多贿赂的份上,说不定还能救自己,要是这么说了,恐怕神仙也救不了自己。 “万什么?” “没……没……” 怀恩见吕锦支吾了半天,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便回头跟朱见深请示道:“陛下,您看这吕锦该如何处置?” 朱见深想到这人是万安介绍来的,毕竟万安是内阁辅臣,多少要给他一些面子,便道:“先押……押入天牢!” “是!”怀恩应了一声,便打算命人将吕锦押入了天牢。 他看似只是随意这么一说,可这天牢其实并不是简单的随意处置,因为天牢可是归刑部管的。 偏巧这时候,又有人进来报事。 “陛下,万阁老求见!” “哦?”怀恩一听万安竟然来的这么快,显然他的情报十分灵通,已经知道武英殿上发生的事情,便急匆匆的赶到了武英殿,要求面圣。 “宣!”朱见深一听万安来了,倒是想听听他要如何解释吕锦这件事情。 万安进来之后,才发现这殿中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除了汪直之外,其他人他自然都认识。 他得到消息知道吕锦的事败露了,可他并不知道武英殿中正在审理陈海一案。 他毕竟是内阁辅臣,久历官场,立刻就感觉这里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万安走到朱见深近前,突然就跪了下去磕头道:“陛下,老臣该死,受了这吕锦的蒙蔽,还把他送到陛下的面前出丑,臣万死难辞其咎!” “万……万阁老,我……”吕锦一听万安说这话,他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万安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吕锦便不敢再出声了。 朱见深本来想借着这件事好好敲打一下万安,没想到万安一上来就把所有的事全都推到了吕锦的身上。 第一百五十章 万安失算 朱见深毕竟是天子,当他知道吕锦是滇南左布政使吕囦的儿子之后,便对此事有所怀疑,他怀疑此事幕后推手便是万安。 现在看万安的态度,朱见深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万安策划的,他将事情全部推到吕锦的身上,当然是怕自己责备他。 想到这朱见深盯着万安,一言不发。万安就跪在那里,此时整个武英殿中也是一片寂静,谁都不敢说话,朱见深盯着万安看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才缓缓说道:“爱卿平身!” “老臣不敢!”万安这时额头上的汗已经顺着官帽流淌了下来,他不知道朱见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的心中十分惶恐。 又等了半天,朱见深才又缓缓说道:“万爱卿,既然你也是受人蒙……蒙蔽,那朕也不怪你。此人暂押……押天牢,着刑部查问之后再行发落!你……没有异议吧?” 万安一听要将吕锦让刑部查问,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陛下是金口玉言,陛下的旨意老臣当然没有异议。老臣还有一事,这滇南左布政使吕囦教子无方,竟敢让其子先是蒙蔽老臣,后又蛊惑陛下,也应下令严惩他!另外查抄吕囦在顺天府的全部家产!” “准!”朱见深也没犹豫,立刻就同意了。 吕锦听到这,整个人都好像虚脱了一般瘫软在了地上,他要不是被两个侍卫架着,便躺倒在地上了。 “万……万阁老你……”他无力的喊了一声。 万安则是冲着侍卫一挥手道:“拉他下去!” 侍卫便将吕锦拉了下去,押入天牢! 至此,吕锦的事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万安虽然心中不甘心,眼看着兵部尚书一职就要到了吕囦的手里,只要吕囦当上了兵部尚书,那以后兵部就要为他马首是瞻,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要是这么下去,别说是吕囦,恐怕自己都会受连累,他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按照朱见深的心意,立刻惩办吕囦父子,保住自己。 万安在宫中自然也是有眼线,武英殿中发生的事有人暗中通知了他,所以他才会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不过他绝对没有想到,那幅画竟然真的是汪直所画,这也是他看走了眼。 在万安的心中自然是将这笔账算在了汪直的头上。 他此时在殿中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汪直的头上。 他听闻这汪直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内侍,这殿中年纪符合的也只有他了,他仔细的打量了汪直几眼,眼睛微微眯了眯。 汪直也发现万安在暗中打量他,他还冲着万安微笑了一下,拱手施礼,态度倒是显得很谦恭。 万安对汪直表示却是视而不见,他转过头又向朱见深道:“陛下,老臣听说您在亲自审理内承运库少监陈海之死一案?” 朱见深看了一眼怀恩,示意让他跟万安说明一下。 这时怀恩站了出来:“万阁老,你来的正好,此案已经审理的差不多了,现在正在等着抓捕凶手归案。” “哦?凶手已经找到了?”万安问道。 “正是,是汪公公找出的凶手,只不过……”怀恩说到这,顿了顿。 尚铭对于万安安排吕锦进宫的目的心中了然。 之前项忠来找他帮忙,他才暗中派人去调查吕锦,却不小心调查到了汪直的事。 他之所以要针对汪直,一方面是在帮陈祖生的忙,毕竟当初陈祖生给他提供了很多消息。另一方面,他也的确是怀疑汪直。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私心,这个汪直在他看来,的确有些过于突出和能干了,如果放任他这么发展下去,恐怕未来早晚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威胁。 所以他也是打算借着这个案子,将汪直除去。 现在万安在这,却是正好又能帮一个大忙,因为他已经看出万安对汪直的态度了。 他见怀恩并未把刚才的事告诉万安,便插口道:“万阁老,这件事情,还没有最终查清楚,这个汪直也有可能是参与此事的幕后主使者。刚才怀公公已经派人去抓捕昭德宫内侍关毅去了,等会他来了,便要问他的口供。” 说着,尚铭简单的把事情介绍了一下,他着重说了一下有关汪直的嫌疑。 “哦?”万安一听,就明白了大半,原来这汪直也有杀人嫌疑? 怀恩听到尚铭给万安解释,也就省的他多费唇舌,尚铭介绍完了以后,他说道:“万阁老既然来了,也帮着陛下分析一下此事……” 怀恩正说着,有报事的回报,关毅已经带来了。 “带进来!” 怀恩命令一下,不多时,关毅就被侍卫押了进来。 关毅只是一个昭德宫的杂役,他一进来就发现,不只是皇帝。连东厂厂公,当朝阁老,司礼监两位太监,竟然都在,他哪见过这种大场面,立刻吓得浑身抖如筛糠。 本来是侍卫压着他进来的,侍卫一放手,关毅直接就跪倒在地上,将头埋在了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不过是一个陈海之死案,此时内廷、外廷的大人物竟然齐聚于此, “你就是昭德宫的杂役关毅?” 此时怀恩又担任起了审理的职责。 “是……是……是!” 只是一个“是”字,关毅颤抖着声音说了好几遍,才说清楚。 “珍宝阁每天都是由你负责打扫的?”怀恩继续问道。 “是……是!”关毅回道。 “陈海也是你杀的?”怀恩这第三个问题,却冷不丁问到了要害之处。 “是……”关毅刚说了一个是,才反应了过来,这种事不能承认啊。 他急忙又改口道:“……不……不是……不……” 却没想到,怀恩立刻就大喝道:“大胆关毅!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小小宫中杂役,竟然也敢欺君罔上?你就不怕陛下震怒,诛你九族?” 这一下可把关毅吓得不轻,他本来是用双手勉强支撑着身子,跪在地上,听到这话,双臂支撑不稳,直接扑到在了地上。 “不……不……奴婢不敢!”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众矢之的 万安在一旁冷眼旁观关毅的表现,像这样的人他见得太多了。 他已经看出来这事十有八九就是关毅干的,否则他也不会是这种表现。 “你还不承认陈海是你杀的?”怀恩面沉似水,继续问道。 尚铭这时忽然插口道:“怀公公,这关毅只是一个宫中杂役,没见过什么世面,他似乎是被吓的不轻,不如让我来审他吧。” 怀恩一听尚铭主动提出要审理,就知道他想要干嘛。他回头看了一眼朱见深,朱见深则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尚公公执掌东厂,对于这刑名审理一事自然比咱家更擅长。便由尚公公来审理此人。”说着怀恩便退了两步回去朱见深的旁边。 尚铭则往前走走了几步,来到了关毅的面前。 “关毅,关于陈海之死一案,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关毅现在只是勉强跪在地上,他哆嗦着回道:“尚公公,这……这事跟奴婢……” 尚铭也不理会关毅说什么,直接问道:“陈海死的当天,你在哪?” “奴……奴婢的老娘病重,所以奴婢告假了一天,回家探视去探望老娘了。”关毅丝毫没有犹豫就说了出来。 “关毅,你听清楚了,你们昭德宫的一位公公刚才可是说了,那天你并没有回家探视你娘,而是去了段英家,这陈海也是你杀的?” 关毅听到这,身体抖的更厉害了。 尚铭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只是一个杂役,如果是你自己,你肯定是万万不敢去杀陈海的,那么想必是有人指使你干的吧?只要你能指认出这个人,我就可以帮你向陛下求情……” “这……” “你好好想想,如果杀陈海的事坐实,陛下震怒诛你九族,你的老娘到时候也不能幸免,你难道要看着你的老娘受你的连累被杀头吗?你这可是不孝啊! 而指使你那人,却可以逍遥法外,继续过着快活日子,你觉得你这样做值得吗?” 尚铭双管齐下,即给了关毅压力,又给了他希望,就是让关毅指认出到底是谁指使他的。 “……” 关毅此时脑中一片嗡鸣之声,他甚至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脑中回忆起了刚才被带过来的路上,那个押解他的侍卫所说的话。 “你杀掉内承运库少监陈海的事已经被陛下调查出来了,到时候陛下震怒,必然会诛你九族!到时候不光你自己,你娘,还有你家里的亲戚朋友全都要死!” “如果你不想被诛九族,那么一会到了里边,东厂厂公尚铭尚公公会审问你,到时候你要指认你们昭德宫的汪直指使你去杀人的人!” “一定不要忘记了,汪直才是指使你的人!到时候尚公公问你,你就直接指出来!记住了吗?” “如果你不照做,你应该明白后果是什么!” 那侍卫一路上暗中对他说过的话,他依然清晰的记在脑海之中,他听到尚铭刚刚以另一种形式,又把这些话重说了一遍。 他是一个孝子,他之所以会与段英同流合污,也是为了多赚些钱,来雇人照顾他的老娘。 甚至段英让他去杀人,他也只能去照做。因为他根本没得选,他只是一个弱小的不能再弱小宫中最低贱奴役,他要活着,他要照顾他的老娘,他要想办法赚钱,他别无选择。 如果是他自己,要杀要剐,他都无所谓,可是想着自己的娘亲这么大年纪还要受他的牵连被杀头,这是他作为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尚铭的话说完了,关毅终于抬起了头来,他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人,他知道这是东厂厂公尚铭。自己跟对方比起来弱小如尘埃一般,对方想要致他于死地,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此时此刻他只能是乖乖听话。 他与尚铭对视了一眼,对方盯着他的双眼,那双眼表面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怜悯,可是他知道,在那眼神的背后,隐藏着的却是冷酷和残忍。 “奴婢……奴婢要是指认出来……”关毅颤抖着声音问道。 尚铭听到关毅说话,忽然蹲下身靠近关毅小声道:“你放心,我会向陛下给你求情的。只要你说出来,到底是谁指使的你……” 他说到最后还伸手拍了拍关毅的肩膀,然后他又悄声在关毅耳边说道:“你别无选择!” 说完之后,尚铭站起身,看向了汪直和段英的方向道:“关毅,赶紧指出那个指使你的人!” 关毅也缓缓转过了头,看向了汪直和段英。 他在这一刻,做出了决定。 他缓缓抬起了手,将手指……指向了汪直! “是……是他!”他在抬手的同时,甚至根本不敢看向汪直。 这下殿中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了变化,有的惊讶,有的疑惑,有的却是面无表情。他们都同时看向了汪直。 “关毅,我再跟你确认一遍,指使你去杀陈海的人,就是你们昭德宫的这位汪直,汪公公?” “是……是的!”关毅说完这句话,他的手就好像失去了一起力气,软软的垂了下去,同时他也垂下了头去。 尚铭转过头看着汪直,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意道:“汪公公,关毅已经指认就是你指示他杀害的陈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祖生此时站出来跪倒在地,朗声道:“此事已经再明白不过,求陛下替陈海做主!” 万安看到眼下的情况,也跟着冷哼一声道:“陛下,这区区一个宫中内侍就敢做出杀害内承运库少监的行为,老臣以为,应该交给尚公公严刑拷问。 这内承运库乃是内廷重地,一定要问清楚他到底有何目的,是谁让他这么干的,在内廷是否还有同党!” 万安还顺水推舟,再帮尚铭一把。 朱见深此时双目半开半闭,此时谁都不清楚他到底是在看谁,万安说完之后,他也未发一言,谁都猜不到他现在是怎么想的。 汪直在一旁已经看了半天的戏,没想到今天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不只是陈祖生,竟然连尚铭和万安也都加入了其中了。 倒是没想到竟然无意之中得罪了这么多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质问 尚铭继续道:“陛下,这件事已经十分清楚了。汪直他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人就是关毅杀的,他却能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说的如此清晰。 前边他的确是提供了一些人证或物证,但是最后他还是露出了马脚。 他说关毅才是凶手,却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这根本就完全说不通。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一切都是汪直的策划,他策划好一切一开始恐怕只是因为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至于指使他的人目的是什么……” 尚铭说到这未明说,而是顿了顿,谁都知道他是在暗示御马监。 “你……”王敏刚想说些什么,尚铭又继续说了下去:“可是事情发展到最后,汪直却忽然发现此事还有利可图。 他之前并没料到,陛下会下令让他去负责查案。他接到陛下的命令之后,便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他在陛下面前演这一出戏,为的就是要在陛下面前表现出他的能干,获得陛下的赞许,和以后的前途。 刚刚关毅和段英全都指认了他,足以证明臣的猜测不错,汪直他居心叵测。求陛下下旨严惩此人!” 万安这时也插言道:“陛下,老臣以为,就不必在这里问了。将汪直还有这段英和关毅全部拉入东厂大牢之中,到了那里,他们自然会把一切都交代清楚的。” 两人说完之后,怀恩看了一眼朱见深,朱见深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汪直道:“有何话说?” 怀恩会意道:“汪直,现在陛下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是如何知道关毅才是杀害陈海的凶手的?你手中可有人证物证?是不是真的像尚公公所说,你才是背后的指使者? 汪直立刻躬身行礼道:“谢陛下!此事奴婢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其实事情很简单,段英他明知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便打算拉奴婢陪着他一起死,他只是用这种手段来报复奴婢罢了。” 尚铭冷哼道:“汪直,现在段英和关毅都指认你了,直到此时你还要狡辩吗?” “尚公公,你刚才说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关毅才是凶手,所以我便是这件事的主谋?” “不错!不然你要如何解释,你为什么能对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此的了如指掌?” “你错了,尚公公。我之所以知道关毅才是凶手,那是因为我手中人证物证俱在!” “什么?”尚铭脸色微变,随即却是一笑道:“汪直你还要继续虚张声势到几时?” “汪直,既然你还有证据,那你还不赶快呈上来!”怀恩听到这话,忙问道。 “是!” 汪直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布包,他打开布包露出里边的碗碟碎片,以及一张纸。 怀恩从汪直的手中将这布包接了过去,呈到了朱见深的面前。 怀恩呈上来的时候提醒道:“陛下,这里边都是碎瓷片,您小心!” 朱见深看着这两样东西,有些疑惑,这些碎瓷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又拿起了旁边那张纸看了看,上边印着十个清晰的手指印,显然他看不懂这些东西是如何证明关毅便是凶手的。 尚铭看到这两样东西冷哼道:“汪公公,这就是你的证据吗?那碎瓷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是你从陈海房中捡走的那几块吧?单单只是这东西你想证明什么? 你不会是在戏弄陛下吧?” “尚公公,你的记性果然不差,竟然一眼就看出这是我从陈海房中拿出来的那些碗碟碎瓷片!”汪直回道。 “这简直是胡闹!”万安此时也是一挥袍袖,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还要给这个汪直机会,抓到大牢之中严刑拷问一番不就行了吗? 怀恩自然也看不懂,便皱着眉问道:“汪直,你这两样东西到底是何意?你要是说不明白,可是要治你得罪的!” “陛下,奴婢这就解释给您听。” “哼,怎么?难道你指望这些碎瓷片便能证明什么吗?这些东西上难道写着关毅的名字了?哈哈!”尚铭说着,还冷笑了一声。 “尚公公你说的没错,我便是要用这些碎瓷片,证明当天晚上在陈海房中的人,就是关毅!” “简直可笑!” “荒唐透顶!” “这根本就不可能!” 尚铭、万安以及陈祖生,都同时摇了摇头,根本不相信汪直所说的话,一些碎瓷片如何能够证明关毅便是凶手,简直是荒唐。 汪直也不理会这些人的话,而是对朱见深道:“陛下,想必您已经看到那张纸上的手印了吧?” 朱见深虽然心中也已经有些不耐烦,但是他还是有些好奇,汪直到底如何用面前这些东西证明这件事情。 听到汪直的问话,朱见深微微点了点头。 “陛下,这张纸上的十个手指的指印纹路,奴婢称这些纹路为指纹。 这些指纹全都是关毅的,是奴婢找人问关毅要的。而这几块碗碟碎片,刚才尚公公也说了,是奴婢从陈海家中拿回来的,这正是陈海死的当天天,李三送进来的饭菜,后来被人打翻在地的那些碗碟碎片。” “请陛下仔细看一下,上边有奴婢用松花粉显现出来的手指纹路,这纹路与关毅那张手印纸上右手大拇指的指纹完全吻合,也就是说,当日关毅曾经摸过这片碗碟,试问如果凶手不是关毅,他的指纹又怎么可能到了这些碎片上。奴婢正是因为这个才确定凶手便是关毅的!” 汪直这一番介绍之后,所有人听的都有些懵了,所谓的指纹,他们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今天都是第一次听说。 尚铭第一个嘲笑道:“汪直,我当你有什么不得了的发现呢。这手指之上的纹路每个人都大同小异,你怎么能证明这碗碟上边的纹路就是关毅的,这也有可能是别人的,你这个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万安也笑道:“陛下,老臣倒是也从未听闻如此离奇的事情,今日倒是大开眼界了!” 陈祖生这时候也道:“陛下,这汪直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他完全就是一派胡言!看来尚公公分析的没错,这汪直真的与整个案件都有着莫大的牵连。” 怀恩也是摇了摇头,他本来对汪直还抱有一丝期待,可是他竟然说出如此可笑的话来,让人贻笑大方。 第一百五十三章 贾公彦 朱见深此时也是眉头紧皱,他原本还对汪直的期望甚高,因为如此错综负责的案件,竟然被他三言两语就说明了真相。 可现在如果真如尚铭所说,这件事根本就是汪直所指示的,那么他能说出这些根本就不足为奇。 而汪直刚才所说的这个什么指纹,他也是从未听闻。 只不过他还算有耐性,他还真的按照汪直所说的,将手中那张纸上的手印纹路与松花粉覆盖的那片碗碟碎片上的纹路比较了一下。 似乎……真如汪直所说是一模一样,只不过这能证明什么吗?他虽然从未注意过手指上的纹路,但是纹路一样就能证明这人便是关毅? 他心中有些疑惑,见下边几人都在嘲笑汪直,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汪直这时则看向万安问道:“万阁老,您是大学士,饱读诗书。其实有一件事想请教万阁老……” 万安没想到汪直会突然要请教自己,一时间摸不清对方的路数,他随口应道:“你有何事想要请教?” “万阁老可知晓一位古人,在大唐永徽年间任太常博士的贾公彦?” “贾公彦?”万安忽然听到汪直问他这个人,却是愣了愣。 这个人的名字他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印象,但是具体这个人到底生平如何,他肯定是想不起来的。 万安思考了片刻之后问道:“你提到此人是何用意?他又跟眼下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万阁老,这位贾公彦先生,曾经着有一部《周礼义疏》全书共五十卷,他在这部书中对于人手上的指纹有过详细的介绍……” “什……什么?”万安就是一愣。 不光是万安,在这殿中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他们本以为汪直刚才所说的完全是他自己异想天开的说法。可听他这么说,难道古人早就发现了这指纹之事了? 汪直说到这,转过身向朱见深道:“陛下,这位贾公彦先生,曾经在他的书中对指纹有过详细的介绍,指纹是手指远端掌面的凹凸花纹。由长短、形状、粗细、结构不同的纹线组成,分弓、箕、斗三种基本类型,具有终生不变、人人各不相同的特点。” “这是远在唐朝就已经发现的事情,而且在唐朝便已经有官员使用相应的判断方法对人犯进行抓捕。只不过年代久远,这部书现在知道的人甚少,奴婢有幸读过这本书,这次奴婢便是利用这书中所记载的内容,才能判断出这关毅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朱见深听到这,立刻来了兴趣,他命令道:“将此书找……找来朕看!” 命令一下,自然便有人赶紧去给朱见深去找这本书去了。 “陛下,这分明是汪直的狡辩,他这只是在欺骗陛下,不可轻信他的话!”尚铭又站出来说道。 “尚公公,你不知道只能证明你孤陋寡闻,难道唐朝的这位贾公彦先生也要欺瞒陛下吗?”汪直盯着尚铭的双眼问道。 “你……万阁老,此事……”尚铭向万安求助,想听听他的说法。 可万安却也不敢轻易说话了。 他作为内阁大学士,平时也算是饱览群书。他的确是有听过贾公彦这个人,但是有关他写过什么书,书中写的还有哪些内容,他脑中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果事实真如汪直所说的一样,那他枉为内阁大学士,竟然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岂不是太丢脸了。 要是在别的方面还好说,他竟然在学识方面输给了这一个宫中内臣,无论如何他的脸面都挂不住。 此时他只好一言不发,不断在脑海之中回忆着。如果这书中真的有相关的记载,这件事还真的不好办了。 毕竟那可是唐朝就已经发现了的事情,到如今隔了近八百多年,自己作为大明的内阁大学士竟然毫不知情,这无论如何有些说不过去。 汪直看着万安的脸上表情不断变化,就已经猜到对方心中所想了,他继续说道:“陛下,奴婢就是通过贾公彦书中的办法,在给您呈上的这件物证上找到了关毅的指纹。这才确定了关毅就是当晚杀害陈海之人…… 等陛下看过此书之后,就会明白奴婢的意思。这样就应该可以解释奴婢为什么可以侦破此案了吧?” 汪直说着又看了一眼尚铭。 “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什么贾公彦也好,但是关毅和段英全都指认了你才是主使!你是赖不掉的!”虽然汪直解释了如何破案的手段,但尚铭此时却并不打算放弃。 汪直并不理会尚铭,而是继续道:“陛下,段英因为五彩杯之事已经栽赃陷害过奴婢一次了,这次奴婢指认出他是杀害陈海的主谋,他便反咬我一口,这也是人之常情……” 然后他又瞟了尚铭一眼继续道:“至于尚公公所说的奴婢是受御马监指使杀掉陈海,目的是为了帮御马监除掉陈海这根眼中钉的说法,就更加可笑了。 陈海偷窃珍宝阁藏品之事现在已经坐实,那御马监梁公公如果事先知道此事,大可以通过在陛下面前揭发此事,便可以正当的除掉陈海,他何必要选择杀人这种最差的手段呢?” 说到这,汪直又看向尚铭问道:“我说的没错吧,尚公公?” “哼……”汪直这一番话,已经让尚铭无话可说,他只能是冷哼了一声。 贾公彦的这本书虽然有些难找,但是这可是皇宫之中什么书都能找到。 此时已经有人给朱见深找来了这本书,他大概的翻了一下,果然看到了记载的相关内容,对汪直刚才所说的指纹判断方法,已经信了八九成。 现在又听了他的这番解释,更加觉得有道理,之前也是因为汪直这案子破的有些匪夷所思,所以才被尚铭的话给影响了。 “陛下,只不过关毅他虽然杀了陈海,但是这一切却并非是他的本意,他都是听从段英的指使,而且他还有一个不得不去做的理由!” 说到这,汪直又看向了关毅,此时关毅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但是他的双臂和双腿却一直在不住的颤抖…… (注:有关贾公彦和指纹的书并不是本章中所写的这本,由于没查到相关内容,只好用这本书暂代一下,请谅解。) 第一百五十四章 母慈子孝 怀恩听到这话却是不以为然道:“关毅做出这种事已经是死罪,他还有什么不得不去做的理由?这也太可笑了吧?” “是这样的,关毅的娘双目失明,而他要在宫中当差,他没办法时常照顾他娘,所以他必须要给她娘雇佣一个下人,时常能服侍在左右。 关毅他只不过是一个宫中杂役,平时所赚的银两甚至都不够母子二人吃饭的,又哪来的钱雇人照顾他娘呢?所以当段英找到他,让他去偷珍宝阁中的东西,他应该是立刻就同意了,因为他非常需要用钱。” “看来你之前已经查过关毅了?”怀恩又问道。 “是的,怀公公,关毅曾经跟我说过,在陈海死的那一天他跟段英告了假,他说他娘病重,要回家照顾娘。他告假的这一天,刚好就是陈海被杀的那天,也就是说那一整天他都不在宫中,直到第二天上午他才回到了昭德宫中。 当我知道凶手是关毅的时候,便暗中对他做了调查。 关毅在陈海死的那天其实也并没有回到家中,而是去找了段英。 段英当日找他过去,起初应该并不是为了杀陈海,而是因为之前偷五彩杯的事情闹大了,他是想要跟关毅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对策。 只不过事情凑巧了,陈海正好这个时候来找段英,段英不想让陈海看到二人在一起谋划,便让关毅暂时躲了起来。 然后就发生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关毅在一旁吓的心中早就没底了,这些事基本都被汪直说对了。他根本不明白汪直为什么能对当日发生的事如此清楚,就好像他在旁边看到了一样。 “陛下,奴婢其实还有一位人证,不知可否宣她上殿。” “宣!”事情到了这一步,朱见深也是很痛快的就同意了。 “陛下,她就在武英殿外,已经等候多时了!能否麻烦王公公去帮我把她带进来。” 后半句是跟王敏说的,王敏点了点头走出了武英殿。 怀恩问道:“汪直,这个人证该不会是……” “怀公公,没错,这人证正是关毅的娘张氏……关毅那天到底有没有回家,只要问一问他娘便清楚了!” 关毅听到这里,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他听到汪直还把他娘抓来了,已经完全慌了神,他手脚并用往前爬了几步来到汪直近前磕头道:“汪公公,这……这跟……跟我娘没关系,求汪公公不要难为她,一切……一切都是奴婢的错,人是奴婢杀的,汪公公他没有指使奴婢,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陛下,求您杀了奴婢,不要连累奴婢的娘亲……奴婢求您了!” 关毅不停的在地上磕着响头,每一下都用了很大的力气,不一会他的头便已经磕出了血来…… 与此同时,王敏已经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人是个老太太。 王敏朗声道:“陛下,奴婢将人证张氏带到!” 跟在王敏身后的老太太此时颤抖着声音问道:“王……王公公,现在咱们这是在哪啊?你刚才说……陛下?” 这老太太眼皮上翻,眼睛里几乎看不到黑色的瞳孔,都是眼白。很显然,这位老太太的确是个盲人。 一旁的王敏提醒道:“老太太,这里是皇宫,现在在你面前的是皇帝陛下,还不赶紧给陛下跪下行礼!” “皇帝……陛下……?”老太太一听,双腿就是一颤,差点就跪倒在地,要不是后边还有俩侍卫扶着她,可能就瘫倒在地了。 “陛下,草民眼睛瞎了,实在是……不知道……还请陛下恕罪!” 老太太说着就要给朱见深磕头。 朱见深眼见这老太太是个眼盲之人,年纪又大,也起了怜悯之心,摆了摆手道:“老太太,平身吧!” 关毅自从见到这个老太太出现,他的眼中泪水早已止不住的流淌了出来,他冲着老太太大喊道:“娘,你……你怎么来了?” “毅儿?是毅儿吗?你……你在哪呢?”老太太一听关毅的声音,她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娘,孩儿……孩儿不孝连累了娘……你……”关毅此时眼中都是悲凉绝望的神色,泪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的脸上滚落下来,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看到这一幕,很多人心中都有些动容,都知道汪直此举就是为了逼迫关毅承认这些事都是他做的与汪直无关,可这手段未免太脏了点。 此时就连尚铭也摇了摇头。汪直竟然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看眼下这形式,这次想要弄倒他恐怕很难了。看来以后也要多小心这小子,这次算是结下了仇,他以后说不定会报复的。 就在众人都在心中暗暗鄙视汪直的时候,可谁都没有想到他接下来的举动。 汪直突然跪倒在地朗声道:“陛下,关毅的娘双目失明,需要有人照顾,他之所以干下这些事,完全都是被段英所逼迫的。 段英逼着他杀掉陈海,却只是为了他的一己私利,而关毅却根本没得选。他是一个孝子,他需要银子养活自己的老娘,他只是希望自己的老娘能过的好一点而已,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汪直顿了顿,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然后才道:“陈海虽然是关毅所杀,但这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应是段英,而非关毅。奴婢斗胆求陛下开恩,给关毅一个改过的机会,留他一条性命!” 什么? 所有人看到汪直此举都懵了,他这是在干什么?他是要给关毅求情? “什么?毅儿?他们刚才说什么?你……你杀人了?”老太太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耳朵却很好使,她已经听到了汪直说的话,她此时的表情变得激动起来。 关毅已经爬了过来,跪在了张氏的面前扶住张氏的身体,张氏用颤抖的手抚摸在了关毅的头顶上。 “娘……是孩儿不孝……”关毅已经是涕泪横流,他根本无法面对自己的老娘。 “你……你还真的杀人了?你……你这个畜生!从小娘是怎么教你的,你……你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你……” 张氏伸出颤抖的手一点点的摸到了关毅的脸上,然后只听“啪”的一声,她劈头盖脸就给了关毅一个嘴巴。 可是打完之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手上沾到了粘稠的液体。 张氏将手抬到了鼻子边闻了一下,她确定这是鲜血的味道,脸上的表情瞬间又变得极为关切和心疼:“这……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出了这么多血啊?是……是娘打的吗?快……快让娘摸摸……” 关毅则是不停的摇着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且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汪直竟然会帮他求情,刚才他还诬陷汪直是指使自己的人,转眼间他却还要帮自己? 第一百五十五章 落幕 关毅回头看了一眼汪直,发现汪直仍然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汪直,你现在是要为关毅求情?”怀恩出言问道。 “是!” “可是他刚刚可是亲口已经指认了你?这样你还要为他求情?”怀恩一脸的不可思议。 “怀公公,关毅其罪当诛,其情可悯!”汪直的回答简单明了,他的语气没有一丝疑惑。 关毅听着汪直的话,又看了看眼前的娘亲,他心中最后的一道防线瞬间崩塌了。 “汪公公,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刚才明明还在陛下面前诬陷了你啊!陛下,奴婢坦白!汪公公他没有指使奴婢,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可……可奴婢的娘只是一个瞎眼的老太太而已,求陛下放我娘走吧,然后怎么处置奴婢都可以……” “不……不行,陛下,求您不要杀我儿子,不要……” 张氏一听说关毅承认他杀了人,她也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更何况这是在皇帝面前,可是做为人母他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杀,她当然要苦苦哀求。 尚铭看着眼前的场面,皱了皱眉道:“来人,把这对母子拉下去,不要让他们在陛下面前如此聒噪!” 立刻就有侍卫上来要将这母子二人拉走。 “慢!” 这时朱见深终于发话了。 尚铭看了一眼朱见深,发现他竟然是满脸赞许的表情看着汪直?难道他也赞同汪直的说法? 他这时才有些明白了,汪直刚才这一招手段其实非常高明。 汪直这是用帮关毅求情的方法,打动了关毅,让关毅亲口承认刚才是在诬陷他。 而且不仅如此,汪直显然知道朱见深也是一位孝子,当他知道关毅做出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娘的时候,尤其是看到这母子二人母慈子孝的场面,朱见深的心中自然也会动容,也会受到感动。 尚铭心中感叹,汪直只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种利用人心的手段,他到底是如何想到的?想到这他甚至感觉到后脊背都有些发凉。 他深深的看了依然跪倒在地的汪直一眼,然后他又看向了万安。 万安自然也看明白了现在这个情况,此时他的想法已经改变,他不想继续掺和进去。只见他挥了挥袍袖,转过了脸看向了别处,很明显他不打算再理会此事。 陈祖生则无疑是最尴尬的,本来还想将这件事扯到汪直,甚至是御马监的身上,可最后却闹成了这样。 他想了想站了出来道:“陛下,既然杀害陈海的真凶已经找到,老奴求陛下严惩段英和关毅二人!” 朱见深瞥了陈祖生一眼,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他没想到陈祖生这时候还敢站出来,陈海联合段英暗中偷走珍宝阁内的藏品,这是不争的事实,陈祖生怎么还好意思替陈海讨说法? 陈祖生也看出朱见深眼神不善,他说完这句话也没有理会他,最后他只好讪讪的退了回去。 朱见深又看了一眼尚铭,他刚才在心中捋清了整个案子头绪之后,感觉这尚铭就是一个搅屎棍,东搞西搞,为了势力之争,案子没查明白不说,还把整个案子搞得复杂了不少。 尚铭看到朱见深的眼神不对,也不敢跟他的目光相接触,低下了头去。 朱见深最后又看向了下边的汪直,此时汪直还依然跪在下边。 在他的心中,如今已经对这个小内侍另眼相看了。 无论是画技,还是断案的能力竟然都如此高明。而且尤其让朱见深另眼相看的是汪直对于关毅的态度。 的确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 朱见深想到这,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汪直……平身吧!” “陛下,关毅他……” 汪直还想说些什么,可怀恩在一旁提醒道:“汪公公,陛下让你起来,你难道还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吗?” “是!多谢陛下!”汪直这才站起身。 朱见深摇头淡然笑了笑,然后他思索了片刻道:“将段英、关毅,押入天牢,交……交刑部审理!关毅之母送回家妥……妥善照顾。” 怀恩在一旁接口道:“是!陛下!” 段英和关毅被抓入了天牢,张氏则被送回了家中。此事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虽然朱见深没有说如何处置关毅,但是听到他说的妥善照顾关母,汪直知道应该还有机会。 “朕……乏了,都退下吧!” 随后朱见深摆了摆手。 王敏跟汪直打了声招呼,第一个离开了。 陈祖生一看事已至此,虽然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鉴于朱见深刚才看他的眼神,陈海是他介绍进内承运库的,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受牵连已经是皇帝开恩了,他也不敢说什么了,只能等候刑部的审理了。 他最后看了汪直一眼点了点头,也离开了武英殿。 尚铭这一次算是在汪直面前栽了一个大跟头,案子没破不说,自己还成了整个案子的搅屎棍,他心中虽然不爽,但是也只能是走着瞧了。 万安这次本来是要替吕锦说情的,碰到这个事,倒是让他重新认识了这个内侍汪直,他深深的感到这个小内侍的厉害之处,他很明显的看出朱见深对这个小内侍的赏识,也许这个小内侍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他心中已经开始琢磨着下一步要如何去对待汪直了。 汪直则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虽然案子是结束了,段英进了天牢。 可是尚铭、陈祖生、万安这三个人都跟他结下了或多或少的仇怨,以后的路也许会更加难走。 汪直离开武英殿之后,发现王敏还在殿外的不远处等着他。 见汪直走到近前,王敏才道:“汪公公,这次真的是要多谢你了,要不是你的提醒,这尚铭和陈祖生俩人就会把杀死陈海这盆脏水泼到我御马监头上!” “王公公,你太客气了,你这次也帮了我很大的忙啊……” 原来那日汪直知道尚铭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虽然当时他找了个理由暂时安抚住了尚铭,但是他还是感觉到尚铭并不可信。 如此一来,整个东厂的人便都是不可信的,以后不但没有了东厂的人帮忙,而且还要时刻提防着东厂,这对于他来说才是最不妙的。 他随即便想到了一个可以帮他的人,便是御马监梁芳!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回宫受阻 汪直考虑到陈海的特殊身份,他的死,很容易便让人联想到可能会与御马监有关,如果梁芳不想被尚铭和司礼监的人暗中算计,他一定会帮自己这个忙的。 虽然他跟梁芳之前只见过两次面,但是俩人关系表面上可还算是不错的,两次见面梁芳都不大不小的帮了汪直的忙。 可还没等到汪直找到梁芳,梁芳却是主动的找到了他。 梁芳早就已经听闻了陈海之事,其实他对此事也是有些担心的,他怕司礼监的人趁机找自己的麻烦,那样的话,恐怕就被动了。 梁芳不知道从哪得知了汪直还是此案协查人之一,他这才找汪直帮忙。请她务必要查出此案的真相,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可以鼎力协助。 汪直当时正愁没有帮手,便暗中让梁芳帮他调查了几件事,这些事都是通过御马监的眼线查到的,并未惊动东厂的人。 还多亏了有梁芳的手下帮忙,汪直这次才能搜集到这么多有关案子的线索。 王敏继续说道:“汪公公,咱家来之前梁公公跟咱家说了,这次多亏了汪公公的帮忙,他说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汪公公如果有事需要帮忙,随时可以去找他!” “这……” “请汪公公不用客气,咱们以后还要多多来往才是……”王敏说着笑了笑。 “如此,那就多谢王公公,还有梁公公!” 与王敏客气了几句之后,汪直告别了王敏,陈海一案已了,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他也该回昭德宫去了。 在走到昭德宫附近的时候,他远远看到有一个人在那里徘徊,似乎是想要进去,却又一直在犹豫什么。 就在这时,忽然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拉着汪直就往旁边跑。 汪直被这人拉着跑了两步,他才看清楚这个人,却正是芸儿。 “芸……芸儿?你这是干什么?拉我去哪啊?” 他没明白芸儿忽然拉住他就走,这是要干嘛? “汪公公,你别被那人给发现了,你看……”说着芸儿指了指那个一直在昭德宫门口徘徊的人。 汪直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人身穿一套紫色曳撒太监服,再往脸上看去,正是长公主朱延褆。 一看到她,汪直这才想起来,自己那日在内市上跟她约定三天之后在第一次跟她见面的地方会面来着,今天上午便是会面的日子。 可是这两天一直忙着处理陈海的案子,这件事他完全都给忘记了。 看来长公主这是等他没等着,竟然找到了昭德宫来了。 “这下糟了,我给忘了!” 此时芸儿已经拉着汪直来到一旁的拐角处,她探出头去向朱延褆的方向望了望,才转过身道:“汪公公,这人又来了,他好像是来找你麻烦的……” 汪直总算明白芸儿为什么躲在这了,她怕朱延褆找他的麻烦所以才把他拉到了这边。 他看着芸儿紧张的样子笑道:“没事的,芸儿,你还记得那天在内市上,我曾答应她三天后见面的事吗?” 芸儿听了眨了眨大眼睛回忆了一下,然后才恍然道:“啊~~芸儿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一件事,公公难道是没有去赴约?” “嗯,实在是太忙了,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那公公还是要去跟他说一下吧?毕竟公公当初答应了他,这样不太好。对方好像说过他是内官监的大人物,得罪了他对公公不好。”芸儿此时还不知道朱延褆的真正身份,她还记得当日汪直说这个人是内官监的人。 “她在这等了多久了?”汪直问道。 “快两个时辰了,她就在咱们宫门口那晃,也不进来找你,芸儿之前也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现在知道啦。” “两个时辰?”汪直看了看,现在天都快黑了,当初跟朱延褆约定的是上午,她应该是在那里等了好久没等到自己,这才又跑到这里来堵自己了。 可是毕竟万贵妃在后宫权势很大,她似乎也不敢随意跑到昭德宫去闹事,便只好在宫门口徘徊了。 “这一下午,一直都在陛下那里,她的事我完全都给忘了。” “啊?陛下召见公公了?是有什么事吗?”芸儿关心的问道。 “对了芸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陈海的案子已经破了,段英……也已经被押入天牢了!” “真……真的啊?” “嗯,这件事回头再跟你细说,这次能解决陈海的案子,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芸儿你的功劳呢。” 芸儿听汪直夸奖自己,脸一红小声道:“芸儿只是听公公的吩咐,哪有什么功劳呀……” 汪直则是往朱延褆的方向看了看。 “行了,也不能一直躲着他,我去跟他说……”汪直说着就走了出去。 “公公,你……你小心点!实在不行……”芸儿在后边还嘱咐他小心,好像朱延褆是豺狼虎豹一般。 汪直向昭德宫的方向走了一段,离的近了才发现朱延褆是一个人,身边并未带着宫女,他正想着该如何跟朱延褆说,朱延褆却已经发现了他。 “好啊你,在这呢!终于让我逮到你了!你给我站在那别跑!” 朱延褆说着,就向着汪直的方向跑了过来,完全没有长公主该有的礼仪。 汪直只能是叹了口气,迎了上去。 朱延褆见他没有跑的意思,脚步也放缓了下来,可是嘴里依然不依不饶。 “你这个骗子,上次就骗了我一次,我大人大量相信你了,你竟然又骗我!你……” “对不起!这次的确是我失言了!”汪直竟然直接冲朱延褆鞠了一个躬,道歉态度极为诚恳。 “你……”这一下搞得朱延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眨着大眼睛站在原地看了汪直半天,才道:“你……你知道就好!起……起来吧!” 汪直听到朱延褆让他起来,这才直起了身子,再次看向朱延褆。 可朱延褆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她气道:“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了嘛?足足三个时辰?你以为你是谁啊?这宫里就算是皇……还没有人敢让我等这么久呢!” 朱延褆差点说漏了嘴。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连升三级 正在朱延褆与汪直纠缠的时候,一直在后边不远处偷偷看着的芸儿,这时一路小跑的跑了过来。 “这位公公,请你不要再责备汪公公了,这件事不是他的错!”芸儿急的脸蛋通红。 朱延褆一看来的是个宫女,她自然也认识。她知道这是那天在内市上跟着汪直身后的小宫女,没想到她也在这呢。 “是你啊,你来的正好,你那天也在旁边听到他说的话了,你应该也知道他答应我的事吧?今天他不守约,我等了他几个时辰他都没来,我难道还不能说他几句了?” 朱延褆说着又白了汪直一眼。 “这位公公,汪公公他是有原因的。之前是陛下召见汪公公,所以他才没办法去见你的,他……他也是没办法的呀!”芸儿忙帮着汪直解释。 朱延褆一听这话,将信将疑,转而她又看向汪直问道:“她说的是真的?陛下今天……真的召见你了?” 还没等汪直说话,芸儿又接口道:“是真的,是真的!汪公公还刚刚帮陛下破了一件大案子呢。” “哦?你还能办案子?我可不信,你不是昭德宫的人吗?办案的事不都是……都是东厂管的吗?”朱延褆很显然不太相信芸儿所说的话。 汪直没想到芸儿因为担心他帮他把这些事情都说了,他也懒得跟朱延褆解释这些,也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问道:“的确是陛下召见,这种事她怎么敢说谎呢。不知公公找我到底是何事?现在也可以跟我说。” 朱延褆这才想起自己来找汪直的真正用意,只不过现在天色已晚来不及说了,她想了想才道:“这个……今天就算了,既然是陛下找你,你今天爽约的事我就先放过你了。至于我的事……今天太晚了,就不说了。改天我会派人再找你的,到时候如果你再爽约,哼!” 朱延褆没说什么后果,但是显然她语气之中是有威胁的成分。 她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芸儿,还冲芸儿笑了一下,然后便一转身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里。 芸儿看她走的远了,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汪公公,他总算是没有为难你。” “还不是多亏了你帮我求情?” “芸儿只是说出实情罢了,陛下的确召见你了啊,陛下总要比他大吧,他总不能因为这件事为难你呀。” 朱延褆最终没有说出她的目的,但是汪直心中还真的挺想跟朱延褆多接近一下的,毕竟现在段英的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那么有关寻找皇子的事,便要提上日程了。 不过对方目前这个态度,他想问什么也占据不了主动权,不如再等等时机。 只不过,晴儿知道段英的事了解之后,她这两天说不定就会找来他的,想起这件事才是最令他头痛的。 “公公,你在想什么呢?”芸儿见汪直似乎是在发呆。 “没什么,走吧,咱们回宫!” “嗯!” 这回没人阻拦,他总算是带着芸儿回到了昭德宫中。 现在段英的事情已了,汪直想着也要跟万贵妃回禀一下。 汪直来到昭德宫中,万贵妃此时正在宫中,但是他却没有看到晴儿,是其他宫女在伺候万贵妃。 “汪直,你怎么才回来?” 还没等汪直说话,万贵妃却先出言问道。 汪直也是一愣,这时他才发现在宫中还有一人,身穿坐蟒补子的太监官服,他是坐在一旁的,能让万贵妃赐座的太监,显然这人在宫中的地位不低。 但是他回想了一下,这人他以前从未见过。 听万贵妃的口气似乎已经知道他在武英殿的事情已了,却迟迟没有回来。 那万贵妃是怎么知道他那边的案子已经完事了?莫非是这个太监告诉他的? 这太监难道是…… 汪直心中一边想着,一边向万贵妃行礼:“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奴婢该死,刚才在外边耽搁了一会,回来晚了。” 毕竟刚才被朱延褆耽误了半天才回来,他还是要解释一下。。 “武英殿中发生的事,本宫都已经知道了,真没想到段英竟然还会干出这种事来!本宫这昭德宫竟然出了这样的人,看来本宫真的是疏于管教了……” 万贵妃说话之间,脸上还带着愠色,显然对这件事十分不悦。 那个坐在一旁的太监出言劝道:“贵妃娘娘,这也不能怪您,要怪就怪这段英贪得无厌。” 万贵妃看了这太监一眼,然后给汪直介绍道:“汪直,这位是司礼监的黄赐黄公公,他是来给你颁旨的!” 黄赐的名字他当然听过了,这人也是司礼监的太监,之前在查段英房子的时候就曾经听过他的名字。 颁旨?看来之前想的没错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旨意竟然会来的这么快,自己人还没回来呢,旨意就先到了? 汪直正想着,黄赐已经起身走到了他的身前。 “原来这位就是汪公公,还真的是年轻有为啊!哈哈!”黄赐看了看汪直,还冲他和善的笑了笑。 “黄公公过奖了……” “娘娘,那老奴现在就给汪直颁旨了!” 万贵妃点了点头。 “陛下有旨,汪直接旨!” 说着,黄赐拿出了圣旨,在汪直面前缓缓展了开来。 汪直立刻跪倒在地接旨,连万贵妃此时也站了起来。 只听黄赐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昭德宫奉御汪直,今得破陈海一案有功,升少监,任御马监典簿,仍主理昭德宫事!” 宣读完圣旨之后,黄赐笑着看向汪直道:“恭喜汪公公,荣升少监。” 汪直站起身接过圣旨,他万没想到朱见深竟然如此大方,一下就给他连升了三级! 他原本只是昭德宫奉御,官秩六品。 而少监,在宫中宦官之中的品阶仅仅在太监之下,官秩从四品,他从六品奉御直接升到了从四品的少监,这可是真真正正的连升三级。 但最耐人寻味的是圣旨之中还让他兼任了御马监典簿之职。 这个典簿显然只是挂名而已,圣旨之中还让他继续主理昭德宫事。 很显然,段英现在已经是戴罪之身,现在这昭德宫的一把手,便落在了汪直的身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意外的赏赐 “多谢黄公公!” “汪公公,这次的事咱家也已经听说了。汪公公你这案子断的妙啊,连东厂尚公公都没能解决的案子,在你的手中竟然轻而易举的就给解决了,咱家实在是佩服!” 黄赐说着,还拍了拍汪直的肩膀。 “黄公公谬赞……” 黄赐则是笑着摆了摆手,然后他转身向万贵妃道:“贵妃娘娘,老奴这边旨意已经颁完,要回去给陛下复命去了!” “嗯,你去吧!”万贵妃点了点头。 “贵妃娘娘,改日老奴再来看您……”黄赐说着,又看向汪直道:“汪公公,改日有空欢迎到咱家那里去坐坐!” “一定,黄公公……”汪直说着,打算送黄赐出去。 “汪公公留步,贵妃娘娘还需要你伺候,就不用送咱家了!”黄赐说着,带着他的手下人,一转身便离开了昭德宫。 汪直目送黄赐离开昭德宫之后,便回头看向万贵妃。 “娘娘,武英殿那边的事情,黄公公都跟您说过了?” 万贵妃脸上微带笑意,显然对汪直的表现十分满意。 “你立了这么大的功,怎么陛下才赏了你升任少监?”万贵妃似乎对朱见深给汪直的这个职位还不太满意。 “娘娘,陛下这其实已经是对奴婢的最大恩典了……”汪直忙道。 万贵妃则是不以为然道:“也罢,段英现在不在了。这昭德宫主宫之事从今天起便由你负责,好好干,你年纪还小,这么早升任太监也不太合适。本宫以后还会提拔你的!” 万贵妃倒是对皇帝让他兼任御马监典簿的事只字未提。 “奴婢谢娘娘!” “好了,本宫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你也可以下去了……” “是!” 汪直只是应了一声,却并没有走。 万贵妃见状问道:“怎么?你还有别的事?” “娘娘,其实奴婢这里还有一件东西要呈给娘娘。” “哦?是什么东西?”万贵妃一听这话倒是有些好奇。 “娘娘,您看……” 汪直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布包,他打开之后,露出了里边的东西。 万贵妃一看这东西,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这是……” “娘娘,这只五彩杯,奴婢已经帮您找回来了!” “快,拿过来!”万贵妃吩咐一旁的宫女去把五彩杯拿过来。 汪直将这只五彩杯交给了宫女。 这只五彩杯自然就是当日段英偷走用来栽赃他,后来又被晴儿换走的那一只。 晴儿后来将这杯子还给了他让他自行处置,现在段英的事情已经解决,那么这只五彩杯也应该要物归原主,还给万贵妃了。 万贵妃接过之后,爱不释手,她仔细瞧了又瞧,看了又看。 这只五彩杯万贵妃本就十分的喜爱,多日不见,终于又回到了她的手上,她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你干的不错,本宫记得陛下给你的七日之期其实还有一天,你就已经寻回了此物。该赏!” “娘娘,那日在内市上卖货,奴婢已经得了不少银两,不敢再受娘娘的赏赐了!” “那次是那次的,这次你找回了五彩杯,本宫心情大好,正该赏你!嗯……可是你现在银子也有了,官也升了……” 万贵妃还真有点为难了,该赏赐汪直一点什么才好呢? “娘娘,真的不用了,奴婢为娘娘办事本就是应该的。” “不行,本宫说要赏,就一定要赏,这个……”万贵妃思索了片刻才道:“这样吧,城西有一处宅院,是万通买下来送给本宫的,本宫又不能离开皇宫,这宅院对本宫没什么用,便赐给你了。” 汪直本来还想推辞客气一番,万贵妃的脾气却是干净利落,说一不二,她一摆手制止汪直继续道:“你不必推辞,本宫说赏给你就是赏给你,你改天去找万通,就说是本宫说的。这事就这么定了。” 汪直想了想,本来他就想要购置一套宫外的宅院,这下倒是省事了,既然万贵妃都这么说了,那便只能是收下了。 一只五彩杯换了一套大宅子,这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 “那娘娘,奴婢就愧领了!” “好了,你退下吧,过一会陛下可能会过来,有事本宫会再传召你的。” 汪直这才退出了昭德宫。 他刚刚从昭德宫出来,就立刻有昭德宫内的数名内侍和宫女迎了上来给他行礼。 “奴婢们恭喜汪公公荣升少监!” 这场面,把汪直弄的就是一愣。想不到这些人这么快就已经得到消息了,也难怪,黄赐在里边一宣布,还不立刻就有人听到了吗。 现在主宫太监段英已经入狱,汪直在昭德宫中便是最大的官了。可以这么说,现在除了万贵妃之外,就数他了。 这些人自然要刻意的奉承汪直。 汪直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只是随意敷衍了他们几句,便命令他们回去该干嘛干嘛去。 在这些人之中,张谦和周福并不在其中,因为之前因为陈海一案涉及到他们俩提供的一些证词,这案子现在是刑部负责,他们应该是被刑部叫去问话了。 汪直在人群之中找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发现晴儿的身影,看来晴儿今天似乎不在昭德宫宫中,这倒是很稀奇的事情,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去了哪里。 人群逐渐散开之后,汪直才发现在远处还站着一个少女。 正是芸儿。 汪直招呼她道:“芸儿,你站的离我那么远干嘛?” 此时的芸儿似乎有些不对劲,她脚步游移的来到了汪直近前,脸上则带着一丝愁容。 “汪公公,恭喜你升任少监!”芸儿也跟那些人一样说着祝贺的话。 汪直只是对芸儿此时的表现十分不解,既然自己升任少监是好事,可芸儿的脸上为什么没有一丝为自己高兴的神情。 “芸儿你这是怎么了?” “芸儿……芸儿没事啊。公……公公,现在你是咱们昭德宫的管事人了,以后他们就都听你的啦?”芸儿嗫嚅着说道。 她说的“他们”自然就是刚才围住汪直的那些宫女和内侍。 “嗯,算是吧。” 汪直越来越发现芸儿此时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那……那……”芸儿那了半天,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芸儿,你到底要说什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新身份 芸儿犹豫了半天,才说道:“那……以后有了他们这些人,是不是……是不是就不需要芸儿伺候你了?” 她终于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汪直板了板脸,反问道:“你觉得呢?” “芸儿……芸儿知道,这么多人都抢着要伺候公公,以后就用不着芸儿了……”芸儿说着说着,眼圈竟然有些红了。 “嗯,你要是这么一说的话……” “那……那芸儿以后……”芸儿说着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几滴晶莹的泪珠在她的眼圈之中打转,几乎就要滚落下来。 其实芸儿要是不说,汪直根本猜不到芸儿竟然会这么想。 两人虽然只是相处了数日,但彼此之间却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汪直知道对方明知自己是个宦官,她这种应该不是什么男女之情。而且对方年纪还小,即便他并不是真的宦官,也根本不会对芸儿产生什么邪念。 他看着芸儿眼角的泪花,心中感动。 “对了,芸儿,我的晚饭呢?” “啊?” 芸儿没想到他会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表情有些愕然。 “都这个时辰了,我这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你不会今天没帮我准备晚饭吧?” 汪直继续问道。 “当然准备了!在公公房间里呢,那……” “真的?那我要去吃饭了,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不……不用了,芸儿吃过了呢。” “那好吧!” 汪直说着,忽然一把揽过芸儿的肩头让她面对着自己,然后小声说道:“芸儿,你是不是以后不想再给我准备晚饭了?” 芸儿急忙摇头否认道:“当然不是了……” “我其实一直都希望每天都能吃到你给我准备的饭菜的……” 汪直说着,目光又落在了芸儿的脸上。 “是……”芸儿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这话中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之前她心中的那种落寞感觉瞬间就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却是喜悦之情。 “当然了,要是你愿意的话,你要是不愿意给我准备,那我也不能勉强你。” “愿意,芸儿当然愿意!”芸儿忙应道。 汪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道:“那就好!” 芸儿脸上一红,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挣脱了被揽住的肩头道:“那……那公公你先吃饭吧,芸儿要去伺候娘娘了!” 说完之后,她也不等汪直回答,一转身就跑开了。 汪直回到房间,吃着芸儿帮他准备的饭菜,摇了摇头,不知不觉间,芸儿对自己的这份情谊已经这么深了。 只不过这种情谊,对芸儿来说应该更像是兄妹之情吧…… 想到这,汪直又想起都说古代都是可以三妻四妾,可是自己现在好死不死的混成了一个宦官的身份,别说是三妻四妾了,就是娶个老婆都做不到。 好在现在他也没空去想这些,也不能一辈子在皇宫里做个宦官吧?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摆脱这个身份! 随着陈海一案的落幕,万贵妃也没有再宣召他过去,暂时一切倒是重归于平静。 算了算日子,他来到大明也不过才过去了七天而已,这七天的经历恐怕比他前世一辈子都要精彩。 明天便是腊月二十六,再过几天,便是新年了。 这一夜算是汪直来到大明之后睡的最好的一夜了,本来他还以为晴儿应该会来找他,可是直到他抵抗不住睡意沉沉睡了过去也没有听到那熟悉的敲门声,竟然连晴儿也没有来找他…… 第二天一早,汪直起身之后,便直接赶往了御马监。毕竟圣旨之中还让他兼任御马监典簿一职,当然要去见一见梁芳。 从名义上来说,他现在也算是御马监的人了,跟新上司见个面也是必须要做的。 可刚走出昭德宫没多远,便碰到了梁芳迎面过来。 汪直急忙上去打招呼:“梁公公,你怎么来了?” 梁芳一见是汪直,便笑道:“汪公公,想不到在这碰到你了,你这是要出去办事吗?” “梁公公,小的正要去拜望你呢,想必昨天的圣旨你已经知道了吧?” 梁芳听他说到这,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圣旨咱家当然已经知道了。咱家还真的想不到,汪公公你我现在变成了一家人了!” 梁芳的长相算是一脸忠厚,但只要他一笑起来,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点忠厚的面相都看不出来了,反倒显得十分的奸诈,他这面相当真十分有趣。 “自然,以后还要梁公公多多提携。”汪直客气道。 “汪公公,言重了,这陈海一案也多亏了汪公公你了,要不然这件事说不准就会被栽在我们御马监的头上。 陛下虽然命你为我御马监典簿,但是你依然是昭德宫的人,而且段英已经被陛下押入天牢,现在昭德宫的主事之人,可就是你汪公公了,咱家以后还要多找你帮忙呢!” 梁芳的语气依然十分客气,显然这不是上司对下属的语气。 “梁公公太客气,你此来是要见贵妃娘娘吗?”汪直听到这,已经猜到梁芳这次来的目的了。 “正是,咱家有事要请示贵妃娘娘!” 汪直一听忙道:“那就不耽误梁公公办正事了!” 梁芳点了点头,然后他想了想又道:“汪公公,虽然陛下只是让你兼任我御马监典簿,你仍然是昭德宫的人。但咱家建议你还是熟悉一下御马监内各项事务,你毕竟现在担任了这个职位,咱家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你可以去找王敏让他给你介绍一下。 这样万一陛下问起你御马监的事,你也好有个应答,不知汪公公你意下如何?” “梁公公所言极是!” “嗯……对了,还有一事,御马监现在管理着四卫营,如果陛下有急事命你去办,你也可直接调动四卫营勇士帮你办事,事后再报给我知即可!” “呃……好!多谢梁公公!” 汪直听着梁芳这个意思,似乎朱见深将他调入御马监是另有目的的,他难道已经提前做好了布置? 第一百六十章 共同的敌人 梁芳跟汪直随意聊了几句之后,抬头看了看天。 “咱家今天还有事,就不跟汪公公多聊了。咱家就先去觐见贵妃娘娘,汪公公,咱们下次再聊!” “正是,梁公公请便!” 望着梁芳远去的背影,汪直仔细咀嚼着梁芳刚才的那些话,他明显感觉到事情绝不简单,如果他猜测不错的话,这并不是梁芳的意思,而是朱见深的意思。 显然朱见深这是让他有了足够的权利,竟然连四卫营的一部分调动权利也都让他掌握了。 只是不知道这背后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想到这,汪直便加紧了脚步。 既然这件事是与朱见深有关,那么汪直更要赶快到御马监去,因为不知道朱见深什么时候就会下旨让他去做事,必须要赶紧将御马监内的事务熟悉起来了才行。 汪直来到御马监后,迎接他的正是王敏。 “王公公,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又见面了。” “哈哈,汪公公,咱家也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就成了一家人了。” “是啊,我听梁公公说……” 汪直说到一半,王敏便接过话头道:“咱家知道,既然汪公公你已经是我御马监的人,当然要对御马监的事有所了解,梁公公已经吩咐过咱家了。咱家这就给你介绍一下咱们御马监的情况……” “洗耳恭听!” 御马监,内廷二十四衙门之一,设有掌印太监,监督太监,提督太监各一人,下边还有监官、典簿、掌司、写字、拿马、象房、掌房等官。 梁芳的正职其实是御马监监督太监。 上任掌印太监病故之后,这掌印太监之职一直没定下人选,梁芳其实一直都是暂代。但是御马监内的人当然都视梁芳为真正的掌印太监。 而典簿一职主要是负责管理一些御马监内的文书、文稿等相关的事。 御马监的职掌初为“掌御厩马匹”,洪武二十八年九月扩充为“掌御马及诸进宫并典牧所关收马骡之事”。 御马监的发展,都是由马而来,一方面因为管理牧马草场,发展成为内廷“户部”,皇庄、皇店及采买、采办多由御马监管理或经办。 另一方面,因管辖养马人以及接待关外贡马人,逐渐又发展成了内廷的“兵部”,兵符令牌都由御马监掌管,四卫营以及勇士营也由其提督。 另外,各地的出镇以及监军宦官人等也多出自御马监,实为御马监“外差”。 在御马监本监象房之东,有里草栏、草场;皇城之外还有天师庵草场、旧都府草场。 总结来说,御马监现在是内廷之中唯一可与司礼监分庭抗礼的衙门。 王敏大致上将御马监的情况给汪直介绍了一遍,让他做到心中有数,然后又带着他去往里草场巡视了一圈。 王敏将情况基本介绍完之后,忽然对汪直道:“汪公公,既然你已经是我御马监的人,有一句话,咱家还是要提醒你……” “王公公请说!” “其实不用咱家说,汪公公可能已经有所了解,御马监和司礼监这些年明争暗斗,宫中也是人人皆知的事。只不过……” 王敏顿了顿,才继续道:“怀恩怀公公,虽然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但是怀公公为人公正,他不喜欢搞结党营私之事,所以无论到任何时候,怀公公都不能得罪……” “这个自然。” “而司礼监其他的几人之中,你要重点提防的有陈祖生、尚铭以及……黄赐!”王敏着重说出了三个人的名字。 “哦?”汪直也是昨天第一次见到黄赐,这人看起来表面还算是十分的和善,与陈祖生刻薄,和尚铭的奸诈完全不同。 王敏叹了口气道:“汪公公有所不知,这三个人与我御马监已经明争暗斗了多年,要不是怀公公并不偏袒他们,恐怕我们御马监在内廷的势力早已经节节败退了。” 陈祖生和尚铭,汪直已经算是领教过了,可这位黄赐暂时他还没有领教过这人的厉害。 但是汪直也一一记在了心中。 “不知咱们御马监与司礼监竞争最主要的地方都有哪些?”汪直又问道。 王敏思索了片刻道:“反正汪公公也是自己人,咱家索性便都说与你听。这里边其实最主要的,便是内承运库,这内承运库以及内廷十库,从太祖年间开始一直都是我御马监掌管,可是司礼监的人却一直都想插手进来。 尤其是陈祖生,他这人嗜钱如命。之前陈祖生将陈海安插在了内承运库便是他布局多年的一个成果,却没想到这陈海却突然死了。 这件事对陈祖生的打击很大,这一职位空出来之后,梁公公应该还有他的打算,这段时间恐怕陈祖生还会想尽办法,再安插新人进来……” 汪直听的点了点头,此事的确颇为棘手。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四卫营和勇士营的控制权,尚铭这个人野心极大,他执掌东厂之后,便将目光盯向了我们御马监手中的兵权,在这一点上,你也要多留心才行。” “明白……” “还有最后一点,便是派往各地的监军和镇守太监,这些外派的人选都是由司礼监和兵部共同拟定。 一般来说,司礼监为了避嫌,这些人的人选都不会从司礼监来出。所以很多情况下都是我们御马监出人,这些镇守和监军到了地方的权利可是颇大的,司礼监内部很多人对此也多有微词,想要派他们的人出去,一来巩固司礼监的地位,二来也是为了更多的从地方上……捞钱。” 汪直听到这,再次点了点头。 “基本上,咱们御马监所涉及的,司礼监都想要插手。两监之间表面上还算和气,实际上却是明争暗斗个不休啊!” 王敏说到最后,还摇了摇头。 其实通过陈海一案,汪直本就已经与尚铭还有陈祖生结下了梁子,现在听完了王敏的介绍,他倒是认为自己进入御马监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想起历史上那位真正的汪直最后不也是进入了御马监的。 至于他当时是否面临跟自己一样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汪直自己现在身在御马监,倒是让他有了一种获得强大后援的感觉,毕竟他跟御马监都有共同的敌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意料之外 汪直心中正想着,王敏忽然又道:“不过咱家也要多谢汪公公……” 汪直自然不明白王敏突然如此说是所为何事,便问道:“王公公,不知你说的是……” 王敏笑了笑道:“如果不是汪公公解决了这件案子,那这内承运库的差事也不会回到咱们御马监的手里,而且……” 汪直这才明白王敏这是在谢他什么,他接口道:“王公公,莫非……陈海之前的差事现在是由你接任了?” 王敏点头道:“汪公公果然厉害,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竟然一猜就中。的确如此,只不过现在是临时差遣,最终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 听到这,汪直这才明白,也难怪他刚才说到陈祖生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也是因为现在他这个职位还未坐稳。 “那就恭喜王公公了,我觉得这差事十有八九还是要落到王公公头上的!” “这个可不大好说,现在还不知陈祖生还有司礼监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动作……”王敏显然十分希望自己能站稳这个职位,但是他又担心陈祖生或者是司礼监那边还会有其他的动作。 “王公公,关于这一点你放心吧,陈祖生一时半会儿是不太可能有什么动作了。你想,这陈海是陈祖生推荐的,他竟然暗中偷盗珍宝阁之中的藏品,他这可是犯了宫中大忌。 虽然这事不是陈祖生干的,但是陈海毕竟是他推荐的,陛下肯定是要责罚陈祖生的。只不过据我看,陛下应该还是会给他一个面子,暗地里处罚一下他应该是少不了的,不信你就再等等消息。” “嗯,梁公公之前也是如此说,那就借汪公公吉言了。”王敏听完汪直的话,他此时心中也认定这个差事最终还是会落在他的头上的。 “对了,说起来王公公可知道陛下会如何处置段英和关毅?”汪直问道。 “这个……他们现在是交给了刑部,按理说这么大的案子应该由刑部尚书亲自审理,可是……汪公公不知道你听说了吗?” 王敏说到这,话锋一转问了一句奇怪的话。 “听说什么?” “有关兵部尚书人选一事……” “兵部尚书人选?” 汪直回忆了一下,他记得之前听说过,兵部尚书白圭前些日子日病逝了,那也就是说这个职位空缺了出来。 难道就是王敏说的是这件事?可是此事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王敏一看汪直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便道:“看来汪公公对这件事并不知情啊。” “还请王公公告知一二。” “这个自然没问题。其实兵部尚书白圭病逝以后,陛下命令廷议尚书人选,最后却选出了两个人选,一个是刑部尚书项忠,另一个却是远在滇南的左布政使吕囦……” 汪直最近一直都忙于陈海的案子,对于这些朝堂之事倒是知之甚少,直到此时他才得知了这件事还与吕囦有关。 “这吕囦,其实是万阁老推荐的兵部尚书人选,万阁老费尽心力就想把吕囦升为兵部尚书,他的目的想必汪公公你也应该明白的吧?” 汪直点了点头。 王敏继续介绍道:“昨日武英殿之事以后,吕锦入狱,所以情况发生了变化。就在今天陛下已经下旨,命刑部尚书项忠改兵部尚书,巡抚大同右都御史董方为刑部尚书……” “原来如此……” 汪直听到这才明白,自己昨天的举动影响有多大。 吕锦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那这吕囦必然也要跟着受牵连,他想要竞争兵部尚书一职自然是成为了泡影。不但如此,就连吕囦的乌纱帽恐怕也要不保。 但是吕囦这边并不是汪直需要担心的。他最在意的是自己在无意之中干扰了万安如此重要的计划。这一下远不是之前在武英殿上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他这次其实把万安得罪的很深。 这件事就颇为棘手了,万安毕竟是内阁辅臣,而且位高权重,如果说之前只是一个真假画师争夺的话,那万安未必会对他如何。 可现在却是完全不一样了,这兵部尚书的分量可是比一个画师要重要的多。 以他目前的身份,还不足与跟万安较量。 王敏似乎看出了汪直的心思。 “汪公公,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万阁老他一直都在刻意逢迎万贵妃,只要你在万贵妃面前不失宠,那万阁老想必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多谢汪公公提点!”这件事汪直当然也已经想到了。 “汪公公客气了,以后咱们都是自己人……” “那依照王公公所说,现在段英的案子要交由这位新任董尚书来处理了?”汪直又问道。 王敏想了想道:“虽然说项尚书正式走马上任可能要在明年,而且董尚书之前巡抚大同,现在未在京中,段英的案子恐怕要耽搁到明年才会审理了……” “嗯……那王公公可知道关毅的情况?”汪直又问道。 “这个……咱家倒是也听说了一些,昨天汪公公替关毅求情的事,陛下似乎真的听进去了,据说陛下已经暗中关照过刑部,只要事情全部调查清楚之后,关毅应该可以得到轻判。 关毅能得到陛下的亲自赦免,这恐怕全都托了汪公公当时的求情啊。说起此事,咱家也很佩服汪公公,汪公公真是大仁大义之人。说实话,当日看到关毅的老娘,咱家心中也十分不忍。” 听到关毅被朱见深下令轻判,汪直心中一直担心的这件事算是有了一个比较好的结果,他当时努力也算是没有白费。 他前世父母早逝,与爷爷相依为命。他对于父母的这一份感情永远是他心中缺失一部分,所以当他调查清楚了关毅的事情之后,便决定要替关毅求情。 汪直明白关毅所作的一切其实都是被逼无奈,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他根本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他为了让自己老娘过的好一点,也只能是选择做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 他还想着过几日,找时间要再去探望一下关毅的老娘……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三人密议 内阁大学士商辂以及吏部尚书尹旻,今日都被刑部尚书项忠请到了家中。 商辂见到项忠的第一句话便是恭喜项忠。 “荩臣,恭喜你呀,这兵部尚书一职,竟然失而复得?哈哈。” (项忠,字荩臣;尹旻,字同仁;商辂,字弘载) “是啊,荩臣兄,今日你找我们来,是要请我们喝酒吗?”吏部尚书尹旻也道。 项忠摆了摆手笑道:“商阁老,同仁,你们二位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三人大笑,然后便一起进入了项忠府中。 分宾主落座之后,商辂首先开口。 “荩臣,老夫听说,这吕囦之子吕锦已经被押入了天牢?” “正是。”项忠回道。 尹旻笑道:“看来陛下也知道此事对荩臣兄不公,他故意命人将吕锦押在天牢,目的就是为了让荩臣兄出一口气吧?” 商辂捋了捋胡须道:“据老夫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此举当有此意。” 尹旻继续道:“这吕囦在京城之中竟然公然开设赌坊,光是这一条,恐怕他这布政使一职就不保了。 本来我吏部明年官员清退大计的官员名单之中就有他,此人在滇南不止与钱能沆瀣一气,而且他为官数载,却毫无政绩,尸位素餐,早就应该清退掉了。却没想到竟然会被推荐为兵部尚书的人选,简直是奇哉怪也。” 商辂摇了摇头道:“同仁,这吕囦也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之前极力推动他当兵部尚书的是万安。” “此事,小弟也大致猜到了,只是没想到彭阁老竟然也会同意万安的提议,这却让小弟有些想不通了。” 商辂也有些疑惑道:“此事其实老夫也一直想不通,彭公为何会这么做,在内阁政事之中,老夫与彭公大多意见统一,此次却不想他竟会支持万安。荩臣,你可知此中缘由?” 商辂和尹旻都同时看向了项忠。 项忠苦笑了一下道:“两位,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与白圭之间的旧怨吗?” “你是说当年荆襄流民之乱?”商辂一听项忠如此说,立刻便想了起来。 “正是,彭阁老一定是因为白圭之事,所以才会支持万安的。” 尹旻恍然道:“彭阁老与白尚书的确是至交好友,如果这么说来,倒是可以解释彭阁老此举了。 只不过现在大局已定,陛下今日已经下旨,荩臣兄不日便可以走马上任了。哈哈!” 说到此处,三人也都笑了起来,显然这次大局既定,万安的谋划没有得逞的确是一件好事。 “荩臣,老夫听说,这次的事之所以如此顺利,并不是因为尚铭?”商辂又问道。 之前项忠之所以会找到尚铭,也是商辂点拨他去的。 因为东厂的耳目众多,他们想要查一个人,或者查一些事,可是要比他们这些朝中大臣要方便的多,也快捷的多。 其实商辂是不想去找尚铭的,但是没办法,他不能看着兵部尚书一职落入万安的掌控之中,所以他才授意项忠去找尚铭帮忙。 项忠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当初我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尚铭身上,以为他可以帮我解决此事。可说来还有些奇怪。此事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却是因为另一个人,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人。” “哦?” 商辂与尹旻两人对望一眼,虽然昨日武英殿中之事他们也大概的听说了一些,但具体详情却也是知之甚少,现在项忠负责审理此案,正好听听这里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昨日在武英殿中,不只处理了吕锦这一件事,还有一件内承运库少监陈海被杀一案,这两件案子,实际上都是由同一个人解决的。” 项忠说到这,眼神有些疑惑。 他继续道:“这个人,是昭德宫的内侍,名叫汪直,商阁老想必听说过此人吧?” “汪直?” 商辂和尹旻都是一愣。 紧接着商辂似乎想起了什么。 “难道是……百官宴上那副画?” “正是。” “什么画?”尹旻当时没有看到那副画,所以对此事印象较浅。 “就是万安拿出来那副画,老夫当时看了,其画风可以说已经是自成一派,只要假以时日,必成大家。宫廷画师林以善当时说这幅画便是汪直所画。荩臣,你说的汪直也是这个人?” 商辂有些不敢相信,不过是一个宫中内侍罢了,能有如此画技已经是怪事了,他竟然还能帮着皇帝断案? 项忠点头道:“就是他,他是昭德宫万贵妃的手下内侍。原本只是六品奉御,昨日已经被陛下下旨升为了少监,并兼任御马监典簿之职。据我所知,自从王振之后,还没有晋升速度如此之快的内臣。” 项忠竟然将汪直与当年的王振相提并论,商辂和尹旻都是面色一变。 尹旻不以为然道:“荩臣兄,你这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吧,他能跟当年的王振想比吗?” 商辂则问道:“荩臣,老夫听闻此人似乎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你确定这些都是真的?” 项忠点头道:“当然,此事千真万确,我今天已经大体上了解了陈海一案,对于昨日武英殿发生之事也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这陈海一案,案情错综负责,这汪直竟然只用了几天便将前后经过调查的明明白白,我自问主理刑部多年,离奇案件也碰过不少,可是这案子要是交到我的手中,恐怕一时之间我也是毫无头绪。” “哦?竟有此事?荩臣兄,不如说来听听……” 项忠便将他所知道的武英殿中发生的一切,说给了商辂和尹旻听。其中包括吕锦冒充画师的事,还有陈海被杀一案经过。 两人从头到尾听完了项忠的叙述,他们的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商辂手捻胡须,沉吟了半晌才道:“如若真如荩臣所言,此人要么背后还有高人指使,若非如此,那此人就太不简单了……” 尹旻则淡然道:“我觉得倒是无需多虑,此人昨天的举动已经与万安结下了梁子,那以后我们倒是可以认识一下他……” 商辂摇头道:“如果此人是外廷官员,倒是可以结交一下,只不过他是内廷之人,更是万贵妃的手下,此法却是不可……” 听商辂这么说,项忠和尹旻也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商辂又道:“荩臣,正旦就快要到了,你去兵部走马上任恐怕也要在正旦之后了,这段时间你审理陈海一案便可以将这汪直叫过去,到时候你多了解一下此人,看看他背后到底有何背景,有关此人,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好,那就依商阁老所言!” 第一百六十三章 暗流涌动 皇城,内东厂。 “厂公,陈公公求见!” 尚铭此时正在内东厂处理一些事情,听到陈祖生又来找他,就皱了皱眉。 之前陈海一案他在武英殿,在皇帝面前这个面子丢的可是太大了,案子没破不说,这风头还被汪直给出尽了。 尚铭现在现在回想起来,陈祖生可是坑他不浅,要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弄得颜面尽失,还是输给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内侍。 虽然他表面上也没说什么,但是这两天他也没有跟陈祖生照过面。 想不到陈祖生又找来了。 “就说我不在。” 尚铭摆了摆手,他根本不想见陈祖生。 “可是……”那报事的手下有些犹豫,似乎还有话说。 “可是什么?让你去把他打发走你没听见吗?你怎么还站在这?” 那手下一看尚铭的面色不对急忙道:“厂公,可是……陈公公刚才说了,要是厂公你不在的话,他今天就等在内东厂门口,直到你回来为止。” 尚铭一听有些哭笑不得,这陈祖生怎么成了狗皮膏药了?看来他是已经预料到自己不想见他了。 尚铭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这个陈祖生……也罢,让他进来吧。” 看来想躲是躲不过去了,总不能一直不出去吧? “是!” 报事的手下去了。不多时,陈祖生被引了进来。 他一见到尚铭就道:“哎呀,我说尚公公啊,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喝茶?” 尚铭甚至没有抬眼看陈祖生,只是冷淡的回道:“怎么?我不喝茶,难道和陈公公你一样,没事到处闲逛吗?” 陈祖生听着尚铭话里带刺,神色微变继续道:“尚公公,咱家可不是来闲逛的,咱家这次来有一件大事要跟尚公公你商量啊。” 尚铭淡淡笑了笑道:“陈公公,你最好还是别来找我商量了,上次我为了帮你解决陈海的案子,在陛下面前脸可是都丢尽了,这些还不是拜你所赐……” 陈祖生听尚铭这么说,讪笑道:“尚公公,这件事……他也不能全怪咱家啊。而且咱家来找你就是要说这个事,你可知道陛下昨日下达的旨意吗?” “知道,不就是提拔那个汪直为少监了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尚铭依旧淡然道。 陈祖生表情惊讶道:“尚公公,这还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汪直原本就是个昭德宫的杂役罢了,现在竟然连升三级,升任了少监。而且重点并不在此,汪直他还兼任了御马监典簿一职,尚公公难道没有感觉到陛下的这道圣旨内容很不寻常吗?” 尚铭冷哼一声道:“他去了御马监不是正好,这两年碍于梁芳的原因,司礼监跟御马监之间的明争暗斗其实也是缓和了不少。现在汪直去了,倒是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一些事了,哼……” “可是他现在受到陛下的重用,我们想要针对他,恐怕还要计划周详才行,所以咱家今天来找尚公公,就是想跟你一起计划一下,如何尽快除掉这个汪直。” “陈公公,不过就是一个少监加一个典簿罢了,你不必如此紧张,再说最近我还不想再跟汪直有什么瓜葛了,他只要不惹到我,我也懒得理会他。”尚铭说着,又喝了一口茶。 “什么?尚公公,武英殿的事你就这么算了?” 陈祖生不敢置信,这还是他以前认识的尚铭? “陈公公,你还跟我提武英殿的事,我当时不都是为了帮你,是你跟我说汪直的嫌疑最大,还给了我那封书信,我要不是听信了你的话,能至于在武英殿上被那小子抢尽风头?我现在都怀疑那封书信是不是那小子故意弄出来让你发现的。” 尚铭说到这里,面色已经沉了下来,显然是心中烦怒。 陈祖生见尚铭如此,立刻趁机道:“尚公公,咱家承认,这件事咱家有一定责任。所以咱家已经想到了一个报复那小子的计划,这次来就是为了想跟尚公公商议一下,看这个计划是否还有不完善的地方。” 尚铭听罢,低头思索了片刻才道:“陈公公,我暂时不想参与其中,你还是请回吧。” “什么?”陈祖生再次无语,看样子尚铭是真的完全不像再跟他合作了。 “尚公公,你难道不想知道咱家的这个计划?” “不想……”顿了顿,尚铭继续道:“陈公公,你的计划,你不说我也大概能够猜到,如果是与那位有关的话,你就不用说了。” 陈祖生一愣,难道尚铭已经猜到他想要干什么了? “尚公公,你说的是哪位?” “陈公公,难道非要让我把话挑明了说吗?也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计划针对的可是昭德宫?” 陈祖生又是一愣,这计划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可尚铭怎么会知道? “这……正……正是啊,尚公公你又是怎么知道?” “陈公公,这并不难猜,这汪直之所以能够得到陛下的赏识,不就是因为他是昭德宫的人吗?而陛下平时最常去的也是昭德宫。 所以汪直他最大的依靠便是万贵妃。想要对他动手,自然要从昭德宫下手。只不过……我要奉劝陈公公一句,此计绝对不行!” 陈祖生听尚铭这么一分析,倒也的确有理。 他又问道:“尚公公认为此计不行?” “不行!”尚铭很干脆的道。 这个计划可是陈祖生冥思苦想出来的,没想到尚铭甚至都还没听他说,就这么被他给否决了,他怎么可能甘心。 他此时脸色也变了变,问道:“尚公公你这么说,是决计不肯帮咱家了?” 尚铭摇头道:“陈公公,事关万贵妃,我可不敢冒这个险。” “呵……既如此,也罢,尚公公就当咱家今天没有来过。告辞!” 陈祖生竟然说走就走,他自然已经看出来,这尚铭的胆子未免也是太小了,不敢冒风险,如何能成大事。 再说了,他的这个计划绝对是天衣无缝,他有自信这次也绝对不可能失败的。 尚铭看着陈祖生离开了内东厂,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尚铭很清楚,虽然陈祖生这个人倒也有些手段,但是也要看对手是谁。 经过这次的事,他心中有数。这个汪直别看年纪不大,但是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 陈祖生的计划还想要扯上万贵妃,这其中的风险极大,万一不慎,恐怕就会满盘皆输,尚铭生性谨慎,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参与其中的。 更何况,尚铭其实早已经谋划好了他自己的计划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林选侍 紫禁城,长春宫。 陈祖生本以为尚铭应该跟自己一样,对汪直恨之入骨,只要他把计划跟尚铭一说,对方一定会同意跟他一起做的。 可是没想到尚铭竟然为了明哲保身,拒绝了他。 “呸!尚铭,亏你还提督东厂,竟然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咱家之前倒是看错你了。 既然你不想干,那就咱家自己干!你尚铭绝对想不到,这次咱家出的可是杀手锏,即便是万贵妃她也难以抵挡。 好在没有跟他把全盘计划说出去,等咱家除掉了汪直以后,你尚铭就是下一个目标!” 陈祖生离开内东厂之后,这一路上他又将他心中的计划推演了数次。他自认为绝对是万无一失的。 既然尚铭不肯帮他的忙,他决定这次的计划,就由他自己来主导完成。 自从武英殿之事以后,陈祖生虽然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处罚,但还是被朱见深罚了一年的俸禄,这件事虽然是暗中罚的,可陈祖生这人可是嗜钱如命,罚他的俸禄比要他的命还要狠。 他今天想要面见朱见深,可是朱见深却是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对他的态度显然是冷淡了不少。 朱见深不肯见他,对他的惩罚也是暗中进行,但是很多人还是嗅到了气味,原本他也是司礼监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搞得很多人对他的态度也不如原来热情了。 这就让陈祖生心中更加怨怒,他将一切的责任自然都推到了汪直的身上。 加上之前内市上发生的事,他与汪直之间的梁子可谓是越结越深了。 他几乎没干别的,冥思苦想如何对付汪直。 他心中非常明白,如果不赶紧除掉这个汪直,时日一久,恐怕就更没有机会了。 但是现在汪直一方面背靠着昭德宫万贵妃,另一方面皇帝又对他极为赏识,想要对付他谈何容易。 可最后还是被他想到了一条完美的计策! 既然尚铭不肯参与,他也不打算等下去了,立刻便开始执行计划,这才来到了长春宫。 “陈公公,你……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皮肤白皙,身材婀娜,容貌却不又似汉人的女子。 她正在长春宫的庭院之中,却忽然看到走进来几个人,其中为首的人她认识,正是司礼监太监陈祖生。 “林选侍,好久不见,你还认得咱家?” 陈祖生看着眼前这个被他称为林选侍的女子,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陈公公,我怎么能不认识你呢,你可是宫中的大忙人,司礼监那边公务繁忙,怎么会来我这里?” “林选侍,咱家这次来是有一件好事要跟你说……” 陈祖生说到这,看了看左右。 林选侍立刻就明白了,忙道:“陈公公,咱们去房中叙话。冬梅,你在门口看着,不要让人进来。” 说罢,林选侍带着陈祖生进入里边。 这林选侍在成化八年被送入宫中的,因为才貌出众,被册封为了选侍,可虽然如此,自从她入宫以来已经两年多了,却一次都没有见过皇帝的面。 寂寞深宫,无人问津,在皇宫之中,像她这样的女人其实是很多的。 正常来说只有妃嫔才有资格入住东西六宫,她也只能住在长春宫的配室之中。 所以,即便是看到陈祖生这种大太监,她也要表现的十分恭敬,如果有朝一日能够得到皇帝的临幸,生下皇子,她的人生才算开启了新的篇章。 在那之前,在宫中她任何人都是得罪不起的。 “陈公公,不知你来找我到底有何事?” 进入房中之后,林选侍便直接发问。 “林选侍,想不到你一介女流,说话倒是爽快,也罢,咱家就跟你挑明了说吧……” 陈祖生此时说话也不再假装客气,毕竟一个没有得到皇帝宠幸的选侍跟他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公公请讲!” “你进宫已经快三年了吧,可曾见过陛下一面?”陈祖生问道。 听到这话,林选侍的眼神变得有些幽怨,她缓缓的摇了摇头道:“未曾见过……” “那你想不想陛下来宠幸你?” 林选侍听到这话,眼睛就是一亮,她急忙问道:“陈公公的意思是……可以让我见到陛下?” “不错,而且咱家还可以让陛下多多的宠幸于你,但是你要先答应咱家一件事!” 林选侍几乎脱口而出道:“什么事?请陈公公吩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是这么回事……” 陈祖生靠近了林选侍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林选侍听了之后,脸色先是变得有些不可思议,最后又变得极为难看。 “不……不行,陈公公,这……万万不可!” “林选侍,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只要事情成了,你就不必担心陛下不会来宠幸你了。” “……这……这……”林选侍心中十分犹豫。 “你放心吧,只要你点点头,咱家还可以找来一个更厉害的帮手,只要有了她的帮忙,咱们的计划就会万无一失!” “帮……帮手?是谁?” “就是太后!” “太……太后?” “不错,但是你必须要答应咱家,严格按照咱家的命令去做,否则出了事咱们谁都活不了!” 林选侍也不傻,她思考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不行,我……我不敢,这事太大了……陈公公,后宫还有那么多妃嫔,你还是去找她们吧。” 陈祖生早就料到林选侍会这样。 他淡淡笑了笑:“林选侍,你先不要急着拒绝,咱家给你几天时间考虑,过几天咱家还会来找你的!” 说着话,陈祖生就要转身离开,可没想到身后又传来了林选侍的声音。 “不用了,陈公公,不用考虑了……我真的不行。” 陈祖生回过头,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寒意道:“林选侍,你确定?” “嗯……”林选侍虽然有些畏惧,但她还是努力的点了点头。 “好!那这样东西……” 陈祖生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在林选侍面前晃了晃。 “你……你……你怎么……” “咱家本来不想拿出来的,这可是你逼我的!要不然你以为咱家为什么会找到你?” “陈公公,你……” “乖乖听咱家的话,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否则的话……” “我……我听……”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新的命令 汪直回到昭德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宫中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不过临近年关,昭德宫中的内侍和宫女们也都开始忙碌,他们开始在昭德宫中布置起来。 过年一直都是一个传统节日,此时被称为正旦。正旦也是每年最为隆重的一个节日,所以不只是昭德宫,后宫各宫基本上都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 其实从腊月二十四,祭灶之后,宫中的宫女,内侍就要开始要穿葫芦景补子的衣服来增加节日的气氛。 并且各宫都开始蒸点心,储备肉类,以备春节期间一二十日左右的使用。 还要在门旁植桃符板(在桃木板画门神)、将军炭(用红箩炭末塑制成将军形,岁暮植于门两旁,后来又名“彩妆”)、贴门神。 汪直此时作为昭德宫的负责人,当然要指挥一下这些人干活,但其实他啥都不懂,好在这些人自己都知道该干些什么,也并不需要他来指挥。 他便也乐得自在,来到大明之后这些天一直都忙着勾心斗角和破案,今天总算是可以安静地休息一下了。 直到晚上,芸儿照常给他送来了饭菜,由于宫中要忙的事情还挺多,她也没待多久就走了。 这一天晚上,朱见深也并未到昭德宫中来,不过这也正常,临近年底,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多,再说他偶尔也要宠幸一下其他的妃子,不可能总是来找万贵妃。 在临近子时左右,汪直听到了熟悉的敲门声。 他知道晴儿终于还是来了。 其实他今天也一直都没有睡,等的就是晴儿。现在段英和陈海的事情已经解决,那么晴儿是一定会来找他的。 汪直打开门将晴儿迎了进来,却发现晴儿的眼睛有些红肿,似乎是哭过了。 “晴儿姑娘,你终于来了。” “怎么……你一直在等我吗?”晴儿淡淡的问道。 “是啊,等着晴儿姑娘给我下新的命令呢……晴儿姑娘请坐。”汪直笑着说道。 “嗯……我就不坐了,告诉你说两句话我就走……” 晴儿这次来,似乎情绪不高,她好像有什么心事。 “晴儿姑娘请说……” “第一件事,你一定要想办法让段英死,无论是被判斩首也好,或者你自己动手也罢,并且在他死之前想办法问出到底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汪直听到这,就皱了皱眉道:“你说……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晴儿点头道:“是的,一定有人指使他!你需要让段英亲口说出这个人是谁!” “是!”汪直想了想答应了。 “第二件事,就是从明天开始追查有关皇子和纪氏的事,这件事不宜拖太久,从现在开始也只能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去查了,听明白了吗?” “三个月?” “不错,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走了!”晴儿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晴儿姑娘,这时间未免也太短了吧?这皇城这么大,三个月怎么可能找的到?” “这是命令,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晴儿说着就又要出去。 可是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忽然又站住了。 “那个……还有一件事,我跟你借的钱,要再等一等才能还你……” 晴儿略微转回了头,在烛光的映衬下,汪直只能看到她的小半张脸,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这个没问题。”汪直点了点头。 “多谢!”晴儿跟他道了谢,然后她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晴儿这次来,倒也带来了一些新消息,就是她背后下命令之人怀疑有人指使段英做事,他还想要挖出这个主使之人? 这是汪直之前没有想到的,不过今天听了王敏的话,新任刑部尚书董方还在回来京城的路上,年前是不大可能审讯他了,看来还要找个时间去看一下段英。 另外晴儿今天的态度格外的不一样,显然她是有很重的心事。 既然那个主使之人,又下了新的命令,那么下一步也该开始调查晴儿了。 之前知道了沈庆是晴儿的哥哥,一直没有腾出时间来去查他,现在这件事应该着手去办了。 当然,查晴儿并不是根本目的,他最终的目的,是要查出背后主使之人到底是谁。 这个人知道一切有关他的事情,他的把柄就掌握在对方的手里,汪直心中已经暗暗下了决定,这个人一定要想办法除掉。否则他以后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汪直睡的迷迷糊糊的,又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这敲门的声音很小,却又有些急促。 “汪公公,你……你起来了吗?是……是我呀!” 汪直一听这似乎是芸儿的声音,芸儿向来不会一大早来敲他的门,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急忙披了件衣服就打开了大门。 只见芸儿正站在门口,满脸都是委屈的神情,她的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汪直忙问道:“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芸儿则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用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汪公公,芸儿……芸儿该死!” 她说着话,眼泪又开始在眼圈之中转动了。 “你先别哭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赶紧告诉我。”汪直还是一头雾水。 “丢了……弄丢了……”芸儿已经开始呜咽了起来。 “你把什么东西丢了?是娘娘最喜欢的东西你给弄丢了?” 芸儿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呀?” “是画……汪公公,你给芸儿画的那幅画没了……”芸儿说着呜咽的声音更大了。 汪直听到是画,才想起来应该是他前些日子给芸儿画的那幅素描。 他还以为芸儿闯了什么祸了,刚才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他笑安慰道:“我当怎么了,原来是那幅画啊……别着急,丢了就丢了吧,改天我再给你画一幅就好了。” 芸儿却用力的摇了摇头道:“那是公公送给芸儿的礼物,本来是要珍惜一辈子的,现在却被芸儿给弄丢了……芸儿真是太笨了。” 她说着,几滴泪珠又从她的白嫩的脸颊上滚落了下来,显得更加的楚楚可怜。 第一百六十六章 意外的访客 汪直一听芸儿这话,心中十分感动,那幅画其实只是他当时一时手痒画出来送给芸儿,他都没想到芸儿竟然会如此重视他的画。 刚才的那句话,反倒是对芸儿不够尊重了。 他忙道:“你先别着急,你到处都找了吗?” “都找过了,没有找到,都怪芸儿太笨了,竟然连一幅画都保存不好。” “先别埋怨自己,我帮你回想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见了的?” “是今天早上……” “那幅画,你原来是放在哪里的?” 芸儿听到他这么问,脸上一红,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你赶紧告诉我你把它放在哪,我好帮着你一起找一找?” “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你倒是快说呀。” 芸儿迟疑了半天才缓缓的说道:“其实那副画……一直都放在……放在身上的……” 她一直都是低着头的,说完这句话,她抬眼偷看了汪直一眼,见他正望着自己,又急忙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地面。 “啊……” 汪直也是没有想到芸儿竟然每天都随身带着那幅画,看来她之前说的没错,她对这幅画真的是异常的珍惜。 “那你最后一次看到那幅画是什么时候?”汪直又问道。 “昨天……昨天上午还看过的……” “那你昨天下午都去过哪里,这些地方你有没有都找过?” “都找过了,没有。宫内宫外,去过的地方,都看过了,哪都没有,所以……所以芸儿也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公公你的。” 汪直一想这下可是难办了,都不知道画丢在那。没准已经被别人捡去了,当了擦屁股纸也说不定。 能找回来的几率实在是很低了。 但是这话又不能说,说了肯定会伤芸儿的心。 他只能先安慰道:“没事,芸儿,我也帮你找找,你先别着急,实在不行,我一定再帮你画一张!” 芸儿迟疑了一下,也只好点了点头。她当然也不敢说不同意,但是汪直看得出来,她虽然嘴上不说,可她想要的就是之前的那一幅画。 其实再画一幅同样都是出自汪直的手,又有什么区别呢?这小女孩的心思还真的让他捉摸不透。 芸儿走后,汪直闲来无事便也到宫中各处去转悠,想要找找那幅画到底去了那里。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由于临近新年的关系,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堂之上,都异常的忙碌。 汪直本来还打算抽出时间去宫外做一些调查,可是他每天都要帮着万贵妃打理昭德宫中的大小事务,竟然一刻也不得安生,即便偶尔有一点闲暇时间,也只能用来小憩一会,想要出宫去办事,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朱延褆自从那日之后便也没有再来找过他,毕竟是长公主,现在又接近年关,估计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出来胡闹了。 其实有关皇子的事,他还想要着落在朱延褆的身上,但是她不来,他也并不着急,虽然晴儿说只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但只要稍微搜到一些有关皇子的下落便应该可以应付一下。 这几天吴起曾经来找过他一次,是来还银子的。 上次汪直不但帮着吴起把他爹救了出来,还帮他们把银子也要回来了,吴起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还他银子,是因为他说话算数,当初他说借一千还一千五,最后他真的还给了汪直一千五。 汪直现在越来越觉得吴起这人有意思,倒也没推辞,一千五百两他全都收下了。 吴起还告诉他另外一件事,内书堂那边的已经停课了,年后才会再开。 其实内书堂,汪直现在并不想继续去了,一来他对于内书堂学的东西他一点都不感兴趣,二来他也学不惯这个时代的东西,他以后又不打算去参加科举,学这些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用。 他已经想好了,年后跟万贵妃说一下,就不去内书堂读书了,反正他的年龄也早就可以从内书堂毕业了。 吴起之后,便没有什么人再来找过他了。直到腊月二十九这一天,忽然有报事的来说宫外有人找他。 汪直不知道来人会是谁,便跟着报事的内侍出去。 走出昭德宫大门后,汪直便一眼看到了来找他的人,却是徐光和韦瑛。 “汪公公,恭喜恭喜!” 徐光一看汪直出来了,立刻凑了上来道喜。 汪直知道徐光这是在恭喜自己升任少监,“徐档头客气了,徐档头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找我?难道不怕被你们厂公知道吗?” 汪直在处理陈海一案的时候,把尚铭得罪的可是不浅,徐光竟然还会来找他,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徐光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他干笑了两声道:“汪公公,这个……实不相瞒,这次徐某也是偷着跑来找你的,就怕我们厂公知道了此事……” 汪直听徐光这么说,也知道徐光这人其实很讲义气,他虽然还想继续跟自己来往,却又迫于尚铭的压力,他今天偷着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要找自己帮忙的。 “徐档头,没事,你们厂公跟我虽然不对付,但是如果你不嫌弃,咱俩依然还是朋友!你这次是有事找我?” “这,汪公公说的哪里话,徐某怎么敢嫌弃汪公公,呃……这次来的确是有事求汪公公的……” 徐光说着,回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韦瑛。 韦瑛急忙向汪直问好道:“汪公公,其实是小的有事想要求汪公公,只不过要不是徐档头带着,小的恐怕也来不了这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满脸的愁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尚公公把你……”汪直看着韦瑛的这个表情,立刻便想到了什么。 “不亏是汪公公,我们还没说呢,你就已经猜到了。”徐光接口道。 “其实……我们厂公那天在武英殿丢了面子,虽然他表面上没说出来,但是我们这些人都能看的出来,厂公对你已经是怀恨在心了……” 这倒是在汪直的意料之中,他没说话,等着徐光继续说下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布局(祝新春快乐) 只听徐光继续说道:“昨天厂公将韦瑛从东厂除名了,说他办事不力,其实还不是因为他在查案的时候帮着汪公公查到了不少消息,所以才……” 汪直听明白了,尚铭这是对付不了自己,拿韦瑛撒气罢了。不过他并没有将徐光一起都给除名,这韦瑛倒是有些倒霉了。 “徐档头,我听明白了,你们的来意我也清楚了。既然韦兄也是因为帮我办事被你们厂公除名的,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韦瑛一听立刻就给汪直跪了下去道:“小的本不敢劳烦汪公公,但是小的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小的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才请徐档头带小的求见公公,小的想要以后跟着汪公公混口饭吃,还请公公可以考虑收留小的!” 他趁这个机会,把他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汪公公,你现在也已经是御马监的少监了,要是能给他安排个职位,他一定能为公公效犬马之劳的!公公你绝对可以放心!” 要说徐光这人,还真的很关照他这些手下,韦瑛被尚铭逐出东厂,徐光竟然还亲自带着他来求自己。 汪直想了想,又看了看韦瑛和徐光才道:“韦兄,你想要跟着我?” “正是,求汪公公收留,只要能留在汪公公身边就行,要是实在不方便,就算是要让小的……小的也在所不辞。” 韦瑛的意思就算是阉了他也行,总之就是想要跟着汪直。 “这个嘛……”汪直其实刚才已经想好了韦瑛的去处,听他这么说,他却故意开始思考了起来,打算试试韦瑛的诚心。 韦瑛此时也的确表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看来就算真的把他给阉了,他也认了,汪直只觉得心中好笑。 “汪……汪公公,这个韦瑛他年纪虽然不小了,可到现在也还没娶媳妇呢,你看能不能……” 徐光见韦瑛竟然连这个都说出去了,他心中却是有些不忍。 汪直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笑道:“哈哈,徐档头,你放心吧,我不会让韦兄进宫当内侍的……” “那……”徐光和韦瑛同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汪直。 “嗯……先不忙,你们先回去等我消息,最近年底了事情比较多,等我忙完了这一阵,便帮韦兄安排!” “韦瑛,汪公公可是一诺千金的人,他都答应了帮你安排,你还不赶快谢谢汪公公!”徐光急忙敲打韦瑛。 “多谢汪公公,汪公公真的是我的再生父母!那小的就回去等您的消息。” 汪直已经想好了,这件事可以找周霖帮忙,将韦瑛安排进锦衣卫。 他之前已经了解过,锦衣卫和东厂虽然同为特务组织,东厂还有监察锦衣卫的职责。但实际上,此时的锦衣卫和东厂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是不断,一时之间并不能分出上下高低。 当然,这也是因为一个人的缘故,便是锦衣卫指挥使袁彬。 这里要说一下,万贵妃的父亲万贵也是锦衣卫指挥使,但是他只是因为勋戚的身份得到的只领俸禄的虚衔。 而袁彬则是当下锦衣卫的实际上的头头。 这个袁彬,汪直原本读明史的时候也了解过。他的经历可谓是十分传奇。 英宗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之后,英宗成为也先的俘虏,当时陪在他身边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位便是袁彬,还有一位名叫哈铭。 当然还有一位伺候在英宗身边的宦官喜宁,当时他已经投靠了也先。 在英宗被也先俘虏期间,袁彬对英宗百般照顾,又替他出谋划策。因为当时喜宁投靠了也先,不断帮也先出主意,如何逼降英宗,结果却被袁彬一次又一次的破坏。 喜宁便对袁彬起了杀心,有一天深夜,喜宁将袁彬五花大绑要杀他,英宗发现之后,不顾大明皇帝的尊严,哭求也先放过袁彬,这才救下了袁彬。 后来也先放英宗回大明,袁彬更是一路护着英宗回到了京城。足可见君臣情深。 直到夺门之变以后,英宗复辟,升袁彬为都指挥佥事。 成化二年,朱见深感其当年护驾之功,又升为锦衣卫都指挥使。 袁彬此时虽然已过古稀之年,但是论起功劳和资历,还有他在朝中的势力,却不是尚铭能比的。 汪直早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现在身入御马监,本就与司礼监分庭抗礼之势,陈祖生那边就算想要报复自己,可是自己背靠昭德宫,同时又有御马监为依仗,陈祖生一时半会还不能将他如何。 而万安虽然位高权重,可自己毕竟是内臣,与万安平时接触较少,倒是先不必担心他。 汪直最为担心的却是这个尚铭,他本就是内廷宦官,手中还执掌着东厂,可以说并不是陈祖生可以比的。 想要对付尚铭,便一定要拉拢一个可以与他对抗的人,他想到的人便是锦衣卫的袁彬。 虽然他与袁彬此时还不认识,但是这并不难,现在他手中有两条线都能搭上锦衣卫,一个是周霖,还有一个就是万通,通过这两个人为跳板,然后去结识袁彬应并不成问题。 只不过重点是如何和他拉近关系。 韦瑛这个人,汪直对他印象不错,因为他之前办事都很妥帖,之前交给他办的事他都完成的不错,这次既然他求到了自己,可以慢慢试着将他培养成自己的心腹。 既然韦瑛已经求到了他,不如先安排他进锦衣卫,方便打探锦衣卫内部的消息。 这样也算是未雨绸缪,为下一步,做好打算。 汪直暂时先答应着韦瑛,也不告诉他要安排他去哪。看看后续如何将他安插进入锦衣卫再说。毕竟他还没跟周霖或万通沟通过,现在还不能答应的那么快。 送走了韦瑛和徐光之后,这件事也算是暂时先告一段落。 另一方面,徐光回到东厂之后,便有人告诉他,尚铭命他回来之后立刻便去见他。 他知道尚铭一定是要问有关韦瑛的事,是尚铭命令他把韦瑛赶出东厂的,现在找他过去,应该是要问这件事。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法推辞 徐光来到尚铭的房中,此时尚铭正在看书。 “厂公,你找我?”徐光试探的问道。 尚铭抬眼看了一眼徐光,他放下了手中的书,然后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让他坐下。 徐光坐下之后,尚铭才道:“我交代你去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办好了,属下已经交代让韦瑛离开东厂了。” “然后呢?” “然……然后?”徐光就是一愣,不明白尚铭的意思。 尚铭喝了一口茶继续问道:“韦瑛离开东厂之后去了哪里?” “这个……属下不知。” 徐光心中有些发虚,莫非是他暗中带着韦瑛去找汪直的事被尚铭发现了,这要是让他知道了,那可就糟了。 “怎么?你连他的去向都不问吗?” “属下只是听从厂公的命令,把他赶出东厂,他要去哪,属下……也懒得管。”徐光低着头道。 “呵呵……徐光,什么时候让你产生了一种错觉,你能骗得了我?” 尚铭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然带着笑,可是徐光听在耳中,他立刻就感到一股凉意从背脊升了上来。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徐光做了什么事,尚铭已经知道了。 徐光心念电转,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给尚铭鞠躬道:“请厂公责罚,这一切都是属下的意思,与韦瑛无关!” 尚铭一看徐光表现的如此紧张,却只是摆了摆手道:“徐光,你不必如此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 “这……属下该死,请厂公责罚!”徐光依然重复着这句话。 “行了,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尚铭却不再追问了,反而是让他下去。 “啊?”徐光都傻了,怎么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了他? 尚铭又再次的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下去。 徐光完全不知所措,只得一步步的退了出去,尚铭也并未阻拦他。 他走出尚铭的房间之后,心中兀自在突突的打鼓,他完全不懂尚铭究竟是在做什么,既然那他已经知道自己带着韦瑛去求汪直了,他竟然完全不打算责罚自己吗?只是问一句就完事了?还是说刚才只是在诈自己? 自从陈海的案子之后,尚铭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他那天在武英殿丢了那么大的脸面,不可能不想办法找回来。 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汪直,眼下的情况,尚铭一定会想办法报复的。 可刚刚他只是问了两句不疼不痒的话,真的把徐光给弄蒙了。不过好在,他没受什么惩罚,以他的头脑也猜不透尚铭在想些什么,也只能作罢了。 看着徐光离去的背影,尚铭冷笑了两声,他冲着身后摆了摆手,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王璞,韦瑛的事就交给你了,他现在已经搭上了汪直,至于之后该如何下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属下明白。” “去吧。” …… 汪直送走了徐光和韦瑛之后便回到了昭德宫。他本以为今天应该会清静无事了,却没想到刚到下午,又有人来找他。 来找他的这个人他认识,却是御用监的太监刘信。 刘信一见到汪直,便拱手道喜:“汪公公,恭喜恭喜!” 看来他升任少监的事,宫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刘公公客气了!不知刘公公这次来……” 汪直也不想跟他多废话,知道他来肯定是有事,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汪公公,咱家是奉我们钱公公之命来请您的……” 御用监钱公公,那应该就是钱喜了。 “不知钱公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找汪公公您帮忙啊,这不是快到正旦了吗,陛下命御用监派人给太后娘娘画一幅画像。 钱公公当时就跟陛下请示,要找谁来画?陛下提到可以去找宫廷画师……然后还提到了公公你。 钱公公回来之后,便立刻命咱家来请汪公公过去!不知汪公公你意下如何?” 汪直一听,这虽然不是朱见深亲自下旨,但其实也差不多了。估计是之前给朱见深留下的印象太深,所以一想到画画的事他便想到了自己。 但是汪直这个时候其实不太像去画,之前那一幅画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虽然制裁了吕锦,却也因此事得罪了万安。 现在又要给太后画像,太后这个人据说很难缠,很不好伺候。 想到这,汪直问道:“不知钱公公可还找了别人吗?” 刘信回道:“有的,还有宫廷画师吕文英,吕同知。” 吕文英? 汪直自然是知道这个人的。 他同样是成化乃至弘治两朝宫廷画师之中的大家。若论花鸟山水画,此时的宫廷画师之中当以林良为首,若论人物画当然首推的便是吕文英了。 吕文英的人物画法工整精细,衣服纹理及线条处理都十分工谨,人物面部则擅长细勾平涂。 可以说吕文英的人物画代表了此时的最高水准。 他的传世作品有《江山风雨图》还有与吕纪合画的《竹园寿集图》。 吕文英此时的职位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隶属御用监,在武英殿及仁智殿供职。 “既然都已经有吕同知这种大家在了,我就不用去献丑了吧?” 汪直打算委婉的拒绝刘信。 “汪公公,你太谦虚了,钱公公其实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就算陛下不提,他也打算邀请汪公公你啊。” 刘信看出来汪直似乎并不想去,他继续道:“汪公公,不知你还记得吗,上次你可答应了我们钱公公帮他画一幅画的,这次的事钱公公他实在是很着急,希望汪公公不要推辞才好……” 汪直一听这话,也想起来那日的确是答应过这件事。今天要是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钱喜面子了,对方毕竟也是内廷之中的大人物,现在还不能得罪他,尤其是他已经得罪了陈祖生和尚铭之后。 “那……我去跟贵妃娘娘请示一下。” 汪直只好使出了最后一个杀手锏,要是万贵妃不让他去,他不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刘信则露出一个微带狡黠的笑容道:“汪公公,这就不必了,咱家刚才先去叩见过贵妃娘娘了,已经把事情跟贵妃娘娘说了,娘娘也已经同意让你去了。” 汪直没想到这刘信连他的退路也给堵死了,暗暗摇了摇头,看来暂时也没有办法推辞了。 “那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容从命了。不知我何时过去?” “这就走,陛下命令明天就要画出来!” “这么急?” 无奈之下,汪直只好跟着刘信去了御用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太后的要求 御用监衙门在皇城西苑太液池旁边,从紫禁城西华门出去,过银作局之后,再走不远便到了。 汪直跟着刘信来到御用监大厅之中,他一眼就看到正有一老者坐在右手边,此人正在喝茶,汪直跟刘信进来,他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二人一眼。 刘信用手向老者的方向指了一下道:“汪公公,咱家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宫廷画院的画师吕同知!” 吕文英听到刘信提到了自己,眼皮稍微往他们这边撩了一下,扫了两人一眼,却并未有其他任何的表示,继续喝着他的茶。 汪直一听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个老者便是吕文英,过去施礼道:“见过吕同知。” 吕文英听到汪直跟他打招呼,才总算是抬眼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又看向了刘信问道:“刘公公,往年给太后作画,有老夫一人足矣。莫非这次钱公公还请了别人?” 他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丝不满,听这意思,吕文英应该是知道汪直的身份。 刘信反应倒是极快,他忙道:“吕同知先别着急,这件事是这么回事,咱家听钱公公说,是陛下指定你们二人一起给太后娘娘作画的,这并不是钱公公的意思。” 他将事情推给了皇帝,吕文英自然是不能再说什么,但是不满之情依然溢于言表。 吕文英又看向汪直问道:“你就是昭德宫那个汪直?” 他的语气十分的不客气。 “正是!” “老夫倒是听以善提起过你,听他说你也擅画?”吕文英说着,还上下打量了几眼汪直,显然这十二三岁的少年画技能够得到林良的夸赞,他是不信的。 “在吕同知面前,不敢妄称擅画,只是略知一二。” 吕文英对这话显然十分受用,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点了点头。 “既然是陛下的旨意,老夫也不怪你,等一下见到了太后,你也不必画了,就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吕文英这口气可以说是十分狂妄。 刘信忙道:“吕同知,这恐怕不合适吧,毕竟是陛下特别指定让汪公公去的,你总不能让汪公公违抗圣旨吧?” 吕文英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后堂传了出来。 “两位都到了吗?”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传入了三人的耳中。 三人同时往后堂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蟒袍曳撒的太监走了进来。 此人身材消瘦,长得也是尖嘴猴腮,只是他的两只眼睛却是炯炯放光。 不用问,这人应该便是御用监太监钱喜了。 钱喜走到近前,先是跟吕文英拱了拱手道:“吕同知,辛苦,咱家刚才有点事,来晚了!” 别看吕文英对汪直的态度目中无人,可是见了钱顺,他表现的就恭敬了不少,因为他本就隶属于御用监管理。 “钱公公客气了!” 钱顺又把目光看向了汪直。 “这位想必就是汪公公了?久闻汪公公大名,咱家御用监钱喜。来,别在这站着了,咱们坐下聊。” “多谢钱公公。” 汪直和吕文英分坐左右两边,钱喜则坐在了大厅正中。 坐定之后,钱喜再度开口:“两位想必已经知道此次找你们来的目的了吧?” 吕文英当先回道:“钱公公,老夫自然知道,不知咱们什么时候去给太后娘娘画像?” “先不忙,咱家要先嘱咐二位一下……” 汪直是第一次来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他看向吕文英,却发现吕文英脸上也是一脸疑惑。 “今年给太后画像的事,陛下其实还另有嘱咐。听陛下说,太后娘娘最近时常叹气,陛下询问之下才知道太后觉得自己容颜老去的太快,她是因为此事才叹气的。 所以你们这次要想办法把太后画的年轻、漂亮,但又不能做的太过,要是一眼就被太后娘娘看出来,那当然是不行的。至于具体该怎么做,就看二位的本事了。” 吕文英沉吟了片刻才道:“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太后娘娘。她希望保留住自己年轻的容颜,自然是人之常情……老夫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汪直记得这位太后应该是跟万贵妃同年,都是四十五岁的年纪。 万贵妃他天天都能看到,以他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万贵妃的容颜在这个时代算是保养的不错了,几乎不太像是已经四十五岁的女人。 太后他虽然从未见过,如果只是想要把他画的年轻一点,对他来说倒也不难。只不过他其实不想太过引人注目。 “吕同知,万万不可尽力而为……”钱喜摇了摇头。 “哦?”吕文英显然是没听懂。 “吕同知,此次你务必要画到最好,尽力而为可是远远不够的。” 吕文英这才明白钱喜的意思。 “老夫明白,老夫一定会让太后娘娘满意的,钱公公尽管放心。” “嗯……这就对了……”钱喜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又看向了汪直。 “钱公公,其实我的画技跟吕同知根本就没法比,要不……就不用我也过去献丑了吧?就由吕同知来画就行了。” 吕文英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表情,对于汪直这话显然很满意。 钱喜则是淡淡笑了笑道:“汪公公,你就不必过于谦虚了,你的画技咱家也是知道的,不光是画院的林镇抚,就算是商阁老都曾经夸奖过你,这次可是给太后娘娘画像,责任重大。请你务必要帮咱家这个忙。” 钱喜这么说,汪直知道今天这个事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去了,只得点头。 “二位,有一件事咱家还要说在前头,太后娘娘可是不好伺候的……这件事吕同知应该是知道的……” 钱喜看向了吕文英。 吕文英点头,因为他之前也曾经给太后画过几次,当然知道太后的要求极高。 “现在这里就咱们几人,咱家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太后娘娘虽然并不懂画,但是你们画的像不像,她还是能看出来的。所以你们一定要注意,不要以为可以随意糊弄过去。” 顿了顿,他继续道:“好了,二位这就跟咱家走吧,去清宁宫面见太后娘娘!” 说着话,钱喜走在前头,汪直和吕文英跟在他的身后往太后的清宁宫而去。 第一百七十章 陈祖生献计 紫禁城,清宁宫。 一个报事人匆匆走了进来。 “启禀太后,司礼监陈祖生求见!” “陈祖生?他来找哀家做什么?莲香,最近司礼监发生什么事了吗?” 此时安坐于清宁宫大殿中的正是朱见深的生母,周太后。 在周太后的身后有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宫女名叫莲香,她听到周太后问话立刻回道:“陈公公想必是有事来求太后您的。” “有事求哀家?此话怎讲?”周太后有些疑惑。 “太后娘娘您还不知道吧,前几天发生了一桩案子,听说是内承运库少监陈海在家中被杀,这陈海便是陈祖生的族弟。” 周太后听了之后不以为然道:“哦?他的族弟被人杀了,找哀家做什么,他应该去找皇帝。” “太后娘娘,奴婢还没说完呢,这陈海死的非常离奇,听说他死的时候门窗都是从屋里反锁上的,当初好多人都说是鬼把他给杀了呢……” “什么?还有这种事?”周太后一听也觉得十分离奇。 “是啊,可是后来通过调查才发现原来陈海家地下还有一条暗室密道通往别人家,这才把案子给破了。而且您猜破解这桩案子的人是谁?” 这个莲香是周太后平时最喜欢的宫女,伺候周太后时间也最长,也算是周太后身边的一个心腹宫女了,所以她才敢这么跟周太后说话。要是一般的宫女,早就被拉出去掌嘴了。 “案子,不应该是归东厂管吗?那肯定是哪个尚……尚什么来着?” 周太后听莲香这么问,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尚铭,只不过她平时也不怎么跟尚铭打交道,连他的名字都记不全。 “是尚铭,娘娘您猜错了,虽然这个尚铭也参与了此案,可是真正破解这桩奇案的,却是昭德宫的一个内侍,名叫汪直!” “昭德宫的?” 周太后一听这三字,脸上立刻显出不悦的神色,似乎她很讨厌听到昭德宫三个字。 “正是,而且这个陈海还偷了昭德宫的东西,这也都是这个汪直查出来的,所以据奴婢所指,这件事让陈祖生很没面子。” “你这么一说,哀家就明白了,原来陈祖生是因为这件事才来找哀家的……” 周太后说到这顿了顿,对下边报事的人道:“让陈祖生进来吧!” “是!” 报事的人领命下去了。 莲香则忽然忍不住笑道:“奴婢就知道您一定会见陈公公的……” 周太后回头看了莲香一眼道:“怎么?” “事关昭德宫,您当然要亲自过问一下了。”莲香继续道。 周太后恨恨的道:“哼,万贞儿这个贱婢,要不是皇帝护着他,哀家怎么可能让她在后宫作威作福。” “太后娘娘……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您是陛下的生母,她现在虽然做到了贵妃,当初也不过就是个宫女出身罢了。” 俩人正说着呢,陈祖生已经来到了清宁宫中。 他先是给周太后施礼,只听周太后直接问道:“陈祖生,你来找哀家何事啊?” “太后娘娘,老奴今天来,是来给娘娘报喜的!” 周太后一听,陈祖生说的似乎跟莲香刚才说的不一样啊。她有些好奇的问道:“哦?那你说说,这喜从何来啊?” “娘娘,老奴知道在这后宫之中,一直都有一个传闻让您很不舒服……” 陈祖生说着,偷眼看了一眼周太后。 周太后虽然表情依然平和,但是语气已经有些变了:“陈祖生,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是,老奴该死,老奴今天来就是想帮着太后将这个事情调查清楚。” “你说的是什么事啊?哀家不懂。”周太后缓缓摇了摇头。 “老奴说的,自然是有关皇子一事。” 周太后听到这,眉头微微皱了皱道:“继续说下去。” “是,老奴知道,后宫之中一直都有一个传闻,只要任何人在某人之前怀孕的话,都会受到她的报复,甚至是皇子都有可能死于非命,这件事想必太后您也听说过吧?” 陈祖生说的人正是万贵妃,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出来,但是这件事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是听过的。周太后心中也都明白他的意思。 周太后却只是看着陈祖生,半晌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天,她才终于说道:“陈祖生,你知道你说这些话该当什么罪吗?” 周太后却并不接陈祖生的茬。 陈祖生似乎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的道:“娘娘,老奴之心可照日月,老奴一心可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明江山着想!” 周太后沉吟了片刻之后,对伺候在宫中的一些其他的宫女内侍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除了莲香之外,所有的宫女内侍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三人。 这时周太后才问道:“陈祖生,你口口声声为了陛下,为了大明江山,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祖生心中暗自得意,他就知道事关万贵妃,周太后一定会想要知道的,这时他早就算计好的事情。 他见其他无关人等都退出去了,才往前走了一小步,压低声音道:“娘娘,老奴想到了一个万全的办法,可以将这个谋害皇子之人给揪出来。” 周太后脸色微变,她思考了片刻之后又问道:“陈祖生,皇子佑极到底是不是被人谋害的,太医也没有一个定论,你凭什么敢这么肯定的说这种话?” “太后娘娘,老奴没有任何凭证!”陈祖生道。 “混账!那你还敢在哀家面前说这种话?”周太后愠道。 虽然周太后已经表现出了不悦,但是陈祖生表情却并不慌乱。 “太后娘娘,这件事老奴认为是明摆着的。您想如果二皇子顺利长大成为太子,那这后宫之中谁受到的影响最大呢?” 陈祖生没有明说,但是周太后甚至是一旁的莲香都知道他是在说万贵妃。 周太后自然也早就想到过这个问题,“你这都是废话。谁最得益,哀家当然清楚,可现在这都是子虚乌有的谣传,如果要是有真凭实据,哀家早就动手了,还轮得到你来说。” “太后娘娘,老奴这次就是给您献上一个计策,只要这一计策成了,那立刻便有了十足的证据,太后您也可以下手去对付那人了。” 陈祖生绕来绕去,总算说到了正题。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作画 周太后见陈祖生似乎信心满满,而他说的这件事也一直都是她心头的一块心病,既然陈祖生说到这了,她心中本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是听一听倒也无妨。 “那哀家就暂且听一听你所谓的计策吧。” “是!太后娘娘,老奴这一计策说来也简单,就是四个字,引蛇出洞!” “如何引蛇出洞?” “老奴的计划是这样的……” …… 钱喜带着汪直和吕文英来到清宁宫之时,已经是未时左右。(下午一点到三点) 他刚让清宁宫的人进去禀报一声,就看到从清宁宫之中走出一人。 汪直在钱喜的身后也看到了这个人,看身形十分眼熟,等这个人转过身来的时候,他也看清了,正是陈祖生。 “陈公公,你也来看望太后娘娘?” 钱喜一看是陈祖生便主动跟他打招呼,只不过他心中还有些疑惑,陈祖生向来很少到清宁宫来,他今天来找太后肯定是有事。 陈祖生一愣之下,才看清了来人是钱喜,自然也看到了钱喜身后的汪直,最后才看到了吕文英。 当他看到吕文英的时候,便知道钱喜来这是干嘛的了。 “钱公公,是你啊。怎么?这是来给太后娘娘画像?” “正是啊,你看,汪公公和吕同知都被咱家请来了,正要进去帮太后娘娘画像。” “太后娘娘正在里边呢,那钱公公你就快进去吧,咱家还有事,就先走了。”陈祖生似乎是不想跟钱喜多说话。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汪直一眼。 “好,陈公公请便。”钱喜也没时间跟他闲聊。 陈祖生便匆匆的走了。 钱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了一声:“他到这来干什么?” 虽然声音不大,也都被汪直听在了耳中。 有人给钱喜通传之后,钱喜便带着汪直和吕文英进入了清宁宫。 汪直抬眼看去,只见前方正中高坐一个穿着华贵的女子,看长相和脸上的皱纹应该是与万贵妃年纪相仿,但是容貌显然要在万贵妃之上,年轻时应该也是个美人。 不用问,这人便是周太后无疑。 这时只听周太后问道:“钱喜,是陛下让你来给哀家画像的吗?” “回太后娘娘,老奴正是来给娘娘您画像的。” “你身后的是吕文英吗?”周太后自然是认得吕文英的。 吕文英一听急忙往前走上一步给周太后行礼道:“臣吕文英参见太后。” “嗯,起来吧……” 周太后并没有问汪直的身份,她以为汪直是跟着钱喜来的随从。 钱喜马上便指着汪直介绍道:“太后娘娘,这位是内臣汪直,他也是陛下派来给您画像的……” 他故意没说汪直是昭德宫的,就怕周太后反感,因为他也知道周太后很讨厌万贵妃。 “汪直?” 周太后一听表情微变,她看向身后的宫女莲香问道:“莲香,这……” 莲香立刻小声道:“娘娘,就是他了。” 周太后点了点头,她皱了皱眉问道:“这个汪直……是昭德宫的吗?” 钱喜没想到周太后已经知道汪直是昭德宫的人了,心中有些意外。 汪直立刻回道:“回太后娘娘,奴婢的确是昭德宫的。” “哀家没有问你。钱喜,你带他来这是何意啊?” 汪直一听这话茬就不太对,他也听说这位周太后不喜欢万贵妃,看这情况已经不是不喜欢了,而应该是讨厌了。 “太后娘娘,这位汪公公的画技十分了得,其实也是陛下推荐让他来给您画像的,所以老奴才带着他过来。” “皇帝让他来的?他画技了得?”周太后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又看了一眼汪直。 钱喜回道:“正是,太后娘娘,这是陛下的对您的一番孝心,一定要找宫中最好的画师来给您画像。” 周太后本打算让汪直直接走人,可此时听到钱喜这么说,想想好歹也是朱见深推荐的人,就这么撵回去似乎不太合适。 “也罢,哀家就看看他到底如何画技了得……来人,给他们准备笔墨。” 周太后一声令下,便有人去给准备了。 不多时,给吕文英和汪直都给子准备了应用之物。 这时钱喜问道:“太后娘娘,这回还是照老规矩吗?” “嗯……”周太后点了点头。 吕文英自然是知道老规矩是什么意思,他已经提笔开始画了起来。 钱喜走倒汪直的身前小声嘱咐道:“汪公公,这里只能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 虽然汪直也明白,此时的人物画也分写意画法和工笔画法,写意画法只求神似而不求形似。 很多写意人物画中,女子都是蛾眉樱唇,削肩细腰,完全不符合人体解刨学,如果把这些人的衣服全部去掉,整个身体其实完全都是变形的。 当然这也恰恰是国画人物画的精髓所在。 但是如果按照周太后的要求显然是要用工笔画法来画的,那这样的话如果按照国画的方式精细打磨没有个三五天是画不出来的。 当然周太后能在这给他们做半个时辰的模特就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要求时间太长,这一点他当然明白。 听钱喜这么一说,汪直脸上表情变化钱喜都看在了眼里,他用手按了一下汪直的胳膊,继续道:“回去之后,汪公公还有时间去仔细雕琢的,这半个时辰只是让汪公公打好底稿的。” 汪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吕文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已经在纸上画了不少的内容。 他便也打算提笔开画,这个时候周太后又催促道:“怎么还不画啊?明日的这个时辰,哀家就要看到你们的画。” 这个时间可说是相当的紧迫。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期间吕文英一直都在埋头作画,而汪直则是画一会停一会,似乎他的心思根本没在做画上。 莲香看了一眼周太后的表情,周太后微微点了点头。 莲香道:“好了,差不多了,太后娘娘要休息了,钱公公,你带着他们二位下去吧。” 钱喜忙道:“是,是!” 他来到吕文英的身边看了一眼,他也是懂画之人,他大概看了一下,吕文英的这幅画大约已经完成了五分之一左右,人物身形框架已经依稀可见,明天的这个时辰他完全可以完成这一幅画。 他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又走到了汪直这里,当他看到汪直作的画的时候就是一皱眉。 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一个新年 钱喜仔细的在汪直的画纸上反复的看了几遍。 可惜他完全看不出来汪直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见此时的画纸上有很多的小的竖线和小的黑点,可是这些线和点却完全无法组成什么图案,就更别说是太后的画像了。 在钱喜看来,似乎汪直完全就是在乱画一通。 “这……” 周太后看了一眼钱喜的表情,她冲着莲香努了努嘴,莲香便走了下来到汪直那里看了看。 她只是看了两眼,便用手捂住嘴为了憋不住笑又回到了周太后那里,在周太后的耳边耳语了两句。 周太后听罢也只是摇了摇头道:“昭德宫的人,果然都是一个样子……” 她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在这宫中的所有人包括汪直在内,其实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吕文英已经将他画好的底稿收了起来,他顺便也到汪直这里瞅了一眼,他嗤笑了一声,然后只是扔下了一句话:“简直不知所谓……” 钱喜此时感觉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汪直,心中暗道:“这小子莫非真的没什么真材实料?就是仗着万贵妃的宠爱糊弄人的吧?” 只不过他表面上还不能这么说,他表情也有些无奈。 “汪公公,太后娘娘要休息了,咱们这就走吧。” 汪直愣了一下道:“这就走了?”随后他又急忙在纸上画了两条线,似乎是在匆忙赶稿。 钱喜脸上显出不耐烦道:“别画了,你先出去等咱家……” 汪直只好收拾了一下,走了出去。 “钱喜,这就是陛下说的擅画之人?”周太后问道。 钱喜还能说什么,他只好躬身道:“呃……明日老奴会仔细查看汪直的画,如果不妥的话……” “不必了,你将此事如实跟陛下禀告就行了。”周太后也不打算直接触发汪直,她让朱见深看这事怎么办就行了。 “是!”钱喜只好应了,退出了清宁宫。 告别了周太后,三人从清宁宫出来之后,钱喜直接对汪直道:“汪公公,这次可是陛下特意指定让你来画的,你要是交不了差,咱家可是没办法帮你说话的。” “钱公公请放心,这画我一定会尽量把它画完。” 钱喜听汪直说的极为勉强,吕文英本来就不认为汪直能够画什么画,现在可以确定此人根本没有真才实学。 “钱公公,这自知之明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老夫就先行告辞了,明日午时左右,此画便可完成。” “好,咱家到时候派人去取,这次吕同知就多费心了。” 吕文英又撇了汪直一眼,眼神之中充满鄙夷,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钱喜转过身又看向汪直叹了口气道:“汪公公,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也不等汪直再说什么,一转身也走了。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汪直迎来了他在大明渡过的第一个新年。 “汪公公,你起来了!” 正旦这天一大早,汪直起床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便是芸儿,她今天穿的格外正式。 她此时头上戴的并不是平时的帽子,而是用乌金纸剪裁而成,并且要在上边画上颜色装点好,这种头饰被称为“闹娥”。 不仅如此,上边还要用虫草、蝴蝶等簪于头上。 还有一些宫女则是头戴小葫芦,葫芦一般如豌豆般大小,被称为“草里金”。别看东西不大,两枚大概就要值二到三两银子。 当然这些都是用来应节气的装扮。 芸儿的姿色本就远强过一般的宫女,此时穿着这套应景的服装,更显得她俏丽俊秀。 当然不光是这些宫女,就连汪直也要穿上正式的内臣礼服。 此时的汪直已经是从四品的少监,这内臣礼服与外臣有所区别,服饰制如曳撒,但是没有朝冠和幞头。 汪直仔细看了看芸儿道:“芸儿今天穿的好漂亮!再说你不是比我起得早的多吗?” 芸儿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浅笑了一下,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公公,芸儿当然要早起啦,今儿是大年初一,宫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他和芸儿正说着,宫中的其他宫女内侍,看到汪直,也都纷纷给他行礼。 “对了,汪公公,时辰到了,我们要焚香放纸炮了……”芸儿说到这,表情还有些期待。 “好,那你去吧!” “是,公公!” 按照宫中习俗,正月初一这一天,从五更开始,便要焚香燃放纸炮。还要将门栓或者木杠在院子的地上抛上三次,称为“跌千金”。 汪直站在昭德宫的院子里,看着宫中其他人忙碌着,他看着远处芸儿和一众宫女脸上的笑脸,感受着宫中过年的气氛,想起上次过年却是自己一个人过的…… 真正的恍如隔世。 正在这时,有人来找汪直。 “汪公公,娘娘让你过去呢!” “好!” 万贵妃这么早找他,一定是有事了。 汪直来到了万贵妃的宫中,一眼看去,此时的万贵妃早已梳洗打扮完毕,而且脸上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加上她今天所穿的衣服,也是显得格外的端庄大气。 万贵妃今天穿着的是一套极为正式的皇妃礼服,整套礼服端庄且华贵,更突显了万贵妃的雍容气质。 她看到汪直走进来便道:“汪直,今日正旦,本宫要去向皇后和太后问安,等下你跟本宫一起去。知道了吗?” 汪直没想到这次万贵妃竟然会带着他一起去。 他想起立春日那天,皇后曾经亲自来昭德宫找万贵妃帮忙的事,后来还搞得万贵妃和朱见深闹了一场矛盾。 今天万贵妃倒是要亲自去见皇后了。 “奴婢明白,娘娘,那咱们什么时候起驾?” “这就走。” “是!” 汪直急忙上前搀扶万贵妃往外走。 不过今天让他很意外的是晴儿没有在,以前万贵妃去哪都会带着她的。 “娘娘,今天晴儿姑娘不去吗?” “她啊,听说她哥哥突然得了急病,赶了这么个日子,本宫便放她出宫去探望一下。” 她哥哥,沈庆病了?汪直第一时间想到了沈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皇后宫中 “娘娘,您对我们这些下人真是太仁厚了!” 汪直会这么说是因为后宫的宫女,自入宫之后基本不会有机会再出宫去看望家中亲人,因为后宫毕竟规矩森严。 可凡事当然也有例外,晴儿毕竟伺候万贵妃多年了,是万贵妃最喜欢的宫女。 如果是其他宫的宫女就根本别想了。可是万贵妃允许她出宫去,宫里没有任何人敢有什么异议,这也可以表明万贵妃在后宫当中的绝对地位。 可听到汪直这么说,万贵妃却叹了口气:“唉……想当年……” 万贵妃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汪直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一定是想起她自己当年当宫女时候的事情了,万贵妃本就是宫女出身,所以她自然十分了解宫女们的处境。 “算了,咱们走吧,先去王皇后那里!” “是!” 说着,汪直扶着万贵妃走出了昭德宫。 昭德宫的院子里,万贵妃的轿辇已经备好了,汪直搀扶万贵妃上了轿辇。 皇后所在的坤宁宫距离昭德宫并不远,很快便到了。 万贵妃的轿辇刚一落地,王皇后便已经得着了消息,迎了出来。 此时的王皇后也是身着一身皇后礼服,穿着十分隆重。 汪直搀扶着万贵妃从轿子里出来,王皇后便道:“姐姐,你怎么过来了,妹妹还想着等下要去看你呢!” 王皇后依然保持着谦恭的姿态,自从上次立春的时候王皇后主动去看万贵妃,汪直便已经知道这位王皇后是个聪明人。 当日她虽然也是有事相求,可是她毕竟是皇后,母仪天下,后宫之主。她没有任何理由主动去见万贵妃,而且这么做也根本不和规矩。可她就是这么做了。 鉴于前任吴皇后的前车之鉴,王皇后这么做也是为了明哲保身,她不敢跟万贵妃争夺皇帝的宠爱,她现在这么做只是想要保住她皇后的地位而已。 万贵妃淡淡笑了一下道:“今日是正旦,按后宫的规矩,也该是我来这里,怎么能让妹妹去我那。” “姐姐太客气了,外边冷,进里边说吧!”王皇后满脸堆笑,态度十分殷勤,拉着万贵妃的手,俩人并肩就往坤宁宫里走,真的好似姐妹一般。 汪直自然也跟了进去。 王皇后拉着万贵妃一同坐在了上位,并不分主次,万贵妃也没客气,跟着王皇后坐了下去。 万贵妃与王皇后寒暄了几句之后,王皇后便主动提到了上次之事。 “姐姐,上次的事是我不好,连累姐姐被陛下责备了。” 王皇后所说的便是上次她求万贵妃帮她的堂叔王诏求情之事,当时这件事不胫而走,朱见深知道之后大怒,与万贵妃吵了一架。 这件事王皇后也知道了,她其实之前已经派人来给万贵妃送过一次礼物,表示歉意。 这次万贵妃过来,王皇后又一次主动表达了歉意。 “妹妹,此事也不能怪你,当时我也没有太过留意,宫中人多眼杂,就有人把事情给泄露了出去。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找机会还会再帮你说的。” 万贵妃当初承诺过王皇后要帮她办成这件事,虽然事情出了岔子,但是她依然打算帮她办完。 “姐姐,不用了,上次都惹的陛下不高兴了,妹妹怎么还好意思麻烦姐姐呢。” 万贵妃摇了摇头道:“我答应你的事,怎么能言而无信呢,你就不用管了。” “姐姐……这让妹妹如何感谢姐姐呀。对了,姐姐,说起来……其实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王皇后话锋一转,表情也变得有些犹豫。 “什么事?妹妹只管讲来。”万贵妃有些好奇。 “这个……其实是有关后宫的一位林选侍……”王皇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 “林选侍?没什么印象,她怎么了?” 王皇后没继续说,而是看了一眼万贵妃身后带来的人,万贵妃看在眼里,摆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跟随万贵妃来的宫女人等都退了出去,汪直本打算也退出去,可又听万贵妃道:“汪直,你留下。” “是!” 很明显,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万贵妃心腹之人,这件事他也是可以听的。 王皇后这才继续道:“姐姐你还不知道吧?陛下最近是不是去你那的次数少了,其实都是去了她那……陛下对这位林选侍似乎十分宠爱啊。” 万贵妃这才明白王皇后的意思,她不以为意道:“陛下宠幸这位林选侍,这也是正常之事……” 王皇后似乎没想到万贵妃如此大方,她迟疑了一下继续道:“但是我还听说了一件事,不知姐姐你可有耳闻?” “还有什么事?” “其实……林选侍似乎已经有孕在身了……” “什么?” 汪直在旁边伺候着,他也听着二人的对话,本来也对王皇后要说的话有些好奇,可是听到王皇后突然说起这件事,他的心中也是一动。 他立刻看了看万贵妃此时的表情,她先是有些惊愕,随后表情恢复正常问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是我从长春宫中的宫女那得来的消息的。” 王皇后给了一个很肯定的答复。 万贵妃听到之后,表情又渐渐变成了微笑。 “这是好事啊,你我到现在也没能给陛下生下龙种,陛下年纪已经不小,这可是头等大事,如果林选侍当真诞下龙子,那对于陛下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汪直能看的出来,虽然万贵妃此时的确是替朱见深开心,但是在她的眼神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姐姐,你……”王皇后没想到万贵妃是这种表态,随即她继续道:“你说的没错,小妹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小妹不明白,为什么陛下没有把这件事公布出来呢?” 王皇后其实这是明知故问,宫中早有传言之前宸妃生下的皇子佑极就是万贵妃找人下手给弄死的,只不过没有真凭实据罢了。 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周太后 对于皇子佑极之死到底是不是万贵妃干的,王皇后心中也以为此事不可能空穴来风,她也觉得十有八九是万贵妃暗中动了手脚。 她听闻了此事之后,之所以要将此事告诉万贵妃,其实目的是为了讨好万贵妃。 一方面万贵妃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八成就会再次暗中下手,想办法除掉这个林选侍肚子里的皇子,她这也算是帮了万贵妃一个忙,肯定会再次拉近俩人之间的关系。 另一方面王皇后本来就不得宠,朱见深一年也来不了坤宁宫一次,要是这林选侍再生下皇子,岂不是就又多了一个人争宠,恐怕她以后更没有机会见到朱见深了。借着万贵妃的手除掉这个皇子甚至是这个林选侍,对她来说也是有极大的好处。 如此一来便是一箭双雕,王皇后怎么可能不去做。 虽然万贵妃现在对于这件事表现的十分豁达,但王皇后心中认为这只不过是万贵妃在做表面功夫罢了,她一定会忍不住出手的。 这时只听万贵妃又道:“陛下不公布此事,也许陛下心中还另有打算吧。这件事就不是我们能揣测的了,妹妹,在陛下公布此事之前,咱们最好还是要装作不知道为好。” “小妹自然明白!” 聊完了此事之后,俩人便又聊了聊宫中的一些其他琐事,最后王皇后才道:“姐姐,今日是正旦,既然你都来了,不如等下我们就一起去觐见太后吧?” “不错,我也正有此意……汪直!” 万贵妃说到这,忽然叫到了汪直的名字。 “奴婢在!” “出去备好轿辇,本宫与皇后娘娘等下要一同去往清宁宫!”万贵妃命令道。 “是!” 汪直应了一声之后,便下去给万贵妃准备轿辇。 他刚才在里边把林选侍怀孕的事都听到了,他的心中则是一直在揣测着万贵妃此时的想法,很明显她是很在意这件事情的,如果历史上的那些传闻是真的,那么万贵妃肯定会对这林选侍下手的。 如果真要动手的话,那她又会派谁去办这个事呢? 会不会派自己去? 这一切尚都是未知之数,只不过却要未雨绸缪一番。 与此同时,清宁宫中,朱见深已经早早的过来探望周太后。 顺带介绍一下,这位周太后可绝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是朱见深的生母,英宗在位之时,被封为贵妃。 明朝后妃多出身微贱,周氏的出身便是昌平的农女,当年英宗在一次出去狩猎的时候,追猎野兔之时,恰好误入了周家,周氏当时才十岁,见到英宗却也并不惊慌。 英宗当时大感意外,加上周氏虽然年纪幼小,却天生一幅美人胚子。 英宗便将她带回了宫中纳为妃子。后来便生下了朱见深,又立为了太子。 由于周氏出身农家,从小也是疏于教养,她性格争强好胜,从不甘于人下。儿子成了太子,她母以子贵,便不把当时的皇后钱氏看在眼里。 后来她还找到宣宗的皇后,当时的孙太后,要求改封她为皇后,被英宗责骂了一痛。 当年英宗即位之后,由孙太后做主,立钱氏为皇后。 这位钱氏是南直隶淮安府海州人士,其父名叫钱贵,燕山护卫副千户。 钱氏立为皇后之后,钱贵被升为了中军都督同知,后来这个职位便成为了皇帝岳父的专属职位。 后来朱见深废掉的吴皇后,还有现任王皇后的父亲都授予了此职位。 钱皇后性格善良且懦弱,土木之变以后,她日夜跪地痛哭祷告,后来竟导致一腿残疾,一目失明。 她一生没有子嗣。英宗对她却是既敬重,又怜爱,英宗死前曾经特立遗命:“钱皇后千秋万岁后,与朕同葬!”由大学士李贤书于册中。 英宗担心的就是他死之后,周氏会向钱氏发难。 可事与愿违,英宗刚死没多久,事情偏偏就出了。 按照明制,新君即位之后,要为上一任皇帝加尊谥,当然也要为其遗孀加尊号。朱见深是庶出,所以不但要给钱氏加封号,还要给自己的生母周氏也加封号,这种情况在当时明朝是第一次出现。 在内阁之中,设置了诰敕、制敕两房,“凡内阁制度、诏旨、诰命、册表、金文、玉牒、讲章、碑额及题奏、揭贴等一应机密文书,各王府敕符底簿,制敕房书办;凡文官诰敕及番译敕书并四夷来文揭贴、兵部记功勘合底簿等项,诰敕房书办。” 皇太后的尊号本应是制敕房办理,可现在是两位太后,一生母,一嫡母,制敕官可就犯了难,当时的内阁也不好做主。 可是皇帝的旨意已经到了,此事必须要办。 当时周氏身边的太监夏时来到内阁,说钱后久病,卧床不起,不应该称太后,应该尊皇帝生母周后独得太后的尊号。 当时内阁大学士李贤、陈文、彭时心中都明白,这是周氏的意思。 内阁三人之中,李闲和彭时,都不同意独尊周氏为后的办法,经过几番交涉,周氏又那能是这些大学士的对手,加上自知理亏,便不再坚持她的意思。 最后的办法是两宫并尊。 事情发展至此,内阁却并不肯罢休,又在钱氏的尊号前多加了二字,称“慈懿皇太后”,而周氏的尊号,则为“皇太后”。 最后朱见深对这一结果表示满意,立刻下旨,就这么着了。 上尊号的风波虽然过去了,钱太后辛苦操劳一生,总算也是得到了应得的荣誉。 可是周太后却并不肯罢休,在钱太后成化四年病故之后,她在附葬和陵寝的问题上又再次发难。 本来只有钱太后有资格附葬于英宗的裕陵,可是周氏说现在是两宫并尊,那么她也理应附葬裕陵。 但她又不愿意与钱太后合葬。 此时李贤和陈文已经相继去世,彭时为首辅,商辂次之,刘定之刚刚补入内阁。 迫于生母的压力,朱见深没有办法,便又下令礼部廷议,可是这一次却又掀起了一场巨大的波澜。 第一百七十五章 皇家聚会 事情闹起来之后,时任礼部尚书的姚燮,认为周太后此举极为不妥。 他主张遵守英宗遗命,让钱太后附葬裕陵。然后他也为了让周太后满意,便提议将钱太后附葬与裕陵之左,周太后百年之后,居右。 其实这个办法也算两全其美,可周太后却依然不依不饶不肯让步,她坚持不让钱太后附葬。 朱见深当天就做了批复:“卿等所言,固是正理,但圣母在上,事又窒碍,朕屡请命,未蒙俞允,朕平昔孝奉两宫如一,若因此违忤,岂得为孝。今当于裕陵左右择吉地安葬,崇奉如礼,庶几两全,卿等其体朕意。” 这个批复反复强调他是孝子,却把周太后推倒了前边,意思则是在向文官们求助。 至此,事态进一步发酵,由礼部尚书姚燮、包括内阁、五府、六部、九卿、詹事府、翰林院、科道在内的近两百名文武官员一起来到文华门前,组织了一场明朝有史以来第一次官员请愿活动。 如果周太后不同意,便一直跪下去。 这些官员对于太后不尊祖宗法度,破坏人伦纲常的行为痛心疾首。 周太后见此事已然犯了众怒,也明知自己理亏,朱见深却又不肯替她出头,最后也只能妥协。 最终钱太后的尊谥为“孝庄献穆弘惠显仁恭天钦圣睿皇后。” 其重点在这个“睿”字上,这是英宗的谥号,只有皇后能够得到这个帝谥。 而周太后在这一点上也做了留意,她的尊谥为“孝肃贞顺康懿先烈辅天承圣睿皇后。”也有这个“睿”字,这么一来,她也满意了。 事情至此,算是圆满解决,朱见深也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只不过,周太后心中却还有另一番打算,在营造陵寝的时候,她暗中命令管事的太监在其中做了手脚。 钱太后的墓穴居左,距离英宗玄堂虽然仅仅相隔数丈,可两穴却并不相通。 右侧的墓穴为周太后预留的墓穴却是可以与英宗玄堂相通的。 如此一来,最终周太后依然取得了实质上的胜利。 再后来,到了嘉靖十五年,她还是被嘉靖皇帝去掉了“睿”字帝谥。 这位周太后争了一辈子,最终却也逃不过受他人摆布的命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朱见深可以说是个孝子,对于自己这位生母,他是“五日一朝,燕享必亲”。 他也不敢违逆自己的生母的意思。所以在周氏几次无理取闹的事件当中,都表现出了他懦弱的一面。 此时在周太后的清宁宫中,除了朱见深之外,还有两位还未就蕃的弟弟吉王朱见浚和徽王朱见沛。 本来还未就蕃的还有一位忻王朱见治,在成化八年已经因疾病去世了。 此时朱见浚十八岁,朱见沛十五岁。 另外,长公主朱延褆也在这里。 新年伊始,四人都是来给周太后请安的。 朱延褆虽然不是周太后亲生,但她也是周太后看着长大的,相对来说,周太后还很喜欢这位长公主。 英宗共育有八个女儿,其中只有重庆长公主是周太后所生,其余七位长公主也都早已嫁人。 现在仍留在宫中的,只有这位嘉祥长公主朱延褆。 “难得你们一大早的就都来看哀家!”周太后此时看着这几个孩子,倒是露出了一幅慈祥的笑容。 朱见浚笑着接口道:“太后,今天是大年初一,祝您身体康泰,福寿延绵。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来看您不是应该的吗!倒是皇兄日理万机,能这么早就到了太后寝宫,倒是让臣弟有些意外。” 这位吉王平时伶牙俐齿,能说会道,跟朱见深比却是两种性格。倒是也颇得周太后的喜爱。 反观朱见沛则有些木讷,他年纪更小,但是却跟朱见深差不多,不喜欢多说话。 朱见深是因为有口吃的原因,而他的原因则很简单,就是不喜欢说话。 听到朱见浚这么说,其实朱见沛也应该表示一下,他却只是跟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话。 “七哥,这好话都让你说完了,你让我们说什么?对吧,九哥?”朱延褆这时候插口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推了推一旁的朱见沛。 朱见沛看了朱延褆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朱见深则是以长兄和皇帝的姿态看着这些弟妹。 “小妹你还不高兴了?那下次让你先说好了!”朱见浚笑道。 周太后道:“好啦,好啦,哀家懂你们的心意。你们谁说还不都是一样的!褆儿啊,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总是没个正行呢?老跟你哥哥他们抬什么杠啊?” 朱延褆闻言瘪了瘪嘴,瞟了朱见浚一眼,似乎是在表示不满。 朱见沛在一旁也露出了会心一笑。 “对了,褆儿,哀家最近听人说……你在后宫之中还有个什么外号?可有此事啊?”周太后忽然问道。 “没……没有啊!”朱延褆一听这话题,知道不好,心中也是一虚。 “有啊,太后您都知道了?咱们的这位长公主,有一个外号叫做皇城一霸,太出名了,皇城之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啊,对吧老九?” 朱见浚回头问向朱见沛,朱见沛也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 “七哥,你!你怎么……”朱延褆立刻就不乐意了。 怎么直接给说出来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周太后闻言则是皱了皱眉问道:“皇城一霸?听听,这都什么外号,褆儿,你到底都干了什么了?怎么还得了这么一个外号啊?” “太后,您别听七哥他瞎说,这事不是那样的!”朱延褆有些紧张,怕周太后责骂她。 说到这,她回头看向了朱见深,眼神意在求助。 “母后,小妹她……她的确有些贪玩,儿子会看紧她的!” 朱见深虽然这么说,但也的确是在帮朱延褆解围,她的这些事,他当然都知道,可是谁让他疼爱这个小妹妹呢,看到妹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也忍不住不管。 “哦?” 朱见浚则道:“皇兄,要我说呀,你太惯着小妹了,你看看都把她惯成什么样了?太后,我看就应该找个人家把小妹赶紧嫁出去。” 朱延褆一听用手轻轻的推了朱见浚一下,嗔道:“七哥……你……你又瞎说!” 第一百七十六章 画像 周太后听了朱见浚的话,点了点头道:“嗯……老七这话说的倒也不错,过了年,褆儿也已经十三了,也该是开始考虑婚假的年纪了!皇帝认为呢?” 朱见深看了一眼朱延褆祈求的眼神。 “这个……母后,此事儿子会……会留意的,不过小妹年纪还小,再……再等一两年也不晚。” “皇兄,其实她也不小啦,大姐可是十四岁就嫁人了呢!”朱见浚则是继续说道,他说的大姐便是重庆长公主,周太后的亲生女儿。 “七哥,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朱延褆杏眼含怒,狠狠的瞪了朱见浚一眼。 “你还瞪我?老九,你觉得呢?”朱见浚又碰了碰一旁的朱见沛。 “九哥!”朱延褆立刻也喊了一声。 朱见沛看了看朱见浚又看了看朱延褆,最后缓缓说道:“还早!” “我就知道,九哥一定会向着我的!”朱延褆总算得到了一个安慰的答复。 朱见深看着他们兄妹三人斗嘴,只是与周太后相视而笑,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他已经好久没有没有感受过了。 正在此时,忽然有人进来报事。 “陛下,太后娘娘,御用监钱喜求见太后娘娘……” “钱喜?”朱见深一听就知道钱喜来的意思,他转头看向周太后问道:“母后,儿子之前让钱喜带……带画师来给您画像的事?” “嗯,来过了,这不就是吗,这钱喜一定是来送画像的。”周太后回道。 “哦……”朱见深点头。 周太后又道:“皇帝,那位昭德宫的内臣……叫什么汪直的,是你让他来的?” 听周太后这么一说,朱见深想起他当初也只是跟钱喜提了那么一句,看来钱喜真的照他的意思办了,便道:“是,怎么?” “这个人不行,哀家让莲香去看了他的画,画的简直是一塌糊涂,下次最好不要再让他来了。”周太后说着还摇了摇头。 朱见深听完只是一笑,他知道周太后不喜欢万贵妃,所以连带着连昭德宫的人也都不喜欢了,她会这么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无论这汪直画的好不好,周太后一定都会说不好的。 之前跟钱喜提起这事的时候,他倒是忽略了这一点,现在想想的确是不应该让汪直来给周太后画像的。 一旁的朱延褆听到这里,没想到他们还提到了汪直的名字。 这立刻来了兴趣。 “皇兄,怎么?除了吕同知之外,还有其他人给太后画像吗?” “小妹,这个人我倒是听过,之前帮着皇兄办了一件大案子,对吧皇兄?”朱见浚又插口道。 “嗯……”朱见深只是应了一声,他们听说过这件事也不奇怪,他也不想过多解释。 “让钱喜进来吧。”他又对着报事的人吩咐道。 那报事的人去了,朱延褆却还不死心,又追问道:“皇兄,这个案子小妹也听过,这个人真的那么厉害,那么离奇的案子都给破了?” 朱见深又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什么离奇的案子?皇帝,他只是昭德宫的一个内臣,又不是东厂的人,怎么现在什么人都能办案子了?” 周太后的语气依然带着对汪直的偏见。 朱见深却也不想跟周太后解释那么多,哪知道朱延褆又接口道:“母后,那这个人画的画也会一起送过来吗?” “莲香当时已经看过了,那人根本画的不行。哀家已经跟钱喜说了,那人的画就不送过来也罢,哀家也不想看。” 他们正说着呢,钱喜已经走进了清宁宫。 “陛下,太后娘娘,吉王殿下,徽王殿下,长公主……” 钱喜进来之后先是跟这几人一一行礼。 朱见深先开口问道:“钱喜,来送画?” “是,陛下。这是宫廷画师吕同知给太后娘娘画的画像,已经画好了……另外还有……” 没等钱喜介绍完,周太后便插口道:“莲香,把吕同知画的拿过来给哀家看看。” 显然她是根本不想听后边的。 钱喜自然明白周太后的意思,便从身后跟着他的随从那里拿过来一个锦盒,而很显然那随从手中还有另一个锦盒。 朱见深见钱喜只拿起了其中一幅画,知道他身后另一个盒子里的应该是汪直所画,既然周太后不想看,他也不想惹周太后不开心,便也不问了。 莲香从钱喜手中接过吕文英所画的那副画,然后将拿到了周太后的面前。 周太后看了一眼,命令道:“打开来给哀家看看。” “是。” 莲香应了一声,便打开了这幅画,此时在场的众人也都将目光聚在了吕文英的这幅画上。 吕文英的人物画在当时称得上是大家水准,宫廷画师之中没有人可以超过他在人物画上的造诣。 画像徐徐展开之后,众人一看,其中朱见深看了也暗暗点了点头,这吕文英果然画技了得。 这一幅周太后的画像,可以说即画出了周太后本身雍容华贵的气质,又将她的容颜画的年轻了很多,一眼看去,这幅画中的周太后大概只有三十几岁的模样。 周太后最想看到的就是这个,因为没有一个女人不希望能够永葆青春,看到自己画像上年轻的容颜,却又不过分的夸张,一切都恰到好处,她当然是极为高兴。 她一边看一边点头道:“嗯……这吕文英的画技似乎又精进了不少,比前些年给哀家画的那一幅还要好。不错!” 朱见深对这幅画也很满意,他的要求是要让周太后高兴,显然这幅画也达到了这个效果了,那就可以了。 一旁的朱见浚、朱见沛看完也是不住的点头,他们同样看得出来这幅画的水准极高。 朱延褆在一旁看了一会,她其实根本不懂,也根本轮不到她来评论,可她却忽然评价道:“皇兄,这吕同知的画一直都是这样,看的多了其实也不怎么稀奇了……” 朱见浚听这位妹妹突然说出这种搭话,又趁机揶揄她道:“小妹,你什么时候口气变得如此狂妄了,连吕同知的画你都看不上了啊?” “怎么?很奇怪吗,我就见过比这个画的好的……”朱延褆根本不服气。 “什么?谁画的……难道是小妹你亲手画的?那可不得了啊。” 朱见浚说着,与朱见沛对望了一眼,俩人却都笑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古怪的画 “我……我懒得跟你们说,我跟皇兄说。”朱延褆白了两个哥哥一眼,又看向朱见深。 “皇兄,其实是小妹之前偶然间得到一幅仕女画,只是这幅画极为奇怪,小妹从未见过还有这么画仕女图的,想让皇兄给鉴赏一下……” 听到朱延褆这么说,他也以为是小女孩瞎说罢了,便笑着问道:“好,拿来看看。” 朱见浚也好奇道:“我倒也想看看,小妹能拿出什么画来给我们看……” “哼,保证你这辈子都没见过……” “褆儿,不可对兄长这么说话!”周太后听到朱延褆越说越不像话,便一板脸训斥她。 朱延褆暗自撅了噘嘴,不敢反驳周太后,然后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 其余几人一看,这是什么画,竟然都没有装裱就拿出来了? 再一看这根本也不是画画用的纸,而只是一张普通的黄纸罢了。 “小妹,你这是什么呀?” “哼,看了你就知道了……”朱延褆说着,将手中的画纸展了开来。 所有人此时都很好奇,便将目光集中在了朱延褆手中的这一张不起眼的黄纸上。 在前一秒还都带着轻视的笑容的朱见浚,在看到这幅画的时候,笑容就有些凝固了。 不光是他,包括朱见深在内的所有人,都立刻被这幅画中所画的内容所吸引了。 这是……画的? 他们都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出现了错觉,这画中的仕女,怎么好像活了一般,正在朝他们微笑…… “这……” 朱见浚第一个走了过来,抬起手摸了摸画纸上少女的脸庞…… “七哥,你干嘛,你别乱摸呀……摸坏了你赔给我呀?”朱延褆立刻不乐意了,拿着画往后退了两步。 朱见沛也罕见的蹦出了四个字:“好像……活的……” 朱见深此时也已经走到了朱延褆近前,仔细的看着这画中的少女,的确就好像是活了一般,他作为一国之君,各种名人名画也见识过不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绘画的如此生动形象的少女。 如果这幅画要是彩色的,简直就是真有一个美貌少女活在画中一般。 而且这少女,怎么看怎么眼熟,他好像是在哪见过? “这……褆儿,这是哪位画师所画,竟然能把这少女画的如此鲜活?让他给哀家也画一幅。”周太后看了之后,竟然也情不自禁的说道。 朱见深则是第一个发现这幅画的不对劲的。 “这画……是用什么画出来的?” 他此时已经看出来这幅画,根本不是用墨汁或者其他寻常颜料所画,而且以他的经验竟然根本看不出这幅画到底是用什么画的,只能看到画面上黑色线条涂抹过的痕迹。 “小妹也不知道,这黑黑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墨,小妹之前还用手摸过,还有黑黑的东西蹭下来,后来小妹便不敢碰了,怕把这幅画弄坏了。” “这到底是何……何人所画?”朱见深继续追问道。 “这个……其实小妹也不知道……”朱延褆摇了摇头。 朱见深一听这话就是一愣。 “什么?你不知道?这不是你的画吗?这画上的人又是谁?”朱见浚也问道。 朱延褆却根本没有理会朱见浚的问话,而是看着朱见深问道:“皇兄,您觉得这幅画是不是极为古怪啊?这画中少女怎么能画的如此鲜活,就好像是活人一般啊……” “这种绘画的技法,朕也从未见过……的确是一副奇画,这到底是何……何人所作?” 朱见深也问到了这个问题。 朱延褆看着大家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她此时心中也是颇为得意。 这一次总算是让你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了,哼,让你们还敢瞧不起我。 “小妹也不知道,其实这幅画……” 顿了顿,看着所有人都在等她继续说下去,她才道:“是小妹在宫中捡的……” “捡的?当真?” “当然啊,小妹怎么敢欺骗皇兄啊。” “皇兄,小妹他既然能在宫中捡到这幅画,那这个画画之人,一定是宫中的人,不如就派人去找找也行。臣弟也想见见这位画师,到底是何等人物。”朱见浚建议道。 “皇帝,见浚这个办法不错,哀家倒是也想见一见。” 朱见深点了点头,他看向下方的钱喜道:“钱喜,这件事就交……交给你了,把这个人给朕找……找出来。” 钱喜没想到这事落到自己头上,一听要让自己去找个不知道是谁的画师,他心中也是没底,但是他也只能领命下去了。 只不过现在吕文英那幅画,倒是没有人再关注了。 朱延褆见钱喜带着另一个锦盒出去了,那锦盒之中的画始终没有被呈上来,她犹豫了一下道:“皇兄,其实小妹……” “嗯……皇帝……”周太后在同时也沉吟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朱见深听见了朱延褆的话,可是周太后也有什么话要说,他便冲朱延褆点了点头,示意她先等一下。 周太后自然也听到了,她看了一眼朱延褆。 “对……对了,母后,今日的晚宴是否照……照常举办?” 朱见深问的是皇家家宴,像这种节日,晚上的皇家家宴肯定是要举办的,到时候后宫的重要人等都要参加。 “自然要办……”周太后一分神,倒是暂时忘了朱延褆的事了。 也是因为她刚刚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此时距离附葬风波早已过去多年,自那之后周太后也算是深自收敛,她也自知当年犯了众怒,反正最后她的目的也已经达成,这些年来也是消停了许多。 她现在可算是后宫独大,就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万贵妃,见到周太后也是要规规矩矩的。 当然周太后虽然看不上万贵妃,但是碍于自己儿子的面子,见到万贵妃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也并不会表现出来,两人平时一年也基本见不了几次,算是相安无事。 只不过最近这两年,周太后最为忧心的事情却有一件,就是朱见深的子嗣问题。 “那儿子这就吩……吩咐下去!”朱见深说罢,便打算转身去命人准备,却被周太后叫住了。 周太后深深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道:“皇帝,趁着今天,哀家有几句话要问你……” 第一百七十八章 假怀孕 朱见深一看周太后的眼神,便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 其实这件事一直都是最让他头疼的,自从成化八年正月,皇子朱佑极去世以后,周太后几乎每年正月都会说到此事。 朱见浚极有眼力价,他立刻站起身道:“九弟,小妹,让太后和皇兄两人好好聊一会,咱们三个出去逛逛……” 朱见沛也跟着站起身道:“好。” “七哥,这外边怪冷的,咱们还是呆在屋里……”朱延褆话音未落,便已经被两个哥哥给架了出去。 周太后看着他们三人出去,轻轻摇了摇头。 朱见深见三人出去了,便直接问道:“母后,你可是要……要说有关子嗣的事?” 周太后点了点头道:“唉,皇帝,自从佑极夭折之后,已经整整三年了,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三年过去了,你至今却依然没有子嗣。想我大明立国百余年,从太祖、太宗(朱棣此时仍为太宗,直到嘉靖年间才改为了成祖)一直到你父皇,他们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有了太子,可是你……” “儿子……儿子知错!”朱见深明白在这件事情上他无话可说,只能是低头认错。 “这当然不是你的错,你也应该明白,哀家在说什么吧?”周太后说着,语气逐渐转为了严厉。 “母后,此事与贞儿无……无关!” 朱见深自然明白,周太后这次依然是老调重弹,又是在说自己专宠万贵妃之事。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周太后都要重复一次这件事,朱见深已经听得是不厌其烦,但是他却从不会顶撞周太后,只不过无论周太后怎么说,他反正就是俩字,不办。 周太后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陛下,哀家这几年可是一直都有听到风声,佑极的死,与万贞儿有着莫大的关联,你不会连这件事都没有听说过吧?” “母后,无凭无据!此事绝对与贞儿无关!” 他依然还是这句话,可是与刚才得到语气又有些不同,说的更加肯定。 朱见深怎么可能没有听到过这种传言,但是他是绝对不信的,万贵妃虽然是个女子,但是绝不似宫中其他女子,只会一味的讨好他,在他的面前扭捏作态。 这样的女子朱见深见得多了,可万贵妃却并不一样,她的性子耿直率真,且不拘小节,这也是朱见深喜欢她的地方。 而且他深信万贵妃本性纯良,暗害皇子这种事,她绝对不可能干得出来,朱见深对此深信不疑。 周太后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一向都是外圆内方,他表面上总是十分和气,但是他心中认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想法,就算是自己也不行。 她知道刚才的话恐怕是说的有些过了,便缓和了语气继续道:“皇帝,如果真没有此事,又怎么可能空穴来风?当然哀家也明白,此事现在的确是无凭无据,所以哀家这次跟你说的,是希望你能够派人再详细的查一查此事。” “前年就已查过,佑极乃是病……病死的。”朱见深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 “不,哀家希望你查的并不是佑极的死因,其实这件事哀家已经正在办了……” 周太后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朱见深听到这,微微皱眉,他不知道周太后到底瞒着他做了什么。 “母后,你这……” “放心吧,哀家并没有派人去查万贞儿。哀家问你,你记不记得宫中有一位从关西苦峪城送来的林选侍?” 朱见深略一思索之后,点了点头。 这苦峪城位于哈密卫以南,哈密卫原本是关西七卫之首。 永乐四年,明朝设置哈密卫,当时封元宗王后裔为忠顺王管理哈密。 哈密卫当时只是羁縻卫所,明朝没有在此驻军和派驻官员实施管理,这就为后面的哈密危机埋下了隐患。 到了成化九年,吐露番速檀阿力兴兵侵占了哈密卫,俘虏王母并夺取金印。 朝廷派都督同知李文、右通政刘文经略甘肃,李文根据当时的形式放弃了收复哈密卫,令哈密卫迁苦峪城,又令罕慎负责主持哈密卫事务。 之后罕慎几次想让明廷出兵帮他们收回哈密卫,并派遣贡使前来,这位林选侍便是当时送入宫中的西域美女。 朱见深对于哈密卫一事该如何处理其实也十分头疼。想不到周太后竟然突然提到了这位林选侍。 “哀家已经让人放出风去,说是林选侍已有身孕!” “什……什么?”朱见深就是一愣。 “皇帝,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林选侍知,不可再让任何人知晓!哀家希望你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派人暗中盯着长春宫,看看到底有没有人会对林选侍下手!” 周太后一字一句的把自己的计划说完,朱见深则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才道:“母后,此事为何不先与儿子商……商量一下……” “哼,你处处护着万贞儿,哀家就算是跟你说了,你会同意吗?”周太后冷声道。 “兹事体大,让这林选侍假传有孕,以后要是让外……外臣知道了此事,对皇家颜面有损……” “皇帝,这件事哀家已经想好了,等过几个月如果没有查出什么来,就找个太医对外宣称滑胎了,让林选侍在宫中假装静养一阵子就行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恐怕……” “哀家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你证明万贞儿的清白,如果她没有做过,有什么好怕的?难道皇帝你心中早就已经认定此事就是万贞儿做的,你还一心想要包庇她吗?” 周太后说到这,脸色已经极为难看。 “当然不是,此事绝对与贞儿无关,儿子绝对信任贞儿!”朱见深立刻回道。 “那不就得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后宫之事,都听哀家的,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派人盯住长春宫就行了。只要此人不露出马脚便罢了,一旦抓到真的有人想要对林选侍下手,那岂不是就能除掉了这块心病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太后的刁难 周太后一向都是如此的咄咄逼人,朱见深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应对,想了想最终只能点了点头同意了。 “这还差不多!” 这一下周太后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见朱见深脸色不太好看,周太后又安慰道:“好了,皇帝,哀家知道你护着那个万贞儿,你既然如此相信她,你也不必怕查出来会是她了。” 没等朱见深说话,周太后继续道:“只不过,哀家还得再说你两句。这么多年了,哀家倒也不是不让你宠着她。但是你得做到雨露均沾啊,后宫这么多佳丽妃子,你为什么单单只宠幸她万贞儿一人呢?” 朱见深只是默然不语。 “在这段时间,哀家还有一个要求,以后每个月必须要一半的时间呆在其他妃子的寝宫里,尤其是林选侍。” “母后,这种事……” 朱见深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周太后现在连自己宠幸谁都要干预。 “哀家早就看过了,这位林选侍不管是从身量个头,还是长相上来看,都是生男孩的料,以后你要多宠幸她,哀家绝对不会看走眼的。” “这……是……” 朱见深也想好了,先表面上答应着好了,反正去不去也没人管得着他。 “哀家会定期找怀恩过来查问的,你可不要想蒙我这个老太太。” 周太后岂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中打的算盘,立刻便把他这个想法给打消了。 朱见深心中虽然千般万般的不肯,但是他在这件事情上,是真的不敢忤逆自己的母亲,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在这个时候,外边有报事的人进来。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已经到了清宁宫外,请求觐见太后!” 周太后闻言有些意外道:“哦?皇后和万贵妃一起来了?皇帝……” 她说着,看了一眼朱见深。 “哀家听说立春那天,万贵妃竟然没有主动去见皇后,皇后反倒亲自去了昭德宫见万贵妃。无论你如何宠幸万贵妃,可皇后依然是皇后,母仪天下,怎么能任由万贵妃如此嚣张跋扈?你竟然也不管?” “此事,儿子听闻过,只不过是皇后他主动去见的贞儿,本来贞儿当天是打算去坤宁宫看望皇后的,此事也怪不得贞儿。” 朱见深依然在帮万贵妃说话。 周太后听完不以为然道:“你就只会护着这个万贞儿,等到时候查明了真相,万一真是万贞儿做的,哀家希望你不要姑息!” “母后放心,绝无这种可能!” 周太后也是不明白,万贵妃到底是哪一点将自己的儿子迷得如此神魂颠倒,但是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也懒得去说了。 她对报事的人道:“知道了,让她们进来吧!” “是!” 报事的人下去了,周太后又道:“来人,把嘉祥长公主、吉王、徽王都叫回来吧。” 又有人去叫朱见浚、朱见沛和朱延褆。 “皇帝,走吧,既然皇后和万贵妃都来,咱们去到前厅吧。” “是!” 朱见深亲自搀扶着周太后,来到了清宁宫前厅。 此时万贵妃和王皇后也已经走了进来。 俩人一进来,就看到朱见深也在这,王皇后脸上显然是带着些高兴。 因为一年到头,她恐怕都见不到朱见深几次,此时见到他心中多少是会感到开心。 万贵妃则同往日一样,冲着朱见深笑了一下,然后给周太后和他行礼问安。 见过礼之后,周太后道:“皇后,今天怎么是跟万贵妃一起来的,你们是偶遇还是……” 她说着,眼神又撇了万贵妃一眼。 其实王皇后和万贵妃一起来,又引起了周太后的误会。让周太后以为王皇后又去了昭德宫,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万贵妃一听就听出来了,她也知道这位周太后一直都看自己不太顺眼,她会这么问她心中早就有数。 只不过她也不急着辩解。 一旁的王皇后闻言急忙道:“母后,我们是一起从坤宁宫过来的,万贵妃她是先来的坤宁宫。” “哦?真的吗?哀家之前倒是听过一些风言风语,有人说万贵妃无视后宫礼仪,对皇后不敬,却不知……” 周太后看了王皇后一眼,又再次看向万贵妃,这一次的表情比刚才缓和了一些,只不过这语气似乎是在询问,又或是在自说自话。 万贵妃依然没有说话,她早已习惯了。因为每次见到周太后,对方几乎都会刁难她一下,这次也只是小场面而已。 虽然上次王皇后是因为有事求她才去的昭德宫,这件事本就不是她的错,但是周太后不会去责备王皇后,一定是心中要怪罪她的。 只是她并不在意,如果她与周太后针锋相对的话,为难的只会是朱见深罢了,她从心底不想让这个人为难,所以无论周太后表面上如何刁难她,她一般都是会忍下来的。 周太后继续道:“当然了,其实这些都是捕风捉影之词,哀家也不会信的,看你们二人如此和气,倒也的确是后宫之福。” 王皇后忙道:“母后所言极是,万贵妃她怎么可能不懂后宫礼仪呢,这都是下人们瞎说的,母后千万别听这些人的风言风语。” 这位王皇后心中极为有数,她不会主动去得罪万贵妃的,即便是她知道周太后心中不喜欢万贵妃,她也还是会替万贵妃说话。 万贵妃则是一直就那么听着他们说话,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朱见深此时已经开始感觉到头疼起来。每次他最怕的就是周太后和万贵妃见面,只要俩人一见面,这周太后多少都会找万贵妃的一些小毛病说一下,这几乎成了惯例。 好在万贵妃从不顶嘴,这也是朱见深觉得万贵妃很识大体的地方。 他见此时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尴尬了,便打算缓和一下气氛,他问下边伺候的宫女道:“吉王他们还没有回……回来吗?” 他说的是朱见浚三人,刚才已经有人去叫他们了,他打算是让他们三人回来缓和一下气氛。 第一百八十章 打圆场 朱见深提到朱见浚、朱见沛和朱延褆三人,刚才已经有人去叫他们了,他打算让他们回来缓和一下气氛。 听到朱见深问话,下边立刻有人回道:“回禀陛下,刚才已经派人去请了,三位殿下还未回来。” “再去请他们!” “是!” 周太后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她自然知道他这想要干嘛,便道:“皇帝,他们三个都还小,今日是正旦,让他们在外边多玩一会,又何必急着叫他们回来……对了,正好皇后和贵妃都在,哀家还有件事想要跟你们说呢……” 与此同时,后宫御花园中。 “小妹,你刚才去追那个钱喜干什么?”朱见浚问道。 “我啊……我就是跟他要一样东西。”朱延褆回道。 “什么东西?”朱见浚追问道。 “不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 朱延褆习惯性的挑了挑眉毛,就好像是在跟朱见浚挑衅一般。 “是画。”朱见沛却突然道。 朱延褆回头看向自己这位九哥,她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看出来了。 “画?”朱见浚则是疑惑道。 “另一幅画。”朱见沛又道。 朱见浚听完恍然道:“小妹,你原来是去跟钱喜要他手里那副画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哼!我偏不告诉你,谁让你们老欺负我。”朱延褆一撇嘴道。 “你这丫头,怎么总是背着我们搞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对了,小妹,你刚才在清宁宫你拿出来的那幅画到底是谁画的?你跟太后和皇兄说你不知道,但是我当时就已经看出来了,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们?” “你别瞎猜……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让朱延褆没想到的事,朱见浚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你不说我也知道,莫非你刚才去钱喜那里要的这幅画,与你之前拿出的那一幅之间,还有什么关联?” “你……” 朱延褆转过头刚想说些什么,从远处跑来了了一个人喊道:“三位殿下……” 三人同时向那人看去,都看出来是清宁宫中的内侍。 那人呼哧带喘的跑到了三人近前道:“三位殿下,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已经到了。陛下请您几位回去呢……” “皇兄叫我们回去呢?”朱延褆转身看向朱见浚。 朱见浚则是冲那人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去回复陛下,我们再转一会就回去了。” “这……”那人有些迟疑。 “这什么这,去吧!” 朱见浚毕竟是吉王,皇帝的弟弟,他都这么说了,这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便转身回去复命了。 那人走远了之后,朱见浚才看向另外两人道:“万皇嫂来了,皇兄又这么快就叫我们回去,一定又是让我们去帮他打圆场的!” “嗯!”朱见沛也很赞同的点头。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九弟,小妹,我们不如再转一会再回去吧?” “好!”朱见沛又附和道。 朱延褆一看这两位兄长竟然完全不想去帮朱见深的忙,她急忙道:“哎呀,七哥、九哥,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太后只要见到万皇嫂便会这样了,这又不是第一次了。这时候最难办的就是皇兄了,咱们还是别转了,赶紧回去帮帮皇兄才是呀。” “小妹,就你跟皇兄最亲,难道你都不管你七哥和九哥了吗?”朱见浚反问道。 朱延褆奇道:“我又怎么不管你们了?” “太后一见到万皇嫂心情就会变差,碍于皇兄的面子,她倒也不会对万皇嫂怎么样。只不过她可是会迁怒到其他人的身上的,比如说我们几个,你难道都忘了去年的事了?” “这……”朱延褆一听这话,倒是也想起了去年的事。 去年正旦也是类似的场面,万贵妃一贯的在太后面前表现的不冷不热,不卑不亢,太后多次刁难万贵妃,也都被她给化解于无形之中。 最后把太后气的,只能把气撒在了他们三人的身上。 “不行,越是这样越要回去帮皇兄的忙!” “小妹你先别急,据我所知,今年恐怕会不一样了……”朱见浚神秘一笑。 “为什么?”朱延褆问道。 “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长春宫的林选侍有了身孕……” 朱延褆一听,满脸都是惊讶:“什……什么?真的啊?九哥……你没骗人?” 她知道朱见浚平时最爱开玩笑,怕他说的不准,他又看向朱见沛。 朱见沛也点了点头。 “小妹,这种事你以为我还能骗你啊?”朱见浚继续道。 “哪个林选侍,我怎么没听过呀?”朱延褆又问道。 “似乎是哈密卫前年进献过来的……由于长相出众便被选为了选侍。” “哈密卫……”朱见沛听到,却是表情有些凝重的重复了一遍。 朱延褆看到朱见沛这个表情,显然他是知道些什么,便问道:“哈密卫怎么了?” “九弟应该是联想到哈密卫现在的情形了。哈密卫现在被吐露番速檀阿力占据了,虽然说关西八卫并没有我大明驻军,但是吐露番屡次占据哈密卫,挑战我大明权威,实在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那皇兄为什么不发兵去打他们?”朱延褆一听这个来了兴趣,甚至是把林选侍有身孕的事都给忘了。 “唉,这治国之事,你也不懂,别问了。”朱见浚摇了摇头。 “哼?我看七哥你才是根本不知道。” “呵,小妹现在学会用这招了?激将法?那我也不告诉你……再说你不是要问林选侍的事吗?” “哦,对啊,林选侍她真的有身孕了?”朱延褆这才想起该问的正事。 “这事太后都已经知道了,绝对假不了,我估计今天万皇嫂可能不会好过。” 朱见沛也跟着点了点头。 朱延褆似乎想起了什么,便道:“咱们快走,回去看看!” 说着她也不理会两位哥哥了,一溜烟的向着清宁宫方向跑去。 朱见浚与朱见沛对望了一眼道:“这个小妹,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老九,你要回去吗?不如我们再在这边逛一会。” 朱见沛看了他一眼,却也径直向着清宁宫的方向而去,也不说话。 “你这个老九……” 朱见浚摇了摇头,没办法,只好也跟了上去。 …… 第一百八十一章 身份暴露 “皇帝,哀家最近听说了一件事,这件好事,你怎么没有跟哀家提起过呀?” 周太后说着话,先是看了一眼朱见深,眼神却又瞟了一眼万贵妃。 朱见深一听这话,一看周太后的表情就知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 周太后之前已经跟他知会过了,现在又在王皇后和万贵妃的面前说了出来,显然是要说给万贵妃听的。 “这个……”朱见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皇后接过话茬问道:“母后,不知到底是何事啊?” “皇后,你难道没有听闻过吗?这是一件大喜事,哀家听说长春宫的林选侍已经怀有身孕了……呵呵。” 周太后说到这,用眼角余光扫视万贵妃。 这件事万贵妃之前已经听王皇后说过了,此时听来倒也并不觉得意外。 王皇后一听周太后提起此事,就知道她要干嘛,她还假装不知道:“这是真的吗?陛下,那臣妾可要恭喜陛下了!” 说着她也看了一眼万贵妃。 万贵妃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 朱见深心中暗暗摇头,但是又没办法不配合周太后只好随意的应付道:“嗯……呃……是有此事……” 周太后怕朱见深露馅,便继续道:“说起此事,哀家倒是想问问贵妃……” 说着她看向了万贵妃。 万贵妃应道:“是,母后……” “贵妃自从生过皇长子之后便未再孕,皇帝他又常年留宿在你的宫中,不知你有没有想过,皇帝到现在都还没有子嗣的问题?” “母后!”朱见深想要制止周太后继续说下去。 可周太后并不理会他,而是继续说道:“贵妃,哀家说这话你可别不爱听,你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想要怀孕恐怕已经不可能了,可你要为了咱们大明的江山社稷考虑,皇帝如果没有子嗣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哀家说的这些,你应该也都明白吧?” 朱见深听到这话越说越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道:“母后,此事与贞儿无……无关。” 周太后这一番话,说的已经是很重了,她心中明白,这件事万贵妃本就是理亏,无论她怎么说,万贵妃也没有办法回嘴的。 朱见深说完之后,周太后也不再说话,只是看向万贵妃,而万贵妃的神色似乎并未有太大的变化。 一时之间房中的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 一旁的王皇后也急忙打圆场道:“母后,这不是林选侍已经有了身孕,也是件好事嘛,咱们其实今天应该要好好庆贺一下的……” 可就在这时,万贵妃突然说话了。 “太后刚才说的没错,其实臣妾早就劝过陛下,多去其他妃嫔那里,不要总到臣妾这里来,只是陛下他……” 万贵妃说着,看了一眼朱见深,眼神之中却是充满了浓浓的情谊。 “陛下他说,每日国事操劳,即便是后宫有佳丽三千,但他只有在昭德宫中睡的才是最踏实的……臣妾听了这话,也实在不忍拂了陛下的这番情谊……” 朱见深听到她这话,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又回想起了年幼时光,尤其是他被废掉了太子的那段日子,那些他们二人一起渡过的艰难岁月…… 一旁的周太后本来想用孩子的事情好好敲打一下万贵妃,却想不到她竟然当着自己和皇后的面,与朱见深秀起恩爱来了。 而且她的话显然是在说,这件事并不是我不想让他去别的妃嫔那里,而是你儿子偏偏就喜欢来我这里,你能把我怎么样? 偏偏朱见深却又十分的配合,这下把周太后气的,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简直是太让她失望了。 看到眼前的情况,周太后实在无法忍耐了,她突然大声道:“万贞儿!这里哀家的清宁宫,可不是你的昭德宫!” 周太后这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朱见深刚才跟万贵妃痴痴相望,被这一嗓子给拽回了现实,他这才醒悟此时此地还在清宁宫中。 在清宁宫的殿下,汪直一直都站在那里伺候着,他虽然是跟着万贵妃来的,但是里边毕竟是皇家聚会,他只能在殿下边听着,如果有事叫他,他才能上去。 他看到殿中的气氛已经是火药味十足了,如果再不想办法缓解恐怕万贵妃是要吃亏了,可是自己这个身份想要帮万贵妃出头怕是没有什么机会。 更何况现在万贵妃的对头可是太后,那是朱见深的生母,就算是朱见深自己也不敢跟周太后说什么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从外边飞速的跑进来一个人,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朱延褆。 而此时在清宁宫殿中候着的内侍和宫女有一大堆,其中有皇帝的,有万贵妃和皇后的,朱延褆却并未注意到人群之中的汪直。 汪直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刚才听说朱见深要找他们,便猜到她会来,此时看到她倒也并不意外。 只见朱延褆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皇兄,皇嫂,你们……哎呀……” 此时整个清宁宫中火药味正浓,朱见深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朱延褆的出现倒是救了他。 “怎么了?”周太后也听到了朱延褆的呼叫声,也探头向宫门口的方向望去。 原来是朱延褆跑到了清宁宫门口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门槛,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下子跌入进了清宁宫中。 本来候在殿下的内侍宫女大约有二三十个人,可朱延褆却偏偏不偏不倚的正好跌在了汪直的身前。 朱见深见朱延褆摔倒急忙道:“快……快扶长公主起来!” 朱见深已经下命令了,汪直离的最近他总不能还站着不动。 他只好俯身扶住了朱延褆的胳膊,打算帮她站起来。 “哎呦,疼……疼死我了……” 朱延褆见有人扶他,便随意的看了一眼,结果她也惊奇的发现对方竟然是汪直。 “你……” 此时此刻,朱延褆的心中想到的却是:糟了糟了,这下恐怕是被他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借题发挥 朱延褆虽然心中担忧,可是片刻之后,她发现汪直的眼睛并没有看向自己,似乎是不敢看她。 只见汪直低着头扶起了朱延褆,然后又低声问道:“长公主,您没事吧?” 朱延褆这时候穿的是长公主礼服,自然是女装打扮,跟平时汪直看到的那身太监官服完全不同。 她眼珠转了转,以为汪直并未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心中稍定,便也不再说什么,在汪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这时太后也已经站了起来看向朱延褆这边。 “褆儿,你这女孩子家家的,怎么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刚才摔坏了没有啊?” 而朱见深则已经走到了朱延褆的身前,万贵妃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小妹,你没事吧?”万贵妃关心的问道。 “没事,多谢万皇嫂关心,脚踝这里扭了一下,稍微坐一下就好了……” 朱延褆在汪直的搀扶下坐了下去。 万贵妃也发现搀扶朱延褆的是汪直,便吩咐道:“汪直,长公主脚扭到了,还不快帮长公主揉揉脚!” 汪直本来打算趁这个机会退下去的,没想到万贵妃还要吩咐做这种事,他也没办法不从,只能又硬着头皮伸手给去朱延褆揉脚踝。 朱延褆看着汪直在给自己揉脚踝,心里没来由的感觉到有点开心。 “皇兄,是小妹的错,耽误你们说话了!”朱延褆这时抬头不好意思的看向朱见深。 朱见深此时心中高兴还来不及呢,要不是她这弄了这么一出,刚才那个场面还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没事,只要你没摔……摔坏就好。” 周太后见朱延褆应该没有大碍,便又重新坐了下去,她问道:“褆儿,见浚和见沛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他们在后边呢,儿臣跑得快,就先回了……”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乱跑怎么会摔倒的。” “嘻嘻……” 经过她这一番插科打诨,一时之间,清宁宫中的气氛已经缓和了不少,刚才的事也没人再提起了。 朱见深此时与万贵妃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处境,脸上同时都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们二人背对着周太后,所以他们这一举动并未被周太后看到。 此时朱见浚和朱见沛也已经走了进来,看到汪直在给朱延褆揉脚,便已经猜到了一二。 “皇兄,皇嫂,你们都来了!小妹……她这是又摔倒了?”朱见浚忍住笑问道。 朱见沛向他们行礼之后,也看向了朱延褆,却说了两个字:“该摔!”。 “什么啊?九哥你……七哥,九哥,你们想笑就笑吧,这么憋着不难受吗?”朱延褆不乐意道。 “七哥像是那种人吗?七哥是绝对不会笑你的……除非忍不住……” 朱见浚说着,却暗暗伸出一只手的大拇指,冲着朱延褆挑了挑。 他自然是认为朱延褆这是故意摔倒的,目的就是调节清宁宫里的气氛。不得不承认这一招还挺高明的。 他进来的时候,看到气氛倒算是一片祥和。 “老七,不可这么说你妹妹!”周太后虽然是这么说他,但是眼中也含着一丝笑意。 “就是,太后都说话了,七哥你以后不许再欺负我!” 王皇后道:“母后,既然七弟和九弟也都来了,便可以准备开始晚宴了吧?” 周太后看了看时辰,倒也差不多了,她看向朱见深问道:“皇帝,皇后的话你听到了?” “一切都依……依母后做主。”朱见深回了一句。 周太后点了点头道:“那就依皇后的意思,等下吩咐御膳房准备下今年正旦的晚宴。” “是,臣妾这就去吩咐……” 朱延褆见她这一摔起到了作用,倒是也算没有白摔。 其实真实情况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刚才根本就不是故意摔倒的,只是刚才进门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脚踝处就是一疼,然后就摔了,现在想想真的是太奇怪了。 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这时候看着依然在给她揉脚的汪直,却忽然心生一计。 “对了,小妹有一事想求皇兄……” “什么事?” “小妹其实早就想说了,小妹最近喜欢上了画画,想找一位老师教教我……” “哦?”朱见深看着这个妹妹突然说想要学画却是愣了一下。 “九弟,刚才我没听错吧?小妹说他要学画画?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朱见浚又适时的出来调侃她。 朱见沛则很配合的还往门外天空中看了一眼。 朱见深也是摇了摇头,这个妹妹他是知道的,从小就好像一个男孩子一样就喜欢舞刀弄枪的,怎么可能突然又喜欢起画来了? “女儿家学一学琴棋书画也是好事,小妹既然想学那就让她学。省的她到处惹是生非。”周太后也听见了,便接口道。 朱见深心中感激朱延褆刚才的帮忙,便道:“倒是难得你有这个心思,嗯……这样吧,朕可以命宫廷画师林良去教你,你看如何?” “宫廷画师之首林良啊,小妹,皇兄这可是让最好的老师去教你,你可得好好学,日后给七哥画一幅佳作出来看看。” 可没想到,朱延褆却摇了摇头道:“皇兄,其实这老师小妹心中还有另有人选,小妹听说……” 说着她看向了万贵妃。 朱见深顺着他的眼神也看了万贵妃一眼,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万皇嫂宫中有一个人极为擅长绘画,不知道能否让他来教我?” “什么?” 朱见深跟万贵妃对望一眼,她说的人莫不是汪直。 朱见浚也插口道:“对啊,小弟也曾听说万皇嫂宫中有一位内臣极为擅画,就连宫廷画师林良也对他的画赞不绝口,而且他还破了连东厂尚铭都破不了的奇案,贵妃的宫中真是人才辈出啊,不知这到底是哪一位,能否让我们见见?” 汪直此时依然在给朱延褆揉脚,他心中很清楚朱延褆这只是在借题发挥罢了。她之前一直都想办法缠着自己,却没想到竟然借着这个机会想到了这么一个法子。 朱见深与万贵妃对视了一眼,万贵妃则是笑了笑,刚才朱延褆这一下为她解围,她心中也很感激,现在她有事要求自己,她当然不能拒绝。 万贵妃微笑道:“汪直,长公主说要让你教她画画,你可愿意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震惊全场 朱见浚见万贵妃在与给朱延褆揉腿的这个人说话,就是一愣:“啊?万皇嫂,小妹说的这个人难道就是……他?” 朱见深也道:“不错,汪直,你先起来吧……” 汪直闻言站了起来,站起来的同时,他还看了一眼朱延褆。 朱延褆此时也不再掩饰,正用美目望着他,见他望过来,她还故意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而且她的眼神之中却带着一丝狡黠与顽皮。 “原来是你啊?” 周太后这时也认了出来,这人不就是当日给他画画的那个人吗? 因为他之前只是万贵妃身边的一个随从而已,周太后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过他,直到此时才发现了他的真正身份。 “母后还……还记得他?”朱见深见状问道。 “上次你命钱喜找人给哀家画画,其中一个人就有他,可哀家当时已经让莲香看过了,他画的可是一塌糊涂,教褆儿画画,怎么可能用这样的人呢,不行。” 周太后断然否决了朱延褆的这个提议。 “呃……这个……”朱见深没想到太后会立刻否决了此事,他回头看了一眼朱延褆。 可朱延褆却并不着急。 “太后,儿臣之所以让他教,也是有原因的……” 说着朱延褆又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显然这又是一幅画。 “这又是什么啊?”周太后见状皱眉问道。 “就是因为这个啊,你们看……” 说着朱延褆将手中的画展了开来,众人凝神看去,这其中却是一幅人物画像。 画中所画的人,在场众人也是一眼就看了出来,正是周太后。 而且很显然,这幅画的绘画技法众人似乎是似曾相识…… 更让人惊叹的是,这一副周太后的画像,简直是栩栩如生,跟她真人一般无二。 “这……”朱见深也是一愣,然后他立刻问道:“之前那幅画呢?” 之前朱延褆拿出的那一幅画依然还在一旁放着呢,朱见深亲自过去取过了这幅画,跟这张太后的画对比了一下,他就几乎可以确定,这两张画,应该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芸儿?”由于之前万贵妃还没有来,她并未看到前边这一幅画,她此时一看这张画里的人立刻脱口而出。 “这不是芸儿吗?” “这画里的人是万皇嫂宫中的宫女?”朱见浚问道。 “正是。” 万贵妃虽然不懂绘画,但是画总是看过很多的,人物画当然也见过不少,这种绘画风格是她从前从未见过的,能把人刻画的如此栩栩如生的,这绝对是她没有见过的。 就别说是万贵妃了,就算是朱见深,也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 此时同时看到两幅画的画风如此相似,一副是芸儿的,一幅是周太后的,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两幅画应该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朱见浚这时仔细看着这两幅画分析道:“这应该是同一人所画,只不过这一幅的确是用毛笔所画,而这一幅却不知道是用的什么……” “汪直……这些都是你画的?” 万贵妃当然知道在昭德宫中,芸儿与汪直的关系最好,能给芸儿画这种画像的应该也只有汪直了。 “呃……” 汪直这时才知道,芸儿丢失的那副画是被朱延褆给捡去了。 那日汪直被朱延褆给拦住,芸儿着急帮他解围,急急忙忙的就跑了过来,恐怕就是那个时候遗落了这幅画。 而朱延褆离开的时候,就恰巧捡到了这幅画。 想不到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竟然还保留着这幅画。 此时两幅画同时摆在这,画风如此类似,他想要否认是不可能的了。 “回娘娘,的确都是奴婢画的。” “你这是用……用什么画的?”朱见深指着芸儿的那一幅画问道,他之前一直都分辨不出这幅画到底是用什么画的,此时他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是木炭。” “木炭?”朱见深和朱见浚同时疑惑道。 当然一旁的朱见沛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也感到十分的疑惑。 用普通的木炭竟然就能把人物画出如此传神且入木三分?这怎么可能呢? “你说木炭?”朱见深又重复的问了一遍。 “是,陛下……” “你这种画法到底是跟谁学的?”朱见深又继续问道。 “没有人教奴婢,是奴婢……自己想出来的。” “什么?”朱见深再一次的震惊了,但是他却又不能不信,因为这种画法实在太特别了。 汪直还能怎么说呢?毕竟画画这种东西是要讲究天分的,他这么说别人也没办法不信,因为这个时代并不存在什么素描画法,他说素描这种画法就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其实一点问题也没有。 朱延褆趁机道:“小妹当初一看就猜到这幅画一定是这位汪公公画的,小妹就是想学这个用……用木炭画画的方法,所以请皇兄一定要让他当小妹的老师。” 周太后虽然不知道朱见深到底在震惊什么,可是听到朱延褆还要让汪直当老师立刻道:“不行,你堂堂的长公主,怎么能让他一个内臣当你的老师呢,哀家不准。” “太后,您看这幅画他画的多好啊,儿臣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看过画的这么像的画呢……” “能有多像,而且他才多大,画的再好能有宫廷画师画的好?”周太后脸现不悦道。 她现在却忘了,之前她还说找到这个画师帮她也画一幅的事了。 现在他知道这汪直是昭德宫的人,便立刻翻脸。 “太后,您看这一副他给您画的画像……” 周太后一摆手道:“哀家倒是不信这一副就是他画的,万贵妃,你把这个宫女叫来让哀家看看。对了把宫廷画师吕文英也叫过来,哀家倒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万贵妃闻言忙道:“是,太后!” 然后她便吩咐人去找芸儿,还有吕文英过来。 不多时,芸儿先一步来到了清宁宫。 芸儿还搞不清楚状况,到了之后,万贵妃倒是先安抚了她一下道:“芸儿,你不必紧张,今天就是让你过来认一件东西……” “是!娘娘。” 芸儿说不紧张,可是看到皇帝、皇后、太后,还有两位王爷和长公主都在,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个大场面,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再无异议 其实芸儿一出现,之前没有见过芸儿只见过那幅画的人便都已经服气了。 因为此时跟真人一对比,那一幅芸儿的画像不但画的极像,而且还完美抓住了芸儿整个人的独特气质,可以说和真人简直是一般无二。 万贵妃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心中其实已经有数,但是问还是要问的。 她将汪直给芸儿画的那一张素描画拿到了芸儿的面前,然后问道:“芸儿,这一副画你可曾见过?” 芸儿此时心中却正在想另一件事,因为她已经发现眼前的这位长公主殿下就是那日缠着汪直的所谓内官监的太监。 她并不笨,知道长公主的身份不可能有假,但是长公主为什么要假扮太监,却不是她能想明白的。 听到万贵妃问话,芸儿回过神看向万贵妃手中的画。 在她看到这幅画的一瞬间,眼神几乎都要凝固了,她没有想到自己丢失的画竟然能够在这里重新见到,她急忙点头道:“娘娘,这……这是奴婢的画,是奴婢前几天丢的……” 她就直接差说:能不能把画还给我。还好她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上边画的就是你?”万贵妃继续问道。 “是,娘娘。” “那本宫还要问你,画这幅画的人又是谁?” “是……”芸儿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目光不自觉的就看了一眼汪直。 这么一来,她就算是不说,所有人也都看出来这幅画就是汪直给她画的。 “你不用怕,我们就是想要知道这幅画到底是谁画的,这幅画画的很好,连陛下都想知道这个画画的人是谁。你说出来,说不定还有赏赐。” 万贵妃心中有数,但还是诱导芸儿说出实情。 “是……是汪公公!”芸儿在得到了汪直的肯定眼神之后,便说出了实情。 这个答案自然没有人会感到意外。 现在大家都认为汪直这一定是天赋异禀,才能画出如此惟妙惟肖的人物画来。 “太后,这幅画的确是臣妾宫中内臣汪直所画的。”万贵妃转身看向周太后道。 “哀家都听到了,皇帝,这件事也不能单听一个小丫头的话。还是要听听吕文英的意见,如果他觉得汪直的画技可以胜任当褆儿的老师,那哀家便也不再反对。” 周太后虽然看不上昭德宫的所有人,但是朱延褆毕竟也不是她亲生女儿,既然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她也不能一味的去阻拦。 就在这时,吕文英也到了。 他进来之后,照例是先给殿中人行礼。 “卿平身。” 吕文英不知道这么匆匆忙忙的叫他来干嘛,只好等着皇帝问话。 朱见深也是直奔主题:“吕卿,今天叫你来,是让你看两幅画……” 说着,他先是将汪直给周太后画的那一幅人像画递给了吕文英。 吕文英接过展开看了看,他虽然是大画家,但当他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便立刻被吸引了进去。 他自负从古至今的名家名画看过无数,可是今天看到这种绘画方法他可是头一次见到,几乎要完全颠覆他在绘画上认知了。 “这……” 他又仔细的端详了一阵,这幅画若论画工的精细程度,其实比他还要差着一些,但是不知怎么,画出来的人物却好像活了一般,栩栩如生,若论对画中人物的真实展现,他却是只能自愧不如。 周太后看着吕文英的表情,一会惊讶,一会深思,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便问道:“吕同知,这幅画到底画的如何啊?” “……”吕文英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画中,对周太后的话竟然充耳不闻,也根本没有回答。 “吕同知?”周太后又问了一句。 一旁的朱见浚看了出来,他走了两步来到了吕文英的身旁,用力的咳嗽了一声道:“吕同知,太后问你话呢。” “啊?” 吕文英这才反应了过来,急忙向太后躬身施礼道:“臣该死,臣一时之间被这幅画所展现出来的神韵所吸引,竟然没听到太后的问话,实在是该死!” “好啦,哀家是要问你这画到底如何?” 其实周太后不用问也已经知道答案了,吕文英刚才的措辞已经足以表明他对这幅画的态度了。 但是她这么问是希望吕文英能够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这画,可以说是臣平生之仅见。呃……臣也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一种技法,这种技法能将人物画的如此鲜活,栩栩如生,绝对是臣从未见过的,虽然此人的画功其实还稍显不足,但是他这天赋绝对是可以弥补这一点。” 吕文英可是当世大家,连他都给了如此高的评价,可见汪直这一幅画的水准之高。 他这么说着,可是却没有发现周太后脸上的表情显出的不悦。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周太后制止了吕文英继续说了下去。 吕文英忙道:“是,呃……臣斗胆,还有最后一句话想问……” 朱见深也看出周太后的不悦,他接过话茬道:“爱卿是想问此画是何……何人所作?” “陛下圣明,臣正有此意。” 吕文英其实完全没有想到这幅画会是汪直画的,他以为这是朱见深又从哪找来的一位高人给太后画的画像呢,所以才有此一问。 “吕同知,这……是本宫宫中的内臣汪直所画,刚才你对此画的夸奖可是当真?”万贵妃接口道。 “贵妃娘娘,您是说……”吕文英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进来的时候看到汪直也在这里,也不以为意,此时听到万贵妃说,他仍然不敢相信这画会是汪直所画,那日明明看到他给太后画像的时候,在纸上乱画的一些斑斑点点杂乱内容,怎么转眼间这才过去了两天就能画出这种水准的画来? “算了,这件事就由皇帝来做主吧,哀家不管了。褆儿,你想跟什么人学画心里可要想好了?” 周太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又警告了朱延褆一句,便将此事交由朱见深处理。 朱延褆一听这话,便立刻眼巴巴的看向了朱见深。 朱见深却是笑而不语,并没有马上给她答复。 这件事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成化十一年 王皇后定下了晚宴的时间之后,万贵妃便带着芸儿和汪直便先行回去昭德宫了。 芸儿走在了最后,她还时不时的回头望去。 汪直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芸儿的那幅画像刚才又被朱延褆给收走了,并没有还给她。 芸儿有心想要跟朱延褆要回那幅画,可对方毕竟身份尊贵,以她的身份根本就没办法开口。 汪直悄悄拍了拍芸儿的肩膀,冲他摇了摇头。 芸儿明白他的意思,她最后还依依不舍的向朱延褆的手里看了一眼,朱延褆似乎发现了汪直和芸儿看向她这边的眼神。 她抬起手中的那张画,挑了挑眉毛,挑衅的看了一眼汪直,然后她就把画揣入了怀中。 显然她并不想归还这幅画。 芸儿也能是跟着万贵妃走了。 周太后与万贵妃这次风波虽然表面上算是过去了,但是后宫之中却已经是暗流涌动。 没过几天,林选侍身怀有孕的事,在后宫便传的人尽皆知了。 …… 时间已经来到了成化十一年。 正旦过后这两天,昭德宫中依然忙碌,汪直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处理他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偶尔还要去御马监那边转一转,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虽然那边的官职只是个挂名而已,但是他还是要不定期的去一下。 这天他却无意间从御马监得到了一个消息。 那个守门的百户陈靖,也是四卫营的人,归御马监管理。 自从上次校场被人误射中一箭之后,伤势竟然是颇重,久治不愈,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家养病。可没想到他的伤势最近突然加重,甚至危及到了生命,据说很可能熬不了几天了。 汪直想起那日陈靖托付自己送给晴儿的东西还在自己这,没想到他的人竟然这么快就不行了? 或许应该找个时间去看一下,顺便把陈靖的东西还给他,汪直这么想着。 除了处理一些琐事之外,汪直发现芸儿这几天却一直都不太开心,他都看在眼里,看来她还在想着那幅画的事。 他把芸儿叫到了身边问道:“芸儿,你还在想画的事?” 芸儿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你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想到办法帮你把画要回来了。” “真……真的?” 芸儿一听这话立刻抬头看向他,满脸都是期待的表情。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应该就是这两天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嗯!是!”芸儿先是用力点了点头,随即脸色又变得有些担忧。 “可是……芸儿后来才知道,那日那位自称内官监的公公原来就是长公主假扮的?她那天为什么要纠缠汪公公你呀?她要是亮明身份,公公你肯定是不敢不从的呀?” 汪直想了想道:“谁知道这位长公主什么毛病,她可能……有特别的嗜好,喜欢角色扮演。” “什……什么?” 芸儿自然是听不懂汪直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没什么,你还小,这些你还听不懂。对了,长公主不是要让我当他的老师吗?这件事陛下一定会同意的,等到时候我就跟她要回那张画,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可是太后并不同意呀。” “你放心吧,这件事太后说了不算,陛下说了才算,那日陛下已经是默许了。” “可……可是就算真的如此,长公主又怎么会……会听公公你的话?”芸儿还是有些担忧。 “学生当然要听老师的,到时候我当了长公主的老师,她就得乖乖听话……” “公公,这话可不能乱说呀……” 芸儿听着汪直的话越来越不靠谱,这么说长公主可是大不敬,急忙提醒他。 “总之你信我吗?” “自然相信。” “那就对了。” 芸儿点了点头,她对汪直的话一向都是言听计从,而且她知道他从来也没有骗过她,这次肯定也是一样的。 顿了顿,汪直岔开话题道:“芸儿,我正好还有一件事想问你,晴儿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回来吗?” “没有,听说晴儿姐姐的哥哥得了重病,卧病在床,需要人照顾。所以晴儿姐姐跟贵妃娘娘请了好几天的假,娘娘也都准了。娘娘对我们实在是太好了。” “哦……” 芸儿说的这个情况,跟他之前知道的差不多。 汪直在知道那个长春宫的林选侍怀孕之后,一直都有一个预感,晴儿背后那个人既然会下令让他去杀皇子,如果他听说了这件事,会不会也向林选侍下手? 所以他这几天一直都等着晴儿那边的动静。 可没想到晴儿就好像失踪了一样,这几天竟然一直都没有照面,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些什么。 沈庆真的是病了吗?汪直心中一直都有这样一个疑问,毕竟当日在内市见到沈庆的时候,他身体没看出有什么大碍,怎么只过了这么几天,便卧床不起,重病缠身了,这似乎根本说不通。 联想到之前得到的陈靖的消息,如果晴儿去看的人根本就不是沈庆的话,那就有意思了。看来应该要想办法确认一下这件事…… 汪直本来想要找个时间出宫调查晴儿的事,没想到的是初三这天一大早,他突然便接到了朱见深传召他去武英殿的旨意。 汪直来到武英殿的时候,看到除了朱见深之外,朱延褆也在这里,他自然明白今天朱见深找他来是什么事了。 但是有些奇怪的是,武英殿中除了他们兄妹二人之外,竟然再无其他人。甚至连是总陪在朱见深身边的怀恩也不在殿中。 “奴婢参见陛下,长公主殿下!” 汪直先是跟朱见深和朱延褆行了礼。 “平身。” 他站起身,等候朱见深问话。 朱见深看了他一眼,直接道:“汪直,你的画技不错。” 这句话显然是在夸奖他,而且是直入正题。 然后朱见深又看了朱延褆一眼之后,示意让朱延褆说话。 朱延褆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汪直说道:“汪直,你的画本宫都已经看过了,本宫对你的画技非常满意。 皇兄刚才已经同意了,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负责教授本宫丹青之道,你……都听明白了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背对着朱见深的。 只有汪直能够看到,朱延褆明显带着一脸的坏笑……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降大任 这件事汪直本来就已经认了,给朱延褆当老师本来也是他计划中的事。 可是他看到朱延褆的坏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这位长公主不会真的有些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汪直虽然心中这么想着,但嘴上却还得继续推辞一番。 “陛下,教授长公主这件事,事关重大,奴婢如何能担此大任?不如……” 朱延褆没等她说完便抢先插口道:“汪直,你废什么话啊!皇兄刚才都已经下旨了,金口玉言,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朱见深则是也点了点头,示意他这件事已经决定了,让他也不用多说了。 事已至此,汪直只好躬身行礼道:“那……奴婢必当尽心竭力教授长公主。” 既然汪直也已经同意了,朱见深道:“嗯……此事已定,你先退下吧。” 汪直本以为这是让自己退下,可是哪成想朱延褆却道:“是,那小妹就先告退了。” 说罢,她从上边走了下来,经过汪直身边的时候,还很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然后才飘然离开了武英殿。 朱延褆离开之后,殿中就只剩下了朱见深和汪直二人。 一时之间两人却陷入了沉默之中。 朱见深既不说话,也不让他走,汪直只好躬身等在那里,也不知道朱见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汪直已经感觉到事情恐怕有些不对劲。 又过了好半天,朱见深才终于开口了。 “汪直,你过来,到朕……这里!” 他竟然让汪直去他的身边。 一般情况下,皇帝的身边除了贴身内侍和宫女之外,谁都不能轻易站在那的,单单只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汪直觉得奇怪了。 汪直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 “陛下,这……” “过来。” 朱见深又重复了一遍,汪直也不敢再问,便径直走到了距离朱见深还有一丈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站定。 此时两人距离很近,只听朱见深突然又压低了声音道:“汪直,朕今日留……留你在此,你心中可有疑惑?” 这大殿之中再无别人,竟然连他都要压低了声音说话,这足以证明他是要说的事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朱见深这么问话,显然他的用意颇深,难道是跟那林选侍怀孕的事有关? 汪直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件事。 “奴婢不知……” “你不必害怕,想到什么便说出来,你怎么……怎么想就怎么说,朕赦你无罪。” 汪直明白,眼下这种情况下,的确也不必表现的太过拘谨,大胆的说话,可能更合适。 “陛下……难道您是要说的是林选侍的事?” 朱见深淡淡笑了一下,却又摇了摇头道:“你只说……说对了一半。” “奴婢愚钝。” “无妨,你能想到与林选侍怀孕有关,倒……倒也算不错。” 顿了顿,朱见深突然脸色一整,一字一句的道:“汪直,今日朕要跟你说的事,出朕之口,入你之耳,朕不想让这件事有第三个人知道。如若不然……” 汪直现在可以确定,朱见深显然是要说一件极紧要的事,但是他还搞不懂,为什么他会找上自己? “奴婢不敢!” “你可能想不通,朕为什么会找你?” 汪直没有说话,因为这并不是一句问话,也不需要他回答,他等着朱见深继续说下去。 “这是因为你……是昭德宫的人。而朕……想要还贞儿一个清白!” 还万贵妃清白? “想必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宫中一直都有传闻,皇子佑极之死与……与贞儿有关,可是只有朕的心里最清楚不过。贞儿是绝不可能做……做出这种事情的。而且朕还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处心积虑的对朕的子嗣下手!但这个人绝……绝对不是贞儿。” 汪直静静的听着朱见深的讲述,不敢插话。 “这段时间以来,朕一直都在观察你。通过上次陈海一案,朕看的出来你……你头脑的确够灵活,陈海一案的案情你分析的也十分清晰。 朕思……思虑良久,朕需要一个出身于昭德宫的人来查明此事。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汪直听到这,总算是明白了一个大概,难道朱见深是想要让他去查皇子佑极之死的事?目的是为了还万贵妃一个清白。 因为宫中很多人都在暗中传万贵妃害死皇子佑极,甚至是周太后也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万贵妃的地位并不受到影响,但是这件事却让朱见深一直耿耿于怀。 汪直想到这,问道:“奴婢斗胆想要问一个问题……” “讲。” “奴婢出身昭德宫,是否应该避嫌?即便是奴婢到时候真的查明了真相,也难免会有人认为此事您仍然是在偏袒万贵妃……” “嗯……这个问题朕早已想过了。朕心中有数,你……你就不必多问了,朕自……自有安排,你就按照朕的安排去做就行了。” 既然朱见深都这么说了,汪直也只好回道:“是!奴婢必定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朱见深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好!你现在听好了,朕现在就把需要你去……去做的两件事告诉你……” 他说到这顿了顿之后才道:“这第一件事,是要……要你保护两个人的安全!” “两个人的安全?” “不错,这两个人现在就住在西苑的内安乐堂中,她们是一对母子,是朕将他们安置在那的……” 汪直一听这话,脑中猛然间就“嗡”了一声,如果他所猜测不错的话…… “朕自然也有派人暗中看守在那里,但是从今天起,朕要你全权负责起她们的安危,尤其是那个孩子,你明白了吗?” “是!奴婢遵旨。” “你不问问这……这母子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朱见深又问道。 “这不是奴婢应该知道的事。” “很好!”朱见深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 因为汪直根本就不必问,他已经猜到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了。 这对母子肯定便是纪氏和皇子朱佑樘。 他们竟然是朱见深安排住在西苑的?可汪直明明记得史书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两难选择 汪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朱见深竟然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 他竟然要奉旨去保护纪氏和皇子? 汪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件事,因为朱见深根本不知道,他汪直才是那个真正想要杀皇子的人。 朱见深此时紧紧盯着汪直的双眼,缓缓说道:“这两个人的重要程度,你应该心中有数。不过无论你想到了什么,都不可以跟任何人说起,一旦这两个人其中任何一个出了意外,朕都会诛……诛你九族!” “奴婢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奴婢用性命担保,她们母子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朱见深颔首道:“嗯……这是第一件事。” 刚才朱见深说了是两件事,汪直等着听他的第二件事。 “这第二件事,其实你应该也有耳闻,是有关林选侍怀孕的事。朕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林选侍……是假怀孕。” “假……假的?”汪直就是一愣。 “唉……”说到这朱见深叹了一口气。 “这个办法其实是太后想出来的,她的目的就是想要引诱宫中要对皇子不利的人出手,其实太后真正想引出来的那个人……” “是贵妃娘娘?” “嗯,不错……所以你的第二个任务,便是借着这个机会,查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陛下您说的这个人……他可是后宫之中的人?”汪直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当然要你去查了,不过皇子佑极当年死的极为蹊跷。朕之所以会如此肯定有人对朕的子嗣下手,也是因为从成化四年到成化九年,后宫共有五位妃子曾经身怀有孕,却都先后滑胎……” 汪直听到这也是一惊,想不到竟然还有五位妃子的孩子都没保住,那这么看来这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会不会就是指使他去杀皇子的那个幕后之人呢? “关于这几个妃子的事都……都有记录在册,书册在司礼监怀恩处保管,朕已经知……知会过怀恩。你可以去找怀恩要出这些书册看一看,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奴婢记住了。” 朱见深微微点头道:“关于这两件事,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汪直想了想回道:“没有。” “好,那从今天开始,朕只能给你三……三个月时间查清此事。” 又是三个月? “奴婢遵旨!” “梁芳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在这三个月内,四卫营的人,你皆可调用!另外,朕再额外给你一道令牌!” 说着朱见深从桌子上拿出了一块黄金打造的令牌,显然这令牌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这块牌子,只有锦衣卫中人才认识,持此令牌便如朕亲临,你也可以用他来调……调动锦衣卫的人手!不过你要切记……这令牌一定要慎用!” “奴婢明白。” 汪直双手接过那块金色令牌,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 朱见深看着汪直收好了那块金牌之后,又道:“汪直,今日跟你说的这两件事全都关……关系重大。只要你给朕一一办好,朕必会重重赏赐于你。” 朱见深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是汪直心中有数,这件事如果出了任何纰漏,自己到时候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汪直怀揣着这块令牌,离开了武英殿。考虑着自己现在所处境地,内心一时之间却是百感交集。 一方面,那幕后之人命令他找到纪氏和皇子,并且杀掉他们。 另一方面,皇帝让他保护纪氏和皇子,找出那幕后之人。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纪氏和皇子的下落,已经不需要再去刻意寻找了。 她们就在西苑内安乐堂中。 可现在的问题是到底要如何去选择? 其实朱见深给他的这两个任务,第一个他根本就不必担心,因为他自己便是那幕后之人找来杀他们的,只要他不出手,是不会有人去杀纪氏和皇子的。 难办的是第二个任务。 如果帮着朱见深去保护纪氏和皇子,他必须要在三个月之内查到幕后之人的真正身份,最好是能杀掉他,那才能做到全身而退。 可如果三个月之后找不出这个人,恐怕到时候就是自己的死期。 如果他选择帮着幕后之人杀掉纪氏和皇子,表面上看来似乎十分容易。既然知道他们所在的位置,只要去到西苑找机会杀掉他们便可以了。 但是现在明知道朱见深还派了别的人暗中保护纪氏和皇子,如果他敢动手,到时候恐怕第一个死的还是他。 这完全就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无论选择那一方,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不过好在他毕竟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去考虑。 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尽力去周旋于两股势力之间。 汪直在心中反复衡量着各种利弊。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处理,是否要找机会先去见一见纪氏和皇子? 很显然,纪氏和皇子是一定要见的,但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法去见这还需要仔细考量一番。 还有晴儿那边现在要如何处理? 师父韩睦那边又要如何去处理? 这些复杂的关系该如何去慢慢理顺? 朱见深交给自己的任务和幕后之人交给的任务又该如何去平衡? 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先缕出一个头绪来…… 汪直带着满脑子令人头疼的问题,回到了昭德宫,他本想回到自己房中静静的思考一番,却没想到宫中还有更加难缠的事在等着他。 一个宫女似乎专门在宫门口等着他,看到汪直进来,立刻冲他施礼:“汪公公,你回来了?娘娘让你回宫立刻就过去呢!” “娘娘找我?好,这就过去!” 汪直只好先把问题放在了一边,来到昭德宫正殿。 此时殿中除了万贵妃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看起来有些面熟的宫女,他可以确定这个宫女不是昭德宫的人。 只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起这个宫女到底在哪见过了。 万贵妃一看汪直进来,便道:“汪直,你回来了,这是嘉祥长公主的贴身宫女雨竹……” 汪直一听嘉祥长公主这五个字,头更疼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挂羊头卖狗肉 雨竹冲着汪直施了一礼道:“汪公公,咱们之前见过的,上次逛内市的时候,奴婢和冬梅一直都跟在长公主身后的,你还记得吗?” 经她这么一说,汪直倒是想了起来,她的确是在内市上一直跟在朱延褆身后的两个宫女其中之一。 万贵妃道:“汪直,本宫还记得那日在清宁宫,长公主让你当他的绘画老师,现在陛下也已经同意了长公主的请求。既然长公主这么看的起你,这也是你的福气,你便跟雨竹过去吧。” 汪直知道这位长公主十分难缠,现在头疼的事又一大堆,他其实根本就不想去,便道:“娘娘,咱们宫里还有好多事需要奴婢去做,不如改天……” 万贵妃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冲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宫里的事你先放在一边,先跟雨竹去长公主那里吧。” 万贵妃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因为她其实也十分喜欢朱延褆这个小妹。 原因当然是朱延褆不止一次在周太后面前帮万贵妃打圆场或者是帮她解围,尤其是最近这两年。 既然有这么个机会,她当然是要好好回报这个小妹。 万贵妃这么一说,就等于是下了命令,汪直如果再不去,那就是违抗她的命令。 雨竹似乎也看穿了汪直的心思,听万贵妃这么一说,她也在一旁掩嘴偷笑。 “汪公公,咱们长公主可是对你的画技赞赏有加呢,这两天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跟你学画。再说陛下也已经同意了,你就不要再客气了。” 显然这件事没办法再推脱了,汪直只好应道:“雨竹姑娘,那我这就跟你过去……” 雨竹点头,她又对着万贵妃施礼道:“多谢贵妃娘娘,那奴婢就带着汪公公回去了。” “去吧,汪直,一定要认真的教授长公主这丹青之道,绝对不可怠慢马虎,否则让本宫知道了,可不能轻饶你。你要是敢出什么差错,到时候别说是本宫,就是陛下也绝对饶不了你。” “是,奴婢不敢。” 汪直跟着雨竹走出了昭德宫,直奔嘉祥长公主居住的钟秀宫而去。 一路上雨竹还不停的跟汪直攀谈。 “汪公公,这皇城之中不知道长公主身份的人可不多了,那日在内市上,你真的没有认出长公主的身份呀?” “嗯,那日确实不知是长公主,否则我也不敢那么造次了。” “嘻嘻……放心吧,汪公公,现在你也算是是长公主的老师了,她不会为难你的,你就放心吧。” 汪直本来担心的也不是这个。 只听雨竹继续道:“汪公公,听长公主说,你的画风格与当世大家的都不同,可以说是独树一帜,连长公主也从未见过,这是真的吗?” 汪直一看这个雨竹的性格,跟那个朱延褆倒是挺像的,话还真多,叽叽喳喳个没完。 他也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雨竹闲聊着。 聊着聊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雨竹姑娘,我记得第一次碰到长公主的时候,当时跟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也是你们宫中的内侍?” “四五岁的小男孩?”雨竹闻言就是一愣。 随即她好像回忆了一下,然后又摇了摇头道:“咱们钟秀宫中没有那么小的小内侍,你记错了吧?” “真的没有吗?” “肯定没有,钟秀宫里的就没有小孩。”雨竹很肯定的说道。“汪公公你问这个干吗?” “没什么,那我应该是记错了……” 汪直想从雨竹的口中套问出有关那日在内书堂看到的小孩的身份,但是很显然这雨竹根本不知道这个小孩的事情。 他之前曾经怀疑这个小男孩就是皇子朱佑樘,如果真是他,那朱延褆又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呢? 如果她也知道的话,可朱见深却并未跟他提过此事,总感觉这件事有些蹊跷。 莫非那个小男孩并不是皇子,之前想错了?看来只有等以后见到纪氏和真正的皇子的时候才能知道真相了。 汪直来到钟秀宫的时候,朱延褆竟然就在院子里等着他,她似乎早就得到了消息。 一看到汪直出现,她立刻就冲了上来行礼道:“老师,学生有礼了。” 这一下把雨竹都给看蒙了。 她可是堂堂大明长公主,竟然跟一个内臣行师生之礼,未免不太合适。 “长公主,你……” 汪直也急忙躲在了一旁,不敢接她这一礼。 “奴婢不敢!” 毕竟现在他已经知道对方是长公主了,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对她无礼。 朱延褆不以为然的道:“什么敢不敢的,你是我的老师,当然要行师生之礼啊。” 她这么一说,倒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好了,废话不多说,今天我就要开始跟你学画。你跟我过来吧!”说着,她一摆手,示意让汪直跟着她往里边走。 “是!” 汪直只好跟在了朱延褆的身后。 绕过了钟秀宫主殿之后,是一个小花园,在小花园的尽头有一个月亮门,这钟秀宫虽然比不了昭德宫那么大,但是毕竟也是长公主居住的地方,宫中该有的都有,什么都不缺。 汪直跟着她进入月亮门之后,里边又是豁然开朗,是一个很开阔的大院子。 但是很显然这里并不适合学画画。 朱延褆在院子中间站定之后,回头冲着雨竹还有几个服侍她的宫女道:“好了,没你的事了,我现在要跟汪老师探讨画技上的事,不需要你们服侍了,出去吧,没我的吩咐你们谁都不许进来。” “长公主,这……”雨竹有些犹豫。 “这什么这,出去。” “呃……是!” 雨竹没办法,摆了摆手,带着一众宫女退了出去。 这后院之中便只剩下了汪直和朱延褆两个人。 汪直环视了这院子一圈,这里根本连用来画画的笔墨纸砚什么的都没有,这明显就是挂羊头卖狗肉。 朱延褆根本就不是想学画! 此时只见朱延褆望着他,又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然后…… 她猛的就冲汪直扑了过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软甲立功 汪直见朱延褆扑了过来,虽然他还没搞清楚她要干嘛,但是本能的便一侧身躲过了朱延褆的这一扑。 朱延褆见汪直如此利索的躲开了她这全力一扑,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道:“你好快的身手,我果然没看错,你绝对是个高手!看拳!” 她说话的同时,右手挥动,又是一记冲天炮,粉拳直接向汪直的脸上砸去。 “长公主,不是说好了是来教你画画的吗?”汪直从容不迫的又躲过了朱延褆这一拳。 “画什么画,看脚!” 朱延褆根本不理会汪直的话,飞起一脚又直奔汪直的胸口踹来。 “长公主,你这……” 汪直现在已经明白朱延褆这是要干嘛了,就是要借着跟他学画的幌子,来找他的打架? 他现在非常后悔,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为什么要在她的面前显露武艺,本来他还想借着接近朱延褆的机会去调查皇子的事,现在倒也用不着了。可是这狗皮膏药沾上却甩不掉了。 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当初他又不知道这位长公主还有假扮太监的嗜好。 只见朱延褆左一拳,右一脚,对汪直发起了猛烈地攻击。 汪直一开始只是左躲右闪,一边躲一边还劝阻道:“长公主,奴婢来这可不是陪您打架的,还请长公主高抬贵手!” 可是朱延褆却根本不理会他的话:“你少废话,快还手!” 汪直怎么可能出手,只好一边躲一边道:“奴婢不敢对长公主出手。” 朱延褆看出汪直是真的不敢出手,她怒道:“我看你到底出不出手!” “奴婢……” 朱延褆突然趁汪直说话之际就是一甩手,只见有三点寒星从她手中飞了出来。 汪直原本根本没把朱延褆的三脚猫看在眼里,却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这一手,这三点寒星直奔他的头顶、咽喉、心口三处要害飞来,很明显便是暗器! 这一下如果他处理的不好,只要任何一个被击中,都会有性命之忧。 他急忙右手闪电般伸出,向着三枚暗器飞来的方向拨去,与此同时他的身子往旁边一挪一靠。 他这两下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自然而然的便施展了出来,本以为可以化解危机,可是他却漏算了一点。 朱延褆趁着发射暗器的间隙,再一次揉身扑了过来,哪知她一扑到刚好重重的撞在了汪直的肩膀上。 汪直这一下力道奇大,那是朱延褆能够承受的,只听她“啊”的一声,便被撞的飞了出去。 可是好巧不巧的是,被汪直拨飞的暗器其中一枚却正好向着朱延褆倒地方向射了过去。 汪直此时已经看清了,那是一柄小飞刀。 以朱延褆的身手就算是正面看到也是绝对躲不过去的,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发现。 刚才这一番动作说来繁复,其实也只是在眨眼间,这一把飞刀瞬间就要击中朱延褆后背。 汪直心中就是一惊,要是长公主被暗器给伤到或是被打死了,无论如何,他都将是杀头之罪。 在这一瞬间,他咬了咬牙,脚下一发力,后发先至,向着朱延褆的身体扑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躺倒在地的朱延褆一抬头,才发现一个影子已经笼罩在了她的身上,她没有想到汪直竟然敢向她扑过来。 “你……”她这一个你字还未出口便硬生生的停住了。 因为汪直的整个身体已经扑在了她的身上,而她的脸正好埋进了汪直的胸口处。 汪直此时只觉得后背传来一丝疼痛,但是这疼痛持续时间不长,并不像是被飞刀射入体内的感觉。 “你……你干什么?你快起来……” 汪直听到朱延褆的声音,同时感觉到对方的手在用力的把他往外推。他才发觉到了不对,自己竟然跟朱延褆距离这么近,对方的脸还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长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朱延褆手下的宫女虽然被命令退出这里,可是他们其实离的也并不是很远,自然是听到了朱延褆刚才一声尖叫。 立刻就有人往这边跑来。 刚跑到半路,他们就又听到朱延褆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谁都不许进来,本宫正在跟老师请教画技,学到精妙之处,一时兴起大喊了一声,都不要大惊小怪的,都给我出去。” 雨竹很明显听出来这声音根本就不对,她又不敢违背朱延褆的命令,只好在外边担心的问道:“长公主,真的没事吗?” “没事,都不许进来!” “是……是!”雨竹一听这话,当然也就不敢再进来了。 汪直和朱延褆此时都已经站了起来。 别看朱延褆刚才还打打杀杀的,此时她竟然是满脸通红,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跟人有过如此近距离的肌肤之亲,即便对方只是个宦官,可毕竟他原本也算是个男人。 朱延褆想到这,脸上愈发的红了。 “你……” “你什么你,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差点就死了!”汪直此时是再也忍不住了,终于爆发了出来。 “什……什么?” 朱延褆就是一愣,因为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尤其是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长公主的身份,他竟然敢对自己吼? “功夫不行,就不要学人家乱扔飞刀,刚才要不是我,你就已经被你自己的飞刀给射死了。” 汪直说着,将手中的飞到扔在了地上。 “你……你替我挡飞刀?” 她这时候才听明白,刚才汪直扑向自己是因为飞刀飞向了她,原来他是给自己挡了飞刀啊?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嘛?我一个宦官难道还要轻薄你不成?” “那……那你……你没事吧?”朱延褆已经被汪直吼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汪直刚才站起身之后,便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虽然还略微有一点疼痛,但是感觉似乎没什么大碍。 刚才在飞刀飞至的那一瞬间,汪直想到了一件事,就是在进宫之前,韩睦给他特制那件软甲,他一直都穿在身上,以防万一。 想不到今日终于排上了用场。 第一百九十章 求拜师 汪直心中十分庆幸,好在之前韩睦给他特制的这件刀枪不入的软甲,他一直都穿在身上,今天终于排上了用场。 原本他还对韩睦的发明心中怀有疑虑呢。 现在看来这软甲竟然真的可以起到保护身体不被刀剑所伤的效果。 但是由于那飞刀的力度挺大,扎在软甲上的力度也不小,所以,他此时还能感觉到后背上被飞刀插中的地方还有些隐隐作痛。 这软甲的效果还是有的,但是却不能完全抵消掉飞刀的冲击力,好在这冲击力并不是那么强,后背上的疼痛应该过一会就没事了。 汪直听到朱延褆关心他有没有事,便没好气的回道:“没事,我还死不了。” 朱延褆仔细的打量了他身上,没有看到伤痕或者出血。 汪直现在也是站在那里好端端的,应该是没什么事吧? 她想到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还说帮她挡飞刀,可是身上却连一点伤都没有,该不是骗自己的吧? 想到这,她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俏脸突然一板道:“哼,你身上连一点伤都没有,我差点被你给骗了。你刚才虽然死不了,但是你可知你已经犯下了死罪!你敢对本宫不敬!” 汪直一听这话,知道朱延褆是在说刚才两人抱在一起的事。可是刚刚他明明是救了她,她竟转眼就用这个语气跟他说话,他心中原本已经逐渐平息的怒火,再一次升了上来。 “死罪是吗?好啊,来啊,你弄死我!” 他此时已经完全不再顾忌朱延褆长公主的身份了。 看到汪直这态度,朱延褆反倒是蒙了,她可从来没碰到过像他这么大胆的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这是真的不怕死吗? “你……你不怕死吗?” “我当然怕死,谁不怕死。” “那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朱延褆愣愣的看着汪直。 “那我还能怎么说?跪在地下求长公主您绕过我这条狗命?算了吧,你下令弄死我吧。反正我也活够了,这一天天活的累死了。这也不敢说,那也不敢做,做任何事都要思来想去,这种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汪直今天的心情,或者说这一段时间以来心情一直都很烦躁和郁闷。今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一股脑的把胸中郁结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他说的是他的现在的处境,可朱延褆听来,却只是以为他这是在发牢骚罢了,毕竟他们这些宫中宦官的确不好干。 可是她却从未遇到过敢把这种画,这么光明正大的出来的。 她发现她越是跟眼前这个人接触的越多,便越是发现他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或者说与宫中其他那些宦官完全不一样。 突然之间,她有一种想要更多的去了解眼前这个人的想法。 想到这,朱延褆语气变软道:“我……我又没有说要让你死啊,你生这么大气干嘛呀?” “那我可要多谢长公主了。”汪直的语气却并未有什么变化。 “其实,你只要听我的话,一切不就没事了吗?”朱延褆的语气却又柔和了不少。 经过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汪直这时头脑已经冷静了下来,听到朱延褆的语气转变,也知道她只是平时说习惯了这些话,并没有什么恶意。 “你到底想怎么样?干嘛非要一天到晚缠住我不放?” “我要怎么样?当然是想要让你听我的话啊……” 朱延褆说着,走到了汪直的近前,嫣然一笑继续道:“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你教我你会的武功!” 汪直其实已经大概猜到这位长公主的心思,可是他哪有那么多时间教他什么武功啊,再说了这武功他完全是直接继承于王真的,要真是让他教,他完全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始教起。 朱延褆见汪直并不回答,她继续道:“其实我之前已经找人调查过你了,你是四岁进的宫,你这身武艺不可能是四岁之前学的,你一定是进宫之后又跟宫外的人学的……” 汪直听到这心中一惊,莫非她已经查到了自己假冒的身份了吗? 他心中这么想着,却并没有回答朱延褆的问题。打算再听听看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只见朱延褆一双眼睛盯着他,围着他绕了一圈之后,见他并不说话,才又问道:你学的这么厉害的武功,你到底想要干嘛?” “强身健体。” “哼,你说的倒是轻巧,鬼才信!我要是把你会武功的这件事告诉皇兄,皇兄再让东厂的人来查一查你……对了,我还查到在陈海一案当中你狠狠的得罪了尚铭,不知道这样你怕不怕?” 汪直之前倒是小看了这个朱延褆了,她竟然暗中查到了自己这么多的事。 “随你的便……”汪直嘴上虽然说的强硬,但是心中却在思索着该如何才能对付这个小丫头。 朱延褆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心机的样子,可是却也不是个轻易能够糊弄过去的角色。 可他刚想到这,对面的朱延褆却已经绷不住了,她抬手推了汪直一把嗔道:“你……你混蛋!难道非要让我直接说出来吗? 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让你听我的。我只是想要跟你学点武艺罢了,你难道就不能主动说要教我吗?只要你肯教了我,我就当你的徒弟,自然什么事都听你的,我可是长公主,在这后宫之中也算是一号人物,你难道不想收下我这么一个厉害的徒弟吗?” 朱延褆虽然气势很足,可是这番话却全都是祈求的口吻,完全没有一个大明长公主该有的威仪。 汪直斜睨了朱延褆一眼道:“你再厉害,能有陛下厉害吗?能有万贵妃厉害吗?能有太后厉害吗?” “你……我敢说除了他们,我在这宫中就不怕任何人,你到底答不答应我啊!你要是再不答应,我……” 朱延褆说完这话之后,就四下里到处看,也不知道她在找什么。 只见她猛然抓起了地上的一柄之前掉落的飞刀。 然后她手起刀落就向她的手腕处砍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无奈收徒 “你要干嘛!” 汪直看到朱延褆的动作,他手疾眼快,一把便抓住了朱延褆的手,然后便将他手中的飞刀夺了过来。 “那你这就是答应我了,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朱延褆说着,竟然直接给汪直跪了下去,行拜师之礼。 她可是长公主,竟然跪拜汪直一个宦官,不知道朱见深要是知道这事会作何感想? 汪直实在是搞不明白,好好的长公主你不当,非要低声下气的求我做你师父,你怎么就会对学武功如此的痴迷? 可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不收朱延褆为徒恐怕也根本没法收场,只好点头道:“我答应你了,起来吧。” 朱延褆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多谢师父!” “长公主,这要是让人看到,我可就死定了,你快起来吧……”汪直无奈的道。 朱延褆终于站了起来。 “师父,没关系的。咱们以后就这样吧,在人前的时候你我还是正常相称,但是只有我们俩人的时候,你叫我褆儿就行了。我现在就是你的顶门大弟子!” 还顶门大弟子,我只想顶你个肺啊。 “什么顶门大弟子,你怎么知道我之前就没收过别的徒弟? 朱延褆一听意外道:“你还有别的弟子?” “有啊,怎么没有,算起来……你只能排到老九。” “老……老九?我不管,你就算是收过一万个徒弟,他们都没有我的身份尊贵,我就是顶门大弟子。你跟你那些徒弟说,谁都不许和我争,就这么定了!” 汪直听得这话,简直哭笑不得。 “好,那这件事就这么着了。师父,你快叫我……”朱延褆喜滋滋的道。 汪直一愣:“叫……叫你什么?” “叫我褆儿啊,你这么快就忘了啊?” “真叫?” “当然啊!快叫!” “褆……褆儿?” 这一声叫完之后,朱延褆还原地跳了三圈,然后欢呼道:“太好了,我终于拜了一位武林高手为师,我朱延褆早晚也能成为一位武林高手!” 朱延褆此时甚至已经开始幻象以后的她成为高手之后的情景了。 至于她成为高手之后到底能干嘛,她似乎也根本没有想过这一点。 “师父,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练武啊?”朱延褆转过头兴奋的问道。 “这个……”汪直看了看天,跟她折腾了这么半天,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今天已经这么晚了,改日吧……” “不……” 朱延褆本来不想就这么算了,可是看汪直此时表情不善,说到嘴边的一个“行”字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最后改成了…… “不……不愧是师父,这么安排果然很合理。” 汪直又是一阵无语。 这本来挺可爱的一位长公主,怎么好像突然激活了逗比属性了? “那为师今天就先回去了,呃……我回去好好想想先教你些什么。”汪直敷衍道。 “好啊,好啊!徒儿恭送师傅……” 汪直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慢着,为师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竟然也极为自然的开始以为师自称了。 朱延褆听到他这么说,立刻问道:“师父,你想起什么事了?有什么是徒弟可以代劳的?” “那幅画……” “什么画?” “就是我之前给昭德宫的宫女芸儿画的那一幅,那天在昭德宫门口是被你捡到了,你可否还给为师?” 因为芸儿最近一直都不太开心,她心中一直惦记着这幅画,汪直打算跟朱延褆把这幅画要回来,既然已经成了她的师父,这么点要求应该不难。 “不行!” 朱延褆竟然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汪直的这个要求。 “什……什么?” “不行,褆儿不愿意,不还!” “你刚才还说什么都听师父的,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朱延褆依然摇头道:“就是不行。” “那我不教你武功了……”汪直想了想也只有这一点可以威胁到她了。 朱延褆一听这急了:“不,不行!其实……我不是不还,我有个小条件!” 汪直有点猜不透她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只好又问道:“小条件?” “嗯……”朱延褆点了点头。 “什么条件?” “我想要师父你帮我也画一张,一定要比这个更好看的画。” 汪直还以为会是什么条件呢,他没想到会是这个,这个倒是很容易办到。 “这个好说,你先把这一幅还给我,我改日一定帮你也画一幅。” “不行,师父你什么时候帮我画好了,我看着满意了,我才把这一幅还给你。” 汪直一听这话,心中不满。 “长公主……” “师父请叫我褆儿。”朱延褆纠正道。 “好,褆儿,你应该知道的,这一幅画可并不是我的,是我之前画好送给芸儿的,这是属于芸儿的东西。如果是我的东西你可以一直保管,我没意见。 但是芸儿可是特别在意这幅画的。这几天画丢了,她也跟丢了魂似的,你总不能让她一直这样下去吧?” 朱延褆听到这,却好奇的问道:“芸儿她为什么那么在意你给她画的这幅画?”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问那么多干嘛?” “哦~~~你们俩莫非是……” 汪直听朱延褆这么说,似乎是在暗示俩人有暧昧关系,可是她明知道自己是个宦官,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猜对了吗?我可告诉你,师父,宫中有规矩,严禁宦官和宫女对食,你难道不知道这个规矩?” “对……对食?” 要不是朱延褆说出这个词,他恐怕都忘了还有这个情况存在了。 所谓对食,便是宫中的宫女和宫女之间,或者宦官与宫女之间搭伙过日子的意思。 有些宦官甚至可以娶妻。 在明初的时候,朱元璋是明令禁制这种行为的,甚至会对这些人处以极刑。但是时至今日,宦官地位日渐提升,这种规定已经渐渐没有人在意了。 可朱延褆竟然会知道这个词?倒是让汪直又一次感到意外。 想到这,他反问道:“你知道对食是什么意思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 约定 听到汪直这么问,朱延褆不削的道:“你别小看我,这种问题我当然知道了,不就是跟民间的婚嫁差不多嘛……在宫中,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对方就行了。” 汪直听到这,笑了笑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民间一对男女结了婚之后都要干嘛?” “就是……就是要在一起过日子呗,还能干嘛?” “呵呵……” “怎么?我说的不对?” “没有,你都对。但其实你误会了,我跟芸儿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大概……就好像兄妹一般的感情。” “哦?兄妹?你这么一说倒也说得过去。”朱延褆嘴上这么说,可是她的表情似乎并不相信。 汪直也懒得理会她到底信不信,又问道:“那你现在能把画还给我了吗?” “嗯……”朱延褆好像是在犹豫。 “给你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我们要先约定好……” “约定什么?” 只见朱延褆抬起青葱般的手指,指了指汪直手中那柄从她手里抢过去的飞刀。 “这个你要先收好了!” 汪直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飞刀,同时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这飞刀……怎么都是钝口,没有刀刃?” “当然了,这是我特意找人在宫外打造的,你当我傻啊,要是开刃的话伤到了人怎么办?” 汪直愣住了,弄了半天自己竟然是为了一个钝口的飞刀忙活了半天?也就是说即便他不去帮朱延褆挡刀,这飞刀最多就是造成皮外伤,根本是不会致命的。 想起刚才朱延褆还用这飞刀去剁手腕,她当然是心中有数,这飞刀根本就伤不了她,自己却无意之中上了她的当了。 他想到这,看了一眼朱延褆:“你还真行啊!” 朱延褆当然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刚才骗他的事,她吐了吐舌头道:“你……你可是已经答应做我师父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可不能反悔。” “可是你别忘了,我又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我只是个宦官啊?”汪直反问道。 “你……”朱延褆被他这么一提醒,似乎觉得有点道理,一下子把她给弄得没词了。 不过这么一来,却让汪直对朱延褆的印象改变了很多,想不到她并不是深宫之中什么都不懂的任性公主,在有些地方她的心思还挺细腻的。 他又看了看这把匕首问道:“你刚才让我收好它是什么意思?” 朱延褆愣了愣问道:“你……你不反悔了?” “你要是再这么问下去,我就真的反悔了……” “不,不行,不许反悔!啊,对了,这飞刀,是我送给师父你的信物。 你一定要随身带着它,这就是用来提醒你,时刻让你记住你绝对不能反悔! 你答应我的事有两件,一件是教我武功,还有一件是给我也画一幅那样的画像,你收下了这个飞刀便代表你答应我了。” 汪直听明白了,将这把飞刀在手中把玩着,斜睨了朱延褆一眼道:“那我要是不收的话……” “你……” 还没等朱延褆说完话,她就看到汪直已经顺手将飞刀别在了腰间,然后又对她说道:“好了,这飞刀我收下了,我会尽量不反悔的。这样你可以把芸儿的画还给我了吧?” 朱延褆看到汪直真的收下了飞刀,知道他肯定不会反悔了,嫣然一笑道:“这个自然,师父都说话了,做徒儿当然要遵命的。” 说着她从怀中将那张画取了出来,递给了汪直。 汪直没想到她竟然也随身带着这幅画。 他接过画,也没看,便直接揣入了怀里。 “怎么?师父你不看看,不怕我给你假的画?” “不用了,我相信你。” 他这么一说,朱延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师父,你什么时候要教我武功,最好提前一天通知我或者告诉雨竹,但是你不能直接跟雨竹说,就跟她说要教我画画就行,我好安排时间。” “嗯……” 汪直想了想今日之事算是暂时圆满解决了,又拿回了芸儿的这幅画,虽然教朱延褆武功的事情的确有点麻烦,但是现在他对朱延褆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反感了。 他心中原本还有一件事想要问朱延褆,就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男孩到底是谁,虽然俩人现在的关系是比之前更近了一步,但是贸然问这件事恐怕还是不妥,所以他决定暂时还是不问了。 而且他最近可能就会找机会去见纪氏和皇子,到时候那男孩到底是不是自然就清楚了。 “今天天色已晚,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师父……嗯,对了,徒儿其实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朱延褆说到这,表情变得有些神秘。 “哦?还有事?” “其实是有关长春宫中那位林选侍的事?” 汪直没想到朱延褆会跟他提到此事,随即他也会意,她这么说是有些消息让自己传给万贵妃吧? 想到这,他问道:“林选侍的事?你想让我传什么话给贵妃娘娘?” “师父,你真厉害,怎么知道我想要给万皇嫂传话?” “是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 “就是……那位林选侍似乎会武功!” 汪直就是一愣,他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消息。 “她会武功?你确定?” 朱延褆重重的点了点头,“当然确定,我是亲眼所见的。有一次我在万岁山那边游玩,正好碰到那位林选侍也在那里跟她宫中贴身宫女踢毽子…… 然后,我亲眼看到她们把毽子踢的太高了挂在树上,那位林选侍轻轻一纵身便从一丈高的树杈上把毽子给取了下来。” “当时我离得远,她没有发现我,她可能以为附近没有人看到呢。师父,她能一纵身就是一丈来高,我反正是做不到,这算不算是会武功?” 汪直则是缓缓点了点头,这种应该算是轻身功夫,当然没有他前世看过的电影里那么夸张,但是能纵身跳起一丈高,寻常女子是绝对办不到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物归原主 朱延褆的这个有关林选侍会武功的消息,的确是让汪直很意外。 他此时并不知道这位林选侍的出身,他认为一般明朝选秀女都出自民间百姓之家,这种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有学武功呢? 他想了想问道:“这位林选侍也是从民间选进来的吗?有没有可能是她从小跟家中长辈学的?” “我原本也不知道她的出身。发现这件事之后,我便暗中查了查她,她不是民间选进来的秀女,而是……关西苦峪城进献进宫的,这就有些蹊跷了。” “苦峪城?” “嗯,我知道的也不太多,好像是关西七卫之中有一个哈密卫被吐露番的人给占了,哈密卫的人便迁去了苦峪城,他们给朝廷进贡,就是想要让皇兄出兵帮他们夺回城池的。” “哦……原来是哈密卫……” 有关哈密之争这段历史他有看过,听朱延褆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 “你说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其实一直都对这个林选侍有些好奇,她长得的确很美,而且又不似我们中原女子。但是据我所知皇兄之前从来都没有去过她那里,可她突然就怀孕了,加上她又会武功,所以让我觉得这个人总有些不对劲。我想让你告诉万皇嫂,还是对这个林选侍多留意一下。” “你还知道陛下都去过哪个宫?”汪直一听这小丫头怎么什么都知道。 朱延褆则是理直气壮的道:“这个还不简单吗?找人调查一下侍寝的册子就知道了,我是长公主,想查什么有人敢说不行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调查你皇兄的侍寝记录,这事怎么听起来都是怪怪的? 这话汪直倒也没说,反正他现在对这位长公主真的是有点服气了。 “那你没有告诉陛下吗?” “没有,我之前也不确定,只是暗中留意了一下她罢了。只要万皇嫂知道也是一样的,反正皇兄经常去她那里。” 从朱延褆这些话中,汪直也感觉到了这个林选侍的确是有些奇怪。 “行了,她也许只是自小跟家中长辈学过一些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件事你就不要再跟别人说了,听到了没有?” “是,师父!”朱延褆还很乖巧的点了点头。 “你说一个长公主在宫中不要老研究这些跟你没关系的事,在宫中没事练练琴棋书画什么的不好吗?” 听汪直这么说,朱延褆不耐烦道:“练什么琴棋书画呀,我不喜欢那些,烦都烦死了。师父,我只喜欢练武功,你赶快找时间来教我吧。”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的事肯定会办的。再等几日吧……” 说到这,汪直又看了看天。 朱延褆会意道:“师父,时候不早了,徒儿让雨竹送你回去吧!” 也不等汪直说话,她冲着外边喊道:“雨竹,进来,送汪老师回昭德宫。” 不多时,雨竹走了进来。 汪直见雨竹进来了,便装模作样的对朱延褆行礼道:“长公主,那奴婢就先回去了,下次长公主随叫随到。” “嗯……你去吧,雨竹替本宫送汪老师出宫。” “是!” 雨竹一出现,汪直和朱延褆之间的称呼都恢复了常态。 汪直临走时看了朱延褆一眼,朱延褆最后还冲他俏皮的眨了眨眼。 回到昭德宫之后,汪直第一时间把芸儿叫了过来。 本来那天芸儿看到了自己那幅画失而复得,开心的不得了,却没想到朱延褆竟然收了起来根本不打算还给她。 这几天她每天都想着该如何跟朱延褆要回那幅画,可是她一个小宫女,别说是要画了,就算是想要见到朱延褆都难。 被汪直叫过来的时候,芸儿显然是在强打精神,但是看得出来她的心情还是不太好。 “芸儿,你知道今天我去了哪吗?” 芸儿摇了摇头道:“芸儿不知,公公是去忙御马监的公事了吗?” “当然不是,你看……” 他也不多废话,直接从怀中取出了那幅画递给了芸儿。 芸儿就是一愣,但她发现这是那幅画的时候,眼圈竟然微微红了。 “这幅画……” “我早就说了,我可以帮你再画一幅,可你偏偏就想要这一幅,我帮你要回来了。” “公公……你为了芸儿,还去找长公主了?” “倒也没……” “长公主没有为难你吧?”芸儿随即又关心的问道。 “当然没有,你放心吧。长公主……她很好说话,我一问她就还给我了。” 芸儿却摇了摇头道:“都是芸儿的错……” 说着话,芸儿似乎快要哭出来了,汪直忙道:“画要回来了就行了,你别哭……” 芸儿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坚定的道:“嗯……芸儿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好,对了,下午我不在宫中可有什么事吗?”汪直急忙岔开话题,怕她再哭。 “没,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晴儿姐姐下午回来了,她看起来好像很疲惫,而且眼睛也是红肿的,看来她哥哥真的病的很严重呀。” 晴儿回来了? “芸儿,你稍等我一下……” “啊?嗯!” 汪直转身,飞快的在桌上拿起笔和纸,在纸上写了一些东西,然后他把纸条叠了起来交给了芸儿。 “芸儿,明天帮我把这纸条交给晴儿姑娘。” “这是……” “交给她就行,她看了就明白了。记住一定要等到明天。” “是!”芸儿很乖巧的什么都不问,她知道自己应该问什么不应该问什么。 汪直听到晴儿回来,他仔细的想了想,他这次打算主动出击,现在这个时候有必要约晴儿见个面。他有些事想要跟晴儿谈一谈。 他让芸儿将纸条明日交给她,晴儿收到之后最快也要明日午夜才会来找他。 汪直还打算利用明日的时间,再打探一些与晴儿有关的消息出来。 这次他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之前每次都是晴儿来找他,向他发布任务,这样每次他都十分的被动。 他不能再坐等下去,要主动出击,打乱对方节奏,他的对手并不是晴儿,而是那幕后之人,但是晴儿绝对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只要他能把晴儿抓在手里,日后想要对付那幕后之人便有了足够的筹码。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再见霍山 第二天一大早,汪直昨夜已经想好了,今日的第一个目的地便是御用监。 万贵妃听说他要出去,便命他顺便去御用监取点东西。正好他一道便取了。 这御用监平常都是负责督造各种御用器具的,新年伊始,万贵妃宫中要更换一件新围屏,其实这件事本来倒也不需要汪直去取的,只是赶巧了。 钱喜因为之前给太后画像的事,原本以为汪直只是徒有虚名,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可是吕文英那天回来之后竟然态度大变,还把汪直是一顿猛夸,还说他当日可是看走了眼。 他当时还在为了帮朱见深找画像的人发愁,问过了吕文英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当日在清宁宫震惊了所有人的那一幅画像就是出自汪直之手。 钱喜这才知道,自己这次也跟吕文英一样看走了眼。 既然这个汪直能如此受到朱见深的喜爱,他也暗中做了一个决定,不能放过结交这个人的机会,虽然他现在职位还低,可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用得上了。 汪直一来,钱喜也是很客气的接待了他。先是跟他寒暄了一阵,然后便将给昭德宫制作的新围屏让汪直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又特意便命人将围屏运去昭德宫。 一切办妥之后,钱喜这才问道:“汪公公,这点事还需要你亲自来吗?你派个人跟咱家说一声,咱家就找人帮你送去了,你也太见外了。” 汪直笑了笑,见钱喜如此跟自己套近乎,也知道自己那幅画的功劳不小。 “对了,咱家痴长你几岁,以后咱们也别公公的叫了,咱家就叫你汪老弟如何?在我们钱家,咱家是老大,你以后叫我钱大哥就行。” 钱喜竟然开始跟汪直称兄道弟起来,他如今已经快五十了,这岁数恐怕当汪直的爷爷还有富余,只不过在宫中这种拉关系的方式也很正常,大家都习惯了。 “这个小弟求之不得,那钱大哥就受小弟一拜。” 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汪直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既然钱喜愿意跟自己走的更近一步,当然是来者不拒。 “汪老弟别客气,改日咱家做东,找老三和老四咱们一起喝酒。” 他说的老三和老四,就是他的弟弟钱能以及钱顺。 “好,等钱三哥回来一定约!”汪直也知道钱能远在滇南,一时半会恐怕是回不来的。 “正是,咱家其实也好久没有见过老三了。”钱喜点了点头。 说到这跟钱喜寒暄的也差不多了,也该说正事了:“对了,不瞒钱大哥,其实这次小弟来是有事想请大哥帮忙……” 钱喜闻言满脸堆笑道:“汪老弟真的你客气了,以后咱家这御用监可能少不了要找你帮忙呢,你还说什么客气话啊,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这御用监之中还没有什么事是咱家办不到的。是不是万贵妃有想要做点什么新鲜玩意,放心包在老哥哥我身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找御用监的霍山。” “找霍山?” 钱喜微微愣了一下,这霍山是专门给皇家制作五彩杯的景德镇匠人,他也听说了之前昭德宫丢失五彩杯的时候,霍山还被朱见深亲自叫了过去分辨杯子的真假来这。 他虽然不知道汪直找霍山到底什么事,但是也立刻应道:“咱家当什么事呢,这个好说。霍山人现在就在御用监的瓷器坊之中,咱家这就命人把他叫来。” 钱喜说罢,便回头去叫人:“来人啊,去瓷器坊把霍山霍千户请过来!” “是!” “且慢大哥……”汪直拦住了传令之人,转过头又对钱喜道:“大哥,让人领我过去便可,我就是有点小事想问问霍千户,就不必让他过来了。” 钱喜一听自然就明白了,汪直这是有话想要单独跟霍山说,不想旁边有人打扰。 想到这他便又立刻吩咐道:“那也好,正好咱家手头上还有点别的事。那咱家让人带你过去,汪老弟自去跟霍山见面,大哥就少陪了!” 说罢,他命人带汪直去见霍山。 那人领着汪直在御用监中左转右拐,汪直此时才发现这御用监里边还真挺大的,这里面各类工坊也是一应俱全。 不多时便来到了瓷器坊。 “汪公公,您稍等,小的去给您叫霍千户!” “好。” 那人进去之后没多久,霍山便跟着他走了出来。 “小的告退!” 这个人很识相的退了下去。 霍山此时已经知道找他的是汪直,一见面便客气道:“汪公公,不知您找小人有何事吩咐?” “霍千户,那日在昭德宫门外,咱们曾经俩见过一面,不知你可还记得吗?”汪直问道。 “那是自然,小人自然记得公公您,小人倒是怕公公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小人了……不知您这次找小人有什么事?” 霍山直接问起了汪直的来意。 汪直看了看这附近没什么人,便越直接了当的问道:“霍千户,令徒沈庆如今可还在京城之中?” “什……”霍山闻言就是一愣,紧接着他就立刻否认道:“汪公公,这沈庆是谁?小人并不认得啊?” 霍山并不承认,汪直早就料到了。 “霍千户,此地没有别人,你就不必再装了吧?沈庆到底是不是你徒弟,我早就已经查清了,你还想不认?” 听到这话,霍山就是一窒,这沈庆的确就是他的徒弟不假,可是他不明白这汪直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本来想要不认,可是他最近也听说过汪直的名气,从五彩杯案子之后,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十几天,他就从一个昭德宫奉御,连升三级成为了少监,现在更是已经做到了御马监典簿之职了。 而且他转念一想,以对方现在的能力,他说是查过自己,那应该十有八九错不了,要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沈庆便是自己的徒弟,如果继续隐瞒的话,说不定之会对自己不利。 霍山虽然是挂名的锦衣卫千户,而且还是御用监的御用工匠,但是毕竟手中没有一点实权,虽然得到了一些皇帝的赏识,可是跟这些受宠的内臣相比,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第一百九十五章 得到证实 汪直问过话之后,便一直盯着霍山看。 霍山这个人显然是个老实人,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汪直一看就知道他心中在挣扎和犹豫。 看来只需要再加点猛料,他应该就撑不住了。 就在霍山还在犹豫的时候,汪直又继续说道:“霍千户,我不但知道沈庆是你的徒弟,而且我还知道你因为上次他伪造五彩杯的事情已经将他逐出师门了?我说的没错吧?” 听到这里霍山再无怀疑,当即躬身对着汪直行礼道:“汪公公,小人该死,跟您隐瞒了事实。原来汪公公早就已经查明真相了,小人并不是有意要隐瞒此事,实在是……” “霍千户,你不必紧张,我这次来并不是来跟你兴师问罪的。” 汪直语气平和,完全没有发怒的意思,霍山刚才有些慌乱,听他这么说总算是镇定了不少。 “汪公公,那……那你是想找我那不肖的徒弟?他难道又惹了什么祸事出来?” 说到这,霍山总算是承认了汪直刚才的问话。 其实他并没有找人查过霍山,沈庆是霍山的徒弟,完全都是他猜的。 刚才汪直只是想诈他一诈,却没想到一击即中,霍山一下就什么都说了。 当初第一次看到霍山的时候,汪直便从霍山的眼神之中看出了问题,显然霍山是知道些什么。 直到后来汪直在内市上碰到了沈庆,而且得知沈庆也是御用监的匠人,当时汪直几乎就确定了沈庆和霍山之间的关系。 这也就解释了,霍山当日之所以是那种表现,是因为他看出来那伪造的五彩杯就是出自沈庆之手,迫于压力他当时不得不之道出这五彩杯是伪造的。 但是事关他徒弟,他又怕沈庆制作出这些赝品闯下大祸,所以汪直便有了第二个猜测,那就是霍山应该已经将沈庆逐出师门,甚至是把他逐出京城了。 没想到这一点他也猜中了。 这才让霍山以为他真的暗中调查过自己。 既然霍山都已经承认了,那就不能在这跟他交谈了。 汪直用手指了指远处道:“霍千户,借一步说话……” “这……”霍山还有些犹豫。 汪直也不理会他,一把抓住霍山的手,便拉着他往一旁偏僻之处走了过去。 在确定了这里没有人可以偷听之后,汪直才小声问道:“霍千户,沈庆现在到底在身在何处?你可知道?” 霍山一听这话,就有些慌了。 “汪公公,你……你这还是要抓他回去问案吗?求……公公饶过他这一次吧,他伪造那些五彩杯无非就是为了赚点银子花,都是小人的错,没有管好这个逆徒……” 只是这么两句话,汪直就已经听出来了,霍山对这个徒弟显然是极为在意的。 他一抬手,制止了霍山继续说下去:“霍千户,你先别急。沈庆伪造五彩杯的事,我目前还并没有跟陛下和贵妃娘娘说起,我这次来是找沈庆有点小事,你只要如实告诉我沈庆在哪,我也不会为难你们师徒。” “这……这个……” 霍山自然明白,汪直手里还有沈庆伪造的那个五彩杯,只要他想的话,随时都可以在皇帝面前告发他们,现在想要保住自己徒弟的小命,也只有与汪直合作一途。 想到这,霍山回道:“汪公公,自从小人那日与汪公公见面之后,小人怕沈庆的事犯了,回来之后小人便让沈庆回老家去了……” 可这话汪直当然不信,因为很明显对不上,内市开市那天汪直还见过沈庆,显然霍山没有说实话。 “霍千户,你如果不说实话,那我可就……” “小人不敢欺瞒汪公公,刚才所说的句句属实,沈庆真的已经被小人撵回老家了,他家就在宛平县里,他绝对跑不了,汪公公想要找他随时都可以找到。” 汪直仔细观察霍山此时的表情,的确又不似作伪。 如果霍山说的是真的,那就存在另一种可能,沈庆只是离开了御用监,却并未离开京城,只是霍山他根本不知道罢了。 霍山见汪直不说话,以为这答案他不满意,他忙继续道:“其实,前两天他还来看过小人一次,匆匆见了一面,就又被小人打发回去了。” “前两天?” “就是前天,那天是正月初二,这不是过年了吗,他来看看我。” “那天你见到沈庆,他当时可有什么异常?”汪直问道。 “没……没有啊?汪公公你说的异常是指……?” 霍山提供的这个信息可以说是十分有用。 他说沈庆并无异常,那也就说明沈庆没有病。 汪直仔细回想了一下,正月初一那天万贵妃说晴儿请假,是因为他哥哥沈庆得了急病,而沈庆正月初二这一天却来看过霍山,那么现在就可以证明一点,晴儿那天一定是去干了别的事,或者是见了别的人,这一点很重要。 “嗯……那我再问你,沈庆家中还有什么其他人吗?” “他家中……似乎是还有一个妹妹,听他说好像也在宫中当差,具体是哪一宫的宫女,小人没有问过,他也没跟小人提起过。” 汪直点了点头,这下总算倒是对上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沈庆在京城可还有什么其他落脚的地方?” 霍山想了想才道:“这个……据小人所知是没有的。再说他家就在宛平县里,离京城也不远,他也没必要住在京城之中。” 最后,汪直问出了沈庆家的住址之后,便离开了御用监。 汪直在脑中整理了一下从霍山这里得到的信息,既然沈庆并没有生病,那显然晴儿这几天到底去了哪? 虽然汪直也想立刻对沈庆和晴儿展开详细的调查,可无奈的是他现在手底下没有真正的心腹之人可用。 张谦和周福这两个人虽然勉强算是可用,但是他们俩毕竟是昭德宫的人,如果派他们去调查晴儿如果被对方发现,恐怕就露馅了。 他自己就更不方便亲自出去调查了,这次来找霍山都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思来想去之下,他决定在去另一个地方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 第一百九十六章 玄武千户所 汪直想要去找的人这个人正是陈靖。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正是陈靖所在的四卫营。 朱见深之前已经暗中让梁芳把四卫营的部分指挥权利交给了他,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探一探四卫营的情况,四卫营的人是否已经接到了这个命令。 所谓四卫营,是宣宗在宣德八年增设的,他将神武前卫以及各亲军养马的军士整编为四卫,包括腾骧(xiang)左卫、腾骧右卫、武骧左卫和武骧右卫。 由于与马有关,设立之初便受御马监管控和指挥。 四卫营原本隶属于亲军二十六卫,英宗正统十六年,二十六卫精锐尽出,遭遇土木堡之变以后,二十六卫的精锐几乎全军覆没。 从那之后,除四卫营和锦衣卫之外的亲军基本都渐渐改由兵部管理,不再是皇帝亲自指挥。 剩下的只有锦衣卫仍由皇帝直接管理,四卫营依然由御马监管理。 陈靖隶属于腾骧右卫的玄武千户所,这个千户所专门负责看守玄武门故此得名。千户所的位置在皇城东北角,距离御用监也并不远。 汪直来到玄武千户所门口,打算跟守在门口的军士说一声,只见那军士竟然主动迎了上来道:“汪公公,您怎么来了?” 显然这守门的军士是认识他的。 “你是……?” “汪公公,小人之前在玄武门守门的时候见过汪公公,您肯定是不记得小人了。汪公公今天来这是有公事?” 汪直一看他认识自己,那就好说了,便直接道:“不是公事,我来这是想找一个人。” 这军士一听忙道:“找人啊,小人帮您去叫,公公找谁跟小人说就行……” “曾经在玄武门守门的陈靖,陈百户。他的情况你可知道?” “陈……陈百户?”这名军士一听汪直是来找陈靖的,表情马上就变了,随即显出了为难的神色。 汪直看这军士神色有异,却是不明所以。 “怎么了?” “陈百户他……” 汪直又补充道:“我听说他之前在校场操练的时候受了箭伤,现在他是否还在家养伤?” “呃……” 这名军士正想说什么,从他身后的千户所内传出一个声音:“是谁要找陈靖?” 随着说话声,一个人从里边走了出来。 这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色黝黑,身材壮硕,眼神之中略带杀气。一眼看去,这人的气质,就知道他是应该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 “啊,黄千户,这位是……”那军士刚想给这黄千户介绍一下汪直,这人却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先退下去。 “你找陈靖?你跟他什么关系?陈靖怎么会认识你这宫中内臣?”这黄千户一开口语气便十分的不善。 而且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汪直。 汪直看了看这人穿的是五品武官的官服,的确是一位千户。 他此时身穿的是少监官服,从四品,从官位来讲比这黄千户要高,但是这人却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谦恭。 汪直也打量了他一眼,反问道:“我认不认识陈靖,又跟你有什么相干?” 这人一看对方的态度竟然比他还嚣张,脸色就是一沉道:“你……” 旁边的军士一看不好,他知道汪直可是昭德宫的人自己是惹不起的。而这黄千户的背景更厉害,自己更惹不起。 想到这,他急忙凑了过来说道:“黄千户,小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汪公公。” 黄千户的眼睛一翻不耐烦道:“什么王公公李公公的……” 那军士急忙又凑到黄千户耳边小声道:“他就是昭德宫的那位汪公公……” 他声音虽小,但是汪直也听到了。 黄千户脸色又是一变:“昭德宫?” 他转过脸又看了一眼汪直,眼睛微微眯了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原来你就是昭德宫的汪直?” 他知道了汪直的身份之后,竟然直呼他的名字。 旁边的军士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他忙道:“黄千户,您跟汪公公先聊着,小人去那边巡逻一圈……” 黄千户也懒得搭理他,摆了摆手,便让他走了。 这军士总算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一溜烟跑出了很远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汪直见眼前这位黄千户对自己的态度十分不善,他已经猜测到对方可能是有什么背景,否则他就算不知道自己是御马监的人,也应该会给昭德宫几分面子吧。 只听黄千户道:“汪公公,想必你还不认识我,我叫黄逢。是这玄武千户所的千户。这陈靖是我的下属。你想找他要先问过我。” 汪直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黄千户,我找陈靖只是一点私事,我只是想问问他的住处。” “这个……恕难从命。”黄逢断然拒绝。 “哦?” 黄逢表情有些得意的笑道:“汪公公恐怕不知道,我们四卫营隶属于御马监管理,陈靖是我腾骧右卫的百户,他负责看守玄武门,责任重大,他住在哪也是本千户所的机密。如果没有御马监梁公公的命令,是不可能告诉你的,你还是请回吧。” 汪直没想到只是想要问一下陈靖的住处,竟然会碰到这么一个人。 梁芳那日说他已经将知会过四卫营的人了,这个人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他本想现在就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可是从对方刚刚种种表现来看,明显是在故意刁难他。 毕竟他作为腾骧右卫千户,这件事梁芳不可能不对他说。他之所以刁难自己,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即便是表露了身份,对方也可以不知道为理由推脱。 到时候黄逢完全可以把问题抛给梁芳,让汪直再去找梁芳证明,这么一番扯皮,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问到陈靖的住处。 看了看时辰现在已经过了巳时,今晚就要与晴儿见面,他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里。 想到这,汪直忽然笑道:“好,黄千户,你做的不错!我来的时候梁公公都跟我说了,要仔细监督你们到底有没有遵守四卫营的规矩,现在看来,你的确很守规矩。”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发现问题 汪直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黄逢就是一愣,听到汪直提到梁芳,他问道:“梁公公跟你说什么了?” “实不相瞒,黄千户你可能不知道,当然也可能是梁公公还没来的及跟你说。我今天来,是奉陛下的旨意巡查四卫营的,刚才我故意跟你要陈靖的住处,你没有因为我的身份而告诉我,做的很好。” 黄逢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汪直的话,才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莫非是在试探我? 黄逢没想到汪直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他本来想要装作不知道汪直的身份刁难一下他,即便他表明了身份,黄逢也可以假装不信,汪直便只能去求助于梁芳。 如果梁芳真的来了,这汪直也是在他面前栽了一个大跟头,无论如何他都能看看汪直的笑话。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轻易的就把这个问题给化解了,又把问题抛回给了他。他是奉皇命来巡查四卫营的,这件事他黄逢胆子再大也不敢说个不字。 “陛下……命汪公公来巡查四卫营?” “当然,怎么?黄千户这么问……难道是不信?”汪直反问道。 黄逢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本来想好的计划,现在却也全都用不上了。 “当然不敢不信……我只是有些疑惑,这四卫营一直都是归御马监管理的……” 汪直听到这就是一皱眉道:“黄千户难道不知道陛下已经封我为御马监典簿之职?难道梁公公连这件事都没有告诉你?” 黄逢一听这话急了,没想到对方还反将了他一军。他忙道:“说过!梁公公的确是说过,是下官糊涂了,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汪公公是要巡查是吧,快……快里边请!” 他此时连称呼都已经改成了下官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这种情况下,黄逢还能怎么答? 毕竟汪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他还有皇命在身,他要是敢说没有听说过,汪直没准就会去皇帝那告他的状。 他虽然心中有些疑惑这皇命到底是不是真的,可谁又敢拿皇命出来骗人,这不是欺君之罪吗。所以他也不敢问,只能是选择相信。 他隐隐觉得好像是被汪直摆了一道,却也只能是吃了这个哑巴亏。 汪直看着黄逢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心中也觉得好笑。 见黄逢请他进去,便也不客气的一甩袖子,当先走入了千户所之中。 黄逢只能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虽然黄逢恨得牙根痒痒,但他却是真的拿汪直一点办法都没有。 汪直走进千户所之后,直接便坐在了首座的位置上,黄逢只能陪坐在一旁。 坐定之后,汪直看了黄逢一眼道:“黄千户,场面话我也就不跟你多说了。我奉陛下旨意巡查四卫营,现在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务必要如实作答!回去我还要回禀陛下。如若发现你有任何隐瞒,后果你应该明白……” “是!汪公公请问,下官必定据实禀报。” 黄逢听着汪直一口一个陛下的,心头发恨,却不敢违背汪直半点。 “嗯,这就好。黄千户,现在你这千户所有将官几员?军士多人少人?” 黄逢听到这犹豫了一下才道:“呃……共有副千户一人,百户十三人,军士……军士大约一千人左右。” 只是这么短短的一句介绍,汪直就已经听出了问题。 “大约一千人?黄千户连千户所中常驻的军士共有多少人都不记得了吗?” “这个……” 黄逢知道刚才自己故意刁难他,现在他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又开始刁难自己了。 这玄武千户所其实平时事情很少,黄逢很多时候也都不在千户所中,也从来不操练军士。仗着有后台,他每天就是吃喝玩乐。 他能记得这几个将官的人数就已经是难得了。 他根本也不去清点人数,再说他这个千户所平时的责任就是守卫玄武门,每次只有几十个军士就足够了,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汪直见黄逢支支吾吾,也知道他肯定答不上来,便又问道:“黄千户,你可有军士名册?” “有!有的!汪公公稍等!” 黄逢这才想起来千户所中还有军士名册,只要拿来给汪直看一眼就行了,也省的他费劲去想了。 “来人,把杨英给我叫来。” 喊完人,他又跟汪直介绍道:“汪公公,杨英是千户所的文吏,这名册都由他来保管,下官让他跟你汇报。” 汪直点了点头道:“好。” 过不多时,杨英来了。 黄逢跟杨英说话时又恢复了嚣张跋扈的气势:“这是御马监的汪公公,是奉陛下之命来巡查的。杨英,把咱们千户所的名册拿来给汪公公看。” “小人见过汪公公!”杨英先是给汪直行礼。 然后他一听要看军士名册就是一皱眉,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黄千户,这名册……真的要看?” 同时他故意侧脸对着汪直,让汪直看不到他的眼神,汪直却已经猜到,杨英在给黄逢使眼色。 可惜黄逢根本就没有明白杨英的意思,“你费什么话,把名册拿过来。” 杨英见黄逢根本没有看出自己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应道:“是!小人这就是去拿。” “汪公公,你别见怪,这老小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太失礼了。”黄逢还替杨英解释。 汪直暗道不明白的人是你吧?杨英他已经很努力的暗示你了。 从杨英刚才的表现来看,汪直看得出来,这个千户所的名册一定有问题。 本来他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查出陈靖的住处,顺便小小惩戒这黄逢一番,却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按照正规编制,千户所的副千户应该是两人,黄逢说只有一人倒也问题不大。 但是百户正常应该是十人,可黄逢说有十三人,这就超过千户所的正常编制,多了三个人。 显然这千户所的管理十分混乱。 第一百九十八章 贪污军饷 汪直心中正想着,杨英已经拿着几本册子回到了厅堂之中。 “黄千户,这是……名册……”他先是把名册递到了黄逢的面前。 黄逢都懒得看,一摆手直接道:“给我干嘛,给汪公公送去。” “呃……是!” 杨英此时的表情既无奈,又害怕,他的手臂甚至都有一点颤抖。 “汪公公,这是本千户所的名册,请您查阅。” “放下吧。” 杨英将这几本名册放在汪直身旁的桌子上,便退了下去。 汪直打开名册翻看了一下,没费多大劲,便找到了陈靖的名字,上边果然记载着陈靖在京城之中的住址。 按照黄逢所说,这千户所中副千户以及十三名百户的名字都在上边。 他还看到了之前在玄武门碰到过的另一位百户杨运的名字。 他仔细翻到了最后,发现最后一页记录着将官及军士总共九百五十三人。 按照当时的正规编制,一个千户所,应该共有一千一百二十人,现在只有九百五十三人,显然这人数是不够的。 但其实这也是正常现象,很多卫所都会出现逃役的军士,所以军士人数缺失的情况非常普遍。 可杨英刚才的表现,却让汪直心生怀疑,他反复的翻阅了这几本名册之后,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发现这军士之中有一个叫张呈的人,竟然反复出现了三次。 再细看之下,很多人名都反复的出现在这几本名册之中,也就是说,这九百五十三人的名册,其中的水分极大。 汪直看罢之后,只是做到心中有数,却并不说穿。 他轻轻放下名册,然后看向杨英。 “杨先生,这些军士,如今都在千户所之中?” “呃……回公公,并不都在,有些军士出去执行军令还未归。” “哦……执行什么军令?” “是……是去皇城之中巡逻了。” 他这么一说,倒也合理,并没有多大问题。 “黄千户,这军饷不知可都有按时发放?” 黄逢听汪直问到军饷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杨英才道:“这军饷……杨英,这个月的军饷都发放了吗?” “发放了,而且这不是刚刚过完年吗,还额外发放了年例钱。” “汪公公,你听到了,都有按时发放。” “不知这军饷还够用吗?如果不够你可不要不说,我回去可是会向陛下如实禀报的。” “这军饷……” 杨英刚要说话,却被黄逢给拦住了,他抢先道:“汪公公,其实这军饷的确是不太够用的,前几个月很多军士只发放了一半的军饷,这两个月临近年关才总算是发放了满饷,其实这些军士过的都很苦,平时都不太能吃得饱饭。 要是汪公公能跟陛下说一下,那就更好了,给我们四卫营的军士多发放一些军饷,让他们能吃的饱饭,才能更好的守卫皇城啊。 汪公公你说是吧?” 这一番话把一旁的杨英听的是目瞪口呆,他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来,他只能是低着头不住的暗暗摇头。 汪直心中也是暗笑,这黄逢贪的连脑子都不想要了吧。 他刚才之所以这么问,就是确定一下这军饷到底有没有被黄逢贪污。 虽然不知道他这个千户所到底有多少军士逃役了,但是逃役这些军士的军饷最后一定是进入了黄逢的腰包之中。 这件事,作为文吏的杨英一定是心知肚明,而且他也很可能参与了贪污。 他故意问黄逢军饷够不够用,人的贪欲真的是没有止境的,这黄逢贪没了那么多军饷,竟然还想再要更多。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嘴上却道:“好!陛下命我巡查四卫营就是要知道现在四卫营之中的真实情况,既然咱们这些军士平时都吃不饱饭,那这件事到时候我一定会如实禀告陛下,帮咱们四卫营的军士多要一些军饷的,黄千户还请放心,” 黄逢听到这,眼睛都快笑开花了,他想不到这小子还能帮他这么大的忙,现在倒是看着汪直也顺眼了不少。 “这……这就太感谢汪公公了,请汪公公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多说两句好话,让咱们这四卫营的军士别总是空着肚子就好。” “一定一定!” 汪直表面上还很附和着黄逢的话。 一旁的杨英则早已是一副无力的表情,他知道这黄逢早晚是要大祸临头的。自己恐怕也逃脱不了。 “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多打扰黄千户了,我还要去其他千户所看看。” 汪直说着站起身,就要走。 “汪公公这就走了,不在多待一会了?” 黄逢起身要送。 汪直一摆手道:“不必了,黄千户留步,就不必送我了。” “那怎么行呢……” 他刚说到这,杨英主动道:“黄千户,不如让小人送汪公公出门吧。” “那……也行,杨英你就负责送汪公公出去。”黄逢说话的同时还冲杨英眨了眨眼。 此时汪直背对着黄逢,并没有看到他眨眼的动作。 杨英微微一点头,表示明白。 随即他便送汪直走出千户所。 黄逢则坐在原地,心中暗自思量着,要是真能多得一些银子那可就太好了。 “对了,百香楼那个秦浅雪小美人,还特么的卖艺不卖身,到时候老子银子够了一定要睡了你!”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着该如何去花银子了。 另一边,杨英将汪直一直恭送到了千户所衙署外。 汪直回头看了一眼道:“杨先生,送到这里便可以了,请回。”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杨英回头看了看,这里已经离千户所很远了,应该不会有人看到他做什么了。 他急走了两步赶在了汪直身前,一下就跪倒在了汪直的面前。 “汪公公,小人求公公饶命!” 汪直其实一直都在等着杨英的表示呢,因为在千户所之中他就已经看出来了杨英已经对黄逢彻底绝望了,自己看完了那名册肯定已经知道了什么。如果他不想办法自救的话,等着他的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哦?杨先生这是何意啊?” 汪直却是明知故问。 第一百九十九章 逃役真相 只听杨英道:“汪公公,小人只是这千户所一名小吏而已,得罪不起任何人,但是小人家中还有年迈的父母需要照顾,小人不想坐牢,也不想死,求公公给小人一个机会!” 他说着,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 布包打开之后,里边竟然是白花花的银两。 “这里一共是八十五两银子,是黄千户贪污千户所军饷分给小人的,小人一分钱也没有动过,全都在这!只求能够汪公公网开一面,轻判小人!” 汪直没有接杨英递出来的银子,他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杨英的胳膊道:“杨先生,请起。” 杨英一看汪直突然对自己如此,感觉到此事有一丝希望,他缓缓站起身看着汪直。 “杨先生果然是聪明人,已经知道我看出问题了?” “汪公公,其实这千户所的名册一直都有问题,这名册便是黄千户让小人伪造的。只不过黄千户背景深厚,没有人敢动他,梁公公平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小人早就知道纸里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早晚都是会露馅的。 汪公公您是奉旨巡查,那么这件事陛下早晚都会知道,到时候陛下震怒,小人恐怕断无生机,只能求汪公公开恩了。” 杨英三言两语,便将这千户所的现状分析的很清楚,他能够当机立断向汪直投诚,也足见这个人的聪明之处。 “杨先生,不知这黄千户他到底有何背景?”汪直问道。 杨英一愣,原来汪直并不知道黄逢的背景。 “原来汪公公并不知道黄千户的背景?” “嗯……倒是不曾耳闻。” “汪公公新到御马监,可能对他还不太了解,他……其实是司礼监黄赐黄公公的义子。” “哦?是他……”汪直这才明白,原来他竟然是黄赐的义子。 杨英解释道:“正是,司礼监黄公公,可是怀公公之下司礼监最厉害的人物,四卫营虽然是御马监管理,但是就算是梁公公也不会去轻易招惹他的。” 汪直跟黄赐也只是见过一次面。 那日王敏曾经提醒过他,司礼监黄赐跟御马监也是不和。 根据黄逢刚才对自己的态度,看来黄赐果然是站在陈祖生这一边的,要不然黄逢之前不可能如此态度对他,他一定是已经得到了风声。 想起当日黄赐给他颁布圣旨的时候,真的是半点也看不出来他对自己有什么敌意,现在想来这人城府显然极深,比之陈祖生可要高明的多了。 想到这,汪直问道:“杨先生,刚才黄千户临走之时可是让你给我银子?” “正是,想不到这事也让公公发现了,小人佩服。” “嗯……这银子我就先收着了,你回去先回复黄千户,就说银子我收了,让他放心。此地也不是讲话之所,你先回去料理一下千户所之事,半个时辰之后,我在皇城之北堂子胡同的四海居等你。” 杨英知道汪直这么说明显就是在给他机会,他立刻点头道:“汪公公放心,小人一定到,请公公到那四海居稍候。” “嗯……” 杨英说罢,便返回了千户所。 汪直在四海居中要了一个单间,告诉店小二杨英过来的时候便引他过来。 杨英并没有让汪直等的太久。 他来的时候,其实只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汪公公,让您久等了。” “无妨,杨先生请坐……” 杨英忙摆手道:“汪公公在此,哪有小人坐的地方,小人站着就行了。” “杨先生客气了,坐吧。还是坐下说话方便。” “这……多谢汪公公。” 杨英见汪直礼让再三,便搭了一个边坐了下去。 不等汪直询问,杨英便将刚才回去的事简单说了。 “汪公公,小人已经跟黄千户说过了,说您已经把银子收下了,他很满意,他应该是以为汪公公已经被他收买了。 然后他便让小人下去了,小人怕公公久等,把手头上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就立刻赶了过来。 关于我们这千户所……” 汪直拦住了他的话头道:“杨先生,先不必这么急,先喝口茶,再说也不迟。” 此时天气还很冷,杨英大概是急于见他,却已经跑得满头是汗了,所以他才让杨英喝口茶润润喉咙。 “好的,多谢汪公公!” 杨英本来也觉得嗓子干的难受,喝了几口茶之后,总算是得到了缓解。 见汪直一直看着自己,杨英开口道:“其实不只是我们这个千户所,四卫营很多千户所都有同样的军士逃役的问题,但是唯独我们这个千户所逃役的军士特别多。” 听杨英这么一说,看来这军士逃役的确是一个普遍的问题。 “那现在你这千户所中还有多少军士?” “呃……”杨英迟疑了一下。 汪直明白杨英这是想要自己的承诺,毕竟他之所以跟自己说这些,是为了脱罪。 “没关系,你据实说就行,你只要如实跟我说,日后如果要处理此事,你算是立一大功。” “小人不敢居功,一切都是汪公公的功劳,小人只是据实回禀而已。” 杨英当然不想居功,就算是日后惩治了黄逢,但是人家背景深厚,万一知道这事是自己给捅出去的,难保他不会报复自己。 “嗯……杨先生的顾虑我明白,你放心吧。” “是,有汪公公这句话,小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顿了顿,杨英才道:“玄武千户所名册之中该有九百五十三人,可实际上还在千户所中的军士其实都不满二百人,只有一百九十七人。” 汪直一听也是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最多也就是逃役了一半左右的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只剩下五分之一的人了? 可想而知这黄逢每个月要贪污掉多少军饷了。 “这件事,副千户和其余这些位百户也都知道吗?”汪直继续问道。 “自然是都知道的,而且这十三位百户之中,有四人都是黄千户的亲属,他把这些人安置在千户所中,就是为了更多的贪污军饷罢了,这四人平时基本都不在千户所中供职,每个月他们的军饷也都是黄千户代领的,据小人所指,这些钱有一大半都进了黄千户的腰包。” “竟有此事!” 第二百章 并非误伤 汪直听杨英这么一说,知道这黄逢应该没少贪污军饷。 他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黄逢他每月通过各种手段大约能贪掉多少银两?” “这个……小人……”杨英态度犹豫,似乎不敢说。 “杨先生作为千户所文吏,你难道没有计算过?” “有的。至少……有上千两!” 汪直缓缓摇了摇头,没想到黄逢这一个小小的千户所的千户,每月贪污的银两竟然就有上千两之多。 “那你们的副千户也是黄逢的人吗?”汪直又问道。 “不是的。这位副千户名叫郭亮,已经年近五旬,千户所中的所有日常事务其实都由他来维持,但是他毕竟年纪大了,还要看黄逢的脸色。所以他也不敢跟黄千户顶撞,他虽然知道这些情况,却也从不过问。 其实说到这副千户一职……” 杨英又是欲言又止。 “如何?杨先生莫非还有什么顾忌?” 杨英咬了咬牙道:“反正都是这样了,索性就都跟汪公公说了吧。 其实是这样的,按理说本千户所副千户应该有两员,另一员一直空缺,是因为黄逢一直想提拔他自己的那几个亲戚。所以便耽搁了下来,可其实按照资历,陈靖陈百户是最适合升任这个副千户的。” 汪直听到杨英提到了陈靖,他立刻注意的听了起来。 “之前腾骧右卫的王同知知道了玄武千户所缺少一员副千户的事,他认识陈百户,对于陈百户的印象也不错,便跟黄千户提了一句,想要把陈百户提升为副千户。结果没过多久……” 汪直听他这么说,隐约间已经想到了什么。 “陈靖就出事了?” 杨英苦笑着点了点头道:“不亏是汪公公,一下就想到了。那日陈百户在校场操练,好巧不巧的就被校场的流矢射中了大腿,当时要不是陈百户发现的及时,恐怕那一箭就已经要了他的命。 可即便是这样,中了那一箭他也伤的不轻,当场就流血不止,便被人送去了医馆医治。” 汪直插口问道:“杨先生的意思,莫非是有人故意射伤陈靖?” 杨英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汪直的眼睛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是黄千户指示人干的?”汪直追问道。 杨英却是摇了摇头道:“汪公公,在您的面前,小人也没有任何隐瞒。其实这件事小人怎么可能知道,小人当然也不敢乱说是黄千户指示的。但是事情摆在这里,不由得不让人这么想。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陈百户对于千户所逃役军士的事早就存有上报之心,可是迫于黄千户的压力,他也没有机会上报此事。 如果真的将他提拔为了副千户,他便要到兵部去受职,到时候,见了兵部的人,他要是把这件事一说。 那黄千户重则被撤职查办,轻则也是断了他这一条财路。以黄千户的背景,多半便是不了了之,但是以后发下来的军饷肯定是重新计算的。” 汪直听杨英分析的句句入理,虽然他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由此看来,黄逢想要杀陈靖的心是绝对有的。 而且他的办法还十分隐蔽,借着校场练兵的机会,找人发射流矢射中陈靖,谁也找不出毛病来,这人当真是相当歹毒。 “杨先生,你可知陈百户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杨英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道:“小人前几日曾经去探望过陈百户,他的伤口已经化脓,并且陈百户发热非常严重,据说他家中的妹妹说已经找了数位京城附近的名医看过,都是回天乏术,恐怕他已经是时日无多了。” “这么严重……陈百户他家中还有一个妹妹?” 杨英回忆了一下回道:“呃……她自称是陈百户的妹妹,但是说来也奇怪,小人之前从未听说陈百户还有这么一个妹妹。这个……也可能是听说陈百户病了,特意赶过来照顾他的吧,具体到底是不是他妹妹小人也不确定。” 听杨英这么说,汪直急忙又问道:“他这个妹妹长相如何?” 杨英看了一眼汪直,觉得有些奇怪。 你一个宦官关心人家妹妹长得好不好看,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敢说,既然汪直问了,他便又仔细回忆了一下。 然后大略的给汪直描述了一下这个妹妹的长相。 虽然听他这么描述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汪直已经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便是晴儿。 这真的是一个重要的消息,坐实了他之前的猜想。果然晴儿这几天真的是去照顾陈靖了。 “唉,这位陈百户在我们千户所绝对是个少有的好人。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被人不明不白的给害死了……可惜啊,真的是可惜、可叹。”杨英说着,还是不住的摇头。 汪直看到杨英还在不住的为陈靖惋惜,忽然想到一事:“杨先生,那当日射伤陈百户的人又到底是谁?” 杨英想了想才道:“这个人……似乎也是腾骧右卫其他千户所的人,好像负责是守卫西苑那边的千户所……具体是谁,小人也不知道。当时他们千户所的千户只是责罚了那人几句,给陈百户拿了一些银两看病,这事便这么不了了之了。 这事正常来说黄千户作为陈百户的上司是应该追究他们的责任的,可是他有哪里会帮陈百户出这个头呢。” “哦?你说西苑?” 汪直忽然想到内安乐堂便是在西苑,有关纪氏和皇子的事,早晚也是要去西苑那边看看的,就是不知道朱见深派去暗中保护她们的人是不是四卫营的人。 当然还有可能是锦衣卫的人。 见汪直似乎在想事情,杨英低头想了一下又道:“汪公公,小人有一个侄子叫杨方,他在西苑的千户所当小旗,您要是还有什么事想要问的,我可以去把他找来。关于射伤陈百户的人是谁,他一定知道。” 现在杨英是极力的配合汪直,当然是尽量的去讨好他了,可以说现在他的命脉都完全掌握在汪直的手里。 第二百零一章 奇人杨方 汪直听说杨英的侄子正好在西苑的千户所中当小旗,他应该会知道一些相关的事情。 “如此甚好,那麻烦杨先生帮我叫他过来……” “汪公公确定要见他?”杨英问道。 “自然。” “汪公公请稍等……” 只见杨英走出单间没多一会,便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又走了回来。 杨英进来之后,指着这个少年介绍道:“汪公公,这就是我侄子杨方!” 然后他又回头对那少年杨方道:“杨方,还不快拜见汪公公!” “是,见过汪公公!” 这杨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看起来跟他这位叔叔倒是很像,一脸的精明相。 杨英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便将他侄子带了来,不用问他事先就是带着杨方来的,他似乎早就料到汪直可能会想见他。 汪直看了一眼杨英,微笑道:“杨先生在这千户所当一个文吏倒是有些屈才了。” 这话有一半是在夸奖,一半却是有些不满。 汪直不满的是杨英这么做,就有点故弄玄虚,卖弄聪明的意思。既然带来了就早点让他进来也就是了。 杨英自然是听出来了,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汪公公见谅,其实是杨方刚才找小人有点家事,小人又急着来见公公,便让他在楼下等着。却没想到这么巧,公公又想见他……” 汪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做解释了。 他看向杨方道:“这位杨兄,请坐吧!” “不敢。”他说着不敢,但是却不像他叔叔杨英,而是客气了一句之后便坐了下去。 杨英则在一旁嘱咐道:“汪公公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你要据实回禀,不要有任何隐瞒,知道吗?” 杨方点了点头,又看向汪直,他没等汪直说话,先开口问道:“汪公公,你也是御马监的人?” “不得无礼!你怎么能如此跟汪公公说话!”杨英一看这杨方失了礼数,急忙呵斥他。 “没事,杨先生可否让我跟令侄单独谈几句?” 杨英不明白汪直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不敢拒绝,便道:“呃……是!” 他低头又嘱咐道:“杨方,跟汪公公说话注意点分寸,知道的你说,不知道的事情别瞎说!” 说完之后,杨英拉开单间的门走了出去。 杨英一走,杨方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松弛了不少,他抬头上下打量着这间房间,似乎以前没来过这么好的地方。 “汪公公,这地方吃饭一定很贵吧。” 这杨方的身份只是一个小旗,跟汪直是没办法比的,但是他竟然浑然不在意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直接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这反倒让汪直对他有了一丝好感,毕竟他原本那个时代人与人之间说话聊天就是这样的,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好像是吧,我也没问过价钱。” “有钱真好,我要是也能赚这么多钱就好了。”杨方又道,说着他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还舔了舔舌头道:“汪公公,我能吃点饭菜吗?” “吃吧,你随便吃。” “谢谢汪公公!”杨方一听汪直同意了,拿起碗筷便夹了一大块肉,就开始吃了起来。 汪直看他吃的这么开心,也露出一丝笑容。 “对了,你刚才说你想赚很多钱?你很着急赚钱吗?” “是啊,赚钱娶媳妇……嗝……”杨方说了这一句之后还打了一个嗝,他才想起自己对面的是一位宦官。 有句俗话叫当着矬子不说矮话,他这话说的明显是不合时宜的。 汪直却只是笑了笑道:“听你叔父说,你还是个小旗?” 言下之意是问他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如何能当上小旗的。 “我去年是在大同府当兵,有一次跟鞑靼人打仗,我亲手杀了四个,可惜他们人太多,尸体被他们抢回去了,我只带了一个首级回来。回来之后便被升为了小旗,然后说是四卫营缺人就把我调了过来。” 说起这个,杨方似乎有些得意。 “哦?看来你的武艺不错啊?” 杨方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是怕他叔父在一旁偷听似的,然后才小声道:“不瞒汪公公,我小时候跟人学过一年武,寻常情况下,十个八个人都近不了我的身。” 汪直看着杨方家也不像是有钱人,他家里难道还有钱请师父教他学武?这一点倒是有些奇怪。 “你家里还请师父教你学武?” “不是花钱请的,是他非缠着我要教我,我那时候还小,不喜欢跟他学武,他每次都带好吃的给我,这我才跟他学的。” 杨方说话也没什么顾忌,这些话听起来就好像是小孩子编出来骗人的瞎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倒是让汪直觉得一点都不像假话。 汪直听的有趣,便又问道:“这个人就是你师父?” “呃……算是吧,反正他也没让我拜他为师,教了我一年武艺,他便走了,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他。” 汪直越听越稀奇,如果这杨方不是在吹牛的话,这种遇到神秘人教武功的事,放在武侠小说里妥妥的主角待遇。 他就差掉山崖捡秘籍了。 “这人这么神秘,那这么说来你的武艺应该十分厉害了?” “反正……我从小到大没碰到过能打过我的人。” 汪直对这个杨方的兴趣倒是越来越浓厚了。都忘了叫他来的初衷了。 想不到无意之间还碰到个高手? 只听杨方继续道:“不过我不能轻易出手打人,容易出人命。” “这么厉害?”汪直显然是不信。 杨方又道:“那汪公公,你要看看吗?” 汪直听他这意思是要表演一下,可是这房间这么小,他要如何表演呢? “好啊。” 杨方看了看身下的这张桌子,这桌子是实木制作而成,桌面的厚度足有一尺左右。 只见他轻轻抬起一根手指,往桌子上就是一戳…… 汪直只见到杨方竟然直接用手指戳进了桌子之中,然后他又轻轻的又把手拔了出来。 整个动作轻快利落,这张实木桌子在他眼里,就跟一块豆腐没什么两样。 “其实我是天生神力,如果我用足了力气,就是石头桌子,也可以轻易砸碎。”杨方说这些的时候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第二百零二章 爱才之心 杨方显示了他的天生神力,虽然只是随意的这么施展一下,但是也足以看出他的力量绝非常人可比。 虽然他依然十分淡定,可是汪直此时却不能淡定了,他已经起了爱才之心。 他这时也明白,那个教杨方武功的人,一定也是发现了他这一点,才硬要让他跟着学武的。 “你现在就只是个西苑千户所的一名小旗?”汪直觉得有如此才能的人只是当个小旗,这未免有些屈才了。 “嗯……不过,我知道我早晚也能当上总旗。”杨方还在一边吃,一边满不在乎的道。 “你就是想要当个总旗?” “当什么无所谓,能多赚点银子就行。” 他的想法倒也简单,汪直听到这,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问你了,你愿不愿意帮我做事?做我的手下?” 杨方根本没有停下吃喝,很自然的回道:“自然是愿意的,要不然刚才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不是白说了吗?” 这话让汪直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小子刚才是故意展示他的才艺的? 只听杨方继续道:“汪公公,我要是同意当你的手下,每个月能给我十两银子吗?” “你每月就要十两银子?” 其实十两银子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已经很多了,但是汪直现在根本就不在乎这点钱,在他看来这杨方可以值更多。 “自然不是,汪公公你还没有看到我的用处,我就要太多银子,你心中定然还有疑虑。等以后你看到我的用处了,自然会给我更多银子。” 他这话说的理所当然,把所有的话都说在了明处,显然对自己十分的自信。 杨方看似有些愣头愣脑的,但是其实他什么都明白,而且他自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行,那就这么定……” 没等汪直说完,杨方又道:“只不过……我只能是暂时帮你做事。” “什么意思?” “我师父当年告诉过我,我以后一定可以大展拳脚,大有一番作为。但是他让我只能跟在本事比我高强的人手下做事,可我总不能到处找人去打架吧,这件事只能随缘。 而汪公公你一看就打不过我,所以在碰到比你更合适的人之前,我都会先帮你做事的。” 汪直一听又笑了,他真的是好久都没有接触过如此简单直接的人了。 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到:“这个没问题,我同意。” “那就太好了,本来我还怕你不同意呢,这样一说我就没什么顾虑了。我就怕以后你要是给了我那么多钱,我有一天要离开你,我还会不好意思的。” “哈哈!” 这杨方什么话都说在当面,这种性格实在很和他的胃口。 “嗯……既然你现在真心跟着我,做我的手下,那咱们也该说说正事了!” 杨方点头道:“本来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你,现在既然已经跟了你,那就都告诉你好了,箭伤陈靖的人是我所在千户所的另一位小旗,名叫康大旗。” 杨方显然是早就知道汪直要问什么,汪直以为这应该是杨英事先跟他说了。 “我还没问,你就知道我要问什么?是你叔父跟你说的?” 杨方摇头道:“他没跟我说,是我猜到的!” “哦?说说你怎么猜到的?” “汪公公是御马监的人,我叔父过来见你,那肯定是与玄武千户所有关,他那个千户所的事我也知道,最近能跟我们千户所扯上关系的,便是陈靖中箭一事,所以找我来肯定是要问陈靖的事。” 杨方完全是靠自己的分析能力,分析出汪直来找他的意图,这就又是十分难得了。 “嗯,你这么一说倒也不错。那这康大旗你也认识?” “自然认识,不过他能当上小旗应该不是靠他的能力,因为他武艺平平,平时还好吃懒做,去校场操练也总是看不到他,想不到那天他竟然去了,我当时便猜到他是故意箭射陈靖的。” 汪直听到这,便也猜到这康大旗应该是跟黄逢之间有什么关联,黄逢便暗中派他去箭射陈靖。 他正思索间,只听杨方又道:“那位陈百户应该已经死了吧?” 汪直听他这么说,已经听出一点其他的意思。 “你怎么这么肯定陈靖已死?” 杨方很自然的回道:“康大旗这人为人阴损,他射中陈靖的那支箭应该是有毒的。” “有毒?”汪直就是一愣。 “嗯,康大旗他爹是来往长白山倒卖药材的,能弄到很多京城没有的药材,其中也包括毒药。” 莫非陈靖是中了某种不知名的毒药,所以才久治不愈的? 想到这,汪直又问道:“你可知他擅长用的是什么毒?”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这人向来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都偷偷的自己藏着,他会用毒的事,其实也是我猜的。” “你猜的?” “有一次他带着他们小旗的人出城去北边巡查,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其余的都死了,说是碰上了鞑靼人的骑兵,他还带回一个鞑靼人的首级。以他的本事不可能是鞑靼人对手,十有八九是靠着用毒的方法做到的。” 汪直已经知道了陈靖受伤的原因,以及他之所以伤势无法治愈的原因,看来这康大旗在毒箭上涂抹了毒药,而这种毒药是京城名医都未见过的,所以无法对症下药,这才导致陈靖的伤势久治不愈,现在已经是奄奄一息。 他现在怀疑陈靖与晴儿之间有某种关联,那么陈靖的命一定要想办法救活,否则如果他死了这条线索就断了。 想到这,他从怀中掏出了几锭银子,看向杨方道:“杨方,既然你以后诚心帮我做事,那么我现在就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杨方看了看汪直手中的银子道:“这么多银子,你果然很有钱。” 汪直笑了笑道:“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你能否帮我查出康大旗所用的毒到底是什么毒?” 杨方想了想才回道:“就这件事?” “对!” 他看了看汪直手中的银子,最后拿走了三十两。 “我可以做到,但是不用这么多,我要三十两足够了。” 第二百零三章 第二件任务 汪直本来也没打算吝啬钱,毕竟他房间里还放着上万两的银子没有用呢,本来这些钱也都是白来的。 却没想到杨方竟然只拿走了三十两银子。 他现在已经对杨方这个人的性格有些了解,他也不问,只是道:“那好你觉得够就行,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最快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 杨方连犹豫都没有犹豫道:“应该明天就可以。” “好!那明日上午,我们还在这这里见面。” “嗯,好!”杨方答应的很痛快,”那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回去办事了?” 现在陈靖的事算是告一段落,可是汪直心中还有另一件事想要问他。 “先不急,我还想知道一些有关西苑的事。” “西苑?”杨方就是一愣。 “你不是负责看守西苑的吗?在这看守多久了?” “一年了。” “你可曾发现西苑里有什么奇怪的情况?”汪直又问道。 “有啊,就在内安乐堂附近,有很多人假扮内侍杂役在那边活动,很多人都没看出来,只有我看出来了。只不过我也没跟别人说,这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汪直一听这件事他竟然也知道,便问道:“你怎么看出那些人假扮内侍的?” “他们都有武功,寻常内侍杂役什么的根本不会武功,那些人显然都是练过的,练过武功的人一举一动都跟常人不同。很容易分辨,而且……” 杨方说着,眼睛直盯着汪直。 汪直见他盯着自己,显然是看出了什么,他也不打算掩饰,因为在杨方这种高手的眼里早晚会被看穿的。 “你可以说……没事。” “汪公公你的武艺应该也不弱,我刚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只是刚刚才察觉到。好奇怪,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杨方说着还摇了摇头,对自己的眼力头一次有些不自信了。 “怎么,难道我不能练武吗?”汪直反问道。 “当然可以练,只不过你……你比那些假扮内侍的人可要厉害多了,应该说……你是我碰到过最厉害的一个人!” 杨方越看才越发现汪直似乎隐藏颇深。 而且杨方的眼神竟然逐渐便的犀利了起来,眼神之中还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汪直自然看出来了,笑道:“怎么?你想跟我比试一下?” “想。”杨方毫不掩饰。 “今日不行,等有机会的,我一定跟你比一下。”汪直回道。 “好!那我等着!” 杨方明白汪直不可能在这跟他比试,只不过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难得的对手,杨方其实心中十分期待。 紧接着他又道:“其实那些假扮内侍的人其中有一个也挺厉害的,那人还来找过我,问我是哪个千户所的。” “哦?他也看出你的身手不错,他是想招揽你?” “嗯……那人不经常来,只偶尔出现过一两次,有一次他问我想不想加入锦衣卫,我说不想。然后他让我再好好考虑考虑,说完就走了。” 杨方这么说,就等于是说出了那些守在内安乐堂的人的身份,果然就是锦衣卫。 “你为什么不去锦衣卫,那里可是很有前途的?起码比在四卫营当个小旗要好。” “我讨厌锦衣卫的人,所以我也不想去。” “讨厌锦衣卫?” “嗯,就是讨厌,没有理由。” 杨方的回答很符合他的性格。 汪直笑了笑,又问道:“那你知道他们在内安乐堂附近干什么吗?” “知道啊,里边住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他们是在暗中保护她们呢。” 想不到杨方竟然这么敏锐,连这件事他都已经察觉到了。 “女人和小孩是干嘛的你知道吗?” “估计跟宫中的大人物有关,要不然怎么可能调动锦衣卫的人。但是具体是干嘛的我也不想知道,有了这些人在一旦西苑有个风吹草动的,倒是省了我们千户所的人去解决了,而且现在西苑那边也很少出现什么事情。我们也是轻松的很。 我们百户还沾沾自喜,以为是他平时巡查的好,简直笑死人了。” 汪直此时想的是既然杨方已经知道纪氏和皇子的事,那正好可以让他帮忙。 “杨方,我现在还有第二件任务要交给你……” “你也让我去保护那女人和小孩?”杨方问道。 “不错,就是这个。只要有任何人想要对他们不利,你就出手保护她们!” 杨方却皱眉道:“看来这女人和小孩果然很重要,只是……” “是要银子吗?” “不是银子的问题,我只是在想,这件事我做不到,因为我没办法做到每天都时刻保护她们。” “当然不是让你每天看着,只是让你平时多留意就好,毕竟他们身边还有那些假冒内侍的人在看着呢,你只要也分心去照顾一下就行。如果碰到什么特别的事,便来跟我汇报。” 杨方这才展颜一笑道:“好,这个我可以办到。” “那你需要多少银子?” “不必了,汪公公不是说每月给我十两银子吗,这些钱我总不能白领,这个就是我现在每日的任务吧?” 汪直没想到杨方还记得这个,便道:“那这样吧,我给你加到每月五十两。” “嗯……无功不受禄,既然汪公公要给,那就给二十两好了,我只赚自己应得的钱。多的我也不要。” 汪直也爽快的道:“按你说的办,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好,汪公公放心。” 汪直点头,他现在急缺的就是这么一个人可以帮他分担一些事情,能在此地收杨方这么一个手下,简直比任何事都要让他开心,而且以杨方这个人的性格,是可以信赖他的。 “那眼下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 “我不会告诉我叔父的。” 汪直还没等说完,杨方就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两人相视一笑。 汪直心中感叹,杨方绝对是今天最大的收获。 详谈已毕,汪直又找来了杨英,让他带着杨方回去。 汪直也是没有想到,这一趟出来,心中的两件大事都有了一定的眉目。 那么下一步,就是今晚要与晴儿摊牌了。 要是能通过陈靖这条线,将晴儿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以后与那幕后之人的博弈,自己才能渐渐占据主动。 第二百零四章 摊牌 汪直回到昭德宫,一直思考到了深夜,后续想要对付那幕后之人,他手中能用的线索其实不多,其中一个是晴儿,另一个便是师父韩睦。 这两个人都是知道幕后之人的真正身份的人,只要想办法撬开其中一个人的嘴,便可以获得进展。 师父韩睦那边暂时还是不要想了,毕竟以自己的身份没办法对韩睦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所以目标就只能是定在晴儿身上了。 就在他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的时候,他又听到了熟悉的敲门声。 “叩、叩、叩……叩叩!” 三长两短! 是晴儿! 等的就是她,看来芸儿应该已经把消息送到了,她果然来了。 汪直从床上一跃而起,直接走到门口边,慢慢的将门打了开来。 一道纤细的人影立刻闪了进来,正是晴儿无疑。 此时汪直的房中没有点蜡烛,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外洒了进来。 汪直依稀能够看到,晴儿的脸色苍白,双眼依然有些红肿,显然她是哭过不止一次。 汪直此时知道,她对陈靖的感情根本就不像她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淡。 正好相反,他们之间的感情显然是极深的。 晴儿进屋之后,冷冷的道:“你下次不要把无关的人卷进来,我知道芸儿跟你交好,但是你以后最好不要再让她给我送信了,听懂了吗?” “……” 见汪直并不答话,晴儿又道:“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赶快说!” 汪直反手把门关好之后,回过头直截了当的问道:“晴儿姑娘,不知陈靖的伤势现在如何了?” 借着月亮洒下白色光影,汪直看到晴儿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的一僵。然后她柳眉一皱,脸色一沉道:“什么陈靖!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晴儿姑娘你这几天不是去看了陈靖吗?”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只见室内猛然间寒光一闪,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却已经停在了他的胸前。 “你敢暗中调查我?”晴儿手持匕首厉声问道。 只见她柳眉挑了挑,说话的同时又逼近了汪直一步, 汪直根本连躲都没躲,而是看着晴儿的眼睛道:“这根本不需要调查,上次你来借钱的时候,我便已经知道了你跟陈靖之间的关系了。” “什么?”晴儿一愣。 “你那天来的时候就已经哭过了,当时你哥可还没有生病呢。我当时就在想你到底是因为谁而哭,后来才联想到陈靖受了伤,当时我就在怀疑你跟陈靖之间的关系并不寻常。” “你……”晴儿握着匕首的手颤抖了一下,并没有刚才握的那么坚定了。 “晴儿姑娘,你先别急,让我再猜一下,你表面上跟我说你与陈靖毫无关系,也没有任何瓜葛。但其实你们俩早就互相倾心了吧?陈靖的真正身份……是你的师兄吧?” “……” 晴儿这次表情没有变化,她只是一言不发看着汪直。 关于陈靖是晴儿师兄这件事只是他胡乱猜测的,因为他们二人之间的这种感情如此深厚,肯定不可能是入宫之后才建立的。 那就应该是入宫之前俩人就认识,而晴儿又是会武功的,那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接触到的异性最多的可能就是师兄师弟之类的。 汪直看到她现在的这个表情,感觉自己这个猜测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 晴儿既然不说话,他就继续说道:“还有,那天你跟我借的钱,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给陈靖治病,我说的这些可有错?” 汪直说到这,晴儿竟突然挥动匕首直奔他的咽喉割去。 显然晴儿已经对他动了杀心。 在间不容发之际,汪直只是略微往后动了一下头,便躲过了这一下的攻击,然后他反手一把抓住了晴儿握着匕首的手腕。 “晴儿姑娘,你出手如此犹豫,是根本杀不了人的!” 晴儿用力的想要将手腕从汪直的手中挣脱出来,可她挣扎了两下,手腕竟然纹丝未动。 “晴儿姑娘,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再出手了。” 晴儿原本也是知道汪直会武功的,却没想到会这么厉害,她此时是真的吃惊。 她惊呼道:“你……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没想要怎样。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其实认识一位神医,如果你想要救治陈靖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当然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 晴儿听到这话,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即她却用力的摇了摇头道:“京城附近二百里内的名医我都找过了,没有人能够救他……” 看来汪直刚才的一番话已经彻底击碎了晴儿的心理防线,她这么说就是不再隐瞒,承认她与陈靖之间的关系了。 “哦?可我认识的这位神医,你却未必听说过……” 汪直说话的同时感觉到,晴儿的手腕终于不再用力挣扎了,他知道晴儿已经被他说动了,随即便放开了晴儿的手。 晴儿急忙撤回手,用另一只手揉搓了被汪直抓疼了的手腕,她抬头看着汪直,此时她眼中闪烁着却是希望的光芒,她急忙问道:“你……你真的认识这样的神医?” “怎么,你现在肯相信我了?” “我……只要能治好陈靖的伤,我愿意做一切事情!” 晴儿作为一个女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汪直没想到她对陈靖的感情竟然是如此之深。 “好,那我们现在可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了……” 汪直指了指房中的椅子,示意让晴儿坐下。 “你……”晴儿想让汪直快点说,可是她现在生怕汪直不告诉他,根本不敢催促他,想了想也只好听话的坐在了椅子上。 她再次看向汪直的时候,眼神却又变得有些惶恐。 “晴儿姑娘,你先说说陈靖现在的情况如何?他伤在何处?”汪直问道。 “在右腿内侧,弓箭的箭头早已经挖了出来,可他就是迟迟不见好转……名医已经看了十几个,药也抓了,却一点用都没有。那些大夫都觉得很是奇怪,按理说早就该好转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他撑不了多久了。你……你真的认识一位神医能治好他的病?” 第二百零五章 得到承诺 晴儿对陈靖的担忧都已经写在了她的脸上,汪直全都看在了眼里。 “当然认识,要不然我怎么敢这么跟你说。” 晴儿急忙道:“那你能不能请这位神医明天就去看一下他,我真的怕他撑不住了。” 汪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话锋一转问道:“既然陈靖病的这么厉害,你怎么突然又回宫来了?” “我……我其实是想来跟你借钱的。” 这却让汪直大感意外,他本以为晴儿这次回来,是跟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林选侍怀孕有关,可没想到她竟然是为了再次找自己借钱? 难道那个幕后之人没有听说林选侍怀孕的事?他不打算对林选侍动手吗? 这一点却是让汪直大感疑惑。 可是他又不能问晴儿,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见汪直突然不说话了,晴儿坐在那思虑了良久,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汪公公,我明白你的心思。只要……只要你能救活陈靖,你想要知道什么,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一定要先帮陈靖把伤治好!” 这正是汪直想要听到的,他就等的就是晴儿这句承诺。 “好!一言为定!” 晴儿也喜道:“那……那就多谢你了!只要你能做到,我就一定会遵守诺言的。不知你什么时候去请这位神医?” 她显然已是急不可待。 汪直想了想才回道:“这样吧,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出宫……” 晴儿却摇头道:“不行,我之前已经跟娘娘请了几日的假,现在已经不敢再跟娘娘说了。” “那你本来要跟我借钱之后,怎么把钱送出去……”汪直说到这,突然间醒悟过来。 “我懂了,宫中还有你的其他同伙?” 晴儿眼神有些飘忽,没有看向汪直,她没有否认,便基本是默认了。 “她是皇后宫中的那位宫女?” 汪直想起立春那日皇后来到昭德宫中,他无意间看到晴儿跟那个宫女握了一下手,应该就是她无疑了。 “你……你怎么知道是她?啊……”晴儿一是情急说出这句话,然后她就后悔了,这就等于承认了那宫女就是她的人。 “莫非在背后指示你的那个人就是皇后?”汪直突然逼问道。 其实这也是他对那幕后之人真实身份可能性的一种猜测罢了,毕竟皇后的确可疑,而且干掉其他妃子的孩子,对她来说也是十分有利的。 晴儿却不理会他的问话,强自镇定道:“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告诉你,除非你治好陈靖。” “你们在宫中还有其他人吗?”汪直却仍在继续逼问道。 晴儿摇头道:“你想知道的话,就治好陈靖的伤,到时候我什么都会告诉你,你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见晴儿什么都不肯说,汪直也不再多问。 “请神医的时候你要跟我一起出宫。” “我刚才不是说了,我现在根本就出不去……难道你有办法?” 晴儿话说到一半才醒悟过来,他这么说一定是有办法带他出去。 “自然是有办法,到时候我会去跟娘娘说,你顺着我的话说就行了……” “呃……行。” 晴儿知道以汪直现在能力,让她出宫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心中甚至有些期待,她好想快点见到陈靖,看着陈靖能够快点好起来。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陈靖真的死了,这宫中她也不打算在回来了,干脆就陪陈靖一起死在外边好了。 要不是看病花了太多银子,她这些天来已经将从汪直那里借走的钱全都用来买药了。 这些药材都是之前那些名医给开的,可以暂时起到续命的作用,要不是这样陈靖根本就熬不到现在。 可是这药材越是好用,花的银子也就越多,她当初找汪直接银子本来并不是要帮陈靖治病用的,有一部分是用来救急的。所以她的银子很快就花完了。 为了继续给陈靖买好药续命,她需要银子。她现在唯一能想到能拿出大量银子的就是汪直了,没办法,她只能再次回宫找汪直借钱。 汪直对晴儿的情况基本上都摸清了,他看了看晴儿又问道:“你这次回来,难道没有什么其他的事要跟我说吗?” 他想要问的自然是林选侍的事,现在后宫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那位幕后之人不可能还不知道吧? 晴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你想问的事,我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汪直盯着晴儿的眼睛看了半天才道:“好吧,今日便到此为止,至于什么时候去见神医,你在娘娘宫中等我。我安排好了便会去找你。” “能不能快一点,我怕陈靖他撑不住了……” “我知道。” 晴儿转身便欲离开,走到门口处,她又停住了。 “你真的能够治好陈靖吧?” 此时洁白的月光照在她惨白的侧脸上,她的眼神之中对汪直刚才的话充满了希望。 “能。” 晴儿默默点了点头,拉开房门,飘然离去。 晴儿走后,汪直心中则在继续思考着下一步的事。 现在能有机会撬开晴儿的嘴固然是好事。 可是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把握能治好陈靖的伤,一来杨方到底能不能找出那种毒药到底是什么还不确定,二来即便知道了毒药的种类,能不能找到解毒的药剂,又是另一回事。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不这么说,就很难换取晴儿的承诺。 所以医治好陈靖是他必须做到的事情,无论付出多大代价,这一步都是要走的。 第二天,汪直把宫中的事情料理了一下,按照昨日跟杨方的约定,出了紫禁城就直奔四海居而去。 他刚到四海居门口,便碰到里边的店小二正在往出赶人。 “快滚,快滚,没钱还想上我们这吃饭?” 只见一个穿着青色粗布衣衫男子正被赶得往出走,一边走还一边不服气的道:“我告诉你,我不是没钱吃饭,就是先赊你们一顿饭罢了……” 汪直看着此人的侧脸,感觉有些眼熟。 第二百零六章 毒性猛烈 只听那店小二不耐烦的道:“本店概不赊账,没钱你吃什么饭?” 这个青衫男子还絮絮叨叨的道:“我以前总来你这吃饭,你又不是不认识我,不就一顿饭钱吗?我还能赖账不成?” 店小二继续骂道:“有钱你就是大爷,没钱你还想吃饭啊?你可以出去要饭吃啊。” 那人往后退的同时,脚下绊了一下,在四海居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一个跟头。 正好摔在了汪直的脚前。 店小二见他摔了个跟头,也懒得再理会他,一转身回去了店中。 这青衫男子哼哼唧唧的爬了起来,嘴里还小声骂道:“他妈的,狗一样的东西,赊一顿饭钱都不行。跟那百香楼的老鸨子一样都是势利眼!” 他骂骂咧咧的转身刚要走,一眼就看到了汪直。 “是你!汪公公!” 他竟然是认识汪直的。 汪直此时也总算是看到了此人的正脸,却没想到正是沈庆! “你……” 沈庆没等汪直说完,便急忙道:“是我啊!我是晴儿的哥哥,汪公公,之前在宫中内市,咱俩见过的!” 沈庆似乎好几天都没洗脸了,脸上还挂着一些黑灰了,他急忙又用手抹了抹脸,好让汪直看的仔细一些。 汪直也没想到今日竟然无意当中碰到了沈庆。 之前听霍山说,已经将他撵走了,现在看来他还真没走,直到现在还留在京城之中。 晴儿最近一直在忙陈靖的事,她可能无暇顾及沈庆。她估计也不知道沈庆被霍山给撵走的事。 也不知道晴儿看到他这位哥哥现在落得如此地步会怎么想。 “沈兄,你怎么……在这啊?你不是应该在御用监干活吗?”汪直明知故问道。 “汪公公,别提了,小人……小人所有钱前几天都被偷儿给偷走了,现在身无分文,御用监现在也回不去了……” 沈庆说到这发觉说漏了嘴,又急忙改口道:“这不是过年了吗,御用监的活不多,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便让我先回家,等过了上元节再回去接着干活。” 汪直点了点头,装作明白了的样子。 “可是我这钱被偷了,也没有回家的路费,便打算留在京城想想办法……本来还想去找晴儿,可又进不了后宫,这才……” 沈庆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汪直又问道:“那沈兄这是好几天没吃饭了吧?” “还好,就一两天,小人还挺得住。”沈庆说话的同时,他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汪直也忍不住笑道:“这样吧,既然碰到也是有缘,我就请沈兄在这四海居吃饭吧。” 他说罢,一抬手示意让沈庆跟着他往四海居里边走。 沈庆一听眼珠子都冒光了,立刻点头道:“好!……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汪公公呢,这个……” 可他说归说,却跟着汪直往四海居里边走。 店小二见沈庆又进来了,急忙过来拦阻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出去要饭去吗?” 沈庆用手一指前边的汪直,大声道:“现在是汪公公要请我吃饭,你还敢拦我?” “啊?” 店小二看向汪直问道:“这位公公,这人在这附近骗吃骗喝好几天了,您真要请他吃饭?他可没钱还您。” “无妨,你先给他准备一桌子好菜,让他先吃着。” 店小二没想到这沈庆还有这种朋友,又问了一遍:“公公,您说真的?” “废话,还不快去!” “好,好的!” 店小二一看汪直都说话了,那也就照办了,用眼角扫了沈庆一眼,便去吩咐厨房做饭菜去了。 “沈兄,你且在这吃着,吃完了你先在这等我。我在上边还约了一个人,等下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好的,多谢汪公公,您忙您的,小人就在这等您。”沈庆反正一听有饭可吃,让他干嘛都行。 汪直迈步上了二楼,打算直奔他昨日的那个单间而去,他昨天就已经给好了银子,让店家把这个单间给他留着,他还要用,店家拿了银子自然是给他保留着了。 他跟杨方约好的还在那见面。 可他刚一上二楼,就看到杨方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他。 其实现在距离昨天约定的时间还早,没想到杨方早就到了。 杨方应该是一直在单间里等他,听到了声音才出来的,正好俩人在楼梯口碰面。 汪直见杨方来的这么早,便一指单间道:“里边叙话。” 杨方点了点头,顺便往下边沈庆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便跟着汪直走进了单间。 汪直一进单间,就发现这里边已经是杯盘狼藉,原来杨方已经点过饭菜,而且看着场面,他早已大吃过一顿了。 “汪公公,我饿了,就先点了点饭菜先吃。” 汪直倒也不在意,坐下去之后便直接问道:“杨方,昨日让你查的事?” “嗯,我查到了,康大旗用的就是他爹从辽东带回来的毒虫。据他说是产自长白山的一种蜈蚣毒。这种蜈蚣毒毒性虽然猛烈,但是毒发速度慢,中毒者没有明显的中毒症状,而且从中毒到毒发也要十日左右,毒入五脏六腑才会发病,没有任何的解毒药,神仙难治。” 杨方直接一股脑的把他查到的事都说了出来。 “这些都是你从康大旗那里问出来的?” “对。” “这么容易就问出来了?”汪直有些好奇。 “很容易啊,我在他面前把他常用的一杆大铁枪拧成了麻花,然后他就什么都说了。” 竟然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 “你不怕他过后去告发你?” “不怕,他在西苑偷看宫女洗澡的事我还没说呢。” 汪直本来正喝着一口茶,听到这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他擦了擦嘴问道:“那你直接用这件事威胁他不就行了?” “不行,我怕他不说实话,根据我的经验,人只有在吓的尿裤子的时候才会说实话。” “看来你经常这么逼别人说实话?” “以前在大同当兵的时候干过几次,每次都很成功。” “那你把他吓的尿裤子了?” “没有,他有些与众不同。” “嗯?” “他是拉在裤子里了。” “干的漂亮!” 第二百零七章 再见师父 知道了陈靖所中之毒的毒性之后,现在让汪直最担忧的事情就是杨方说的那句“神仙难治”。 算了算陈靖中毒也有十日了,这毒肯定已经深入他的五脏六腑,该如何救活陈靖,这个问题却是再次难住了他,毕竟他在晴儿面前已经夸下了海口。 汪直再次确认问道:“康大旗说没有药物可以治疗这种毒吗?” “没错。” 汪直低下头喃喃自语道:“这下可就不好办了……” 杨方突然道:“我有一个办法,但是行不行得通我不知道。” 汪直眼前一亮,抬头看向杨方问道:“你有办法解毒?” “我小时候被毒蛇咬伤过,后来我才知道那种五步蛇的蛇毒根本没得解。那年正好我师父也在,他当时给我吃了一粒丹药,吃了之后我的毒就解了,他当时告诉我这种丹药可解百毒。至于能不能解这个毒我不知道。” “丹药?你有这丹药吗?” “没有……可是我有另一样东西。” “难道是丹药配方?” “对啊,不过还有一个难点。我师傅说这配方上的药材都极为罕见,很难买的到。” 汪直听到这,总算是有了一丝希望。 “药方在哪,可否给我看看?” 杨方伸手入怀中,摸出一个牛皮袋子,他在袋子里他掏了一会,终于找出一张已经黄的有些发黑的纸来。 “是这个了。” 他想都没想,便直接把这张纸交给了汪直。 汪直接过看了一下,他不懂中药材,这里边的内容他也完全看不懂。 他想了想,这药方他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可以去请教。就是他师父韩睦。 “这药方我可以抄写下来吗?”汪直看了一眼杨方问道。 “随便,反正这东西我留着也没有用,你拿走也行。”杨方倒是显得无所谓的样子。 “不了,这毕竟是你师父留给你的,我抄写一遍就行了。” 汪直叫来了店小二,要了纸笔,照着这张纸上的内容,抄写了下来。很多地方字迹都有些模糊了,他是勉强把这内容抄完的。 抄完之后,他又将这张纸还给了杨方。 杨方随手又放进了他的牛皮小袋子里。 汪直随后又掏出了几十两银子给了杨方道:“刚才你也看到了,楼下那个人叫沈庆。你帮我把他安置在客栈里,他对我还有用处。你把他安置好后,便回去西苑吧。我现在还要去一个地方。” 杨方接过银子道:“那不需要我再帮你做什么了?” “嗯,有事我会再找你的。” “我现在的任务还是保护那对母子吗?” “对!” “是。” 杨方转身便走了。 汪直看着杨方远去,心中觉得十分侥幸,要不是偶然间收了这个杨方这么个手下,这次的事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也不知道这个杨方的师父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药方。 只不过现在他也没空去想这些了,现在涉及药方的事,肯定是要再次去找师父韩睦了。 自从上次见过一次韩睦之后,最近这段时间汪直也一直都没有再回去过。 他本想过年这段时间去韩睦的药铺看看他,可这段时间宫中尤其的忙,他根本就无法抽出时间出宫。 现在正好急需这药方帮陈靖治病,借着这个机会再回药铺去看看。 自从上次汪直在药铺露面,解决了韩睦欠的债务问题,还顺便认识了谭氏兄弟以及锦衣卫千户周霖之后,韩睦的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 那谭四后来又来过几次,对韩睦表达歉意,毕竟韩睦跟汪直之间关系特殊,汪直又是昭德宫的红人,这谭四作为万通的手下,自然是要主动巴结汪直的。 所以就算是与汪直有关的人,也不能怠慢了。 而现在仍然是过年期间,药铺里的生意也很冷淡。 “掌柜的,在吗?” 韩睦正在店里收拾药材,听到有人喊他,他急忙走了出来,却见到又是汪直,他脸上的神色便变得不太好看。 但是他嘴上仍然道:“汪公公是您来了,快里边请,这次想抓点什么药吗?” “韩老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汪直对着韩睦拱了拱手,说了两句拜年的话。 毕竟这店铺在街面上,旁边人来人往的都有人看到。 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不能让让人发现两人的关系。 “多谢汪公公!快里边请!” 说着,韩睦又把汪直让进了里屋,他回头看了看附近没有人注意他这里,便紧跟着进入了里间屋。 汪直见韩睦进来,立刻向韩睦施礼,同时小声道:“师父!” “你这小子,你怎么又回来了?上次闹了一通还不够,你知不知道,那人已经知道你上次贸然回来过了,他对你很不满。” 也不等汪直再说什么,韩睦就开始埋怨起他来了。 汪直一听忙问道:“哪个人?” 韩睦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指的自然是那幕后之人。 汪直听到韩睦提起了那人,便顺势又问道:“师父,这个人……他到底是谁啊?” 韩睦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严厉呵斥道:“混账,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 “师父,徒儿知错!” 见汪直马上就低头认错,韩睦又觉得刚才似乎对他太过严厉了,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道:“为师知道这件事很难为你,但是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这件事是为师现在唯一的希望了……唉……” 韩睦说着又是不住的摇头。 顿了顿,他又看了一眼汪直道:“你这次回来又有什么事,快点说,说完就赶快回去吧。” 汪直明白,韩睦不想说的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告诉自己的,刚才问的那句话的确是有些鲁莽了。 “师父,这不是过年了吗,我早就想回来看看你,看看店里的情况,还有那谭四有没有再来找你要债?” 韩睦听到汪直心中还惦记着他,表面没说什么,但是心里也觉得温暖,毕竟他孤身一人在此,这个年过的也是冷冷淡淡的。突然听到徒弟这么关心他,他的心中当然有所触动。 他嘴角勾了勾,总算露出一丝笑意道:“没有,看起来你在宫中混的不错,你那天走了之后,谭四就带了很多礼物来给我道歉了,然后隔三差五的就来店铺里边买药,这还不都是看在你这位汪公公的面子上。” 韩睦这么说,其实他对汪直这段时间在宫中的表现,还挺满意的。 第二百零八章 墨家口诀 听韩睦提到谭四的事,汪直回道:“其实这件事也是巧了,正好谭四还有他那几个哥哥原本都是万通的人,万通是万贵妃的二弟。这万通我之前在昭德宫曾经见过一次,算是熟悉了,所以才有了这层关系。” “想不到你这小子在宫中倒是能混的风生水起,这也算难得,原本为师还有些担心你。但是你现在最主要的事赶紧去办正事,你进宫已经十来天了,可有什么进展?” “师父,这些天来,昭德宫中的事情太多了,有的时候一整天都脱不开身,徒儿已经尽量抽时间去查了,可是目前还没有进展。” 韩睦点了点头道:“好吧,也不能太急,这件事如果那么容易办到也不用派你去了。你在宫中也要多加小心,否则你万一露出马脚,一切就都完了。一旦你的身份暴露了,想要逃出来那可就难了。 对了,你最近在宫中有没有练功啊?你跟着我这十年下的苦功,现在正是用的时候,可不能荒废了。” “弟子……” 听韩睦提到武功,汪直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一件事。 “怎么?” “师父,你忘了,在宫中我不能显露有武功的,怕被人发现啊。所以我没办法练功。” 韩睦经汪直的提醒才想起了这事,他倒是把这一节给忘了,他捋了捋胡须点头道:“你说的这倒也是……” 汪直一看这个时机刚好,便道:“师父,其实我还有个办法。咱们墨家武术,有没有什么武功秘籍之类的书,我想带回去时时拿出来看一看,这样也就不怕荒废了武艺了。” 他刚才想起朱延褆还要让他教她练武的事,虽然王真的武艺他能用的出来,但是具体怎么教人他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打算让韩睦拿一本武功秘籍出来,好从那上边找找头绪。 韩睦一听就有些不悦,呵斥道:“什么武功秘籍,咱们墨家武术,向来都是口传心授,当年你师祖就是这样教的我,我也是这么教的你。你难道就这么几天把我教你的东西都给忘了不成?” “当然不是了,我的意思是我虽然不能练,但是可以随时拿出来看一看,怕万一哪天真的忘了一招半式的,一看秘籍不就全都想起来了吗?” “嗯……你说这个嘛……”韩睦沉吟了起来,他觉得汪直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 沉吟了片刻,韩睦又道:“那这样吧,我给你写一些咱们墨家武术的口诀,你看到这些口诀,就能想起当初是如何练的,也不至于把功夫全都荒废了……” “墨家武术口诀?” 汪直搜索着脑中的的记忆,却是想不起还有口诀一事,难道是韩睦没有把这些教给王真吗? “对,就是当年我教过你的那些,这些口诀内容其实我都让你练过,只不过没有直接让你背诵口诀罢了,而是我直接演示给你看的。 其实这些口诀早晚都要传授给你的,因为你早晚也是要收徒的,咱们墨家武术的传承不能断,所以你一定要将这些口诀牢牢记住,否则你以后如何去教你的徒弟?” 韩睦一边说,一边已经找好了笔和纸,开始写了起来。 汪直一听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有了这口诀,那只要回去研究一下,再根据这些口诀编排一下,让朱延褆先练着,这样也就能糊弄一阵子了。 “那就有劳师父了。” “嗯……这些口诀原本我没打算这么早就传给你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我现在写给你,你背熟了之后,便将这口诀烧掉,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看到,听懂了吗?”韩睦说的很郑重。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汪直这句话也说得十分恭敬。 韩睦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见他笔走龙蛇在纸上飞快的写了起来。 他一边写还一边说道:“等我写完了口诀,你拿着就赶紧走吧,这次如果让那人知道你又回来我这里。他一定会很不高兴的,而且我也没法跟那人解释,以后没有事情,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汪直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没说呢,见韩睦已经开始撵他走了,此时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他从怀中取出杨方给他的那张单方道:“师父,其实徒儿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师父……” 韩睦正在写口诀,看到汪直递过来的单子,就随意的扫了一眼道:“这是什么……” “是一张单方……” 可还没等汪直说完,韩睦的眼神已经紧紧盯在了单方之上,然后他一把将单方从汪直的手中给抢了过去。 “这……这是……” 韩睦的表情竟然是十分激动。 他拿着单方的手都有些颤抖了,他看向汪直颤声问道:“这……这单方……你从哪弄来的?” 汪直见韩睦如此表现,心中也觉得疑惑,他回道:“师父,你认识这张单方?” “快说!到底是从哪弄来的?”韩睦忽然大声喝道。 “是……是一个朋友给我的。” “朋友?什么朋友?”韩睦的眼睛死死盯着汪直的眼睛。 汪直没想到这一张单方竟然引起了韩睦如此之大的反应。 他想了想,既然韩睦认识这张单方,难道他也认识杨方的那位神秘师父? “师父,你先别着急,这单方是宫中千户所的一个小旗给我的……” “小旗?一个千户所的小旗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韩睦的目光又看向了单方,他用手从单方上的每个字上边划了过去,似乎是在追忆,又似乎是在难过。 汪直在一旁看着,也不再多说什么。 过了好半天,韩睦方才平复了心情,他声音放缓问道:“这名小旗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是从哪得到的这单方?” “他叫杨方,十六岁,他说这单方是他师父给他的。师父你是不是认识写这单方的人?” 韩睦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杨方?难道不是他?” 汪直见韩睦又在愣愣的有些出神,似乎是在回忆往事,也不好打断他的思绪,便只好继续在一旁等着。 第二百零九章 希望断绝 见韩睦想事情想的出神,汪直便只好等在一旁。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韩睦才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为什么还要想这些……” 他一回手将单方交还给了汪直问道:“这单方你是要用来救人吗?” 韩睦既然知道这单方,显然他也能猜到用单方来干嘛。 汪直自然不能说实话实说,他早就把瞎话给编好了。 “师父,昭德宫中有一位宫女十分得万贵妃的喜爱,我想跟她拉近关系,以方便我以后的行动。最近她有一位亲人中了一种罕见的蜈蚣毒,据说毒素已经进入五脏六腑,我想要是帮他救活了这位亲人,她一定会对我感恩戴德的,那对我以后的行动有很大的帮助。” 韩睦自从刚才开始眼神一直都很迷茫,刚才汪直的这番话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又开始低头写起了墨家口诀。 汪直知道韩睦的脾气,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他,先让他写完,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韩睦将口诀写完了。 然后他将口诀递给了汪直,此时的他似乎已经回复了往日的状态。 “这是口诀,进宫之后背熟就烧掉它……” 顿了顿,他继续道:“至于这药方,如果你想要制作丹药的话,现在时间根本来不及,我可以将这配方改良成为汤药,只要你熬煮之后给那人服下,也可以起到丹药七八分的效果。 这药方之中的十八味药材,其中十七味我这都有,但是唯独这千年石灵芝,我这里没有。” 汪直在看到这幅单方的时候,也看到过这一味石灵芝的药材作为药引,只不过单方上没有写千年,怎么韩睦特别强调是千年石灵芝? 还没等他开口问,韩睦就已经说了出来:“这石灵芝如果是用普通的几十年或者上百年的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如果那人真的已经是毒入五脏六腑,这药喝下去只能延长那人一月寿命,只有千年石灵芝才能完全清楚他体内的余毒。 至于如何选择,就要看你了。” 汪直一听,如果只是延长一月的寿命,那根本就换不来晴儿口中的情报。但是也可以先延长陈靖的寿命,然后再去想办法去找千年石灵芝。 他正思索间,韩睦又道:“还有另外十七种药材,其中还有三种在京城之中只有我这里有,我这的数量,勉强只够熬煮两次汤药,你想要再找恐怕一时之间你也很难搜集到了。” 这也就是说,韩睦已经将他刚才的想法给否了。 “那师父,这千年石灵芝……” “你不用想了,这味药材极为稀有。别说是京城,就是翻遍整个大明两京十三省,你也未必能够找到一只。” 这一下,却是彻底断绝了汪直的想法。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你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帮他延长一月寿命已经是你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为师这次也只能帮你到这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不要在这里久留。” 韩睦自从看到那单方之后,似乎心情就变得极差。 “师父,那其余的十七种药材可否给我?” “你会配药吗?” 汪直一听这意思,韩睦还要帮他配药,急忙道:“那就有劳师父了。” “也罢,为师今日帮你配药,你明日再派人来取吧,你就不要再来了。至于那石灵芝,我也可以帮你先配一份最普通的,单独包好,如果你真的要给那人熬药的话,便把石灵芝当做药引,先给那人服下,然后再让他喝下汤药,切记不可搞错了顺序。” “师父,能否今日就把这药给我,我怕那人的伤势可能挺不了太久了。” 韩睦摇头道:“不行,配药也是需要时间的,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如果那人今天就死了,那也是他命数使然,不能强求。” “那……好吧。” 汪直也只好先告别了韩睦,离开了药铺。 看了看时间,他本来想要在今日之内解决给陈靖疗伤的事,可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困难重重,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希望。 虽然他跟晴儿并没有约定具体时间,可是即便时间再多,也根本救不活陈靖。救不活陈靖,那好不容易从晴儿那得到的承诺,就要付之东流。 再次回到昭德宫中,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而昭德宫中早就有人在门口等着他,正是芸儿。 他看到汪直出现在门口,眼前就是一亮,立刻就奔了过来。 “汪公公,你回来啦。” 汪直看了她一眼,又往宫中方向看了一眼,问道:“是晴儿让你在这等我的?” 芸儿虽然平时也会偶尔在这等他回来,但是他知道今天一定不是。 芸儿讶然道:“晴儿姐姐的确说了,公公是怎么知道的?” “她有事求我,当然着急等我回来了。” “听晴儿姐姐说,他哥哥病的很重,需要的药材到处都买不到,只有汪公公你能找到,所以她让我帮忙在这等你回来呢,我现在就去告诉晴儿姐姐……” 芸儿说着就要往宫中走,却被汪直拦下了。 “先不必去了,你先跟我来。” 说着汪直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芸儿不敢不听,心中带着疑惑,也跟他走进了房中。 进入房中,汪直坐下了之后,心中一直在思量该如何跟晴儿说,这件事就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芸儿在一旁一直等着汪直问话,可是看到他一直眉头紧锁,知道他这是有心事。 她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公,你怎么了?” “嗯……”汪直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芸儿,然后才道:“你帮我告诉晴儿,她要的东西现在还未到手,让她再等等。” 芸儿问道:“东西?是给她哥哥治病的药吗?连汪公公都弄不来的话,那这下可就糟了,晴儿姐姐的哥哥是不是没救了?” “嗯……暂时还弄不到,也许……”汪直说到这也说不下去了,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他还在犹豫要不就跟晴儿实话实说吧,用延长陈靖一个月寿命换取一些她知道的情报? 第二百一十章 内府十库 其实以晴儿表现出来对陈靖的感情来看,如果真能换取陈靖一个月的寿命,她应该也愿意用她知道的一些信息来交换。 但是这并不符合汪直原本的预期,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而且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一旦到时候陈靖死了,以晴儿对他的感情来看,她很可能不会继续呆在宫中,万一她要是给陈靖殉情的话,那她这条线就算彻底断了。 况且晴儿到底知道多少有关幕后之人的事,也要打上一个问号。 从种种迹象表明,那幕后之人未必是亲自给晴儿下令,她的上边可能还有其他的人。 如此一来,晴儿这条线如果出现问题,后快就会被那人发觉,那她提供出来的情报,也很有可能就失去了价值。 无论如何考量,这都不是一个合适的办法。 一旁的芸儿根本不知道汪直心中在矛盾些什么。她看汪直似乎是在想心事,以为他在想如何帮晴儿找药的事,便也不好打扰他。 她只好坐在了一旁,口中喃喃自语道:“真奇怪……“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汪直的注意,他问道:“你在想什么呢?什么奇怪?” 芸儿见他问到自己,便道:“其实芸儿一直都想不明白,晴儿姐姐为什么不去求娘娘呢?也许娘娘那有救她哥哥的药呢?她只要跟娘娘说一声,万一娘娘真的有,说不定就会赐给她呢,晴儿姐姐怎么说也是娘娘最喜爱的宫女了,娘娘不会不帮她的,汪公公你说是吗?” 汪直听到芸儿这么说,却也是一愣。 芸儿的这句话,倒是突然间让汪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对啊,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韩睦也许说的没错,即便是翻遍大明两京十三省也未必能够找到一份千年石灵芝了,可是他却忘记了一个最重要的地方。 以韩睦的认知,如果说别的地方没有千年石灵芝的话的确没错。 可这里可是皇宫啊,这皇宫之中可说是应有尽有。说不定就有以前进贡上来的贡品,其中就有这千年石灵芝也说不定。 芸儿刚才说万贵妃可能有,但是汪直之前得到过珍宝阁的账本,他也都仔细的看过。他现在可以确定一点就是珍宝阁里是没有药材之类的藏品,找万贵妃是没有用。 现在他能想到的宫中存放各类贡品宝物的地方,就是内承运库以及内府十库。 这内府十库,分别为甲、乙、丙、丁、戊字库以及承运库、广运库、广惠库、广积库、脏罚库。 王敏跟他说过,之所以内府十库用到戊字库后边不继续用天干来命名,是因为己与已发音相似,而已则是停止之意,寓意不好,所以便改用其他的名字。 由于内府十库也是由御马监负责管理,王敏也曾经详细给汪直介绍过这十库之中的职掌之物。 “甲字库,职掌银朱、乌梅、靛花、黄丹、绿矾、紫草、黑铅、光粉、槐花、五卮子、阔白三梭布、苎布、绵布、红花、水银、硼砂、藤黄、蜜陀僧、白芨、栀子之类,皆浙江等处岁供之,以备御用监奏取。 乙字库,职掌奏本纸,票榜纸、中夹等纸,各省解到胖袄以备各项奏领。 丙字库。每岁浙江办纳丝棉、合六丝串、五丝荒丝,以备各项奏讨。而山东、河南、顺天等处,岁供棉花绒,则内官之冬衣、军士之布衣,皆取于此。 丁字库,每岁浙江等处,办纳生漆、桐油、纸、黄熟铜、白麻、檾麻、黄蜡、牛筋、牛皮、鹿皮、铁线、鱼胶、白藤、建铁等件,以备御用监、内官监奏准领取。 戊字库,职掌河南等处解到盔甲、弓、矢、刀、废铁,以备奏给。 承运库职掌浙江、四川、湖广等省黄白生绢,以备奏讨钦赏夷人,并内官冬衣、乐舞生净衣等项用。 广运库,职掌黄红等色平罗熟绢、各色杭纱,及绵布,以备奏讨。 广惠库,职掌彩织帕、梳栊抿刷、钱贯钞锭之类,以备取用。 广积库,职掌净盆焰硝、硫黄,听盔甲厂等处成造火药。凡京营春秋操演,皆取给于此。 赃罚库,职掌没官衣物等件,或作价抵俸给官。” 这十库,各有掌库一员,贴库数员,佥书数十员不等。 这其中药材一般也会存放于甲字库之中。 汪直记得王敏曾经介绍过,这甲字库的掌库,也是御马监中一位少监,名叫郑铭。 现在只要找到他打听一下,便可以打听出在甲字库中到底有没有千年石灵芝。 汪直想到这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抬头看向芸儿道:“多谢你了,芸儿,刚才的话你先别跟晴儿说,先等我回来。” “啊?是!”芸儿一愣之下,再看去,汪直已经离开了房间。 现在的时间对汪直来说特别宝贵,因为陈靖不知道能挺到什么时候,万一他挺不住死了,那所有的努力就都前功尽弃了,必须要尽快找到千年石灵芝。 出了昭德宫之后,汪直便直奔御马监而去。 他现在要找的人,当然就是甲字库的掌库郑铭。 郑铭这个人,王敏跟他介绍过,目前也是少监之职,据说他的祖上原本不姓郑。但是他的爷爷后来改姓的郑。 因为他爷爷是三宝太监郑和的义子,曾经好几次跟当年的郑和下过西洋,也是当年下西洋队伍当中的一员。 三宝太监的大名在宫中自然也是很多人敬仰,所以郑铭现在能做到少监之职也算是借了他爷爷的光。 汪直来的路上一直思考着该如何跟这个郑铭套出甲字库里到底有没有千年石灵芝一事。 如果直接问的话,对方未必会告诉他,毕竟俩人之前也没有过什么交情。 必须要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询问才行。 况且这内府十库里东西,没有皇帝的旨意,也是不能轻易取出来的,就算是去到那问了出来,可是要如何得到却又是一个新的问题。 如果是寻常的药材,跟郑铭说一下,多少他也会给自己一个面子,就算是偷偷取出来应该问题也不大,但是如此贵重的药材,恐怕是绝对不可能随意拿出来的。 汪直想到这里,随即便改变了他的路线,改道直奔钟秀宫而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新的希望 嘉祥长公主朱延褆,此时正在钟秀宫中闲的有些发慌。 她此时再次穿好了那一套紫色的太监官府,很明显,她这是打算出宫。 她看了看,雨竹和冬梅两个丫头此时都没在她的身边,正是溜出去的好时机。 可没想到她刚走到宫门口,便听到背后有人说话:“长公主,您这是要出去呀,奴婢跟您一起。” 朱延褆一回头,发现一个少女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正是她的随身宫女雨竹。 “雨竹,那个……本宫就是出去转已转,你就别跟着我了。” 说罢她就想往出跑。 哪知道雨竹的速度更快,一下就拦在了她的身前,她看着这位长公主势力道:“长公主,你难道忘了,陛下命我跟冬梅俩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奴婢怎么敢违背圣旨呢。长公主要去哪,奴婢一定要陪着您的。” 朱延褆一听就不乐意了,她抬起纤手一指雨竹,同时她的表情变了几变,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出宫当然是不希望雨竹跟着了,因为她一来是想看看自己新认的师父汪直到底在干吗,怎么还不来教她练武。二来她又想出去找那些宫里不认识她的人打架。 好几天没有打架了,她有些手痒了。 她怕的自然不是雨竹,而是怕雨竹去跟她皇兄告状,到时候朱见深知道了又该责罚她不准出宫了。 她指着雨竹半天,最后她却只能用央求的口吻道:“雨竹……我的好雨竹,你就当我今天没出去过,我最多一个时辰就回来,皇兄问起你就说不知道就行了。你就别跟着我了。” 雨竹则是再次给朱延褆施礼道:“长公主殿下,您就饶了奴婢吧,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奴婢可吃罪不起。” 朱延褆依然央求道:“哎呀,就一次嘛,你就让我出去吧。” 雨竹则是依然的不为所动道:“长公主,你每次都说就一次,可是每次完了之后还有下次。奴婢不敢违背陛下的旨意,请长公主谅解。” 朱延褆见说软话不行,态度就是一变怒道:“雨竹!你到底是谁的贴身宫女,你是听皇兄的还是听我的?” “奴婢都得听。” “那就别跟着我。” 朱延褆说着又要往外走,可是雨竹依然跟在她的身后。 正在这时,朱延褆的另一个贴身宫女冬梅从外边走了进来,她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掩嘴轻笑了一下道:“长公主,你这是又要出宫去啊?” 朱延褆一看连她也来了,知道这次想出宫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冬梅,你也要来捣乱是不是?” “长公主,你冤枉奴婢了,奴婢是来告诉你一件好事的,你听了肯定就不想再出宫去了。” 朱延褆不信道:“你能有什么好事,要么不让我出宫,要么就是跟着我出宫,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长公主,奴婢不敢欺瞒您,是宫外有人来找您。” 朱延褆一愣道:“找我?谁找我?” 平时她这钟秀宫其实很少有人会来找她,想不到今天竟然来人了,她也没想到到底会是谁。 “自然是长公主您最想见的那个人啦……”冬梅神秘一笑道。 “啊?莫非是……”朱延褆现在最想见的当然就只有一个人了。 “就是他啊,汪公公问您有没有时间,今天他来教您画画呢……”冬梅回道。 “师……”这一声师父朱延褆差点叫出来,旁边雨竹和冬梅还在,她急忙收住了声,改成了:“师……是吗?我其实也不是很想见他……” 冬梅立刻接口道:“奴婢知道了,那奴婢这就让他回去,改日再来……” 朱延褆急忙道:“慢着,既……既然他来都来了,那就让他进来吧。本宫现在正好闲着无事,你们两个又不让我厨工,我就跟他学一会也行。” 冬梅轻笑了一声道:“那奴婢就去唤汪公公进来了……” “去吧。那你直接把他带到后院去。” “是!” 冬梅转头偷笑着离开了。 雨竹在一旁也笑道:“长公主,奴婢去给您在后院准备画材……” “好。去吧” 两个贴身宫女都走了,朱延褆终于不用再掩饰了,她的脸上露出的开心的笑容。 这次终于可以跟这种高手学武了。 汪直之所以来找朱延褆也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她毕竟是长公主的身份,只要能说动朱延褆让她去帮着自己到甲字库郑铭问一下,那一定是容易的多了。 所以他才来到了钟秀宫。 他来钟秀宫,只能是打着教长公主画画的旗号来。 在门口等了一会,冬梅走了出来到:“汪公公,跟我进来吧,长公主同意了,让你进去教她画画。” “是,那就有劳冬梅姑娘了。” 汪直跟着冬梅直接来到了上次跟朱延褆拜师的地方。 此时的朱延褆也没换衣服,竟然穿的是汪直第一次见她时候的那件太监官府。 汪直看到这样打扮的朱延褆也是微微一愣。 朱延褆根本没在意自己穿的什么,看到汪直真的来了脸上再次露出喜色,然后她有冲着冬梅和雨竹道:“行了,现在汪直要教我学画画,我喜欢静静的学画,你们不必在这伺候了,都给我出去吧。” “长公主,这……”雨竹犹豫了一下 上次让他们出去之后,也不知道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了长公主的惨叫,她们心中极为担心。 而且细心的雨竹还看到长公主的身上有淤青的地方,她心中对二人究竟在干什么有了一丝怀疑。 听到朱延褆又让她们出去,雨竹有些不情愿。 朱延褆也是看出来了,她立刻就不悦道:“怎么?我出宫你们不让,在后院你们还要看着我?都给我出去。” 这次雨竹也没办法再拒绝了,毕竟朱见深只是让她们看着别让朱延褆出宫去捣乱。 但是在这钟秀宫中,她们作为宫女还是要听长公主的话。 雨竹犹豫了一下,也只好应道:“是,长公主!” 随后,雨竹和冬梅才离开了后院。 朱延褆看着他们走出去了,立刻冲到汪直进钱兴奋的道:“师父,你终于来了!” 汪直看着朱延褆天真烂漫的表情,心中却在想着如何利用她来找出那千年石灵芝。 第二百一十二章 药浴 见朱延褆兴冲冲的来到自己面前,汪直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你这么着急学功夫?” 朱延褆立刻点头道:“那是当然啦,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才让你名正言顺的当了我的画画老师,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汪直却表现的有些为难的道:“可是我觉得不妥,要不然我还是先教教你画画吧,万一哪天陛下问起来,你什么都不会,那我这个老师岂不是有罪?” 朱延褆之前倒是没有想过这件事,她眨着大眼睛想了想才道:“我又不喜欢学什么画画,到时候你就说是我学的不认真就好了,我也会跟皇兄求情的,让他不要责罚你。” 汪直却是摇头道:“这个不行,这样陛下早晚是会发现的,到时候他就不让我教你画画的,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你要是觉得这样也没事,那我其实也无所谓……” 朱延褆一听急忙道:“别,不行,当然不行了,我……” 她这下有些着急了,站在原地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汪直来都时候都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利用这位长公主,现在一看时机差不多了,他犹豫着道:“长公主,其实呢,我来之前倒是也想好了一个方法……” “师父,你又忘了,现在只有咱俩,叫我褆儿就行了,不要叫长公主……”紧接着她又问道:“师父,你快说,是什么办法?” “褆儿,咱们可以双线并行,每次我来钟秀宫两个时辰,其中一个时辰教你练画,另外一个时辰,咱们才开始练武……” 朱延褆一听就不乐意了:“这不行,要练一个时辰的画,那我烦也烦死了,最好……”她想说不要练画,可是想了想朱见深要是查闻起来终究还是不行。 “能减少半个时辰,这样好不好?”朱延褆还是妥协了。 “这个……”汪直沉吟了一下。 “求你了师父,人家就想多练武功,不想学什么画画……”朱延褆继续央求道。 汪直本来是想着自己那墨家口诀还没怎么背,要是每次练一个时辰怕没东西教他,不过按照他来之前想的办法,暂时糊弄一阵子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他点头道:“好吧,就依你。” 朱延褆一听立刻原地跳了两圈欢呼道:“徒儿多谢师父!那咱们这就开始吧?” 汪直斜睨了他一眼道:“开始什么?” “开始教我练武啊?” “呵呵,练什么武,你还早着呢。既然咱们订好了时间,这练功的第一步,你要先打好基础,首先就是要让你的身体强壮起来,这一步是练功的基础,是锻体的过程,我暂且称之为……筑基。” “筑什么?”朱延褆显然没有听懂。 “就是先把你的身体调理到最佳的状态,才能够接受我的下一步的训练。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叫做一力降十会,即便是武功比你强的人,你只要身体足够强壮,力气足够大,打他一拳比他打你十拳还要重,那最终赢的人就是你。” 朱延褆听着这套理论,愣了愣,因为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过这些东西。听着似乎……还挺有道理的。 “可是……可我只是一个女子啊,怎么能跟男子比力气大呀?” 汪直此时又装作一副高人模样,背着手原地踱了两步,然后才道:“为师自然知道你是女子,所以为师自有让你强壮起来的办法……” 朱延褆听到这些对汪直的敬仰又加深了一步,她原来只是以为汪直武功厉害,没想到竟然还懂得如何调理人的身体,使人变得更强壮,简直太厉害了。 “那师父,需要如何调理,快告诉我呀!”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汪直故作高深的撇了撇嘴,然后才到道:“这个嘛,其实就是两个字……药浴!” 朱延褆当然不懂了,她忙问道:“药浴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所谓药浴,就是把强筋壮骨的药材放到浴桶之中,然后你就泡在药水之中,再辅助以我教你的口诀,这样假以时日,便可以让你的身体更强壮,一拳打出,虎虎生风,有千斤之力,如何?” 汪直扯来扯去终于扯到了药的上边,这是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 但其实他刚才的话也并非是完全现编的,因为在他的记忆当中,韩睦在王真小的时候,的确给他使用过这种药浴,目的也的确是给他增强体魄的。 根据王真的记忆,这些药浴也的确是很有效果的,起码他要比一般人抗揍一些,至于能不能增强体质,倒是不清楚了,这个应该只有韩睦才知道。 只不过他直到此时才想起此事已经晚了,他根本不知道这药浴之中要放哪些药材,现在只能先用此事糊弄朱延褆,过后再找韩睦问一下就行了。 至于药浴的是否有他吹的那些功效,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船到桥头自然直。 朱延褆听到这,却已经完全相信他的话。 只是…… 朱延褆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可是这恐怕不行吧……” 汪直奇道:“你竟然怀疑为师?你觉得这个方法行不通?” 朱延褆脸红道:“不是办法行不通,而是……我总不能当着你的面……” 朱延褆想到虽然对方是自己的师父,又是一个宦官,可是当着他的面洗澡,这恐怕不行吧,再说雨竹和冬梅两个丫头也会知道的,肯定行不通。 汪直听到这差点没笑出来。 “你想什么呢?为师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当着我的面药浴了,自然是让你私下里进行的。” 朱延褆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想多了,整张脸瞬间羞红的好像红布一般。 “是……是徒儿误会了……” “嗯……”汪直点了点头。 朱延褆站在原地平复了好一会,才又问道:“师父,那这药浴都要使用哪些药材,我让雨竹去给我取来。” 终于说到重点了。 “这个药材……”汪直顺嘴胡乱说了几种药材的名字,都是平时比较常见的中药材。 当然朱延褆是不懂这些的,她都一一的记在了心里。 第二百一十三章 重要信息 汪直把一些无关紧要的药材都说给了朱延褆听,一直说到最后,他顿了顿才道:“这其中还有一味非常罕见的中药材,如果有了它,这药浴的效果便可以提升数倍,如果你能弄到固然好,如果没有的话,那就算了。” 朱延褆立刻道:“师父,你说,徒儿一定会想办法搞到手的,这里可是皇宫啊,什么药材都有的,你就放心吧。” 汪直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这种药材名叫千年石灵芝。你记住!一定是要千年以上的才行,如果达不到千年是没有效果的。” “千年石灵芝……”朱延褆默默的念了几遍记在了心里。 “师父,就这些了?” “就这些,最后这一味千年石灵芝,非常重要,你一定要牢记。当然没有也并不是不行了,只不过成效比较慢。” 汪直说的虽然轻松,可是心中却是希望朱延褆不要忘记这千年石灵芝,反复的在她耳边重复着。 朱延褆也当然不负他的期望,将这千年石灵芝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她为了跟汪直学武功,变成一位武功高手,已经完全到了痴迷的程度了。 汪直现在也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朱延褆的身上。 他想了想又嘱咐道:“对了,这件事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因为我教你武功的事是咱们之间的秘密……” “徒儿知道!” “好,那现在开始,我就要教你画画了……” “啊?”朱延褆一听表情瞬间又变的失望起来。 汪直早就料到她会这样了。 “啊什么啊,你现在药浴还没有泡,基础没有打牢,我根本没办法教你练功,等你有了一定的身体基础之后,我自然会教你武功的,你不要太心急。” 朱延褆一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叹了一口气,便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汪直开始学画了。 这后院之中的画材,雨竹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 教画画,这个对汪直来说,却是信手拈来,随便怎么教她都没有问题。 他按照小的时候跟他爷爷学国画启蒙时候的流程,来教授朱延褆的,也算是一板一眼没有任何的问题。 朱延褆一开始完全没有心思学,可是在汪直讲了一会之后,她倒是也听进去了。 按照汪直讲的这些绘画知识,朱延褆也只是随意的在纸上乱画着一些东西。 汪直看了看,觉得朱延褆似乎有些绘画天赋,他夸奖道:“我觉得你在绘画一道上比在学武功上要有潜力。” 朱延褆对这种夸奖,毫无兴趣,随意的嗯了一声,继续赌气似的在纸上乱画。 汪直见状,知道她到底是无心画画,反正他也无心教。 看了看时间,也该回去了。 “今天就暂且到这吧,我先回去了,等你凑齐了药材,就派人去找我吧。到时候我告诉你如何调配药剂。” 学不了武功,朱延褆也没有兴趣继续留着汪直在这,听他要走,便也答应道:“是,师父,褆儿先去准备药材。” 随后她叫来了雨竹,送汪直出宫。 汪直这一番来钟秀宫,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是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朱延褆可以搞到他想要的药材了。 至于如何回复晴儿,他也已经想好了。 好在韩睦那里的药可以配置出两次之用,那么第一次便使用普通的石灵芝先吊住陈靖一个月的寿命。 然后如果朱延褆能够将千年石灵芝弄到手,那么再配置第二次药,帮陈靖彻底祛毒。 如果朱延褆搞不来药……这个他暂时还没想。 虽然整个过程比较麻烦,但是他的最终目的是要把晴儿争取过来。 所谓万事开头难,向那幕后之人发起反攻,这第一步只要能踏出去,未来的路也许才能更加好走。 回到昭德宫后,汪直找来了晴儿,把他预先想好的说辞跟晴儿说了一遍。 晴儿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办法,既然汪直说能帮着陈靖先吊住一个月的性命,虽然达不到彻底祛毒,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汪直也告诉她,他会再想办法找千年石灵芝的。 “汪公公,那千年石灵芝的事,我也会去想办法的。为了表达诚意,我现在可以跟你透露一个重要的信息……” 晴儿说到这,顿了顿。 汪直也知道晴儿这个时候也应该有所表示了。他并不插话,等着晴儿的这个重要信息。 “其实……在这昭德宫中,并非只有我一人,准确的说,是还有一个人,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些。” 这个消息可以说让汪直十分震撼。 想不到竟然在昭德宫中,还有一个人与晴儿是同伙? 这个人到底会是谁? “你说的人就在昭德宫中?”汪直又问了一遍。 “不错,但是到底是谁,我还不能跟你说,这也是看在你能帮陈靖延长一个月寿命的情况下才告诉你的。”晴儿的态度很坚决。 “好吧,我明白了,等我救活了陈靖,你就会把你知道的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吧?到时候你不会食言吧?” “正是,我决不食言!我可以以我和陈靖二人的性命起誓,我沈晴如若食言,让我二人双双死于乱刃之下!” “好!” 其实汪直倒也并不怕晴儿过后反悔,首先陈靖到时候大病初愈,需要调养,他们根本跑不了。 其次晴儿的武功汪直心中有数,她并不是自己的对手,想要降服她也并不难。 但是以她的性格如果不是心甘情愿的告诉她,就算是杀了她,她也不会说的。 转过天,汪直暗中找来了杨方,派他去韩睦那里取他配好的药,然后他又嘱咐杨方去把药送到陈靖那里去。 杨方现在算是汪直收的小弟,也是他现在比较放心派出去帮他做事的人。 其实跟杨方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汪直却很信任他,可能跟杨方直率的性格有关,他莫名的就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 现在只要韩睦那边将药配置好,让陈靖服下,然后在一个月之内,找到千年石灵芝,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了,一切都要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再见万通 汪直现在心中唯一无法确定的是朱延褆那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进展,但是这件事根本就是急不来,如果刻意的去催朱延褆,说不定会让她心生怀疑。 这位长公主看起来表面上看起来天真烂漫,可她也并不是傻子。 如果朱延褆并不能搞到千年石灵芝的话,其实汪直还留了一手。 就是沈庆! 那日汪直无意之中碰到了沈庆,他当时命杨方把沈庆安排在了客栈之中。 沈庆作为晴儿的哥哥,现在正好无处可去了,汪直觉得留下他应该还是会有用处的,而且晴儿现在也应该是无暇顾忌这个哥哥。 他不打算让沈庆一直在四海居住下去,他打算重新给沈庆找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他也早就已经想好了,那日他将五彩杯还给万贵妃的时候,万贵妃当时还赏赐给他一套宅子,并让他去跟万通说。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忙,便把这件事给暂时搁下了。 既然已经打算好先把沈庆留在身边,把他安置在那宅子当中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所以,他今日离开紫禁城之后,便是直奔万通的府邸而来。 那日在万通开的四海牙行里,跟谭氏兄弟聊过,他也知道万通的府邸在哪,今日既然是找万通要万贵妃赐的那所宅院来的,当然是直接来找万通。 这万通在京城基本上没有人不认识他的,他也是万氏三兄弟里最活跃的一个。 京城之中有万通好几处买卖,他打着万贵妃的旗号,做买卖自然是无往不利,基本没有人敢跟他作对。 从万通的这所宅子,也能看出他此时的权势来。 他这万府的宅院大小,其实已经堪比朝中大员所住的宅院了,按照大明的律法,这是绝对不行的,因为他只是一介平民而已。 但是大多数时候这律法,似乎针对的也只是大多数的平民,像他这种外戚,可没有人吃饱了撑的会去管他。 汪直来到万府大门口时候,见门口有守门的人,便直接走上前去问道:“有劳,请帮我通传一声,我想见万二爷。” 那门口的看门的门人上下打量了汪直两眼,看出他穿的是宦官的服饰,知道他一定是宫中的人。 这人也算十分有眼力见,一想既然是宫里的宦官,很有可能会与万贵妃有关。 便十分客气的问道:“这位公公,您要见我们二爷?不知您是?” “请转告二爷,就说昭德宫汪直求见!” 那人一听只是愣了片刻,表情立刻变的更加恭敬,还向汪直行了个大礼道:“原来您就是汪公公,小的失礼了,汪公公您请进!” “不用先跟你们二爷回禀一声吗?” 那人急忙摇头道:“汪公公说那里话了,二爷特别跟小的们吩咐过,如果是娘娘宫中的汪公公到来,不用通传他,立刻引着去客厅,好生伺候。没想到您今天真来了……” 听这个意思,万通应该知道汪直可能会来找他,所以已经事先吩咐了守门的人。 自从那次在宫中见过万通之后,当时两人也算相谈甚欢,甚至还以兄弟想称,汪直也明白,这也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但是万通毕竟是万贵妃的二弟,自己还是要尽量跟他搞好关系。 那下人引着汪直进入了万府,然后又一路带着他来到了一间很大的会客厅中。 “汪公公,您在这稍坐,小的这就去禀告二爷一声。来人,给汪公公上茶点!” 那人说着,吩咐婢女给汪直上茶点,自己便退了出去,去请万通。 汪直打量了一眼这会客厅,倒是布置的十分淡雅,他听说万通根本是大字不认识几个,看这个情况,这会客厅倒是也算附庸风雅,他也用了不少的心思去布置。 人一旦有了钱,就会去追求那些原本他不具备的东西。 就像万通,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汪直进入万府一路走来,感觉这万通极力的想把自己家打造的极具文化底蕴,就好像他是一个读书人一般。 那下人走了没多久,汪直便听到外边传来了脚步声。 同时还听到外边有人说话。 “真的是汪老弟来了?你不早点告诉我!” 汪直知道一定是万通到了,他站起身,向门口的方向望去。 片刻之后,万通出现在了门口处。 “汪老弟,好久不见啊,哈哈!” 万通此时的表情就好像多年老友重逢一般,上来就张开手臂抱了抱汪直的胳膊。显得极为亲切。 “二哥,真的是好久不见。” “哎呀,你说你这么久也不来看看二哥,二哥还真挺想你的,来,别客气,快坐。” 万通一指旁边的座位,让汪直落座。 他自己则坐在了主位上。 “二哥,其实我早就想来看你,无奈宫中事物繁忙,一直都没有抽出时间来。” “说这个话不就外了么,二哥当然明白,你要在宫中照顾我大姐,能抽出时间过来我这里,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二人其实并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熟络,但是这一阵寒暄却好像二人已经认识多年一般。 寒暄了几句之后,万通笑道:“汪老弟,我可得恭喜你呀,不但破获了陈海被杀一案,还升为了少监,真是可喜可贺呀!” “二哥过奖了,这一切都是仰仗陛下,我只不过就是跑跑腿罢了。” “你太客气了,我听说连尚铭都没能破获此案呢。只不过……”万通说到这语气一转道:“二哥也要劝你一句,这尚铭这人你最好少惹为妙。” “二哥也了解他?” “多少打过一些交道,这人也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主,你以后一定要多小心他。” “二哥的话,小弟谨记!” “不必这么客气,对了,你既然来了,我还想起一事。我听说我大姐把北街那边的那处宅院赐给你了?要说大姐真的是对人太好了。那宅子当初我花了一万两银子买来了的,里边请了最好的工匠里里外外修整了一番,颇费了我一番功夫呢。” 万通话题一转,主动提到了宅子的事。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外戚之争 万通说这话,其实他心中有些舍不得将这宅子送给汪直的。 他原本的本意是想着,这宅子名义上献给了万贵妃,可实际上万贵妃又不会轻易出宫,那里还不就是他的宅子。 现在万贵妃却将宅子赐给了汪直,他当然心中觉得有些不舒服。 毕竟这宅子前前后后花了他一万多两银子呢,当然要说出来让汪直知道一下。 汪直也听出来万通的意思。 “二哥,其实我也不敢受这么重的礼,可贵妃娘娘一定要把这宅子赐给我,实在是不敢不从,你也知道娘娘的脾气,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只能是多谢娘娘对我们这些奴婢的厚爱了。 不如……二哥你再劝劝贵妃娘娘,让她收回成命吧,或者让娘娘直接赐给二哥也好,我实在是愧不敢当。” 万通知道他这是客气,万贵妃的命令都已经下了,这房子终究还是要交给汪直的。 给他也就给他了,他本来的确是想结交汪直,只是没想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去结交他。 现在既然万贵妃已经说了,便也就顺势就坡下驴,借花献佛,落一个人情也好。 “汪公公说的哪里话,这房子我大姐既然已经赐给了你,岂有退回去的道里。不行,这房子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万通说到这,顿了顿又道:“不如这样,我这就领你去看那房子好了……” 说这话,他就站起了身,意思就是带汪直去看房子。 “二哥,也不用这么急吧?” “不,你不知道我这个人是个急性子,再说你难得出来一次,下次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跟我走!来人,备轿,去北街!” 万通说话的同时,已经叫人去备轿子了。 汪直假意推脱了两句,便也不再继续推脱,毕竟他来就是为了这房子来的。 他与万通坐上了轿子,直奔北街的这所大宅院而去。 没想到这所宅院距离万府似乎是不怎么远,大概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 他从轿子下来,抬眼看了看,果然眼前就是一扇黑漆漆的大门紧紧关闭着,从大门的旁边院墙范围看过去,这宅子怎么也得是一个十几进的大宅子。 想不到万贵妃出手竟然如此阔绰,直接送了自己这么好的一座宅院。 “汪公公,怎么样,这宅子还不错吧?” 万通看到汪直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已经被这宅子给震撼到了。 可就在这时,突然从西边的方向传来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大爷,进来玩啊,咱们这里边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包您满意!” “这位大爷,快来呀……嘻嘻……” “哎呀,肖公子,你可是有日子没过来了。难道都不想人家了吗?嗯?” 汪直顺着这个声音望过去,发现在这所宅院的西侧不远处,紧挨着的似乎是一处青楼。 而且这家青楼似乎有三四层楼之高,显然是还是一家挺大的青楼。 万贵妃赐的这所宅院占据了这条街的西半部分,而东半部分基本就被这所青楼所占据了。 万通也听到了声音,他冷眼向青楼的方向看了一下,然后他又重重的啐了一口…… he……tui…… 显然他这个举动有些奇怪。 “汪公公,这里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这妓院有些吵闹,倒是也不妨事,里边大的很,他们的声音应该也不会吵到你的。走,咱们进去看看。” 万通说着,拉着汪直往里边走。 此时已经有跟着过来的下人,帮着把大门给打开了。 汪直跟着万通走进去一看,果然万通说的没错,这所宅院,似乎比刚才万通的宅院还要好上不少。 而且亭台楼阁,水榭庭院一个不少,前世他也参观过不少类似园林景观,但是却远没有眼前这里布置的别致典雅。 他一眼就看中了这里。 想着前世要是能在京城的这个地段,拥有这个面积的一套大宅子,那得多少钱?连想都不要想。 “怎么样,还满意吧?回头我再给你送点婢女和下人过来,也就差不多了。” “不,不用了,多谢二哥,但是我比较喜欢安静,婢女下人什么的就不用了。”汪直可不想让万通的人在这,到时候自己干什么都不方便。 万通倒也不勉强。 “没事,你随意,想要人就跟二哥说,二哥随时给你派人。” “多谢二哥!” 万通领着汪直在这宅院当中转了一圈之后,两人才来到了客厅之中。 他又给汪直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 “汪老弟,这是这套房子的房契,你收着,从今天开始这房子就是你的了。” 汪直也不再客气,伸手接了过去,大概的看了一眼,的确是房子房契,这万通也肯定不可能骗他。 只不过,他对刚才哪家青楼还是有些好奇。 “二哥,隔壁那家青楼……” 万通似乎知道他肯定会问起青楼的事,他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道:“贤弟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我会放任一家青楼开在这里?” “是啊,这房子当初二哥不是要献给娘娘的吗,要是娘娘来这里看到旁边有一家青楼,她肯定不会高兴的。” 万通点了点头,然后又无奈的道:“没办法,暂时我还惹不起他们……” 汪直一听这话,就更加意外了,这京城之中还有万通惹不起的人? 只听万通叹了口气继续道:“这家妓院,其实是周彧开的……” 周彧! 汪直知道这个人。 因为他是周太后的弟弟。 也是现在京城之中最有权力的外戚之一。 而周太后与万贵妃不合的事,宫中也是人尽皆知。 这周彧明知道这个地方是万通买下来的,却又在旁边开了一家青楼,这不是明摆着的恶心人吗? “二哥,他是故意……” 万通点了点头道:“其实就算是大姐没有把这个宅子送给你,我也已经想把这里卖掉了,不想让大姐看到这里生气。那周彧是周太后的二弟,虽说都是外戚,但是周彧的大哥周寿,如今可是庆云伯……” 第二百一十六章 百香楼 汪直听到万通的这些介绍,自然已经懂了。 周太后是朱见深的生母,虽然朱见深宠爱万贵妃。但是作为一个孝子,即便是朱见深也不敢不听周太后的话。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虽然万通和周彧、周寿兄弟同为外戚,却已经输了一筹。 而另一方面,那周寿还是庆云伯,他可是有爵位的外戚,而万通直到此时也依然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而已。 即便是万贵妃的父亲万贵,也不过是挂名的锦衣卫指挥使,跟庆云伯还是比不了的。 虽然同样都是外戚,同样都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周寿有爵位在身,绝对是万通比不了的。 这家青楼名义上虽然是周彧开的,可是背后的靠山,无疑就是周寿,还有周太后。 “二哥的意思是这家青楼跟庆云伯也有关联了?” 万通哼了一声道:“那是自然。他是周彧的哥哥,有关联那是肯定的。哼,而且周彧这小子一直都在京城之中到处跟我作对。” 看这意思,似乎万通与周彧之间的过节已经由来已久了。 只听万通继续说道:“隔壁的青楼的那幢房子本来我也已经看好了,打算一起买下来。当时我是先买的这所宅子,然后等我再去隔壁的时候,却没想到我买下这宅子的事被周彧给知道了,他竟然就提前花了高价将隔壁房子给买了下来,然后便开了这家青楼。这不是明摆着跟我对着干吗?” “哦……”汪直听了万通的话,并不做评论。 这些外戚之间的争斗,其实最平常不过,都是仗着自家在宫中的势力,到处做生意赚钱而已,即便是没有周太后跟万贵妃之间的矛盾,京城就这么大,这俩人也早晚会起冲突的。 “可恨的是我现在拿这个周彧真的没有办法,咱就别说周太后了,就是他哥庆云伯我现在也惹不起。”万通说着摇了摇头。 万通说这些话,其实就是想让汪直进宫帮着跟万贵妃带个话,希望万贵妃能在皇帝面前吹吹枕头风。 汪直却并不想掺和进他们两家之争,便道:“二哥也不必如此沮丧,不过区区一个青楼,幸好不是贵妃娘娘看到了,我在这却是无所谓的,大不了我不去招惹他们也就是了。” 万通见汪直并没有接他的茬,却并不放弃,他直接道:“老弟,既然话说到这了,其实你二哥我有件事想要求你帮忙!” 万通都这么说了,汪直还能说什么。 “二哥你太客气了,说什么求不求的,咱们都是自己人,你尽管说,只要小弟能帮得上忙的?” “我有心想要整治一下这个周彧……” “这……” “你不用担心,我的意思也只是稍作惩戒,但是也并不想跟他撕破脸……你也知道,我想要进宫去见我大姐除了有特殊的节日,平时也根本看不到她,我想让你帮我请示一下我大姐,这件事要是没有她帮我在陛下面前说好话,恐怕也是不行的。” “二哥你这么说,莫非已经想到了整治周彧的办法了?”汪直问道。 万通笑了一下,然后靠近了汪直近前说道:“不瞒你说,自然是已经想好了…… 是这样,隔壁的百香楼虽然开的时间并不长,却是弄到了一个色艺双绝的女子,名叫秦浅雪。 这女子我也没见过,不过据说貌似天仙一般,长得漂亮的女子我也见得多了。但是此女子不止漂亮,厉害的是她竟然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且她是卖艺不卖身,我有意把这小娘们弄到我的青楼里去,到时候那周彧知道了他招来的人被我给弄走了,岂不是狠狠的打了他的脸了?也让我多少出一口气。” “这个……不知道二哥你打算用什么手段把这女子弄过来?”汪直又问道。 “自然是花钱啊,暗中找人跟她沟通一下,然后花重金把她买过来。”万通回道。 “可是,这女子既然身在青楼,那她的卖身契不是应该在周彧的手中吗?周彧知道是你要买,怎么可能会肯卖呢?”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这小娘们的卖身契并不在周彧的手中,而是在百香楼的老鸨子秦香玉手里。我已经仔细打听过了,这老鸨子并不是周彧的人,也是周彧从应天府一个有名的青楼里请回来的,就因为她的手里有秦浅雪的卖身契!” 看来万通已经在这女子身上下足了功夫了,显然他把该调查的都调查明白了。 汪直想了想,既然只是让他帮着跟万贵妃说一声,倒也没什么。 “既然二哥已经考虑周到了,那我今天回去就帮二哥跟贵妃娘娘说,我想这点事娘娘应该会支持你的。” “那就多谢老弟了……”万通说着,又从腰间拿出一张会票。 “这是咱们通达牙行的会票,老弟什么时候想要兑换都可以……” 汪直看了看是一张两千两的会票。 “二哥,你这就太见外了,我就是帮你带个话而已……” 万通一抬手道:“当哥哥的怎么能让你白帮忙呢,收下!以后类似的事还多着呢,到时候二哥还要多多仰仗你,再说你这房子很多东西需要置办呢,这些银子多少也是二哥的一点心意,你必须拿着。” “这……好吧,多谢二哥!” 汪直也不再推辞,他之所以收下万通的钱,也是为了跟万通搞好关系。 一方面以后的确可能要经常跟万通打交道,另一方面在这京城之中万通的势力绝对是用得上的。 二人又聊了一阵子之后,万通这才离去,汪直还送他到了门口。 万通临走之前,还向百香楼的方向望了一眼,冷哼一声才上了轿子。 万通走后,汪直看了一眼那百香楼的生意果然是不错,现在还只是下午,那里边的嫖客就已经是络绎不绝了,这要是到了晚上…… 看来这家青楼在京城之中绝对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 正在这时,只听他身后有人说话:“汪公公,你莫非也对这家青楼感兴趣?” 第二百一十七章 纨绔公子 汪直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他回过头来一看,正是杨方。 汪直原本就知道这所宅院的地址,他之前也早就告诉了杨方,让他办妥交代的一切事情之后,便到这里来找他。 杨方既然已经来了,看来交代他办的事应该已经办好了。 杨方明知道汪直是个宦官,刚才还说这种话,其实对他十分不敬。 但是汪直也知道杨方这个人说话直来直去,而且他又不是真太监,心中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听杨方的话,似乎他好像是去过这百香楼,便问道:“你也去过这家百香楼?” 杨方向青楼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然后摇头道:“没有,我的钱要用来娶媳妇的,不能浪费在那里。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杨方舔了舔嘴唇道:“我倒是听说里边有一位秦浅雪姑娘,来到京城只有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引的好多富家公子为他争风吃醋,有几次还在百香楼大打出手,我就是好奇,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来喜欢美女是每个男人的天性,杨方也不例外。 汪直又向百香楼看了一眼,随意的道:“说不定,过几天你就有机会去看看了……” “什么?”杨方一愣。 汪直却不再说,而是话锋一转问道:“没什么,你去回春堂药铺取回药了吗?” “取了,想不到我那张单方上那么多药材,那一个小小的回春堂竟然能凑齐?”杨方似乎感到很意外。 “想必你师父都跟你说过了吧,里边的药材都很稀有?”汪直问道。 “没有啊,当初我师父什么都没跟我说过,但是这道理很简单,药效如此神奇的药,里边的药材肯定是极珍贵的,肯定没那么好凑。我当时把单方给你也没想到你能够凑齐药材,还是通过那么小的一个药铺。” “那你当时把单方给我的时候,其实以为我根本就凑不齐吧?” “这一点的确是让我很意外,汪公公,我发现我现在有点佩服你了。” 汪直一笑道:“就这么点事你就佩服我了?” “事情无分大小,能在合适的时间内找到合适的人,办成合适的事,这足以体现一个人的能力,从这一点上来说,你是真的很厉害。” “你其实给我这单方,也是在考察我的能力是否值得你跟,你是怕你自己跟错了人吧?” “是。”杨方很直接的就承认了。 汪直心中也十分明白,如果想要让杨方死心塌地的为他办事,也的确是要显示出不同于常人的手段来。 他也不在问别的,而是回到正题上。 “那药你给陈靖送去了吗?” “我给陈百户送去了……” 汪直忙又问道:“那陈靖他现在状况如何?”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陈靖的状况,如果陈靖已经死了,那这些努力岂不都是白费。 杨方回道:“如果我要是再晚去半天的话,他估计就没命了。” 听到这,汪直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那药他已经服下了吗?” “服下了,在我走之前,他就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脸色红润了不少,他的命应该是保住了。嗯……我这单方果然神奇。” 杨方还不忘再吹嘘一下自己的单方。 对于单方已经被韩睦改进过的事,汪直也不打算告诉杨方。 根据杨方的描述,显然这药起到了作用,那陈靖保住一个月的性命应该是没问题了,可是下一步,还要等候朱延褆那边的消息。 “好,那你现在再帮我办一件事,帮我把沈庆带来这里……” “沈庆?” “对,你雇一个轿子,不要让人看到他……” “这宅子今天竟然有人了?” 汪直和杨方正说着话呢,突然有三个人经过了这里。 两人同时抬头向来人看去,发现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华服年轻公子,他身后还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仆人打扮的男子。 那年轻公子先是看了看宅院的大门,然后才发现了汪直和杨方两个人。 “啧……真是晦气,咋么在这里还能看到阉人!” 显然他这是在说汪直。 他看到汪直穿着宫中内臣的衣服,就是一脸的嫌弃表情。 很少有人会当着宦官的面称呼他们为阉人,这个人显然是平时嚣张惯了,看这人的穿着打扮也能看得出来,他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低。 “少爷,不用理会他们。这里既然开门了,里边一定有人,那咱们不如进去问问,看看他们这宅子到底卖不卖?”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之前来过好多次这宅子都没人,只要能买下这宅子,我就可以离浅雪姑娘更加近一步了,我看他们谁还跟我抢浅雪姑娘。去,上去叫门!” “是,公子,小的这就去!” 这三人根本视汪直和杨方为无物,年轻公子身侧身材矮一些仆人应了一声,便打算去汪直这所宅院门口去敲门。 汪直目前虽然还搞不清楚这个年轻公子的身份,但是他也大概能猜到。 这种纨绔子弟,十有八九是京城之中某个大官家的子弟。 而且他完全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他的父辈在京城之中的官职应该还不低。 杨方这时候却已经看不下去了问道:“你们要找谁?” 那仆人回过头上下打量了杨方两眼,发现他穿的是军士的服饰,仔细一看也只不过是个小旗而已,压根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关你什么事,走开!” 说着他继续径直往宅院大门走去。 虽然那人说话十分无理,但是杨方也并不生气,继续问道:“你们是要找这房子的主人吗?” 那下人显然已经烦了,回头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废话,我找这宅子的主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滚开。” “就是,那冒出这么一位来,你也配跟我们说话?对吧,少爷?”年轻公子的另一个高个仆人也嘲讽道。 那年轻公子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并不在意杨方。 杨方则是一指汪直说道:“你们要找的主人就在这,你们要是觉得我们不配跟你们说话,那就不要去敲门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立刻给我滚 “你刚才说什么?” 年轻公子身旁的高个下人听到杨方的话就是一愣。 年轻公子也问道:“来福,他刚才说什么?他说这个阉人是这宅院的主人?” “是啊,少爷,小的也听见了。” “哈哈……”那年轻公子突然忍不住大声的笑了起来。 “少……少爷,你怎么了?” 高个下人却是想到年轻公子会笑的如此夸张,以为他出了什么问题。 “这……这绝对是我今年听到过最好笑的事情啦,哈哈哈……一个阉人,买得起这么大的宅子?哈哈哈……” 他竟然笑的前仰后合,似乎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他甚至已经笑的有些直不起腰来了。 杨方转头看向汪直问道:“汪公公,需要我教训他们吗?” 因为这个人已经连续叫了汪直三次阉人,反正他的手是有些痒痒了,只要汪直同意,那他立刻就会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人。 杨方心中有数,只要汪直敢让他出手,那出了事自然有汪直顶着,他可不怕还要担责任的事。 杨方这句话说的声音并不小,那高个下人来福和准备去叫门的矮个下人都听到了。 那矮个下人当先从门口台阶上走了回来,上下打量着杨方道:“你刚才说什么?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少爷是谁!” 而此时那年轻公子竟然还捂着肚子大笑不止,似乎没有听到杨方的那句话。 汪直也是懒得理会这些纨绔公子哥,对杨方道:“不必了,你先去办事,这边我自会应付。” “好!” 杨方答应一声,转身就走,根本不再看年轻公子三人一眼。 “你这小子对我们少爷不敬就想走!” 那高个下人来福见杨方一声不响就要走,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就想要去追他。 “哈哈……好了,来福,先不必追了,就由他去吧。来寿,你也赶紧去叫门!” 年轻公子拦住了来福,似乎也不想跟杨方一般见识,或许也是因为杨方的话让他很开心的大笑的缘故吧。 总之他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应该大人有大量不去怪罪这么一个小人物。 “少爷,您就这么让他走了?” 这来福却还不打算放过杨方。 年轻公子终于止住了笑声,他摆了摆手,看向汪直道:“他不是没走吗……” 他径直向汪直走了两步停了下来,他似乎是刻意跟汪直保持了一定距离,站定之后他问道:“刚才那人说你是这宅子的主人?” “是又如何?” 年轻公子听到这话又忍不住笑出了声,“看你应该是个宫中阉……内臣,怎么?难道现在连你们也可以在宫外买房子了吗?” “少爷,他一个阉人就算是偷偷摸摸的在宫外买房子,也绝对买不起这么好的房子啊,这人肯定是个疯子。”来福在一旁插口道。 年轻公子点了点头,他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想了想犯不上跟一个疯子较劲,便不打算继续理会汪直,他又看向了那正在敲门的矮个下人来寿。 来寿在大门口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出来答应,他往里边张望了两眼,感觉里边好像根本就没人,这时他也退回到了年轻公子身边。 “少爷,这里边似乎没人啊,敲了半天门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怎么办?” 年轻公子抬了抬下巴道:“你再去敲!” “是……是!” 来寿只好又返回了门口又去敲打门环。 汪直这时候也不再理会年轻公子主仆二人,径直也向着大门口走去。 他直接路过来寿,就要走进那大门之中。 这一下来寿却不干了,他一把抓住了汪直的胳膊道:“你怎么还往里走呢,没看我们都在这叫门吗,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趁着我们公子还没发怒,赶紧滚开!” 此时年轻公子和来福也都走了过来,来福也指着汪直道:“你这个疯子,还真敢往里闯啊?” 汪直实在是懒得跟着几个人废话了。 “这房子是我的,我回自己家,难道还要经过你们的允许?” “我说你这疯子,没完了是吗?不要再这碍着我们公子办正经事,说不定这房子过几天就是我们公子的了。” 汪直反问道:“我有说过要把房子卖给你们吗?” 来福一听怒道:“我说你是没完没了是吗?看我们公子好说话,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吗?你……” 没等来福把话说完呢,只见汪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迎风一抖,这纸打了开来。 “这是房契,足以证明这房子是我的了吧?我现在要回去了,我希望你们离我家远一点!” 没想到万通拿给他的房契,这么快就排上了用场。 那两个下人不识字根本看不懂房契上边写的是什么,可年轻公子是看得懂的,他已经愣在了原地。 他站的位置,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纸上写的房契两个大字,下边还有这个房子的位置等等信息,足以证明这房子的确是汪直的。 年轻公子此时脸上的表情就变的十分难看,刚才他还在嘲笑汪直是个疯子,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这年轻公子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些宫中内臣,觉得他们除了阿谀奉承皇帝和宫中妃子之外什么都不会干。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他们还祸国殃民,当年那个王振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现在他的心中狠气。 因为他最想要得到的这一套房产,竟然就偏偏属于一个内臣的,这怎么可能不让他心中有气。 来福虽然看不懂房契,但是他能看懂年轻公子的脸色。他脑子转的快,他立刻大声道:“谁知道你这房契是真的假的,拿来给我们少爷仔细看一下!” 说着话,他伸手就要去抓汪直手中的房契。 汪直又怎么可能被他抓去,上身只是往后稍微挪了半寸,便躲开了对方这一抓。 “你们还要我再说第二遍吗?这里是我家,你们……立!刻!给!我!滚!” 他的语气十分生硬,说话也非常难听,因为对于这种纨绔子弟,汪直丝毫不打算跟他客气。 这年轻公子身份尊贵,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当着面如此羞辱过,竟然一点颜面都不给他留。 当即他就想要发火,可这话到嘴边了,一旁的来寿却突然站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芳邻来访 来寿心眼也多,他一看这情况这房子的确是这个阉人的,想了想毕竟自家公子还打算买他这套房子,不适合现在就跟他闹翻。 他跳出来是打算打个圆场:“这位……公公,这房子果真是你的?我们少爷可以出高价买下你这套房子,你开个价,我们绝不还价。” 年轻公子本来火气正盛,可听来寿这么一说。他一想,自己的目的就是这套房产,既然这房子真是这阉人的,不妨就先跟他把这里买下来,然后到时候知道了他到底是宫中哪里的,过后再找机会找他算账也不迟。 所以他暂时压下了火气,往后退了一步,让来寿继续跟汪直交涉。 可让他气炸肺的是,汪直却直接回绝道:“不卖!” 汪直说完话,一回身便进入了宅子之中,哐当一声,把大门就给关上了。 年轻公子那受过这种气,他已经是一忍再忍,此刻他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咆哮道:“你们俩,给我把门砸开,我要将这阉人抓回去,我打死他!” 他说着,上前就对着宅院大门猛地踢了两脚。 那大门足够结实,他这两脚踹过根本就纹丝不动。反倒把年轻公子震得脚疼,要不是下人在这,他可能当即就要脱掉鞋子揉脚了,现在也只能硬撑着了。 俩下人急忙拉住年轻公子到:“公子,咱们现在人少,一时半会肯定是砸不开这门,我们现在回去叫人来,就不信这阉人还能反了天!定要抓住他,好好的给少爷您出这口鸟气!” “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回去找人!在这京城之中,本少爷想办的事还没有办不成的!更何况他一个阉人了。” “轿夫,过来,少爷要回府了!”来福对着一直停在远处的几个轿夫喊。 年轻公子上了轿子,带着两个下人,一溜烟的就消失在了街路的尽头。 汪直关上大门之后也没有走远,在门口听着他们的话,只是摇头笑了笑,根本就不打算去理会他们。 虽然他不知道这年轻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像这种纨绔子弟,京城之中肯定是不少的,他不过就是嘴上说说罢了,他的父辈应该不会纵容他这么干的。 杨方去带沈庆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汪直利用这段时间,又在这宅院之中大概的逛了逛,这宅子真的是太大了,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间房子,他一个人住,根本就住不过来。 看来还真需要找几个婢女,时常打扫一下才行…… 现在属于他的房子也有了,看来该把昭德宫里的一些东西搬过来这里了。 之前万贵妃赏赐他的那些银子,也可以搬过来了。 汪直花钱大手大脚,这些银子这段时间断断续续的也用掉了一些,好在还有段英那一万两的会票还没有动。 刚刚又得到了万通给的两千两银子,这些钱在这个时代可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应该是够花一阵子的了。 他在宅子之中随意挑选了一间房子,他打算将沈庆暂时安置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晴儿现在无暇顾忌沈庆的事,利用这个机会,可以从沈庆口中套出一些有关晴儿的事。 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朱延褆那边如果弄不到千年石灵芝的话,不得已,他可能就要动用沈庆这张牌,无论如何也要从晴儿口中问出有关幕后之人的信息来。 正思索间,他忽然听到大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想必是杨方带着沈庆回来了。 汪直走到门口打开大门,让他大感意外的是,站在门口的却是两位少女。 这两位少女大约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轻施粉黛,峨眉淡扫,眉目含情,举止之间却又显得落落大方。 这两位少女,站在左侧穿着绿色衣裙是一个鹅蛋脸少女,而另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是一位圆脸少女。 “这位小兄弟……哎呀,原来是一位小公公呀!嘻嘻……”鹅蛋脸少女看清了汪直穿的内臣官服,掩嘴笑了笑。 另一个圆脸少女也笑道:“就是呀,难得来了一个新邻居,怎么是位公公呀……” 一听这话,显然这俩个少女就是隔壁百香楼的姑娘。 这些青楼女子看到汪直是个宦官,照顾不了她们的生意,自然是有些失望了。 汪直以为她们也是知道这宅子里来了人,所以才来看看的,却也懒得理会他们。 他随口问道:“两位姑娘有事?” 鹅蛋脸女孩答非所问到:“我们是百香楼的,怎么?你就是我们的新邻居呀?” “算是吧。”汪直点了点头。 圆脸少女立刻冲着鹅蛋脸少女打趣道:“小兰,这下你可要失望了吧?” 鹅蛋脸少女轻轻推了她一下道:“你说什么呢,快说正事吧。” “哦,对了,这位小公公,我们来这是有事相求……” 汪直倒是没想到她们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有些莫名其妙。 “有事求我?” “对呀,我们的东西在你们家院子里……”圆脸少女说着往里边指了指。 汪直一听,自己今天刚来,她们就说有东西在自家院子里,难道她们是碰瓷的?这个年代就有碰瓷的了? “东西?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是我们小姐亲手做的一个毛毽子,前几日我们踢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你们家院子里啦……当时这里没有人,我们也取不出来,刚才我们听说你们这里来人了,我们便来问一下,能否帮我们把那个毛毽子找到,还给我们?” 汪直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刚才倒是误会他们了。 他想了想,便道:“好吧,不如你们自己进去找吧。” “这……” 两个少女犹豫了一下。 圆脸少女在鹅蛋脸少女耳边悄悄的道:“反正他是个宦官,我们进去一下也无妨……” 鹅蛋脸少女点了点头。 圆脸少女回道:“那就多谢小公公了,我们进去找到就走。” 汪直一摆手道:“没事,你们去找吧,我还要等个人,就不陪你们一起找了……” “你不陪着我们啊,这样恐怕不好吧……” 第二百二十章 天生神力 汪直明白这少女的意思是。 进去里边之后,万一要是丢了什么东西,你要是赖到我们头上怎么办。 “两位放心,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来,这府里什么都没有,也不怕参观,二位随意就行。” 两个少女对望了一眼,冲汪直施了一礼,“那好吧,多有打扰!” 两人便往里走去,寻找她们丢失的毛毽子。 汪直看着这两个少女的背影笑了笑,心道不过一个毛毽子丢了,重做一个就好了,何必还过来费力寻找呢。 “汪公公,你这么快就把婢女都找好了?” 汪直一回头,发现杨方正好带着沈庆回来了,刚才那句话是杨方问的。 他摇了摇头,刚想解释一下,却发现在杨方身旁的沈庆一直伸着个脑袋往里边看呢,那双眼睛死死的盯在了那两个少女的背后。 汪直一抬手在沈庆眼前晃了晃,沈庆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依然盯着两个少女看。 一旁杨方也看出沈庆的不对劲,他的办法倒是直接的多,直接一抬手在沈庆的后脑勺给了他一下子。 他之所以这样,是看不惯沈庆用这种眼神盯着人家少女看。 杨方可是天生神力,尽管他打沈庆这一下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是沈庆立刻大喊一声抱着头原地蹦了三圈,显然这一下子他也是根本受不了。 “这……杨兄弟,你这是干嘛?”沈庆也知道杨方会武功,不敢跟他翻脸,只好揉着脑袋问道。 “你还问我,刚才汪公公问你话呢,你没听到吗?”杨方没好气的回道。 “汪……汪公公,对不起,的确没听到。”沈庆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了汪直。 “沈庆,你认识那两个女子?”汪直感觉沈庆的眼神不太对,便问道。 “认……认识!我也就见过他们一次……想不到汪公公你竟然……” 沈庆说到这,发觉不对,汪直怎么会跟她们认识的? “你还逛过百香楼?”汪直一听就知道沈庆之前一定是光顾过百香楼,要不然怎么会认识百香楼里的姑娘呢。 “逛过……哎,别提了,她们俩其实是……” 还没等沈庆说完呢,杨方忽然道:“汪公公,你看那边那些人好像是冲着咱们这来的!” 其实汪直也已经发现了,在门外路的尽头处来了一帮人,这一帮人看似气势汹汹的直冲着他家而来。 “他们还真的来了?” 看这架势很有可能是那年轻公子真的带人来找他的晦气了? 杨方问道:“汪公公,你说的是之前那个公子哥?” 汪直点了点头。 俩人正说话间,那一伙人就已经来到了近前。 他们都已经看清了,为首的正是那去而复返的年轻公子。 那年轻公子这次却是骑马来的,他的两个下人来福、来寿,也都骑在马上。 这次在他们身后跟来了大约三四十个人。 一看他们的装扮就能看出来,都是大户人家看家护院的家丁和打手。 年轻公子骑着的是一匹全身雪白的高头大马,来到汪直的府门口,也不下马,就那么居高临下冷冷的望着他。 一旁的来福则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手指着汪直的方向,一边回头对着身后那些打手道:“就是这个阉人得罪了少爷,你们给我听好了,把这个阉人抓回府去,少爷重重有赏!” 那群打手也没有马,都是跟着年轻公子的马跑过来的,这时候有的跑的慢,有的跑的快,一帮人呼哧带喘的气还没有喘明白呢,来福说了半天话,却也没有人附和,场面一时之间非常尴尬。 “这……” 来寿这时候也从马上跳下来了,看了一眼这些打手已经陆陆续续的跑过来站定。 他又大声呵斥道:“一帮废物,刚才来福的话你们都没有听到吗?倒是说句话呀!” 有几个站在前边体力好的,这时候急忙挥了挥手道:“听到了!” 来福、来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为首的看了汪直一眼道:“不就是一个阉人吗?只要少爷一声令下,咱们立刻就把他给拿下,对不对呀,兄弟们?” 这个人显然是后边这些打手的一个小头头。 “对,抓住那个阉人给少爷出气!”后边那些打手们也跟着附和着。 来福这时候笑道:“你到时说说怎么帮少爷出气啊?” “我看啊,就不如把那阉人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哈哈!” “对,就是,这个办法好!” 对于宦官来说,这简直是最大的侮辱,这些人如此肆无忌惮,自然是仗着年轻公子的势力了。看来平时这种事他们也没少干。 杨方听不下去了,往前一步道:“汪公公,这交给我。” 汪直也没阻止,对付这些人,杨方应该是绰绰有余。 来福一听这些人说的话,正和他的心意,脸上露出肆无忌惮的表情。然后他刚准备继续训话,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站在前头的几个人忽然一脸惊恐的看着前边,后边陆陆续续赶到的打手也都停下了脚步,与前边的人一样,都是一脸惊恐。 来福、来寿就是同时一愣。 “钱大彪,你这是怎么了?”来福问领头的一个人。 那人则是哆哆嗦嗦抬手指着前方道:“你……你自己看啊……这……这是……” 来福便顺着钱大彪手指的方向回头望去,这一看不要紧,他差点就没吓的趴在地上。 他慌忙一拽旁边来寿的胳膊。 来寿皱眉道:“到底怎么了……” 只见在汪直的府门前,原本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大石狮子。 此时有一个少年,正用右手单手,将其中一个石狮子举在了手中。少年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们这些人。 这些人都不是傻子,那大石狮子没有一千斤,也有八百斤,这少年竟然用一只手就给提起来了?这……这还是人吗?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再看坐在马上的年轻公子,此时也吓的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怕对方的手一哆嗦,再把这石狮子朝自己扔过来。 肯定是连人带马都得砸成肉泥。 第二百二十一章 伊人一面 此时年轻公子带过来的那些打手,有的已经偷偷的往后挪了好远,就怕被伤着,有的打算看情况不对就立刻溜之大吉,毕竟保命要紧,对面这小子不是自己这些人能对付的。 年轻公子虽然也很害怕,却还色厉内荏的道:“你……你别乱来,你要是伤了我,你全家都得跟着陪葬!” 来福见机极快,急忙跑到马旁一拉马缰绳把白马往后拽,“少爷,快往后退,别伤着您。” 这举着石狮子的少年自然就是杨方了。 汪直之前只知道杨方是天生神力,可没想到他的力气这么大,一个石狮子单手就能托举起来,这要是两只手一起的话,该有多大的力气。 他也是十分的意外。 看着年轻公子这些人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却没想到被杨方这一个举动就吓成了这幅样子。 他们也不敢再上前来了。 “你……你快让他把石狮子放下,要是伤了我们公子,你们可吃醉不起!”来寿这时候对着汪直喊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汪直看了看现在的情况,觉得也差不多了,威慑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行了,先放下吧,他们不敢上来了。”汪直冲着杨方摆了摆手。 杨方倒是听话,立刻一摆手臂,将手上的石狮子看似轻飘飘的放了下去。 可石狮子一落地,灰尘四起,紧接着轰然一声巨响,谁都能听出来,这石狮子的分量绝对不轻。 这时候那年轻公子已经被吓出一脑门子的冷汗来,他抬起手中的马鞭一指汪直道:“你到底……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他却忘了,是他们要来找汪直的茬,可不是汪直要找他们的茬。 来福在一旁道:“公子,你别怕,小的这就去叫五城兵马司的人,他们这是要对您动手啊!我看他们敢不敢对五成兵马司动手!” “且慢!” 汪直可没时间跟这些人浪费在这里,所以他倒是不想把事情搞那么大,便出声拦住了他们。 “怎么样?怕了吧!”来福以为汪直怕了,一脸得意。 汪直说话的同时往前走了两步,就见着那年轻公子和来福、来寿往后退了好几步,似乎生怕他们会突然动手一样。 “这……这不是孙公子吗?” “孙公子你们这是在干嘛呀?” 两个女子的声音突然从汪直的身后响起。 自然是那百香楼的两位姑娘,她们想必是找到了那个掉在院子里的毛毽子,走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这个场面。 那年轻公子此时也发现了两个少女竟然从汪直的宅子中走出来,他睁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香兰、香芹?你们两位姑娘怎么会从……” 原来那鹅蛋脸少女叫香兰,圆脸少女名叫香芹。 孙公子用手指着汪直,他很显然是误会了,以为香兰和香芹跟汪直很熟。 香芹闻言回道:“哦……我们俩呀,是……” 这时候香兰却暗地里拽了拽香芹的衣服,不让他说话,然后她又冲着孙公子道:“孙公子,你们这到底是在干嘛呀?” 孙公子回道:“这……此事与两位姑娘无关,是我跟这个阉……这小子之间的事!” 香兰看了看现场的情况又问道:“你们这是要打架吗?” “这……” 孙公子原本在她们的面前一向表现的温文尔雅,要是在她们面前承认是来跟汪直打架的未免破坏了他原本的形象。 “没有,我就是来跟他说点事情。” 汪直此时感觉这个香兰有点意思,她似乎有意要维护自己,这个场面谁都看的出来是怎么回事,只不过香兰大概不知道自己这一方才是强势的一方。 “那就好,我们小姐平时可是最不喜欢看到人打架了。打架的都是野蛮之人的行为,孙公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孙公子一听急忙道:“那是当然了,你刚才说……你们小姐?” “对呀!” 说到这,香兰转头看向汪直道:“小公公,其实有件小事还得麻烦你一下……” 汪直不明所以,问道:“还有事?” 香兰点了点头,回头冲着香芹使了一个眼色,香芹一转身又走进了大门内。 不多时,只见她搀扶着一个穿着月白色裙子的少女从里边缓缓走了出来。 这下连汪直也愣住了,他明明记得刚才进去的只有香兰和香芹两个少女,怎么此时又多出来一个人? 当他往少女的脸上看去的时候,又是微微一怔。 只见这少女眉目如画,肤若凝脂,身材也是曼妙至极,这少女的容颜简直就是绝美。尤其是她的一双大眼睛似乎有一种勾人心魄的魔力一般。 此时少女的眼神也正向汪直望来,汪直跟少女的目光接触的一瞬间,他几乎想要躲开这少女的目光。 但是最后,他还是保持了与少女对视。 其实不只是汪直,在场所有男人在见到这少女的一刹那,全都不自觉的被她浑身所散发出来的莫名气质所吸引了,所有男人的目光一刻也不想离开少女的脸上和身上。 整个场面似乎时间暂停了一般。 香兰及时打破了沉默道:“小公公,这件事过后我再跟你解释,我想先带我们小姐回去,你看……” “秦姑娘,是你!” 那位孙公子此时也不再顾忌杨方,他直接跑到了近前。 “秦姑娘,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上次百香楼一别,真的是让我茶不思饭不想啊……你……你怎么……” 汪直听到这已经知道,这少女莫非就是万通之前提到的那位百香楼的名妓,秦浅雪? 孙公子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为什么会从这个阉人的府里走出来,这……这不对啊。 “你认识他?”孙公子随即问道。 秦浅雪只是淡淡回应道:“此事,应该与孙公子无关吧?” 声音清脆悦耳。 “可是……他……你……” “香芹,我累了,扶我回百香楼。” 秦浅雪似乎根本不想理会这孙公子。 “是,小姐,奴婢这就扶你回去。” “秦姑娘,这……这是……”孙公子一见到秦浅雪连魂都没了,说话也不会说了,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问起。 香兰又挡在了他的身前道:“孙公子,我们小姐累了,她现在不想跟你说话,请你自重。” “呃……这……” 孙公子一时被僵在原地,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第二百二十二章 会昌侯 只见香芹扶着秦浅雪往百香楼的方向走了几步,秦浅雪忽然转头冲着汪直道:“汪公公,今日多谢你了!” 汪直闻言再次迎上了秦浅雪的目光,发现对方眼中微带笑意,见他望过来却垂下了眼帘。 “秦姑娘不必客气!” 秦浅雪轻轻点了点头,临走之前,她缓缓抬眼,再次看了汪直一眼,才在香芹的搀扶下离开了这里。 而香兰自然也跟着离去了。 孙公子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有些怅然若失,同时又有一股酸意涌上了心头。 凭什么? 他不过是个阉人而已,为什么能够得到秦浅雪的垂青?而且还到他的府上作客? 我为了见她就花了几千两银子却只见过她一面,这阉人他到底凭什么? 虽然他明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事情,可孙公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孙公子此时也已经忘记了杨方的事,冲过来对着汪直大声道:“你说,你到底跟秦姑娘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在你的府上?” 汪直能感觉到这个孙公子是在吃醋,他只觉得简直莫名其妙,又觉得有些好笑。 想到这他故意说道:“怎么?我跟她的事又与你有什么相干?” “什么?”孙公子一听,看来他们之间还真的关系匪浅啊。 “你说,你们到底认识多久了?”他再次质问道。 “可能……比你要久一点……”汪直很随意的说道。 “我……” 孙公子此时已经气急败坏,他忽然一转头大声道:“来福、来寿!” “在呢!”来福来寿应了一声,急忙凑到近前道:“少爷……咱们……” “你们给我抓住他!” “少……少爷,你认真的?”来福苦着脸,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杨方。 可孙公子根本就没看到他的手势。 “废话,咱们人呢?” 孙公子再一抬头,寻找他带来那些家丁和打手。 他这一看才发现,那些人已经跑到了距离此地几十丈远的地方远远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围观的吃瓜群众呢。 他们显然根本不敢接近这里。 都是被杨方给吓得。 孙公子就是一愣,同时他往旁边扫了一眼,这才发现杨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这……这个……” 他立刻就心虚了,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杨方的事。 “孙公子,你还有事吗?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就在汪直打算打发了这个孙公子,结束眼前这场闹剧的时候,从街尾处突然又奔过来一匹快马。 马上的骑士还一边大声喊道:“少爷,快住手!侯爷让你住手,不可再到处惹事啦!” 来福、来寿俩人都看清了马上那人的样貌,却没听清他喊的什么,俩人对望一眼,彼此心照,这是救兵来了。 俩人立刻一挺胸,站在了孙公子身前道:“少爷,你不用怕他们,咱们侯爷已经派人来帮忙了,量他们也不敢对咱们怎么样。” 孙公子就是一愣,他回头看去,发现那骑马之人已经逐渐奔到了近前。 当他看清这个人长相的时候,他的表情却并没有变得放松,反而变得更加心虚起来。 “完了……完了……这下糟了。” 来福、来寿站在孙公子身前,没看到他的表情状态,来福此时指着汪直和杨方喝道:“现在,我让你这阉人好好知道一下我们的身份!我们乃是会昌侯府的,这位……便是我们侯爷的长孙孙铭孙小侯爷!” 会昌侯? 这位会昌侯汪直当然知道,会昌侯名叫孙继宗。 这位孙继宗是宣宗第二任皇后孙氏的兄长,在明朝,他是极为少有的以外戚身份能够长期执掌兵权的一个特例。 到如今成化十一年,孙继宗已经是八十一岁高龄,他经历宣德、正统、景泰、天顺,成化五朝共四任皇帝,名副其实的五朝元老。 只要朝中每有大事商议,定以孙继宗为首。 由此可见此人的权势之大。 他在宣德元年便被封为府前军卫指挥使,历经英宗正统年间,到景泰三年继承他父亲孙忠的爵位成为会昌伯。 景泰八年,参与曹吉祥、石亨等人发动的夺门之变,促使英宗成功复辟。 成化三年,被加封为太傅,太傅乃是三公之一,正一品,位极人臣。 原本孙继宗还提督十二团营以及五军营,但由于受到兵科给事中章镒的弹劾,他主动要求辞官,最后皇帝却只是允许他解除掉了京营掌军之职。 后来他再次请辞,皇帝依然不允。 此时他依然掌管后军都督府,参与朝政。 见汪直若有所思,并不理会自己,来福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这阉人怕了吧,就算是宫中司礼监的怀公公,见到我们侯爷也是毕恭毕敬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们少爷无礼!” 他竟然还越说越来劲。 孙继宗的这位长孙名叫孙铭,他见到骑马那人越来越近,心里确实越发的没底。 “你别说了,给我闭嘴!” 来福就是一愣,回头问道:“少爷,您说我?” “废话,除了你还有谁!” “是……是!”来福便不敢在说话了,因为有些事他不知道,只有孙铭自己知道。 会昌侯孙继宗早就告诫过他,做为侯府子弟,不允许他出入烟花柳巷。 他虽然嘴上同意,可是他作为会昌侯的孙子,家中有权有势,平时结识的也都是一些豪门纨绔子弟,跟这些人在一起,他怎么可能闲得住呢。 前一阵子被一群狐朋狗友拉到了百香楼,本来他也没想怎么样。 可无意当中,他看到了秦浅雪的容貌,立刻惊为天人,他当场就立下誓言,一定要将这小女子娶回家中。 之后,他便一直想尽各种办法去接近秦浅雪。 可无奈的是,银子花了不老少,却连人家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在京城之中,他的身份可以说是足够高贵了,却想不到竟然都博得不了一个烟花女子的欢心。 正所谓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得到。 孙铭一时之间就是心痒难搔,其实以他的身份如果用强的话,也许早就得手了。 可他从小也是接受家中礼仪规矩的教化,自诩正人君子,风流而不下流,下作的手段他根本不削去用。 他就想用真心去感动这个青楼女子。 第二百二十三章 当街训斥 孙铭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便对秦浅雪发动了攻势,想要通过自己的才学还有英俊的样貌征服她。 他曾经屡次邀请秦浅雪去他那作客,对方却一次都没有同意过。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可今天他看到秦浅雪竟然从一个阉人家中出来,怎么可能不让他火大,难道自己竟然都不如一个阉人。 可现在他一看到那骑马的人,他自然是认识的,正是自己爷爷的贴身护卫,孙犁。 孙犁当然知道孙继宗平时对这个长孙的要求,现在看到他在这闹事,肯定是要把这件事告诉孙继宗的,那岂不是就糟糕了。 况且他还是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在这闹事,这要是让他爷爷知道了,恐怕一顿家法是少不了的。 此时那个骑马的将军孙犁已经来到了近前。 他甩蹬离鞍下了马,动作干净利索,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孙犁走到近前看了看眼前的情势问道:“少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是孙将军啊,你怎么来了?今天怎么没在我爷爷身边?”孙铭顾左右而言他。 “孙将军,你来的正好,他们刚才欺负少爷,你一定要好好教训……”来福还没等说完呢,就被孙铭给打断了。 “孙将军,别听来福乱说,没有的事,哈哈……” 孙犁抬眼看了看汪直以及杨方,看到汪直身穿从四品的少监官府,却是微微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走上前冲着汪直抱拳道:“这位公公,不知你因何与我家少爷争吵?” 汪直见这人虽然是孙犁一伙的,但是他的语气和态度都还算和善,便也礼貌的回道:“这个就要问你家少爷了,他强行要买我这宅院,我不卖,他就要动手。” 他说着,指了指远处孙铭带来的那些家丁和打手。 孙犁自然是都看在了眼里,他回头问道:“少爷,这位公公所说的可是属实?” “这……”孙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来福却插嘴道:“孙将军,这阉人……” “住口!谁让你出口伤人的?侯爷府什么时候教你们如此没有规矩了?来寿!” 孙犁说到这,突然叫到一旁的来寿。 “是,孙将军!”来寿回道。 孙犁一指来福道:“来福口出恶言,给我掌嘴!” “这……” “怎么?你不想打?你也想跟他一样吗?” “不……不敢……”来寿也没办法了。 他走到来福面前,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伸手就给了来福一嘴巴。 把来福疼的一咧嘴道:“你特么还真打啊?” 孙犁闻言立刻道:“继续打,我没说停就不要停!” “是……是!”来寿只好继续抽来福的嘴巴。 然后便不断的传来很有节奏的啪啪啪打脸声音,还有来福的惨叫声。 “孙将军,他俩怎么也是我的贴身下人,你这……”孙铭此时已经有些不满。 “少爷,属下一切都是按照侯爷的吩咐做的。” 孙铭一听更不乐意了。 “什么?我爷爷什么时候让你打他们了?” “他说的不错!打得好!”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孙铭身后传来,孙铭浑身就是一震,他缓缓转过身看去,发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此时正坐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之上,后边还带着一队军兵。 此人正是孙铭的爷爷,会昌侯孙继宗。 “爷爷,你……你怎么也来了?” 孙铭万万没想到的是,孙继宗竟然也来了,他此时已经有些后悔了,刚才孙犁出现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的。 孙犁是爷爷的贴身护卫,他到了爷爷怎么可能不到呢。 孙继宗此时满脸都是怒气,他指着孙铭缓缓的说道:“本侯刚才正打算回府,却发现府中的家丁从这条街巷之中跑出来,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是你干的好事!” “爷爷,我没干什么,是他们先对我不敬,对我不敬就是对您不敬,我就是要教训教训他们!” 孙铭努力的辩解着,还用手指着汪直等人。 “住口!你出入烟花之地的事,你以为本侯不知道吗?你强行要购买人家的宅子,目的是什么,你以为本侯也不知道吗?” 孙铭也是一脸诧异和不敢相信,他没想到孙继宗只是刚到,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了?连他出入烟花之地的事都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如何辩驳也是无济于事了。 他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低下了头,垂下了肩膀。 “爷爷,你……你都知道了。” “哼!你还要在这给我丢人现眼吗?还不给我滚回家去,闭门思过一个月,不准出府门一步!” “一……一个月?”孙铭一听这话,傻了眼。 “怎么?不够吗?” “够了……孙儿这就回去!那来福、来寿……” 孙继宗看了一眼来福和来寿,此时来寿依然在啪啪啪的给来福掌嘴。 “带着他们一起滚回去!” “是,是!” 来福总算是得到了赦令,捂着已经打肿的腮帮子,跟着孙铭一起灰溜溜的回府去了。 孙铭三人走了之后,孙继宗才看向了汪直。 汪直这半天一直都在看着孙继宗惩戒他的孙儿,他也摸不准孙继宗为什么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做。 莫非他家风就是如此?可是这孙铭如此纨绔不堪,早就应该管教了才对。 只见孙继宗下马,朝他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之后才道:“汪公公,今日是小孙的不对,本侯平时管教无方,代他给你赔礼了。” 汪直一愣,想不到孙继宗竟然还认识自己? “侯爷太客气了,我怎么担待的起。” 孙继宗只是摆了摆手,摇了摇头,表情很是无奈。 汪直想了想问道:“侯爷你之前见过我?” “没有见过,今日是第一次得见。不过汪公公的大名,本侯在当日百官宴上就听过了。” 汪直一看这意思,似乎孙继宗并没有打算立刻就走,便道:“侯爷要是不忙的话,不如进去一叙?” “那就叨扰了!”孙继宗直接就欣然同意了。 “侯爷请进!” 汪直把孙继宗让进了自己的府内,那位贴身护卫孙犁自然也跟了进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形式分析 汪直正打算陪着孙继宗进去府中。 一回头才发现沈庆还在一旁探头探脑的看着这边,他冲依然站在一旁的杨方小声道:“我跟会昌侯进去有事要聊。 你把沈庆先随便找个房间带进去,我这府里边很大,你也可以随意找一房间,以后你随时都可以住在这里。” 杨方一听也是眼前一亮道:“好啊,我以前还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 说着他便拽着沈庆往其他院子走去。 而汪直则带着会昌侯孙继宗,走进了府中一间会客用的正厅,好在他之前大略的看过这里,要不然都不知道要在哪待客。 这所宅子平时虽然没什么人住,但是每隔一段时间,万通都会派下人来打扫一下,这间正厅里边倒是不脏,而且还有一些简单的陈设。 算是勉勉强强可以待客了。 汪直其实心中还在思索一个问题,今天他原本应该只是偶遇孙继宗。 可是看现在的架势,就好像是对方提前准备好了要来找自己一样,确实让汪直有些想不通。 由于孙继宗身份尊贵,汪直请他上座。孙继宗便也不客气的坐了下去。 “侯爷请见谅,这宅子之中现在什么都没有,连茶点什么的也没法给您准备,实在是有些抱歉。” 孙继宗一摆手淡然道:“汪公公客气了,这其实只能怪本侯来的太过突然,自然怪不得汪公公。” 然后他话锋一转道:“呃……汪公公,本侯也不拐弯抹角,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本侯这次其实是特意来找你的!” 汪直自然是看出来,他微微点了点头也没说话,等着孙继宗继续说下去。 孙继宗说到这顿了顿,看了一眼孙犁道:“孙犁,你去门口看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本侯有事跟汪公公说。” “是!” 孙犁早就准备好了,一转身就走了出去,临走还把门给带上了。 他出去之后,这房间之内,就只剩下了孙继宗和汪直两人了。 “汪公公,你难道不奇怪吗?为什么你今天刚刚来到这里,本侯就能够找到你?” 孙继宗开口问道。 “这个……以侯爷您的身份,我的行踪应该是难不倒你的。” 汪直想了想,其实这件事也没什么难得,以孙继宗在朝中的地位,他如果有意想要查自己行踪,应该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呵呵,汪公公果然心思敏锐,这件事果然难不倒你。本侯之前也曾经了解过你,尤其是哪陈海被杀一案。此案的过程如此离奇,你竟然也能轻松破获,本侯当时还不太信,此时见到你,却是信了几分。” 汪直也不打算跟孙继宗继续绕圈子了,直接问道:“侯爷,不知你如此急着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唉……”孙继宗却突然叹了口气。 “侯爷何故叹气?” “其实自从听说你的事之后,本侯一直都想找个机会跟你聊一聊,奈何一直苦于没有良机呀……” 汪直一听这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侯爷想要找我,只要找人传个信就行,又哪有那么麻烦……” 孙继宗则是摇了摇头道:“汪公公你恐怕还不知道你如今的处境吧?” “处境?”汪直一听这话倒是愣了愣,他说的意思难道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孙继宗看着汪直的表情淡淡笑了笑道:“汪公公,自从你上次破获了陈海一案之后,一下就引起了三股势力的注意。 虽然表面上看,你的确是在陛下面前露足了脸,陛下还升了你的官职,但是你现在的处境其实也很微妙啊。” “侯爷所说的其中两股势力应该是指……东厂和司礼监?” 孙继宗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其实司礼监和东厂严格说来算是一股,尚铭和陈祖生都算是司礼监的人,他们二人虽然也偶有内斗,但是在对付共同的敌人的时候却绝对是同一条线上的人。” 他说的这个,汪直心中倒也清楚,那回想当日的情景,那还有一股势力应该就是万安了。 “那侯爷刚才所说的另外两股势力,其中一股莫非是指万阁老?” 孙继宗确实摆了摆手道:“不然,汪公公,万阁老这个人虽然也有结党营私之嫌,但是在表面上,却绝对让人抓不住半点把柄。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可能更想跟你搞好关系。” “怎么说?” “你难道不知道吗,万阁老可是极力的想要巴结上万贵妃娘娘这条线,而你现在又是昭德宫中的红人,虽然你当时无意中破坏了万阁老的计划,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经过这一番事情之后,万阁老更倾向于结交于你,毕竟他这个人,做事喜欢利益最大化。 汪公公可能还不知道,吏部的开年大计已经呈给了陛下,其中就有清退一千多名官员的名单,在这名单之中,已经将那滇南布政使吕囦记在了其中,这吕囦被清退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而以万阁老的做事风格,他是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区区被清退的官员而去得罪你的,尤其是你还是万贵妃的人,这种买卖对他来说绝不划算。” 汪直听着孙继宗的分析,他并不了解万安,但是也觉得非常有理。孙继宗不愧是五朝元老,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他的分析对自己也是十分的有用。 “多谢侯爷指点,那侯爷刚才所说的其他两股势力……” “其中之一自然是以商阁老为首的一股势力,严格说来,他们也并不算是一股统一的势力,商阁老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他又是我大明建国以来第二位连中三元的状元。 朝中很多大臣一来仰慕商阁老的才华,二来也是佩服商阁老的人品,所以自然而然的有很多官员都是站在商阁老这边的。 其中就包括原刑部尚书项忠,他现在已经被调任兵部尚书了,可这件事能成全都是汪公公你的功劳。” 汪直对于朝中之事,知之甚少,此时听到孙继宗的介绍,才算大略的有了一个了解。 只听孙继宗继续说道:“说起来,其实商阁老他向来与万阁老都不睦,之前的兵部尚书一事,彭阁老又站在了万阁老一边, 而你的出现帮了项忠的一个大忙,也让吕囦这个本不该出现之人回到了他该回去的地方。 此事也已经引起了他们对你的极大兴趣。” “原来如此……”汪直闻言点了点头。这些事的确都是他不知道的。 “只不过商阁老虽然为人正大光明,但是你也不要以为他对你就没有恶意,其实在他的眼中,对你的担心恐怕远大过于感谢。” 汪直点了点头,他知道孙继宗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其实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你年纪尚轻没有经历过当年土木堡之事。当年的王振是何等的威风,这是本侯亲自领教过的。其实不光是商阁老,朝中大臣都对当年之事心有余悸,就怕内臣之中又出现了如王振一般的人物,那可不是大明之福啊。” 孙继宗说到此处,饶有深意的看了汪直一眼。 第二百二十五章 答应请托 汪直知道孙继宗这是在把自己跟当年的王振相比。 这可不是什么好比喻,他忙道:“这么说,商阁老未免太高看我了。” “呵呵,汪公公,当年的王振在未进宫之前也不过是个教书先生而已,他也是收到了先皇的器重,一步一步走到了他后来的地位。 可是王振的下场,不用我说,汪公公应该也是知道的。” 孙继宗说到这,眼睛看着汪直淡淡笑了笑,捋了捋胡须。 汪直知道孙继宗这是在敲打他呢,让他安心做好一个内臣就好,可不要学那王振。 他也不接茬,而是岔开话题问道:“这是自然。侯爷,不知道你说的这第三股势力又是谁?” “这第三股势力……自然是太后!” “太后?”汪直一愣,这个倒是他之前绝对没有想到的。 不过仔细想了想,倒也不无道理。 毕竟太后对万贵妃的成见颇深,自己又是万贵妃面前的红人,自然会被太后给盯上的。 不过回想起之前他也见过太后,似乎当时太后还没有太留意自己。 “本侯刚才所说的太后,并不是太后娘娘自己,而是太后身后的势力…… 周太后有两个兄弟,一位是庆云伯周寿,还有一个弟弟周彧目前没有官职,但是他们在京城之中的势力却也是不容小觑。 你虽然还没有引起周太后的注意,但是你可知道周寿两兄弟在京城之中与万通,也就是万贵妃的二弟,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 没想到孙继宗会提到万通与周寿兄弟之间的矛盾,这件事他已经从万通那了解到了一些。 “这个……倒是略有耳闻……” “哈哈,汪公公谦虚了,万通既然都将这偌大的一片宅院送给了你,那想必你跟万通之间的关系也不一般吧?” “……” 汪直还没等说话,孙继宗便是一摆手道:“汪公公,你作为昭德宫万贵妃的手下红人,跟万通之间关系密切这其实很正常,所以周寿兄弟盯上你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过相比前面两股势力,这周寿兄弟倒是容易对付的多,此二人俱都是贪财忘义之辈,周寿虽然比他兄弟周彧略微强那么一些,但是汪公公却也不必太过担心。” “但是无论是东厂、司礼监,还是商阁老,这几股势力对你都应开始留意了。尤其是东厂和司礼监,你无论如何都要多加小心,一步走错那可就是万丈深渊,尤其是汪公公你常在宫中行走,又经常有机会见到陛下,你可要多加留意啊。” 孙继宗一来便给汪直分析了一下目前他所处的局面和形式,还奉劝他多加小心,可以说是卖给他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汪直知道,孙继宗此来,绝对不是跟他说这些事的。 “侯爷,多谢你这一番指点,您这次来应该不只是来说这些事的吧?侯爷刚才所说的势力之中应该也包括侯爷您吧?” 既然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也该直奔主题了。 孙继宗闻言表情也是变得凝重了起来。 “汪公公,果然是个爽快人,本侯也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既然如此,本侯也不再隐瞒,本侯今日所说之事,干系重大……” “且慢!” 汪直见孙继宗表情如此凝重,这一开口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侯爷这是有事让我帮忙去办?” “不错!” “连侯爷都无法办好之事,侯爷何以认为我能办到?” “因为此事关系重大,非宫中内臣不可做到,宫中能托付大事的内臣本就聊聊无几,而既不属于东厂、司礼监,又不属于太后的,就唯有汪公公你了。” “可侯爷难道忘了,我可是御马监的人。”汪直回道。 “呵呵,御马监虽然与司礼监分庭抗礼,但是梁芳此人,却很少参与朝堂争斗,他志不在此。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汪公公你刚入御马监,应该还算不得是御马监的人。 所以,本侯才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然,汪公公如果你不想帮本侯这个忙,你现在就说,本侯便立刻带人离开这里,你就当本侯从未来过。 但是汪公公,你如果选择听下去,那么此事你一定要完成到底,没有退路可言,但只要汪公公能够帮本侯办妥此事,以后无论汪公公有什么麻烦,都可以向本侯开口。如何?” 孙继宗说到最后,将问题抛回给了汪直。 汪直听到这,也明白,孙继宗能找到自己,自然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这件事以他的身份尚且不能办,那一定是干系重大。 要不要答应他? 这个在他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虽然还不知道孙继宗所托之事到底是什么,但是显然应该非常凶险,说不定会有杀身之祸,仅凭着他刚才告诉自己的那些消息,其实还不足以让自己为他卖命。 如果理性一点思考的话,现在就结束掉两人之间的对话,到此为止,这是最好的。 可是不知为何,汪直心中最深处却对孙继宗想要托付之事,抱有强烈的好奇之心,而且他总觉得这件事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也许也是一个巨大的转机。 毕竟现在他身兼两件对立的任务,一个是朱见深让他去查一直隐藏暗中对皇子不利之人的真正身份和意图是什么,也能为万贵妃洗脱宫中对她的不利谣言。 另一方面,他受他师父,以及那幕后之人的指使,要去杀掉纪氏和皇子。 这两件事从本质上来说其实是一件事,只要找出那个幕后之人,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再往后边想,知道了那人的身份之后呢?那幕后之人能在宫中安插下晴儿甚至是还有更多其他的人,他的背景也许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撼动的。 到了那一步,该怎么办,如何与幕后之人对抗,这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如果帮了孙继宗的这个忙,就能得到这位五朝元老的鼎力协助,若论起孙继宗此时在朝堂之中的分量,基本上无人可以与之相比,这个诱惑可实在是太大了。 “侯爷,我愿意听。” 孙继宗一直在观察着汪直的眼神,知道他在内心之中犹豫,可是当然眼神坚毅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孙继宗笑了。 他心中确定,自己没有选错人。 “汪公公,那你便是答应了本侯的请求了?”孙继宗再次确认道。 “侯爷,我答应,但是到底能不做到,还是未知之数。” “汪公公,你果然没让本侯失望!哈哈!”孙继宗捋着胡须笑道。 “到底是什么事,还请侯爷见告!” 孙继宗点了点头道:“汪公公莫急,本侯这就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与你听。 此事,还得从一年多以前说起……” 第二百二十六章 玉莲教 就在一年多以前,也就是成化九年,土露番速檀阿力率兵攻破了哈密卫,掳走了哈密卫王母,还抢走了金印。 这里要说明一下,明长城最西边到达的就是嘉峪关,在嘉峪关以西,还有七个羁縻卫所,合称为关西七卫,这七卫分别为哈密、沙洲(敦煌)、赤斤蒙古(玉门)、罕东(阿克塞)、安定、曲先(库车)、阿端。 这七位以哈密卫为首。 哈密卫是在永乐四年设置的,当时封元宗王后裔为忠顺王,负责管理哈密卫,后来他的后代也一直管理哈密卫。 速檀阿力攻占哈密卫之后,便派他的妹夫牙兰在哈密卫据守。 此事传回了朝廷之后,朱见深便找来孙继宗议事,讨论哈密卫之事该如何处理。 最终决定派都督同知李文、右通政刘文经略甘肃,令罕慎主持哈密卫,并且迁往苦峪城暂据。 而当时孙继宗对于哈密的形式也十分在意,便也暗中派出了数名密探跟随李文的队伍去往了哈密卫。 这几名密探到达哈密卫之后,乔庄改扮混入了哈密城中,目的当然是刺探速檀阿力的虚实以及情报。 这中间偶有书信传回,后来便中断了。 可直到数月之前,却有一名密探活着回到了京城,而且他已经是身负重伤。 从这名密探的身上,孙继宗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在西域吐露番一带有一个神秘的宗教,名曰玉莲教,此教据说是脱离于拜火教,只在吐露番一带活动,且教众都行踪诡异,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具体行踪。 孙继宗派去哈密卫的密探就是无意之中探查到了一个与玉莲教有关的消息。 这玉莲教的教主与速檀阿力交好,平时也多有来往,他们也知道罕慎不会善罢甘休,会找明朝军队帮忙收复哈密卫。 此人便跟速檀阿力自告奋勇,派遣他手下的死士教徒来京城之中打探情报,速檀阿力自然同意。 这伙人在玉莲教主的指派下,分兵好几路赶往京城,具体人数不详。 孙继宗手下这名密探在探得这个消息之后,跟踪了其中一路,回到了京城。 可是哪成想,在临近京城的时候,他被那人给发现了,这名密探不是那人的对手,被打成重伤,好在距离京城比较近,他总算逃回到了会昌侯府,把此事报给了孙继宗。 报完此事之后,那人随后便死了。 只留下了一副画像。 这画像便是密探追踪过程中暗中所画。 孙继宗知道此事之后大为恼火,他明白这些人暗中进京一定是图谋不轨,如果不立刻找到他们恐怕事态严重。 为了不引起慌乱以及打草惊蛇,这件事孙继宗一直在暗中调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总算是在前一段时间找到了那个画像上的人,此时距离那密探带回消息已经过去了数月。 可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人竟然还与庆云伯府有关。 而且还发现他经常来往于庆云伯府与百香楼之间。 孙继宗当机立断派人捉拿此人,本来想抓个活的逼问口供,却没想到那人一看有人要抓他,竟然直接当场自尽,这件事的线索到此也就中断了。 可事情至此却还不算完,因为从那人身上搜出了一个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那是一块宫中内侍的牙牌。 也就是说,他们的人很有可能已经渗透到了宫中。 此事孙继宗本想向朱见深报告,可是现在知情之人已经全部死去,唯一抓到的嫌疑人也自尽了。 事情还关系到了庆云伯府,这就让这件事情变得越发的错综复杂起来。 一旦他将事情跟朱见深说了,那势必就要去彻查庆云伯府,这么做肯定是会打草惊蛇,可他现在对这伙人的情况知之甚少,也不知道庆云伯跟这些人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孙继宗不敢贸然出手,如果万一搜查庆云伯府找不到任何证据,那岂不就得罪了周太后。 孙继宗也知道朱见深是一个孝子,事情一旦涉及到了周太后,便非常的难办。 这件事便就这么耽搁了下来,可是每天孙继宗都是坐立不安,生怕某天这些人生出一些事端来。 别的都还好说,他们的人如果真的潜入皇宫之中,万一要是对朱见深下手,那可怎么办呢? 说到这,孙继宗也是长叹一声。 这件事的确是十分的棘手难办,即便是他会昌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非常合适的处理方法。 毕竟就算是他也是无法去后宫调查的。 “汪公公,本侯自从知道你当日处理陈海一案以后,便对你产生了兴趣。这之后本侯还详细的了解了有关陈海一案的内情,对于汪公公在这案中的表现,可以说大大出乎本侯的意料。” “所以侯爷便选中了我?” “汪公公,本侯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那些人已经潜入了宫中,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只是刺探消息,那一时之间还好说,如果他们打算刺杀陛下……” 说到这,孙继宗的表情再次凝重了起来。 汪直点头道:“确如侯爷所说,他们竟然有本事混入宫中,可见他们很可能认识宫中之人,又或者是通过庆云伯的途径混进去的,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还不清楚,此事现在看来的确十分的紧急。” 孙继宗继续说道:“不错,汪公公你应该能明白本侯的心情了,这些日子简直是心急如焚、度日如年。可又无法想到一个良策,唯一想到的办法便是汪公公你了。” “侯爷你为什么没有去找东厂的人?东厂也有人可以处理有关后宫的案子。” 孙继宗闻言却是苦笑了一声道:“汪公公,你恐怕还不知道,那东厂尚铭与周寿之间暗中联系的十分密切。 当然这是我暗中调查到的,具体他们二人是如何走到一起的本侯还没有查到。这件事既然涉及到了庆云伯,自然是不能让尚铭插手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周寿与尚铭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 “不知侯爷你打算让我怎么做?”汪直问道。 “据本侯所知,陛下几乎每日都会到昭德宫中就寝,那么本侯希望陛下在昭德宫中的安全由汪公公全权负责!兹事体大,暂时就只能依靠汪公公你了!” “这个倒是没问题,保护陛下,本就是我们该做的。可是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啊……” 孙继宗也是一拍大腿道:“汪公公,这也正是本侯想说的,难得你也这么想,这件事既然牵涉到了宫中之人,就要请汪公公抽出时间,在宫中详细调查一番,而本侯则负责继续在京城之中寻找这帮人的踪迹!” 汪直听完整件事情之后,他对这件事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现在连潜入宫中的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又该如何去查呢? “侯爷,话虽如此,可现在此事却是毫无头绪啊,现在没有任何的线索可以用吗?”汪直又问道。 “这个……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孙继宗说着,把手伸入怀中掏了一会,掏出了一样东西。 第二百二十七章 棘手之事 汪直仔细看去,那正是一块宫中内侍佩戴在腰间的牙牌。 他知道这一定是刚才孙继宗提到的在那个玉莲教徒的尸体上找到的牙牌。 “对呀,侯爷你有了这牙牌,不就可以锁定宫中之人的身份了吗?” 汪直看着牙牌有些疑惑,挺孙继宗刚才的话,显然他似乎并未在这块牙牌之上找到任何线索。 “汪公公,本侯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看过这块牙牌,你就明白了。” 说着他把牙牌递给了汪直。 汪直看了看这牙牌跟自己那块质地差不太多,可以确定是内官监制作的牙牌,不会是假的。 他又反过来仔细的再看上边的字。 这时他才明白孙继宗的意思。 上边的字已经被人用利器给刮掉了,根本就分辨不出上头写了什么。 “这人难道事先知道牙牌会暴露身份,所以将上边的字给刮掉了?”汪直问道。 孙继宗摇了摇头道:“我们抓捕那人那次是突然袭击,他不可能事先知道我们会对他动手,而且他自杀之前也没有过其他的动作,这牙牌一定是他事先就已经刮掉了,他是故意为之。也可能他早就发现了不对,也说不定。” 汪直仔细看了看这牙牌跟他的那一块也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便道:“侯爷,那这块牙牌便暂时放在我这里吧,也许能够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汪公公这么说,便是同意帮本侯这个忙了?”孙继宗苍老的脸上露出喜色。 “侯爷,这件事事关陛下的安危,我作为宫中内臣,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汪直嘴上说着客套话,但是心中也早就做好了打算。 这件事说起来的确是有些难办,因为基本上毫无线索,不过也可以暂时先答应着,毕竟他本来就要在宫中查很多事情,要是能顺手帮着孙继宗解决这件事,便卖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而且同时,这件事到时候孙继宗一定会向朱见深禀报的,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 至于这些人到底会不会去杀皇帝皇帝这件事,应该问题不大。他还没听说明朝哪位皇帝是被刺客给杀死的,应该也不用太过担心。 皇帝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刺杀的,他出来进去的围在他身边的人没有上百也有数十人,其中也不乏身怀武功的高手。 只听孙继宗道:“汪公公大仁大义,本侯实在是佩服!这件事就请汪公公多费心了。” 他又看了看汪直手中的那块牙牌道:“这牙牌汪公公尽管拿去。如果能帮的上什么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汪直便将牙牌收在了怀里。 “汪公公,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侯爷请说。” “当日我们抓到那人的时候,他就是从隔壁这个百香楼里跑出来的,而且我派人跟踪他,曾经数次看到他进出百香楼。 本侯也调查过,这百香楼开业时间不过大半年,便已经是京城青楼之中的魁首,开这百香楼的人,正是周彧,也就是周太后的弟弟,所以这百香楼与那些人或许有什么联系也说不定。” “那侯爷之前没有派人查过这里吗?”汪直想了想问道。 “查过,但是一无所获,百香楼里的所有人我都命人暗中查过了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只有老鸨子秦香玉,还有那秦浅雪是周彧从应天府请过来的,他们的底细我还没有详细查过。” “我觉得这两人也应该要详细查一查!”汪直道。 “其实本侯也想过,但是考虑到他们是从应天来的,而那些玉莲教徒却是从西域来的,他们应该不可能有什么特殊的来往吧?” 汪直轻轻摇头道:“侯爷,我觉得应该派人去往应天,查一查这两人的详细的信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孙继宗沉吟了片刻,点头应道:“好,就如汪公公所说,本侯今日便派人去往应天查问这两人的详细出身。” “侯爷查到之后,到时候也请告之于我。” “这个自然!” 孙继宗说到这,看了看天道:“本侯不能在这与你说的太久了,你我这是初次见面,如果聊得太多,可能会惹人怀疑,况且你这隔壁就是百香楼。 今天要不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恐怕我还找不到跟汪公公一叙的机会呢。” 汪直听到这笑道:“哈哈,不知侯爷是否知道令贤孙也是秦浅雪的坐上之宾?” “唉,都怪平时疏于管教,他竟然会瞒着我混迹这种地方,今日他还对汪公公不敬,回去本侯一定要重重的责罚于他!时候不早了,本侯这就告辞了!” “恭送侯爷!” 孙继宗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道:“对了,一会咱们到了外边,便假意争吵,最后不欢而散,这样才方便掩人耳目。” “明白!” 汪直点了点头,便将会昌侯孙继宗送出了门外。 在大门口外,孙继宗突然重重的冷哼了一声道:“你不过区区昭德宫一内臣,本侯这么说也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这宅子你到底卖还是不卖?” “侯爷,这宅子我就是不卖,难道侯爷这是要以势压人吗?”汪直也配合的说道。 “哼,就凭你也配,好,既然你今日不卖,那下次你可不要后悔!”孙继宗继续冷哼道。 “侯爷,这房子可是贵妃娘娘赐给我的,你要是想买可以去贵妃娘娘那去说啊!”汪直大声回道。 “贵妃娘娘,你少拿贵妃娘娘来压我,咱们走着瞧!” 说吧孙继宗接过孙犁给他牵过来的马,别看他已经是八十一岁高龄,上马的姿势竟然极为轻盈利落,他甚至根本不需要有人扶。 单单是这一点,就让汪直心中十分佩服。 “侯爷,咱们回府吗?”孙犁在一旁问道。 “回府!”孙继宗瞥了汪直一眼,猛甩了一下马鞭,扬长而去。 孙犁以及孙继宗带来的那些军兵也都跟着一溜烟的走了。 汪直则是再一次的回到了自己的府中。 想不到莫名其妙的竟然又接手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汪直摇了摇头,关于孙继宗所托付之事,的确相当的棘手。 但是也并不是像孙继宗所说的一点线索都没有,起码他现在已经掌握了一些可以查探的线索了……要不然他也不能答应的那么痛快。 至于这件事到底跟他原本查的事有没有关系,现在看来似乎关系并不大…… 他思索间已经走回到了府中,他一抬头看去,发现这时候杨方早就已经出来了,在院子里站着看着他。 第二百二十八章 隔壁好春光 杨方见汪直回来,便走上前问道:“汪公公,现在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的吗?” 汪直闻言笑道:“怎么?你看出什么了?” “刚才那位老侯爷一定是有事要求公公你,他来的时候眉眼之中带着忧色,走的时候却似乎舒展了一些,想必公公你应该是答应他了。所以我才问问是否需要我去办什么事?” 要说杨方的观察能力是真的不一般,孙继宗只不过是一出一进,他就能看出这么多的问题。 “这件事……”汪直还没等说完,杨方就道:“汪公公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里不是只有我们俩吗,我就随口问一问而已。” 汪直往四处看了看皱眉问道:“沈庆呢?” 杨方指了指府中院子的方向道:“去那边了。” 汪直有些疑惑问道:“他不在屋子里待着,跑那边去干什么?” 杨方笑道:“汪公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其实我也挺喜欢看的,只不过我可没有沈庆那么猥琐罢了。” “什么意思?”汪直顺着杨方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见在此处庭院尽头的围墙处,沈庆此时正踩在一座假山上边往围墙外边探头探脑的看着什么。 汪直看到这个场景已经猜到他在看什么了。 因为他也已经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女子的嬉笑之声。 原来此处也是隔壁百香楼的后院,想必里边那些青楼女子平时休憩玩乐的地方。 也难怪沈庆在这探头探脑的,一定是在偷窥那些青楼女子。 “沈庆!” 汪直喊了一声,沈庆却根本没听到,只见他此时正半张着嘴,嘴角似乎已经可以看到有唾液流淌下来了。 汪直回头看了一眼杨方也跟过来了,他冲杨方使了一个颜色。 杨方会意,他抬脚对着沈庆脚下的假山轻轻踢了一脚。 只见那假山立刻摇晃了一下,轰然向一旁倒了下去。 站在上边的沈庆则直接从上边摔的滚了下来,直摔的他是头昏脑涨,差点没把他给摔死。 “哎呦,这……这是干嘛呀……” 沈庆在地上躺了半天,才哼哼唧唧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这才看到汪直和杨方俩人正低着头看着自己。 他伸手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然后从汪直施礼道:“汪公公,对……对不起,小的没看到你过来。” “沈庆,那边好看吗?”汪直问道。 “好……好看,汪公公你也……”说到这他才想起汪直是宦官,看女人他怎么可能感兴趣呢。 汪直表情渐渐严厉了起来道:“沈庆,你给我记住,我让你在这暂住一段时间,也是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你要是再敢去偷看隔壁那些女子,我可对你不客气!” 沈庆此时已经怕了,他慌忙给汪直作揖道:“汪公公,小的下次不敢了,承蒙公公收留小的,小的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敢不听公公你的话……” “你记住,要是下次再让我知道,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的惩罚了!”汪直继续呵斥道。 “小的不敢,汪公公放心吧。”沈庆急忙道。 这时候汪直看了看倒在一边的那个假山石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窜到了石头上边也往隔壁看了一眼,果然隔壁便是百香楼的后院。 此时正有一些穿着清凉的女子,在庭院之中玩乐,看来这青楼的后院果然是男人的天堂,别说沈庆看了走不动道,就算是他也想多看一会。 他仔细看了看,在这些女子之中并没有看到之前来他这里的香兰和香芹,当然也没有那位秦浅雪在内。 之前那位百香楼的秦浅雪姑娘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府中,莫非是从这里跳过来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跳过来,这个原因却不得而知。那两个他的丫鬟说是过来找什么毛毽子,却怎么那么巧把她给找到了? 这件事看来还得找个机会问一问她们。 虽然有些不舍,毕竟杨方和沈庆还在下边看着呢,汪直收回了目光,从假山上跳了下来。 “沈庆,你先回房去,等下我会去找你。”汪直吩咐道。 沈庆自然是什么也不敢说,低着头直接就走了,毕竟他现在也没地方可去,他兜里也没钱,汪直现在给他提供住的地方还有吃的东西,这种好事他上哪找去。 沈庆走了之后,汪直看向杨方道:“杨方,这几天你先跟你们千户所的人说一下,就说是我说的,你先不用回去了,就在我这住下。” “这样啊,可是公公之前还让我保护西苑那对母子来着。” “这件事在你回到西苑的时候留意一下就行了,其实有那么多锦衣卫在暗中保护他们问题倒也不大。 你暂时先在我这里呆几天,顺便看着沈庆,我可能还另有事情要你去办,没问题吧?” “好,听你的,我都行。”杨方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就回去一趟,顺便收拾一下东西。” 杨方走后,汪直又来到了沈庆的房间。 沈庆此时在正坐在房中双眼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呢。 直到汪直进来,他都没有发现。 “沈庆!” 汪直叫了他一声之后,沈庆才猛然间反应了过来,他立刻站来起来道:“汪公公,你来了。” 汪直坐了下去,看着沈庆刚才那猥琐的表情,一定又是在想隔壁的女子了。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沈庆急忙否认。 “你莫非是还在想隔壁的那些青楼女子?”汪直微笑问道。 沈庆一听以为他因为刚才自己的偷窥行为想要继续责骂他,急忙道:“没有没有,汪公公,小的下次再也不敢偷窥了,求公公你原谅小的这一次吧。” “你之前没少逛百香楼吧?” “百香楼,其实就去过一次!”沈庆急忙否认道。 “哦……这样啊……”汪直沉吟了一下,不置可否,“我这府里虽然房间很多,但是还很简陋,你在我这住的惯吗?” “住的惯,当然住的惯,承蒙汪公公肯收留小的,小的已经是感激不尽了,能住在这么好的大宅子里,小的一辈子都不敢想啊。就是……” 沈庆说到这,迟疑了一下。 “你是想问你妹妹的事?”汪直问道。 “是啊,不知道汪公公什么时候方便,帮小的给晴儿带个话,让她给我送点银钱出来……毕竟小的一直在公公这住着也不合适。” “这个倒是没什么,毕竟你身上也没钱。我记得你跟我说你的钱袋在路上掉了?”汪直问道。 “呃……是啊,小的当时还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实在是太倒霉了,所以只能是让公公帮我跟晴儿说一声了。” 汪直笑了笑点头道:“嗯……这么说来,你果然……” “是在跟我撒谎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审问沈庆 沈庆闻言就是一愣:“啊?” 可这时候汪直突然指着沈庆大声道:“你还敢跟我你就去过一次百香楼?我看你应该是百香楼的常客吧?你为了见那青楼女子一面竟然敢去借高利贷?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银子? 你知不知道晴儿上次在我这借走了一千多两银子,都是为了帮你还债!” 沈庆一听这话就慌了,他心道,自己借高利贷逛百香楼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汪公公,你怎么……”他此时已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我怎么知道你借高利贷逛青楼的吗?你连自己说过的谎话都不记得了?第一次我们在四海居门口见面的时候,你跟我说你的钱袋是被偷儿给偷走了,我刚才故意问你钱袋是不是掉了,你居然立刻就承认了,大概是你曾经撒过的谎太多,自己都不记得那一句才是你说过的了吧?” “这……”沈庆眼神游移,不敢与汪直对视。 “晴儿只是一个宫女,她平时根本没有什么花销,却突然跟我借那么多银子,这种事总是要有原因的,等我见到了你,我才知道她借钱都是为了你。 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被那店小二欺负,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店小二势利眼跟那青楼的老鸨子一样,当时我就已经猜到你落魄至此根本就不是钱被偷了这么简单。” “那百香楼就是一个销金窟,你不过就是一个御用监中打杂的学徒,你如何能花得起那么多的钱?除了去借高利贷,你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我……”沈庆此时已经无话可说,他站在原地愣愣的听着。 “你一开始也只是小打小闹,你仿照你师父霍山的手艺做一些赝品五彩杯出去卖,可是这些东西卖的钱远远不够你的花销,你为了能见秦浅雪一面,最后也只能是去跟高利贷借钱。 你就从来没有考虑过后果,你如何能够还的起? 你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你妹妹吗?她为了帮你还债,借了那么多钱,要什么时候才能还的完?” 沈庆这时竟然被汪直说的,眼圈发红,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汪……汪公公,小的……小的也是一时糊涂,实在是那……那百香楼的秦浅雪太勾人了,小的当初只是在百香楼远远的看了她那么一眼,就一眼!小的魂都快被她给勾走了,简直就是色迷了心窍,鬼使神差的就去跟高利贷借了银子。 结果银子花完了,那秦浅雪的面却是一次也没见到,实在是悔不当初啊……” 沈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着。 “实不相瞒,公公,小的当初是被高利贷追债追的实在是没地方躲了,兜里也没有钱,要不是碰到汪公公,恐怕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求汪公公能不能帮小的给晴儿带个话,就告诉她,我沈庆不配当她的哥哥,这些年除了给她拖后腿,什么忙都帮不上她,让她也不必再给我筹钱了,让我自生自灭去吧……” 要说沈庆这心里的确是有了一丝悔意,但是在汪直面前说这些,演的成分居多,其实也是为了赚取汪直的同情心罢了。 汪直怎么能看不出沈庆这个心思,只不过他收留沈庆也是另有目的的。 他淡淡笑了笑道:“沈庆,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做的不对?那刚才还有心思去偷窥隔壁的青楼女子?” “小的……小的该死……” 到了这个时候,沈庆只能是继续表现他的悔意。 “晴儿之前可是在我这里借了不少银子,可是我猜你根本就没有用哪个银子去还债吧?” 见汪直刚才已经把自己之前发生过的事分析的如此透彻,沈庆现在是彻底不敢再在对方面前撒谎了。 “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汪公公你,小的的确是没有去还债。” “那银子你又拿去逛百香楼了?” 沈庆犹豫了半天,最后点了点头。 此时汪直对这个沈庆的厌恶,简直是到了极点,这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人,为什么总会有人去放纵他们,帮他们擦屁股。 想不到晴儿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哥哥。 他皱了皱眉,问道:“我再问你,你到底是跟谁借的高利贷?现在还欠着多少银子?” “这……这钱是跟庆云钱庄借的,当时一共借了二百两……现在要还……”沈庆说到这不敢说了。 “说吧,要还多少?”汪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一千……六百两……”沈庆哆哆嗦嗦把数目说了出来。 汪直冷哼一声,不愧是高利贷,这么快就已经滚到一千六百两了。 “沈庆,你在借这些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妹妹她其实也非常需要钱?” 沈庆迟疑道:“这个……她平时吃住都在宫中,偶尔贵妃娘娘还赏赐她一些值钱的东西,她应该不缺钱花吧?” “哦?那你知不知道她其实有喜欢的人?” “她一直都在宫中,她怎么会有喜欢的人?她……”沈庆说到这,似乎想起了什么,“难道是他……” “你想到谁了?”汪直立刻追问道。 “没……没什么。”沈庆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遮掩。 看来沈庆并不像晴儿之前说过的那样,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他很有可能知道陈靖的存在。 而看情况晴儿似乎叮嘱过他,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这里边一定还有隐情。 汪直也不理会他的表情,而是继续淡淡的说道:“那个人最近受了伤,晴儿需要一大笔银子给他治伤。” “什么?她竟然先拿钱去给那小子治伤?她竟然有钱不给我?” 沈庆听到这话立刻就急了,瞬间就忘了他刚才说过的话。 汪直暗暗摇头,这沈庆真的是没救了。 “他们两情相悦,人家受了伤,晴儿自然是要救他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汪直继续说道。 “这……汪公公,那小子不过就是个看大门的,他凭什么跟我妹妹好?就凭他们当年……” 沈庆此时已经是气急败坏,把晴儿的叮嘱完全忘到了脑后。 “当年?”汪直问道。 “汪公公,既然她都如此对待我这个亲哥哥,那小的也不瞒你了,当年……” 第二百三十章 姓李的老道 汪直心中暗笑,想不到这么容易,就骗的沈庆说出了隐情。 他当即不再插话,静静的听沈庆讲他妹妹沈晴儿过去的事情。 “汪公公,既然她对我这个亲哥哥都如此,小的也不瞒你了,这件事大概是十年前。我和我妹妹当时还小,我们村子里那年突然来了一个老道,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 他当时就暂住在我们村子后边一个荒废的寺庙里。一住就住了好几年。 那老道当时还带着一个徒弟,那徒弟就是那个陈靖,当时他年纪也还小,也就八、九岁吧。 那老道似乎有些本事,还会点武艺,他有一天在村里闲逛的时候,无意之中看到了我妹妹,他就找到我爹,跟我爹说这小妮子根骨不错,是个练武的好材料,便说服我爹说要教她武艺。 我爹当时觉得让她学点武艺也好,起码有一样才艺傍身,以后最不济也能上山打打猎什么的。那老道也不收钱,我爹便让晴儿跟着他学去了。” 汪直没想到沈庆竟然直接将晴儿与陈靖的过往之事都给说了出来,他提到的这个老道绝对是个极为关键的人物。 “然后呢?”汪直问道。 “然后,晴儿就跟着那老道学了几年武艺,这中间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再后来宫中选侍女,我妹妹因为长相出众,便被选走了。之后又过了大概一年吧,那老道带着陈靖也走了。 当时晴儿还小,虽然总能看到她跟那姓陈的在一起练功,但是当时也没看出什么来。 后来我跟着我师父来到御用监的时候,才发现那陈靖竟然在玄武门当起了看门的,我也曾经有几次怀疑她们俩暗中还有联系,现在才知道他们竟然真的搞到一起去了? 这件事我坚决不能同意,以晴儿的长相,只要贵妃娘娘一高兴,她又是贵妃娘娘最喜欢的宫女,只要贵妃娘娘说句话,她以后就算不嫁一个尚书家的儿子,也起码能嫁一个将军,他陈靖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爹要是知道这件事,非气活过来不可!” 沈庆竟然是越说越气,就想要立刻搅黄晴儿和陈靖之间的事。 汪直从他这段话之中,倒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晴儿跟陈靖果然是师兄妹的关系,他们的师父是一个老道,老道离开他们的村子之后又去了哪里?难道那幕后之人会是这个老道吗? 先到这汪直道:“沈庆,这件事你可以去找那个老道说理,那陈靖不是老道的徒弟吗,他当师父的不该管管吗?” “汪公公,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这么多年了,小的早就不知道那老道跑到哪去了,要是问陈靖他肯定也不会告诉小的啊,这就难办了。”沈庆说到这挠了挠头。 汪直趁机又问道:“那老道叫什么名字?” “小的就知道那老道似乎姓李,连道号什么的也没有,根本也没地方找他去,要是让小的再见到他肯定能认出来。” 他这么一说这范围可就太大了,这天下姓李的老道那还不是海了去了,再说了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姓李,也可能是隐姓埋名的。 汪直想了想,又道:“你能记得那老道的长相吗?” “这个……应该能吧!”沈庆回忆了一下回道。 “好!那你等着。” “啊?”沈庆也不知道汪直是要干嘛,只见他急匆匆的就离开了房间。 不多时,只见汪直拿着纸和一根木炭条回到了房中。 “这是……”沈庆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现在给我描述一下老道的样貌。” “这……汪公公,你要帮小的找到那个老道?”沈庆此时才反应过来,汪直此举似乎有些不太对。 “不错,那姓陈的其实也欠了我一笔钱,他现在受了伤,说不定那天就一命呜呼了,这钱我本来还以为要不回来了,现在看来我可以去找他师父要去。”汪直顺嘴就编了一个瞎话。 “啊?这姓陈的还欠着公公你的钱?我就说晴儿看人不准,他欠这么多钱,跟了他岂不是遭罪吗,还好这小子命不久矣……不是,汪公公小的不是那个意思……” 沈庆真的信了,他想起陈靖还欠着汪直的钱,陈靖这要是真死了,汪直肯定是没处要去了,万一汪直在去找晴儿要,这钱岂不是越欠越多了。 他急忙道:“一定要找到那个老道,让他帮着把陈靖的钱还给汪公公。” “嗯,这样吧,只要你帮我把这老道找到,我把钱要回来,晴儿欠我的那些钱可以给你们减免一些。” 汪直继续利诱沈庆。 沈庆一听这话笑了,急忙道:“那就多谢汪公公了,小的这就跟您说那老道的长相……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老道的样貌有没有变化,他大概是……” 沈庆一边描述着,汪直一边在用木炭条在纸上刷刷点点的画着。 这方面并不是汪直所擅长的,他只能根据自己以前的绘画经验来画,画出来一稿让沈庆看。 沈庆当然也不懂画画,任凭汪直的素描画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他也看不出来,只是惊叹于汪直画的人物栩栩如生,但可惜的是并不是老道的长相。 在沈庆的反复纠正下,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算花了个六七分像。 沈庆看着汪直的这张素描画,摸着下巴对照他记忆当中的老道模样对比了半天才道:“应该差不多了,很像了,其实小的记得也有些模糊了……不过,汪公公的妙笔丹青简直是让小的大开眼界啊,小的实在是佩服。” 说到最后他还不忘拍了拍汪直的马屁。 汪直看了看画中的这个老道,自然是从来也没有见过,只不过这老道应该是个极为关键的人物,起码现在算是已经有了一个头绪了。 “行,那就先这样,我想办法找这个老道。你这段时间就先住在这里,不要出去,隔壁可就是百香楼,那放高利贷得人没准就在这附近找你呢!” 汪直临走还不忘吓唬沈庆。 沈庆一缩脖子道:“汪公公,您放心,打死小的也不敢出去。” 汪直想了想,现在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杨方和沈庆住在这的话,吃饭要如何解决。 还有这宅子里空空荡荡,应该置办一些基本的东西才行。 这些事虽然繁杂,但是不办却又不行,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心力去办这些事。 要是能有个人帮忙的话,那就太好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女管家 暂时处理好了宫外之事,汪直再次回到了昭德宫中,他先是找机会把陈靖的情况跟晴儿说了一下。 从晴儿的表情之中可以看出来,她似乎早就已经得到消息,陈靖的伤势暂时得到了控制对她来说,倒是能够松一口气。 可是问题还没有解决,毕竟也只是延缓了他的死期罢了。 这一点晴儿也很清楚,所以在她的眉宇之间依然可以看出深深的忧色。 她还跟汪直说已经在想办法去找千年石灵芝了,她没有说她去找谁,汪直也没问,他知道在治好陈靖的伤势之前,晴儿是什么都不会对他说的。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汪直却也没有把希望放在晴儿身上,他最大的希望当然还是朱延褆了。 只不过这一天朱延褆也没有来找过他,应该她那边也没有什么进展。 以她的那么急的性子,如果真的有了进展,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派人过来找他的。 虽然暂时没有其他的进展,但眼下也有两件事,需要汪直去调查。 当日朱见深曾经跟他说过后宫先后有五位妃子曾经怀孕,然后又相继滑胎,这些事情都记录在册,册子在司礼监怀恩的手中。 这些事对外都是保密的,只有后宫的少数人,以及司礼监的少数人知道。 这些人当然也不会对外去说,毕竟这些都是皇家密事。 但可以确定周太后一定是知道的,她也认为这些事一定都是万贵妃派人暗中下手去做的,只不过没有证据。所以她才会一直各种针对和刁难万贵妃。 这些传闻在后宫也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只不过万贵妃现在依然得宠,除了周太后之外,没有人敢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汪直打算这几天就去司礼监找怀恩,然后要出册子,仔细研读一番,看看里边到底能不能挖出什么隐秘之事。 除了这件事之外,会昌侯孙继宗托付的事,现在也只有这么一块宫中内侍的牙牌可以查,但是牙牌上的字都被划掉了。 不过好在汪直也发现了一些问题,因为内官监在制作牙牌的时候,宫中各宫的牙牌样式也有所不同。 他发现孙继宗给他的这块牙牌跟他的花纹样式存在些许的不同。 如果找到内官监的人仔细分辨,或许能找出这牙牌到底属于哪一宫或者哪一监,如此一来就缩小了范围。 而且只有是奉御或者是长随以上的内侍才会发给牙牌,这样也可以进一步缩小排查范围。 不过内官监的掌印太监他并不认识,正好要去找怀恩看册子,到时候看能否让怀恩给他引荐一下。 这两件事可以同时去查,只不过现在看来,会昌侯这件事跟他要查的事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关联。 汪直正在想思考的时候,忽然听到房门外有人敲门。 这敲门声不大,但是他一听就听出来人是谁。 “芸儿,进来吧。” 他打开门看到来人,果然是芸儿。 这小丫头最近有事没事的就会来找汪直,其实也都习惯了,毕竟俩人的关系早就十分亲近了。 芸儿走了进来,浅浅一笑问道:“汪公公,晚饭吃的还好吗?” “挺好的,怎么了?” “没事,嗯……”芸儿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汪直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有事?” 他这么一问,芸儿便低下了头。 “没……没什么呀……” “对了,今天宫中没什么事吧?” “没有特别的事情,就是……” “就是什么?” “今天二爷派人传话给娘娘,说是赏赐公公的那套宅子,公公已经住下了?”芸儿试探着问道。一双大眼睛也盯在了汪直的脸上。 想不到万通这么快就把这件事告诉万贵妃了。 “嗯,住下了,只不过那房子现在空得很,什么都没有。” “那……公公是不是要买一些下人回去帮忙打理呀?”芸儿又问道。 “是啊,的确是没有人帮我打理那里,这件事我也在想呢,我不喜欢找那么多下人,我这个人还是喜欢安静,可是那么大的宅子总不能没有下人打理,实在是有些头疼……” “那公公……以后也要在外边长住了吗?” “也不是,现在咱们宫里还有很多事情要我去做呢,不可能在宫外长住,只能是偶尔吧。” “啊……”芸儿点了点头。 汪直有些疑惑,他感觉芸儿今天说话有些奇怪。 “你今天有点奇怪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呀。”芸儿急忙摇了摇头。 “不过我以后在咱们宫中的时间可能会变少的,我的房间以后你帮我多打理一下。” “是……是!那……”芸儿再次欲言又止。 “芸儿,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汪直越来越感觉芸儿有些奇怪了。 芸儿犹豫了半天才道:“公公,芸儿有件事想要问你……” “我就知道你有事,你说吧。” “公公,你以后是不是会离开昭德宫啊?” 汪直闻言就是一愣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公公现在已经被陛下封为了御马监的典簿,其实陛下对公公的才干已经有所认可了。 以公公的能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陛下委以重任,到时候可能就不在咱们昭德宫中当差了,对吗?” 芸儿一下子把想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其实这也都是实情,汪直也明白,应该早晚都有这么一天的,不过前提是他要解决朱见深交给他的那个任务。 如果任务完不成的话,别说是升官了,恐怕到时候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些话他当然不能跟芸儿说。 只不过芸儿说这些话的意思,汪直也终于明白了,怪不得自从他被封为御马监的典簿之后,芸儿最近这一段时间跟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是有些不那么开心的样子。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芸儿,你是怕我以后走了,你就见不到我了,是吗?” 芸儿闻言她的脸上就一红,然后却又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汪直之前倒是没有想过,现在想想,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芸儿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呢。 “我就算是离开了昭德宫,也会时不时的回来看贵妃娘娘,到时候自然就能再见了。” 芸儿轻轻摇了摇头道:“这……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是……就是不一样。”芸儿说着又低下了头。 汪直见她这副样子,也不忍心再逗她了,便道:“那不如,我去跟娘娘说,让她把你暂借给我?” “借?”芸儿没听明白。 “对,我去跟娘娘说,我那宅子需要人帮忙打理,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让娘娘把你借给我,跟我回宅子去帮我管家,就当我的女管家?如何?” “这……”芸儿的脸更红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高调行事 汪直见芸儿这副表情,便故意道:“那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芸儿一听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道:“我愿意!” 随即她感觉自己这么说似乎不太合适,又跟了一句:“可是……那也要娘娘同意才行的。” “娘娘那,自然是我去说,但是前提是你得同意。” “芸儿……自然是同意的。” 虽然她的态度有些扭捏,但是她脸上却是挂着笑意的。 “那行,我正好还在发愁呢,看来我这新宅子的女管家终于有着落了。” “可是……娘娘会同意吗?”芸儿有些担心问道。 “我当然不能跟娘娘说要你,我只是说暂借,过去帮我整理宅子,以娘娘的性格应该不会不同意的。” “那……以后……”芸儿咬了咬嘴唇又问道。 “看来芸儿你是想一直当我的女管家?” “不……” “你不想啊?” 芸儿急忙又摇了摇头道:“芸儿是想说,不行吗?” 她说话的同时,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汪直的双眼。 汪直记忆当中,她以前从未如此长时间的直视过自己,每次过的片刻她便会躲避自己的目光。 可这次,在她的眼神之中,似乎包含着很多……很多的东西。 汪直竟然被她看的不敢与她直视了。 “自然是没问题。” 芸儿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然后她低下了头。 “芸儿愿意一辈子都待在……你的身边。”她这句话说的声音极轻,如果不是汪直耳力很好的话,恐怕根本就听不到。 她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不可能吧,她明知道我只是一个宦官。 一时之间房间之中的气氛有些奇妙,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汪直第一次感觉不知道该跟芸儿说什么了。 半晌他才咳嗽了一下道:“咳……芸儿,那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明天就去跟娘娘说这件事。” “嗯。”芸儿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向了门口。 在开门的时候,她似乎喃喃自语的又说了一句话。 这句汪直却并没有听清。 对于芸儿的反常举动,汪直倒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他现在是个宦官,芸儿也很清楚这一点。 她应该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男女之情的……吧。 第二天上午,汪直还在思索如何跟万贵妃开口,却没想到万贵妃先一步找人来叫他过去。 汪直不知道是什么事,便匆匆的来到了万贵妃的宫中。 万贵妃一看他来了,便开口问道:“汪直,本宫听万通说,之前本宫赐给你的那所宅子,你已经去过了?” “是,娘娘,还劳您费心过问,奴婢惶恐。” “呵呵,无妨,既然你去过了,跟本宫说说,那宅子如何啊?”万贵妃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她对那宅子还挺感兴趣。 “回娘娘,那宅子果然是二爷精心挑选出来的,里边的一草一木还有亭台楼阁的风格都是娘娘最喜欢的,一定都是出自工匠大师的手笔。” 万贵妃听了似乎十分满意,她点头道:“那就好,本宫一年到头也没有机会出宫一趟,这宅子在那放着也是荒废,赐给你住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娘娘对奴婢的恩典,奴婢谨记在心!” 说到这万贵妃对伺候在一旁的晴儿道:“对了,晴儿……” “奴婢在!” “那宅子既然那么好,没有人打理是不行的。你从咱们宫中派两个人跟着汪直过去,帮他把宅子好好打理一下,外边的人本宫可是信不过。” 言语之间,那宅子虽然赐给了汪直,但其实她对万通送给自己的这样礼物还挺在意的。 汪直一听,想不到万贵妃这么主动的提出了这个。 他也不打算推辞,直接道:“谢娘娘恩典!” 现在汪直跟晴儿之间的关系,比之前也是近了不少,当然也是因为汪直帮着陈靖治伤的原因。 他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晴儿,只见晴儿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很显然她应该知道要派谁去给他帮忙。 想不到昨天跟芸儿说的这件事,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这时只听万贵妃又道:“对了,汪直,本宫今日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娘娘请吩咐!” 万贵妃一抬手,一旁有十几个宫女拿着数个锦盒走了出来。 万贵妃指了指这些锦盒道:“本宫这里有一些上好的绫罗绸缎,你替本宫送去长春宫林选侍那里。” “娘娘这是……”汪直迟疑道。 “林选侍不是已经有了身孕吗,毕竟她怀的是龙子,本宫也该表示一番,这些东西便是赐给她的。” “娘娘,奴婢有句话不该说,但是又不得不说。” “你不必说了,本宫知道你的意思,这后宫之中对本宫一向都有流言蜚语,以为本宫不知?哼,你是想让本宫避嫌?” 万贵妃说到这,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正是。奴婢的确是这个意思。” “哈哈,那些流言蜚语任他们去说,可在这后宫之中陛下最在意得人依然是本宫,本宫如果在意那些话,岂不是正中了他们的下怀,这东西本宫一定要送,而且要光明正大的送,本宫倒是要看看,谁敢在背后非议。” 想不到万贵妃竟然会这么刚,越是应该避嫌的时候,她反而要高调行事,不过这也是她与众不同的一点。 说不定朱见深喜欢的就是她这一点。 既然万贵妃都这么说,汪直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那奴婢这就帮娘娘送去。” 万贵妃又叮嘱道:“你千万不要偷偷摸摸的,如果有人问起,就如实说。听到了吗?” “是,奴婢明白。那奴婢这就出发?” 万贵妃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去吧。 随后,汪直看了看那十几个手捧锦盒的宫女道:“你们几个,跟我走吧!” “是,汪公公!” 十几个宫女跟在汪直身后,往长春宫而去。 汪直此前倒是从未见过这位林选侍,对她的情况也并不熟悉,一路上跟同去的宫女打听了一下。 他才知道,这位林选侍不是中原人士,而是哈密卫进贡给朱见深的。 恰好哈密卫的事之前听孙继宗讲起过。 汪直心中清楚,哈密卫进贡美女,他们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想要讨好朱见深,让朱见深发兵,驱赶速檀阿力,夺回城池。 可就在这时,汪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第二百三十三章 初见林选侍 难道是巧合吗? 既然这位林选侍也来自西域哈密卫,跟那玉莲教潜入宫中的人,会不会认识?或者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有什么联系? 仔细想了想,汪直觉得自己应该是多虑了。 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虽然二者都是来自西域,但是哪有那么巧就是互相认识的。 昭德宫距离长春宫并不远,汪直带着这一众宫女,大摇大摆的往长春宫走,自然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也有认识汪直的好事之人问他:“汪公公,你们这是去哪啊?” “去长春宫,见林选侍!我们贵妃娘娘赏赐了不少东西给林选侍。” 这也是万贵妃命令他必须这么做的,一定要高调行事。 那些人听完之后,也都是一脸愕然的表情。虽然表面上他们都不敢说什么,但是汪直走了之后,他们在暗地里却是在议论纷纷。 因为林选侍怀孕的事,后宫得人基本上都已经传开了,所以大家都知道。 万贵妃如此高调的给林选侍送东西,他们都认为万贵妃这是已经瞄上了林选侍。 汪直知道这些人一定会背后议论万贵妃的,这也是万贵妃想要的效果吧。暂且不必去管他们,任由他们去说。 他领着身后的宫女,不多时便来到了长春宫。 表面上来看,林选侍虽然是怀上了龙种,但是她并没有被特殊的加封,所以依然住在长春宫的侧殿之中。 汪直在往长春宫走来这段路,他多加留意,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长春宫的附近,的确是有一些人在暗中监视着。 因为朱见深之前已经都告诉了他,他也知道林选侍这怀孕是假的,这些人应该是受太后和朱见深的命令在此暗中保护林选侍的,当然也是为了查出宫中到底是谁要对龙种下手。 他如此大摇大摆的来,应该已经有人去通知了太后和朱见深了。 汪直也不管这些,直接便往长春宫内走去。 里边立刻有宫女和内侍出来,迎上了汪直。 “这位公公,您是……”一个宫女主动走上前问道,很显然他们并不认识汪直。 “不知林选侍可在宫中?我们贵妃娘娘有礼物要送给林选侍!” “贵妃娘娘……”那宫女嘴里嘀咕了一句又问道:“您是万贵妃宫中的汪公公吧?” “正是。” “奴婢这就回去通禀一声,汪公公请稍候!” 那宫女说着冲着汪直施了一礼,然后就退回了宫里。 不多时,汪直就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走了出来,这女子的确生的极为貌美,而且她的容貌的确跟中原女子的长相有些不同,这些不同之处却是更好的突出了她的绝世容颜,很显然这女子应该就是林选侍无疑。 只不过……是错觉吗? 汪直看这林选侍的容貌,却忽然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他在心中反复确认,的的确确是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女人的,为何会突然有这种感觉? “昭德宫汪直,见过林选侍!”汪直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是礼节还是不能少了。 林选侍急忙道:“汪公公太客气了,我听说,你是帮贵妃娘娘送东西来的?” “正是……来,给林选侍过目!” 汪直说着,让身后的那些宫女将准备好的东西纷纷呈了上来给林选侍看。 “贵妃娘娘真是太客气了!” 林选侍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很明显,她对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很在意。 “我们娘娘听说林选侍已经怀了身孕,所以才送这些东西,还请您笑纳。” “那汪公公就替我多……呕……” 林选侍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手扶胸口,作势欲呕。 一旁的宫女急忙过去扶住了她,缓缓抚摸她的后背。 “您没事吧?” 林选侍摆了摆手,示意那宫女不必着急,她干呕了几下之后,才渐渐平复了。 汪直看着林选侍这一番做作,心道这女人心计倒是不少。她这是做戏做全套啊,明知道是假的,听到自己来自昭德宫,她还特意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这一幕来。 他虽然心中明了,但是表面上还要关心一下,问道:“林选侍这是身体不舒服吗?” “可能是之前吃的东西有些油腻了的缘故,多谢汪公公关心,咱们别站在这说话,进去里边吧?” 汪直摆手道:“不必了,今天来主要是帮贵妃娘娘送东西,再说林选侍的身子也不舒服,就不打扰了……” 他正说着呢,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咱家当时谁,原来是昭德宫的汪公公?” 一听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汪直简直太熟悉了,他知道,是陈祖生来了。 自从上次陈海一案之后,他与陈祖生之间就再没见过了。 汪直没想到他的消息倒是灵通,听到自己来长春宫,他竟然也来了,难道太后策划的这件事,陈祖生也参与了其中? 这件事他确实刚刚知道,因为朱见深当初并没有跟他提起陈祖生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原来是陈公公。”汪直回头看去,只见陈祖生带着四个随身内侍从长春宫外走了进来。 这时林选侍也道:“陈公公,你怎么也来了?” “林选侍,咱家是奉太后娘娘懿旨,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毕竟你是从西域来的,中原的饮食你都吃不太习惯,再说你现在怀着龙种,就更需要注意了。” 说到这,陈祖生顿了顿,看了看汪直,又看了看他带来的那些东西。 “林选侍,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咱家可是不会让你吃的,这一点还请林选侍理解。” 陈祖生明着是说给林选侍听,暗地里是在讽刺汪直和万贵妃。 汪直淡淡说道:“陈公公,我们送来的都是绫罗绸缎,并没有吃食,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陈祖生故作惊讶道:“汪公公,这是什么话,你误会咱家了吧?你可是万贵妃娘娘宫中的人,咱家怀疑谁也不敢怀疑你呀,那怀疑你岂不就是怀疑万贵妃,咱家可是吃罪不起。再说万贵妃怎么可能让有毒的东西接近林选侍呢,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汪直听这陈祖生说话,依然还是那么阴阳怪气。 这时陈祖生却突然话锋一转道:“只不过……” 第二百三十四章 故意找茬 陈祖生说着,冲着身后的四个内侍一挥手道:“汪公公,咱家例行公事,我们要检查一下!” “哦?不知陈公公你要检查什么?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这里边没有吃的东西。” 陈祖生皮笑肉不笑的道:“哼,汪公公,有些事就不必咱家跟你说的那么明白了吧?你应该也清楚陛下现在还未有子嗣,所以林选侍腹中的龙种却是尤为的重要。 现在陛下和太后娘娘对林选侍都极为重视。 咱家也是按照太后的懿旨例行公事罢了。为了防止宫中有某些心术不正的人对林选侍下手,这些事也是不得不做的。” 他这话自然是在映射万贵妃。 他说完之后,又看了看汪直的表情,见对方似乎没什么反映,他继续说道:“据咱家所知,这可以堕胎的方法也并不限于吃进嘴里的东西,哪些什么红花啊麝香啊药物……即使是闻一闻也会造成无故堕胎。 汪公公你年纪还小,这方面你可能还不太明白。” 汪直听到这回道:“想不到陈公公你久居宫中,竟然还懂这些,佩服佩服!” 他是在暗讽陈祖生一个老太监还明白这些女人生孩子的事,陈祖生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冷哼一声,指着汪直带来的这些东西道:“该说的也都跟汪公公说过了,那咱家可就不客气了,搜!” 他一声令下,他手下的四个内侍就要去搜汪直带来的哪些东西。 几个宫女往后退了一步齐齐看向了汪直。 汪直则是冲她们点了点头。 既然得到了汪直的许可,陈祖生手下的几个内侍往前一上,就要去翻他带来的东西。 “且慢!” “哦?”陈祖生一回头发现这句话是林选侍说的。 陈祖生也是一愣问道:“林选侍这是……” “既然这是贵妃娘娘送来的东西,陈公公就不必检查了吧?”林选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汪直,然后又看向陈祖生。 陈祖生哼了一声道:“林选侍,这不是咱家要查,这可是太后娘娘的命令,你这么说,咱家也很为难啊……” “可是贵妃娘娘又不会害我,这样查岂不是对不起贵妃娘娘对我的一番美意了。”林选侍继续道。 陈祖生似乎没想到林选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自己查汪直送来的东西。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表现出些许不耐烦。 他心道:你不过就是一个咱家对付汪直和昭德宫的一个棋子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怀了龙种了? 可是碍于汪直还在一旁,他又不能跟林选侍发脾气。 “林选侍,咱家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这东西,无论如何咱家都要查,如果不查可是没办法跟太后娘娘交代的!” “可是……”林选侍还待再说。 “林选侍,陈公公他要查,就查吧,您的好意,我回去会如实跟贵妃娘娘禀报的。”汪直这时候插口道。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心中也有些奇怪,按理说,林选侍应该很配合陈祖生才对,她这么做难道是为了讨好万贵妃? 仔细一想,倒也说的过去。 这林选侍十有八九也是被逼迫的,她明知自己没有怀孕,这一次如果调查不出什么来,到时候万贵妃地位还在,而她如果不给自己留下余地的话,恐怕以后很难在后宫生存下去了。 “汪公公,这……”林选侍表情十分为难。 “就让陈公公查一查吧,我们并不在意。” “那……好吧,陈公公,请!” 既然汪直都这么说了,林选侍便也不再阻拦。 陈祖生的目光在林选侍和汪直的脸上来回转了两圈之后,才一摆手道:“查!” 那几个内侍再次走了过去,他们打开了盒子之后,就是一通乱翻,将里边的东西弄的十分凌乱。 他们翻完了之后,又反复的在里边闻了又闻,确定里边没有藏着麝香一类的东西。 他们翻乱了之后,也不整理,就那么扔在了那里。 “陈公公,没什么问题!” “小的这边也没有!” 四个内侍翻了一阵之后,一起向陈祖生回报。 陈祖生其实就是趁机刁难一下汪直,毕竟俩人的仇怨早就已经结下了,有这种机会刁难他,他怎么可能放过。 他当然知道这么明目张胆送来的东西,是不可能有问题的。 但是他对林选侍刚才的那一番态度,心中十分不满。 “汪公公,咱家已经查过了没什么问题。还烦请你回禀贵妃娘娘,咱家这也是上指下派,没有办法,请贵妃娘娘不要多心。” 这时林选侍也道:“汪公公也请帮我跟贵妃娘娘道谢,改日我一定再当面去向贵妃娘娘道谢。” “林选侍不必如此客气,贵妃娘娘来之前还跟我说了,让您保重身子才是要紧,平时千万不要听信宫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 “嗯……”林选侍点了点头。 她见现在该查的也查完了,又道:“二位公公,既然例行公事也结束了,那不如到……嗯?” 她正说话呢,忽然看到从外边走进来了几个人。 陈祖生和汪直也都同时注意到了这一点。 汪直抬头看去,那领头的人自己还认识,正是尚膳监的吴起。 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很明显是给林选侍送饭来的。 吴起一开始看到这宫里这么多人也有些诧异,当他看到汪直也在这的时候他的表情就更加诧异了。 “林选侍,小的给您送饭来了!” “陈公公,汪公公,你们二位也在呢。”他还是跟两人打了一声招呼。 陈祖生打量了吴起一眼之后问道:“吴起,这些是你送来的饭菜?” “正是,这是尚膳监给林选侍特意准备的餐食!” 吴起说着一摆手,他身后的几个人便排成了一排,手中都端着各种菜肴食盒。 “怎么是你送来的?潘洪呢?”陈祖生知道这吴起跟汪直的关系不错,而且之前林选侍的餐食都是尚膳监的掌印太监潘洪亲自送来的。 “潘公公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陈公公你也知道,他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太灵便,昨天他还把腰给扭了,所以便派小的来送了。” 陈祖生闻言看了看吴起,又看了看汪直。 “如果咱家没有记错的话,汪公公你跟吴起是内书堂的同窗吧?”陈祖生说着,他的眼神在两人的脸上转来转去。 汪直知道,陈祖生这是又要借机找茬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传闻之事 “我跟吴起的确是内书堂同窗,可不知陈公公此话是何意?” “何意?汪公公不觉得有些巧合吗?为什么你来了之后,吴起他就来了,而且潘洪还这么巧的扭伤了腰……” 他这么说,其实就是在怀疑汪直和吴起一起计划了什么事情一样。 吴起自然是先不乐意了:“陈公公,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们尚膳监每天一向都是这个时辰给林选侍送餐食的,跟汪公公可没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给我查了再说!” 陈祖生一摆手,就打算让他手下人去查吴起带来的哪些餐食。 吴起等人往后一退问道:“陈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祖生厉声道:“少废话,明知故问,林选侍现在身怀龙种,她吃的东西必须经过严格的检查,要是出了任何一点问题,你们尚膳监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陈公公,这话你可不能乱说,你难道怀疑我们尚膳监在这饭菜里下毒?我们不想要脑袋了吗?” “哼,要是潘洪来送,咱家自然是信得过的,可是怎么那么巧,汪公公来了之后,你就来了,而且还代替了潘洪,咱家自然要好好查验一番!” 汪直也知道陈祖生这还是在针对自己。 他冲吴起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争辩了。 可是吴起却根本不是那种吃亏的性格,即便是他跟陈祖生身份而地位相差悬殊,嘴上却也并不服输。 他冷哼一声道:“那好啊,陈公公你说要查,那就查呗,小的人微言轻不敢跟您争辩。” “哼,别说是你,就是潘洪来了,咱家也是一样查!” 陈祖生那几个手下拿出试毒用的银针,挨个饭菜里边都试了一遍。 最后自然也是查不出什么来。 “公公,这些饭菜都很正常。没什么问题。”其中一个内侍回禀陈祖生。 吴起刚才一直在冷眼旁观,此时才道:“陈公公,还有什么事是需要小的配合您的?您还是一块说完吧?” 陈祖生见吴起一直对自己冷嘲热讽,心中有气,就要发作。 可就在这个时候,林选侍却又一次的干呕了起来,然后她立刻跑到了一旁去吐了。 一旁的宫女也急忙跑过去帮忙。 她干呕了半天,也没呕出什么来,在宫女的搀扶下又走了过来,只不过此时脸色变得苍白了一些。 陈祖生见此情形,则是心中暗道,这戏演的不错呀。 想到这,他忙上前问道:“林选侍,这是怎么了?” 林选侍指了指吴起送来的哪些东西道:“好像是那里边有些菜的味道我闻不惯,所以才……才会这样的。吴公公,这些饭菜你还是拿回去吧,我恐怕吃不下去。” 陈祖生一回头冲着吴起道:“还不快把这些菜的盒子盖好,不要让里边的怪味道窜出来了。” “是~~~听陈公公的话。”吴起拉着长音,颇为不耐的应了一声,一抬手示意他身后几人把盒子盖好。 然后他又继续道:“既然林选侍闻不惯这个菜,那我们回去重做,也省的陈公公对我们不放心!” 吴起说着,就要带着那些饭菜离开。 汪直在一旁冷眼旁观了半天,对于陈祖生对他的刁难倒也并不在意,且先让他得意一阵子好了。 “既然林选侍身体不适,那我们也就不再多待了,还要回宫给贵妃娘娘复命呢。” “那……那也好,你去送送汪公公!”林选侍也没有心思跟汪直多说,让一旁的宫女去送他。 汪直回头看了看一旁的陈祖生,又看了一眼吴起。 “吴起,既然林选侍不能吃,也不要浪费,不如把这些饭菜送给陈公公吧?我听说陈公公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处理宫中的事情,日夜操劳,都没办法好好吃过饭。陈公公,这个机会难得,你慢用,告辞!” “什么?”陈祖生听的一愣。 汪直却不再理会他,说完这些话,便带着手下宫女转身离去。 吴起虽然不知道汪直什么意思,便也道:“陈公公,那这些饭菜我就放这了,你可自取,我们就回去再给林选侍重做一份。” 他命令手下将饭菜放在了一旁,也跟着汪直离开了这里。 陈祖生听了汪直的话,一开始还没反映过来,他没想到汪直竟然会知道自己日夜操劳,吃饭都顾不上的事? 直到汪直和吴起都走的没影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才猛然间明白过来,之前由于陈海的案子,他被罚了俸禄,汪直这是在借此讽刺自己没了俸禄,连饭都吃不起了? 他吗的,这个兔崽子,老子总有一日会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咱们走着瞧! …… “我还不知道呢,原来陈祖生被陛下罚了一年的俸禄啊?哈哈,他活该!” 此时吴起和汪直正走在回去的路上。 “其实你也不必多心,他刚才是在针对我,并不是针对你。”汪直道。 “无所谓,他喜欢针对我,我也不怕他,反正我就是一个尚膳监的打杂的,他能把我怎么样?”吴起倒是无所谓的回道。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陈祖生这人心眼小,你还得小心他过后报复你。” “哈哈,不会,他的主要报复对象还不是你吗,像我这种小人物,他怎么会在意呢。要小心也应该是你多加小心才对。” “你刚才说你们潘老太监身体不好,是真的吗?”汪直又问道。 “自然是真的,这段时间恐怕都得是我给林选侍送饭了……话说……”吴起说到这转身对他身后的几个人道:“你们几个先回去吧,我跟汪公公聊一会再回去。” “是!” 汪直见状便也把他带的哪些宫女给打发了。 俩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吴起才问道:“宫中的那些传闻,你应该都知道吧?” “你说有关我们贵妃娘娘的传闻?” “就是啊!不过我其实还知道一些你应该没有听过的传闻。”吴起说着,神秘一笑。 “哦?什么传闻?” “我听我们监中的人说,之前有好几位怀孕的妃子也都是……”吴起说到这,往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人他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也都是万贵妃派人干的,我说你刚才不会是被万贵妃派去向林选侍下手去了吧?” 汪直倒是没想到吴起竟然会知道这些事。根据他之前听朱见深所说,这几位妃子的事知道的人应该很少才对。 “你还知道有关那几位妃子滑胎的事?” 第二百三十六章 造访司礼监 听汪直问到了此事,吴起有些得意的一笑道:“我自然是知道一些的,我们尚膳监是负责给那些妃子送饭的。只要有妃子怀孕了,都是由我们专门派人去给他们送饭的,所以其他监不知道的事,却瞒不过我们尚膳监的人,嘿嘿。” 汪直忙又问道:“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说了你可别给我说出去!尤其是你回宫可不要跟别人说。” “你放心吧。” 吴起点了点头,然后道:“其实我说这些就是想要提醒你,能不趟这趟浑水就不要趟。据我所知……他们都在传,这几位妃子之所以会滑胎,都是……都是你们万贵妃娘娘派人下手干的!” “他们都在传?有什么证据?” “都是传闻啊,要什么证据,要是真有证据陛下就算不治罪万贵妃,太后也不可能轻饶了她啊。反正基本上后宫里都是这么认为的。你觉得还能有假?” 汪直皱眉思索了一下问道:“你之前有给哪些滑胎的妃子送过饭吗?” “这个……”吴起说到这,似乎若有所思。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要是想听……” 汪直却忽然制止了吴起的话,“要不这样吧,这件事事关我们贵妃娘娘,我想要知道更详细的事情。此地不是讲话之所你回去帮我好好回忆一下,或者你再问问你们监里其他知道内情的人,越详细越好,我过两天再找你详谈。” 吴起跟汪直俩人关系本来就不错,加上上次他爹的事,他还没有好好谢过汪直,现在汪直想要问这些事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他是昭德宫的人。 “你想知道,那我就再详细给你问问,这件事也就是你,要是换个人问我都不能说。咱俩之间那就没说的。” “好,那就改天在聊!” 告别了吴起,汪直便直接回到了昭德宫,他将长春宫中发生的这些事,以及陈祖生出现之后的事,都跟万贵妃说了一下。 他以为万贵妃会生气,却没想到万贵妃表现的很平静。 “无妨,太后会这么做,本宫早就想到了,就让陈祖生去查吧,本宫自然问心无愧。” 看得出来,万贵妃心中也有她的打算,她也想借着这次林选侍怀孕的机会,打破宫中那些对她的不利传闻。 汪直从昭德宫中退了出来,就看到芸儿正等在宫门口那里,很明显是在等他呢。 见汪直出来,芸儿满脸兴奋的冲了过来道:“公公,公公!晴儿姐姐跟芸儿说啦!” “说什么?” “她说娘娘让她从宫中挑选几个人去帮公公你收拾宅子,她……她就……”芸儿说到这,表情变得有些腼腆了起来。 “她怎么了?莫非她也要去?” “不……不是啊……” “那怎么回事?”汪直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 “她……她是让芸儿带着几个人过去帮忙的。”芸儿很认真的说道。 汪直就是一笑,“那不是正好!” 芸儿这才明白过来,他早就知道了。 她轻轻噘了噘嘴道:“原来公公你早就已经知道了,你……你还假装不知道?” “哈哈,那你什么时候过去?” “芸儿打算这就走呢!” “好,那你就再找几个人过去,帮我好好整理一下宅子,顺便去我房间取一千两银子,再买一些家具和应用之物,这些事情就都拜托给你了。” 芸儿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公公,你放心吧,芸儿一定帮你把你的新家收拾的很好很好的。保证让你满意。” “我当然知道你会让我满意,对了,还有一件事……” 汪直说着,拉着芸儿往没人的地方走了走。 “芸儿,我那宅子里还有两个人住在哪,其中一个是我新手的收下,叫杨方,他你不必管,你就跟他说是我派你过来的就行。” “嗯……”芸儿很认真的听着。 汪直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一个人,这人你也认识,是晴儿姑娘的大哥,沈庆!” “什么?沈……沈大哥在你哪?”芸儿听了这话表情十分的意外。 “怎么?”汪直问道。 “晴儿姐姐说过,说他哥哥失踪好多天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她还挺着急的呢。为什么他会在公公那,那我们要不要……” “不行,芸儿,这件事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要告诉晴儿他哥哥在我那。” “好!”芸儿立刻就点了点头。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公公的决定一定有你的道理,芸儿知道一定不是坏事。” 汪直听他这话,却愣了愣,想不到芸儿竟然如此相信自己。 “嗯,你就知道我这也都是为了沈庆好就行了,别的以后再告诉你。宫里还其他人还有认识沈庆的吗?” “这个不好说……”芸儿摇了摇头。 “这就不行了,除了你之外,那些人我可信不过。”汪直皱眉道。 “没事的,公公,有办法。晴儿姐姐说带去的人选让我挑,那不如就只有芸儿自己过去就好了,就跟晴儿姐姐说,公公你喜欢清静,不喜欢人多。 反正到时候也可以雇佣一些帮闲的人过来干活,可是这样的话恐怕就要多用些银子了……嗯……” 芸儿低着头又在想银子的事。 “那就这么定了,银子我现在有的是,不用怕花钱,雇一些人来就最好了,那就只有你自己过去就行了。” “嗯,好的!” 芸儿点了点头。 “我等下还要去一趟司礼监,你可以自己先过去……” “芸儿这就过去!” “好,你到了宅子那边,先挑选一个你喜欢的房间住下来,你到那随便挑,只要你喜欢的就好。” “嗯!谢谢公公!”芸儿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 当汪直再次来到司礼监的时候,忽然想起那日第一次来内书堂上课时候的情景。 那天他第一次碰到了朱延褆,还有吴起。 现在由于新年刚过,内书堂也还没有重新开课,里边十分安静。 而内书堂的北边,便是司礼监衙署的所在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造访司礼监,他这次来当然是找怀恩来的。 那日朱见深告诉他,有关那些妃子的事情,都记录在册,这些册子都由司礼监怀恩保管。 其实后世到了嘉靖年间后,嘉靖皇帝在皇城南面特意设置了一个存放有关皇室以及后宫记录书册的地方,名曰皇史宬。 但是此时还没有建立这个专门的存放场所,所以一些宫中的机密文件,还都存放在于司礼监中,由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保管。 第二百三十七章 皇卷阁 走进司礼监大门,汪直就看到有小内侍在门口这里守着。 那守门的小内侍并不认识汪直,立刻拦住他问道:“你是哪一监的?到司礼监所为何事?” 到底是司礼监的内侍,说话的语气也跟一般的地方都不太一样。 即便是这看门的小内侍也敢如此盛气凌人。 虽然汪直此时穿的可是少监的官府,那小内侍依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我找怀公公!” 小内侍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之后才道:“你想找怀公公?怀公公不在,你回去吧。”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这也不是你应该问的……赶紧走!”小内侍有些不耐烦了,冲着汪直摆手示意让他走。 可就在这时,从里边传出一个声音道:“大胆!” 小内侍和汪直同时向里边看去,只见一个人从里边走了出来。 汪直看清这人之后发现他认识,正是司礼监太监,黄赐。 小内侍还以为黄赐是在说汪直呢,便指着汪直道:“黄公公,这个人……” “混账,这位可是御马监的汪公公,就凭你你也敢这么跟他说话?还不赶紧向汪公公赔礼道歉!” “啊?汪公公?”小内侍一愣。 汪直这是第二次见到黄赐,上一次还是黄赐给他颁圣旨的时候。 他忙冲着黄赐拱了拱手道:“黄公公!” 黄赐此时也是满脸堆笑走了过来问道:“汪公公客气了,咱家刚才听到你是来找怀公公的?” “正是来找怀公公,可惜他不在。” “哦,怀公公今天是去陪伴圣驾了,自然不在司礼监,只不过……”黄赐说到这欲言又止。 然后他摆了摆手道:“汪公公,你随我来。” 汪直不明白黄赐这是何意,却也不好推辞,便跟着黄赐往里边走。 黄赐引着汪直走进了司礼监大堂,然后又绕到了后边上了楼梯,上了一层楼梯之后他才道:“汪公公,怀公公前几天就曾经交代过了,如果汪公公来了,就带你去二楼皇卷阁。” “皇卷阁?怀公公已经安排好了?” “那是自然,来请进!” 黄赐说着,已经带着汪直走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他推开了房间的门,汪直一眼望去,里边都是整整齐齐摆放的书册。 “这是……” “这些都是记录着皇家事件的书册,怀公公只交代让汪公公来此即可,之后汪公公请自便,要看什么就请汪公公自己找了。” 想不到怀恩想的如此周到。 可是这书册也实在是太多了,他想要看的那本到底在哪? 汪直有心想问问他要看的书册在哪,可是黄赐刚才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想要看什么让他自己找。 而且黄赐说完话之后,便退出了这个房间。 汪直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要是在这满屋子的书册之中找到朱见深说的那几册恐怕要花好多时间吧? 可怀恩这么安排,到底是为什么呢? 仔细想了想,汪直才明白,这并不是怀恩安排的,而是朱见深安排的,他只是允许自己进来这里查看,可是他恐怕并没有告诉怀恩具体让自己看那一本,也就是说这件事怀恩也并不知情。 这样一来保密工作确实到位了,可是给他增加了不少难度,这么多书册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要看的书? 汪直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书找了几本,大致的翻看了一下。 这房中的书册中记录的基本上都是有关后宫之事,其中自然包括很多的宫闱秘事,最早的可以追溯到永乐年间,也就是说,从朱棣那一代开始便开始记录了。 几十年的后宫大事记录,这也就难怪竟然会有如此多的书册了。 汪直仔细翻看了一阵子,发现这些书册并不是无迹可寻。 其实基本都是根据年代排列的,从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天顺再到成化。 汪直记得朱见深说的是从成化四年到九年这几年间,那么只要查找这几年的记录,应该就会有所收获了。 可是他仔细找了找,即便只是这几年的也有几十册之多,想要在短时间内看完恐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汪直一拉门又走了出来,发现门口竟然又有一个小内侍守在这里。 “汪公公你看完了?”小内侍一看他出来便问道。 “不是,我想见黄公公。” “好!汪公公稍候。”小内侍应了一声,转身便去找黄赐了。 不多时,黄赐再次过来了。 “汪公公还有什么事?” “黄公公,我想问一下,怀公公有没有跟你说,这里我可以来几次?”汪直问道。 黄赐迟疑了一下回道:“这个……怀公公没说,看情况应该是暂时不限制汪公公你来这里,只不过……” “黄公公请讲。” “从太宗朝就立下了规矩,这里边的书册,不可离开这房间半步。也就是说,汪公公你可以在里边看,但是绝对不能带走。” 汪直本来还想问这件事,没想到一下就被黄赐将这条路给堵死了。 “除了这个之外,汪公公记得不要损坏这些书册,其他的就没有要注意的地方了。”黄赐继续说道。 “多谢黄公公提醒。” “那咱家还有事,汪公公你就先看着。” 汪直转身回到了房间之后,看了看这几十册子的书,头都有些大了。 可是这任务是朱见深交给他的,不做也是不行的,好在他还有时间,这些书册倒是可以慢慢看。 大约看了半个时辰,汪直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这些书册之中说是记载着的都是大事,可他一路看来,基本上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例如皇帝今天去御花园赏花啦……皇帝今天去西苑看骑射了,皇帝跟宫中某位太监下棋啦,之类的。 也难怪能写出这么多册子来。 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与皇帝有关的事情,涉及到后妃的内容较少,想要找到那五个妃子滑胎的具体时间还有原因,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又看了小半个时辰,汪直才总算是找到一段与妃子滑胎有关的内容。 这一段记载的怀孕的妃子是宸妃邵氏。 宸妃邵氏? 这位邵氏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明世宗嘉靖的祖母吧? 汪直回忆了一下,应该没错。 然后他又仔细的看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内官监黄顺 宸妃邵氏是在成化四年五月份怀孕的。 书册之中记载,三个月后的八月十五日,当日邵氏先是肚腹疼痛难忍,紧接着便有人替她找来了御医。 御医立刻就帮她开了一副方子,让宫女去抓药熬药。 这书册之中还附带了那御医开的药方,汪直本来对药方也没什么兴趣,只是随意的看了几眼。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药方之中有一味药,立刻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那就是他苦苦寻找而不可得的千年石灵芝! 紧接着他立刻将整个药方全部看了一遍,除了千年石灵芝之外,其余的都是寻常的中草药而已。 他在继续往下看去,却是这药还没等熬好,邵氏的下体已经见红。 经过御医诊断,胎儿最终还是没有保住。 这件事的大体经过便是如此,这册子里写的非常精练,几乎没有什么太多的内情可以挖掘的。 甚至连邵氏到底为什么会滑胎也没有说清楚。 汪直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段,却根本无法从这里边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仔细看了看,当时负责给邵氏看病的这位御医姓蒋,甚至连全名都没有写下。 如果后续的书册之中都是类似这种记载的话,那在这里看这些书册岂不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这一下完全打消了汪直的兴趣,他已经不打算继续看下去了,宅子那边还有很多事没有安排,汪直想了想,今天就先看到这里,反正还可以再过来。 汪直离开了皇卷阁,从二楼上下来之后,打算跟黄赐打声招呼便离开司礼监。 走到一楼的时候,却正好碰到黄赐和另一个太监从一间房间之中一起走了出来。 黄赐自然是看到了汪直,他问道:“汪公公,你要看的书册都看完了?” “黄公公,今天就先看到这,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改日可能还得再来。”汪直回道。 “哦……这个无妨,这是怀公公交代的,汪公公你随时都可以来。”黄赐面带微笑,对此并不以为意。 然后他又指了指跟他一起走出来的那位太监道:“汪公公,这位是内官监太监黄顺,也是咱家的二堂兄。二哥,这位就是昭德宫的汪公公。” “原来是内官监的黄公公!久仰!”汪直一听,竟然是内官监的人,他这次来本就想让怀恩给他介绍一下内官监的掌印太监。 没想到这么巧就碰到了,而且这个黄顺与黄赐还是亲戚关系。 黄顺早就听到黄赐对汪直的称呼了,他也听说过汪直的名字。只不过他对汪直的态度就要冷淡的多,只是微微拱手,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也没有开口说话。 “汪公公莫怪,他有些口吃,所以不太喜欢在人前讲话。”黄赐这时候解释道。 黄顺似乎有些不满的看了黄赐一眼,却还是没有说话。 口吃都能当内官监的太监? 不过想了想,朱见深也有口吃,莫不是因为同病相怜的关系,所以朱见深才将黄顺提拔为了内官监太监? 想到这,汪直觉得这种可能性倒也不是没有。 “黄公公,在这能碰到你了实在是太好了,其实我早就想去拜会你了。” 黄顺一听这话,脸上也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 “找我有……有……有……有事?” 这黄顺一开口,果然他的口吃十分的严重,而且比朱见深的口吃要严重的多,如果朱见深算是轻微口吃的话,这黄顺应该算是重度口吃。 “是啊,不知道黄公公现在是否方便?” 黄顺与黄赐对望了一眼,黄赐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二哥,既然汪公公有事相求,那你们不如就进去说吧。汪公公,请!” 说着,他把汪直,让进了房中。 “汪公公,那你们二人先聊着,咱家还要出去办点事。”黄赐说着,便离开了房间,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汪直之前听王敏提起过,这司礼监最难对付的三个人其中之一便是黄赐。 现在看来这个人对自己倒是还挺友善的,两次见面都很给他的面子,从表面上来看,还看不出这个人有什么难对付的。 但是汪直心中也很明白,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自己的对手都是陈祖生那种,却简单许多了。 黄赐出去之后,黄顺开口问道:“汪公公,不知有……有……有……有何事找我帮忙?” 汪直也不想多绕圈子,从怀中取出了孙继宗给他的那块牙牌道:“黄公公,我有一个朋友托我调查一件事,就是这块牌子。” 黄顺看了看那块牙牌,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 “黄公公,这牙牌可是内官监所制?” 黄顺伸手将牙牌拿了起来,反过来一看,才明白问题的所在,原来牙牌被划烂了。 “私自损毁牙牌,该……该……该罚!” 黄顺说着,又将牙牌扔回到了桌上。 “黄公公,我今天所求之事就是请你看一看,这块牙牌能否看出是哪一监的人所佩戴的?” 黄顺闻言,摇了摇头。 “连黄公公都看不出来?” “非……非也!”黄顺又摇了摇头。 “还请黄公公赐教?” “哼,这种小事还……还……还用不知着我来办。”黄顺表现的似乎是对于这种小事,不削于去办。 汪直发现这黄顺一副高冷的派头,似乎挺难拉近距离的。 他想了想,伸手入怀,掏出了身上带着的一百两银子,放在了黄顺的面前。 黄色看到这银子,脸色变了变问道:“这……这……这是何意?” “只要黄公公帮我找出这牙牌的出处,还另有重谢。” 黄顺原本一直都是一脸高冷的表情,听了汪直的话,又看了看汪直的一百两银子,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似乎是有些急了。 难道是生气了?他根本不爱钱? “你……你……你……” 汪直看着黄顺的表情,似乎是根本看不上这些钱,心中感觉此事有些难办。 “你……你还能出多少?”黄顺结巴了半天,却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来。 本来汪直以为黄顺看不上这点小钱,还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动他。想不到他原来是嫌钱少了。 “五百两,只要黄公公帮我找出这个牙牌的出处!”汪直直接把价码抬高到了五百。 这时只见黄顺再次猛摇头,把头摇的好像拨浪鼓似的,然后抬手指着银子道:“你……你……你……” 这次汪直学乖了,他不插话,等着黄顺把话说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我要去采药 “你可不能反悔!” 汪直听着黄顺的话,差点没憋住乐,他立刻道:“当然不反悔,只要黄公公帮我找到。这银子绝对一两也不会少的,这一百两就当是订金了。” 黄顺一把将那牙牌还有一百两银子收入了怀中道:“等……等……等我的消息!” 说着他站起身,打开门,便径自走了出去。 汪直看着黄顺的背影,有些想笑,这个人倒是跟他弟弟黄赐完全不一样,只要他肯贪财那事情就好办了。 这一趟司礼监也算没有白来,调查牙牌的事,暂时也算有了进展。 汪直从司礼监出来,打算先回昭德宫去。 最近的一条路,便是穿过新房旁边的胡同。当初他第一次去内书堂便是走的这里。 就在他刚走到新房旁边胡同的附近,就发现一个身穿一身紫色太监官服的人正从对面飞快的走来。 这身衣服实在是太熟悉了,不用问,这人应该是朱延褆无疑了。她怎么又跑出来了?而且这里刚好是俩人第一次碰到的那个地方。 对面的朱延褆也是一眼就看到了汪直,她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直接冲着他跑了过来。 边跑她还一边喊道:“师父,这么巧?咱俩又在这碰到了!” 汪直急忙制止她道:“不要乱叫!” 此时朱延褆已经跑到了近前,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道:“放心吧,这里很少有人来的,没有人会听到我刚才那么叫你的。” “你又是偷跑出来的,你那两个贴身的宫女呢?”汪直上下打量了朱延褆一眼问道。 “别提她们俩,好不容易把他们甩开了……”朱延褆说着,忽然脸色一变道:“师父,你太坏了!” “什么?” “你让我找的那什么千年石灵芝,宫中根本就没有,满京城都没有卖的,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教我武艺,随口编了一个借口来骗我的?” 要说朱延褆有的时候真的很聪明,竟然想到了这一点。 汪直忙问道:“你在宫里都找过了?你都去哪问了?” “我还能去哪,这宫中放珍贵药材的地方只有甲字库了,我去甲字库问过了,那甲字库的那个太监叫什么来着……”朱延褆一时想不起来了。 “郑铭?” “对,就是这个死太监,一开始还跟我打马虎眼,不帮我找!那我就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朱延褆说话的同时还捏了捏拳头。 汪直用手扶额,知道朱延褆这“皇城一霸”的名字可不是白来的。他心道,郑铭是你命中该有这个劫数,跟我可没啥关系。 “那……然后呢?”汪直只好继续问下去。 “被我揍了几拳他就老实了,他查了查,以前甲字库里的确有这个东西,不过后来被太医院的人拿走用掉了。所以现在没有了。” 朱延褆说到这,还叹了口气。 汪直一听,想不到这件事竟然还对上了!看来那册子里记载的事情果然是没有错。 这个消息对汪直的打击其实比朱延褆要大的多,这岂不就是说他最后一线希望已经落空了? 朱延褆大眼睛眨了眨,看着汪直的表情,她忽然道:“师父,看你的表情怎么比我还失落,看来我刚才是错怪你了。你不是故意骗我的?” “呃……嗯。” 汪直还能说什么。 “师父,原来你这么想要让徒儿赶紧练功啊,你放心吧,郑铭还告诉了我一个其他的消息,或许还是有希望的呢。” 汪直一听,立刻又来了精神问道:“难道他知道哪有?” 朱延褆摇头道:“不是,他告诉我的是采药的地方,他说着千年石灵芝产自昆仑山,之前甲字库中这一株也是西域那边进贡来的,所以如果派人去昆仑山找或许能找到。” “昆……昆仑山?” 这事情,韩睦倒是并没有跟汪直提过。 看来韩睦说的话的确没错,昆仑山距离京城几千里,一来一回恐怕要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京城的药商根本就没有人会去那边采购药材,这千年石灵芝才会如此稀有。 “对啊!就是昆仑山。”朱延褆回道。 汪直又问道:“你难道想找人去昆仑山采药?” “不然呢?” “你知不知道昆仑山离京城有多远?” “不知道,管他呢,反正也是派人去找。” “那你跑这来干嘛?” “我来找怀恩啊,让他派两个人去昆仑山帮我采药去。” 汪直又是一阵无语,这位长公主真的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再说,现在派人去昆仑山,到那能不能找到千年石灵芝还是不确定的事,这么珍贵的药材哪有那么容易找到的。 就算找到了,等采药的人回来,恐怕陈靖的尸体都快烂没了。 很显然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行了,你也别去找怀恩了,这件事就此作罢。我会去想别的办法的。”汪直无奈的道。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那千年石灵芝,这是成为高手的必经之路,我一步也不能走错!” 朱延褆此时似乎是铁了心的想要去找那东西。 “算了,不用找了!” “不行,师父,你不要阻止徒儿了,徒儿想要变强的心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我必须要找到那……” 朱延褆话没说完呢,只见汪直一转身,向反方向走去,他实在是懒得跟朱延褆废话了。 这一招果然好用,朱延褆立刻就追了过来。 “师父,你怎么走了?难道我这么做错了吗?” 见汪直脚步不停,快速的向前走去,朱延褆心里有些慌了,她以为自己得罪了这位师父,万一他以后不好好教自己武艺怎么办? “师父,你倒是说话呀?徒儿到底哪里做错了?” 就在这时,汪直突然发现迎面走来了两个内侍。 他立刻就停住了脚步,垂手低头站在了朱延褆的面前。 “师父,你……” “闭嘴,来人了!” 朱延褆这才发现对面走来的两个内侍,她立刻摆出了长公主应有的架势,冲着汪直道:“小直子,你要是下次再敢这样,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听见没有?” 小侄子是个什么鬼? 汪直虽然心中有气,此时也不敢表现出来…… 第二百四十章 新希望 朱延褆在那假训斥汪直。 那两个内侍已经走到了近前,他们可不像当初的汪直,他们自然是认识这位喜欢假扮太监的长公主。 他俩走到近前的时候,偷偷的看了朱延褆和汪直两眼。 却没想到被朱延褆给发现了,她劈头盖脸就冲着两人喝问道:“你们两个看什么看?给我滚一边去。” “是……是!奴婢该死!”这两个内侍吓的差点没跪地下。 这俩人再也不敢乱看了,也不敢再说话,他们冲着朱延褆齐齐施了个礼,然后就绕过了他们俩往远处走去。 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小跑,俩人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好像生怕朱延褆会找上他们。 那俩人走远了之后,汪直才站直了身子,长出了一口气。 他跟朱延褆的事自然是要保密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要是传到让朱见深的耳朵里,还不得立刻砍了他的脑袋。 “师父,他们走了!你……你不生我气了吧?”朱延褆小心翼翼的道。 “嗯……”汪直应了一声,转身又要走。 朱延褆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用可怜巴巴的口吻说道:“师父,是徒儿错了,求师父原谅徒儿这一次吧……求求你了……” 说着她还用手轻轻的摇晃着汪直的胳膊。 朱延褆本就貌美,即便是此时穿着一身太监衣服,也掩盖不住她的花容月貌,此时又是如此的软语相求,汪直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也真的没办法狠下心继续跟她发脾气,原本也就是吓唬吓唬她罢了。 “你可知道你错哪了?” “徒儿……徒儿不该找人去昆仑山采药!” “你有没有想过,昆仑山那么大,想要找到千年石灵芝又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徒儿听郑铭说,这种千年石灵芝在昆仑山中其实并不罕见,在西域那边也是只要出得起钱就能买到。我是想说就算是采不到那花银子买点总行吧?” “可是这一去数千里,你派人一去一回恐怕就要大半年的时间,你难道还能等的了大半年吗?” 朱延褆听到这,才恍然道:“原来……去昆仑山要那么远啊?” “你以为呢?” “大半年可实在是等不了了……”朱延褆说着还吐了吐舌头。 可汪直听了朱延褆刚才的话,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昆仑山…… 西域! 如果真的像郑铭所说的那样,在西域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千年石灵芝的话…… 他想到的是一个人,这个人正是西域哈密卫进贡来的那位林选侍。 她也是从西域那边来的,虽然她所在的地方距离昆仑山也并不近,但是毕竟比京城要近得多,而且哈密卫所处的地理位置也是一处交通要道,来往那里倒卖药材的药商应该也不少。 有没有可能……林选侍会知道一些有关千年石灵芝的信息呢?又或者她的手中就有这种药材? 当然无论这位林选侍的手中有没有千年石灵芝,这似乎已经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汪直想到这,再次看向朱延褆道:“你说的话倒也并非完全没有用,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朱延褆一愣问道:“什么人?是谁呀?难道他会有药吗?” “说不准,所以如果你想要找药的话,或许你可以去找这个人。” “到底是谁呀?师父你快告诉我。” “长春宫,林选侍!” 朱延褆重复了一下汪直的话,恍然道:“对啊,林选侍的确是西域哈密卫过来的,昆仑山也在西域,她说不定真的有药呢。我这就找她要去!” 朱延褆说着拔腿就要走。 “你给我回来!” “干嘛?” “你就这么去要,人家就算是有也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你傻吗?人家有这么好的药为什么给你,自己留着不好吗?” “那……那我就跟她说我有急用,让她借我一点不行吗?” 汪直看着朱延褆这一派天真的表情,叹了口气道:“这样吧,你听我的。你先想办法去探探她的口风,她可是你唯一的希望了,如果她真的有药,或者她知道哪里有药,你可以想办法跟她问出来。” “嗯……可是我要用什么理由去问啊?” “养胎!” “养胎?”朱延褆显然没明白。 “对,林选侍不是怀孕了吗?你就去跟他说,你这里有一种养胎的药方,需要用到千年石灵芝,这药方养胎和保胎的效果极好,让她可以去试试。” “可是,我哪有什么养胎的药方呀?”朱延褆又问道。 “你当然没有啦,可是我有。” 朱延褆愣了愣有些疑惑的问道:“师父,你怎么什么都有呀?你到底都是从哪知道的这些。”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可走了。”汪直怕她再多问,转身欲走。 朱延褆急忙道:“要!我要!师父你快告诉我!” “你听好了,这药方之中除了千年石灵芝之外还有……” 汪直将刚才在皇卷阁里看到的那个药方背了出来,由于之前他看的十分认真,时间过去的也不长,这药方还都记在他的脑子里。 朱延褆在他说的药方的同时,就开始记了起来。汪直说完之后让她重复了一遍,她竟然一字不漏的全都背了出来。 汪直其实也只是说了一遍而已。 这倒是让汪直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可以啊,记得倒是挺快的。” “那是。”朱延褆似乎颇为得意,“师父,我可不是自夸,我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过目不忘?” “对啊,刚才师父你只说了一遍,我不是都记下来了吗?这就是过目不忘,只需要听一遍或者看一遍就行了。” 汪直点了点头道:“难怪陛下让你好好学学琴棋书画什么的,你要是认真学不是早就学会了吗?” “我才懒得学那些呢。”朱延褆一摆手,似乎听到这些她都已经烦了,随后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师父,你这药方到底是不是能养胎啊?会不会……” 她还有些担心万一这药方是汪直顺嘴胡扯的,那岂不是会吃出问题来。 “你不相信我的药方吗?放心吧,这绝对是养胎的良药,不会吃出问题的。” 汪直认为这既然是御医当年给宸妃用来保胎开出来的药方,应该是错不了的。再说反正林选侍是假怀孕,吃错了也没什么问题。 早晚她这“胎”都是保不住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访客 朱延褆确认汪直这办法的确可行。 她喜道:“那好太好了,不愧是师父呀。嗯……那我这就……” 朱延褆说到这,抬头才发现天色有些晚了,此时去造访林选侍恐怕不太合适,便又改口道:“我明天就去找她,师父你放心,到时候应该就能问出来了!” 汪直点了点头。 这件事对他也是非常的重要,他当然希望朱延褆能够给他带回一个好消息来。 “对了,师父,还有一……” 朱延褆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 “没,没什么,太晚了,我要回宫去了。” 朱延褆临走之前,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汪直并没有注意到她笑容之中的深意。 汪直与朱延褆分手之后,心中惦记着芸儿那边的情况,便也没有回昭德宫,直奔宫外的宅院而去。 回到他的宅院门口,发现此时正有一帮人在往宅子里边搬东西呢。 而此时的杨方,正站在门口看着这些人干活。 汪直走到近前问道:“这是……” 杨方一抬头看到是他便道:“汪公公,你回来了?” “这是在干吗?”汪直指着出来进去得这些人问道。 “不是汪公公你让人买的吗?我是听那位新来的女管家说的。”杨方指了指宅子里边的方向。 “女管家?你是说这些东西是芸儿买的?” “芸儿……对,她是自称叫芸儿来着,她说是汪公公你让他来的,然后就让人往里边送东西,我一看就信了,否则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给咱们送东西呢。”杨方笑道。 “沈庆呢?”汪直又问道。 “他……我就是告诉他,让他老实点,不要出来乱跑。他就待在房间里也不出来了。” “我看他是被你吓到了吧?” “我可没吓他,可能是我之前举石狮子的那次,他也看到了吧。” “所以我让你看着他,就知道他不敢不听你的话。” 杨方挑了挑眉毛道:“沈庆这人看女人的时候眼神总是色眯眯的,汪公公你请回来的女管家又那么漂亮,万一他把人家吓到怎么办。” 想不到杨方还挺细心的。 “那你怎么站在外边?” “隔壁的那两个女子又来了,女管家在里边接待他们呢,我不喜欢哪些青楼女子,便出来透透气。” “隔壁的女子?” 听杨方这么说,那应该就是秦浅雪的那两个丫鬟,香芹和香兰了吧?她们又来这里干什么? “嗯,我进去看看。” 汪直说罢,便直奔宅子待客的客厅而去。 一路上汪直发现芸儿的确是给宅子里置办了很多的需要用的家具和日常应用之物。 在这方面,芸儿似乎是要比他有经验的多。 走到客厅门口,汪直才发现芸儿并没有在客厅里边,而是在外边指挥着那些人干活。 见到汪直进来,芸儿先是眼前一亮,随即她的神色却又变了变。 “汪公公,你回来了……” “芸儿,想不到这么快你就把这宅子里边整理的这么好了?” “公公,这才哪到哪,这里实在太大了,起码还要整理好多天,才能彻底把这宅子整理好呢。芸儿擅自做主,雇佣了一些帮闲的人来,可能明天还得接着干呢。” 汪直很随意的道:“这些事我不在行,你只管雇人就好了,反正钱我那还有,不够就继续去拿。” “钱还有呢,公公……其实,里边……”芸儿说到这,微微皱眉。 “里边有两个人在等我?我听杨方说了。” “是……是两个女子,似乎还是隔壁的青楼……女子。”芸儿将这句话的重音放在了“青楼”二字上。 “嗯,我之前跟他们有过一面之缘,我进去问问她们这次来到底是什么事。” 汪直说着,便往里边走。 “是……”芸儿看着汪直走进了房中,她轻轻的咬了咬嘴唇,若有所思了片刻,回过头继续指挥那些人干活去了。 汪直走进客厅之中,香芹和香兰两个丫鬟立刻起身。 “两位请坐,不用这么客气。” 两女对望了一眼,却没有坐下去。 汪直却也不理会他们,径直走进去坐下之后,才问道:“两位今天来是跟我解释那天的事吗?” 香芹立刻回道:“正是。其实……” “其实那天你们本来就是来找你们小姐的,并不是找什么毛毽子,我说的没错吧?” “公公,你都知道了?”香芹似乎并没有感到惊讶。 “这很简单,要不然你们小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府中,我只是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汪直问道。 “其实……这件事说来话长,但是事情涉及到我们小姐的隐秘之事,当时不便与公公您说,还请公公见谅。”香芹回道。 “哦?既然你们不想说,又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们这次来其实是奉我们小姐之命,来邀请公公您的。”香兰这时候说道。 “邀请我?”汪直就是一愣,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香芹也道:“正是,小姐她说邀请公公你过去一叙,时间由公公你定,小姐说她什么时候都可以。” “既然是你们小姐想要见我,为什么她不直接过来呢?” 香芹和香兰对望了一眼回道:“公公请见谅,我们小姐的确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实在是没办法过来这边。” 汪直现在只觉得这个秦浅雪的一切都是莫名其妙,她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自己宅子里?又为什么想要见自己?她到底要干什么? 虽然他也有些好奇,但是他这并不是他希望的沟通方式。 “回去告诉你们小姐,我是宫中内臣,不适合出入青楼妓馆,你们小姐如果想要见我,就让她亲自过来找我。” 香兰香芹都以为汪直会答应他们的请求,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这……” 俩人都有些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们只管如实回复即可,至于你们小姐答不答应,那是她的事。可是让我过去,是不可能的。” “公公,你难道就不好奇,你就不想知道有关我们小姐的事?”香芹急道。 “不想。” “你……”香兰、香芹被憋得无话可说。 第二百四十二章 忽忽数日 汪直看着香兰和香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心中也觉得好笑。 他不喜欢别人在他的面前故弄玄虚,所以即便是对秦浅雪这个人有些好奇,但是他依然不想去按照对方的节奏走。 “好了,时间不早了,二位也请回吧,我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多留二位了。” “你……” 香兰还想要再说什么,香芹忽然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衣角,又冲她摇了摇头。 然后香芹又看向汪直,冲他施了一礼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二人就告辞了,打扰公公了。” “请便。” 香兰和香芹便离开了。 看着二人的背影,汪直心中估算着,显然现在也还不是接触她们的时候…… 这俩人刚走不久,芸儿就走了进来,她回头望了望两女走的方向。 “汪公公,你让她们走了?” “嗯,是啊。” “哦……”芸儿似乎欲言又止,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又低下了头。 “你猜这两个青楼女子找我何事?” “芸儿不知……” “她们小姐想要请我过去……哈哈。” “啊?她们小姐?”芸儿抬起头看向汪直。 “对呀,她们小姐可是百香楼的头牌,她竟然来邀请我这个宦官。不觉得很可笑吗?” 芸儿听出来汪直这话说的有一些自嘲的成分, 她却丝毫没有露出任何笑意,“也许……也许是那位小姐找公公你有事说呢?” “我又不认识她,她找我又能有什么事,且不去管她。对了,芸儿,你的房间整理好了吗?” “整理好了,就在这边……芸儿用手指了指外边的一个方向。” 汪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就离他的房间不远,芸儿自然是为了方便照顾他所以才选了这个房间的。 “这段时间你就先在这住下吧,宫里的事情你暂且不要去管了。娘娘那边,晴儿她在宫中会料理好一切的。只要娘娘不叫你回去,你就一直住下去。” “嗯……”芸儿脸上微微一红,又点了点头。 这时杨方从外边走了进来。 “汪公公,那些帮闲的人都回去了,说是明天过来再继续干。外面的府门我已经关上了。” 汪直这才注意到,之前外边很多干活的人,一直都是熙熙攘攘的,那些人干活时候走来走去的,此时却已经安静了下来。 “芸儿,这是杨方,你跟他已经认识过了吧?” 芸儿回头看了一眼杨方点头道:“是。” 杨方也问道:“汪公公,那以后芸儿姑娘就是咱们这里的女管家了?” 听到杨方这么说,芸儿的脸上又红了一下,其实这是汪直之前跟她说的,她下午来的时候无意间说起,倒是被杨方给记住了。 汪直笑道:“对呀。” “那……我们以后吃饭?”杨方继续问道,其实这才是他最关心的点。 “啊,对了,公公,杨……杨大哥,饭菜我都已经做好了!可以去吃了。”芸儿忙道。 “好,把沈庆也叫过来吃吧。” …… 接下来的几天,汪直每天都会照例回昭德宫看一下,然后再去司礼监的皇卷阁看那些书册,晚上才会回到府中睡觉。 由于这书册数量庞大,其中的内容也是极多,刨除一些无聊又乏味的东西,汪直倒也发现了一些新的吸引他的点。 虽然这书册之中记载的大多都是后宫之事,但是多少也会涉及到朝中大事,这让他这个历史知识不太丰富的人,在阅读的同时,倒是也长了许多的见识。 很多事情发现有记录不完整的,或者是涉及到前几任皇帝的时候,他又去找寻之前书册的记载。 这样一来,他顺便把从永乐年间到天顺年间的很多书册也都看了。 可以说他现在看这些书册的初衷都已经改变了,他被这书册之中隐藏在历史之中的内容深深的吸引住了。 每日他都要在这皇卷阁中待上两三个时辰,阅读这些书册。 这些天他进出司礼监,也有碰到怀恩,怀恩也只是随意问了问他看的如何,反正怀恩知道,朱见深让他进入皇卷阁看书,必然有他的深意,既然没有告诉他,他也不会去问的。 当然,汪直还碰到过两次陈祖生,俩人都看对方不顺眼,他们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过。 陈祖生虽然不明白汪直进去看什么,但是怀恩都允许的事,他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他对这件事心中也有所留意。 至于司礼监中其他人,汪直也基本都很熟络了,原本不认识的太监,这些天也基本都认识的差不多了。 汪直俨然都快成为了司礼监中的人,可这一点才是最奇怪的,他作为御马监的人,成天出入司礼监,这在司礼监的历史上也是从来没有出现过怪现象。 黄顺自从那天拿走了汪直的银子和牙牌之后,一直都没有传来什么信息,这件事倒也急不来,也只能等等再说。 如此一来,由于汪直每天看的东西太多太杂,关于查找妃子滑胎的原因这件事其实进展并不大。 不过对于他来说,通过学习这皇卷阁中书册的内容,对他的以后的帮助却是极大的。 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 朱延褆那边,她那日虽然说第二天便去跟林选侍那里去问,可没想到的是一连几天也没有等到她的消息。 汪直心中纳闷,以朱延褆的性格怎么可能忍耐的了?为什么还没有传回消息来? 他暗中让人去打探了一下,才知道朱延褆那天偷跑出去的事,被朱见深给发现了,最后朱见深罚了她十天之内不许外出。 这么一来,也只有等到十天以后她才能传来消息了。 汪直简直是苦笑不得,他明白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可这件事也实在是太多波折了,这反而让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千年石灵芝或许真的可以找得到。 芸儿这段时间一直都帮着汪直收拾他的宅子,这偌大的一座宅子,已经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早已不是刚来时候的样子了。 这段时间她也没有回昭德宫,昭德宫中倒也相对平静,万贵妃似乎都把她给忘了,也没有提到让她回去之事。 隔壁的百香楼却也没了动静,那日香芹和香兰两个丫鬟走了之后,却也没有再次找上们来。 日子忽然一下子变得平淡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刑部邀请 这种平淡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七八天,这一天汪直照常回到昭德宫中,跟万贵妃请了安之后,发现晴儿暗中给他使了眼色,他知道晴儿一定是有事。 退出昭德宫之后,便找了一个机会,跟晴儿聊了几句。 “晴儿姑娘,陈靖现在如何?”汪直问道。 “他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可是……”晴儿说这话的同时脸上现出忧愁之色。 她自然之道陈靖的毒还没有完全解,等一个月时间一到,他恐怕就会立刻毒发身亡,只不过这件事陈靖却并不知道。 晴儿又问道:“汪公公,这么多天过去了,那千年石灵芝可有进展?” 她现在最关心的自然就是这件事。 汪直心中其实也有些着急,但是朱延褆现在还被朱见深禁足在宫中,还要过两天才能出来。 “晴儿姑娘放心,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你再耐心等几天。” “好吧,我现在除了相信汪公公也别无选择……”晴儿说着叹了口气。 “晴儿姑娘今天应该不止是要问我这个的吧?汪直问道。 “不错,其实是……我又接到了给你新命令!” 自从上次那幕后之人通过晴儿给汪直下令之后,已经过去了很久,却没想到突然又有新命令传来了? “请讲。” “两件事,第一件是催促你尽快去查纪氏和皇子的事,现在对你十分不满,因为你到现在都没有丝毫的进展。” 汪直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第二件事?” “林选侍!”晴儿缓缓说出了这三个字。 汪直听到这三个字,挑了挑眉毛问道:“这是让我……” “这次,并不是让你杀掉她,而是让你想办法弄掉她腹中的胎儿。” 其实汪直在知道林选侍怀孕的时候就已经猜到,那幕后之人可能会让他对林选侍下手,可是他却迟迟没有等到这个命令。 他还以为自己想错了,那人可能并不想对林选侍下手。 想不到这道命令虽然延迟了一些时日,最后还是传来了。 “没有其他的了?” “没有了,你要办妥这件事并且不能暴露,具体如何去做,就要看你自己的了。而且特别叮嘱你,这件事并不急,你要徐徐图之。寻找纪氏和皇子才是你现在的主要目标。”晴儿最后说道。 “也就是说这件事暂时没有限制时间吗?”他又问道。 “没有。”晴儿摇了摇头,然后又道:“汪公公,我明白你不想受人的摆布,所以你只要医好陈靖,我……” 汪直一摆手道:“晴儿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这次就说到这吧,小心隔墙有耳,陈靖的事,我一直都放在心上。” 此时毕竟是白天,虽然以他们两个人在昭德宫中的地位,没有人敢在附近偷听,但是依然要十分小心才行。 “一切都拜托汪公公了。” 从晴儿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出,她已经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汪直的身上。 晴儿说完这句之后,便回去伺候万贵妃了。 汪直便也离开了昭德宫。 这些天,他每天都会去皇卷阁看书,可今天不知怎么,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去看书了。 虽然在皇卷阁看书的这些日子,让他知道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但是这些对现在的他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也许是心中有些烦乱的关系,他径直回到了府中,便蒙头大睡,一觉醒来却已经是下午了。 “公公,你醒了吗?”或许是汪直在房中发出了声音,门外传来了芸儿小声问候的声音。 “芸儿,进来吧。” “是!” 门被推开,身穿一身淡红色长裙的芸儿走了进来。 自从离开宫中,芸儿便也不再穿着宫女的服饰,而是做普通女孩打扮,虽然汪直这几天已经看习惯了,但是此时乍看之下还是觉得比她穿宫女服饰的时候要好看数倍。 “有什么事?”芸儿似乎一直都守在他的门外,很明显是有事。 “公公,是刑部的人来找你,他们已经在门口等了半天了,这是刑部尚书给你的帖子。” “刑部?”汪直接过了芸儿拿给他的一张帖子看了看,竟然真的是刑部给他发来的。 发帖的人正是刑部新任尚书,董方。 这段时间朝堂之上的变化也是不少,之前的刑部尚书项忠已经改为兵部尚书,董方接任了刑部尚书的职位。 官员新年的休沐假期一般为五日,虽然名义上是五日,但实际上在上元节之前京城的官员们大多也都不处理政务。 刑部突然找到他,只可能是一件事情,就是段英的案子。 之前在武英殿上,汪直虽然已经将整个案子的案情分析的十分透彻,可是最终还是要经过刑部的审理,才能定案。 现在上元节还没到,这刑部就已经打算开审此案了。 不过这倒也是正常的,这位新任的刑部尚书董方,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段英一案因为汪直的关系,案情清晰明了,只要简单梳理一遍,将段英定罪即可。 如此一来,他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向皇帝展示一下自己能力,另一方面,陈海是陈祖生的族弟,又能借机会拉近和司礼监的关系,可谓是一举两得。 汪直想到这,又想起了晴儿之前替幕后之人下达给他的一个命令,就是必须要查出段英的幕后指使之人。 其实陈海一案牵涉的范围很广,首先司礼监和御马监的人都牵扯其中,还有内承运库,而段英之所以指使关毅杀掉陈海,也是为了帮他自己脱罪。 可以说他的动机十分清晰明了,汪直实在想不通到底还有什么人会去指使段英。 这件事之前一直都压着没有办,现在既然董方找到了自己,倒是可以顺势去查一查。 想到这,汪直打开董方的帖子仔细看了看,内容果然是有关段英一案的。 董方的帖子写的也十分客气,他要明天亲自开审此案,希望汪直过去帮着审理此案。 其实这件案子完全是靠汪直一手破获的,董方对案子的很多细节了解的不多,想要找他过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汪直看完了帖子问道:“那送贴之人可还在?” “在呢,还在门口等着!” 他立刻提笔给刑部尚书董方回帖。 他的回帖内容很简单,明日会准时到场。 第二百四十四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汪直写好了回帖,将其交到了芸儿的手中。 “公公,刑部找你,这是要审理段公……段英的案子了吗?”芸儿接过他的帖子问道。 “嗯,我原本以为此案的正式审理会在上元节之后,想不到这位新任刑部尚书倒是个急性子。” “那……关毅也会一起被审理吗?”芸儿又问道。 关于关毅的事芸儿之前已经听说了,他们都同在昭德宫中当差,平时关毅这个人给她的印象其实并不深,芸儿也只是偶尔到珍宝阁中取一些东西的时候会跟关毅接触。 但是当芸儿知道关毅的情况之后,对他也很是同情。 “关毅的事,我当日在武英殿的时候,就已经跟陛下求过情了,这次刑部应该也不会将他重判的。” “那就好。”芸儿点了点头。 “芸儿,你跟关毅很熟吗,你怎么关心起他来了?”汪直问道。 “其实不太熟,但是……嗯……其实芸儿是有个问题想问公公。” 汪直觉得芸儿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跟我说话不必总是这么客气,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公公,你……你当时为什么要向陛下替关毅求情呢?” “我为什么要替他求情?难道不该为他求情吗?”汪直反问道。 “可公公你之前跟他并没有任何私交,他又是段英的人,公公你差点还因为这件案子被牵连进去。他跟芸儿一样都只是宫中的杂役而已。” “因为不忍……” “不忍?” “对,我当时为了查案,特意了解过他的情况,也知道他是一个孝子。其实他所作的一切都不是他自己能左右的,他为了能让她娘过上好日子,他只能听命与段英,为他卖命罢了。 我不管他的身份如何,我不忍看到他这样一个人就这么沦为了段英杀人工具,而最后他还要跟着段英搭上他的一条性命。 虽然是他亲手杀了陈海,但是他罪不至死。 我最不忍心的,就是他娘那么大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果关毅真的被判死罪,她娘恐怕也活不成了。” 其实在这个时代,像关毅这种宫中杂役的性命,甚至可能都不如一条狗,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生死。 汪直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他的思想与其他人不同,在他的世界观里,人生来都是平等的,每一个生命都是一个特殊的个体,都应该要得到应有的尊重。 这对他来说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 即便是当日在武英殿里,汪直为了关毅求情,所有人在场的人其实都认为他不过是在朱见深面前演戏而已,通过这种手段博取朱见深对他的好感。 根本没有人会认为他是真心为关毅这个杂役求情。 而此时此刻芸儿对汪直的话,却是深信不疑的,因为汪直也同样的救过她。 芸儿深深的点了点头道:“公公,芸儿相信,这世间除了公公你,恐怕没有人会做出在陛下面前真心替一个杂役求情的事了。” 汪直看了看芸儿,觉得她今天实在是有些古怪。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他问道。 “没……没什么,芸儿去帮公公把送帖子出去!”芸儿眼神有些闪烁,忙拿着汪直的回帖退了出去。 汪直看着芸儿的背影,想着她刚才的话,总觉得似乎是别有深意。 芸儿刚出去没多久,杨方又进来了。 杨方最近也是清闲的很,他之回到西苑,已经跟他的上司打好了招呼,他上司一听是汪直的命令,立刻就同意了。 显然他们也早就已经接到过梁芳的通知了,现在掌控四卫营的权利汪直也有一份。 而且他还吩咐杨方要是没事就不必回来了,好好跟着汪公公做事就行了。他对杨方的态度也变得恭敬了不少,谁知道杨方会不会就此飞黄腾达了,以后说不定还得求着杨方办事呢。 杨方这些日子,其实也为什么事可干,他就在宅子里练练功,没事也会回西苑看一看纪氏母子,把里边的情况跟汪直汇报一下。 其实倒也没发生什么,汪直之所以不急于去见纪氏母子,也是因为有杨方在的原因。 因为他现在随时都可以掌握纪氏母子的动向。 汪直见杨方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知道他应该是有事。 “什么事?这么着急?” “汪公公,不是我,是我叔父要找你!”杨方回道。 “杨英吗?他找我有事?” “是,我叔父现在就在外边。” “好,你让他进来吧。” “好!” 杨方一转身出去了,不多时,他带着杨英走了进来。 “杨先生!多日不见,今日这么急着来找我,是有急事?”汪直跟杨英打了一声招呼。 杨英先是回头对杨方道:“你去外边看着点,我跟汪公公有要事要说!” “好!”杨方也不问,直接就出去把门给关上了。 汪直能看出来,杨英的表情十分凝重,看来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了。 “杨先生,到底发生何事?” 只见杨英忽然跪倒在汪直面前大声道:“求汪公公救命!” 汪直就是一愣道:“杨先生,到底何事?起来说话。” 杨英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说道:“汪公公,小人一家老小的性命全都仰仗汪公公了!” 他说着还冲着汪直拜了下去。 “杨先生,你要是不说什么事,我也是没办法帮你的。” 杨英急忙道:“汪公公,你可还记得上次你来玄武千户所发现黄逢贪污军饷一事吗?” “自然记得。” “汪公公应该知道小人也是被逼无奈才帮着黄逢做假的。” 汪直走到杨英身边,一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道:“你的意思是,难道有人已经开始查这件事了?” 杨英点了点头。 “不会吧,那黄逢不是司礼监黄赐的义子吗?梁公公对此事不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怎么会有人查到黄逢的身上?” “汪公公,实不相瞒,这件事并不是御马监梁公公要查,而是新任兵部尚书要查!” “新任的兵部尚书?项忠?”汪直问道。 “不错,正是这位项尚书,他刚刚由刑部改兵部,他已经向陛下提交了一份奏折,他发现京中很多卫所都有军士逃役的现象,还有知情不报,贪污军饷的情况。他向陛下提议,要彻底整顿京营的兵务,彻查所有卫所的逃役情况。” 又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想不到这项忠这把火烧的还挺旺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再起波澜 听了杨英的话,汪直也明白项忠此举的意思,可他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杨先生,这四卫营不是归我们御马监管理吗?兵部难道也要插手四卫营的事?兵部有权利查四卫营吗?” “汪公公你有所不知,这四卫营虽然一直都是归御马监直接管理。但是兵部也是有查问的权利,这位新任项尚书的这一举动虽然可能会得罪御马监,但是他提出这个要求却并非不合理。陛下应该不会拒绝。 再说御马监管理四卫营,本就有很多朝中的大臣对此都有很多意见。甚至是言官也多次上书提到过此事。 所以让兵部监督也是陛下默许的一件事,这样才能平衡朝臣对御马监管理四卫营的非议。” “哦……原来如此……”汪直听到杨英的分析也觉得他说不无道理。 杨英虽然只是玄武千户所的一个小吏,但是说起朝堂之事却是如数家珍,汪直对这些事的了解显然并不如杨英。 “杨先生先不要急,你这是听谁说的?” 这件事显然应该还在筹划之中,还未公之于众,以杨英这个身份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呢? 杨英犹豫了一下才道:“小人也不敢对公公有所隐瞒。小人是从黄逢那里知道的,他当然是从司礼监黄公公那里听说的。” “黄逢?” “是,小人在千户所中还算有几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黄逢并不知道。他偶尔会带着他们去喝酒,前一日他酒后跟人说起了此事,还说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的对策难道是要将此事全都甩在你的头上?”汪直道。 “不愧是汪公公,就是这样,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啊!”杨英立刻回道。 “这……恐怕也说不过去吧?黄逢才是千户所的主事之人,他将这些事诬陷到你的头上,难道兵部的人会信?” 杨英叹了一口气道:“汪公公,可那黄逢的义父可是司礼监黄赐公公,有他在,就算是兵部也未必会真的去处置黄逢,这种事,只要有一个出来顶罪的替罪羊就行了,而小人就是那个替罪羊啊。” 杨英说的的确句句在理,汪直其实也想到这一节了,看来杨英的确是要大祸临头了。 杨英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要是选择帮他,那势必就可能会得罪黄赐,因为黄逢才是这件事的正主,一旦黄逢被兵部法办,那黄赐必然会知道此事与汪直有关。 他这段时间经常去司礼监,他与黄赐之间的关系其实还尚可,未来到底会怎么样还不知道,要是因为这件事与黄赐撕破脸皮,那岂不是除了怀恩之外,将司礼监的人都得罪了个遍吗? 可是如果不帮杨英这个忙,好不容易收了一个杨方这么合适的手下可能就要丢了。 想到这,汪直道:“杨先生,这件事陛下还未正式发下圣旨,那也就是说还有时日可以斡旋。你先不必着急,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杨英听到这话,眼前一亮道:“汪公公,你真的肯帮小人这个忙?” “当然,当日你亲手将那些银子交给我,就代表你对我的信任。我既然收了你的银子,也自然要证明你与此事并无干系。” 杨英再一次的给汪直跪倒磕头道:“多谢汪公公救命之恩!小人代表我一家老小向汪公公……” 他还没说完呢,杨方突然一推门走了进来,也跟着杨英跪倒在汪直面前道:“汪公公这次肯救我叔父,以后但有差遣,杨方绝不退后。” 看来杨方一直都在外边偷听呢,不过这关系到他叔父,他偷听倒也是正常的。 汪直之所以接下杨英这件事,首先他现在很需要杨方这么一个人才,失去了杨方这个损失绝对是巨大的。 其次,杨英这个人足智多谋,又了解很多朝堂之中的动向,这次帮了他,以后或许他还能帮自己更多。 最后一点,他并不觉得帮了杨英就一定会得罪黄赐,此事或许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法,可以先看看情况再说。 …… 明朝的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统称为三法司。 此时的刑部作为最高的司法机关,国家的最高审判权利都归于刑部。 “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纠察,大理寺驳正。”很好的说明了三者之间的关系。 刑部一般设有尚书一人,左右侍郎各一人,在十三个行省也都设有清吏司,均设郎中一人、员外郎一人、主事二人。 其实审理段英这件案子,根本不需要刑部尚书亲自主审。可偏偏此事牵连重大,董方新官上任,自然是对这案子十分的重视。 六部之中吏部、礼部、户部、兵部以及工部的衙署都设立在承天门之南。 而刑部则与这六部不同,与大理寺、都察院三司都设立在城西的刑部大街上。 汪直来到刑部大门口时候,立刻就有人认出了他。 守门的人立刻小跑着过来问道:“您是御马监的汪公公吧?” “正是,是董尚书约我来的,不知他现在可在堂中?”汪直问道。 “在呢,汪公公,我们尚书已经等候汪公公多时了,他告诉小人只要您一到就立刻带您进去呢。公公请随我来。” 汪直点头,便跟着这个人往刑部后堂走去。 刑部他也是第一次来,其实董方说的好听,说什么让他一起来审理,其实他又哪有什么审理的权限。 他可不像是东厂的人,东厂在刑部审理案件的时候,可以名正言顺的派人到此,名为“听记”。 表面上来看,是起到监察的作用,将案件审理的过程一起汇报给皇帝。 但实际上对于皇帝来说,这是以内制外的一种手段,东厂派出内臣“听记”,皇帝便可以随时掌握刑部的动向。 而对于东厂来说,这也是他们扩张权利的极好机会。 “不知东厂今天可有派人来?”汪直忽然向那人问道。 “有的,东厂的一位王档头已经来了,正在里边呢。”那人回道。 东厂果然来人了? 汪直预感到今日之事恐怕未必会轻松。 第二百四十六章 搅局 汪直听说来的是王档头,显然尚铭并没有亲自来。 不过这倒也正常,因为在这件事上,尚铭当初一心想把事情诬陷到汪直的头上,结果却在武英殿惨败给了他。 不仅如此,还在朱见深面前丢了好大的脸,他枉为东厂提督,当时对这件案子的一切结论竟然没有一件是对的。 可他派来的人竟然又是这个王档头,如果是徐光的话,倒还好说,可是这个人,当初在陈海家门口的时候汪直就曾经碰到过他一次,当时还跟他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尚铭派这个人来的目的,显然是要来搅局的。 不多时,汪直被人引入了刑部后堂。 “老爷,汪公公到了!”那人冲着里边大声通报了一句,然后就听到里边一个声音传出来:“快请汪公公进来。” “是!汪公公请!” 汪直迈步就走进了刑部后堂。 此时在这后堂之中,有三个人在此。 汪直通过他们身上的官服便已经分辨出他们的身份,其中坐在正中的身穿正二品官服的老者,大约六十岁左右年纪,应该便是新任的刑部尚书董方。 陪坐在一旁是一个身穿三品官服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官职他应该是刑部的某位侍郎。 而坐在偏左的这个人,则是老相识,东厂的王档头,王璞。 王璞是第一个看到汪直进来的,他眼神在汪直脸上停留了片刻,却并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面无表情的又转过了头去。 汪直也并不理会王璞,而是冲着董方两人施礼道:“昭德宫内臣汪直,见过董尚书,还有这位……” “本官刑部侍郎杜铭!”那身穿三品官服的中年人自报了姓名。 汪直之前也有所了解,这杜铭就是刑部左侍郎。 董方看到汪直走了进来,只是稍微欠了欠身道:“汪公公客气了,老夫也是久闻汪公公的大名!今日才有幸得见。” 对方毕竟是朝中二品大员,六部之一的刑部尚书,能如此对他说话,已经是相当客气了。 汪直忙道:“董尚书,实在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来晚了?” 董方淡淡笑了笑道:“这个倒是无妨,老夫以为昭德宫中公务繁忙,汪公公未必有时间亲临,你能来就最好了。这位是东厂的王档头。” 董方说着,又给汪直介绍了王璞。 王璞也没站起来,只是冲着汪直微微拱了拱手道:“董尚书,小人其实跟汪公公也是老相识了。” “哦?那正好,今日有关如何处理这段英一事,也要烦劳二位了。”董方这人倒是十分和善,以他刑部尚书的身份,对待汪直和王璞的态度都很谦恭。 听到这话,王璞终于站了起来笑道:“董尚书太客气了,小人只是来听记的,一切还得由董尚书您来主持!” “哈哈,今日二位能前来,都是因为这内承运库少监陈海之死一案,这件案子经过老夫之前已经详细的了解过了,汪公公仅凭一己之力便将如此离奇的案子破获,老夫实在是佩服。 今日邀请汪公公来一同商议如何处置段英的。” 汪直一听这话似乎有些不对,他本以为今天来是要当堂审理段英,可挺董方的意思似乎不是,他用的是“处置”两个字,而不是审理。 一旁的杜铭听着董方说这些话,他看向汪直,脸上表情似乎流露出了一丝不削。 虽然这表情转瞬即逝,但是已经被汪直捕捉到了。 “董尚书,你所说的处置此案到底是何意?”汪直问道。 “哦,对了。怪老夫没有说清楚,其实有关本案的一切相关人证物证,老夫已经审理的差不多了。 可以说,老夫为官数十载,从未碰到过如此离奇复杂的案子,这段英杀掉陈海之后的一系列布置实在是太过巧妙了,如果不是汪公公你发现了他的种种诡计,恐怕直到现在他还在逍遥法外呢。 经过老夫的审理,段英对于他指使关毅杀害陈海一事,也已经全部招供,就如汪公公当日在武英殿之中所说的一样,几乎丝毫不差。” 董方丝毫不掩饰他对于汪直能够破获这件奇案的钦佩之情。 “董尚书谬赞!可能只是一时的运气。”汪直客气了一句。 “哼……”王璞在一旁暗暗冷哼,却也不好说什么。 “既然段英已经招供,那此案应该可以结案了吧?”汪直接着又问道。 “汪公公莫急,这就是老夫今天找你来的原因,因为段英在招供这件事的同时,还说了一些其他的隐情,事情……涉及到了昭德宫,所以老夫不得不麻烦汪公公亲自来一趟,共同商议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哦?”汪直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趣,想不到段英身上果然还藏着其他的隐秘之事。 这时候只听王璞忽然说道:“董尚书,其实小人有一点疑惑之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董方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哦?王档头有什么问题,还请说出来。” “小人事先说明,这只是小人的一点疑惑,如有不对,还请董尚书谅解。” “王档头请说。” 王璞扫了一眼汪直道:“董尚书,汪公公他既不是锦衣卫的人,也不是我们东厂的人,按理说,即便事情涉及到昭德宫,他也并没有任何权利参与此案之中来。” 其实这话王璞说的倒也没错,正常来说,汪直的确是没有权利参与到刑部审理的案件当中的。 但是事情毕竟涉及到了昭德宫,这种事大家其实谁心里都明白,可没必要去细究,但是王璞此时此刻将这件事当着几人的面说了出来,这就是故意为之了。 董方和杜铭都是官场老人,这种事一眼就看明白了,他们也都听说了尚铭跟汪直之间不和的事,却也没想到王璞竟然这么快就在这种小事上对汪直发难。 “其实下官也觉得此举似乎不妥……”杜铭在一旁也附和道。 “这个……”董方沉吟了一下,想不到杜铭竟然也帮着王璞说话,他深深的看了杜铭一眼。 杜铭急忙解释道:“其实下官的意思是,如果说是审案的时候汪公公作为本案的人证出现,倒也算是合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的确是不符合规矩,这件事要是只有我们几人知道也就罢了,就怕……” 其实杜铭是在提醒董方,东厂尚铭跟汪直之间仇怨不小,这件事王璞回去一定会告诉尚铭。 尚铭可能会趁机找他们的麻烦。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又见段英 王璞已经听出了杜铭话中的深意,他立刻接茬道:“杜侍郎请放心,小人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小人刚才说这些也是为了董尚书着想。” 随后王璞又看向汪直道:“汪公公,董尚书刚刚上任,你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对董尚书有所影响吧?” 王璞还用董方为借口继续挤兑汪直,他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汪直参与到这次事情之中。 汪直却根本没有理会王璞的话,他依然知识看向董方和杜铭。 “董尚书,既然此事另你如此为难,那就当我没有来过,此事看来我还是不要参加了吧。” 王璞见汪直主动打起了退堂鼓,心中自然有些得意。 董方看了一眼杜铭,又看了一眼王璞,忽然朗声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把杜铭和王璞都笑的莫名其妙起来。 只听董方道:“王档头,你的意思老夫很清楚,你以为老夫连这些事都没有考虑过就叫了汪公公过来吗? 不过这并不怪你。这是因为你没有听过段英所供述的内容,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可知段英所说的事关昭德宫中的一件秘事,如果没有汪公公在场,那老夫也只能带着段英去陛下面前去说了,你觉得这样就合适吗?” “这……”王璞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牵扯昭德宫,一时间也没了话说。。 他本因为段英可能只是说出了他在昭德宫中之前做过的一些错事,可董方这么说,他也感觉到此事恐怕是干系重大。 “尚书您的意思是,此事干系重大?”杜铭也皱眉问道。 因为他之前也并没有参与过审理段英一案,今天他是临时被董方叫来一起参与此事的。所以他也不清楚段英在之前都透露过什么事情。 “自然是干系重大,加上这件案子本就是汪公公破获的,让他参与此案并无可厚非,至于是否符合规矩,暂且放在一边。如果今日之事传了出去,陛下要怪罪的话,一切后果由老夫负责,你们就不必再多说了。 如有你们任何的异议,大可以现在就走,然后再去陛下那里参老夫一本。” 董方这下算是一锤定音,王璞和杜铭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董方又看向汪直道:“汪公公,刚才之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汪直此时对段英到底说了些什么,也是极为的好奇,他看了一眼王璞道:“不知王档头觉得意下如何?要是王档头觉得不行,那我还是回去的好。” “这……”王璞刚才气势汹汹的针对汪直,现在董方的态度十分明确而且强硬。他也不敢说话了,虽然他代表的是东厂,可是他毕竟不是尚铭,以他的身份说了刚才那些话已经是靠着东厂的面子了。 如果还是不知进退,董方可能真的会直接把他赶走。 王璞憋了半天,最后也只好说道:“没有……没有异议。” “哦,那就多谢王档头了。” 汪直说的虽然是感谢的话,可是王璞听起来确实格外的刺耳。 “如此,那老夫现在就让人把段英带上来,让他亲口说一下,他所知道的事情。” “好!”汪直点了点头。 杜铭和王璞此时也都很好奇,段英到底说了什么。 不多时,段英被人带进了内堂。 段英此时身穿囚衣,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他的脸上污秽不堪,头发散乱,已经完全没有了当日在昭德宫中嚣张跋扈的样子。 他的双眼无神,来到内堂之后,便木然的跪在了地上。 其实段英也已经看到汪直也在内堂之中,一时之间他的心中感慨万千。 前后只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就成为了阶下囚,而当初差点就被自己弄死的汪直,竟然一跃成为了昭德宫,乃至皇帝面前的红人。 真的是时也命也。 段英在心中暗暗感叹。 然后他抬头看向汪直道:“想不到你也来了?” “段公公,好久不见,看来你在牢里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汪直淡淡的回道。 “托你的福,要不是因为你咱家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段公公,这话从何说起?当初如果你不是一心想要除掉我,也许后边的事情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你现在依然还是主宫太监。怪只怪你做人太过歹毒了。” “哈哈,咱家歹毒?你以为你当初想要对我下手的事你不说,便没有人知道了吗?行了吧,咱们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此时的段英已经是有恃无恐,他对于当初的事完全没有任何的悔意。 汪直知道前任汪直的确是有过想要对段英下手的计划,只不过计划并未来得及实施,就被自己给调换了。 段英将这些所有的事都算在自己的头上,倒也没什么错,毕竟自己现在顶替了前任汪直的身份了。 这时杜铭厉声喝道:“段英,你给我老实一点,这可是刑部,你只是一个阶下囚,怎么还敢态度如此嚣张!” “对不住了,是咱家失言,希望汪公公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个阶下囚一般见识。” 段英即便是跟汪直赔礼道歉也依然是一副阴阳怪气的语气。 这时候董方抬手虚按了一下道:“好了,段英你不要再说这些废话。当日你指使关毅杀害内承运库少监陈海一案,汪公公在武英殿上已经将你的所作所为对陛下说的明明白白了。 刑部也已经收集到了所有的人证和物证,前几日老夫审讯你的时候,你也已经签字画押,按照大明律,老夫本应判你斩首之刑。 只不过,上次你跟老夫交代的那些事,干系十分重大。现在东厂的王档头,还有昭德宫的汪公公都在这呢,你现在从头到尾再讲一遍给他们听。 如果你所言属实,倒是可以算你大功一件,甚至老夫还可以考虑去陛下那给你求情,给你减轻刑罚。” 董方此时表情威严,瞪视着段英。 “董尚书,此事也要说给他听吗?”段英说的“他”指的自然是汪直。 “这是自然,汪公公,现在不仅是昭德宫的主宫少监,还是御马监的典簿,此事又与昭德宫有关,他完全有必要知道此事。” 段英闻言,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道:“你……你竟然真的进了御马监?” 第二百四十八章 惊天秘事 汪直感觉段英这话之中似乎隐含着一丝其他的意思。便问道:“怎么?我去御马监很奇怪吗?再说我跟梁公公的私人关系你也应该是知道的。” 段英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回汪直的话,又恢复了木然的表情。 “段英,老夫的话你难道没有听到吗?”董方见段英迟迟不说正事,已经有些怒了。 段英闻言,又瞥了汪直一眼,哼了一声道:“哼,好吧,既然董尚书要听,那咱家这次就详细的说一下。” “快讲!”董方皱眉再次催促道。 “汪直,我想这件事你应该也有所察觉吧?”段英再次看向汪直问道。 汪直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看着他。 “咱家这些话之前也跟董尚书说过,你们可都听好了……就在此时此刻的昭德宫中,有他国的奸细!” 段英这话一出口,就好像炸雷一般。 除了之前已经知道这件事的董方,还有表情依然镇定汪直之外,杜铭和王璞一时之间全都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了。 “奸细?就在昭德宫中?不会吧?”杜铭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就……就是啊!这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王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段英看着他们的表情,几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咱家在昭德宫中办事多年,此事绝对瞒不过咱家的眼睛,昭德宫中绝对有他国奸细!”段英再次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件事董方自然是早就知道了,他不知道段英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这几天一直犹豫此事该如何处理,毕竟事关昭德宫,最终决定还是找汪直来问一问。 他本来只是想找汪直来问问的,所以名义上是请汪直过来帮忙审理案情,可是东厂的人却不知道从哪听来了这个消息,执意要派人来听记,所以王璞也凑了进来。 不过在董方看来,这件事可能牵扯极大,他并不在乎汪直跟东厂之间的恩怨纠葛,东厂如果想要插手去查,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董方想到这,又看了一眼汪直,因为段英刚才的话,似乎汪直并没有什么表示。 但其实汪直虽然比表面镇定,他心里也没有想到段英说的竟然会是这种事。 他也是飞快的在脑中过了几遍之后才问道:“段英,你可不要在董尚书面前危言耸听,你说昭德宫中有奸细?此事你有何证据?这可是事关陛下和贵妃娘娘的安危,你倒是说说这个奸细到底是谁?” 段英闻言冷哼道:“哼,汪直,现在你这是要求我吗?想不到你也有求我的时候,哈哈!” 董方立刻斥道:“段英!你放肆,老夫让你说出此事的真相,是在给你机会,你在汪公公面前如此放肆,是不想要活命了吗?” “董尚书,咱家所说的宫中有奸细的事,是千真万确的。而且不仅如此,他国奸细甚至还不止一人!不只是在昭德宫中!” “什么?”这些话董方之前都没有听段英提过,这奸细竟然还不止一个人? 此时王璞忽然道:“段英,你既然知道宫中有奸细,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你怕不是就为了保住一条性命,在这编造故事吧?” “嗯,本官认为也有这个可能。”杜铭在一旁附和道。 段英却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话,而是又看向汪直问道:“哈哈,汪直,他们竟然都不相信我?那你呢?” 在场的几人都发现,这段英此时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似乎并不是很正常,他偶尔会现出一种类似癫狂的状态,似乎谁他都不放在眼里。 董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他不要对汪直无理,可是段英依然无视董方的警告。 董方本打算再次呵斥他,却被汪直给拦住了。 “段英,你说的话,是不是危言耸听和编造故事,这很容易分辨,你既然说昭德宫中有他国奸细,那这个人是谁?你只要说出来,我们查一查便清楚了。” 可段英却突然再次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不可能的,我不可能跟你们说,我要见陛下,我要跟陛下直接说!此事干系重大,你们全都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段英,这里可是刑部,掌天下之刑名,没有我们刑部审不了的案子,就凭你这三言两语就想要见陛下,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董方此时面色已经沉了下来。 “董尚书,你想要真凭实据是吗?宫中总有妃子滑胎的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咱家告诉你,这些事就是他国奸细干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陛下绝后,让大明后继无人!这证据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董方听了这话,表情瞬间变得无比震惊。 这些话,段英之前也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 那宫中妃子滑胎的事,毕竟是宫闱之中的密闻,段英作为曾经的昭德宫主宫太监,知道一些也是正常的。 但是董方只是一个外臣,类似这种事,他虽然也知道一点点,但是对于他来说,不知道要比知道要好得多。 因为这些宫闱秘事大多都是皇家的丑事。 对于他们这些外臣来说,一向对此都是讳莫如深,没有人愿意卷进这些事当中。 因为一旦外臣知道了这些,难保皇帝就会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找个借口将你革职查办,或者更有甚至,直接抄家灭族。 汪直听到这,看向董方道:“董尚书,此事我觉得已经不宜再问下去了!” 连杜铭和王璞也觉得这件事似乎牵扯过多了,他们甚至想现在就撤出去,不想继续听了,因为知道了这些,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段英看到此情此景,又一次的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怎么样?怕了吗?知道咱家为什么要见陛下了吗?此事除了陛下之外,你们全都没有资格听!” 董方看着段英如此疯癫无状,面沉似水,他觉得段英只不过是在装疯卖傻罢了。 “来人,把段英先给我压下去!” “是!” “董尚书,咱家要见陛下,你赶紧让我去见陛下,否则到时候出了事,你也要抄家灭族!汪直,等咱家以后出去了,一定也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哈!” 随着段英一边大放厥词,一边狂笑声中,他被人给拉了出去。 而此时房中的几人,每个人都是面色沉重!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二人密谈 几人沉默了半晌,王璞忽然站起身道:“董尚书,今日之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小人这就回去禀告尚公公,就不多待了!” 董方也知道王璞的心思,摆了摆手道:“王档头请自便。” 王璞拱了拱手,扫了汪直一眼,径自离开了刑部后堂。 董方又看了一眼杜铭道:“杜侍郎你也先下去吧,老夫与汪公公还有话说。” “是!” 杜铭立刻就退了出去。 对于这种事,他其实根本一点都不想听,最好以后都不要再找他才最好。 这下房中只剩下了汪直和董方二人。 两人沉默了片刻,还是董方先开口道:“汪公公,这里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有什么话,老夫就开诚布公的跟你讲了。” “好,董尚书请讲。” “嗯……汪公公以为,刚才那段英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汪直听到他的问话是在探自己的口风。 有关宫中的事,他们这些外臣知道的肯定没有内臣多,更何况段英说的还是昭德宫的事。 可是汪直心中现在十分怀疑一件事情,那就是段英所说的所谓的他国奸细到底是在说谁? 难道他说的会是晴儿? 现在看这个可能并不是没有,莫非指使晴儿的幕后之人竟然是他国的人? 晴儿也是来自他国的奸细?还有宫中她其他的同伙,也是他国派来宫中卧底的? 仔细想了想,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而且如此一来,当初那幕后之人通过晴儿给自己下令却除掉段英这件事也就合理了。 很可能他知道段英发现了他们的事,而他们自然就要把段英灭口。 这些事其中的关系现在可以说是错综复杂,可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件事如果真的调查起来,那汪直自己的身份可能也会暴露的。 想到这一点,汪直当然不希望董方过多的去插手此事。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潜在危机。 汪直在此时已经做出了一个决断。 必须要立刻除掉段英! “董尚书,我看段英刚才已现疯癫之状,我觉得他的话并不足信。” “哦?汪公公你认为段英已经疯了?可是老夫认为不然,他看似疯癫,可其实他心中一切都很清楚,他做这些事目的难道不就是为了获得一个转机,从而保住性命吗?” 这董方果然是官场老油条,刚才这种借口根本不足以封住他的嘴。 汪直淡淡笑了笑道:“就如董尚书所言,那他编造出这一套说辞就更加不奇怪了。” “汪公公依然认为他是在编造谎言?”董方的表情却不置可否。 “董尚书,有一件事,你可能忽视了,段英他在宫中伺候万贵妃多年,可以说他熟知宫中所有大事小情,他也了解陛下的性情和喜好。所以他能编出这套说辞并不奇怪。” “汪公公你的意思……?”董方继续问道。 “董尚书,这些宫闱秘事,一向连我们内臣都是讳莫如深,所以段英即便是说出来,也根本没有人能够去证实,他认为只要我们相信了他的话,就必然要去向陛下禀告。 如此一来,就正中了段英的诡计。” “他的诡计?” “段英想要活命,就必须说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这件事还不能是毫无依据的,必须要有的放矢。他刚才说的那些,事关大明天子甚至还有皇子的问题。 这些事宫中内臣之中一直都有一些谣传,段英肯定也是知道的。 这些谣传就是有关陛下的子嗣问题!只要涉及到这个问题,陛下听了一定会非常重视,如此一来便不会下令杀掉段英,这便是段英在天牢之中想出保命之计。” 董方听到有关朱见深的子嗣问题,也是皱了皱眉。 他对这些宫闱秘事本就所知不多,现在听汪直的话,倒也有些道理,这件事到底要不要禀告皇帝,是他心中一直都在犹豫的事情。 “汪公公所言的确有理,可是依然无法排除段英所说是真的可能性。此事的确是两难之局面,如此重要之事,如果老夫不去禀明陛下,作为臣子岂不又犯了欺君之罪。” 董方只觉得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他甚至觉得此事完全是上了段英的当了,当初段英可没有提到这件事还跟皇帝的子嗣有关。 没想到今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才把这件事完全披露了出来。 董方想到自己刚刚当上这刑部尚书,本以为审理完段英一案可以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却没想到竟然变成了这样,这件事怎么偏偏让自己给碰上了。实在是太过棘手了。 “董尚书你也不必如此着急,此事除了我们三人之外,便没有人知道了吧?”汪直看出了董方的神色有些着急,安慰道。 “唉,这个段英简直要害死老夫,当日老夫独自审理他的时候,他只说昭德宫中有他国奸细,可完全没有提有关陛下子嗣的事情。否则老夫也不让王璞和杜铭也一同在此,现在他们两人也知道这件事了。 本官也是新掌刑部,跟杜铭也还不算熟悉,不过他好歹也是刑部之人,倒还好说。可那王璞可是尚铭的人啊。” “董尚书,此事王璞回去一定会告之尚铭,如果是尚铭的话,你认为他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做?”汪直问道。 董方一愣道:“尚铭……老夫甚少跟此人打交道,只是听闻他性格甚是多疑,而且手段残酷,其他的知道的不多,还请汪公公赐教!” “董尚书,尚铭他也是司礼监出身,他在宫中日久,对于宫中的情况要比你我了解的都多。 假设我是尚铭,不论段英所说的是真是假,都可以以东厂名义找一个借口把段英弄过去,然后大刑伺候,从段英的口中挖出更多的东西。接下来再暗中去调查,如果坐实了段英的话,便立刻采取行动,最后抓住了奸细,再去陛下那里邀功。如果万一段英所说是假,那也就不了了之,也不会让陛下知道,反正以东厂的势力做这些事都不费吹灰之力。 而这些都不是董尚书你能够做到的。” “不错!”董方听着汪直的分析,不断的点头。 “可是董尚书你觉得段英的下场又会如何?” 董方想了想回道:“自然是……死!” “不错,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下,尚铭都不会留下段英这条命,如果有了功劳当然是算在他尚铭的头上。而如果段英说的不属实,尚铭什么也没查出来,那他也一定会杀了段英泄愤。 所以只要段英落入了尚铭的手中,他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董方听到这,猛的抬头看向汪直道:“汪公公,你莫非……” 第二百五十章 天牢之中 见董方惊疑不定的望着自己。 汪直笑了笑道:“不错,董尚书,如果你要等到东厂的人来了之后再下手,恐怕就迟了。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到陛下那里去,必须现在就当机立断……除掉段英!” “这……” 董方听到汪直这么说,就是一愣。 这事对他来说来的太过突然,他一时之间根本没办法下定决心。 “董尚书,此事不能犹豫了,段英不死,必定是祸根,这件事很可能会连累你的仕途,他尚铭本就是宫中内臣,是陛下的亲信之人,陛下让他们去办事,就不得不让他们知道一些隐秘之事。这也是心照不宣之事。 而你跟尚铭则不同,你知道了这些宫闱秘事之后,对你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就算现在陛下不处置你,也许一年两年之后,就会找一个接口将你贬官罢职。” 董方听到这,脚底已经升起了一丝凉意,额头全都是冷汗。 他知道汪直所说的绝对没有半点虚言,如果他想保住头上的乌纱帽,那这段英真的就是必须死。就当段英所说之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来一个死无对证。 “可是,即便老夫现在就判处段英斩首,可是还要经过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复审,现在老夫根本就无权先斩后奏。” “董尚书,你我虽然是初次相识,但如果你信得过我,肯交我这个朋友,那么我可以帮你这一次……只要你一切都听我的安排!” 董方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道:“就依汪公公所说!” …… 段英被董方下令拉回天牢之后,神色便恢复了正常。 他的牢房在天牢的最深处,这间牢房之中也只关了他一人。 他知道,他之前再董方面前说出了那些话,必然能在董方的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而且他故意选择有东厂的人在的时候才说出这些话,也是为了将此事闹大。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汪直竟然也在这里。 不过无所谓,一个小小的汪直这次绝对不会再破坏他的计划了。 只要董方将此事报给朱见深,那么朱见深一定会下令去彻查此事,毕竟这件事涉及到万贵妃和他的安危。 如此一来,他也就暂时可以活下去了,只要能够活下去,那么下一步就再想其他办法脱罪,能拖一天是一天。 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能够逃脱死罪。说不定还能再次回到宫中。 他所在的牢房最顶端有一个极小的透气窗,隐约能够透出外边的光亮来,段英抬头仰望着那处气窗,他已经在这天牢之中呆够了,他早就想要从这里出去了。 他当然不想死,他不是那种轻易就会认命的人,他一定要活着走出去。 一定要找汪直那个小畜生报仇,终有一日,我一定能重回巅峰,将汪直踩在脚下,让他受尽折磨而死。 段英心中,竟然已经开始意淫着以后复仇时候的快感了。 此时他忽然想起那个滇南布政使的儿子吕锦了。 那吕锦也跟自己一样是同一天被关在天牢之中,可是吕锦就没有他这么幸运了。 前任刑部尚书项忠第一天,就把那吕锦调了出去,打了个皮开肉绽,然后几乎每天那吕锦都要被项忠拉出去打一顿。 他知道项忠这是为了报复那滇南布政使跟他争夺兵部尚书一职的事。 吕锦在牢里那些天,天天叨念着万安能来救他,可是他也不想想人家万阁老身为内阁辅臣,能来看你吗? 你有用的时候,他可能还会把你当个人看,现在你已经完全没用了,在万阁老的眼里,你连条狗都不如。 后来段英还听说,那滇南布政使吕囦已经被吏部给清退了,吕锦也被项忠给判了个充军,自然朝中是没有人会替他们父子求情的,吕锦也就这么走了。 项忠也曾经来看过段英,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审理段英的案子。 段英从项忠的表情里就看了出来,项忠打算把他这个烫手的山芋留给后边的人。 这对段英来说其实根本就无所谓。 没想到这新任的刑部尚书董方到任没几天,就提审了他。 段英便将早已经想好的办法,用了出来。 想不到这个计谋果然好用。 段英想到这,嘴角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段公公,你这是想起什么好事了?” 一个声音,将段英从思绪当中给拉了回来,他一回头看到一个身穿锦袍官服的少年,正在大佬外边笑嘻嘻的望着他,却正是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汪直。 他仔细看了看,汪直此时竟然只身一人,站在大牢外边,没有人陪着他身边。 “你来干什么?咱家没有话跟你说。”段英冷冷的道。 “段公公,你怎么还是如此记恨于我啊?其实咱俩同为贵妃娘娘办事的人,何必如此仇视对方呢?我今天来就是想要跟你好好聊一聊合作的事。” 说着,汪直竟然一伸手拿出一串钥匙,将段英的牢房大门给打开了。 这显然是董方给他的钥匙。 “董尚书呢,他怎么没来?”段英十分警觉的四处又看了看,的确是没有看到董方。 “你说的那些事,让董尚书觉得十分头疼,他现在正在房间里想对策呢。段公公,真有你的,竟然让你想到这么一个脱身之策!三言两语的便说动了董尚书,实在是令我佩服!”汪直说着,走近了段英,站在了段英的面前。 此时二人的距离只有不到二尺。 “你在说什么,咱家听不懂!”段英知道汪直这是在套他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会上当。 “段英,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看守天牢的牢头都被我调走了,咱们现在说话没有人知道。你就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 “笑话,咱家需要在你面前演戏?”段英冷哼道。 汪直不在意段英的态度,依然笑容可掬的回道:“段英,趁着董尚书还没想好怎么办的时候,不如你跟我合作一次,我帮你说动董尚书,让他将你的事禀告给陛下,这么一来你才能得到活命的机会,我说的没错吧?” 段英听了汪直的话,便已经猜到对方想干什么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段英的过往 段英听了汪直的话,一直盯着他的脸,此时的汪直满脸带着笑意,似乎就好像在跟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聊天一样。 之前段英与汪直已经算是交手了数次,他知道对方能够猜到自己的想法,这并不难。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会主动跟他提到合作? 不用问,这汪直一定有什么阴谋。 “笑话,咱家会跟你合作?”段英冷哼道。 “哦?段公公你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你无非就是想活命而已,而我的目的也很简单,你难道不想听一听吗?” “你滚吧,咱家没有兴趣知道。”段英又冷冷的回了一句。 他并不打算理会汪直,一转身直接躺了下去。 这天牢里根本也没有床,只有一个破的不能再破的草席子,段英就那么躺在了草席之上。 汪直却也不在意段英的举动,他继续说道:“段英,你如今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了,想不到还这么硬气。 你有没有想过,你给人家当牛做马,人家现在却弃你如敝履,根本就不会在意你的死活。” 段英依然背对着汪直,并没有回头去看他,也没有出声。 “段英,不知道彰德府安阳县庆和村这个地方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汪直此时忽然说出了这么一个地名。 这看似一个简单的地名传入了段英的耳中,却让他浑身就是一震。 汪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依然充满这笑意。 见段英依然背对着自己躺着,汪直索性直接蹲了下来,在段英的身后悠然的说道:“段公公,你在安阳县的父母如今是否还健在啊?” 段英听到这话,再也无法淡定了。他突然一下就从地上窜了起来,他看向汪直,此时他脸上是既惊慌又愤怒的表情。 他抬手指着汪直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你对他们干了什么?” “怎么,你现在这是打算听我说话了吗?”汪直抬头看着段英的双眼问道。 “你……你说,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段英突然大声喝道。 汪直摇了摇头道:“段公公,你不应该问我对他们做了什么,你应该问问你背后那人到底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段英此时几乎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 汪直此时也站了起来继续道:“我怎么知道的你先别管,你想不想知道你在安阳县的家人现在到底如何了?” “汪直!你要是敢动他们一根毫毛,我就是死了,变成厉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段英嘶吼道,显然他的情绪已经开始失控。 汪直则是用小拇指抠了抠耳朵道:“够了够了,段英,你声音太大了,不用这么大声音我也听得到。” “是……是黄兴!” 段英这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那个惜薪司的黄兴。 “是他告诉你的吧?在这宫里,只有他知道我的情况!”段英继续喝问道。 “呵呵,段英,这些你都不必管,我现在需要你老实回答我,你背后的人到底是不是赵王!” 段英听到“赵王”两个字,脸上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但是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什么赵王,咱家不认识。” “段英,难怪你要跟陈海联手倒卖珍宝阁里边的藏品,又贪污了那么多的银两,原来你在老家还有这么一个无底洞啊?” “咱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段英说着一转身再次避开了汪直的目光。 “你还装作不懂吗?你之所以能当上昭德宫的主宫太监,那是因为你与万贵妃早就相识,早在正统年间,万贵妃还是宫女的时候,你便跟他一起伺候过先帝还有陛下。 后来因为上一任赵王府中缺少宦官,你因为出身彰德府,便被指派去了赵王府中当宦官。你也因此认识了现在的赵王。” 汪直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段英的表情,从他表情之中他知道自己没有说错。 他继续说道:“后来,到了成化元年,陛下登基,你偶然间得知当年的宫女,现在成为了万贵妃娘娘,你便想方设法跟贵妃娘娘取得了联系。 贵妃娘娘念在当年与你相识一场的份上,你又被从赵王府调回了宫中。” 汪直说到这,顿了顿又道:“段公公,我说的这些都没错吧?” “这些一定都是黄兴告诉你的!”段英此时已经绷不住了,他这么说等于是承认了。 因为汪直能将这些陈年往事说的如此清晰,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隐瞒了。 “可是让你没想到的是,这位新任赵王却并不会轻易的放过你,他知道你要进京服侍万贵妃娘娘,便始终与你保持着联系。 而你的家中父母还有弟弟妹妹,也都在被这位赵王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他从那之后便一直勒索你,让你给他银子。想不到一位王爷竟然能干出如此下作之事。 你之所以要跟陈海一起贪污这么多的银子,目的也是为了不得不去填赵王这个无底洞,我说的没错吧?” “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段英此时已经无力的坐在了地上,他知道这一切都已经瞒不过汪直。 他在心底痛恨黄兴这小子,可是此时的他却根本就无可奈何。 汪直之所以知道段英这么多事,的确是从黄兴那里知道的。 但是并不是黄兴本人说的,而是在董方那里看到的。 董方在审理段英的案子的时候,那黄兴也参与到了其中,他自然也是要审他的。 黄兴进了天牢之后,立刻就怕了,还没等董方用刑,他便把他知道的有关段英的所有事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这些有关段英的过往信息,董方自然也都看过了,但是他并没有对这些东西产生什么兴趣。因为这些内容跟本次所查的案情关系不大,他也没有必要去分析这些东西。 可汪直却不一样,他是头一次看到有关段英过往的事情,他看的特别仔细。 也是多亏了黄兴的这份口供,汪直从其中挖掘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第二百五十二章 劫天牢 汪直从黄兴的口供之中发现原来段英还曾经在赵王府呆过几年。 他又跟董方打听了一下有关这位赵王的情况,董方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听说这位赵王荒淫无度,骄奢淫逸,在彰德府本地的名声极差,却又没有人敢惹他。 当地的官员曾经几次上书弹劾他。 鉴于他藩王的身份,朱见深也只是口头警告了一下,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以汪直对明朝这些藩王的了解,虽然名义上是国家出钱养着他们,但是其实每年给他们的俸禄都是要大打折扣的。 因为这些藩王不准离开属地,也不准参与地方政治,他们无所事事,也就只剩下一个乐子,就是生孩子! 这些藩王子嗣几代之后便呈几何级数增长着,这些子嗣也都是皇亲,同样都是要国家的俸禄养着的。 这些皇亲问题最后也成为了压垮明朝财政的一个重要因素。 越是到明朝后期,这些皇亲的数量就越是泛滥,那国家俸禄根本就养不起。 就算是现在的成化时期,也一样要时不时的扣减藩王们的俸禄。 这位赵王竟然还能保持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很显然他需要大量的银子,这些银子从何而来,那就不得而知了。 联想到段英贪污了那么多银子,而他本身似乎并没有存下多少银子,汪直才猜测到了这一点。 “段英,我现在想要知道的是,赵王除了让你弄银子之外,他还让你干了些什么?” “你……”汪直讲这些事都丝毫不差,段英的心理防线逐渐崩溃,他也已经无法再硬撑下去了。 “快说!否则你暗中勾结外地藩王之事就足够让陛下诛你九族了。你难道不在乎你在彰德府的父母兄妹了吗?” “好……好吧,我说。 没有别的了,赵王就是用我的家中父母要挟我,让我每月都要交给他五百两银子,是每个月!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也只能是铤而走险了。汪公公,祸不及家人,你我虽然有仇怨,但是我的父母他们跟你可无冤无仇啊。” 段英此时已经彻底服软了,汪直的厉害他也是再次的领教到了。 “你确定赵王没有让你干别的什么事情?” “真的没有,这位赵王就是贪财,他始终不断的跟我要钱,要钱……我只能不停的给他送钱,因为我的父母还在他的手中,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啊。” 汪直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现在肯跟我合作了吗?” “汪公公,你说的合作是?” “那他国奸细到底是谁?”汪直现在想要看看段英到底知道多少。 “汪公公,之前的确是我的错,我不该得罪你,我不该陷害你。 可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只想要活着离开这里,只要我还能活着,我想要回去彰德府,告诉赵王,我以后不能再帮他搞钱了,让他放了我的父母,否则,要是一两个月我不给他送钱过去,他轻则会虐待我的父母,重则可能就会杀了他们!” “段英,所以你才想出他国奸细这么一出戏?所以你之前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昭德宫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奸细?”汪直继续问道。 “真有奸细!”段英却斩钉截铁的说道。 “哦?是谁?”汪直立刻问道。 段英却没有立刻告诉他,而是说道:“汪公公,只要你答应我能让我活着离开天牢,我一定将我所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你!” “你以为以你现在的情况你还能跟我讲条件?再说我也不知道你所说的事到底是真是假。你用这个跟我讲条件,未免太天真了吧?” “汪公公,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知道,而且我亲眼见到过!就从娘娘寝宫之中出来的,应该是一个女子!我敢肯定,就是娘娘贴身的那几个宫女之一!” “贴身宫女……那你看到这个女子都干了什么?”汪直追问道。 “那次我看到她身穿一身黑衣溜了出去,我也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我当时想要追出去看看,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我肯定这个女子会武功。她要不是他国的奸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武功呢?” 听段英这么说,汪直心中也是一惊,很显然他说的这个女子应该就是晴儿了。只不过常在宫中伺候的贴身宫女有好几个,段英没有看到女子的脸,他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 “你不知道她是谁?” “我一直都在找机会试探,但是始终没有找到这个人。”段英摇了摇头。 “还有呢?你不是说宫中不止她一个人吗?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段英的态度再次犹豫了。 可就在这时,段英的眼睛忽然看向了汪直身后的方向,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汪直也是一愣,他也回头看去,却发现就在他目力所及的天牢入口处,有四、五个黑衣人手持明晃晃的钢刀,突然就出现在了那里。 汪直立刻大声喝道:“什么人……” 可是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背后被人猛的砸了一下,立刻便昏倒在了地上。 那几个黑衣人十分谨慎,都压低了身子在天牢之中来回观察,最后终于来到了关押段英大牢门口。 为首的黑衣人看了看段英,又看了看躺在地的汪直,开口问道:“段公公,我们是来救你的!” 段英看着这几个黑衣人,眼神之中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们……是来救我的?” 为首的黑衣人答道:“不错,段公公,快跟我们走!” 段英回头看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汪直,他忽然大笑道:“你们这是在跟我玩什么花样?想用这种计策来骗我?还太嫩了点吧。” 他说这话的同时,躺在地上的汪直依然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反应。 “段公公,我们是特意来救你的,你赶紧跟我们走,等一会守卫天牢的卫兵来了,可就走不了了!”为首的黑衣人语气显得十分急迫。 可段英却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回道:“你说你们是来救我的?那你说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我!” 第二百五十三章 顺利逃脱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是我”。 这个声音是从这几个黑衣人的身后传来的。 为首的黑衣人愣了愣,然后他回头看去,只见站在他们身后的也是一个黑衣人。 他的身材矮小,脸上也罩着一块黑布。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为首的那个黑衣人立刻呵斥道。 “老大……他……”为首黑衣人身旁的一个人指着矮个黑衣人有些犹豫。 “你又想说什么?”为首黑衣人不耐烦的道。 “老大……咱们一共不是五个人吗?”那个人回道。 几个人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发现了情况不对。 此时竟然有六个人! “你……”为首的黑衣人也发现了不对,他刚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只见那个矮个黑衣人忽然出手如电,只见他猛的一抖手,一排寒光从他手中射了出来。 一旁的段英只觉得这寒光一闪而过。 再看之下,他才发现,包括为首的黑衣人在内的这五个人全都应声倒地,他们竟然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还站在那里的只有这个矮个黑衣神秘人。 此时连段英都有些看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这些人怎么突然内斗起来了。 他刚才还以为这是董方和汪直对他用的诡计,可现在这情况…… “跟我走。”神秘黑衣人冲着段英淡淡的说道,态度根本不容他质疑。 “你……”段英怎么可能就这么跟跟他走,依然愣愣的站在原地。 只见这神秘黑衣人忽然走进了牢房,他手一晃,一把就抓向了躺在地上的汪直。 原本还在地上“昏迷”的汪直,突然就一跃而起向后退去,堪堪躲过了那人的这一抓。 段英原本以为汪直的确被他打晕在地,却想不到汪直原来一直都在装晕。 而且看他刚才从地上跃起的这身手,他竟然是一个会武功之人。这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汪直跃起之后,往后退了几步,双眼紧盯着神秘黑衣人的动作。 口中问道:“你潜伏进刑部想必有些日子了吧?” 此时汪直虽然表面上表现的依然平静,可是心中却已是大为惊骇。 之前那些黑衣人的确是他让董方找人来演戏的,目的就是要通过这种手段把段英骗出天牢,带出城区,之后再下手干掉他。 可是汪直绝对没想到的是,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神秘黑衣人。 这个人显然不是原本那几个黑衣人当中的,尤其是从他出手时候显露的武艺来看,他绝不是泛泛之辈。 他刚才不知道射出了什么暗器,竟然让其余五个黑衣人同时倒地不起。 而且他刚才抓向自己的这一下,要不是他有韩睦教给他极好的墨家武术的根基,恐怕根本就躲不过去。 思考了片刻,汪直已经大概想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这个神秘黑衣人应该原本就是要来救段英的,他可能早就潜伏在了天牢附近,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偏偏汪直今天跟董方商量了定下一个这样的办法,他才趁机混入了这几个黑衣人的队伍之中突然袭击,一击得手。 这绝对是让汪直没有想到的一个意外。 所以他才问了这么一句话来确定对方的身份。 “不错,我等的就是这样一个合适的时机。”神秘黑衣人也不掩饰,直接承认了。 顿了顿,神秘黑衣人又道:“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你这位宫中的内臣……竟然还是位高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真的是来救我的?”段英见这神秘黑衣人的举动是在太过怪异,出言问道。 “你也是赵王的人?”汪直这时也忽然问道。 “我不是。”神秘黑衣人摇头道。 “今天如果我不出这个主意,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下手?”汪直又继续问道。 “等到段英行刑的那天。”矮个黑衣人回道。 他说的行刑,应该就是段英被判死刑,押赴刑场的时候。 “不管你是谁派来救我的,现在我愿意跟你走了!”段英此时终于回过味来了,这人好像真的是来救他的。 “现在还不行,要先抓住他,我们才能出去!”神秘黑衣人指了指汪直,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 “这里是天牢,我们即便是出去了这里,也躲不过外边的卫兵。我们只有抓住他,董方才会投鼠忌器,放我们离开。” “你这么自信?你真的以为你能抓到我?”汪直笑了笑问道。 “不是我以为,而是你已经是我的了。” 神秘黑衣人话音未落,汪直便忽然觉得身体变得软绵绵的毫无力气,身体一载,直接摊倒在了地上。 “这……这是……”汪直根本无法相信此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状况。 “汪公公,你武功不错,但是临敌经验太少了。我刚才抓你那一下并不是真的要抓你,而是为了把我的棉针射入你体内。” 神秘黑衣人说着,直接窜到汪直的身边将他给提了起来,动作干净利落。 此时的汪直被这人抓着,也是毫无反抗之力。 “段英,跟我走!” “是!”段英现在也来不及多问,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这个黑衣人向天牢外走去。 神秘黑衣人本以为可能会受到卫兵的阻拦,可是由于汪直之前为了迷惑段英,将天牢里的人都给暂时的赶了出去。 所以现在整个天牢之中根本无人就把手,神秘黑衣人带着段英还有汪直,竟然一路畅通无阻的从天牢之中跑了出来。 “汪公公,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就不要大声嚷嚷,否则,我让你死在我们的前边。” 汪直知道现在自己的命在人家手里,他也不说话,任由黑衣人抓着他往外走。 来到天牢外边,竟然也完全没有人戒备。 神秘黑衣人看了一眼汪直语带嘲讽的道:“自作聪明!” 黑衣人竟然就这么顺顺利利的带着段英和汪直,从天牢之中跑了出来。 “汪公公,你之前处心积虑想要算计段英,却没想到给我做了嫁衣。”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路上也没有多少行人,只见在天牢外不远处的街边,停着一辆马车。 那黑衣人抓着汪直走向那辆马车,身后的段英紧紧跟随,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马车前。 “上车!”黑衣人命令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段英之死 听到黑衣人的命令,段英看了一眼汪直道:“恩公,这汪直已经没用了,不如在这杀了他……” “你少废话,上车!”还没等段英说完,便被黑衣人打断了。 他似乎根本不想听段英多废话,再次命令他上车。 段英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窜上了马车。 黑衣人一把将汪直也扔进了车里,然后又对段英道:“你看好他,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就不要让他出现任何的差池!” 他似乎生怕段英在车里对汪直下手。 “是,恩公!”段英发现这个黑衣人的脾气十分古怪,他现在为了逃命也不能得罪他。 那黑衣人窜到了马车前边,驾着马车便离开了这里。 …… “你说咱们派去的人都在天牢里昏了过去?”此时刑部后堂,董方听着回报,就发觉此事有些不对。 “是……是啊。” “那汪公公呢?”董方又问道。 “跟着一个黑衣人一起驾着一辆马车走了。” “马车?坏了,那根本就不是咱们的人!赶快派人去追!他们走了多久了?”董方立刻发现了情况的不对。 “已经走了好一会了。” “你们这群饭桶,你快去通知五城……不,去通知锦衣卫万指挥,他们一定会帮忙的!” “是!” “还有,那五个假扮刺客的人还活着吗?”董方又问道。 “他们似乎只是昏迷了,没死。” “赶紧把他们弄醒,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 董方此时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汪直的确是在他这里丢的,他现在在宫中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这件事要是弄大了可不好收场…… 所以他才放弃了通知五城兵马司的人,转而去找万家的人帮忙。这样似乎更保险一些。 …… 由于天越来越黑,汪直在马车之中也越来越看不清外边了,他就那么趴在马车里,而段英则是一直冷冷的盯着他,却似乎并不敢对他出手。 马车一直跑了很久,汪直隐约听到外边有人呵斥。 “什么人,城门已经关了,没有命令不准出城!你这车里是什么人?” 显然他们已经到了某一处的城门口了。 可是紧接着,汪直就听到那黑衣人的声音低沉的说道:“锦衣卫出城公干,速开城门。” 又过了一会,只听那守城门的人回道:“原来您有锦衣卫的令牌。是,是!小人这就去开门!” 过不多时,就听到城门打开的声音,马车再次动了起来,显然这应该是出城了。 段英本来十分的紧张,可是听到那些守城门的人竟然连检查都不敢检查就打开了城门,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黑衣人赶着马车又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渐渐的停了下来。 “下车!把他也扶下来。” 黑衣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个“他”自然是在说汪直。 段英无法,只好一把扶起了汪直,从马车后边跳了下去。 下车之后,段英直接把汪直扔在了一旁,正好让汪直靠在了马车的车轱辘旁边。此时的他依然一动不能动。 然后段英有看了一眼汪直,向黑衣人问道:“恩公,这小子现在可以杀了吧?” “怎么?你这么想杀他?”黑衣人反问道。 “要不是他,我也不可能落得如此地步,我跟他的仇可是大了去了。”段英恨恨的道。 “哦,等我问完了你话,自然可以成全你。”黑衣人冷冷回道。 “恩公,请问!”段英直到此时也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何来历,听到他有话问自己,心中疑惑,嘴上却不敢拒绝。 “你还记的当初赵王吩咐你的事吗?”黑衣人问道。 “这……”段英的脸色就是一变。 黑衣人继续问道:“你为了活命,就将赵王当初对你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我没有!”段英急忙否认道。 “你已经跟刑部尚书董方说了宫中有奸细的事吧?”黑衣人继续问道。 “我……我……”段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可就在这时,忽然黑衣人的手中一道寒光一闪,一把短刀已经刺入了段英的心口。 “段英,赵王应该告诉过你,如果你泄露了不该泄露的消息,会是什么下场吧?本应将你剥皮抽筋,现在这种情况便一切从简,挖了你的心出来祭神。” “我……我真的……没有泄露……” 此时段英的眼睛瞪的极大,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他甚至还亲眼看到对方挖出了他的心! 随着他的双眼逐渐的失去了光泽,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睛仍然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神秘黑衣人,他不甘心…… 黑衣人轻轻的将段英向旁边一推,段英的尸体便倒在了地上,那双死鱼眼恰好望向了汪直的方向。。 汪直虽然是依靠在一旁,他也看到了刚才这血腥异常的场面。 这黑衣人的手法可以说是十分的精妙,整个过程竟然没有一滴血溅到他的身上。 杀掉段英之后,黑衣人也将目光看向了汪直。 “汪公公,你已经见识到我的手断了。我现在要跟你谈谈条件了,你可还想活命吗?” 说着那人向汪直的身前走了两步,在距离汪直还有两尺左右的距离处站定。 汪直依靠在车轱辘边,一副浑身无力的样子。 听到黑衣人的问话,他回道:“如果我说我不想活了呢?” “什么?”神秘黑衣人就是一愣,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回答。 “你想死?”黑衣人又逼近了一步。 “当然不是,我刚才就随便问问。” “废话!”神秘黑衣人显然是被汪直的话弄得有些生气了,“你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有有时间跟我在这饶舌?” “你说到饶舌,我可能还真会一点,就是诸葛丞相和王朗那段。”汪直回道。 神秘黑衣人听不懂汪直说的这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诸葛丞相和王朗又是谁? “什么诸葛丞相和王朗?” “诸葛丞相你都不认识?没事,你过来,我好好给你介绍一下,这诸葛丞相就是三国时期……” “你给我闭嘴!” 黑衣人此时已经明白了,汪直这是在跟他东拉西扯拖延时间。那刑部的人发现他不在了,早晚都会发现事情有异,一定会派人出来寻找他。 想到这,黑衣人忽然往前一步,抬脚就向汪直的头部踢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两宗内斗 可就在这时,神秘黑衣人这一脚却并没有踢出去,而是在半路撤了回来。 只见他突然一抬头看向一个方向喝道:“什么人!不要在哪里鬼鬼祟祟的,给我滚出来!” 他话音刚落,就见三个穿着黑袍的人突然从不远处的树后边闪了出来。 汪直此时也向那三个黑袍人望去,只见为首的这人不是中原汉人的长相,而且他们三人穿的衣服也都与汉人的款式有所不同。 “是你们?你们一直都在跟踪我?” 神秘黑衣人一眼就认出这些人的身份。 三个黑袍人为首的这一人,一脸络腮胡子,脸上的毛发极为旺盛,两道眉毛几乎都要长到了一起,变成一条眉毛,这人大概三十五岁左右年纪。 后边的两人虽然也都留着大胡子,但是却跟普通汉人长相无异,看年纪都在二十五岁左右。 为首的黑袍人“一条眉”哈哈大笑道:“我们盯着你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好不容易碰到你竟然会单独出来,我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神秘黑衣人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他冷哼道:“哼,咱们两宗的宗主早有约定。两宗的人各办各的事,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竟然还敢来跟踪我?” “你这些天,潜入进刑部,难道就是为了抓这一老一小两个太监吗?”一条眉指着汪直还有一旁的段英尸体问道。 “与你们无关。”黑衣人冷冷回道。 “与我们无关?你可知我们千里迢迢从西域来到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们玉鼎宗的事,与我们莲心宗无关。我也懒得管。反正我们的人是不会去当速檀阿力的走狗的。” “不论玉鼎宗也好,莲心宗也罢,总归我们都是玉莲教的人,何必对我们如此态度呢。再说你们不也是在彰德府辅佐那个什么赵王了吗?跟我们的目的还不都是一样的?”一条眉依然面带笑意的说道。 “辅佐赵王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我师父的意思。我只是听从师父的话而已,而你们,却是心甘情愿的去做速檀阿力的走狗。”黑衣人越说越激动了。 “给速檀大王办事又有什么不好的?我们的玉莲教的根基就在吐露番,如果有了他的扶持,我们玉莲教以后将成为吐露番的国教,到时候我们师父就是国师,你有没有想过这对玉莲教的未来发展壮大会有多大的好处?”一条眉继续说道。 “你们当走狗当上瘾了吗?当初速檀阿力是如何屠杀我们教众的我看你们是都给忘了吧?”黑衣人激动的回道。 “那都是误会,再说也都是陈年往事了。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你怎么知道你师父告诉你的就是真的?而且我师父早就已经跟速檀大王冰释前嫌了。”一条眉继续笑着说道。 “你们简直无耻!我当然要信我师父的话。我师父当年就是看不惯你师父的所作所为,才愤而离开的!”黑衣人怒道。 一条眉身后的一个黑袍人此时插口道:“大师兄,你还跟他在这费什么话?他现在就一个人,正是我们下手的时机,把他抓回去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就算是莲心师叔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听从咱们师父的话。 到时候两宗能够再次合一,我们就是大功臣!” 一条眉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神秘黑衣人道:“好了,阿热里扎,我们没有时间跟你在这废话,我现在要抓你回去!你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呢,还是等我们向你出手!” “你以为你们三个人在此,我就怕你们了吗?”黑衣人一边说着话,突然间就从腰间抓出一条长鞭,对着那三个人就攻了过去。 一条眉见状,往后退了半步,一摆手,示意让他身后的两个人上。 “阿热里扎,你的性格还是如此暴躁,可是你根本没有任何的胜算。” 那俩黑袍人对上了黑衣人,他们也从腰间拔出了牛角型的弯刀,抵挡黑衣人的长鞭。 汪直一直在一旁听着这些人的对话,对于他们说的话,听得一知半解,但是他也听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因为玉莲教的这个名字,他之前听孙继宗跟他提起过。 而孙继宗怀疑玉莲教的人甚至已经渗透进了宫里。 刚才听到黑衣人和这几个黑袍人的对话,他对这些心思在简单的分析了一下,大概的分析出了玉莲教如今的而形式。 这玉莲教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分裂成两个宗,黑衣人的师父就是莲心宗的管事,而一条眉的师父则是玉鼎宗的管事,也可能就是现任玉莲教的教主。 这莲心宗的人多年前一气之下离开了西域,来到了中原,不知道什么原因借宿在了赵王府中。 黑衣人也许是奉他师父的命令来京城办事?或者是监视段英? 而这一条眉有可能就是玉莲教派入京城之中一伙人的头头? 现在一条眉的人在京城中偶然碰到了黑衣人,他们急于想要将两宗的人重新并拢回去。而黑衣人是一个极为关键的人物。 所以他们才一直暗中跟踪这个黑衣人。 没想到今日终于被他们逮到了机会。 他心中正想着,那边的战局已经出现了变化,这两个黑袍人的武功的确有独到之处,黑衣人已经被逼的连连后退,眼见就是不敌了。 此时一条眉尚且还未加入战团,如果他也加入的话,黑衣人必被生擒。 一条眉的脸上此时也已经显出了得意之色,他忽然大声喝道:“阿热里扎,你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黑衣人根本不理会他的话,他手中长鞭突然招式一变,长鞭一摆同时卷住了那两人的牛角弯刀,然后顺势一带,那两人被他带的都是一个踉跄。 黑衣人趁机一脚就踹向了其中一个黑袍人的腹部。 “这废物!” 一条眉见机极快,黑衣人那一脚还没踹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纵身向黑衣人跳去。 他挥出一拳直奔黑衣人的后心捣去,打算来个围魏救赵。 这一条眉本就长得人高马大,再加上体格极为壮硕,而那黑衣人起码比他矮了一个半头的身高,身材也极为瘦小。这一拳要是打实了,黑衣人恐怕半条命都没了。 黑衣人想要躲,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他咬了咬呀,没有撤回那踢出去的一脚,继续向着黑袍人的肚腹之间踢去。 他的形式危在旦夕! 第二百五十六章 渔翁得利 就在一条眉这一拳即将击中黑衣人的这一瞬间,一条眉忽然感觉到侧脸处,一道猛烈的罡风迎面袭来,他本能的一转头,发现竟然有一只拳头直奔他的面门砸来。 他现在唯一能躲避的方法就是撤回打出的一拳,回防这突然来的偷袭者。 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立刻撤招回防。 可惜这一下却还是晚了,他只来得及防住一半,这偷袭者的一拳依然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耳根处。 这几下说来繁复,其实也只有一瞬间而已,紧接着便听到四声惨叫声,然后就是五个人同时落在地上的声音。 一条眉和他收下的两个黑袍人竟然全都收了伤。 而神秘黑衣人此时的肩膀上也已经流出了血来。 原来刚才那一瞬间,黑衣人一脚踢中其中一个黑袍人的腹部,另一个黑袍人趁机撤出了牛角弯刀,一刀就斩向了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闪躲,他拼尽全力,一甩手中皮鞭,将另牛角弯刀和自己的皮鞭同时又砸在了那另一个黑袍人的头上。 黑袍人被砸中,手上也就失去了准头,他的手一偏,牛角弯刀最后还是砍中了黑衣人的肩膀。 这几人之中反而是一条眉受伤最重,那偷袭之人的一拳正好打在他的耳朵根部的位置,他此时只觉得头昏脑涨,天旋地转,努力了半天才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了两步,然后又摔倒在了地上。 一条眉此时才看清,刚才偷袭他的人,正是之前被黑衣人抓住的小内臣。 “你……你敢……快撤!”一条眉此时头昏脑涨,己方三人都受了伤,他不敢恋战。 被黑衣人皮鞭砸中的那个黑袍人,此时满脸是血,也受了伤。 反倒是被踢中腹部的黑衣人受伤最轻,他强忍腹部疼痛,扶起了一条眉。 三个人踉踉跄跄的往外跑去。 “不行……要杀了他们!”黑衣人用手捂住肩头伤口,挣扎着站了起来,想要再上。 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正是汪直。 汪直原本的计划,是找几个刑部的人假扮黑衣人,救段英出去。再通过这个手段,想办法从段英的口中套取一些情报出来。 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半路杀出一个黑衣人来。 现在段英也死了,他除了确定段英跟彰德府的赵王之间暗中有来往之外,却没有查出段英到底跟赵王之间还有什么隐秘的关系没有。 至于那黑衣人的棉针却根本没有射入他的体内,因为他身上穿着韩睦给他特制的软甲,而黑衣神秘人却并不知道。 汪直便将计就计,假装中计,顺势跟着黑衣人一起出来看看,是否能获取一些信息。 却没想到黑衣人没说两句话就杀掉了段英,这一点连汪直都没有想到,那黑衣人处心积虑的救出段英,其目的竟然就是为了杀掉他。 或许黑衣人的目的就是为了确保段英必须死。 他之前一直跟黑衣人胡扯,其实就是在故意激怒黑衣人,等他近身之后,突然偷袭制住他。 因为汪直通过之前的观察,发现这黑衣人的武功,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如果不采用偷袭的办法,并没有十成把握抓住他。 却没想到他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又被这突然出现的三个黑袍人给打乱了。 在最关键的时刻,他选择偷袭一条眉帮助黑衣人,最后他们四人全部受伤,只有汪直完好无损。 那三个黑袍人虽然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但是汪直也不敢贸然去追,那两个黑袍人每个人的本事都不下于这个黑衣人。 再加上一条眉,这三人如果拼死相斗,恐怕很难从他们手中得到好处。 毕竟穷寇莫追。 再看黑衣人肩头中的这一刀,显然伤势不清,只要把他抓回去好好审问一番,一切就都好办了。 黑衣人见汪直拦住了自己,立刻大声喝道:“你让开,我要杀了他们三个!” “你终于不再掩饰你的声音了?” 也许是由于黑衣人受伤颇重的缘故,此时他发出的却是女子清脆的声音,与之前的声音完全不同。 之前黑衣人说话一直都很低沉,让人根本分辨不出男女。 “啊……”黑衣人一楞之下,才发觉刚才忘了装假声。 “你给我让开!”她这次也不再掩饰了,一推汪直,就打算继续去追一条眉三人。 汪直一闪身给她让开了道路,用手一指那三人逃走的方向道:“你去吧,去追。” 这下反倒是黑衣人愣了楞,见汪直不再阻拦,她向着那个方向只跑了几步就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她受伤显然是极为严重,而且失血过多,根本没有力气再跑了,所以汪直才根本不阻拦她。 黑衣人趴在地上不断的喘着粗气。 汪直走过去,蹲在黑衣人身旁问道:“怎么不追了?” “你少废话,等我上点金疮药就去追!” 黑衣人说着,用手去腰间掏摸。 不多时,她果然掏出了一包药来,她想要打开药包撒在伤口上,可是伤口在肩头,此时的她根本无法自己完成。 “需要帮忙吗?”汪直在一旁悠闲的问道。 “不需要!”黑衣人的脾气还挺硬气的。 “哦……那好。”汪直站起身,靠在了一旁的大树上,就那么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试了半天,根本无法准确的把金疮药涂抹在伤口上,最后她竟然一挥手把药全都洒在了地上。 “我说你不用也别扔啊,这也太浪费了吧?”汪直依然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你……你要是想抓我回去,就趁现在吧,要不然我的伤好了,第一个就先杀了你!”黑衣人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抓个死人回去有什么用啊?”汪直摇了摇头,再次蹲了下去,他也从腰间掏出了一包药来。 黑衣人很警觉的往后退了退道:“你……你要干嘛?” “帮你上药啊?我要抓也得抓个活的回去,要不然一个死人我要来何用?”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他知道以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也是没办法跟汪直斗的。如果想要活下去,还必须得涂抹上金疮药,尽快止血才行。 “你不要动……”汪直说着,一把抓住了黑衣人肩膀衣服,然后一用力,就把她的衣服给撕开了一大截。 “你……你要干嘛!” 黑衣人毕竟是个女子,她没想到汪直会突然撕烂她的衣服。 第二百五十七章 阿丽 衣服被撕烂,黑衣人本能的向后躲去。 “我给你上药啊,还能干吗?不然我帮你脱衣服吗?”汪直手中拿着金疮药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的肩膀此时已经完全裸露了出来,上边都是血污,其实也看不到什么。 汪直知道黑衣人在怕什么,他一脸无辜的道:“怎么?我是个宦官,平时还伺候我们娘娘换衣服呢,你还怕我看吗?” “这……话是这么说……可是……” 虽然汪直的话似乎也没什么问题,黑衣人就是觉得别扭的很。 “别废话了,你到底想不想治伤了?赶紧过来!”汪直不耐烦的催促道。 黑衣人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将肩头凑到了汪直这里。 只不过她的手依然挡在那里。 “把手拿开啊,你挡着我怎么上药?” “你……你不许瞎看!”黑衣人此时依然十分在意这一点。 “我一个宦官看你有什么用,我能对你干嘛?快点松手吧!”汪直又再次催促道。 黑衣人犹豫再三,也只好将遮住肩膀的手放了下来。 汪直在他自己的衣服下摆处,撕下了一块,帮她擦拭了一下伤口,将血污擦掉。发现那被牛角弯刀砍伤的伤口极深,如果不赶紧止住血,她甚至有性命之忧。 他开始将手中的金疮药均匀的洒在了黑衣人的肩头伤口上。 黑衣人脸上依然罩着黑布,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她的眼波流转之间,对汪直的态度也有一丝转变。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忽然开口问道。 “我看不惯他们人多欺负人少行不行?” “你骗人。” “我怎么骗人了?说的都是实话。” “你一直都在骗我,你根本没有被我的棉针伤到,你从始至终都是假装的!”黑衣人此时已经看穿了汪直之前的行为。 “是吗?”汪直只是随口应了一句,手上依然在帮她上药。 “你还不承认?中了我棉针上的毒,十二个时辰之内是不可能恢复行动的,而且即便是毒性过了,也会感觉手脚麻木,天旋地转好几天,你根本一点事都没有,还说不是骗我?” 黑衣人定定的盯着汪直的眼睛。可汪直的眼睛一直都在她的肩头,根本就没有看她。 “你这么主动把你的棉针的效果说给我听,是要让我下次做好防备吗?” 黑衣人冷哼道:“哼,还说什么防备,这东西对你根本就无用,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下次我也不会对你用它了,你知道了也无所谓。” “哦……”汪直的态度似乎很冷淡。 “你……你就是想要趁我不备抓我回去对吧?你现在心满意足了?但是我告诉你,你可以死心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他们管你叫阿热里扎?这是你的名字?”汪直忽然问道。 “你……你问这些干什么?” “随便问问。省的你在这自言自语个没完没了。” “你……”黑衣人有些无语。 这时,只见汪直又从衣角处撕下了一块布,给黑衣人缠上了。 “好了,暂时就先这样吧。”汪直说着站起了身。 “阿……你名字太麻烦了,我以后就叫你阿丽好了。” “什么阿丽,你不要给人家乱起名字!”黑衣人显然不满汪直给她乱起的新名字。 “无所谓了,阿丽。其实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说了你不要叫我阿丽!”阿丽怒道。 汪直却根本不理会他继续道:“阿丽你跟我走吧?” “你要抓我回去了吗?” “对啊,这还用问吗?难道我还把你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吗?” “我不去,你要不就在这杀了我。”阿丽摇头道。 汪直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不能乖乖的听话。我警告你,你要是不跟我走……那三个人没准一会找了救兵回来抓你!他们走了可有一会了,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往回赶了。”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阿丽给说动了,她立刻挣扎着站了起来,她起身的同时,身子原地晃了几下,几乎要再次跌倒。 “我……我决不能让他们抓住我。我……”阿丽挣扎着走了两步就不行了,她失血过多,身体早就已经支撑不住了,刚才坐在地上还能维持着说话,站起来之后血行加速,她立刻就感觉到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忽然,她感觉到一只手扶住了,她知道那是汪直的手。 “上马车,我带你回城。” 此时的阿丽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任由汪直扶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汪直把阿丽扶上了马车安顿好,阿丽一进入马车就躺在了里边,她似乎马上就晕了过去。 她这个情况是不可能再跑了,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汪直看了看遮住阿丽脸上的面纱,此时他可以轻易的揭开看看这阿丽的容貌,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一转身,回到了马车前边。 一旁段英的尸体还躺在那里,汪直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跳上了马车。 他一甩马鞭子,辨认了一下方向,马车向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阿丽之前驾着这马车跑了大半夜的时间,此地应该离京城最多不超过百里,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去。 说不定还能碰到董方来寻找他的人。 至于车上的阿丽,现在段英死了,阿丽知道的事情比段英要多,根据她和三个黑袍人对话,阿丽的师父现在赵王府辅佐赵王。 这阿丽到底被他师父派到京城是干什么的?还有她杀段英难道仅仅是因为段英将宫中有奸细的事说了出去吗? 阿丽对此事如此在意,那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那宫中所谓的奸细必然与阿丽有关。 可段英说的明明就是晴儿啊?难道阿丽跟晴儿也是认识的? 还有,阿丽身上还有锦衣卫的令牌,她到底又是从哪得到的这令牌的呢? 这一切都是汪直想要知道的。 这些事情都要着落在阿丽的身上,汪直已经想好,将阿丽带回自己的府中,让她暂时养病,让杨方在府里看住她。 等把她的伤养好,再想办法从她嘴里套出情报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顺利回城 汪直带着阿丽回转京城。 他算计着时间,应该从京城方向有人出来寻找他了,说不定等一会就会碰到了。 至于要是万一碰到前来寻找他的人,该怎么跟他们解释阿丽的身份,汪直也已经想好了。 他驾着马车,向着京城的方向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就看到远处有一队人马骑着快马迎面奔了过来。 汪直离着老远就看出来了,这些人穿着是锦衣卫的服饰,肯定是锦衣卫的人。 看到锦衣卫的人,汪直并没有意外,因为他是昭德宫的人,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万贵妃。 现在他被劫了,董方去通知万家的人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随着那些人逐渐接近,那为首的一人,汪直也认了出来,还是老熟人。 周霖! 那一队锦衣卫的人马速度极快,不多时就奔到了汪直的近前。周霖离的老远就已经看到汪直,他此时已经是喜出望外。 “是汪公公,咱么找到汪公公了!”周霖喜道。 “汪公公,你……你没事吧?”此时周霖已经一马当先来到了汪直的马车近前。 “是周千户,是二哥让你出来来找我的?”汪直出言问道。 “正是!其实也是万老爷的意思。” 周霖忽然发现汪直的身上有血,衣服也已经十分狼狈。 他急忙问道:“汪公公,莫非你受伤了?” “没事,这并不是我的血。”汪直摇头道。 “哦,刑部董尚书,找到万老爷说汪公公你在刑部审问段英的时候,有人来劫段英,竟然也把你当做人质也给劫走了。董尚书担心你的安危,投鼠忌器不敢对那些劫匪动手,眼看着你被抓走也没有办法,只好向万老爷来求助。 万老爷听说这事,立刻叫我们分头出来找你,找了一夜了总算找到你了。” 周霖所说万老爷,就是任挂名锦衣卫指挥使的万贵,也就是万贵妃的爹。 他虽然是挂名,但是调动一些锦衣卫的人出来找人这种小事,自然是没什么难的。 而且周霖本就是走了万通的关系才进入锦衣卫的。 其实汪直自从顶替了这个身份之后,他跟万贵一次都还没有见过。但是前任汪直肯定是见过万贵的。万贵也肯定是认识他的。 汪直现在在昭德宫的地位日渐提升,之前汪直只是与万通私人关系不错,现在连万贵都主动的出面帮他了。 “这马车里的是……” 周霖忽然隐约之间看到马车里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他想了想问道:“汪公公莫非你还抓住了那劫你的匪人?” “那不是匪人,是救我的恩人。” “救你的恩人?”周霖就是一愣。 “是啊,我是被三个穿黑袍的人给劫走的,他们的目的其实是要救走段英,马车后边这个人恰好碰到了,她的武功很厉害。可能是出于一片侠义之心吧,立刻就出手救我,他虽然打跑了那三个人,却还是被那些人给打伤了,我现在要立刻进城,找大夫帮她疗伤。” 周霖一听忙道:“原来还是一位侠士,他救了汪公公,那必须要赶紧救治,来人,快前边给汪公公开路!” 他说着,指挥他手下人一边开路,汪直便驾着马车一路往京城而去。 期间又碰到了两拨人也是锦衣卫派出来寻找汪直的,他们会合在一起护送着汪直的马车,回到了京城。 没想到,到了城门口处,董方竟然也等在这里。 看到汪直驾着一辆马车,后边跟着好几队锦衣卫的人回来了,董方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之前跟周霖说的那些都是谎话,为的是减轻他的责任,要不然汪直在他的刑部被人劫走,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对他也是很不利的。 好在汪直并没有戳穿他的谎话而立刻是对董方道:“董尚书,多谢你找来这么多人来找我。那三个人并没有伤到我。” 董方知道汪直这也是在帮他,还特意提到了劫持的人数。 他立刻会意道:“惭愧呀,汪公公,你是在老夫的府上被那三个人劫持的,老夫实在是惭愧。现在你平安回来了就好,那些黑衣人没有为难你吧?你有没有受伤啊?” “我没事,只不过那段英就惨了,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把段英劫走之后,什么都没问就把他给杀了,他的尸体就在大约八十里外的一处树林里,还请董尚书派人再去看看。” 董方一听段英死了,这另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毕竟段英之前说的那些事,随着他的死,已经死无对证了,东厂就是派人来找他要人,也已经没有人可以交出去了。 如果东厂想查就让东厂去查,董方不想再掺和进里边了。 “老夫这就派人去查找段英的尸体,汪公公赶快回府休息吧,明日老夫再登门造访!” “董尚书也请回吧!” 告别了董方,汪直驾着马车又带着一队锦衣卫的人浩浩荡荡的走进了京城。 董方则派人去寻找段英的尸体,他见汪直如此配合他,心中对汪直也是十分的感激。 其他的锦衣卫就都先走了,而周霖则一直将汪直护送回了他的宅子门口。 只见芸儿就在门口那站着呢,她显然早就得着了汪直被匪人抓走的消息,此时她的双眼都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看到汪直终于回来了,她急忙奔了上来。 “公公,你……你没事吧?”说着,芸儿的眼圈又红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可是这血……”芸儿也看到了他身上的血。 “这是别人的血,放心。”汪直拍了拍芸儿的肩膀,转过头看向周霖。 “周千户,今日多谢了,就送到这吧。请帮我转告万老爷,改日一定登门致谢。” 周霖忙道:“一定一定,我这就回去跟万老爷复命,顺便也跟二爷说一声。那汪公公你先好好休息,告辞。” 周霖也带着人走了。 汪直则是带着芸儿,赶着马车直接赶进了院子里。 “芸儿,杨方呢?”此时没有外人了,汪直急忙问道。 “杨大哥听说你被匪人给抓走了,第一个出去寻你去了,现在可能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他还没回来。”芸儿回道。 “哦……没事,他得着消息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现在我要你帮我照顾一个人……” “照顾公公是芸儿应该的呀!”芸儿忙道。 “不是我,是马车上这一位……” “马车里边还有人呀?”芸儿一愣。 她跟着汪直走到了马车的后边,汪直打开了马车门之后,却愣在了原地。 马车之中空无一人,阿丽竟然不见了! 跑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杨方的收获 “这……什么人呀?这里怎么有血?”芸儿也是愣愣的看着空无一物的马车,她倒是能看到马车里边还有血迹。 汪直仔细回想了一下,一定是刚刚他与周霖在门口说话的时候跑的,除了那段时间之外,阿丽只要从马车上出去,就立刻会被人发现的。 而只有刚才在门口的时候,马车上边并没有人关注,所以她才会趁机溜走。 这个阿丽受伤如此严重,她竟然还能跑? 想到这,汪直对阿丽逃跑这件事却并不怎么在意。 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先不必管她了,她既然不需要我们医治,自然是有她的办法。” 芸儿被汪直说的一头雾水。 “公公,你说的人到底是谁呀?不是说要医治她吗?她怎么跑了?” “这个人,她跑不出我的手心的。算了,我肚子饿了,芸儿,有饭吃吗?” 汪直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毕竟折腾了一夜了,什么都没吃,饿的紧。 “有的,这就去拿!” 这时候汪直忽然看到沈庆鬼头鬼脑躲在远处观望着什么。 “沈庆!你在哪干什么呢?”汪直呵斥道。 沈庆这些天一直都是深居简出,就在他的房间里呆着,哪也不敢去。 一日三餐倒是有芸儿帮他准备着,倒是也饿不着,但是他心里却惦记着想要离开这里,毕竟一直待在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他妹妹晴儿,现在又没有办法见到晴儿,他有的时候想要探探芸儿的口风。 可惜芸儿虽然在汪直面前很乖巧,可是她也不笨,沈庆想要问她什么,她都只是微笑一下便罢,从来不跟他多说一句。 今天他见杨方不在,便打算偷着溜出来看看情况,刚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会,就被汪直给发现了。 听到汪直喊自己,沈庆没办法,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汪公公,你……你找我?” “沈庆,我不是让你在房里好好呆着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房中实在太过憋闷了,我就是出来转转……” “哦?你刚才都看到什么了?”汪直又问道。 “啊?”沈庆就是一愣。 “我问你看到什么了?如实讲来。” 沈庆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 “你看到那个黑衣人了吧?” “没……没有!” “如果你刚才一直站在那里的话,那黑衣人从马车上下来,你一定能够看到,你还敢说你没看到?她说的话你不用怕,她只是在吓唬你。” “我……”沈庆没办法,他只是觉得似乎什么事都瞒过眼前的人,他最后只好点了点头。 “她也发现你了吧?”汪直继续问道。 “是。” “她是不是还威胁你要是你敢说出去的话,就杀了你?”汪直又问道。 沈庆只好点头道:“是……是的,什么都瞒不过汪公公你。” “她往哪边去了?”汪直又问道。 “好像……好像是……”沈庆犹豫着。 “快说!” “隔……隔壁!”沈庆终于说了出来。 “隔壁不是百香楼吗?”芸儿好奇的问道。 “公公,难道你说的这人是百香楼里的客人呀?” 汪直并不回答,而是看向沈庆道:“沈庆,你以为呢?” “小人……小人并不认识那黑衣人。”沈庆摇头道。 “你知道我在问你什么,你看她的身形是否眼熟?”汪直又问道。 沈庆立刻点头道:“眼熟,的确很眼熟,我……觉得她好像是……” “行了,没你的事了,回去吧。”汪直打断他的话。 “啊,是!”沈庆垂头丧气的又往他的房间走去了。 芸儿一头雾水的听着他们俩人的对话,却根本不明白他们在说的人是谁。 “芸儿,我饿了,去吃饭。” “是!” 沈庆回头看了一眼汪直和芸儿走了,他心中依然不敢相信刚才那个人难道真的会是她? 刚吃过饭,杨方也已经回来了。 汪直把杨方叫了过来询问道:“我被劫走的事,是董尚书来人通知的?” “是,那董尚书来人之后,紧接着还有自称万二爷的人来问过,那时候我急着出去找你,是芸儿姑娘接待的。” 芸儿在一旁接口道:“是二爷的人,就过来关心的问候一下。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汪直点了点头,又看向杨方问道:“董方告诉你我在哪失踪的了?” “他只说你被人抓入了一辆马车之中,出西城去了,我便沿着西城寻找马车的踪迹。” 汪直本以为杨方只是漫无目的的去找他。 可现在听他这么说,那其实按照杨方的能力,在战场上都能游刃有余,或许他会比周霖更早找到自己,为什么他却回来这么晚呢? 汪直想到这,便问道:“你碰到了什么?”。 “三个奇怪的人。” “三个人?“汪直一听这话,来了精神,继续问道:”都穿着黑袍?” “正是!“杨方点了点,然后继续道:“看来我猜的没错,他们与公公你的失踪之事果然有关,我碰见那三人的时候,他们都受了伤,我便一路暗中跟着他们。” “你跟着他们了?他们去了哪?”汪直眼前就是一亮,想不到杨方这还有意外收获。 “他们……”杨方说到这有些犹豫。 “庆云伯府?”汪直继续问道。 “正是,我见他们从后门进了一个大宅子里,起初我还不知道那里是哪,找人打听了才知道是庆云伯府。” “那你犹豫什么?”汪直又问道。 “其中有一个人在庆云伯府待了没多久,就出来了……” “哦?” “然后他竟然换了一身宫中杂役的衣服,进入了皇城!” 这一下全都对上了,这一条眉以及他的两个手下,果然与庆云伯府有关。 看来他们竟然还真的能混入皇宫之中,这一切应该都与庆云伯有关。 而且这些也与孙继宗之前跟他说的消息完全吻合。 现在汪直可以确定这三个人都是玉莲教的人,可是庆云伯又在这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现在却不得而知了。 “杨方,这三个人的长相你都记住了吧?” “记住了。他们就是劫持公公你的人?”杨方问道。 “他们……与此事有一定的关联,你从明天开始去暗中盯着庆云伯府出入的人,尤其是这三个人,如果有任何一个落了单,或者你有十成的把握能擒住他,你就立刻下手,一定要活捉!” “好!” 第二百六十章 万通来访 其实自从那日汪直答应帮助杨英之后,杨方对汪直的态度又有了变化,看来杨英这个叔父在杨方心中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杨方离开之后,芸儿忍不住问道:“公公,这次到底是什么人劫持你呀?” “这件事说来复杂,其实我现在也还没有彻底搞清楚。” “公公,芸儿只是担心他们会不会还会向你下手?” “这个,暂时应该是不会了。”汪直看了芸儿一眼笑道。 “只是暂时的吗?那以后还是会有危险的呀?为什么不让杨大哥在你身边保护你?这样也安全点。”芸儿想了想又问道。 “他们这次的真正目标其实并不是我……” “啊?”芸儿一愣。 “有些事你不懂,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那……那就好!” 汪直伸了一个懒腰,昨夜一夜都没有睡,感觉身心有些疲惫,“明天或许还会有很多事要做,我要先睡一会了!” “好,公公你先睡吧。”芸儿说罢,收拾了吃过的东西就出去了,又反手将他把房门关好。 由于之前整整折腾了一夜,汪直的确是困了,芸儿出去之后,他倒头就睡。 虽然他明知道这次他在天牢被劫的消息肯定是会传出去的,只不过这应该是董方需要操心的事了。 他之前跟董方的计划是杀掉段英,先是找人假装救他,把他放出来。 然后再诬陷段英想要逃狱,手下人动手的时候一时失手把他给杀了。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等到时候东厂来找的刑部要人的时候,便可以搪塞过去了。 可现在事情反倒是闹大了,但是汪直无论怎么看也只是一个受害者。 他现在急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也懒得再去想那么多了。 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 等汪直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汪直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之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应该也就是刚到辰时。 然后才发现芸儿站在他门外。似乎一直都在这等他起床呢。 他知道这一定是有人来找他了。 “这么早谁来找我了?”汪直问道。 “是二爷,二爷他亲自来了。”芸儿急忙回道。 “二爷来了?怎么没叫我?” “二爷说不可惊动公公,他说他等一会便可,公公你什么时候起来再告诉你。” 汪直知道万通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这次来是有事相求,便笑道:“不能让二爷等太久,帮我告诉二爷。我这就过去。” 然后他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便来到了前厅。 万通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他面前的茶水也已经都换过一次了。 汪直面带笑容走了进来,万通自然一眼就看到了他,立刻就站了起来。 “二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那还不是因为昨天的事吗,你被贼人给劫持的事,二哥能不担心你吗,所以今天这不是来看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啊?”万通表现出十分关心的样子。 “没有,不过也真的很险。幸好有一个大侠把我给救了。” 汪直说着,与万通一同落座。 “大……大侠?”万通疑惑道。 “对,那三个劫持我的人,其实是要劫走段英,他们用我当挡箭牌,这样董尚书才不至于对他们出手,董尚书投鼠忌器,便放走了段英和那三个人。” “哦?这件事我已经听周霖跟我说起过……那然后?”万通追问道。 “然后,那三个人劫持我和段英到了野外,他们竟然不知为何把段英给杀了,然后他们又想杀我,这时候有一个大侠突然出现,将他们三人打跑了,大侠为了救我也受了伤。 我本来还想要带大侠跟我回来养伤,可没想到大侠半路趁我不知道的时候溜走了,施恩不望报,真是一位奇人啊。”汪直又把早已编好的瞎话再说了一遍。 “汪老弟,这我就有些不懂了,他们既然要救段英,为什么又要杀了他?”万通疑惑道。 “我听他们说话的意思是,之所以劫持段英是怕他不死,把他们的秘密说出来,他们就是为了要让段英死在他们眼前,他们才能放心。” “什么?还有这种事?这到底是些什么人?” “唉,我也没有弄清楚。” “这件事定要彻查。对了,我来的时候,我爹让我转告你,这件事他也会想办法起查的,让你放心。” “多谢万老爷费心。万老爷平时很多事情要忙吧?我这点事就不必惊动他老人家了。” 其实万贵就是一个挂名的锦衣卫指挥使,他能有什么事要忙呢,汪直这么说也不过就是说起来好听罢了。 “是啊,我爹其实前日刚从青州府省亲回来,也才休息了一日,就听说了你的事,立刻就派人去找你了。” “原来万老爷刚回京啊?”汪直问道。 “是啊,你应该知道的,我们万家老家是青州府诸城县的,这不是恰逢正旦,老家那边还有一些长辈亲戚,我爹便回去看一看。我三弟也跟着去了,我跟我大哥京中事务繁忙,就没有回去。” “那就更不敢麻烦万老爷因为我的事操心了。”汪直忙道。 “这个事我爹只要说句话就行了,其实也不费什么事。他们竟敢对你出手,这岂不是不把我大姐,还有我们万家放在眼里,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这倒也是,抓了我没什么,但是人人都知道我是昭德宫的人,这的确是折辱了贵妃娘娘的面子。”汪直点了点头。 “就是说啊。那你说说那三个人都长什么样,你跟我详细描述一下,我回头找人画……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不就是绘画大家吗?不如你把那三个人画像画出来,有了画像便让锦衣卫通缉他们,这样不就好找了吗?”万通说到一半才想起汪直也是可以画的。 “二哥,实不相瞒,当时实在是天黑,我又有点害怕,没看清楚那几个人的长相……”汪直摇了摇头。 “一点都没记住吗?这就不好办了。” “倒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记住,我记得为首那人长得不似中原汉人,有点像西域那边的人士,尤其他的眉毛非常有特点,两条眉毛都长在了一起,实在是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什么?”万通就是一惊,“你确定?” 第二百六十一章 挖墙脚 汪直看万通这表情,他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是啊,二哥,怎么了?” 万通忽然起身冲着外边道:“去把房门给我关上,任何人不准进来,我跟汪公公有密事要谈!” 外边有万通的下人应了一声,将房门给关好。 此时房中只剩下了万通和汪直两人。 万通这时候才继续说道:“你说的这个人的长相我似乎见过啊!” “二哥,你也见过他?” “这个一条眉毛的人他……似乎是庆云伯的手下!” “什么?庆云伯?” 汪直表现的吃惊并不是装出来的,他的心里也有些意外,万通竟然会见过他。 “这个庆云伯也不知道都招揽了一些什么人,如果咱们所说的都是同一个人的话,他们竟然会向你出手,这不就等于是在向我大姐示威吗?哼!”万通说着,还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二哥,其实这庆云伯应该并不是向我出手,他们当日是为了劫持段英而去的。” 万通却摇头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可没有听说段英与庆云伯还有什么过节和联系。他们这很可能只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你以为他们是要除掉段英,其实段英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想要对付的还是你。” 汪直也没想到万通将这件事想的这么复杂,这其实本来就是他现编出来的瞎话,那三个人如果不是碰巧去抓阿丽,自己也不会碰到他们。 不过既然万通想要这么想,汪直也并不阻拦他。 “二哥,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庆云伯为什么要盯上我呢?”汪直表现出了忧虑。 万通则是笑道:“老弟,你也不必如此惊慌,他这次一计不成,是不会再轻易出手的了。而且我回去就跟我爹说,将那个一条眉毛的人样貌画出来,然后再联合刑部,一起张贴出来到处通缉他,这么一来,他们一定会大为收敛的。” “然后,你再去我大姐面前将此事一说,到时候陛下知道了此事,也一定会动怒,我们要想办法把这件事闹大,让这庆云伯不敢轻易再招惹我们!” “好,此事回去如果娘娘问起,我会如实禀告的。”汪直同意道。 万通又狠狠的道:“嗯,看来这次周家是真的要跟我们万家杠上了。好啊,明的暗的,让他尽管来,看看到时候谁输谁赢!” 顿了顿,万通继续道:“其实我这次来之前,已经想好了一系列对付周彧的办法,这其中有一件事,需要老弟你的帮忙。” “二哥请说!” 万通闻言满意的笑了笑:“这件事,就找落在隔壁的这家百香楼上!” “哦?” “百香楼的头牌秦浅雪,你应该记得吧?” “当然。” “有关这个秦浅雪,上次你跟我说过之后,我便已经派人去应天府调查过了,她的身份没有问题。她原本在应天府的时候就已经是十分的有名了,是周彧花了大价钱,才请回来的。 但是据说这秦浅雪的卖身契是在老鸨子秦香玉手中,并不在周彧手里。所以……” 汪直插口道:“二哥是想把这位头牌给挖过来?” “正是,还是老弟你最懂二哥的心思。既然他周彧敢对我们下手,那我们也要出手整治他们一番。老弟你现在近水楼台离百香楼这么近,所以这件事我打算请你帮忙,你去说服那老鸨子。” “二哥,恐怕我不太合适吧,毕竟周彧现在将我和你都看作同一条船上的人,只要我一出面,他立刻就会知道是跟你有关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有一点你可别忘了……你是一个宦官!”万通说到这神秘一笑。 “这……我却是不懂。”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我这么说老弟你可别介意。 你们宦官自然是不会去逛青楼了,所以即便是你就住在百香楼的隔壁,周彧也是肯定不会防备你的,到时候你可以乔装改扮一下,装成嫖客去百香楼,那老鸨子和百香楼的人应该不会认出你来。 你到百香楼之后,可以趁机调查一下那边的情况。 到时候你只要有机会接触到那老鸨子,便想办法和她谈谈。 反正这老鸨子无非就是爱钱,你可以和她谈谈价钱,只要她愿意过来,钱不是问题。 到时候我在对面再开一个家青楼,名字就叫万香楼,我就是要看着周彧在我面前吃瘪的样子,哼哼。” 汪直听了只觉得万通这个计策可谓是漏洞百出,就算是他乔装改扮一下,那秦浅雪也已经都见过他了,又有什么用? 再说你万通能够出得起高价,那老鸨子难道就会守口如瓶吗?她甚至可以用这件事去跟周彧谈条件,只要周彧一听是万通派人来挖她,立刻就又会提高价格。 还有,就是万通如今只是平民,而周彧的哥哥周寿可是庆云伯,俩人虽然都是外戚,可是身份相差悬殊,老鸨子会因为钱就过来吗?这里边涉及到的方方面面,万通暂时可都不是对手。 只不过,汪直心中还另有打算。 “既然如此,那我就听二哥的话,去试一试!” 万通见他同意,立刻笑道:“老弟,你放心,到时候你在百香楼的一切花销都由二哥来出,你也不必着急,慢慢来,只要把这俩人给我弄过来,时间久一些也没问题。” “好的,二哥,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话说到这,汪直倒是想起一件早就想要拜托万通的事来。 现在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说了。 “老弟,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二哥能帮得上的。”万通很爽快的就应了。 “我之前在处理陈海一案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他叫韦瑛,这个人在陈海一案当中帮我办了不少事。他原本是东厂尚铭的手下,但是他现在被尚铭从东厂除名了。这个人非常能干,他现在一心想要投奔于我,所以……” “哦?东厂的人?老弟难道是想把这个人安插进锦衣卫?”万通似乎一下就明白了汪直的意思,毕竟锦衣卫北镇抚司干的活跟东厂也差不多。 这个人既然不能留在东厂,最好的去处自然就是锦衣卫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回宫见驾 关于韦瑛之事,既然万通已经猜到了汪直的用意,汪直也就直说了:“果然不用我说,二哥都已经猜到了。” 万通低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这个事不是二哥信不过你,毕竟你说这个人之前是在东厂的,靠得住吗?” “二哥这是不相信我的眼光?”汪直笑了笑问道。 “自然不是。呃……那好吧,既然是老弟所托,那这件事就交给二哥。这样吧……我可以暂时给他安排一个百户先干着,以后如果他表现得好,还可以再升他的官职,你觉得如何?” “二哥,这件事是否好办?其实我听说锦衣卫之中的实权很大一部分都掌在袁指挥使的手中?” 万通则是摆了摆手道:“一个百户而已,让我爹跟袁指挥使说一下就行了,他如今年事已高,不太理会一些琐事。你放心。” 他这么说也是间接承认了汪直的话。 万通继续道:“后天就是上元节了,过了上元节之后,应该便就可以办妥,你让他再等几天吧。” “如此,我就替韦瑛多谢二哥了。” “自己人,不必客气。” 之后,万通跟汪直又随意聊了一会,便离开了。 万通走了没多久,刑部尚书董方又来了,他来无非就是解释一下昨天的事情。 汪直又在董方面前,重点的帮他强化了一遍有关劫天牢那些人的信息。 因为实际上劫天牢的真正的人是阿丽,但是被汪直给说成了是一条眉一伙三个人,他现在也是将计就计,将这三人先坐实了通缉犯的身份。这么一来他们就不会在轻易的到处乱走。 这样一来,也正好看看庆云伯要如何处理这三个人。是继续包庇,还是将他们三人押送去刑部。 看庆云伯的动作,也可以知道他对于这三个人身份到底了解多少。 这也是为了以后对付庆云伯留下了伏笔。 董方本来也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他也记得当初劫走汪直的只有一个人,怎么又变成了三个? 汪直又解释说,两个是在城外接应的同伙,董方这才点头表示明白。 这么一来这件事也就算是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三个人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糊里糊涂就变成了劫天牢的通缉犯。 汪直原本以为这玉莲教的事情,与他原本要查的幕后之人并没有什么关联,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信息表明,这其中竟然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阿丽之所以要杀段英,是要封住他的嘴,也就是说宫中有她要保护的人。 段英当日说他看到的女子,应该就是晴儿无疑。 难道说,阿丽想要保护的人就是晴儿? 那阿丽和晴儿之间到底又有什么关系,这件事还有待进一步的去调查。 就眼下所能得到的信息,只能分析出这么多了。 送走了董方之后,汪直也离开了自己的宅子,再一次的回到了昭德宫中。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当然要回昭德宫禀告一下,再说后边可能就要涉及到针对庆云伯的事,如果没有万贵妃在后边支持,这一步也很难去做。 万贵妃听说他回来了,立刻就把他召了过去。 没想到这次朱见深竟然也在这里。 “汪直!本宫已经听说了,你竟然在刑部被匪人给劫持了?” 万贵妃当着朱见深的面,直接就问起了此事。 看来万通已经想办法把他昨日的遭遇告诉了万贵妃。 “娘娘千万不要动怒,奴婢这不是回来了吗?” “哼,不只是这些,那劫你的人似乎还是庆云伯的人?”万贵妃这话是在说给朱见深听。 朱见深一直都是淡淡的表情听着二人说话,即便是万贵妃如此说,他也没有什么表态。 “这件事……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奴婢已经跟董尚书说了,他也已经给这几个人画好了画像,通缉他们。只要抓到了人,审问之后便知道了。” 万贵妃也知道在朱见深的面前,汪直也只能这么说。 可是她不管那么多,转头看向朱见深道:“陛下,太后对臣妾不满,臣妾心中也都明白,一向也都不争辩什么。可是庆云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陛下怎么看?” 朱见深心中早就想好了说辞。 “贞儿,此事还……还未查出结果,不可如此鲁莽,等抓到了那几个匪人,如果查证他们真是庆云伯的人,朕一定给你一个公道。” “陛下,庆云伯身有爵位,可是臣妾的弟弟万通,却还是平民布衣,他想要欺负万通,却是易如反掌,万通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岂不是仗势欺人吗?” 万贵妃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她打算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的弟弟要些封赏。 但其实朱见深心中也明白,封赏万通自然容易,但是却需要名正言顺,周寿被封为庆云伯,那也是因为实在是禁不住周太后的软磨硬泡。 可毕竟周寿和万通的地位不同,周寿毕竟是他的舅舅。 今时更不同往日,如果只是封万通一个官倒也罢了,若是想要爵位,那一时之间是肯定行不通的。 朱见深想到这,只好安抚道:“贞儿,朕早就跟你说过,此事不……不应操之过急,朕一直都放在心里。你不是也早就答应过朕了吗?” “可是……可是他们已经欺负到了臣妾头上了,万通在京城之中的生意已经屡次遭到周彧的排挤了,周彧还不是仗着庆云伯周寿在后边撑腰吗?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到底是不是庆云伯所……所作,还不能确定,你现在说这些话还为时过早。而且一旦有什么事,不是还有朕在……在此吗?你大可放心。” 万贵妃要的就是朱见深这话,她知道让朱见深给万通封爵位,那是肯定办不到的,就是那些言官大臣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但是得到朱见深的亲口承诺,这就很难得了。 她见机极快,立刻站起来给朱见深施礼道:“陛下肯为万通做主,臣妾先带他谢陛下隆恩。” 朱见深刚才只是为了安抚万贵妃随口那么一说,听到万贵妃这话他只是摇了摇头,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二百六十三章 皇帝问话 见朱见深如此表情,万贵妃忙又道:“陛下,毕竟事关太后,臣妾也不敢说什么,但是臣妾的心一直都是追随在陛下您的。就算是万通他们也都是在帮陛下办事的。” 朱见深拍了拍万贵妃的手道:“朕知道。” 万贵妃也是一个知进退的女人,她并不是贪得无厌,此时她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不少:“臣妾的一切都要仰仗陛下。” 朱见深看着万贵妃笑了笑,笑容之中充满爱意。 万贵妃看向汪直道:“此事陛下都已经知道了,你明天去告诉万通,让他不要主动惹事,但是也不要怕事!” “是!” “你下去吧!”万贵妃摆了摆手,示意让汪直下去。 可朱见深却忽然拦住了她:“慢!” 然后他对万贵妃道:“贞儿,你先回寝宫,朕有事还要问问他……”他说的自然是要问汪直。 万贵妃闻言看了一眼汪直,然后起身道:“如此,那臣妾就先进去了。” 万贵妃能够常年得到朱见深的宠爱,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朱见深到底找汪直有何事?她肯定是不知道的。 但是朱见深没直接告诉她,那就是不想要让她知道,她也就是一概不问。 等到万贵妃离开了之后,朱见深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本来周太后和万贵妃这俩人在宫中斗法就够让他烦心的了,现在周家和万家竟然在宫外也斗起法来了。 如果这次只是简单的外戚争斗,朱见深本来也并不打算管,只要不闹大,就由得他们去闹好了。 但是现在这件事却已经闹大了。 庆云伯的人真的敢去天牢闹事,还劫走了汪直? 朱见深并不认为他们敢这么干,他对于自己这两个舅舅平时的做事风格还是非常了解的。 周寿、周彧这里两兄弟,本来就是农户出身,没什么文化,也是因为周太后的缘故,才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 周寿更是被封为庆云伯。 他当年年轻的时候也是因为有了这外戚的身份,到处惹是生非,要不是英宗看在周太后的面子上,早就把他给治罪了。 只不过英宗在位之时,周寿也仅仅是继承了其父周能的职位,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而已。 朱见深即位后,周寿三番两次去找周太后,让她帮忙说好话,给自己加官进爵。 朱见深后来被缠的实在是没办法,才把周寿提拔为都督同知,后来又在周太后的一再要求下,才又把周寿加封为了庆云伯。 可周寿当上庆云伯之后,仍然不知足,继续肆意妄为,不知收敛。 后来又跟朱见深咬了通州六十二顷农田,朱见深也是勉为其难答应了。 看在周太后的面子上,朱见深只能是睁一眼闭一眼。 现在事情如果真如下边奏上来的一样,那些劫天牢的人果然与周寿有关,那这次一定不能轻饶他。 万贵妃走了以后,汪直一直在下边等着朱见深的问话。 可是半天过去了,朱见深一直都保持着沉默。 他也不敢问,只好就这么等着。 终于,半晌过后,朱见深总算开口道:“朕命你去查的事,查的如……如何了?” 汪直明白,他问的自然是上次两人密谈之事。 “回陛下,这段时间奴婢一直在司礼监皇卷阁中看那些书册,还未看完,所以……” “那你就好好的看……看那些书册,你又跑……跑到刑部去干什么?”朱见深语气平和,似乎并不是在责问汪直。 “陛下,是有关段英一案,新任刑部董尚书找奴婢过去帮忙的。” “哦?是董卿找你过去的?那你怎么又跑……跑到天牢里去了?” “回禀陛下,奴婢只是……” 朱见深摆了摆手道:“好了,朕不想听……听废话,宫中有他国奸细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依然平和,但是听到这,汪直也是一愣。 这件事尚铭竟然已经跟他说了? 汪直完全想不通,段英已经死了,对于宫中有他国奸细这件事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现在已经是死无对证,尚铭竟然还会将这些完全没有根据的话告诉朱见深? 尚铭为人十分谨慎,他不应该会做出这样的事啊? “陛下,您……您都知道了?是尚公公跟您说的?”朱见深已经这么说,汪直总不能再否认下去了,他还试探着问了一下。 可朱见深并不理会他的问话,而是继续问道:“说,那……那日天牢之中,到……到底发生何事?” “是……是这么回事……” 汪直考虑了一下,那日除了董方、王璞之外,还有刑部侍郎杜铭,他也有可能会告诉朱见深。 可不论是谁告诉的,在天牢之中发生的事,也只有他最清楚。 在天牢之中发生的事情过程,他已经跟不同的人讲过,此时再跟朱见深讲一遍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跟以前说的没有差错就好。 所以他有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跟朱见深说了一遍,跟之前与董方还有万通说的一般无二。 朱见深听完汪直的话,面色早就沉了下来。 “照你这么说来,那三人很可能是……是来自西域的?”朱见深问道,他的问话重点却并不是庆云伯,而是西域。 “是啊,陛下,那为首的一条眉毛的男子,的确不似中原汉人长相。极有可能是来自西域的。”汪直回道。 “朕听贞儿说,这个人曾经出……出入过庆云伯府?这件事是万通说的吧?”朱见深继续问道。 “这……” “你不说,朕也明白,万通在京城一……一直被庆云伯到处压着,他早就心怀不满了,他不过是想要借……借着这个机会整倒庆云伯罢了。他的话……不足为信。” 朱见深摇了摇头。 很显然,作为一国之君,他对这些是都是有着他自己的判断的。 “可是段英竟然会认识这些番邦之人,这……这一点倒是有些奇怪。”朱见深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其实关于段英,奴婢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没有跟陛下说起。” 朱见深一听话,眼睛又盯在了汪直的脸上:“哦?速速讲来。” 汪直考虑了再三,决定将这件事讲出来。 “陛下,其实段英他暗中与彰德府的赵王还有来往!” 第二百六十四章 奸细与赵王 朱见深的表现让汪直明白,显然他并不认为庆云伯周寿会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更不认为那些人会出入庆云伯府,在这件事情上他并不想偏向任何一方。 可是从种种迹象上来看,庆云伯收留这些西域玉莲教的人,应该是确有其事。 即便是万通所说的不足为信,可是孙继宗当初也是这么说的,那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了。 以孙继宗今时今日的地位,他可完全没有必要参与万家与周家之间的外戚之争,可以说他完全都是在为江山社稷、为了皇帝的安全考虑。 如果后续真的需要调查到庆云伯府的话,必须还是要得到朱见深的支持,此时此刻,必须要想办法让朱见深的想法有所改变才行。 所以汪直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朱见深听汪直还有其他事情没说,目光又盯在了他的脸上道:“讲。” “陛下,其实奴婢被那三人劫持了之后,知道了一个秘密。就是段英其实暗中还与彰德府的赵王有联系。” “赵王?”朱见深听到赵王两个字,沉吟了一下。 然后他有点了点头道:“朕记得,当年段英就是贞儿特意从……从赵王府召他回来的。如果不是看在往日他也服……服侍过先帝,朕也不会同意将他召回的。你说他们之间还有联系?此事你可与别人提起过?” 朱见深对此事开始有所在意了,事关赵王,这算是皇室内部的事,他当然不想让其他无关的人知道。 “陛下,这件事奴婢没有敢跟任何人提起,因为涉及到了赵王,奴婢绝对不敢乱说。” 朱见深点了点头道:“好,详细说!” “陛下,这件事是这样的,那些人之所以要抓段英,似乎是受了赵王的指示!” 朱见深皱了皱眉道:“会……会有此等事?”他似乎并不太相信。 “那三人亲口所说!” 他说完这句之后,只见朱见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见朱见深沉默不语,汪直继续说道:“陛下,段英与那三个人是早就相识,而且他们都与赵王有关联,所以奴婢猜想……” 朱见深却是摆了摆手道:“这个赵王的为人,朕是知道的,就算你刚才说的都是你亲耳听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的。” 听这意思,朱见深对于这位赵王好像还挺放心的。 可是汪直之前所了解过的情况可不是这样,阿丽之所以要杀段英,就是因为段英将宫中有他国奸细的事说了出来。 阿丽似乎怕他泄露更多的消息,才杀了他的。 以后肯定是要更进一步的调查此事的真相,那这个赵王也是需要调查的目标,说不定赵王跟他一直苦苦寻找的幕后之人也有关联呢? 毕竟当初那幕后之人曾经下令让汪直去查段英背后的指使者,还让他想办法杀死段英,他们之间一定存在这某种关联,或许……这个时候汪直突然想到了又一个可能性。 想到这,汪直继续道:“陛下,奴婢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你讲吧……” “就只是怕,这话说出来,会得罪了赵王,陛下也会不悦的。” 朱见深有些不耐烦的道:“说,朕赦……赦你无罪。” “是,奴婢认为段英之所以说出宫中有他国奸细只是为了保命,而那三个人之所以要杀了他,一定就是因为他说出了不该说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有关宫中他国奸细一事。否则段英既然知道这个消息,他为什么之前从来都不说,真正到了要给他判死刑的时候他才说呢? 所以奴婢认为,段英为了想要将功抵过,所以才将他国奸细一事说了出来,这是他最后的保命底牌,可是却没有想到京城之中还有其他的眼线盯着他。” “你想说什么?”朱见深插口问道。 “奴婢想说的是,这他国的奸细很有可能便与段英有关,可段英只是一个内臣,他也只是在给别人做事,这个人……会不会就是赵王。” “混账!”朱见深听到汪直直接说出怀疑赵王,以他的身份说这些话,这就已经是死罪了。 “奴婢该死!”汪直立刻跪倒在地。 可是汪直说的这些话,却让朱见深心中无法安定下去了。 如果赵王真的如汪直所说,那他岂不就是要谋反吗?这还了得吗? 他虽然早就了解过这位赵王,他根本就不可能是造反的料,但是汪直所说的话,他又不能全然不信。 如果是赵王勾结了他国,派遣奸细进宫,最后来个里应外合,颠覆自己的江山,这后果可是极为严重的。 这就由不得朱见深多想了。 想到这,朱见深对汪直的态度却又缓和了一些。 “你先起来吧,朕刚才已经赦……赦你无罪,但是你不可再……再无端猜疑赵王。” “奴婢知错!”汪直这才站起了身。 朱见深想了想又问道:“那段英有没有说过,宫中的奸细到底在哪?” “陛下,他曾经说过昭德宫中就有奸细,但是这些话奴婢认为可信度不高。 他知道陛下经常会到昭德宫来,他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增加让他活命的筹码罢了。 只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宫中绝对是有他国奸细,而且很大的可能是跟那三个人是一路的。否则那三个人也不会急于杀掉段英,他们就是怕段英泄露出更多的秘密。 而且这三人既然是来自西域,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吐露番那边的人?” 汪直有意的在引导朱见深的思路。 朱见深听到汪直提到吐露番,却再次皱了皱眉。 “你说的不错,如果宫中真有这个他……他国奸细,那这个他国很有可能是吐露番。速檀阿力之前占据了哈密卫,迟迟不肯归还,现在又在试探我大明的虚……虚实,难道他真以为朕不敢对他用兵?” “陛下,这速檀阿力有没有可能会找一个内应合作,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处心积虑谋划着想要对大明出手?” 汪直学了个乖,这次只是说找内应,却没有直接说出赵王的名字。但是只要朱见深不傻,也应该明白他是在映射赵王。 第二百六十五章 试探晴儿 “嗯……”朱见深对于汪直的话依然沉吟不决。 他此时自然?已经是想到了赵王,但他的心中还是十分的犹豫。 汪直继续道:“现在这三个西域人有可能与庆云伯府扯上了关系。无论与庆云伯与此事有没有关联,奴婢认为都有必要查一下庆云伯府,万一庆云伯他只是被蒙在了鼓里?又或者他只是受了奸人的蛊惑? 那也应该尽早让他明白过来,奴婢想就算是太后知道了,也不会怪陛下的?” 朱见深闻言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件事的确是太……太过凑巧了,为什么偏偏会赶在这个时候发生?” “陛下是说?”汪直试探的问道。 朱见深继续道:“告诉你也无妨,这也并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吐露番速檀阿力已经派遣了贡使来朝,这贡使应该正……正在前来京城的路上。过些日子就该……该到了。” “哦?”汪直听到这个消息也十分意外。 “你认为现在这个情况,该如何处理?”朱见深忽然问道。 汪直急忙道:“现在最紧迫的事,莫过于调查宫中他国奸细一事,要想调查此事那就必须要从那三个西域人开始,现在刑部锦衣卫都已经开始通缉这三个人,想必这三人暂时可能不敢露面。 所以,奴婢认为还是得从庆云伯府入手,确定他们三人到底跟庆云伯有没有关系,只要能抓住这三个人,那宫中奸细之事,还有他们与赵王还有庆云伯的关系都将水落石出。” 朱见深思考了片刻道:“有关调查宫中奸细一事,朕现在就交……交由你全权负责!至于庆云伯那边……” 朱见深似乎还在犹豫,半晌之后才道:“朕准你暗中去调查,朕不是给过你调动锦衣卫的令牌吗?你也可用在此事上,但是在没有明确证据之前,你不可惊动庆云伯!更不可让太后知道!” 他虽然同意让汪直去查,但是却还是给他设定了很多的限制。 “是,陛下。” “另外,你今天有关赵王的话,朕也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很显然,朱见深此时对于赵王的事,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好了,你且退……退下吧。”朱见深一手扶额,另一之手冲着汪直摆了摆,示意他可以走了。 “奴婢告退。” 汪直走出昭德宫之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显然这次跟朱见深的密谈,倒是让他取得了不少的收获。 起码他已经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查庆云伯,有关那三个西域人跟庆云伯的关系,还有他们到底在宫中安插的人在哪,这些也都可以着手去查了。 当然朱见深并不知道,汪直现在的手中,不止有三个西域人这一条线索,他还有另一条线。 朱见深给了他太多的限制了,至于这件事到底要如何去查…… “汪公公!” 汪直正想着,听到有人互换自己。 他回头看去,正是晴儿,不用问,他也知道晴儿找自己是要干嘛。 他心中暗道,来的正好,刚刚在与朱见深密探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正好可以在晴儿这里求证一下。 晴儿紧走了几步来到汪直近前小声道:“汪公公,能否借一步说话。” 以前晴儿找他发布命令的时候都是夜里去找他,也是怕被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最近汪直几天也难得回来一次,晴儿心中焦急,所以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是以前的汪直,晴儿总是找他,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好在现在汪直的地位直线上升,昭德宫中所有人都得想着如何能巴结上他,所以晴儿找他,也变得没有那么突兀了。 汪直带着晴儿回到了宫中他自己的房间。 这房间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怎么住了,这里除了芸儿之外,他也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所以,桌子上都落了一些浮灰。 他伸出袖子将桌椅上的浮灰掸了掸,然后坐了下去。 晴儿跟着他进来,反手关好了门,就急忙问道:“汪公公,那药……” 汪直则是摆了摆手,让她先不要着急,先坐下再说。 晴儿哪有心思坐,可是却又不好意思催促他,只好搭了个边坐在了汪直的对面。 “晴儿姑娘,陈百户最近的状况如何?” “他现在虽然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好了,就急着想要恢复一下身体,可是他一旦剧烈互动,就会全身出汗,并且气喘如牛。 虽然我知道他是因为体内的毒性并未完全解掉的缘故,可是他并不知道,他还想要早点回去千户所呢。可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可可能,现在一个月之期限也只剩下不到半个月了……” “哦?你这么了解他的情况?你最近又出宫去看望他了?”汪直问道。 “没有,是我托别人帮忙照看他的,我现在根本就无法再出宫了……唉。” 汪直看得出来,这段时间晴儿整个人已经消瘦了不少,而且脸色也是白的毫无血色。 汪直还记得初见晴儿的时候,她可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晴儿光彩照人,说话之间还自有一股妩媚的气质。 由此可见,她跟陈靖之间的感情,果然是极厚的。 “晴儿姑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知道那千年石灵芝是在何处生长?” 晴儿一怔,她不明白汪直突然问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她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啊,汪公公问这件事是何意?” 她知道汪直肯定是有用意的。 “西域昆仑山。” 汪直说出了昆仑山的同时也在观察着晴儿的表情。 “昆仑山?”晴儿重复了一遍,然后又道:“昆仑山距离京城怕是有几千里路吧?” 汪直听到晴儿这话,心中就是一动。 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都是没有读过书的,即便晴儿多少认识几个字,在她的认知里也不太可能知道昆仑山具体的位置在哪。 除非有一个可能,就是她曾经听到过这个地名,并且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 汪直之所以提起昆仑山,也是想看看晴儿的反应。晴儿刚刚的反应,也正是他想要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步步紧逼 听到晴儿的回答,汪直又问道:“晴儿姑娘以前听说过昆仑山?” “呃……是,汪公公难道是要派人去昆仑山采药吗?可是距离这么远,一来一回这路上的时间根本就来不及啊。” “不,我是想问晴儿姑娘从哪听到的昆仑山?” 晴儿听到汪直忽然这么问,她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汪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又想打探我的虚实?我早就告诉过你,只要你帮助陈靖……” 没等晴儿说完,汪直一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 汪直一抖手,将纸打了开来,那纸上是一幅画,画中的人是一个老道。 晴儿在看到这个老道的同时,她脸上的表情也在瞬间变了几变。 汪直指着画中的老道问道:“是不是他告诉你的?” 这个老道,自然就是之前沈庆告诉过汪直的那个晴儿和陈靖的师父,那个姓李的老道。 汪直猜测,晴儿小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农家女,她接触过的人中能够说出昆仑山所在的,也只有这个老道,也就是她的师父。 他便将这老道的画像在晴儿面前亮了出来。 晴儿猛然间站了起来,杏眼含怒的瞪视着汪直道:“汪公公,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你又再调查我?” “晴儿姑娘,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他说着示意让晴儿坐下。 晴儿脸色又是变了几变,终于还是忍住了,再次坐了下去。 “如果我说的不错的话,你这画像上的人就是你师父吧?他就是从西域过来的吧?” “西域……”晴儿听到这忽然愣了愣。 “你……你是说……”她此时才明白汪直说这些话的用意,至于汪直是如何知道这老道是她师父的,她也都来不及去管了。 “我师父那里可能会有千年石灵芝?”她忍不住再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也不再顾忌许多,直接承认了那老道就是她的师父。 “可……可是……”随即她又开始犹豫了。 “你师父他并不在京城?” “你怎么知道……”只说了半句,晴儿发觉自己又失言了。 随即她想到既然汪直知道自己师父的身份,那师父此时不在京城的事他知道也并不意外。 汪直并没有回答晴儿的问话,而是继续说道:“你师父当年让你们混入皇宫之中,其实除了帮那人办事之外,还有别的私事要办吧?” 他说的那人,自然指的是那幕后之人。 晴儿正色道:“汪公公,你不要浪费口舌了,关于这些事我什么都不会再告诉你了。如果你能够救陈靖你就救,如果救不了,我也感谢你之前赠我的药。咱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你我之间的交易也到此为止。” 可汪直却并不打算到此而知,他继续说道:“之前让我想办法除掉段英,还有调查在背后指使段英之人的那条命令,也并不是那个人给我下达的吧?下这个命令的人应该是你师父,我说的没错吧?” 汪直问的越多,晴儿的脸色变得就更加难看。 可是就算晴儿什么都不说,此时的汪直也已经猜到了一部分的事情真相了。 “晴儿姑娘,你不必如此防备着我。我今天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你现在的背景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神秘可言。不然我怎么会有你师父的画像,还知道这么多只有你才会知道的事情?” “你……”晴儿心中一直在疑惑,汪直到底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她其实只是强装镇定,她早就已经被汪直所说的这些话给镇住了。 “晴儿姑娘,阿热里扎让我带话给你,让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什……什么阿热里扎,我不认识她。”晴儿虽然急于否认,但是却无法掩盖她眼神之中的慌乱。 “你不认识她吗?可她却说她认识你啊。而且我告诉你,她会跟我说这些,是因为我还救过她的命!”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你不信?我可是从玉鼎宗的人手下救出了她来,如果你还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去问她。” “你……你还知道玉鼎宗?” 她这么说就等于是承认了汪直的话。 在汪直如此猛烈的攻势之下,晴儿的心理防线已经逐渐被瓦解。 这一切其实都是汪直推理出来的,他一点一点的将这些他所收集到的信息拼凑在了一起,便对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做出了一些大胆的假设。 通过刚才对晴儿一步一步的试探和盘问,他才最终确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阿丽那日杀段英时候所说的话,便足可以证明她就是在维护晴儿,所以她跟晴儿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这是汪直早就猜到的。 由此可见,段英早就发现了昭德宫中有人身份异常,又由于他与赵王的特殊关系,所以他很可能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但是他又不确定宫女之中到底谁才是那真正的奸细,所以他一直都在暗中试探,想要查明这个人是谁。 晴儿应该是早就察觉到了段英的这些举动,她把这些事报告给了他师父。所以她师父才命令她假借那幕后之人的名义,给汪直下命令,想办法通过汪直的手除掉段英。 那幕后之人从一开始就从未下过命令让汪直去除掉段英,这一切都晴儿师父的命令。 可是汪直之前并不知道这些,直到经历了之前劫天牢的事情之后,汪直才渐渐的把这件事给想明白了。 晴儿的师父,很可能就是阿丽的师父,也就是那一条眉三人话语之中提到的玉莲教分支莲心宗的莲心师叔,或者说那姓李的老道。 都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早就来到了中原,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一直都在谋划着什么。 所以在这些年中,他认识了不少人,赵王就是其中之一,而那幕后之人应该也是其中之一。 幕后之人帮着他把晴儿等他手下的徒弟送入了宫中,一方面帮着幕后之人完成任务,另一方面他们在宫中肯定还有其他谋划。 可是幕后之人应该并不知道,这位“莲心师叔”或者说“姓李的老道”也在反过来利用他。 现在汪直唯一没有搞清楚的就是这个人到底是在谋划着什么。 第二百六十七章 回音 通过汪直一步步的逼问,晴儿那原本坚固的心里防线,已经几近崩溃,这些事都是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可现在竟然被对方全都知道了,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不信也不行。 “我还帮阿热里扎给你带来了一个最新的消息,玉鼎宗的人,此时已经潜入了宫中。他们的目标就是你!” 这盘博弈,汪直已经落下了最后的一子,晴儿的阵脚早就已经被他冲的七零八落了。 “你……你真的认识里扎?”晴儿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到了此时你还不相信我吗?”汪直反问道。 “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你现在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我当然是要让你相信我,我是来帮你的。我在宫外已经跟阿热里扎说好了,以后在宫中你的事,都由我来安排。” “不可能,我不信,我只听我师父的话,你即便是这么说,我也不会听你的。” 晴儿依然不肯放松。 “那我问你,你师父如今并不在京城,他要如何给你下命令?” “师父不在的时候,自然要听丽扎师姐的。她虽然年纪比我小,但是比我入门早,她算是我的师姐。” “那不就得了,现在我已经跟阿丽合作了,在宫中,她让你一切都听我的。” “阿丽?除了我师父没有人会这么叫她的。”晴儿听到汪直会这么教她,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们现在关系很好,是她让我这么叫她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你让我相信你?那好,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找你合作?而你跟她合作,你又有能得到什么好处?”晴儿此时的心绪逐渐镇定了一些,问了两个很关键的问题。 但是这些问题对于汪直来说,其实他早就想好了。 “她跟我合作,是因为在昭德宫中只有我才是能帮你的人,以我的身份地位现在在宫中恐怕最合适不过了。 至于我的好处……你也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宦官,我总不能一直呆在宫里,等宫中的事情一了,我早晚都是要离开皇宫的,我总要给自己还有我师父找一条退路吧?” 汪直的话的确是合情合理,这话对其他人说肯定没有人会信的,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可是晴儿是知道的,汪直的意思,显然是打算以后投靠他们,为以后离开皇宫之后找一条出路。 “你说的话貌似有些道理,但是我还是要里扎亲口跟我说才行!恕我现在无法听从你的命令。” “晴儿姑娘,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如此固执。可是阿丽让我转告你,他被那三个玉鼎宗的人所伤,一段时间内她是不会跟你见面的。” “这个你不必管……我自然会等她找我,只有我亲耳从里扎的口中听到这些话,我以后自当服从你。” 说到这,随即她又叹了口气,语气又软了一些道:“其实你只要帮我治好陈靖的伤势,我一样可以什么都告诉你的,你又何必这么苦苦相逼呢。” 说来说去,又回到了原点。 可是对于汪直来说,今天的收获其实是不小的,很多有关阿丽的事情从晴儿这里侧面得到了证实。 因为他已经打算好了,下一步就是要去试探这个阿丽的虚实。 有了现在这些消息,就可以从阿丽那里就得到更多有用的情报。 现在他还可以确定一点,阿丽和晴儿的这位师父,才是那个跟幕后之人直接沟通的人。 汪直现在也不确定晴儿到底知道多少,她对于那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又能给他提供多少信息。 “我也是受了阿丽的嘱托,才打算帮你的,那玉鼎宗的人已经混入了皇宫,他们或许也在暗中查你的身份。既然你如此固执,不肯相信我,我也懒得再跟你废话。 这话我已经帮你带到了,后边的事,你就自求多福吧。” “多谢你的提醒,我日后核实了此事,必定向你当面道歉,只是此时我还不能。”晴儿说着向汪直施了一礼。 “对了,有关那位林选侍也是来自西域哈密卫的,你对她了解多少?”汪直忽然话锋一转问到了林选侍。 “我对她的了解,只是之前的那道命令而已。再说并不一定所有从西域来的人都有关系吧?只不过……”晴儿说到这顿了顿。 “你想到的我早就已经想到了,千年石灵芝的事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两个人,一个是你师父,一个就是这位林选侍。” 汪直将这消息透露给了晴儿,也是为了给她一个希望,让她继续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你……你说真的?林选侍可能也有这种药吗?”晴儿瞪大了眼睛问道。 “她这条线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你等我的消息。我答应过你的事,不会反悔的,所以希望你也不要食言。我们以后注定是一条船上的人。” 晴儿此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稍微红了一下道:“陈靖的性命对我来说,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只要你能救活他,我也绝对不会食言的。” 她再一次重复了一遍之前曾经说过的话。 “好,晴儿姑娘,今天就到此为之吧,我们如果说话的时间太长,会引人注目的。” 两人这次谈话时间的确已经不短了。 “嗯!” 晴儿点了点头,一转身,便离开了汪直的房间。 她走了之后,汪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又从房间的箱子里取了一些银两。他本也打算直接离开昭德宫,却忽然有人报事给他,说内官监的人来找他。 内官监的人,他也只认识一个黄顺而已。 之前在司礼监碰到黄顺,他托黄顺帮他去确定那牙牌到底是哪一宫用的,这么多天过去了,黄顺这是终于有回音了? 朱见深已经将调查宫中奸细的事交给了他,那第一个需要调查的就是那些玉鼎宗潜伏进宫中的人到底在哪。 这牙牌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只要顺着这条线去查,应该是能够查到新的进展的。 他想到这,立刻出宫去见那名内官监的来人。 第二百六十八章 牙牌的出处 在昭德宫门口,站着一个大约也是十几岁的内侍,汪直知道他应该就是内官监派来传话的。 “你是内官监的人?”汪直走近之后,便直接问道。 “正是,汪公公,我们内官监的黄公公有请您过去一趟。” “好,前边带路!” “是!” 汪直也不多跟他废话,既然是黄顺请他过去,一定是找到了有关那牙牌的出处了。他立刻就跟着这个内侍往内官监而去。 在明初的时候,内廷二十四衙门分为十二监、四司、八局,其中权利相对较大的就是十二监,负责管理宫人的内官监又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衙门。 当年的三保太监郑和,便是内官监的掌印太监。 内官监的职责是“掌木、石、瓦、土、搭材、东行、西行、油漆、婚礼、火药十作,及米盐库、营造库、皇坛库,凡国家营造宫室、陵墓,并铜锡妆奁、器用暨冰窨诸事。“ 职责范围有点类似于外廷的工部。 其中宫中所有内侍所佩戴的牙牌也都是由内官监监制。 内官监的衙署位于皇城正北面,入北安门西侧。 汪直其实也是第一次到内官监来。 那个小内侍引着汪直直接进入了内官监的内堂之中,此时黄顺正在内堂喝茶。 见汪直走了进来,黄顺只是微微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又冲着旁边空着的座位伸手指了指。 意思是让汪直坐。 那日在司礼监碰到黄顺的时候,汪直就感觉他这个人似乎不像宫中其他太监,他对其他人人都很冷淡,起初觉得也许是性格使然。 不过跟他聊过之后,汪直认为他应该是因为不善言谈,所以久而久之才会给人这种感觉。毕竟他是个结巴。 汪直落座之后,立刻就有人给他端上了茶水。 他看向黄顺直接问道:“黄公公,你找我过来,可是那……” 汪直正说到一半,黄顺却一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 然后他冲着一旁的人道:“都……都……都……都下去吧。” 汪直这才明白,原来他是不想让其他人听到。 其他人都走了以后,黄顺却依然不说话,他忽然站起身,皱着眉在原地踱了几步。 汪直也不知道这黄顺到底是在想什么,便又问道:“黄公公,上次我跟你说的事……” 黄顺一抬右手,把手悬在了空中,五指伸开晃了晃,表情依然有些凝重的看着汪直。 “黄公公,你这是……没查到?” 汪直心中感到有些失望,如果连黄顺都没有查到这块牙牌的出处,那这条线索就算是断了。 “不……不……不……不……” 听到黄顺说不,显然就是不行的意思了,汪直只好站起身道:“这次的事有劳黄公公了,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不……不是!” 此时黄顺终于把后一个字给说出来了。 汪直差点没闪了腰,这才想起上次跟他聊天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自己怎么给忘了。 他既然说不是,那就是查到了。 “那黄公公这是已经帮我查到牙牌的出处了?”汪直又问了一遍确认一下。 这次黄顺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可是黄顺的右手五指依然立在空中,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黄公公那可否现在就告诉我?”汪直忙又问道。 “再……再……再……再加五百两!” 可黄顺这时候却再次说出了一句让汪直哭笑不得的话。 汪直这才明白,原来他伸着手在空中这么悬着的意思是要让他加钱,五个手指头张开着,正好是五百两的意思。 这黄顺贪财,汪直上次就已经领教过了,只不过却没想到他竟然又要了这么多。 其实钱倒是没什么,汪直最在意的还是他的消息到底准不准。 他先是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道:“黄公公,这……” 黄顺以为是钱加的太多了,他便重重的叹了口气道:“难……难……难办啊。” 他的意思是帮汪直查这件事非常困难,汪直这次听明白了。 汪直似乎又犹豫了一会才道:“黄公公,那我得先看看你帮我查的事情怎么样,只要查好了,这钱……不是问题。” 黄顺一听这话,原本紧皱的眉头立刻就松开了,随即便露出一副好像青楼老鸨子般的笑脸道:“没……没……没……没问题。” 汪直算是看明白了,这黄顺你只要肯给他钱,他连亲爹都能卖了,实在是太贪财了吧。 黄顺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两样东西。 其中一个就是汪直之前给黄顺的牙牌,而另一个也是一块牙牌。 看牙牌的大小和样式,似乎给汪直给他那一块极为相似。 “黄公公,这块是我给你的,那这一块难道是……” “是一……一……一样的。”黄顺指着另一块牙牌道。 汪直将两块牙牌同时拿了起来,仔细的对比了起来。 果然这两块牙牌跟他自己的身上的这一块是有一定的区别的。 但是两块牙牌放在一起比较起来,却是是十分的相似。 从汪直得到那一块牙牌上残留的刻纹和雕花纹理来看,应该是同一款式的错不了。 汪直急忙将另一块牙牌翻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那上边的字。 因为牙牌上边都会写上有关的信息,包括这牙牌是属于哪一宫的。 只见这块牙牌上边写着:长春宫。 竟然是长春宫的牙牌? 长春宫不就是林选侍所在的宫吗?难道这些人还跟这个林选侍有什么关系? 这的确让汪直有些意外,他之前只是觉得林选侍也来自西域这应该只是个巧合而已,可是看现在的情况,却并不简单。 “黄公公,你确定这是长春宫的牙牌?”汪直再次问道。 黄顺点了点头道:“当然,废……废……废了我好大的功夫,才……才……才比对出来的。” “黄公公,那我这块牙牌到底是长春宫中谁丢的,能否查出来?” “这个……”黄顺摇了摇头“牙牌上的字都……都……都没了,查不到。” “哦……” 汪直想了想,将两块牙牌重新放在了桌上。然后他抬头笑着向黄顺道:“好吧,即便如此依然要感谢黄公公。总算是知道这牙牌的出处了。呃……其实这银子我今天没有带在身上,改日再给黄公公送来,你看如何?” 黄顺一听这话,脸上的神色就是一变。 第二百六十九章 新任务 黄顺一听汪直说他没带着银子,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很明显他是不高兴了。 汪直以为他要发怒,可哪知他随后却又摆了摆手道:“没……没事,我信得过汪……汪……汪公公。” “如此就多谢黄公公了,那黄公公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改日一定把银子带来。” “等……等等!”黄顺说着又拦住了汪直。 “黄公公还有什么事?” 黄顺将那两块牙牌顺手拿了起来,递给了汪直道:“汪公公,这个你忘……忘……忘了。” 汪直低头看了一眼那两块牙牌,其中一块是自己给他的,另一块是黄顺找到的长春宫的牙牌,他竟然将两块牙牌都给了汪直。 汪直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这块也给我吗?” 他说着指了指另一块牙牌。 “嗯。”黄顺只是点了点头。 “好,多谢。”汪直接过这两块牙牌,揣入了怀中。 “此事千万不要告……告……告诉任何人,是我帮……帮你的。”黄顺最后又一脸郑重的嘱咐道。 “呃……好的。” 汪直并不知道黄顺到底是在怕什么,只不过就是一块牙牌而已,让他帮个忙,却好像做贼一样。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汪直也不就不再多待,离开了内官监。 就在汪直离开内官监不久,从内官监内堂之中,又走出了两个人。 一个是司礼监黄赐,另一个却是陈祖生。 “哈哈,饶是这小子奸猾似鬼,这次还不是上了黄公公的当了?”陈祖生当先笑道。 黄顺看了一眼陈祖生,又看向了黄赐道:“简……简单的很,这……这小子没那么难搞。” 黄赐冷笑道:“在司礼监咱家给了他点好脸色,他就以为咱家跟他关系不错了?他竟然会想到要拜托黄顺帮他找东西,真是自己作死。” “是啊,黄公公,还是你厉害。他绝对想不到这牙牌就是一道给他催命的催命符,哈哈!”陈祖生继续笑道。 黄赐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道:“陈公公,咱家可事先说好,这次的事成与不成,可跟我们哥俩没啥关系,我这次也是看在你曾经帮过咱家的面子上,才帮你这个忙的。” “黄公公,这小子现在是御马监的人,又在万贵妃和陛下面前十分得宠,绝对使我们的一个劲敌,趁着他羽翼未丰将他铲除,对我们大家都是一件好事啊。”陈祖生看向黄赐道。 黄赐却摇了摇头道:“这个咱家自然比你清楚,可是你这次的计划,也未免太过冒险了。咱家不想参与。” 陈祖生淡淡笑道:“黄公公,你太多虑了,那哈密卫进献林选侍进宫的目的很明显。即便是这林选侍长得花容玉貌、国色天香,可陛下这两年从来也没有宠幸过她便是证明,证明陛下对她也心存芥蒂。所以她宫里出事,陛下不会放在心上的。但是借着这个机会整倒汪直,甚至是万贵妃,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黄赐还是不以为然道:“咱家并不赞成你对万贵妃动手,你虽然可以讨好太后,但是此事实在太过凶险。咱们同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咱家这话也就说到这为止,剩下的你自己考量吧。” 黄赐说这些话,显然还是不想参与到陈祖生的这次计划之中。 “好吧,黄公公,你就等着咱家的好消息吧。”陈祖生淡淡笑了笑,当先走了出去。 黄赐与黄顺,兄弟二人对望了一眼,却同时摇了摇头。 …… 离开了内官监之后,汪直便直接出宫回到了自己的府中。 看了看此时的天色已经晚了,他直接将杨方叫了出来。 “芸儿没在附近吧?”汪直偷偷往宅子里边看了看。 “没有啊,你要找芸儿姑娘?”杨方问道。 “不是,她不在正好,这件事我就是要跟你说。杨方,今晚有件重要的事需要你跟我一起去。” “有事做?太好了,我这些天早就呆的有些腻了。” “你现在去换一身衣服,跟我走!” “去哪?” “去隔壁。” “隔壁?”杨方听到这也愣了愣。 杨方这段时间在汪直的府中,确实早就待的有些无聊了,他偶尔会回西苑那边看一看。 除了这些之外,也就是只能在府中练练功了。 今天汪直好不容易有任务交给他,竟然是让他去隔壁。 隔壁不就是百花楼吗? 这就是新任务? “汪公公,咱们是去调查什么?” 杨方自然明白,汪直要去隔壁百花楼,肯定不会是去找姑娘的,他是一个宦官。 话说回来,他自己倒是可以找,像青楼这种地方他还从来没去过呢。 此时他莫名的觉得有点小激动。 “准确的说,这次是我跟你去调查。” “公公你的意思是以我为主?” “对,你一会假扮成一个富家公子,我跟在你身后,当你的随身小厮,你进去之后就指名点姓要见那个头牌秦浅雪,我们今天的目的就是找她。” “公公,你回来了!”这时候芸儿忽然走了过来,她只是出来看看汪直有没有回来,没想到在门口这里碰到了他。 “嗯,我回来了。”汪直冲芸儿笑了笑。 “汪公公,我从来也没逛过窑子,这事我怕干不了。” 杨方听完汪直的话之后,直挠头,虽然说刚才听说要去百花楼,他的确有点小激动,但是仔细想了想,感觉这事对他来说有点难办。 装富家公子和逛窑子,这两件事对他来说都太遥远了。 “嘘!”汪直一听杨方在芸儿面前把事情都给说漏了,急忙用手比划着让他住嘴不要瞎说。 “什么?”芸儿在一旁却已经听到了“逛窑子”几个字。 “呃……没事,芸儿,我跟杨方有点事要说,你先回避一下。”汪直还不想让芸儿知道他们去逛百花楼的事。 “对,芸儿姑娘,这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杨方也点头道。 可他们越是遮遮掩掩,却反倒让芸儿起疑。 再说她刚才已经听到了关键的那几个字。 “公公,你……你要去逛百花楼呀?”她脸上红了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汪直一见芸儿都听到了也没办法掩饰了,便打了个哈哈道:“其实……我是有点要事要去办,我要去那里找一个人。” “对,我们是去找那个姓秦的姑娘。”杨方在一旁补充道。 “你闭嘴!” “好!” 第二百七十章 乔装改扮 虽然汪直制止了杨方的话,可是芸儿也全部都听到了。 她嗫嚅了半天,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那……那公公你要多加小心呀。” “好,你放心吧,自然不会有事的,哈哈。杨方赶紧去换衣服。” “哦。” 杨方答应了一声转身便去换衣服。 好在前几日万通来的时候,还给汪直带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一些做工十分精致的锦衣华服,万通想的很周到,这些衣服是给汪直日常出去时候穿的。 结果杨方这么一走,又只剩下芸儿和汪直。 气氛一时之间竟然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芸儿只是低头用手抻着自己的衣角,站在原地也不说话。 汪直原本只是不想让芸儿知道自己去百花楼这种地方,虽然他在芸儿眼中只是一个宦官,即便是去了百花楼也干不了什么事,但他还是不想让她知道。 可是芸儿此时的表现却又有些奇怪,她似乎是十分在意他去百花楼这件事。 只是她没有说出来而已。 也不知道杨方到底是换的什么衣服,进去了半天都没有出来。 沉默了良久,还是汪直打破了沉默问道:“芸儿,你吃过晚饭了吗?” “嗯,吃过了。”芸儿小声回道。 “那……那就好。” 毫无营养的对话。 芸儿却又忽然道:“公公,那位秦姑娘之前不是邀请过你过去吗?当时你……你没有答应她。” “嗯,只是现在的情况有了点变化。” “哦……”芸儿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杨方,怎么换个衣服换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那个……” “怎么了?”见芸儿欲言又止,汪直问道。 “公公,你不需要换一套衣服吗?” 汪直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宫中少监的官服呢,穿这一身恐怕立刻就会被人认出来他的身份了。 而且那秦浅雪身边的两个丫鬟,香兰、香芹也是见过他的,如果不好好乔装一下,肯定是会被对方认出来的。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要去换一套下人的衣服,咱们府中应该有吧?我记得上次二爷来的时候送来的衣服里也有下人的衣服。” “有的,芸儿帮你去找,公公,你打算要扮成下人呀?难道杨大哥假扮成一位富家公子?” “对,这次我要低调行事,不能引人注目。” “那……公公应该把脸上也改变一下。” “脸上也能改吗?” “自然是可以的啦,要是公公不介意,就由芸儿帮你改扮一下吧。” 汪直倒是没想到芸儿还会这种手艺。 “好啊,那你帮我弄一下。” “好的,芸儿去取一些东西来。” 芸儿说着,走回了她自己的房间,过不多时她拿了一些好像是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出来。 “公公,你坐好,这就帮你改扮一下。” “好。” 汪直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椅子上。 芸儿则仔细的端详了他的脸一阵,然后拿出她的那些东西,开始在汪直的脸上涂抹了起来。 汪直也任由芸儿在他的脸上涂涂抹抹。 芸儿正画着呢,突然听到院子远处传来杨方的声音:“公公,我换好了,你人呢?” “在这呢,你怎么换的那么慢?”汪直问道。 “那些衣服都不太合身,我找了半天才找到……”杨方一边说,一边走到了近前,他突然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汪直发起呆来。 他看了半天才道:“不会吧,芸儿姑娘还会这种手艺?” 显然杨方十分的意外。 芸儿回头看了一眼杨方笑道:“让杨大哥见笑了,我也是随便弄一弄,就是怕公公被人认出来。” 汪直看到杨方的表情,倒是有些纳闷,自己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芸儿,你到底把我化成什么样子了?” “公公,你稍等,马上就好了。” 杨方此时走到近前看了看又笑道:“其实离近了还是能看出来是你,只不过刚才乍一看,还真的是看不出来了。” “把镜子拿来我看看。”汪直道。 刚才芸儿已经把她的镜子拿了过来放在了一边,杨方过去直接把镜子递给了汪直。 “公公,你别着急呀,还有一点点就完成了。”芸儿继续在汪直的脸上认真的画着。 可是汪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了。 他结果杨方递给他的镜子,举了起来,里边便映照出了他现在的脸。 他一看之下也是吃惊不小。 此时他的脸已经变得脸色蜡黄,颧骨也变得比原本更突出一些,眉毛则是耷拉了下来,整个人被画的比他原本的模样丑陋了不少。 仔细分辨了一下,芸儿也只是用一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在他的脸上涂抹改扮而成,她只是刻意将某些地方给画的突出了一些。 整体五官走向还是没有太大变化,大致上有些像汪直知道的后世四大邪术之一,化妆术。 想不到经过芸儿这么给他一装扮,不仔细看,或者是不熟悉他的人,是真的很难认出他来。 就在这时,只听芸儿道:“好啦。” “汪公公,要不是我之前认识你,现在真的不敢认了呢,芸儿姑娘这手段真厉害。” 芸儿放下手,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汪直此时的样子,她忍不住掩嘴莞尔道:“都是芸儿不好,把公公都给画丑啦。” 汪直用镜子再次照了照自己,点头道:“不错,正是我要的效果,这样他们就认不出我了。” 然后他又看了看杨方,此时的杨方换了一身锦衣华服,还在腰间搭配上了一些名贵的配饰,还真有一股翩翩佳公子的意思。 起码看上去的确是像一位富家公子的模样了。 虽然那香兰、香芹也曾经见过他,可是当时的他穿的是普通军士的服饰,本来就已经有些有些破旧了,再加上那个时候杨方也没怎么收拾,浑身都透着一股土里土气的气质,就跟其他那些当兵的也没啥太大的区别。 他此时整个人的精神和气质都焕然一新,跟那时候一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香兰、香芹,就算再次见到他,也根本不会认为这跟之前的杨方是同一个人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探查 汪直换好了下人的衣服,看了看杨方,又看了看自己。 “好,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出发!” 跟芸儿告别之后,俩人特意从宅子的偏门出去,绕了一个大圈之后,才从另一个方向来到了百香楼的正门。 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下来了,却正是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 这百香楼汪直已经闻名已久了,今天算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这里并不像是普通的青楼那样,门口有很多女子在这里勾搭路过的路人,这里根本就没有在外边拉客的青楼女子。 光是这一点就显得与其他青楼有很大的不同。 可即便如此,两人都可以看到,进入百香楼的人竟然是络绎不绝,而且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就可以看出来,都是非富则贵。 也不知道这里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够吸引这些人往这里跑,难道就因为那个秦浅雪吗? 他们俩只是在百香楼的门口看了这么一会,就看到至少三四波人进去了。却一个出来的都没有。 “走,进去。” 汪直一声令下,杨方走在头里,他跟在杨方的身后。 汪直小声道:“等一会直接往里边进,到里边就说要见秦浅雪。” 杨方点了点头道:“好!” 杨方今天也是摆足了富家公子的派头。 俗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现在就是尽量的去学那些富家公子,纨绔子弟的做派。 杨方来到百香楼门口之后,里边自然有人迎了出来。 “呀,这位公子面生的很,是第一次来吗?” 他抬眼看去,是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应该是这百香楼里的姑娘。 “是啊,听说你们这里很出名,我……本公子特意来看看。”杨方这时也是尽量装成一副富家公子的口吻说话。 那少女掩嘴吃吃笑道:“公子,奴家知道你今天来干嘛,那就赶紧跟着奴家进来吧……” 说着少女凑上前就挽住了杨方的胳膊。 紧接着,杨方就闻到了一股清香之气扑鼻而来,这其中不仅有胭脂水粉的香味,还夹杂着一丝少女的体香。 杨方长这么大其实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也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女人。 只感觉这少女的身体软软的,贴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感觉。 别看他以前上战场杀敌,或者是对付敌人也都挺有一套的,到了这个时候,却有些懵了。 “呃……”杨方回头望了汪直一眼。 汪直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看自己,随机应变就行。 少女也跟着回头望了一眼,她也看到了汪直,她一看汪直就是一身下人打扮,随意的问道:“这位是公子家的下人吗?” “是啊,他也跟我一起进去。”杨方回道。 少女瞟了一眼汪直笑道:“那奴家叫其他小姐妹来陪陪他呀?” “不必了,我跟着我家公子就行。”汪直急忙回道。 “不用管他。”杨方也道。 “这小兄弟还挺害羞呢,嘻嘻!” “他……他年纪还小呢。”杨方解释道。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杨方往里边走。 “公子贵姓呀?”少女问道。 “我姓杨,你就叫我杨公子就行了。” “杨公子也是京城人士吗?家住哪里呀?”少女继续问道。 “我家就离这里不远。” “哦?真的呀。”少女闻言,脸上神色变了变,似乎更加热情了起来。 杨方其实也是随口一说,但是少女问的话其中也暗藏玄机。京城之中的达官显贵大体上住的都有一个范围。 而住在百香楼的附近范围,大多都是皇亲和外戚居多。 杨方这么一说,就代表他肯定就是非富即贵,那么银子肯定是不缺的了,所以少女才眉开眼笑。 “那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杨方问道。 “公子你好坏呀,怎么一上来就问人家的名字和年纪呀?”少女用粉拳轻轻锤了一下杨方的胸口。 杨方感觉浑身都酥了一下。 “我当然要问啊,下次来我还找你。” “嘻嘻,你就叫奴家月婷就行了。公子你好坏呀,你到底是来找谁的,难道以为奴家不知道吗?嗯?” 杨方被她说的一头雾水,刚想发问,却忽然被少女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拉着他往百香楼深处走去。 杨方只觉得这少女月婷的柔荑温润软滑,他不自觉的在月婷的手上捏了一下。 月婷回头看了他一眼,撅了撅嘴道:“公子,你欺负奴家……” “我……”杨方完全没有应对这些青楼女子的经验,见对方如此轻嗔薄怒,他再一次的没了主意。 月婷见他这种表情,又嫣然一笑道:“公子,这次奴家就饶了你。下次你来一定要再来找奴家哦!” “好,好啊!”杨方茫然的点了点头。 “杨公子,咱们到了。”少女说着用手一指前边。 杨方抬头望去,此处是一个开阔的大厅。 有很多人都聚集在此,显然都是来光顾百香楼的恩客,在他们周围还有不少百香楼之中的女子穿插其中。 汪直一直都跟在杨方的身后。 他的目光一直在百香楼之中的这些女子身上扫来扫去。 可以说从进门之后,他就开始寻觅,直到此时,别说秦浅雪了,就是她那两个丫鬟都没有看到。 当日秦浅雪曾经邀请他来,他没有来,今天他之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来找她,是为了验证一件事。 那日阿丽在到达他家门口之后突然失踪,当时汪直就已经确定一点,阿丽肯定是潜入进了百香楼里。 否则以当时的情况,她根本无处藏身或者落脚。 再说沈庆的话也已经侧面的证实了这一点。 并且他通过后来跟沈庆谈话,还几乎确定了另一件事,秦浅雪和阿丽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因为当日汪直曾经见过秦浅雪一面,就在他刚搬来那天。 无论是从说话的声音,语气,还有身形高矮来看,阿丽都跟秦浅雪相似度极高。 沈庆也是见过秦浅雪的,他当时也是同样的观点。 虽然种种迹象都表明她们很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依然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没办法解释…… 第二百七十二章 诗词大会 现在唯一解释不了的就是万通之前曾经派人去调查过秦浅雪的来历。她的的确确是从应天府被周彧请过来的。 可是阿丽却是跟着他师父从西域过来的,之前还一直隐身在彰德的赵王府中,这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 这个问题汪直却是根本没办法解释。所以现在只有先找到秦浅雪,便可以证明他的猜测到底是否正确。 因为他还有一个最有力的证据,就是阿丽肩头受的伤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好。只要证明秦浅雪肩头也有伤,那么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这次探查,他打算在暗中进行,给秦浅雪来一个措手不及。 杨方看了看这里聚集的这些人,看向月婷问道:“这里是……” 月婷将杨方拉到了一个桌子旁,把他按在了椅子上之后才道:“公子今天来难道不是为了见本楼的花魁秦姑娘的吗?” “少爷,月婷姑娘说的没错,咱们不就是来见秦姑娘的吗?” 汪直此时倒是发现了杨方一个极大的弱点,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女人,不过这也难怪,他应该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更何况这月婷也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了,对付杨方这种雏儿还不是手到擒来,把他迷的团团转。 汪直暗叹,别说是杨方了,这些攻势就是冲自己来,自己也不知道招架不招架的住。 好在现在这个宦官的身份,倒是时刻提醒着他,对女人还是要敬而远之的。 杨方刚才有些迷醉在了月婷的巧笑嫣然之中,直到听汪直的提醒才想起来要办的正事。 “对啊,我们的确是来看秦姑娘的……” 月婷一听这话,抬手轻轻推了杨方的胳膊一把道:“哼,奴家就知道,每次一到朔望之日,你们就都是来看她的。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花魁呢,长得又那么美,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嘻嘻。” 她说到最后竟然又吃吃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嫉妒,还是羡慕,还是有别的什么。 “朔望之日?”汪直注意到了这个关键词,便问道。 “对呀,秦姑娘只在每月朔望之日才会在我们百香楼召开诗词大会,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月婷有些疑惑的看着杨方和汪直。 “可是今日并不是朔望之日啊?”杨方又问道。 “后天便是上元节了呀,所以这次的诗词大会是要提前举办的。而且这次是连开两日,虽然说是诗词大会,但是我们这位秦姑娘不但人长得美,而且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无论是哪一样才华打动了她,都可以在上元节当天晚上,成为她的入幕之宾,杨公子,你不会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此时月婷似乎是在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杨方。 杨方反应倒是挺快的。 “这个本公子自然是知道的。刚才就是跟月婷姑娘你开一个玩笑而已。” “我就说嘛,这件事来这里的人都知道的,那本次的诗词大会也快开始了,杨公子如果也想要做秦姑娘的入幕之宾,可要施展出你的全部才华哦。” 月婷说着,忽然又弯腰凑到杨方的耳边小声道:“要是秦姑娘没有选中杨公子,可别忘了来找奴家呀,奴家可是随时等着杨公子的呢,嘻嘻。” 她说到最后,还在杨方的耳朵下吹了一口气。 这口气暖洋洋的,伴随着月婷身上的淡淡的脂粉香气似乎瞬间就传遍了杨方的全身,他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瞬间立了起来。 “秦姑娘马上就出来了,奴家先去给杨公子拿些酒水过来。”月婷说完了这句话,还看了汪直一眼,还冲着他也眨了眨眼,才飘然离开了这里。 可这么一来,却让汪直感觉有些意外,这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本来想让杨方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秦浅雪住的地方,然后他想办法偷溜进秦浅雪的房间,也不需要征得他的同意,直接就可以试探她的虚实。 现在看来一会秦浅雪肯定是要在这里露面的,那么就得等诗词大会结束之后才能找到她了。 “诗词大会?比拼才华?这我恐怕不行。”月婷走了之后,杨方看向汪直。 很显然,杨方对这些舞文弄墨的事根本一窍不通。 “没事,咱们先看看再说……” 没等汪直说完呢,旁边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男子冷哼一声道:“这都什么人?哪来的小子?什么都不会也敢到这参加诗词大会?” “就是,只有似少爷你这样风流倜傥的才子,才能成为秦姑娘的入幕之宾啊。”一旁还有人给他吹彩虹屁。 杨方和汪直同时向那男子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这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挺黑的,长得绝对跟风流倜傥沾不上半毛钱关系。 他旁边还有一个人,应该是他的下人,刚才吹嘘的应该就是这个下人。 见杨方望了过来,这男子立刻道:“你看什么看?莫非你还不服气?” 杨方平时可不是受气的主。 别看对付像月婷这样的风尘女子他没什么办法,但是对付眼前这种人,他可有的是办法。 他甚至根本没有说话,他仅仅是用眼神瞪视着那个男子,便让那男子的嚣张的气焰跌了一半。 男子从与杨方的目光对视中败下阵来,瞬间就移开了视线,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杨方的不好惹,便摆了摆手,嘴里嘟囔着:“晦气,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有失本公子的身份。” “就是啊,少爷,咱甭理他。” 男子转过了身,又看向了场中央的方向。 汪直也拉了拉杨方小声道:“不要跟人起冲突,这种地方,这样的人多得很。” “现在关键是我真的什么也不会?等一会怎么办?”杨方问道。 “没事,到时候听我的安排。”汪直此时打算先见识一下这所谓的诗词大会到底是个什么场面。 然后他就在人群之中不断的来回扫视着。 大概的算了一下,这大厅之中这些来参加诗词大会的人,足有近百人,这些人应该都是奔着秦浅雪而来的。 这些人多大年纪的都有,而且一看就都是非富即贵,几乎不可能有平民百姓来这里。 第二百七十三章 周管家 汪直这时候忽然想到了沈庆。 沈庆当初应该也曾经在这里出现过,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竟然敢跟在场这些人比身家比才华? 无论哪一样他都不可能有丝毫的优势。 也难怪他后来欠了那么多的银两。 只不过汪直却在这人群之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黄逢? 正是那玄武千户所的千户,黄逢。 想不到他也来了? 要说这黄逢的背景也算挺厉害的,毕竟他义父是司礼监黄赐,很多人都惹不起他。 他靠着贪污军饷得来的银子,在这大手大脚的花给青楼女子。要是让朱见深知道这件事,还不得立刻砍了他。 只见黄逢此时也正跟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的在聊天。 从两人的谈话姿势就能看出来,黄逢是在上赶着巴结人家。 这位富家公子大概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长得很是俊秀,听着黄逢的话只是略略点头,看他的表情,似乎是不太习惯于这种场合。 看来这位富家公子,来头应该不小,连黄逢也对他如此恭敬。 富家公子的身旁还有一个人,大约二十四五岁左右,满脸都是书卷气,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 这人此时只是陪在富家公子身后,一言不发。可是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对这里十分的厌恶。 汪直再往旁边看去,却又发现了一个熟人,孙继宗的长孙孙铭竟然也在这些人里。 看来上次的事,他完全没有接受教训,竟然又来了。 也不知道会昌候要是知道之后会作何感想。 孙铭这次似乎并不是自己来的,他身边还围着几个人,也都跟他年纪相仿。应该是他的朋友。 “你看……”杨方这时候,忽然指着楼上道:“那是不是那两个丫鬟?” 汪直顺着杨方的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两个少女,正是香芹和香兰。 她们此时是跟在一个中年女子身后。在她们俩前边有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女子,打扮的华贵且又有些妖艳,按说她的这个年纪不可能还是一般的青楼女子,那她应该就是这百香楼的老鸨子。 这中年女子来到大厅中央,脸上带着笑,看向在场的众人道:“各位宾客,让你们久等了。” 她一说话,在场的近百人都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些人之中,很多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却想不到他们为了能成为秦浅雪的入幕之宾,竟然如此的尽力去讨好她。连这老鸨子说一句话,大家立刻停止了说话,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她的身上。似乎生怕听漏了什么。 “我说秦妈妈,你可总算出来了,让我们好等啊。”人群之中有人说道。 “秦妈妈,快让秦姑娘出来让我们见见吧!” “就是,我们都等了好久了,就是为了见秦姑娘一面!” 汪直听到这些人叫她秦妈妈,那她肯定就是周彧从应天请回来的那位秦香玉了。 秦香玉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嚷嚷,脸上笑容不变。 “哎呀,这几位大爷,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咱们这诗词大会的规矩,不要这么着急嘛。” 有人又嚷嚷道:“秦妈妈,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本就不是京城人士,也是听到秦姑娘的名字,今天才慕名而来的,你好歹也得给我们介绍介绍。” 他这么说,却又有其他人不乐意听了,“你们来之前也不好好打听打听,秦妈妈不必理会他们。” 先前那人一听这话,自然不乐意,他猛的一拍桌子道:“你什么意思?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什么?我看你才是不想活了吧?” 这种场面秦香玉也见得多了,她立刻插口道:“两位大爷,先别吵,咱们都是出来玩的,不要伤了和气,都给我一个面子。” 听秦香玉这么说,那人冷哼一声道:“哼,要不是看在秦妈妈的份上,老子今天让你出不了这门!” 可先前那人这此也彻底翻脸了,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怒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两位,你们这是要在我们这百香楼里闹事吗?”秦香玉此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俩人。 那个自称外地来的人见了秦香玉这样,却依然不依不饶的道:“秦妈妈,我这不是冲你,是冲他……” 可就在这时,忽然从大厅的东北角站起一个人来,汪直向这人望去,此人最大的特点是下巴上长了一颗黑色的大痣,痣上边还长着一撮毛。 只见这人忽然抬手用力拍了一下巴掌。 从大厅外围立刻涌出了四五个壮汉,直接把那个外地来人给围在了当中。 “你们这……这是何意?”那人此时才有些慌乱了起来。 “敢在百香楼闹事,你也不打听打听!”一撮毛说着话,一摆手。那几个大汉直接将那外地人给按在了地上,然后就直接把他给拖了出去。 此时百香楼里的这些宾客很多人都在偷笑。 汪直听到离他较近的人小声跟身边人道:“还有人敢在这拔横?他肯定是没见识过庆云伯的厉害。” “没听说吗,是从外地来的,也难怪了。敢触庆云伯的眉头,真是找死。” 那个人被拉出去之后,一撮毛又将目光看向了与那人吵架之人。 只见那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也站起身,冲着一撮毛拱了拱手,然后他自己走了出去。 秦香玉回头看向一撮毛道:“多谢周管家!” 一撮毛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又坐了下去。 周管家? 看来这个一撮毛,十有八九就是庆云伯家中的管家。 刚才被赶出去的,还有这个自己走出去的这两个人,看穿着打扮,也都不是普通人,说不定还是当官的,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这个管家给收拾了。 汪直对于这庆云伯的势力,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那周管家坐在那里又淡淡的道:“百花楼的规矩,希望大家都能自觉遵守,否则别怪我周德彪翻脸不认人。” 这位周管家周德彪把话说完之后,人群之中传了一股小声的议论。 其实在座之中的,的确有身份十分显赫之人,甚至并不在庆云伯之下,只不过以他们的身份也懒得去跟他一个管家计较。 刨除这一小部分人之外,其余的人都是惧怕庆云伯的势力,不敢出声。 毕竟他可是当今周太后的亲弟弟,人人都知道皇帝是一个大孝子,对周太后的话轻易不敢违逆,这种情况下,谁还敢主动去得罪庆云伯呢? 这也是这周管家敢如此蛮横的原因。 第二百七十四章 考题 周德彪说完了话,就重新坐了回去。 汪直注意到,那位跟黄逢一起来的公子,还有孙铭这两个人都不同程度的表现出不以为然。 只不过他们的确是懒得跟这个周德彪计较罢了。 这个小插曲到此就算是过去了。 安静了片刻之后,人群之中又有人起哄道:“秦妈妈,这回也该说正事了,不知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秦姑娘啊?” “对啊,正是此事。”其余人也跟着附和道。 秦香玉回头看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香兰、香芹一眼。 两个丫鬟立刻会意,绕过了秦香玉就走到了大厅正中。 秦香玉继续道:“众位先别着急。想必大家已经都知道了,这次上元节的诗词大会,会连开两日。两日之后会从各位参加此次诗词大会的众位才子之中,选出一位成为我们秦姑娘的入幕之宾。 那么这次具体的规矩,就由秦姑娘的这两位丫鬟香兰、香芹告诉给大家。” 这些宾客之中很多人都见过这两个丫鬟,她们俩基本上每天都陪在秦浅雪的身边,今天的题目由她们来出,她们俩代表的就是秦浅雪,那很显然这题目应该是秦浅雪亲自拟出来的。 “好啊,那请二位姑娘快讲,我们洗耳恭听。” “就是啊,真是等的我好生心焦,只想赶快见到秦姑娘。” “是啊!” 香兰、香芹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然后只见香兰拿出一个精致的卷轴,香芹抓住卷轴的另一边,俩人一起将这个卷轴打了开来。 在场所有人,都立刻抬眼仔细的往卷轴之中望去。 只见这卷轴里写的内容如下:“以元夕为题,赋诗一首!” 其实这个题目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很多人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因为后天便是上元节了,那么这次诗词大会,以元夕为题作诗,正好便是切题。 汪直看完题目之后,向现场的人群望去,他稍微观察了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这些人虽然都是非富即贵,但是若论起真实才学,恐怕有二、三成左右的人就要被这道题给淘汰掉。 只听周围已经有人小声嘀咕道:“还特么真要作诗啊?老子大字不识一个,做个屁的诗。一个青楼女子而已,真把自己当才女了?” 类似这种人基本上已经放弃了,有的甚至直接就打算走了。 有的则还打算再观望观望。 当然还有另一类人,“这元夕为题的诗,倒也可以试一试,说不定就能入得了秦姑娘的法眼呢?” “楚兄,此题不难,依我看,咱们兄弟二人都可以过这一关。” 还有最后一类人,就好像黄逢身边那个公子,还有孙铭,对这道题目有些不削一顾,对他们这些有才学的公子哥来说,这题目的确是太简单了。 就在众人纷纷议论的时候,只听香兰又道:“刚刚这是我们小姐出的第一题,但是此题还另有说法。” 另有说法? 这时所有人又再次看向了香兰。 “这个由奴婢来说。”一旁的香芹接过话茬道。 所有人又转头都看向了香芹。 “请各位听好,这第一题虽然是以元夕为题,但是这首诗词之中却不能出现元、夕、上、宵这四个字,还请众位注意。 等所有人做好了诗词之后,都会挂在二楼展示出来,由在场的所有人作为评判,选出最受所有人欢迎的五首诗词,便可以进入到明日的比试之中。” 香芹话音刚一落,人群之中再次穿回来了讨论声。 “什么?以元夕为题还不让出现跟节日有关的字?这就有点难了……” “楚兄,这个你能做吗?” “呃……可以试试吧?肖兄,要不你先来?” 这么一来又有一到两成左右的人再次失去了信心。 这么一来二去的,光是这一道题,就让在场接近一半的人已经是直接出局了。 香兰、香芹此时相视一笑道:“请各位宾客,这就开始吧。” 百香楼的人已经给所有宾客都提供了笔墨纸砚,以方便他们现场作诗。 月婷又再次的出现了,她见杨方并没有动笔的打算,便问道:“杨公子,这可是你展示才华的大好时机呀,你怎么还不写呀?” “我正在想呢!不要急。”杨方装模作样的回道。 却没想到月婷却是一脸不乐意的道:“杨公子,你的眼里就只有秦姑娘,奴家不想理你了。哼!” 说完这话,月婷又飘飘然的离开了这里。 把杨方弄得直发懵。 明明是月婷让他写诗的,怎么突然就又变脸了? “汪……呃,她到底是让我写还是不让我写?”杨方问向汪直。 “这个事嘛,等你以后有了媳妇你就会明白了。”汪直笑道。 杨方本来对娶媳妇的事还挺期待的,可这么一来,却让他有些疑惑了,女人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那……”杨方凑近汪直的耳边问道:“这诗词我也不会呀,那咱们是写还是不写呀?” 汪直刚想说话,就听到旁边又传来了声音。 “少爷,这题目绝对难不倒你呀,对你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回头看了看,正是之前在跟杨方对视之中败下阵来的黑脸少爷还有他那个下人在说话。 “这是自然,以少爷我的才学,这个题目还是太过简单了,完全没有难度……”黑脸少爷回道。 那下人又道:“少爷,您可不是那些虚有其表的小白脸可以比的,这有的小白脸空有一副皮囊,可是肚子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学识,还敢到这里来想见秦姑娘,简直是自不量力。” 他说完这话还有意无意的向杨方和汪直这边撇了一眼。 “哈哈,是啊,总有那么多自不量力的人来这里献丑,你看他们等一会写不出诗词来,还不是要灰溜溜的从这里滚出去?这要是我恐怕就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了。”黑脸少爷也是借机会在嘲讽杨方。 “是啊,少爷,论才学你可是咱们晋西乡试的亚魁。这再过一个月就是春闱了,以您的才华肯定能高中状元,这次成为秦姑娘的入幕之宾一定是非你莫属。” 这下人继续给黑脸少爷吹着彩虹屁,还趁机把这黑脸少爷的之前的光辉事迹说了出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答题 一般乡试的第一名被称为解元,唐寅就是乡试全省第一,所以他被人称为唐解元。 第二名称为亚元,第三、四、五名为经魁,第六名才是亚魁,其实也不是什么太露脸的名次。 不过这黑脸少爷能在晋西乡试得到第六名,其实也算是有一定才学的。 只不过这还得分在哪,在晋西才能得个第六,到了会试的时候,就说不定排到哪里去了。 “哈哈,也不能小看了其他地方的学子。”黑脸少爷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表情却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架势,对他下人这话很是满意。 “来,给我研墨,我这首诗已经想好了!” “是!” 这主仆俩人一唱一和的,总算是结束了表演。 他们也是看出来杨方没什么才学,才趁着这个机会找回刚才的场子。 汪直从刚才开始一直琢磨着如何能见到秦浅雪,看现在的情况如果贸然去找秦浅雪肯定是会被人发现的。 而且现在她到底在哪也还不知道,不过应该就在这二楼的某个房间里。 他往二楼看了看,从他的角度来看,二楼有数个房间,可无论哪个房间都在楼下这些人的视野范围内,想要溜进去找秦浅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听到杨方刚才的问话,汪直搜肠刮肚的在脑子里寻找他曾经背过的诗词…… 要说这元夕的诗词挺多的,但是还要不涉及元夕这几个字,难度就又提高了不少。 他本来也不想写什么诗词的,也是看这黑脸少爷实在太过烦人了。 便小声在杨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让杨方照他说的写。 “可是……”杨方再次小声道:“我的字写的很难看啊。” 汪直倒是把这个茬忘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他立刻道:“公子,这么简单的题目就不用你亲自出马了,小的代你写了就得了。” 一旁的黑脸少爷和他那个下人立刻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我刚才没听错吧?这下人说他也会写诗?”黑脸少爷问道。 那下人回道:“少爷,您没听错,刚才他们的确是这么说的。简直太过狂妄了。” “哈哈,我说这位兄台竟然要让他的下人写诗,诸位听到了吗?”黑脸少爷突然指着杨方大声的对旁边的人说道。 这么一来,附近几个桌子的人都听到了这话。 都把目光投向了杨方的身上。 “什么?让下人写诗?一个下人会写什么诗啊?” “这也太狂妄了吧?这人是谁啊?” “没见过这人。” “哎呀,管他呢,反正少一个人竞争不是挺好么。” “哈哈,我猜可能是自己不会写,所以派下人随便写一首,等一会就算是选不上也没那么丢脸吧?”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楚兄高见。” “肖兄,你的诗写的如何了?” “还在写……” 旁边的人听到黑脸少爷的话,也只是看了杨方几眼,然后议论了几句,便又开始作自己的诗去了。 这件事原本也只是短暂的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关注罢了。只不过在人群之中有一个人却注意到了杨方。 对于那黑脸少爷的嘲讽,杨方又再次拿出了他看家本领,眼神杀。 那黑脸少爷果然不负众望,又再次在眼神杀对局中败下阵来,他尴尬的笑了几下,见附近也没有人理会他了,他便低头写起他的诗词来,也不敢再去嘲笑杨方。 只不过他心里可能连杨方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 这也难怪,杨方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他的杀人眼神,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怎么可能敢跟他对视呢。 此时的汪直也不理会其他人怎么看,他已经将月婷带过来的墨研好了,然后把纸铺好,开始写诗。 这首诗,也是他搜肠刮肚了半天才想起来的。 要说元夕的诗词,汪直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辛弃疾的那首青玉案元夕了。也是他能记住的跟元夕有关的几首诗词之一。 这首词好是好,可惜用不上。 他想到的这一首倒是勉强能用,至于效果如何,他也不在乎了,反正他又不是冲着能得第一名去的,主要就是为了杀杀这个黑脸少爷的锐气。 只要能超过他就达到目的了。 那边黑脸少爷的诗词只写出了三句半,汪直这边已经刷刷刷将这一首诗给写完了。 “公子,完成了,平时跟您学的少,您看我这首诗写的如何?” 汪直写完了之后,还故意让杨方过来看一看。 杨方自然是配合他的表演:“还行吧,这首诗写的……马马虎虎,等回去我再好好教教你。” “多谢公子!” 汪直和杨方在这一唱一和的表演。 那边黑脸少爷和他的下人脸上却有些不自在了。 这什么情况? 一个下人作诗做的这么快?他自己这首诗做到第三句半就开始卡壳了。 不过他很快就安慰自己,一个下人作诗能做这么快,肯定是一塌糊涂,甚至是不堪入目。 “哼,胡乱写了几句,就敢自称会写诗?少爷,我是没见过脸皮如此厚的主仆。”他的下人适时的又开始说了起来。 “嗯,等一会所有的诗词是要张贴出来的,他的诗词好不好,到时候一看便知,一个下人写的诗,根本就上不了台面,还不被这里的人给笑死吗?” “少爷说的是。” 汪直也不理会这俩人嘀嘀咕咕的说什么。 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这房中的其他人。 他发现这里边有一部分人根本就没有动笔去写,估计是对自己的才华没什么信心,直接就放弃不玩了。 当然了,这部分人还是少数的,他们虽然没有参与写诗,但是也都还在这没有走, 其实他们本来的心态,也就是凑个热闹,万一要是题目简单选上了呢?拼个运气。 就算是选不上,那也说不定能见上秦浅雪一面,那也值了。 汪直注意到,在黄逢那边,他一直刻意巴结的那位年轻公子,也已经在桌上开始写着他的大作。 还有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书生模样的人,也在一脸关切的看着那年轻公子写的诗。 “那不是玄武千户所的黄千户吗?”杨方忽然小声道,他是此时才发现黄逢的身影。 “是他。”汪直回道。 “那个年轻的书生,我见过。”杨方说的就是年轻公子身后的那个书生。 “哦?你见过他?” “我听我叔父提起过他,他跟我叔父是同乡,这个人的才学据说是相当的厉害。他这次是来进京赶考的。” “哦?赶考的学子?是哪的人?” “我和叔父原本都是绍兴府余姚县人士,那个人也是,他叫谢迁!” 第二百七十六章 身份暴露 汪直听到杨方说出那书生的名字也是一愣。 谢迁? 不会这么巧吧?这谢迁莫不是后来弘治朝的那个内阁辅臣? 想到这,汪直又问道:“你说他是来京城赶考的,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黄逢把他拉过来的。谢迁一个月以前就到了京城,因为他跟我叔父是同乡,所以进京之后就跟我叔父碰了个面,其实他是想让我叔父给他介绍营生。 由于距离春闱还有一些日子,他身上带的银子又不多,我叔父便临时介绍他去黄逢府里帮着算算账,应该算是个账房先生吧。” “黄逢一听谢迁的情况立刻就答应了,他会答应这么痛快,也在我叔父的意料之中。 黄逢这个人无利不起早,他也听我叔父说谢迁的才学很厉害,在浙江乡试也是排名第二,万一他要是高中了,那岂不是又多结交了一个有用的朋友。” 汪直听完了这些,心中已经确定,这人应该就是那个谢迁无异。 因为今年正是成化十一年,谢迁的确就是这一年高中的状元。 想不到黄逢看人的眼光也还不错。 他也已经明白了,黄逢这次为了巴结那位年轻公子,才把谢迁也拉了过来。 “想不到逛青楼也要找枪手?呵呵。”汪直笑道。 “什么意思?”杨方自然不明白找枪手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谢迁其实是来帮那位年轻公子写诗的,这是黄逢为了讨好这个年轻公子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出。” 杨方的反应极快,他马上就明白了汪直的意思。 所谓枪手,就是暗地里帮别人作诗的意思。 “要是这样,那位年轻公子恐怕也是来头不小。”杨方分析道。 汪直点了点头。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俩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 “我当是谁呢?原来还真的是你。” 汪直和杨方同时回头看去,这说话之人,正是会昌候孙继宗的长孙,孙铭。 那日在汪直的府门前,孙铭可是领教了杨方的厉害。 那八百斤的大石狮子被他随便的抛来抛去,把孙铭差点都吓尿了。 他自然是永远都忘不了杨方的那张脸。 却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里再次遇到杨方。 跟在孙铭身后的还有三个人,都身穿锦衣华服,搭眼一看就都是官宦之后,要不然也不可能跟孙铭在一起。 孙铭先是看了杨方一眼轻蔑的一笑,然后回头冲着跟他同来的三人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人是那姓汪的阉人的手下,想不到今天不知道从哪偷了一套好衣服,还敢到百香楼来,就凭你也想见秦姑娘?哈哈,你们说是不是太可笑了?” 汪直此时也知道自己刚才的确是疏忽了,他本来以为这里人这么多,孙铭不会注意到杨方的,所以即便是刚才他看到了孙铭在这,也没太当回事。 可是他却忘了,刚才那黑脸少爷的一番嘲讽之后,也让他们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 这其中自然就有孙铭。 跟孙铭来的那三人其中一个穿蓝色锦衣的人立刻问道:“孙兄,你说他竟然给一个阉人当下人?” “可不是么,就是住在百香楼隔壁那个姓汪的阉人啊。”孙铭回道。 “给阉人当下人,那他是什么?哈哈,岂不是比阉人还不如了?”蓝衣人继续道。 旁边又有一个上下打量杨方之后,也帮腔道:“这百香楼也是你这种人能来的地方?真是晦气。” 最后一个人也嘲笑道:“估计是在那阉人那里偷了些银子,就以为来这能见到秦姑娘了,哈哈哈!” “对啊,他跟阉人在一起,平时肯定是见不到什么女人的,难怪他会如此了,只不过他是不是也是一个阉人,却有点不大好说。”说着最后这人还摇了摇头。 这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杨方好一顿贬损。 很显然,他们过来之前,孙铭已经把杨方的情况给其余三人介绍过了,他们过来的目的就是要羞辱杨方的。 汪直听着这几个人越说越过分,怕杨方当场忍不住就要跟他们打起来,要说打架这些人摞在一起恐怕也抵不过杨方一个手指头。 虽然他也好想几个大嘴巴抽到这几个人的脸上,可现在并不是打架的时机,这里也并不是适合打架的地方。 好在此时的他已经乔装改扮了,孙铭应该是认不出他来。 应该说孙铭压根也没有关注过汪直,而是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杨方的身上。 孙铭这次再见杨方,却是有恃无恐,首先他不用担心孙继宗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再说,杨方虽然厉害,但这里是百香楼,他总不能这么多人面前动手吧,他今天要是敢动手,就找几个人把他给抓起来。 杨方听了孙铭的话,自然也不甘示弱,既然被对方认出来,那索性也就不装了。 “我才看出来,原来是会昌候府的孙公子啊,难道孙公子那天被会昌候教训的还不够吗?那天就连秦姑娘也都看到你被教训的惨状了?我真的有点纳闷,你怎么还有脸来这里找秦姑娘啊?” 杨方也不是易于之辈,这一开口就是大招,提起了孙铭最不想被人提起的那段往事。 而此时很多人发现这边有热闹可看,都聚集了过来,就连那位黑脸少爷也都凑了过来。 孙铭一看杨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当日的丑事说了出来。 好巧不巧的是,刚才给众人出完题的香兰和香芹此时正在到处看着大家写诗词。 因为已经有一部分人把诗词写好了。 俩人刚刚好走到这附近,就听到杨方的话。 孙铭此时已经是怒不可遏,他一抬手指着杨方怒道:“你……你这……你这阉人的走狗,竟然……竟然敢对本少爷出言不敬!” “我说的都是事实啊,香兰和香芹两位姑娘当时不是也在场吗?”杨方说着顺手一指香兰和香芹。 两个女孩此时也已经认出了孙铭,但是杨方是谁,她们并没有什么印象了。 俩人看了半天才总算是把他跟汪直门口那个当兵的对上了号。 她们见孙铭此时已经是怒发冲冠,急忙上来劝阻道:“孙公子,你不要动怒嘛,今天既然来了,都是来参加这次诗词大会的,还是不要闹出不愉快的事情。” 孙铭瞪着眼睛看向两人大声道:“你们还帮他说话?” 第二百七十七章 华服少年 既然香兰和香芹俩人都说话了。 孙铭是发怒也不是,不发怒也不是。 如果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了,那跟他一起来的三个人背地里一定会嘲笑他的。 忽然孙铭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件事。 这次百香楼开的是诗词大会,这杨方只是一个打杂的下人,他会什么诗词? “香兰、香芹二位姑娘,非是孙某要对秦姑娘不敬,实在是这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参加这次诗词大会,他只是隔壁那阉……” 他本来要说阉人,可是当着两个姑娘的面,这么说自然不好。 话说到一般,他又改口道:“隔壁那位汪公公的下人,他凭什么来这里?” 香兰和香芹其实对于杨方的突然出现,也有些意外。 她们俩第一时间便查看了附近。 但是她们并没有发现汪直的身影,她们自然没有认出乔装改扮过的汪直。 她们二人便误以为杨方也是久慕秦浅雪的名声,想要来这里浑水摸鱼凑个热闹。 于是香芹道:“孙少爷,我们小姐并没有规定什么人没有资格参加这次诗词大会,只要来到这里就是我们的恩客,我们都一视同仁,只要他的诗词可以得到在场所有人的一致认可,那么他就可以进入到明天的比试之中。” 香兰补充道:“正是如此,孙少爷也是我们百香楼的熟客了,这件事想必不用我们多解释了吧?” “这……”孙铭就是一愣。 他自然知道百香楼这规矩的,如果要说杨方身份低微不配到这里来,其实秦浅雪也只是一个青楼女子而已,正常来说她的身份也极为低微。 要是继续这么说下去,恐怕连这两个丫鬟都给得罪了。 “我自然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本就是一个下人,自然是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了,所以他才没有资格留在这里。” 孙铭立刻就唤了个说法。 此时那个黑脸少爷也凑过来道:“这倒是,这一点孙公子说的没错。而且这人根本就不是他自己作诗,他是让这个书童给他作诗,你说这不是瞧不起我们在座的这些读书人吗?简直岂有此理。” 书童自然说的就是汪直。 他这么一说,旁边围观的很多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情,便纷纷摇头,议论了起来。 可以说目前的形势对于杨方是极为不利。 孙铭一听这话,又指着杨方对香兰、香芹道:“你们听听,就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在这里,还请两位姑娘将他们请出去。” 香兰、香芹之前也没碰到过类似的这种情况,俩人对望一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汪直见杨方眼神之中已经流露出了狠厉之气,如果孙铭继续刁难他,恐怕他会忍不住出手。 如果在这里对孙铭出手,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急忙一步窜到了杨方和孙铭中间道:“我的诗词都是跟我们公子学的,连我们公子的一成都没有学到,就足够打赢你们了。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我们公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孙公子你这该不是是怕了我们公子了?” 汪直现在乔装改扮,虽然样貌孙铭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他还是修饰了一下他自己的声音,他故意大声说话,把声音弄的有些尖细,让自己的看起来年纪更小一些,比较符合书童的身份。 “你这书童说什么?我会怕他?”孙铭差点鼻子都气歪了。 “你这么极力的想要把我们公子撵出去,不就是怕输给我们公子吗?”汪直继续假装书童的口吻说道。 他这话一出口,附近有知道内情的人都已经笑了。 因为孙铭是会昌候孙继宗的长孙,孙继宗对这个长孙从小就寄予了厚望,也是刻意的对他进行培养。 所以即便孙铭不怎么喜欢读书,但是他真实才学也是很高的,在京城之中很多人对此都是了解的。 这小书童竟然敢说孙铭怕了,岂不是可笑之极。 那黑脸少爷此时也道:“我说你这小书童,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啊,你就别说是孙公子,你恐怕连我你都赢不了吧,哈哈。孙公子,早就听说过会昌候的大名,在下晋西刘文方,也是今年来京赶考的举子。” “我们少爷还是去年乡试晋西的亚魁。”刘文方的那个下人趁机还把刘文方的乡试名次又说了出来。 可能刘文方也觉得自己得了个亚魁也是十分露脸的事,脸上表情也非常得意。 这个刘文方刚才几次帮着孙铭说话,孙铭多少也是对他有点好感,所以听了刘文方的自我介绍,也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人群之中突然有人说话道:“一个晋西的亚魁也好意思拿说出来啊,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尖细,在场所有人都向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大约十七八岁左右的华服少年正坐在那个位置,刚才的声音就是从他的这个方向传来的。 这华服少年器宇轩昂,气度不凡,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能感觉到他必定有大来头。 华服少年见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却只是对着孙铭微微笑了一下。 孙铭只觉得这个少年似乎有些眼熟,但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位公子刚才可是你说我的晋西亚魁不值一提?”刘文方听刚才这少年出言不逊,他此刻却是忍不住的问道。 哪知道这少年却微微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我。” 这少年一开口便能听出来,他的声音跟刚才说话的声音并不一样。 “刚才声音明明从你这边传过来的?你还不承认?”刘文方却是不依不饶。 “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你有问题吗?”少年的这句话的态度可是极为霸气。绝对能够让人感受到他的不好惹。 刘文方马上就又怂了,他也知道京城之中卧虎藏龙,这些少年说不定就是哪位高官家的子弟。 他此时又还没有高中状元,还是不敢轻易得罪这些官宦子弟。 他只好讷讷的道:“好……好吧,可能是我听错了。” 孙铭则一直在脑海之中回忆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只不过到现在他也没有想起来。 那少年此时却有些不耐烦的对香兰和香芹道:“我说二位姑娘,进了你这百香楼就是客,我看也不必管什么身份规矩了,今天既然是以文采论英雄,那不如就赶快开始吧,将在座诸位所写的诗词一一张贴出来,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的诗词更高明一些。” 他这么一说,无形当中也是在帮着汪直和杨方说话。 第二百七十八章 开始品评 汪直在看到这个华服少年出现的时候,心中就是一动,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一个小小的百香楼的诗词大会,还真的是卧虎藏龙之地。 这秦浅雪怎么会有如此之大的魅力? 香兰听了那华服少年的话,然后又看了一眼仍然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的孙铭道:“刚才这位公子说的也不错,孙公子,我们今天的规矩也的确就是如此,你看……” 孙铭这时候却也忽然想明白了,其实他又何必阻止杨方呢。反正杨方就是个下人,他也根本就不会写诗,他带着的一个小书童就更不用提了。 等一会诗作贴出来之后,这不是正好可以让杨方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个丑,让所有人好好嘲笑他们一番。 想到这,他看向汪直和杨方冷笑道:“好,你们这两个废物写的诗词,本少爷倒是想要见识一下。两位姑娘,那就让他们留在这吧,等一会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脸面在这里待下去,哈哈。” 孙铭说到这,就是仰天一声大笑。转身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他回头的时候还特意又看了一眼那华服少年,可那少年却根本没有看他,此时正在低头喝着茶呢。 孙铭也只是冷哼一声,也不理会那少年了。 坐在角落里的周管家周德彪,一直都在冷眼看着场中的变化,他见场面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失控的情况,所以他也没有出来说话。 况且刚才说话的那个少年,还有孙铭,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他当然也不会出来管这些闲事了。 而像杨方这样的人,百香楼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他其实也懒得管。 到时候他写的诗词选不上自己就会自己走人了。 香兰、香芹,此时已经回到了大厅的中央。 她们跟秦香玉短暂的说了两句悄悄话之后,香兰便对在场所有人朗声道:“那么现在我们就派人把各位的大作集中起来送进去给秦姑娘看过,然后等一下会张贴在二楼展示出来,等到选出今日最佳的五篇诗作之后,便会揭晓这五位的名字。” “好!” 在场众人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刻。 刨除那些根本就没写的人,在场还是有一多半的人写下了诗词,这其中很多人对自己的才华都极为自负,他们认为这前五个人当中,必然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 汪直看了看刘文方、孙铭也都将他们所写的诗词交了过去。 那个跟黄逢一起来的公子,也已经将他的诗作递了过去。 递过去之后,那公子还跟谢迁小声的嘀咕了几句,谢迁脸上的神情十分轻松,而且他还在频繁的点头。 可以看得出来,这篇诗作一定是谢迁帮着那位公子写的,而且谢迁对他自己这一首诗词很是满意。 汪直又特意注意了一下那个华服少年,此时这少年身边又多了一个人,坐在那少年的身旁,手中拿着一把扇子,他身子前探靠近了华服少年的耳边,又用扇子挡住了半边脸,似乎是在跟那个少年说着什么。 不多时,这些诗词便都被汇总在了香兰和香芹的手中。 她们将诗词统一收了起来,带着去了二楼西侧的一间房间。 汪直默默的记住了这房间的位置,知道这个房间便应该是秦浅雪的房间了。 这时候秦香玉给大家介绍了起来。 “大家稍安勿躁,等秦姑娘一一看过之后,她会挑选一个她最心仪的诗文标记出来的,其余的文章也都会在二楼张贴出来。” 听到秦香玉的话,这里边有些人是不知道这里边的规矩的,便问道:“秦妈妈,这秦姑娘看好的这一篇诗词最后会怎么样?之前不是说要由大家共同挑选出五篇吗?” 秦香玉笑道:“被秦姑娘看好的,就算不在这五篇里,那也可以进入明日的比试之中,不过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出现的,她看好的诗词应该肯定是在那五篇之中的。” “原来如此……那秦姑娘是不是会对她看好的这一篇另眼相看呢?”又有人问道。 “这个嘛,其实并不会,毕竟明天还有一场比试,这只能代表秦姑娘一时的喜好,并不能代表其他的,这位公子多虑了。” “哦……那就好,看来我们的机会还都是均等的。”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来此番终究还是要看每个人的文采,很多人都对自己文采有足够的信心,他们都觉得自己一定能够进入明日的比试。 最终抱得美人归。 时间又过去了好一会,才看到香兰、香芹从秦浅雪的房间之中走了出来。 有的人就立刻又围了上去问道:“香兰姑娘,秦姑娘都看过了吗?” “看过了。”香兰回道。 “那秦姑娘到底看中了谁的大作,能否跟我们透露一下?” 香兰也知道这些人的心思,抿嘴笑了一下道:“你们何必如此着急呢,等一下就自然知道了。来,把这些都在二楼张贴起来……” 香兰说着,吩咐人去把这些诗作张贴了起来。 这么一来,下边的人只要抬头望去,便能看到所有人写的诗作。 很多人已经等不及那些下人张贴,很多人开始围过去看了起来,他们自然是都想看看,自己写的诗作到底在这些人中,能处于一个什么位置。 那刘文方瞥了一眼汪直和杨方对他的下人道:“不用问,这里边写的最差的,肯定就是他们了,哈哈。” 说着他也凑过去看了起来。 这整个大厅之中,只有寥寥数人没有动。 其中就有孙铭、黄逢陪着的那位公子、还有那位华服少年。 他们显然是这房间之中身份最尊贵的几人,以他们的身份根本就是不屑于去看的。 汪直却发现刚才坐在华服少年身边的那个人,此时却又离开了座位,并不在华服少年身边。 从始至终,他就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样貌,他不是故意用扇子挡着脸,就是侧坐在华服少年身后,显得十分的神秘。 不多时,二楼上已经基本上将诗词贴完了。 秦香玉朗声道:“众位宾客,现在请大家对这些诗作开始进行品评吧,另外……” 第二百七十九章 项忠之子 就在秦香玉说话的同时,有人从外边搬进来几篮子鲜红欲滴的鲜花,都摆在了秦香玉的身前。 秦香玉指着这些鲜花道:“这里的蔷薇花,每位宾客可以取三朵,将这三朵花放在你认为写的最好的三首诗词的下边的花篮里,最后我们会以蔷薇花的数量,来决出今日诗词大会的前五名。” 这时有人夸赞道:“秦妈妈果然是风雅之人,连如何选出排名都设计的如此清新脱俗。竟然会想到使用到这么美艳的蔷薇花,实在是让人赏心悦目啊。只不过……” 蔷薇花可是带刺的,这个人想说却又没有直接说出来。 秦香玉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诸位大可放心,这些蔷薇花上的刺都已经被我们剪掉了,绝不会扎手的。这些布置其实都是我们秦姑娘事先想好的。” “秦姑娘果然是想的周到啊。真不愧是京城第一花魁呀!”有人立刻开始趁机吹捧了起来。 “就是啊,如果能得到秦姑娘的垂青,真的是天大的福分啊。” “是啊,是啊。” 众人又是对秦浅雪一通的吹捧。 秦香玉等众人说的差不多了,她才道:“那么,咱们这就开始吧?每人最多选出最好的三首诗词来。” 说到这,她一摆手道:“众位请……” 秦香玉一说完,大厅之中的人便纷纷去花篮之中去取蔷薇花。 有细心之人取过蔷薇花之后,仔细看了看,的确是经过细心的处理,不但上边的尖刺全都被剪掉了,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做了打磨处理,让蔷薇花茎处丝毫不会磨手或者刮手。 这一切显然都花了很多心思。 就在这时,突然人群之中有人疑惑的道:“不对呀,秦妈妈,这……这里边怎么没有我的那首诗?” “是啊,我也想问,我的也没有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也没有……” 人群之中陆续有人说诗词没有被张贴出来,这些人的目光都齐齐的看向了秦香玉。 秦香玉也是一愣,显然她并不知情,她只好看向了香兰和香芹,眼神意在询问。 香兰犹豫了一下之后才走前一步道:“是这么回事,那些没有被张贴出来的,其实……是秦姑娘觉得没有张贴的必要,所以便……” “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人群之中立刻就炸锅了。 有的人立刻就提出了质疑。 “我费尽心思写出来的诗,竟然连张贴都不能张贴?就是说我的诗作根本就不够格了?” “不可能,我的这首诗不可能连张贴的水准都达不到,秦妈妈,这你怎么说?” “我的诗竟然也被剔除出去了?这……这不应该啊!” 发出这样的疑问的人大约有七八个人。 汪直在一旁看着觉得有些好笑,你们自己做的诗是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没有点数吗?这还用问吗? 其实被秦浅雪给剔除出去的远不止这七八个人。 除了这七、八个人之外,有些人心中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明知道自己的诗根本就不行,刚才也是硬着头皮写的,最后没有被张贴出来,他们却并没有说话。 他们只是在一旁幸灾乐祸,毕竟有跟他们一样的人,他们心里就舒服了一些。 汪直此时看了看孙铭此时是一脸看戏的表情,显然他的诗作已经张贴了上去。 他又看了看那华服少年,此时正在低头喝茶,对这里所发生的的一切似乎根本就是不闻不问。 而跟黄逢一起来的那个公子此时则冲着谢迁点头微笑,似乎是在夸奖他,这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以谢迁的才华他的诗是不可能被剔除出去的。 这七八个人此时之所以如此激愤,也是因为面子实在是挂不住了,毕竟在场也有很多认识他们的人,这以后传出去自己的诗作竟然连贴上去的资格都没有,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吗? 秦香玉此时表情有些尴尬,毕竟秦浅雪这么做就实在是太不会做人了,即便是那些诗词根本就不入流,也没有必要把它们直接剔除出去。 把这些不入流的诗词贴在上边也肯定是选不中的,根本不会对结果有什么影响。 这么简单的顺水人情她竟然都不肯做? 秦香玉显然对秦浅雪的此举不以为然,她微微摇了摇头,将目光看向了周德彪。 因为此时场面已经有些失控了,她希望周德彪出来压一压,让这些人不要继续吵闹。 可是没想到周德彪还没等说话呢,跟黄逢一起来的那位公子却忽然站了起来大声道:“不要再吵了,你们且听我说几句。” 那七、八个人有的回头看了看他,对他的话并不以为意。 有的则是一时冲动的怒道:“你算是那颗葱,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然后又有人冲秦香玉道:“秦妈妈,你赶紧让秦姑娘出来,我们有几句话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我们虽然是为了见秦姑娘才来参加这诗词大会的,但是士可杀不可辱,她这样对待我们的诗作,我们绝不答应!” 这几个人你一言无一语的,话说的慷慨激昂,就想把这丢失的面子找回来,一时之间却也没有人理会那位公子了。 不过这人群之中有人是认识这位公子的,他急忙拉了拉旁边的人道:“别瞎说了,这位公子你可惹不起。” “什么惹不起?他是谁啊?” “这位是……” 还没等他说完话,所有人就又听到了一声大喝。 “混账!” 发出这一声大喝的正坐在那公子身旁的黄逢。 他本身是行伍出身,比这些文人的声音要粗豪很多。所以他这一声大喝,在场众人都听了个真而切真。都同时向黄逢望去。 “刚才的话是谁说的?竟然敢对项公子如此无礼?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吧?” “项公子?哪个项公子?”之前怒骂那人还是没搞清楚状况。 “哎呀,就是新任兵部尚书的公子啊,咱们可惹不起人家,你赶快给人家赔礼道歉。” “兵部尚书的公子竟然也来这种地方?” “你小点声,别让人听到了。” 其实他这么说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听到了。 今天百香楼来的这些人里,大多数的都是来自京城之中的富贵人家,一小部分是听了秦浅雪的名字,从外地慕名而来的。当然不乏还有几个是京城之中品级较低的官员。 认识这位项公子的人其实也有几个,但是这里毕竟是青楼,他们即便是认出来了也不好当面跟人家打招呼。便当做不认识。 这个人的确就是新任兵部尚书项忠的长子,项经。 第二百八十章 榜上无名 在此时此刻的百香楼之中,除了孙铭之外,身份最尊贵的应该就是这个项经了。 项经虽然身上并没有功名,但他毕竟是兵部尚书的儿子,这里边根本没有人惹得起。 孙铭也听过项经的名字,俩人同为官宦之后,也同为京城的权贵圈子里的人,但是由于孙继宗跟项忠之间交往并不深,所以俩人之前也从来都没有见过面。 此时他听说这人是项忠之子,他也只是多看了两眼而已。 另一边那个周德彪本来是打算出面压一压场面的,现在有了项经出面,他自然也不必出面了。 因为项经的分量已经足够了。 此时的黄逢一看大家都被项经的身份给镇住了,脸上也是一脸得意,他本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项经给拦住了。 “诸位,我说一句公道话,秦姑娘此举其实本是好意,你们怎么就是不明白她的苦心呢?” 这些人碍于项经的身份,其实也不敢说什么。 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何解?” 项经淡淡的笑了笑,继续道:“诸位,你们写的诗作到底如何,只有你们心里知道,我们其他人既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自然是一个字都不清楚。 可是如果秦姑娘命人将诗作张贴出来,到时候在座的所有人可全都看的清清楚楚,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要是有人把这诗作记了下来,然后又传了出去,你们想想,这件事岂不是会让更多的人知道,也就会有更多的人嘲笑你们。 所以,秦姑娘这么做,还不是都为了你们好?” 项经的这一番言论,有的人听了觉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有的人听了却不以为然,总之这些人的反应不一而足。 但是却很统一的没有人再去找秦香玉的麻烦了,因为毕竟自己的身份跟人家项经比差的太过悬殊了。肯定是要给项经一个面子的。 而且仔细想想,这百香楼的后台老板可是庆云伯,刚才脑袋一热说了那些话,就算是庆云伯他们也是惹不起的。 项经的话一说完,黄逢这边就带头叫好道:“你们听听,项公子也都是为了你们着想,你们刚才还敢对项公子不敬,真是狗咬吕洞宾。” 项经此时似乎是心情大好,他指着二楼张贴的那些诗作道:“没有被选上的人也不必气馁,结果都是一样的。今天这第一名,非我莫属,你们大家也都不必再争了,呵呵。” 他这话虽然狂妄,但是依然没有人敢站出来反驳,就算是孙铭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项经说完话之后,见无人说话,还以为已经靠着才华震慑住了众人,便满意的又坐下了。 众人安静了片刻之后,才开始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刚才那几个人里边也有两个脾气倔的,他们见惹不起项经,又不想继续在这里受气,索性便一走了之了。 秦香玉一看情况稳定了下来,便又换了一副笑脸对所有人道:“众位才子,那现在我们就开始品评二楼张贴出来的这些大作吧,别忘了选出你们最喜欢的三首诗作。” 秦香玉话音刚落,黄逢又站了起来:“那我就替项公子先投了再说!” 说着话,他从花篮之中拿了一朵蔷薇花出来,直接放在了其中一首诗的下边。然后他就回去了座位上。 秦香玉说的是每人投三首诗,可黄逢却只投了其中的一首。 他的这个举动,所有人都能看明白,他这是在给人指路呢,他投的这一首肯定就是项经的诗词啊。 如果想要趁机巴结项经的,便可以依照黄逢投的去投了。 谢迁看到黄逢竟然使出这种手段,他却是皱了皱眉,但是他又不好说什么,最后也只能是暗暗的摇了摇头。 可是他这一招还真的管用,已经有人去跟着黄逢去给项经的诗投了花。 汪直在一旁一直都冷眼旁观着场中的变化,黄逢竟然会突然搭上项忠的儿子这条线,这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想了想之前杨英所说的那件事,项忠想要彻查京营各卫所的逃役军士的情况,黄逢搭上了项经,肯定是为了这件事,以项忠的儿子为突破口,然后在想办法搞定项忠,再通过黄赐的关系好好疏通,他贪污军饷的事最后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罪名肯定要有人顶上的,那就只能可怜了杨英要给他背这个黑锅。 杨方自然是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立刻凑到汪直的耳边小声问道:“公公,黄逢跟兵部尚书的儿子搞到一起,那我叔父的事……?” “先不用急,我自有应对的办法。” “好!”杨方点了点头,然后又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你写的那首诗,也不在上边。” “啊?” 汪直刚才根本就没有注意过自己的那首诗有没有在上边,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担心这个,因为他选的这首诗依然是唐寅的一首诗,以唐寅的才华,应该不可能选不上的。 听杨方这么说,他立刻就抬眼向上边望去,将张贴在二楼上所有的诗词都大致浏览了一遍,果然并没有他的那一首。 汪直和杨方的这一举动却都被一旁刘文方看在了眼里。 刘文方大摇大摆的走到杨方面前问道:“借问一下,不知这上边哪一首是你的大作,指出来让我等欣赏一下。” 杨方翻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回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刘文方知道杨方肯定是说不出来的,便立刻大声道:“为什么告诉我?众位,你们还记得这个人之前有多狂妄吗?他让他身边的书童给他写诗,还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会被选上?怎么刚才的狂妄劲哪去了?你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呢,是不是心虚了啊?” 他这么一嚷嚷,很多刚才看过热闹的人也都围了过来问道:“对啊,写的好的诗作都在上边呢,不知道这位杨公子让你书童代写的诗作到底是哪一篇啊?说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也好啊。” 不远处的孙铭也听到了刘文方说的这些话,他分开人群也走了过来,冷笑一声道:“你简直是多此一问,以他们这两个下人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写出什么好的诗作来?肯定已经被秦姑娘给扔了。哈哈!”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头名出现 孙铭说完之后,刘文方立刻附和道:“孙公子说的不错,我看也必然就是如此,哈哈!” 跟孙铭同来的那三人也嘲笑道:“小子,就算是你只是那阉人府里的下人,秦姑娘还是让你作诗了。她给过你机会了,可是你根本不中用啊。” “岂止是不中用,简直就是一个废物啊,哈哈!” 说完之后,在围观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杨方此时已经被气拧眉立目,两只手的拳头攥的咯吱吱的直响。 如果不是汪直暗中拦着他,他恐怕已经出手去教训这些人了。 汪直虽然有些意外他的诗词没有被选上,但是他来此的目的跟这些人完全不同,尽管这些人如何嘲笑他们,他也根本丝毫不在意。 刘文方见这么多人嘲讽杨方,他竟然也不敢回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这才满脸得意的走了。 “姓杨的小子,就凭你的身份,这里根本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下次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了,听见了没?还有,回去告诉你主子,上次的事,我早晚要找回来。” 孙铭最后跟杨方撂下一句话之后,便也转身离去。 “这人真是够讨厌的。”杨方望着孙铭的背影道:“公公,他还要找你报上次的仇?” 汪直则是根本不在意的道:“像他这种纨绔公子,也就是嘴上厉害,会昌候有这样一个孙子,以后有他操心的。” “可咱们的那首诗真的不行吗?我看你刚才挺有信心的啊?”杨方又问道。 “可能是这位秦姑娘的喜好跟一般人不一样吧,这个不重要,反正咱们来这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我刚才已经记下了那位秦姑娘的住处了,我看今天恐怕是不能去找她了,不如找机会再来夜探?”杨方建议道。 “这个,容我想想……” 汪直有些犹豫,他在心中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杨方却也懒得去给那些别人的诗词投票,他看汪直在想心事,便也不打扰他。 “你们快看,这结果好像已经很明朗了!” “是啊,这前五名似乎已经没有悬念了……” “快去看看!” 正在汪直琢磨下一步该如何做的时候,忽然大厅另一边传来了惊叹声。 “这首诗竟然得了六十八朵蔷薇花,比第二名项公子的整整高出二十一朵,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觉得这首诗绝对的实至名归啊,写的的确是好啊!” “我刚才也投了一朵花在这首词上,也不知道这首是谁写的。真是大才啊。” 汪直听到那些人在一旁议论纷纷,他也是一时好奇,便打算过去看看到底是哪一首诗词获得了如此之多的赞誉。 他凑到附近,先是看了看地上的花篮,的确有一个花篮之中的花非常的多。 汪直便顺着这花篮向上望去,仔细的看过之后,他就是一愣。 “楚兄,我刚才并没有看到这首诗,怎么突然又多出来一首啊?” “啊,肖兄,这一首是刚才香芹姑娘第二次从秦姑娘房里取出来的,也是最后贴上去的,也不知道是秦姑娘忘了还是怎么回事,刚才你没在这,我倒是都看到了。” “那岂不是说,这一首诗……” “嗯,其实我也是这么想,这首诗应该就是秦姑娘最喜欢的那一首,她可能觉得是爱不释手,所以就多看了一会,最后才让香芹姑娘给拿出来的。” “不过实话实说,这首的确是佳作,也不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 “应该等一会就会揭晓了,咱们等着看吧。” 就在这些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项经一直稳坐在他的位置,他认为自己今天已经是胜券在握了,因为在黄逢投完他的那一只花之后,很多人也都投了他。 他早就在那里等着秦香玉来宣布最终的结果了。 项经觉得以他的身份得到今天这百香楼诗词大会的第一名,那是理所应当之事。 虽然这首诗是谢迁帮他写的,但是他此时已经完全认为那首诗就是他自己写的了。 可是突然之间,他听说有人竟然超过了他,还多了整整二十一朵蔷薇花,这下他可坐不住了。 他急匆匆走了过来,拨开人群走到了近前,抬头往那一首诗上看去。 谢迁自然也跟在了项经的身后,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何人能有这样的学识,但是他的心情与项经并不一样。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读书人对于碰到学识比自己高的人,大多都是心存敬仰和学习的心态。 谢迁当然也不例外了。 他跟在项经身后来到近前,抬头仔细看去,然后他把整首诗给念了出来。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 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 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 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这首诗不但完美的表达了元夕这一主题,而且也并没有出现上、元、夕、宵四个字,可以说是完美扣题。 读到这,谢迁忍不住大声道:“好!好诗!” 把他身前的项经都吓了一大跳,项经回过头看了一眼谢迁,心道:这人什么毛病? 黄逢自然也跟了过来,他急忙一拉谢迁的胳膊,冲他挤眉弄眼,提醒他在项经面前注意言行。 谢迁此时才反映了过来,忙把头低了下去。 此时旁边有一人摇头晃脑的说道:“这位仁兄也看出这首诗中所包含的韵味了?不瞒各位,在下刚才在读这首诗的同时,仿佛有一幅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其意境之深远,实在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确是一首难得的佳作啊。” 项经虽然心中不高兴,但是他也看得出来,谢迁写的这一首的确是比眼前这一首要差一些,他只是瞪了谢迁一眼,一摆手从人群之中撤了出来,又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黄逢和谢迁也急忙跟了回去。 孙铭此时也在一旁,他看到自己的诗作竟然仅仅排在了第四位,对于这个结果他显然是不太满意的。 其实如果只是项经也就算了,可是得第一这个人到底是谁,何德何能排在他的前边? 他与项经不同,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诗比这一首差,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首诗到底是谁写的。 与此同时,秦香玉终于又开口了。 “众位才子,今日诗词大会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这首诗获得了最多人的选择,自然他就是今日的头名,想必没有人有异议吧?” 秦香玉说着,看向了众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 突然的邀请 这首诗本来就是这些人共同选出来的,自然不会有人有异议,现在他们最想知道的就是这首诗的作者到底是谁。 “秦妈妈,这首诗是最后张贴出来的,那作这首诗的大才到底是哪一位,可否说出来,让我们认识一下?” 秦香玉笑道:“这个自然没有问题,作这首诗的才子就是……” “妈妈……” 就在这时,从二楼深处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下边所有人的目光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缓缓从房间之中走了出来。 这女子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容貌已是绝美,正是百香楼的花魁,秦浅雪。 汪直之前也曾经见过秦浅雪一次,当时的她跟今日似乎有些不同,那天秦浅雪脸色发白,双眼无神且略带病容。 今日的她却是面色红润,目光炯炯,任何人只要跟她对视片刻,便是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她的双眼就好像有魔力一般,牢牢地吸引住了每一个男人的目光。 即便是杨方这种练武之人,定力远比一般人要强的多,却也没有能够控制住他的目光,自从秦浅雪出现,便也是一直盯在她的身上。 香兰、香芹一见秦浅雪突然现身,表情诧异,似乎连她们都没有想到。 “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她们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除非是有特殊的情况,秦浅雪是根本不会出来见人的,想要见她一面就要花上不少银子才行。 但是只要曾经见过她的人,却没有不被她吸引的。 今日在这大厅之中的人,也只有一小半的人曾经亲眼见过她,其余的人都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 只见她轻移莲步,来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处,她抬眼看向下方所有人,然后轻声问道:“不知哪位是杨方杨公子?” “杨方?杨方是谁?”有人立刻问道。 “不就是刚才孙公子提到的那个下人吗?” 孙铭和刘文方听了这话,都朝杨方所处的位置望去,也不知道为何秦浅雪竟然会提到他。 杨方此时还愣愣的看着秦浅雪,汪直忙暗中捅了他一下在他身后小声道:“咱们被选上啦,快回她的话。” 杨方这才回过神来道:“是我,秦姑娘你找我?” 秦浅雪见杨方站出来,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道:“正是,奴家有事请教,不知杨公子可否上楼一叙?” 这时候在场所有人都已经听的傻了,这个人到底何德何能能够得到秦浅雪的偏爱呢? 杨方几乎就要立刻答应秦浅雪的邀约,可这时他又听到身旁的汪直小声道:“不去。” 他心中虽然疑惑,但是也只好依照汪直的话说:“抱歉,秦姑娘,我今天不太方便与姑娘叙话。”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恨不得立刻把杨方拉下来好好的毒打一顿,然后再好好的问问他。 你到底是在装什么?那可是秦浅雪?京城第一花魁!她亲自邀请你,你竟然还不去?要是我们恐怕已经打着滚的上去了。 无数道杀人的目光便已经落在杨方的身上。 这种结果,就连秦浅雪也没有想到,她愕然了片刻才道:“杨公子既然不方便,奴家也不好强求,不知公子明日可还会来?” “不来!”汪直继续小声提醒道。 “其实今日我来这并不是为了见秦姑娘,只是偶然赶上了这件事,便让我这书童随意写了一篇。”杨方回道。 这一下,周围的人再次炸锅了。 “他说什么?简直是狂妄至极!” “他……他还说只是随意写一篇?” “最可恶的是他竟然还当面拒绝秦姑娘的邀约?” 他的话显然引起了群情激奋,可是杨方也不管那么多,他只是按照汪直说的去做而已。 秦浅雪也完全没有想到杨方会这么说,迟疑了片刻她又问道:“那这么说来,杨公子今日来这不是为了见我?” “当然不是,我是来找……对了,来找这位月婷姑娘的。” 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的月婷都已经傻了,她之前说那些挑逗杨方的话,也只是出于习惯而已,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杨方会突然提到她。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又都看向了月婷,虽然这月婷也算是姿色出众,但是她又怎么跟秦浅雪比?他们完全弄不明白这杨方到底是什么路数。 秦浅雪听到这却并没有现出尴尬,而是浅笑了一下道:“那如果是月婷约杨公子明日过来呢?” “那我倒是可以考虑。” 秦浅雪听了这话似乎长出了一口气道:“那好,明日月婷会亲自登门邀请杨公子的。” “这样啊,行,那就明天再说吧!”杨方点头道。 最后这两句话没用汪直提醒,杨方已经可以自由发挥了。 旁边的人已经是忍无可忍了,要不是秦浅雪还站在那里,恐怕已经有几十个人冲上来将杨方打倒在地了。 秦浅雪又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然后她一转身,便又回到了她的房间里,也并未再看过其他人一眼。 “怎么……怎么就回去了?” 有人看着秦浅雪离去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因为还没看够呢。 而有的人则立刻开始质问杨方:“你这小子,你说,你跟秦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邀请你?” “就是啊,秦姑娘邀请你去,你竟然还不答应,你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旁边有人小声提醒道:“你提醒他这个干吗,他不去正好,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 那人恍然大悟道:“对啊,你说的有道理。” 孙铭在一旁冷眼旁观,他想起了那日在汪直府门前的事,他此时已经认定秦浅雪跟杨方肯定是认识的,要不然她不可能找他去二楼叙话。 莫非这件事还跟那个姓汪的阉人有关? 孙铭在心中思忖着,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他看向秦香玉问道:“刚才这首诗到底是谁作的?” “就是啊,秦妈妈,按照之前的约定,前五名的人应该可以获得参加明日再次比试的机会吧?现在也该公布出来了。” 好不容易见到秦浅雪一面,让这些人心痒难搔,这些人就又开始催促起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第五名 秦香玉自从看到秦浅雪出现之后,她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奇怪。 当她听说秦浅雪竟然还要找杨方进去叙话的时候,表情就变得更加怪异了起来。 听到这些人问她,她才把目光再次落回到了杨方的身上,然后淡淡的说道:“难道各位还没有猜到吗?这位杨公子,便是今日的头名,也就是作出这首诗的才子!” “真的是他?” “不会吧,他不就是一个下人吗?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好的诗作?” “不……不对呀,这首诗不是他的这个书童写的吗?” 此时有人想起来,这首诗并不是杨方所写,而是杨方身边这小书童写的。 “那……那也就是说,我们竟然连一个小小书童都不如吗?” 这些人在那议论纷纷,可旁边有一个人却再也忍不住了,就是孙铭。 他一挥袍袖冲着所有人喊道:“哼,一个下人,一个书童,有什么资格跟我比!你们难道全都眼瞎了吗?竟然会选出这种诗当第一名?” 他现在是在迁怒于所有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坐在远处的项经也突然站了起来,刚才他也目睹了全部的过程。 只不过他并没有像孙铭一样指责众人,而是站起身深深的看了杨方和汪直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项经一走,黄逢和谢迁自然也跟了他出去。 谢迁临走之前,也看了杨方和汪直一眼,但是他的眼神之中却包含其他的深意。 那位久未说话的华服少年,此时却突然站了出来。 “我说孙公子,今天晚上这的确是一出好戏。即便是你没有得到第一名,你也不该如此恼羞成怒,我刚刚也投了一朵花给这位杨公子,我觉得他的诗真的非常好,第一名的确是实至名归!” 孙铭回头看了华服少年一眼,他始终没有想起这华服少年的到底是谁,但是他总觉得这个少年一定来头不小,虽然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但是却也不敢直接得罪他。 他对少年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对着这少年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一转身也离开了这个大厅。跟他同来的那三人也一起离开了这里。 华服少年见孙铭气呼呼的离开这里,并不搭理他,他也并不介意。 他走到近前冲杨方拱了拱手道:“杨公子,我不管你是哪家府里的下人,你的诗我王七夜十分佩服,改日定要再与你切磋,哈哈!” 他说完之后,也不再理会场中其他人,直接离去了。 一转眼,这三位颇有来头的人都走了,留在大厅里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 虽然他们走了,但是秦香玉还是将诗词大会的前五名的身份给念了出来。 这第一名自然就是杨方了。 第二名项经、第三名王七夜、第四名孙铭、第五名肖悟。 “王七夜?” “你刚才没听到吗?王七夜就是刚才那位华服少年。” “以前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啊?你听过吗?” “没有……看这少年的做派似乎来头不小,但是从来没有听过京城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的确是好奇怪啊。” “秦妈妈,这个人之前来过吗?你可知道他的来历?”有人问秦香玉。 “不知道,这个人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可能并不是京城人士吧?”秦香玉猜测道。 众人又议论了一阵之后,却也没有得出关于这个王七夜的任何信息。 所有人都把议论的点放在了王七夜还有杨方的身上,却甚少有人注意到这个第五名,肖悟。 汪直对于这个名字没有任何一点的印象,因为这大厅之中的人的确是太多了,这个人之前似乎就默默的藏身于人群之中,可是突然之间就不声不响的成为了第五名。 “少爷,你也别生气了,其实也就差两朵花而已。” “这个肖悟真是太可恶了!明明就应该是我赢的,他怎么会突然冒出来的?他凭什么赢过我?” “少爷,要不咱们找他好好问问?” “这小子刚才还在这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一定是不敢见我了,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汪直一听这声音,正是刘文方和他的下人。 听他们这话,似乎刘文方是认识这个肖悟的。 “少爷,当初在彰德府的时候要不是看他可怜,咱们帮了他一把,他能顺利到达京城吗?想不到他今天做出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来。” “我要是知道他今天会这么做,当初他就是冻死饿死,我也不会帮他。” “少爷,咱们找他去!让他把这个名次让出来?” “好!你说的不错,等一会就去找他算账!” 彰德府? 汪直侧耳偷听两人的对话,竟然听到了一个让他非常意外的消息。 怎么会这么巧,这个肖悟竟然也是来自彰德府的? 汪直此时心中隐隐觉得这个肖悟的来历恐怕是有问题的。 因为阿丽之前就是隐身在彰德府的赵王府之中,而听刘文方说的意思,这个肖悟也是来自彰德府,这不得不让汪直联想到他们之间说不定会有什么联系? 汪直本就怀疑秦浅雪跟阿丽是同一个人,刚才秦浅雪出现之时,汪直便一直在观察她的一言一行,可是并未发现什么破绽。 现在又突然出现了一个来自彰德府的肖悟得到了第五名。 这巧合也实在是太多了…… 诗词大会到此也算是结束了,大厅之中的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离开了。 他们其中有的本来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现在热闹没有了,他们当然是要走了。 另外还有一些,是为了见秦浅雪而来,这些人本就对自己没抱太大的希望,想不到竟然意外的见到了秦浅雪,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最后还有一部分人,对自己的才华十分的自信,他们是抱着极大的希望来的,可最后这前五名却根本没有选上他们,他们虽然对杨方嗤之以鼻,可又在心中对他极为羡慕。 汪直也不理会其他人如何,他思虑了再三,还是觉得这个肖悟应该要去调查一下。 他在杨方的耳边小声嘱咐了起来。 “杨方,等一下离开这里之后,暗中跟在刘文方身后,想办法打探出有关那个肖悟的消息。” “肖悟,就是那个第五名吗?” “对,我刚才偷听到,刘文方跟肖悟是认识的。” “好!我去跟他们。” 杨方知道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他不说便也不问。 第二百八十四章 跟踪而至 汪直看了一眼那刘文方似乎还没有打算走,便又对杨方道:“咱们先出去,在外边暗中盯着,只要刘文方出来,你便跟上去。” “嗯。”顿了顿,杨方又道:“对了,公公,你刚才那是欲擒故纵之计吗?” 汪直知道他说的是不接受秦浅雪邀请的事。 “嗯,怎么了?” “真的是啊?我就是这么一猜,但是我还没明白你这么做的用意。为什么不接受秦姑娘的邀请呢?” “我的确是想要进一步的接近这位秦姑娘,但是这件事的主动权不能掌握在她的手里,所以我才让你拒绝她。” “那咱们这是故意吊一吊她的胃口?” “是,而且这么一来,她才不会对我们产生疑心,毕竟那日在咱们府门口,她曾经见到过你。我不想让她以为是我派你来的。” “她一个青楼女子,会有这么深的心机?” “你可不要小看青楼女子,青楼可是天底下人心最复杂的地方之一。” “之一?” “另一个就是皇宫。而且我这次要调查的事情很复杂,必须要万事小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会让月婷想尽办法约你过来的。” “那她要是真的让月婷来约我们,我们明日到底是来还是不来?” “来自然是要来的,不过不能马上就答应她……”说到这,汪直顿了顿又道:“走吧,咱们出去说,这里人太多了。” 就在两人走到百花楼门口的时候,那位月婷姑娘果然追了上来。 “杨公子,请留步……” 杨方见是她,便道:“月婷姑娘还有事?” “杨公子,奴家有件事想要问你……”此时月婷的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月婷姑娘请说。” “你刚才在里边当着众人的面说的那些话,可是当真的?” 他知道月婷说的应该是当着秦浅雪和所有人的面说的那句特意来找她的话。 杨方从月婷的眼神之中似乎看到了某种期待。 “当然是真的……” 月婷闻言脸上更红了,可随即她又脸色一板嗔道:“你……你骗人……你明明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奴家。” 杨方抬手挠了挠头,他真的是不擅长跟女人打交道。 月婷本来是嗔怒的表情,可是见杨方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却又露出了笑容道:“不过……能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尤其是秦姑娘的面说这些话,奴家很开心!” “那……那就好!”杨方有些搞不懂月婷到底在想什么。 月婷咬着嘴唇看了杨方一眼,一转身似乎就要走。 “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些?没有别的了?” 他以为月婷是受了秦浅雪的嘱托来邀请他参加明天的比试,想不到她竟然什么都没提就要走,所以他只好先发问。 “啊,还是瞒不过杨公子你呀,秦姑娘刚才的确是让奴家约你明天再来的,可是……”月婷说到这,突然住口不说了。 “可是什么?”杨方问道。 “奴家不想让杨公子再见秦姑娘了,所以就不想跟你说!可是你偏偏要问出来……”月婷说着还撅了噘嘴。 “为什么?”杨方再一次的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那杨公子你明日到底来不来呀?” “其实我明日可能没有时间。” 杨方按照跟汪直计划好的说辞。 却没想到月婷竟然异常开心的道:“那太好了,我回去跟秦姑娘说,你来不了啦。” 说着话,月婷一转身也不等杨方再说什么,就直接跑了回去。 “这……”杨方看着月婷的背影愣在了原地。 这好像跟计划的不一样? 汪直刚才跟杨方说的是,秦浅雪一定会让月婷想尽办法求他们明日再去的。 可没想到月婷竟然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 这时汪直却拍了拍杨方的肩膀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月婷姑娘好像看上你了……” “什……什么?”杨方一愣,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 “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没错。” “什么经验?” “就是……说了你也不懂。” “可是你……” 杨方想说你的年纪不是比我还小吗?再说你不是个宦官吗?你还懂女人? 可是这些话未免太过不敬,他没有说出口。 “先别说这个了,刘文方出来了,你去跟着他,我先回府等你!” 汪直说着,往后边看了看,果然刘文方和他的下人也已经从里边走了出来。 “好,我这就去。” 两人便在百花楼门口分开了。 而汪直也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经过了二更天,街上早就没人了,他急匆匆的走出了大约一里地左右,忽然一错身,进入了一条小胡同之中。 然后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没过多久,一个人影也窜到了汪直消失的地方,在附近找了半天,却没有发现汪直的踪迹。 最后他只得作罢。 这人转身离去,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一处大宅子的围墙附近,此时夜已深了,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见此人一纵身,便跳上了一丈多高的围墙,然后他一个跟头便翻了进去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就在这人翻进围墙之后不久,汪直从附近的一棵树上跳了下来。 他仔细看了看这所宅子大门上挂着的牌匾。 上边用血红的朱漆写着四个大字:庆云伯府。 在确认了没有看错之后,汪直这才离开了这里。 汪直心中猜测,杨方那边应该也会有人在跟踪他,但是以杨方的警觉性,他应该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只不过这跟踪他们的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难道真的是庆云伯? 总觉的这件事情当中,透露着一丝诡异…… 汪直再次回到自己府中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十分。 他放眼望去府中一片漆黑,在府中的只有沈庆和芸儿,他们难道都睡了? 如果说沈庆睡了那倒没什么。 可是芸儿在自己没回来之前,她应该是不会睡的。 芸儿的房间距离汪直的房间很近,他来到芸儿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小声问道:“芸儿,你睡了吗?” 等了半晌,却没有人应答。 “芸儿?” 汪直又再次敲了几下,这次敲的显然比上次声音大了不少。正常来说芸儿就算是睡着了,也应该听到了。 可等了一会,依然毫无动静。 第二百八十五章 芸儿失踪 芸儿房中没有任何的声音,汪直却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对。 他试着用手去推芸儿房间的门,却没想到那门竟然应声打开了。 与此同时,一道寒光从门缝之中迸射出来,直奔汪直的头顶而来。 在这一瞬间,汪直已经闻到了那寒光之中散发出来的血腥气息,而且他也已经看清了,那寒光正是一把刀,牛角弯刀! 这显然是有人躲在里边偷袭他。 汪直急忙把身子往左侧闪去,可这一下偷袭实在是太快了,那刀还是蹭着他的右侧肩头划了过去。 如果汪直刚才不是心中早有准备,恐怕这一下就直接要了他的命了,他感觉到肩头被砍中的地方一阵剧痛,他顺势往旁边一闪身,然后用力把门向里推去。 门后那人见这一下偷袭并未得手,直接将刀一横,砍在了门上,阻止了那门冲势,随后便见一道黑影从芸儿房间之中窜了出来。 这人浑身穿着一身黑衣,脸上也罩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蹿出来之后,也完全不给汪直喘息的时间,他手中的刀一摆就向汪直再次砍去。 汪直手中没有武器,这蒙面人又是来势汹汹,他也只好左躲右闪,躲避这人的攻击。 这蒙面人的刀势极为凶猛,不停的往汪直身上要害处砍去,他见汪直用手捂着肩头,知道他刚才那一刀已经有了效果,便刀势一转,疯狂的向汪直受伤的右肩头攻去。 这种打法对汪直来说极为不利,他只能不断的左躲右闪,根本抽不出手来反击,时间一长恐怕便会招架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蒙面人眼见汪直不敌,出刀速度又再次加快了一倍,逼的汪直连连往后退去。突然他发现汪直脚下一拌,身体向后栽倒在地。 蒙面人见汪直竟突然被地上的树根绊倒在地,他心中大喜,一轮手中的牛角弯刀,口中喝道:“你就给我在这吧!” 这一刀由上至下力劈华山,力道极为刚猛,速度也是奇快,直奔汪直的胸口砍去。 眼看汪直就要被这一刀砍死在地。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蒙面人这一刀将到还未到的瞬间,蒙面人忽然发现躺倒在地的汪直姿势极为怪异,这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倒地姿势,而且他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随后蒙面人就感觉到右耳边传来一道劲风! 正是汪直飞起一脚踹向了蒙面人的右耳处。 原来汪直刚才只是诱敌深入之计,诱使他这一刀砍过来,同时他身体右侧便是空门大开,汪直则早就在等着他这一破绽。 “糟了!”蒙面人虽然发现了不对,但他已经落入了汪直的圈套,却没有时间让他闪躲了。 眼看汪直这一脚偷袭后发先至,他这一刀没有砍到汪直之前就会被这一脚给踹飞出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蒙面人听到左侧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给我住手!” 伴随这声大喝而来的是一道猛烈的罡风,从他左侧猛烈的冲击了过来。 片刻之后,一声闷哼夹杂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 蒙面人应声倒地。 汪直此时才发现,在蒙面人另一边出现的人,正是杨方。 他此时还依然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看到汪直突然站了起来,疑惑的问道:“咦?汪公公你没受伤?” 汪直因为身上有韩睦给他的软甲,他刚才只是被蒙面人那一刀的力道震了一下,肩头其实并没有受伤,他见这人出手凌厉,恐怕短时间内很难制服。 他心中记挂着芸儿的安危,便打算速战速决。中刀的同时心生一计,将计就计假装摔倒,诱敌深入,然后再偷袭这个蒙面人。 却没想到杨方也正赶上这个时间回来,他看到汪直陷入危机,他直接就窜过来对准蒙面人的太阳穴就是一拳,他的打算是即便伤不了这个人,也可以救出汪直。 却没想到这个人也够倒霉的,他脑袋两边同时中了汪直一脚,还有杨方的一拳,瞬间就被击毙了。 汪直一看,这人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且不说他自己那一脚,就刚才杨方那一拳,恐怕一头牛都能打死,就别说他一个人了。 这个人脑袋甚至都已经被打的微微有些变形了。 汪直蹲下身用手探了探这个人的鼻息,的确是已经气绝身亡了。 “唉……本来想抓个活的。没想到被你给打死了。”汪直摇了摇头。 “汪公公,原来你刚才是假装的?我也是一时情急……” 汪直并不说话,而是一把将蒙面人头上的蒙面布给扯了下来。 他仔细分辨了一下,这人正是当日想要抓走阿丽那一条眉的两个手下其中之一。 “是他……” 紧接着,汪直开始搜索这个人的身上,不多时他又搜出了一块宫中的牙牌。 “这个人是谁?”杨方此时也看清了这人的长相。 “你不认识吗?你应该见过他的。”汪直抬头看向杨方。 杨方疑惑的摇了摇头道:“我好像没见过这个人。” “你还记得那日我在刑部被人掳走,你去找我的时候,不是无意之中跟踪了三个穿黑袍的人吗?这人便是其中之一。” “是他?可是……我记得当时他没有这么长的胡子啊。”他说着,指着这人脸上的络腮胡子。 “哦?”汪直听到他这话,想了想伸手去这人的下体处抓了一下。 “他净过身。” 杨方诧异道:“他净身了?” “这胡子应该是假的。”汪直说着,用力将这人脸上的胡子拽了下来,果然胡子是贴上去的。 杨方再次仔细看了看才道:“这回对了,的确是他,我不是说其中有一个进了皇宫吗,就是这个人。” 汪直将从这人身上找到的牙牌翻了过来,仔细的看了看。 “他死了倒没什么,可是芸儿……”汪直此时的脸上的表情却是极为凝重。 “芸儿姑娘遇到不测了?”杨方这时才想起芸儿的事,他忙向芸儿的房间看去。 “不用看了,芸儿不在里边。我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潜伏在芸儿的房中了,看来我们已经被人给盯上了,芸儿现在下落不明,所以我才想抓个活的问一问。” 第二百八十六章 分析形式 汪直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在他的心中却深深的担心着芸儿的安危,他甚至感觉到自责,要不是他和杨方今天晚上同时离开了,那些人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将芸儿抓走的。 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被这帮人给找到了。 只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足为奇。毕竟那天一条眉等三人都看到过他。 现在种种迹象表明,这些人跟庆云伯显然有很深的联系,加上刚才他离开百香楼的时候,也有庆云伯府里的人跟踪他。 这件事现在看起来绝对不简单。 想到这,汪直再次进入了芸儿的房间,点亮了油灯之后,仔细查看这房间之中有没有什么异常。 杨方也跟着帮着查找。 “这次怪我,要不是我失手打死了那人,一定可以逼问出他们把芸儿姑娘抓哪去了。” 杨方这些天来也都看出汪直和芸儿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现在芸儿被抓走,生死未卜。 他知道汪直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是要想办法找回芸儿的。 汪直却一言不发在房中寻找线索。 “汪公公,这房间内并不凌乱,也没有血迹,我想芸儿姑娘应该没事。”杨方在大概巡查了一圈之后说道。 汪直却依然在房间之中观察着,半晌之后,他忽然道:“对了,还有沈庆呢,快去看看沈庆!” 话音未落,他当先向沈庆的房间跑去。 杨方紧随其后也跟了过去。 不多时,两人便也来到了沈庆的房间。 他的房间却跟芸儿的房间又不一样,似乎这个房间之中发生过撕打,很多东西都洒落了一地,沈庆此时也是不知去向。 “他们把沈庆也给抓走了?”杨方疑惑道。 对于这一点,汪直并不感觉到意外。沈庆是晴儿的哥哥,晴儿与阿丽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如果那些人知道沈庆的身份,必然也不会放过他。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芸儿到底是不是被抓走了?她会不会遭遇意外? 因为很显然芸儿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是没有用处的。 “杨方,刚才你回来的时候可有人跟踪你?”汪直忽然问道。 “有,我把他们甩掉了。那些人后来找不到我的踪迹便走了,我暗中又跟了回去……” “庆云伯府?”汪直插口道。 “对,难道他们也去跟踪你了?”杨方感觉到很意外。 汪直点了点头,又问道:“刚才我让你去打探肖悟的消息,打探的如何了?” “打探到了,那个刘文方一个月前在路过彰德府的时候,碰到一个同样进京赶考的士子,便是这个肖悟,这人当时病倒在客栈里,没钱付账,刘文方见对方同为进京赶考之人,便帮了他一把,然后肖悟病好了之后,俩人便一同进京了。 这个肖悟目前暂住在京城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 “远房亲戚?” “嗯,而且还有一件更巧合的事,他这个远方亲戚也在庆云伯府之中当差!” 又是庆云伯府。 “实在是太巧了……”汪直再次点了点头。 汪直此时在心中重新捋顺了一下眼下的情况,他判断芸儿应该还活着,否则对方也不会无聊到把芸儿杀了,再把她的尸体也给带走,这么做毫无意义。 现在汪直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这件事跟庆云伯是脱不了干系,因为无论是今天跟踪他的人,还是当日抓阿丽的一条眉三人最终都是跑进了庆云伯府。 看来想要救出芸儿和沈庆,就必须都要着落在庆云伯的身上了。 “这些人那日曾经见到过我,应该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但是我却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突然对我出手。”汪直道。 杨方也点头道:“看来我们还是不够警觉。他们一定是已经暗中调查过我们,要不然不可能那么巧,咱们俩离开了,他们就来了,还抓走了沈庆和芸儿姑娘。” “这的确是我的责任,这些人比我想象的要精明的多。” 汪直正想着呢,只见杨方就要往出走。 “你干嘛去?” “去庆云伯府救出芸儿姑娘。” 汪直倒是没想到杨方竟然比他还积极。 只听杨方继续道:“最近一直都在吃芸儿姑娘给做我的饭,总不能白吃吧。” “你以为庆云伯府是你想去就去的?” “所以,我的计划是夜探庆云伯府,现在正好黑灯瞎火的,从围墙跳进去也不会被人发现我的。以我的武功……” 汪直却是摇了摇头道:“没用的,庆云伯府那么大,我们想要不被人发现找到芸儿在哪,这是不可能的。再说他们也不一定就把人抓回庆云伯府。” “这个……”杨方也觉得有理,他一时也没了办法。 过了片刻汪直又开口道:“芸儿不过是个弱质女流,他们想要杀她早就杀了,既然他们没有这么做,就是有他们的目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等。” “等什么?” “等他们主动找上门来,他们既然还留下一个人在这,就应该是要等我回来的跟我谈条件的。” 杨方指着地下的死尸道:“可是这个人之前对你刀刀都是杀招,根本就不像是来谈条件的样子?” “你先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就是我!” 汪直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 杨方这才反应过来,汪直现在脸上被芸儿化妆改扮了,所以蒙面人以为汪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便打算随手把他给杀了。 如果汪直并没有乔装改扮的话,那结果可能是会不同的。 “那他们留下这个人到底想要跟你谈什么条件?” “不知道。我甚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找上我。”汪直再次摇了摇头。 虽然他那天的确是帮着阿丽将一条眉一伙人给打跑了,但是一条眉一伙人的第一目标显然是阿丽,抓到阿丽对于他们的好处才是最大的。 就算是退一步说,他们就是想要找汪直报那天的仇,却也不应该是现在,因为对付他不应该是他们的第一要务。 所以,他们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宫中又宴 杨方听了汪直的分析,忽然又道:“那这下不是糟了,那伙人估计还要等着这个死鬼回去回话呢,可他现在根本就回去不了。” 他指着地上的死尸。 “的确如此,而且这件事如果被他们发现,很可能还会激怒他们,这么一来芸儿就更加危险了。”汪直点头道。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杨方摸了摸下巴道。 汪直知道杨方想到的办法是什么,他是打算假扮这个蒙面人,混进对方那里。 “你这个办法太冒险了,如果被对方识破就更糟了,芸儿没有找回来,还要搭上一个你。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也不知道要去哪跟他们的人回合。” “庆云伯府啊。” “这个却是未必,但是你倒是提醒了我,我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什么?” “你还是假扮他,然后……我们就等在这里。” 杨方会意:“你是说,他们久等这个人不回,就肯定会派人来寻他?” “不错!到时候你就假装被我抓到,然后咱们见机行事!” “好!” 汪直先是将脸上的伪装洗掉了,然后和杨方一起将这蒙面人的尸体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又将蒙头的头巾也给杨方带了上去。 在给尸体脱衣服的时候,汪直在这人贴身的衣服夹缝之中发现了一封信。 汪直立刻把信打开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这信的内容却是让他大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字啊,我怎么一个都看不懂!”杨方在一旁问道。 汪直也摇了摇头道:“我也看不懂,这似乎是西域的文字。” “先不管他,先掩藏尸体!”汪直将这封信收入了怀中。 两人又将尸体先藏在了房间之中,以防被对方的来人发现。 最后汪直找了一根绳子和一把椅子,将杨方捆绑了起来,就放在了院子的正当中。 “先委屈你一阵,这绳子我系的是个活扣,你只要一拉这里就可以解开,到时候见机行事!” “好!” 一切准备好了之后,三更已经过半。 两人就在院子中央大眼瞪小眼的干等这对方的出现。 可是两人直等到了五更天,天都已经快亮了,也依然没有看到任何人前来。 连汪直都认为自己的这个计划失败了,对方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人的生死一样,压根就没有派人来查探。 就在二人快要绝望之际,突然一声破空之声传来,然后就看到一只飞箭被射入了汪直身前的地面上。 那箭头扎入地面足有一寸深,箭羽也依然不住的在颤抖着。 汪直往飞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人都没有发现。 只见这飞箭的箭头上还带着一张纸,显然这是给他看的。 汪直将那张纸从飞箭上取了下来,展开一看。 “欲换人质,明晚百香楼见。” 他看完之后,拍了拍杨方的肩头道:“起来吧,看来他们并不急着换回‘你’,他们邀咱们明晚再去百香楼。” 杨方将绳子解开之后站起身问道:“又是百香楼?他们不会是已经发现我是假的了吧?” “不会,这纸条上写的是‘换’,那么他们应该还没有发现你并不是他们的同伙。而且他们可能知道咱们在百香楼的诗词大会得了头名的事情,所以才故意邀请我们再去百香楼,这次恐怕就是龙潭虎穴。” “他们把地点定在百香楼,是想要在那干嘛?” 汪直却只是摇了摇头道:“我现在也是毫无头绪。” “那这次项经、孙铭、王七夜还有那个肖悟是不是也会去?”杨方问道。 “项经、孙铭这俩人都是冲着秦浅雪而来的,明天他们一定回去的。肖悟很可能就是他们那边的人,所以他也会去的,这个王七夜,我现在还不明白他来这的目的。” “你认识王七夜?”杨方问道。 “认识,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我不会认错的。他的身份我不能跟你说。” “他这次会去吗?” “不清楚。”汪直再次摇了摇头。 “好难办啊……”杨方挠了挠头。 “不难办,为了救回芸儿,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下了。” “为了芸儿姑娘每天给我做的美食,我也必须要把芸儿姑娘救出来。要不以后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杨方也点头道。 汪直抬头看了看天。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白天的时间,去好好休息一下,然后你去找那个月婷跟她说,我们晚上一定去。” “好。” “我还要进宫一趟,晚上才会回来。家里你先看着。” “放心。” 汪直和杨方都是一夜未眠,便都回房去睡觉了。 汪直大概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精神恢复了一些,便打算起身回去宫中。 可偏巧这个时候宫中来人找他。 被派过来找他的正是昭德宫中内侍周福。 “汪公公,贵妃娘娘让您马上回去呢。” “咱们娘娘有事?”汪直见周福来的这么急,知道一定是万贵妃有事。 “汪公公你还不知道呢吧?今天是正月十四,今日后宫有大宴。” “大宴?” 据周福所说,原来今日是正月十四,今日会跟立春那天一样,白天朱见深在奉天门宴请群臣,晚上还要回到宫中举行后宫之中的家宴。 今日昭德宫中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万贵妃才让周福叫汪直速归。 汪直最近一直都在忙自己的事,倒是把昭德宫中的事给疏忽了,既然万贵妃都发话了,那必须要赶紧回去了。 虽然现在他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还是要强打精神回宫处理一下。 他跟杨方说了一声,便跟周福一起回到了昭德宫。 汪直来到昭德宫正宫的时候,万贵妃已经梳洗打扮完毕了,身穿一身节日礼服,晴儿则正在一旁伺候着。 “奴婢叩见娘娘。” 万贵妃往下看了看他才道:“汪直,最近你都在忙些什么呀?怎么总是看不到你的人影?” 万贵妃这么说,显然是对他有些不满。 “回娘娘,您赐给奴婢的宅子,奴婢不敢怠慢,最近一直都在整理宅子,奴婢该死,却没想疏漏了宫中的事情,还请娘娘责罚。” 第二百八十八章 和14 万贵妃本来也没想要真的责罚汪直,听到他说是为了整理她赐的宅院,她脸上的表情平和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 这宅子是本宫赐给你的,你能如此上心,倒也不错。 罢了,本宫今日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就先不必管你的宅子了。” “是,奴婢遵命。” “嗯……明日就是上元节了,陛下今日要在奉天殿赐宴百官,晚上还要举办后宫的家宴。 这举办后宫家宴本来是皇后的事。但是最近这几天皇后的身体不太舒服,陛下便将这举办家宴一事交给了本宫。 你也知道,这后宫很多人都说本宫不把皇后看在眼里,这件事本宫本不想接手,无奈陛下的圣旨已下,也说明陛下对本宫的信任。该办还是要办的,本宫却也懒得理会那些流言蜚语,清者自清。” “娘娘,奴婢也认为这些流言蜚语陛下其实完全都不在意,所以陛下才会让娘娘您来负责这次家宴的。”汪直回道。 “嗯,这个本宫自然明白。所以本宫需要你来帮着去张罗办一些事。” “奴婢自当尽力。” “好,你现在去尚膳监吩咐一下,让他们准备一些陛下和太后喜欢吃的菜肴,务必要在酉时前准备出来,听明白了吗?” “是,奴婢这就去办……”汪直说着要走。 “先别忙,还有……”万贵妃顿了顿又道:“你去过尚膳监之后,再去一趟长春宫,请林选侍也参加此次后宫家宴。” 汪直一听,这家宴本来似林选侍这种品阶是不可能出席的,可是现在情况特殊,林选侍身怀有孕,受到整个后宫的重视。 万贵妃主动邀请林选侍参加,也是要给周太后看的,后宫都传言她暗中对怀孕的妃子们下手,她就是要证明自己绝对不会去做这种事的。 “是,奴婢这就去。” “顺便命尚膳监,做一些安胎的膳食,就说是特别给林选侍定做的,要他们一定要选最好的食材,不可影响了林选侍的胎气。” “是!” 万贵妃又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好了,先这件事,你先去吧……” 汪直临走之前还看了一眼晴儿,晴儿似乎又憔悴了不少,看来陈靖的药一天拿不到手,她恐怕就会一天天的如此憔悴下去。 晴儿似乎发现他在看自己,勉强冲他还挤出一个笑容。 汪直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他会尽快搞到药材,暂时安抚一下晴儿,之后便退出了宫中。 离开昭德宫之后,汪直并没有直奔尚膳监,却直接去往了司礼监。 之所以这么急匆匆的赶往司礼监,是为了验证一件事。 这也是汪直今天回到宫中的主要目的。 一切都是因为昨晚从蒙面人身上找到的那封信。 这封信中所有的内容都是用汪直看不懂的西域文字所写,但是他却意外的在这封信中看到了两个他非常熟悉的数字。 1和14。 没错,就是阿拉伯数字的1和14。 在此时此刻的大明,应该是没有任何人可能认识阿拉伯数字的。 阿拉伯数字起源于印度,然后又被阿拉伯人传到了欧洲,而他清楚的记得,玉莲教是源出与拜火教的。 而拜火教又源自于波斯。 那么他们的人会使用阿拉伯数字,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两个数字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可是让汪直在意的是,如果将它们跟日期联系起来,那就很有意思了。 因为今天正是正月十四,也就是一月十四日,如果这封信中特意提到的1和14两个数字说的就是今天,那他们很可能就是在今天策划了什么大事件。 这是汪直最担心的事情。 好在之前汪直曾经在皇卷阁之中看过一段时间的书,他当时也曾特意查看了一些与林选侍有关的记录书册。 那些书册之中还夹带了一个西域文字与汉字对应的书册。 简单的说可以相当于一本互译词典。 当时他也只是随意翻看了一下,没有仔细去看。想不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他现在急于想知道这封信中的内容,与其满世界去找通晓西域文字的人还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由于汪直最近经常来司礼监的皇卷阁看书,所以司礼监的人都认识他了,也没有人阻拦他,他直接就来到了皇卷阁的楼下。 可就在这时,却正赶上有两个人从皇卷阁中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正是陈祖生。 陪在陈祖生身边的,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左右的内侍,这个内侍汪直以前并未见过,似乎并不是经常陪在陈祖生身边的那几个。 陈祖生也是一眼就看到了汪直。 他的脸色微变,对那个内侍道:“你先去吧!” 那内侍冲陈祖生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陈祖生从楼上走了下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原来是汪公公,怎么你又来皇卷阁看书?” 他与汪直的关系,可以说算得上是死敌,之前汪直在司礼监也见过陈祖生几次,基本上都是形同陌路,谁也不跟谁说话。 想不到今天陈祖生竟然主动跟他说话,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错。”汪直回道。 “哦,汪公公,咱家听说皇后娘娘身体有恙,今日晚间的后宫家宴由贵妃娘娘主持,你难道不应该去忙这些事情吗?还有时间来皇卷阁看书?” “这倒是有些新鲜,陈公公什么时候关心起我们昭德宫的事了?” 陈祖生听汪直说话带刺,脸色一沉道:“哼,汪直,你别不知道好歹,咱家这是好意提醒你,不要耽误了今晚的后宫家宴。” “那就多谢陈公公了。”说着汪直就要往楼上走。 “汪直,咱家最后再提醒你一句,如今林选侍的身份十分特殊,你作为昭德宫的人可不要忘了提醒贵妃娘娘。” “陈公公难道以为贵妃娘娘还需要你的提醒?” “这么说,贵妃娘娘已经派人去请林选侍了?”陈祖生又问道。 汪直忽然发现陈祖生似乎是对这件事十分的关心。 “我想这事也应该跟陈公公你无关吧?” “哼,狗咬吕洞宾!”陈祖生一挥袖子,转身走了。 看着陈祖生的背影,汪直若有所思了片刻,随后便进入了二楼的皇卷阁之中。 第二百八十九章 起居记 汪直进入皇卷阁之后,就立刻开始寻找陈祖生刚才在这里究竟看了什么。 仔细搜寻之后,他发现有一本起居记的书册刚刚被人动过了。 这本起居记,是用来记录皇帝每日宠幸那位妃子的,也就是说,皇帝在哪一天去了哪一宫,让哪位妃子侍寝,这里都有详细的记录。 汪直将这本起居记打开,发现里边就有昨夜的侍寝记录,正巧就是万贵妃。 难道陈祖生刚刚是来记录这个信息的? 不过汪直回忆了一下,之前他也曾经碰到过来记录起居记的人,却都是司礼监的司房少监曾文祥负责记录,从来都没有见过陈祖生亲自来记录这个的。 这一点让汪直心中有些疑惑。 只不过现在也来不及去细想那么多,还是处理正事要紧。 他急忙找出了那本有西域文字和汉字的对照书册,他将书册与那封信中的内容对比,试着进行翻译。 但是翻译这封书信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不过好在书信之中的内容并不多,他大约花费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总算是将内容大致的看明白了。 这信的内容不看不知道,看完之后却是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他之前所看到的1和14这两个数字,代表的果然就是今天的日期。 而这封信的发出者,也完全让汪直完全没有想到,竟然就是林选侍。 这么说来,有一个问题倒是说得通了,一条眉的手下混入皇宫之中,其目的之一就是为了给林选侍通风报信。 这封信的大致内容如下: “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起过,某某某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事吗?他胁迫我让我帮他的忙,我也只好答应了。 上次他跟我说要在1月14日这天动手,日子眼看就要到了,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能不能成功。 他告诉我,到时候她会在给我的膳食之中放入红花,红花是他们用来滑胎的药物。然后想办法让那个昭德宫的某某给我送来,到时候我需要做的就是当着皇帝的面拆穿这件事,这样就可以让万贵妃背上这个罪名,就说是万贵妃想要向我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他的目的是想要扳倒万贵妃。 这就是他的全部计划,我只要配合他说就行了。他说到时候太后也会帮我的,应该问题不大吧? 只要这件事情成功了,后宫便会发生大乱,因为皇帝很宠爱万贵妃,这件事对皇帝的打击一定很大。 到了那个时候,对咱们的人来说正是一个不错的时机,你们可以趁机在京城之中做点事情出来。 你不用担心我,有他陪在我身边,就好像你在我身边是一样的。 真希望我们可以早日帮教主达成他的心愿,到时候我就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皇宫,跟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这封信中内容可以说是信息量巨大,首先可以确定一点,林选侍肯定是认识从西域玉莲教来的一条眉等人。 一条眉安排他的手下人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可以跟林选侍暗中沟通来往,方便了解宫中情况的。 他们甚至还事先将准备入宫的人给阉割了,显然是谋划已久的。 算算林选侍进宫已经快两年了,这件事起码从两年前就开始策划了。 那么林选侍的这封信是要发给谁呢?显然不可能是那个被他们打死的蒙面人,这个蒙面人只是居中传递信息的。 那么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一条眉呢?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还有一点,通过林选侍信中的措辞,可以看出来,她跟这个收信人的关系十分亲密,很有可能原本两人是情侣或者夫妻关系,林选侍因为被他们的教主要求,所以才不得已的被当做贡品送入了宫中。 但是还有一个疑问,就是林选侍信中提到的这句“有他在我身边,就好像你在我身边是一样的。” 这个“他”又是谁? 这是汪直目前没有分析出来的。 这封信之中的所有内容,汪直只能是按照手册之中的对照,尽量的去翻译,里边还涉及到了两个人的人名,由于没有对照的词汇,他无法翻译出来。 但是昭德宫里这个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指的应该就是他自己。 而策划这件事的这个某某某,十有八九就是陈祖生无疑了。 想起刚才在皇卷阁门口陈祖生还提醒他不要忘了去请林选侍,现在看来他也是怕计划无法得逞吧? 想不到陈祖生竟然想到了这么一个歹毒的计策,而且这计策并不仅仅针对汪直,连万贵妃也一起针对了。 而且看信中的内容,陈祖生似乎把太后都说动了。 汪直心中暗自感到庆幸,幸好他及时解开了这封信中的内容,否则今天这个毒计恐怕很难躲过去了。 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今日万万不可单独去接触送给林选侍的任何食物,让陈祖生的无计可施。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陈祖生所计划这些事,似乎跟这本起居记并没有什么关联啊。 为什么他会亲自带着一个内侍来这里查看这本起居记呢? 汪直想到这,又再次拿出了那本起居记翻看了起来。 他往前一页一页的翻看着,里边基本都是记录的是后宫妃子的侍寝情况,基本上一个月里有半个月以上的时间,朱见深都是待在昭德宫中的。 就在汪直翻看到成化十年十月份的时候,突然间发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名字。 林选侍? 成化十年十月十四日,这一天侍寝的人正是林选侍! 可汪直明明记得,当初朱见深跟他说起过,他从来也没有宠幸过林选侍,哪怕是一次也没有过。 林选侍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假的,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起居记中,而且她竟然还有过侍寝的记录,难道是朱见深记错了吗? 汪直仔细的查看这册子上记录的内容,字迹,以及书册装订的情况,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是有人故意造假重新写上去的。 也就是说,这上边记录的就是当初的原始内容。 会发生这种矛盾的情况,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有人说了谎。 是朱见深?还是写这本册子的人? 如果是朱见深,很显然说不通,他似乎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骗自己。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记录起居记的人,更确切的说就是陈祖生亲自干的,那他伪造这条起居记录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呢? 汪直发现自己似乎又坠入到了另一层迷雾当中。 第二百九十章 继续追查 在皇卷阁之中,汪直解读了林选侍写的这封信,又在心中推测出种种内情。 可不知为何,汪直隐隐的感觉事情可能远不止信上写的这些,似乎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着。 他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这件事要针对的就是万贵妃以及他自己。 汪直看了看时间,已经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必须要赶紧找出更多真相才行! 他将所有的书册都收拾了一下,将它们放回了原本的位置,确定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他曾经翻看过,之后就离开了司礼监。 他的下一个目的地自然是尚膳监,他要现将万贵妃的指示告诉尚膳监的潘洪。 他这次也是第一次见到尚膳监的掌印太监潘洪,看年纪,潘洪大概得有六十多快七十的样子,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在负责尚膳监的工作,这在宫中是不多见的。 这潘洪年纪虽然很大,但是却并不倚老卖老,见到汪直也表现的挺热情的。看样子就好像一个老好人,谁都不得罪。 汪直将万贵妃的意思传达给潘洪之后,潘洪表示一定谨遵万贵妃的吩咐。 汪直想了想又道:“潘公公,这次还有一件特殊的事情要拜托你!” “汪公公请说。” “长春宫的林选侍也会参加这次的后宫家宴。” 潘洪点了点头,似乎这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 “咱家明白,是否需要给林选侍单独准备一些有安胎效果的食材?” “潘公公不愧是主持了这么多年的尚膳监,这件事想必一定难不住你。” “呵呵,这段时间林选侍的膳食一直都是由尚膳监负责的,所以这一点汪公公也尽可以放心,我们一定会为林选侍准备最佳的食材,保证让贵妃娘娘也满意。” “潘公公,这些单独给林选侍做的菜肴,是否需要单独烹制?” “不错,正是如此。”潘洪点头道。 “那这些菜肴是由谁来送呢?”汪直又问道。 “正常来说,是由我们尚膳监的人送去的,不知汪公公是想……”潘洪还以为汪直这么问,是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是这样,这次毕竟是我们贵妃娘娘负责此事,所以希望潘公公一定要派最牢靠的人送过去,中间千万不可掉以轻心。绝对不能让其他任何人插手,尤其是林选侍的这一份。” 汪直想起那封信之中的内容,这林选侍要用的菜他是绝对不能碰的,省的落入陈祖生的计谋之中,只要自己远离这些,陈祖生应该就无计可施了。 潘洪虽然不知道汪直心中想什么,但是宫中对于万贵妃的那些传言他也是心知肚明。汪直这么说,他认为是想要在这件事情上不要落人口实。 “汪公公放心,这些事情咱家自然明白。咱家到时候可以让吴起……” “千万不要!” 潘洪还没说完,便被汪直给打断了。 潘洪就是一愣,他以为吴起是汪直的好友,让他去不是应该最让汪直放心的吗? 随即他也想明白了,吴起跟汪直走得最近,那么为了避嫌,当然是不能让他掺和进来。 “咱家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请汪公公莫怪。” “潘公公这是说的哪里话,这次的家宴只要一切顺利,贵妃娘娘一定不会忘了潘公公你的好处的。” “是、是,咱家自当竭尽全力。” 说到这,汪直又问道:“那就拜托潘公公了,对了,我还想找吴起说几句话,不知他现在可在?” “在的,咱家这就命人叫他过来,汪公公要是没别的事,咱家就去忙了。” “潘公公请便!” 潘洪走后,便去吩咐手下人开始动手,准备晚上的晚宴。 他又叫人将吴起给找了过来。 汪直之所以找到吴起,因为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他还要问问吴起。 他与吴起见面之后,便直接将吴起带到一个没人的房间里,关好了门。 给吴起弄得一脸莫名其妙。 “这是怎么了?好多天没见你,怎么一见面你就神神秘秘的?”吴起问道。 “我找你有急事。” 吴起听到他这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得极为怪异。 “你这是……那些传言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传言?” “就是有关万贵妃娘娘的传言啊!你把我找到这里来,难道是要让我去给林选侍的饭菜里下毒?这么下手也太明显了吧,会被发现的吧?” 吴起说到这,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了,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你想什么呢?”汪直感到无语。 “难道不是吗?”吴起一愣。 “是个屁啊,我来找你是别的事。” 吴起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刚才他其实在心中开始矛盾起来了,如果汪直真的找他办这件事,他到底是干还是不干? 毕竟汪直之前还帮他把他爹从赌坊里边给捞出来。 可是这事要是干了,又怕事情万一败露了,自己恐怕会丢了脑袋的。 现在汪直说不是这事,他总算是轻松了不少。 “那你是什么事啊?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刚才差点被你吓死。”吴起又问道。 汪直并不说话,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牙牌,正是昨夜从那蒙面人身上找到的那一块。 这块牙牌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尚膳监三个字。 虽然字很清晰,但是却让汪直有些疑惑了。 他本以为这个蒙面人应该跟之前孙继宗抓到的那一个人是同伙,那么之前他拜托黄顺帮着找出这牙牌的出处,黄顺给他的答案是长春宫的。 可这个蒙面人身上搜出来的却是尚膳监的。 正好借着这次来尚膳监的机会,询问一下吴起。 吴起接过牙牌看了一眼道:“咦,这不是葛大方的牙牌吗,怎么跑你那去了?” “葛大方?” “是啊。” “这个人现在在哪呢?”汪直问道。 “他……好像昨天就出宫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不知道他去哪了。他的背景很深,平时就是潘老太监也不问他出去干什么了。你找他到底什么事?” 汪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又问道:“这个人在尚膳监有多久了?” “他没来多久,大概也就一个多月吧。” “你刚才说他的背景很深?把有关他的事详细跟我说一下?” 第二百九十一章 诸多疑问 吴起听说汪直想要了解葛大方这个人,他略微思索了一下。 “这个人其实我了解也不多,他平时不太爱说话,还总是爱阴着一张脸看人,要不是潘老太监安排他进来的,我也懒得理会他。不过这个人的来头真的不小,其实我也不敢得罪他。 你知道是谁推荐他来尚膳监的吗?” 吴起却根本等不及汪直回话,便直接自问自答道:“是太后!” “哦?太后?” “这也是我猜的。这件事其实并不是太后亲自吩咐的,是太后宫中的主宫太监刘公公亲自来跟潘老太监说的,这基本上不就是代表了太后吗? 潘老太监又哪敢不听啊,立马就把这个葛大方安排在尚膳监了。” “你怎么确定是太后的意思,而不是那位刘公公的意思?”汪直问道。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刘公公的意思,可是后来,潘老太监指定让葛大方跟着我去往长春宫给林选侍送饭。你想想,林选侍现在身怀有孕,宫中对她最重视的人除了陛下之外,那自然就是太后了。 所以我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个葛大方就是太后派来监视我们给林选侍做的饭菜的。 刚才我还以为你想要给林选侍的饭菜里做手脚呢,只要有他在根本就做不到。” “原来是这样……”汪直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个“葛大方”也未必是这个人的真名,很可能是庆云伯将他推荐给太后的,可刚好太后又需要有个在尚膳监的人去帮忙监视林选侍的膳食,这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可葛大方入宫的真实目的,却是要帮林选侍跟他宫外的人暗中送信,这个事庆云伯应该是知道的,太后是否知道就不清楚了。 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汪直还是想不明白。 就是庆云伯为什么要支持这玉莲教的人暗中搞这些活动,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外戚。 他身为皇太后的弟弟,身有爵位,为什么要去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到底图的是什么?这其实已经跟造反无异了,万一以后事发了,他可就死定了,就算是太后都保不住他的命。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在葛大方之前,那位刘公公是不是还安排了另一个人?”汪直又问道。 他说的这个人就是当初被孙继宗抓到的那个玉莲教的人,后来这人自杀了,才留下了那第一块牙牌。 “你……你怎么知道的?”吴起脸上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别管我,你继续说。” “在葛大方之前的确是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叫庞替。他也同样是刘公公介绍来的,可是突然有一次这个人出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个人就这么失踪不见了。 我觉得他可能是死在外边了。 潘老太监一看事情不对,便又找到了刘公公。具体刘公公跟潘老太监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潘老太监回来之后就告诉我们以后不要再提起庞替这个人,就当他从来也没来过就行了。 大家都知道这事可能跟太后有关,谁也不敢问,这个人就当他没有存在过。这件事你是怎么能知道的?” 通过吴起的话,汪直现在已经彻底搞清楚了这里边的关系。 庞替和葛大方两个人都是玉莲教的人,他们潜入宫中的任务就是为了跟林选侍单线联系,从林选侍那里获取宫中的有用情报,再送往宫外。 庞替被孙继宗的人抓住之后,便自杀了,还提前将他身上的牙牌上的字迹毁掉,为的就是不泄露他在宫中的行踪。 而葛大方昨天得到了林选侍的信要送出去,可是却临时接到了命令让他来汪直的府中办事,抓走芸儿和沈庆,然后他自己留下来跟汪直谈条件。 却没想到被汪直和杨方联手反杀。 但是他身上的这封信,却并没有交上去,最后才落在了汪直的手中。 玉莲教的人如果知道他身上有这封信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让他落在汪直的手中的。 现在有关于玉莲教的情况,可以说已经大致的了解的差不多了。 唯一还需要搞清楚的问题就是,庆云伯周寿在这里边到底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还有一件事,就是当初他托黄顺帮他找那牙牌的信息,黄顺最后给出的答案却是在长春宫,这很明显是错误的。 那么黄顺应该是故意引导他去往长春宫查询真相,只要他私下里去往长春宫,便中了陈祖生的计策。 这么看来,黄顺、黄赐应该都是站在陈祖生这一边,帮着他来算计自己了。 只不过,汪直总觉得这计划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吴起见汪直闭口不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便摆了摆手道:“算了,我也不问了,你不用这么为难,这些事我还是不知道的好,我还是安心把我自己的事干好吧。” 汪直冲吴起一笑道:“你刚才告诉我的都很有用!我这次能躲过一劫,也多亏你了。” “躲过一劫?难道又有人要算计你?” “嗯……应该是吧。” “我劝你,虽然你现在风头正盛,但你真的应该低调一些,不要惹司礼监那些人,他们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我明白,我要先走了,今天恐怕还有很多事要做。这后宫家宴的事,你帮我多照应着点。” “这个没问题,放心吧。” 汪直离开了尚膳监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去往了下一个目的地,钟粹宫。 他现在越是求证这些事情,心中的疑问就是越多。他打算找到朱延褆问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除了朱延褆之外,汪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问了。 虽然朱延褆那十天禁足的期限还没到,但是今天是后宫家宴,朱延褆也应该是要参加的,那么朱见深今天应该是会提前放她出来。 他曾经让朱延褆去找林选侍想办法,看能否通过林选侍求得千年石灵芝,这一晃这么多天过去了,朱延褆却一直在宫中被禁足,应该还没有进展吧。 只不过与汪直现在想要问的事情比起来,千年石灵芝的事倒是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解决了? “雨竹,你怎么还不让我出去呀?你是要憋死我你才开心吗?” 朱延褆此时正穿着她经常穿的那件太监官服站在钟粹宫的门口,冲着她的贴身宫女雨竹吼道。 “长公主,奴婢还未正式接到陛下的圣旨,所以您还不能出宫去。” “我都已经在钟粹宫中待了这么多天了,今天有后宫家宴,皇兄总不能不让我去参加吧?你还等什么圣旨,赶紧让开,我都憋闷坏了,我要立刻就出去!” 说着朱延褆就要往外闯。 雨竹灵巧的拦在了朱延褆的身前,然后一下就跪倒在地道:“不行,长公主,昨天的事,奴婢已经触犯了圣旨,难道长公主忍心看着奴婢被砍头吗?” 朱延褆本来要发作,可是一听她这话,语气又软了下来道:“昨天的事又不怪你,再说皇兄也不会知道的,你不说,我不说,谁都不会知道的,你还提那件事干什么?” “长公主,奴婢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奴婢知道了,就要向陛下禀明一切,否则那就是欺君之罪,请长公主……” “你住嘴,你……你到底是我的宫女,还是皇兄的宫女,你是不是以为我平时宠着你,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你……你赶紧给我让开!” “长公主,奴婢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开,长公主要打要罚请随意。” 雨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对着朱延褆一闭眼,就那么挡在她的身前,死活也不肯走。 “你……” 朱延褆气的一抬手就要打雨竹,可是手抬到了一半,却始终也没有落下去。 “连你都欺负我!”朱延褆气的一跺脚,在宫门口就来回走了起来,却也没有绕过雨竹离开钟粹宫。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宫女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道:“长公主,陛下派人来了,说是让长公主去参加今晚的后宫家宴。” “那也就是说,我可以离开钟粹宫了?”朱延褆一听这话,她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是……是吧!”那宫女回道。 “雨竹你听到了吗?皇兄已经让我出去了,你还拦着我干嘛?”朱延褆满脸得意的道。 “长公主,陛下是让您晚上参加后宫家宴,可没让您现在就出去呀!”雨竹依然不肯放松道。 “什么?你还敢说……” “长公主,还有一件事情……”刚才报事的宫女这时候又道。 朱延褆瞪了雨竹一眼,然后问道:“什么事,快说?” “昭德宫的汪直汪公公,在宫外想要求见长公主。” “什么?师……是他来了?快……快让他进来!”朱延褆本来就是想要出去找汪直的,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来找自己了。 “长公主,您禁足期间任何人都不得进入钟粹宫……”雨竹这时候又道。 “雨竹,咱俩到底谁是长公主?你是不是管的也太宽了?我现在都不出去了,让汪直进来教我画画总行了吧?这你也要阻拦?” “这……” 雨竹十分了解这位长公主,虽然她平时脾气好像挺差的,但是对他们这些宫女其实是极好的,她对这位长公主也极是负责,她怕朱延褆出去又闯祸,再被皇帝禁足,所以才百般阻挠她出去。 听说朱延褆不打算出去了,她便也不再阻拦了,便道:“奴婢不敢……” 朱延褆这时候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道:“这还差不多,你去,让汪直进来。” “是!” 报事的宫女领命出去,不多时便带着汪直进来了。 “奴婢参见长公主殿下!”汪直上来先给朱延褆行礼。 朱延褆看到汪直,不知为何,脸上却带着一丝怪异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今天来找本宫何事啊?” 朱延褆在她手下的宫女面前,开始拿腔作调了起来。 “长公主殿下,今天晚上后宫家宴,本次家宴是由万贵妃娘娘负责准备,所以奴婢奉娘娘之命,特来请长公主去参加的。” “哦,原来是这件事,本宫自然是要去的。你来的正好,本宫最近这些天在钟粹宫中闭门不出,一直在研究你教我那些画画的事,你先跟本宫进来。” 朱延褆并不提自己是被禁足的事,还说是她自己自愿留在宫中,旁边的有几个宫女几乎都忍不住要笑出来,拼命用手捂住嘴。 汪直则回道:“是!” 朱延褆又看向雨竹道:“雨竹,去帮本宫准备应用之物。” “奴婢遵命。” 汪直跟着朱延褆又走进了钟粹宫的后院。 这里已经算是他们俩人秘密谈话的场所了,名义上是汪直教画,实际上却从来也没说过跟画有关的事情。 雨竹将应用之物准备好之后,朱延褆便吩咐道:“雨竹,本宫跟汪老师学一会画,你就先不用在这伺候了,去外边等着吧,本宫画画需要安静的环境。” 对雨竹来说,只要朱延褆不出宫,她自然什么都答应,这点小事当然没问题。 汪直看着雨竹走出了后院尽头的月亮门之后,便转眼看向朱延褆,他这次来找他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问的。 想不到朱延褆见他望过来,竟突然别过了脸去,看那意思似乎是不愿意理会他。 “长公主?”汪直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只有咱俩的时候叫我褆儿就好了,你怎么总忘?”朱延褆依然没有转过还,用眼神余光撇了汪直一眼。 “那好,褆儿,我今天来是找你有事的……” “哼,师父,你是有事了才想起我呀,这么多天了,你竟然连看都不来看我一次啊?”朱延褆没好气的道。 “你不是被陛下禁止出宫了吗,我怎么来?” “皇兄不让我出去,也没有说不让你进来呀,你怎么就不能来看看我了?”朱延褆不满道。 汪直一想,她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有其他事情要办,的确是没有空来这里看她。 他知道朱延褆无非就是想要抓紧时间跟他学武功罢了。 “我知道你着急想要学武,可是我之前不是也说了吗,你最好是先进行药浴……” 他说到这,朱延褆忽然转过身看向他,然后一脸兴奋的道:“师父,有关这件事我已经解决了!” 汪直闻言大感意外:“什么?你解决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送信 朱延褆刚刚还一脸不爱理人的表情,可汪直一提到学武的事,她好像立刻就变了一个人一样。似乎完全忘了她刚才对汪直的态度了。 汪直听到她说事情竟然解决了,也是一愣。 她说的解决了,肯定就是有关千年石灵芝的事。 “你是说,你有千年石灵芝的消息了?” “当然,而且不只是有消息!”朱延褆说着,伸手向怀中摸去,只见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纸包。 不会吧? 她该不会是已经弄到千年石灵芝的药材了吧? “这是……?” “师父,这不就是你让我找的千年石灵芝吗?” 朱延褆将手中的小纸包小心翼翼的一层层打开之后,里边露出一块东西,形状与普通灵芝非常相似,只不过它的颜色却是漆黑色的。 这东西的表面就好像被人长时间把玩过,呈现出一种类似包浆之后那种油油亮亮的感觉。 汪直之前曾经见过普通的石灵芝,也曾经听韩睦描述过这前年石灵芝的样子,他可以确定朱延褆手中这一块应该就是千年石灵芝无疑。 他完全想不明白朱延褆到底是在哪里搞到的这件东西。 “你这到底是怎么弄到的?” 汪直说着,就伸手想要去拿,哪知朱延褆却并不让他摸,而是直接收了回去。 “师父,咱们可先说好,这药材我可是已经准备好了,你之前说的药浴也可以开始了吧?洗过药浴之后,什么时候才会正式教我武功啊?” 那什么药浴,本来也就是汪直说出来骗朱延褆的,现在朱延褆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自然是要继续忽悠她。 “这个当然没问题,你把这枚千年石灵芝给我,我回去给你配药,配好了药,你就可以每日洗药浴了,与此同时,我就准备正式传授你武艺。” 朱延褆似乎没想到汪直答应的这么痛快,她还有些狐疑的看着汪直道:“真的吗?你可不能骗我?” “我怎么敢骗长公主呢!再说这是我早就答应你的事。” “嘻嘻,那就好!那这个就给你吧。”朱延褆说着,将手中纸包里千年石灵芝直接塞进了汪直的手中。 “你到底是怎么弄到的?” 汪直还是想要知道她究竟如何找到的。 “师父,你难道忘了吗?你那天不是让我去找林选侍问吗?” “是林选侍给你的?” “不是啊。” “废话!” “嘻嘻,师父你生气啦?其实呢,也不完全是,但是我能找到这块千年石灵芝也跟林选侍有关系,是她告诉我到哪去找的。” “可是我记得那天之后第二天你不就被陛下禁足了吗?你怎么去找林选侍的?” “我不能去,我还不能派人去吗?”朱延褆很轻松的说道。 “你把这件事跟别人说了?” “当然不是了,我又不傻,我是给林选侍写了封信,让我的宫女给送过去了。” 写信?汪直倒是没有想到朱延褆还会这么做。 “你信上跟她说什么了?” “我就直接跟她说啊,听说西域昆仑山那边产一种药,叫千年石灵芝,问她知不知道这种药,有没有方法能够得到这种药。 然后没过两天,她就给我回信了。而且她的这封信里边还附带了另一封信。 她信中说她知道这种药哪里有,她还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将附带着的这封信交给她说的这个地址里的这个人,便可以得到千年石灵芝了。” 汪直一听到这些话也是一惊,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林选侍这是利用朱延褆帮她往宫外送信? “你照她说的做了?” “我做了,我昨天……我让人去了她信中的地方,把她的信交给了那人,便换来了千年石灵芝。” 汪直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林选侍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他忙又问道:“她没说让你去找的这个人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她说了,她说让我去找的这个人是来往哈密卫和京城之间的药材商人,这种千年石灵芝极为稀有,要不是她介绍过来的,人家根本不可能拿出来。 她的这封信是想让这个药材商人帮她带回哈密卫给她的家人。毕竟她来京城已经快两年了,却一次也没有给她家里人通过信,我一听这个理由倒也合理,便帮了她。” “她给家人的那封信你看过了?” 朱延褆听汪直这么说,嫣然一笑道:“不愧是师父,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自然是看了,我当然要知道一下她究竟在信里写了什么,怎么可能稀里糊涂的就帮她送信呢。” “你看了,那里边没有什么奇怪的内容吗?” 朱延褆摇头道:“没有啊,就是跟她家人报平安的一些话而已,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没有任何的问题。” 可汪直听朱延褆这么说,他就知道这封信里的边的问题可是大了去了。 朱延褆说没问题,就说明她能够看得懂信中的内容,那也就是说林选侍的这封信是用汉字来书写的。 要知道林选侍可是西域人,她给家人写书信报平安,一定是要用西域文字的,不可能会用汉字。 显然她早就料到这封信会被朱延褆偷看,她是故意用汉字来写,以降低朱延褆对她的怀疑,也只有这样,朱延褆才会放心将信帮他交给那个人。 由此也可看出,这林选侍的心机颇深,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她的这封信中一定是用了只有他们自己人才能看得懂的暗语,所以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可是懂的人自然能看出里边所隐含着的信息。 “她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回给你的?”汪直又问道。 “大约三、四天以前,怎么了?” “你又是什么时候把她这封信交给她说的那个药材商人的?” “昨天!” “昨天什么时候?” “昨天……昨天中午啊,你问这么多到底怎么了呀?”朱延褆被汪直问的都有些不知所措。 汪直并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昨天中午,这时间点极为可疑,让汪直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让他之前某些没有想通的事情,忽然一下子就想通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十月丙申日 在听了朱延褆的这些话之后,汪直忽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就是那蒙面人为什么会突然在昨天夜里出现在他们家,并且还掳走了芸儿和沈庆。 他重新捋顺一下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 一条眉等玉莲教的人那天本来稳稳的占据了上风,抓捕阿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没想到半路汪直杀了出来,搅了他们的局。 他们一定是恨死了汪直。 在那之后,他们自然会想办法打有关汪直的消息。 他们最先打探到的肯定就是汪直是昭德宫的人,那么他们自然就会把进一步的打探任务交给宫中的林选侍去调查,因为她身处宫中调查汪直的消息更加方便。 因为汪直搬到万贵妃赐的这所宅子里的时间很短,知道这件事的基本上都是昭德宫中的人。 这一点只要林选侍让他的下人刻意的去收集关于汪直的消息的话,她应该是可以问的出来。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芸儿,昭德宫中的人都知道芸儿跟汪直的关系密切,宫外的人很少有人知道。 林选侍一定是查到了这一点,然后把这件事也告诉了宫外玉莲教的人,所以他们才会将芸儿也掳走,否则一个无关紧要的芸儿,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对她下手。 从时间上来说,那些玉莲教的人之所以能够突然找到他家的准确地点,也应该是得到林选侍的这封信之后。 “师父,你在想什么呢?我好不容易弄到的这千年石灵芝,你也不说夸奖我一下呀!哼!” 朱延褆见汪直似乎是在想着心事,却是有些不满了。 “嗯,褆儿真厉害!”汪直很敷衍的回道。 “哼,没诚意!”朱延褆对他的态度一点都不满意。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汪直此时才想起这次来找朱延褆最重要的事情。 “哼,现在又想起问事情了?可我不想理你了。” “怎么?那你是不想让我教你武功了?” 朱延褆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那可不行,你答应过我的,一定要教我,怎么又要反悔啊?” “可是你这徒弟一点都不听话啊,我问你话你都不说,让我怎么教?” 朱延褆本来也就是发点小脾气,一听这话立刻就无奈的道:“哎呀,好了好了,你这师父也太小心眼了,一点都不在乎徒弟的想法。你说吧,想要问什么?” “去年十月丙申日(十月十四日),你还有印象吗?”汪直问道。 “十月丙申日?你突然问这个干嘛?”朱延褆奇怪的看了汪直一眼。 “最近我奉陛下之命在皇卷阁整理起居记,其中这一日的内容不知道怎么缺失了,所以我想把这里边补上,我又不能去问陛下,只好问问你还记得不?” 汪直也知道朱延褆会问,也想好了一个临时的说辞。 “哦?皇兄怎么会让你来整理起居记呢?那不应该是司礼监的事吗?”朱延褆疑惑的问道。 显然朱延褆似乎没有那么好糊弄。 “就是因为司礼监的人记录不当,才出现这样的问题,我就是负责查缺补漏,检查他们有没有认真办事。”汪直回道。 “啊,这样啊……”朱延褆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他的这个解释。 “可是那么久的事情了,我哪记得住啊,去年十月丙申日,等一下……” 只见朱延褆青葱般的手指抵在了下巴上,模样看起来极为可爱,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你想起来了?”汪直急忙问道。 只见朱延褆突然用促狭的目光看向汪直道:“天哪,你竟然会不知道十月丙申日是什么日子?我看你这个少监怕是快要干到头了!” 汪直听到朱延褆这么说,就知道这件事有门。 “我前一阵子从马上摔下来了摔坏了头,很多以前的事情都忘了,所以有些事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我们贵妃娘娘也是知道此事的。”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听说过这件事,你真的忘了很多以前的事?”朱延褆还是有些疑惑。 “自然是真的,你不信可以去问。” “算了吧,我可没那么闲。那好吧,我就告诉你吧,这十月丙申日,那不正是太后的圣旦。这种日子你也敢忘,这话你要不是问我啊,你就死定了!” 所谓太后圣旦,就是周太后的生日。 “原来是太后的圣旦……”汪直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一天,陛下的一整天的行程你还记得吗?我要在陛下的起居记里重新记录一下。” “皇兄这一天的行程啊,其实说起这一天来,我还真记得……” “好,说给我听……” 朱延褆见汪直这么着急想听,她却闭口不言了。然后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汪直早就习惯朱延褆偶尔的一些莫名其妙行为。 他也知道朱延褆想要干嘛,便道:“我等下就传授你本门的功法口诀,这样你满意了吧?” 朱延褆一听这话,她的两只眼睛恨不得放出两道光来。 “真的?” “真的,我要是不教你,你也不肯将你知道的告诉我,再说我早就答应过你了,我也不能食言。来,我现在就教你这功法口诀……” 说着汪直就将韩睦教给他的那些墨家口诀之中,挑简单易懂的,跟朱延褆讲了起来。 这些口诀在汪直看来十分简单,可朱延褆听来却是一头雾水,汪直只是说让她把口诀记住就行,至于如何解释,招式又怎么练,他说以后会再慢慢教给她的。 朱延褆可是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汪直只要说一遍,她就可以立刻背诵下来。 不一会,便把汪直教的这一小段口诀全部记住。 汪直见差不多了,便道:“好了,这些口诀,你先自行理解,改日我会将对应的招式教给你。你现在可以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了吧?” 朱延褆虽然把这些口诀记住了,但是让她自己理解却是千难万难,但是她也明白不能得寸进尺的道理。 听到汪直又问她这件事,她眼珠转了转问道:“师父,我可以把那天的事情告诉你,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刚才问的这些事,其实是你自己想知道吧?你到底是在查什么事,我可以帮你一起查,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汪直有的时候真的有点看不透这位长公主,你说她聪明吧,她却总是会做出一些糊里糊涂的事情,你要说她笨吧,她可绝对一点都不笨。 就今天这件事,她似乎早就发觉汪直之前跟她说的那些理由并不是真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绝无可能 朱延褆的一双美目就直勾勾的盯着汪直,等待着他的答复。 汪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饶有深意的看了朱延褆一眼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说对了吧?”朱延褆继续追问道。 等了片刻,她见汪直并不回答,又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问有关十月丙申日的事,其实是跟林选侍有关吧?” 朱延褆此时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狡黠。 “哦?你还知道些什么?” 汪直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他却越来越不敢小看这位长公主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曾经看到过林选侍会武功的事吗?我还知道皇兄从来都没有宠幸过她,可她竟然莫名其妙的怀孕了,这两件事一直在我心里挥散不去,所以……” “所以你暗中调查她?” “不错,师父,你刚才说的起居记,我其实早就已经看过了。 十月丙申日那天是林选侍侍寝,起居记上记录的得清清楚楚。可是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一件事……绝!无!可!能!” 朱延褆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你这么肯定?” “当然,算了,看在你刚才教了我口诀的份上,我现在就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你吧。 你也知道万皇嫂跟太后他们俩人一直都不和,平时俩人见不到面也就算了,那天是太后圣旦,陛下亲自给太后祝寿,万皇嫂她也是一定要参加的。 可是那天在酒席宴上,周太后趁着这个机会,把万皇嫂好好的奚落了一番,内容自然还是老生常谈,就是有关子嗣的问题。 那一日万皇嫂可能是提前得到了皇兄的嘱咐,她一句话都没有辩白,就那么听着太后的冷嘲热讽,她竟然还能面带笑容,当时连我都觉得太后有些过分了。” 汪直曾经经历过一次类似的情况,她知道这位周太后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她当时的话一定很难听。 “那天酒席宴,皇兄喝了不少的酒,万皇嫂后来一个人回的昭德宫,皇兄也没有陪她,继续喝酒。 后来太后实在看不下去了,才罢了酒宴,让人送皇兄回宫……” 汪直听到这插口问道:“当日是谁送陛下回宫的?” “应该是司礼监的人吧,具体是谁我也不记得了。哎呀,你先听我说完。”朱延褆似乎是对汪直打断自己讲述有些不满,还白了他一眼。 “好,你说。” “当时,我、七哥还有九哥我们都在场,皇兄走了之后,我们才走的。所以记得还挺清楚的,当时皇兄喝多了的那个样子,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他在我们面前也从来没有表现出这样一面,我当时简直都觉得这还是我平时认识的皇兄吗?” 说到这,朱延褆顿了顿看向汪直,然后不满道:“你怎么不问皇兄到底怎么了?” “不是你不让我插话的吗?”汪直一脸无奈的道。 “师父,你难道都没有听过别人讲故事吗?讲到关键的地方你得问‘后来怎么样啦?到底当时发生什么啦?’这些话你不问,我怎么好自己说呀?” “好、好,那我问,那当时陛下到底怎么了让你这么惊讶?”汪直只能无奈的问道。 “这就对了嘛,嘻嘻。皇兄他当时,喝多了以后竟然哭了。你知道嘛,他可是一国之君啊,大明的天子,他竟然当着我们的面哭了出来。好在当时只有太后、还有我们兄妹三人,这要是让别人看到岂不是会笑话皇兄啊?” “那你现在把这个告诉我,陛下知道还不得弄死我?”汪直没好气的道。 “哼,告诉你,你要是以后敢不认真教我武功,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皇兄,到时候皇兄不会怪罪我的,但是他肯定会把你杀了灭口。” 汪直只能无语。 “我知道,皇兄之所以会哭也是因为他夹在太后和万贵妃之间实在是太辛苦了,一个是她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他最珍爱的女人。所以他才会这样的。他喝了太多酒之后,就趁机发泄了出来,可能也是想让太后理解他一下吧?” 汪直听着朱延褆的诉说,在处理婆媳关系的问题上,即便是皇帝也跟普通的人的处境是差不多的。 朱延褆说到这,叹了一口气。 “唉,皇兄小的时候经历了那么多磨难,要不是万皇嫂陪在他身边,恐怕他也未必能有今天,反正我是觉得皇兄现在对万皇嫂这么好,绝对是有原因的。太后不喜欢万皇嫂,我也可以理解,但是这就让皇兄太过为难了。 可惜我这做妹妹的什么都帮不上。” “那日在清宁宫,你不是做的挺好的吗?你来之前宫里的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了,要不是你,那天陛下恐怕又不知道该帮谁了。”汪直道。 “哼,说起这件事,我早就想问了,那天我进了清宁宫莫名其妙的就感觉脚踝处一疼,是不是你干的?” 朱延褆说到这,一双美目又盯在了汪直的脸上。 “我干什么了?” “你不用装了,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那天一定是你暗中用什么东西击中了我的脚踝,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当时那个场面,这个举动帮助最大的,自然就是万皇嫂,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肯定没有别人。” “哪有你这么怀疑师父的?”汪直依然不承认。 “哼,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那天我本来也在想着要如何帮忙呢,只要能够帮到皇兄的忙,那我当时那一跤就没有白摔。” “我知道你们兄妹情深,那你到现在也没告诉我,那天陛下为什么绝对不可能跟林选侍在一起?” 汪直问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上。 朱延褆则是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你要答应我,这件事我要是告诉了你,你听过就算了,你可千万不要跟任何人再提起!” 朱延褆搞得如此神秘,就更加重了汪直对这件事的好奇心。 “这个自然。” 可即便是听汪直这么说,朱延褆还是犹豫了半天才说道:“我之所以对这件事如此肯定,那是因为在当天晚上,皇兄他……偷偷出宫了!” “什么,陛下出宫去了?你确定?” 第二百九十六章 偷溜出宫 汪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朱见深竟然会做出偷偷溜出宫去这种事情。 朱延褆似乎是看出他的想法了。 “你放心吧,我可没有骗你。因为……是七哥亲口告诉我的,是他跟皇兄一起出宫的。 这件事除了七哥和我,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那天晚上所有人都以为皇兄他喝多睡了,却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喝醉,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出宫去了。” 朱延褆说的七哥,自然就是吉王朱见浚。 “他们出宫没有带着随从吗?”汪直又问道。 “没有,就是皇兄和七哥两个人,他们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怎么可能会带着侍从呢?” “他们出宫去了哪?” 听到这个问题,朱延褆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然后她撇了撇嘴道:“这……我不知道,七哥没跟我说。反正我只知道皇兄和七哥一直在宫外待到过了四更天才回来的。” “可是还有一件事说不通……” “什么事?” “吉王殿下为何要把这件事告诉你?”汪直又问道。 “切,这个你就不了解我七哥这个人了。 他这个人心里根本藏不住秘密,而且这次还是跟皇兄一起暗中出宫,他要是不找个人说一下,可能会把他憋死的。 我记得有一次我跟七哥闹着玩打赌,结果他输了,他就把这件事讲了出来。其实我感觉他就是故意输给我,然后好把这件事说出来的。 他唯一没有说的是他们到底去了哪。哼,我七哥那个人整天风流成性的,能带着皇兄去什么好地方,我也懒得听。” 朱延褆明显是话里有话,她似乎已经猜到朱见浚那一晚带着朱见深去了哪里,但是她不想说。 当然汪直也已经猜到了。 朱见深当时的出宫去,应该是想要找个地方缓解一下压力的,最好的去处自然就是去青楼了。 汪直想了想,从古至今,皇帝逛青楼的传说也听过不少,眼前竟然有一个活生生的真事摆在了眼前,倒是感觉自己这也算是见证了历史。 而且通过朱延褆的话,倒是也证明了一点,朱见深在十月丙申日那天的确是绝对不可能宠幸林选侍的。 可是起居记中为什么要那么写,却又是一件让人想不通的事情。 汪直想到这,又问道:“那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起居记啊,你不是也去偷看过吗?你对里边十月丙申日中的记载怎么看?那是何人所写?” 朱延褆皱了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条记录,所以我对林选侍突然怀孕的事感觉十分蹊跷,我又不敢去问皇兄,所以你问起这件事,我还以为这是皇兄安排你去查的,难道不是吗?” 汪直听出朱延褆有试探他的意思,便反问道:“你为什么对这些事这么感兴趣?这都不是你应该去管的。” “怎么不该我管,我这是关心皇兄啊,我怕皇兄被那个女人给骗了,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怀孕也说不定。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林选侍有可疑……” 汪直自然是知道这里边的真相,但是他不想让朱延褆也参与进来。 于是他忽然伸手拍了拍朱延褆的额头道:“你别多想了,这些事根本就不需要你来想,我想你皇兄也绝对不希望你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的。” 朱延褆被汪直突如其来的这个举动弄得有些脸红道:“你……你干嘛呀~” 一边说,一边将汪直的手拨开。 汪直刚才这个动作是自然而然做出来的,他此时也发现这么做似乎有些太过亲密了,虽然朱延褆自认是他的徒弟,但是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还是不能随意僭越。 一时之间俩人都有些尴尬,可没想到朱延褆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刚才这一下好像我皇兄啊,我小的时候他就这么拍过我的额头……” “你拿我跟陛下比,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吗?” “你放心吧,我不是要坑你,那么小心干嘛。”朱延褆说着还轻轻推了他一下。 朱延褆一直都说汪直是他师父,可是俩人相处久了,她完全不把汪直当师父一样看待,她无意当中已经把他当做一个很谈得来的好朋友来看,只是她还没有觉察。 因为这种感觉对于深宫之中长大的朱延褆来说,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其实汪直也觉得跟这位长公主相处算是最没有压力的,她完全没有一丝长公主该有的架子。而性格又是大大咧咧的,好像男孩子一样。 如果不是身份差异,有这么一位朋友其实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是汪直心中明白,还是要跟朱延褆保持一定的距离,刚才的举动的确有些亲密了。 想到这,他面色一整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师父,你怎么总是那么多问题啊?你就教了我那么点东西,就弄一万个问题来问我,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好吧,那我就不问了。” 汪直摆了摆手,就要往外走。 朱延褆本来是想趁机让汪直多教她一些,可看他突然要走,立刻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把拉住汪直的胳膊道:“师父,你干嘛去呀?” “我该回去了,时间也不早了,贵妃娘娘还有好多事需要我去做呢。” “师父,你别着急呀,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的。” “你不是不想跟我说了吗?” “师父,你别生气呀,我就是想让你多教我一点,没别的意思……”她语带央求的道。 “教你呀,下次吧,这次我真的没有时间了。”说着汪直又要走。 朱延褆急忙又拦在了他的身前道:“师父,你刚才不是要问我事情嘛?你要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你别生我的气就好。” 汪直其实也没想真走,刚才只是吓唬吓唬她,顺便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一些,见她语气软了下来,便道:“这次可是你主动要跟我说的,我可没有逼问你。” “当然了,师父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想问的是有关吉王的事。” “七哥?”朱延褆一愣道:“你问他做什么呀?” 第二百九十七章 如履薄冰 汪直之所以会问到吉王,是因为吉王便是昨天在百香楼出现的那位华服少年——王七夜。 吉王的这个名字起得很有意思,王七夜,颠倒一下顺序,便是七王爷了。 汪直在百香楼第一眼看到王七夜,便认了出来。 那日在周太后的清宁宫中,他曾经见过这位吉王朱见浚一面。 至于朱见浚却未必还认识汪直,即便是认识,昨天晚上汪直已经化妆改扮,朱见浚也应该认不出他的。 刚才听到朱延褆提到朱见浚带着朱见深在十月丙申日那天一起出宫去逛青楼。 看来这位吉王应该不是第一次逛青楼,想必他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会去逛这些地方。 可是汪直最关心的是吉王到底跟庆云伯之间有没有关系,他昨天在百香楼里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受到了庆云伯的邀请呢? 想到这,汪直直接问道:“吉王殿下他平时会去逛青楼吗?” 朱延褆闻言一愣道:“你说什么?逛青……青……青楼?” 她虽然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可这种问题就算是问一个寻常女子都未免不敬,更何况她可是长公主。 她完全没有想到汪直竟然会这么直接的问她这种问题。 “对,就是青楼。”汪直还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按理说汪直对她如此不敬,她应该好好的斥责他一顿的,可是此时的她却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因为她此时想起了另一件事…… “这……这我怎么会知道,七哥又不会跟我说这种事情。” 朱延褆的脸蛋微红,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你刚才不是还说吉王殿下生性风流吗?” “我说可以。但是你可别乱说,要是你敢跟别人议论我七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你知不知道?” “好吧,我不说这个。那吉王跟庆云伯的关系怎么样?” “庆云伯?” “就是太后娘娘的亲弟弟。” “我当然知道庆云伯是谁,你怎么会想到问他们之间的关系?” “据我所知,庆云伯的弟弟周彧在宫外开了一家青楼,名曰百香楼。这所百香楼现在京城之中是最红的一家。我想吉王肯定应该也听说过。” 朱延褆在听到汪直提到百香楼的时候,表情再次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七哥他就算是知道,他也绝对不会去的,我七哥最烦的就是这个庆云伯了,他们之间也从来都是不来往的,就算七哥如何风流成性,他也不可能去庆云伯开的青楼。” “哦?这是为什么?” “哼,说起这件事我就生气。其实不光是我七哥,就连我也看不惯他。 庆云伯他仗着外戚的身份,在京城之中干过不少恶事,什么强买强卖,用各种肮脏手段强占土地和别人家的店面房产,甚至是欺男霸女的事他都干过,你说可恶不?” 朱延褆越说越是愤愤不平。 “我七哥平时喜欢穿成百姓的模样出宫去到处转悠,所以听说了不少这样的事情,他几次想要把这些事告诉皇兄,但是他作为亲王本来就是不得干政的。 再说后边还有太后给庆云伯撑腰,他手里也没有足够的证据,便一直没有跟皇兄说。 但是这些事听的多了,就导致我们对庆云伯没有一点好感。” “原来是这样。”汪直点了点头,听到这些他倒是有些放心了,看来朱见浚昨日去百香楼应该是另有隐情。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七哥的,他绝对不会站在庆云伯那一边的。” 汪直听的朱延褆似乎话中有话:“你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呀,你是不是得罪了庆云伯,想找我七哥帮忙一起对付他啊?”朱延褆问道。 “这个倒是不必了……”说着汪直看了看天:“好了,今天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帮贵妃娘娘准备今天晚上的家宴。” “师父,那你这就要走了?”朱延褆还有点舍不得他。 “怎么,你还有事?” “没……没事了,那我送师父出去。” 朱延褆领着汪直从后院走了出来,又吩咐雨竹将汪直送出了钟粹宫。 汪直这次钟粹宫之行,收获良多,不但了解到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更没想到的是,连千年石灵芝也弄到手了。 这么一来,只要用剩下的药材,再重新配一副药给陈靖服下,就可以治好陈靖的病,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就可以从晴儿那里得知更多有关幕后之人的事。 退一步说,最差的结果就是晴儿并不知道幕后之人的真正身份,但是晴儿提供的消息,也至少可以让他距离真相更近一步。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多了。 汪直本来应该亲自去往长春宫,邀请林选侍的,可是他并没有去,而是派了其他人去长春宫邀请林选侍。 他现在已经明确的知道了陈祖生暗中策划的阴谋,自然不可能往他设计好圈套里边跳。 现在他需要保证的是今天的所有提供给林选侍的饭菜的安全性,只要保证了这一点,那么陈祖生针对他设计的毒计,便不攻自破了。 好在尚膳监那边还有吴起的帮忙,汪直也不需要太过担心,现在需要注意的就是给林选侍特制的那些饭菜送过来之后,要保证不会被陈祖生的人暗中下毒。 现在陈祖生在暗,他在明,一切都必须要小心谨慎。 今天的晚宴会在仁寿宫举行,所有的食材都会由尚膳监做好之后,先放进仁寿宫的偏殿之中。 等到酉时过后晚宴开始,再从偏殿,运送进仁寿宫。 汪直先是回到昭德宫,向万贵妃复命。 并且他主动要求再去仁寿宫,负责布置今天的晚宴,万贵妃自然是同意了。 汪直来到仁寿宫之后,先是指挥内侍和宫女们清理打扫一遍仁寿宫以及待会会存放晚宴菜肴的偏殿。 打扫过后,就开始布置晚宴,等等事宜。 所有一切都完成之后,也正好到了申时。 汪直记得吴起跟他说过,从申时开始,尚膳监便会陆续的运送菜肴到仁寿宫偏殿之中,这路途之中由吴起亲自运送,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么如此一来,陈祖生想要动手在林选侍的饭菜之中投毒的话,就只能是在菜肴送到偏殿之后动手。 汪直已经打好主意,只要他亲自在偏殿之中看着这些菜,那么陈祖生这次针对他的阴谋便不会得逞。 然而此时的他还没有发觉,真正的危机才刚要浮出水面!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天旋地转 汪直等了没多久,吴起便带着尚膳监的人将今天晚宴的菜肴送了过来。 不多时,便将他们带来的菜肴在偏殿之内摆好。 “这几道菜都是单独给林选侍做的!” 吴起指了指他刚刚送过来的菜肴的其中几种给汪直介绍。 “你们来这一路上没有人碰过这些菜吧?”汪直问道。 “当然没有,你放心吧。这些特别给林选侍的菜,都是由我亲自监督做的,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绝对没有问题。” 汪直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跟在吴起身后跟他同来的那些人。 吴起立刻会意,转身对那些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跟汪公公有话要说!” “是!吴公公!” 那些人给吴起和汪直行了个礼之后,便都退了出去,偏殿中只剩下吴起和汪直。 吴起问道:“什么事?” “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起过一件事,就是有关宫中妃子滑胎的传闻?你当时说宫中很多人都传言是我们贵妃娘娘所为。” 吴起恍然道:“你说那件事,那天跟你说完之后,我后来还在尚膳监之中帮你问过其他人呢,我还想找个时间跟你说一下,这几件事说来有些复杂,你现在要在这里听这个?” “不是,详细的情况我们可以容后再说,我现在就是想知道那些妃子滑胎的原因,他们之中有没有人是因为服用了药物,比如说红花、麝香之类的导致滑胎的?” “有!至少有一位妃子是因为药物而导致滑胎。”吴起十分确定的点了点头。 “当时是什么情况?” 吴起回忆道:“当时是成化九年十一月,安妃怀孕不足三月,当时给安妃送饭的正是我们尚膳监的刘正,我侧面跟他打听过,他说当时好像在送去的菜里发现了红花。 当时把他吓了个半死,他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红花又是怎么进入到菜里的,据他回忆说当时有一件事很可疑。” “什么事?” “他当时在给安妃送饭的路上,曾经碰到过你们贵妃娘娘!” “什么?”汪直一愣。 “对,当时他为了躲避贵妃娘娘銮驾,便站在了路边,那个送餐用的食盒也短暂的放在了地上。” “就这?”汪直问道。 “就这,除了这之外就没有发生过任何的异常。刘正虽然不敢说出来,但是我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肯定是认为万贵妃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万贵妃身后的侍从趁机在他食盒里做了手脚了。 这种话他当然不敢说出来,都是我猜的,你可别说出去。更不能跟贵妃娘娘说。” “那后来呢?” “后来刘正担心了好几天,才发现没有人来查他,也没有人过问此事,这件事竟然就那么不了了之了,直到现在也是一件无头公案。” “原来是这样……所以要把滑胎的药物掺入到菜里,最合适的就是红花了吧?” “对,但其实红花很容被发现。” 吴起指着他带了的饭菜道:“你看我们这些道菜中,如果放入红花,立刻就会被人发现的,所以你放心吧,这些菜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汪直点了点头。 俩人正说着,从仁寿宫的主殿仁寿殿的方向走进来一个内侍,他进门就问道:“汪公公,仁寿殿里都已经布置好了,请您过去查验一下?” 汪直看了一眼,这名内侍原本就是负责打扫仁寿宫的,并不是他从昭德宫带来的人。 “好,我过去看看。” 吴起道:“那你就去吧,我可以在这边帮你看一会。” 汪直点了点头,他对吴起还是信得过的,便跟着那个内侍去往仁寿殿查看。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仁寿殿之后,汪直看了看里边的准备情况,一切都基本上就绪了,就等着晚上参加筵席的人到了。 这时刚才那个内侍又道:“汪公公,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是否现在就掌灯?” 汪直看了看天回道:“也好,掌灯吧!” “是!” 那内侍应了一声,便去掌灯去了。 此时汪直才忽然注意到,他从昭德宫带来的内侍和宫女,此时都不在仁寿殿中,这仁寿殿中只有他和这名内侍两人。 “我带来的那几个人呢?”汪直问道。 那内侍忙回道:“回汪公公,刚才贵妃娘娘派人来,问了问这边的准备的情况,然后又让您带来的几位去御酒房去搬酒,据说是贵妃娘娘在御酒房珍藏的好酒,他们刚刚才走,忘了跟您说了。” “他们全都去了?”汪直又问道。 “是啊。” 汪直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没有来跟自己说呢? 他多看了这名内侍两眼,才发现,这人的脸上用白布将鼻子整个给包裹了起来,整张脸上,只露出了眼睛和嘴。 “你这是?”汪直说着抬手指了指他脸上的白布。 “汪公公见谅,小人鼻子有旧疾,一到开春季节,便流涕不止。求医多年也没有好的治疗办法。 总是流涕又实在太过不雅,只能是用布将鼻子包起来,这样才能好过一些,也省的被人讨厌不是。” 汪直一听,这不就是鼻炎吗?这种病他是知道的,虽然并不致命,但是会影响人的呼吸,对于患病者来说是相当的痛苦。 那内侍又问道:“汪公公找他们,是有事吩咐吗?小人可以代劳。” “不用了,我没什么事。” “哦!那好。” 说着,这内侍又去继续将仁寿殿中的灯点起。 汪直环顾四周,再三确认,应该是没有什么要继续准备的了。他便打算回到偏殿之中接替吴起,毕竟吴起在尚膳监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可他往大门口处刚走了几步,忽然间就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目眩,他的眼前更是天旋地转起来。 同时,汪直感觉自己的眼皮也变得极为沉重。 汪直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不妙,可是还来不及他仔细去想,他就感觉身子一沉,跌倒在了地面上。 他用手撑地,打算站起身来,可是手臂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力气来,此时的他想要站起来似乎比登天还难。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双脚站在了他的身前。 汪直努力的抬头向上看去,隐约间看到是刚才那名内侍,正在冷冷的看向他。 随后,他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中计 不知道过了多久,汪直听到了远处似乎有一些嘈杂的声音传来,他缓缓睁开眼睛,他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似乎是倒在地上的,四肢也有些僵硬。 他眼前的整个房间之中一片漆黑,有微弱的光从门窗之中投射进来,让他可以模糊的看到周围的环境。 汪直大致上有了判断,他此时似乎仍然身处仁寿殿之中。 此时他只觉的头脑好像清醒了一些,四肢也没有刚才那么僵硬了,似乎可以站起来。 汪直便用尽全力的力量,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是站起身,便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汪直佝偻着腰在原地不断的喘着粗气。 过了片刻,虽然他依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但是已经比之前缓解了不少。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手上,有一股粘稠的感觉传来,同时还有一股让人闻之欲呕的血腥气息窜入了鼻孔之中。 汪直抬起手看了看,他的整个手掌上都是黏糊糊的粘稠液体,这液体似乎是血红色的。 是血! 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血,可是他再次仔细感觉了一下身体的状况,却发现好像并没有哪里疼痛或者感觉受伤了。 他发现这血不但在手上,竟然连他的前胸衣襟上边也全都是。 如果这些血不是自己的…… 汪直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口处传来了声音。 “这仁寿殿的门怎么打不开?” “好像是有人从里边把门栓插上了?” “仁寿殿里的人干的?” “是啊,可仁寿殿里的人呢,没人应啊,都去哪了?” 这时又有一个人问道:“你们在哪嘀咕什么呢?里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声音汪直简直太熟悉不过了,那是陈祖生的声音。 “回禀陈公公,仁寿殿大门打不开了?好像被人锁上了,里边也不知道有没有人。” “混账,明知道太后和陛下要来,他们竟然还把门给锁上了!”这个声音还是陈祖生的。 这时,似乎是距离稍远的位置处,一个女子声音传来:“万贵妃,哀家听说今天负责准备的是你昭德宫的人,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这个女人的声音汪直也听出来了,绝对是太后的声音。 从太后的话语之中可以听出来,万贵妃此时也在这里。 汪直此时脑子已经清醒了不少,他现在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中了别人的暗算。 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又是用了什么方法,将自己迷晕过去。 不行,必须要赶紧想个办法…… 这时,门外又传来了声音。 “陛……陛下,这……这里……” “什么?”这个声音是朱见深的。 “这……这里好像是……” “让咱家看看!” 陈祖生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是来到了大门口附近。 “这是……陛下,这里是血迹啊,莫不是这仁寿殿里出了什么岔子?” “什么?出……出岔子?”朱见深闻言显然是十分的不满。 “陛下,不可能的,臣妾让汪直负责今天的晚宴,他办事一向十分稳妥,不可能出现什么问题的。”这次是万贵妃的声音。 陈祖生又道:“贵妃娘娘,可是这血迹是从仁寿殿里出来的,很显然里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太后则有些不耐烦的道:“别啰嗦那么多了,陈祖生!” “老奴在!” “你找人把这门给砸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呃……”陈祖生并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在等待朱见深的命令。 “砸!”汪直清楚的听到了朱见深的回答。 “是!” 既然朱见深已经下令,便立刻有人动手准备砸门。 此时仁寿殿之中的汪直已经渐渐的适应了这房间的光线,他突然发现就在仁寿殿正中的一张桌子上,有一个人,正躺在那上边,从这人身上穿的衣服可以依稀分辨出来,是一个女人。 鲜血从这个女子的肚子处,一直流淌到门口处。 “哐……哐……” 与此同时,外边已经传来了重重的砸门声音,汪直现在别无选择,他紧走了几步来到那个桌子上的女子身前。 看着这女子的腹部一片血肉模糊的情况,显然是绝对活不成了。 汪直再往这女子的脸上看去,由于光线昏暗,当他分辨出这个人的容貌的同时,就是一惊。 这个女子竟然是……林选侍! 她已经死了! 此时此刻,汪直清楚的知道,自己绝对是中计了。 可是这个仁寿殿他之前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没有其他的出口,只有正门这一个出入口,只要外边的人砸门之后闯进来,那么这个杀人凶手,无疑就是他了。 而且不光是他,现在林选侍死了,杀人者如果是他,那么之前有关万贵妃的一切传言也都坐实了。 门外,太后、朱见深,万贵妃全都在,只要门一开,一切恐怕就都晚了。 汪直的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运转了起来,他仔细回想着昏迷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情。 那个用白布遮住鼻子的内侍,绝对是有问题的…… 对了,是灯! 汪直忽然想到,他之所以会突然晕倒在地,一定是因为那个内侍点燃了这房间里的的灯火的原因。 这灯火之中掺入了效果极为强烈的迷药,只要点燃之后一挥发,便可以让闻到的人立刻晕倒。 而那名内侍提前用白布遮住了鼻子,里边一定是放了解药。 如此一来,这迷药便只对汪直有效。 根据汪直的推算,他晕倒之后,时间应该不长,因为他晕倒前已经过了申时,而晚宴的开始时间是酉时。 这中间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利用这段时间来完成杀掉林选侍最后在嫁祸给汪直,那么…… 就在这时,大门哐当一声被人给砸了开来。 当先有几个小内侍闯了进来,他们看到此情此景,全都啊了一声,有一个内侍吓得直接跌到在了地上。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桌子上林选侍的尸体。 他们长这么大也没有亲眼见过死人。 其中一个内侍颤声道:“陈……陈公公,这……” “慌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随后便有一人,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他似乎在仁寿殿中先是环视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站在桌前的汪直的身上。 此人正是陈祖生。 第三百章 惊天阴谋 跟着陈祖生进来的,还有七八个内侍,他们都站在了陈祖生的身后。 陈祖生的目光定在了汪直的脸上。 “汪公公,你既然是在房中为何不开门,你身后桌子上的这个女子是谁?她这是怎么了?” 陈祖生指了指汪直身后的林选侍,脸上的表情出奇的平静。 汪直看着陈祖生的双眼道:“陈公公,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哼,咱家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在同时,朱见深已经来到了门口,他发现了这里边的异样,便直接进到了仁寿殿中。 周太后,万贵妃等也都跟着走了进来。 在周太后的身后,朱见浚和朱见沛也都赫然在列。在殿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妃子,并没有跟进来。 “这……”朱见深一看此情此景,脸色立刻就变了。 陈祖生忙道:“陛下,太后娘娘,这里似乎是死人了,你们还是不要进来为好!” 万贵妃此时看到汪直一个人,站在一个女子的尸体前边,她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她往前走了一步问道:“汪直,你刚才一直都在这殿中,为何不出声?这里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女子又到底是谁?” 陈祖生这时候忽然插口道:“贵妃娘娘,老奴进来之前,这仁寿殿的门是在里边反锁的,除了汪公公在此之外,这里边并无他人,这人除了是他杀的之外,应该没有第二人所为了吧?你们俩过去看看,到底是谁被杀了?” 陈祖生让他手下的两个人过去看看,那俩人也是仗着胆子向汪直身后的桌子走去。 “陈……陈祖生,现在事情还没有调查,你怎么就说是汪直干的?”万贵妃虽然是在斥责陈祖生,可是她说的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底气。 周太后则是冷哼了一声道:“万贵妃,现在事情不是明摆着吗?这殿中只有你宫中的这个汪直,还有这个死人,很明显除了他干的还能是谁啊?” “母后,此事……”朱见深虽然也认为是汪直干的,可是这件事牵扯到了万贵妃,他还是想替万贵妃说两句话。 正在这时,只听刚才被陈祖生派过去的两个人其中一人突然道:“这……这不是……” “怎么了?那到底是什么人,赶紧报给陛下知晓!”陈祖生催促道。 “这……这好像是长春宫的林……林选侍!” “什么?”这句话是好几个人异口同声说出来的。 可是每个人的语气又都有所不同。 有震惊的,有疑惑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朱见深盯着汪直看了一眼,竟然亲自向着林选侍的尸体走了过去。 周太后却道:“皇帝,不可……” 但是她的这句话,并没有拦住朱见深前进的步伐,他还是走到了林选侍的尸体前,他仔细的看了看尸体的容貌,确定这人的确是林选侍无疑。 陈祖生也跟了过去,站在朱见深的身后,看向林选侍的尸体。 “陛下,这……真的是林选侍啊!” 一旁的周太后问道:“陈祖生,你……你确定这是林选侍没错吗?” 陈祖生急忙回道:“回禀太后娘娘,老奴绝对没有看错,这……这的确是林选侍!” “万贞儿!想不到你……你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来?” 周太后在确定了死者就是林选侍之后,便立刻向万贵妃发难。 万贵妃在看到这房间之中只有汪直的时候,便感觉到事情不妙。现在死的人竟然是林选侍,她就知道太后肯定要对她发难。 “太后,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 周太后冷哼道:“万贞儿,你还想装糊涂到什么时候,宫中人人皆知林选侍身怀有孕,现在她死了,身边只有你宫里这个汪直在,不是他杀了人,难道还有别人吗?这件事除了你指使的,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 万贵妃则是不卑不亢的道:“太后,现在一切都还没有调查清楚,您这么说,未免对臣妾不公!” 周太后双眼圆睁怒视万贵妃道:“万贞儿,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跟哀家狡辩不成?皇帝,这林选侍怀的可是你的骨肉?万贞儿她自己生不了孩子,却还妒忌其他的妃子可以怀孕,一定是她指示汪直杀掉了林选侍,你还不下旨查办?还在等什么?” 这是陈祖生在一旁也趁机大声道:“来人啊,先把这汪直抓起来!” “是!” 跟在他身后的手下人,一下冲上来四个人,就要将汪直给押下去。 汪直这么半天,压根没有理会这些人说话,而是一直在观察着林选侍的这具尸体。 他现在很确定,自己这次卷入的是一个惊天大阴谋之中。 包括现在这一整个事件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其目的当然并不是为了整死自己,而是要搅乱整个后宫。 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坐实了汪直杀死了林选侍,那么只要不是傻子,便可以想到指使他的人就是万贵妃。 而万贵妃与周太后一向不和,那么利用这个机会,周太后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整垮万贵妃。 朱见深对于万贵妃的感情,却又是极为特殊,他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妃就这么被整垮掉,或者是离开他,他一定会帮着万贵妃。 这么一来,周太后和万贵妃必然会在后宫之中掀起大战,到时候后宫恐怕就永无宁日了。 这正是这个设计者所希望看到的。 但是这应该只是他计划之中的一环,这个人的计划肯定不可能就只是单单的搞乱后宫这么简单,这应该也只是第一步而已。 后宫乱了之后,他的目标可能会放的更远。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玉莲教派到京城之中的头脑人物,负责给所有京城的玉莲教众发号施令。 根据汪直的判断,那个抓捕阿丽的一条眉应该没有这么深的城府,一定还另有其人。 林选侍只是他们计划当中的一环,他们甚至是提前两年将林选侍送入了宫中,为的就是实现最后的这个计划。 当然如果只是一个林选侍的话,根本无法完成这个周密的计划。 他需要一个更加容易参与进这个计划之中的人,那就是陈祖生! 如果汪直没有猜错的话,陈祖生也是这个计划之中的一环。而且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这个设计者发现了宫中最容易被引爆的一个矛盾点,就是万贵妃和周太后之间的矛盾,又因为前段时间陈祖生和汪直因为陈海案的矛盾,汪直又是昭德宫的红人,所以陈祖生才会进入到了这个人的视线之中。 汪直此时在心中捋顺了一下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似乎无一不在这个设计者的掌控之中! 第三百零一章 前因后果 虽然汪直跟陈祖生打的交道并不多,但是陈海案那一次就已经够了,以陈祖生的智商是不可能想到如此周密的计划的。 一定是有人指点他。 汪直仔细回想一下,在这个计划之中,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他们曾经做过三次铺垫,两次是陈祖生做的,最后一次是林选侍做的。 这三次铺垫都至关重要,而且顺序也不能乱。 第一次就是那块牙牌,汪直找到黄顺去问那块牙牌的事,最终黄顺给的牙牌指向了长春宫,给汪直一种假象,他的目的是要引汪直去长春宫调查。 可是汪直后来因为杀掉闯入他家的蒙面人,得到了另一块牙牌,却把线索指向了尚膳监,这是第一次让汪直起了疑心,发现黄顺给了他假消息,从而怀疑这件事跟陈祖生有关。 另一次铺垫,应该是陈祖生临时起意的,就是今天上午在皇卷阁门口,陈祖生故意说了一句让汪直别忘了去长春宫请林选侍。 这两次铺垫,都是陈祖生有意为之,表面上来看陈祖生是希望汪直去往长春宫,实际上他这么做却是为了让汪直远离长春宫。 因为有了这两次的铺垫之后,汪直便会对陈祖生行为起了防备之心。 可最重要的一次铺垫,却并不是来自陈祖生,而是来自林选侍的那封信。 巧的是,这封信同样是在死掉的蒙面人身上得到的。 信中清清楚楚的写明了陈祖生的计谋,这就让汪直深信不疑。甚至是为了让汪直减轻怀疑,林选侍的这封信还是用西域文字写成的。 设计者好像对汪直的性格十分了解,笃定他一定会去想办法翻译这封信。 现在想来,那个蒙面人就算是不被他和杨方杀死,设计者也会利用其它办法让他把牙牌和这封信留下来的。 这本就是他的设计之中的一环。 而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却是由吴起来帮忙完成的,设计者既然有陈祖生的帮忙,一定知道汪直还有一个朋友吴起在尚膳监。 那么汪直看了那封信之后,一定会找吴起问有关妃子堕胎服用红花的事情。 如此一来,通过这三次的铺垫和吴起无意之中的助攻,所有准备便都完成了。 汪直既然已经知道了陈祖生的阴谋,他肯定不可能主动踏进他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如此一来,他肯定不会主动去长春宫,为了防备陈祖生暗中下手,他一定会选择在仁寿宫看护这些晚宴需要用到的饭菜。 计划的最后一步,只要将汪直引入仁寿殿中,便一切大功告成。 最后只要再将汪直迷晕,把他们早就已经杀掉的林选侍尸体放在这里,再制造一个无法出入的密室,让所有人见证这一场景,就可以让汪直永无翻身的机会。 那么万贵妃自然而然的也跟着成为了众矢之的。 汪直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这一整个阴谋计划当中,有三件事是陈祖生根本无法控制的。 其一就是牙牌,关于玉莲教的人丢失牙牌的事,是陈祖生无法得知的。 其二就是那个蒙面人,他是玉莲教的人,他的行踪不可能受陈祖生的控制。 其三就是林选侍的信,这封信必然是那个设计者授意林选侍写的,陈祖生也是做不到逼着林选侍写这个的。 甚至陈祖生可能都不知道有这封信的存在。 可怜林选侍写这封信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她自己也将成为这个计划当中的一个牺牲品吧? 虽然前因后果,汪直都想通了,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证明他自己的清白。 很显然这整个仁寿殿在朱见深到来之前的确是一个密室,而他自己就身处其中,门上门栓也是从里边插上的,仁寿殿中没有其他的出入口,整个密室牢不可破。 除了汪直之外,这仁寿殿里就只有林选侍的一具尸体,如果不是他杀了林选侍,他根本无法解释林选侍是如何死的,总不能是她在这里自杀的吧,这绝对说不通。 汪直当然清楚的知道自己肯定没有做过这件事,那么现在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解开这个密室之谜,找出真正的凶手。 而现在摆在他面前唯一的一个线索,就是林选侍的这具尸体。 在汪直看来,林选侍的这具尸体死的十分的奇怪,因为杀人者手段十分的残忍。只见她的肚子被人剖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直接从胸口划开,一直划到了下体的位置。 甚至是肚腹之中的脏器汪直都清晰可见,这死状已经不能用凄惨来形容了,简直就是骇人。 汪直前世毕竟是学画的,也曾经学过艺用解剖学,对于人体内的脏器还是多少有一定的了解。 尸体上最让他无法理解的还有一点,就是他清晰看到林选侍的子宫竟然是微微鼓起的,也就是说,此时的林选侍竟然是真的怀孕了。 对照他之前所知道的信息来看,朱见深从来没有宠幸过林选侍,她却身怀有孕,这是第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 还有另外一个,汪直发现在林选侍的手上,胳膊上都有类似被刀划伤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在她死前应该曾经跟杀他的那个人搏斗过。 这个并不奇怪,因为朱延褆告诉过他,她曾经看到过林选侍使用轻功,她早就怀疑林选侍是会武功的。 加上之前林选侍送出宫去的那封信,汪直也可以确定,林选侍与玉莲教的人是有关联的,那么她会武功便也不足为奇了。 所以,那个下手杀她的人,应该也没有想到会遭到林选侍的反抗,要不是他手里有武器,又是偷袭下手,他可能都未必杀的了林选侍。 那么…… 汪直大胆的推测,这个真正的杀人凶手,极有可能身上也受了伤。 这是汪直目前对于林选侍尸体上线索大致的一个判断。 而且他还另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点,就是在林选侍的脸上和脖子上,都有明显的掐痕,由于人死之后血液流动停止,所以这些生前造成的痕迹也会格外的明显。 那么这些掐痕到底又意味着什么呢?是搏斗的时候留下的? 就在汪直还在心中思考这些问题的同时,已经有陈祖生手下的四个内侍冲了过来,一把按住了他。 汪直虽然有能力反抗,但是他并没有选择反抗。 他回头看了看抓着他的这四个内侍,猛然间发现那个鼻子上蒙着一块白布的内侍赫然就在其中! 第三百零二章 太后发难 汪直再次看到了这个鼻子上包着白布的内侍。 可以确定,他是陈祖生的人! 这内侍见汪直望了过来,嘴角还略微的勾了勾,同时他看着汪直的的眼神之中竟然还带着一丝嘲弄。 这四个人按住汪直之后,便按照陈祖生命令,便打算把汪直押下去。 可就在这时,朱见深忽然说了一句:“慢……” 押着汪直的四个人立刻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望着朱见深,包括周太后以及陈祖生。 因为现在的情形很明显,汪直便是杀害林选侍的凶手,将他押下去没有任何的问题。 其实朱见深此时心中想法十分复杂,一方面他知道只要汪直被押走,那就意味着万贵妃肯定会受到他的连累。 另一方面,他对于林选侍是死是活根本就豪不在意,毕竟这个女人对他来说远没有万贵妃重要。 如果因为林选侍的死,却要连累了万贵妃,这根本就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朱见深其实刚刚在第一时间已经对这件事有了他自己的判断。 现场的情况如此明显,除了汪直之外,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做出这件事。而万贵妃会派汪直做出这种事,他甚至都可以理解。 即便如此,他依然打算要包庇万贵妃。 可是这件事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周太后也已经看到了,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交代,根本就无法收场。 即便是他作为一国之君,可是面对的自己亲生母亲的时候,他也是没办法将这件事简单的搪塞过去,强行保住万贵妃。 这件事再一次的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所以陈祖生一说要抓汪直,他下意识的就让那几个人住手。 “皇帝,你这是干什么?你难道还要包庇万贞儿?” 周太后不愧是朱见深生母,马上就猜到他想要干什么。 朱见深不答,而是回头看向了周太后的身后,他大声道:“无关人等,都给朕退……退下,今日之……之事,不可透露半……半点!” 这时在现场的,除了周太后和万贵妃之外,其实还有很多人,其中有一些其他的宫的妃子,还有朱见沛以及朱见浚两位王爷。 皇后因为身体不适,所以并没有参加这次的家宴。 这些人除了一些宫女和内侍之外,都是皇家内部的人,朱见深刚才的意思,就是让除了周太后和万贵妃之外的人都退下。 这种时候,像这种事他们躲还来不及呢,还哪敢在这继续看下去,朱见深一下令,便立刻就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就连朱见沛和朱见浚也都撤了出去。 发生了这种事,今天这后宫家宴,也不用再开了。 “陛下,那老奴也……”陈祖生询问自己是否也下去。 “你先留下!”朱见深命令道。 “是!” 陈祖生答应着,还暗中撇了汪直一眼,汪直此时仍然被那四个内侍按着,动弹不得。 他发现汪直此时也在望着他,眼神显得有些怪异,陈祖生甚至有些看不懂汪直此时在想些什么。 陈祖生心中有些疑惑,他这是什么眼神?都已经这个情况,他应该害怕了才对吧?哼,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周太后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再次问道:“皇帝,现在无关的人都走了,你到底要如何处置万贞儿?” 朱见深就知道周太后一定会向万贵妃发难的。 “这……母后,儿子认为此事还需要……” “你的意思是还要详细调查吗?难道现在事实不就是摆在眼前吗?”周太后指了指林选侍的尸体,又看了一眼汪直的身上。 此时汪直的衣服前襟上和衣服下摆上都是喷溅上的鲜血,甚至是他的手上和脸上也都有血。 这时候万贵妃突然道:“太后,臣妾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 周太后颇为不削的看了万贵妃一眼道:“万贞儿,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这是想要断了我们老朱家的血脉啊?像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哀家决不能让你继续留在皇帝的身边!” “太后,陛下,你们不觉得此事发生的实在是太过蹊跷了吗?你们仔细想一想,如果臣妾真的有心想要谋害林选侍,也不可能挑这样一个时候,这样一个地点来做吧?这岂不就是当着所有的面承认事情是臣妾做的了?臣妾还不会蠢到如此地步吧?这很明显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陛下以为呢?” 万贵妃的话,其实朱见深早就想到过了,他心中也有类似的疑惑,只不过他刚才没有说出来。 可周太后却并不这么想,即便是万贵妃如此说,她却根本一句都听不进去。 “万贞儿,你就不要再狡辩了,现在杀害林选侍的就是你昭德宫的汪直无疑,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根本就没有命令过他,是他自己杀的人,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你不会是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孩子那么好骗了吧?” 顿了顿,周太后又看向朱见深道:“皇帝,哀家明白你对万贞儿的感情,但是她做下如此逆事,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包庇她了。 哀家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算是你不想杀她也行,那就把万贞儿贬为庶民,流放辽东!” 周太后这么说,明面上还给了万贵妃活命的机会,可是流放去辽东,后果恐怕比杀了她还要凄惨数倍。 万贵妃此时已经是脸色铁青,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想跟周太后做无谓的争吵,此时她突然发现一旁的汪直偷偷冲他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一旁的陈祖生审时度势,站了出来道:“陛下,太后娘娘,能否听老奴一言?” 朱见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讲!” 他知道陈祖生应该会站在他这一边的,他自己不方便说的话,陈祖生应该可以代劳。 周太后却是抢先一步说道:“陈祖生,哀家不想听你说什么废话,你要是想替陛下帮万贞儿求情,那就免了吧!” “老奴不敢,老奴认为此事虽然已经十分清晰明了,但是此事涉及到贵妃娘娘,如果不经查证,肯定于情于理对贵妃娘娘都是不公。那不如请东厂尚公公来详查此事,将这汪直先押入东厂大牢,大刑伺候,让他招供。看看到底是谁指示的他,到时候查出了结果,再让陛下决断也不迟啊?您说呢,太后娘娘?” 第三百零三章 指认凶手 其实陈祖生所言,倒是句句在理,按照正常的流程,的确是应该查过之后再行定案。 这件事死的是后宫的妃子林选侍,又牵扯到了万贵妃,如果不详查就下结论的确是不妥。 陈祖生这么说,也算是给了万贵妃一个缓冲时间,帮着朱见深解决了眼下的难题。 而周太后这边,她也明知道朱见深不可能立刻下令就把万贵妃下狱,只不过话已经说了,她也需要一个台阶下。 事情交给尚铭,以现在的情况查下去,最终杀人的事也绝对跟万贵妃脱不了干系,周太后并不担心。 “哼,就算是查也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但是哀家也知道陛下没办法现在就下定决心,那就让尚铭限期查明此事好了。” 周太后也算是给了朱见深一个台阶。 陈祖生心中一喜,又看向朱见深问道:“陛下,太后娘娘已经同意老奴的建议,那您的意思……?” 朱见深其实原本就是想先把事情暂时压下去,这样也算是合了他的心意了,他看了一眼陈祖生,然后微微点了点头道: “好吧!那就按照……” “慢!” 此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在朱见深说话的时候插嘴。 更是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和意外的是,这个说话之人,竟然是汪直。 陈祖生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大好的一个机会,他立刻站出来呵斥道:“大胆汪直,你刚才说什么?你竟然敢打断陛下说话?” “简直是反了,万贞儿,你宫中的这个奴婢,你平时到底是如何管教的?”周太后也怒道。 万贵妃也是一皱眉,她本来还想着此时暂时压下之后,便可以想想其他办法了,却没想到汪直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这么一手。 汪直看到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连一旁押着自己的几个内侍都很不解的看着他。 却没想到,他又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竟然一抽手从那几个内侍的手中把胳膊给抽了出来。 动作干净利落,那几个内侍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你要干什么?” 陈祖生发觉他的举动异常,刚想要让人上前阻止,可朱见深却一抬手拦住了他。 因为朱见深已经看出来了,汪直似乎是有话要说,而且此时的他满脸都是自信神情,与当日破解陈海一案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对于眼前的情况,朱见深认为这已经是死局了,他没有想好要如何帮万贵妃渡过这次危机,可是汪直的这一举动,却莫名的让朱见深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想先听听汪直要说什么,便拦住了陈祖生。 汪直先是冲着在场的几人行了个礼,然后才道:“陛下、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奴婢刚才只是想说明一件事,林选侍绝非是奴婢所杀。” 陈祖生闻言,立刻就驳斥道:“汪直,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竟然还敢在这狡辩?现在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是亲眼所见,你还敢说你不是杀人凶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陈公公,我这么说,自然是有我的理由的。而且这个真正的杀人凶手现在也在这里……就是他!” 汪直说着,一抬手,指向了那个鼻子上包着白布的内侍。 那内侍一听,急忙跪倒在地道:“陛下,奴婢绝对没有杀人,他血口喷人,求陛下明察!” 陈祖生也急忙道:“陛下,汪直他这就是在信口雌黄! 刚才咱们进来的时候都看到了,这仁寿殿里的门栓可是在里边插着的,只有汪直和林选侍的尸体在这里边,除了他杀掉林选侍之外,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了,这么明显的事情,汪直还想要抵赖!他简直是罪不容诛!” 周太后也道:“陛下,不要再听他胡言乱语了,现在就叫人把他押入他天牢,让尚铭来处置好了。今天的事已经够乱了,哀家也觉得累了,想要回去休息了。” 陈祖生也跟着附和道:“是啊,陛下,这件事就不必您亲自过问了,老奴这就把他押下去……”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朱见深却一摆手示意陈祖生不要说下去了。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周太后道:“母后,林选侍被杀,此事干……干系重大,儿子今天必须要亲自过问此事,您要是累了就先……先行回去休息吧。” “你……”周太后也没想到朱见深这次竟然会如此认真。 她也知道自己这儿子性格外圆内方,他如果不同意的事,就算是硬逼着他也没用的。 这次事关万贵妃,他是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周太后自然是不希望在没有她在场的时候,让朱见深单独审理此事,这样就给了万贵妃喘息的机会。 想到这,她语气缓和了一些道:“皇帝,哀家这也是为你的身子着想,虽然林选侍被杀这的确是一件大事,但是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哀家也没说一定要万贞儿的命,你不必如此紧张。” 她的话,万贵妃在一旁自然都听到了。 万贵妃却也并非省油的灯,她插口道:“太后娘娘,今天的事本就与臣妾无关,您现在就说这样的话,这难道不是欲加之罪吗?莫非您的目的,想是要让陛下为难吗?” 如果万贵妃不说这话还好,可是她这一番话,彻底的激怒了周太后,周太后压在心底的火又瞬间便冒了出来。 她这次可再也压抑不住了,立刻指着万贵妃的鼻子骂道:“混账,万贞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哀家今天已经帮你保全了脸面,你还要争辩什么?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不要以为皇帝平时宠着你,就会放任你做出任何事他都不管。这后宫只要哀家还活着,就容不得你在哀家头上撒野!” 周太后这话说的就十分难听了。 此时的万贵妃却根本不理会周太后的咆哮,而是将目光看向汪直道:“汪直,你刚才说真正的杀人者是你身旁的这个人,你可有凭证?只要你当场说明白,我相信陛下会给我们做主的!” 她这里说的是“我们”,显然她已经把汪直和自己放在了同一条船上。 “万贞儿,你敢……” 周太后见万贵妃这次竟然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她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 可就在这时,汪直突然插口道:“太后娘娘,您先消消气。奴婢斗胆问一句,在您看来,是找到杀害林选侍的凶手重要,还是惩罚贵妃娘娘才是最重要的?” 第三百零四章 白布之下 周太后完全没有想到这小小的一个汪直,竟然敢当面质问她。 她本想立刻就怒骂汪直,可是她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也听出来了,汪直这是话里有话。 明显就是在皇帝的面前,暗指她利用这件事情针对万贵妃。 周太后虽然心中怒极,但是她知道今天这个情况万贵妃无论如何都是解释不清楚的,就算这个汪直巧舌如簧,也不可能推翻这铁一般的事实。 她今天的目的,就是要当着朱见深的面,让他明白这万贞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索性就先让这汪直说下去,也并不会改变最终的结果。 她想到这,便又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冷冷的道:“你这贱奴,还敢在哀家面前卖弄唇舌……” 说着,她看了一眼朱见深,朱见深此时却并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别处,显然是对她刚才的言行有些不满。 周太后看到自己儿子竟然会如此,心中突然感觉到一丝难受,同时她对万贵妃的恨意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她甚至气的嘴角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也罢,哀家也不打算让皇帝难做,今天就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自辩,哀家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还能够颠倒黑白不成。” 陈祖生一听这话有些急了,“太后,您……您真的……” 他话说到一半,就见周太后瞪了他一眼,显然是让他不要说下去了,他便也不敢再说什么。 “陛下,既然太后同意让汪直自辩,那您的意思呢?” 万贵妃如今跟太后已经算是完全撕破了脸,她也不再顾忌什么,今天的事只要踏错一步恐怕就是万丈深渊。 “讲吧!” 朱见深为了回护万贵妃,也对汪直抱有一丝希望,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不同的东西来。 如果他只是在这巧言狡辩,那根本对事情于事无补,到时候想要救万贵妃,就只能再另想他法了。 可万一汪直真的能解决了眼下的危机,那岂不是更好。 “汪直,既然太后娘娘和陛下都已经同意让你说下去,那你就把你想要说的话都说出来吧,不论你说什么,本宫都相信你!” 万贵妃说着话,还冲汪直点了点头,因为汪直也已经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期待着能够出现奇迹,让她从眼前的这个危机当中解脱出去。 “是!”汪直应了一声,回头看向了那个鼻子上包着白布的内侍。 这内侍见他望过来,之前他眼神之中的嘲弄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许的不安。 这个内侍便是汪直被迷晕之前,在仁寿殿里问汪直是否掌灯的那个人。 由于他鼻子上包着白布,汪直一直都没有仔细观察过他,直到此时汪直才发现了一个细节,这个人他之前其实是见过的,就是今早在皇卷阁门口跟在陈祖生身后的那个人。 汪直朝着他走了两步,突然一伸手便打算去抓他的胳膊。 这内侍下意识的躲了一下,汪直这一下却并没有抓到他。 “陈公公,看来他的身手似乎不错啊?他应该是你的手下吧?”汪直瞟了一眼陈祖生问道。 陈祖生本来不想回答汪直这个问题,但是看到朱见深和万贵妃都看向了他,他只好道:“董亮,他想要问什么,你就回答他什么。” 这内侍董亮回道:“是,汪公公有什么要问的?” “你叫董亮?我忽然想起,我之前见过你对吧?你不是负责打扫仁寿殿的吗?怎么又成了陈公公的手下了?” 董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眼神偷偷瞄向了陈祖生。 “汪直,你不要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你不是要证明他才是凶手吗?你赶紧说正事吧,陛下和太后可没时间看你在这耍猴!” “好,既然陈公公你这么着急,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汪直正说着话,突然就一伸手,直接抓在了董亮的胳膊上。 董亮下意识的一抬手想要反抗,可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还是任由汪直抓住了他的手。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汪直要抓的却并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衣袖,只见汪直猛的一用力,便将董亮的衣服袖子给拽了下来,让他的两条胳膊都裸露了出来。 董亮忙把手背到了身后,似乎不想让人看到。 可刚才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董亮的胳膊上有好几块淤青的地方。 可汪直的这一举动,朱见深和周太后都是皱了皱眉。 陈祖生察言观色,立刻呵斥道:“汪直,你当着太后和陛下的面,拽掉董亮的衣袖,这成何体统!” 汪直却根本不理会陈祖生的质问,而是看向朱见深。 “陛下,奴婢刚才看过林选侍的尸体,在她的胳膊上有数个被利器划过的伤口,说明她死之前与凶手曾经搏斗过,那么凶手的身上很有可能也受了伤。所以奴婢想看看董亮的身上有没有伤痕。 那么这些淤青,你要如何解释呢?” 汪直最后一句话是向董亮发问的。 还没等董亮说话,陈祖生却先冷哼道:“汪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董亮因为平时办事不力,他身上的淤青都是被咱家打的,这下你满意了吧?” “哦?陈公公,你这么说,倒也是合情合理。只不过,那这里呢……”汪直说着,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董亮鼻子上的那块白布,直接将这白布给拽了下去。 董亮的反应本是极快的,他发现汪直要出手去拽这块白布,就有意的打算闪躲,可是却没想到根本来不及闪躲,白布就被他给拽了下去。 他虽然没有能够阻止汪直去拽白布,却以极快的速度用手将脸给捂了起来。 他的这一举动的确是十分奇怪,再次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汪直看了看董亮,微笑道:“董亮,在陛下和太后娘娘的面前,你就不要再藏了吧?你为什么不敢把你的脸露出来给我们看看呢?” 陈祖生此时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董亮,他似乎也不太明白董亮的这一举动到底是因为什么。 “董亮,赶紧把头抬起来,你问心无愧,怕什么!”陈祖生命令道。 “陈公公,奴婢……” “抬起来!” “是……是……” 第三百零五章 没鼻子的人 董亮无奈,只能缓缓的把手放了下来,但是他依然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但是所有人都能够看清他脸上现在的情况,他……他竟然没有鼻子! 他的鼻子处显露出来的是一个黑漆漆的空洞,这让他的整张脸说不出来的怪异。 就算是陈祖生看到这一诡异的一张脸,也是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汪直则继续看着董亮问道:“董亮,你来给陛下解释一下,你的鼻子呢?今天上午我看到你的时候,你的鼻子可还是完好的?现在为什么你的鼻子没了?” 董亮没有回答汪直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汪公公,你……你应该是记错了,你今天上午在司礼监碰到的并不是小人!” “哦?是吗?”汪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看向陈祖生道:“陈公公,他这是不打自招了吧?”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陈祖生不明所以。 “陈公公,你听好了,我刚才说今天上午见过他,可是从未说过是在司礼监见过他?这难道不是不打自招吗?” “呃……这个……” 陈祖生一时之间也没有反映过来,此时才发现原来汪直刚才的问话之中早已经设下了圈套。 “汪直,你问这些究竟有什么意义?陛下给了你机会自辩,你又说董亮才是真正的凶手,咱家看你根本就证明不了任何事,只是在这浪费陛下的时间吧!” 此时万贵妃也道:“汪直,陛下可没那么多时间听你说废话,赶快说正事!” “贵妃娘娘,奴婢刚才问董亮这些话,并非是无用的。如果他心中没鬼,为什么又要说谎呢?而且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说明他鼻子到底是怎么没的不是吗?” 朱见深此时终于发话道:“董亮,你的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连朱见深都亲自问话了,董亮不回答也是不行了,他偷偷忘了陈祖生一眼,陈祖生却根本没有看他。 此时董亮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他只能回道:“回陛下,奴婢的鼻子,是因为奴婢……” 董亮还没等说完,汪直又适时的插了一句:“董亮,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这……是奴婢在整理宫中柴草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摔在了割草用的铡刀上,鼻子就……就被割掉了,就是这么回事。” 这个理由可以说十分牵强,在场的人就连陈祖生都不信。 “这世间还有这么巧的事啊?我倒是头一次听说,对吧陈公公?”汪直借机会嘲讽道。 朱见深显然已经看出来了这董亮的不对,但是他还没搞懂的是,这董亮鼻子就算是没了,又跟林选侍被杀到底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看向汪直道:“汪直,你……你继续说,这董亮的鼻子跟林选侍被杀到底有什么联系吗?” “是,陛下!”汪直也不再理会董亮,而是径直来到林选侍的尸体前,指着林选侍被剖开的肚子。 “陛下,您请看,当奴婢看到林选侍的尸体的时候,便有一个大大的疑问,凶手为什么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用刀刨开了她的尸体呢?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这个凶手的目的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说着,汪直指了指林选侍被剖开的肚子里胃的位置,那个位置其实是一片血肉模糊的状态,除了他之外,谁都看不出那是什么。 一旁的万贵妃和周太后都是看了一眼之后,便别过了脸去,这种场面对他们来说的确是太过血腥和骇人了。 朱见深毕竟是一国之君,即便他也觉得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了,但是他依然假装镇定的看了看汪直指的地方,又忍住想要呕吐的的冲动问道:“这……这又是何意?” “陛下,在说明这件事之前,还有一件事要提前禀告陛下,林选侍她其实身有武功!” “什么?她……她还会武功?”朱见深闻言又是一愣。 “不错,这件事其实嘉祥长公主告诉奴婢的。长公主也可以作证!她曾经亲眼看到过林选侍施展武功!” “嘉祥长公主……” “在呢!来了来了……” 就在这时,从仁寿殿的外边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一个人,却正是嘉祥长公主,朱延褆。 “皇兄,太后,万皇嫂!”她进来之后便跟三个人一一行礼。 谁也没有想到,朱延褆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这里。 朱见深一见是她,把脸一沉问道:“你怎么来了?” “啊?小妹是来参加今天晚宴的呀,刚才在宫中贪睡,起来晚了,还请皇兄原谅!你们……这是怎么了?哎呀……那……那是什么呀?” 朱延褆似乎直到此时才看桌子上林选侍的尸体,她惊呼了一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可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她的眼睛依然从指缝之中可以看向外边。 “嘉祥,今天的晚宴不办了,这仁寿殿里发生了大事,你皇兄现在正在解决。你先回去吧!”周太后也是皱了皱眉,命令道。 “太后,那……那到底是谁死了呀?”朱延褆用手指了指林选侍的尸体。 汪直在一旁看着朱延褆这一番做作的表现,心知刚才已经被朱见深赶走了那么多人,她不可能不知道这里边发生了什么事。 以他对这位长公主的了解,她一定是故意装作不知情,到这里看热闹来的,说不定她已经在门外偷听了半天了。 朱见深此时与汪直的想法也是相同的,哪有那么巧的事,刚提到她,她就出现了。 只不过想起刚才汪直的话,朱见深便问道:“你既然来了,朕问你一件事……刚才汪直说你曾经看到过林选侍施……施展武功,可是真的?” “林选侍施展武功?谁说的?”朱延褆一脸不解的问道。 朱见深则是用眼神看了看汪直。 “本宫跟你说过这事吗?”朱延褆看着汪直,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 “长公主莫非忘了?奴婢的确是听您无意当中提起过的。” 汪直知道朱延褆这就是故意的,又不能在这跟她发作,只好耐着性子问她。 “这样啊,那你先让本宫想想啊……” 朱延褆说着,故意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用手托着香腮似乎是在回想着。 第三百零六章 证据确凿 朱延褆偷眼看了汪直一眼,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她刚才只是一时兴起想要捉弄他一下,现在看到他的眼神,又怕他以后不好好教自己武功,想了想,还是赶紧见好就收吧。 “想起来了,好像有这回事。皇兄,他没有说错。小妹有一次在万岁山游玩,的确是看到林选侍窜到一丈多高的树上去取毽子,如果说她不会武功,是根本做不到的吧?” 朱见深闻言皱了皱眉道:“你为何不早……早点跟朕说?” “小妹以为林选侍可能是在家中学过一些武艺,或者西域那边民风尚武,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所以就没说,这件事很重要吗?”朱延褆又问道。 朱见深却也懒得跟她细说,转而看向汪直道:“汪直,如果林选侍身怀武功的话,那想要杀……杀掉她岂不是更加费力?” 汪直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所以在董亮在杀死林选侍的时候,他也万万没想到会受到她的激烈反抗! 所以刚才董亮身上的淤青就是跟林选侍搏斗的时候留下的。” 还没等汪直说完,陈祖生便驳斥道:“汪直,这完全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揣测罢了,咱家刚才说了那些伤是咱家打的,你说的这些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 “陈公公,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证据当然有啊,那就是董亮的鼻子。”说着他转而看向朱见深继续道:“陛下,他的鼻子,应该就是他在与林选侍搏斗之时,被林选侍给咬了下来的!” “什么?咬下来的?”所有人听到他的这个结论都很意外。 汪直点头继续道:“不错,这也解释了林选侍死后会被他开膛破肚。 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董亮肯定不想让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就这么丢失了。所以他便用刀刨开了林选侍的尸体,想要将他的鼻子给找回去。” 听着汪直的描述,周太后和万贵妃几乎又要呕吐了出来。 只有朱延褆是眼睛一眨不眨的听着他的讲述,若有所思。 “汪直,这恐怕还是你的异想吧?你说的这些事未免太过离奇了吧?”陈祖生则是继续驳斥他。 汪直看了陈祖生一眼道:“陈公公,我突然发现,你如此维护董亮,莫非你就是幕后的指使者,是你指使董亮杀死林选侍的吧?” “简直一派胡言,咱家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汪直,你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董亮是杀人凶手,而且董亮他之前一直都跟在咱家的身边,怎么可能去杀害林选侍的! 况且我们在撞开仁寿殿的大门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还有林选侍的尸体在这里,你想要把罪名强加在董亮的头上,就算你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陛下的慧眼!” 陈祖生说着,一转身冲朱见深行礼道:“陛下,汪直他信口雌黄,一派胡言,还污蔑老奴为主使。就算董亮的鼻子的确是掉了,这也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还请陛下明察!” “这……”朱见深沉吟了一下,又看向了汪直。 “可这鼻子怎么可能说掉就掉了呢?又不是头发。本宫也认为这件事的确是太蹊跷了。”朱延褆则在一旁发表意见,其实是在帮着汪直说话。 陈祖生忙道:“长公主,您绝不能听汪直他的一派胡言啊。” “陈公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真的觉得我拿不出证据来吗?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林选侍就是董亮所杀!” “什么证据,你拿出来啊!”陈祖生也不甘示弱。 “陛下,奴婢恐怕要在林选侍的尸身上取一样东西,不知……” “去吧!”朱见深摆了摆手表示同意了。 汪直说着,再次走向了林选侍的尸体。 一旁的朱延褆也好奇的跟了过去,似乎她也想过去看看。 “你站住!不许过去!”朱见深立刻喝止了她。 朱延褆只好吐了吐舌头,站在了原地,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的向汪直那边张望着。 汪直来到林选侍的尸体旁边,一抬手握住了林选侍头部的下颌骨处,然后在她的下颌骨上微微用力一推一拉,众人只听到“咔吧”一声,从林选侍的下颌处传来。 然后就看到林选侍的嘴微微的打开了。 众人此时惊讶于汪直竟然还会这种手法,竟然能将死人的嘴给撬开? 汪直伸手进入林选侍的嘴里,掏摸了片刻,拿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东西来。 所有人在看到这个东西之后,都表现出了诧异的神情,这个血淋淋的东西形状看起来,真的好像是半个鼻子。 “这……这莫非是……是鼻子?”朱见深指着汪直手里的半个鼻子,声音都有些颤抖。 “没错,陛下,这就是董亮丢失的鼻子!董亮,你恐怕没有想到吧,林选侍并没有将这个鼻子咽下去,而是留在了她的嘴里。你费尽心机划开林选侍的肚腹,就是为了找到它,却没想到这东西依然含在她的嘴中吧?” 董亮自从看到汪直从林选侍的嘴里取出那半个鼻子,整个人的表情都已经凝固了,他的身体也僵直在了原地。 对于汪直的话,他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半个字。 陈祖生此时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急忙看向了周太后,意在求助。 周太后此时却是面沉如水,对于陈祖生求助的眼神,只当是没有看见。 朱见深对此却是啧啧称奇,他问道:“你到底是如何得……得知这?” 他的意思是汪直到底是怎么知道林选侍的嘴里还有半块鼻子的? “陛下,您请看,林选侍的脖子和脸颊上都有淤青的痕迹,说明凶手在杀死他之前曾经用力的捏过这里,奴婢当时就在想,这个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直到我将这件事跟林选侍被刨开的肚子联系在一起之后,便开始怀疑,那个凶手身上的一件重要的东西被林选侍给吞了下去。这件东西足以证明这个凶手的身份,他必须要取出来!” 朱见深闻言问道:“可是他手中既然有利器,为什么不去将林选侍的牙撬开把他丢失的鼻子取出来呢?” “这个问题,奴婢也曾经想过。奴婢便将自己代入了林选侍的角度来判断。假设奴婢也处于林选侍的处境之下又会如何选择,事实证明,她的选择跟奴婢所想的是完全一样的!” 第三百零七章 怀孕之谜 “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林选侍在垂死挣扎之下咬掉了董亮的鼻子,然后董亮惊怒之下,便用力的去掐林选侍的脖子和她的脸,是为了阻止她把这半块鼻子咽下去。 林选侍当时自知必死,她在那一瞬间想到了唯一可以留下线索的办法。她故意当着董亮的面做出了咀嚼和吞咽的动作,用来迷惑董亮,这让董亮认为林选侍将他的鼻子给嚼碎咽了下去。” “不对呀,本宫有一个问题想问!”朱延褆这时候又插口问道。 汪直本来不打算理会他,可是毕竟这么多人在这,她又是长公主,只好耐着性子道:“长公主请问。”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对林选侍下的手呢?” “不错,这个问题朕也想……想知道。”朱见深也道。 “就是在这里!”汪直指了指脚下,代表董亮就是在仁寿殿动的手。 然后他继续解释道:“奴婢在申时过后被来到仁寿殿,当时仁寿殿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当时奴婢便觉得有些奇怪,仁寿殿里本应有昭德宫的内侍和宫女数人负责布置晚宴,奴婢后来想到,应该是有人编造了谎言,将他们给支走了,然后董亮当着奴婢的面点燃了掺有迷药的灯,将奴婢迷晕。 林选侍就是在奴婢被迷晕之后来到了这里的!” “可是晚宴的时间明明是酉时,林选侍为什么要提前来到仁寿殿里呢?”朱延褆又问道。 “关于这件事,是因为她有把柄落在了某些人的手中,她不得不来!”汪直说着,目光却看向了陈祖生。 陈祖生此时根本不敢与他的目光相接触,只是低着头看向地面,与刚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到底是什么把柄?她为什么会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朱延褆继续追问道。 “此事……事关她腹中的胎儿!” 朱见深听到胎儿两个字,表情明显变得很意外。 汪直看向朱见深,然后用手一指林选侍被剖开的肚子,意味深长的道:“不错,林选侍她的确是身怀有孕……” “她怀孕的事宫里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朱延褆又问道。 “陛下请看……此处便是林选侍的胞宫,可以看到胞宫此时明显的鼓起,里边就是还未成型的胎儿,这正是怀孕之像!” 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一般,让朱见深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数变。 一旁的周太后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她急忙问道:“汪直,你是说,林选侍的肚子里……有孩子?” 这句话在旁人看来,问的极为奇怪,当然除了知道内情的陈祖生和朱见深之外。 朱延褆和万贵妃同时用古怪的目光看向周太后。 “正是,太后娘娘如果不信,可以找太医院的太医来看!此事事关重大,奴婢绝对不敢乱说!” “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周太后质问道。 “奴婢……平时喜欢看书,看的书也比较杂,其中也有看过一些医书,所以对于这些也略知一二。” 其实汪直如此解释是有些勉强,但是对于这些细节,倒是没有人去细追究了,毕竟他说的也是事实。 听了汪直的话,周太后却突然怒视陈祖生,她急于想要让陈祖生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 当初陈祖生明明说的是让林选侍假怀孕,可是现在她竟然真的怀孕了,那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她当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林选侍竟然敢给皇帝戴绿帽子? 陈祖生一看眼下这个形式,也知道周太后在愤怒什么,他急忙道:“太后娘娘,去年十月丙申日,林选侍的确侍过寝。” 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就是在解释给周太后听,其他人却是根本听不懂的。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周太后听了这话却变得更加疑惑了。 “千真万确,这件事在起居录上记载的明明白白,不会有错的。” 周太后此时已经完全懵了,那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朱见深的? 她再次看向了朱见深,意在询问此事。 可朱见深却并不理会她,而是道:“好了,此事先……先不必说了!汪直,你继续说下边的事。” 周太后也知道此时不是说此事的时候,便也压抑住了好奇心,等着过后再详查此事。 “是,陛下!林选侍因为某种原因受到了威胁,无奈之下只能听从对方的安排,她在申时过后提前孤身一人来到了仁寿殿,她当时大概不会想到对方会向她出手。 却没想到仁寿殿中,她只看到了董亮一人。奴婢当时已经昏迷,董亮应该是将奴婢藏了起来。 林选侍来到之后,董亮便悄悄把仁寿殿的门栓给插了起来,然后他便向林选侍出手。 林选侍虽然会些武艺,但是她毕竟是赤手空拳,又是女子,董亮手中有兵刃,最终林选侍还是被董亮杀死。 而且奴婢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董亮的武艺应该也不差。奴婢之前曾经试着去抓他的胳膊,被他很轻松的躲了过去。 董亮在杀了林选侍之后,为了找回鼻子,便将她的肚子刨开,结果看到的应该都是林选侍之前吃进去的东西混合在一起,他根本找不到他的鼻子,或者说无法分辨出哪个才是他的鼻子。 他一怒之下,一股脑的把里边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弄得这满地都是血污,董亮以为如此一来,便湮灭掉了他杀死林选侍的证据。 却没想到林选侍临死之前还是成功的骗到了他。” 汪直的解释,朱见深听的也是频频点头,显然他对于汪直的说法很是认可。 陈祖生此时见势不妙已经不敢在出言询问了,毕竟董亮的鼻子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周太后却根本不认同汪直的说法:“你从林选侍的嘴里扣出一块肉,就说是董亮的鼻子,哀家以为却未必,说不定董亮真的就是不小心把鼻子给摔倒的呢。 皇帝,你可别忘了,咱们可是亲眼所见,在命人砸开这仁寿殿的门之后,这仁寿殿里只有汪直和林选侍的死尸,别无他人,这董亮如果是杀人凶手,那他到底是如何从仁寿殿之中离开的呢?难道他还会遁地之术不成?简直是笑话。” 关于这个问题,朱见深其实也已经想问了。 他把目光再次投向了汪直道:“汪直,太后的问题你都……都听到了?当初陈海案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情况,朕倒是想知道你这次如何解答这个问……问题。” 第三百零八章 瞒天过海 万贵妃忽然笑道:“陛下,汪直如此胸有成竹,想必他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周太后瞟了万贵妃一眼道:“那可未必,只要他无法说明这件事,那他刚才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编造的故事,目的就是为了逃脱惩罚。汪直,哀家现在就要你说明,董亮是如何杀掉林选侍之后,离开这间大殿的? 只要你能够将哀家说服,今天的事,就算是你的功劳!可如果你说不清楚……” 朱见深也道:“汪直,你刚刚所说的那些,朕也觉……觉得有理,但是正如太后所说,你如果不能解释这个问题,这杀……杀人的嫌疑还是在你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了汪直的身上。 “陛下,太后娘娘,贵妃娘娘,现在奴婢就来解释一下董亮他使用的诡计!首先奴婢先说一下这间大殿……” 汪直说着,用手指了指整个仁寿殿。 “这仁寿殿只有正面大门这一个出口,当时奴婢在这大殿之中,大门的是用门栓在内部插上的,所以除了奴婢之外,表面上来看似乎根本没有人可以杀死林选侍。” 陈祖生忍不住又插口道:“不是表面上,这就是你干的!” 汪直看向陈祖生问道:“陈公公,那我想问你一件事,就是这扇门是你的手下人撞开的吗?” “当然,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他回头还指了指大殿门口的地上,那里还躺着两截断掉的门栓。 “你看看,刚才我们破门而入的时候,那被撞坏的门栓依然还在那里,这房间之中我们进来的时候也就只有你一个活人在,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那么我再请问陈公公一个问题,董亮他今天下午都在哪?”汪直指了指董亮问道。 “哼,咱家早就已经说过了,你刚才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各奔全都是废话。董亮他一直都跟在咱家的身后,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一点太后娘娘和陛下也可以作证!” 周太后也点头道:“正是。陈祖生说的没错,哀家也早就想说了,这董亮的脸上有一块白布,其实非常的显眼。陈祖生今天下午来哀家这里的时候,这个人便已经跟在陈祖生的身后了,之后他也一直跟着陈祖生,又怎么可能分身来这里杀人呢?这你如何解释?” 朱见深则是若有所思道:“不错,他的脸上罩……罩着白布,朕……也的确是见过此人。” 陈祖生听到周太后和朱见深这么说,脸上显出得意之色。 汪直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陛下,太后娘娘,奴婢还有一个问题,你们看到的这个脸罩白布之人,确定就是眼前的这个董亮吗?” “这……”朱见深不明白汪直问这个问题的意思。 周太后却骂道:“混账,难道哀家还会看错不成。” 汪直再次点了点头,他看向朱见深道:“陛下,奴婢现在想要做一个小小的试验,向您和太后娘娘证明一点,董亮不过是在玩一个戏法之中常见的把戏罢了。” “你还要搞什么花样?还嫌浪费我们的时间不够多吗?”周太后不耐烦的道。 “我……我想看!”朱延褆在一旁忽然开口道。 周太后横了朱延褆一眼道:“嘉祥,你怎么还在这里?赶紧回你的钟粹宫去。” “太后,就让我再看一会吧?我想看他说的戏法。” “胡闹!”周太后叱道。 朱见深道:“算了,母后,就……就让她在这吧。” “哼。”周太后哼了一声,便也不想管了。 朱延褆却更加放肆起来,她主动跑到汪直的身边道:“你刚才说的戏法到底怎么弄啊?” 汪直看了看她道:“如果长公主愿意,那麻烦长公主帮奴婢一个忙!” “好呀,好呀,你说!” 汪直靠近朱延褆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这样啊……好,我去帮你办!” 说着,朱延褆对朱见深道:“皇兄,小妹去去就回。” 她也不等朱见深回话,便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一旁的周太后看的直摇头道:“皇帝,你平时也太纵容她了。” 朱见深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 汪直又道:“陛下,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请稍等片刻,等长公主回来,奴婢便可以说明一切。” 这里边除了周太后已经对此事没了耐性之外,万贵妃和朱见深都还算有耐性,毕竟这件事对于万贵妃来说很重要。 又过了一会,朱延褆果然又跑了回来。 此时众人能够看到,在朱延褆的脸上也罩着一个白布,跟董亮一样,把鼻子附近的范围罩住了,只有眼睛和嘴露在了外边。 她来到仁寿殿的大门处就停了下来,距离众人大约有三、四丈远的距离,却不知为何她一直低着头,垂着眼,并不看向众人。 朱见深看了一眼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汪直道:“陛下,请您再稍等一下……”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从殿外又跑进来一个跟朱延褆穿着一模一样的女子。 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蒙了,怎么突然冒出了两个朱延褆。 “这是……”周太后看着这两个朱延褆也有些发懵。 “陛下,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这两人之中只有一位是真正的长公主殿下,你们能否看出到底哪一位才是真正的长公主?” 朱见深点了点头,他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汪直的意思。 周太后却还不明所以的道:“离得这么远,你得让她抬起头来,我们才能看清啊?” “太后娘娘,如果是宫中的下人在服侍您的时候,会抬着头盯着您看吗?” “这个……”周太后一听这话,也明白了汪直此举的用意。 “太后娘娘,如果有一个人他就在您的身边服侍您,而且他的脸上罩着一块白布,您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脸上的这块白布,而不会注意到这个人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这董亮用的就是这种方法,瞒天过海,他找了一个跟他身形高矮差不多的人,也在脸上罩上了白布,用这种方法,让您以为他一直都在您的身边,可其实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董亮!” 第三百零九章 真相大白 周太后听了汪直的话,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辩驳。 就别说是董亮了,就算是朱延褆对她来说如此熟悉的人,只是就站在几丈外,略微低着头,她就已经无法分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朱延褆,更何况一个她根本就不会去注意的董亮呢。 “嘻嘻,这个办法真的妙啊,没想到就是一块白布而已,竟然就能让你们认不出我来,太有意思了。” 真正的朱延褆此时已经笑了出来。另外一个自然是她临时找来假扮她的宫女。 朱见深也笑了笑道:“这个办法倒是有可能让他蒙混过关。母后,看来这的确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周太后却兀自不服气道:“可是他还是没有解释最重要的一件事,到底董亮是如何杀完人又从仁寿殿出去的,只要这个问题他无法解释,哀家认为其他一切都是空谈,他说的这些都不足以取信。” 周太后说完这话,所有人的目光又都看向了汪直。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 “哦?” “董亮他在杀完人之后,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仁寿殿!” “什么?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不错,董亮杀掉了林选侍之后,布置好了现场的一切,然后他根本就没有出去,而是躲在了大门口的这根柱子的后边!” 汪直说着,用手一指仁寿殿大门口附近的一根柱子,这柱子大约有一人半合抱粗细,如果有人躲在柱子后边的话,从他们所站的大殿正中的角度来看的确是不可能看到他。 朱延褆道:“你是说,他杀完人之后一直都留在仁寿殿里没有走,就躲在柱子后边,那可是他又怎么……” “事情是这样的,奴婢被董亮用迷烟给迷晕了过去,当奴婢醒来的时候,立刻发现了这里的异常,还有林选侍的惨死。当时的奴婢也只顾着查看林选侍的尸体,却完全没有在意仁寿殿里是否还有其他人。 当奴婢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陛下便已经来到了仁寿殿门口,再然后便是陈公公开始砸门。 这一切事情发生的都太快,董亮应该是算好了时间让奴婢苏醒过来,这样一来奴婢完全没有精力去查看殿中是否还有其他人,他只要躲在柱子后边屏气凝神,便不会被发现。 当门被砸开之后,第一个进来人便是陈公公……然后就是他身后的这几个内侍!” 汪直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当时的情况,林选侍便是惨死在这桌子上,所有人关注的点便都聚集在了这桌子上,没有人会去注意大殿门口柱子后边还藏着一个人的。 这也是董亮为什么要把林选侍的尸体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而董亮,便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混入到陈公公身后的几位内侍当中,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的那个同伙,一直在假扮他的那个人,也是配合他撕掉了脸上的白布,让董亮可以顺利混入其中。 这就是董亮的瞒天过海之计!” 汪直说完这整个过程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似乎是在心中思考着汪直所说的话。 这整件事情,看似荒诞,但是仔细推敲起来,汪直所说的每一个步骤和过程,都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董亮为什么不直接趁机会溜走啊?”朱延褆又问道。 “这个问题奴婢也想过,一方面是因为所有人都在往仁寿殿里边走,如果他往外走的话就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另一方面就要感谢陈公公了,他一进来就让他们一起上来押着奴婢,也完全没有给董亮溜出去的机会。 或许……是因为太过自信了吧?你说呢陈公公?” 汪直说到最后,又看向了陈祖生。 朱见深突然道:“搜……搜他们的身!” 他是想要立刻验证汪直的话,只要一搜身,找到那个身上带有白布的人,自然就是董亮的帮手。 可朱见深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原本站在汪直身后的内侍突然跪倒在地道:“陛下,奴婢该死,董亮他说让奴婢给他帮个忙,还给了奴婢二十两银子,奴婢以为只是小事而已,便应了,可谁知道……奴婢该死,奴婢对于他杀人的事完全都不知情啊!求陛下饶命!” 一旁的董亮在看到他的同伙已经扛不住先招了,他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地上。 “求陛下饶命……奴婢……”他似乎想要说些求饶的话,可是想着他杀死的可是皇帝的妃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饶恕他的。 他抬起头,先是看了朱见深一眼,然后他的目光看向了陈祖生,眼神之中带着祈求,似乎是在求陈祖生能够帮他。 可是陈祖生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 汪直见状问道:“董亮,你一个区区司礼监的内侍,竟然敢杀死林选侍,让后又嫁祸给我?到底谁指使你的?他的目的恐怕不只是针对我吧?” 这件事如果真的栽到了他的头上受害的人可并不只是他,还有万贵妃。 “没……没有人指使奴婢,奴婢只是因为知道了林选侍的秘密想要……想要讹诈点银子,却没想到她始终不应,这才一时失手杀了人,求陛下饶命!”董亮急忙解释道。 可是他这个解释,任谁都是不可能相信的。 万贵妃突然跪倒在了朱见深的面前道:“陛下,这件事要不是汪直机智,及时找出了真相,恐怕臣妾如今已经……现在宫中显然是有人针对臣妾,求陛下为臣妾做主!” 她说着,两行清泪已经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朱见深见状,急忙一把拉起万贵妃:“贞儿,此事……” 可就在这时,周太后突然道:“既然事情已经解释明白了,陛下,这处理董亮的事就交给下边的人办吧。哀家累了,要回宫去了,陈祖生,你扶哀家回去。” 陈祖生在听了万贵妃刚才的话,早就已经慌得不行。 可听到周太后这句话,他如蒙大赦一般急忙道:“是……是,太后娘娘!” 周太后说完以后,也不等朱见深说话,也再不理会其他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陈祖生离开了仁寿殿。 “恭送母后!”朱见深最后也只能是这么说了一句。 第三百一十章 单独询问 朱见深目送周太后离开仁寿殿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他回过头看了看万贵妃,用手轻轻帮她擦拭掉了脸上的泪痕,然后柔声道:“贞儿,朕明白你的处境……” 说着他又用手轻轻拍了拍万贵妃的手。 万贵妃勉强冲他挤出一丝笑容,却并不再多说什么。 朱见深自然看得出来,她这是强装出来的笑脸。 “贞儿,你先……先回昭德宫去,朕一会再去找你。” 万贵妃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立刻就走。 “来人,把这两个贱奴押下去!” 朱见深指着董亮以及他的那个同伙。 立刻就有人上来就把这俩人给押了下去。 董亮此时已经完全瘫软在地,他的同伙兀自还在喊道:“陛下,奴婢冤枉,奴婢真的不知情啊,求陛下饶命,饶奴婢一条活路吧……” 随着他被人押出了仁寿殿,他的求饶声才渐渐听不到了。 朱见深的目光再次回到了林选侍的尸体身上,尤其是她腹中胎儿。 “来人,将这具尸体……烧了!” 显然他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有关林选侍肚子里孩子的事,索性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是!”又有人按照朱见深的吩咐,去整理林选侍的尸体。 朱见深最后看向了汪直道:“汪直,朕有……有话跟你说,你跟朕过来!” 汪直立刻回道:“是!” 此时在仁寿殿中,还剩下朱延褆也在这里。 她一看这架势,急忙来到了万贵妃身旁扶住她道:“万皇嫂,我陪你回去吧。” 万贵妃先是看了一眼朱见深,然后又看了汪直一眼,眼神复杂,最后才对朱延褆道:“好,咱么走吧。” 朱延褆陪着万贵妃走了出去,在即将走出仁寿殿大门口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的汪直,嘴角又露出一丝笑容,然后才扶着万贵妃走了。 朱见深带着汪直,来到了距离仁寿宫最近的武英殿之中。 他清退了所有人之后,殿中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沉默了半晌,汪直先开口问道:“陛下,有关今日之事……” “不……不要再提了,林选侍死了也就死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就当宫中没有过这个人。” 当初让林选侍假怀孕的主意,是太后出的,也是太后逼迫朱见深来配合的。 此时朱见深已经大致上对这件事有了判断,弄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一个案子,目的就是要针对万贵妃。 这件事十有八九跟周太后是脱不开关系的,朱见深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恨万贵妃到了如此的地步。 可是周太后毕竟是朱见深的生母,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去责备她。 这件事似乎也只能这么算了…… 汪直一听朱见深这么说,也明白他心中所想,周太后的地位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的,只不过经此一事,她应该会有所收敛了。 “奴婢只是想说,陈公公应该也是知道内情之人……” 朱见深冷哼道:“如果没有他的指使,董亮又怎……怎么干的出这种事。只不过……” 他话说到这,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陛下,这事对贵妃娘娘来说,未免……” 朱见深一抬手拦住他继续说下去。 “朕会给贞儿一个交代的,不过不是现在。” 汪直听的出来,很显然这件事他是因为顾忌周太后,才没有对陈祖生做出任何惩罚。 但是陈祖生却已经失去了朱见深对他的信任,现在没有惩罚他,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惩罚他。 想要扳倒陈祖生,应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有关林选侍腹中的孩子,你……知道多少?”朱见深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汪直知道朱见深肯定是要问这个问题,因为对于这件事,他知道的其实远远超出朱见深的想想。 只是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在林选侍的那封信中的那句“只要有他在,就跟你在我身边是一样的”是什么意思了。 林选侍信中所说的“他”指的就是她腹中的孩子,这个孩子的父亲应该就是策划这一整个事件的人,这个人很有可能便是玉莲教在京城之中的首领。 这个人清楚的知道后宫最大的矛盾点,就是周太后与万贵妃之间的矛盾,这个人为了这个计划,利用了陈祖生和周太后,他甚至不惜牺牲掉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也要的达到目的。 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绝对是一个心腹大患,必须要尽快除掉他。 可现在这事最尴尬的一点在于林选侍给朱见深带了绿帽子,这种事他还不能当着朱见深的面直接说出来,毕竟这事关皇帝的颜面问题,这种事情知道的太多,绝不是一件好事。 想了又想,他只好说道:“陛下,奴婢也曾经看过起居录之中记载的内容,您曾经于十月丙申日宠幸过林选侍。” “好了,你就不要在朕的面……面前再装了。 有关起居录中的内容其实是朕故……故意让人写的,这件事除了朕之外,就只有当日负责记录的人知道。但是朕相信以你的能力,应该早……早就发觉这里边有问题了。” 汪直一愣,他之所以知道这孩子并非朱见深的,那是因为朱延褆告诉他的,倒并不是他分析出来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起居录里的内容,是朱见深自己让人写上去的。 想到这,汪直问道:“陛下,您这么做……” “朕从未宠幸过林选侍,记录只是写出来给……给太后看的。因为太后总是怪……怪朕不去宠幸其他妃子,所以朕便让人伪造了这个记录。如果太后问起来,也可以当个说辞。 却想不到被人利用搞出这么一件事来。至于那孩子……” 顿了顿朱见深继续道:“并不是朕的,所以……林选侍的身份到底为何?朕之前让你调查的事情,你又到底知道了多少,你……你现在可以说了。” 汪直没想到朱见深的话说的这么直接,竟然是毫无忌讳跟他全盘托出。 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再隐瞒有关玉莲教的事了,毕竟要调查玉莲教还牵扯了一个大人物,如果没有朱见深的支持,后续的调查就很难去展开。 “陛下,通过奴婢的调查,这件事与来自吐露番的一个神秘教派玉莲教有关……” 第三百一十一章 徐徐图之 朱见深听到玉莲教还有吐露番,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吐露番?玉莲教?……你还查到什么?统统都讲出来。” “是,陛下!” “据奴婢所知,这玉莲教的教主与吐露番速檀阿力关系非同一般,他为了讨好速檀阿力,便派遣了一批死士来京城之中探听情报,而林选侍也是玉莲教的一员。 根据奴婢的推测,玉莲教在京城之中有一个首领人物,这次整个的计划就是这个首领策划的,他现在不满足于仅仅是刺探消息。他应该熟知后宫之中情况,利用了太后和贵妃之间的矛盾,才有了这次的事,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搅乱后宫……” “继续说下去。” “是!” 紧接着,汪直将所有有关这次发生的事情,以及那个首领的一系列计划都全盘跟朱见深说了出来。 朱见深虽然都是一直静静的听着,可是他的表情却变得越来越难看。 一直听到最后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竟然在朕的眼皮底……底下发生这种事?” 然后他又看向汪直问道:“可你又是如何得知有关玉……玉莲教的事?这些消息不应该是你能够得到的。” 朱见深虽然震怒,却还是在这其中看出了问题。 “陛下,这件事其实还要多亏了会昌候!” “会昌候?孙爱卿?”朱见深没想到这件事还牵扯到了会昌候孙继宗。 “正是,是会昌候派去西域的人调查到了玉莲教有关的情报,后来会昌候又发现他们的人似乎潜藏进了宫中……” “那他为什么从……从来都没有跟朕说过?”朱见深听到这明显对会昌候知情不报很是不满。 “奴婢正要说到这里,那是因为此事还事关一个大人物……” “谁?” “庆云伯!” “什么?” 朱见深再次没有想到,此事竟然还会牵扯到庆云伯周寿? 周寿是他的亲舅舅,平时虽然来往不多,但是他对周寿的为人还是十分了解的,他跟会昌候不一样,他从来不会都不会主动参与到任何国家大事之中,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平时他无非就是爱敛财而已。 他又怎么可能牵扯到这种事情当中呢? “你……你确定?” “陛下,奴婢十分确定,因为前几次跟踪玉莲教的人,最终他们都躲进了庆云伯的府里。” 听到这,朱见深再一次站了起来。 他来回走动了两圈怒道:“如果你所……所言不假,庆云伯竟然敢与……与番邦邪教勾结在一起,他难道想要造反不成!” “陛下,奴婢认为,玉莲教在京城之中的首领就应该就藏匿在庆云伯的府里。而且还有一件事,林选侍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就是这个首领的。” “你的意思是说,是庆云伯带……带着这个首领进入到了后宫之中,然后跟林选侍……” 汪直点了点头。 林选侍进宫已经快两年了,可是她怀孕的时间并不长,很显然她不能出宫去,就要那个人进来才行,那这件事应该就是最近这几个月的事。 虽然朱见深对林选侍的死活并不在意,可是好歹她也曾经是他的女人,竟然有人敢在他的后宫,他的眼皮子底下,跟他的女人苟合,而且还怀上了孩子? 就算是平民百姓的男人也忍不下这口气,更何况是皇帝。 朱见深来回踱了几圈之后,再次坐在了龙椅上咬牙切齿的道:“庆云伯,这次就算是太后也保不了你了!” “还有那个玉莲教!” “还有速檀阿力!” 朱见深气急之下,竟然说话都不结巴了。 又过了一会,他才渐渐的压住了心头的怒火,他看向汪直道:“汪直,你立刻去给朕传旨,召会昌候进宫!” “陛下请先息怒,奴婢还有话说……” “讲!” “陛下,您找会昌候来是不是要让他捉拿庆云伯?”汪直问道。 “不错。”朱见深没有否认。 “陛下,奴婢认为此举不妥。因为如果贸然对庆云伯动手恐怕会打草惊蛇,现在还不清楚在宫中是否还有被庆云伯带入宫中的玉莲教余党,如果他们知道了陛下要对庆云伯动手,狗急跳墙,难保不会做出什么逆事来。 为了陛下的安全,也为了能将玉莲教的人一网打尽,奴婢建议应该徐徐图之,不能立刻就对庆云伯动手!” 汪直这么说也是有私心的。 他现在心中最担心的还是芸儿,芸儿还在玉莲教的人手里,如果贸然动手,那帮人很可能会杀掉芸儿,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朱见深听了汪直的话,却并未回话,似乎是在心中想着什么。 半晌之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好吧,朕的确有些急躁了。这样吧,传朕密旨,此事就……就交由你和会昌候共同负责查证。 切记不可打草惊蛇,只要时……时机一到,便立刻动手。凡玉莲教中人你皆可直接杀之,但庆云伯一定要……要抓活的,朕到时候要亲自审问他。毕竟要给太后一个交代,明……明白吗?” “奴婢明白!” “好,你去吧,记得随时向朕回……回报。” “是!” 汪直其实原本对庆云伯还有诸多的顾忌,现在有了朱见深的命令,他却是完全没有了顾忌。 在这件事情上,朱见深已经对庆云伯以及玉莲教是深恶痛绝。 更何况,今日发生的事虽然表面上朱见深不打算追究。但是实际上太后已经败下阵来,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不会再起什么事端了。 如果庆云伯的事情一旦坐实,那么太后以后就跟没有立场跟万贵妃斗了。 只不过对付庆云伯,还有抓捕玉莲教的人,还需要一些时间调查,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汪直原本的计划是从阿丽那里开始调查,因为阿丽她本身也是玉莲教的一个分支,他跟一条眉所属的那个玉鼎宗还是敌对的关系,只要从她这方面入手相信可以很快就得到进展。 只不过不知道这个计划现在还能不能执行下去。 汪直退出武英殿之后,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戌时,宫中早已经宵禁。他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出宫。 其实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帮着万贵妃解除了如此巨大的一个危机,那么万贵妃理应有很多话要跟他说,但是汪直心中心急如焚,却也来不及顾忌万贵妃这边了。 因为今日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也耽搁了太多的时间。 他现在要赶紧赶回去,救芸儿! 第三百一十二章 意外之喜 昨日芸儿被玉莲教的人掳走,他们还特地飞箭传书给汪直,让他今天再去百香楼。 今天汪直临走之前还嘱咐杨方等他回来一同再去百香楼,可是没想到今天宫中出了这么多状况,而且现在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杨方那边到底如何了。 以他对杨方的了解,杨方就算等不到他回来,一个人应该也会去百香楼的。 汪直手中有当初朱见深给他的那块令牌,轻轻松松的就出了皇宫,他原本打算直奔百香楼而去。 可他又想起昨日有芸儿帮他化装改扮,如果今天不改扮一下的话,有可能会被人认出来,难免会打草惊蛇。 他突然想到了董亮今天用的办法,只要找一块白布把鼻子附近蒙起来,然后跟百香楼的人说是来找杨方的,他们应该不会认出自己。 想到这,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府中,径直来到杨方住的房间,发现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样,杨方早已不在房中。 看来杨方是没有等到他,又急于想要去救芸儿,便自己先去了百香楼,直到此时他还没有回来,就是不知道百香楼那边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汪直又在附近的放杂物的房间,找出了昨天假扮书童的那套衣服穿上,然后又找出了一块白布,罩在了鼻子上,如此就算是改扮完成了,他找了面铜镜看了看,应该不会露馅。 简单的改扮一下之后,汪直便打算直奔百香楼,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在宅子深处那间属于芸儿的房间里边,似乎是亮着灯的! 由于距离比较远,那光线又极为微弱,要不是汪直无意之中往那边看了一眼,根本就没有无法发现那房间是亮着灯的。 见此清醒,他一下就警觉了起来。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回来的很匆忙,并没有特意去看芸儿的房间,所以也没注意灯是不是亮的。 莫非玉莲教的人又来了?如果真的是他们,他们到底想来这里找什么? “来的正好!” 汪直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论如何,这次一定要抓一个活的。 他顺着灯光的方向,蹑手蹑脚的来到了芸儿房间门口,屏气凝神,想要先探查一下里边的动向。 可就在这时,只听这房间之中,传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之声。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啊? 与此同时,房间之中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喝道:“是谁?谁在哪?” 这女子发出问话的同时,房间灯也被她吹熄了。 “芸儿?” 这声音对汪直来说,简直再熟悉不过了,那正是芸儿的声音。 房间里的女子听到汪直说话,也很错愕。 “是……是汪公公回来了吗?” 房中再次传来了芸儿的声音,紧接着,刚才被吹熄的那盏灯再次被点亮了。 汪直拉开芸儿房间的门,只见在烛光映照之下,那一张略带错愕表情的俏脸,却不是芸儿是谁。 “芸儿,你……”汪直进来之后,愣愣的看着芸儿的脸。 “公公,你听我说,其实……” 芸儿看向汪直的眼神有些闪躲,她似乎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自己被对方给抱住了。 芸儿被抱住的一瞬间,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然后她就听到汪直在她耳边说道:“芸儿,你没事就好!” “汪……公公……我……你……” 芸儿已经被汪直的这一举动给惊呆了,在这个时代,如此拥抱可是十分亲密的一种表现。 但她完全不抗拒对方的这种亲密动作,她将头往对方的怀中埋了埋,然后她又缓缓的抬起了手,似乎也想要抱住对方。 可就在这时,汪直却已经把她从怀中拉了出来。 “芸儿,我还以为你被人掳走了。” “汪公公,让你担心了,芸儿没事……”芸儿低下了头,脸蛋微红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没被人给掳走吗?”汪直急忙问道。 “没有,其实是我被人给救走了。”芸儿咬了咬嘴唇道。 “你被人救走了?” 这是汪直完全没有想到的。 “是呀,昨天汪公公你跟杨大哥走了之后没多久,宅子里突然来了一个蒙面人,他似乎是冲着沈大哥来的,他先是抓走了沈大哥。当时我听到了沈大哥的呼救声,我很害怕,怕他也来抓我,可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带着脸谱面具的人出现了,他把我给救走了。” “脸谱面具人?” “对呀,他脸上带着一个唱戏用的脸谱面具,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当时他就直接带着我离开了宅子。” “然后呢?” “然后他带着我去了一家客栈,他让我在客栈之中待着,让我哪也不要去,等没有危险了他自然就会放我回来的。” “你这一整天都待在客栈里了?” “是呀。” “那他是什么时候放你回来的?” “好像还不到半个时辰,我回来之后,发现你们都不在,也不知道你们去了那里,心中很担心你们,可是也不敢出去找……” “原来如此……” 汪直此时才想明白,既然芸儿没有被对方抓走,那么那只飞箭传书上说的人质其实指的就是沈庆才对,根本就不是芸儿。 是他误会了。 可是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这个脸谱面具人,又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突然出现救走芸儿? “这个救走你的面具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汪直问道。 芸儿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说话声音一听就是故意装出来的,十分沙哑,听起来说是男子也行,说是女子也未尝不可,所以真的不确定。而且这个人的个子不高,芸儿更觉得他像是一个女子。” 这个人显然是在故意隐瞒他的身份,不想让芸儿认出来。 只不过,既然这个人帮了芸儿,那应该是敌非友才对。 “杨大哥呢,他怎么也不在家里呀?”芸儿见汪直不说话,便又问道。 “我们并不知道你是被人救走的,所以昨天我跟杨方都以为你被人给掳走了,那蒙面人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字条,上边写了,想要人,就今天再去百香楼。” 第三百一十三章 再入百香楼 芸儿问道:“那他们说的去百香楼,是要我们去领回沈大哥吗?没有条件吗?” “我也不清楚。本来今天我跟杨方约好了,晚上就去百香楼想办法救你出来,可是没想到宫中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我差点就没办法从宫中活着出来了。” 芸儿一听这话,急忙关心道:“啊?是什么大事,公公你没事吧?” “没事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跟你说话吗,只不过杨方应该是等不到我,他自己先去了百香楼。” “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不如……” “那公公你去百香楼那边帮杨大哥吧,万一杨大哥那边出什么意外呢?他也是为了救我呀。” “放心吧,以杨方的武功,一时半会应该是没什么事,那帮人在百香楼里应该也不会乱来,我现在就过去看看,不过你自己在家我可不放心呢……” 芸儿急忙道:“没事的,公公去救杨大哥,芸儿自己一个人能行。” “不行,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在家了,你……跟我一起去。” “啊?去……去百香楼,可是芸儿是女子啊……”芸儿一听要去百香楼,毕竟那里可是青楼,青楼是什么地方,她当然是知道的。光是想想,她的脸就红了。 “没事的,到了那你就跟着我就行。咱俩就假扮成杨方的两个书童,时间紧迫,也没时间化妆了,你先换上一身男装,咱们立刻就去百香楼找杨方。” 芸儿也是一心想要去帮杨方,也顾忌不聊那么多了,点头答应道:“好,那芸儿这就去换衣服!” 一转身,芸儿先去另找了一套下人的衣服,然后便回房去换衣服去了。 不多时,芸儿再次出来衣服已经换好了。这下人衣服毕竟都是给男人穿的,她穿到身上,整个衣服大了一号,看起来也是松松垮垮的。 “公公,这样行吗?”芸儿说着,还转了转身。 “行啊,一看你就是一个俊俏的小书童。”汪直笑道。 “公公,他们会不会看出来啊?” “没事,你只要跟着我就行,咱们就说是杨方的书童,来找他的,咱们穿的下人衣服,也没钱,那些青楼女子不会来缠住咱们的。” “那……那就好,可是公公你为什么要在脸上罩一块白布啊?” “这不是为了伪装吗,刚才以为你不在,所以找块白布遮挡一下就行了,省的被人发现了我的身份。” “那需不需要现在帮你化装改扮一下?” “不必了,就这么去吧。咱们还得抓紧时间,还不知道杨方那边怎么样了,也许他正需要咱们的帮忙呢。” 汪直说着便领着芸儿,再次离开了宅子,直奔百香楼。 杨方的身份在百香楼早就已经暴露了,他们也就不再遮掩了。 当他们二人来到百香楼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晚,已经没有多少新来的宾客了。 汪直也不管那么多,径直就往里闯。 可是百香楼又岂是那么好床的,自然有负责喊客的龟奴上前阻拦他俩。 再说他一看汪直俩人都是一身下人打扮,肯定是要问问的。 “两位是来找谁的?” 说着他还上下打量着汪直和芸儿,一双眼睛贼兮兮的,看着就让人讨厌。 “我们是杨方杨公子的书童,我们公子在里边吧?” “杨公子?没听说过。”从这龟奴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杨方。 “月婷姑娘在吗?”汪直想起那个对杨方有点意思的月婷。 龟奴一听他听到月婷笑道:“原来你们认识月婷姑娘,那就好说了。这就帮你把月婷姑娘找来,等着。” 龟奴说着就进去找人。 “汪公公,月婷姑娘是谁呀?”芸儿好奇的小声问道。 “就是这里的姑娘啊,昨天我们来的时候认识的。”汪直回道。 “哦……”芸儿点了点头。 俩人正小声说着,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汪直的视野之中,正是那位月婷姑娘。 她看到汪直和芸儿,就愣了愣。 听到龟奴说有人指名道姓,想要见她,月婷当然高兴了,毕竟来这里的人十个有八个是来见秦浅雪的,有人来看她,她自然是欣欣然的过来了。 可她看到汪直此时脸上罩着一块白布,她根本认不出来,而以往的芸儿则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常来这种地方的人。 加上了俩人都穿的是下人的衣服,月婷自然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你们……” “月婷姑娘,是我呀,我是杨方杨公子的书童,昨天刚来过,你忘了?”汪直急忙凑上去解释道。 “是你?你这鼻子怎么了?对了,你们杨公子呢?”月婷一听是杨方的书童,立刻又来了兴趣。但是她的表情变化完全是因为杨方。 “多谢月婷姑娘关心,这鼻子是不小心摔伤了。对了,月婷姑娘,我们还想问你,我们杨公子难道没在里边吗?”汪直又问道。 月婷一听这话脸上表情变了变道:“杨公子昨天不是答应奴家他不来了吗?他……来了?莫非他偷偷的进去找秦浅雪去了?” “呃……”汪直一看,月婷这是吃醋了吗? “哼,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月婷说着,瞪了汪直一眼,就要往里边走。 “月婷姑娘,你先别走啊,能不能带我们进去呀?我们着急见杨公子有急事。” 月婷则是用手一指道:“这条走廊,往这里边一直走,走到尽头一拐弯就到了,你们自己去吧。” 说完话,她一甩手就这么走了。 “这位月婷姑娘的脾气怎么这么大呀?公公你得罪她了吗?”芸儿又小声问道。 汪直只能苦笑一声道:“不是我,是你杨大哥。走,跟我进去。” “杨大哥?”芸儿却依然没有搞清楚状况。 这回倒是没有人阻拦他们俩人了,汪直根据月婷指引的道路,顺利的来到了百香楼深处的一处大厅。 他发现,这间大厅竟然并非昨日诗词大会的那间大厅,而是又换了一个地方。 这间大厅比昨日的更大了,厅中也如昨日一般,聚集了很多的宾客,甚至比昨天的人还要多上不少。 第三百一十四章 第一题 汪直看了看眼下这个情况,应该是昨天的诗词大会被百香楼的人以及昨天参加过的人给宣传了出去,有更多的人听说这里边今天还有另一场比试,便都想来看看热闹。 尤其是,这其中还有项经和孙铭这两位官宦之后。 要说昨天这五人之中,身份地位最低的就应该是杨方了,其余四人除了肖悟之外,全都是大有来头。 虽然基本上没有人知道王七夜的真实身份,但是凭他昨天显露出来的不凡气度,也应该能猜到一二。 芸儿既然已经没事了,汪直现在也是一身轻松,他这次来只是为了接应杨方的。他怕杨方再出什么问题,毕竟杨方还不知道芸儿已经没事了。 现在他也不知道今天到底要比试一些什么内容。但是没有他的帮忙,杨方应该是不可能再获胜了,不过也罢,反正接近秦浅雪也不急于这一时。 汪直便打算先在一旁看看热闹再说。 他带着芸儿走进去之后,就听到里边的人正在议论纷纷。 “这个姓杨的,昨天写了一首诗,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头名,力压其他四位,这四位之中有一位还是会昌候爷的长孙,孙铭孙公子,怎么今天这姓杨的竟然会如此不堪?” “我听说还有一位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竟然也输给了这姓杨的。” “是啊,看着意思,他连这第一题都答不上来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那东张西望的?” “我听说他就是住在这隔壁的一个宫里宦官的下人,以他的身份能参加这个比试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你们也太抬举他了。” “我也听说过这件事,可是一个下人他也敢来这里跟另外那四位公子比试?关键是他昨天还赢了,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我听说,昨天的诗其实不是他作的,是他的书童作的,你说他还有书童?这不是很奇怪吗?我估计真正作诗的人,就是那个书童,也许是他花钱雇来的。” “也对啊,今天他就一个人来,没带别人,估计是没钱雇人了吧?” “哈哈,反正他今天是没戏了,就看另外这四位的表现了。” “这第一个题目其实很简单,就是以上元节为题写一副对联吗?其他四位好像都已经写出来了,唯独这个杨方没有写,他肯定是不会了。” “哼,这种人昨天他凭什么能得头名,我竟然会输给他?简直可笑,有辱斯文。” “肖兄,你消消气,咱们今天不是也能看到他出丑吗?” 汪直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已经大概知道了现在的情况,杨方根本没有任何的才学,已经被在场的人给看出来了。 “公公,杨大哥在那呢。”他正想着,芸儿抬起手指了指。 汪直顺着芸儿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果然发现在这间大厅的正中,摆着五张桌子。 昨天最后胜出的五个人,现在都坐在桌子后边。 显然这今天的比试早就已经开始了。 他仔细看了看,除了杨方之外的几人,项经、孙铭今天都来了,而且汪直再次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谢迁。 想不到谢迁这个枪手也来了,他肯定又是来帮着项经的。 不过让汪直最意外的还是王七夜,也就是朱见浚今天竟然又来了。 作为一个王爷,他可能是实在太闲了吧,想起朱延褆说的,这位朱见浚虽然年纪不大,可是风流成性,经常会出入烟花柳巷之地,说不定这百香楼他也是常客了。 今天下午在仁寿殿外,他还看到了朱见浚,后来因为林选侍被杀的事情,他就被朱见深连同其他人一起都给赶走了。 现在看来,估计他巴不得这个家宴开不成呢,他被朱见深赶走之后,应该就又从宫里溜出来了。 既然他连朱见深都能带着出来逛青楼,想必朱见深对他时不时溜出宫来这种行为也是默许的吧? 汪直又看向最后一个人,就是那个名叫肖悟的人。 这人汪直昨天并没有格外注意他,此时他才发现这个肖悟的年纪大约在二十岁左右,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一身的书生模样打扮。 如果单论长相来看,他竟然是这四人之中最为英俊的一位。 可以说,像他这种类型,是最讨这些青楼女子的欢心了。 在这大厅之中,也有很多百香楼里的姑娘,很多姑娘的眼神也都停留在了肖悟的身上。 只见孙铭、项经、朱见浚已经先后写好了对联。 除了杨方之外,肖悟是最后一个写好的,但是对联的内容先不论,单单只看书法造诣,这肖悟却是最高的。 汪直在书法上下的功夫不多,但是看还是会看的,这肖悟的书法风格显然已经是自成一派。 他的书法下笔沉稳,力沉势足,大开大合,无论是从质感、力度、气韵、节奏上来看,都属于上乘之作。 相比来讲,其余四人之中,就要数朱见浚的书法稍逊肖悟。 孙铭和项经两人则显然还未形成自己独有风格,与前两者相比又差了不少。 汪直此时也已经看出来了,这一题表面上比的是对联,但其实最终左右结果的,却是四个人书法造诣。 再看杨方,他身前桌上的纸笔却是一笔都没有动过。 也难怪那些人会嘲笑他。 此时就见秦香玉走到了杨方的面前问道:“杨公子,这四位公子都已经完成了此题,你为何还不作答呢?” “我还没想好!” 他这话一出旁边围观的很多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的人就开始起哄了。 “杨公子,你要是想一宿,难道我们还要在这等你一宿吗?” “另外四位公子可等不了你啊?哈哈……” “哈哈,就是啊,答不上来就别硬撑了,赶紧下去吧你。” 下边围观的人纷纷开始出言讥讽。 杨方这次倒是显得很沉稳,根本就没理会他们的话。 秦香玉皱了皱眉问道:“杨公子,那看来这道对联题你是不打算答了吗?” 杨方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 秦香玉只好耐着性子又问道:“那……杨公子究竟要让大家等到何时?” 杨方并未答话,而是忽然站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周彧 只见杨方站起身,绕着桌子来回的转了两圈,时而抬头望天,时而低头凝思,装作一副在思考着的模样。 这个举动把秦香玉弄得一脸懵,“杨……杨公子?你这是?” 杨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本公子刚刚想到了一个千古绝对,你先不要打扰我……” 汪直在下边听着这话,差点笑出声来,杨方的目的他很清楚,他就是想要尽量的拖延时间,等到自己过来。 也是没想到他的脸皮能有这么厚,说出这些话都不会脸红的。 底下围观的人大部分人都哄堂大笑,笑他的人都是满脸嘲弄之意,根本不相信他又什么千古绝对。 还有些人却是摇头叹息的,也有人对他嗤之以鼻。总之各种反应都有。 这其中,当然也那么几个人满脸期待的等着他的千古绝对。 一旁的项经却再也忍不住了沉声道:“我们都已经答完了此题,可没空等你的千古绝对,秦妈妈,我可没有这么多时间浪费在他身上,哼!” 孙铭也道:“项兄所言不错!秦妈妈,不要因为他一个人浪费大家的时间。你们二位觉得呢?” 一旁的朱见浚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模样,并不发言,甚至是根本没有看向孙铭。 肖悟则回道:“恕在下直言,这位杨公子也许真有千古绝对也说不定,呃……还请孙公子不要见怪。” 孙铭听到肖悟还帮着杨方说话,只是冷哼一声。 秦香玉忙道:“几位公子切莫发怒!先消消气。” 她转过头对杨方大声道:“杨公子,几位的话你也听到了,最多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你写不出你的千古绝对,这道题你就输了。” “行!”杨方很痛快的答应了。 杨方也是尽力了,他现在的想法就是能拖一会是一会,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 “什么,还要等一炷香时间?”项经忍不住站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项公子,请稍安勿躁,一炷香的时间很快的。”秦香玉急忙劝道。 项经撇了杨方一眼,本来昨天输给了他,心中就很不舒服,今天又弄这么一出,他的耐性已经快耗光了。 可是他想了想,为了见到秦浅雪,他还是忍了下去。 既然他都不说话,孙铭和肖悟也不再说什么,而朱见浚自始至终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杨方虽然答应的挺快,却根本就没打算动笔,他只是时不时的张望一下,显然是在寻找汪直的踪迹,他希望汪直可以赶过来。 其实人群之中的汪直,他也早就看到了,只不过他根本没有想到汪直会在脸上贴着一块白布出现,所以他暂时还没有认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杨方依然没有动笔。 秦香玉终于站起身道:“杨公子,刚才已经说好了,这下你可不能怪我,这一题你已经输了。” “好吧。”杨方很痛快的承认自己输了。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惋惜。 这就让在场的很多人都有些看不透他,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来参加这次比试?他究竟想不想成为秦姑娘的入幕之宾呢? 或者说这个人根本就是一个傻子? 可是这样一想又说不通,昨天那首诗他写的那么好,还取得了头名。 莫非真的是他那个书童代写的? 这些人又得在心里琢磨,有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秦香玉则已经命人将其余四人的四副对联挂在了二楼的显眼处,让下边所有人一起观看品鉴,与昨天一样,依然要在场所有人通过投花入篮的方式选出这第一名。 其实这道对联题的第一名已经显而易见了,从对联的水平上来说,四人并没有特别突出的,当然也没有特别差的,基本处于一个不相上下的水准。 那么就要比拼四人的书法造诣了。 无疑,肖悟是胜出的那一个。 最后花篮之中的花朵数量,也确定了这一结果。 结果出来之后,秦香玉再次宣布道:“今晚这第一题,由肖悟肖公子胜出!” 这个结果不出所有人的意料,现场对这一题讨论的声音也并不太多。 肖悟站起身对其余四人都作揖道:“四位兄台,承让了!” 其余几人也都象征性的向他回了个礼。 其中只有项经没有回礼,显然他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是他也明白,毕竟游戏规则就是如此,他还是要遵守的。 然后肖悟又给在场所有人作揖道:“多谢众位的抬爱。” 可以说肖悟的礼数都很周到,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秦香玉再次站了出来大声道:“各位,之前已经说过了,今日的比试,一共有三题,那么这第二题的比试内容……” 她正说着,忽然从外边传来一个声音。 “这第二题就由我来说吧……” 声音十分洪亮,中气十足,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看向了这说话之人。 只见从大厅外边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从他的衣着打扮上来看,显然身份不低。 “这不是……周二爷吗?” “周二爷?” “就是当今太后的二弟啊!这百香楼就是他开的呀。你连这都不知道?” “我知道是他开的,可这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我听说他好像很少在这里现身,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那谁知道呢,可能是心情好了,来这转转吧。这位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能见到他等会一定要好好跟他套套近乎。” “就是就是……” 汪直听到身边人的议论,才知道这位便是周太后的二弟,百香楼的老板,周彧(yu)。 据他所知,周太后的这两个弟弟,在京城的外戚之中也算是顶尖的人物,就连万通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而周彧因为没有官职,所以京城之中周家的一切买卖店铺挂名的老板都是他。 但是实际上,掌握实权的人,却是在周寿的手上,也就是那位庆云伯。 周彧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汪直也有些意外。 只见周彧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直接就奔着秦香玉的位置走了过去。 这大厅之中,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此时都纷纷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就连项经和孙铭也都站了起来,跟周彧打过招呼。 那肖悟就更不用说了。 可唯有一个人,对周彧的到来,却是视而不见。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太后震怒 周彧为什么会突然来到百香楼?事情还得从周太后离开仁寿殿之后说起。 周太后带着陈祖生直接回到了清宁宫中。 一进清宁宫大殿,陈祖生便立刻跪在了周太后的身后。 “老奴叩谢太后娘娘救命之恩!” 周太后任由陈祖生跪在地上,却一言不发,直接走到了大殿居中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她此时面沉水,看着跪倒在下边的陈祖生。 陈祖生就那么撅着屁股,低着头,跪在下边。他不敢出言询问,只能是等着周太后问话。 过了好一会,周太后才缓缓的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很显然她要跟陈祖生单独说话,所有的内侍和宫女都走了出去。除了周太后的贴身宫女莲香。 只听周太后在上边沉声道:“陈祖生,你好大的胆子啊!” 陈祖生此时跪的腿都已经麻木了,终于听到周太后说话了,他急忙磕头如捣蒜般的回道:“老奴该死,老奴知错,太后娘娘请息怒……” “放你娘的屁!莲香,过去给我掌嘴!”周太后此时已经是怒极,就连辱骂陈祖生的话也已经完全不顾及她太后的身份。 莲香立刻应了一声“是!” 然后她走了下来,还特意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木板,这木板上宽下窄,是宫中专门用来掌嘴用的刑具。 “陈公公,不好意思了!” 说着,莲香一抬手对着陈祖生的脸上就拍了下去。 陈祖生急忙道:“太后娘娘请息怒,老奴……” 这一句话还未说话,这木板就已经到了,“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把他的后半句话给打了回去。 周太后完全不想听陈祖生的解释,“继续!” 莲香抡圆了对着陈祖生的脸左右开弓,“啪、啪”又轮了两下。 此时陈祖生的嘴角已经渗出了鲜血,就连鼻子都已经被打破了。 “太……太后娘娘,老奴还有下情回禀……”陈祖生被这几下抽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可是还得继续求饶。 “陈祖生,哀家当初答应你的计划,是让你利用林选侍怀孕的事来引万贞儿出手,可是你竟然敢对林选侍下杀手?是谁给你的胆子?要不是看在你为这件事忙前忙后的份上,刚才就应该让陛下把你拉下去剐了! 莲香,你还愣着干什么,继续掌嘴!” 周太后之所以震怒,是因为陈祖生竟然还敢利用她? 她在看到林选侍的尸体之前,都一直被蒙在鼓里,可是她并不笨,对于事情立刻就有了判断,知道之前一直都是上了陈祖生的当。 但是在仁寿殿的时候,她为了可以坐实万贵妃指使汪直杀害林选侍,也只能是配合陈祖生。反正林选侍死了,对她来说根本毫无感觉。 可现在林选侍是死了,万贵妃却一点事都没有,这就更让周太后愤怒不已。 全都怪那个汪直。 也不知道万贵妃到底从哪找来了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周太后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也只能找陈祖生来撒气了。 莲香十分的听话,接连又抽打陈祖生的脸五六下,陈祖生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嘴里一阵钻心的疼痛,扑倒在了地上。 周太后见此情形却只是冷哼道:“哼,敢跟哀家耍心机,这就是你的下场!莲香,给他拿点水,哀家还有话要问他。” “是,娘娘!” 莲香一看这是惩罚结束了,便将那块用来掌嘴的木板收了起来,给陈祖生倒了点水,让他喝下去。 陈祖生喝完水之后,在嘴里一涮,还吐出了两颗门牙。 可即便如此,他也根本不敢说什么,依然跪在地上求饶道:“太后娘娘,这件事其实并非老奴的主意,而是……” 他说着话,又看向了莲香。 “莲香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呀?嘶……哎呦……”陈祖生说着,用手捂着腮帮子觉得右脸火辣辣的疼痛,刚才的掌嘴对他来说的确是难以招架。 周太后见陈祖生忽然提到了莲香,就用眼神看向莲香意在询问。 莲香这时候才给周太后施了一礼道:“回禀娘娘,这件事……其实……” “莲香,竟然连你都参与到了其中?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也早就知道陈祖生要杀掉林选侍吗?” 陈祖生急道:“莲香姑娘,求你了,快说吧!” 他现在是怕周太后一怒之下,再给他掌嘴几下,他这条老命能不能撑过去都难说。 “莲香,快说!”周太后也命令道。 莲香犹豫了半天才道:“太后娘娘,其实这整件事,都是庆云伯策划的……是他不让奴婢告诉您的。” “什么?”周太后一听这话,惊得她立刻站了起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自己的耳朵。 她再次确认道:“你说是庆云伯策划了杀死林选侍?陈祖生,你也知道?” 陈祖生急忙点头道:“正是,正是!是庆云伯将计划告诉了莲香姑娘,让老奴配合着完成的,但是她怕太后娘娘您宅心仁厚,不忍下手,所以才瞒着您的。” “混账!周寿他怎么可能……莲香,你怎么敢不经哀家的同意就私下跟庆云伯来往?” 周太后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弟弟,会想出如此周密且恶毒的计划来,听莲香和陈祖生都这么说,她还兀自有些不信。 莲香急忙跪倒在地道:“奴婢该死,可是奴婢也是为了太后娘娘您呀,您早就看那个万贞儿不顺眼了不是吗,奴婢就想着如果能早点解决掉他,不就除了一个您的心腹大患了吗?再说庆云伯是您的亲弟弟,他也都是为了您呀,所以奴婢才……” “你就不经哀家的同意,私自听从庆云伯的话了?哼!” “求娘娘恕罪!”莲香也给周太后磕头。 周太后其实最气的是这个计划最终也没有成功的实施,竟然被汪直给识破了,这一下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让万贵妃更加的得宠了。 不过,她仔细想了想,周寿毕竟也是一番好意。 “你先起来吧……” 周太后又看向了陈祖生问道:“陈祖生,你可知道,你今天这条命是哀家强行在陛下面前给你保下来的?” “老奴知道,老奴纵然万死也不能报答太后恩情之万一。” “陈祖生,哀家现在有个问题想要知道,那汪直说林选侍的腹中真的有一个胎儿,这跟你当初跟哀家说的根本就不一样。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禀娘娘,那孩子……” 陈祖生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三百一十七章 周寿的计划 “你之前在皇帝面前说,起居录之中记载了去年十月丙申日,林选侍曾经侍寝过?这记录中的内容可是真的?”周太后继续追问道。 “是……是真的!老奴也是今天上午才查到此事的,还特意去皇卷阁之中查阅了起居录……却不想被汪直给撞见了。” “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周太后厉声道。 “是……是这么回事,其实一开始庆云伯跟老奴说的是,林选侍在宫外有一个相好的,也是从西域过来的,那个相好的也一直都在京城之中。 后来庆云伯还给了老奴一块玉佩,说是从林选侍那个相好的那里拿来,给林选侍看一眼,她自然就会听话了,老奴便照办了,林选侍果然就对老奴言听计从。 老奴原本也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让林选侍假装怀孕,然后伺机引汪直去长春宫,事先下好堕胎药,把脏水泼到汪直和昭德宫万贵妃那里。 可是……谁知……” 陈祖生顿了顿,看了看周太后的了脸色,他知道不说也不行了,狠狠一跺脚继续道:“就在昨天晚上,庆云伯突然让莲香姑娘带话来告诉老奴,说林选侍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孩子,原计划改变,让老奴按照他的新计划,杀死林选侍,并且剖开她的肚子,只有这么做,才能一劳永逸,彻底除掉万贵妃。 老奴当时一下就懵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本来应该跟太后娘娘您商议一番的,可是庆云伯说您心慈手软,要是跟您说了,您一定不会同意的,就必须背着您。 老奴心中十分忐忑,对林选侍腹中的孩子十分好奇,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便想到了起居录,就去了皇卷阁查一下,却没想到真的查到了陛下曾经宠幸过林选侍。” “什么?那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是陛下的?”周太后听到这,惊的眼珠子都快迸了出来。 “老奴也是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庆云伯这条计策有多么厉害,他完全将老奴蒙在鼓里,可能是怕老奴不敢去那么做,所以才在最后一天通知老奴的……” “你明知道那是陛下的孩子,你也敢让人去对林选侍下手?”周太后此时心中却已经开始后悔了。 朱见深一直都没有子嗣,这好不容易有一个林选侍真的怀孕了,竟然成了她对付万贵妃的工具? “老奴一开始也是想不通,可是最后老奴想通了,只有陛下知道那孩子是他亲生的,才是对万贵妃最大的威胁,他才有可能对万贵妃痛下杀手,这也是庆云伯计策高明的地方。 可是……老奴真的想不明白,陛下最后的态度,为什么会如此啊?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个孩子似的,这实在是另人匪夷所思……” 在仁寿殿的时候,周太后对林选侍肚子里有孩子的事还半信半疑,她不太相信汪直的说法,可是现在听了陈祖生的话,她也明白了庆云伯此举的良苦用心,以及这条毒计到底有多么的歹毒。 可是最终,却依然没有达成目的,这就让周太后心中的恼怒达到了顶点。 孩子没了,林选侍死了,万贵妃却依然是那个万贵妃,甚至是比以前还要得宠了,这一切的计划最终都是因为汪直给破坏掉的。 “汪直……”周太后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对,太后娘娘,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汪直,咱们想要除掉万贵妃,必须要想办法先除掉他!” 周太后目视远方,冷冷的说道:“万贞儿,哀家就算暂时对付不了你,难道还对不了你身边一个小小的宦官吗?”。 周太后此时已经完全将今天的失败,林选侍腹中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怪罪到了汪直的头上了。 久未说话的莲香,这时候建议道:“太后娘娘,咱们是不是应该赶紧将宫里的消息告诉庆云伯,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呀?” 周太后沉吟了一会才道:“好吧,莲香,立刻派人去庆云伯府,将今天宫中所发生的的事告诉他,另外让他立刻找人暗中盯住那个汪直,了解他的一切动向,只要抓到他的任何把柄,立刻回禀。” …… 庆云伯府。 庆云伯周寿将刚刚从宫中传出来的一封信纸狠狠的揉成了一团,扔在了地上。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这人身穿一身黑袍,两条眉毛离的极近,几乎贴在了一起,正是当初拦截阿丽的那个玉莲教首领一条眉。 “这么周密的计划,竟然失败了?”周寿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他身后的一条眉试探着道:“伯爷,什么计划失败了?” “就是咱们打算搅乱后宫的计划,没想到这第一步就失败了,看来真的是我小看了这个汪直……” “汪直,不就是之前在城外帮着阿热里扎逃跑的那个宦官吗?”一条眉问道。 “就是他,他本应该是我这完美计划之中的一个棋子,却想不到我的一整盘棋刚刚落下一个子,就被他打乱了步伐。”周寿若有所思道。 “要不要属下直接去干掉他?”一条眉往前走了一步,左手做刀劈状。 周寿却并没有回答,而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又过了一会,周寿又问道:“乌尔卡西,前几天派去汪直那里散布假消息的萨迪克还有没找到吗?” 一条眉乌尔卡西回道:“伯爷,没有找到,据属下猜测,他应该是已经被杀了。” “这么点事都办不好?不过就是让他故意去那汪直的府上留下一些假线索,他竟然会有去无回?” “这……”乌尔卡西顿时语塞。 “以萨迪克的武功,难道还会死在那个汪直的手里?莫非他手下还有什么高手?”周寿继续问道。 “伯爷,这件事属下也很疑惑。 属下之前查到那个宦官汪直的手下有一个人叫杨方,听说这个杨方原本是宫中四卫营的一个小旗,却不知道为何被汪直给招揽到了手下,这个人据说会些武功,但是应该不可能是萨迪克的对手。” “你对你的手下也太过自信了吧……”周寿说着话,转过身看向乌尔卡西。 “是属下无能!”乌尔卡西只好低头认错。 “你刚才说的这个杨方,我怎么好像听过他的名字啊……”周寿忽然又道。 “哦?伯爷还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乌尔卡西道。 “杨方……不就是周彧今天跟我提到的那个人吗?难道……这汪直已经开始派人去百香楼调查我们了?” “伯爷,之前咱们已经派了肖吾克力去那里了,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还不够。你马上找人去通知周彧,让他立刻赶去百香楼,看看这杨方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我不是 周氏兄弟在京城之中所经营的买卖很多,这百香楼只是其中之一。 周彧平时几乎很少回到百香楼来,要不是周寿特意派人叫他过去看看,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他根本不会来。 他也知道百香楼昨天办了一个诗词大会,秦香玉还特地派人跟他通禀了一下昨天的情况。说是有一个叫什么杨方的得了诗词大会的头名。 他也是无意之中跟周寿提了那么一句,却没想到周寿会突然让他来百香楼查看此人的动向。 周彧对于他这个哥哥多年来一向都是言听计从,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动的。 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俩虽然都是靠着周太后才能在京城之中混的风生水起,可毕竟周寿是庆云伯,而他除了是太后的弟弟这个身份之外,什么官职都没有。 周彧的心里其实很羡慕周寿能有今天这个地位,同样都是外戚,他也也想让周太后帮他谋个一官半职的,周太后虽然也答应了他,可还是要碰到合适的机会。 其实从心底里,周彧早就已经厌烦了周寿对他的指手画脚,他总认为自己没有这个哥哥或许能干的更好。 虽然万般不情愿,可是周彧还是来到了百香楼。 他走进大厅之后,所有人都跟他主动打过了招呼,除了一个人,那就是杨方。 他之前听秦香玉说起过,这个杨方其实是隔壁那个宦官汪直的下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才得了昨日诗词大会头名。 他心中嘀咕,难道大哥让我注意这个人,是因为他是汪直的下人,那也就是昭德宫的人。他难道是来砸场子的? 周彧发现从他进来之后,杨方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便越发的感觉杨方的确有问题。 他并不知道杨方只是秉承着他一贯的作风,对于不相干的人,他就是懒得理会而已。 其实旁边一直还有一个人也没有跟周彧打过招呼,就是朱见浚。 这还是在秦香玉给周彧引荐过之后,周彧才注意到了朱见浚。 在人群之中围观的汪直,还特别注意了一下周彧看朱见浚的眼神,他可以确定一点,周彧并没有认出朱见浚来,或者说他并不认识朱见浚。 这也说得通,因为后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周氏兄弟二人,只有周寿可以偶尔有机会进宫,因为周寿毕竟是庆云伯。 况且就算事周彧曾经进过宫,也未必有机会见到朱见浚。 周彧见朱见浚气度不凡,穿着华贵,也猜测到对方可能来头不小。 但是即便如此,对他采取视而不见态度的人,一次就碰到俩,也让他心头怒气渐起。 周彧心中暗忖,就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朝中的有头有脸的官员见到我也不敢是这种态度啊。 他暂时压住了心头怒气,来到了秦香玉的身边,秦香玉早早的就将她原本坐着的位置让了出来。 “二爷,您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过来了?奴家这都多久没见过您了。” 秦香玉虽然年纪还不到四十,也算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是在周彧眼里已经是个老女人了,她还在周彧的面前自称奴家,连周彧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他瞟了秦香玉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他看了看孙铭和项经,这两位公子哥他都是认识的。 “我听说今天有几位才子在此,特地来看一下的。周某倒是有些怠慢了,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 周彧最后一句话是问秦香玉的。 “奴家以为二爷您天天日理万机,也不知道您有没有空过来,所以就没去请您,还请二爷恕罪呀。” 周彧随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开始审视着场中这几个人。 他先是看了孙铭一眼,知道孙继宗家教严格,他甚至还听说孙铭上次来这里被孙继宗发现之后,被好一顿臭骂。 看来这小子还是经不住秦浅雪美貌的诱惑,冒着被孙继宗责罚的危险还是来了。 至于项经,他也只是听手下人提起过,他却是不太熟悉的,只不过项忠毕竟是新任的兵部尚书,却也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物。 剩下的三人,他都不认识,这个肖悟似乎是来京城赶考的士子,礼貌倒也还算周全。 最后便是杨方。 周彧用手点指杨方问道:“此人,便是昨日诗词大会的头名?”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可是杨方却依然连看都没有看他。 此时周彧已经在心中认定杨方就是汪直派来百香楼找茬的。 秦香玉见杨方不理会周彧,她赶紧就回道:“是呀,昨天杨公子的那首诗,确实是才华横溢,轰动全场,被在场的所有宾客一致选为了头名。” 当着大火的面说完了这句之后,秦香玉又贴近了周彧的耳边小声道:“二爷,其实这人好像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昨天那首诗也是他书童代写。 刚才第一题的对联他也一个字都没有写。” 以她的眼里,早就已经看出周彧看杨方不顺眼了,她便赶紧把有关杨方的情况跟周彧说一下。 其实就算周彧对杨方没什么意见,秦香玉也早就打算这么干了,这杨方要地位没地位,要身份没身份的,要才华没才华,要钱没钱的,凭什么占着一个这么好的位置? 还不如赶紧让周彧把他赶出去了事。 “嗯……”周彧听了秦香玉的话,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他忽然站起身,看向在场的五人朗声问道:“几位公子,这次参加本楼的诗词大会,可都是为了秦姑娘而来?” 孙铭闻言第一个答道:“这是自然。” 除了他之外,肖悟和项经也是同样看向周彧点了点头,他们不明白他突然问这个,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周彧听了他们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刚想继续说下去…… “我不是!” 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说话的正是杨方。 “杨公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秦香玉怕周彧发怒,便抢先问道。 “我说我来参加这诗词大会,并不是为了秦姑娘,你没听懂吗?” 秦香玉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我们百香楼的诗词大会本就是为了选出一位才子,成为秦姑娘的入幕之宾的,你说你不是为了秦姑娘而来,那你到底来这干什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为了第一 “这不是很简单吗?我来这,就是为了得这个诗词大会的第一。” “得……得第一?” “对啊,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昨日诗词大会的头名不就是我的吗?” “什……什么?” 他说完话之后,整个大厅之中,变得鸦雀无声,在安静了片刻之后,所有人都开始议论了起来。 “此人怎么会如此的狂妄?” “是啊,他说他不是为了秦姑娘?这话谁信啊。” “他这完全没把另外四位公子看在眼里啊。” “岂止啊,他根本连周二爷都没有放在眼里。” “可是他刚才那道题却根本没有答上来啊?” “对啊,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竟然敢说这种话?” …… 周彧此时已经完全认定,这杨方就是来砸场子的。 心中对兄长周寿也是相当的佩服,要不是周寿通知他来看看,今天这百香楼还不得被这小子给搞出大乱子来。 想到这,周彧当即就再次朗声道:“大家请先听我一言……” 他一说话,场中之人的讨论声便小了下去。 周彧继续道:“我们百香楼开门迎客,其实杨公子刚才所说的也并没什么问题。但还是要奉劝杨公子一句,这诗词大会本就是为了秦姑娘所开。 既然你不是为了秦姑娘来的,那大可不必继续参加下去了,咱们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百香楼而已,举办这诗词大会也是因为关顾咱们这里的文人士子较多,也算是附庸风雅吧。 我觉得杨公子既然如此大才,能跟你的才学相匹配的,应该是去翰林院才对,那里才是你大展拳脚的地方啊,何必在这里委屈了你啊,各位以为呢?哈哈!” 此话一出,便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在场的大多数都是文人,这些人都知道翰林院是什么地方。 “非进士不如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一个小小的杨方又怎么能跟翰林学士相提并论呢。 周彧这么说,其实也算是给杨方一个台阶下,就是想让他主动离开这里,毕竟他也不想完全跟汪直和昭德宫的人撕破脸皮。 孙铭在一旁也笑道:“周二爷所言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位杨兄,是否知道翰林院的大门朝那边开啊?哈哈!” 他跟周彧不同,他就是故意要嘲讽杨方。刚才杨方连那么简单的一个对子都写不上来,他自认为已经看穿了杨方,实际上什么才学都没有。 其余的几人虽然并未说话,但是脸上也都同时露出了颇为不削的笑容。 杨方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立刻回道:“我的确是孤陋寡闻,也许在场的几位都很清楚翰林院的门朝那边开,但是却未必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进去。” 杨方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讽刺他的话他还是听得明白的。 反正要比拼文采他肯定不行。他的目的只是想拖延时间,等着汪直的到来,索性就跟他们再多吵一会。 孙铭以及项经一听他这话,脸色立刻都是变了,孙铭更是直接怒道:“混账东西,你只不过是个宦官府中的家奴而已,竟然敢对本公子口出狂言!” 项经也道:“似这种无赖之辈,根本不配参加今日的诗词大会,周二爷,你难道还放任他在此放肆吗?” 周彧本来还想着给杨方一个台阶,让他主动离开。 可没想到这杨方似乎是铁了心想要继续找茬。 他对于杨方刚才的种种举动,已经是忍无可忍,听了项经的话,他啪的一声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怒道:“杨方!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来比试的,你就是故意来闹事的吧?你不过就是那宦官汪直的下人,什么不好当,你竟然去给一个宦官当看门狗? 今天你竟然敢在你二爷的地盘上闹事,就算是你的主子来了,也得尊称我一声二爷,你特么算个什么东西!来人!给我将此人轰出去!” 说着他一摆手,跟在他身后的打手立刻就直奔杨方走去。 杨方一看这周彧竟然要对自己动手,他反而兴奋了起来。 “好啊,既然众位觉得在才华上无法打败我,想要动武,那就来试试也无妨。” 他说着,双手交在胸前,摆好了迎敌的架势,就等着周彧的手下攻过来。 久未说话的朱见浚对于刚才的场面都看在眼里,他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如果他再不说话的话,场面恐怕就要失控,好好的一场诗词大会,岂不是糟蹋了。 他刚想站起身说一句话,却有一只手拦在了他的身前。 他有些奇怪的回头望去,正好看到一个脸上罩着白布的少年站在他的身后。 这一下,却把朱见浚身后的两个人吓的不轻,这俩人本是宫中锦衣卫的高手,他们的职责就是贴身保护朱见浚的,可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无声无息的接近了朱见浚他们都没有发现。 这俩人同时抬手往腰间摸了过去。 与此同时,那少年一抹脸,将脸上的白布摘了下去,露出了本来面目。朱见浚一见之下却是露出一丝微笑,然后他制止了那两个锦衣卫的行动。 两名锦衣卫虽然也是莫名其妙,但是还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少年的身上,只要他再有什么动作,便立刻出手。 这少年自然就是汪直,他眼看杨方要跟周彧出手,自己也不能再坐视不管了,忽然心中一动,找到了朱见浚。 朱见浚自然是认识他的,今天下午在仁寿殿才刚刚见过。 他知道汪直制止了自己一定是有原因的。 只见汪直冲朱见浚点了点头,小声对着朱见浚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转身就冲着大厅中央走去。 此时的大厅正中,已经是剑拔弩张,周彧的手下将杨方围在了中央。 “姓杨的小子,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这百香楼可不欢迎你们,以后也不要再踏足百香楼半步!赶他出去。” 杨方只是冷哼一声,冷冷的观察着围住他的这几个人。他已经打算好了,只要这些人一动手,就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周彧,这就是你百香楼的待客之道吗?” 周彧忽然听到有人直呼自己的姓名,立刻循声望去:“谁?” 然后他看到一个少年从人群之中冲着他走了过来。 第三百二十章 情况有变 周彧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少年,看样子年纪不大,但是相貌却十分出众,脸上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 杨方在一旁看到汪直突然出现,也是眼前一亮。 总算等到了,虽然对付眼前这些杂兵对他来说就是举手之间的事,但是汪直来了,也就不用他出头了。 而且更让他诧异的是,他还看到跟在汪直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人,那竟然是芸儿?一时之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是哪位?”周彧见对方走到了近前,再次问道。 “刚才你不是还说,这百香楼不欢迎我们吗?我这也算是不请自来了。”汪直面带微笑回道。 周彧一听这话,再看看跟在汪直身后的芸儿就有些明白了。 芸儿毕竟是个女子,所以姿势动作看起来相对男子来说难免有些扭捏,这就让周彧误会以为她是一名宫中宦官。 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周彧立刻就猜到了汪直的身份。 “哦……我当时谁,原来你就是昭德宫的哪位汪公公?看来兄长说的果然没错,你还真的来了?” 周彧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语气倒是变得稍微客气了一些。 汪直只是点了点头道:“不错。” 一旁的孙铭本来是打算看一场好戏,看这杨方是如何被赶出去的。 忽然看到汪直出现,马上就想起了那一日因为他被孙继宗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的事,他便在一旁冷笑道:“想不到这个年头,连宫里的宦官都敢出来逛青楼了?” 本来刚才现场的气氛非常紧张,却没想到被孙铭的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连周彧也都笑了出来。 汪直看了一眼孙铭也笑道:“孙公子,原来你也在这,看来会昌候爷上次对你的惩罚你都忘记了?” 孙铭本来还是满脸嘲笑之意,听到汪直这句话之后,脸上的笑意全消,脸色也变得十分的难看。 “你胡说八道什么,何时有过此事!简直是信口雌黄!” 汪直故意掩住嘴道:“对不住,孙公子,是我忘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孙公子的家事给说了出来,实在是该死,还请孙公子见谅!” “你……”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真事了。 孙铭被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对呀……”一旁的项经忽然插口道:“这说话的声音好耳熟啊,他……他不就是昨天跟着杨方的那个书童吗?” 项经果然比孙铭心细,竟然从汪直说话的声音当中听出了端倪。 他这也一说,立刻又有昨天也在场的人听了出来。 “是啊?项公子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他?你觉得呢?” “就是他,我说刚才怎么听他说话那么耳熟呢,他就是那个书童!” “原来他昨天假冒书童已经来过这里了?” “那昨天那首诗……其实是他写的了?” “不会吧,看他年纪不大,而且还是个宦官,他能有这种才学?” …… 人群之中立刻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 周彧一听这话,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原来汪直昨天就曾经来过这里,还假装书童? 看来周寿说的没错,这汪直显然是不怀好意的。 只是周彧还想不明白,他一个宦官来这里肯定不是来找姑娘的,那他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呢? 周彧想到这问道:“呃……汪公公,刚才项公子所说可都是真的?” “既然项公子听出来了,那好吧,我承认,昨天那个书童的确是我。” 汪直既然选择现身出来,本来也没打算隐瞒这件事情。 他刚才听到周彧无意之中提到了他的兄长,那么这次周彧之所以会深夜到百香楼来,肯定是收到了他兄长庆云伯的命令才来的。 按照时间来推算,庆云伯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仁寿殿中发生的事情了。 那么隐藏在庆云伯府中玉莲教的首领应该也知道了,正是他们策划了这整件事,他们为了这件事甚至是牺牲了林选侍的性命。 可最终还是被汪直给识破了,这肯定会让这首领震怒,甚至是对汪直展开报复行动。 而且从周彧到来这个反应时间来看,情况有变。 汪直原本以为庆云伯跟玉莲教之是合作的关系,未必会事事听他们的,现在看来玉莲教可能完全控制了庆云伯,那这件事就变得棘手起来。 正因为如此,汪直改变了之前的想法,调查庆云伯的事已经是刻不容缓,不能再拖下去了。 现在要做的是要赶快跟阿丽取得联系,她是汪直认识的人中对玉莲教最熟悉的。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阿丽既然跟玉莲教这些人势同水火,加上汪直之前还救过她的命,她应该不会拒绝跟汪直联手合作的。 汪直现在有关阿丽最直接的一条线索就是指向了百香楼中的秦浅雪。 无论秦浅雪到底是不是阿丽,他都要先跟秦浅雪取得联系。 而且此事已经是刻不容缓。 在场所有人听到汪直承认他是昨天的书童之后,又引发了一阵议论。 “他……他居然承认了?” “啊?还真的是他啊?” “他这小小年纪,是怎么能写出那么好的诗句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觉得那根本就不是他写的,肯定是事先找人写好的。” “可是他怎么知道昨天的题目的?这也说不通啊?” “简单啊,他可以事先想几个跟上元节有关的题目,让人拟好,然后全都记住,用上那个算哪个,其实并不是很难,绝对可行的。” “照你这么一说,这还真有可能!” 众人在一旁不断的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孙铭听了旁边人议论了几句之后,便也想到了他们说的这种可能,他急忙冲着周彧面前道:“周二爷,这汪直他根本就没什么才学,昨日他假装书童帮着杨方写的那首诗词,绝对是他提前找人代写的,我认为昨天的比试不算,今天再重新比过!” 他这么说,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是觉得自己输给一个宦官实在太过丢脸了。 不论汪直到底有没有找人提前写好,他都打定主意要这么说,只要再重新比试一次之后,说不定这第一名就是他孙铭的了。 一旁的肖悟也跟着附和道:“孙公子所言极是啊!” 孙铭见有肖悟附和自己,还冲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周彧,等候他的决定。 其实都不用多想,这种情况下,周彧自然是会站在孙铭这一边的。 既然汪直已经引起了公愤,他也懒得理会汪直来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赶紧把汪直还有他的手下杨方赶出百香楼了事。 第三百二十一章 伊人再现 周彧看向汪直道:“汪公公,你都听到了,大家对你昨日的这种作为都很不满啊,所以……” 周彧还未说完,就听到有人嗤笑一声道:“简直可笑!” 他回头看去,这说话之人正是朱见浚。 朱见浚从他进来之后对他便表现的十分倨傲,此时竟然还帮着汪直说话,周彧自然是对他的身份起了怀疑,他已经把朱见浚也当成是汪直安排在这里的人了。 他冷冷的看了朱见浚一眼道:“看来这一位也是汪公公你的好友了?” “这个倒是不敢高攀……”汪直笑道。 朱见浚却根本没有理会周彧,甚至是都没有看他一眼。 “你什么意思?”周彧没听出汪直的话里有话。 “这位公子意思很明显,难道你还没有听出来吗? 如果按照孙公子所说的话,那么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这个嫌疑,同样的做法,每个人都可以做到,包括孙公子在内,为什么你们只针对我呢?” 汪直看向周彧以及其他几人问道。 孙铭一听这话就急了:“你……你血口喷人,这京城之中谁人不知道我孙铭的才华,我需要找人代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说的没错吧,项兄?” 孙铭说完这话之后,还问了一旁的项经一句。 项经本来心中的确是支持孙铭的,可是这句话听在项经的耳中,却好像是孙铭故意在映射他一样。 要知道在他身后不远处,谢迁还在人群之中站着呢,要说找人代写,谁也没有项经有经验。 项经以为孙铭这就是故意的在讽刺他,他立刻就怒了。 “我认为汪公公说的也没错,孙公子,你刚才的对汪公公的职责根本就是毫无凭据,你如何能证明汪公公是找人代笔?” 孙铭被项经这句话给弄蒙了,难道他跟自己不应该是同一条战线的吗?怎么突然又开始帮着汪直了? 汪直此时都有些忍不住想笑,他自然是知道项经的内情的。 孙铭本来是想针对自己,可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反倒是得罪了项经。刺激的项经竟然转而帮助自己了。 “多谢项公子的直言相助!”汪直还冲项经点了点头。 周彧本来想接着这个机会把汪直赶出百香楼,可是没想到,先是那华服少年,后来又是项经,他们俩人竟然都帮着汪直。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了,其实他平时很少出面处理什么大事情。 这么多年了,无论是各种大事小青,都有周寿在前边处理着。 周寿说怎么办,他就怎么办,现在这个场面,如果是周寿在此必然能够处理的很好,可是周彧却是根本不行。 “这个……”周彧开始犹豫了起来。 正在这时,在二楼上有一扇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女子从门中轻移莲步走了出来,正是百香楼的花魁秦浅雪。 这时下边很多人都看到秦浅雪突然走出来了,都不住的向二楼张望着。 “你们快看,秦姑娘出来了……” “真的是秦姑娘啊!” “我不是在做梦吧,竟然看到秦姑娘的芳容了!今天真是来值了。” “那是你昨天没来啊,秦姑娘昨天就出来过一次了。” “你真走运,竟然一连两天都能看到秦姑娘那绝世容颜,要是能让我跟她相处一夜,就是什么都不干,就这么看着她,我花多少钱都愿意。” “行了吧你,可别想美事了,再说你欠我的八十两银子没还呢,你有个屁钱。” …… 周彧自然也听到秦浅雪出来的声音,他微微皱眉,抬头向上望去。 只见秦浅雪走到了二楼栏杆边,居高临下向下望来,第一眼就落在了汪直的身上。 她轻启贝齿道:“周老板,奴家刚刚听说,昨日那首诗真正作诗之人并非是这位杨公子?” “啊,秦姑娘,你怎么出来了?今日你不该出来的。”周彧一边说着,一边给一旁的秦香玉使眼色,让她上去将秦浅雪劝回去。 秦香玉会意,急忙一溜小跑的跑到了二楼,想要劝秦浅雪回去。 孙铭一见到秦浅雪出现,眼神立刻就被她给吸引了过去,听到她的问话,她急忙道:“秦姑娘,那首诗绝对不是这个阉人所作,他事先找人写好了诗词,然后再那到这里来参加诗词大会,你可千万不能上了他的当啊!” 项经一听这话立刻就驳斥道:“孙公子,你怎么还在说这种话?你根本就毫无凭证,怎么就能随便污人清白?秦姑娘,你放心,孙公子怎么样我不知道,我们其余四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那些诗也都是我们亲自所作,根本不存在孙公子刚才所说的情况。” 孙铭有些急了:“项公子,你……你怎么帮着这阉人说话,这件事不是明摆着的吗?难道你……” “哼,孙公子,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想就算是会昌候他老人家在此,也不会对汪公公如此无礼吧?” 这时秦香玉已经跑上了二楼,在秦浅雪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可是秦浅雪却又悄悄的在秦香玉耳边说了些什么,他们的对话下边的人都听不到。 秦香玉听完这话,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还想要说什么可是看到秦浅雪坚定的表情,她也就没再说下去,最后只好一跺脚,从二楼上又走了下来。 周彧看着她无功而返很是疑惑,秦香玉走回他的身边,又在他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周彧听完了之后,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他抬头看了看秦浅雪,最后却只能是摆了摆手,一转身坐回到了椅子上。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有什么把柄落在秦浅雪的手中一样,他明显是放弃了再管此事,任由秦浅雪去处理了。 秦香玉在一旁也是一脸的尴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众人看到这个情况,全都摸不着头脑,没有人知道秦浅雪到底说了什么。 正在这时,只听秦浅雪清脆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几位公子,今日之事虽然出了一点点意外,但是奴家希望今日的比试还可以继续下去。当然,如果有不同意的,奴家也不敢阻拦,可以随时离开百香楼,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她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同意她的决定,那就可以直接走人了,不必再参加这次比试了。 刚才对汪直意见最大的人当然就是孙铭,楼下很多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他,想要知道他的态度是什么。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一场定输赢 原本意见最大的人就是孙铭,可是他却根本不敢反驳秦浅雪的提议。 他几次三番来这就是想要跟亲近她,这次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错过了,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他是肯定不会离去的。 “既然秦姑娘都说话了,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就是不知道其他几位……” 他说着,看向了项经、肖悟以及朱见浚。 “无妨。”朱见浚这次第一个表态道。 “在下没有异议!”肖悟也表态了。 “本来就应该如此,只不过我倒是还有一个提议,既然昨日写诗的人并非是这位杨方,那么是否应该让汪公公也参加这次的比试呢?” 项经这么说其实是打着他自己的算盘呢。 一来汪直是个宦官,他肯定是对女人没有什么想法,就算是再漂亮对他来说也是白搭,所以多他一个也无所谓,二来是刚才他无意之中也算帮着汪直说了不少好话,他觉得汪直肯定会领自己的情,自然而然的就又少了一个对手。 剩下的只要想办法在比试之中赢过孙铭等三人,那么秦浅雪就是他的了。 秦浅雪一听立刻道:“奴家其实也正有此意。”说着她眼波流转看向了其余几人。 朱见浚看了汪直一眼道:“此事正该如此。” 项经又看向了孙铭,想要知道他的态度。 秦浅雪的目光也落在了孙铭的身上。 项经刚才说完之后,孙铭也意识到,如果去掉了杨方,加入了汪直,那么其实就跟没加入一样,他根本也不需要再去在意汪直。 他暗骂自己糊涂,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让项经抢先跟汪直卖了一个好。 不过再想想他自己跟汪直之间的矛盾,卖不卖好倒也关系不大。 再说现在他也不敢逆着秦浅雪的意思。 “孙某不敢违逆秦姑娘的意思,就照姑娘的意思办吧!” 这三人都表态了,现在唯独剩下肖悟没有表态。 其余人又都看向了他,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在下……也秦姑娘的。” 其实他说的很勉强,显然他对于汪直的加入并不满意,但是眼下的情况他即便是反对也没有用,索性就做个顺水人情好了。 秦浅雪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对几人道:“那就多谢几位公子了,不知道汪公公可否愿意参加这次比试呢?” 汪直刚才看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变化,也知道他们在打着什么主意,听到秦浅雪问到了自己,他故意皱了皱眉道:“秦姑娘,你这是在开我的玩笑吗?” “奴家怎敢开公公的玩笑呢?奴家是真心诚意邀请公公参加这次的比试。昨日您作的那首诗可是深深的触动了奴家呀……” 秦浅雪说话的同时,脸上还微微红了一下,谁都看得出来,显然她对汪直的那首诗极为推崇。 “可是我听说,这次的比试结果,关系着谁能成为秦姑娘你的入幕之宾,可我只是一个宦官?这个也不重要吗?” 汪直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其他人都有些意外,毕竟在这种问题上任何宦官都不可能表现出这么无所谓的样子,反倒让其他人不好再说什么了。 “汪公公,在奴家的眼里,一个人有没有才华,跟他是什么样的人,完全没有任何的联系,如果汪公公能赢得今天的这场比试,那么奴家一样愿意与汪公公一起彻夜长谈!” 这话说的就更加匪夷所思了,旁边的一众围观群众一个个都酸的不行了。他们已经看出来秦浅雪因为汪直的那一首诗,竟然连他是宦官这一点都不在意了。 凭什么呀?他一个宦官何德何能能让秦浅雪对他如此倾心。 秦姑娘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们? 我们都是身体健康的正常男人,难道就不比一个宦官强吗? 这其中最酸的就要数孙铭了,他此时已经在心中暗暗发誓,要是不赢过这个阉人,他的孙字以后就倒着写! “四位公子,我其实本来也没想过跟几位争什么,但是秦姑娘如此盛情邀请,我只能是却之不恭了,还请几位见谅!” 孙铭咬牙切齿的道:“哼,汪直,你不用太得意了,靠花钱买来的才华,那根本就不是才华,等一会我必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才华!” 项经立刻反驳道:“孙公子,请你对汪公公客气一些,才华是不可能用钱就能买到的,这一点我相信汪公公!” 汪直听了这话,都有些忍不住想笑出来,可是他当着项经的面也只能憋住了。 “几位公子,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么奴家就来说一下这次的题目。原本奴家是打算还有两道题目的,但是现在情况有边,不如我们就一场定输赢吧。 只要赢得这次比试,奴家便和胜出的这位公子朝夕相处一日一夜,如果这位公子也愿意的话。” 秦浅雪说出这些话之后,脸上又蒙上了一点淡淡的红晕。 这话听得孙铭几乎要流出哈喇子了,他急忙用手擦了擦嘴道:“秦姑娘,你放心吧,这次我一定全力以赴,还请立刻出题。” 项经也暗中咽了好几下口水。 像孙铭和项经这种还算是定力强的,在场中其他围观的宾客看到秦浅雪不经意间表现出的娇俏姿态,有的甚至是已经压抑不住身体之内的邪火,出现了各种丑态。 要知道这些人大多数可都是读书人。 豪不夸张的说,以秦浅雪的姿色而言,如果她现在就让这些男人为她去死,绝对有人会争着抢着去做的。尤其她那一双夺魂摄魄的眼睛,几乎没有男人可以抵抗得了。 在场之中,也只有汪直没有表现出太过异常的样子。 他能有这种定力,也是因为前世各种各样的美女也都见识过不少了,只要是穿着衣服的女人在他的面前,还不至于让他意乱情迷。 另外还有一点,他现在的身份是宦官,他也要时刻警醒自己,如果表现的跟其他男人一样的话,恐怕就会被人看出问题来。 秦浅雪大约早已经见多了男人在她面前种种丑态了,而汪直对她毫无反应的表情,反倒是让她感觉到了一丝新鲜感。 可是再想到他是一个宦官,这一点新鲜感却也瞬间荡然无存。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人退出 “好,那么奴家现在就把这道题出给大家!香兰、香芹……” 秦浅雪说着,叫来了她的两个贴身丫鬟。 “小姐!”两个丫鬟一直都陪在一旁。 “领着几位公子去我之前准备好的房间!” “是!” 香兰、香芹说着就要行动起来。 久未说话的周彧此时站了起来,他刚才听的是一头雾水,他因为某些原因无法阻止秦浅雪所作的决定,但是她到底要干什么,他还是想要问问的。 “秦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周老板,奴家给几位公子出的题都已经准备在了五个房间之中,只要他们去了之后,题目便可以揭晓。” “这个……”周彧根本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个无妨,我愿意过去,我想看看秦姑娘到底出了什么题。” 孙铭怕周彧难为秦浅雪,第一个站出来同意了她的安排。 “我也没有异议,既然这又是秦姑娘精心准备的题目,必然很有挑战!”项经也道。 “在下也愿意。”肖悟也急忙道。 除了朱见浚和汪直之外,三个人都表态了。 这么一来,周彧也就不好说些什么了,他又盯着汪直看了一眼,点头道:“好吧,那就依秦姑娘所言吧。” 可就这个时候,朱见浚突然站了起来朗声道:“秦姑娘,不好意思,我忽然对你失去了兴趣。我决定要退出了。” 其余几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愣,他说什么?他竟然说对秦浅雪失去了兴趣? 这不可能把?他还是个男人吗?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对如此美女丧失兴趣的啊? 不光是他们,就是在场其他围观的人听到这话,也都很不理解。 而且他当着秦浅雪的面这么说,未免太过不礼貌了。 可是一旁项经和孙铭心中其实都在暗中高兴,毕竟在第一场比试的时候,王七夜的排名是在第三名,很显然这人的才学也很厉害,绝对是一个劲敌,可是他突然宣布要退出,那对于他们自己来说,少了一个竞争者,绝对是一件好事。 秦浅雪也是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稍微调整了一下之后才道:“无妨,奴家尊重王公子的决定,如果王公子不想参加这次比试,那……” “不,秦姑娘不要误会,我只是说我对你失去了兴趣,但是并不代表我不打算参加比试……” 秦浅雪一愣,没有听懂他的意思:“请恕奴家愚钝,王公子您的意思是?” 不但她不懂,所有人都没听懂。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 朱见浚淡淡笑了笑道:“可能是我没有说清楚,我的意思是,我依然要参加这次比试,但是不要误会,我参加比试并不是为了秦姑娘,我现在只是想看看秦姑娘出的题目而已。” 他这么说完,旁边围观的人却先不乐意了。 “这是干什么?消遣秦姑娘吗?” “我看也是,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如此目中无人?” “嘘,小声点,你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一般人,说不定又是那位大官家的公子。” “哼,那也就是个纨绔子弟罢了。” 他们正议论着,就发现朱见浚的目光向这边望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被朱见浚目光所及的地方,这些人都不敢再说下去了。 孙铭本来对朱见浚的话也十分不满,但是鉴于他已经退出了这次的竞争,那么他无论这一题答的如何都不会影响到他,便也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项经和肖悟也都是同样的想法。 其实就算是汪直也不太理解朱见浚为什么要放弃这次的比试,他是真的对秦浅雪没有兴趣吗?其实并不然。 秦浅雪出现的时候,朱见浚表情虽然淡定,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对一个女人的欲望是无法完全掩饰住的。 尤其是秦浅雪这种足以让任何男人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的美女。 听朱延褆说,朱见浚经常偷溜出宫去逛青楼,那他也算是欢场老手了,他会这么做,应该是有他的想法,至于到底为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秦浅雪在听了朱见浚解释的话之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轻轻点了点头回道:“既然王公子有雅兴想要看看本次的题目,那也无妨,香兰,那就带王公子去房间里。” “是!王公子这边请……” “还有我的下人。”朱见浚回头指了指后边,他还带着三四个下人。 “好的!一起这边请!” 一旁的项经一看这次允许下人一起进去,心中当时就放松了不少,这下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带着谢迁一起进去了。 香兰、香芹分别领着几人进入了秦浅雪早就准备好的五间房间。 汪直自然也被带入其中一间房间,杨方和芸儿都跟着他进来了。 杨方直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问道:“芸儿姑娘,我今天本来是要来救你的,可你怎么已经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芸儿刚要回答,就被汪直抢先了。 “芸儿其实并不是被那些人抓走的,我之前的判断很可能是错的!” “哦?那他们飞箭传书之中所说的人质,难道指的就只是沈庆吗?”杨方又问道。 “不,他们只是不想得罪我罢了,芸儿的确算是被他们掳走了,只不过他们又主动将芸儿放了回来。但是芸儿消失了一天也是事实,他们的目的还是要逼我过来这里。” “他们是想告诉咱们,可以带走芸儿姑娘一次,就可以带走第二次?” “不错!所以我回来跟芸儿碰头之后,就立刻来找你了。想不到周彧竟然也来了,这件事越发的错综复杂了。 多的话我就先不说了,我们接下来可能要对付的是一个大人物,庆云伯周寿!” “我们都只是小人物罢了,要小心的是公公你才对!” 杨方听了周寿的名字,却依然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芸儿在一旁却听的十分担心:“公公,庆云伯……不就是太后娘娘的亲弟弟吗?你要跟他为敌啊?” 汪直看了芸儿一眼笑道:“放心吧,此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难,我们也有很厉害的后台!” 第三百二十四章 出题 “哦……”芸儿本来还想继续问问,但是她也知道现在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再跟二人简单的交流了之后,汪直才开始观察这间房间。 这房间的构造其实有点奇怪,并不是完全封闭的,而是有一扇非常大的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外边。 汪直走过去,打开窗户向外望去,发现窗外又是一个六角形大厅,比刚才他们所处的大厅要小上不少。 此时汪直站在窗户边,已经可以看到其他方向的情况,原来这整个大厅是被这五个房间包围起来的,正南的方向上是一扇门。 他又向其余的方向望去,在他的正对面,正是朱见浚所在的房间,此时朱见浚也已经探出头向外观望着。 两人正好对视上,朱见浚冲着汪直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就转身又走了回去。将窗户边的珠帘给拉了下来。 同时,汪直看到其余几个房间之内也都陆续进来了人。 项经、孙铭、还有肖悟都分别进入了其中的一间房间。 汪直看过之后,便也把窗口的珠帘拉了下来。 “也不知道这位秦姑娘要出什么题目?”杨方问道。 “我估计可能是跟这个大厅有关。”汪直指了指外边的大厅。 与此同时,他们听到房门外边,有敲门的声音。 “汪公公,请开下门,奴婢是香兰。来给您送题的……” 杨方在汪直的示意之下,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只见香兰正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站在门口。 托盘上放着的文房四宝。 她托着托盘走了进来,将东西放在房中的桌子上。 汪直看了看,托盘上放着一张纸,只不过上边没有写任何的内容,只是一张空白的纸。 “题目呢?”他问道。 “汪公公,您误会了,这题并不是写在这纸上的,而是在外边。这纸等一下您或许就知道是要干嘛的了。”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弄不明白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便也不问了。 香兰将东西放好之后,便出去了。 她出去之后不久,窗外的厅中便传来了鼓乐之声。 汪直等三人立刻走到了窗边,将珠帘拨开向外望去,只见大厅的东北角已经摆放好了许多件乐器,有数位乐师模样的人,已经在乐器后边站好准备演奏了。 “这是……”汪直依然看不明白这是要干嘛。 与汪直一样,其余四个房间之中的人,也都探出头来观察这些乐师们的举动。 随着乐师开始奏乐,有一个人缓缓从门口处飘飘然走了进来。 正是秦浅雪,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此时的秦浅雪,一席白色长裙坠地,肩头上还有腰间还披着的披帛。 她的周身仿佛有无形的仙气蒸腾而起,在这身衣服的映衬下的秦浅雪就好似九天仙女一般出尘、飘逸。 在另几个房间之中的几人,都已经被她这身衣服给吸引住了,全都站在窗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似乎生怕少看了一眼。 秦浅雪来到了大厅正中央,抬头看了看,看到所有人都已经出来了,她便朗声道:“几位公子,奴家现在为你们献上一曲舞蹈,这也是为了感谢几位公子对奴家的垂青特意编排的,希望几位公子能够喜欢这段舞蹈……” “竟然能亲眼看到秦姑娘为我而舞,孙某就算死也甘愿!” 孙铭此时激动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好像秦浅雪跳舞就为了他一个人跳的似的。 项经则还是比较冷静的,他也回道:“秦姑娘,能看到你亲自为我们舞蹈,固然是好事,可是有一件事你是不是忘了,这最后一道题,你还没有出呢?” 孙铭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对……对呀,秦姑娘,还请出题呀!” 可是秦浅雪却根本不理会他们的问话,随着乐曲的节奏开始跳起了舞蹈。 一时之间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此举意欲何为,难道是等她跳完了再公布题目吗? 朱见浚见状却忽然大笑道:“哈哈,你们还不明白吗?这就是秦姑娘所出的最后一题!” “什么?这就是题目?”孙铭和项经还有肖悟都同时一怔。 随后,他们似乎觉得朱见浚所说的有力,生怕漏掉了什么细节,全都开始全神贯注的看着秦浅雪的舞蹈。 只见她身形曼妙,舞姿翩翩,简直已经不能用美来形容了。 跳舞时的秦浅雪,又比她平时更加妩媚妖娆了数倍不止,看的他们根本不能有一刻移开目光。 汪直在看到秦浅雪开始跳舞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她的目的。 这一题其实并没有题目,因为任何人都可以用任何的方式去解读这道题。 而最终谁能获得她的芳心,也全在这个人如何能把这道题解的合了秦浅雪的心意。 这才是真正的难点所在。 这题目,乍看之下似乎并不难,但是想要真正俘获秦浅雪的心,却并不容易,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她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这到底算是什么题呀?汪公公你怎么看?”杨方在一旁皱眉问道。 “她这一题出的极为巧妙,必须要懂得她的心中所想才能破题。她的目的,就是想要寻找的是一个真正懂她的人。不愧是百香楼的花魁,果然不简单。” 汪直看着秦浅雪曼妙的舞姿,心中也在琢磨着该如何破题。 芸儿看着秦浅雪跳舞,却有些羡慕的说道:“好……好美啊,要是我也会跳这么美的舞就好了。” “芸儿姑娘,她再美也只是个青楼女子罢了,你可不能跟她比呀。”杨方劝道。 芸儿也觉得自己失言了,忙点了点头道:“杨大哥,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她的舞蹈实在是太美了。” 可是芸儿刚才的话,在汪直的耳中却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他看向芸儿问道:“芸儿,如果是你的话,出这样一道题,最想要让人明白的会是什么呢?” 芸儿一听他的问话,脸都红到了耳根,急忙辩解道:“刚……刚才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公公你就别笑话芸儿了。” “不,我是很认真的问你,因为咱们这里只有你是女子,所以她的心思或许你会比我们更懂,不是吗?” 第三百二十五章 破题 “汪公公说的没错,芸儿姑娘你猜猜秦浅雪出的这道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杨方也问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芸儿忙摇头推辞道。 汪直道:“芸儿,你不用去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你就想想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就行了,不用有什么负担,随便说说就行。” “我……”芸儿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就是觉得,跳舞时的秦姑娘,实在是太美了,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芸儿姑娘,你这个想法跟我倒是一样的!哈哈。”杨方笑道。 “美……”汪直重复着芸儿的话,又向窗外的秦浅雪望去,此时乐曲之声渐渐进入了高潮部分,秦浅雪的舞蹈动作渐渐加快,显然也快要进入整个舞蹈的最高潮阶段。 “原来是这样……”汪直喃喃自语道。 “汪公公,你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了?”杨方赶紧问道。 “真的吗?”芸儿也问道。 “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应该是的,只不过……” 他看向了刚才香兰送进来的笔墨纸砚,他立刻拿起笔蘸饱了墨汁,在白纸上飞快的写下了一行字。 然后他拿着这张纸,打开了门,正好看到香兰就站在不远处。 “香兰姑娘,请帮我照着这上边的内容办……” 香兰立刻跑了过来,接过了汪直手中的纸,她看了之后,却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问道:“汪公公,你确定要这些东西?” “确定!” “呃……那好吧,奴婢这就去准备。” 说着,她拿着汪直的纸走了。 而此时在窗外,秦浅雪依然在展现着她那迷人的舞姿。 不多时,香兰就带着汪直想要的东西回来了。 “汪公公,这是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您看还满意吗?” “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弄来了,不错,可以……” 杨方和芸儿都凑了过来,看着这些东西都有些奇怪。 原来拿来的只是一个木头架子,一块木板,再加上一些黑色的木炭条。 杨方自然是看不明白,可是芸儿立刻就懂了。 “公公,你这是要像上次一样画画吗?”她问道。 杨方疑惑道:“画画?用什么画,没有画笔啊?” “杨大哥你,不知道,公公他用这些木炭条就可以画画了,而且画的可好了。”芸儿回道。 “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我倒是要看看。” 汪直也不理会他们俩,自顾自的做着准备。 这是汪直想到的破题的方式,同时也是最适合他,他能够做到的最好的答案。 捕捉到秦浅雪跳舞的时候最美的一个瞬间,然后画下来,应该比任何言语的冲击力要更强一些。 如果时间充足的话,其实画一幅油画出来,是最适合此时此刻的意境。 但是他一没有画油画用的颜料,二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只能是用老办法了。 他将木板架到了架子上,然后将纸铺在了木板上,一转身,看向窗外仍在跳舞的秦浅雪。 汪直盯着她看了片刻之后,便开始动手画了起来。 芸儿其实也是第一次看到汪直用木炭条作画,上次她是被画的人,所以都没有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过。 此时他看到木炭条在汪直的手底下就好像活了一般,一条条灵动的线条不断的落在纸上,不久便形成了飘忽不定的人体曲线,再然后在汪直的不断完善下,一个舞动着的秦浅雪的身姿已经渐渐的有了大概的轮廓。 “这……这还能这么画的吗?” 杨方看着汪直不断的落笔下去,看似只是画一些黑色的线条出来,可是怎么组合在了一起竟然会产生如此不可思议的变化。 “嘘!杨大哥,不要打扰汪公公……”芸儿急忙冲着杨方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不要说话。 杨方立刻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用手捂住了嘴巴,表示他不在说话了。 可是汪直,似乎从头到尾也没有受到杨方的影响,他手中的木炭条不挺的落笔起笔,纸面上的线条也在不断的增多着。 此时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绘制这一副画之中,自从来到大明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如此投入的去画一幅画了。 上次因为一时手痒,便给芸儿画了一幅肖像画,这次看到秦浅雪如此曼妙身姿,还有这优美的舞姿,他更加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好好的去把这一幅画完成。 秦浅雪的这支舞蹈很快就接近尾声了。 她用手擦拭着自己鬓角和脖颈上流淌下来的汗水,不远处的香芹急忙跑过来递给他一方手帕,让她擦汗。 她接过之后,又示意那些乐师可以把乐曲停下来了。 “小姐,今天这段舞跳完了吗?”香芹问道。 “跳完了。” 秦浅雪说着,抬头向五间房间望去,此时五间房间之中五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只见孙铭依然站在窗口痴痴的看着她,似乎还沉浸在她的舞姿之中,完全还没有开始破题。 而项经则已经开始在窗口附近走来走去去,似乎是在琢磨着该如何破题。 肖悟则是一脸轻松的看着秦浅雪,看样子他难道已经将这道题目完成了? 这些倒还算正常,可是朱见浚的房间窗户从始至终也没有打开过,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观看过秦浅雪跳舞。 秦浅雪最后看向的是汪直的房间,他发现汪直站在一个木架子后边,正对着一块木板上比划着什么。 “小姐,看来你出的这道题,他们每个人想到的破题方法都不太一样呀!”香芹道。 “嗯……” “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道题你到底想要考较他们什么呀?”香芹又试探着问道。 秦浅雪看向香芹淡淡问道:“怎么?你想知道吗?” 香芹点了点头。 “那好吧,那我先考考你,你怎么认为呢?” “奴婢以为,小姐你是不是想要让几位公子把你的曼妙舞姿还有你的美貌,全都写进诗词里呀?” 听了香芹的话,秦浅雪却微微呆了片刻之后,才微微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香芹奇道:“小姐,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你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奴婢到底说的对不对呀?” 第三百二十六章 完美完成 “我……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秦浅雪的神情有些恍惚。 “啊?小姐,连你都不知道正确答案,那你让他们怎么破题呀?”香芹疑惑问道。 秦浅雪悠悠然的道:“你不懂……这就叫缘分!我现在虽然还不知道答案,可如果我真的能够看到让我动心的那一个答案,不是就证明那个人是我命中之人了吗?” 香芹惊道:“啊?小姐,你还……”她说着还往旁边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才继续道:“你是认真的?” 秦浅雪点头道:“当然了,不然我又何必要费这么大周折呢?” “那……那如果你真的看上了他们其中之一,那以后你难道还要嫁给他吗?”香芹继续问道。 秦浅雪却摇了摇头:“也许吧……” “小姐,你在说什么傻话呀,秦妈妈那里,还有周老板那里……” “你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对了,到时候,如果我真的嫁出去,你跟香兰也要陪嫁的哦……” 香芹没想到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她自己的头上。 她脸上微微一红道:“小姐你说笑了,我们一直都是跟着小姐你的,自然是小姐去哪我们就去哪了。” “那你说说,你看上哪位公子了?”秦浅雪忽然贴近了香芹小声问道。 “小姐,你……你说什么呢,奴婢又哪有资格看上这些富家公子呀……”香芹此时有些扭捏的道。 “说不定你以后就跟着我嫁过去了,难道你真的不想说吗?” “奴婢……对了,小姐,既然你真的这么想,那位汪公公你又为什么要叫他进来呀?”香芹努力的岔开了话题。 “怎么?叫他进来有什么问题吗?他昨日的那首诗写的实在是太好了,让我根本没办法忘怀……” “可是,他只是一个宦官,又不可能成为你的夫婿的呀?” “这我当然知道了,我就是想好奇,昨日的那首诗到底是不是他写的,又很想知道今天这道题,他会怎么答而已,反正我不选他就是了……” 香芹用手拍了拍胸脯道:“小姐,好在你知道,要不然我们都怕死了。” “怕什么?” “怕你真的选了那个宦官为第一名,那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 “总之,就是很奇怪的事情呀,难道小姐你不这么认为吗?” “嗯,我当然知道了……”秦浅雪说着,好像又若有所思。 “对了,小姐,那日你为什么要偷溜进这位汪公公的家里去呀?你跳墙的时候,还扭伤了脚。还好我们及时发现了,去他家把你接了回来。 还有,上次你还让奴婢跟香兰去他家邀请他,好像你一直都很在意他似的?所以我刚才才那么担心你会选他呀。” 秦浅雪听他这么问,却是面色一冷道:“你哪来这么多问题?我什么事都要告诉你吗?” “奴婢不敢,奴婢就是觉得……”香芹话说到一半就没有说下去了。 “觉得什么?把话说完。” “奴婢觉得自从到了京城之后,小姐你有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跟当初在南京的时候都不一样了呢?” “哪……哪有啊?就是到了京城之后有些水土不服罢了。” “是吗?难道是奴婢看错了吗?可是香兰也是这么觉得的,秦妈妈也说过……” 香芹还没等说完,就被秦浅雪打断了:“好了好了,你去看看,这几位公子是否都已经有了答案了。” “小姐……”香芹还想说什么。 “快去吧。” “是。”香芹没办法,只好低头走了出去。 秦浅雪则依然站在原地,好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公公,你画完了?”芸儿看汪直已经停住笔不动有一会了,便试探着问道。 “嗯……” “刚才你就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我们还以为你怎么了呢。”芸儿说着还拍了拍胸口。 “哦?” 汪直刚才在作画的时候,进入了一种无我的状态,周围的任何人和事都丝毫无法侵扰他,他一心只想要把这幅画完成,他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过如此的心境了。 他看着眼前这一幅画,虽然只是用木炭条画的,但却是他自认为学画以来发挥最好的一幅作品。 即便是他前世,也没有曾画过如此传神的一副人像画,画中秦浅雪的脸上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极为生动。 她跳舞的姿势也是栩栩如生,画中她的腰肢似乎是在轻轻随着音乐的律动摇摆。 在她的腰部和臀部的位置形成了一个s形的完美曲线,汪直将这幅曲线刻画的灵动且有韵律,仿佛画中的秦浅雪已经活了一般,她的整个躯体都充满了动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纸面之上跃然而出。 “汪公公,我真的是服了你了,你这幅画绝对是把她给画的活了一般!什么时候帮我也画一幅。芸儿你觉得呢?”杨方在一旁已经看的已经呆住了,不禁赞叹道。 “杨大哥,你来晚了,公公他早就给我画过了,嘻嘻!”芸儿笑道。 “是吗,把你的那幅给我看看……” 他们正说着呢,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汪公公,这次的题目你完成了吗?”那是香兰的声音。 汪直回道:“完成了!” 芸儿已经过去把门打了开来,香兰走进了房中。 “汪公公,能否把完成的题目交给奴婢……咦……” 香兰此时一眼就看到了汪直身后仍然在画架上的那幅秦浅雪起舞图。她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她一眼就看出那正是秦浅雪的画像。 “这……这是……” “这就是题目的答案呀。”芸儿道。 “香兰姑娘,她说的没错,这幅画就是我的破题答案,还请香兰姑娘将这幅画交给秦姑娘。” 汪直说着,走过去将这幅画拿了下来,递到了香兰的面前。 “这……这真的是……画的?”香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然是画的,难道还能有假吗?”杨方道。 香兰愣了愣才道:“好,好的,奴婢这就将这幅画交给秦姑娘,请汪公公稍候!” 香兰接过汪直的画,看了又看,她很难肯相信这是画出来的,因为她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种画。 第三百二十七章 意想不到的重逢 香兰走了之后,杨方打了个哈欠道:“现在已经快到四更天了吧?眼看天都快亮了,今天晚上又没好好睡觉。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杨大哥,那你就先睡一会吧。”芸儿道。 汪直道:“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再等等吧……芸儿你不困吗?” 芸儿摇头道:“不困。公公,你说要是秦姑娘真的看上了你这幅画的话……” “嗯?对啊,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杨方也看向了汪直。 “你不是困了吗?”汪直瞥了他一眼。 “本来是困了。可是你们要是说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杨方笑道。 “她明知道我是宦官,自然不可能选我的……而且还有周彧在此,他必定会从中作梗的。” 芸儿却道:“公公,你的那副画画的那么好,只要不是瞎子,都绝对会选你的……” “我在乎的并不是这个,今天宫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本来还不是那么着急见她,可是现在却不能再等了……” “嗯……”芸儿点了点头。 他们正说着,就听到外边有人再次敲门。 “汪公公,我们小姐想请您过去一趟。”又是香兰的声音。 “这么快?看来真的像芸儿姑娘说的那样。”杨方此时已经站起身。 芸儿过去打开了门,香兰走了进来,她看了看芸儿和杨方之后才看向汪直道:“汪公公,我们小姐想请您单独过去呢。” 她着重的提到了单独两个字,就是不让芸儿和杨方跟着。 汪直丝毫没有犹豫答应道:“好,你前边带路。” “请跟奴婢来……” 香兰前边带路,汪直临走前示意让芸儿和杨方就在房间之中等他。 芸儿看着汪直离去,她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的担心,但是她也不好说什么。 杨方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你放心吧,他自己一个人比跟我们俩在一起更安全。” “嗯……” 杨方说罢,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又道:“我先眯一会,等会汪公公回来之后咱们应该就可以回府了。” …… 另一边,汪直跟着香兰走出了房间之后就问道:“香兰姑娘,秦姑娘这道考题结果已经出来了吗?谁是头名?” 香兰走在前边,听到他的问话,却连头都没有回头,只是很敷衍的回答道:“奴婢并不知晓,奴婢只是奉小姐的命令,来请汪公公的。” “哦……” 汪直跟着香兰走出了房间,没走多远,又上了一个二楼之后,沿着二楼走到了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香兰才停住。 “汪公公,咱们到了,小姐就在里边等你呢,请你进去吧。” 汪直看了看,这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也不知道另外四人到底如何了。 “只有我自己,其余四位也在里边吗?” “没有,只有汪公公您。”香兰回道。 “呃……好吧!”他点了点头,推门就走了进去。 进入房间之后,发现这房间是一个套间,右侧还有一扇门,是半开半闭着的。 房间之内还另有一个小房间,秦浅雪显然并不在这个大房间之中。 “小姐就在里边的房间。”香兰道。 汪直回头看了香兰一眼,香兰却已经在他身后将门给关上了。 他看了看眼下这个情况,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缓缓走进那扇半开半闭着的门的门口,从门打开的缝隙之中,看不清里边到底有没有人。 “秦姑娘,你在里边吗?”汪直问了一句,等了一会,却并没有人回答他。 “秦姑娘?你找我过来,难道不打算出来吗?”他便又问了一句。 可是里边依然没有人回应。 汪直已经开始警觉起来,眼前的这个状况很显然并不寻常,那扇半开半合的门后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进去这间房间,或者立刻退出门外。 正在犹豫间,他忽然听到房中传出了“呜呜呜”的声音。 这似乎就像是有人被捂住嘴之后发出来的声音。 可以确定的是,这房间之中的确是有人的。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汪直,他想要知道这秦浅雪到底葫芦里再卖什么药,他用手慢慢的将房间的门向外一点一点的挪开。 房间之中的情况也一点点的展露在他的眼前。 就在房门被他打开到一定的角度之后,他赫然发现房间之中有一个女子,浑身被绳子捆着坐在那里,她的嘴里也被塞入了东西,那“呜呜呜”的声音就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的。 这女子,在看到汪直的同时,挣扎的更加猛烈了,嘴里含糊不清的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但是她说的话,一个字汪直都听不明白。 眼前这个情况,已经让汪直完全懵了,他的脑中是一连串的问号。 这个女人是谁?秦浅雪在哪里? 是秦浅雪将这女子绑在这里的吗?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让香兰带他过来见这个女人? 这一堆问题都毫无头绪。 他将门完全打开,确定这房间之中并无其他人了之后,才走到了那被绳子绑住的女子身前。 他直接将塞在女子嘴里的东西给拽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被憋死了,快把我放开。” 他万万没想到,女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同时,他也看清了女子的真正容貌,他的第一感觉便是这女子的美貌竟然是完全都不在秦浅雪之下。 而且更诡异的是,她跟秦浅雪的样貌竟然极为相似,如果不是这女子的表情和说话方式跟秦浅雪差异极大,他几乎就认为这女子就是秦浅雪。 “你认识我?”汪直愣了片刻之后才问道。 “我当然认识你了,你……”女子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奇道:“你难道已经把我给忘了?” 汪直再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子见汪直这副表情,似乎是生气了。 “哼,亏我还想尽办法让你来这里找我呢,你竟然都不记得我是谁了。算了,别的先不说,你先帮我解开!” “你……你难道是……阿丽?” 汪直此时终于从女子的声音当中,分辨了出来,这声音不就是当日在刑部把他跟段英劫走的那个阿热里扎吗?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不许叫我阿丽,你难道是听不懂人话吗?”阿丽再次怒道。 “好的阿丽,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阿丽!” 第三百二十八章 藏针 “你……你就是要气我对吗?赶快先把我解开。” 阿丽说着又挣扎了一下,随即她的脸上现出了痛苦的表情。 “你的伤还没好?” 汪直看到她的这幅表情,更加确认了她的身份,因为当日阿丽曾经被那几个黑袍人用牛角弯刀砍伤了肩膀,只是过去了这么几天,她根本不可能痊愈。 “废话,那么深的刀伤,岂是说好就能好了的?”阿丽没好气的道。 汪直看着笑道:“你说话的底气倒是挺足的,不像是一个受了刀伤的人。” 他开始上下仔细的打量起了阿丽以及这间房间。 对于他来说,眼前的情况实在太过怪异了,香兰说是带他来找秦浅雪,可是来到这里,看到的却是被捆绑成了粽子的阿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可以确定,秦浅雪和阿丽并非一个人,之前他倒是想错了。 只不过这两人不光长得像,身形以及声音都很像,也难怪他会想错。 “你……你看够没有?看够了就赶紧帮我解我!”阿丽嗔道。 “把你解开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能考虑放开你。” 汪直说着,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阿丽的对面。 “我干嘛要回答你的问题?我偏不!” 汪直也不在意她的拒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本来是被香兰引过来见秦姑娘的,为什么是你在这里?那秦姑娘又在哪呢?” “哼,你别跟我提她,我下次再见到她,我非宰了她不可!” “什么意思?是她把你绑在这里的?”汪直问道。 “除了她还能有谁!” 阿丽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你跟她到底又是什么关系?”汪直又问道。 “我跟她没关系,这辈子没关系,下辈子也没关系。永远都没有关系。”阿丽气鼓鼓的道。 汪直也不理会阿丽的态度,猜测道:“你们难道是姐妹?我应该没猜错吧?” “哼,我们俩长得这么像,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不过我正式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没她这个妹妹……” 阿丽说着还撇了撇嘴,颇为不削。 她亲口承认了这件事,倒也并不令汪直感到意外,毕竟俩人长得太像了。 阿丽见汪直不说话,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到底要不要解开我啊!” “下一个问题,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把你绑在这里,难道就是要让我来救你吗?”汪直又问道。 阿丽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如果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话,你就先把我解开。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我现在这样难受死了。再说我的伤口还没好呢,你解开我我也不会跑的。” 她的语气变软了不少。 汪直想了想,阿丽说的话倒也不错,而且他心中的确也有很多的事情想要跟阿丽核实。 他便一伸手,去解捆着阿丽的绳子。 “你快点……好疼!” “嘶……” 就在汪直解绳子的同时,两人同时感觉到了不对。 “这绳子上做了手脚?” 汪直将手收了回来,发现手指上被扎了一个小孔,已经有鲜血渗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啊……” 阿丽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一半,她一抖手挣脱了绳子,抬起手一看,在她的手上也被扎伤了一个小孔。 汪直拿起捆绑阿丽的那根绳子仔细看过才发现,原来是在绳扣之中隐藏着一根细针,只要有人碰触绳扣想要解开绳子,便会同时扎入被绑着和解绳子的人的手中。 这个机关设计的极为精妙。 汪直迅速的将被扎伤的地方的血往出挤了几下,发现挤出来的都是鲜红的血液,血液并未见任何的异样,很显然这针的上边似乎并没有涂毒。 然后他又感觉了一下,除了手指处被扎伤的地方有些疼痛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异样反应。 他看向阿丽,她那边的情况也跟他一样,挤出来的血液都是鲜红的,并没有毒素。 可如果针上没有毒的话,那在绳子里藏针的的用意又是什么呢? “你会不知道这绳子上动了手脚?”汪直看向阿丽质问道。 “我当然不知道了,你没看到我也被扎伤了吗,这一定是她暗中搞的鬼!她就喜欢做这种无聊的事。” 汪直也不知道阿丽到底是装的,还是的确不知情。 听阿丽的意思,这针应该是秦浅雪放里边的。 “你是在说秦浅雪吗?”汪直问道。 阿丽没好气的回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她既然是你妹妹,那她为什么又要这样对待你?” “鬼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她一开始说让我在这等你,还说今天一定能见到你,可是随后她就莫名其妙的转到我身后把我打晕了,等我醒来就被绑在这里了。” “你既然这么想要见我?那天又为什么要逃跑?你为什么不主动再去找我?” “废话,我当然不能受你的钳制,我受伤了当然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了。再说你那天也看到了,玉鼎宗的人一直都想要抓我,我贸然出去不就是送死吗?” “你既然这么怕玉鼎宗的人,你还敢藏在这?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人平时都潜藏在哪?” 阿丽听他这么说,有些意外道:“你竟然也知道这些事?” “周彧是庆云伯周寿的弟弟,那些玉鼎宗的人现在都潜藏在庆云伯府里,我说的没错吧?” “就因为如此,他们才不会想到我就藏在这里呀。” “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已经盯上你姐姐了?今天来的人里边有一个叫肖悟的,他就是玉鼎宗的人。” “放心吧,我们俩虽然长得很像,可是我们俩的神态举止诧异很大的,除非我刻意模仿她,或者她刻意模仿我,否则还是区别很大的。 再说她来京城之前一直都在南京,周彧对于她之前的身世一清二楚,不可能会怀疑她的。而且就算他们有所怀疑,盯上的也不会是我。这些事情我早就想好了。” “你跟她既然是姐妹,为什么你出身在西域,而她却一直都生活在南京?” 阿丽听到汪直这么问,脸色变了变道:“你问这些干嘛,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第三百二十九章 达成合作 汪直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现在已经知道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了,至于这些她不想说,也不急于一时,早晚都会搞清楚的,他想了想还是赶紧问一些他更关心的问题。 “那这样吧,我也不问了,你现在把你想要跟我说的,都说出来吧。”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上次我被玉鼎宗的人追杀的时候,你一直都在旁边,他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我想要让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你们到京城来的目的,还有你们下一步想要做的事情。” 阿丽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撇了汪直一眼道:“我之前几次三番想要找你过来,你偏偏不来,哼,现在你倒是想知道了?” “几次三番?” “对呀,第一次我曾经亲自跑到你的宅子里想要去找你,可是差点被周彧的人给发现,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有些慌了,一不小心崴伤了脚……” 汪直记起了她说的事情,那正是他第一次过来这边,想不到那一日见到的人根本就不是秦浅雪而是阿丽? “所以,香兰和香芹也并不知道你不是秦浅雪吗?”汪直想了想问道。 阿丽听到这个却颇为得意的道:“这个你就不懂了。我只要稍微改扮一下,再穿上她的衣裙,按照她的方式说话,基本上不仔细看是绝对分辨不出来的。” 汪直摇头道:“你还以为你当时隐藏的挺好?可惜你当时就已经露出了破绽。” 阿丽自然不服气道:“不可能,我哪有什么破绽。” “你可还记得,你我当日是第一次见面,你却突然叫了我一声汪公公,当时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罢了,但是我已经发觉了不对。” “我……我叫你了吗?我怎么不记得。”阿丽还兀自否认道。 “你不承认也无所谓。” 阿丽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我第二次又派香兰和香芹去请你过来,你拒绝了。” “那次也是你派她俩来的?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在刑部把你劫出来那次,我杀了段英之后,也是想要让你跟我合作,却没想到……” 那次的事,最后的结果,是汪直将阿丽给救了。 “我问你,沈庆现在在你手里吧?芸儿昨天也是被你们给带走的吧?”汪直听到这,忽然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阿丽就是一愣。 “我一开始也以为沈庆和芸儿是被你们玉莲教那个玉鼎宗的人劫走的。只不过你不敢太过得罪我,就把芸儿提前放了回来,我才突然发现原来是我搞错了,劫走芸儿和沈庆的人并不是他们,而是你?”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的确是我,我一直都有暗中派人去盯着玉鼎宗的那些人,他们趁着你跟你的手下出门的时候,派人潜入你的府中不知道想要干什么,我怕他们抓走你府里的人要挟你做些什么事,便提前下手,将沈庆和那位芸儿姑娘带走了。 因为早晚你都是要跟我们合作的,不能让你受到他们的钳制。” “你这么肯定我会跟你合作?” “那你现在不是在这吗?” “我来,只是想问清楚我想知道的事,却并不代表就同意跟你合作了!” “你……” 阿丽似乎想要发作,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那封飞箭传书也是你发给我的,你的目的就是让我今天来这见你?”汪直继续问道。 “不错,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需要你跟我合作!”阿丽正色道。 “你们为什么会找上我?” “因为他们的人已经混入了皇宫之中,我们急需一个能够在皇宫之中帮我们办事的人!” “你们不是已经有晴儿了吗?”汪直忽然道。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晴儿。我不认识。”阿里否认道。 “嗯,对,应该不只有一个晴儿,你们在宫中还有不少人吧?你们到底是如何把这些人安插进宫中的?” 阿丽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到底答不答应与我合作?如果你答应了,我可以将很多秘密的事都告诉你。包括你刚才问的问题。” “关于这件事,你还要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铲除玉鼎宗!”阿丽丝毫没有犹豫,一字一句的回道。 “仅此而已?” “重建玉莲教。” “然后呢?” “没有了。” “那你们为什么又要暗中去辅佐赵王?” “这是我师父的决定,我并不清楚。” “你师父是不是想要扶持赵王造反?” “我都跟你说了,这些事我不知道。” 其实阿丽这个回答很显然的已经暴露出了她的想法,她很清楚他师父的想法和用意,只是她并不是很赞成。 “好,那我同意跟你们合作,但是只限于对付玉鼎宗的人。” 阿丽愣了愣,她都没想到汪直这么痛快的就答应跟她合作了。 “你确定?”她再次问道。 “当然!因为我们现在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庆云伯。” 阿丽听到他提到庆云伯,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跟庆云伯之间还有什么私怨?” “宫里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你恐怕还不清楚,等你听你们宫中的眼线说了你就自然知道了。而且周太后与万贵妃之间关系一向不睦,这件事你总知道吧?我是万贵妃的人,那么针对庆云伯,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 阿丽听到这里,点了点头道:“好,我信你。你负责帮我们除掉宫中玉鼎宗的人,我负责帮你调查有关庆云伯的事。 我虽然不知道玉鼎宗的人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勾结上了庆云伯,但是他们的人能够被安排进宫,应该都是庆云伯的功劳。而且看情况庆云伯似乎对玉鼎宗的人十分信任,这件事我也还在调查之中。” 汪直点了点头又问道:“所以,你现在不否认晴儿也是你们的人了吧?” “不错,她算是我的师妹。” “那陈靖呢,他也是吗?” 听汪直提到了陈靖,阿丽也并不意外。 “他也是,不过严格来说,他们俩只能算是我玉莲教莲心宗的教徒。他们都是我师父游历的时候收的教徒,他俩入门较早,我师父曾经亲自传授过他们一点皮毛武功,这么算起来,他们可以算是我的师弟、师妹吧。” 第三百三十章 药效发作 “师弟、师妹?你的年纪似乎比他们都要小吧?”汪直问道。 “先入门为大,难道你没听过吗?我从小就跟着我师父了。”阿丽回道。 “好吧,那除了他们俩之外,你们还有其他的教徒吗?” “有!不过其他人你也并不认识。” “也就是说,一直在幕后指挥晴儿的人就是你师父了?”汪直最后问出了一个他最最关心的问题。 “我知道你想问的人是谁,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现在在幕后指挥晴儿的人并非是我师父,晴儿之所以能够进宫,也都是这个人的功劳,简单的说,我师父与这个人是合作的关系。晴儿在宫中暂时帮着这个人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 “这个人是谁?” “不知道。” “你不知道?” “你既然跟我们合作了,我现在跟你说的自然都是实情,晴儿的事是由我师父直接管理的,就连那个人也是直接跟我师父联络的,所有的这些事,我都没有参与,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了。” 汪直从阿丽的表情来看,的确不似作伪。 “好,我信你。” “所以……你……你……”阿丽说着,突然她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不对。 汪直其实也早就的发觉她有些不对了,因为阿丽的脸色在这段时间里,变得越来越红。 而他自己此时也已经感觉到身体起了异样的变化。 他感觉到下腹部似乎是有一股火,已经烧了起来…… “好……好热……” 阿丽说话的同时,就开始用手去拽她自己的衣服,而且她的眼神也已经开始变得异样起来,那眼神之中也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她拽开衣服的同时,开始往汪直的怀里靠了过来。 “是春药?!你赶快醒醒!” 汪直此时终于明白了,那绳子里针的作用是什么了,上边的确是没有涂毒药,而涂的却是春药。 春药根本就不是毒药,血液当然不会呈现异样的颜色了,只不过这对他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危机。 这里是百香楼,是青楼,想要弄到春药简直是在容易不过了。 下春药的人会是秦浅雪吗? 看她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难道她已经怀疑自己宦官的身份了? 此时的汪直已经无法正常去思考了,因为药力已经发作的越发严重了。 汪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假扮宦官这个身份,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宦官,而他现在要面对的又是阿丽这种绝色美女,他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理智已经渐渐的离他远去。 “你……你过来呀……” 阿丽眼神迷离的看着他,冲他呢喃着说道,单单只是这种言语上的攻势,就足以让汪直无法自持了。 “你……你清醒一点,我们中了春药了!”汪直一挥手,推开了阿丽的纠缠,一转身就想要往门外冲去。 可就在汪直转身的同时,他看到有一只眼睛从门上捅破的窗户纸中透了过来,正在盯着他们。 那眼睛看到汪直似乎发现了他,立刻就消失在了门后。 汪直本想一脚将门踹开,去追那个人,却没有想到,阿丽却再次的缠了上来。 “我……我要你抱抱我……”她的嘴里依旧呢喃着。很显然她的理智已经丧失殆尽。 “你……” 汪直用仅存的理智,猛的甩开了阿丽,一脚踹开了门,追了出去, 门被踹开的同时,他看到人影一闪,刚才那个偷窥的人已经打开了套间的大门,冲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他又听到了一声喝骂声:“你是谁呀,干嘛鬼鬼祟祟的!” 这声音听起来极为耳熟,可是汪直已经没有这个时间去思考了。 他紧跟着就跑出了大门外,发现那个人影一晃之下,就消失在了二楼的楼梯口处,而他却与另外一个人,装了一个满怀。 “哎呦……” 那个人被汪直撞的直接跌到在了地上。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你撞死我了!”那人在地上还没起来呢就开始骂上了。 “你……怎么是你?” 汪直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撞到的人到底是谁,就再次感觉到自己又被人从后边给搂住了。 竟然是阿丽也再一次的追了出来,缠住了他。 而此时的阿丽已经将外衣脱掉了,身上只剩下里边的一件贴身小衣。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跟她……?”那被撞到的人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他长大了眼睛,指着汪直语无伦次的问道。 汪直直到此时才看清楚这个被他撞倒的人,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再仔细分辨了一下才发现这人竟然是……朱延褆!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此时已经来不及去细想这些了。 这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已经惊动了百香楼里的人。 汪直看着眼前的朱延褆,说了一句:“不要跟人说看到过我们!” 朱延褆已经被震惊住了,对他的话仿若未闻。 汪直则一回身一把抱起了仍在缠着他的阿丽,然后直奔房间之中的窗户跑了过去。 “你……你要干嘛去啊?”朱延褆在后边问道。 却只见汪直一脚将窗户踹开,然后纵身就跳了出去。 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口的同时,他却没有看到,芸儿和杨方也已经赶了过来。 “那是……”俩人都只看到了一个人影蹿了出去,却并没有看清那是汪直。 芸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处发呆的朱延褆。 她也没有想到堂堂的长公主,竟然会穿着一身下人的衣服,出现在百香楼里? “您……您……”芸儿指着朱延褆愣愣的有些发呆。 朱延褆自然是认识芸儿的,她急忙冲着芸儿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就在这时,秦香玉、秦浅雪还有朱见浚也赶到了。 朱延褆一见朱见浚过来,急忙就跑到了他的身后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她又冲芸儿比划了一下,示意让她过去。 芸儿点了点头,回头小声对杨方道:“杨大哥,那是宫中的熟人,我过去跟他说两句话。” “好!”杨方点头。 说着,芸儿便悄悄的走到了朱延褆的身旁。 “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秦香玉来到近前第一个问道。 秦浅雪的目光则是打量着房间之内,发现里边已是空无一人。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一夜过去 朱见浚听了朱延褆的话之后,便站出来解释道:“刚才是我这个下人无意中走到此处,发现一个小偷模样的人在此窥探,她呵斥了一句,那个小偷就跑了,也没看清楚到底是谁。” “小偷?原来是王公子的高仆看到的,想不到我这百香楼里还出来小偷了?那就多谢王公子了,快去看看房间里少了什么没有。” 秦香玉吩咐后续赶来的人。 立刻就有人进去查看,然后秦香玉看向秦浅雪道:“姑娘,这房间应该是你平时在用吧?里边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吗?” 秦浅雪摇头道:“没有啊,没什么贵重的东西。” 秦香玉点头道:“要是没有那就好,没丢东西就最好了。” “既然你们这里出了这种事,那王某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了……” 秦香玉一听朱见浚要走,急忙道:“王公子,今日我们姑娘最喜欢的就是你所作的这首词,你难道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退出这次比试,我留下来只是想要看看秦姑娘所出的考题而已,不如秦妈妈再去看看另外几位公子的答案吧。” “既然如此,那……”秦香玉看了一眼秦浅雪。 “看来奴家是没有这个福分了,既然王公子已经决定了,那奴家也不敢再说什么。” “哎呀,这实在是太可惜了呀!”秦香玉也摇头道。 “多谢二位的美意,天色已晚,那我就告辞了!” “呃……秦姑娘,我们……”杨方见他们说完了,可并没有提到汪直,他心中有些奇怪,想要问问汪直的去向。 却被芸儿给拦住了。 “杨大哥,咱们也走吧。” “啊?”杨方见芸儿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便改口道:“那好吧,咱们也走。” 秦浅雪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并未说什么。 芸儿和杨方便跟着朱见浚一行人走出了百香楼。 朱见浚早就准备好两乘马车,他示意让朱延褆上马车,朱延褆道:“七哥你先去,我要跟她说两句话。” 朱见浚看了芸儿一眼,只好道:“快点,你得赶紧跟我回宫,否则明天让皇兄发现你敢跟我溜出宫还敢到这种地方来,一定罚你一年不准出钟粹宫半步!” 朱延褆吐了吐舌头道:“是,我这就过去。” 朱见浚转身上了马车。 “长公主殿下,刚才在里边多有冒犯……”芸儿这时候才想朱延褆施礼。 杨方一听面前这人是长公主便也跟着施礼。 “不必麻烦了,你们赶紧去找找汪直吧,我亲眼看到他抱着一个女子,从那房间的窗户跳出去了,我看那后边就是百香楼后院的大街,也不知道他跑去哪里了,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是……他为什么会跟一个青楼女子搅和在一起?” 朱延褆此时是一脸的疑惑。 “多谢长公主,我们这就去找他!” “呃……快去吧……” 说着芸儿和杨方转身就走。 忽然他们听到身后又传来朱延褆的声音:“等等……你们要是找到他之后,务必要让他来找我一趟!听到没有?” “呃……是!”芸儿点头道。 朱延褆则是带着一脸疑惑回到了马车上。 “芸儿姑娘,汪公公他抱着一个女子跳窗户跑了是真的?那我们当时看到的那个人影就是他了?”杨方问道。 “不会错的,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那咱们快去找他吧?”芸儿忧心忡忡的道。 “好!” …… 一束阳光照在了阿丽的脸上,阿丽缓缓睁开了眼睛,她醒来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觉得嗓子里非常的干,想要喝水。 紧接着,她又感觉到肩头的伤又在隐隐作痛。 她缓缓起身,向周围看了看,此时她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到处都是破烂不堪,灰尘和蜘蛛网到处都是,远处还有一个供桌,上边似乎还供着一个泥塑的神像,已经只剩下下半个身子。 她看出来,这里似乎是一处破庙。 “这是……” 阿丽勉强的撑起了身子,又感觉到头部一阵剧烈的眩晕。 在头晕目眩的同时,她赫然发现身上披着一件不属于她自己的衣服,那衣服下边她却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小衣。 忽然间,一些零星的片段在她的脑中闪现了出来。 “不……不……不对,我为什么会……” 她回忆起自己竟然当着汪直的面脱衣服,然后又主动的去不停的纠缠他,然后似乎又被他反手给抱住了,再然后……她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阿丽努力的用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想要把之前发生的事情想起来,可是她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你醒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回忆。 阿丽抬头看去,只见汪直从破庙的外边走了进来,正盯着她在看。 她一看到汪直,下意识的就把衣服往身上拉了拉,然后厉声问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你……你到底对我干了什么?” “我对你干了什么?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汪直说着,脸上带着一丝颇为玩味的笑容蹲了下来,伸手就向阿丽的脸上摸来。 阿丽又岂能让他得手,立刻一抬手把汪直的手给抓住了。 “你又想对我做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 “你想看什么?我……我的衣服呢?”阿丽沉声问道。 汪直见阿丽对他如此警惕,便收回了手:“你的衣服,应该还在百香楼里吧,当时实在太急了,我也没时间帮你拿衣服。” “你……你……我们为什么会在这?” “看来你都想不起来了?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俩都被那根针给扎伤了?” 阿丽只是点了点头。 “那针上看起来似乎没有毒,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只不过那并不算是毒,而是春药!” “春……春药?”阿丽先是一惊,随后脸上红了一红。 “对,你妹妹在针上动了手脚,上边有春药,我说你们到底是不是亲姐妹啊,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阿丽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她脑子里那些记忆碎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因为春药的药力发作? 要说这青楼之中别的没有,春药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可是她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秦浅雪会在那针上涂上春药? 第三百三十二章 跟我回府 “我……我不知道!”阿丽生硬的回道。 然后她又问道:“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为什么到了这里?” “呃……因为昨天你的春药发作了,房间里又只有咱们俩,你当时一直都缠着我,你也知道我是宦官,那春药对我并不起作用。然后房门外又来了人,你又把衣服都给脱了,我怕你被人发现,索性就抱着你从窗户跳了出来,找了这么一个破庙,让你暂时休息。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汪直一股脑的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却没想到还是让阿丽感到疑惑了。 “你……你说的都是实情吗?你有没有……”阿丽说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除了你主动脱衣服给我看,还有死命的抱住我之外,我好像也没对你做过什么。” “我……那根本就不是我的本意!”阿丽闻言不满道。 “我也知道不是你的本意,所以你也不能怪我,毕竟都是你主动来抱我的。” 话虽然没错,可是汪直这么说,依然是让阿丽是又羞又急。 “你不许再说了!” “好,我不说可以,但是你先让我看看……”说着汪直伸手打算去摸阿丽的脸。 “你不许过来!”阿丽急忙往后退去。 “咱俩不是都已经是合作的关系了吗?你还这么防备我干嘛?再说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 “那也不行!” 阿丽的态度很坚决。 汪直见阿丽如此,便摆手道:“行了,你先把这个穿上!” 说着他扔了一套衣服给她。 阿丽接过衣服看了看,这是一套女子的衣裙,她又看了看之前盖在她身上的这件,很有可能是汪直身上穿的。 “你……你先出去,我把衣服先穿好。” “好吧,那我出去给你把风,你先穿。” “你不许偷看!” “你放心吧,都看过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你说什么?” “没事!” 汪直说着,又看了她一眼,在阿丽看来,他的眼神总是有些怪怪的。 阿丽其实些奇怪,今天他为什么这么听话,她说什么他都照做,这一点有点让她想不明白。 她把汪直扔给他的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之后,便穿上了,没想到大小还挺合身的。 她偷偷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汪直正站在破庙的门外,背对着里边,果然他没有往里偷看。 阿丽虽然明知他只是一个宦官,并不能对自己做什么,但是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到底哪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我换好了,你进来吧。咱们现在这是在哪?” 汪直听到声音,走了进来道:“这里距离百香楼不太远,不过这里倒是挺偏僻的。之前带着你跑出来之后,本来想找一个客栈,可是你当时的状态又没办法跟客栈的人解释。只好找个没人地方了,后来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个荒废了的破庙,便把你安置在里边了。” 阿丽往外看了看,看出这里虽然仍然在京城之中,只不过这个地方却是极为偏僻,附近都没有多少人家。 然后她又抬头看了看,从破庙上边残破的瓦片缝隙之中看了看太阳的方向,时间大概已经接近中午了。 阿丽只记得之前在百香楼里跟汪直说话的时候大约是四更天左右,想不到竟然睡了这么久。 “不行,都已经是这个时辰了,我要回去了!”阿丽说着,就打算往外走。 汪直却拦住了她道:“不可,你现在还不能回去。” 阿丽皱眉道:“你还想怎么样?” “你最好跟我走,因为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汪直回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丽不明就里。 “看来你当时的确已经神志不清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时曾有一个人在我们的门外窥视,我想要追出去抓住他,可是晚了一步,还是被他给跑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肖悟,也就是庆云伯被派来暗中调查你妹妹的人。” “他有没有看到我……我跟你……”阿丽说到这脸上又是一红。 “呃……这个并不是重点,他看到了你就代表玉鼎宗的人知道你就藏身在百香楼中,只要他们回去告诉庆云伯,那你再回去百香楼,就无异于自投罗网。” “可是……” “你妹妹她很可能是故意这么做的。” “什么?她是故意的?”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姐妹之间的关系如何,只是单单看到她把你绑起来,又在绳子里做了这种手脚来看,她并不希望你继续在百香楼之中隐匿下去,所以才利用这种手段把你逼走,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也可以不信。” 阿丽听着汪直的话,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在变化,显然已经动了怒气,她狠狠的道:“你说的没错,她应该就是这么想的!她一定还是在为当年的事儿耿耿于怀!” “当年的事?”汪直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这跟你无关,你少打听。既然她那么不想让我在她那,也罢!我还就不回去了。”阿丽气鼓鼓的说道。 “那你打算去哪?”汪直问道。 阿丽沉默了半晌,突然说出了一句让汪直愣住的话:“你能不能带我进宫?” “你想进宫干嘛?” “我要亲自去把玉鼎宗潜入宫中的人抓出来杀掉!” “这个倒是可以,我答应你!” 阿丽其实只是随便那么一说,她都没有想到,汪直竟然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 “你给我等会,什么事你说走就走啊?你总得先让我进宫安排一下吧,再说你现在……”汪直说着用手指了指阿丽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 “呃……没什么,要不先这样吧,你跟我回府养伤吧,再说你肩膀上的伤还没好,等伤养好了,我再带你进宫。” 说着,也不等阿丽回答,汪直向远处招了招手,阿丽就看到有人赶着一辆马车来到了近前。 阿丽再向那马车上的车夫看去,正是汪直的那个手下,杨方。 “你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阿丽回头问道。 “你睡着的时候,我正好碰到他来找我,便让他帮我雇一辆马车来,因为你的行踪还需要严格保密,不能让人看到你跟我回府了,所以有马车才能更隐蔽一些。”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宫中急召 “我……”听到汪直要带她回府,阿丽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他回去。 却没想到,汪直已经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半推半就的把她推上了马车。 阿丽本来还拿不定主意,但是经过了昨天晚上那一件事之后,她一时之间也没了头绪,她还是不能相信秦浅雪会这么对她,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又不由得她不信。 再加上她师父现在并不在京城,很多事她都做不了主,便暂时现在汪直那里住几天也算是权宜之计。 再说本来俩人也已经确定了合作的关系,应该暂时可以信得过他。 阿丽上了车之后,汪直也一闪身进了马车里。 “杨方,走,回府!”汪直冲着外边的杨方吩咐道。 “好!”杨方应了一声,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 马车的车篷是半封闭的,除了有一个马车的门帘还有一个透气的窗口之外,里边其实黑漆漆的。 窗口处的帘子时不时的会被风吹开一个小角,外边的阳光会从那里透进来。 汪直就坐在阿丽的对面,然后就那么盯着她看。 在这封闭的小空间之中,阿丽被他盯得浑身都不舒服,此时她不知为何,又再次想起了昨日的那些让她脸红心跳的场景,同时她感觉胸口又开始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你看什么看?”阿丽小声的叱道。 “这里就只有咱们俩,我不看你,还能看谁?”汪直回道。 “你……你不许看我,去看别的地方。” “怎么?连我看哪里你都要管?咱们俩只是合作的关系,我又不是你的手下?” “你……”阿丽刚想反驳两句,却发现汪直虽然这么说,但是却已经转过头,不再看她。 “看来晴儿说的没错,你这人真的很难缠!”阿丽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晴儿她竟然说我的坏话?” “她说的是坏话吗?我看未必。” “她还说过我什么坏话?”汪直问道。 “她说这些其实都是夸你的,她跟我说,你绝对能够帮到我们,而且你也应该会答应我们合作的事。” 汪直听阿丽提到晴儿,便趁机问道:“晴儿现在算是有双重身份,她现在即听你们的指挥,又要听那个与你们合作的人的话,是这样吧?” “可以这么说,但是现在以她的身份,宫中的很多事都没办法去查,她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那个与我们合作的人,这也是我师父交代给她的。” “你跟晴儿多久会联系一次?”汪直又问道。 阿丽摇头道:“哼,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的秘密。” 汪直听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晴儿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他并不是真正的昭德宫内侍这一点晴儿比谁都清楚,而且她也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宦官。 可是看阿丽现对他的态度,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这些,最起码他不是宦官这一点,阿丽是不知道的。也就是说晴儿并没有将这些事情说给阿丽听。 看来晴儿很可能也受到了那个幕后之人的制约,有关这些事情,她不敢随便说出去的。 “除了晴儿之外,你们在宫中还有京城里还有多少人?”汪直又问道。 “这个我也不能告诉你。有关我们内部的事情,我一概都不能告诉你,你也不要想着从我的口中问出什么来。” “你不觉得你这样一点诚意都没有吗?”汪直表情有些无奈。 阿丽看到他这个表情却是有些得意的道:“我现在都已经跟你回府了,你还不放心吗?而且我受了伤,又打不过你,你难道还不敢相信我一个受了伤的女子?这还不是诚意?” “我可以相信你,但是你教中的其他人就不知道会不会也值得相信了,就比方说你那个妹妹……” “不要跟我提她,再说她根本就不是我教中人,我跟她只是无意之中才碰到的,连我都没有想到跟她还能够有重逢的一天,不过我现在也已经不想再见到她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汪直闻言撇了撇嘴,并未回答。 就在这时,马车已经缓缓的停了下来。 “汪公公,咱们到了!”外边传来了杨方的声音。 汪直看了一眼阿丽道:“到了,下车吧!” 阿丽却没动,她小声道:“你家离百香楼那么近,会不会有人暗中窥探我们?” “你放心吧,我刚才让杨方把马车赶进府里了,而且杨方已经提前在我府的附近探查过了,目前还没有人在暗中窥探。” “你昨天不是说在百香楼的时候有人暗中窥探我们,那个人是他们派来的?” “那个人被我吓跑了,昨天我们从百香楼跑出来的时候,没有人看到。他们的人就算是要查也是去百香楼里查,我这里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汪直说着,把手伸到了阿丽的面前。 “我扶你下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阿丽说着,第一个从马车上跳了出来,正好撞上刚刚赶过来的芸儿。 “公公,你昨天没事……”芸儿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从车上跳下来的阿丽。 “啊,是……是秦姑娘吗?” 今天上午汪直正好碰到了来寻找他的杨方,便将情况简单的跟杨方说了一下。 芸儿当时不在,她也并不知道阿丽到底是谁,此时突然看到她,还以为她是秦浅雪。 “我不是她,你认错了。”阿丽看了芸儿一眼,摇了摇头。 这时汪直也从车上跳了下来。 “芸儿,她不是秦姑娘,你就叫她阿丽就行,她算是我的朋友,你先带她去后院找一个房间,帮她收拾一下。” “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再叫我阿丽!”阿丽显然对汪直的介绍十分不满。 汪直却根本不理会她,而是继续跟芸儿说道:“阿丽的肩膀上有刀伤,等下也帮她敷点金疮药。” “呃……”芸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怎么?” “阿丽姑娘是要住在咱们这吗?”芸儿最后还是问道。 “对,应该会先住几天。” “好……好的!”芸儿点了点头,“对了,公公,今天贵妃娘娘已经派人来找过你两次了,应该是有急事要召见你。” 汪直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跳窗之后 “那阿丽姑娘请这边来……”芸儿道。 “嗯……好。” 阿丽本来不喜欢人家叫她阿丽,可是她对芸儿却不能对汪直那样凶,索性便也不再说什么,跟着芸儿往里边走去。 暂时安顿好了阿丽,汪直看向杨方问道:“隔壁现在的情况如何?” “公公,今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他们不会大张旗鼓的去找阿丽,肯定是暗中调查,表面上没有异常也是正常的。” “那也好办,我最近会多盯着点隔壁看看。” “好,注意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放心吧,我以前去北边敌营侦查的时候也没有被人发现过。” 汪直对杨方的能力还是颇为放心的。 “对了,昨天我跳窗离开之后,百香楼又发生了什么,现在详细跟我说一下?” “好,其实我们昨天知道的也很有限,我趁着今天上午的时候又暗中找百香楼里的人打探了一下,大概知道了昨天的情况。” 顿了顿,杨方继续道:“昨天秦浅雪出的那道题,似乎是那位王七夜的答案是最受秦浅雪喜欢的,可是你也知道,他早就提前说过要退出的,他说他只是想看看题目而已。最终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位王七夜,其实他的身份是吉王,他身边的跟班有一个人是嘉祥长公主,昨天你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了吧?” 杨方点了点头。昨天听到芸儿认出长公主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个“王七夜”的身份不一般。 汪直继续道:“这位嘉祥长公主,应该是在前天我们第一次去百香楼的时候她就去了,你还记得当时有人围攻我们的时候,她还替我们说了一句话吗?” “啊……有,我记得,是有这么一个人,难怪那人说话的嗓音听着有些尖细,原来是长公主啊。” “我当时竟然也没有发现她在那。我当时跳窗的时候,只有她看到了,在我跳窗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汪直问道。 “当时我跟芸儿听到外边有声音,便立刻从房间之中出来看看,当时我们循着声音赶到的时候,就只看到你跳下窗户的一个背影而已,当时我也不确定那是你。” “然后就看到长公主站在那窗口愣愣的往外看着,这时候秦香玉还有秦浅雪带着王七夜也到了,长公主有意帮你隐瞒,她只是说在那里看到一个小偷,并没有提起你的事。” “嗯……”汪直当时在那个危机的状态下嘱咐朱延褆不要说出来,果然她还是照办了。 “后来我们就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那你有没有看到孙铭、项经还有肖悟这三个人出现?”汪直又问道。 “没有,但是我今天上午暗中找百香楼的人问了一下,秦浅雪昨天先是选择了王七夜,之后就引起了孙铭和项经的不满,其实本来这是秦浅雪的问题,但是他们俩人竟然把攻击对象指向了王七夜,说他完全是在耍诈,对他极为不满,那孙铭还扬言要收拾王七夜。项经虽然没说话,但是态度也不是很好。 然后孙铭和项经都气呼呼的走了。” “那肖悟呢?”汪直追问道。 “他……我问的人并不知道他,似乎也没有人关注他。” “这个人非常重要,必须想办法了解他的行踪……”汪直想了想忽然笑道:“对了,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你可以找她问问……” “你是说月婷?”杨方倒是反应很快。 “不错!” “她……”杨方愣了愣。 “你难道忘了,她好像是看上你了?” 杨方想起那位月婷姑娘的确是对她与别人不同。 “那我就去找她问问也行……” 杨方的话还没说完呢,忽然看到阿丽忽然气鼓鼓的从后院跑了出来,直奔汪直而来。 “她这是要干嘛?”杨方问道。 汪直却苦笑一声道:“看来还是被她发现了……” “你是说她脸上的……那是你干的?” 汪直还没等回答呢,阿丽就已经走到了近前,她用手指着自己的左边青紫的眼眶怒道:“你给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才在房间里照了镜子才发现的!昨天明明还好好的,这是你干的对吧?” 芸儿此时也慌慌张张的跟着她跑了过来,“公公,原来你都没有告诉过阿丽姑娘啊……”她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 女人对自己这张脸都是非常在意的,尤其是像阿丽这种绝色美女,自然更在乎她的脸,她回到房间之后,突然间发现眼睛被打成了这样,怎么可能会不怒。 汪直往后退了一步道:“呃……阿丽啊,你听我说,这其实是有原因的……” 阿丽则是逼近了一步质问道:“你这么说,原来真的是你干的了?” “我当时不这么做也不行……” “你说什么!?你把我的脸打成这样,你还敢说不打不行?” “因为当时情况特殊。” “什么特殊情况,需要让你打我的脸?” “你……你真的要我说?” “你说,你必须说!你要是说不明白,我跟你没完!” “你还记的昨天的情况,如果我不把你打晕的话……” “好了,你不用说了,这一拳我先给你记着了!” 汪直一句话还未说完,阿丽就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打晕她,她当时中了春药可能会一直缠着他不放的。 结果是,她怒气冲冲的冲出来,却是满脸通红的跑了回去。 因为杨方和芸儿还在这里,她当然不能让他们也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宦官,可是这件事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毕竟还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公公,你们……”芸儿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要问什么,却没有问出口。 “我还是去帮阿丽姑娘整理房间吧。” 说着,她也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她却又停了下来回头道:“公公,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长公主还让公公你去她那里一趟呢。”说完也不等汪直回话,她便走了。 芸儿走了之后,杨方有些疑惑的看着汪直问道:“汪公公,你们昨天夜里……” “我是个宦官,我能对她做什么?你想多了!”汪直打了个哈哈,便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第三百三十五章 琼华岛偶遇 回到房间之后,汪直捋顺了一下眼下继续处理的事情。 目前有两件事急需去办,一件是他已经从朱延褆的手里得到了千年石灵芝,那么只要用这东西将陈靖的毒彻底治好,那么之前跟晴儿约定的事就可以兑现了。 虽然他在阿丽这边已经知道了不少有关晴儿的事,但是关于那个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甚至是阿丽都不清楚,这件事还终究是要落到晴儿的身上。 另一方面,就是有关玉鼎宗还有庆云伯的事,现在有了阿丽的帮忙,可以通过她多了解一下有关玉鼎宗的情况。 既然对方是庆云伯,那么就务必要做到一击即中,不能让他有任何的喘息机会,毕竟庆云伯背后的后台是周太后。 周太后那可是皇帝的亲妈,一个弄不好,恐怕就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汪直考虑了一下,看来是时候再次去找会昌候孙继宗聊聊了,毕竟这也是朱见深的意思,只要得到孙继宗的帮忙,那么对付周寿的把握就更大了。 当然,在处理这些事之前,他必须要先回宫一趟。 毕竟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也应该回去问候一下万贵妃。再说万贵妃已经派人两次来找他,肯定是有事要他去办。 当下汪直便急匆匆的赶回了昭德宫中。 却没想到万贵妃却并不在宫中。 “贵妃娘娘去哪了?” 汪直找到宫中的宫女问道。 “娘娘下午就陪着陛下去西苑了……” “西苑?” “是呀,娘娘说在宫中太过憋闷了,陛下便过来带着娘娘去西苑了,说是去看骑射了,顺便也是让娘娘去散散心。” 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一件事,万贵妃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跟朱见深好好的吹一吹枕头风。 这件事由于他的帮忙,把万贵妃凸显的更加的无辜和可怜。 在朱见深的心里,万贵妃应该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所以今天才会带着她去西苑看骑射。 “晴儿姑娘也去了吗?” “是呀,她一直都伺候在娘娘身边的呀。” “好,我知道了。” 打发了这个宫女,汪直心中想了想,既然万贵妃去了西苑还没回来,那不如先去朱延褆那里看一眼再说。 昨天的事,朱延褆毕竟是都看在了眼里,也不知道她的心里会是怎么想的。 其实最让汪直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会跟朱见浚一起去青楼闲逛。 也不知道她当时看到了多少…… 汪直到了钟粹宫之后,一问之下却再次让他意外。 因为朱延褆也没在宫中。 “汪公公是要来教长公主画画的吗?”那守门的内侍问道。 “是啊,长公主殿下这是去哪了?” “长公主殿下应该是去了西苑游玩了,之前一直都被陛下禁止出宫,可能是憋闷了吧。”那内侍回道。 她也去了西苑? 难道她也是跟着朱见深一起去西苑看骑射去了吗? 问这个守门的内侍肯定是问不出来什么的。既然如此,汪直便决定再去西苑走一躺。 西苑位于整个皇城的西部,西苑之中有一处内校场位于西苑之北,皇城的西北角。此处也是后世明武宗朱厚照设立豹房的地方。 出了玄武门,过万岁山往西走即到了西苑的范围。 来到乾明门附近,汪直找到一个守门的侍卫问起朱延褆,那侍卫说朱延褆是去了琼华岛。 琼华岛其实就是后世北海公园的白塔山。 那座白塔此时还没有修建,在琼华岛上也建有一些亭台楼阁以供后宫的人到此游玩。 在琼华岛顶端可以一览整个太液池的风光,看来朱延褆是去那上边游玩去了。 虽说她前段时间的确是被朱见深禁足了十天,但是就说昨天晚上她竟然敢跟着朱见浚出宫,还去了青楼这就不是一个长公主该干的事。 不过汪直早就对这位长公主的性格有所了解,似乎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即便是被朱见深惩罚也改变不了她这种性格。 汪直来到琼华岛上之后,果然看到有宫女在上边来来回回的走动着,应该是有人在上边。 正在这时,有一名宫女也看到了他,便走上前来问道:“请问这位公公是哪一宫的?来这里有事?” “哦,我是昭德宫的,来这里找嘉祥长公主殿下!” “嘉祥长公主?长公主殿下未曾来此呀!” “那你们是……?” “奴婢是宸妃宫中的宫女,您是昭德宫的汪公公吧?” 想不到被这个宫女给认了出来,汪直也不否认道:“正是,既然长公主不在这……” “那是谁呀?”他俩正说着呢,一个打扮的雍容华贵的美貌女子从琼华岛上走了下来。 “娘娘!”那宫女立刻给这女子行礼。 汪直一看,这女子必然就是宸妃无疑了,也跟着行礼道:“奴婢见过宸妃娘娘!” “这位是?”宸妃看向刚才那个宫女问道。 “回娘娘的话,这位是昭德宫的汪公公。” 宸妃听到这宫女的回禀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原来是你,本宫早就听过你的名字,想不到今日在这巧遇,你是来找万贵妃的吗?” “汪公公是来找嘉祥长公主殿下的!”没等汪直说话,那名宫女又抢先回道。 “呵呵,本宫听闻你在教嘉祥长公主学画?” “回宸妃娘娘,确有此事。” “长公主如果来了西苑,她一定是去了校场,咱们这位长公主就喜欢打打杀杀的东西,呵呵。”宸妃笑道。 “多谢宸妃娘娘,奴婢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汪直就打算要走。 “且慢,汪公公……” 宸妃说着,又向汪直走了两步。 “宸妃娘娘还有事吩咐?” “昨日之事本宫其实也在现场,对于万贵妃的遭遇本宫也是感同身受……嗯……另外……” 宸妃顿了顿之后道:“正好在此碰到了你,本宫最近有些私事想要跟万贵妃详谈,请你回去帮我给万贵妃带个话,如果什么时候方便的话……” 她说到这里就不说了。 汪直会意道:“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那就好,呵呵!” “那……奴婢告退!” “嗯,去吧。” 听宸妃的意思,她似乎是有什么事想要跟万贵妃说。 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万贵妃受了冤枉,必定会比之前更加的得宠。 她或许只是想借此机会跟万贵妃拉拉关系,走的近一些吗? 对于她的目的,汪直无法妄加揣测,先跟万贵妃如实禀告便是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内安乐堂 离开了琼华岛,过金鳌玉蝀桥之后,沿着太液池西岸往北走,就是内校场。 汪直之前从未到这边来过,道路还不是很熟悉,沿着太液池边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忽然发现在这附近巡逻的侍卫似乎变多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原因。 因为在左前方不远处,有一处衙署,正是内安乐堂。 内安乐堂,就是纪氏如今所住的地方,汪直自从接受了朱见深的命令之后,这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之前只是听杨方提起过这里的情况,自从纪氏住在这之后,多了不少侍卫和锦衣卫在这里暗中巡逻。 想不到今日无意之中竟然来到了这里。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大闹嬉戏的声音。他看到前方太液池的岸边,有一群人正在岸边放风筝。 他仔细望过去,只见站在当中放风筝的人正是朱延褆。 这次朱延褆竟然没有穿她那套最喜欢的紫色宦官官服出来,而是传了一套淡绿色的衣裙。 旁边当然少不了她的贴身宫女雨竹,她此刻正在一边跑一边绑着朱延褆放风筝。 而朱延褆此时则站在太液池岸边,一身衣裙衣袂飘飘,从汪直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侧着脸仰望着远处的天空,她脸上的皮肤如凝脂一般白皙,还很罕见的露出一丝非常淑女的微笑,这么看起来似乎还挺美的。 根据汪直对朱延褆的了解,这跟平时的她简直是相去甚远,甚至是根本就不像她。 同时,汪直也注意到,在朱延褆的身边,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正是当日他第一次见到朱延褆的时候她怀中抱着的那个叫安儿的小孩。 只见安儿一直盯着天空中的风筝,然后用稚气的声音问向朱延褆道:“能让安儿也放一下吗?” “安儿别着急,这就让你放,雨竹你那边弄得怎么样了?” “马上就好了,长公主。” “雨竹,我看风筝放的也够高了,就让安儿玩一下吧。” “是!”雨竹点头道,然后将那手中的风筝线交到安儿手中问道:“你会吗?” 安儿点头道:“我会的。” 说着他接过了风筝线尝试着去操控那只风筝。 旁边的雨竹此时一抬头忽然发现了站在远处的汪直,她小声在凑到朱延褆身旁道:“长公主,你看那不是……” 雨竹是第一个看到汪直出现的,朱延褆则一直都是在望着风筝,听到雨竹的话她才看了过来,发现汪直正往她的方向走过来。 朱延褆脸上却忽然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只见她忽然一转身道:“帮我拦住他,别让他过来。” 雨竹闻言也是一愣道:“啊?长公主,您之前不是还要见他吗?” “我现在不想见他,别让他过来。” “是……是!” 雨竹也不明所以,只是点了点头,便向汪直迎了过去。 “汪公公,你怎么来这里了?”雨竹走近之后,先是问道。 “雨竹姑娘,我是去内校场找贵妃娘娘的,正好路过这里,看到长公主也在这,便过来问安的。” 雨竹回头看了看朱延褆,此时朱延褆侧着身子对着这里,眼睛还是之看着天空的风筝,并未望过来。 “那个……汪公公,长公主说她今天不想见任何人,所以你还是回避一下!” “哦?那好吧,那我就不打扰长公主了,我也还得去贵妃娘娘那里呢,有劳雨竹姑娘帮我问候长公主。” “嗯,好的。”雨竹答应道。 汪直也没停留,直接一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雨竹则是回到了朱延褆身边道:“长公主,奴婢已经……” “我都看到了,不用你再废话了。”朱延褆没好气的回道。 “呃……是。”雨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没来由的,长公主怎么又生起气来了。 只见朱延褆的目光,又看向了汪直离开的背影,看样子她似乎是想要追上去。 可是碍于雨竹还在一旁,她忽然又一转身,在地上捡起了一块小石头,用力的向太液池之中扔了过去。 同时她嘴里还骂道:“王八蛋!” 她故意骂的很大声,好像是要让附近所有人都听到似的。 “长……长公主,不可以……”雨竹急忙劝道。 “不可以什么,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这……是!” 可这个时候安儿却问道:“王八蛋是什么意思呀?” 朱延褆急忙道:“安儿,这不是什么好话,你不许记住,以后也不许说,听到了没有?” 安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既然不是好话,那你怎么还说呀?” “我看到了坏人我就说他,但是你不许说,因为你身边没有坏人。” “嗯,安儿懂了,要是以后安儿碰到坏人可以这么说他吗?”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之后你就懂了。” “知道了!” “雨竹,你在这看着安儿放风筝,我去承华殿里歇一会。” “长公主,你又不让我们跟着你呀?” “废话,我去承华殿里,那里也有人伺候。” 雨竹对朱延褆的心思可是比谁都了解,她又道:“长公主,你可不要到处乱走啊?省的陛下又该让你禁足了。” “少废话,我要你管!” 朱延褆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雨竹则是抿嘴笑了笑,继续看着安儿放风筝。 另一边,汪直却是来到了内安乐堂附近,既然已经路过了这里,不如便借着这次机会,接触一下纪氏。 内安乐堂,顾名思义,凡是宫女内侍病、老或者有罪的,便被安置在这里,然后再每隔一段时间会再次统一安排一些人去皇城之外的浣衣局里干活。 他本来以为会被暗中潜藏在附近的锦衣卫盘查,可是他这一路却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内安乐堂。 直到他来到内安乐堂的大门处,才有一个跟他身穿同样少监官服的宦官拦住了他。 “这位公公,这里是内安乐堂,不知你来此何事?” “昭德宫汪直,来这里是想见一位故人。” 这宦官听到汪直自报家门之后,表情微微变了变,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汪公公,失礼了。内安乐堂掌司甘林。” 第三百三十七章 纪氏 所谓掌司就是负责安乐堂之内大大小小事情的宦官。 “甘公公认识我?”汪直问道。 “汪公公大名,在后宫之中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可能不认识呢,不知汪公公到此来见的是哪一位故人,我可以帮着你寻找。” “那就有劳甘公公了,我要找的这位故人姓纪……” 甘林听到这微微点了点头道:“汪公公,这里姓纪的有好几位,我这就带你去看一下。” “好!” 说着,甘林冲着里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让汪直跟着他走。汪直也立刻会意。 甘林在前边走,汪直在他身后跟着。 一路上倒是经常看到一些年老的内侍和宫女,身上穿的也都极为破烂,而且很多都是面带病容,显然这内安乐堂的生活着的都是被皇城所抛弃的人。 内安乐堂的范围极大,里边大约有上百间左右的房舍,甘林带着汪直左拐右转的,走了好一会,才来到了一处独院门口。 这个小院,处于内安乐堂的深处,越是往这里走,附近的人也就越稀少。 来到院门口,甘林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汪公公,陛下早已有过交代,想不到你直到今天才来。但是陛下还有交代,此处除非必要,还请汪公公尽量能不来就不来。” “我明白。” “纪夫人就在里边,还请汪公公不要呆的太久。” “好!” 甘林把手在门口,汪直便直接走进了这间小院之中。 这个小院子不大,但是里边整理的干净整洁,院子中间还种着一颗大树。 汪直看到在院子尽头有一间房间,看来纪氏应该就住在里边。 他走进房间门口,刚想要敲门,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是陛下派你来的吗?”听说话声是一个女子。 汪直回头望去,一个大约不到三十岁的女子正从院子之中的一个偏房之中走出来,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破筐。 这女子身穿的是十分破旧的宫女服侍,虽然看面相她只有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可是她的脸上的神情却又有着与她年纪不符的沧桑之感。 她给汪直的第一感觉,就是长相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但是她的气质却端庄淡雅,光是她这种独特的气质就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拥有的。 当这女子看到汪直的一刹那,她手中拿的那个破筐就掉在了地上。 “怎么会……是你!?” 汪直在看到这女子的一瞬间,就知道她应该就是纪氏无疑了。 可是没想到对方看到自己会是这个表情,很显然是认识他的。 “您……认识奴婢?”汪直试探着问道。 纪氏往外看了看,看到甘林守在门外,她几步走到了汪直的身前道:“跟我进去再说。” 说着,纪氏当先走进了房中。 汪直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入房中之后,纪氏又仔细的打量了汪直几眼,然后才坐下来道:“陛下早就派人跟我说起过,要派人秘密调查一些事情,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等着人来,却想不到……来的人会是你,你……你难道不认得我了吗?” 汪直看着纪氏的脸的确觉得眼熟,他脑海深处,似乎有一些记忆的碎片渐渐的浮现了出来,那是尘封已久的不属于他的那份记忆。 这些记忆碎片渐渐的拼凑在了一起,让他对眼前这位纪氏的记忆渐渐清晰了起来。 “是……你是李……李家阿姐?”汪直忽然愣愣的回道。 “你总算认出来了,是我,你果然还记得我。”纪氏点了点头,“还记得当年咱们一起从广西被押解到京城的时候,你们兄弟年纪还小,对了,你现在是……” 纪氏说着,打量着汪直问道。 “现在在昭德宫当差。” “你弟弟汪真现在还好吗?我记得当年来到京城之后,韩百户就把咱们给分开了,后来我也听说你被昭德宫万贵妃选了去,但是一直也没有机会再跟你见面了,倒是没有听过你弟弟的消息。” 汪直现在已经彻底的回忆起了尘封在王真记忆深处当中的事情了。 汪直、汪真的确是孪生兄弟。 他们都是当年广西大藤峡之役当中被俘虏的小孩,由于两兄弟长的都很俊,也很讨人喜欢,当时便决定把他们送入宫中当内侍。 宫中很多内侍都是通过这种手段来进行扩充的。 而纪氏本名姓李,由于她口音的缘故,被录入成了姓纪,后来也没改,也就一直沿用了下来。 她也是在大藤峡之役中被俘虏的,由于她本就是广西土官的女儿,从小就读书识字,送入宫中之后便被选中当了宫中的女官。 当时收复大藤峡的将领是后来的两广总督韩雍,而负责将这些俘虏送入宫中的正是当时的锦衣卫百户韩睦,也就是韩雍的亲弟弟。 汪直、汪真以及纪氏,都是当时同一批被送入京城之中的,三人自然是在旅途之中认识了。 由于两兄弟年纪幼小,无法照顾自己,韩睦便命纪氏帮着照顾他们。 纪氏见他们兄弟俩年纪幼小,对于他们也是多有同情,对他们照顾的也是无微不至,从广西到京城几千里的路程,如果不是纪氏的照顾,恐怕两兄弟都未必能活着到达京城。 韩睦发现汪真的体格非常适合练武,便没有将他兄弟俩全都送进宫,而是将汪真留在了身边,而只是把汪直送进了宫中。 后来韩睦还把汪真的名字,改成了王真,收他为徒,将墨家武术传给了他。 当年两兄弟才只有四岁,所以对这些事的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王真对这些是也早就淡忘了。 要不是今天突然与纪氏见面了,那尘封已久的模糊记忆还根本找不回来。 “我也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要不是今天见到李家阿姐,都差点忘记了我还有一个弟弟。”汪直并没有说实话,毕竟就算是在纪氏面前,他也不能暴露他的身份。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你能找到那位锦衣卫百户韩睦,或许就能够找到你弟弟的下落。”纪氏叹了口气。 “嗯,多谢李家阿姐。我这次来,一是想看看你,另外还有一件事……” “他并不在这里……”纪氏说着摇了摇头,她知道汪直说的另一件事就是看她的儿子,也就是皇子。 “他不在这?”汪直对于纪氏的话,却是不明所以。 第三百三十八章 皇子替身 “嗯,不错,他虽然也住在内安乐堂中,但是另有特殊的人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平时就算是我也很难见到他一面的。” “原来是这样……”汪直点了点头,“阿姐你在这住了多久了?” 纪氏抬头似乎回忆了一下才道:“已经快六年了,当初陛下知道我有了身孕,就立刻把我安置在了这里,当时……” 纪氏说到这忽然摇了摇头,停下来不说了。 汪直接口道:“当时万贵妃曾经派人来问过你怀孕的事吧?所以陛下才会让你藏身于此?” 纪氏并不答话。 他继续问道:“阿姐对于宫中关于万贵妃的一些流言蜚语也曾经听过吧?陛下这次之所以让我来办这件事也是有他的原因的。希望阿姐能够告诉我一些详情。” 纪氏似乎是思虑了再三,才终于点了点头道:“既然陛下已经将我和孩子的事交给了你,我也应该相信你才是。 当年之事我还是告诉你吧,陛下之所以让我藏身在这,就是怕万贵妃知道我怀孕了之后会伤心,宫中又有流言蜚语说很多妃子怀孕之后,都会莫名其妙的滑胎。传言都说滑胎之事,跟万贵妃脱不开干系。 陛下应该也听过这些谣言,所以陛下当时便跟万贵妃说,我得的是痞病,肚子里有硬块,并不是真的怀孕了。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从那之后,我便藏身在内安乐堂,次年便顺利生下了平儿。这里每天都有人来送一日三餐,也不需要干什么活,还有很多侍卫和锦衣卫看护着,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平儿?”汪直一听这名字好像不对。 “这孩子陛下还没有给他起名字,这名字是我起的,也是为了方便叫他。” “阿姐,我可以确定一点,的确是有人想要对你和孩子不利,但是这个人并非是万贵妃。” “是吗?”纪氏听了这话,表情依然很平静,似乎她并不关心这个。 “这件事我一定会想办法查明真相的,陛下之所以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也是因为我是昭德宫的人,只要我成功的保住你和皇子的安全,便足以证明宫中对万贵妃的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子虚乌有的。只不过,就是要暂时委屈阿姐你了。” 纪氏点了点头道:“陛下的确是用心良苦了……只要平儿以后能够平平安安的,要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其实朱见深所作的一切,说到底都是为了保护万贵妃,他心中在乎的也都是万贵妃,对纪氏来说这根本一点都不公平。 “阿姐,现在对于平儿来说,危机还远远没有解除,只要陛下一天不把平儿的事公布出来,昭告天下,并且承认他皇子的身份,那么平儿就一天没有脱离险境。” 纪氏道:“陛下曾经来看过我两次,我也曾经问过陛下这件事。可是陛下给我的答复每次都是时机尚未成熟,我也不知道到底要等到何年何月,这孩子眼看着一天天的长大了起来,也快到了该读书的年龄了,我也不奢望他能成为太子或者王爷,只希望他当好好的活下去就行了。” “阿姐,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帮你的。” 纪氏缓缓点了点头道:“我信你,那……一切就都拜托你了。” “阿姐放心。” 俩人正说着呢,忽然汪直听到窗户外边发出了咯吱一声的响声。 紧接着,他就听到外边有人呼喝道:“什么人在那?” “你喊什么喊,是我!” 汪直一听,那似乎是朱延褆的声音…… “好像是嘉祥长公主?她带着安儿回来了?”纪氏竟然对朱延褆的到来不以为意。 汪直听这意思纪氏似乎认识朱延褆,他立刻回头看向纪氏疑惑问道:“阿姐,长公主她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吗?” 纪氏缓缓点了点头道:“她起初是并不知情的,只是有一次陛下来这里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被她给看到了,然后她就死缠烂打的跟陛下问我的事,后来陛下似乎是没办法,就把真相告诉了她,从那之后,她就隔三差五的都会来看看我。 时间久了,我也明白了她的想法,她的心是好的,她想为陛下多分担一些事情。” 这一下却是完全出乎汪直的预料,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连朱延褆也知道纪氏的事情。 想到这,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叫安儿的小孩。 “那安儿又是谁?” 纪氏听到这话有些疑惑的道:“这件事陛下没有告诉你吗?安儿是从宫外抱回来的一个孩子,陛下让他常伴在我的身边,目的是让他假扮成我的孩子……” 汪直听到这便已经明白了,想不到朱见深还另外想到了一个如此周密的计划,如果真的有人要对孩子动手,到时候肯定会以为待在纪氏身边的便是真正的皇子。 如此一来,安儿就成了皇子的替身。就算万一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那死的也并非是真正的皇子。而是一个不相干的孩子罢了! 纪氏对汪直此时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汪公公,这个安排我早就已经接受了,而且安儿进宫已经四年多了,我现在已经把他当成是我亲生的孩子来照顾了,只不过长公主她并不知道此事,还请汪公公对长公主保密。” “……”汪直一时有些无语,对于朱见深来说,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在这个时代,一个不相干的百姓家的孩子必定是没有皇子尊贵的。 这时只听外边又有人说道:“原来是长公主殿下,奴婢该死!” 汪直这次听出来了,这声音是甘林的。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拉了开来,只见朱延褆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她的身后并没有带着安儿。 “长公主……”碍于纪氏在一旁,汪直还得给朱延褆行礼。 可她甚至没有看向汪直而是直接走到纪氏的身前问道:“纪姐姐,他为什么可以来这里?你的事不是只有我和皇兄知道吗?” 她问完之后也不等纪氏回话,又看向汪直问道:“你到底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 这是二人在昨天那件事之后,再次见面她对汪直说的第一句话。 很显然,她的话中暗有所指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身份暴露? “小妹,你这是怎么了?今天这是跟谁生气了?安儿呢?”纪氏见朱延褆的状态不对,便出言询问道。 汪直见朱延褆突然出现,打破了他跟纪氏的谈话氛围,好在他想要问的话也都问的差不多了,便站起身道:“既然长公主来看望您,那奴婢就先走了,正好奴婢还有些其他的事要去做,那就改天再来探望您!” “汪公公如果平时事务繁忙,也不必总是过来的,这附近有很多人守卫着,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请你放心。”纪氏回道。 汪直冲纪氏施了一礼,然后一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这中间,他并没有看朱延褆一眼,朱延褆也并没有阻拦他。 汪直来到纪氏小院的门外看到甘林还站在这里,便问道:“甘公公,皇子现在居住何处?” 甘林指了指远处道路尽头的另一间院子道:“皇子就在那间院子里,汪公公是否要过去看一下?” “皇子那边看守的人手够吧?” “绝对够,那边的人是这边的三倍!请汪公公放心!” 汪直心中叹息了一声,果然皇子在朱见深的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那好吧,我就不过去了,今日我还有事,改日再来……” 说罢,他便与甘林告别,离开了内安乐堂。 就在他走出内安乐堂还没有多远,便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你给我站住!”听声音就知道是朱延褆,想不到她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很显然,朱延褆今天的表现十分的不对劲,她之前为了跟汪直学武可是费尽心思的去讨好他,可是今天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他,汪直有些摸不清朱延褆到底想要干什么。 毕竟这附近还有很多西苑之中的内侍和侍卫,朱延褆的身份很多人都是知道的,汪直不能公然当着这些人的面顶撞他。 他只好站在了原地,回头看向朱延褆。 朱延褆追上来之后,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 “长公主殿下,叫奴婢何事?” “你……你……你得跟我走一趟!”朱延褆憋了半天才说出了这句话。 “长公主今天不是不想见奴婢吗,怎么突然又叫住了奴婢?” “我……我现在是有事想要跟你说。” “长公主,奴婢还要去内校场去接贵妃娘娘呢,要是没有重要的事的话……” “你少拿万皇嫂来说事,你……你知道我有要事找你!”朱延褆说道最后声音渐渐转小。 因为这附近时不时有侍卫和内侍回经过这里,她怕声音太大了被别人听到。 “呃……”汪直故意显得很为难的样子。 朱延褆见他如此,有些着急,她忽然语气一转软语相求道:“你就跟我去一趟吧,我保证就一会,好不好吗?师父……” 最后还小声叫了他一声师父。 汪直刚才也只是在装转样子,他本来也有很重要的事要问她。 “那长公主要带奴婢去哪?” 朱延褆一听他这是同意了,立刻就展颜一笑道:“就去前边不远,在太液池边有一个承华殿,那里现在没有人在。咱们到那去叙话。” 汪直点了点头。 朱延褆当先往承华殿走去,汪直跟在她的身后。 走了一段路,汪直趁着附近没人问道:“你身边那几个丫头呢?” “他们都陪着安儿在太液池边放风筝呢,我刚才说独自要去承华殿歇一会。所以她们就没有跟来。” “嗯。”汪直点了点头。 不多时,俩人就来到了承华殿中。 这里有负责看守的内侍,一看是长公主到了,便也急忙打开门让朱延褆和汪直进去。 “行了,这里有他在就够了,你们就不用在这伺候着了。” 朱延褆把承华殿里的人给打发了出去,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还没等汪直说话呢,朱延褆直接就问道:“师父,昨天那个女子是谁呀?她为什么跟那个秦浅雪长得那么像?你又为什么要那么保护她?” 汪直却并没有回答她这几个问题,而是直接问道:“刚才你是不是在窗外偷听了?” 朱延褆就是一愣。 “你都听到了什么?” “我……” 汪直本来只是想诈她一诈,却没想到一下就诈出来了。 “看来你真的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我听到了又怎么样。” “你记住,我刚才跟纪氏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依照陛下的命令在行事,你如果不希望坏陛下的事,就不要把这些事说出去。”汪直一脸严肃的说道。 “我……我自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但是我还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什么事?” “你到底是谁?” 汪直听到她这话,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听到了多少?” “我自然是都听到了,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是哥哥,还是弟弟?” 汪直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朱延褆竟然连这些话都听到了,而且她已经对他的身份起了怀疑。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当然要问了!因为很多事我都需要确定一下。 也许原本宫中的这位哥哥根本就不会武功,也许只有弟弟才会武功,也许只有哥哥才是真的宦官,而弟弟可能根本就不是宦官!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这个弟弟压根就不应该出现在宫中。 这些难道还不够重要吗?” 朱延褆说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汪直的眼睛 汪直绝对没想到,第一个看穿他身份的,是这个看似大大咧咧,办事又迷迷糊糊的朱延褆。 朱延褆这次可是一点都不迷糊,问他的问题都是直指要害 想到这,汪直沉声说道:“既然你一定要问,那我只跟你说一遍,之后我不会再回答你这个问题。你只需要知道这一切都是陛下安排好的,我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其余的话我无法再多说。 而且我跟你说这么多已经是犯了欺君之罪了,这些都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以后你也不要再问了。” 汪直为了掩盖他的身份,第一时间想到的办法,就是把所有事都推给朱见深,只要他说是奉朱见深的命令行事的,无论朱延褆对他身份如何怀疑,她都不敢再去问朱见深。 没想到朱延褆却是一摆手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可以发誓,我朱延褆绝对不会把这些事情说给任何人听的。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是我真正的师父!我现在只是想弄明白这个而已。” 第三百四十章 奇花火爆 朱延褆说这些话的时候,真情流露,看着汪直的眼神都在微微颤动,可以看出来她是发自真心的。 汪直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躲过了她的目光道:“这些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就是我就行了。” 朱延褆一听这话急道:“不行!” “有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万一……万一某天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却已经不是你了,到时候我又要去哪找你? 你既然收我做你的徒弟了,你就要对你徒弟负责啊。我这个人专一的很,既然认定了你是我师父,那我就希望一辈子都当你的徒弟,虽然你到现在什么都没教过我,但是在我心中,就只认你才是我的师父。” 这一番话说的是如此的情真意切,朱延褆此时的表情也是同样的认真。 面对此时的朱延褆,汪直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她真的如此在乎这个吗? “我答应你,如果你说的某天真的会到来,在到来之前,我一定会告诉你实情。只是现在还不行。”汪直说着摇了摇头。 “那好,师父,那咱们就一言为定。我会等着你亲口告诉我。” 朱延褆说着,忽然伸出了白嫩的小手。 “拉钩!” 汪直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笑了笑,也抬起了手与她的小手指,勾在了一起。 “这下你满意了?” “这样我就相信你不会骗我啦。”朱延褆展颜一笑道。 “那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汪直说着,转身欲走。 “不行,我刚才的另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朱延褆又一把拉住他。 “刚才不是说好了你不再问了吗?” “不是关于刚才的问题,我是想问昨天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汪直听到这反问道:“正好我还想问你,你昨天晚上在我房间门外到底都看到什么了?” “该看到的我都看到了,我看到一个男的从你房间跑出来,然后就把我撞倒了。后来你就出来了,对了,那……那个女子为什么要那么抱着你呀?”朱延褆好奇的问道。 汪直无视了他的问题,而是问道:“那男子你看清他的长相了吗?” “没有,只看到他的一个背影,他到底是谁啊?你想要找他吗?” “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说起来,我记得你昨天在仁寿殿走了之后,你不是陪着万贵妃回去了吗?怎么晚上又跑去百香楼了?还有前天晚上你是不是也在那?” “这么说来,前天晚上那个书童的确就是你了?我当时就听那说话的声音像你,果然没听错。” 朱延褆这么说就是承认她前天晚上也去了百香楼。 汪直并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你到百香楼到底是去干什么?” “我呀,是去玩的。” “玩?你以为我回信吗?那里可是男人去玩的地方。你一个大姑娘到那玩什么?” 朱延褆脸上微微一红,却还是不满的道:“凭什么女子就不能去青楼玩呢?而且我听七哥说,京城里最近出了一位很有名的花魁,就是那个秦浅雪,说她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我其实就是想去看看她到底美成什么样子,怎么就不行了?” “那你看了她之后感觉如何?” “我觉得……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我跟她比起来到底是谁更漂亮?” “啥?”汪直也没想到她又会问这么一个刁钻问题。 “就是谁比较美啊?” 汪直丝毫没有犹豫的回道:“你是长公主,当然你美。再说你为什么要跟一个青楼女子比美?你去青楼就不怕被陛下发现吗?” 朱延褆对汪直的回答似乎很满意:“有我七哥在,我怕什么,他自然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的。” “那吉王又为什么中途退出了,你上次跟我说他不是特别喜欢到处寻花问柳的吗?像秦浅雪这种美女他为什么要放弃?” “七哥他本来也的确是冲着那秦浅雪去的,可是前天晚上见了她的人之后,他不知怎么就说对她没什么兴趣了,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兴趣是指什么。 昨天要不是我缠着他要去,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他可能都不去了。” “哦……” 这么一说,难道朱见浚是看出秦浅雪有什么异常了吗? “你到现在也没回答我,那个跟秦浅雪长得很像的女子到底是谁呀?她当时为什么不穿衣服,还一直缠着你……你们当时在那房间里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朱延褆竟然还在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汪直知道这件事如果不跟她解释一下的话,她会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的。 “她的身份不能跟你说,这其实也跟陛下交代的事情有关,需要保密。” “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朱延褆哼了一声,似乎对汪直的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你昨天看到的这些事没有对别人说起过吧?尤其是吉王?” 朱延褆撅了噘嘴道:“现在倒是还没有……”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忘了告诉你。之前你不是已经把千年石灵芝给我了吗,我最近就可以配出药浴的方子,你可以按照那上边的抓药,然后开始洗药浴,七天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练功了。” “真的!我终于可以开始跟你的学武功了?”朱延褆听到这表情变得极为兴奋。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朱延褆没等他说完便回道:“不要把昨天看到的事情告诉别人?” 汪直笑了笑:“不错。” “放心吧,我又不傻,既然是皇兄交代给你的事,自然是不能泄露出去半句的,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明白那就最好了,要是没别的事,我就真的要先走了。” “你这就走了?” “当然,我要到内校场去接贵妃娘娘。” “那正好,我也要去内校场看看!” “你去干吗?” “我好久没去了,到那随便转转怎么了?而且你知道吗,今天不是上元节吗?”朱延褆此时表情又变得有些兴奋。 “上元节又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每年上元节都会有的呀?”朱延褆随口问道。 “到底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 “那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每年上元节,皇兄都会命内官监火药房的人准备奇花火爆,这火爆的花样可多了,有梅、菊、木樨、水仙等等。 什么样的都有,放出来可好看了呢!” 汪直听明白了,这不就是燃放烟花吗? 还起了一个这么新奇的名字。 第三百四十一章 烟花绚烂 汪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估计没多久就快要天黑了,天黑之后的确是燃放烟花的最好时候。 “这奇花火爆,是在内校场内燃放吗?” “对呀,皇兄带着万皇嫂去内校场,就是去看烟花火爆的,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也是为了能让万皇嫂开心吧。” “长公主……” 他俩正说着,只见雨竹带着安儿还有一众宫女内侍从外边走了进来。 “差点把他们给忘了……”朱延褆看到他们回来嘴里嘀咕道。 汪直回头看了一眼安儿,发现这孩子也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看着他。 “大哥哥,是你呀,你还记得安儿吗?”安儿似乎认出了汪直。 “当然认得你了,咱们俩好久没见了。” “大哥哥,上次你还答应让我跟你一样去那个地方读书呢,你还记的吗?” “读书啊,你为什么那么想读书?” “因为娘亲跟我说要我长大以后好好读书,只有读好了书,才能出人头地,所以我就要好好读书。” 汪直回头看了朱延褆一眼道:“所以那次你是带着他到内书堂去偷听的?” “是啊。他呀,总是磨着我让我带他去内书堂偷听,可是我又没有那么多时间总是带着他去呀。” 汪直蹲下身,蹲在安儿的身前道:“安儿,既然你那么想读书,那大哥哥想办法带你去读书怎么样?” “真的吗?”安儿似乎还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 别看安儿年纪不大,但是十分好学,听到这话立刻就举着小胖手在原地欢呼了起来道:“终于可以去读书了,谢谢大哥哥!” 显然他还是很开心的。 “你……你真的能带他去内书堂里边读书?可是……”朱延褆有些不敢相信。 其实在她看来,安儿的身份是需要保密的。 汪直跟纪氏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她并没有听到,她也并不知道安儿并非是真正的皇子。 所以她当然希望安儿能去读书,可是又不想他的行踪会暴露。 汪直明白朱延褆的担心,“你放心吧,这件事就由我来安排。” “真的,你真能让安儿跟其他孩子一样读书,那就太好了!”朱延褆也是发自真心的为安儿高兴。 然后她又对安儿道:“安儿,那你就好好的等着这个大哥哥帮你安排读书的事,今天就太晚了,不可以再玩了,我让雨竹送你回去,知道了吗?” “是!”安儿很乖巧的答应道。 “雨竹,把安儿送回去。” “是,长公主,那您是在这里等奴婢回来吗?” “我现在要去内校场看奇花火爆,你要是回来了就去内校场找我吧。” “是!长公主。” 雨竹领命之后,便领着安儿离开了。 朱延褆一脸轻松的对汪直道:“走,咱们一起去看奇花火爆!” “好!”汪直点了点头。 两人从承华殿之中走出来没多远,就看到远处的半空之中,一个绚丽的烟花爆了开来,在空中炸开一个美丽的形状,就好像是一簇娇艳欲滴的水仙花一般。 “你看……已经开始燃放了呢!好漂亮啊!”朱延褆兴奋的指着半空之中爆开的烟花喊道。 “是啊……” 汪直看着半空之中的烟花,竟是如此绚丽多彩,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是在空中绽放的那一刻却是整片天空最耀眼的存在。 “走,咱们快过去。”朱延褆忽然主动一把抓住了汪直的手,拉着他往内校场方向跑去。 …… 直到傍晚时分,汪直才跟随万贵妃回到了昭德宫中。 汪直知道万贵妃肯定是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所以送万贵妃进宫之后,他也没走,只是候在一旁。 万贵妃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心事,一时之间却并未说话。 一直伺候在汪直身边的晴儿,今天看汪直的神色却有些不对,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的怒意。 汪直猜测,很可能是因为沈庆的事。 由于今天走的匆忙,他还没有来得及问阿丽,到底把沈庆藏在了那。 但是现在看到晴儿如此的表情,估计晴儿应该已经知道他把沈庆软禁在府中的事情了。 这件事倒是好办,只要把千年石灵芝给了晴儿,她就算想发怒,也怒不起来了。 过了半晌,万贵妃似乎想完了心事,才发现汪直还一直站在殿下。 “汪直,今天你怎么跟长公主一起去了内校场?”万贵妃问道。 “奴婢跟长公主只是偶遇的。” “可是昨天的事,她可是处处都在帮着你,你当了长公主的画画老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看来你跟长公主的关系还相处的不错?” “奴婢以为长公主昨日并不是在帮奴婢,她其实是在帮娘娘您。” 万贵妃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然后又问道:“那长公主跟你学画学的如何了?” “长公主对于绘画一道颇有天赋,所以,对于奴婢所教授的东西,她都十分的感兴趣。” “嗯……那就好,唉……”万贵妃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 “娘娘,您怎么了?怎么不开心呀?您还在想昨天的事呀?”晴儿在一旁察言观色道。 “自然是要想的,昨天的事要不是多亏了汪直,本宫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到这,万贵妃又转过头看向汪直道:“你说说,昨天的事,想要点什么奖励?” “奴婢不敢居功,一切都是娘娘您洪福齐天,本就应该躲过这次劫难。” 万贵妃摇了摇头道:“唉,说什么洪福齐天,本宫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使用如此狠毒的计谋来陷害本宫。 最让本宫想不到的,是那陈祖生竟然也成了太后的一条走狗?” 汪直劝慰道:“娘娘,现在很显然,陈祖生已经是站在太后那头了,只不过他们这次陷害不成,陛下也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没有惩处陈祖生,他以后应该也不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了。” “那据你看来,这次的毒计到底是谁的主意?是陈祖生的还是太后的?”万贵妃又问道。 “奴婢以为,这次的计谋并不是他们想到的,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另一个人在帮着谋划。” 万贵妃有些愕然道:“你是说这件事还有其他人参与?是谁?” “庆云伯!”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万贵妃的承诺 万贵妃听汪直提到庆云伯,就是一愣。 “你说什么?你是说周太后的那个弟弟?不可能,他一向都没有参与过后宫的事,而且本宫觉得这个周寿也没有这个头脑能想出如此狠毒的计策来。” 汪直见万贵妃说的十分肯定,便问道:“贵妃娘娘,您曾经见过这位庆云伯?” “本宫曾经跟他见过两次,这个庆云伯周寿,还有他那个弟弟周彧,可以说就是两个草包而已,周寿比他那个弟弟还能强一点,但是绝对不是能够想到这种毒计的人。” “请恕奴婢多嘴问一下,贵妃娘娘为何如此笃定呢?” “很简单本宫对他兄弟俩之前的所作所为也略知一二。要说他们兄弟俩贪得无厌,本宫是信的,他们除了敢在陛下面前胡搅蛮缠,强乞田地之外,就不会干别的。” “强乞田地?” “对,本宫记得,在成化四年,有科道官上疏弹劾外戚强占土地之事,陛下前脚刚发布了圣旨禁制外戚强占土地,并且下令严查,周寿后脚就死气白咧的来找陛下求乞田地,再加上太后也跟着来说,把陛下弄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允了,当时也警告他下不为例。 可到了成化五年,周彧却又来了,又跟陛下求乞田地,毕竟之前给了周寿,陛下也不好不给周彧,便也答应了他的请求,如此一来,陛下相当于接连两次违背他他自己颁发的圣旨。 表面上陛下虽然并未说什么,可实际上却已经是对着两兄弟忍无可忍了。 你想想,似他们兄弟这种品性之人,在乎的只是眼前的蝇头小利,却从来不从大局着想,也从来不为陛下考虑,他们如何能成大事?你说他们能计划出如此周密歹毒的计划,本宫绝对不信。” “娘娘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给他们出谋划策?” “不错,肯定是这样。” “娘娘倒是给奴婢提了个醒,陛下已经命奴婢去查证此事,奴婢一定会更加去留意的。” 万贵妃点头道:“好,正该如此。另外,你帮本宫做的这些事,本宫心中都记得呢。你放心,本宫会找机会让陛下再提拔你的。” 汪直急忙道:“谢娘娘!奴婢为娘娘做事本就是应该的。” “你不用如此谦虚,以你现在的办事能力,呆在本宫的昭德宫已经是委屈你了,陛下之前让你身兼御马监典簿一职,也是有意的要培养你,所以,除了你自己要抓住机会之外。本宫也会适时的帮你说话的,你放心吧,本宫说到做到。” 汪直知道,万贵妃早已经看出来昭德宫留不住他,给他许下这样的承诺也希望他可以好好帮她把这件事情调查明白。 “好了,本宫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可以退下了,如果有什么新的进展,随时向本宫回报,平时没事的时候你也不必回来了。宫中的事让晴儿先代你管着吧。” “是,娘娘!” 汪直说完,却并没有走。 “怎么,你还有事?”万贵妃问道。 “娘娘,奴婢想跟晴儿交代一下宫中的事情……” 晴儿听到这,急忙道:“娘娘,平时很多事都是汪公公负责的,他要是一时半会不回来,奴婢还真的要跟他好好学学。” 万贵妃也不以为意,一摆手道:“嗯,那你跟他去吧。” 晴儿便跟着汪直回到了他的房间之中。 刚刚关好了房门,晴儿就直接对汪直发难道:“汪直,你干的好事!” 汪直已经猜到晴儿为什么发怒了,他转身看向晴儿。 “晴儿姑娘,你大哥沈庆,想必你已经见过了?” “你还敢提我大哥,你竟然瞒着我把他软禁在你府中?你以为你想要干什么我不知道吗?” 汪直见晴儿越说越是愤怒,只是淡淡的回道:“晴儿姑娘,你大哥应该没有跟你说过,他落魄街头,没有钱吃饭的事吧?” “什……什么意思?”晴儿一愣。 “沈庆在百香楼花光了银子,被人从青楼里赶了出来,是我收留了他,并不是我软禁他,再说他借了那么多高利贷的事你忘了吗?那些放债的人会饶了他吗? 如果他不是在我的府中,恐怕早就被那些人给打死了,你现在这么说,难道是在怪我吗?”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自己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还要我说的更更详细吗?” 这些话一说出口,顿时让晴儿哑口无言,她没想到沈庆竟然有好多事情都没有告诉她,甚至是瞒着她。 “你现在不感谢我也就罢了,竟然还怪起我来了,看来我费尽心力找来的药,你也是不需要的了?” “药?千……千年石灵芝,你……你找到了?”晴儿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在颤抖着的。 “你觉得呢?” 晴儿知道陈靖的性命就掌握在汪直的手里,刚才因为一时愤怒说了那些话,现在她已经有些后悔了。 “汪公公,我……我刚才是一时失言,并不是有心要得罪你,你真的有药可以帮我救陈靖吗?” “晴儿姑娘,一月之期可是已经过去大半了……” 晴儿竟然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汪直的面前道:“汪公公,刚才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说那些话,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要是真的有药的话,只要能救活陈靖,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我绝对都可以做到!” 汪直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前倨后恭,便打算趁着这个机会问她几个问题。 “我问你,你都跟阿热里扎都说了我什么?” 晴儿就是一愣,她没想到汪直竟然直接就问起了阿热里扎的事,不过她的反应也很快的。 “她……她已经找过你了?”晴儿颤声问道。 “不是你跟她推荐了我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很需要在宫中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内应,通过之前的那些事情,让我知道你的办事能力真的很强,如果能够为我们所用,一定可以帮上我们的大忙。” 汪直冷哼道:“你一方面让我帮你解救陈靖,一方面又把我卖给了阿丽,你觉得这样我还会继续帮你吗?” 晴儿急道:“我这其实也是为了帮你呀,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呀。” “哦?我倒是想听听,怎么个两全其美?你如果说得对,这件事我可以不怪你。” 第三百四十三章 权衡利弊 晴儿所说的那个人,自然就是那个在幕后操纵他们的人。 她继续说道:“你现在也应该知道,我是帮我师父做事,并不是帮那个人。可是你现在假冒宦官这个把柄,一直牢牢地抓在那个人的手上,如果是以前刚刚入宫的你,大不了做完了这些事之后,便逃出宫去,对你来说并非无法做到。 我想你师父,当初也是这么设想的,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在宫中混的风生水起。以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你真的会愿意主动放弃现在得到的一切,离开这里吗?” 晴儿的这个问话,深深的触动了汪直的内心深处,他现在其实早已经是身不由己,深陷其中了。 就算他自己想要退出,可是他知道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别的不说,朱见深交给他的任何一样事情,如果泄露出去半点,他都是抄家灭族的祸患。 显然,他早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根本不是他说退就能退的了得。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现在朱见深和万贵妃都很器重他,如果他能够办好眼下的几件事,恐怕未来还有远大的前程在等着他。 以前刚刚来到这里的汪直,其实没有想过这些,但是如今的他,在经历过这些日子的权势斗争之后,已经渐渐的成为了处于漩涡中心的人。 而最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他竟然很喜欢现在的这种生活。 “你继续说下去……”汪直说道。 晴儿听到他这话,脸上显出一丝喜色道:“所以我想,凭你现在的能力,和你的年纪,飞黄腾达,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你不可能会想要受制于人,所以你只要跟我们合作,便有机会将主动权抓在你自己的手里,难道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跟阿丽合作,就可以反制那个操纵我们的人吗?” “那个人实际上是我们师父的一个朋友,原本你对那个人来说,只是一个棋子,他随时都可以把你抛弃重新再选一个其他的棋子入宫,因为他手中抓有你的把柄。 可是如果你跟阿丽合作之后,那么你对我们就有了大用处,到时候就算是我师父也要衡量一下这其中的利弊,如此一来那个人就不敢对你轻举妄动了。” 汪直听的晴儿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可是他却没有这么说,而是摇头道:“你们的师父想要干的事,如果被发现了,我恐怕也要被诛九族的吧?你这根本就不是在帮我吧。” “汪公公,我师父到底目的为何,我也并不清楚。但是你自己应该明白,其实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你完全可以凭你的能力,在这其中捞到最大的好处,因为现在你处于一个绝对主动的位置,即便是他们想要对付你,也要考虑一下你的身份,你现在唯一的威胁就是那个人。 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现在除了那个人还有你师父之外,就只我和宫中另一个内应知道你的身份。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你的真正身份。” 其实晴儿说的这些话,汪直早就已经想到了,否则他之前也不可能答应跟阿丽合作。 却想不到晴儿为了他能去救陈靖,也将这件事的利弊分析的如此透彻了。 想到这,汪直问道:“那你现在肯跟我说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了吗?” “这还行不,我早就说了,只要你帮我治好了陈靖,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我决不食言。” 汪直点了点头,知道以晴儿的心机,他只要不治好陈靖,她是绝对不会跟自己透露任何信息的。 “好吧,那千年石灵芝我的确已经得到了,我会找人配制成汤药,这药……你要亲自看着陈靖服下吗?” 晴儿立刻点头道:“我要看!我要陪着陈靖一起吃药,所以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帮你出宫?” “不错!” “好吧,你先等我的消息。” “你……你还要多久,陈靖的身体怕是撑不住了。” “你放心,我会尽快的,我知道陈靖伤势的情况,他死了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是,那一切都仰仗汪公公了。” 晴儿原本是知道汪直的本名的,可是她现在当着他的面已经不再称呼他的名字,而是一律叫他汪公公。 也不知道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晴儿走后,汪直开始考虑给陈靖配解药的事,思来想去,这事还得找他师父韩睦,这次毕竟是正品的千年石灵芝,有且仅有这一份,千万不能出了任何的纰漏。 所以一定要让韩睦亲手帮他调制药剂。 当天,汪直也并没有回府,而是在宫中住了一夜。 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朱见深就传旨召见他。 这次召见他的地点,依然是在武英殿内。 召见他的时间,正是早朝刚过,汪直猜测可能是朝堂之上发什么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朱见深在他进来之前,一直在看手中的一封奏折。 见到汪直进来之后,他将奏折放在了案上。 “奴婢叩见陛下!” “起来吧。” “是!” 汪直站起了身,等候朱见深问话。 “朕今日找你来是有些事想……想要问你,你可还记得之前朕说的吐……吐露番速檀阿力派遣贡使之事吗?” “奴婢记得!” “那些贡使,后天便会到达。” “这么快……” “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与你说的玉莲教的人有没有关联。他们应该会在京城呆上一些时日……”说到这,朱见深话锋一转问道:“有关庆云伯和玉莲教的事,你在查吗?” “是,奴婢正在查。” “好,等这些贡使来……来了之后,朕会安排他们住在会同北馆,你……你要密切关注他们与庆云伯府之间的联系。” “是。陛下,那如果必要的时候,奴婢是否可以对他们……”汪直问道。 朱见深思考了片刻道:“如果你有确实的把握,可以抓也可以审,但……绝不可以伤他们性命。” “是,奴婢明白。” 朱见深点了点头,又问道:“朕听说你昨日去……去过内安乐堂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 “是,奴婢跟……”汪直一想,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纪氏,她并不是朱见深册封的妃子,所以叫娘娘不合适,可是又不好直接称呼她为纪氏。 “她那里的情况你都了解了?” “是。” 朱见深点了点头道:“那孩子是朕现在唯一的血脉,一定不能让他有任何的闪失。” “奴婢明白。” 说到这,却没想到朱见深忽然叹了口气道:“朕已经找人查……查验过林选侍的尸体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番邦贡使 只听朱见深继续道:“这尸体的情况,跟你所说的不差,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至少在四月以上。 朕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或许这并……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对朕的妃子动手,朕的另外那几个妃子之所以会滑……滑胎,也可能就是因为他们。” 朱见深会这么怀疑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汪直忙点头道:“陛下,奴婢其实也曾这么想过,只是现在事关庆云伯,而他又是太后的亲弟弟,总觉得他应该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毕竟太后是最关心您的人啊。庆云伯要是真的敢这么干,他肯定是有所图谋的,这个还需要查清楚。” “可现在事实就……就摆在眼前不是吗?朕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以及顾忌太后的话,早就下令把他抓起来了,所以,你……你现在可以将两件事并为一件事一起调查,说……说不定可以更快的查出真相。” “呃……是,奴婢遵命。” “记住,一有进展立刻回报,此……此事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其他知晓。也包括贞儿在内。” “是!” “好了,你退下吧。” 朱见深一摆手,结束了本次跟汪直的密谈。 …… 距离京城二百里外,一只驼马队来到到了一处驿站之中。 这只驼马队一共有十来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面容精瘦,大约四十五岁左右。 这座驿站的驿丞马三似乎早就接到了通知,听到有人报告驼马队的到来,他便迎了出来。 他看到这些人的装束,就大约猜到了他们的来历。 马三立刻上前询问道:“您几位是吐露番来贡使吧?这是要去往京城?” 为首的黑袍人坐在马上并没有下来,他只是淡淡瞟了一眼马三,便用极为生硬的汉语命令道:“你……立刻给我们准备住的地方。” 态度却是极为蛮横。 马三对于他这样的人也见得多了,便又问道:“这位贡使,准备房间嘛……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您得让我看看您通关的公文?如果没有公文,小的是没办法让您住在这里的。” 其实马三说话已经是非常的客气了,而且番邦之人入住驿站,查看公文也是正常的流程。 可在黑袍人身后还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立刻用更加生硬的汉语怒道:“混账东西,什么狗屁公文,我们这一路过来,还不曾听说过需要这种狗屁东西,立刻去给我们准备住的地方,少要聒噪。” 旁边跟在马三身后的驿卒悄悄拉了拉马三的衣服小声道:“马头,这些人一看就是番邦来的贡使,连咱们的官话都说不好,他们根本听不懂你说的话,就让他们在这住一宿得了。” 其实这些人一路走过来,怎么可能不知道住驿站需要通关的公文,只不过一路上很多驿站一看他们是番邦来的贡使,就都让他们住下了。 也有的试探着问了一句,他们不给,或者干脆不理人,也就没坚持要。 可是偏偏今天这个驿丞马三是个认死理的人,他根本不听身后的驿卒的话,继续问道:“几位贡使,如果没有我大明的通关公文,您几位是不能住在我大明的官驿之中的,还请您几位辛苦一下,移步到附近的客栈去住。” “你说什么?”大胡子一听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 他竟然二话不说,举起马鞭就给了马三一下,马三本能的用胳膊挡了一下。 只是这一下,就把马三的胳膊上抽了个血印子,鲜血几乎立刻就要渗了出来。 “马头!”他身后的两个驿卒急忙凑上来把马三给往后拉了拉,然后怒目看向大胡子怒道:“你们凭什么打人?” 马三也怒道:“好啊,你们敢动手,我可是堂堂大明的官,你们敢在我大明的土地上对我动手?” 那大胡子仰天大笑道:“哈哈,大明的官?就凭你一个看驿站的?我就打了又怎么样。” 说着他又抬起马鞭打算抽打几人。 就在这时,从驿站之中又冲出了几个人,都是驿站之中的驿卒,其中有两个人见到马三被鞭子抽伤,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就跟这大胡子打起来。 还有两个胆小怕事的就问道:“马头,他们是番邦来的人,还是别跟他们起冲突的好……” “不行,这是咱们大明的土地上,咱们还能让这些番邦之人给欺负了?你们要动手是吗?来啊!”马三对这些人怒道。 马三一带头,他手下的几个驿卒也纷纷抄起了兵刃,打算跟这大胡子一帮人干一架。 “哈哈,你们这些人,还想跟你爷爷斗,来啊!”大胡子一甩手中的马鞭,他身后有七八个人也已经抄起了家伙,准备动手。 这些举动,都被为首的黑袍人看在眼里。 黑袍人淡淡的说了句:“哈只马哈麻,给我住手!” 他说的是西域语言,马三等人根本就听不懂,但是察言观色之下,也知道他是在阻止这大胡子。 那被称为哈只马哈麻的大胡子就是一愣。 “赤儿米即,你让我住手?” “废话!你这一路上惹的麻烦还嫌不够多吗?” “这……我只是看这些人不顺眼,难道还不能教训他们吗?” “你难道忘了,我们来大明是干什么的吗?少惹事,一切等到了京城再说。” 大胡子似乎有些不太乐意,但是又不得不听赤儿米即的话,他冲着身后的几个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动手。 赤儿米即则是对马三道:“对不住,我这个兄弟平时不太会说话,还请你别介意……”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几锭碎银子,还有一封文书。 “这是银子是赔给你看伤的,还有我们的入关文书也在这,你看看吧。” 其实马三看到对方人比自己的人多,又大多长得人高马大,膀阔腰圆的,也知道自己估计是讨不了好的,但是为了争一口气,他也打算拼了。其实他刚才暗中已经让人去通告附近的县衙派援兵了。 没想到这番邦的领头人倒还不错,还把通关的文书给拿了出来。 此时他也冷静了一些,只是一味的斗狠其实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马三又狠狠的瞪了一眼哈只马哈麻后说道:“要不是你们首领说话,老子就让你知道厉害!” 第三百四十五章 玉莲往事 哈只马哈麻一听再次怒道:“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赤儿米即却立刻呵斥道:“你给我闭嘴,滚一边去。” “大哥,他……” “滚!” 赤儿米即一瞪眼,哈只马哈麻再也不敢说话,狠狠瞪了马三一眼,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马三接过了赤儿米即手中的公文,还有他手中的银子,颠了颠,大概也有十几两银子。 他想了想,如果这么跟他们斗下去,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这十几两银子给手下分一分,每人还能分到几两,也算不亏了。 “这还差不多!这些银子就当是赔给我们的了。”他嘴里说着,已经打开了那道公文,仔细看了看之后,点了点头。 又把公文交还给了赤儿米即道:“没问题,你们这不是有公文吗?早点拿出来就不必发生刚才的不愉快了。” “你这小子,吃了便宜还要卖乖……”哈只马哈麻忍不住又怒道。 赤儿米即一摆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好了,既然公文你也看过了,那就请你带我们进驿站。” 马三一挥手,吩咐旁边的驿卒道:“带他们进去吧。” “马头,他抽你一鞭子的事就这么算了?”他手下一个驿卒兀自不服气。 “行了,这些银子一会给大家分分,毕竟是番邦使臣,我们也不能真的跟他们打起来。就让着他们这次吧。” “哼!” 哈只马哈麻从马上跳了下来,指着身后的那些马和骆驼道:“把我们这些马和骆驼用上好的饲料喂上,这些可都是进贡给你们皇帝的贡品,出了任何问题,杀光你们也赔不起。” 驿卒听到他再次出言不逊,怒道:“你……!” 马三一摆手,看了看他们带来的马和骆驼又吩咐道:“好生照看着,给它们喂上好的草料,去吧!” 驿卒都很听他的话,过去接过了那些马匹和骆驼,领着去一边吃草料去了。 “几位贡使,请跟我来吧。”马三说着,往里边一挥手,请他们进去。 赤儿米即边走边问道:“你就是这里的驿丞?我来问你,这里离京城还有多远?” “大概还有两、三天的路程。”马三回道。 “大哥,咱们进了京城,是不是要跟乌尔卡西……”哈只马哈麻还未说完,赤儿米即就瞪了他一眼。 他知道说错了话,急忙闭了嘴。 吐露番使团一行十人,都在马三的安排下在驿站住了下来。 在赤儿米即的房中,只剩下了他跟哈只马哈麻俩人。 “大哥,咱们还有两天就到京城了,为什么还没有收到乌尔卡西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在京城之中的谋划进行的如何了?” 赤儿米即却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在房间的窗口附近先查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偷听之外,才回到房间中央。 “大哥,咱们有没有用中原话交流,他们就算是偷听也根本听不懂吧?” “不可轻易的掉以轻心,咱们这次的计划,必须要十分的谨慎才行。大王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不能让大王失望。” “我知道了大哥。” “你刚才想说什么?说吧。” “大哥,你说他们玉莲教的这些人,到底靠不靠谱啊,到现在都没有给咱们送信来,再说那个李天茂也不是咱们吐露番的人,总觉得信不过他啊。” “李天茂从小就在咱们西域长大,又是玉莲教主的关门弟子,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倒是那个乌尔卡西总想着要对付玉莲教分支教派莲心宗的人,却让人不太放心。” “是,早就知道乌尔卡西靠不住,可乌尔卡西为什么这么着急去收复莲心宗的人呢?” “这玉莲教的教众遍布吐露番各地,大王也是看中他教徒众多,才让那玉莲教教主当上了国师,自从他当上国师之后,便不遗余力的去收复当年散落在各地的莲心宗教徒,可惜莲心宗教徒大多都不买玉莲教主的面子,所以他现在最紧迫的事就是收复莲心宗。 如果乌尔卡西能够做成这一步,以后这玉莲教主的位子就非他莫属了。” “原来如此,我看玉莲教主的意思,很有可能想把位子传给李天茂,乌尔卡西忙了半天说不定就是给他人做嫁衣。” “他们谁当教主都无所谓,反正只要玉莲教牢牢的掌握在大王的手里就好了。” “大哥,我也只是听说,这玉莲教在二十多年前分裂成了两个宗,那莲心宗的宗主,原本是玉莲教的护教长老,他们教中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啊?” “这个,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些,一切起因都是因为这教主之位。当年他们的上任教主亡故之后,便有教徒推举教主的儿子当教主。我听到传言,是现任教主也就是国师暗中用了一些卑鄙的手段,害死了上任教主的儿子,所以他才能当上的教主。 却没想到莲心宗宗主一直都支持教主儿子当教主,发生了这件事之后,莲心宗和玉鼎宗发生了内斗,有上千名莲心宗教徒被杀,莲心宗主一气之下,便带着教主的孙女离开了西域。 莲心宗在吐露番的教徒从那之后便不受玉莲教的控制,现任教主一直想整合玉莲教众,所以这个教主的孙女变成了一个关键的人物,可是现在她却被掌握在了莲心宗主的手里,传言她早就拜了连心宗主为师,所以想办法找回前任教主的孙女,让她重回玉莲教,就成了他们玉莲教玉鼎宗的重中之重。” “那这个教主的孙女,现在到底身处何处啊?”哈只马哈麻又问道。 “我前一阵子得到消息,这个教主孙女,现在也在京城之中,这莲心宗主当年一气之下离开吐鲁番之后,就来到了大明。 听玉莲教的人说,他似乎是到了彰德府,后来还投靠了大明皇帝的一位弟弟,赵王朱见灂,估计他在赵王那里蛰伏这么久,也是在酝酿着什么大的阴谋。 莲心宗主很可能是想靠着教主孙女的影响力,纠集莲心宗旧众,反攻玉莲教,他也就顺理成章的可以额当上教主,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推测而已,他到底怎么想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这对国师来说,岂不是一个心腹大患?” “当然,但是这对咱们大王来说,却是一件好事。”赤儿米即忽然笑道。 “这……这是为什么?” 第三百四十六章 偷天换日 赤儿米即继续道:“你想想,咱们吐露番现在的情况。玉莲教教众众多,在吐露番各个教派之中也算是一家独大,如果没有莲心宗主在外边的牵制,大王也不会贸然把玉莲教朱封为国师。 大王其实乐的看到他们教中内斗,这样一来,大王才能更好的控制玉莲教的力量为他所用啊。” 哈只马哈麻听的连连点头道:“大哥,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要说咱们大王还真是厉害。在我看来,这大明皇帝听说也是个软弱无能的主,咱们大王占了哈密卫,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到现在就派过去两个使臣来说和,咱们其实根本就不必怕他们。” 赤儿米即摇头道:“不,你太小看他们了。 其实大明的兵力还是很强的,他们之所以没有派兵过来,主要原因是哈密卫虽然表面上是大明的卫所,但实际上却只能算是羁縻卫所,包括关西七卫在内,都是如此。如果大明强行出兵征讨我们,一来路途遥远不利他们明军作战,二来他们即便是帮着哈密卫赶走了我们,却又没办法长期在那驻军,所以他们现在的应对措施才正是上上之选啊。” 顿了顿,赤儿米即看了哈只马哈麻一眼继续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轻看了明军,明军的武器装备水准都在我们之上,而且别的不说,明军之中还有像王越这种将领,当年红盐池之战他可是大败了鞑靼部满都鲁汗,如果明军真的派他这种将领打过来,我们吐露番的军队还是抵挡不住的。” 赤儿米即对于当前形式分析的可谓是相当细致,哈只马哈麻听了却根本不以为意。 “大哥,你也把明军想的太厉害了,我觉得他们也可能就是纸老虎而已,嘿嘿。” 赤儿米即有些不悦道:“你切不可有这种想法,不能小看我们的敌人。好了,现在咱们言归正传,我们可能马上就要进入京城了,一定要好好计划一下这次在京城之中的行动。” “大哥,这次的行动,之前一直都是玉莲教主和大王暗中定的,咱么对于计划的具体细节完全不知道,到底这次要怎么干啊?”哈只马哈麻问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这次的详细计划,只是知道如果能够成功的话,对我们吐露番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说不定,我们甚至有机会入主中原!” 哈只马哈麻一听这话,立刻精神了起来,他兴奋的问道:“大哥,那要不要把玉莲教的哪两个人也叫来?” “嗯,你去吧。” “是!” 哈只马哈麻从房中出去叫人去。 不多时,他领着另外两个黑袍人走了进来。 “使官,您叫我们来,是有事相商吗?” 黑袍人其中一个先开口问道。 “阿布力特,库尔巴,你们都是国师手下的得力干将,这次京城之中的行动也以你们为主,现在我们还没有收到乌尔卡西和李天茂送来的消息,我决定延缓进京的时间,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两个黑袍人对望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道:“一切全凭使官做主。” “好,既然如此,我现在想要听你们把这次进入京城之中的详细计划说给我们听?” “这……”黑袍人有些犹豫。 “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必须要通力配合,避免发生任何的差错才行,所以,你们的计划到底是怎么样的,赶紧说出来。” 哈只马哈麻也道:“对啊,你们不把计划说出来,我们怎么知道这里边有没有什么问题。再说现在马上就要到京城了,赶紧说出来我们一起分析一下。” “其实两位使官既然这么问,我们按理说的确该详细说明一下。可是现在李天茂和乌尔卡西那边迟迟没有送来书信,我们还需要再等一等。” 哈只马哈麻一摆手道:“还等什么等,等我们进了京城再说吗?你们要知道,我们俩才是这次京城行动的负责人,你们到时候怎么行动还不是要经过我们同意,你们玉莲教难道想要凌驾在我们之上?” 黑袍人急忙否认道:“这……这绝对不敢!” 赤儿米即也道:“好了,这计划早晚都是要说的,没有我们的帮忙,单凭你们玉莲教去的话,难道就能成事吗?” “呃……是……”两个黑袍人实在是拗不过他们,对望了一眼之后道:“那我们这就把计划告知二位使官。” “这就对了,还不快讲!”哈只马哈麻不耐烦的道。 “两位使官,这次我们的计划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偷天换日!” “偷天换日?” 赤儿米即和哈只马哈麻对望了一眼,不明白这个偷天换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两位使官,请听我们详细的跟你们说一下……” …… 汪直离开昭德宫之前,特意换了一套便装之后才出宫。 现在首要的一件事是给陈靖配药,为了配药,汪直一路上就在想着该如何去找韩睦说。 因为韩睦已经屡次跟他说过,非有重要的事不要轻易去找他。 可现在他手里的药材十分珍贵,如果不是他亲自交给韩睦去配药的话,总觉得放不下心。 让他没有万万想到的是,刚刚走出宫门外不远,他竟然就看到了一个人,那人就等在他出宫的必经之路上,正是师父韩睦。 此时韩睦的头上还带了一个斗笠,打扮成了一个农夫模样,就坐在路边好像是在歇脚一样,任谁都不会去注意他这样的一个人。 要不是汪直被韩睦独有的眼神盯上之后,也不会注意到这个人会是他的师父。 他与韩睦的目光接触上之后,只见韩睦冲着他使了一个眼色眼色,然后转身便飞快的往远处走去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是让汪直跟着他。 汪直略一思考,韩睦突然出现在这,肯定是找他有事,就跟了上去。 韩睦带着汪直,在京城之中,绕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才终于领着他来到了城南的一处偏僻所在。 很显然韩睦并不是要带他去药铺。 汪直记得,这里距离韩睦在城南的另一处宅院已经不远了。 在王真的记忆之中,他从小就是在这处宅院之中长大的,因为韩睦很少让王真去药铺,王真一直都是在这里独自练功和生活。 第三百四十七章 利益相关 汪直跟着韩睦,一前一后的进入了宅院之中。 由于韩睦的这所宅院本就十分偏僻,住在附近的百姓也很少,所以,在简单的查看了外边的情况之后,韩睦便将宅院的门给关了起来。 汪直看着眼前这个小院,王真的记忆迅速的涌了上来,这是他或者说王真曾经呆过十年的地方。院子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既熟悉又陌生。 “进屋!”韩睦说了一句之后,便进入到了房间之中。 汪直也跟着走了进去。 他知道,韩睦如此小心的带着汪直来这,显然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他说。 “师父,您怎么这次主动来找弟子了?” 汪直进入房间之后第一句就是问的这个。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了,你先坐下吧。” “是,师父。” 韩睦也做了下去,他仔细的盯着汪直打量了几眼之后才道:“宫里发生的事,为师已经知道了……” “是……那个人告诉师父的吧?” 汪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位幕后之人,除了他之外,不可能有人这么快就把宫中的消息传给韩睦。 韩睦却不置可否的道:“你帮了万贵妃这么大的一个忙,她没说过要如何奖励你吗?” “有,她说会帮我升官。” “哈哈,好!不错!你的官是越做越大了。”韩睦干笑道。 但是这话听在汪直的耳中却是有些不自在。 “师父,这还不都是您让我进宫的吗?” 韩睦微微点了点头道:“可为师是怎么也没想到,你在宫中竟然能混的如此如鱼得水……” “可能是徒弟运气好吧,接连处理了宫中几件棘手的事情。” “不,也许是为师以前太小看你了,看来为师以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而且为师忽然发现,有些事似乎是为师想错了……” 韩睦说这话的同时,双眼望天,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 “师父,您这是何意?” “没什么。对了,你可知道,这次你做的事,让那个人十分的满意。他甚至没想到你竟然能帮上这么大的忙。” “满意?”汪直知道韩睦所说的那个人依然还是幕后之人。 “不错,这件事你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吧?师父也不瞒你,那个人跟万贵妃之间的利益关系非同寻常,如果万贵妃倒了对他也没有任何的好处。”韩睦淡淡的说道。 “徒儿自然也有想过。这个人……”汪直当然早就想到过,只不过利益相关的人却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后宫里,他还是无法猜测出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这个人的身份,为师自然不能告诉你,但是这次他又找到为师,特别叮嘱你一件事,以后针宫中对万贵妃的各种阴谋诡计可能都少不了,只要你尽心竭力的去维护万贵妃,他还是会有奖励给我们的,你看……” 韩睦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会票。 “这是那个人奖赏给你的会票,一共三千两。” 韩睦说着,将这张会票递到了汪直的面前。 汪直并没有接而是说道:“师父,徒儿的就是您的,这会票还是您收着吧,反正您比我更需要钱。” 韩睦点了点头,也没推辞,便又将会票收了回来道:“孩子,为师真的很庆幸当年收你为徒,你能够如此提为师着想,真的不枉为师把你养这么大。” “师父,这不是徒儿应该做的么。” “唉,为师让你进宫去完成这么危险的任务,其实也常常觉得对不起你呀。有时候为师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可现在却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韩睦说到这,用力的摇了摇头。 “师父,徒儿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让您帮忙……” “哦?你说来听听……” “您看……”汪直说着,从怀中取出了那一包千年石灵芝,递到了韩睦的身前。 韩睦先是眯了眯眼睛,然后用有些颤抖的手伸了过去,接过了千年石灵芝,仔细辨认之后,他才问道:“你……你到底是从哪弄来的?如此珍贵的药材!” “师父,这是在一个西域货商手中买到的,的确是废了好大的劲才弄到手的。” “这东西,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你这是要……” “配药!师父,我想求您帮我再配一次那种药。” 韩睦闻言,眼神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你还是要帮那个宫女的亲人治病?” “不错。这个宫女在昭德宫中非常重要。” 韩睦沉吟了一下道:“好吧……” 汪直很意外,他没想到韩睦什么都没有问就答应了她。 只听韩睦继续说道:“那你把这颗千年石灵芝给我留下吧,也幸好你把这东西拿给了我,如果你自己贸然就给病人服下,恐怕会加速那病人的死亡。” “还有这种事?”汪直不解。 “这种珍贵药材的药性,多一分则是剧毒,少一分则无用,如果不能拿捏好使用的分寸的话,当然会出问题,即便是我也要仔细斟酌过之后才能确定……这样吧,七天之后,你再来这里找我。” “七天?”汪直没想到这次竟然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怎么?嫌时间长了?这次既然有了千年石灵芝,自然不可能像上次一样简单行事,我这次要制作药丸,这药丸的功效要比汤药至少强上一倍,但是制作药丸需要时间,你先回去等着吧。” “可是……” “如果你上次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的话,一月之期应该还没有到吧?” “什么都瞒不过师父……” “所以,七天时间一天也不能少,你就回去等着吧。” “那……好,好吧。” 汪直算了算时间,再过七天的确没到一月之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继续等下去了。 “对了,师父,这次你为什么带我回来这里呀?咱们以后都在这里见面吗?” 韩睦点了点头道:“不错,药铺那边人多眼杂,你已经去过两次了,如果再去的话,很有可能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咱们爷俩之间的关系,现在不能让任何人有所怀疑。” 顿了顿,韩睦继续道:“另外,我这次让你来这,还有一件东西要给你看。” “东西?” “嗯!” 韩睦说着,走进了里屋,在里屋里倒腾了半天的东西,然后只见他从里屋之中取出了一个狭长的盒子。 汪直紧盯着韩睦取出的这个盒子,想要看看他要给自己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只见韩睦把盒子放在了桌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盒子盖打了开来。 当盒子打开那一瞬间,汪直看清了…… 里边竟然是一把枪! 第三百四十八章 火绳枪 汪直忙问道:“师父,这……这把手铳你是从哪弄来的?” 他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只有神机营才有可能装备手铳,普通的百姓又怎么可能得到这种东西。 手铳其实在元末明初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大范围的应用,属于一种火门枪。 其原理比较简单,基本上就是一根铁管子,上边开一个小孔,把火药和子弹放入进管子里,点火的时候,用一根火绳将里边的火药点燃,将子弹射出去。 当然从明初到成化年间一百多年过去了,明军对于铳炮的研究也在一直不断的推进着。 对于传统只能单发的铳炮是不断的尝试着向连发的方向发展。在英宗正统年间,就曾经生产过两头铜铳,铳管的两头都有一个膛口,每一个膛口都能射出十多枚铁弹丸。一头射完之后可以转过来发射另一头。 类似这种的,还有三眼铳,是由三只火铳组合而成,呈品字形,公用一个可以插入木柄的尾銎(qiong),既能够齐放,也能连放。 还有五排枪,是用净铁打造而成,共有五个枪铳,每个可装入四五个铁弹丸,轮流射击。 甚至有一种最为夸张的车轮铳,是三十六眼,这种火器形似车轮,行军时驮在骡背上,作战的时候取下。它是在一个有十八跟辐条的车轮式圆盘中撞上三十六支火铳,平均每一根辐条的两侧都装上两只火铳,所有的火铳都规格一样,全部用皮条封住铳口,射击的时候再撕开,一旦发生战斗,便可以将这个大车轮的中心部位套在发射架的横轴上,射手一边转动车轮,一边轮流点火发射,可以连射三十六次。 正统年间,还研制出了同时拥有冷、热兵器功能的两用火气,在手把铜铳上插入长约七尺的木柄,木柄的尾端装上用来刺杀的金属枪头,就相当于后世的枪械上边的刺刀一般。 土木堡之变以后,明军也更加倚重火器。一般情况下,火器统一由军器局、兵仗局等处制造,但是在非常时期,边疆卫所以及地方政府也是可以自行制造的。 汪直在问话的同时,也仔细看了一下,韩睦拿出来的这把却并非是普通的手铳或者火铳,它的机械结构显然要比目前他已知的火铳都要复杂一些。 韩睦听到汪直的问话,摇了摇头道:“你难道没发现这可跟咱们的大明的火铳大不一样。这是我好不容易,从一个西域的货商手里买到的,据说他也是从什么欧罗巴商人那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真儿,你猜猜看这东西花了我多少银子?” 韩睦说着,他的手则摩挲着这把枪,显然是对这把枪爱不释手。 “三百两?”汪直试探着问道。 韩睦笑了笑,摇头了摇头。 “那五百两?” 他继续摇头。 “一千两?” 说到这,韩睦才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整整一千三百两,他才肯把这把火铳卖给我,我之所以看中这个玩意,是因为这跟咱们大明兵仗局制造出来的火铳差别很大,你看……” 说着,韩睦指着这把火铳中间的位置。 汪直也知道,他这位师父平时就非常喜欢捣鼓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他对于各种武器的热爱也是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他平时开药店赚的钱,基本上都用来研究这些了。 他会花一千三百两买这么一个东西,在汪直看来一点都不意外。 汪直走到近前,仔细的看了看韩睦手中的这把火铳,他与自己脑中的一些记忆对比了一下,他惊讶的发现,这竟然这一把已经具备了早期火绳枪特点的火铳。 火绳枪与火门枪的区别还是很大的,火绳枪上有一个金属弯钩,弯钩的一端固定在抢上,可以绕轴旋转,另一端夹持一根可以燃烧的火绳。 士兵发射时,用手将金属弯钩往火门里推压,使火绳点燃火药,进而将枪膛内装的弹丸发射出去。由于火绳是一根麻绳或捻紧的布条,放在硝酸钾或其他盐类溶液中浸泡后晾干的,能缓慢燃烧,这样一来,士兵将金属弯钩压进火门后,便可单手或双手持枪。士兵的眼睛则可以始终盯准目标。 而火门枪由于需要用火头点燃,不方便瞄准,在战斗中的慌乱有可能会使火头熄灭,而火绳枪的火源由于有弯钩的固定,不容易熄灭,也更容易使用。 汪直记得,他以前曾经看过这方面的资料,欧洲是在十五世纪初左右,初步的发明了这种火绳枪的构造,只是没有想到韩睦竟然能够从西域货商的手里买到这东西,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汪直想到这,便问道:“师父,这种火铳,我其实也见过。” 韩睦闻言就是一愣:“你……你见过,你可不要瞎说,这种火铳连为师也是头一次见。” “师父你不信?那我将这火铳的好处说与你听,你看看我到底知道不。” 韩睦半信半疑的道:“好,那你说吧……” 汪直便将这火绳枪对比火门枪优势的地方讲解了出来。 他说的这些,有些是韩睦清楚的,有些连韩睦都没有想到,他一边说,韩睦一边看着这把枪的结构,似乎是在仔细的研究着。 等汪直说完,韩睦思虑了半晌,突然猛的一拍大腿道:“想不到啊,这把火铳竟然有如此妙用,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呢,你小子真行啊!” 韩睦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可以说,他今天之所以会把这把枪拿出来给汪直看,也是因为实在是没有人可以跟他分享得到这把枪的喜悦了,所以他忍不住就要把它拿出来跟汪直分享。 却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师父,你知道我为什么对这把火铳如此的了如指掌吗?” “对啊,我还正想问你呢,你怎么可能了解这么多,为师可不记得曾经教过你?” 汪直笑道:“师父,徒儿这些日子在宫中,见过的人多了,其中有一个内官监的太监曾经出使过西域,他就曾拿回过有关这种火铳的图样,徒儿便跟着他了解过了,所以才知道的。而且西域那边这种不叫火铳,而是叫火绳枪!” “什么?火绳枪……” 虽然汪直这完全就是临时编得瞎话,但是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也由不得韩睦不信。 因为毕竟宫中出使过西域的太监,的确是很有可能得到这些东西。 第三百四十九章 构造 见韩睦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话,汪直继续问道:“师父,我猜您一定是想要仿制一把出来吧?” 韩睦点头微笑道:“不错,还是你了解为师,不过你说的还不够全面。” “师父自然是比徒儿高明,那师父你到底想要怎么做?”汪直又问道。 “真儿,听了你刚才的介绍,为师以为,这种火绳枪如果能在我大明广泛使用,对我明军实力的壮大,将有极大的好处。以后在对阵北虏的时候,也许会占尽优势。所以为师打算好好研究一下这把枪,甚至是将它现有的缺点改良之后再重新制造出一把更好的来。” “师父,你是改良之后再量产这种枪?”汪直又问道。 “什么?什么量产?”韩睦自然听不懂他的意思。 “哦,就是说,能够大量的制造出这种枪,如果咱们的兵仗局可以大量的制作出来,再装备在神机营中,的确是可以增强我大明的军力。” “对,为师就是这么想的。”韩睦兴奋的道。 “可是,师父你私下里制造这种火器,这恐怕是要掉脑袋的。” “无妨,为师也只是先试一试,没有人会知道。万一成了,到时候也可以再想其他的办法。” 韩睦此时的热情却是空前的高涨。 汪直想了想,忽然道:“师父,其实我还见过这种火绳枪的制造图,我现在可以把制造图给你画出来,您照着图来做,是不是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你还见过制造图?”韩睦诧异的问道,“可是,既然宫中已经有人见过这种枪,为什么没有人去跟陛下说,去想办法制造出来呢?” “师父,这宫中的工匠也从来没有制造过这种武器啊,再说当时那个内官监的太监也就是私下里跟徒儿那么一说,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跟陛下说起,因为如果真的有用还好,要是不堪大用他岂不是还要受到责罚。 您也知道的,宫中的这些位高权重的太监干什么事都是求稳,这种事情他们才不会去冒险的去跟陛下禀告呢。 所以这种火绳枪,基本上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我觉得师父你的想法是对的,如果我们能自己造出比这个还厉害的枪来……” 韩睦听他说到这,忙道:“不错,你……你快,把你知道的制造图给为师画下来,为师要好好的研究一下!” “好!师父,那我这就给你画一下……” 汪直前世上大学的时候,也曾经在图书馆自习的看过这种火绳枪的机械构造,其实不光是火绳枪,即便是后来的燧发枪的构造图,他也都曾经看过。 但是以韩睦现在的能力,如果他能造出这种火绳枪来的话,就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韩睦帮着他准备了纸笔,汪直立刻在纸上将火绳枪的详细构造图都给画出来了,他画这幅图的目的,是务必要让韩睦对整个枪的构造有所了解,又不能太过难懂,努力让韩睦理解这火绳枪的机械构造。 而且他画的这个,只是他记忆当中看过的那种火绳枪的构造图,其实比韩睦得到的这一把的构造还要复杂很多,并且已经有了单独的枪机系统。 韩睦盯着汪直画出来的火绳枪的制造图,起初他还是看不太明白,但是汪直在上边还写上了各种的注解,这对于帮助韩睦对于理解这支枪的构造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汪直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总算是把这只火绳枪的构造完整的在纸上画了出来。 而且还标注了十分完备的注解,至于能不能造出来,就得看韩睦的了。 “好了,师父,这火绳枪的制造图,就是这样了,我就记得这么多。您看能不能照着这张图,把这火绳枪给造出来?” 韩睦双手颤抖的将汪直画的这一副火绳枪的构造图拿了起来,他颤声问道:“这些,都是你看到的图样?你……你是怎么记住的?” “师父,因为我知道您对这些东西特别的感兴趣,所以我在看到这些图样的时候,就努力的仔仔细细的把里边的内容全都记了下来,正好这次便给您画出来了。” 韩睦也许是太过激动了,也没仔细想着汪直话中的漏洞。 毕竟这如此复杂的构造图,他怎么可能就轻轻松松的记在脑子里,还一般无二的画了出来。 韩睦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构造图所吸引了,这些细节他完全都不去考虑了。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然后他指着那火绳枪中间复杂的枪机系统疑惑道:“这似乎跟为师刚才拿出来的这把,不太一样啊……” “师父,我看到的那个,比你这把更值钱,肯定是更好的,所以就不太一样,您就照着我画的这个做吧,准没错。” “嗯,我会想办法尽量把这只火绳枪做出来,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韩睦说着,就坐在椅子上仔细的开始分析起这只火绳枪的结构了。 “师父,您可别忘了帮我配药的事?”汪直还不忘提醒韩睦。 “忘不了的!”韩睦随口答应了一声。 “那师父,我就先回去了,您先研究着。” “嗯……”韩睦应了一声,才发觉汪直要走,急忙又道:“真儿,那人交代给你的任务,切莫忘记,虽然他对你之前的表现很满意,但是你也不要以为那任务就不用你做了。” “徒儿谨记。” “好了,你去吧!”韩睦一摆手,又坐在了椅子上开始研究起图样来了。 汪直其实并不确定这火绳枪韩睦能够靠他自己制造出来,因为他对这个时代的工匠水平了解十分有限。 真正的火绳枪在欧洲也是在十五世纪后半段以后才慢慢的推广开来,现在虽然有一个初级火绳枪的样本在,但是对于现在的韩睦来说,可能还是太难了。 不过,倒是可以让韩睦试着做看看,看看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毕竟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或许一、两年以后,甚至是三、五年以后,说不定就能够造的出来了。 到了那个时候,就可以再更进一步,把燧发枪的结构图样也给韩睦画出来,再让他试着去做。 毕竟任何科学技术的发展都是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的,总不能上来就让韩睦去做一把左轮手枪吧? 还是慢慢来吧。 第三百五十章 强买强卖 “开门!开门!” 汪直刚从韩睦的房中出来,在院子里就听到有人在外边砸门。 这砸门的声音极大,就连房中原本沉浸在火绳枪构造图之中的韩睦,也走了出来。 “师父,外边有人砸门?” 韩睦一向是十分谨慎,他忙对汪直道:“你先进屋,我出去看看是什么人。” “好!” 汪直也知道,他们二人暗中见面的事是一个绝对的秘密,决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否则他的身份就有曝光的危险。 他一转身就进入了房中。 韩睦走到院子门口,把门栓拿了下来,可还没等他将门打开,那门就被外边的人一脚给踹了开来。 别看他年纪大了,身手还很灵活,他立刻就往后躲了躲。 如果是寻常的老人恐怕就被门外这人一脚给踹在地上了。 可即便如此,韩睦的怒火也已经冲到了头顶。 紧接着,他就看到有七八个人鱼贯而入,全都进入了他的院子之中。 为首的是一人长的又高又瘦,就好像一个麻杆,他的穿着打扮倒还算得体,可由于太瘦的缘故,他这身衣服他实在是撑不起来,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身后的几个人则都穿着一般的下人服饰,看起来像是某个官宦人家的仆人。 为首的瘦子先是打量了韩睦一眼,然后颇为不削的道:“老头,老子在外边敲了半天门,你怎么到现在才出来?” 韩睦为人处世一向低调,即便是刚才怒火已经顶到了头顶,他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 他不清楚这些人的来历,便试探的问道:“几位大爷,咱们好像并不认识吧?你们来我这……” “废话,我怎么可能认识你!” 为首这人说着,就要往院子里边走。 “这位大爷,既然咱们互不相识,你到我家来这到底是何意啊?”韩睦拦住他问道。 “何意,你这老头难道还不知道?”这瘦子听了韩睦的话,回头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其中一个人。 这人凑上来急忙解释道:“三哥,他家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人,我都来好几次了,这次幸好您来了,他也在家了。” “一帮废物!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瘦子先是斥责了他的手下一句,然后转头又看向韩睦道:“老头,我告诉你,你家这房子还有这块地,我们看中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滚蛋,给你三天时间,趁早搬家。” 韩睦似乎没听明白,问道:“几位是不是搞错了,我可从未说过要卖这房子。” “嘿,我说老头,我们要买你的房子和地,还需要征得你的同意吗?跟你买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要放在以前,我们直接让你滚出这里。” 韩睦听到这,也大致上听明白了,这些人就是来强买他的房子的。 他虽然心中气极,但是表面上依然没表现出来,他低声问道:“请恕小老儿眼拙,您几位到底是……?” 瘦子一听韩睦竟然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他刚想说话,他身后一人立刻凑上来冲韩睦大声道:“今天让你这老小子知道知道,我们就是庆云伯府的人!这位是我们府里的管家。” “庆云伯府?”韩睦听到这里,却是一愣。 “没错,就是庆云伯,再告诉你一句,我们伯爷乃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亲舅舅,你这老小子还又什么想问的?” “原来是庆云伯要买我的房子?”韩睦说话的声音很低,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一般。 “哈哈,不错,我们伯爷就是看好了这附近的这一片地,打算盖一栋宅子,所以才出钱跟你们这些人买,你这老头要是再不识相,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韩睦想了想又道:“那不知这房子你们能给我多少银两?” 瘦子一听这老头还挺上道,便道:“这就对了,只要你肯买,那价钱就好商量。你这房子……就给你三十两吧。” 韩睦一听就知道,这个价格可以说是相当的坑人。他这房子虽然地处偏僻,可是买来的时候却也还花了他五十两银子,这些人竟然三十两就想买走? 他也知道对方势大,不好明着跟对方翻脸,便道:“那……还请让我考虑几天……” 一听这话,瘦子立马又不乐意了,他指着韩睦的鼻子大声道:“你这老东西,你还考虑个屁,老子告诉你,最多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你还不搬走,老子就直接带人把你扔出去,听明白了没有?” “这……”韩睦满脸都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 瘦子自然是看出来,“这什么这?” “你们难道就不怕王法吗?你们别忘了,这里可是京城,是天子脚下。” “王法?你问问王法是谁家的?是皇帝老子的,我们庆云伯是谁?是皇帝老子的舅舅,你说,到底是王法厉害,还是我们庆云伯厉害?” “你……你们……”韩睦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瘦子继续道:“老头,你要是不服,你就去顺天府告我们试试,看看到底是你说的王法厉害,还是我们厉害,哈哈哈!” 瘦子说着,冲着周围其余几个人一摆手,那几个人急忙凑了过来,只听这瘦子大声道:“三天之后,你们来帮这老东西搬家,他要是不服,就把他的腿给我打折,出了任何问题由我负责。” “是,三哥!”其余几人立刻便答应了。 瘦子又看着韩睦得意的笑道:“老头,三天以后,如果不想被打断腿,你就拿着给你的银子乖乖给我滚蛋!” “走!”瘦子撂下一句狠话之后,便带着他的七八个手下,离开了韩睦的房子。 韩睦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他此刻的眼神之中却透出了一股杀意。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师父,刚才我在房中都听到了,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吧。” 韩睦回头看去,正是汪直。 “你……你能对付得了庆云伯?他可是皇帝的舅舅。”韩睦明显是有些不信。 “师父,这里边的事情我暂时没办法跟你细说,但是庆云伯的确是已经被人给盯上了,他现在还敢在京城之中搞这种强买强卖的勾当,可以说距离他倒霉已经不远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开诚布公 韩睦听了汪直的话,却依然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你还是安心在宫中处理你的事情好了,为师这里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不过就是这一栋破房子而已,他们想要就卖给他们好了。” “师父,那可不行,这房子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我可不能让你卖掉它,你放心吧。一切就交给我了。” 韩睦见汪直信心满满,便也不再劝他。 “好吧,你多注意,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身份就行。我知道,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很多事也不需要为师过多的嘱咐了,但还是要万事小心为上。” “是,师父。那我就先走了,师父。” “好!” 韩睦目送着汪直离开之后,站在原地思虑了一会,便一转身进入了房中…… 汪直离开韩睦之后,并没有直接回他的府中,而是去了附近的几户人家询问。 他现在感兴趣的是庆云伯在这一代强买这么多房子、土地,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是一连问了好几家,这些人都只知道庆云伯要强买房子,至于他想要干嘛,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汪直看了看,这一带都是京城之中贫民居住的地方,听那个瘦子说的意思,庆云伯想要在这附近盖一所宅子。 但是这附近既没有什么风景,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要说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离京城的南门很近,可以随时出入城,除了这个之外,真的找不到任何在这里盖宅院的理由了。 只不过既然此事跟庆云伯有关,反正他的事也是一定要查的,汪直便先将此事记了下来,以后一并调查就是了。 离开了城南之后,汪直便直接回到了他的府中。 芸儿似乎正在府中打扫卫生,见他回来忙上前问道:“公公,你回来了?昨晚怎么没回来呀?” “咱们宫中有事,耽误了,所以就在宫中住下了。怎么,你还怕我出事?” 芸儿点了点头道:“是呀,之前出了那样的事,芸儿也不知道公公昨天去了哪,所以还真的有点担心呀。”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对了,杨方呢?”汪直自从回府之后,便没有看到杨方。 “杨大哥今天一早出去了,说是他叔父找他过去有点事。” “哦……那阿丽?” “阿丽姑娘现在正在后院,她……她好像是在练功呢……”芸儿说着,往后院的方向指了指。 “嗯,我过去找她。” “公公……”芸儿忽然叫住了他。 “怎么?”汪直回头看了她一眼。 “公公你小心呀,这位阿丽姑娘,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 汪直不以为意的道:“管她呢,等我跟她说完了事,她的心情可能就好了。” “啊,是……是吗?”芸儿自然不知道汪直这话是什么意思。 汪直说着,举步就往后院走去,芸儿自然也跟在了后边。 果然,阿丽正在后院的一处池塘边的空地上练功。 其实她肩膀上的伤距离完全康复还需要好一段时间,如此剧烈的练功根本不适合她的伤势康复。 汪直从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她的确是心情不太好。 他一走近,阿丽就已经知道是他来了,却似乎并不打算不理会他,而是继续练她的功。 而汪直呢,也不说话,就这么在一旁看着她。 阿丽又练了一会,实在是忍不住了,突然一脚把池塘边的一块假山石给踹进了池塘里边。 然后她回头怒视汪直道:“你看什么看!” “我在看你啊。” “胡说,你明明就在偷看我练功。” “你这话不对。” “怎么不对了?” “我这并不是偷看,而是明目张胆的看,大大方方的看。” “你……” “而且你这武功,我看也就马马虎虎,也难怪那天被人用刀砍伤了。” 阿丽本来就心情不好,一听这话立刻怒道:“那天他们三个人打我一个,你当时不是也看到了!还说我的武功不好,难道你就比我厉害吗?” “当然比你厉害了,不多,大概也就厉害那么一丢丢吧。” “哼,吹牛,等我伤好了,一定要跟你比一场!”阿丽显然是不太服气的。 “还是算了吧,我这人可从来不打女人。”汪直摇了摇头。 “你还敢说!信不信我现在……” 阿丽说着就往汪直的方向急走了两步,可是还没走出第三步呢,她就感觉到肩头一阵疼痛,秀美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我就说你不行吧,还要逞强?”汪直继续挖苦她道。 “你……”阿丽刚要反驳几句,肩头的伤口再次传来钻心的疼痛,疼的她几乎都有些站不住了。 “阿丽姑娘,你别动,小心伤口崩开!”芸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急忙跑了过去,帮阿丽查看她肩头的伤口。 “芸儿,扶她回房。”汪直道。 “是,阿丽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你这伤口弄不好又要崩开了。”芸儿柔声劝道。 “谢谢芸儿姑娘,要不是你说话,我才懒得理会他呢。”阿丽说着,白了汪直一眼,在芸儿的搀扶下往房中走去。 汪直自然也跟着他们走到了房间门口。 阿丽一看他似乎也想要跟进来,急忙道:“这里现在是我的房间,你不许进来!” 汪直疑惑道:“这整栋宅院都是我的,哪有你的房间啊?” “这……这间房现在就是我的,我不许你进来。”阿丽反驳道。 可汪直根本就不听他的话,而是对芸儿说道:“芸儿,你先回避一下,我跟她有几句话要单独聊聊。” “是,公公。阿丽姑娘,你切莫不要再去练功了,那我就先出去了。” 芸儿说着,转身就离开这房间。 阿丽这次倒是并没有阻拦,其实她心中清楚,汪直这是要跟她详细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虽然她心中也不愿意跟汪直单独相处一室,可是毕竟他们要谈的事情还是要十分隐秘才行。 汪直将房间的门关上,直接道:“行了,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咱们现在也算是合作的关系了,那么是时候开诚布公的聊一聊了吧?” “聊吧。你想聊什么?”阿丽坐在椅子上随口应道。 “我今天得到一个非常可靠的消息,你们吐露番的速檀阿力大王派来大明的贡使这两天就要到达京城了,这件事你可知道?” “速檀阿力派来了贡使?”阿丽听到这话表情就是一变。 第三百五十二章 知己知彼 汪直看到阿丽的表情道:“看来你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们真的要来京城?现在到哪了?来多少人?”阿丽忙又问道。 “应该离京城不远了,据说一共来了八个人。等他们进入京城,住进会同馆之后,便会有更详细的人数报上来,应该很快就可以知道的。 我现在很想知道,他们突然在这个时候派来了贡使,目的到底是什么?” 阿丽思考了片刻之后才回道:“我敢肯定,他们一定是在酝酿什么阴谋,这些贡使之中,说不定就有玉莲教的人。” “你确定?” “要是我师父在就好了,可是他偏偏这段时间都不在京城之中,这可怎么办呢?”阿丽显然有些着急了。 汪直却继续猜测道:“你先不用急,这些人之中如果真的有玉莲教的人,那他们一定会去跟庆云伯府之中的那些人接上头的。” “对,这是肯定的,我早就听我师父说,现在玉莲教中那些玉鼎宗的叛逆教众,为了讨好速檀阿力,多年来一直谋划着帮速檀阿力从大明这边捞取更多的好处,只是对于他们的计划到底为何,我还不清楚。” 汪直笑了笑道:“这个你也不必担心,只要他们敢动什么歪脑筋,就一定会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你这么说,难道你已经有了对策对付他们了?那帮人现在已经攀附上了庆云伯,如果只是对付他们倒是容易,可是庆云伯是皇太后的弟弟,他可是极难对付的。”阿丽担忧的道。 “所以,你一开始找我合作,难道不是为了让我帮你对付庆云伯吗?”汪直又问道。 阿丽白了他一眼道:“哼,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就算是你在宫中混的还算不错,但是庆云伯也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 “那你还死气白咧的一个劲的找我想要合作?” “我哪有!我之所以找你合作,主要是想要对付他们潜入宫中的那些人,我们莲心宗的人决不能坐视他们的阴谋得逞。” 听阿丽说到这里,汪直又道:“咱们先且不谈如何对付庆云伯的事。你既然对他们如此仇视,我现在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我觉得你应该详细的给我介绍一下有关你们玉莲教的情况?” 阿丽有些迟疑的道:“你……你为什么这么想要知道这些?”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既然我已经选择跟你合作,那他们也是我的对手,我自然要对我的对手的情况有所了解了。” “这……”阿丽似乎还在迟疑,她知道汪直所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她现在如果只依靠她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头绪去对付这些人。 更何况,速檀阿力如今又增派了贡使过来,并且即将进京。如果不赶紧想办法应对,未来他们莲心宗可能会越来越被动的。 汪直也不说话,就看着阿丽,等着她自行做出决定。 她犹豫了半天,才终于点头道:“好吧,既然咱们已经是合作的关系。有关这些事情,其实也没有必要跟你隐瞒,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现在就说给你听。” “我洗耳恭听。” 阿丽便将有关玉莲教的事,详细的讲给了汪直。 玉莲教,原本脱胎于西域波斯的拜火教,从波斯传入吐露番之后,便逐渐成为了吐露番当地的一股教派势力。 玉莲教的第一任教主也就是阿丽的曾祖,名叫阿速瓦。 他在短短三十几年的时间之内,就让玉莲教在吐露番发展了近万名的教众。 可以说这三十几年是玉莲教的告诉发展时期,原本吐露番本地的几个教派也都被玉莲教挤压的失去了生存空间,渐渐没落了下去。 在玉莲教发展壮大的同时,它的内部却也渐渐出现了分裂的迹象,等到阿丽的爷爷阿不罕接任教主的时候,玉莲教便已经在内部分裂出了两派。 后来演变成了玉莲教的两个分支教宗,一个就是玉鼎宗,一个就是莲心宗。 莲心宗的宗主,就是阿不罕的大弟子,同时也是阿丽的师父。 现任的玉莲教教主萨依,当年便是玉鼎宗的宗主。 两宗在一段时间之内一直都是明争暗斗,甚至偶有发生械斗的情况出现,最终都被阿不罕给压了下去。 直到二十二年前,当时的玉莲教教主,阿丽的爷爷阿不罕年事以高,他决定将教主之位传给他的儿子。也就是阿丽的父亲,阿斯木。 当时玉莲教的教众已经发展到了近三万人的规模,俨然成为了吐露番第一大教派,也受到了速檀阿力的重视。 速檀阿力看中的就是玉莲教的教众众多,分布广泛,如果能为他所用的话,自然对他在吐露番的统治是一大助力。 但是教主阿不罕并没有这个想法,他也不想参与朝堂争斗,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了速檀阿力的国师邀请。 直到阿不罕去世,都一直没有答应速檀阿力的邀请。 这个做法,却急坏了当时的玉鼎宗宗主萨依。 阿不罕去世以后,阿丽的父亲阿斯木便顺理成章的继承了教主的位子。 速檀阿力一看机会难得,便再一次的给阿斯木发来了邀请,甚至是直接答应封他当吐露番的国师。 阿斯木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领导才能,但是他却始终记得他爹阿不罕留给他的忠告,所以他直接一口回绝了速檀阿力的邀请。 但是由于阿斯木能力有限,而此时的萨依却已经牢牢的控制住了他手下近两万名玉鼎宗的信徒,对阿斯木的地位产生了严重的威胁。 萨依渐渐的不满足于现状,他几次明确的拒绝阿斯木对他的命令,可以说他已经完全不把阿斯木这个教主看在眼里了。 这一切却都被阿丽的师父看在眼里,他几次三番警告阿斯木,要小心防范萨依,可是阿斯木却始终不相信萨依会背叛玉莲教。 阿斯木的信任,却起到了反作用,让萨依的贪婪之心变本加厉。 萨依便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想要对阿斯木动手。 一场针对阿斯木的阴谋逐渐付出了水面。 第三百五十三章 流落青楼 十六年前,阿斯木的妻子怀孕待产,而阿斯木又恰好得了一场重病。萨依觉得实际已经成熟,便立刻带领他手下的玉鼎宗教众反叛了阿斯木,对阿斯木所在的玉莲教总坛发起了攻击。 阿丽的师父,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便带领莲心宗教众抵挡萨依的进攻,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萨依竟然暗中勾结了速檀阿力,速檀阿力暗中派来了吐露番军队帮助萨依进攻玉莲教总坛。 莲心宗的教众只有一万人左右,而萨依的玉鼎宗此时的教众已经多达三万人,加上速檀阿力派来的军兵,轻而易举的就打败了守卫总坛的莲心宗的人。 并且在萨依的授意下,玉鼎宗的教众开始肆意屠杀被抓获的莲心宗教众。 阿斯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本就重病缠身,怒火攻心之下,便一命呜呼。 阿丽的师父,便带着当时怀孕的阿丽的母亲,凭借着他超高的武艺,强行突破了重围,逃出了吐露番。 速檀阿力虽然占领了玉莲教总坛,可是对于阿里的师父还有阿斯木的孩子,他却并不打算放过,派人一路追杀而去。 阿丽的母亲在逃亡的路途之中生下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便是阿丽,另一个便是如今的秦浅雪。 她生完之后孩子之后,便也去世了。 当时阿丽的师父,只好带着阿丽两姐妹,继续向东逃亡,可是没想到的是,中途再次遇到萨依的追兵。 阿丽的师父带着两个婴儿实在是行动不便,他一看没有办法,只好将其中一个孩子暂时寄养在了一个过路的货商那里。 他自己则带着阿丽继续寻找避难所。 过了几个月之后,等阿丽的师父逃脱了追兵,再次回来打算寻找那货商的时候,那货商早就没了踪影,阿丽和秦浅雪姐妹二人就此失散。 阿丽的师父则带着当时还不满一岁的阿丽,最后投奔到了彰德府的赵王府。 这一呆就是十几年时间。 这十几年间,阿丽跟随他的师父学习武艺,并且他师父还给他讲述了当年所发生过的一切。 “我是在半年前,才跟着师父来到京城的,这十几年间,师父时不时的就会外出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他都去过哪里,干了哪些事情,只是知道他做的这一切努力,一方面是为了给我爹报仇杀掉萨依,另一个就是为了重振玉莲教!” 阿丽说到这,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 “你们来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破坏玉莲教的计划?” “不错,我师父打探到,玉莲教的人潜入到了京城之中,计划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我们当然要阻止他们了。” “既然你们都来已经来京城半年了,那你们到目前为止都做了什么?”汪直继续问道。 “那些玉莲教的人行踪诡秘,我们一直都在想方设法打探他们的藏身之处,以及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不巧的是,我的行踪也被他们知道了,那次他们来抓我的事你也知道了……” “可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他们抓你的目的是什么?”汪直继续问道。 “他们抓我还不是为了用我来要挟我师父。我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而我师父才是萨依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我师父一天不死,他就寝食难安。” 汪直对于阿丽的这个理由,其实是不太认同的,但是她既然这么说,他也并没有反驳。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这半年来,就一直躲在百香楼里?” “不是,我们原本有藏身之所。我会跟我妹妹秦浅雪碰到,也是因为一次我跟踪玉莲教的人去了百香楼,才发现他们之所以经常去百香楼,就是因为秦浅雪。因为我们姐妹二人长得很像,他们一直怀疑秦浅雪就是我。 也恰好因为这件事,让我们姐妹相认。” “秦浅雪怎么会流落到青楼了?” “那个货商本身就是南京人,他带着我妹妹回到南京之后,照顾了我妹妹好几年。只不过后来他的生意越来越不顺,最后已经没又银子周转了,五年前,他一狠心,就把我妹妹给卖到南京的一家青楼了。后来没想到她竟然还混出了名气,还被周彧派人请到了京城来。” “这些都是她告诉你的?” “嗯。” 阿丽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秦浅雪现在成了青楼女子,她心中自然是要恨你和你师父的吧?当初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害得她最后流落青楼。” “我……我一开始也的确对她心怀愧疚,可是相处的久了,我发觉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柔弱。就说这次,她故意用这种手段,把我推给你,她的这份心机,我是自愧不如的。” 阿丽说到这,汪直倒是也想到一个问题,就是秦浅雪为什么要暗中给他们下春药。 莫非她也对自己的宦官身份起疑,想用春药来试一试自己吗? 可是这根本说不通啊…… 秦浅雪为什么会怀疑到他的身份,他自问应该从来没有露出过任何的马脚才对。 “秦浅雪对你想要跟我合作的事情,知道吗?” 阿丽摇了摇头道:“自从我们姐妹相认之后,她从来不主动打听我的事情,也不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跟她说想要藏身在百香楼里,她就答应我,从来都是什么都不问。” 汪直听到这也发现这个秦浅雪显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她处在这中间,究竟是一个什么角色,是他还无法琢磨透的。 “看来你这个妹妹,倒是十分的有趣……” “怎么?你觉得她也有问题吗?”阿丽问道。 “不,不好说……”汪直现在还无法下什么结论。 “那……你说这些贡使眼看就要进京了,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阿丽又试探着问道。 汪直并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反问道:“对了,你师父呢,他去哪了?京城现在这个情况,他不是应该回来帮你主持大局吗?” “他……他的行踪一向飘忽不定,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或者是要去多久。他走之前只是吩咐我,尽量想办法去查清楚玉莲教的人心中,以及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他特别叮嘱我,只要查就行了,让我不要对他们轻举妄动。” “可是你似乎并没有听你师父的话,你出手杀掉了段英!” “那是因为……他的确该死!” 第三百五十四章 无形之手 “段英泄露了晴儿在宫中的行踪,我当然要杀掉他。”阿丽继续狠狠的说道。 汪直听了阿丽的话,回忆起当时在天牢里跟段英的对话,当时段英只是认定昭德宫中,万贵妃贴身宫女之中有人不对劲。但是他并未直接指认那个人就是晴儿。 以当时的情况来看,段英是不大可能说谎的。 想到这,他问道:“晴儿的事情,只有你和你师父知道,你确定段英也知道吗?” “不确定!但是无所谓。这种事容不得一点的疏忽,我必须要保证晴儿的绝对安全,她毕竟是我们的人。” 阿丽说话的同时,眼神十分坚定,似乎她早就认定了段英该死。 “可你这么杀了他,你回去要怎么跟赵王交代?”汪直忽然问道。 “交代什么?我根本不必跟赵王交代。”阿丽的神情似乎颇为不削。似乎她对于赵王根本也没看在眼里。 “赵王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安置了一个眼线进入宫中,你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把他给杀了,难道不会得罪赵王吗?” 阿丽闻言,美目流转瞪了汪直一眼,哼了一声:“你又在套我的话……有关赵王的事,我什么都不会跟你说的。” “我并没有打算套你的话,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早就想要杀他了。” 阿丽倒是干脆的点了点头:“当年在赵王府的时候,他也知道我师父和我的存在。但那时赵王对我们的身份一直讳莫如深,从来没有跟段英提起过,段英却一直在暗中想要打听有关我们的事。 他的心思我跟师父都明白,只不过我们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阿丽的意思,段英是把他师父当做自己的竞争对手看待了,怕他们抢了他的功劳。以段英的性格自然是要想办法先了解对方的虚实。 可是在阿丽和他师父的眼里,恐怕完全没有把段英当成一回事。 不过他这么说,倒也侧面证明一件事,这位赵王的确是有他的图谋的。 汪直想到此处,话锋一转道:“这次速檀阿力派来贡使来京城到底会有什么目的,你师父从来也没提过吗?” 阿丽想都没想就回道:“没有,不过我可以确定,速檀阿力在这个时候派遣贡使前来必然有古怪!” “哦?那以你看来,他们最有可能想要干什么?” 阿丽秀眉微蹙:“这个……我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但是他们一直在暗中计划着一些事情,尤其是他们派进宫里的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说不定他们已经有了什么进展,到时候贡使一来,他们里应外合,可能就要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这件事想起来就很棘手,不行,我一定要赶紧禀报给我师父……” 阿丽这些话显然并没有隐瞒,她并不知道宫中之前发生的大事,却已经大致的推断出了那些人的用意。 这次如果不是汪直的话,那么林选侍之死,就会成为一个的导火索,引爆后宫的矛盾,此时的后宫之中就已然开始大乱了。 以太后为代表的势力,就必然会向皇帝施压,要求严惩万贵妃,可是万贵妃又是皇帝的心头所爱,是皇帝极为重视的人,他必然要想办法维护万贵妃。 如此一来,后宫大乱之兆已经形成,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那些人便可以趁机浑水摸鱼了。 好在现在这场大乱,已经被汪直化解于无形之中。 在这件事情之中,太后跟万贵妃之间的不和,以及太后对万贵妃的厌恶,被这些人完美的利用了,虽然眼下这件事暂时平息,但是他们恐怕还会利用其它手段去怂恿太后继续去做出对万贵妃不利的事。 那么如此一来,这霍乱之根源就无法彻底根除。 而一直在幕后操纵这些的,便是庆云伯府中的那些潜藏着的玉莲教众之中的某个人。 这个人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手一般,是一个对于全局都有所掌控的人,所有的计策都出自于他的手笔,甚至连庆云伯和那个一条眉都受他的摆布。 汪直猜测,周寿表面上虽然是身份尊贵的庆云伯,但是他现在就好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任由这个无形之手的摆弄而不自知。 想到这里,汪直又问道:“那日截杀你的那三个人,你都认识吗?” “自然认识,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为首的那个眉毛长在一起的男子名叫乌尔卡西,是玉莲教主萨依麾下的四大弟子之首。” “除了这个乌尔卡西之外,还有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人物存在,是一个拥有以掌控全局的能力的人?”汪直追问道。 阿丽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道:“应该没有了,我师父跟我说过,这次潜入京城的玉莲教众都是以乌尔卡西为首,再说他是萨依的顶门大弟子,在玉莲教中已经是身份十分尊贵了,不太可能还有人可以命令他。” “你的意思是,京城之中的一切行动的谋划,都出于乌尔卡西之手?”汪直再次确认道。 汪直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当日他也跟这个乌尔卡西交过手,印象之中这个人的智谋根本不足以策划出林选侍之死那一系列精妙的计策。 这时,只听阿丽回道:“这个……其实说来也奇怪,我与这个乌尔卡西曾经交手过几次,他虽然是萨依的大弟子,但以他的智谋来说,其实并不足以担起这个重任,我一直都很疑惑,萨依为什么要派他来京城。 乌尔卡西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极为忠诚,只要萨依的命令,他都会绝对遵守,可是要说起智谋,他恐怕远远不够。” “这就是了,我认为在庆云伯府之中,还有一个人是可以对乌尔卡西发号施令的,这个人才是玉莲教派入京城之中最重要、最核心的人物。” 阿丽初听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琢磨了片刻还是缓缓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就像上次他们在城外截杀我的那次,我就觉得有些意外,因为那并不是乌尔卡西的行事风格。 所以我才会险些被他们抓住,当时……” 阿丽说到这,看了汪直一眼,垂下了眼帘,就不再说下去了。 可片刻之后,她再次抬眼注视汪直,语气也有了些许变化:“不对,你跟乌尔卡西也只是见过那一次罢了,你不可能这么了解他?你一定是隐瞒了什么其他的事没有告诉我吧?难道……就是宫中出的大事?” 不得不说,阿丽的确十分敏锐。 第三百五十五章 意外访客 汪直也不想跟阿丽细说宫中的事,便轻描淡写的回道:“宫中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有人策划要搅乱后宫,不过没有得逞。这些人的背后就是玉莲教的那些人在搞鬼。” “我记得之前你说过宫中有事发生?可是最近我一直也没有得到有关的消息,莫非就是玉莲教的人已经在皇宫里边动手了?”阿丽听了这话,却猛地站了起来。 可能是由于太过激动,她的伤口处又再次的疼了起来。 “嘶……”阿丽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你的伤还没好,别这么激动,我觉得这件事情很好办,吐露番的贡使来了之后,必然会想办法去接近庆云伯府之中的人,只要盯紧他们,一定会露出马脚来的。你等我的消息就好。” “可是……” 阿丽显然还是很急躁,想要继续问下去,可就在这个时候,听到门外传来的芸儿的声音。 “公公,府门外边有人找你。” 汪直愣了一下提高了声音问道:“是谁找我?” “是隔壁百香楼的……秦姑娘,你要见她吗?” “是她?”阿丽在一旁听到竟然是秦浅雪来了,就是一愣。 “她应该猜到你是在我这里。说是来拜访我,可能还是放心不下你吧?”汪直笑道。 “哼,我才不信她有这么好心,要是这样,她就不会暗中使那种卑鄙的计策赶走我。”显然阿丽依然还在生秦浅雪的气。 “那你要不要见她?” “我不见!最好你也别见她。”阿丽拒绝的很果断,可是顿了顿她有些疑惑道:“她如此大张旗鼓的过来,难道不怕百香楼的人知道?” “她既然敢过来,当然有恃无恐,你不见她也好,可我还是要出去会会她的。” “哼,随你的便。” 汪直起身走出阿丽的房间,看到芸儿正站在门口处。 芸儿似乎已经听到了汪直跟阿丽的对话,见他出来便道:“公公,我去把秦姑娘请进来?” “不用,我出去看看。” 芸儿在前边带路,两人一路走到府门口。 汪直第一眼就看到有三个女子站在门口,正是秦浅雪和她的两个丫鬟,香兰和香芹。 秦浅雪本就容颜绝美,此时的她穿的是一套鹅黄色衣裙,门口处的微风略微吹拂着她的衣襟下摆,更突显出她出尘脱俗的气质。 她看到汪直走出来,唇角处微微勾出一丝浅笑,抬手轻轻的捋了捋额角边散乱的发丝,这一颦一笑竟然是说不出的娇艳妩媚。 她虽然与阿丽是亲姐妹,长相也是极为的相近,但是比较之下,二人显露出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阿丽或许是因为会武功的关系,眉宇之间的英气更重一些,而且她虽然是姐姐,却似乎远没有这个妹妹看起来成熟,或许是秦浅雪久在青楼的缘故。 秦浅雪见汪直走进,先是对他轻施一礼,然后轻启贝齿微笑道:“汪公公,今日奴家贸然来访,还请勿怪。” “秦姑娘客气了,没想到姑娘会光临寒舍,那日在百香楼承蒙姑娘关照了!” 他说的自然是秦浅雪设计对付他和阿丽二人的事。 秦浅雪闻言只是掩嘴轻笑道:“汪公公太客气了,那本就是奴家应做之事呀,难道这不也是你希望的吗?” 显然她对于汪直的话,似乎并不以为意,而起她话中的意思,把阿丽送到汪直这里,本就是应该的。 她这么说也就是间接说明了此次的来意了。 汪直却并没有接她的茬,而是转而问道:“那日我走得早,不知道秦姑娘最后有没有选出那位让你最心仪的才子啊?” “汪公公,难道你不打算请奴家进去吗,我们就在这里说话吗?”秦浅雪并没有正面回答他。 “就是啊,汪公公,我们在这门口都等你半天了。”一旁的香兰也附和道。 “秦姑娘,你我两家虽然是邻居,但是你来我这似乎并不是很妥,你确定要进来吗?” 百香楼的幕后老板是周寿,周太后的弟弟,而汪直是万贵妃的人。 汪直这么问她也是在试探秦浅雪这次来的目的。 “哎呀,汪公公竟然如此关心奴家,倒是让奴家心中好暖呢。你放心,奴家既然来了,自然没什么要怕的。” “那好,既然如此,那秦姑娘请进。” 说着,汪直一挥手,示意让秦浅雪进来。 秦浅雪冲汪直淡淡一笑,便迈步走了进来,然后她回头吩咐香兰、香芹两人道:“你们便守在此处,不用随我进去了。” “啊?”香兰香芹俩人对望一眼,不明所以。 “听话,就在这看着。” 秦浅雪说话声音虽然温柔,但是语气似乎根本不容两人违抗。 “是,小姐。” 俩人不敢再说,便站在大门口处。 “芸儿,那你在这陪着这两位姑娘吧!”汪直不知道秦浅雪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自然不能放任这两个人独自在这,所以让芸儿在这看着她们。 “好。”芸儿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 秦浅雪也不在意,跟着汪直便走进了内宅。 两人进入内宅的庭院之中,汪直便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秦姑娘,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这次来,是要来看你姐姐的吗?” “汪公公,你说话总是这么直接的吗?”说话的同时,她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否则我想不通,你今天来找我的用意。你姐姐她现在很好,但是她并不想见你。” “姐姐她也真是的,竟然把什么事都跟你说了。我不就是跟她开个小玩笑吗,竟然生我的气了,嘻嘻,不过也好,我这次来其实并不是为了见她的呀。” “哦?”汪直听到这话,倒是感到了一丝意外。 “汪公公,我今天来就是要来找你的……” 刚说到这,忽然俩人听到有人在旁边怒道:“你还有脸来这里?” 正是阿丽从里边走了出来,她此时满脸怒容的看着秦浅雪。 她之前还说不想见到她,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按捺不住,出现在了这里。 秦浅雪看到阿丽出现在这里,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主动迎了过去:“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刚才汪公公还说你不想见我呢,想不到你还是很想念我这个亲妹妹的呀。” “你给我滚,我才不想你呢,你……你那天干的好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阿丽在房中越想越不对,她想起那天秦浅雪在绳子上动了手脚,竟然还下了春药,就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刚才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听到秦浅雪进来了,便决定出来见她,好好骂她一顿出出气。 第三百五十六章 心仪之选 秦浅雪见阿丽如此气鼓鼓的,便忙道:“姐姐,那天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呀,我要是不出此下策,你现在能在这里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丽闻言有些不解。 秦浅雪面露为难神色:“姐姐,你要我当着汪公公的面说出来吗?” “当然了,我又没有什么好心虚的,你那天那样对我,你难道还有理了?”阿丽继续怒道。 汪直在一旁看着这姐妹二人吵架,心中一动,单单是看着二人的此时此刻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两人虽然是姐妹,但是如果论头脑和心机,恐怕三个阿丽也不是秦浅雪的对手。 “妹妹之所以那么做,还不是为了姐姐你能够早日跟汪公公碰头吗?你总跟我说,现在你在京城的行动,为了对抗那什么玉鼎宗的人,你急需他的帮忙。我要不是用了那个办法,你现在能够心甘情愿的住在他家里吗?你现在还要来怪我呀?” 阿丽显然没想到秦浅雪是这么想的,她之前跟秦浅雪的确说过这些话,但是想不到她竟然真的当着汪直的面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她脸一红立刻否认道:“你……你胡说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我看你现在在汪公公这里住的也挺好的呀?汪公公,你没有欺负我姐姐吧?” 汪直刚想说点什么,只听阿丽大声道:“你……你给我闭嘴,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些话,我……我跟他就是暂时合作的关系,并不是谁缺了谁都不行。你说,你这次来到底是要来干嘛的?” 阿丽怕秦浅雪继续继续提她们以前说过的事情,就不再提她涉及自己的事情,而是转换了话题。 秦浅雪看着她轻笑着回道:“我这次来,是为了跟汪公公单独说一件事情,是我的私事,跟姐姐你的事并没有什么关联,就不需要告诉姐姐了吧?” “你……”阿丽说着,看了汪直一眼,然后哼了一声:“哼,你的事我也懒得管,我回去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往回走,走了一步,她又转头看向汪直道:“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她的话听一半就够了。” 说完阿丽一甩手,回去了她的房间。 秦浅雪则在一旁小声嘟囔道:“哪有姐姐这样说自己的妹妹的。” 看着阿丽走远,汪直才走过来道:“秦姑娘,你姐姐你也见到了,该放心了吧?” “放心?我也没有担心她呀。” “刚才我没看错的话,你姐姐一出现,你就有意无意的盯着她的肩膀在看,当你看到她面色红润,一切如常的时候,还轻轻的出了一口气,你应该还是很在意她的吧?” 秦浅雪听着汪直说话的同时盯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了片刻,然后就移开了目光。 “我哪有啊,汪公公你这是看错了吧?再说我早就说过了,这次来就是来见汪公公你的,跟我姐姐无关,是我个人的私事。” “好吧,那既然是秦姑娘要谈私事就跟我进去说吧。” “嗯,正要叨扰。” 说着,秦浅雪轻移莲步,跟着汪直走进了他的书房之中。 她跟着汪直走进书房之后,便抬眼四处望了一圈。 “秦姑娘请坐。” “想不到……”秦浅雪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坐了下去。 “想不到什么?” “想不到你这书房却也是平平无奇。” 秦浅雪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汪直有些不明所以。 “秦姑娘以为我这书房应该如何?” “怎么你的墙上连一副你的画作也没有挂呢?” “画作?” 汪直想到那日在百香楼他给秦浅雪画的那一幅画,想必她已经看到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我既不是文人才子,又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为何要在墙上挂自己的画作?” “汪公公你太谦虚了吧?奴家听说你之前可是因为一幅画引起了很大一场风波呢?” 秦浅雪说着,眼带笑意望着汪直。 汪直知道,她说的自然是之前那幅《春山伴侣图》,没想到她的消息还挺灵通的,不过这也难怪,百香楼之中自然有很多消息灵通的人士光顾,想要知道这些事对她来说自然不难。 “秦姑娘,你刚才说的私事,不会就是要跟我讨论画技吧?” 秦浅雪闻言浅笑道:“对呀,奴家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呀。” “秦姑娘你这次过来,难道不是有人派你来的吗?” “没有人派奴家来,刚才我也没有撒谎,汪公公,你不会忘了那日你来参加诗词大会,奴家曾经说过的话吧?” 秦浅雪说着,眼睛便定定的盯着汪直的眼睛。 “你说过的话?” “对呀,奴家说了,当日你们五个人之中我会选出一个我最心仪的,成为我的入幕之宾……” 汪直没想到秦浅雪会提到这件事,他稍微愣了愣回道:“这个我记得,你当日不是选择了那位王七夜公子吗?” “那个就是为了敷衍了事的,如果奴家不选择一个的话,又怎么能摆脱的了那项经和孙铭的纠缠,正好那位王公子说他不准备参加比试,所以即便他赢了我也不需要履行承诺。这件事岂不是就这么圆满的解决了,而奴家当日最喜欢的那个……” 秦浅雪说到这,顿了一下,然后再次盯着汪直的眼睛继续说道:“是你的那副画!” 汪直怎么也没有想到,秦浅雪今天来找他,竟然是为了他当日画的那副画。 “秦姑娘,你的意思是……” 此时的秦浅雪忽然起身站了起来,她的脸色变得有些红润起来,表情变得也有些激动。 “我很喜欢你给我画的那一幅画,这几天每天我都会拿出来看好几遍,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我……我长这么大,有名望、有学识才子我也见过不少,很多才子也都给我画过画,可是从没有一副能够像汪公公你画的如此传神,我甚至直接可以从这幅画中,感受到我那时那刻的心境。 你……你……你莫非能够读懂我的心?” 最后这句话,她似乎是挣扎了很久,才终于说出来的。 作为一个青楼女子,她其实很少流露出真实的情感,更别说是羞涩的表情,但是说到这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白皙的脸颊上罕见的浮起的一抹红晕…… 第三百五十七章 达成协议 秦浅雪此时的表情,让汪直几乎相信她是在真情流露,表明心迹。 面对秦浅雪这么一位绝美女子,在面前袒露心扉,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没有办法不动心。 尤其是她的眼睛,似乎有一种勾魂摄魄的能力一般。 汪直感觉自己几乎就要沦陷,可片刻之后,他还是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 以他目前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出任何一丝一毫的不对劲,眼神之中只要流露出半点的情欲之色,恐怕就要被对方看穿。 因为他猛然间想到一件事,秦浅雪那日在阿丽的绳索上边暗中藏针,上边涂抹了春药,目的难道不就是要试探他的宦官身份的虚实吗? 这说明她已经对他的身份起疑,否则她也不会用春药来试探。 那么今天这次有没有可能是她的再次试探呢? 想到这,他立刻回道:“秦姑娘,你难道忘了,我只是一个宫中的宦官。” 汪直本以为这句话,会让秦浅雪有所收敛,却没想到她竟然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在乎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顿了顿,她继续道:“看来汪公公是不肯相信我呀,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我并不是庆云伯的人,我想我姐姐都应该跟你说了吧,我只是一个自小被卖到青楼之中的苦命女子罢了。” 汪直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不会出卖你姐姐。” 他只提到了她不会出卖阿丽,却并没有提到自己,言下之意,却并不信任秦浅雪不会出卖自己。 秦浅雪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她的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情,然后缓缓的坐回了椅子之中道:“汪公公,话说到这,我也不再掩饰了。实不相瞒,我这次的确是奉了命令,来假意投靠你的。” 听到秦浅雪如此说,汪直对于她的话,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到底那一句是真,那一句是假,刚才还说不是庆云伯的人,现在又这么说,便顺势问道:“这是庆云伯的命令?” 秦浅雪点了点头道:“是周彧命令我做的,他自然也是受命于庆云伯了。他们告诉我,万通在京城之中也开有一家青楼,让我找到你假意投靠,你会把我引荐给万通的。” “然后呢?” “然后自然潜伏进万通那里,想办法收集一些万通的罪证,以及对万贵妃不利的证据,将来可以用来对付万贵妃。” 汪直听着秦浅雪把这些事情说了出来,却依然无法分辨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便又问道:“他们难道认为我就这么容易上当吗?” “自然不是,所以他们让我跟你说,我非常喜欢你的那副画,是因为仰慕你的才华,被你的才华所倾倒、所吸引,才决定投靠你的,这样你就会信了。可是……现在看来,你的确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笨,你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呀。” 秦浅雪说着,用有些幽怨的目光再次盯着汪直的眼睛。 听了秦浅雪的一番话,汪直感觉到今天似乎是碰到了一个棘手的对手,对方虚虚实实说了那么多,他完全分不清她说的那一句才是真实的。 “秦姑娘,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一股脑的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我又怎么会上你的当?那你回去要怎么交差呢?” 秦浅雪却撇了撇嘴,有些无奈的道:“所以,奴家早就想好了,汪公公,不如咱们来做笔交易吧!” “交易?”汪直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十分的有趣:“那你说说看。” “汪公公,你这次就假意答应我,让我真正的投靠你,然后我回去就可以交差啦,他们就会以为你中计了,而你也可以随时利用我反过来对付他们。 而我呢,在投靠了你之后,保证不会把你们这边的事情透露给他们知道,或者你如果希望我透露给他们假消息我也可以考虑帮你,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两全其美,谁都不吃亏,你看如何?” 秦浅雪的这个交易,很显然是偏向汪直这边的,如果真如她所说的,那对于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是事情真的能像她说得那样吗?恐怕未必。 而且如果真的要把这样一个女子引回来,恐怕无异于引狼入室。 “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汪直问道。 “我……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可不想成为你们之间斗争的牺牲品,我只希望能够在夹缝之中活下去,这就是我的好处呀。” 见汪直不语,秦浅雪继续道:“汪公公,你该不会是怕了我了吧? 其实你细想,我姐姐她还在你这里,我们可是亲姐妹,我就算是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也不会对你们不利呀,这样你也不考虑一下吗?” 如果秦浅雪今天不是把话说的如此透彻,汪直可能会毫不迟疑的拒绝她。 可是现在他反而动心了,虽然她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未可知,可是如果能够利用好她这张牌,对他以后针对庆云伯却也有着莫大的好处。 思考了再三之后汪直道:“秦姑娘,不如我们可以先这样……” …… “芸儿姑娘,隔壁那位秦姑娘来了?” 问话的正是杨方,他此时已经回来半天了。 他进门的时候,看到百香楼的香兰和香芹也在这里,猜到今天来找汪直的一定是秦浅雪。 芸儿点了点头:“是呀。” “他们聊了多久了,汪公公什么时候出来?我还带了一个人……”杨方说着,一指他的身后。 芸儿向汪直的房间方向望了一眼,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再等等吧……” 她说着,又看了杨方身后那人一眼。 这人正是那日在百香楼之中给项经当枪手的谢迁。 谢迁这时候忙道:“杨兄弟不必着急,汪公公公务繁忙,我多等一会,不要紧的。” “好吧,反正是你急着要见他,又不是我。”杨方倒是无所谓的样子。 “这位是……”芸儿其实并不认识谢迁。 没等杨方说话,谢迁就主动拱了拱手道:“这位姑娘,在下谢迁,跟杨兄弟乃是同乡,这次是慕名来拜见汪公公的。” “呃……”芸儿不好说什么,而是又看向了杨方。不知道他把这个人领回来是什么意思。 “我今天去我叔父那正好碰到他也在,有关我叔父的事,他说能帮上忙,所以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他们正说着,就见汪直和秦浅雪从里边走了出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 弥补过失 秦浅雪走到近处,只是轻轻的扫了杨方一眼,然后便对香兰和香芹道:“走吧,咱们回去。” 香兰忙凑过来小声问道:“小姐,你们聊的怎么样了……” “哼,要你多嘴,快走……”秦浅雪有些不耐烦的叱了她一句,然后回头看向汪直道:“汪公公,奴家刚才说的话你可要好好考虑,也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便第一个走出了汪直府门,香兰、香芹一路小跑的跟了出去,口中还喊着:“小姐,等等我们呀……”声音渐渐消失在门外。 除了汪直之外,其余几人都是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杨方也不管那些,直接就一把将谢迁拉了过来道:“汪公公,这是谢迁,他说想要见你,我就把他带来了,有关我叔父的事,他说能帮上忙。” 不用杨方介绍,汪直也早就看到谢迁了,也不用细问,知道他一定是杨方带回来的。 这位未来弘治朝的阁老,此时也只是一个进京赶考的普通士子罢了。 而且就在这一年——成化十一年——谢迁将在这次春闱当中拔得头筹,成为新科状元。 汪直以前也听过,明朝选状元在才学差不多的情况下,主要还是要看长相,现在他仔细观察这谢迁的长相,此时他大概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果然是一表人才。 谢迁听到杨方介绍自己,走到近前汪直行了一礼道:“见过汪公公,在下谢迁!” 汪直听杨方刚才说的意思,他把谢迁带回来,目的是为了帮他叔父渡过眼前的难关。 那日在百香楼,汪直也看到了黄逢在刻意的巴结项忠的儿子项经,还找来谢迁当他的枪手,他当时以为谢迁是黄逢那边的人,可没想到他今天来是要帮杨英的忙。 “谢先生的才华我早就见识过了,那日在百香楼,你倒是写的一手好诗啊!” 汪直直接就把当日百香楼谢迁给项经当枪手的事说了出来。 谢迁稍微愣了愣,神情有些尴尬的道:“原来什么都瞒不过汪公公的眼睛,在下那日之所以暗中帮着项公子写诗,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拿了项公子的银子,也只好帮项公子做事,实在是进京赶考这一路上把银子都花光了……” 汪直一摆手道:“谢先生不必解释,这倒并不是什么大事,我明白。我相信以谢先生的才华,以后高中状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谢迁忙摆手道:“不不,汪公公言重了。说起来有些惭愧,在下的诗词与汪公公那日所作之词比较,实在是不值一提……” “谢先生太谦虚了。刚才杨方说,你是为了他叔父的事情而来?”汪直也不再跟他客气,而是直奔主题。 “正是,之前受了黄逢所托,帮他给那位项公子写诗。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黄逢是因为刑部尚书要彻查各千户所逃役军士之事,他是借由此事巴结项经,从而与刑部尚书攀上关系,而黄逢最终要把玄武千户所军士逃役,以及他贪污饷银的事全都甩在杨英的头上。” 说到这,谢迁回头看向杨方继续道:“杨兄弟,我与你叔父是同乡,黄逢的这份差事还是你叔父介绍给我的,此事我实在是不知,否则我也不会去帮那黄逢的忙,现在错已铸成,我一定要想办法弥补。” 杨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带你来见汪公公。” 汪直听了谢迁的这番话,显然在这件事情上,谢迁还是站在杨英这一边的,否则他也不会特意来找自己了。 “行,那咱们进去说吧……” “好!” 说着,汪直领着谢迁和杨方走了进去。 汪直这几天,一直事情繁多,虽然答应了帮忙杨英的这件事,但是一直都没有倒出时间来处理。 按照惯例,上元节之前,皇帝一般都会赐文武百官假期十日,今年也不例外。此时十日假期未过,可以这么说,京城之中各个衙门也还没有正式开始上班呢。 所以即便是项忠打算要彻查京营卫所逃役情况,也要在十日假期之后才会开始。 其他的汪直可以不管,但是四卫营毕竟是归属御马监管理,并且四卫营现在也算是暂时归他调遣,他因为之前的几件事,现在树敌不少,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难保不会有人借着这个机会来找他的茬,所以这件事跟他也是密切相关的。 所以即便杨英没有找他帮忙,这件事他也是要密切留意的。 之前黄逢刻意巴结项经的事,汪直也都看在眼里,谢迁既然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帮黄逢办事,那么他应该对黄逢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 虽然汪直心中对这件事的处理也已经有了一个大的方向,但是听听谢迁的办法,也没有坏处。 几人就坐之后,谢迁当先说道:“汪公公,在下这段时间,帮着黄逢打理一些事情,对于玄武千户所的情况也有一定的了解,这千户所逃役的军士超过一大半,而黄逢则一直在按照满员领取粮饷,贪污银两数额也是不小。似他这种贪官,早就应该严查法办了! 而且据我所知,在京营千户所之中,似黄逢这种情况还大有人在!” “谢先生所言不错,那么你认为,项尚书这次新官上任,决定整顿京营,要针对就是这些人了?”汪直问道。 “不错!” “那谢先生觉得,似黄逢这种武官最后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吗?”汪直继续问道。 “这个……” 其实谢迁心中也清楚,他的这种说法太过理想。 这件事对于项忠来说,自然是上任兵部尚书之后的第一项政绩,但政绩归政绩,项忠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而牵连整个京营的卫所。 因为以谢迁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京营的卫所,十个有九个都存在军士逃役和贪污粮饷的情况,如果把这些事情如实汇报给皇帝,恐怕皇帝必然会震怒,到时候可能会下旨严惩。 而这对项忠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好事,在这些京营卫所之中很多武官都或多或少的与朝中大臣,或者高官外戚有些关联,如果彻底收拾掉了这些人,恐怕项忠就会得罪朝中一大批人。 第三百五十九章 偷听 汪直见谢迁不语,便微笑问道:“谢先生,那黄逢为了刻意的巴结项尚书的公子项经,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不知现在他们俩人的关系如何了?” 谢迁回道:“据我所知,那项经项公子对于百香楼的秦姑娘本来是志在必得,可是不知道从哪冒出了那位王公子,破坏了项经原本的计划,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到处打听那个王公子的身份,似乎是打算找那位王公子报仇呢,然后他还打算不惜一切手段,将那位秦姑娘弄到手。” 汪直听了这个有些想笑,那“王七夜”也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想要用什么手段?这位项公子难道不知道百香楼的背后可是庆云伯?” 只听谢迁继续道:“他当然知道了,只不过黄逢后来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找会昌候爷的那位长孙孙铭孙公子联手,一起向百香楼的老板周彧施压。 黄逢的计划,是先让孙铭去前边帮他顶雷,毕竟会昌候在京城官场之中的地位几乎没人可以撼动,如此一来,项经就可以在后边坐享其成。 他们最终目的就是一定要把那位秦姑娘搞到手,说的难听点,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乎用什么手段,都要让那位秦姑娘陪他们一夜。” 汪直相信,秦浅雪的确是有这种魅力,让他们为她而疯狂,尤其是像项经和孙铭这种公子哥基本上很少有得不到的女人,越是得不到的,他们就越是想办法要得到。 可是他真没想到,项经竟然会痴迷到如此地步。 “哦?那孙铭答应了吗?” “这个,还不清楚,暂时我只知道这些。不过黄逢替项经出了这么多主意,他这玄武千户所的千户的位置肯定是稳了,就算是以后加官晋级也是指日可待。 可如此一来,杨英就危险了,只要项忠一查到玄武千户所的真实情况,那他肯定会被黄逢给推出去当替罪羊的!” 一旁的杨方这时忍不住骂道:“黄逢这个王八蛋!” 同时他的手捏的嘎巴、嘎巴作响。 说了半天,终于说到了正题,今天谢迁来就是要帮杨英想办法的。 “谢先生,我有个疑问。这些事,黄逢难道不会背着你吗?你是杨英介绍过去的,他怎么可能会让你知道这么多?” “汪公公明察,这些事自然都不是从黄逢那里知道的,他手下有两个随身的军士,我跟他们关系相处的还不错,平时也一起吃吃饭什么的,只要多灌他们两杯酒,他们就什么都说了。 我一开始只是因为好奇,便跟他们打听这些事,想不到最后可以帮上忙。” 汪直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那谢先生你现在打算如何帮杨英渡过这次无妄之灾呢?” 谢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汪公公,我听黄逢的手下说起过,说他的义父是宫中司礼监的大人物,不知此事……” “不错,他的义父正是司礼监的黄赐黄公公。” 谢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我其实是在想一个问题,黄逢既然有这么一位义父,只要黄公公出面找到项尚书,我想项尚书应该会给他这面子吧? 可是这件事他为什么不去求黄公公帮忙,却找到了项尚书的公子项经,我想这里边一定有什么原因?” “哦?那谢先生对此有何高见?” 谢迁继续道:“汪公公,这只是我的浅见,不知道对不对。我认为这件事有两种可能,其一就是黄逢暗地里做的事有很多事是瞒着黄公公的,他没办法跟黄公公说,一说就露馅了。而且这种可能性很大。” 这时候杨方插了一句:“这是肯定的,黄逢绝对干的出来。” 汪直则问道:“那另一种可能呢?” “这个,就是我的一点猜测了,就是黄公公跟项尚书的私交可能并不好,甚至可以说非常差,所以,黄逢才没有把希望寄托在黄公公身上。” 对于这一点,汪直刚才其实也想到了,关于黄赐和项忠之间的私人关系,或者是在官场上两人的立场来说,他倒是并不太清楚,但是这种可能性的确是有的。 只听谢迁继续说道:“只要这两点有一点坐实我的猜测,那么就可以成为突破口,汪公公只要在这上边稍作文章,那么就可以让黄逢没办法把脏水泼到杨英的头上。” 其实谢迁今天说的这些,汪直也曾经大略的想到过。 不过看得出来,谢迁的确是诚心想要帮助杨英,而且此时的他还未进入官场,却已经开始琢磨起官场之事。 想到这,汪直又问道:“那谢先生认为,如果要做的话,从哪入手比较好呢?” 谢迁沉吟了一下才道:“项经!黄逢不就是要通过巴结项经,从而达到他的目的吗?那么项经也是最好的切入点。” 杨方听到这,站了起来道:“汪公公,我觉得此事似乎可行!” 谢迁看了他一眼也道:“杨兄弟,只要汪公公答应帮忙,此事应该希望很大,我现在还在黄逢那里帮忙,如果有需要用得着我的地方,也请尽管开口。” 杨方则道:“你能帮我叔父出主意我就很感谢了,而且你不是马上就要参加春闱考试吗?还是不麻烦你了。” “杨方说的不错,还是考试要紧。” 谢迁淡淡笑了笑,又摆了摆手,然后才道:“说起这个,我倒是不能在这久待了,否则我怕黄逢那边对我起疑,我毕竟当初就是杨英介绍过去的。” 说着他站起了身。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留谢先生了,等我解决了杨英之事,到时候再找时间跟谢先生一叙。” “一定一定,汪公公、杨兄弟,还是那句话,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请一定来找我。那就先告辞了!” “好,杨方,代我送谢先生出去。” “好!” 杨方领着谢迁走了出去。 汪直见两人走远之后,忽然轻轻的把房间一侧窗子打了开来,然后一纵身就蹿了出去。 他在窗外的墙边借了一下力,然后轻飘飘的就蹿上了房顶,只见在房顶上有一个人正背对着他,趴在那里偷听。 “都听了半天了,我说你还不累吗? 第三百六十章 是真是假 房顶那人一开始并未发现汪直,直到汪直来到他身后,说了句话,这人才有所察觉。 只见这人猛地一下就从他刚才趴的地方跳了起来,落下来的时候,由于用力过猛,还踩碎了两块瓦片,然后他的身子一晃,他就向房顶的后方的方向跌落了下去。 汪直见势不妙,脚下紧赶了两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可由于那人掉下去惯性太大,还是带着汪直一起摔了下去。 半空之中汪直一伸手穿在了那人的腰间,扶住了他的腰,总算是稳住了两人的身形,两人平稳落在了地上。 此时汪直看清了,这人正是阿丽,而两人也正好落在了阿丽暂住的那间房间的门口院子里。 阿丽也没想到自己的偷听行为被汪直发现了,满脸都意外的神色。 她发现自己的腰还被对方搂着,急忙挣扎着离开了对方的怀抱,又惊又怒道:“你……你竟然……” “竟然什么?你偷听我说话,还想恶人先告状吗?” “我、我……没……” 阿丽此时似乎知道是她的不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都被我抓了个正着,你难道还想说没有?你偷听我跟秦浅雪说话也就算了,你竟然还偷听我跟谢迁、杨方的谈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汪直质问道。 阿丽慌乱了片刻之后,逐渐镇定下来,听到他的质问,胸脯一挺道:“我偷听了,又怎么了,难道你还怕人听吗?” “看来你说是要跟我合作,其实你根本就不信任我?” 阿丽自知理亏,却依然在强辩:“我没说信不过你,我只是信不过秦浅雪那死丫头,她连我都敢骗,更何况是你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汪直闻言冷笑道:“你这么说那我还得谢谢你了?可你为什么还要偷听我跟谢迁的谈话?” “我根本就没想听,对你们那些事也没兴趣。只是怕突然离开发出声音惊动了你,就打算再等等,没想到你的耳朵竟然那么灵,发现了我。”她说这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低。 “怎么?你是不是很佩服我,我的武功比你厉害的多吧?” “我呸!佩服你个鬼……要不是我肩膀受了伤,才不可能被你发现呢。”阿丽说着,还轻轻的揉了揉肩膀。 其实汪直跟谢迁还有杨方的谈话倒是也没有什么可保密的,所以他虽然发现了阿丽在偷听,但是也没有去管她,而是等谢迁走了之后才去把她从房上揪下来。 “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先感谢我,刚才要不是我,你就从房子上摔下来了?” “要不是你吓我,我怎么可能从房子上摔下来?” “你这么说,难道这又是我的错了?” “不然呢?” 汪直只觉的一阵无语,这阿丽的性格实在有些难搞。 想了想倒也释然了,她毕竟是那什么前代玉莲教主的女儿,看来他师父还是在乎这一层关系,从小对她的管教并不是很严厉。 汪直只好耐着性子问道:“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你说说吧,你觉得秦浅雪这次来跟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这个……也不好说。她今天说的那些话……我只能说,三分真,七分假。”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就这?” 听到汪直这个语气,阿丽再次不满:“什么叫就这?你这是看不起我吗?再说看一个人哪能看那么准,虽然我们是姐妹,但是也只是刚刚相认几个月而已,以我这段时间来对她的了解,也只能判断出这么多了。” “那好,那你姑且说说,有哪三分是真的?倒是看你能不能说出来。”汪直继续追问道。 “当然能了,她……她在提到你给她画的那副画的时候所流露出的……” 说道这,阿丽突然停住不说了,把目光定在汪直的眼睛上,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情。 “你倒是说呀,看我干吗?” “哼,我干吗要告诉你,我说了你也一定不会相信我,我索性不说了。” “呵呵,怕是你根本就说不出来吧?” “随便你怎么说,你激我也没用,我不会上你的当。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你还是谨慎点,连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她心中想的是什么。她突然找你来说要帮你,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投靠了庆云伯呢,故意来试探你虚实的。” “那她岂不就是与你为敌了?她是否知道庆云伯府里边有玉莲教的人,庆云伯一直在帮那些人的忙,他们实际上已经是一伙的了。” “这也有可能,她表面上不说,但是我隐隐觉得她心中对我和我师父有恨意,因为当年我师父毕竟抛弃了她。” 阿丽这些话说的很轻松,但是她的表情却一点都不轻松,实际上她的表情变得有些黯然了起来。 不管她嘴上怎么说,毕竟对方是她至亲之人,如果真的变成那样,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汪直却道:“好了,这些先不必管,如果真如你说的她有三分真,那么倒也可以试一试。” 阿丽这次却不再反驳他了,而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两人沉默了半晌之后,汪直道:“你先休息吧,我也回房去了。” 他走了几步之后,阿丽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带我进宫?” 汪直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阿丽:“你这么着急?” “你不懂,现在我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铲除掉玉莲教安插在宫中的人,否则他们早晚还会搞出大乱子的。我一定要阻止他们。” “你的肩膀伤势还需要静养,而且现在时机也还不太合适,我们现在的对手是庆云伯,而庆云伯的背后还有周太后,一个弄不好你我都会死的很惨。” 阿丽眼神坚毅的道:“我不怕。” “可是我怕。” “哼,就知道你没……” 阿丽本想说“没种”,话到嘴边才想起对方是个宦官,如果这句话是说其他身体正常的人,其实并没什么,但是说给宦官听就是一个侮辱性很重的词,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却没想到汪直竟然追问道:“没什么?” “你没胆子。” 阿丽说完也不等汪直再说什么,一转身就进了她的房间。 第三百六十一章 伯府深处 庆云伯府。 一条眉乌尔卡西急匆匆的来到了位于府中深处的一处密室。 此处密室极为隐蔽,这里是庆云伯周寿和乌尔卡西暗中碰面的地方,并且也是玉莲教众平时藏匿的住所。 此时周寿似乎正在密室之中等他。 听到他进来,便开口问道:“乌尔卡西你急匆匆的出去干嘛去了?难道你不知道你已经被刑部通缉了吗?刑部可是你的画像。” “伯爷,不是属下不听您的命令,实在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属下去处理。” “什么事?有这么急?” “伯爷,今天收到我们的人送来的飞鸽传书,赤儿米即和哈只马哈麻的贡使队伍,已经离京城不远了,应该这两天就会到。” 周寿一听这话脸色就是一变道:“难道他们没有收到我们的传书吗,宫中的事情进展不顺利,后续计划暂时搁置。” 乌尔卡西有些疑惑的回道:“我也有些奇怪呀,按理说如果他们收到传书就应该减慢行程,等我们的消息,可是他们似乎是按照原定的时间来到京城了。” “哼,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周寿显然十分不满。 乌尔卡西为难的道:“伯爷,这其实我也是没想到,只不过他们来都来了,原定的计划要不要实施呢?” 周寿摇了摇头道:“还不行,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那……”****沉吟了一会才继续道:“那为今之计,就是让他们在京城多待一些日子,暂时先等候时机,伯爷您以为呢?” 周寿皱了皱眉,摆了摆手,示意就先这样吧。 顿了顿,周寿又问道:“对了,我听肖吾克力说,他那天看到昭德宫的那个汪直跟一个女子在百香楼的一个房间里密探,那个女子似乎就是我们一直苦苦寻找的阿热里扎?” 乌尔卡西立刻回道:“的确如此,是那日肖吾克力在百香楼亲眼所见,那阿热里扎跟那个汪直早就是认识的,当日我们在城外抓捕他就是被汪直坏了好事。只是可惜他还没偷听到什么,便被汪直给发现了。 那之后,汪直和阿热里扎便一起在百香楼消失了。” 周寿道:“我不是让你这几天好好盯着汪直吗,可有阿热里扎的消息?” “没有,好像汪直当晚失踪之后,是第二天上午才回到他的府中。” “好像?” “伯爷,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回府里了,所以……” 周寿听到这个答案十分的不满:“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汪直绝对不是易于之辈,就说这次宫中之事计划如此缜密,竟然被他给识破了,昭德宫中有这样的人存在,绝对是我们的一大障碍!” 乌尔卡西点了点头,然后赶紧转移话题道:“伯爷,刚才有消息传来,说秦浅雪已经去找过汪直了。” “哦?她那边进展如何?” “听她说,她似乎已经取得了汪直的信任。我们派她过去假意投靠,汪直似乎已经信了,而且汪直还顺势来了个将计就计,他让秦浅雪继续留在百香楼给他当内应,他似乎是想要反过来利用秦浅雪来打探我们的消息,却不知他早已经上了我们的当了,哈哈。” 乌尔卡西说到这,表情变得有些得意。 “这个叫秦浅雪的女人,你觉得靠得住吗?”周寿又问道。 乌尔卡西立刻回道:“肯定可信,她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青楼女子本来就爱财,况且我们又给了她足够多的银子,她也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真实目的,肯定会照办的,伯爷您就放心吧。” 周寿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现在她在京城之中的名气已经很大,很多富家公子甚至是朝中官员都已经被她迷住,那孙铭和项经就都是最好的例子。另外那天那个王七夜到底是什么来路,你有没有打探清楚?” 乌尔卡西听到这皱眉道:“呃……这个人的确有些神秘,目前还没有打探出来。这个人似乎很爱逛青楼,京城之中有名那几家青楼他都去过,可是每当我们打探他的身份的时候,有的说不知道,有的却表现的讳莫如深,这个王七夜似乎的确是大有来头,恐怕这也并不是他的真名。” 周寿也是一皱眉:“就让你打探一个王七夜你都没有打探出来?他能有多大来头,那项经还是刑部尚书的儿子,孙铭还是会昌候的孙子,难道还能比他们俩的来头大?” “这个……”乌尔卡西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行了,我们现在要好好利用秦浅雪这个女人,也不要管那个什么王七夜了,就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行事。 我们这次一定要把这个汪直置之死地,这个人要是不死,始终会成为我们的绊脚石。” “是!”乌尔卡西点了点头,然后又道:“伯爷,其实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怎么变得婆妈起来了,讲!” “为什么我们不派人直接暗中把这个汪直给杀了,岂不是就一了百了。” 周寿听了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什么长进呢。” 乌尔卡西一听这话,就有些慌了,忙道:“伯爷恕罪,恕属下愚钝。” 周寿冷哼一声道:“这的确是个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却也是最差的办法,他现在在宫中混的风生水起,不但万贵妃喜欢他,就连皇帝最近也都不断的在重用他,之前我们陷害万贵妃的那件事风波还没有过去,如果我们这个时候贸然杀了他,先别说皇帝,万贵妃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就变得更加麻烦起来。” 乌尔卡西忙不迭的点头道:“伯爷教训的是,的确是属下考虑不周了。” 周寿面露疲色摆了摆手:“好了,你去吧,就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是!” 乌尔卡西转身就要走,周寿又道:“哦,对了,周彧对我的这些命令,没有什么异议吧?” “没有,他对您的命令一想都是言听计从的,就是最近他总想来府中看您,被我给挡回去了。伯爷,您要见他吗?” 周寿看了乌尔卡西一眼,似乎对于他这个问题非常不满:“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说我要不要见他?” 乌尔卡西急忙道:“呃……当然还是不见的好!” “嗯,就说我最近身体不适,不想见客,让他少来。让他没事多去南城那边……” “是。” 周寿又问道:“对了,说起这个,现在城南那边我看中的那片土地收买的如何了?” “我们已经跟哪里几十家住户说过了,基本上那片土地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中之物了。” “嗯,除掉了这个汪直之后,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这次宫中之事的失败,倒是让我更加清醒了,我不会允许自己再有第二次失败!” 周寿说到这里,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夜半叹息声 汪直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他房间里的灯已经被点亮了。 “是芸儿吗?” 他说着话,然后一推门走了进去,果然只见一个女子的背影正在把晚饭放在他的桌子上,正是芸儿。 芸儿听到声音,一回头已经看到他进来,忙道:“公公,你回来了,我给你准备好了晚饭。还怕饭菜凉了呢,正好你回来了,趁热吃。” 她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好!”汪直走到近前坐下,看了看桌上丰盛的晚饭,都是芸儿做的,然后他又抬头看了看芸儿,发现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 “公公,其实……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芸儿显然有些犹豫。 “问吧,你怎么跟我见外起来了?”他对芸儿此时的表现,感到有些奇怪。 “嗯……”芸儿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想问的是,那位阿丽姑娘,是不是就是那天把我带去客栈的那个脸上带着脸谱面具的人呀?” 汪直没想到芸儿竟然这么敏锐,她已经看出来了,估计是阿丽的身形动作,或者是说话声音等等细节让她发现的吧。 对于芸儿,他倒是也不打算隐瞒,便道:“你看的没错,的确是她。” “那原来,那天是公公你让她把我带走的了?” “并不是,不过她看到你有危险,就把你救走了。” 芸儿轻轻点了点头:“公公,我知道也许不该问,但是……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呀?那些要对付你的人到底都是谁呀?” 汪直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有跟芸儿说明过这些事,她有这些疑问当然是难免的,作为现在跟自己最亲近的人,他其实并不想告诉她,因为这些事即便她知道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却还会更加担心。 他想了想回道:“你最近不在宫里,其实宫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贵妃娘娘虽然宠冠六宫,但是她在宫中也是有人敌视她,甚至是要除掉她的,这个人是谁你想必也能猜到。 那么我们做为娘娘最信赖的人,她的敌人自然就是我们的敌人,所以你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来对付我们了吧?” 芸儿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表情却又似懂非懂:“公公,我只知道你现在在宫里官做的大了,但是麻烦事情也变多了。本来我以为在宫中我们经历的那些事就已经很凶险了。 可是现在跟着公公你从宫里出来到了宫外,却发现危险的事情似乎远远没有结束,现在不在宫中反而比以前更加危险了……” 汪直点了点头:“没事的,我也觉得让你跟着我在宫外的确比较是危险,再说也不能让你总跟我在宫外待着,你总归是宫中的宫女,早晚你是要回娘娘身边去的,不如我这两天就安排……” “不不不,芸儿不是那个意思,芸儿不想回去,公公是不是怕芸儿会拖累你呀?”芸儿说到这,眼圈已经变红了。 “没有啊,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里不比后宫之中有那么多侍卫还有锦衣卫守护着。这里也许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有危险的,我是怕你跟着我在这里会出事。” 芸儿把头摇的好像拨浪鼓一样:“我不怕,只要公公不怕芸儿拖累你,芸儿愿意在这里给公公做饭吃……” 芸儿说话同时,她的眼圈泛红,感情真挚,汪直真真切切的能够感觉到她对自己的这份情谊。 他情不自禁的一抬手用手拂在了芸儿的耳边发丝处。 “行,芸儿放心吧,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芸儿也很配合的轻轻的偏了了偏头,丝毫没有抗拒的意思。甚至还往他的怀中靠了靠,两人此时已经离的很近,汪直明显感觉到芸儿的呼出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脖颈处。 芸儿的脸蛋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红晕,只听她轻轻的说着:“我知道的……” 此时两人周围的空气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暧昧了起来。 汪直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忽然把手从芸儿的耳边挪开,笑道:“对了,刚才差点忘了,这里不是还有你杨大哥,他武功不弱,力气也是奇大。你天天也给他做饭吃,他也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芸儿愣了一愣,也嫣然一笑道:“是啊,杨大哥一个人吃的饭比咱们两个加起来还多呢,嘻嘻。” 就在这时,只听窗户外边似乎是有人忽然叹了口气。 “谁?”汪直在第一时间吹熄了房中的蜡烛,然后蹿到了窗户附近,屏气凝神听着外边的动静。 同时他给芸儿打着手势,让芸儿站在原地不要动,芸儿自然是怪怪的听话。 可是隔了半晌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汪直轻轻打开了窗子,纵身跳了出去,片刻之后,他又跳了回来,重新把蜡烛给点上了。 看芸儿还僵立在原地,脸色变得煞白,汪直冲他微笑安慰道:“没事,刚才可能是我听错了。” “我好像也听到了,是有人叹气声……会不会是……”芸儿说着,往后方指了一下,那正是阿丽住的方向。 汪直摇了摇头,否定了芸儿的猜测。然后他又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椅子上。 “对了,说起来,有关阿丽的真正身份,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她住在咱们这里的这段时间,你可以相信她。但是等她离开咱们这里之后,你以后再见到她就不要再相信她了,因为我跟她之间也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了。” “嗯!”芸儿再次点了点头。 “好了,已经很晚了,你回去睡吧。” “呃……”芸儿似乎还有些害怕。 “你放心,没有人的,就算是有我也会保护你的。” 芸儿听到这话,似乎十分开心,她甜甜一笑:“好,那芸儿回去了,公公你也早些安歇吧。” “好。” 汪直看着芸儿离开了自己的房间,直到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他才冲着窗外小声说道:“她走了,你进来吧。” 第三百六十三章 百年之差 汪直的这句话,话音未落之极,便有一道人影从他房间的窗户外蹿了进来,飘然落在了房中,此人正是韩睦。 汪直其实对于韩睦会深夜来访,是非常意外的,刚才那声叹息正是韩睦发出来的。 不知为什么会那么巧,他跟芸儿在房中刚才那极为暧昧的一幕,竟然恰好被韩睦给看到了,所以刚才那一声叹息应该是韩睦在窗外提醒他。 韩睦怕他一时之间意乱情迷,做出出格的事,那他的身份肯定就要暴露了,韩睦是肯定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的。 “师父,你怎么来了?” 汪直倒是不意外韩睦能够找到这里,毕竟这件事对曾经的锦衣卫韩睦来说太容易了。 韩睦进来之后,脸色冰冷且有些阴沉的看着他。 半晌他才回道:“哼,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刚才在干什么?” “师父,这事并不是像你看到的那样……” “你还想狡辩,刚才要不是为师发出声音提醒你,你是不是要对那小姑娘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这当然不会的,师父,弟子时刻牢记师父您的教诲,一日没有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是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他日完成了我交代的任务,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韩睦显然对他的这个回答不满意。 “呃……师父其实你再等一等,你就知道徒儿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事的,我正打算让芸儿回去睡觉呢。” 韩睦听了这话,还是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小子,为师可警告你,我们做的虽然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但是我墨家弟子是决不允许做出什么淫乱之事的。而且你年纪尚轻,如果这么小小年纪就贪恋着女色,以后那还得了,到时候为师可就要清理门户!” 韩睦的话说的很重,汪直虽然觉得他今天这脾气发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刚才这一幕的确是没有法解释,便也不打算继续争辩,毕竟韩睦说的话也没有问题,自己刚才的确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芸儿以为他是宦官,可是他自己知道他并非宦官,这夜黑风高,孤男寡女的,在这个时代,的确是非常的不妥。 “师父教训的是,徒儿以后一定会注意分寸。” 韩睦听了这话,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但是似乎还没有完全解气,他想了想又道:“不行,你现在就给我发誓,绝对不可以动那个叫芸儿的小姑娘一根汗毛,否则就让你、还有你师父我统统死无葬身之地。” 汪直实在是没想到韩睦竟然还要让他发这么毒的誓言。 他心中虽然感觉有些无奈,但是又不好跟韩睦当场翻脸,再说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对芸儿做什么,发毒誓并没有什么影响,便也只好无奈的照着韩睦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发过毒誓之后,韩睦似乎总算是满意了。 “师父,您要是不生徒儿的气的话,那能否跟我说说你这么晚了来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韩睦一转身,坐在了椅子上,目光停留在汪直的脸上,先是抬手捋了捋胡子,然后才道:“为师这次来,当然是有要事跟你说,这第一件事嘛……就是城南那房子,我已经答应卖了。” “什么?你答应了?我不是说……” 韩睦一抬手制止他说下去。 “我已经亲自打听过了,那附近的一大片地,的确都是庆云伯打算买下来的,庆云伯是当今太后的弟弟,在京城之中势力也是不小的。 你现在宫中完成秘密任务,不能因为这点事,而跟庆云伯起冲突。这样是得不偿失,所以我决定将那房产卖了。 而且还有另一个原因,你给我的那张图,我在家中反复仔细的研究过了,想要把这把火绳枪完美的打造出来,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很多器具都需要为师自己来做。好在为师这么多年在这些上边上也花费了不少心血,看来是有用的上的地方了。 咱们原来那座宅院如果配备了这些器具的话,恐怕会惹人怀疑,我打算离开京城附近,另找一处僻静的所在买一处大一点的宅院,专门用来打造这火绳枪。 这东西既然那什么欧罗巴的人能制造出来,咱们大明的工匠一样可以制作出来,而且可以做的更好,为师发誓一定要把他给做出来。” 汪直听到这,知道这个师父又上来犟劲了,但是对于他来讲,如果韩睦真的如此沉迷制作火绳枪的话,反倒是一件好事,因为他非常期待可以提前半个多世纪在大明看到火绳枪的出现。 而且这只是一个起点,以后他还打算拿更多的枪械图谱让韩睦去做,他倒是想知道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大明未来的敌人有很多,北边的敌人自不用说了,东北的女真人,还有未来沿海的倭寇,都是潜在的敌人,如果可以让火器更加先进起来,到时候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想到这,汪直道:“师父,那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徒儿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你要是找好了新的住处一定要告诉我地点。另外,咱们的药铺那边呢?” “药铺暂时还是会开的,如果以后我实在分不开身,可能就会把药铺暂时关了,这个你都不必担心。” “嗯,明白。” “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你让我帮你配的那药……” “师父,你不是说药需要七天才能配好吗?” 听到韩睦提到药,汪直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妙。 韩睦摇了摇头:“之前我没有仔细看过你给我的那支千年石灵芝,我今天仔细研究过之后,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支并非是千年石灵芝……” “什么意思?”汪直听他这意思,难道这千年石灵芝还能是假的? “这支石灵芝,只有九百年左右!” “九……九百年?” 汪直心中暗骂,看来朱延褆这是被奸商给骗了,当初林选侍介绍朱延褆去买药,主要目的是让她帮忙送信,结果对方竟然还拿不够年份的药来糊弄她? 千算万算,想不到这一支千年石灵芝,最终还是出了差错。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五成机会 汪直心中想着,这时只听韩睦继续说道:“不错,你看这支石灵芝上边的纹路便可知,这石灵芝上边的纹路每十年会增大一圈,千年以后便不再在增加纹路,而是会增加纹路的深度和宽度,但是这增加的速度是极为缓慢的,除非极为熟悉之人否则是根本差距不到这其中的区别的。 而商家想要作假便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你来看,这最里边的一道纹路,就是商家利用精细的手段刻出来的,所以搭眼一看这的确是千年石灵芝,可是仔细看过之后就会发现纹路的宽窄度根本达不到千年的程度,所以我才发现这石灵芝是不足年份的。” 听了韩睦的解释,汪直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中间的差别有多大:“那……师父,这九百年的石灵芝跟一千年的到底有多大的差别呢?” 韩睦捋了捋胡须轻轻叹了口气道:“唉,这差别可是太大了,你别看只是差了这区区一百年,却让这药的药效有了极大的变化……” “到底差多少?” “那就是一条命的差别!” “什……什么?” “所谓是药三分毒,千年石灵芝也不能例外。千年石灵芝之所以宝贵,就在于它在达到千年之后,他其中所包含的毒素会随着表面纹路的扩大而消散出去,而九百年,恰恰是他毒性最强的时候,也就是说,这东西的毒性同样也会要人的命。” 韩睦这一番话,真的是让汪直从云端跌落到谷底,废了这么多精力,好不容易救治陈靖的事有希望了,他就能从晴儿那得到很多他想要知道的消息,却没想到竟然功亏一篑。 他此时的沮丧是没有人可以理解的。 见汪直神色变化,韩睦问道:“你为何如此紧张,这件事即便是你做不到,对方也没有理由怪罪你吧,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啊。” “啊,师父,我只是替那个朋友难过,那这东西就是没有用了吧?”汪直指的是那块“千年石灵芝”。 “不然,为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听韩睦的意思,难道还有转机,他忙又问道:“师父的意思是,这东西还能用,可是毒性那么强……” “如果是别人的话,也许不行,为师却还是有五成的把握可以救活那个人。” “五成?” “不错,为师有一种特殊的制药技巧,可以最大限度的排除这九百年石灵芝其中所蕴含的毒性,但是最终能否完全剔除毒性,就要看天意了,如果你宫中的那位朋友能够接受的话,为师依然可以把这药炼制出来,而且时间也会缩短到三天!” “也就是说,还是有五成的机会?” “不错。” 对于汪直来说,他在乎的并不是陈靖的这条命,而是晴儿知道的情报。现在陈靖如果没有这药,是肯定会死,如果有了这药,他还可以博一下。 如果把这件事情告诉晴儿,不知道晴儿会如何选择。 这件事只能是交给晴儿和陈靖去选择了,但是汪直还是不想放弃这次机会,毕竟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重要了。 “师父,你还是帮我把这药炼制出来吧。” 韩睦听到这话,脸上闪现了一丝难以琢磨的笑容一闪而逝,随即恢复了正常。 “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你宫中的这位朋友还是想要博一下的话,那就让他试一试,反正你只要跟他说明利害关系就好,我认为他也不会怪你的。” “是,师父。” “嗯,如此……那三日后为师会再把药给你送来的,你也不必去药铺找我,记住咱们现在能不见面就不要见面,如果非要见面的话,就以这种方式见面吧。” 韩睦依然是非常的细心。 “好,那就有劳师父了。” “无妨,只要对你宫中的任务有好处,师父当然是要帮你的。”顿了顿,韩睦又道:“好了,今天我们说的也够多的了,为师也该走了。” “师父,那我等你的药。” “嗯,另外,宫里的事情你也得抓紧去做了,早日完成交给你的任务,你也可以早日离开皇宫,知道吗?”韩睦再次嘱咐道。 “徒儿明白。” “嗯,好。” 韩睦也不再多说,一转身,就轻巧的从汪直房间的窗户蹿了出去,片刻之后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次韩睦带来的消息对于汪直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喜忧参半,喜的是韩睦真的下定决心要去研究火绳枪的制造方法,假以时日也许真的能看到他在这方面的成果。 而忧的是给陈靖的解药却再次出现了问题,成功的几率变成了只有一半,这药如何去跟晴儿解释呢? 即便是如实跟晴儿说了这件事,恐怕她也只能同意,因为这是治好陈靖唯一的办法。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汪直也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能去赌这五成的几率。 距离这药炼制成功还有三天,那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要想办法将晴儿从宫里弄出来。 她肯定是要亲眼看着陈靖服下这药的,而且只要陈靖真的没事,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当场就要让晴儿说出他知道的真相。 第二天一早,汪直先是找到了阿丽,嘱咐她不要到处乱走,就在她的院子里活动,现在肯定会有人在外边暗中盯着他这里的。 阿丽虽然表现的不以为然,但是其实还挺配合他的。 然后他又盯住杨方不要出去走动,就在在府中暗中盯着阿丽,另外也多注意防止有人暗中偷窥。 在他临出门之前,才终于看到了芸儿。 “公公,对不起,忘了给你做早饭了。” 看着芸儿有些发黑的眼圈,似乎她昨晚上睡的不太好。 “你怎么了?昨天没有睡好?” 芸儿似乎是不敢看他,而是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头道:“是……是有一点……” “没事,家里也没什么事,你就再去睡一会吧,我这就要出门了。” 说着汪直就要往外走。 可是只听身后的芸儿突然又道:“我……我……” 他一回头看向芸儿问道:“怎么?还有事?” 芸儿回头看了看杨方不在附近,这才小声道:“昨……昨天晚上……我……” 第三百六十五章 广御楼前 听到芸儿又提起了昨晚的事,当时的暧昧情景还历历在目,汪直心中也明白,芸儿心中应该也有所察觉,这也许就是她没有睡好的原因吧。 “你不会还在担心吧?没有人偷偷潜入咱们府中,昨天你就是听错了,你就放心吧。” 芸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似乎恍惚的点了点头:“好……是的呢。” “这样就对了,那我走了。” “嗯。”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芸儿似乎是欲言又止,她心中肯定是有心事。 走出府门,汪直摇了摇头,也许是两人相处的久了,自从他来到大明到现在接触过的人也不少了,可是真正算是最亲近的人大概也只有芸儿一个。 回想起昨晚之事,其实这也难怪,两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自然而然的也会生出了一些感情。 汪直并不希望芸儿对自己产生的是那种男女之情,如果只是兄妹一般的感情那就没问题。 本来他也是不担心的,毕竟他的身份是宦官,芸儿应该也明白的,可是最近她时常出现一些反常的举动,倒是让他多了一些担心,昨天夜里的那个亲昵的动作,的确是他自己没有控制住。 以他现在所处的这种处境,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芸儿都并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还是要保持一下距离的好……” 汪直叹了口气,径直往皇城方向走去。 回皇城的途中他路过了一家京城之中最大几家酒楼之一,广御楼。 只见这里围着好多人,正在那里议论纷纷。 汪直有些好奇的凑了过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广御楼明日要搞一个活动,广邀进京赶考的举子来参加,实际上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搞一个诗词太会。 就是有点类似前几日在百香楼搞的那个诗词大会。 只不过这次的范围更大,参加人数更广,只要是进京赶考的举子都可以来参加。 在汪直看来这就是广御楼的一种营销手段,借着给举子们开诗词大会,把他们引过来自然是会引来更多的人围观,这就是相当于免费给他们这店做宣传而已。 这跟汪直倒是并没有多大关系,正在他刚要走的时候,却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这不是汪公公吗?这么巧,你也在这?” 汪直听的这声音十分耳熟,回头看去,果然又是孙铭。 “原来是孙公子!” 汪直本以为在这碰到孙铭,他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却没想到孙铭竟然十分的客气,只见他走到近前还冲汪直拱了拱手才道:“汪公公,莫非你也是来参加这广御楼的诗词大会的?” “并不是,只是路过而已。” “哎呀,那实在太可惜了,上次在百香楼见识了汪公公大才,这次在这碰上你,还以为能有机会跟你再次切磋呢,实在是可惜呀。” 孙铭说着还摇了摇头,好像真的对汪直的才华很仰慕一样。 对方如此客气,汪直倒也不好说什么,便道:“孙公子客气了,上次我也只是侥幸,比不上公子的才学。” “哪里哪里,汪公公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对了,汪公公你是在宫中做事的,想必一定神通广大,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不知可否?” 孙铭忽然话锋就是一转。 “不知孙公子要找的人是哪位?” “就是上次在百香楼出现的那位王七夜王公子,这次广御楼的诗词大会,我想再跟这位王公子切磋一番,汪公公可知道那位王公子他住在何处?” 看来谢迁所说的话不错,王七夜那天得到了秦浅雪的认可,让孙铭和项经丢了一个大脸,他们已经完全把矛头指向了他,孙铭找王七夜肯定打的不是好算盘。 只不过他不明白孙铭为什么要找自己来问,不过即便他知道,也不能告知对方。 “这个不太清楚,孙公子何以认为我认识那位王公子?” “啊,就是随口一问,汪公公不必多想。那好,就不耽误汪公公办正经事了,要是有空的话,不如明日也来这里参与一下吧,呵呵!” 孙铭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这次孙铭如此正常,倒是让汪直有些意外,不过孙铭到底要干嘛也跟他无关,他也懒得去管。 一路回到了皇城之中,汪直并没有选择直接回去昭德宫,而是先去了御马监。 其实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这里了,今天来也是想了解一些事情。 就是有关四卫营的事情。 御马监里,梁芳今天并不在这,王敏倒是他每次来都能碰到。 不过这样也好,本来一些四卫营的事,就是王敏告诉他的,直接问王敏也好过问梁芳。 “王公公,最近我都没有过来,不知咱们御马监可有什么大事发生,或者有没有需要我去办的事情?” 王敏的官职虽然比汪直要高,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跟他很客气。 “也没什么大事,汪公公,昭德宫里如果忙的话,你就尽管去忙就好了,梁公公也都知道你的情况,御马监这边就是再忙也不可能有万贵妃娘娘那边忙不是,呵呵。” 王敏说这话也是有私心的,其实对于他来说,汪直进入御马监对他还是有威胁的,他巴不得汪直永远不来才好呢。毕竟现在这御马监里,除了梁芳之外,就数他最有权势了。 汪直是皇帝直接下旨连升三级提拔上来的,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汪直真的在御马监扎住脚跟,恐怕王敏头上又要多一个领导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汪直还没有过多的参与到御马监的事务之中,就算是真有事,王敏也不可能希望汪直去管的。 汪直也明白王敏的心思,不过他这次来并不是要来插手御马监的事。 “王公公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我昭德宫那边事情的确是挺多的,真的没时间来照顾御马监这边的事情,就怕梁公公和王公公你们嘴上不说,但是心中却又责怪我。” 王敏笑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们自然是知道哪头轻哪头重啊,万贵妃娘娘当然更重要,我怎么可能在心中责备汪公公,汪公公可不要多想,梁公公就更不会了。” “是,是。如此甚好,呃……王公公,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啊……” 客套了半天,汪直终于言归正传。 王敏就是一愣:“什么事?” 第三百六十六章 伏笔 汪直继续说道:“这件事啊,其实是跟兵部尚书有关。就是项尚书,他不是刚刚上任兵部吗?汪公公应该知道吧?” 王敏点了点头:“对呀,这……项尚书他怎么了?” “我听说项尚书准备彻查京营卫所的军士逃役情况,这件事你有没有听过?” “这个……倒是未曾耳闻。”王敏回道。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他就是咱们四卫营玄武千户所的……” 王敏一听,脸色微变问道:“玄武千户所?那千户可是姓黄?” “正是,王公公知道他?” “知道,知道一些,汪公公你不知道吗?这……这位黄逢千户其实是司礼监太监黄赐的义子。” 汪直故作惊讶道:“哦?原来还是黄公公的义子啊?” 王敏点了点头道:“对啊……” 他说到这,忽然拉了拉汪直的胳膊,示意他往一旁偏僻的地方走了两步,汪直跟了过。 王敏压低了声音:“汪公公,这个玄武千户所,虽然是四卫营的,但是毕竟涉及到黄赐,咱们梁公公也是给司礼监的面子,所以只要黄逢他表面上听咱的话,他们千户所里边的事,我们也不会去管,四卫营之中只有这个千户所是最特殊的,你为什么偏偏提到他啊?” 汪直对于王敏的话,跟之前杨英告诉过他的心中对照了一下,倒是一般无二。看来王敏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没有隐瞒他。 汪直表情变得有些担忧:“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就在玄武千户所中当差,他跟我说,这个千户所的军士逃役情况十分严重,而现在项忠又要彻查京营卫所的情况,我是担心,兵部会把这件事算到我们御马监的头上!” “哦?”王敏就是一愣。 “而且,我还听说,这位项尚书,跟黄公公的私交并不是很好,如果一旦发现他是黄公公的义子,会不会刻意的难为他,到时候黄逢要是把失察的过失丢到咱们御马监的头上,那岂不是被他们司礼监摆了一道?” 王敏皱了皱眉道“这个……还真有点难说……”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把这件事告诉梁公公,既然梁公公不在,那告诉你王公公也是一样的,我想,咱们御马监在这件事上,还是要小心为好!” 王敏听到这重重点了点头:“不错,这件事倒是多亏了汪公公的提醒,看来我务必要跟梁公公好好说一下,看看这件事到底要如何处置才是了。” “正是,正是!” “汪公公,这件事虽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还是多亏了你细心呐。” “咱们都是自己人,王公公又何必客气。那行了,我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贵妃娘娘那边还有事要我去做,就先告辞了。如果这件事有什么进展的话,也请王公公务必要告诉我。” “那是一定的,汪公公昭德宫事务繁多,我也就不留你了。” 说着,王敏将汪直送出了御马监。 汪直看到王敏的状态,知道他这一番话应该是说动了王敏,他这么做也是为以后处理这件事先埋下一个伏笔。 离开御马监之后,汪直顺便又去了一趟司礼监皇卷阁,把有关宸妃的卷宗找了出来,把有关滑胎的内容又看了一遍。 那日在琼华岛偶遇宸妃,宸妃明确表示想要跟万贵妃详谈,显然她是有事要跟万贵妃说。 那之后汪直一直忙于各种事情,所以此事他还没有告知万贵妃。 他这次打算先探一探宸妃的口风,然后再把这件事告诉万贵妃。所以今日特来皇卷阁查询一下有关宸妃的相关记载。 离开司礼监之后,汪直便打算去往宸妃所在的延褀宫。 却没有想到,他在经过司礼监附近的内书堂时,竟然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那正是安儿。 他竟然又来了,只见他小小的身影就躲在内书堂的侧面窗户下,是在听里边的老师讲课。 不用问,一定又是朱延褆带他来的,汪直四下里看了看,却没有看到朱延褆的身影。 此时的安儿依然穿的是一件小内侍的衣服,十分的不起眼,宫中似他这个年纪的小内侍很多,没有人会特意去留意他,而且也没有人有那个闲心去在乎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只见安儿正坐在窗户底下凝神听着里边的讲课,汪直便悄悄的走近了他的身边,蹲了下去。 直到他来到附近,安儿也都没有发现他,还在全神贯注的听着里边的讲课。 汪直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安儿的肩膀,然后小声道:“安儿,你又来了?” “啊!”安儿似乎被吓到了,发出了声音。 汪直急忙把他的嘴捂住,怕被里边的人听到,然后他就抱起安儿一转身,往对面的胡同奔去。 跑了几步之后,汪直回头看看,内书堂里边似乎并没有出来什么人,他这才出了一口气,弄得好像做贼一样。 主要是他现在也不在内书堂读书了,便也不打算见里边的人,省的还要麻烦。 而且安儿虽然只是真正皇子的一个替身而已,但是他的身份也同样需要保密,不能让人注意到他。 “大哥哥,原来是你呀,你又来找安儿玩了?” 安儿本来都吓得要哭了,看到是他之后,却马上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是啊,你怎么自己在这?是谁带你来的?” 他直到现在也没有看到朱延褆出现,所以是有些不解,难道这次不是她带这安儿来的? “是姑姑带我来的!” 他说的姑姑自然就应该是朱延褆了。 “那姑姑去哪了?” 安儿茫然四顾看了周围之后才道:“安儿不知道,姑姑让安儿在那好好听课,等一会来接安儿。对了,大哥哥,你不是要帮安儿找老师吗?什么时候能找到啊?” 没想到安儿还记得这件事呢,汪直此时还没有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只好回道:“安儿不用着急,老师我已经帮你找到了,只不过他要看看安儿你的表现才能教你读书,你要好好的,乖乖的听话的话,大哥哥就把老师给你找过来。” “嗯,好!安儿一定会听话的。” 安儿稚气小脸上竟然还露出了一丝坚毅之色。 第三百六十七章 十王府 汪直此时四下望了望,他跟安儿都已经聊了这么半天了,可是依然没有看到朱延褆的出现。 这可是让他挺意外的,毕竟朱延褆认为安儿就是真正的皇子,对他保护的可是一向都很周到呢,这次竟然他把安儿带走了她都没有出现,这不太对啊。 正想着呢,忽然听到头顶上有人说话。 “别找了,我在这呢!” 他循声抬头望去,在旁边的一处宫殿的房顶上,有一个人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在上边悠闲的躺着呢,正是朱延褆。 她今天依然穿着她那件紫色太监官服。 自从上次被朱延褆怀疑了之后,汪直就再没有见过她,虽然当时他把一切事情都推给了皇帝,算是暂时把朱延褆的好奇心给压了下去。 但是朱延褆对他的话到底能信多少,这始终是一个问题,而她身为长公主,身份尊贵,汪直总不能下手干掉她。 好在她目前还并不是什么威胁,她的目的一向都很单纯,就只是学武而已。 而且二人还是师徒关系,朱延褆大多数的时候还是挺听话的,合理利用她长公主的身份,能够帮他在宫中做不少的事情。 汪直看了朱延褆一眼,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他看了看附近无人,便对着朱延褆道:“长公主殿下,你爬那么高,难道就不怕摔下来吗?”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朱延褆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明显说话都带着刺呢。要是放在以往附近没有人的情况下,她看到汪直早就师父长,师父短的叫起来了。 “长公主,你就不怕被宫中的下人看到吗,再说对面就是司礼监,你要是被怀公公看到,把这件事告诉陛下的话……” 朱延褆依然满不在乎的道:“怀恩他早就走了,我都在这躺半天了,你以为我傻啊。我眼看着你进入司礼监又出来的呢。” 汪直进去司礼监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么说,朱延褆比他来的还早呢。 “长公主,安儿还需要你照顾呢,奴婢也有要事要办,这就走了!” 汪直说着,把安儿放在了地上,转身就要离去。 却不想眼前突然紫影一闪,一个身影落在了他的身前,却是朱延褆跳了下来,其实那宫殿的屋顶还挺高的,对于她来说,这么高跳下来可是有些勉强了。 朱延褆这一跳也许是太过着急,落地的时候身子根本就没有站稳,直接就向着汪直的怀里扑了过去。 汪直反应倒是挺快,一把抓住了朱延褆的胳膊顺势一转,便把她抄在了怀中,这才让她免于摔个狗啃屎。 朱延褆稳住了身形,发现自己被对方抄在怀中,急忙一用力从对方怀中挣脱了出来,然后脸现怒容道:“你……你干嘛?谁要你扶我了?” “长公主殿下,我可是一番好意,要不然你摔个狗啃屎……” “什么狗啃屎,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再说了,你不会找个好听点的词形容吗?你说谁是狗呢?” 汪直现在确定这位长公主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脾气有些不对劲,他也不想跟朱延褆起什么冲突,不如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 “长公主要是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你……我让你走了吗?” 朱延褆虽然此时杏眼圆睁的瞪着汪直,可是眼神之中流露出的却并不是恼怒。 汪直一皱眉,回头看向朱延褆,他实在是搞不懂她今天如此胡搅蛮缠到底是要干嘛。 朱延褆忽然对旁边的安儿道:“安儿,你去那边继续听课去,姑姑跟大哥哥有话要说。” “好!”安儿倒是听话,立刻又颠颠的跑到内书堂的窗户底下听课去了。 朱延褆回头看向汪直,她似乎发觉汪直有些怒了,态度也是忽然软了下来,往前走了一步道:“师……师父,你今天来宫中怎么不去找我呀?” “这不是见到了吗?” “可这都已经快中午了呀,要不是我在这碰到你,你恐怕都没有想过要去见我吧?” 朱延褆说着,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委屈。 汪直知道,朱延褆无非就是着急想要学武功罢了。便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去见你,我今天本来是想要教你武功口诀的。” 他本以为朱延褆听了这个会很兴奋,可是哪知道她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兴奋劲儿。 “师父,我说让你来看我,你就以为我着急找你要武功口诀吗?” 这句话倒是把汪直跟问住了:“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哼……”朱延褆说着一撇嘴,转过了身去,但是只隔了片刻,她就又试探着问道:“师父,不知那口诀你是打算现在告诉我,还是去我宫里说呀?” 她说了这句话之后,汪直反倒是轻松了,果然朱延褆还是那位皇城一霸长公主,她的眼里也只有学武功。 “你回宫等我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办,等一下我再去找你。” “好啊!好啊!本来今天还想要偷偷去十王府找七哥呢,算了,那就不去了。”朱延褆兴奋的道。 汪直知道,朱延褆所提到的十王府是朱棣时期建造的,目的就是提供给那些没有去属地就蕃的王爷居住的地方,后世的王府井大街名字由来就是来自于这里。 目前还未就蕃封地的只有朱见浚以及朱见沛还居住在十王府中。 汪直听到朱延褆提到朱见浚,便顺势问道:“你要去找吉王?该不会是……吉王最近又打算出去逛青楼?” “谁知道呢,他最喜欢逛青楼了。我就是去十王府玩一玩,宫里实在是太无聊了,不过师父要教我武功的话,那我就不无聊了。” 汪直心中一动问道:“你可以随意去十王府吗?” “自然是不行了,但是我以前也总去,皇兄也知道,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对我管束的倒是没那么严……对了!” 朱延褆说到这,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什么对了?” “不如,师父你以后就去十王府中教我武功吧?十王府里房屋很多,现在只有七哥和九哥住在里边。里边空了一多半的房子呢,而且我在那也有一个院子,就是随便让我用的,宫里太过显眼,我总怕被人看到你教我武功,咱们以后就去那岂不是就不怕人看到了?” 朱延褆说着,表情变得有些兴奋。 汪直摇头道:“不行,让吉王他们发现了那我怎么解释?” “师父,你放心吧,我的那个院子离他们住的地方间隔挺远,再说他们根本也懒得管我的事情的。” 汪直依然沉吟不语,朱延褆又道:“你要是不放心,不如今天我就带你去看看,你什么时候忙完,可以传消息给我,咱们在宫门口见,到时候一起去十王府。” “行吧,等我忙完了,去看看也好。” 朱延褆欢呼一声:“对吧,那就这么定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合作请求 延褀宫。 “宸妃娘娘,昭德宫的汪直求见!” 此时的宸妃正在宫中抚琴,琴声悠扬而婉转,而其中又略带幽怨之意。 听到宫女来报,宸妃拨下了最后几个音之后,停下了手中的瑶琴。 “你说……是昭德宫的汪直?” “正是!” 她想起那日在琼华岛上曾经跟汪直说过的话,看来这是万贵妃那边有回音了。 想到这,她急忙道:“让他进来。” “是!” 宫女下去没多久,便将汪直带了进来。 汪直刚要给她见礼,宸妃忙一摆手道:“汪公公不必多礼,去给汪公公拿把椅子。” “奴婢多谢宸妃娘娘。” 宸妃微笑道:“汪公公突然来到我这延褀宫倒是稀客呀。” “娘娘,您还记得前几日……” 汪直说到这,宸妃忽然对下边的人道:“你们几个先下去吧。” “是!” 守在殿下的几个内侍和宫女听命都出去了,只留下了一个宸妃身边的贴身宫女。 “你继续说……”宸妃对汪直道。 “是,宸妃娘娘那日要奴婢带话给我们贵妃娘娘,说是有事详谈。” “呵呵,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心中还惦记着仁寿殿里那件事,如果万贵妃没有时间,那也就算了。” “哦,原来宸妃娘娘是在关心这件事,其实这两天我们贵妃娘娘因为那日仁寿殿的事,身体有些不适……唉,说起来这件事也是因奴婢而起,但是针对的却是贵妃娘娘。” “嗯,本宫正是想要探望一下万贵妃,就是不知她是否方便,而且……” 宸妃说到这,沉吟了一下,然后才道:“本宫有一些话,想要跟万贵妃说,这些话其实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汪直听到这,便试探性的问道:“不知宸妃娘娘所说的好处是……” 宸妃以为汪直是奉了万贵妃之命来探探她的口风,如果想要跟万贵妃拉近关系的话,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这汪直是万贵妃的亲信之人,跟他说过之后,自然可以传到到万贵妃的耳朵里。 所以,她考虑了再三还是说道:“本宫想说的就是有关陛下的子嗣之事,通过这次的事想必万贵妃也知道宫中有人在针对她吧?本宫以前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本宫在宫中虽然人微言轻,但是也可以……可以帮她的忙。” 汪直听着宸妃言下之意是想要站在万贵妃这一边? 他清楚的知道这次针对万贵妃的事情是那些玉莲教的人暗中搞得鬼,周太后当时的做法也只是趁机加了一把火而已。 可是宸妃却根本不可能比他的消息更加灵通,也不可能知道有关玉莲教的事。 但听她的话似乎是在另有所指,她说经历过相同的遭遇,难道是指她曾经那次滑胎的事件吗? 是了,如果从宸妃的角度来看,她大概认为万贵妃此次事件跟她当年的滑胎事件背后的指使者是同一伙人,所以她才想要跟万贵妃合作。 想到这,汪直问道:“宸妃娘娘可否细说一下?” 宸妃这次却摇了摇头道:“不行,本宫本不想说这么多的,其余的话本宫要跟万贵妃面谈,否则你就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听过,此事就到此为止。” 汪直面露难色:“宸妃娘娘,你如果不透露一些,让奴婢如何跟娘娘回禀啊?” “你就把本宫刚才的话复述一遍就好了,其余的就要看万贵妃的意思了。” “宸妃娘娘,请恕奴婢多嘴,如果您真有意想跟我们贵妃娘娘联手的话,总要有些诚意吧?再说您跟我们贵妃娘娘平时并无交往,如果贸然碰面密探,恐怕甚是不妥。” 宸妃闻言又沉吟了片刻才道:“本宫自然是有诚意,但是首先要万贵妃愿意跟本宫联手才行! 你说的顾忌本宫也觉得在理。这样吧,本宫会派一个心腹之人去宫外与万贵妃的心腹之人见面,他会将本宫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这样,只是我们两人的心腹之人在宫外找一处地方密探,便不会有人注意到了。 但是前提是,本宫想先看到万贵妃的诚意。” “既然如此,那宸妃娘娘,你想要贵妃娘娘怎么表现诚意?” “有些事,对我来说是难如登天,可是对她来说却是轻而易举,你只要跟她说,她就会明白的。好了,汪公公,本宫今天的话就说到这,你可以回去了。 有了明确的消息你再来,否则你也就不必再来了。” “呃……是。” 汪直也没有办法再多说什么了,毕竟宸妃已经下了逐客令,而且看她的神色十分坚定,即便再试探她也不会透露更多的消息。 离开了宸妃的延褀宫之后,汪直便径直回到了昭德宫中。 直接找到了万贵妃,将宸妃的话说给了她听。 汪直现在对于宸妃手中到底握着什么消息十分感兴趣,所以他其实是希望万贵妃能接受宸妃的这个建议的。 万贵妃听完之后,汪直明显的看出她的确动心了。 “宸妃的意思难道是宫中除了周太后之外,还有别人处心积虑想要对付我?” “奴婢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不只是贵妃娘娘,其实宸妃她也是受害者。” “她受害,难道是她说的是她当年滑胎一事?”万贵妃一下就想到了此事。 宸妃那几年刚入宫本来还挺朱见深的喜爱,可是自从她滑胎之后,朱见深就很少再去她那里了。 “娘娘,这个奴婢不敢妄言。宸妃娘娘还说什么希望您能表现出诚意,而且这件事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易如反掌?哼,本宫知道她想要什么……”万贵妃冷哼道。 “娘娘的意思是?” “她想要重新获得陛下的宠幸!” “什么?娘娘,这……” 万贵妃摆了摆手道:“她说的不错,这后宫之中,也只有本宫有这个能力左右陛下的选择。” “宸妃娘娘的野心倒是不小。” “其实也无妨。她敢在本宫面前提这个要求,其实是有自知之明的。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在这后宫之中,其他任何的妃子陛下都可以去宠幸,但是陛下唯独最离不开的人却只有本宫。” 对于这一点,万贵妃显然是有着非常强烈的自信。 “那贵妃娘娘……是打算同意她的合作请求了?” 万贵妃却反问道:“你怎么认为?你觉得仁寿殿这次事件的背后,除了背后有太后的支持之外,还有人在其中搞鬼吗?” “奴婢认为……绝对有!”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两人入城 万贵妃闻言,缓缓点了点头:“本宫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这样吧,你去回复宸妃,告诉她这两天就可以看到本宫的诚意,让她准备好人去宫外跟我们的人碰面吧。” “是!呃……那娘娘打算派谁去跟宸妃娘娘的人碰面呢?” “自然是你去!” “娘娘,奴婢今日已经出入过延褀宫,如果被有心之人再看到奴婢跟延褀宫的其他人暗中碰面,恐怕不好,奴婢以为,应该另派人去。” 万贵妃想了想回道:“你说的也对,那……”她又看向伺候在一边的晴儿:“那晴儿就你去吧,记住一点,到时候务必要把对方知道的都问出来。” 晴儿急忙道:“是,奴婢遵命。” 汪直刚刚也是在故意推辞的,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去的话,万贵妃也只能把这件事交给晴儿去办。 正好过两天韩睦的药送来之后,还要带着晴儿去一起去看着陈靖吃药,如此一来,正好是一举两得,要不然还要另外想办法把晴儿弄出宫,省了不少事。 与万贵妃商议已定之后,汪直又暗中找到晴儿,把给陈靖吃药的事跟她说了一下,但是却隐瞒了药效只有五成成功率的事,因为现在并非是告诉她的良机,等到了那一天,晴儿出宫之后再说也不迟。 这样,这两件事就算都定了下来。 由于跟宸妃的联系都由汪直来负责,那么最终见面的时间当然是由他来决定,他很方便的便可以把跟宸妃的心腹见面的时间,定在了给陈靖吃解药的同一天。 现在唯一要等的就是韩睦配药。 把一切都处置妥当之后,汪直再次离开了皇城。 离开皇城他还没走几步呢,就被人给盯上了,这人却并不是朱延褆。 而是朱延褆宫中的人。 “汪公公,长公主殿下让小的给您捎个话。” “什么事?” “长公主说她今天走不开了,改天再约。” “哦,好!” 看来朱延褆那边是临时出了状况,原本俩人约好去十王府的事情算是告吹。 汪直回到府中之后没过多久,阿丽便找了来。 她一进汪直的房中,便回身把房门给关了起来,似乎是不想让任何人听到她与汪直的对话。 “你这是要干嘛?”汪直问道。 “我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阿丽脸色十分凝重。 “哦?” “你果然没有骗我,速檀阿力派来的贡使果然已经到了京城附近,只不过他们并没有进城。” “他们没进城是打算要干嘛?” “不是,只是贡使没有进城,但是他们派了其他的人已经暗中混了进来……” 阿丽说到这,汪直忽然插口道:“你出去过?” “没有啊!”阿丽立刻否认。 “那你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哼,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有人给你送信?也是你们的人?”汪直追问。 “你问这些干嘛?想打探我们的消息?” 阿丽还是十分的警觉。 “好奇而已。” “你少问,问这么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那你还来跟我说这些干嘛?” “你……这事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无所谓,你想说那我就听听,你不说我也没问题。” 汪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阿丽表情变了变,似乎是想要发火。 “你现在是要继续告诉我,还是回去?”汪直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阿丽。 “要不是为了……我真的懒得跟你废话。” “怎么?又不想跟我合作了?” “我……我跟你说完我就走,那贡使队伍里有两个玉莲教的人混入了京城,但是他们到底想要干嘛,我并不知道。” “说完了?” “完了!” “就这?”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怎样?找人全城是搜捕这俩人?别说我现在没有那么大权力,就算是有也办不到,京城这么大,到哪去找?” “当然不是了,我还没说完呢,我不需要你去搜捕他们,我知道他们的住所,他们现在住在一家叫广御楼的客栈中!” 汪直一听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回想了一下,他今天上午还路过过那里,广御楼不是要邀请进京赶考的举子搞一个盛况空前的诗词大会吗? 这俩人也住在广御楼里,莫非只是碰巧吗? “想不到你们布置的眼线倒是很厉害啊,竟然掌握了这些人的全部动向,那你们的人为什么不出手去暗杀他们?” “当然不行了,杀了他们容易,但是我们想要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并且破坏掉他们的计划。” 阿丽说到这,表情变得有些激动。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不管他们干什么你们都要参合一脚是吧?”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们现在跟玉莲教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必须要搞垮他们的一切阴谋!” “知道了,知道了,那你告诉我这些,想要让我怎么做?” “我是怕这两个人也潜入到宫中,就是给你提个醒,让你多留意一下。” “如果他们想要进宫,首先要联系的应该就是庆云伯那边,可是他们没有住在庆云伯府,而是选择了住客栈,估计可能是有其他的计划吧。” 阿丽闻言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有这种可能,看来我得让我们的人暗中盯紧他们才行……” “你们的人,你们在京城里还有多少人?”汪直顺势问道。 “你别问!问也不能告诉你。”阿丽说完还瞪了他一眼。 “看来你师父现在也不再京城之中。” “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没回来?”阿丽奇道。 “这还用问吗,现在你们的人都听你的调遣,自然是因为你师父不在的缘故了。” “哼,我师父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京城,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样?” 阿丽白了汪直一眼道:“我干嘛要告诉你。”说完之后,阿丽便推门走了出去,应该是回她的房间了。 看到阿丽离去之后,汪直把杨方叫了来。 “今天阿丽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今天一天我都在府里暗中巡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那边也是一切正常。” 汪直点了点头,他对杨方的侦查能力还是很放心,可这就很奇怪了,也不知道阿丽是如何跟他们的人取得联系的。 “最近几天,最好哪都别去,就在府中看着,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刻告诉我知。” “没问题。” 第三百七十章 相约密谈 与阿丽聊过之后这两天,汪直的府中异常的平静。 阿丽对于那两个潜入京城的玉莲教徒也没有了新的消息,既然阿丽他们那边有人负责监视他们,汪直便也没有理会,如果他们有异常情况出现,阿丽自然就回来了找他的。 汪直也还是照常的去往宫中处理一些日常事情,晚上才回到府中。 就在这一天,宫中却传来了消息,万贵妃竟然真的成功的让朱见深去过了一次延褀宫,也就是说宸妃所希望的诚意万贵妃已经表示出来了,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宸妃的。 到了第三天,这一天中一共发生了三件事。 一是速檀阿力的贡使赤儿米即带领着他的贡使队伍进了京城,被安排在了会同北馆,由鸿胪寺的官员负责接待,朱见深也并没有明确什么时候会召见他们。 二是韩睦按时给汪直送来了他制作的解药,详细告知汪直这解药的用法之后就离去了。 三是宸妃终于有回信了,之前跟万贵妃约定好的,两人各派出亲信在宫外见面的事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而最后约定见面的时间,是汪直定的,就定在了第二天的下午。 如此一来,晴儿便可以在当天离开宫中,先是去跟宸妃的心腹见面详谈,之后,便可以在汪直的安排下去亲眼看着陈靖吃药。 这件事经历几番折腾总算是快要尘埃落定了,有关药效只有五成几率的事,汪直还没有跟晴儿说,他打算当天,当着晴儿和陈靖的面将此事告诉两人,到时候如何选择就是他们的事了。 另外,还有另一件不太重要的事,就是朱延褆那天穿太监服出去乱逛又被朱见深给罚了,这次是罚他三天不准出宫,倒也难怪她这几天这么消停。 不过这些倒不是汪直想要关心的事,到了与宸妃约定好的这一天,汪直带着晴儿,离开了昭德宫! 二人架着马车出了紫禁城之后,汪直打开马车上的床帘,抬头望了望天空,今天天气很差,阴云密布,此时是初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看这架势可能会有一场雨雪天气到来。 晴儿却并不在意天气的状况,她回头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紫禁城,突然长出了一口气。 “汪公公,这次多亏了你,我才能出来帮陈靖吃药。” “这倒也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事情赶巧了。” “那……那解毒的药?” 晴儿第一件事就是关心药的事情。 汪直用手拍了拍胸口的位置:“药在我这,等一下你去跟宸妃的人见过面详谈之后,我们便直接去陈靖那里,你可以看着他把药服下。” “多谢汪公公。陈靖这下总算是有救了。”晴儿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之色。 “嗯……咱们这只是你我之间得一笔交易而已,你也不必多谢我。”汪直直到此时也没有告诉晴儿有关这药的事情,他怕晴儿控制不了她自己的情绪,所以还是没有说。 “不,还是要多谢你,要不是你,帮陈靖解毒的药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得到手。” “晴儿姑娘,给陈靖吃药的事先不说。这次与宸妃的心腹见面的事,临出来之前,贵妃娘娘都跟你说什么了?” 晴儿此时对他满心感激,所以说话也没有什么保留。 “贵妃娘娘只是叮嘱我,务必要将对方说的话牢牢记住,任何一个字都不能漏下,回去转述给她听。” “哦……”汪直点了点头,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这只是很正常的交代。 “还有……” “还有什么?” 晴儿迟疑了一下说道:“娘娘嘱咐,只有我一人可以听,不能告诉你。其实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娘娘的心思。” “我知道,娘娘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里边的事情。再说到时候我也不可能陪你一起进去,这次见面的地点,约在城西的一处民居之内,是贵妃娘娘指定的地点。” “是的,那个地方我其实以前就知道,确切的说,那其实是万家在宫外的一个秘密所在。在那里密谈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汪直想了想又道:“等到了那里,你独自进去,我就在外边等你。” “最好如此。” “那就这么决定,等里边的事情一了,我们便改道去往陈靖那里。” 晴儿点了点头。 马车便直奔城西的那处民宅而去。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马车到了民宅附近,汪直依照刚才的约定,便在一处距离民宅不远处的茶楼外边喝茶,而晴儿则单独走进了那民宅之中。 晴儿进去没多久,天空之中便开始稀稀拉拉的飘落起了雨点,这并不是纯粹的小雨,而更像是一场雨夹雪。 汪直此时心中莫名的开始紧张了起来。 对于宸妃到底派人跟晴儿说了些什么,他其实并不在意,因为宸妃根本就不知道有玉莲教的存在,或许宸妃交代给晴儿的,还不如晴儿自己知道的多。 看着天空不断飘落的雨点,汪直握了握手中的茶杯,好在这茶杯还算温暖,否则他可能就要进到茶楼里边去喝茶了,外边实在是有些寒冷了。 他本以为晴儿进去密探的时间可能要很久,却没有想到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晴儿便从里边出来了。 晴儿径直向汪直所在的茶楼方向走来。 汪直一转身,走回了他之前已经要好的单间之中。 晴儿也跟着走了进去。 “汪公公,娘娘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咱们可以去找陈靖了吧?” “里边一切都还顺利吧?”汪直试探着问道。 听到问话,晴儿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汪公公,想不到宸妃那里竟然也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晴儿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本来以为宸妃知道的事情,我应该都知道,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情……” 晴儿说着还轻轻的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事。 “你是说宸妃想要告诉咱们娘娘的事情,连你原本都不知道?” “嗯……只不过通过她刚才告诉我的这些事,我倒是忽然想通了另一件事……”晴儿说着还淡淡的笑了笑。 “什么事?” “就是那个人的真正身份!” “谁?” “就是你一直想要找的那个人!” 晴儿说的自然就是那个幕后之人。 第三百七十一章 重逢之时 也就是说原本晴儿也并不知道那个幕后之人的真正身份,可没想到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得到了宸妃的消息之后,便突然想通了那个人究竟是谁了。 “你……知道了?” 晴儿如此说,就是打算在治疗好了陈靖之后,将这个秘密告诉他。 “汪公公,你别忘了咱们的交易,是救活陈靖!那么我之前承诺你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反悔,而且……” 顿了顿,晴儿继续道:“我还可以将我刚刚想到的那个人的真正身份告知于你,实话实话,我直到进入那道门之前,对那个人的身份都只是有一些猜测而已,但是现在我可以很确定他的身份。汪公公,这次你怎么着都不亏呀!” 她说完了这句话之后,眼带着笑意的看着汪直。 “好!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去陈靖那里。” 晴儿越是这么说,汪直的心却是跳的越厉害,他知道自己离真相仅仅只有一步之遥,只要陈靖能够顺利的活下来,那么这些真相他就可以通过晴儿完全知道了。 这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重要,以后能否摆脱那个幕后之人的控制,甚至是反制此人,成败也都在此一举了。 “汪公公,我还有一个件事,想要讲在当面!” “你不会想要要反悔吧?” “当然不是。其实我这件事,而是一个请求!” “你说来听听。” “如果这次陈靖能够活下去,我打算跟他一起离开京城,这么多年来,我们都在帮我师父做事,从来没有过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们这么做虽然……是有些对不起师父,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其他的选择。每天都过着刀尖上跳舞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你这些话,跟阿丽说过吗?” “阿丽?”晴儿一愣,但是随即反应过来:“你说阿热里扎师姐?我们当然不敢说了。我们当初拜师的时候,就发誓要一生效忠师门,现在是我们打算背叛师门,又怎么可能会去跟她说呢。她如果知道了,肯定会直接杀了我们的。” 晴儿说到这叹了口气继续道:“如果我能够跟陈靖一起活着离开京城,我想请你帮忙救救我大哥,我大哥沈庆现在还在……” “他还在阿丽的手中?”汪直问道。 “对,他还在我们的人的控制下,你能不能帮我……” “帮你把沈庆救出来?” “是……”晴儿缓缓的点了点头。 汪直对于沈庆曾经做过的种种行为,十分反感,晴儿直到此时还不忘这个大哥,也是难得了。 “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要救你大哥?再说我跟你之间谈的条件可从来都没有这一条。” “我明白,所以,这只是我的不情之请。” 晴儿说完,一直盯着汪直的眼睛,可对方却沉默不语,也并不看他。 半晌晴儿才缓缓低下了头:“既然汪公公你……” “我试试吧!” 晴儿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他:“真……真的?” “只能是试一试,我无法保证你大哥一定能活着再次见到你。” “只要汪公公肯答应,那我就满足了。” “好,该说的也都说完了,那咱们走吧?”汪直说着往门外指了指。 晴儿点了点头,跟着汪直走出了茶楼的包间。 两人上了马车,直奔陈靖的家的方向而去。 就在两人离去不久,有三道人影也迅速从街角隐蔽之处窜了出来,迅速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陈靖自从上次吃了汪直给的第一副药之后,身体的确有了明显的好转。 之前病的最严重的的时候,他几乎都下不了床,而现在他已经可以稍微自由活动了。 他本以为再多休息几日就可以回千户所当值了,可没想到的是这种状况也只持续了没几天,身体的状态却每况愈下。 在他身体最不好的那一阵子,晴儿曾经来这里照顾过他几天,但是没办法,晴儿是昭德宫的宫女,她的职责是伺候万贵妃,她没办法一直在这里伺候他。 晴儿后来虽然走了,她还是拜托了其他人帮忙照顾陈靖的一日三餐和生活起居。 陈靖现在的状况,只能是做到勉强自理,其实他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 在他患病卧床的这段时间,黄逢也曾经派人来看过他一次,其实就是想打探一下他死了没有。 他虽然自小就被阿丽的师父收为了弟子,但是由于他本身能力所限,武功平平,甚至还不如晴儿,所以最近这几年并没有受到他师父的重视。 自从他被安排进了玄武千户所之后,便基本上被他师父给遗忘了,他本来还希望能够配合晴儿完成宫中的一些任务。 可是没想到他却渐渐成为了弃子。 无论他在玄武千户所表现的如何努力,也没有得到应有的重用。 自从他中毒受伤之后,只有阿丽曾经代表师父来看过他一次,之后便似乎任由他自生自灭了。 陈靖的心其实早就死了,他知道除了晴儿之外,他几乎已经与师父脱离了联系。 现在身体情况每况愈下,他自知已经活不了太久。 刚才晴儿安排的帮他做饭的人走了之后,他就依靠在家中的门口边上,抬头仰望着天空飘落的雨滴,一时之间心中感觉到酸楚难忍,堂堂七尺男儿,几乎要忍不住哭出声来。 就在他几乎对自己绝望的时候,忽然他听到了一声轻声的呼唤。 “师兄!” 随着这一声熟悉的呼唤,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让他暖心的责骂。 “你……你怎么能在这坐着呢?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身体还需要恢复吗?我不在这些日子他们就是这么照顾你的?我找来的人呢?难道都不管你吗?我给他的钱都喂了狗了吗?” 陈靖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近前,那人的眼角处还噙着泪花。 “师妹,是……是你吗?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陈靖努力的抬起手在眼睛上揉了揉,他几乎不敢相信晴儿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师兄,是我呀,我……我终于能出来看你了!快……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陈靖却一把抓住了晴儿的手颤声道:“师妹,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师兄,你……你别这样,还有人在呢……” 晴儿的手被陈靖突然握住,有些不好意思,脸也红了起来,然后她向门外指了指。 汪直此时正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对苦命之人。 第三百七十二章 坦白药效 汪直见陈靖看向自己,便道“陈兄,是我。” 陈靖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汪直:“汪……汪公公?你……” 晴儿急忙解释道:“师兄,汪公公给你带药来了,只要你吃了他带来的这个药,你的病就能好了,上次拿的药也是汪公公帮你配置的。” 陈靖看了一眼晴儿,别人的话他可以不信,但是晴儿的话他不能不信。 “真的?我的病还……还有救?” 他似乎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师兄,你说什么呢,你只是中了毒,毒性侵入了五脏才会导致如此的。只要能够对症下药,解除掉五脏六腑之中的残余毒素,你就完全可以好起来呀。汪公公今天就是为了帮你解毒,特意过来的。” 汪直此时走近了两步道:“陈兄,这解毒药,我已经帮你带来了,咱们进屋去说吧。” “对,进屋说!”晴儿也扶住陈靖打算把他扶进房中。 却没想到陈靖忽然道:“等一下!” 晴儿和汪直都是一愣。 “汪公公,我这个人虽然愚钝,但是并不蠢,你跟我和晴儿素来没有太深的交往,你为什么会来帮我们?” “师兄,你问这么多干嘛?汪公公他……” 没等晴儿说完,汪直便插口道:“陈兄,是晴儿他答应告诉我她知道的一切,所以我才答应帮她的忙。” 晴儿本来还想遮掩一下,却没想到直接被汪直全给说漏了。 “汪公公,你……” 陈靖闻言看向晴儿道:“你……你要把你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他?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后果,如果被师父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背叛师门的下场。”晴儿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那你还要做?”陈靖颤声问道。 “我要救你的命,没有其他的办法。” “我……我不需要,我宁可死了,也不能让你背叛师门!”陈靖挣扎着,摆脱了晴儿的手。 “师兄,你先听我说……” 陈靖再次看向汪直道:“汪公公,她跟你的交易就到此为止,我们决不能背叛师门,就算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晴儿厉声给制止住了“师兄,你别再说了!” 晴儿从来都没有如此态度对他说过话,陈靖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可当他再次跟晴儿的眼神接触之后,才发现晴儿此时看他的眼神却是无比的温柔。 晴儿再次开口,说话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师兄,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吧?我这辈子没有其他的愿望,我只是希望我们两个可以一直一直的在一起。只要有你在,什么事我都不怕。可是……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会苟活下去,你知道吗,师兄?如果没有汪公公的解药,你……你恐怕就要离我而去了?你真的舍得撇下我一个人吗?” “师妹,你……” 晴儿的双眼深情的望着陈靖,让他无法再去阻止她。 “师兄,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要么我们两个一起活,否则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半晌,陈靖才缓缓的点了点头道:“好,好师妹,我的……好晴儿,是师兄没用,连累了你。” “两位,我虽然不想打断你们,但是现在我有几句话,必须要跟你们说在前头,咱们可否进房间再说?” 汪直心中也有被这二人的感情所打动,想着那药的药效,他已经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好的,汪公公!师兄,咱们进屋再说。” 说着,晴儿扶着陈靖走进了房中。 汪直回头朝四周望了几眼之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此时天色已晚,加上阴天下雨的关系,房中十分的昏暗,晴儿在房中点起了油灯。 等晴儿扶着陈靖坐定之后,汪直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道:“两位,我接下去所说的请你们一定要认真听好,这件事对你们来说非常的重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当面跟你们说清楚。” 晴儿看汪直脸色凝重,便已经隐约感觉到事情有变。 陈靖则是看了晴儿一眼然后对汪直道:“汪公公,你请说。” 晴儿便也只好缓缓的点了点头。 “陈兄,晴儿姑娘说的没错,这次我带来的的确是能够解你身上毒的解药,但是有一件事连她也不知道,我现在要当着你们的面告诉你们。”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两道目光都静静的落在汪直的身上,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给陈兄你解毒的药材其中有一味名叫千年石灵芝,这药材原产自西域的昆仑山中,极为难得,这一点晴儿姑娘也是知道的。 我也是费尽心力才搞到了一支,过程就不细说了,现在这支石灵芝上还是出了一个问题……” 晴儿和陈靖都凝神静听,谁都没有插嘴。 “就是它并非是千年,而是只有九百年,药效达不到不说,其中还含有剧烈的毒性。也就是说,如果陈兄吃了这服药,的确是可以清除体内的毒性,但是却有五成的可能会中这石灵芝之中的毒,这毒亦是剧毒,中毒立死。也就是说陈兄吃了这药,只有五成的可能活下来,要不要吃药,请二位自行斟酌。” 汪直一口气把整件事情都说了出来。 晴儿刚才已经大概的预想到有意外,可是没想到这个意外却让她根本无法接受。 她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道:“汪公公,你……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你直到现在才说?” 没等汪直回答,一旁的陈靖却已经一把将晴儿给拉住了。 “也就是说,我还有五成的机会能够恢复正常了?”陈靖问道。 “不错!”汪直回道。 “师妹,这药我吃。与其像现在这样窝囊死,我宁可吃了这药,搏一搏这五成的机会!”陈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竟闪现着异样的光芒。 “这……你这根本就是在赌命!”晴儿却根本不想让陈靖去冒这个险:“赌输了,你可能立刻就会死在这里呀,不行,我不能让你……” “师妹,如果我今天不吃这药,过几天一样要毒发而死,早死晚死都是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不过……”陈靖说到这,转头向汪直道:“如果我运气差,吃完药之后死了,我师妹跟汪公公你的那笔交易,就此作罢!汪公公你的意下如何?” 第三百七十三章 偷袭 晴儿听到这,已经明白陈靖心中在想的是什么了。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距离一月之期还有几天,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 汪直却插口道:“陈兄你的话很合理,我可以答应你。晴儿姑娘,你心中应该很清楚,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了,这药的其他辅助材料现在都已经用光了,短期之内在京城之中你不可能买齐,想要救活陈兄,只此这一次机会。” 晴儿却怒目而视:“你……你骗了我,你不要指望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晴儿姑娘,我并没有骗你,我也不想骗你,所以我才会当着你们二人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如何选择就要看你们了,我现在也没有强迫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晴儿虽然恼怒,但是她也清楚汪直说的都是实情,可她依然无法面对这只有一半的机会救活陈靖,她是绝对不想失去陈靖的。 “好了,晴儿你也不必再说了,汪公公,将那药给我,我这就服下,是死是活就赌这一次,你不要忘了你刚才的承诺就好。” 汪直从怀中将药取了出来,却并没有递过去。 “不行,不能吃!”晴儿想要继续阻拦,却被陈靖一把拉开。 只见陈靖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到了汪直的身前。 “你……你真的要吃?”晴儿这次并没有阻拦,可此时她的眼角却有一滴泪滑过。 陈靖回过头,淡淡的冲着她笑了笑,伸手接过了汪直手中的药。 晴儿素来知道陈靖的脾气,他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也知道这解药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她此时芳心已乱,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希望陈靖能够继续活下去,可是又怕陈靖吃下去之后,立刻便死在自己的眼前,她的心情无比的矛盾。 “师妹……”陈靖手中拿着药,看向了晴儿。 “师兄,你……你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晴儿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陈靖轻轻点了点头,此刻二人心中都已心照不宣。 只见他轻轻打开了药包,将里边的药丸直接一口服下,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在他服药的一刹那,晴儿就闭上了眼睛,她的身体也已经开始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还是没有办法面对眼前这一幕的发生。 陈靖服下药之后,便退后了两步,坐了下来,静静等候着药效的到来。 整个房间之中,没有任何的声音,安静的针落可闻。 时间在一点一滴之中流逝着,最后还是晴儿打破了僵局颤声问道:“师……师兄,你……你觉得如何?” 陈靖有些疑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然后他又抬起了自己双手:“我……我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一切都很正常……这难道是……” 两人都齐齐看向了汪直。 “汪公公,这……” “这药的毒性如果真的发作,恐怕此时陈兄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也就是说……”晴儿的表情变的激动了起来。 汪直点了点头道:“没错,这解药应该是生效了……” “真的?”连陈靖似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晴儿禁不住喜极而泣道:“师兄,我们……我们终于可以……” 可就在这时,有数道破空之声,从窗外的方向传来。 汪直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他反应奇快,立刻抓起一旁的一把椅子,向空中扔了出去,紧接着,他又吹熄了房中的油灯,房中立刻变的一片漆黑。 只听得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和木头凳子跌落在地面的声音。 与此同时,汪直大喊道:“有人偷袭!保护好你师兄!” “好!”晴儿也是久历战阵,这种情况下丝毫没有慌乱,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陈靖的安全,立刻用身体护在了陈靖的身前。 在汪直说话的同时,他已经窜到了窗户下边蹲了下去。 就在他蹲下的同一时间,房间的窗户和门,轰然被人从外边打破,隐约间可以见到有几道人影窜入了房中。 由于天空此时依然在下着小雨,没有一丝月色,所以外边也几乎是一片漆黑,但是隐约间能感觉到闯进房间的大概是三个人,人人都穿着黑色夜行衣。 这三个人冲进来之后,直奔晴儿和陈靖的方向冲去。 很明显就是要对他们二人下手! 汪直此时躲在窗下的位置,正是那几个人的攻击盲区,那几个人都背对着汪直,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就在他们对晴儿出手的同时,汪直也已经出手了。 他从靴子里拔出了一把匕首,出手如电,直奔最后一个人的后心处扎去! 而另一边,晴儿已经与走在最前边的一个人交上了手。 最后的黑衣人没想到在他们身后还躲着一个人,听到身后的金属武器的破空之声,他似乎才意识到不对。 他急忙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只移动了不到一寸距离,便被汪直一刀扎中了后心,他即便是躲开了后心的位置,这一刀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而另一边,第一个与晴儿交手之人,此时也已经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这三人的目标就是晴儿和陈靖,可是却没想到这师兄妹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学的武功也都是同一个路数,晴儿只是虚晃了一招,露出一个空档,引对方来攻,而就在那黑衣人攻击的同时,陈靖竟然在她的身后突然出手,从斜刺里向那人的腰间攻了过去。 很显然,那个人对陈靖根本没有半点的防备,他只是这一招便的手了。 瞬间,攻进来的三人之中,有两人都已毙命,而走在中间那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汪直将手中匕首拔了出来,刚想要对中间那人出手,却没有想到,晴儿忽然跪倒在了地上。 中间那名黑衣人极为油滑,他顺势便一脚朝着晴儿的头踢了过去。 晴儿对于这一脚完全视而不见,她似乎根本就无力抵挡,而他身后的陈靖,刚才偷袭得手之后,便已经累的是满头大汗,完全没有能力帮晴儿抵挡这一脚。 这一脚夹杂着破空之声呼呼直响,显然是力道奇大,如果被这一脚踢中了,恐怕晴儿便会立刻香消玉殒,死在当场,情势十分危急! 第三百七十四章 最后的留言 晴儿情势危急,汪直在情急之下,向前急蹿一步,一脚向那个人的腰眼处踹去,他的目的是打算攻敌人不得不自救的地方,让这人不能继续对晴儿下杀手。 可哪知道这人刚才这一脚却本就是虚招,汪直这一脚踢过来,那人竟然后脚跟一转,整个人转了个方向,对着汪直的脚踢来的方向又踢了回去。 两人的脚正好对在了一处,这力道将汪直踹的往后飞了出去,恰好落在了墙边。 而那黑衣人也借着这一脚之力,向相反的方向飞了出去,落在了门口处。 就在汪直的整个人身体堪堪就要落地,打算再去追击的时候,那黑衣人竟一转身,从敞开的大门处闪身跳了出去。 汪直紧跟着就冲了出去,只见那黑衣人临走之前向晴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似乎冷哼一声便再不恋战,向着东北方向急速退走。 汪直本来想要继续追下去,可是回头看了一眼,晴儿此时已经倒地不起,似乎是受了重伤,陈靖正在努力的想要把她扶起。 刚才这三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如果此时贸然离开这里,恐怕不妥。 万一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他如果跟过去,对方再有其他人暗中埋伏,恐怕晴儿和陈靖都要死在这里,想到这,汪直转回身,回到了房中。 他先是将房中的油灯再次点起,然后确认了一下那两个倒在地上黑衣人是否已死,然后才来到了晴儿的近前。 “汪公公,晴儿她这是怎么了?”陈靖此时依然十分虚弱,他想要看看晴儿的情况,却也无法做到。 汪直一把将晴儿扶了起来,由于刚才晴儿倒地的时候是头朝下的,之前一直都看不到她的正脸。 此时再看到晴儿的脸,汪直和陈靖都大吃了一惊! 只见此时的她脸上显出黑紫色,这显然是中了剧毒。 “师妹,你怎么样了?”陈靖也是一眼就看明白她此时的状况,立刻呼唤晴儿,可是晴儿丝毫没有反应。 “是暗器!” 汪直立刻蹲下身寻找了一下,在晴儿的右侧腹部的位置,发现了一枚钉刺状暗器,此时仍然还插在她的身上,从伤口处溜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 这暗器应该是那三个黑衣人进屋之前向房中扔的,汪直当时扔出了椅子砸中了其中几枚,却还是漏掉了一枚。 “是这暗器上边有毒!” 陈靖此时突然厉声嘶吼道:“师妹,你刚才为什么要帮我挡暗器?你明明可以躲开的,你为什么偏偏要这么傻?” 说到这,也不知道是从哪生出了力气,陈靖竟然一把将晴儿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将她放在了一旁的床上。 此时的晴儿已经是气若游丝。 他抱住晴儿的身体,不住的摇晃着,他完全不能相信晴儿就这样离开他。 汪直又往地上看了看,从旁边的黑衣人身上撤下了一块布,将地上一枚钉刺捡了起来,只见这钉刺上边通体黝黑,显然是涂满了毒。 显而易见,这是那种见血封喉的剧毒。 此时汪直的心已经沉了下去,他知道这三个黑衣人十有八九是那幕后之人指使的,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跟晴儿的行动计划了? 可是这件事从头到尾他和晴儿都没有对任何人泄露过半点,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 韩睦! 是韩睦将此事告之那幕后之人的? 现在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就在这时,汪直听到晴儿微弱的声音响起:“师……师兄……我……我怎么……怎么看不见你了……” 也不知道是陈靖的呼喊起了效果,还是其他的原因,晴儿竟清醒了过来。 “师妹,你醒了,我在这,你看看我……” “师兄,我……我看不到你……我看不到你了……” 此时此刻的晴儿似乎已经失去了视觉,她的双眼呆滞且无神的转动着,却根本没有办法聚焦到陈靖的身上。 “你……你别说话了,先好好休息一下,我这就带你去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要想办法帮你解毒!” 说着,陈靖挣扎着就要抱着晴儿出去。 可是晴儿却开始不住的大声咳嗽起来,依稀可见从她的嘴里已经咳出了鲜血。“咳……咳……” 这下让陈靖根本不敢再搬动她。 “师兄,你……你不要动了,我觉得好冷,我想你抱……抱紧我。” “我……我抱着你呢,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陈靖不敢再动晴儿的身体,只好紧紧抱住了她。 晴儿此时却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师兄,我恐怕是活不成啦……还好,你的毒已经……咳……解了……” “你不要再说了,我……” “师兄,你听我说……晴儿这辈子能认识你是最大的福分,还记得……咱们……咱们小的时候,我只是一直跟在你后边的跟屁虫……你都不爱理我,想不到我们现在……” 陈靖已经无言……只有泪水在他的脸颊上不住的流淌着。 “师兄,你……你要答应我……” “你别说了……” “你答应我,我……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我……这是我最后的……最后的一个请求……你……你答应我……好……好吗?” 晴儿说话虽然越来越吃力,可是她的脸色竟然渐渐变得有些红润了起来。 “你不要说这种话,你不会死的。就算你不在了,我也……” “不行……师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答……应……我……” 陈靖看着晴儿无神的双眼,还有她那紧张的表情,无论如何也不敢忤逆她此时的最后心愿。 “我……我答应你!” “这……就……好……我多想……能再看……看你一眼……” 此时的晴儿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汪直看着这对苦命的鸳鸯,心中也不是滋味,想不到今天竟然会是如此的结果。 他苦苦想要追寻的真相,最终却是一无所获,只要晴儿现在一死,那她知道的一切也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不是无情之人,他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再去逼问晴儿那些事情,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也根本不可能去做。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晴儿在他眼前静静的死去。 “汪……公……公……” 就在这时,晴儿却忽然叫到了他的名字。 他急忙凑到近前回道:“晴儿姑娘,我在呢。” “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要保证……” 汪直明白晴儿的意思,急忙接口道:“我保证会让你师兄好好活下去!” 晴儿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找……万……贵……” “什么?” 晴儿说到此处,嘴唇最后只是无力的动了一下,她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切归零 晴儿已经彻底的断绝了生机。 一旁的陈靖只能是紧紧的抱着晴儿的身体,不断的用力的摇着头,紧紧的握着拳头,用力的砸着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汪直本以为晴儿会说出什么重要的信息,可是却没想到在他临死之前吐露出的这最重要的消息,竟然是让他去找万贵妃。 他一时之间甚至以为晴儿说的是什么暗语,或者是其中藏着什么玄机,他心中却也无法勘破这句话的意思。 不只如此,现在连今天晴儿跟宸妃派出的心腹聊的那些事,他也都永远无法得知了。他辛苦了这么久,所有的努力却几乎都成了泡影,一切归零。 汪直低头看了看仍然抱着晴儿尸体不放的陈靖,他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此时已过子时,外边的小雨依然还在下个不停,房间的窗户和门都已经破碎了,不断有雨点被风吹入房中,落在陈靖的头上和脸上,跟他的泪水混合在了一块。 又过了良久,汪直才道:“陈兄……你已经答应了晴儿姑娘要好好活下去,你现在跟我走吗?” 陈靖却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陈兄,你难道不想帮晴儿姑娘报仇吗?”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立刻刺激到了陈靖的神经,也让他的双眼立刻就恢复了精神,在他的眼中,瞬间就已经充满了仇恨的怒火。 他猛的抬起头看向了汪直,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陈兄,在此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说在前边……” 汪直说着,从怀中又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竟然又是一颗药丸。 陈靖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枚才是真正的解毒药丸……” “什么?”陈靖看着汪直手中的药丸,眼神显出了疑惑。 “我要向你承认一件事,这是我的私心,刚才让你服下的并不是什么解毒的药丸,而是一颗普通的顺气药丸而已。” 陈靖听到他说到这,并没有表现出汪直之中的表现,而是凝神看了药丸几眼之后,才问道:“我懂了,你之所以如此做,难道是怕我吃完真正的药丸之后,就立刻毒发死在你的面前,毕竟药丸只有五成的机会可以治好我?如果我死了,我师妹可能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你想通过假药丸,让师妹她以为我没事了,这样你就可以先骗她说出你想知道的事了?” 见汪直没有回答,陈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现在晴儿死了,你想要知道的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了,这就是对你最大的惩罚。哈哈!” “不,你搞错了,这并不是我要说的重点。今天无论这颗药丸是真是假,晴儿都一定要死!” 陈靖立刻怒道:“什么?难道你早就计划好要杀了她?” “不是,我现在可以确定一点。晴儿打算背叛那个人的消息,已经被那个人知道了,所以他才无论如何都要晴儿死,。” “哦?”陈靖不置可否。 “只不过他们还在等待下手的时机而已。在你那颗药吃下之后,你没有立刻就死,便让那些人提前开始了攻击,因为如果你吃了药之后中毒而死,就像你说的,那么晴儿很可能一气之下将这件事迁怒到我身上,到时候,她也许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他们只要再要等到晴儿落单之后,杀掉她就可以一了百了,这件事也完全不会让我知道。” “你知道了又怎样?他们还是用暗器毒死了晴儿,而且刚才他们之中还是逃走了一个人。你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到,你只是自以为聪明,可是最无能的就是你。”陈靖讽刺道。 “不错,那人的确见机很快,见晴儿中毒已深,必死无疑,他便抽身离开。当时我不知道晴儿已经中毒,我怕他们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便没有去追。” “你说的那个布置这一切的人,就是当初让晴儿进宫的那个人吧?晴儿曾经跟我说过,我师父让他进宫之后,一切都听从那个人的命令。刚才也就是他派人来杀我们的?” “不错。” “这个人究竟是谁?”陈靖继续追问着。 他此时在用极为凶狠的眼神看着汪直,显然他已经将晴儿之死的一部分责任归结在了汪直的身上。 汪直却只是摇了摇头道:“晴儿姑娘临死之前本来是想要告诉我的,但是她只说了一句让我去找万贵妃,也许她的意思是指向那个人的线索依然还在昭德宫中。暂时我只能想到这么多。” 陈靖听完之后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不再说话。 良久,陈靖才再次开口:“把药给我。” 汪直闻言嘴角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直接将药交到了陈靖的手上。 陈靖只是接过了药,却并没有吃,而是塞在了腰间,然后他附身抱起了晴儿。 他此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抱着晴儿一步一步的走出了他的房子。 “陈兄……” 陈靖抱着晴儿头也不回走了出去,任由冰冷的雨点打落在他身上,他也丝毫不在乎。 “多谢你告诉了我这些事,如果我吃了药之后能侥幸不死的话……” 后边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陈靖就这么抱着晴儿的尸体,缓缓的一步一步的越走越远。 汪直之所以将所有事都告诉陈靖,也是为了激陈靖把解药吃下去,他明知道陈靖如果活着也许将来对他是一个威胁,但是他毕竟在晴儿临死之前答应过她的,不想对一个死人食言。 对于陈靖来说,以后的路要如何走就要看他自己了,前提是如果他真的能够继续活下来的话。 陈靖走后,汪直也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他抬头仰望天空,叹了口气道:“师父,我知道你在……” 话音未落,便有一道人影落在了汪直的面前。 汪直抬头望去,正是韩睦。他正用冷冷的目光,盯着自己。 “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还有脸来问我?” “是不是当初我说这个药用来救人的时候,你早就知道是跟晴儿有关了?” 韩睦冷笑道:“呵呵,小子,你是我徒弟,你以为你的心思能逃过我的眼睛?” “那千年石灵芝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吧?师父你跟我说的五成机会会中毒,其实是你暗中又加了其他的毒药吧?” 韩睦听到他这么问,感到一丝意外:“哼,你现在想到已经晚了。只不过结果都是一样的,你耍的那个小心思并没有对我的计划造成影响。” 汪直表情平静的道:“师父,事到如今,你还想要瞒我吗?” 韩睦一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父你之所以能够知道这些,是因为有人在暗中帮你传递消息吧?” 韩睦断然否认道:“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汪直根本不理会他的否认,自顾自的说道:“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了,那个一直在我身边给你通风报信的人,就是芸儿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师徒博弈 韩睦闻言断然否认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汪直却根本不理会他的否认,自顾自的说道:“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了的,就是芸儿吧?” “什么芸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就是师父你的亲生女儿吧?” “一派胡言。” 汪直淡定的看着韩睦继续说道:“师父,从我入宫到现在,始终一直都陪在我身边的人,也是我唯一不曾防备的人,就只有芸儿。 如果不是她,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人,虽然我是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但是我记得你每年都有两三个月时间不在京城,这段时间你就是去安置你的这个女儿了吧?” 见韩睦默然不语,汪直继续道:“芸儿在我进宫的第一天就曾经想过要帮我摆脱困境,那天她比我更早发现那个五彩瓶是段英想要栽赃嫁祸给我,故意放在我房间的,她立刻就想要把那个五彩瓶帮我拿出去销毁,可是她却还是晚了一步,被段英给撞见了。 这件事过去了之后,也是因为如此,我们便很自然的走的十分亲近了。 还有一点,晴儿曾经暗中跟我说过,昭德宫中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人,我曾经对昭德宫中的每一个宫女和内侍都暗中仔细观察过,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芸儿。 因为芸儿她一直都是站在我这边的,从来不曾做过对我不利的事,我绝对不会想到她会是晴儿那边的人。 而让我真正开始怀疑的,却是那天夜里,我跟芸儿在房间里的事被你看到了,你进我房间之后的一系列举动,当时让我有些看不懂。 可是如果把芸儿的身份,换成是师父你的女儿的话,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韩睦一摆手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汪直淡淡笑了笑道:“师父,你这是承认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样,承认又如何,你以为我想把她送进宫吗?芸儿可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为了能让整件事情万无一失,我只能是提前让那个人把芸儿也弄进了昭德宫中,我做这一切,都是有我的原因的。唉……”韩睦说着还叹了口气。 “师父,对你来说,帮助那个人,甚至比你的亲生女儿,还有我这个徒弟还要重要吗?我真的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 韩睦听了这话,再次叹了口气:“芸儿是我的女儿自不必说。你是我的徒弟,也是我把你从小拉扯大的,你一向都合很听我的话,可是不知为什么,自从你进宫之后,我每次再见到你时,都发现你有了不小的变化,说实话吧,我现在甚至已经看不透你在想什么了。” “师父,所以你现在已经完全不信任我了吗?”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你让为师如何信你?你背着为师跟这个晴儿暗中勾结,无非就是想搞清楚那个人的真实身份罢了,你以为为师真的完全猜不到你心中的想法?” “师父……” “你进宫之后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你跟那个昭德宫的汪直是孪生兄弟的事情,是不是你也已经想起来了?”韩睦问道。 “师父,我就算知道了这些,却也从来没有怪过你。你这些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一直都记得……” 韩睦听到他这话,神色却也缓和了不少。 他再次叹了口气道:“唉,可是我发现你的心意却早就已经变了,你是不是已经完全沉迷于你这个假身份了?你现在是不是想要长久的在宫中继续待下去,代替你弟弟汪直的身份,我猜的没错吧?可是你别忘了,你并非真正的宦官,你难道还能……” “师父,你还是误会徒儿了。徒儿并非是贪恋现在得到的权利和地位,而是徒儿真的已经骑虎难下了……” “这是什么意思?”韩睦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 “师父,你应该知道,我在昭德宫中难免会接触到很多皇家的秘密。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如今我被皇帝委派了秘密的重任,根本无法脱身了,即便是我想离开也完全做不到了,我现在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韩睦听到这,表情有些动容:“你……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汪直苦笑了一声道:“师父,此时此刻我还有什么必要骗你吗?如果有朝一日我暗中离开了皇宫,那么皇帝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我找出来,杀掉,否则光是我现在知道的这些秘密,就足够把我抄家灭门了。” 韩睦对于汪直的这一番话,显然是听进去了,而且也相信了几分。 “好吧,姑且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之前的事为师可以不怪你,但是你绝对不要妄想去查那个人的身份,这是为师对你最后的警告。” “师父,难道你现在就不能告诉我吗?你这么帮着那个人,到底目的是什么?我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的去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的。” 韩睦摇了摇头:“这些事跟你说了也没有用,牵扯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现在只有那个人有希望可以帮到我,你是不会懂的。” “师父,刚才有一个人溜走了你应该看到到了吧?”汪直忽然话题一转。 “不错,那三个人应该都是那个人派来的……” “所以,师父你出现在这,还是担心我会死在那三个人手里,想要在危急时刻救徒儿一命吧?”汪直又问道。 “哼……”韩睦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承认。 “师父,那个跑掉的人一定会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那个人的,到时候我……” “你不用担心,那个跑掉的人刚才已经被我杀了。”韩睦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那师父又要如何向那个人交代呢?” “这……”韩睦似乎还未想好。 “师父,徒儿认为,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向他交代,现在这三个人都死了。你完全可以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如果想知道,就让他自己查去好了。” “可是这件事还是涉及到你,他肯定会怀疑是你杀掉的那三个人,这对你也极为不利呀?” 韩睦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汪直的辩解,并且又开始为他担心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 骑虎难下 韩睦说出了他的担心,汪直却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师父,你多虑了,那个人不会的。” “哦?”韩睦诧异的看着他,等着他解释。 “那个人现在宫中可用的人已经不多了,而前几天宫中又出了大事,你可以放心,他一时之间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人,他现在只能继续靠我帮他办事。” “如此说来……”韩睦觉得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师父,我刚才就跟你说了,不是我一定要把这个宦官的位子座下去,而是我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那个人现在应该也是,他现在比以前更加需要我在这里,即便他对我已经不信任了,但是他还是不得不用我,起码在找到替代我的人之前,他还是会继续如此的。” 韩睦却忽然摇了摇头苦笑道:“真儿,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究竟是成长了多少?宫中的生活确实是改变了你很多啊。 好吧,为师刚才突然也有一个想法,也许为师之前的想法一直都错了。 你放心,那个人那边为师会帮你去说的,如果你真的有一天能够成长的可以独当一面,那么为师也不必再在那个人面前卑躬屈膝,也许你到时候可以帮为师完成多年的心愿吧。” “师父,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您的徒弟。” 韩睦显然是被他这句话感动,他抬手拍了拍汪直的肩膀道:“好吧,但愿一切都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吧,我们今天就暂且说到这吧,那个叫陈靖的小子,我还要跟过去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活下来,其实我也很好奇。” “师父,你会救他吗?” “不会,如果他吃完那个药真的能够活下来,那么也许他以后能够帮上你的忙,但是短时间内,我是不会让他去找那个人去报仇的,这件事你就不必管了,交给我吧。” “是,师父。” 韩睦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汪直道:“你我师徒今天说的已经够多的了,师父之前的确对你有很多误解,你不要怪师父。” “另外,芸儿他的确是我的亲生女儿,也就是你的师妹,你要好好的保护她,如果她有了任何的闪失,为师可绝对饶不了你。” 汪直点了点头,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师父,芸儿她是一直都知道我……我的真实身份的吗?” “当然知道了,关于你的一切为师早就告诉过她了,所以你小子给我记住了,不许打芸儿的主意,如果你敢动她一根头发……” “师父,你的意思是,芸儿她依然还可以跟在我身边吗?”汪直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韩睦会将芸儿带回他的身边。 “不错,你在宫中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现在这个能帮你忙的宫女晴儿也已经死了,芸儿她是唯一能够继续帮助你的人了,她当然还要留在你身边。为师只有这一个女儿,你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 “师父,可是您不觉得这对她来说太过凶险了吗?” 韩睦闻言只能是长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谁让她是我韩睦的女儿……” 言语之中似乎包含了颇多的无奈。 “师父,芸儿既然是我师妹,那我知道以后要如何保护她,你绝对可以放心。” 韩睦甚是满意的再次拍了拍汪直的肩膀。 顿了顿,韩睦又问道:“现在这个宫女晴儿已经死了,你回宫之后要如何回复?” “师父,这个你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跟万贵妃解释,她虽然在宫中颇受万贵妃喜欢,可毕竟她只是一个宫女,她死了其实根本没有人会在意的。” “好吧,你的事我也不多做干预,你自己做主吧,我知道你能应付的来。对了,城南八十里外有一处村庄名曰大泉村,为师已经在那个村子里找了一处宅子住下了,以后如果我不在药铺,你可以到那里去找我,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你最好还是不要来找我。” “好的!师父,那另一个人被你杀死的人他的尸体在哪?” “就在前边不远处,我把尸体拖到路边的乱草堆中了。”韩睦向另一个方向指了指。 “好!”汪直望着那个方向如有所思。 韩睦也不问他找尸体要干满,一转身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既然如此那为师就先回去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罢,韩睦就转身离开了此地。 汪直则是一转身,回到了陈靖的房子里,他仔细搜索了房中两具尸体身上的随身物品都没有任何的发现,都是一些常用之物和银两之类的东西。 他思索了片刻,从陈靖家中的柜子里翻找出了一些衣服给这俩人穿上了,将他们原本的衣服带走了,之后他又拿了陈靖家中的另一套衣服离开了。 根据韩睦的说的地点,在一处路边的乱草堆里发现了最后一具尸体,他再次在这人身上搜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这人贴身处暗中藏着一把短刀,这短刀大概长约一尺左右,刀鞘的做工十分精美,可以看得出来这把短刀不是普通的武器。 汪直轻轻将这把短刀拔了出来,顿时他的眼前就是寒光一闪,短刀的刀神上散发出了森森的冷气,甚至还有一丝血腥的味道窜入了汪直的鼻孔,可以断定,这把短刀绝对不是凡品。 他将短刀收回刀鞘之后,又搜了搜这人的尸体,再没有其他的发现了。 汪直将短刀顺手插在了腰间,将他带来的衣服穿在了这具尸体身上,然后便不再理会这具尸体,转身离去。 等他再次回到府中,已经过了三更天,府中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亮光,只有芸儿的房间还有可以看到有微弱的光亮。 汪直直接来到了芸儿房间的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里边立刻传来芸儿警惕的声音:“是谁?” 紧接着芸儿房间的灯灭了,显然是她吹熄了。 “是我!” 这个声音对于芸儿来说在熟悉不过,可是此时的她却没有立刻回应。 过了一会,芸儿房间的灯再次亮了起来,然后她房门也打开了。 只有在开门的一瞬间,芸儿与汪直的眼睛短暂的对视了片刻,她就移开了视线。 她也没有请汪直进去,而是往后退了两步,低头站在了一旁。 “怎么,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公公,夜深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芸儿用极低的声音回道。 汪直也不理会她的话,而是迈步走进了房中。 转身将房门关上了。 芸儿却也没有表现出抗拒,依然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夜话 只有在开门的一瞬间,芸儿与汪直的眼睛对视了片刻,然后她就低头移开了视线。 芸儿虽然打开了门,但是也没有请汪直进来,而是往后退了两步,低头站在了那里。 “怎么,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公公,夜……夜深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芸儿用极低的声音回道,如果不是汪直的耳力很好,恐怕都听不到。 汪直却也不理会她的话,假装听不到,迈步就走进了房中。 然后他一转身,还将房门给关上了。 芸儿自然是知道他的举动,她的双手不断的搓着衣角,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抗拒,依然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汪直关好门之后,回头看着芸儿直接说道:“芸儿,师父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听到汪直这句话,芸儿猛地抬起头看向了他,此时她的眼圈已经红了。 “对不起……”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说话的同时,两行清泪已经顺着她脸颊流淌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道歉?” “我……我一直都在骗你……”芸儿说着,开始不断的抽泣了起来。 “你真的一直都在骗我吗?” 芸儿用力的摇了摇头道:“我曾经想过要跟你说,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的,你……你现在是要赶我走吗?还是……” 汪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怎么好像知道我今晚就会来找你?” “我……自从我爹那天来了以后,我就知道你早晚都会发现的。越是这么想,我的心中就越是不安,我……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你赶我走……” “为什么我要赶你走?” “因为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的真正身份,一直都在隐瞒着你,骗你。” “芸儿,我倒是并不觉得你在骗我,你其实一直都是在暗中帮我。” 芸儿听到这,缓缓的抬起头,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 “你……你不怪我吗?” “我来找你,根本不是要怪你,你是不是想多了?再说你是听了师父的命令来宫里帮我的,我有什么理由要怪你,我谢你都还来不及呢。” “可我一直都把你的事,暗中告诉了我爹,我……” “我跟师父谈过了,师父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我作为弟子,不能说他做的不对,而你听从自己爹爹的话,你更是完全没有任何的错。” “这……呃……”芸儿又再次低下了头。 “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一直都以宫女奴婢身份自居,可事实上,你应该是我的师妹,我们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芸儿听他这话,又抬起了头,眼神之中带着些疑惑又带着一些担心。 “我是想说,以后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你依然留在我这里,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回到师父那里去。” 芸儿迟疑了片刻才道:“我……我愿意留在这里。只要你不怕我……” “我今天已经跟师父说的很清楚了,我这次入宫的任务到现在还没有完成,而且我现在也已经被卷入了风口浪尖,不是我想要退出就能退出的了的。 我当然还需要你的帮忙了,只不过,宫中现在的情况比表面上的更加凶险,我怕你受到我的连累。” “不,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的!”芸儿猛力的摇着头。 “那就好,芸儿,其实这是一件好事,从今天开始我们又少了一层隔阂不是?” 芸儿听到这话,忽然脸上一红,嗫嚅回道:“是……是呀。” “好了,你放心,师父已经再三嘱咐我一定要保护好你,这也是我这个做师兄的责任所在。” 芸儿咬了咬嘴唇道:“不……我不想成为公公你的负担……” “你还叫我公公?” “师……师兄……”芸儿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个称谓毕竟没有叫他公公来的顺口。 “这个称呼听着可比公公好多了,哈哈。” 说到这,汪直却又摇了摇头道:“不行,你还不能这么叫我?” 芸儿奇道:“为什么?” “你还是叫我公公吧,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为好。” “对哦,我差点忘了,要是暴露了我们的关系,那可就糟糕了……”芸儿说着,还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汪直忽然小声问道:“阿丽那边今天没有什么情况吧?” “没有,阿丽姑娘今天早早的就睡了,她可能是想要尽快把伤养好,所以最近这些天都是睡的很早,大概是在养精蓄锐。” “那就好,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些今天发生的事情,你好做到心中有数……” 芸儿一听聊到了正经事,便立刻做出了凝神静听的表情。 紧接着,汪直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其中也包括晴儿之死。 “晴儿姐姐她……她已经死了?”芸儿用手捂住嘴,完全不敢相信这件事,她毕竟跟晴儿朝夕相处过一段日子,这是她不愿意听到的。 “不错,是……那个人下的手。” 芸儿自然是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 “其实,我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那个人的真正身份,要是我知道,我一定……” 汪直一摆手道:“我明白,现在除了师父之外,就只有晴儿的师父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那公……公,发生了这件事之后,那个人是不是会对你起疑呀?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芸儿问道。 “杀死晴儿的那三个人都分别被我和师父给杀掉了,但是那个人肯定会察觉到我们这边的变化的,只不过他现在还不会放弃我这颗棋子,因为他现在已经没有其他人可用了,暂时还不必担心他对我们下杀手。” “嗯,这倒也是,现在昭德宫中,只有我们两人还算是他的棋子了。他还想让我们去帮他完成任务呢。”芸儿点头道。 “所以在短时间内,他还不会对我们发难,我们也继续帮他执行任务……但是我觉得他很可能会再想办法往宫中安插新的人。” “是呀,那公公你到底还要不要替他完成任务呀?” 汪直沉吟道:“任务还是要做的,但是恐怕没那么快,这件任务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做的,他自己也很清楚。” “任务还是要做,但是没那么快,这件任务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做的,他自己也很清楚。” “好,那以后我还是听公公的安排就好了,现在晴儿姐姐已死,你回去如何跟贵妃娘娘交代呀?” 汪直低头沉思了片刻道:“这个……你先不必管了,我已经想到了对策。” “那……那我是不是应该也要回昭德宫去了?毕竟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之前娘娘可能没有想到我,可是现在她也需要人呀?” “怎么?你着急想要回去了?” “当然不是了,我宁可一辈子不回去也不会想的,只不过我怕我在宫外以后帮不到你的忙了。” “这倒是……我再想想,你先不用急。” “好!” 芸儿乖巧的点了点头。 “呃……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听师父说,你知道我并非宦官是吗?” 芸儿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这件事,脸立刻就红了,然后犹豫着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你、我之间还需要避嫌,现在也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芸儿轻轻的“嗯”了一声。 汪直轻轻把房门推开,确认没有人偷听,便闪身走了出去,回头冲着芸儿轻轻点了点头,便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 昭德宫。 “你说什么?晴儿被人给人给劫走了?” 万贵妃此时正对跪在下边的汪直怒目而视,只见汪直此时身上衣冠不整,还沾了不少的灰尘和泥土,甚至是连官帽都戴外了,显得极为狼狈。 “娘娘,奴婢昨日跟晴儿姑娘从民宅出来之后,本来就应该立刻回到宫中的,可是在经过玄武门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些意外。” “什么意外?速速讲来!” 此时的万贵妃已经完全震怒了,对于晴儿被人劫走,她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她必须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碰到了自称负责守门的玄武千户所的一位百户,他对我们百般阻挠,不让我们进来……” “什么,一个小小的百户,敢拦本宫的人?”万贵妃听到这话,更是震怒不已。 “是,奴婢也是这么跟他说,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位百户甚至都不知道咱们昭德宫是哪一宫,他还说就是皇太后宫里的也不行。然后他还屡次明示暗示让我们给他银子,他才能让我们进去。” “混账!这帮人到底是哪来的?那你们给了银子了吗?”万贵妃沉声道。 “没有,奴婢可是昭德宫的人,怎么可能让这小小的看门百户讹诈呢,立刻就拒绝了他。没想到他马上又找了两个当兵的过来,让我们跟着他们去接受检查。” “检查?检查什么?” “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当时觉得跟这些人纠缠不清有失咱们昭德宫的颜面,想着他们也不敢真的为难我们,便跟着他去了。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万贵妃追问道。 “没想到的是,我们架着马车跟着他们到了一处民宅之后,他们便立刻拉出了武器威胁我们交出银两,否则便杀了我们!”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在京城之中做出这种事?”万贵妃根本不敢相信汪直所说的话。 “奴婢也不敢相信,可是事情就是如此,而且奴婢当时还在那处民宅之中看到了一个熟人。” “熟人?” “对,这位熟人就是玄武千户所的另一位守门的百户,名叫陈靖,他当时被绑在那房子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继续说下去!” “再然后,那个不认识的百户忽然对我们狞笑道:‘这个陈靖就是因为不听黄千户的话给他关在这的,要是你们识相的就赶紧交银子走人。否则让你们跟他一个下场!’ 说着,他就当着我们的面对那位陈百户一顿拳打脚踢。” “黄千户,就是管理这玄武千户所的人吗?” “正是!” “好,你赶紧说,晴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被劫走的?” “是,奴婢当时也有些害怕了,以为他们可能是混入京城的匪徒,可是他们的确是在玄武门那里当差,一时之间让奴婢有些糊涂了。 奴婢后来趁着他们不注意,出去的时候,偷偷的解开了陈百户的绳子,询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没想到这位陈百户却好像疯了一样,立刻就杀了出去,他瞬间就杀了他们两个人,那为首的人武功似乎挺厉害的,他跟陈百户对了几招之后,便闯进了房间之中,一把抓过了晴儿姑娘去威胁陈百户,陈百户可能是怕他伤了晴儿姑娘,便不敢再继续出手。 陈百户威胁他要找人来抓他,他根本跑不掉的,那人也许是怕了,一边挟持着晴儿姑娘就往外跑,陈百户就跟着追了下去,奴婢趁着这个机会就溜了出来,当时已经是半夜,奴婢怕再被那帮人抓到,便躲了起来,今天天亮才敢跑出来,立刻就回宫把这件事报给娘娘。” 听了汪直编的这一套说辞,万贵妃却是十分的疑惑。 她真的不敢相信在京城之中会发生这种事情。 可是汪直又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此时万贵妃的寝殿之中没有其他的人,她问道:“昨天晴儿去跟宸妃的亲信密谈,可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回禀娘娘,的确是得到了,而且晴儿姑娘说这消息极为重要,要回到宫中当面跟您回报。可是却没想到却发生了这种事。” “这件事难道被人知道了?”万贵妃疑惑问道。 “这恐怕不太可能吧?除了宸妃和您之外,应该没有人知道此事啊!”汪直故作疑惑。 万贵妃却摇了摇头:“不一定,本宫这边没有外传,但是不代表宸妃那边就一定安全,或许是她那边走漏了风声,这些人很有可能针对的并不是晴儿,而是她得到的消息,莫非这些人是太后的人?知道了这消息故意针对本宫?你怎么看?” “娘娘,事关太后,奴婢不敢妄言。” “少啰嗦,快说!这里又没有别人。” “是,其实奴婢认为上次的事情发生了之后,陛下已经震怒,太后就算还打算对付您也要顾及陛下的面子,所以他们一定会蛰伏一阵子,不可能这么快就再次对您出手。” “这倒也是……可除了太后之外,还能是谁呢?”万贵妃也觉得他说的有理。 “娘娘,这件事还得着落在宸妃的身上,她要告诉我们的消息一定十分的重要,现在晴儿被劫走,我们还得重新想办法去得到这个消息,可是现在的情况一定有人会暗中盯着我们,宸妃之前之所以如此小心也可能是在担心此事,所以我们贸然再去找她,恐怕也是不妥。” 万贵妃听到这,态度已经变得烦躁了起来:“这不行,那不行,难道让本宫坐以待毙等着他来对付吗?他们已经对本宫的贴身宫女下手了,实在是欺人太甚!” “娘娘,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我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让对方摸不着我们要做什么,奴婢刚才已经让人去暗中探一探延褀宫目前的情况了,可以先等一等再说。”汪直建议道。 万贵妃想了想,下令道:“好吧,先这样吧。你这就派人去找锦衣卫,让他们一定要把晴儿给我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那个什么玄武千户所的千户……也去给我暗中查一下,他到底与谁有关! 依你之言,最近这几日先不要有太大的动作,我们先静观其变。” “是,娘娘!可是调动锦衣卫必须要有陛下的同意才行啊?” “陛下那边,本宫会跟他说,你可以直接去找万通,先让他去办。” 万通虽然并非是锦衣卫,但是由于万贵妃的缘故,很多锦衣卫中的军官却都是走万通的关系进入的锦衣卫,就比方说那位千户周霖,所以让万通去找一些锦衣卫帮忙找人,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汪直立刻应道:“是!” 第三百七十九章 新的方向 汪直转身刚要离开,忽然只听再次传来了万贵妃声音:“且慢……” 他忙回头问道:“娘娘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本宫刚才忽然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本宫赐给你一套宅院,那宅院太大,你自己收拾不过来,本宫就让芸儿去你那帮你收拾收拾,不知现在如何了?” 汪直一听就知道万贵妃这是要把芸儿叫回来,现在晴儿不在,她的身边肯定是缺人手的。 “多谢娘娘关心,其实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奴婢这就让芸儿回来继续服侍娘娘,另外,晴儿姑娘现在下落不明,宫中缺人手,娘娘看咱们是否要知会司礼监调来一批新的宫女?” “嗯……”万贵妃沉吟了一下回道:“现在咱们宫中的确是缺些人手,但是……先不用了,现在是特殊时期,新来的宫女并不能保证是知根知底的,很容易出问题,先过了这一段时间再说吧。” 汪直本打算趁这个机会找个借口,过几日让阿丽顺理成章的先混入进昭德宫,可是万贵妃却并不同意他这个建议,便只能暂时作罢,再想其他的办法。 从万贵妃的宫中退出来之后,汪直便又找人去通知万通,毕竟晴儿实际上是已经死了,让锦衣卫按照他说的线索去找的话,只能是找到他留给锦衣卫的那些尸体而已。 他当时已经用陈靖家中找到的几套军士服,替换了那三个人原本的黑色衣服,这么一来,只要锦衣卫找到这些尸体验证之后,便可以跟他在万贵妃面前编的故事相吻合。 考虑到陈靖带着晴儿的尸体一定是走不远,那么他第一选择应该是出城,然后应该会把晴儿的尸体安葬在城外的某处,或许锦衣卫很快就能找到晴儿的尸体。 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听到他们传回晴儿已死的消息。 现在对于汪直来说,晴儿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对他有用的消息,那么他只能把目标转向另一个人,那就是宸妃。 宸妃要告诉万贵妃的那件事,现在只有晴儿知道。而晴儿当时也靠这个消息猜到了那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那么显然这件事就变得极为重要,他必须想办法再次从宸妃那里打探到当天告诉晴儿的到底是什么,如此一来还是有可能将他所知道的线索再次拼凑起来。 他的目标也只能是转移到了宸妃的身上,必须尽快去联系宸妃,然后想办法再从她那里重新得到那个消息。 他正想着,忽然看到张谦从宫外边匆匆忙忙的跑回来了。 汪直在进宫见万贵妃之前,便已经让张谦去暗中打探一下延褀宫的消息,看张谦此时神色有些慌张,莫非是已经打探到了? 张谦一眼也看到了汪直,立刻就直奔他而来。 他走到汪直近前压低声音回复道:“汪公公,小的回来了。” “怎么样?延褀宫那边可有什么异状?” “汪公公,你让小的去打探延褀宫的事,小的刚才直接就去了,可还没到延褀宫,就听说了一件事,延褀宫里似乎出了点事!” 汪直听到这心中就是一动:“打探出来了吗?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张谦回忆道:“小的听说……延褀宫里宸妃娘娘的一位贴身内侍,名叫张浩,昨天他出宫之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据说延褀宫派人出宫寻找,可到现在人还没有找到……” “失踪了?”汪直问道。 “就是,这位内侍是宸妃娘娘的心腹之人,十分受宸妃娘娘的喜爱,他失踪的事,整个延褀宫里的人都知道了,所以小的稍微一打听就打听到了。” “还有其他情况吗?” 张谦摇了摇头又道:“据说宸妃娘娘对此事讳莫如深,还告诫身边的人不可外传,似乎是在怕什么……” “哦?那你是怎么打探到的?” “这也幸好小的跟他们宫里的内侍王琦是同乡,我们俩也是一起进宫的,是他偷偷告诉小的。小的不敢隐瞒,立刻回禀汪公公您。” “如此……很好,你这次做的不错。” “多谢汪公公夸奖!还有什么事需要小的去做吗?” “暂时没有了,这件事你也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小的明白。” 这个内侍张浩应该就是宸妃派去跟晴儿接头的那个人了。 没想到他竟然也失踪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可能也被杀了。 这跟杀晴儿的应该是同一拨人干的,他们分兵两路一路对付晴儿,一路对付这个张浩。 幕后之人这一手十分高明,他这么一来便造成了一个非常不妙的后果。 就是宸妃原本对万贵妃的信任应该已经荡然无存,她肯定不会再次将她知道的事情说出来的。 对于汪直来说,不仅仅是他自己急需要找出这个幕后之人是谁,他现在还有皇命在身,当初朱见深也只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查出宫中想要对皇子不利的人是谁,帮万贵妃洗脱嫌疑。 时间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进展可以说基本上没有,他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现在想要再次取得宸妃的信任,恐怕就要先消除她对万贵妃的顾虑才行…… 放眼望去,宫里能帮的上他这个忙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 朱延褆自从那日再次被禁足之后,这三天在钟粹宫中呆的十分憋闷,甚至比上次那十天还要憋闷,因为她现在距离跟汪直学武功已经越来越近了。 越是如此,她心中便越是着急,想要赶快出宫让汪直教他武功。 今天禁足时间一到,朱延褆立刻就找了个机会,从钟粹宫溜出来了。 毕竟对她来说,这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就算是她的贴身宫女雨竹,也没办法一直看着她,还有很多的宫中杂事要做。 朱延褆这三天也没有白过,她暗中找了一个梯子,这次她打算翻墙从钟粹宫中跑出去,这个办法她从来也没用过,偶尔用一次,应该也不会被那些看门的宫女发现的。 只不过这个办法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只能翻到墙头。因为梯子太沉,她没办法搬上墙头,到了墙这边,她只能是从墙头上跳下去,可是看了看着墙头的高度,她就有些胆怯了。 正在这时,朱延褆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来到了宫墙下边。 “师父!” 汪直忽然听到朱延褆的声音,也是一愣,他抬头循声望去,才发现朱延褆正在宫墙上边坐着呢。 “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我要不这样,怎么能溜出来呢,师父,先别说了,你……你接住我!” 说着,朱延褆纵身就向着汪直所在的方向飞落了下来…… 第三百八十章 王府蹴鞠 在王府大街上,朱延褆此时正蹦蹦跳跳的走在了汪直前边。 朱延褆一边看着街两边摆的摊位上的东西,然后还一边回头问道:“难得师父你竟然会主动来找我?” “之前咱们不是早就约好的吗?是你出不来而已。” “别提了,又被皇兄禁足了三天,简直憋闷死我了,今天总算是能出来了,嘻嘻!” “这下次还是别这么出来了,我不是每次都能接的准的。” 汪直想起刚才在宫墙边上那一幕,还心有余悸,这位长公主实在是太能作了。 “师父你的武功那么厉害,接住我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朱延褆轻松的说着。 “你这么跑出来,难道不怕陛下发现继续禁足你吗?” “不怕,上次那天是赶巧了了,正好皇兄来看我。平时他都忙得很,根本都没空看我,也不知道那天怎么就想起我来了。你看,前边就是十王府了,我先带你去看看我在十王府之中的小院子。” 朱延褆说着,指了指前边十王府的大门。 汪直抬头望去,果然不愧是十王府,这大门的气派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你就这么贸然进去?也不告知吉王和徽王一声吗?” “当然不用了,我要去的是我的小院子,跟他们没关系,不过他们要是也在府中也可以找他们聊聊。”朱延褆无所谓的说道。 “要是他们看见我跟着你似乎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你不是我的画画老师吗?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我就说宫里没有这边宽敞,便带着你来这边学画画,他们也懒得管我的。” 说话间,两人便已经来到了十王府大门前。 大门口是有锦衣卫的人把手的,有一个想要上拦阻,可是旁边另一个人已经看出来人正是长公主朱延褆,急忙拦住了前一个人,然后俩人就都跟见了瘟神一样。 只见朱延褆径直往里边走,这俩人没有一个敢拦她的,甚至是连说话都不敢说,都是向她行了一个礼。 汪直跟朱延褆前后脚又一段距离,他正打算跟着她进去,却立刻有人拦住了他。 “你是宫中的内侍?这十王府可不是你随便进出的!” 汪直只好用手指了指朱延褆。 朱延褆这时候已经迈步走了进去,听到身后的声音,回头冲着汪直一摆手道:“他是跟我来的!” “呃……是……是!” 这么一来,那门口的俩人也不敢再阻拦汪直,让他跟着朱延褆进去。 进来之后,汪直才发现这十王府实在是太大了,听说光是房屋就有六千多间,他跟着朱延褆往里边走了几进的院子之后,忽然听到有一个方向传来了嬉笑声。 “呀,看样子是七哥在那边呢!” 两人此时所处的地方是一个长廊,长廊尽头好像是一个花园,那嬉笑声就是从花园的方向传来的。 这时有十王府中的内侍急忙凑了过来问候道:“长公主殿下,您怎么有空过来,是要见吉王殿下吗?” 朱延褆往那边张望了一下,然后指着那边问道:“是啊,我七哥在那边干嘛呢?” “吉王殿下正在那边院子里玩乐,是否需要奴婢通禀一声?” “不用了,我直接过去就行。” “呃……这……”那内侍显然有些犹豫,有心想要阻拦。 朱延褆只是轻轻横了他一眼,他就立刻低下了头不敢说什么了。 “走,过去看看。” 朱延褆回头对汪直道。 汪直这次见朱延褆主要是想看看她能不能帮忙去宸妃那里帮他套话,可一见面就被她给拉到这里来了。 他也不想跟朱见浚见面。 可是碍于旁边还有其他人,他又不好直接拒绝,只好说道:“奴婢就不去了,长公主不是让奴婢来教您画画的吗,咱们还是不要打扰吉王殿下了。” 他这话暗示的已经很明显了,奈何朱延褆根本就没听,因为她已经跑出去了。 朱延褆在长廊之中跑了几步,发现汪直没跟上来,还用力摆手道:“快跟我来呀,前边好像挺好玩的。” 说着她继续往里跑去。 汪直看了一眼旁边的内侍还,那内侍只是对他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并未阻拦他,估计还是怕朱延褆,这个“皇城一霸”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就连十王府的内侍也都知道。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跟了过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这朱见浚此时竟然是在跟七、八个少女在庭院里玩蹴鞠。 这些少女此时都身穿蹴鞠专用的服饰,一看就都是男装打扮,想必她们应该都是十王府内宫女。 这七、八个少女个个都是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的美女,这整个庭院之中可以说是春光无限好。 朱见浚在跟这些少女踢蹴鞠的时候,自然免不了身体的接触,碰碰这个,蹭蹭那个,时不时这些少女们发出尖叫声,这根本就不是在玩球。 想不到这位吉王还真是会玩。 朱延褆跑到近前看到他们蹴鞠,她的表情也变得兴奋起来。 “原来是在蹴鞠呀,还是在跟宫女玩,我就知道七哥就会想这些新奇的点子。” 场中这些少女一个个似乎也都不是第一次玩,看样子已经陪着朱见浚玩过很多次了,踢的都颇有些章法。 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朱见浚的乐趣根本就不在蹴鞠,而是乐在与这些少女嬉戏罢了。 朱延褆却根本看不懂。 此时她正好穿的也不是女装,她显然是按捺不住了,挽了挽袖子,直接就加入了他们。 朱见浚此时正玩得不亦乐乎,突然发现有一个人加入了进来,他还有些纳闷,等他看清了是朱延褆之后,脸上却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小妹,你怎么跑出来了?我听说你被皇兄禁足了?” “哼,你知道皇兄不让我出来,你还不帮我说情?” 这时候旁边几个少女发现朱延褆,立刻都停了下来向她行礼。 “免礼,免礼,继续玩!”朱延褆急忙摆手。 朱见浚也摆了摆手示意继续,然后他又道:“你这不是害我吗?我哪敢跟皇兄说你的事啊,皇兄的脾气我怕他把我也禁足了。” “你就算是被禁足了,你这十王府里有这么多人陪你玩也好过我那钟粹宫啊。小心了!” 朱延褆说着话,突然一脚把蹴鞠球踢向了风流眼。 没想到她的脚法还挺不错的,竟然一击即中。 朱见浚停下拍手赞道:“小妹你还真厉害,我们玩了这么半天,一次也没有踢入风流眼,想不到你一来立刻就中了。” 朱延褆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能够一击即中,站在原地洋洋自得的道:“怎么样七哥,我厉害吧?” 朱见浚笑道:“小妹厉害,我认输!” 说着他冲着那七八个少女摆了摆手,少女们急忙都退了下去。 朱延褆显然还未尽兴:“怎么?不踢了?” “是啊,我都踢了半天了,累了,你难得来一次,咱们正好聊聊天。” 第三百八十一章 货商之死 朱延褆听到朱见浚说不打算提了,似乎是觉得有些扫兴:“我才刚踢了几下就不玩了?真没意思……” 朱见浚则走到了场边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汗,直到此时他才看到了汪直也在。 “咦?这不是昭德宫的汪公公吗?怎么你也在这?你是跟长公主一起来的?”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朱延褆。 “奴婢见过吉王殿下!”汪直走过来给朱见浚见礼。 “我带他来的不行吗?他可是我的画画老师,我要带着他去我那院子跟他学画画。”朱延褆也走了过来解释。 “你的院子?这十王府里什么时候有属于你长公主的院子了?”朱见浚故意揶揄她。 “怎么没有,你跟九哥又用不满这么多间的房子,那边有一个院子不就是早就给我用了吗?” 朱见浚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那个院子是你硬要要去的,我们可从来没有同意过,再说皇兄也没有答应你啊?” “七哥,你又来了,就一个小院子而已,看你的小气劲儿。” “哈哈,你还说我小气,每次你想要溜出宫玩的时候,不都是我掩护你溜出来的吗?现在又说我小气了?忘了你求我的时候了?” 朱见浚对这个妹妹的脾气很清楚,兄妹俩人一见面就喜欢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 “行了吧,七哥,你还好意思说呢,上次我跟你去参加那个什么百香楼的诗词大会,你最后还不是输给他了。” 朱延褆说着,指了指汪直。 汪直没想到他们俩拌嘴还牵扯到了自己。 “哈哈,说起这件事来,我真的很佩服汪公公在丹青方面的造诣啊。” “不知,两位殿下说的是……”汪直疑惑问道。 朱见浚轻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呢?那一日那位秦浅雪姑娘其实最中意的是你的那副画。” “那到底是一副什么画啊,我倒是挺想看看的。”朱延褆在一旁也道。 “可是奴婢听说,那秦姑娘不是最喜欢的是吉王殿下做的那首诗吗?”汪直问道。 朱见浚摆了摆手道:“那位秦姑娘的心思的确很有意思,他之所以选我的那首诗,是因为当时我已经明确要退出那次的比试。 而他之所以不选你的原因,大概因为你是一位宦官,她又不想选项忠和孙铭那二人其中的任何一个,所以最后他就选择了我。” “这么一来她就不必履行他之前的诺言,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了。” 这些话其实汪直都已经从秦浅雪那里知道了,只不过他没想到朱见浚也知道这些事。 之前对于秦浅雪的话,汪直其实并不信任,即便是朱见浚如此说,他依然没有改变之前的看法。 汪直客气道:“奴婢何德何能敢跟吉王殿下相比。” 朱见浚却轻轻摇了摇头道:“你也不必如此谦虚,我虽然是王爷,但是并不代表我的学识就要比其他的任何人都强,这个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更何况,那诗词大会的第一名本就是秦姑娘内心所选,选出来的也是她认为的最好的,这就根不能说明什么。” 言下之意对于秦浅雪的选择他并不在意。 “其实我也奇怪,七哥你是怎么知道秦姑娘真正喜欢的是他的画啊,她可从来没有承认过,都是你在说的。”朱延褆这时候插嘴道。 “这你就不懂了,这件事并非是那秦姑娘告诉我的,是我看出来的。那秦姑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是我无意之中看到她看汪公公画那副画的时候的表情和眼神,是绝对骗不了人的,她对于汪公公那副画的喜爱程度,甚至可以说达到了痴迷的程度。” “那七哥你也看到那副画了吗?”朱延褆又问道。 “并没有,我其实也有些好奇,汪公公到底给秦姑娘画的是什么?” 朱见浚说着,目光落在了汪直的脸上。 “奴婢当时画的是秦姑娘跳舞时候的舞姿。” 朱见浚闻言微微点头:“原来是跳舞时的舞姿?汪公公的画技可是得到过陛下,还有宫廷画院画师林良的认可的,还有商阁老和万阁老也都赞赏有加,想必这幅画一定是惊才绝艳之作了。” “七哥,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老师呀!”朱延褆在一旁也表现的十分自豪。 朱见浚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呵呵,对了,我听说最近广御楼又要举办一个诗词大会,很多进京赶考的举子都会去参加的。小妹,你想不想再去看看热闹?” “又是诗词大会啊,嗯……” 看得出来,朱延褆其实对这个并没有什么兴趣。 上次要不是好奇百香楼这个京城最大的青楼,她也是不会去的。她主要是对青楼感兴趣,而不是对诗词大会感兴趣。 汪直听到朱见浚提到这个诗词大会,回想了一下,按照日子来说,不是应该前两天就已经办完了吗? 三天以前他碰到孙铭的时候,孙铭就说要在广御楼举办诗词大会,很多进京赶考的举子都来参加,怎么还没办吗? “吉王殿下,这件事奴婢也略有耳闻,不是应该已经办完了吗?”汪直直接说出了心中疑惑。 朱见浚回道:“看来汪公公消息倒是很灵通,没错,本来应该是办完了,可是那广御楼前两天出了一件事,把这件事就给耽搁下来了。” “出什么事了?”朱延褆也好奇的问道。 “我听说那里……死人了!” “死人?”朱延褆也是一愣。 “不错,我也是听说的。据说是广御楼里的有两位住客,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他们自己的房中,店家发现之后,便报给了顺天府。 顺天府派人去查案,发现这俩人似乎是从西域过来京城的货商,所以那诗词大会就耽搁了下来。 现在顺天府的人已经撤走了,尸体也都被他们拉走了,案子虽然还没破,但是也没有查到跟广御楼里的人有什么关联,所以这件事跟广御楼也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诗词大会便重新定在明晚举行。” 汪直听到这死掉的这俩人竟然是来自“西域”的货商心中就是一动。 第三百八十二章 约定广御楼 “原来是这样啊……没意思。”朱延褆听朱见浚介绍完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又问道:“那明晚七哥也要去参加这个诗词大会吗?” “自然是要去,广御楼中可是汇集了这次进京赶考举子之中的热门人物,有好几位才子都有参加,而且这其中有几位据说都有状元之相,我当然要去凑凑这个热闹了,先帮皇兄看看今年这些举子的才学到底如何。” 朱延褆听他说到这,立刻道:“那我也要去!我也想看看。” “小妹,我懂了……你是不是想在这些人里边挑选你未来的驸马啊?” “七哥你瞎说什么,我年纪还小呢。再说……”朱延褆说到这,看了汪直一眼,然后道:“他们不是还要考功名的吗?” 朱延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驸马一般都是要从平民百姓之中选出,一旦这些举子考取了功名的话,就无法成为驸马。 “没关系啊,你可以从落选的人里边挑啊,哈哈!” 饶是朱延褆平时性格跟男孩子一般大大咧咧,此时也忍不住脸红了起来,她其实也已经快到了挑选驸马的年纪了,最多不过一、两年就要嫁出去了,有时候她也会想这件事,只不过她自己也没有一个头绪。 “七哥,你要是再说这些,我可就不理你了!”朱延褆故意板起了脸。 “好吧,我不说,那你还跟我去选驸马吗?”朱见浚嘴上说不说,可是还在继续揶揄她。 朱延褆虽然脸红,但是却兀自不肯服输道:“去啊,当然要去,但是不是去选驸马,而是看七哥你怎么被那些才子比下去。” “吉王殿下还是要化名王七夜去吗?”汪直这时候忽然问道。 “不错,我的真实身份当然不能暴露了,所以我平时在外行走,都是用这个假名字,不过时间长了也有人猜到我的真实身份了,不过给他们个胆子也不敢给我往外说。” 汪直想起那孙铭和项经俩人还满世界的想要找到王七夜,以报百花楼那次的仇呢,这次朱见浚又去恐怕会跟那两人挑起事端。 他本想给朱见浚提个醒,不过想想,他贵为王爷,也没必要惧怕哪两个人,用不着他来提醒,便没有多说话。 他心中想起的是另一件事。 之前曾经听阿丽说过,玉莲教有两个人已经潜入了京城,就住在这家广御楼里,而广御楼突然死了两个西域的货商,会不会就是跟这俩人有关呢? 而且这两天正好吐露番贡使赤儿米即已经进了京城,就住在会同北馆,他们会不会是暗中在计划什么阴谋? 这时朱延褆忽然想到了什么,用手碰了碰汪直说道:“对了,你也跟我一起去吧?上次百香楼的时候,你不是也写了一首诗,让那个秦浅雪十分喜欢吗?这么一来,你也可以代表我跟那些人比试一下!” “代表长公主殿下?” 汪直也搞不清楚朱延褆这一拍脑瓜想出来的想法到底有什么意义。 朱见浚闻言也道:“也好啊,汪公公你在丹青一道上绝对是大家,在诗词方面我看你也不弱,到时候跟那些举子比一比高下也不错。” “这……奴婢的身份恐怕不合适吧?” “可是上次百香楼的事你不是也去了吗?”朱延褆问道。 “百香楼那次,其实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朱延褆继续追问道。 “呃……”汪直还没等说呢,朱见浚就道:“小妹你也太笨了,其实很简单啊,汪公公那次应该是替万通打探消息去的吧?毕竟京城里最大的青楼除了百香楼之外,就要数万通开的那家莳花阁最大了。” “吉王殿下英明。” “是吗?”朱延褆圆溜溜的眼睛在汪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表情却似乎是并不相信。 “当然了,百香楼一开,抢了万通不少生意,他当然要摸摸百香楼里的虚实了,汪公公现在那所宅子又在百香楼的隔壁,自然十分适合。” 万贵妃赐给汪直的那套宅子,其实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朱见浚却已经知道了,显然他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宅子?还在百香楼的隔壁?”朱延褆显然并不知道此事。 她回想了一下之前在百香楼偶然间撞到汪直和阿丽在一起的时候的事,恍然大悟。 “原来那天……” 她本来想说那天他是不是带着那个女的回隔壁的宅子去了,见汪直眼神不对,忽然想起这件事朱见浚是不知道的,这么一说不就把那天的事情给暴露了。 朱见浚问道:“那天怎么了?” “没什么……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也跟我们同去!” 朱延褆最后又对汪直说道。 “既然长公主和吉王殿下都说了,奴婢自当遵命。” 汪直对别的不感兴趣,他对广御楼死掉的那两个西域货商却十分在意,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去了解一下。 毕竟朱见深之前也已经把查玉莲教的事情交给了他,这件事他不能不查。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我们一起过去。” “可以,如果你明天还能从宫里溜出来的话,我就带你过去。”朱见浚表示同意。 却没想到朱延褆一撇嘴道:“七哥,你又自作多情了吧,谁要跟你去,我这次要自己去!不……我带着他一起去!” 她说着,指了指汪直。 朱见浚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看了汪直一眼之后露出一个笑容道:“那也好,省的我还得想办法带你出宫,你自己想办法吧,咱们就到时候见!” “哼,七哥你就继续跟你的美人们蹴鞠吧,我要跟我这位丹青老师去我的院子里练习丹青之道了。走!” 说完朱延褆也不等朱见浚再说话,便领着汪直转身离去。 朱见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冲着那些早已经躲到一边的少女们大声喊道:“你都过来吧,咱们继续蹴鞠!” 另一边朱延褆领着汪直穿屋过院,最后来到一处院子中。 她一直都说是个小院子,可是汪直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院子里边花园、池塘、亭台楼阁,样样俱全应有尽有。院子的大小几乎可以跟他那栋宅子相比了。 不愧是十王府,就单单这其中一个院子就如此之大。 第三百八十三章 第一次练功 朱延褆指着这院子道:“这里就是了,看看还不错吧?” “这里无论如何都不能称之为小院子吧?”汪直回道。 “当然小了,这在十王府里是最小的一进院子了。” 十王府之中这些院子平时都有人负责打扫,里边虽然平时没有人住,但是依然要保持干净整洁,有下人看到朱延褆来了,急忙迎了上来。 因为朱延褆偶尔会到这里来,所以这些下人都认识她。 “长公主殿下!” 朱延褆看了他们一眼摆了摆手道:“本宫今天在这里有事要办,你们不用在这伺候了,都出去吧。” “是!” 这些下人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敢说,便一个个都离开了院子。 汪直在这院子里稍微转了转,确定院子里空无一人,只剩下他们二人。 朱延褆这时候忽然问道:“对了师父,刚才七哥说你在宫外的宅子,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起过呀?” “这有什么好说的?” “那我们就不用来这间院子,去你宅子里也行啊。” “当然不行,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怎么可能去我那里。” “嗯……我其实就是想问问,你的宅子为什么偏偏要选在那什么百香楼的旁边?” 汪直也不打算回答她这些无聊的问题“你叫我来这,不是想要我教你武功吗?又问这些干嘛。” 朱延褆见他不答,表情变得有些不开心。 她撅了噘嘴道:“可是我现在忽然又不想学武功了……” “哦……那我回去了!” 汪直说完之后,转身就要离去。 朱延褆急忙拦在他身前道:“你怎么说走就要走了?” “你不想学,那我就走了,等你想学的时候再找我。” 朱延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道:“师父,我原来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想急着教我武功啊?” “有吗?不是一直你天天缠着我让我教你武功吗?现在我要教你你反倒又不学了。” “师父,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对我爱答不理的,你对别人可都不是这样,就算是对你们宫里的宫女芸儿你都很客气的。我可是你的顶门大弟子呀?再说你不记得那天你跟我说过的话了吗?” 朱延褆再次提起了那天在西苑的时候两人的话。 汪直其实心中担心的就是那天的事,他担心自己的事被她发现,而且他隐约间感觉她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虽然当初他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皇帝,但是这个小丫头看似性格大大咧咧,在很多地方却又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心细。 这也是他不愿意跟朱延褆单独待在一起的原因。 只不过他现在还有事想要让朱延褆帮忙,却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冷淡,这样的话反而不好。 想到这,便道:“昭德宫中最近的事情有点多,所以心中有些烦躁罢了,你不必在意,咱们还是练功吧,我到现在也还没有正正经经的教过你。” 朱延褆忙问道:“到底什么事呀,昭德宫里又出事了?据我所知,这几天宫中还挺太平的呀。” “你又知道了?”汪直斜睨了她一眼。 “这还不是多亏了你呀,自从林选侍死了之后,你当众戳穿了有人企图陷害万贵妃的计谋,还有皇兄那天表现出来的态度,宫中近期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大的波澜了吧?昭德宫应该和很平静吧,你又烦躁什么?” 汪直听到她问起,便顺势说道:“你估计还没有听说过宸妃娘娘宫中出的事吧?” “宸妃?她宫中又怎么了?” “她宫中有一个她的心腹内侍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这又跟昭德宫有什么关系呀?” “其实宸妃娘娘在上次事件之后,她最近椅子在跟万贵妃娘娘示好。” “还有这事?她是打算以后要跟万皇嫂站在一起吗?”朱延褆继续问道。 “她的确是有这个意思,可是现在恐怕不行了,那个失踪的内侍,就是她派来跟我们联系的,现在人失踪了,可能是宫中某个势力对她的一种警告。” 朱延褆听的轻轻皱眉:“想不到这事情竟然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我想太后应该不会用这种手段吧?可是宫中谁又会做这种事呢?” “你还太小了,对宫中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了解的还不够多。” 朱延褆不以为意的道:“切,我也懒得去了解这些。” 说到这,汪直顺势问道:“你跟宸妃的关系如何,熟吗?” “不熟悉呀,我跟皇兄的这些妃子没有一个熟悉的。”说到这,朱延褆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师父,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去宸妃那里问问她的情况吧?” 没想到她已经听出来了。 “我是帮万贵妃娘娘问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没问题呀,不过我可不是看在万皇嫂的面子上。是师父让弟子做事,弟子当然要做,那我这就想办法帮你问问。只不过师父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要看看你给秦浅雪画的那张画。刚才听到七哥说的那么好,我也想看看。” “那画在秦浅雪的手里,你怎么反倒问我要?” “反正我就是这个请求,你要是满足我的这个请求呢,我就会高高兴兴的去帮你跟宸妃沟通,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要是不愿意,你就不帮忙了?” “不啊,我还是会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帮你找宸妃,究竟如何,师父你自己选吧。” 朱延褆这根本都不能算是请求了,她如果说不帮,汪直可能也得想办法去满足她这个请求,可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说。 这么一来汪直根本就没办法拒绝她这个小小的请求。 “那我答应你。” “真的?太好了!” “不过我不明白,那是我给别人画的画,你为什么那么想看?” “好奇而已,我就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画,让她如此喜欢。” 汪直其实真的搞不懂朱延褆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只不过这件事应该并不难办,就答应她也无妨。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开始练功了?” “哦,对啦,师父不提我都忘啦,练功,练功!” 最后还是在汪直的催促下,俩人总算是开始练功。 自从朱延褆拜他为师以来,这也是他第一次教她练功。 好在一些基础的入门功法配合当初韩睦教给汪直的墨家口诀,倒也足够教导朱延褆了。 大约又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功,朱延褆和汪直两人才一起离开了十王府。 朱延褆直接回去了宫中,临走之前还叮嘱道:“师父,别忘了那幅画,还有明天晚上广御楼的事,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目送朱延褆入宫之后,汪直本打算往家走,却没想到有人在半路上把他给拦住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周霖回报 这个拦住他的人,正是锦衣卫千户周霖。 “汪公公,总算是让我等着你了……” “周千户,你一直在这等我?” “是啊,我之前派人去宫中找你,听你们宫中的公公说你出宫办事去了,所以我便只能在这个宫门外等你了。” 汪直知道周霖来的意思,之前他曾经派人去找万通,让万通安排人去查晴儿失踪的事。 周霖这么快就来找他,看来是有了发现,如果他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是发现那在陈靖家死掉的俩个人的尸体了。 “周千户找我,可是因为晴儿失踪的事有了进展?” “正是,汪公公,说来话长,咱们不如去旁边的酒楼里聊如何?我早就在里边定了单间雅座了。” 周霖说着,一指路边不远处的一处酒楼。 汪直也没犹豫,直接应道:“好!” 他其实也想听听周霖到底查到了些什么,他有没有可能查到那几个人的真实身份,毕竟他跟万贵妃编的瞎话是这几个人都是玄武千户所的。 他当时说的时候含糊其辞,只是说这些人貌似是玄武千户所的,如果到时候查出来与他说的不符,他也只需要说这是那些人假扮的,他当时也分辨不出来即可遮掩过去。 两人进了酒楼之后,便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了周霖早就订好单间之中。 两人坐下之后,周霖吩咐店小二去上酒菜,然后他才神秘的道:“汪公公,小的接到了万二爷的命令,知道是贵妃娘娘的宫中的晴儿姑娘出事,便立刻带着人去查了。 汪公公提供的信息我们都仔细想过了,立刻就去查了那位陈靖陈百户的住处,果然就被我们查到了一些事情,这不就立刻来找汪公公你了。” “你都查到什么了,晴儿姑娘到底有没有找到?” 听闻汪直如此问,周霖摇了摇头,表情也变得沉重起来:“说起来有些惭愧,现在晴儿姑娘的下落还没有找到。实在是对不起万贵妃娘娘,还有万二爷。” “周千户也不必如此,贵妃娘娘一定可以理解,毕竟查案也是需要时间的。” “对对,多谢汪公公替我们着想。但我们并非一无所获,我们今天发现了那些劫持晴儿姑娘的人的尸体,就在玄武千户所的那位百户陈靖的家中。” “这么说来,有关这件事情详细经过你都听说了吧?”汪直问道。 “小人都已经知道了。” “当时我跟晴儿俩人就是被那些人劫持到那里的,那个陈靖当时也被人绑在里边。当时他们一共有是三个人,那个为首的自称也是玄武千户所负责看护玄武门的一位百户。” 周霖疑惑道:“有三个人?我们在陈靖家中只发现了两具尸体,看来这三人之中的那位头领一定是挟持晴儿姑娘逃走了,所以才没有发现他。” “所以你们最后就只发现了两具尸体吗?”汪直继续问道。 “不错,但是我这里还有一些其他的很重要的进展……” 汪直忙问道:“继续说下去。” “其实这件事也挺巧的,就是我的一个手下看过那俩人的尸体,其中一个他似乎认识。” “认识的?”汪直忙追问道。 “对,根据我的手下说,这个死的人其中一位名叫石康。” “他是干什么的?” “是这样的,锦衣卫北镇抚司以前曾经有一位千户名叫方胜,后来不知怎么被罢了官,听说似乎是他得罪了袁彬袁指挥使。 被罢官之后方胜去了哪小的不清楚,但是方胜的武艺着实不错,他还收过几个徒弟,这个石康就是方胜的徒弟之一。” “哦?那另一具尸体也跟方胜有关吗?” “这个还不确定,没有人认出来,但是我们现在已经十分怀疑方胜就是这次事情的主谋。” 听了周霖的这些介绍,汪直倒是有些意外。想不到周霖这么快就查到了有关这几个人的消息,方胜?曾经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 “那你现在要去找这个方胜吗?”汪直问道。 “正是,现在这是唯一的线索,也许晴儿姑娘现在就在这方胜的手里,只不过现在我手头上没有方胜的住址,也不知道去哪找他,还得回去再想办法再查查。” 只是这还得需要时间,所以我这才找到汪公公您……” 说来说去,周霖是怕时间久了万贵妃怪罪下来,所以才在这等着汪直的,先把进展跟汪直报告一下,让万贵妃知道自己一直都在干活。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你速查,万贵妃那边我可以先帮你说一声,但是如果你时间久了还查不到,我也帮不了你。” “是,这是自然。” 说到这,汪直忽然想起他从那具头领尸体上得到的那把短刀来,这个东西会不会可以证明尸体的身份呢? “对了,我想起一个细节,那头领当时使用一把不足一尺长的短刀,看起来是一把宝刃,吹毛利刃,如果这方胜也有这种短刀的话,说不定就是他。” “短刀?多谢汪公公提供的如此重要的线索,我这就去查。只是……万贵妃娘娘那边,还请汪公公帮忙美言几句。” 周霖心中还是有着自己的算盘的,他身为锦衣卫,现在没有皇帝或者是指挥使的命令,私自帮万贵妃查案,其实根本不和规矩。 但是万贵妃毕竟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帮她是一定不会出错的,如果他能尽快帮万贵妃解决这件事,很可能得到万贵妃的赏识,说不定就有升官的机会,所以他才如此卖力。 对于周霖,汪直现在也没有寄予多大的希望,毕竟那个头领已经被韩睦给杀了,等周霖找到那具尸体,也最多只能确定那个人的身份,可是已经问不出任何口供了。 如果这个头领真的就是方胜的话,那可以再让周霖把搜查的面更扩大一些,他们查一查有关方胜认识的人或者是他的朋友,或许能够有些新的线索。 汪直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周霖,并且答应周霖,在万贵妃面前替他多美言几句。 周霖在意的就是这个,立刻喜上眉梢,然后按照汪直的要求,再次投入了调查之中。 第三百八十五章 飞鸽传书 汪直回到府中之后,想了想,先将芸儿叫到了房中。 “公公,你今天回宫去了?”芸儿先开口问道。 “嗯,真的如我所料,娘娘今天已经跟我提了让你回宫的事。” “啊?这……这么快呀?”芸儿有些意外。 “我跟娘娘说晴儿是被人挟持之后失踪了,现在咱们昭德宫中也的确缺人,娘娘既然说了,你只能是先回去,也顺便帮我看好宫中的情况,府里这边你先不用管了。” “是……是。”芸儿缓缓的点了点头。 “怎么?是不是不想回去?” 汪直看得出来,芸儿不是很想回去。 “嗯……” 如果是以前的芸儿,她一定会说不是,但是今天她竟直接承认了,自从两人相认了身份之后,芸儿渐渐的开始有了些变化。 “你是害怕吗?宫中还是如以前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晴儿不在了。再说娘娘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芸儿摇了摇头:“不是害怕,是因为……” 她说到这,抬头看了汪直一眼,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汪直已经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你放心,我也会经常回去的。” “我知道。”芸儿说着,但是情绪依然低落,随即她又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回去呢?” “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我……我听你的。” “那就明天。” “好。” 芸儿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便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还是芸儿打破沉默道:“那……那我回去房间收拾一下。” 说着她转身,向门口走去。 汪直明白芸儿的想法,她根本就不想要再回昭德宫去,那里根本没有任何让她留恋的地方,她想要的是继续留在这里。 “芸儿,你放心吧,等这件事了了之后,我会想办法跟娘娘说的,我不会让你再留在后宫里。” 芸儿猛的停下了脚步,她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然后她转过了身,再次看向汪直。 汪直本以为她会变得开心一些,可是事情却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芸儿这次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公公,我爹难道没跟你说过吗?我……我是不能离开昭德宫的。” 汪直就是一愣:“师父是这么跟你说的?” 芸儿抬起头看着他展颜一笑道:“公公,只要你能经常回宫里来就行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说着,芸儿也不等他再说什么,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汪直想要追上去,却发现杨方正站在门外。 “芸儿姑娘你在这呢,那个……咱们晚饭啥时候吃啊?”杨方跟芸儿打了个招呼,然后就问起了吃晚饭的事。 “杨大哥,我这就去做。”芸儿说了一句,之后就快步远去。 “芸儿姑娘辛苦啦。” 本来汪直还有话想要问问芸儿,可是杨方在这,他倒是不好再问了,而且很显然芸儿也并不想说。 只见杨方走到了近前拿着一张请帖道:“汪公公,刚才有人给您送来了请帖,想让您过去一趟。” “请帖?” 汪直看了一眼杨方手中的请帖,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这竟然又是刑部尚书董方的请帖。 他想起那日收到董方请帖之后,去了刑部审问段英,没想到后来却被当时装扮成黑衣人的阿丽给劫走了。 这次董方突然又发请帖请他过去所为的又是何事? 请帖里并没有说明。 “你帮我告诉送贴的人,明日上午,我会过去的。” “好!” 杨方应了一声就走了。 虽然不知道董方找他何事,但是去还是要去的,毕竟对方是刑部尚书,不可能不给人家这个面子。 而且对方如此客气,很可能是有事相求。 汪直离开了房间,往后院走去,来到阿丽的那个小院子。 有关两名西域货商死在广御楼里的事情,他想要问问阿丽,是否知情,毕竟阿丽的手下似乎有负责收集情报的人,这方面消息她可能会知道多一些。 汪直走进来的时候,正看到阿丽从院子里的一棵树上跳下来,手上还抓着一只鸽子。 这下汪直总算是明白阿丽整天住在这院子里不出去,她的那些消息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暗笑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她可以使用飞鸽传书这个办法。 阿丽一看是他,急忙把那鸽子背到了身后,嗔怒道:“谁让你进来的?你怎么进来也不打个招呼啊!” “这里是我家,我的院子,为什么我要跟你打招呼?” “这院子你现在给我用了,当然就要跟我打招呼了!这次我可警告你了,下次如果你还这样不打招呼就进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阿丽的语气十分不善。 汪直毫不在意的道:“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避难在我家里?你还要对我不客气?再说你确定你打得过我?” 被汪直一顿的抢白,阿丽显然更气了,她冲着汪直走近几步大声道:“你敢说我打不过你,我……” 她说着,一抬手,忽然发现手里还正握着那只鸽子,再次暴露在了汪直的眼前。 不仅如此,那只鸽子的头此时不知为何,耷拉了下去。 汪直也伸出手去碰了碰鸽子的头,已经毫无生气,显然已经被阿丽不小心给捏死了。 他摇了摇头叹道:“好可怜的鸽子,就这么被你给捏死了。” 阿丽急忙松开手,然后试着往天上扔,结果鸽子在空中翻了一圈,“啪嗒”一声直接掉在了地上,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真……真的死了?”阿丽蹲了下去,看着死鸽子,似乎有些急了。 “原来你们的人就是用这鸽子给你传的消息啊?今天有什么新消息了吗?”汪直问道。 阿丽见汪直已经全都发现了,索性便不打算瞒着了,她再次怒道:“要不是你,我这养了好几年的信鸽怎么会死,你还想打探我们内部的消息,想都别想!哼!” “我估计你都还没来得及看呢吧?这消息不是还在它脚上绑着呢吗?” 阿丽听到这话,才猛然警觉,可是已经晚了,她发现鸽子脚上的信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汪直的手上。 “你不许看!” 她急了,说话的同时,伸手一把抓向了汪直的手。 汪直在躲闪她攻击的同时,已经把这封小手指粗细的纸条打开看了一遍。 里边写的内容正是:“今传其二人已死,方定实也。” 大概意思就是那两个人已经死了,正在想办法确定消息是否属实。 第三百八十六章 兔死狐悲 汪直看过这飞鸽传书之后点了点头。 这其中的内容很明显,十有八九说的就是广御楼里的那两个西域货商的事。 阿丽仍然在努力的想要从汪直的手上把那纸条抢回去,奈何她肩膀的伤还没好,不能动作幅度过大,本来她的武功就不如汪直,这种情况下更是根本沾不到他的衣角。 “你……你还给我!”阿丽气的直跳脚,却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汪直也不打算继续逗她,便索性将里边的内容念了出来。 阿丽听到他说出来的内容,却愣住了。 “你再说一遍,那上边你写的什么?”她似乎是怕听错了。 汪直见她不再抢了,也不打算再跟她玩了,顺势将纸条交给了她。 阿丽接过纸条仔细的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了无法相信的神情。 “他们竟然死了?不可能,这是谁动的手?” 汪直则趁机问道:“这纸条上说的就是住在广御楼里的两个玉莲教的人?” 阿丽此时还在思索这件事的原因,便顺口回道:“是啊,这不对劲啊……” “原来真的是这件事,不过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你还想诈我?”阿丽再次提高了警惕。 “我根本就不需要诈你,这事早已经传开了,顺天府都已经派人去查验过尸体了。你还拿着你刚刚得到的这封信当宝?不过,你现在是确定这俩人就是那潜入京城的玉莲教那俩人?” “也还没确定是他们,所以我的手下还在查。”随后阿丽又疑惑道:“可是京城之内除了我们的人之外,应该不会有人会对他们动手的,可是我确定我们的人没有出手,他们到底是被谁给杀掉了呢?简直匪夷所思。” 听这意思,阿丽现在对这俩人情况也没了解太多。 “他们死了,对你们来说应该算是好事吧,你应该高兴才对。” “不行,那也得知道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他们,师父现在不在京城,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到时候好跟师父交代。” “我看你还是先把你的伤养好吧,又要进宫去查宫中玉莲教的人,现在又想要查这两个人,你可真是够忙的了。”汪直语带讽刺的道。 阿丽把脸一板:“这些事是我的事,也用不着你来操心。” “那晴儿的事情,你要如何跟你师父交代?” “晴儿,晴儿她又怎么了?” 阿丽听到汪直突然提到晴儿,脸上表情十分茫然。 “你不知道?” 汪直看阿丽的表情不似作伪,而且对于晴儿的事,她如果知道也没必要假装,看来他们的人显然并没有关注晴儿。 “看来你们果然是早就想要放弃她了。” “你少要胡说,快说,晴儿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阿丽的表情,显然她对晴儿的情况还是很关心的。 “晴儿的事看来没有人告诉你。”汪直故意摇了摇头。 阿丽看他这幅样子,却越来越急了:“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点说!” “我可以告诉你,但在这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沈庆现在何处?” 阿丽就是一皱眉道:“沈庆?你问他做什么。” “当初不是你把他从我这劫走的,他现在人在哪?” “他现在很安全,不需要你关心,你只需要告诉我晴儿到底怎么了。” “你们把沈庆扣下,不就是为了让晴儿继续按照你们的要求去做事吗?我说的没错吧?你们就是如此对自己人的?” 阿丽听到他这么说,却并没有反驳他。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好了。” “你们也从来没有想办法去救过陈靖吧?他好歹也是你们的人,你们对他的事也是不闻不问?”汪直继续问道。 “陈靖的毒已经无药可解,我虽然有心,但是无力。” 阿丽虽然这么说,但是她的脸色却不太好看,显然是被汪直说到了痛处。 “所以你们还阻止晴儿继续想办法去救陈靖是吧?说到底,你们从来都只是想要利用她们,只要他们没有了利用价值,便立刻可以将他们抛弃,陈靖是如此,晴儿亦是如此!” “你住嘴!他们加入我们莲心宗的时候,就已经发过誓的,即便是死了也要忠于我师父。你不是他们,你没资格对我们的事指指点点。” 阿丽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她此时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所以在你的眼里,他们的命根本就是一文不值。”汪直继续咄咄逼人。 “当然不是!” “不是吗?可你从来没有尝试过帮助陈靖和晴儿。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晴儿她已经死了,陈靖则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阿丽听到晴儿已死的话,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汪直的胳膊,大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晴儿已经死了,你师父的那位朋友把她送进宫,你师父就把她卖给了那位朋友,让她在宫中帮着那位朋友做事,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杀死晴儿的人就是他。” “不可能,你完全就是一派胡言!” 阿丽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抓着汪直胳膊的手也在不住的抖动。 汪直突然反手一把将阿丽的手给攥住抬了起来。 “晴儿为什么会死?因为她发现了那个人的真正身份,所以才会被那个人派人杀死,那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做,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她……她真的知道了那人的真实身份?”阿丽的表情已经变得凝固。 “当然!” 阿丽缓缓低下头,声音颤抖的说道:“那……那这……这是她咎由自取,我师父当初就曾经告诫过她,不要去打听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否则就会有杀身之祸,她这是明知故犯。” “好一个明知故犯……你师父这么做,跟那个出卖杀害你们同门的玉莲教主又有什么区别?”汪直继续讽刺道。 阿丽猛的抬起头对汪直怒目而视道:“我不许你侮辱我师父!” 虽然她这么说,汪直却发现阿丽的脸颊上,有两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白皙的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她……哭了? “你这是干什么?是在可怜晴儿吗?还是在兔死狐悲?不,你不一样,你是前教主的亲生孙女,你师父他绝对不会这样对你的。” “你……” 阿丽已经是忍无可忍,她猛的挥出一掌拍向了汪直的胸口……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又见董方 “你……” 阿丽这次是真的怒了,由于她的右手手腕正被汪直抓着,她只能左手反手一掌打向了汪直的胸口。 汪直见她突然对自己出手,急忙反手将她的右手往怀中一带,以此来化解她左手攻过来的这一掌的力道。 哪知道他这一下硬拽,又牵动了阿丽肩膀上的伤势,她先是疼的闷哼了一声,疼痛之下手臂自然就软了下来,直接导致她整个人失去平衡,被汪直给拉进了怀中。 阿丽发觉不多,猛的一抬头,才发觉两人的脸竟然离的近在咫尺,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呼出气喷在自己的鼻子尖上,一时之间阿丽只觉得鼻子尖痒痒的,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炸立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俩人都是同时一愣,随之汪直便松开了手,阿丽也赶紧往后退去,却没想到阿丽被身后的一个石头椅子拌了一下,重心立刻不稳,又往地上摔去。 汪直见状想都没想,再次抓住了阿丽的胳膊往回一带,将她再次给拽了回了他怀里。 这次阿丽的额头刚好碰在了汪直的下巴上,然后两人再次分开。 汪直抬手揉了揉下巴,再看阿丽则捂住她自己的额头,正皱着眉看着他。 可是经过这一番之后,俩人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似乎消失了。 汪直看到阿丽脸颊上依然挂着的泪珠,想起她刚才的表现,知道她对于晴儿的死还是十分在意的,否则她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他此时才发现刚才实在是过于激动了,他甚至自己都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如此激动。也许是因为他眼睁睁看着晴儿死在他的眼前?也许是因为他费尽心机想要从晴儿那获取他想知道的答案,最终却功亏一篑,一无所获。 总之,就是在不知不觉间,跟阿丽吵了起来。 两人一时之间谁也不再说话,气氛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之后,阿丽忽然开口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问沈庆的事?” “晴儿临死之前,我曾经答应过他,把沈庆救出来。”汪直也没有隐瞒。 “你……你答应了晴儿?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阿丽似乎是在埋怨。 “你刚才有问过我吗?” “他……沈庆之前是被我安置在我妹妹那里了。” 阿丽最终还是说出了沈庆的下落。 “那你让妹妹把沈庆放出来吧,晴儿人都已经不在了,你们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扣着他了,让他走吧。” “哼,我才不去找她。我现在根本就命令不了她,你自己去跟她说好了,沈庆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用,她一定会放人的。” 汪直本想反驳一句,不过想想也的确是如此,沈庆对于秦浅雪没有任何用处,她不可能不放。 “那我自己去找她。” 汪直说完,转身便要离去,可是阿丽突然又叫住了他。 “等等……” 汪直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会道:“有话就说。” “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还在吧?”阿丽问道。 “在,只不过合作过这次之后,应该没有下次了。” 阿丽也不甘示弱道:“我也一样。那你什么时候能带我进宫?” “带你入宫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和理由,你不要以为那么容易,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带你进去。” “好,那我就等着,你尽快吧。” …… 第二天一早,汪直便把芸儿送回到了宫中。 临走前,杨方也很不舍的道:“芸儿姑娘,看来以后吃不到你做的饭菜了,太可惜了。” 汪直瞥了他一眼道:“以后咱们直接去外边的酒楼吃。” 杨方摇了摇头道:“那也不及芸儿姑娘的手艺。” 芸儿今天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听到杨方这么说她才露出一丝笑容道:“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机会的……” 她说着偷偷看了一眼汪直。 “是吗?那感情好!那我可等着了。” 回到昭德宫,汪直跟万贵妃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他也并没有在昭德宫中多逗留,芸儿则一直把他送到了宫门口,才依依不舍的跟他告别。 不过这也难怪,汪直现在有很多事要处理,他只能是不定时的回到昭德宫,这样一来俩人就不可能总是见面了,而下次见面也不一定是哪一天了。 离开皇宫之后,汪直便直奔刑部尚书董方的府邸。 他昨日已经答应了董方派来的人,今天要过去。 董方这次找他不是去刑部而是去他家,原因也很简单,上元节的十日假期还未结束,刑部的大小官员也还在休沐中。 来到董方家门口,汪直通报了之后,不多时,董方竟然亲自跑出来迎接他。 俩人见面寒暄了几句,便由董方引着,来到了他家中的内宅的一间会客用的书房。 汪直进去之后,发现书房之中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他也认识。 正是顺天府尹邢简。 “来,汪公公,老夫先给你引荐一下……” 董方说着,要帮汪直引荐,但他并不知道,邢简跟汪直早就见过。 “中矩兄,我跟汪公公其实早就认识了。” “哦?”董方也是一愣。 “不错,就是当初陈海被杀一案,我跟邢京兆就见过了。”汪直也回道。 “原来如此,那老夫倒是多此一举了,来汪公公请坐!” 三人落座之后,董方继续说道:“汪公公,说起来上次你在我刑部大牢被黑衣蒙面人劫走的事,老夫现在想起来还依然觉得惭愧呀!” 邢简也道:“此事,我也有耳闻,实在是太过凶险了,好在汪公公你吉人天相啊。” “董尚书也不必如此,当时那件事只是意外,不知今日找我过来……” 听到董方提起这件事,对于他今天找自己来这的目的,便已经猜到了一二。 “是这样的,汪公公,那日你跟老夫说过,劫持你的共犯共有三个人,当时还根据你提供的犯人长相画影图形,对那三人进行缉拿。老夫有话就只说了,这次找你过来,是因为其中有一个人已经找到了!” “哦?”汪直一听果然跟他想的差不多,董方跟自己最大的交集也就是这件事了。 只不过其实那三个人并没有劫持他,他只不过是想借着刑部的通缉令,让那一条眉乌尔卡西等三人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出来抓捕阿丽。 那些人应该藏身在庆云伯府,他从未指望董方能够抓到他们,却没想到他今天真的抓到其中的一个人,这倒是出乎了汪直的意料。 第三百八十八章 疑犯身份 董方继续道:“所以,今天找汪公公你来,就是想让你认一认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当初劫持你的三人其中之一!” “多谢董尚书,我明白了,那这个人在哪呢?” 这时只见董方与邢简对望了一眼。 邢简会意,径直走出了房间,过不多时,只见他身后带进来两个下人,这两个下人一前一后抬着一块木板,木板上面用一块黑布蒙着,似乎黑布下边躺着的是一个人。 两个下人将木板放在房中,邢简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下去。 邢简转过身,给汪直介绍道:“汪公公,跟你说一下,这个人我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这黑布下边就是他。” “死人?”汪直也是一愣,然后看向了黑布罩着的尸体。 “不错!”邢简说着,亲自蹲下身将黑布给解开了,露出一个苍白的人脸。 “汪公公请仔细分辨一下,这是不是当日劫持你的三人其中之一。” 汪直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这个人的确正是那日在城外袭击阿丽的三人之一,但是并不是为首的乌尔卡西,而是他的两个跟班之一。 他想起另一个跟班那天已经死在了他和杨方的携手夹击之下。 汪直看过之后,站起身对邢简道:“是此人,他的确是那三人之一,但并不是为首之人。” 邢简听到汪直确认之后,又跟董方对望了一眼。 汪直则指着这具尸体问道:“不知这人……” “是这样,我顺天府前几日接到广御楼有人报案,说是在他们楼上的客栈之中,有两个来自西域的货商死在了客房之中,我便派了人去查看。 后来有一个负责验伤的仵作发现这人跟刑部发布的通缉令上的犯人长得有点像,便向我禀告。我立刻亲自查验了一番,也发现了问题。 这通缉令是刑部签发的,便立刻又找到了董尚书询问此事,董尚书便把汪公公你请来了辨认,事情经过便是如此。” 邢简介绍完之后,董方说道:“汪公公,这人是最近几日才住进广御楼的,这些来自西域的胡商很多时候喜欢用布蒙着脸,所以当时广御楼的老板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汪直听了他们的介绍之后,点了点头。 原本他就对广御楼死掉的两个西域商人有些好奇,倒是没想到竟然会跟这件事扯到一起。 但是这么看来,事情却又有些对不上了。 这个人当初在城外截杀阿丽,显然他是较早混入京城之中的玉莲教徒之一,或许他早就藏在庆云伯府中了。 而根据阿丽的手下人传来的消息,广御楼中住进来的两个玉莲教教徒,是新来的,最近跟随速檀阿力派来的贡使赤儿米即一起到达京城的,这明显是很矛盾的。 如果阿丽给出的情报没错的话,那这件事就十分的古怪了,这玉莲教的人究竟在搞什么? “董尚书,请恕我直言,这次找我过来,应该不仅仅是要告诉我这件事吧?” 汪直来到之后,通过董方和邢简二人的态度,就能感觉到,他们找他肯定还有别的事情。 因为如果只是让汪直认尸的话,根本用不着这么神神秘秘的,还到了董方的府中。 董方闻言捋了捋胡须笑道:“汪公公,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那……显纯,这件事你就跟汪公公好好说明一下吧。” 邢简忙道:“是!汪公公,其实这件事本就是我来拜托中矩兄的,毕竟我跟你只有一面之缘,贸然上门找你还是有些不妥,况且这件事也跟你有些关联,所以才有了今天这次的邀请。不如咱们先坐下说。” 邢简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座椅,看来他显然是有很多话想要对汪直说。 董方、汪直、邢简三人再次就坐。 邢简沉吟片刻,再次看向董方,意在询问。 董方点了点头,示意让他继续。 邢简这才从怀中又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桌案之上。 “汪公公,在搜查这具尸体的时候,在他身上贴身的衣服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他说着,将他拿出了这样东西往汪直的方向推了推。 汪直发现这似乎是一块金属制的黑色小牌子,他伸手将这牌子拿了起来,只见牌子上正反两面都有刻字。 正面刻有一个“庆”字,而背面,则是一个“周”字。 “这是……” 汪直再次看向邢简意在询问。 “汪公公,你难道不知道这牌子代表的意思吗?”董方忽然插口问道。 “我之前并没有见过这块牌子。” “这……其实是庆云伯府的出入腰牌!”董方直接把答案说了出来。 邢简则在一旁补充道:“而且这种腰牌只有伯府内院之人才会有,可以自由出入伯府的任何地方。一般的伯府中下人可都是没有的。” 这个人身上有庆云伯府中的牌子,汪直一点都不奇怪,因为这些玉莲教教众的老窝本就在庆云伯府里,他到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方式对庆云伯府展开调查,想不到董方和邢简,今天竟然把线索送到了眼前。 虽然如此,但是汪直表面上还得表现的惊讶。 “这……庆云伯府,为什么会跟西域货商有来往?这好像说不通啊。” “正是如此,汪公公所想也是我们所想……” “是啊。” 董方和邢简也附和道。 汪直却把那腰牌放在了桌上:“这庆云伯府的事,您二位应该去找庆云伯问才对。”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自然明白这俩人的用意,庆云伯是周太后的亲弟弟,贸然去上门找他询问这个事情,肯定是极为不妥当的。 而他们找到汪直也是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来,是因为万贵妃本就跟周太后不对付,找到他可以不用担心他会去周太后暗中那告他们的状。 二来,汪直也本就跟这个案件有关,找他来询问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件事直接牵扯到了刑部和顺天府两个衙门,这死人是刑部通缉的犯人,而案子则是顺天府要办的。 董方是新任的刑部尚书,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贸然去查庆云伯,岂不是就得罪了周太后。 邢简作为顺天府尹,虽然是负责这案子,可是他能做的就更加有限了,连董方都要慎重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更加难办了。 所以,他们就找来了汪直。 第三百八十九章 尸体的差异 董方和邢简听刚才汪直这么说,二人自然以为他是不想搅和到这趟浑水里,邢简心里有些着急,但是今天这件事一切还得看董方的意思。他并没有说话。 董方则先是淡淡笑了笑道:“汪公公,老夫今天之所以请你来,主要就是请你帮忙认一认这具尸体的,其他的事也并不想劳烦你,其实只要汪公公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那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事了,自然是要继续追查下去的。 只不过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劫持汪公公?老夫就怕查来查去,他们针对的并不是汪公公,而是……” 这句话,董方没有说完,而是停住了。 他没有明说,但是显然指的是那些人很可能针对的就是昭德宫,汪直作为昭德宫万贵妃眼前的红人,这事又能逃得了干系吗? 邢简也是心领神会,接口道:“汪公公你足智多谋,之前也破获了宫中奇案,这件事又牵扯到了权贵外戚,很多事情要是有了汪公公的帮忙或许可以更快的得到解决……” 顿了顿,他继续道:“当然这一切都还看汪公公你的公务是否繁忙了?” “不错。”董方也点头。 汪直本来就没有想要推辞这件事,只不过他如果太主动了,那反而会被这俩人怀疑他的动机。 此时二人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是顺水推舟道:“这倒也是,说起来,当初这些人劫持我的时候,就有提到过针对的就是我们昭德宫,看来这件事我的确是不能置身事外。 可就是不知道,我能帮什么忙啊?” 他这么说,就是表示同意介入这件事,董方和邢简的表情都是一松。 邢简急忙道:“汪公公,你肯帮忙那就太好了,这个案子涉及到了庆云伯,如果我们贸然就去找庆云伯核实,恐怕是不太妥当。 除非有陛下的圣旨,可是这件事目前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头绪,这圣旨恐怕也……这个,汪公公你看……” 汪直听明白他的意思,说来说去,目的就是想让汪直去问万贵妃,万贵妃不是跟周太后不和吗?如果她真的想要对付庆云伯,那就去跟朱见深吹吹枕头风,让他下一道圣旨。 有了圣旨在,董方和邢简自然便有了依仗,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查案,但是如果没有这个,他们也不愿意去得罪庆云伯,关键是还得罪了周太后。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慎重考虑的,二位可以等我消息。”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汪公公了。” 董方和邢简此时心中都是如释重负,因为他们以前也没想到查案会查到庆云伯的头上。 现在他们已经把问题踢回给了汪直,如果汪直想要继续查下去,那就要赶紧出点力。 如果汪直不肯出力,那也就别怪他们不查案了。 汪直想了想,忽然又问道:“对了,我还要个问题想要问,不知这个人他是怎么死的?” 邢简回道:“顺天府的仵作已经验过了,有一处刀伤在他的后心,是被人后心插入利刃致死。” “利刃刺入后心?那……不是说死的有两个人吗?那另一个人呢?” 邢简听到汪直问另一个人,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那另一个人跟汪公公你提供的三人的画像不符,所以便没有让你查认,而且这个人的死因跟前一个人还有所不同,汪公公也想看看吗?” “嗯,看看也好!” 邢简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间叫人,不多时便有人将另一具尸体也抬了进来。 同样的这尸体上也盖着黑布。 汪直直接上去一把将黑布揭开,这具尸体的样子却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这具尸体七孔流血,脸色发黑,五官甚至都已经移位了,显然死之前经历过非常痛苦的挣扎。 “这是……”汪直指着这具尸体看向邢简。 “汪公公,其实这人的死因也有点奇怪,他是中了剧毒而死的。” “一个被利刃穿心,一个却是被毒死?”汪直问道。 “的确是如此,这两人都死在广御楼的同一间客房里,却是不同的死法,我任顺天府尹七年,这种离奇案子也是从未见过。” 董方也道:“别说是你,老夫也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况。” 汪直听着他们说话,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二人的脸,忽然发现了另一个情况。 “董尚书,邢京兆,这两个人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啊……” 他指着这两个人的尸体问道。 董方和邢简听到他这么问,也都凑了过来再次看向两人的实体,然后对望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并未发现什么不同,除了这个被毒死的死相更加难看之外。” 汪直盯着两具尸体道:“不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问题,这个人因为死相难看,七孔流血,脸色发黑却让我们忽略了一个最容易发现的事情。” “什么事?”两人齐声问道。 “这个人……” 汪直说着指了指前一具被刀捅死的死尸道:“这人的长相与我们生活在大明的汉人还是有所区别,显然他更偏向西域那边人的长相一些,而这另一个人……似乎与我们大明汉人的长相并无太大差异!” 汪直这么一说,董方和邢简都围了过来,两人再次仔细看了看这两具尸体的长相,片刻之后董方点头道:“的确如汪公公所说,老夫之前也忽略了这个问题。” “那这又说明什么呢?汪公公?西域那边应该也有我们中原过去的人存在吧?这个人可能原本就是我大明的百姓也说不定呢?”邢简问道。 “这……倒也是……” 汪直并未反驳邢简的话,他再次蹲下身,开始查看这两人身上的其他一些细节。 邢简和董方也陪在一旁,两人再次对望一眼,也不知道他能够从尸体上看出什么来,但也不便过问。 汪直查看了好一会,才再次用黑布将这两人的实体给盖了起来。 “汪公公,你已经查看完了?”邢简问道。 “看完了,可以撤下去了。” 毕竟这两具尸体放在这不好看,邢简再次叫人把尸体都运了出去。 第三百九十章 提前出宫 “汪公公可还发现什么什么?”尸体搬走之后,邢简又问道。 汪直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不知除了这块腰牌之外,可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吗?那广御楼的掌柜怎么说?” “呃,那广御楼的掌柜的和伙计,都已经查问过了,这两个人住进来没几天,偶尔会出去一趟,之前也并没有对他们特别的留意。 平时吃饭的时候,他们也只是让伙计给送进房间里边吃,就好像生怕碰到人似的,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很奇怪。” “他们两人是住在同一个房间?” “对。” “那伙计送饭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二人的长相吗?” “这个我也问过了,伙计每次送饭的时候,这二人都是用黑布遮住脸,就好像不想让人看到的他们的脸一样。这些西域人平时也有这个习惯,所以伙计也不以为意。” 这时董方插口道:“这二人如此缩头缩脑,就怕被人看到容貌,一定是有问题。” 邢简点头道:“的确如此,否则他们也不会惨死在客房里了。” 然后他转过头又看向汪直道:“汪公公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了。” “那……这件事就要拜托汪公公了。” 之后,董方在家中请邢简和汪直二人吃过了午饭,汪直便先一步离开了董府,邢简则并没有走。 汪直也并没有答应他们什么时间会有进展,所以这案子也就暂时搁置了,对于邢简和董方来说,这案子在情况不明朗之前,他们都是不会去碰的。 广御楼这件事现在对于汪直来说,其实是疑点重重,首先死掉的这两个人的身份就很值得怀疑。 他刚才在查看尸体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他并没有跟董方和邢简说起。 那具被刀插入后心的尸体是当时在城外截杀阿丽的三人之一,因为汪直曾经见过他,知道他是练武之人,平时擅长使用的是那种形状奇怪的牛角弯刀。 所以他特意观察了这个人的双手,发现他手上有很厚的老茧,老茧的位置在虎口,手掌以及手指的指肚位置,这些位置的确是附和他常用的弯刀武器。 可是另一个被毒死的人,却差别巨大。 这个人的手指上几乎没有什么老茧,而且手指白嫩纤细并不像是练武之人或者干过粗活的人。只是在食指和拇指的第一节指肚处略微有些粗糙而已。 这起码可以证明一件事,这个人绝非是练武之人。 当然从玉莲教来的人不是练武之人也并非全无可能,也许这个人单纯只是玉莲教中负责文职的人,或者出谋划策之类需要用脑子的工作也有可能。 但是结合这个人的长相,就又有点说不通,西域来的人长相都与中原之人有所差别,例如眉毛或者体毛更加厚重,以及眼眶会比较深陷一些。 这个人如果单纯从长相上来说,与大明百姓无异,基本上应该就是一个汉人。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在玉莲教之中担任什么角色,还不太好说。 当然了,这其中最难分析的就是这两个人到底到底是被给谁杀死的。 汪直之所以这么急着离开董府,也是因为他之前跟朱延褆约好了今天晚上一道去广御楼。 现在两件事碰到了一起,正好去广御楼重新探查一番,也许能够发现什么线索。 毕竟如果想要对付玉莲教的人,就绕不过庆云伯这关,他虽然已经有了朱见深的密旨,但是贸然去直接查庆云伯肯定是不智之举。 那么说不定这件案子,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看了看时间,距离跟朱延褆约定的时间还早,汪直打算先回府再找到阿丽询问一下。 毕竟对于玉莲教的情况,她比自己要知道的更多些,先听听她能否给出一些有用的建议。 汪直刚回到自己府门前,就发现有一个人在他府门前晃来晃去,似乎是想要上前敲门。 看这人的背影,汪直已经猜到了大概。 他走过去,一拍这人的肩膀低声问道:“你怎么找来了?” 那人似乎是被他这一拍给吓到了,立刻转过了身,发现是汪直,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呀,师父你在这呢?原来你不在府里呀?今天咱们不是约好了吗,所以我提前从宫里溜出来了,我跟你们宫里的人问了你的住处,便过来看看,原来真的是在那百香楼的隔壁呀!” 这人自然是朱延褆,她今天竟然罕见的穿了一身文人喜欢穿的直裰,头上还带着一个方巾,看起来就好似一个年轻俊俏的书生一般。 她一边说,还一边往百香楼的方向望了望。 现在只是下午,百香楼那边客人还没开始多起来,所以门口并没有什么人。 “今天是自己跑出来的?”汪直问道。 “对呀,你不用担心,我跟雨竹说好了,晚上就回去,不会被皇兄发现的。”朱延褆笑嘻嘻的道。 “雨竹竟然会会帮你的忙?这倒是有些难得。” “当然了,我说话,她敢不听吗?”朱延褆得意的道。 “我看是你许给她什么好处了吧,所以她才帮着你。”汪直根本就不信。 “师父,这你就不懂了,我早就打听过了,今天皇兄早早的就去了你们昭德宫,不会出来了,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汪直看了看现在还不到未时,怎么今天竟然朱见深去的这么早,很是反常。 “不对呀,陛下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去过昭德宫,今天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让皇兄有些烦闷吧,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如此了。” “嗯……倒也是。”汪直毕竟来的时间还是太短,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但是朱延褆说的也的确有可能。 “师父,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咱们就在这里聊天呀?” 汪直还想找阿丽说点正经事,怎么可能让朱延褆进去,那他岂不是没办法说了,便打算把她先打发走。 “我这没什么好看的,你先去广御楼等我,我回家还要处理点事情,之后我就过去找你了。” 可朱延褆又哪会那么乖乖听话。 “师父,我都来了啊,你就让我待一会再走,我也看看万皇嫂赐给你的宅子到底是怎么样的,里边一定很不错吧?” 朱延褆说着,就要往宅子里边走。 第三百九十一章 异变突生 汪直见朱延褆要往他家里床,一步拦在了她前边:“我这里没什么,就是一座普通的宅子而已,比你十王府里那个小院子都差的远了,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你先去广御楼那边等我吧。” 朱延褆眨着大眼睛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眼之后,表情变得有些疑惑:“师父,你似乎有古怪……你不敢让我进你家?是不是在家里藏了什么人?” 汪直没想到她竟然随口一说就中了。 “胡说,我藏什么人。” “那你还不敢让我进去?我觉得你就是在心虚……哦,我懂了,隔壁那里就是百香楼,你不会是在你家里金屋藏娇了吧?那我更要进去看看了……” 说着她绕过汪直,就要再次往里边走。 汪直只好再次拦在她的前边:“什么金屋藏娇,你难道忘了我的身份吗?” 朱延褆听他这么说,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然后眼望天空悠然的说道:“我记得呀,上次在西苑你可是跟我说过的,你有特殊的身份……” 汪直不打算跟朱延褆在自己门口继续拉扯下去,这样会引来很多人不必要的关注,毕竟这附近就是街路,又是人来人往的,会被别人注意到。 只好改变了主意,反正阿丽在府中也不会随便乱逛,进去之后暗中让杨方安排一下就行了。 “好吧,你要是不信,那你就进来吧。” 说着,他一转身走到了大门口,大门此时是关着的。正常来说,他不在家,杨方应该会把大门用门栓插上,毕竟阿丽还在他家中,还要保证阿丽的安全。 可是他走到大门近前,刚想敲门,却发现大门只是虚掩着的,并没有插死,只要一推就可以轻易的推开。 汪直隐约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以杨方的警惕性应该不会如此的不小心。 他先是轻轻的推开了自家的大门,问了句:“人呢?” 朱延褆跟在他后边觉得很奇怪:“你回自己家还需要这么客气吗?” 汪直却一摆手,冲着朱延褆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把朱延褆弄得也是一愣,但是她还是很听话的闭上了嘴。 他此时已经感觉到了不对,杨方如果在家,应该已经能够听到的他的声音了,为什么他都进来了,也没有见到杨方出现。 他和朱延褆进来之后,便回身将门口大门的门栓给插上了,然后他飞快的就往宅子里边而去。 “你跟紧我,等一会看到任何事都不要声张!” 汪直虽然觉得家中的情况不对,但是现在就把朱延褆放出去不管,恐怕更不合适,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她一起进去。 “哦!哦!”朱延褆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兴奋,她想要问,可是看到汪直紧张的表情,便也不敢问,反正等一会进去了自然能够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人走过了第一进院子之后,汪直便越发觉的不对,因为他已经隐约的闻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另外似乎能看到这院子里有些许的打斗痕迹。 仔细再看,便可以发现有零星的血迹出现。 汪直的心跳的更加厉害了,这显然是出事了。 这可是大白天,难道真的有人敢潜入他的宅子里来?那不用问,肯定是冲着阿丽来的。 “跟紧我!”汪直再次叮嘱了一遍朱延褆,脚下加速再次宅子深处跑去。 朱延褆此刻什么都不敢再说,只是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他加紧了脚步,进入了第二进院子,这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烈,连朱延褆都闻到了,而且院子里也更加的杂乱,血迹也更加的多了起来,很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打斗。 当汪直走到第二进院子与第三进院子的入口处时,便已经发现那里倒着一个人。 他立刻一回手,就把朱延褆即将喊出来的嘴给捂住了。 然后他再次给朱延褆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声音,随后他悄悄的走进了第三进院子的大门。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更加骇人的情景,只见底下横七竖八的躺着五、六具尸体,而且仔细看来,这五六具尸体的穿着又好像是两伙人。 在院子的最里边望去,赫然看到杨方和阿丽正背对背靠在一起,他们的面前还有五个手拿牛角弯刀的人围着他们,为首的一人却正是那个当初截杀过阿丽的乌尔卡西。 此时杨方的左胳膊已经软软的垂在了一旁,上边鲜血已经渗透了衣袖,很显然他已经奋战了很久,他为了保护阿丽,显然受伤不轻。 看现在的情况,双方的打斗已经接近了尾声,如果汪直不是恰好这个时候回来恐怕就见不到他们俩了。 之所以他们在外边完全听不到任何打斗声音,也是因为这些打斗发生在他府宅的深处,外边的人真的很难听到里边发出的打斗声音。 由于汪直站的距离较远,进来的时候脚步很轻,所以那五人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此时只听为首的乌尔卡西嘿嘿冷笑道:“阿热里扎,你让我找的好苦,今天我就要活捉你回去!哈哈!” “呸!你做梦!”阿丽立刻反驳。 乌尔卡西并不理会阿丽的话,转而看向杨方道:“哼哼,我说这位小兄弟,你的武功的确不错,但是你现在已经受伤,我这个人一想最钦佩的就是那些不怕死的勇士,你虽然杀了我们好几个人,但是我敬你是个真正的勇士,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要赶紧离开这里,否则,你就跟阿热里扎的那些手下一样,都要死在这!” “嘿嘿,你废话说的太多了。你们也就是仗着人多而已,不如你跟我单挑吧?”杨方以冷笑回应。 “哈哈,要不是急着抓捕她,我也许今天会同意你的挑战,但是这次不行,你要么让开,要么就死在这。” “那可不行,我的责任就是保护好她。你要是单挑能够赢过我,你说什么都行。” 阿丽看了杨方一眼,叹息道:“你……你快走吧,咱们其实根本就素不相识,你甚至不知道我的身份,你犯不着为我搭上性命。” 第三百九十二章 血溅当场 杨方回道:“这是我的职责,无论今天再这府中的是你还是其他任何人,我都要负责到底,除非我死,否则不会让他们带走你。” 阿丽叹道:“你这又是何苦,是……是他让你如此保护我的?” 她说的“他”自然是指汪直。 “大头领,咱们别跟他废话了,杀了他!” 还没等杨方回答,旁边一个乌尔卡西的手下有些不耐烦了。 乌尔卡西挑了挑眉毛,然后就是一挥手,显然是下了格杀令,那四个人见他命令以下,立刻挥舞着牛角弯刀,冲着杨方就打算冲过去。 可就在这时,阿丽忽然大声道:“乌尔卡西,停手,我愿意跟你走!” 杨方似乎没有想到阿丽竟突然放弃了抵抗,他忙阻拦道:“你别过去!” 可是他发现的已经晚了,阿丽已经向着乌尔卡西的方向走了出去。 “你把手抬起来!” 乌尔卡西看似粗豪,但是粗中有细,他还在提防阿丽暗使诡计。 阿丽也很听话的照做了,将两只手抬到了头顶,示意不打算再继续反抗。 乌尔卡西又一摆手,示意那四个手下先将阿丽活捉。 那四个手下,便一起向阿丽围拢过来。 与此同时,只听阿丽又大声问道:“乌尔卡西,你难道就不怕我师父会来找你报复吗?” 乌尔卡西有恃无恐:“哈哈,你说什么梦话,我会怕你师父?再说今天抓到了你,你师父他投鼠忌器,他敢对我们出手吗?” 阿丽冷笑道:“可是我师父想要杀你,也许只是在一瞬间,你别忘了我师父的厉害!” 乌尔卡西听到这句话,脸色肌肉微微颤动了几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哼,你师父到时候能够先找到我再说吧。” 俩人正说着,那四个手下已经围到了阿丽的身旁,一伸手便打算将她压住。 可就在这时,阿丽忽然从发髻当中抽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就是一抖手,冲着那四人射出了数道寒芒! 这正是她当日曾经在天牢里使用过的暗器手法,这四个人离他已经很近,完全都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手,脸色立刻骤变。 乌尔卡西却似乎早就防备着她这一招呢,阿丽出手的同时,他也出手了,一抖手也是数道寒芒向着阿丽的周围射了出去,只听到几声清脆的响声,他射出去的暗器竟然后发先至,与阿丽射出的几道寒芒在空中相碰撞,然后跌落在了地上。 可就在这声音发出的同时,变化又起! 乌尔卡西感觉到背后似乎一阵刺骨的凉风袭来,他知道这时有人偷袭。可他的手还保持着发出暗器的姿势,没有来得及回头去看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已经从他的后心传来。 随着这疼痛感袭来,乌尔卡西发出了一声惨叫。 那四个手下都同时向他的位置看去,因为这一下变生肘腋,没有人反应的过来,四人都傻在了当场。 就在他们发愣的同时,杨方也出手了,他突然暴起,挥舞着手中的一柄单刀,直奔四个手下其中的两个人攻了过去。 阿丽也在同一时间,一番手掌,向着另外两人攻去。 片刻之后,四声惨叫同时发出,还有两颗人头也飞了出去。 原来杨方和阿丽刚才同时看到了汪直出现在远处,他悄悄走到乌尔卡西身后不远处,用手示意他们配合他一起出手。 阿丽立刻心生一计,突然表示要投降,让乌尔卡西放松了警惕,然后突然射出暗器,又让乌尔卡西以为这已经是她的最后手段,对她彻底放松了警惕,汪直便抓住了这个空当对乌尔卡西出手偷袭。 而杨方和阿丽则配合他干掉那四个手下。 这一次三人的配合,可谓是天衣无缝,三人之前从未做过任何的演练,只是单纯的凭借着彼此之间的眼神沟通和临敌经验,完美的完成了一次五杀! 瞬间过后,局势逆转,包括乌尔卡西在内的五个人,两个人被杨方削掉了脑袋,另外两人被阿丽重掌击中胸口,飞了出去,一时间也起不来了。 乌尔卡西则是被汪直用那把从尸体上得到的锋利短刀,插入了后心。 饶是乌尔卡西武功颇高,却也没有挡住他这一次的偷袭,这一刀几乎就是致命的,他跪倒在地的同时,才看清身后出现之人。 阿丽上去一脚就把乌尔卡西踹翻在地,乌尔开背心中了一刀,虽然还没死,但是已经离死不远了。 “是你……又是你!”乌尔卡西看到汪直出现,想起上次在城外就是被他偷袭,想不到这次又再一次的被偷袭,心有不甘,只不过任他如何不甘也已经没用了。 汪直趁着他还没死,立刻蹲下身,抓住他的衣领喝问道:“你如何找到我这的?又如何知道她在我这里?快说!” 这自然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呵呵……” 乌尔卡西只是咧嘴诡异的笑了一下,然后他的表情就突然凝固住了。 “嗯?”汪直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颈,摸了摸他的颈部脉搏,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杨方此时已经把那两个被阿丽用手掌打飞的手下制住了,正打算看看汪直要如何审问乌尔卡西,却没想到他突然就死了。 “他应该是服毒了,我听我师傅说,现在玉莲教的教众都会在嘴里暗藏一个微小的药丸,用蜡封好,一旦被抓,立刻就咬碎蜡丸服毒自尽。哼,都是邪道!” “那你早说……” 一旁的杨方听到这话,就突然抬手在还活着的俩人的下巴处一人拧了一下,把这俩人的下巴给拧脱臼了。 “做得好。” 汪直没想到杨方反应如此迅速,把这俩人的下巴卸掉就可以防止他们俩服毒,毕竟还有重要的话要问他们。 阿丽看着乌尔卡西的尸体啐了一口道:“呸,死有余辜。” 汪直见阿丽和杨方的身上都有血,忙道:“你们俩是不是都受伤了?赶紧包扎一下!” “我没受伤,这是溅的血!”阿丽说着,转身便跑到杨方那里帮他查看伤势。 汪直则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望去,只见朱延褆此时依然还目瞪口呆的看着现场的情况,整个人都傻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审问 汪直刚才急于帮杨方和阿丽他们对付乌尔卡西,却忘了她还在这,刚才整个过程已经全都被她看到了。 这下就有些难办了。 他走过去,一把拉住正在发呆的朱延褆的手:“你先进我房间里等我,一会我再跟你说。” “我……你……”朱延褆似乎还没又从刚才的状况当中缓过来,她从小到大哪里见过有人死在她面前。 刚才那一瞬间就是三个人被杀,其中两个人头都飞了,场面实在太过血腥,她已经吓的动不了了。 任由汪直把她推进了房中,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汪直把朱延褆推进房中,关好了门出来,阿丽就问道:“他又是谁?” 上次在百香楼她虽然见过朱延褆,但其实她当时理智全失,完全都没有印象了,朱延褆这次又做男装打扮。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你放心吧,这里的事她什么都不会说出的。” 阿丽虽然心中有些怀疑,但是刚才汪直毕竟帮她杀掉了乌尔卡西,此时对他的信任感又提升了数倍,所以她便也不再问了。 另一边杨方胳膊上的伤已经涂上了金疮药,然后用布包好了,好在他受的只是皮外伤,而且像这种小伤,对于曾经上过战场的人来说,根本就不看在眼里。 暂时处理妥当之后,下一步就是要审问那两个还活着的人了。 刚才他们嘴里的蜡封毒药丸已经被取了出来,就算是帮他们把下巴安好,也不会担心他们再自杀。 “我现在要问你们几个问题,如果你们老老实实的回答,或许我可以考虑不杀你们,要是不说实话的话,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俩人其中一个是高大的壮汉,另一个人在他的对比下就显得比较矮小。 高大壮汉还比较硬气,用生硬的汉语冷哼道:“玉莲教的勇士从来都不会怕死,你杀了我们大头领,以后就等着我们无情无尽的报复吧,你要杀便杀!我什么都不会跟你说的。” 他说完了话,就做出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 而旁边的矮个子此时则是面色煞白,什么话都没有说,显然他的确是怕了。 汪直看了看,很显然矮个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你不想说,就是想去死是吧?我明白了,那你呢?” 汪直问那个矮个。 “我……我……”矮个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高大壮汉怕他禁不住吓唬,便对着矮个说了一连串汪直听不懂的话,看表情应该是在吓唬他。 汪直回头看向阿丽问道:“他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 阿丽从小就学过西域语言,自然是能听懂,帮着汪直翻译:“他说‘怕什么,大不了咱们一起去见玉莲圣母,你可不要告诉他咱们的事,你应该知道背叛教主会是什么下场!’” “哦?杨方,你把他先给我弄下去,别让他再啰嗦。”汪直指着壮汉道。 杨方走过去,拽着他就往院子外边走去。 一边拽,壮汉还在继续冲这矮个子叽里咕噜的喊着什么,猜也能猜到他在说什么。 壮汉这一句话还未说完,声音就突然戛然而止,也不知道杨方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因为他已经被拖出了这个院子。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说不说?” “我……我……”矮个此时已经是六神无主,低着头浑身抖如筛糠,不知如何是好。 “不回答我,那也就是说,你也想去死了?”汪直语带威胁。 “这……” “那行,那你跟刚才那个人一起上路……”汪直说着,正要招呼杨方把他也拉下去。 却想不到这个人竟突然跪倒在地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道:“求您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什么都说!” “哦?你肯说了?” “说,我说!”矮个不迭的点头。 “这还差不多。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卡结。” “卡结?那你先说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还没等卡结说呢,阿丽却先说道:“不用他说,这个我就可以告诉你。” “哦?”汪直回头看向阿丽。 “是他们抓到了我们的人,逼着我们的人给他们带路才找到这里的。” “你们的人?就是外边院子里的那几具尸体?” 汪直想起第二进院子里有那几具尸体穿的衣服不太一样,这么说来是两方面的人。 “是……”阿丽说到这,似乎声音有些哽咽。 “你把你的位置告诉他们了?我记得你之前跟你们的人不是通过信鸽联系的吗?”汪直问道。 “还不是因为,那只信鸽死了,所以我才把我的位置告诉了我们的人……”阿丽说到这,似乎也觉得自己此举不对,眼圈也红了,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呵呵……我就说么,你自己暴露自己的位置,也就别怪他们会找上门来。” 阿丽自知做得不对,也没有反驳,她只是默默的低下了头。 “我知道我做的不对……” “停,你也不用再说了,等一会你就去找你们的人,也不要再继续留在我这里了。再这样下去,我也会被你连累死的。” 汪直这句本是气话,本来以阿丽的脾气听到这话肯定会反驳的,可是她此时却表情黯然的摇了摇头道:“京城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人了,全都死了……” “什么?都死了?”汪直倒是没想到,就外边那几具尸体,就已经是阿丽他们潜藏在京城之中的全部人手了。 “我猜他们应该是早就暗中被乌尔卡西给盯上了,这次知道了我的确切住处,便被他全给抓住了,你没回来之前,他当着我的面,把他们全杀了。” 阿丽说到这,眼圈里的泪珠已经滚落了下来。 汪直本来还想说些重话讽刺她一下,可是现在这个状况的确是说不出口了。 “那个……我先审问他,你的事咱们一会再说。” 汪直转而看向卡结问道:“卡结,我问你,你们玉莲教在京城之中现在一共有多少人,平时都住在哪里?” “小的只是一个普通教众,确切的人数说不准,原本大概有十几个人,前几天又来了一个人,再去掉之前死掉了几个人,加上今天死的几人,应该还剩下四、五个人吧。 我们平时就住在……住在那个庆云伯的府中。” 第三百九十四章 新来的人 “你刚才说,前几天又来了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小的其实知道的不多,大头领说什么我就做什么,那个人好像是教主新派来的,地位似乎还在我们大头领之上,自打那人一来,我们大头领一直都不太高兴,好像那人是跟我们大头领有些过节。” “你说的大头领就是他吗?”汪直指了指乌尔卡西的死尸。 “对,乌尔卡西就是我们的大头领,我们都是他的手下。” “这个新来的人,叫什么名字?具体是哪天来到京城的?” “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应该就是最近这几天才来的,他的名字大统领没说过,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再说这些事也不可能跟我们这些低级教众说,只是他来找过我们大头领两次,俩人在房间里似乎还吵起来了,我们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汪直心中暗想,如果按照这人的说法,那么这个新来的人,会不会就是跟随西域贡使赤儿米即来到京城的呢?他与死在广御楼里那两个人也许是一起来的,那也就是说之前阿丽的情报有误,玉莲教又派来了三个人来,而不是两个人。 “除了新来的这人之外,还剩下什么人在庆云伯府里?” “呃……据小的所指,还有一位是我们教主的关门弟子名叫李天茂,但是……” 他说到这,有些犹豫。 “但是什么,想活就赶紧说出来!” “但是我们只是听说有这么一个人,可谁也没见过。” “没见过?” “就是……”他点了点头。 这时阿丽也道:“这个人我也知道,这个李天茂的确是玉莲教主的关门大弟子,连我师父都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非常的神秘。” 汪直听这个名字问道:“他是个汉人?” 阿丽摇头道:“不一定,也许他只是起了一个汉人名字。” 汪直点了点头,又冲着卡结道:“那你们这次来京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一切都是听我们大头领的指挥,我们一起来的人有几个被安排进了宫中,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们进宫干什么,像我这种最低级的教众,一直都没有任务指派给我,后来头领打探到了一些消息,我们才开始有事干了,头领他最近的目标一直都是抓捕……抓捕她。” 卡结说着,用手一指阿丽。 “这个还用你说吗,除了这件事呢?那些被派进宫里的人是去干吗的?” “这个,大头领真的没有跟我们说起,我的确是不知道啊。” “你要是知道还不说,你可知道后果?”汪直威胁道。 卡结急忙磕头道:“小的知道的都说了,真的没有半点隐瞒啊,实在是小的地位低微这些事没有人会告诉我的。” 汪直听到这,看了一眼阿丽,阿丽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看样子这人应该没撒谎。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玉莲教的人跟庆云伯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大头领说,这庆云伯已经被我们收买了,在京城可以随意进出他的府,又给我们发了一块腰牌,我们从来也没有当面见过这位庆云伯,具体他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汪直又看了一眼阿丽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问他吗?” 阿丽想了想问道:“速檀阿力派贡使赤儿米即来的事你知道吗?” “知……知道,我听大头领说起过。” “那么赤儿米即的贡使队伍里有没有你们的人?” “这个头领没说,小的不清楚,但是……” 卡结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然后又道:“根据小的猜测,肯定是有的。之前小的不是说新来了一个人跟我们大头领不和吗?我们大头领言语之中对他就很不满,但又对他无可奈何,很可能就是这个人带着教主的命令来的,大头领也不敢不从。 所以大头领才想尽快抓到您,在教主面前立一大功,这么一来就不怕那个人压在他头上了。” “原来如此……” 阿丽点了点头,然后她看向汪直道:“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这个人怎么处理,还有这满地的尸体?” “这个你就不必管了,我来处理。” 汪直先是写了一封信,让杨方送到董方那里,然后又在杨方耳边交代了几句,杨方便拿着信走了。 这些人和尸体他自然是打算让刑部的人全部拉走,反正这件事跟庆云伯有关已经是明面上的事情了,这个人加上刚才那个高个壮汉,全都交给刑部看看他们能不能问出更多的消息来。 到时候董方不管问出什么来,也肯定要找找他来沟通,他们不可能绕过他直接去找皇帝,毕竟事关庆云伯,周太后的弟弟。 这俩人只能算是人证,但是要扳倒庆云伯恐怕只有人证是远远不够的。 对于宫中发生的事,他们知之甚少,必须要找到庆云伯里通外国,勾结番邦邪教,企图搅乱后宫的全部证据,才能一举把他干掉,到时候就算是周太后也无话可说。 杨方走了之后,汪直看向阿丽道:“你跟我进去,我有话跟你说!” 这次阿丽可以说是又被他救了一次,她想说点什么感激的话,可是想到二人之前还大吵过一次,关系弄得有些僵。 今天又是由于她的过错,才引来了乌尔卡西一帮人,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对汪直说什么才好了。 听到汪直让她跟着进屋,便很顺从的点了点头。 进了房之后,阿丽看到朱延褆还在这间房中,她看了汪直一眼,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 朱延褆已经从刚才的震惊状态恢复了正常,她一直在房中等着汪直进来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看到汪直带着阿丽进来,她才仔细打量了阿丽几眼,认出这就是那天在百香楼她撞见那个衣衫不整缠着汪直的女子。 而且这女子竟然跟百香楼的那个花魁秦浅雪长相有九成的相似,如果不是两人的气质相差太多,恐怕她都会认错。 汪直指了指朱延褆介绍道:“刚才在外边太过匆忙,我还没来得及介绍。他其实是我的徒弟!也算是自己人。你不必担心她的身份。” 第三百九十五章 内讧 汪直把朱延褆介绍给了阿丽,还把她跟自己的关系也说了。 阿丽听到他的这个介绍,其实也没太当回事,只是对朱延褆点了点头,算是客气一下,也没有再多看他。 也是因为朱延褆穿的是男装,所以她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朱延褆听到汪直说她是自己人,心里莫名其妙的感觉还挺高兴的。 她顺势还叫了一声“师父!” “徒儿,这位是阿丽,也是我在宫外的一个朋友,是帮我一起查案的。”他又转过头跟朱延褆介绍道。 阿丽皱了皱眉,她还是不喜欢这个称呼,但是她也不想自己的身份外露,便只好硬着头皮勉强微笑了一下。 “查案?难道就是……”朱延褆听到这个,立刻就想到之前在宫中汪直跟她说过的事,就以为这是朱见深让他查的那个案呢,话问到一半她自己就给咽回去了。 “那刚才外边那几个人都是你要查的犯人吗?直接……就杀了?”朱延褆又问道。 “对,那些其实只是小喽啰而已,真正要找的本主还没抓到,宫中之前出的事很可能都是他们策划的。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不要把今天发生之事告诉任何人,你明白了吗?” “徒儿明白了!”朱延褆在阿丽面前也是给足汪直面子。 汪直知道刚才这番说辞,在朱延褆这边暂时算是蒙混过去了,其实他也没有说假话,他的确是有朱见深的密旨,让他去查有关玉莲教的事情。 就算朱延褆真的去朱见深那里问,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况且以他对朱延褆的了解,她不会那么多嘴。 “还有一件事,阿丽你不是想要进宫去吗?现在能帮你进宫的人,就是她!”汪直说着一指朱延褆。 “啊?”朱延褆和阿丽同时都是一愣,只不过两人对他这句话的理解完全不同。 阿丽是完全没有想到,原来这看似俊俏的书生竟然也是一位宫中的宦官,而且看着年纪不大,竟然可以能帮她进宫?那应该在宫中的权利不小才对。 想到这,她还多打量了朱延褆两眼。 “让她进宫?” 朱延褆这边却是没想到汪直竟然又给她安排了个新活,他是想让自己帮着把这女子弄进宫去? 她现在自己进出宫都费劲,还想要让她帮着安排别人进宫?再说了这人到底是干嘛的,怎么可能随便就让她进宫?这事也没事先跟她商量啊。 她想到这里,就冲着汪直猛眨眼,可是汪直就当看不到。 “那就多谢这位公公了!”阿丽忙向朱延褆施了一礼,表示谢意。 “公……公公?”朱延褆再次愣住,她没想到对方会以为自己也是宫中的公公。 汪直怕朱延褆露馅,急忙咳嗽了一声,忙又对她道:“徒儿,让阿丽进宫当宫女的事,咱俩之前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她是为了帮为师破案,临时进宫几天,你放心,过一段时间为师手上的案子一破,就让她出宫。” “啊,是了师父,你的确是跟我说过来着,你看我这脑子,差点给忘了。”朱延褆反应还是挺快的,不管之后要怎么办,先附和他再说吧。 汪直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这件事我徒弟会安排的,这两天应该就可以办妥。” “好!”阿丽点了点头。 一来二去之下,汪直先把这俩人算是暂时都安抚住了。 “好,那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了,阿丽刚才打斗时候受了点伤,我先送她回房去休息,徒儿你先再此等我不要乱走。” “呃……是,师父。” 汪直再次打开门,带着阿丽走了出去,走之前,他回头还偷偷冲朱延褆眨了眨眼。 朱延褆很是听话的又坐在了椅子上,乖乖的等他回来。 俩人回到阿丽住的那个小院子,阿丽才问道:“你徒弟的能耐比你还大?” “是这么回事,他是司礼监的人,专门负责入宫宫女的选拔,所以他可以随便安置宫女入宫的,你放心吧。” 阿丽其实对这个也是似懂非懂,她并不知道什么司礼监,什么负责宫女入宫的事,听汪直说的头头是道,她便也信了。 她叹了口气道:“玉莲教今天杀了我们的人,他们在宫中潜伏的人,我这次一定要把他们都给揪出来。给今天被玉莲教杀死的这几位同门报仇!” “我今天回来本来是有些急事要问你的,想不到碰到这样的事。也就是说你们的人除了你之外全都被杀了吗?” “嗯,都死了。现在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也要跟玉莲教拼到底!” 相处的时间久了,汪直倒是发现阿丽的性格有点一根筋,她就认定了要把玉莲教的人都杀光,无论这些人在哪。 看来是因为她师父从小就给她灌输这些仇恨的思想,以至于她现在才会如此痛恨玉莲教的人。 “咱们先不说这个,我想问你,之前你得到情报,说有两个玉莲教徒跟着速檀阿力派入京城的贡使队伍来到了京城,这消息准确无误吗?的确是只有两个人吗?” “绝对不会有错的,我们的人打探出来的消息,还从来没有出过错。” “但是现在这件事出了一点差错,住在广御楼里的两个人已经死了,其中一个还是曾经在城外截杀过你的人,但是这个人并不是刚到京城的,这跟你的情报是矛盾的,这你又如何解释?” 阿丽想了想,反问道:“这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不用怀疑,这是我从顺天府得来的消息,连尸体我也亲眼见过了,那的确是当日在城外截杀过你的三人其中之一。这难道跟你之前的消息不是矛盾的吗?” “我相信我们的人传来的消息,这中间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阿丽虽然对这情报很有信心,但是面对汪直提出的问题,一时之间她也回答不上来,要是那些人还在还可以问问,可是现在他们都死了。 汪直继续道:“还有,刚才那个卡结说有一个新人到来,在玉莲教中的权利还在乌尔卡西之上,你认为这个人会是谁?会不会与广御楼这两个人有关联?” 阿丽低着头仔细思考了一会才道:“他们一定有关联,而且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内讧!” 第三百九十六章 身份成疑 “你说……内讧?” 汪直听到这词的时候,愣了片刻。 阿丽点头道:“对!” “何以见得?” “你刚才说在广御楼死掉的两个人其中之一,是乌尔卡西的手下,而之前卡结说有一个新来的人权利在乌尔卡西之上,我便想到了这一点,我怀疑死掉的这个人就是他们内部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还有这种可能?” “对呀,要不然乌尔卡西为什么那么急着来抓我,他来的时候可还是白天,他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吗?其实完全可以等到晚上才下手,这说明了一点,他已经心浮气躁,一刻都等不及了。” 阿丽说到这,抬头看向汪直。 汪直缓缓点了点头,认同她的这一观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这次杀掉乌尔卡西就有些草率了……继续让他们内斗下去,岂不是更好?” “现在他们死都死了,说这些也没用了。再说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并不一定准确。”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疑点我没有想通,广御楼里这两个人,刚才我说的这个人是死于刀伤,而还有一个人是死于中毒,为什么同样是对他们下手,两个人却是不同的对待?” “这……这很重要吗?”阿丽似乎并不觉的这里边有什么问题。 “不重要吗?还有一个细节我没说,那另一个死掉的人,是汉人的长相,而且他并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阿丽似乎有些意外。 “不错,不但不会武功,而且他还是一个读书人!”汪直继续说道。 “读书人?何以见得?” “这个人手上没有练武的人该有的老茧,而他的食指和拇指粗糙的地方,很显然是长时间用笔磨出来的,只有经常写字的读书人,才会在手上有这种痕迹。” “这绝对不可能!”阿丽摇头道。 “为什么?” “你对西域吐露番的情况一无所知,那边不似你们大明,讲究以文御武。西域那边崇尚的就是强者为尊,所以想要加入玉莲教的教众,无一不是从小练武的,别说西域那边根本就没有多少从小读书的人,就算是有,他不习武的话也根本进不了玉莲教。” “你确定是这样?” “当然,而且你说他还是汉人长相,那就更不可能了,玉莲教中是绝对不可能有汉人的。” 汪直见阿丽说的如此笃定,知道这件事她肯定不会判断错误。 那就很奇怪了,这个人难道并非是玉莲教的人?那他为什么会跟玉莲教的人死在一个房间里? 难道之前一直都搞错了?这个人根本就跟玉莲教无关,而是他们故意放在那里用来混淆视听的?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 汪直一时之间,也无法得出这件事情的答案。 只听阿丽继续分析道:“我觉得那两个人很可能是玉莲教的人故布疑阵而已,既然乌尔卡西都知道我们的人的藏身之所,他们想必也已经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便故意放了两具尸体在那里,让我们以为这两个人都死了,这样我们便会放松警惕,也可以方便这两个人以后的行动了。” 汪直缓缓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哼,无论他们使用多少诡计,我都要替我们的人报仇!把他们的人都杀掉,让他们血债血偿!”阿丽最后狠狠的说道。 “你也不必急于一时,今天我正好还要去广御楼一趟,我再到那里查一查,或许还会发现线索也说不定。” “多谢你了!”阿丽听到汪直要继续追查帮她下去,罕见的跟汪直道了一声谢,“我……那个……” 汪直以为她还想说什么,但是等了一会,她却低下了头,没有了下文。 他看了看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了。 “对了,等下会有人带走那些人的尸体,还有那两个活口。你就呆在房中不要出去走动,也不要让人看到你。在你进宫之前,你不要再让任何人看到你了。” 汪直这么说也是在警告她,要不是她把地址泄露出去,也不会有今天之事。 也是因为这件事,让他下定决心,先把阿丽送进宫去,到了宫里,暂时不会有玉莲教的人去抓她,宫里应该算是最安全的所在了。 “你放心,我……我再也不会如此鲁莽了……” 阿丽想到她那些无辜死掉的同门,还有为了保护她受伤的杨方,心中已深有悔意。 顿了顿,她又道:“可是玉莲教的人现在已经知道我在这了,他们会不会再派人来抓我?” “放心,他们绝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 “因为按照一般人的想法,你一定不会继续躲在我这里了,肯定是要换一个地方躲藏,对吗?” 阿丽点了点头道:“是,我刚才就是这个意思。” “还有一点,既然他们已经来过我这里一次了,那我这边必然会有所防范,他们再来岂不是自投罗网?今天这里死了这么多玉莲教的人,他们现在的人手已经越来越少,不会再来冒这个险的。所以,我保证你继续待在这里是安全的。” “嗯,我信你。” “那你先休息一下吧,我等下还要出门办点事。另外我已经安排杨方去多找些帮手回来了,你大可以放心。” 汪直离开阿丽的院子,再次回到前院去找朱延褆。 朱延褆在房间里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此时日色西沉,已经是黄昏时分,那广御楼的诗会应该就快开始了,如果再不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看到汪直进来,她急忙就凑了上去,看了看她身后没有再跟着阿丽,才问道:“师父,你真的要安排那个阿丽进宫呀?” “当然,这也是为了帮我查案。” “可是师父,就算我是长公主,但是也没办法带宫女入宫的呀?她没有经过司礼监的层层选拔,她根本就进不了宫的。” “这个我当然想到了,我自然有办法让她进宫,只是到时候还需要你的配合。” “啊?怎么又要我配合呀?” 朱延褆先是有些不满,撅了撅嘴想要说些什么。 随即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咬了咬嘴唇,然后浅浅一笑小声道:“师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日在百香楼,我可是看到你跟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在一起,那女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就是这个阿丽吧?” 第三百九十七章 广御楼诗会 “上次我们是在商量一些事情。” “是吗?可是我当时看到她似乎是衣衫不整呀……你们……”朱延褆继续试探着问道。 汪直听她这么问,先是看了看她,然后露出一丝颇为玩味的笑容道:“你是说这件事啊,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你们……这……”朱延褆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反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问了,脸瞬间就红了。 汪直看她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道:“你要是没什么要问的,那就照我说的去做。” 朱延褆咬了咬嘴唇,最后却只能放弃刚才的问题,小声说道:“师父,只要是你说的事,我都会照做的,你是我师父嘛,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打住,这我可不敢,你可是长公主的身份。” 朱延褆继续道:“师父,你为什么总是把我当长公主看待,难道就不能只把我当成你的徒儿看嘛?” “但你的确是长公主,这个身份总是不会变的,这总没错吧?” “可是,我就是不想在你面前也当长公主,你就当我是一个普通的徒弟就行了呀。” 汪直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答应教你的武功一定不会食言的,而且你放心,我做这些事也都是为了帮陛下查案,不会让你以后为难的。” 朱延褆小声嘟囔道:“你根本就没明白我的意思……” “你说什么?” “没有啊,嘻嘻,师父,那你说,我这个徒弟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呢?” “当然重要,你不是还自认我的顶门大弟子吗?”汪直笑道。 “当然了。”朱延褆说着,忽然注意到了外边的天色已经开始黑下来了。 “哎呀,时间不早了,咱们还走不走呀?那广御楼的诗会应该都已经开始了呢。”朱延褆说着看了看天色。 “嗯,走!” 汪直答应一声,二人起身离开了汪直府,去往广御楼。 …… 这次广御楼的诗会,在京城之中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很多从外地来进京赶考的举子都打算来这里看看热闹。 广御楼这边,怕今天来的人太多,已经在整个酒楼楼上楼下都准备好了足够的空间来迎接客人,这座酒楼也的确京城之中首屈一指的大酒楼,楼上楼下加一起容纳一两百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朱见浚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穿着打扮,基本可以确定这些人大多都是进京来参加会试的举子。 这些人可都是各省的精英才子。他们通过了乡试,都是举人的身份。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会成为他们依附的对象。 因为一旦成为举人,就已经可以享有很多的特殊待遇,甚至是可以当官,当然最多也就是可以做个类似县衙主簿,或者县教学之类的八品、九品小官。 当然这些身份对于朱见浚来说,他根本就不会看在眼里。 他这次来参加诗会,目的也的确像他说的那样,就是想看看今年参加会试的这些举子里到底有哪些大才。 他自认为自己的才华如果放在普通人里也是可以达到状元的水准的,如果这里边真的有哪个人未来真的当了状元,而他还能赢过这人,也就说明,他的确是有超过状元的文采。 上次他去百香楼有一半也是被百香楼的诗词大会的噱头给吸引了,虽然他平时也爱出没于各种青楼,但是也并非都是为了那些花魁而去。 他其实对挑选女人的要求还是很高的,必须要具备一定的才华,他才能看得上。 朱见浚来到广御楼之后,直接就走向了二楼,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跟这些普通人一起挤在一起的。 他来之前已经让手下人提前订了一个单独的位置。 却没想到在楼梯口处,碰到了一个熟人。 正是孙铭。 孙铭自从上次在百香楼输给王七夜之后,便一直派人到处寻找这个王七夜到底是何许人也,但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就没有找到这号人。 他也只能是大骂这些手下的人无能。 今天他来到广御楼的想法,跟朱见浚是差不多的,他对自己的文采也是十分的自负,要是能在这赢了未来的某个状元,那不就证明他孙铭比状元还要厉害了吗? 到时候他就要去他爷爷孙继宗那里好好夸耀一番。 毕竟孙继宗对他的行为有诸多的不满,让他平时把精力多用在读书上,有了这个成绩,孙继宗以后就不会再说他不用功了吧? 对于孙铭来说,他也只能是用这种手段来证明自己了,因为他作为外戚是不能入朝为官的,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参加科举。 孙铭突然在广御楼碰到了朱见浚,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狂喜,因为洗刷前耻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么巧,这不是王公子吗?”孙铭当先开口,并且向着朱见浚拱了拱手。 朱见浚一看是他,知道对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便也回礼道:“原来是孙公子,孙公子今日也是来参加这广御楼的诗会的?” “正是,上次百香楼一别,孙某到处寻找王公子的下落,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啊,王公子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哦?孙公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朱见浚心中明白孙铭显然是不服气输给自己,但依然明知顾问。 “孙某就是想邀请王公子来参加这次广御楼的这次诗会,上次在百香楼输给王公子之后,对王公子之大才惊为天人。 孙某自那日回家之后,苦读诗书,希望来日能找机会跟王公子再切磋一番,却苦于找不到王公子的下落,今天能在这里碰到王公子,看来你我还真是颇有缘分呢。哈哈!” “呵呵,孙公子客气了,那日我也只是侥幸赢了孙公子而已。” 朱见浚虽然这么说,但是脸上的表情可是一点侥幸的意思都没有。 “王公子今天肯定也是来参加诗会的吧?不如咱们就坐在一起如何呀?” 朱见浚摆了摆手:“多谢孙公子盛情邀请,我已经有位置了,就不劳烦孙公子了。” “哦……那也好,反正今天诗会孙某可以再次见识王公子的大才!” “好说!”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朱见浚才上了二楼。 第三百九十八章 翰林院侍读 朱见浚来到二楼早就订好的桌子前就坐,他身后带着的两个随从急忙上来帮他擦抹桌子和椅子。 “我让你们帮我打听的事,打听的如何了?”朱见浚问他身后的一个随从。 “打听到了,王……”那人刚说到这,朱见浚瞪了他一眼,他急忙改口道:“公子,这次广御楼召集的的诗会,内里的确是有些门道……” “讲。” “是,公子,想必您也知道这广御楼的东家王渐跟万阁老的关系吧?” 朱见浚点了点头:“当然知道,你说点我不知道的。” “是,小的打听到这次广御楼的诗会,王渐通过万阁老的关系还请来了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彭华。” 朱见浚一听这话,感觉有些意外:“哦?翰林院侍读学士?” “对,而且这位彭先生的身份还有些特殊,他还是彭阁老的族弟。之所以会请到他,据说是因为他与万阁老私人关系很好,也是万阁老暗中指定的。” “嗯……你继续说。” “如果没有其他意外的话,今年的会试,应该就是这位彭先生做主考官。他这次答应参加这里的诗会,其目的应该是不言而喻的。” 朱见浚淡淡笑了笑道:“我就知道,在京城里搞这么大的活动,不可能没有他们的目的。” “是呀,公子您是打算把这些事情禀告给陛下吗?” “你觉得呢?”朱见浚瞟了那名手下一眼。 “小的不敢妄言。” “你明明就很清楚,我是不可能干预朝中政事的,只不过觉得有意思而已,万安这个人没什么别的能耐,但是拉帮结伙倒是有一套,作为内阁大臣,我还从未见过他有过什么过人的政见。 比起彭阁老还有商阁老,他可差得远了。” “公子,还是少说为妙,小心隔墙有耳。” 朱见浚摆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今天就是来凑个热闹的,等今年的殿试过后,我倒是看看究竟有哪些人会被万安给笼络过去。” 正说着呢,就听着楼下一阵骚乱之声传来。 “来了来了!” “谁来了?” “这你都不知道吗?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彭华彭先生。” “啊?怎么今天还有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到此?” “不仅如此,今年的会试主考官,可能也是这位彭先生,你我应该趁这个机会,在彭先生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不错,看来这次广御楼的诗会没有白来啊,竟然碰到这种好事。” “是啊,只要今天能够彭先生留下一个好印象,那会试的时候,或许就会被彭先生优先选中啊。” 这些举子们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他们议论纷纷,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你去看看!”朱见浚命令他的随从去楼梯口看看。 “是。” 那随从来到楼梯口处往下望去,此时只见一众人已经簇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这男子身材瘦削,中等个头,并没有着官服,而是穿着一件十分普通的蓝色直裰。 这中年男子,自然就是彭华。 离最近的一个人就是广御楼的大东家,万安的妻弟王渐。 “彭先生,感谢您能大驾光临,让我这广御楼都蓬荜生辉呀。” 彭华却是颇为冷淡的看了王渐一眼道:“王掌柜,客气了。” “彭先生,快二楼请!” “嗯。”彭华淡淡的点了点头。 王渐当先带路,领着彭华就上了二楼。 朱见浚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这个位置正好对着下边的楼梯,彭华一上来,便跟朱见浚照了一个对脸。 按照正常来说,像彭华这种身份,对于进京赶考的举子来说,那应该是奉若神明一般,见到他应该立刻起身鞠躬行礼,然后过来套套近乎。 朱见浚也只是淡淡的看着彭华,却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这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彭华看了朱见浚一眼,虽然对他的没有起身迎接他有些诧异,但是他也只是匆匆一瞥就往另外的方向走去了。 王渐自然也看到了朱见浚的表现,只是皱了皱眉,便也跟着彭华走开了。 王渐在二楼专门设置了一个单间给彭华使用。 那些在门口想要跟上来的普通举子,早就被拦在了一楼的楼梯口。 毕竟这些都是读书人,并且都已经是举人的身份,有些见彭华对王渐尚且如此冷淡,就不要说他们了。 也就纷纷回到了他们自己的位置上。 当然也有少数人,找机会也跟着上了二楼,想看看有没有可能跟彭华套套近乎。 总之,什么样的人都有。 孙铭这时候也已经来到了二楼,跟朱见浚不同的是,他也在广御楼预定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不过他似乎跟彭华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 这也很正常,因为对于他来讲,他根本用不着去巴结彭华,他自己是会昌候的孙子,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对于那些想尽办法巴结彭华的人,他也是嗤之以鼻。 不过他对于朱见浚竟然没有在单间之中倒是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能想得通,这广御楼的二楼单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有点钱就能定下来的,还得像他一样有足够强大的背景才行。 看来这个王七夜的背景也并不怎么样。 孙铭并不知道朱见浚来这就是为了看热闹的,跟他的目的完全不一样,当然不想待在单间里。 孙铭迟疑了片刻,还是招呼道:“王公子,怎么自己坐在那边,不如到我这边来?” “多谢孙公子好意,我这边挺好,就不过去了。” “哦,那好,王公子请自便。” 孙铭客气了两句之后,便进入了他的单间之中。 过了一会,朱见浚又再次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竟然是项经。 项经一上楼,也立刻注意到了朱见浚,只不过他不像孙铭一样,还跟他打招呼,他只是大略撇了朱见浚一眼,微微皱了皱眉,便又直奔另一处单间。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朱见浚似乎在当日百香楼里也见过这个人,他也不以为意,以为只是项经的随从而已。 他并不知道,这个年轻男子正是谢迁。 第三百九十九章 拦路之人 这广御楼的二楼其实并没有几个单间,大多数都是原本住宿用的客房。 为了召集这次诗会,王渐特意把所有客房的客人都请走了,把这些客房都留出来,就是为了接待今天来的类似孙铭和项经这种权贵公子。 除了他们之外,二楼当中也还摆了很多张桌子。 有一些从各个省来的举子,家中多少也有些背景,或者特别有钱的,他们自然会更喜欢到二楼来,显得高人一等。 留在在一楼的基本上就都是那些没有钱没背景的举子。 但无论是二楼和一楼,彭华已出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话题,很多人已经开始议论起来。 “看来今天这诗会的主持之人,就是这位彭学士了?” “当然了,这位彭学士可是当过好几次的会试主考官呢,今天如果能够得到他的青睐,那这次会试可能就有望了。” “别说这个,我还听说,这位彭学士,是内阁首辅彭阁老的族弟。”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搞不好,运气好的还能成为彭阁老的门生啊?” “想什么美事呢,能得到这位彭先生的认可我就已经知足了。” “那也就是说,今天诗会的题目,是由这位彭先生出了?” “那是自然啊,看来今天的题目一定很难了。” “这可是你我表现的时候,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参加此次诗会的举子都陆陆续续的到场,很多人来晚了,甚至都无法进入广御楼里,有的人便围在广御楼的外围,想看看热闹。 当然有些自负清高的举子看到此种情况,便索性一甩袖子,离开了这里。 朱见浚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发现朱延褆并没有按时出现早这里。 “这个小妹,说要来这里看热闹,看来这是又出不来了?” 想到这,他只是笑笑摇了摇头,也不以为意。 可他却并不知道,之所以朱延褆和汪直还没有到,是因为两人在半路上碰到了一个人。 秦浅雪。 秦浅雪今天也跟朱延褆一样,换了一身男装,就在离汪直家不远处等着他。 汪直两人一出现,就被她给拦了下来。 “你终于出来了,我可是在这恭候你多时了……” 秦浅雪先是看了汪直一眼,然后又看了朱延褆一眼,眼神之中带着一丝笑意。 “是……你?” 汪直也是看了好一会,才看出对方的身份,因为秦浅雪不知道在脸上涂抹了一些什么东西,让她的整张脸都显得蜡黄干瘦,如果不是她的那双眼睛,汪直真的有点认不出来。 “他是谁呀?”朱延褆是真的没有看出来,便出言询问。 秦浅雪看了朱延褆一眼道:“怎么?这是你的新丫鬟吗?你的那个叫芸儿的丫鬟呢?” “你说谁是丫鬟呢?”朱延褆立刻不满道。 随即她才想起,她现在是男装,对方竟然能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女子身份。 “你有什么事?说吧。”汪直则是直接问道。 “你看我这个样子找你当然是有事了,跟我过去聊聊吧。” 秦浅雪说着,指了指旁边路边的一个小酒馆。 “我还有要事要办,改日吧。”汪直淡淡回道。 “就是啊,我们有急事呢,你赶紧走开吧。”朱延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态度倒是跟汪直是一致的。 “如果你不想听我的,你这次去广御楼可是要错过很多事情的。”秦浅雪悠然的回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朱延褆话说了一半,发现似乎又不对,怎么对方什么都知道,便不再说下去了。 汪直听出她话外之意,她这次来显然是有消息要跟他说,既然如此,这消息还是要听一下。 “你在旁边等我,我跟她随便聊几句。”他回过头嘱咐朱延褆。 朱延褆没想到他这么听话,忙道:“真去呀?那不带我么?” 秦浅雪笑道:“你这个新来的小丫鬟怎么这么不听话,可不如那位芸儿姑娘乖巧呢。” “谁说我不如……”朱延褆又要反驳。 “我很快就出来,你就在这酒楼里随便坐一下等我。” “是。” 也许是因为秦浅雪刚才的两句话,朱延褆这时候尽量表现的很乖巧的样子,说完话之后还撇了秦浅雪一眼。 三人一起进了这家小酒馆,朱延褆独自依然坐在另一处,而秦浅雪和汪直则坐在了角落处的一个位置。 刚坐下,秦浅雪就小声问道:“我要先问你一件事,你今天有没有杀掉那个叫乌尔卡西的人?” 听到这话,汪直就是一愣,这件事是下午才发生,她怎么会知道,又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问道:“这是你从哪听来的?” “你就别装了,如果你真的杀了他,那就足以证明,那个人真的算对了。” “哦?” 汪直对秦浅雪的话不置可否。 “看来你还是不太相信我的话呀?我直接跟你说,玉莲教前几天新来了一个人,这个人的手段可比乌尔卡西要高明的多,乌尔卡西会死在你手里,是他前几天就已经预料到的。你到底有没有杀他,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死于不死,与你今天来找我又有什么关系?”汪直依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当然是帮你呀,根据我得到的一点点的消息,那个人来到京城之后,已经着手布了一个很大的局,今天广御楼之中就有他布局的一部分,但是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以我来看,这个人的野心恐怕是不小。对你来说,未来他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反正乌尔卡西有没有事只有你自己知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这个人能够假借你的手,除掉乌尔卡西,就足以说明他的能力了。” 秦浅雪可以说并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但是汪直却莫名的感觉她的话是可信的。 因为他从她的眼神之中,的确是感觉到了对方对他的担心。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汪直问道。 “自然,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我会帮你带一些消息。至于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要去找出他在广御楼布下的这个局了?” “找不着随你,反正我要说的说完了。我也要去那边凑个热闹。” 秦浅雪说着,就站起了身。 “你也要去广御楼?”汪直问道。 “对啊,广御楼今天的诗会一定聚集了不少人,说不定里边有不少英俊有为的才子,我当然也要去看看。” 她说着,往朱延褆那边看了一眼又道:“你这个小丫鬟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啊,哪找来的?” “宫里找来的。” “呵呵,我还是觉得芸儿比较好。” 说着话,她当先离开了酒楼。 朱延褆见她走了,才凑了上来问道:“师父,他到底是谁呀?怎么神神秘秘的?” “她是一个老朋友,叙叙旧而已。走吧,咱们去广御楼。” 朱延褆撇了他一眼,暗自嘀咕道:“我才不信你的话呢。” 第四百章 挑衅所有人 广御楼内楼上楼下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本以为彭华既然已经到了,那么这次的诗会也应该开始了才对,可是没想到彭华进去之后好久,里边也没有动静。 楼上楼下的这些举子们,便渐渐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孙铭突然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走到二楼的的正中位置,冲着楼上楼下朗声说道:“众位,请先听我一言。” 本来这些举子都是三个一群,五个一组的在一起议论着,说话声音并不是很大,孙铭这一发声,立刻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楼下有些人便抬头向他的方向望去。 而坐在楼上的人,大多数人早都注意到了他的这个举动了。 “这人是谁啊?是彭先生的人吗?” “不是吧,我刚才好像见过他,也是来参加诗会的。” “那他这是闹得哪一出,咱们等的是那位彭先生,又不是他。” “不知道啊,先看看再说……” 孙铭一看很多人都开始注意到了自己,便冲着众人频频点头,派头十足。 他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过来了,又再次开口道:“众位想必都是各省来的举子,这里有认识我的也有不认识的,我就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孙,单名一个铭字,我是会昌候府的!” 他说名字还没有几个人认识他,可是他最后提到了会昌候府,在场的有哪一个没有听过会昌候的名号。 毕竟在座的这些人都是通过了乡试,即将参加会试的举子。也都是即将踏入官场的人,如果连会昌候都不知道的话,那以后还怎么在官场混呢? 会昌候孙继宗,那可是五朝老臣,在朝廷之中的威望极重,这个人竟然是会昌候府的人,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重视。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也姓孙…… “会昌候府?” “不会是那位会昌候吧?” “你这不是废话,咱大明可就这一位会昌候。” “那咱可得罪不起,还是少说话为妙。” “就是,就是。” 这些人又是一番小声的议论。 孙铭心中暗笑,对下边所有人的反应十分的满意,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在下不才,正是会昌候的长孙。今天来到这,也是来参加这次诗会的。” “他是会昌候的长孙?那不就是外戚吗?” “是啊,外戚又不能参加科考,他来这里干什么?” “莫不是会昌候府的人也来这里物色人选,说不定我们就能跟会昌候攀上关系了?” “有道理,没想到今天这里真的是卧虎藏龙,刚才来了翰林院的侍读学士,现在竟然连会昌候爷的长孙都来了。” “看来今天果然是没有白来啊。” 这些人在那议论纷纷,而孙铭也没闲着,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在此呢,是打算先跟大家打个招呼。另外大家可能有些疑惑,我作为外戚又不参加科举,来这里做什么? 首先我跟大家说明一下,我虽然出身会昌候府,但是从小也是苦读诗书,一天都没有耽搁过,所以我自问才学不输于现场的任何人。” 这话一出,现场就是一片哗然,之前很多人都以为孙铭是来这帮着会昌候物色一些可用的人才的,可听他这么说,他来这只是为了跟在场的所有人比拼才华? “他什么意思?他想要跟咱们这在场的人比一比吗?” “他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他现在这是在向所有人宣战了?” “这你还听不出来吗,他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别的不敢说,咱们可是十年寒窗苦读,才考取的这举人功名,他算什么,不过是靠的是会昌候爷的萌荫罢了。” “就是啊,他真想要在这跟这么多人一起比试?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不,话也不必说的那么死,说不定他真的有些才学,否则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种狂话。” “嗨,我看他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而已,纨绔子弟,平时谁都让着他,才让他如此狂妄的。” 孙铭看到看到下边的人的表情,也知道这些人对他已经开始不满。 “大家或许对我刚才说的话不太认同,容我再明确的说一下,今天在场众人之中,我孙铭唯一视为对手的只有一个人……” 孙铭说着,忽然用手指向了坐在另一边的朱见浚。 “就是这位王七夜王公子。” 他这么一指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朱见浚的身上。 朱见浚也没想到孙铭突然提到了自己,想了想,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故意在所有人面前抬高他的身份,然后一会在诗会上打败自己,好让自己在所有人面前丢脸。 他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回应孙铭的话。 “这人又是谁?” “他说叫什么王七夜?” “看他那一幅穿着打扮就知道,又是京城之中纨绔公子而已。” “这些人简直就没把我们这些外省举子看在眼里?虽然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诗会,但是也不能让他们如此看贬我们?” “不错,今天这诗会怎么会有这种人出现,什么会昌候的孙子,也不过如此罢了。” 孙铭不过是短短的几句话,就成功的挑起了在场所有人对他的愤怒,而他却还不自知,依然满脸得意洋洋的表情。 这时候下边就有好事的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孙公子,既然你跟这位王公子都是京城人士,那你们可以自己私下里解决就行了,我们这些外省举子可对你们的事没兴趣,大家认为呢?” “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毕竟是会昌候爷的长孙,那必定是文采斐然的,咱们又怎么能跟人家比呢?比不了,比不了。” “孙公子,今天是会昌候爷让你来跟我们比试的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张峥第一个认输,愿意把今天诗会的头名让给孙公子。毕竟我对会昌候爷还是十分敬重的。” 有些人阴阳怪气的讽刺孙铭,还有一些人却并不说话,在一旁暗中好笑,没想到诗会还没开始呢,就出来这么一个愣头青搞出这么一场闹剧。 孙铭平时接触的人都是对他阿谀奉承的居多,所以他说话一直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刚才故意提到王七夜,也是为了想一会让他难堪,可是没想到他刚才这段“耿直”的发言,已经引起了下边几乎所有人的不满。 第四百零一章 群起而攻之 这些阴阳怪气的讽刺之语,孙铭自然都听的明白,他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心中怒气渐升。 当然他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怒,略微冷静一下,他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众位先别着急,现在咱们还不知道彭先生今天所出的题目为何,我猜彭先生应该还在斟酌之中。 所以看众位现在也都闲着无事,不如由我先给众位出道题目,如何啊?” 这话一说出来,却只起到了反效果,这些人对孙铭的反感更盛。 但其中有一部分怕得罪孙铭的人,却只是默不作声。 有些人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那起哄拱火道:“孙公子如此大才,想必题目一定很难,一般人恐怕都答不上来吧?” 而刚才被孙铭一番话激怒的一些人,再加上旁边人的拱火,则立刻回应道:“孙公子有如此雅兴,那我们应该奉陪,不为别的给孙公子作为陪衬也是好的,主要是让我们见识一下孙公子的大才!大家说对吗?” “哈哈,好啊,说的有理!” “就这么办吧。” “孙公子,你出的题目不会是你早就想好的了吧?这样对我们有些不公啊。” “不能,不能,孙公子可会昌候的长孙,他不会做这种事的,对吧孙公子?” 这些人在这起哄,另一边王渐从彭华的房间走了出来,他在里边已经听到孙铭的那些话了,便直奔孙铭而来。 “孙公子!”王渐冲着孙铭拱了拱手,他自然是认识孙铭的。 孙铭本来已经被这些人气的怒不可遏,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刚想发作,发现是王渐,他才强压怒火道:“王掌柜,何事?可是彭先生已经出题了?” “呃……还没有,刚才在里边彭先生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孙公子你这是……” “王掌柜,我刚才见彭先生题目还没出,便打算先出一道题跟各位才子交流一下。没想到……他们……” 王渐看了一眼其他人,凑近孙铭小声道:“孙公子,你也知道这次的诗会是由彭先生出题,那你……你这么一来,你要将彭先生置于何地?” 孙铭这么做本来就是不合礼数,只不过他自己并没有觉出来,王渐已经把事情向他点明了,可他依然不觉的自己有错。 他本就在气头上,皱了皱眉道:“王掌柜,我这也是一番好意,让这么多人在这等着彭先生出题,这本身也不合适吧?” “这……”王渐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从后边房间之中又走出一个人,是彭华随身带着的下人。 那下人走到王渐身边道:“王掌柜,彭先生说了,既然孙公子有这个雅兴,就让孙公子先出道题给大家,彭先生那边并不着急。” “这……那好吧!孙公子,请自便。” 王渐说了这一句,一转身就跟那个随从回到了房间之中。 孙铭冷冷的撇了王渐一眼,颇为不耐烦,毕竟王渐不过就只是广御楼的掌柜而已,他也知道王渐是万安的妻弟。 但是他其实根本没把王渐放在眼里。 别说他是万安的妻弟,就算是万安自己,见到他爷爷会昌候也要恭敬礼让三分。 至于彭华,也不过就是个翰林院侍读学士,孙铭甚至认为自己的才华也未必就不如彭华。 其实他并不知道,彭华当年可是景泰年间的会试第一名,后来到了天顺年间还曾做到翰林院编修一职。 只不过后来因为受奸人弹劾,才被罢官的。 就因为此人有大才,成化年间才被朱见深重新启用。 孙铭此时心中所想,完全是认为这里边的彭华也是怕了自己。 他转过身,对着所有人得意的道:“刚才各位都听到了吧?这话可是彭先生说的。既然彭先生也同意让我先出一题考较一下各位,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他的用词是“考较”,他俨然将自己放在了与彭华同等地位上。 这一下更激怒了在场的所有人,如果他不是会昌候的长孙,恐怕早就没有人继续听他在这里聒噪了。 只不过碍于孙铭的身份,有一部分人依然不敢当面指责他,因为平白得罪了会昌候,所以依然选择沉默。 孙铭继续说道:“不如这样吧,我这道题已经有了,既然今天这场诗会是在广御楼之中举办,那么我们就以广御二字为题,赋诗一首,诗作写好之后,大家互相传阅,选出最好的一篇,众位觉得如何?” 他说完之后,很多人都没有表态,但是人群之中也有几个人跟着附和道:“孙公子这题目出的不错,毕竟今天我们都聚集在这里,那么以广御二字为题,也是十分贴切的。” “不错,既然彭先生的题目还未出,咱们也可以先小试身手,做一做孙公子这道题目。” “是啊,这么说来其实也不无道理。” 孙铭看了看,带头帮他说话的,有几个他都认识,在京城之中都是他的老相识了。 可是即便有人帮他带节奏,现场依然有反对的声音。 “我们来这里,是想听彭先生的考题,对于其他人的题目,没有兴趣。” “不错,某些人自认为出身高贵,就以为高人一等,连彭先生都没有放在眼里,这种人,我辈根本不削与之为伍。”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彭先生任由这种人在这搅乱的话,那这诗会就是不参加也罢。” 类似这种的反对声音逐渐大了起来,那几个孙铭的老相识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一些原本沉默的人,也加入了声讨孙铭的队伍之中。 这么一来,孙铭站在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当面嘲讽过,而且还是这么多人。 他原本的想法只是想要在这些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最后力压众人,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这些举子之中如果有人日后真的当了状元,就会回想起今天曾经输给过孙铭,这对孙铭来说也是日后的一大谈资。 却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被群起而攻之,成为了今天诗会当中最不受欢迎的人。 很显然,这些举子并不会用他出的题目作诗,这么一来,他可就丢脸丢大了。 他一开始还想要跟那些嘲讽他的人据理力争,可没想到反对他的人数越来越多,他站在原地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间只能僵在了那里。 第四百零二章 贡使的目的 朱见浚在远处看着孙铭此刻的丑态,心中忍不住想笑,先是暗自赞叹彭华毕竟是混过官场十几年的人,无形之中轻轻松松的就把孙铭给收拾了,而且他又没有自己亲自对孙铭说什么,反而还答应他的荒唐之举,当然他也不用怕得罪了孙继宗。 同时,他又有些为孙继宗难过,虽然人们常说,虎父无犬子,可这位长孙实在是太不招人待见了。 就在这酒楼之中一阵混乱之际,众人群起讨伐孙铭的时候呀。 在酒楼一楼的一个角落里突然有一个人大声说道:“大哥,来之前你还说什么大明人才济济,让我好好见识一下。 怎么?这里这些人就是大明的所谓的才子吗?我看也不过就是一群酸儒而已,凑在一起除了酸文假醋、互相内头之外,完全没有看到他们有什么可取之处啊。” 旁边另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呵斥他道:“你说的固然有些道理,但是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今天我们见到的不过就是一部分人罢了,那些真正有才学的大明才子,也不一定真的会来这里。” 先前一人不以为然道:“什么大明才子,我看他们连我都比不了。最多不过就是一群酒囊饭袋而已,为了写个什么破诗争论个不休,简直笑死个人了。” 这两个人中气十足,这些话显然就是要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 刚才几乎所有人都在嘲讽孙铭,可是听了这话,便都齐刷刷的把目光转向了这两个人。 就连身处二楼的朱见浚也忍不住让手下随从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这大放厥词。 只见坐在一楼角落处,有两个男子,这两个男子明显身穿的是西域服饰,而且从长相上来看,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并非是汉人。 其中一人三十岁左右年纪,宽鼻阔口,满脸都是络腮胡须,甚是粗豪,身形十分壮硕,手臂上肌肉虬节,一看就是个练武的。 而另一人相貌平和,面容精瘦,大约在四十多岁左右,他的双目炯炯有神,很多人跟他的目光对视片刻,就败下阵来,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刚才这二人言语之间已经侮辱了在场所有人,有离得他们较劲的人喝问道:“你们是哪来的胡人?刚在广御楼撒野?” “是啊,今天的诗会可不欢迎你们这些胡人,还不赶紧离开这里。” “哼,原来是两个蛮夷之辈,难怪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在场众人纷纷对这两个人表达着他们的不满。 那面色平和的男子扫视了所有人一圈之后,淡淡笑道:“怎么?这就是你们大明的待客之道吗?我这位兄弟不过是说些实情,你们就如此群情激奋,难道是说中了?” “大哥,我就说嘛,这些所谓的大明才子,不过就是乌合之众而已,不足道哉。” 这时候孙铭也从二楼上跑了下来,他也打算看看这两个口出狂言之人到底是谁。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我大明京城口出狂言,信不信我这就把你们扭送官府?治你们得罪。” 孙铭指着这两个人大声喝问。 男子看了孙铭一眼道:“兄弟,我在西域常听说,大明有一位会昌候十分了得,我也是十分敬仰的,这次来京城还想登门拜会一下,却想不到先碰到了他的长孙。 更让我想不到的是,这位长孙却是如此的一个货色,倒是让我打开了眼界啊,长孙都如此,那这会昌候本人也不过尔尔,不值得我去拜访了吧?” “大哥说的极是。” 孙铭心中暗骂,刚才被这些人骂了也就罢了,竟然还能让你们两个胡人骂,正好让这些人见识见识,我是如何整治这俩胡人的。 “你们两个蛮夷之辈也配见我祖父?还敢在这呈口舌之快!我这就叫人来拿你们!” 说着话,孙铭就要打发手下去找人收拾这俩人。 旁边刚才很多人虽然对孙铭不满,但是在惩治这两个人的问题上,很多人又都站在了他这一边。 “不错,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来将这二人抓去审问,说不定是哪派来的奸细。” “孙公子刚才多有得罪,你只要是惩治了这两个人,我收回刚才对你说的话。” 许多人纷纷表态开始支持孙铭,连孙铭也没有想到风向竟然会转变得如此之快。 正当孙铭要派人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且慢!” “嗯?”孙铭闻言,往身后看去,发现“王七夜”竟然缓缓的走了过来。 “王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要帮着这两个番邦之刃,阻止我报官?”孙铭眼睛一横问道。 朱见浚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冲着这两人道:“两位,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就是吐露番来的贡使,赤儿米即和哈只马哈麻吧?” 男子听到朱见浚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便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才道:“我还以为今天要被大明官服的人抓走了呢,想不到竟然还有人认识我们?” 仅仅是这里两句话,便引起了旁边众人的巨大反应。 “贡使?” “西域吐露番来的?” “多亏这位王公子认出来,幸好没有去找五城兵马司的人来。” “为什们?他们刚才如此挑衅,难道不能叫人来收拾他们?” “你错了,他们可是番邦的贡使,除非他们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否则还真就不能抓他们。这事关我们大明的颜面。” “是啊,这俩人的确阴险,一旦他们被抓进五成兵马司的大牢,无论我们有没有对他们动刑,他们就会到处宣称大明对番邦贡使滥用酷刑,到时候丢的是我大明天子的脸面。” “原来如此,还是高兄你考虑的周到。” “而且吐露番的速檀阿力本来就三番两次侵犯我大明羁縻卫所,他们会这么做也都在意料之中。” 众人议论纷纷,但是对于这两个人想要干嘛,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如果不是这个“王七夜”站出来阻止的话,恐怕他们的确是要得逞了。 赤儿米即深深的打量了朱见浚几眼,同时也听到了人群之中小声议论,他忽然哈哈大笑道:“众位,其实我们也是刚到这里,无意间听说这里要开一个诗会,还有好多大明才子前来参加,我们二人都不是读书之人,就是想见识一下大明才子的厉害之处而已。 请众位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别的目的。” 第四百零三章 出塞 这时旁边又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举子站出来,指着二人喝问道:“既然是吐露番来的两位贡使,那应该是住在会同北馆吧?今天你们二人出来,难道没有鸿胪寺的人一起陪同吗?” 按照正常来说,以贡使的身份,是不能随意在京城到处走动的,一定要有鸿胪寺的官员陪同,而此时只见到这两人,却没有人陪同,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哈只马哈麻也站起身,故意装作很疑惑的样子道:“怎么?难道逛一逛你们的京城,还需要你们的官员跟着监视我们吗?” 他故意将监视二字说的极重。 朱见浚闻言刚要说话,突然,二楼之上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此话差异!两位贡使既然来到我大明,自然是要遵守我大明的规矩!” 众人闻言都一起往二楼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彭华。 彭华也正从二楼上走下来,看来他也听到这二人的狂妄之语了。 旁边的人小声议论道:“你看,连彭先生都看不过去这两人!” “你……”哈只马哈麻刚要反驳彭华的话,一旁的赤儿米即便用眼神示意让他退下。 他倒是极为听话,狠狠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从二楼走下来的彭华身上,这才退到了赤儿米即的身后。 “这位就是彭先生?不好意思,刚才我这兄弟说话有些鲁莽了,我们千里迢迢来到大明,就是来向大明天子纳贡的,自然会遵守大明的规矩。” 赤儿米即当然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对于彭华,他还是不敢贸然冒犯的。 彭华此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近前,打量了赤儿米即二人一眼之后才道:“想不到今天竟然有吐露番贡使来到这里,想必你们刚到京城,对我大明的规矩还不太了解,知错就好,我也并不打算为难你们。” “不错,其实我们只是想看看大明才子的风采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当然如果你们不想让我们这些外人看呢,那我们兄弟俩这就走人。” 赤儿米即言语之间却也依然不落下风。 彭华捋了捋胡须大笑道:“这倒也无妨,两位多多了解一下也是好事,毕竟你们地处西域,消息闭塞,对我大明的情况了解有限。 你们在京城也可以多呆些时日,回去把在这里看到的回去告诉你们的速檀阿力大王。我大明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一向都接纳向我们纳贡称臣的番邦,只不过对那些不怀好意的番邦,我们却也从不手软。” 赤儿米即听着彭华的话,脸上表情不变,只不过眼神却渐渐阴冷了下来。 彭华看在眼里却并不以为意,他转过身看向在场所有举子大声道:“大家听好,我还要多谢这两位贡使的到来,倒是让我忽然想到了今天要出的题目。 那我今天这一题就以‘出塞’为题!请大家赋诗一首,如果这二位贡使感兴趣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帮着一起品评各位才子的大作。” 彭华这么说可以算是一锤定音,毕竟他们是吐露番来的贡使,真要找人将他们抓走自然不妥,便出了这么一道题目,却是很明显的针对这二人的。 朱见浚一看既然彭华都出面表态了,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一转身又回去了二楼。 而刚才那个身材高大的举子则继续瞪视着二人道:“这两位想必连‘出塞’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吧?如果听不明白,两位还是趁早离开这里吧。” 旁边也有人跟着嘲笑道:“彭先生,你这不是难为人吗?这些蛮夷之辈怎么可能会懂这个?哈哈。” 哈赤马哈麻听了他们的话,急忙小声用他们自己的语言问道:“大哥,他们说的出塞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赤儿米即并不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冲着彭华淡淡笑道:“王昌龄的这首诗我也曾经拜读过,但是彭先生似乎忘记了,当年唐玄宗宠幸杨贵妃,提拔安禄山,最后导致安史之乱,虽然最终平叛,但自那以后大唐便由盛转衰,我想这应该不是彭先生想要的所谓答案吧?” 这句话一出,便立刻激怒了在场所有人。 谁都想不到这位赤儿米即竟然精通历史,连安史之乱都如数家珍。 他现在很明显就是在以古讽今,当今皇帝一样也是宠幸万贵妃,而安禄山也是出身于西域粟特贵族,这跟现在的情况的确有相似之处。 “放屁!单凭这句话,就可以让你们两个蛮夷之辈出不了京城!” “彭先生,还是让五成兵马司和鸿胪寺来人将这二人抓走,然后上报给陛下,这两人完全就是居心叵测之辈。” “不错,将此二人拿下!” 赤儿米即却淡淡笑道:“各位,我刚才只是在揣测彭先生的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是我的意思了?对吧,彭先生?” 彭华却连头都没回,背对着赤儿米即道:“贵使,是想将你们速檀阿力大王比作安禄山吗?” “彭先生,这可不是我要比,而是你刚才的意思……大概是我会错意了吧,还请各位不要动怒,哈哈。” 赤儿米即虽然这么说,可旁边一众举子已经忍不了了。 那个高大举子立刻道:“彭先生,他们这就是对陛下不敬,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了。” 旁边的人也附和道:“彭先生,不能再让他们如此猖狂。” “彭先生……” 还有很多人要出声,彭华却一抬手阻止了他们道:“好了,今天你们到这里来为的是诗会,不要被他们打扰了我们的雅兴,你们且去继续将这首诗做好,这二人不必再管他们,也不必理会他们。” 说完之后,彭华一会袍袖,便回去了二楼。 那高大举子领会了彭华的意思,一回头对着众人大声道:“不管这些蛮夷如何的狺狺狂吠,我们只要不理会他们便是了。” 听了他的话,众人也都明白了彭华刚才的意思,无视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蔑视。 有人就接茬道:“不错,彭先生的题目已出,我们这就以此为题作诗。让这些无耻蛮夷看看。” 此话一出,效果倒是不错,再没有人去关注赤儿米即和哈只马哈麻这俩人了,就好像当他们是空气一般。 广御楼中的举子们,都开始以出塞为题作起诗来。 “大哥,咱们现在……”哈只马哈麻忙又问道。 赤儿米即摇了摇头,拉着他回到了他们刚才的座位上。 “无妨,先等一会,等下还有他们出丑的时候!” 说着,他神秘一笑。 第四百零四章 暗中调查 赤儿米即和哈只马哈麻俩人的对话没有人听到,即便听到了其实也都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 另一边,举子们都沉浸在了写诗这件事上,很多人见他们俩并没有走,便打算利用这首边塞题目的诗词,好好讽刺一下这二人。 反倒是让他们憋着一股劲,都倾尽全力去写这首诗。 “这俩人好讨厌呀!”说这话的正是朱延褆。 广御楼的外边,朱延褆和汪直目睹了刚才的全部过程,从的赤儿米即开始挑衅,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广御楼门口,只不过人太多了,一楼都已经没有坐的地方了,他们便在门口看了一会热闹。 汪直也没想到这两个吐露番贡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忽然想到秦浅雪之前提到的玉莲教的布局,难道说这两人也与那布局有关? 秦浅雪之前说也要到这里来看看,她应该是先他们一步到了这里,但是左右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她的踪迹,也不知道她现在藏在了哪里。 只不过汪直见到这两个贡使并没有走,而是重新又坐在了原处,而赤儿米即则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很显然他心中还有其他的打算。 “都这样了,那俩人竟然还有脸坐在这里呢?”朱延褆看着那俩人气道。 “他们来这肯定是有目的的,否则他们也不会去故意激怒全场的人。” 朱延褆问道:“是啊,我也觉得他们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们要这么做,那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呀?” “还不清楚,现在在场的人都在作诗,你去找吉王殿下,我打算去找找其他的有用线索。” “什么线索?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你帮不上我的忙,我自己查起来比较方便,你快去吧,吉王殿下就在二楼呢。” 朱延褆虽然不情愿,但最后也还是听话的上了二楼。 汪直则是挤进人群,找到一个在店里忙活的店小二,给了他十两银子,找他问话。 “客官,您有什么想问的?您尽管问。”这店小二看着汪直手里的银子,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汪直此时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灰色文士衣服,并没有穿官服,所以店小二也看不出他的身份来,还以为他也是来凑热闹的。 “我听说前几日,你们酒楼里死人了?” 店小二就是一愣,没想到这人竟然是问起这事,便警惕了起来。 “客官,您问这个做什么?顺天府的官老爷都已经来过了……” 汪直怕他继续啰嗦,从怀里取出一个令牌晃了晃,才道:“问你什么你就说,不要再啰嗦。我等下再给你加十两。” 那店小二一看令牌上边的标志,还以为汪直是锦衣卫的人,当时就怕了,急忙回道:“是,是小的眼拙,您想知道什么?小的全都告诉您,不敢要您的钱。” 汪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死的那俩人,我听说是西域来的?” “对,他们在店里登记了,的确是西域来的货商。就跟那边那俩人穿的衣服都差不多。” 店小二说着,指了指赤儿米即和哈只马哈麻的方向。 “这俩人你以前也见过?”汪直顺势问道。 “没有见过,小的是说那俩货商的衣服样式跟他们穿的差不多的样子。”小二否认道。 “这两人的名字是否在你们店上登记了,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这个我忘不了,他们自己写的字勾勾弯弯的,我们掌柜的都看不懂,让他们自己念了一遍,小的在旁边都听到了。” “叫什么?” “其中一个叫黑大马,这个名字特别好记,我就记住了。还有另外一个叫古里塔杰,呃……对,应该是这个。” 这俩名字倒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嗯,那你看到这俩货商的长相了没有?”汪直继续问道。 “没有,他们两人都是用布遮住了脸,很多西域那边的货商的确是有这个遮脸的习惯,所以我们也没人在意。” “你确定,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过这俩人的面貌吗?” 店小二回道:“确定没有,连给他们送饭菜进房的时候,他们都是遮住脸的,当时我还在想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毛病呢,怎么这么奇怪。” 汪直对于这俩人一直遮住面孔的事情,十分在意,他们特意不想让人看到脸,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否则没必要如此的遮掩。 但是顺天府那边对这件事没有查出来半点的线索,汪直对于他们的查案能力还是不太放心的,便打算自己亲自查问一下。 “好吧,那下一个问题,他们住在这里的这几天里,可曾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小二有些疑惑。 “对,只要是你觉得奇怪的,跟他们有关的就可以。” 店小二已经完全相信汪直就是锦衣卫来秘密查案的,如果是顺天府的人来查那还好说,可锦衣卫的名号他可是听说过,就是以前没见识过。 都知道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的可怕,他现在跟汪直回答问题,连一个字都不敢错,就怕锦衣卫发现有问题来找他的麻烦。 “您让小的好好回想一下……” “好,你好好想想,我不着急。” 店小二低着头开始回想了起来。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举子,将这首以出塞为题目的诗词写好了,渐渐的已经有在人群之中传阅了起来。 只见有些已经写完的人,便对其他人的诗词开始点评,另外一些人依然还在冥思苦想,打算将这首出塞诗词作到尽善尽美,以求一鸣惊人,既达到了讽刺这两个贡使的效果,又可以能讨好彭华,一举两得。 汪直对于写诗根本就不在行,之前在百香楼抄了一首唐伯虎的诗,当时完全是误打误撞,却也没想到会被秦浅雪喜欢上。 今天他压根也没打算来这写诗,看着有些人抓耳挠腮的在那里创作,他心中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情,也不知道今天谁能得到这次诗会的头名。 看孙铭的意思是志在必得,如果真的是他的话倒是有趣了。 另外他在人群当中没有找到谢迁,在历史上谢迁是这一年的新科状元,那么如果他也在这,以他的才华,或许可以最终胜出吧? 第四百零五章 奇怪的事 “对了,小的想起来了!” 汪直正想着,一旁的店小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再次将目光回转到了店小二身上:“想到什么了,你尽管说,只要是跟这二人有关的就行。” 店小二点头道:“小的的确是想起一件事,但……其实也并没有太奇怪,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无妨,你讲出来就行。” “是,小的之前看到一件事,就是那两位死掉的西域货商之一,就是那个叫黑达马的,他跟住在店里的一位进京赶考的举子发生过一点口角。” “哦?那名举子叫什么?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具体说说。”汪直忙问道。 “那举子应该是叫……孙珂,他那天就住在那俩货商的隔壁,当天晚上,也许是这个孙珂读书读的太晚了,还发出了声音,就引起了隔壁的不满,俩人就出来去砸孙珂的门。 然后孙珂出来了,他们就在二楼走廊吵了一会,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我们掌柜的也出来劝架,孙珂后来见他们是西域来的,便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继续回去读书了。” “然后呢?” “之后他们也没有怎么样,但是第二天那两个货商就发现死在客房里了。”店小二回忆道。 “哦?这件事顺天府来查案的时候,没有问过这个孙珂吗?” “顺天府的官差好像问了我们掌柜的一些话,有没有问过孙珂,小的也不知道。再说要不是您问起,小的都快把这事给忘了,您该不会认为是那孙珂杀了那俩人吧?就为了这么点事?” “怎么,你觉得不能吗?” “那个孙珂除了个子高大一些之外,怎么看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那俩西域货商身形都壮实的很,孙珂想要杀了他俩以小的来看,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再说不过就是口角了两句,也不至于杀人吧?” 这店小二一看平时就挺爱多嘴多舌的,还帮着汪直一通分析。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那我再问你,这叫孙珂的举子,今天有没有来参加这次的诗会?” “这个小的不太清楚,因为这两天为了举办这次诗会,掌柜的把很多客人都请走了,小的刚才一直在后边忙活了,也不知道这位今天有没有来……” 店小二说着,还大致看了看,似乎暂时在人群之中并没有发现孙珂。 “没关系,你再帮我看看,等一会要是发现他来了的话,你就暗中通知我这个人的位置,剩下的就不用你管了。” “好的,好的。”店小二不迭的点头应道。 与此同时,另一边,朱延褆已经听话的上了二楼,打算去找朱见浚。 朱见浚刚才忍不住下楼去管了点闲事,看到彭华出面之后,他就回到了二楼,心里也在琢磨着这两个吐露番贡使的目的。 表面上看来,彭华已经让这二人颇为难堪,但是看来这二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且他从这二人的眼神之中看出一丝端倪,似乎他们还在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其实他之前就已经听说,这两天对于这两个吐露番贡使的事,朝中一直在争吵。 毕竟吐露番这一番派人来京,表面上是想要跟大明示好,可是实际上,他们自从占据了哈密卫之后,一直都没有要归还的意思。 哈密卫的王母和金印还有城池,此时还在吐露番速檀阿力的手中。 朝廷曾派都督同知李文经略甘肃,李文令哈密都督罕慎联合罕东、赤斤二卫联手收复哈密,但是吐露番据守哈密,又联合别部进攻罕东、赤斤二卫,最后李文只能暂时放弃收复哈密的策略。 哈密和吐露番这两年都屡次派遣贡使前来京城,都想要探知大明下一步的动向。 目前朝中对吐露番和哈密卫之事,都隐隐分成了两派,内阁之中,商辂还是主张主动继续原本的策略,让罕慎联合罕东、赤斤二卫继续努力夺回哈密卫,如果必要可以出兵支援。 而万安则主张与速檀阿力修好,哈密卫不过羁縻卫所,不宜劳师动众。 双方争论不休,一直都没有得出个结论,所以这两位贡使虽然到了京城,却一直都没有得到皇帝的接见。 本来此时,内阁首辅彭时应该出来表达一下他的意见,可偏偏彭时最近这段时间旧疾再次复发,一直在府中养病,这件事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朱见浚毕竟是亲王,对于朝中之事,他也只是大略的知道一些,正常来说,他也无权过问。 而且他本就对这些是并不关心,只是今天在这碰上了,还是有必要管上一管的。 正在这时他一抬头,正好看到朱延褆上了楼来。 朱延褆正在东张西望的找他,他刚想招手让朱延褆上来,就在这时却出了意外。 孙铭本来意气风发,想要趁这个机会在这广御楼里,在众多举子面前出出风头,却没想到被这两个西域贡使给打乱了节奏。 此时在场众人再也没有人注意他了,所有人都把精力集中在了彭华刚才出的这道题目上。 今天这场诗会,由于这两个西域贡使的出现,渐渐的变了味道。 如果只是寻常诗会,那么今天在这里的一部分人,未必就会全力以赴的应对,因为很多人来这就是为了凑个热闹而已,顺便做一个文人之间的交流,互相认识认识,说不定以后就都是官场之中的同僚了。 而现在这种情况,大家都憋着一股劲,都想能作出自己的做好水平,并且借机会狠狠的讽刺一下这两个贡使,让他们知道一下大明文人的厉害。 孙铭当然也是这种想法,他快速的奔上了二楼,正好朱延褆站在楼梯口处。 此时的朱延褆打扮的就是一个普通的书生模样,以她的身材,看起来当然比普通男子要瘦小,所以孙铭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不经意间就用手推了她一下。 朱延褆也没想到有人竟然敢从后边推她,被推了一个趔趄。 她毕竟是练过些武功的,右手急忙抓住了楼梯旁的扶手稳住了身形,左手则下意识的顺势推出,直接就是一掌拍向了孙铭的后背…… 第四百零六章 识破男装 朱延褆这直接就是一掌,正好拍在了孙铭的后背肩胛骨的位置上。 孙铭没想到这看似瘦小的书生竟然会对他出手,而且力道竟然也是不小,他被这一掌拍中之后,感觉先是后背生疼,紧接着就往前抢了几步,最后他站立不稳,还是扑倒在了地上。 旁边他的跟班来福见状,立刻跑上前去扶他。 朱延褆此时则已经稳住了身形,她看了孙铭一眼,轻轻皱了皱眉。 因为之前在百香楼她就见过这个人,她心中对他可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你这小子哪来的,敢推我们少爷?”孙铭的另一个跟班来寿立刻就指着朱延褆大喝。 而且他说话的同时,冲着她冲了过来,挥起拳头就要对朱延褆动手。 朱延褆见状怎么可能吃这个亏,没等来寿的拳头挥到,她飞快的一抬脚,后发先至踹到了来寿的肚子上,直接就把来寿给踹倒在地。 这时候孙铭已经被人扶了起来,回过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手下还有两三个跟班都大声道:“少爷,这小子敢在这打咱们的人,要不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要是放在以往,在其他的地方,孙铭恐怕就立刻招呼手下人动手了,不过想了想这广御楼在坐的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再说彭华也在这,很多人都认识他,知道他是会昌候的孙子。 如果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打人,岂不是显得他孙铭仗势欺人吗? 再说附近已经有人发现他这边的情况,在向他的这个方向张望着。 孙铭想到这急忙一摆手道:“且慢!” “啊?这……”来福回头望去。 “住嘴!”孙铭再次呵斥道。 然后他转头看向朱延褆道:“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手下人鲁莽了,没有伤到你吧?” 朱延褆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感,本来她还想大打出手,毕竟有一阵子没有打过架了,想不到孙铭竟然制止了他的手下人,不禁让她有些失望。 同时她也已经看到远处的朱见浚了,只见对方正笑吟吟的望着他,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让她不要打架。 “我没事!”她的语气却是极不耐烦。 来福见她这个态度,又不干了,呵斥道:“我们少爷好意问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不是他刚才推了我一把,我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朱延褆指着孙铭大声道。 “你这……” 来福还要再说,孙铭却再次喝止了他:“住嘴,给我退下!” “呃这……是,少爷!”来福只好也退了下去。 “手下人不懂规矩,这位……公子,还请你见谅……”孙铭说着,上下打量着朱延褆。 孙铭总感觉,她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算了,我也懒得跟你们一般见识。” 朱延褆摆了摆手,一撇嘴,转身就往旁边朱见浚的方向走去。 孙铭见朱延褆如此态度,心中怒火就有些压抑不住,只不过发现她走向朱见浚,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喃喃自语道:“原来他是这个王七夜的人……” “少爷,这……就这么让他走了?”来寿问道。 孙铭摆了摆手道:“算了,咱们几个大老爷们,跟一个姑娘家叫什么劲。” “姑娘?”来福和来寿面面相觑。 “嗯,那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听她说话的声音你还听不出来吗,她都没有故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孙铭毕竟也是经常出入风月场,对于女人的了解,自然要比这些下人见识要多,再说风月场中本就有些喜欢打扮做男装的青楼女子,也是为了博取不同客人的欢心。他自然也见过。 他一看朱延褆的体态身形,以及举手投足之间表现出的一些女孩家才有的姿态气质,就确定她并不是男子。 “少爷,您这么一说,的确是……” 来福、来寿这才反应了过来。 “也不知道这女子跟王七夜到底是什么关系,上次在百香楼,我应该也见过她。” 孙铭若有所思。 来福最了解孙铭的想法,凑上前问道:“公子,你莫非对刚才这小女子……” 来寿也道:“不错,那小子……啊不,这位姑娘,小的刚才又仔细看了看,长得唇红齿白,杏眼柳眉,的确是一个小美人啊,似乎都不输给百香楼的那位秦姑娘,也难怪公子会动心。” “你少胡说!”孙铭则是笑骂了一句。 “嘿嘿,公子,难道小的说的不对吗?”来寿笑道。 “好了好了,现在赶紧办正经事,至于那王七夜,先找人给我盯住他,好不容易再次碰到他,一定要好好查查他的底细。” “是!”来福、来寿立刻回道。 孙铭回头又冲着朱延褆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回到了他的包间之中。 “七哥,你刚才都看到了吧?怎么也不来帮我?”朱延褆来到朱见浚的身边不满的道。 旁边朱见浚的随从都认得她,知道她的身份,有人急忙过来给她搬过一把椅子。 朱延褆顺势就坐了下去。 朱见浚则揶揄道:“今天在这里的都是一些文弱书生,论打架,怎么会是你这皇城一霸的对手?那有我出手帮忙的分?” 朱延褆哼了一声道:“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但是这不是你不来帮我的理由。” 朱见浚知道这个小妹的脾气,回道:“难道你这皇城一霸出了皇城就不灵了?” “谁说的?其实我看那个孙铭就不顺眼,他要是真敢对我出手,我还真就在这教训教训他!” 朱见浚摇了摇头道:“不可,他好歹也是会昌候的孙子,这事情要是惊动了会昌候,那可就闹大了,千万不要鲁莽。再说他自持身份应该不会在这里对你出手的。” 顿了顿,他又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只有你自己吗?” “我来了好一会了,刚才那两个贡使的事我也都看在眼里了,他们真是大胆,竟敢在大明的京师撒野,我觉得就应该找人把他俩给抓走!” “小妹,这你就不懂事了。刚才那俩人虽然出言嘲讽,但终究只能算是小事,不能因为这种事就抓人,对于他们的这种言语上的挑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只有真正让他们心服口服,他们才会对我大明怀有敬畏之心。” 第四百零七章 疑似头名 “哼,你说的国家大事我不懂,可那俩人还赖在那没有走,是不是还憋着要使什么坏呀?”朱延褆又问道。 “我观他们的言行,来这次诗会一定是有目的的,不过刚才那位彭先生已经出题了,目的就是借这道题,好好的讽刺一下他们。” 朱延褆闻言笑着问道:“我明白,是不是就是表面上是写诗,其实就是要好好骂他们一顿呀?” “对呀,小妹真聪明。” “那这里这么多人,每人一首诗,我看他们脸皮再厚也不敢继续在这待下去了吧?哈哈!”朱延褆拍手说道。 “嗯……”朱见浚则是不置可否,这俩人能被速檀阿力派来当贡使,想必都是心有城府之人,要是能被几首诗给骂走的话,那才是奇怪的事。 “七哥,那你的诗写的如何了?” “我刚才还在酝酿,你一来给我打岔,我都忘了。” “那行了,你先想你的诗,我也不打扰你,我看看其他人都作的什么诗?” “不错呀,小妹现在都会品诗了?” “切,你小看人呀?不就是诗吗,我也会做。” 朱见浚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她,而是拿起桌上的毛笔,继续酝酿他的诗作。 这段时间,已经有很多举子的诗作写好了。 毕竟这广御楼上上下下,足有一两百人在此,当中当然也有来看热闹的,但是大多数人都是货真价实的从各省来的举子,才华自然也是有高有低,有的人写的快些,有的人慢些。 他们的诗作写好之后,便在人群之中流传起来,然后有好事者开始大声的朗读了起来,让所有人都能听到,最重要的就是读给两个贡使听。 彭华的这个题目,针对的就是那两个贡使,所以这些文人举子,个个下手不留情,每首诗词都极尽讽刺挖苦只能事,针对的都是那俩人。 不多时便有十几个人的诗作被当众的朗读了出来,每首诗读过之后,都被在场众人大加赞赏,因为不论文笔如何,讽刺两个贡使的效果都达到了。 人们还时不时的向赤儿米即和哈只马哈麻望去,这俩人听了这些诗词,脸上却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俩人坐在角落里,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酒,似乎将所有人都没有看在眼里,他们的诗词之中无论说的多么难听,都不为所动。 当然了,其实这俩人之中,哈只马哈麻是真的听不懂,所以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到底说些什么,这诗词写的再好,也基本就是对牛弹琴。 但是赤儿米即不同,这个人熟悉中原文化,这些诗词每一首他都听的明明白白,只不过他毕竟是速檀阿力亲自挑选的人,虽然心中也颇为恼怒,但是为了等一会的计划,他表面上还是表现的很平静。 朱延褆此时在二楼的楼梯附近转了两圈,表面上似乎是在看着楼上楼下的这些人写诗,念诗,但其实她关心的是汪直的去向,俩人一起来的,可是这么半天了,对方竟然还没出现来找他,也不知道去了那里。 这广御楼楼上楼下面积很大,现在人又多,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汪直的踪影。 经历了下午在汪直家的那些事之后,她的心直到此时其实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长公主,虽然一直都很向往这种场面,但是当她近距离的看到有人在他面前被杀的时候,那种震撼却不是一时半会能缓解的。 这些事,她当然不能跟任何人说,包括朱见浚在内。 她的心中自然有她的打算。 诗会还在进行着,不断有人拿着写好的诗词稿,送到二楼彭华的那个房间门口,有人负责给递进去,可彭华却迟迟没有出来,显然今天这诗会的评选结果不可能那么快的就会评选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进出彭华房间的人,变得越来越少了,很显然大多数人,都已经将诗词写好送进去了。 “咳……” 朱延褆听到朱见浚突然叹了口气,回头望去,只见他忽然将身前的纸揉成了一团,扔在了一旁,然后又把毛笔甩在了旁边。 “七哥,你这是干嘛?” “刚才听到刚才楼下有人念的一首词,写的实在是太好了,我自问无法超过此人,索性就不写了。” “七哥,你这就放弃了?当日在百香楼里给姑娘写诗的时候,你怎么表现的跟今天不一样呀?”朱延褆趁机挖苦道。 朱见浚倒也洒脱,笑道:“哈哈,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七哥,这次的题目,的确是不适合我。不写也罢,我倒是要看看有没有人能够超过刚才那人的词。” 朱延褆奇道:“谁呀?谁的词写的那么好?我怎么没听出来呀?” 朱见浚回忆了一下道:“呃……我刚才听闻,那似乎是一位叫孙珂的举子写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孙铭也从房间之中走了出来,刚才他的诗词也已经写好了,拿出来有人大声的给念了一遍,但是从现场的反应来看,似乎并不如孙珂那首词的呼声高。 只见孙铭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气恼和不甘,他走到楼梯口,旁边的来福在那给他向下指着,俩人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孙铭那首诗很显然不如那孙珂所作的,他这是不服输呀?”朱见浚见状猜测道:“也难怪,之前还在二楼对着所有人豪言壮语,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人给比下去了。”。 “他就是输不起,上次在百香楼不也是如此吗?”朱延褆撇了撇嘴道。 “对了,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上次在百香楼碰到的那个项尚书的公子项经也来了,但是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到他出来过,难道是他的这首诗词还未写完?” “怎么,这个项经他很厉害吗?”朱延褆问道。 “嗯,不错,上次除了汪直那首诗之外,就要数他的那首诗作的最好了,本来还想看看他今日的发挥,却没想到他直到此时都没有写好,看来他可能也碰到了跟我同样的问题了。” “那这么说来,这个孙珂,很有可能就是今日诗会的头名了?”朱延褆又问道。 朱见浚点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了。” 继续 一晃已经断更四个多月了,由于之前写作状态太差,加上还有别的事干扰,便暂时把这本书搁下了。 放下其他的事,我又回来了,还是打算继续写下去。 这应该是我在起点签约的第二本书,之前用别的马甲写过一本,那本没有大纲,写崩了,最后太监了。 吸取教训,这本书的大纲其实构思还挺久的,但是由于自身能力问题,对于情节把控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无论如何真的不想太监,希望这次可以坚持到完本。 第四百零八章 正式宣布 边马东来欲及门,瘴烟秋色共昏昏。 山川不似三千里,日月犹输一寸痕。 荒落星文天未晓,苍茫沙漠烧初熏。 遥怜此夜朝京客,目极西云几断魂。 有人将孙珂的这首诗词抄写了一份,拿给了二楼的朱见浚看,此时他小声的朗读了出来,他一边读,一边还在还不断的点头。 朱见浚读完之后,抬头看了一眼朱延褆。 发现她此刻正在那东张西望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小妹,刚才我念的这首诗你能听的懂吗?” 朱延褆撇了撇嘴,随口敷衍道:“有什么听不懂的,不就还是在讽刺那两个番邦的贡使吗?这首诗有很厉害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呵呵,皇兄平日里让你好好读书,你也不读,这虽然同样都是诗文,可是高下之分却非常明显,你看他这一首的……” “知道了,知道了,这人的诗比七哥你厉害的多!” 朱延褆可是懒得听他跟自己分析什么诗词,便直接打断了他。 朱见浚只能是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就是不学无术,看来我得跟皇兄说,以后找个农夫把你嫁了得了。” 朱延褆却根本不理会他的讽刺,而是转身走到楼梯边向下张望着问道:“七哥你说的那么厉害,到底哪个人是找个孙珂呀?” 她其实也是对这个人一时好奇而已。 朱见浚手下一个随从急忙走过来向下边的一个方向指了指小声道:“回长公主殿下,就是他!” 朱延褆一看,点了点头道:“这个人我有点印象,刚才跟那两个贡使对峙的时候也有他,七哥,你看……” 朱见浚当然也看到了,点了点头道:“不错,刚才他敢于当先站出来面对这两个贡使,也足以证明此人品性不错。如果他能成为今年的新科状元,也应该可以成为我大明未来的栋梁之才。” 言语之间,他对这个人倒是颇为赞许。 “客官,就是他了,他就是刚才您问的那个人。” 同一时间,在一楼,店小二也指着孙珂对汪直说道。 “是他……” 汪直其实也早就已经注意到了此人,毕竟他对于今天这诗会的头名也略感兴趣。 从彭华的到场,再到赤儿米即以及哈只马哈麻两名西域贡使的出现,今日这广御楼的一场诗会,已经不似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了。 更何况,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参加本次春闱的各省才子,还有孙铭、项经等人的加入,以及朱见浚这位吉王也都微服到此。 豪不夸张的说,今晚这场诗会的头名,明日必将名扬整个京城。甚至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本次会试的结果。 这小小的一场诗会,说不定就是搅动未来某个重大变局的关键。 汪直心中虽然如此想着,但此时的他也只是冷眼旁观这场中的变局,他并没有兴趣参与到其中。 他想起临来之前,秦浅雪跟他说过的话,她的话应该不是无的放矢,那两名西域贡使,尤其是赤儿米即满脸成竹在胸的表情,他们应该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想到秦浅雪,他又在人群之中仔细找了找,却依然没有看到她的踪迹。 正在这时,二楼忽然又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人群之中有人又开始议论了起来。 “你看二楼好像有动静,是不是彭先生要出来了?” “一定是刚才那首诗打动了彭先生?” “就是孙珂的那首诗?” “一定是他的,难不成还能是某位侯爷家的公子?” 这句话故意说得很大声,显然就是说给孙铭听的。 因为自从孙珂做出这首诗之后,孙铭的脸色一直都是阴晴不定,显然他也认识到论文采,自己是不如孙珂的。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说要挑战我们所有人的?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人群之中有人依然在阴阳怪气的讽刺着孙铭。 “是啊,你说怎么那么巧,同样都是姓孙的,可是才学上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要是让会昌候爷听见还不得怒骂这不肖子孙呢?” 这话一出,孙铭可就再也忍耐不住了,怒道:“混账,今日结果未出,彭先生还未宣布,你们就敢口出狂言,说我输给了这孙珂吗?” 一旁的孙珂见孙铭如此激动,他倒是不想得罪人,忙站起来打圆场:“不敢,不敢,其实孙公子刚才这一首诗做的同样是精彩绝伦,只要彭先生还未正式公布,一切还都是未知之数。这么说未免对孙公子不敬,也是对会昌候爷的大为不敬。众位大可不必如此。” 孙珂虽然表面上表现的谦逊,但脸上的笑容,却早已经接受了众人对他的吹捧。 “哼!”孙铭对于孙珂的表现,显然十分不满,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二楼。 果然在二楼中间彭华的包间门打开了,彭华已经从房间之中走了出来。 只见他手中攥着一份诗稿,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处,在场所有人见他再次出现,知道他可能是已经选出了这次诗会最好的一篇。 孙铭看到他出现,便也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静静的等待彭华的宣布,虽然他内心深处已经承认自己落败,但是依然有一丝侥幸心理在作祟,希望彭华宣布的那个人会是他。 只见彭华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处,目光扫视了在场众人一圈之后,才开口朗声说道:“众位才子……” 本来他一出现,很多人便很自觉的不再说话,加上他这一出声,广御楼里所有人全都安静了下来,都在等待着彭华接下来的话。 彭华见所有人都静下来,咳嗽了一声,表情威严继续说道:“这次的广御楼诗会,本来我是没打算来的,只不过王掌柜一再的邀请,实在是盛情难却。 没想到今天这里却出了一点意外的状况……” 说到这,他朝着角落里的两个贡使看了一眼,那俩人此时依然在自斟自饮,完全不理会彭华的话。 “众位才子的诗词,我刚才在里边也都一一的看过了,虽然说文无第一,但是今天既然是诗会,还是理应选出一位第一来的。 这个人选,目前,我已经定下来了……” 这时,下边有人忍不住问道:“彭先生,那这人到底是谁呀?竟然能得到您的认可的,想必一定是一位大才。” 彭华淡淡笑了笑,将手中的诗稿冲着众人扬了扬,附近眼尖的人都已经看到了,那正是孙珂的那一篇诗稿。 只见他刚想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忽然就听到二楼角落里有人大声道:“彭先生,且慢!” 第四百零九章 项经吃瘪 就在彭华即将宣布结果这一刻,突然有人发声阻止,自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人吸引了过去。 只见在二楼的另一个包间之中,走出一个人。 正是久未露面的项经。 彭华其实也知道项经来了,也见过他,毕竟他是刑部尚书的公子。 但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又阻止他宣布结果,令他微微皱了皱眉。 “哦?原来是项公子。” 彭华看在项忠的面子上,还冲着项经微微点了点头。 项经则大摇大摆的从房间之中走了过来,手中拿着的似乎是一份诗稿。 他走到了彭华的近前才道:“彭先生,刚才我听说,你已经选出了今日最佳的诗作了?” “不错……”彭华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项经手中的诗稿,也明白他此时出现的用意,便继续道:“刚才我并没有看到项公子你的大作传来,你莫非……” 其实彭华心中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在场其他人不知道项经的真实情况,他可是听说过,也是知道的。 这项经虽然是项忠的长子,但是据他所知,项经本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突出的才华,就更别说是在诗词一道上,今日他来参加这个诗会本身倒也无可厚非。 但是他在彭华将要宣读结果的时候出来喝止,这个做法令他心中十分不满。 “彭先生,刚才我一直在房中作诗,未曾留意外边的动静,要不是下人进来提醒我,我还不知道呢,彭先生不会是真的已经选出了今晚的最佳诗作了?” 项经这是明知故问,这语气似乎是有意在责备彭华。 彭华闻言,心中却是更加不悦,但是他毕竟也是官场中人,脸上的表情依旧淡然,没什么变化。 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哦,的确如此,今日这诗会,王掌柜既然邀请我来做评判,我自然是要尽到我的应尽之责,项公子如果有话想私下跟我说,不妨先等等。你看……这楼上楼下这么多人还等在这里。” 说罢,便一转身,不打算再理会项经,显然是要继续宣读结果。 因为在他看来,以项经的才学,肯定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诗词作品的,更别说可以比得上他手里这一篇,也就不打算再看了。 “众位……” 项经刚才在包间里,早就已经听到了外边的人传进来的孙珂的这首诗词,其实他也看出,以这首诗词的文采,恐怕想要超过是有些难了。 他这次来想要对付的主要目标,还是孙铭和王七夜俩人,可是没想到竟然蹿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孙珂来。 不过他转念一想,只要能用诗作超过了这个孙珂,那也就证明自己的才学在王七夜和孙铭之上,那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到底能不能行,最终还要着落在谢迁的身上。 他刚想问问自己的这位枪手——谢迁,诗词写的怎么样,谢迁已经将他刚才所作的诗作写了出来。 项经拿过来大概的看了看,读了两遍之后就大手一挥道:“就是它了!行不行也要拼一把。谢迁?” “在!” “你觉得你写的这首诗比孙珂那首如何?” 其实孙珂这首诗,谢迁刚才已经看过了,诗词的水准高下,其实也是一个见仁见智的事,他不知道彭华的评判标准,在他自己心中大概也只有六成的把握能赢过孙珂,项经现在问起,他只能据实已告。 “有六成?那够了!反正那孙铭的那首诗十有八九是输给孙珂了,还有那个王七夜今天竟然没有写?这是怕了吧?上次在百香楼让他赢了一次,今天就让他们知道我项经的真实才华。” 谢迁心中腹诽:你有什么真实才华? 当然他不敢说出来。 只见项经说罢一推门,就打算拿着这首诗作出去找彭华。 “项公子,你要不要重新写一遍再去,那……那现在是我的笔迹。” 谢迁暗中叹了口气,还得主动提醒他。 “嗯,对,对对,谢迁,这次要真能得了这诗会的头名,我回去一定要重重的赏赐你,还有你也可以回去告诉黄逢,感谢他把你推荐给我,他的事我自然是会帮忙的。” 说罢,项经重写抄写了一遍谢迁的诗词,这才出来找彭华。 可是彭华竟然看都不想看,就打算继续宣读结果,这项经怎么可能接受呢? 怪就怪他刚才对待彭华的态度实在是有问题,这下吃了个瘪,对方毕竟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他又不敢真的上去阻拦对方,一时间没了办法,就僵在了原地。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人竟然出面帮了他。 “彭先生,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众人看去,说话的竟是孙铭。 彭华一愣,本来打算宣读完了结果就回去的,结果项经闹完了,孙铭又来了,真的是令他感到不厌其烦。 可对方毕竟是会昌候的孙子,他也只能耐着性子问道:“孙公子,有何话要说?” “彭先生,其实也不是我有话要说,我是看项公子他手中拿着一篇诗稿,似乎是想让你品鉴一下,我说的对吧项公子?” 孙铭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毕竟是跟项经也曾一起喝过花酒的人,比起那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孙珂,就算是自己输了,他也宁可项经能赢,所以便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帮了项经一把。 项经立刻向孙铭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对对,孙公子说的没错,彭先生,我正好也写好了一篇诗稿,刚才没来得及给你看,我自认这首诗还算过得去,不知能否请彭先生品评一番?” 项经刚才吃了个瘪,这次说话就显的客气多了。 坐在远处的朱见浚一直都是吃瓜看戏的状态,此时忍不住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本来以为就是一场普通诗会而已,不过看这些人的样子还真是有趣的紧。” 可就在这时,朱见浚忽然听到在他的身旁有人大声说道:“对呀,这样也太不公平了,这里还有人没写呢,凭什么就公布最终结果了呢?” 说话的人正是朱延褆。 第四百一十章 延时一刻 朱见浚本来正在喝茶,听到朱延褆这么说,这一口茶差点就喷了出去。 他瞪圆了眼睛,回头看向一旁站在那里,一脸义愤填膺的妹妹。 咱们吃瓜看戏不是挺好的?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朱见浚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不能这么说呀,他赶紧小声道:“小妹,你这是干什么?” 谁都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又有人出来说话,声音又很尖细,自然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孙铭一看,竟然是王七夜身边那个女扮男装的美女,他一琢磨,就知道王七夜好像也没有提交自己的诗稿,这美女是在替王七夜说话呢? “你又是哪位?你说这话,难道是说彭先生处事不公吗?” 还没等彭华问话,一旁的广御楼的王渐先问了出来,毕竟他并不认识朱延褆,她此时又是做一个普通书生打扮,如此对彭华说话,实在是大大的无礼。 朱延褆其实心中早就不耐烦了,而且她之所以这么说,其实心中还有别的想法,她一心希望汪直也能出来写一首诗让所有人看一看,毕竟上次在百香楼的时候,他就展露了写诗方面的才华。 她这次非带着汪直来,就是想要再看一看,她这位师父到底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才华没有展现。 结果来到这里俩人分开之后,汪直就不见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而彭华又想要宣布结果,她当然急了,便来了这么一句。 结果所有人都以为她这话是帮着朱见浚说的。 所以,人们自然而然的又都把视线聚集在了朱见浚的身上。 “呃……”朱见浚没想到事情转变的这么快,他本来想说点什么,却没想到朱延褆又开口了。 “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还有一些不该出现在这的人也在这里,我们不能让他们看了笑话。” 她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众人,那两个番邦贡使,赤儿米即和哈只马哈麻还坐在一楼的角落处。 朱延褆的话中虽然提到了这两人,可两人对这里的事却仿若未闻,依然再喝着酒,他们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朱见浚听到这话,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没有表态。 这么一来,底下的人也有小声议论,觉得朱延褆所说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 王渐觉得场面变得有些失控,便凑到彭华耳边小声道:“彭先生,不用管这些人,都是些不相干的人来捣乱的,说不定跟那两个番邦贡使是一伙的,您只管宣布您的,其他的事我来处置就行了。” 彭华本来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但是片刻之后,却忽然展颜露出一丝笑容。 “其实这位小兄弟的话,倒也没错,各位都是各省的举子,今日又齐聚到这广御楼参加诗会,大多都是冲着我彭华来的。 这样吧,那我就再给一刻的时间,如果还有诗稿的话,尽管拿来便是……” 旁边的王渐又想说话,被彭华制止了,他继续道:“这次可是最后的时间,过时可就不侯了。” 彭华说罢,一摆手,转身又回到了包间之中。 项经则面带喜色,跟在彭华后边,也一起进了包间里,刚才这个小插曲倒是帮了他的忙。 “大家都听到了吧,彭先生又给了一刻的时间,要写诗的给彭先生看的就赶紧了!” 朱延褆又大声冲着楼下喊了一句。 朱见浚明白,这明显是喊给汪直听的。 “所以,那个汪直人呢?你带他来不就是想要让他替你写一首诗,让你露露脸吗?怎么人都不见了?” “哪……哪有啊,我才不用他写什么诗呢,我这不是帮七哥你说的吗?” 朱见浚闻言差点气乐了。 “我?你什么时候帮我做过这种事情,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 “你看,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得罪人了。” 朱延褆刚要说话,被朱见浚打断了,然后他指了指楼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从楼下上来了几个彪形大汉,看架势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是……” 朱延褆见状愣了一下。 “肯定是那广御楼的王渐派来的,彭华应该不至于做这种事。” 正说着,那几个人已经走到了近前,朱见浚皱了皱眉,冲旁边的下人示意。 那下人立刻就拦了上去。 那几个大汉来的时候,还凶神恶煞一脸杀气的,也不知道他给他们看了什么东西,那几个人的片刻之后就灰溜溜的下去了。 “嘿,七哥,看来那位王掌柜是要主动来找你赔不是了?” “放心,他应该猜不到我的真实身份,但是也得让他知道,我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朱见浚淡定的说着,又喝了口茶。 可他发现朱延褆根本就没有再听的他的话,而是转身又跑到楼梯栏杆边往下张望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朱见浚见她这幅样子,想了想,随口说道:“其实我也想看看,今天这个场面他能做出什么诗来,毕竟那日百香楼他做得诗的确很不错。” “可是他也不来呀,这马上一刻就要到了呀。”朱延褆有些心不在焉。 “哈,你还说你不是在等汪直?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呢?”朱见浚笑道。 朱延褆愣了愣:“我有什么不对劲?” “你以前对这些可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 “我……我其实就是想在这些人面前露露脸,怎么?不行吗?” “呵呵……” 朱见浚只是笑而不语。 “我不跟你说了,我下去转一转。” 朱延褆说罢也不等朱见浚再说,一转身便往楼下走去。 朱见浚也不阻拦,知道这个妹妹一刻都闲不住,便任由她去了。 另一边,汪直在一楼对于刚才发生过的事情,都看的很清楚,也知道朱延褆刚才那话是冲着他喊的。 可是他完全没有出这风头的打算。 他现在全部的兴趣,都在这两个西域贡使的身上。 他坐在角落里,有意无意的暗中在打量着这两个人,似乎是想从两个人身上看出什么玄机来。 一刻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除了项经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再进去过彭华的包间。 而就在这段时间内,项经刚才所作的这首诗,已经传了出来。 王谢家山得胜游,梦随飞鹤到丹丘。 事寻空谷人何在,迹尚仙龛石自幽。 靡靡九原谁复起,苍苍二室恨空留。 盬来不见当时意,寂寞西风老树头。 第四百一十一章 王事靡盬 “这首诗,做的不错啊,我觉得不输给孙珂的那首。” “是啊,难怪刚才项经要阻拦彭先生宣布,这的确是……” “你们没看错吧?还说这首诗好?我看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啊?” “这首诗不错啊,你说我们忘了什么事?”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首诗……已经跑题了吧?” “啊这……你这么一说,这首诗的确是跟彭先生所提的题目不贴边啊?” “是啊,这就是我说的问题,这诗词做的虽不错,但是并不贴切今日的题目。” “对,正是,正是,那……今日这头名看来就非孙珂莫属了?” 坐在一旁的孙珂,在看了项经的诗作之后,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显然今日项经想要凭借这首诗来赢他,可能性已经没有了。 坐在角落里的赤儿米即和哈只马哈麻此时也相视一笑。 “看来,那姓彭的官员是要宣布结果了。” “那……咱们是不是也该动手了?” “嗯,时机快到了。” “嘿嘿,我倒要看看那姓彭的到时候是什么样的一幅尴尬嘴脸。” 这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而且用的是他们的语言,自然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此时楼上楼下举子们,仍然在就项经的这首诗议论纷纷,朱见浚起初也认为这些人说的不错,但是他仔细读了几遍之后,却发现了一些端倪。 而就在此时,彭华再次从包间之中走了出来。 项经也跟在了彭华的身后,脸上带着非常明显的得意之色。 只见彭华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处,先是看了一眼在场众人,之后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众位,刚才我说的时间已经到了,我现在就要正式宣布今日诗会的最佳诗作,不知还有没有人有异议?” 他说到这,又向朱见浚的方向望了一眼,此时朱延褆却不知去了哪里,再也没有人像她那样跳出来捣乱了。 等了片刻之后,没有人说话,这就代表着所有人都没有异议了,他们都在等待着彭华宣读最终的结果。 “咳……如此,那我就宣布了,经过我的反复比较,今日最佳的诗作……就是由项经项公子所作的这首诗。” 他的话,刚一出口,整个广御楼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便好像炸开了锅一般。 “什么?” “怎么会是他?” “这里边一定有问题吧?他的诗已经跑题了啊?” “这彭先生不会是因为项经是尚书之子而故意偏袒他吧?” “没错,我看就是如此,太可笑了,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这什么狗屁诗会……” “你小点声,你想得罪彭先生吗?这种事,即便是真的,我们也不好当着人面说出来啊。” “你不敢说,我敢说!” …… 一时之间,各种议论之声四起,彭华冷眼旁观这些人,似乎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又似乎带着几分失望。 这其中还真有不怕事大的,猛的站了起来大声质问彭华:“彭先生,您可是堂堂的翰林院侍读学士,今年春闱的主考官,怎能如此不公?我们这些人都苦读寒窗十几载甚至数十载,这样的结果,让我们如何能信你!” 在场的举子,有几个胆大的也跟着附和他的话,胆小怕事的却不敢出声,还有一些人却是冷眼旁观,事不关己的态度。 但是也有一些帮着彭华说话的人,而且这部分人还不在少数。 一时之间场面又乱成了一团。 这时只见彭华用手虚按了一下,示意众人先不要争吵,然后他用手指了指那名第一个站起来反驳他的人问道:“你是哪里人士?如何称呼?” 他这么一问,很多人心里都有些怕了,以为彭华这是要事后报复。 那人却是丝毫不惧道:“济南府,龚羣!” 彭华点了点头:“嗯,你刚才说你苦读寒窗十几载,那我再问你,可曾读过《诗经》?” 这个龚羣听彭华如此问,明显就是在羞辱他,如果四书五经都没读过,那还好意思叫读书人吗? “彭先生你这么问是何意?” 彭华却是脸色微沉:“你只需要回答读过还没读过!” 他这一问极具压迫感,另龚羣不自觉的便回道:“自……自然读过。” “好,将《唐风·鸨羽》背来我听!” “背诵《唐风·鸨羽》?”龚羣一愣,还以为彭华会出什么难题来考他,却没想到就这? “这有何难。肃肃鸨羽,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苍天,曷其有所? 肃肃鸨翼,集于苞棘。王事靡盬……王……王事靡盬……” 龚羣读到这里的时候,却忽然停住了。 与此同时,周围很多人也都突然醒悟了过来。 “原来……他这是一首藏头诗?”龚羣恍然道。 项经,或者说谢迁的这一首诗写的的确是藏头诗,每句第一个字连起来便是“王事靡盬”四字。 这四个字在诗经之中的本意是指永无止境的徭役。 但是此时此地,谢迁借用在此处,目的却是在警惕世人,一旦挑起战争是没有永远没有尽头的,而无尽的战争只会给百姓带来无尽的灾难,不要让国家去陷入战争的泥潭之中。 他这首诗的用意不只是在提醒那两位西域贡使,也同样是在提醒大明朝廷,这也是表明了谢迁在对待西域问题上的立场。 而他的立场恰恰与彭华的立场是不谋而合的,在彭华看到这首藏头诗之后,心中大为赞叹。 彭华当即便决定,将项经的这首诗词提选为今日的最佳。 很显然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发现到项经(谢迁)这首诗中的玄机,包括孙珂在内。 当然这其中还是有一小部分人,在第一时间就读懂了。 龚羣想明白这一节之后,便也不再敢继续质疑彭华,而且对项经的文采开始佩服起来。 此时彭华再看着在场的众人的表情和反应,淡淡笑了笑:“众位,项公子舆情与诗词之中,他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和气度,是我十分佩服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将他的诗作列为今日第一的原因。 其实今天只是一场小小的诗会而已,今天的成败对你们所有人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 但你们未来的路还很长,无论何时何地,不论以后是做官还是做人,“胸怀天下”这四个字都是应该牢牢记在心底的!” 第四百一十二章 出题考较 彭华这一番话,令在场之人都十分动容。 在一楼角落处的汪直听了彭华刚才对诗词的解释,他对于谢迁这个人又有了新的认识,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了另一件事,那两个西域贡使,似乎要有所行动。 “项公子,你有什么要跟大家说的吗?” 彭华转头看向项经。 项经也没想到谢迁帮写的这一首诗,竟然将自己带到了这种高度,得到了彭华和在场所有人的夸奖和认可,他心中自然十分的受用,听到彭华让他说两句话,便自然而然的往前走了两步。 此时谢迁也悄悄的从项经的房间之中走了出来,见此情形,心中高兴。 毕竟他才是这首诗的作者,而且彭华能对他这首诗解读的如此精准,相当于他已经得到了彭华的认可,谢迁对于今年的春闱,信心又增加了几分。 彭华让项经说点什么,但是他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下意识的便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谢迁。 “呃……这个……” 可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楼下突然传来了两个刺耳的、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笑声。 “这就是所谓的大明才子吗?我看也不过如此。” “是啊,大哥,原来他们就是怕打仗啊?那就是怕死呗!哈哈!” “你别这么说,我听说这些大明文人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懂,他们只是不削于和我们这些小国相争罢了。” “大哥,这就是文人吗?把怕死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再说我觉得就这帮人的学问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恐怕连我都不如。” “你别这么说,人家可是会不高兴的。” 他俩的对话声极大,已经大到在广御楼里的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地步。 项经一想,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呢,那就拿你们俩开刀好了。 还没等他开口,楼下就已经有人对那二人不满了。 “刚才彭先生的话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你们二人竟然还不知趣的赶紧离开,又在这大放厥词?” “我看他们俩纯粹就是来找茬的,刚才彭先生已经放过他们一马,想不到又出来闹事?” “把他们轰出去算了。” “轰出去算好的,我看不如叫五城兵马司的人把他们抓走。” 此时项经走到楼梯口,他指着两人的方向大声道:“彭先生,这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狗又开始狂吠了?” 彭华皱了皱眉,还没等他说话,哈只马哈麻突然站了起来。 他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指着项经问道:“我刚才听的不太清楚,那姓彭的官员说你做的诗是最好的?” 项经听他这么问,还颇为得意的回道:“不错,正是,怎么难道你不服吗?莫非你也懂诗?” “哈哈……”他这话引来周围一众举子的嘲笑。 这时赤儿米即也站了起来:“我这兄弟不懂事,他在我们那平时就是个放羊的,这次跟着我一起出来也算是涨了见识了,见识到各位大明才子的厉害之处。” 说着,他还对项经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放羊的,也能做贡使?我看你们那也是没人了吧?” “简直是可笑!” “放羊的?哈哈,这不就是来这丢人的吗?” 旁边的人不失时机的开始讥讽他们。 项经也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赤儿米即的话茬。 赤儿米即见状,话锋一转道:“对了,哈只马哈麻,你不是有问题想问他们吗?这位可是今晚上这里公认的学识第一的大明才子,我想他一定能够帮你解答你的问题。” “哦?是吗?他能答的上来?”哈只马哈麻假装一脸狐疑的打量着项经。 话说到这,基本上有些心思缜密的人就已经明白了,为什么他俩要挑这个时候跳出来,原来是想要出题考较项经。 但是在场其实没有一个人会担心这件事情,因为不过是两个番邦贡使而已,看这傻大个还是个放羊的,他们的学识又能高到哪去,即便是比拼学问,项经也不可能输给他。 旁边有人就说了:“就凭你啊?你就别说是项公子,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你能问的住谁呀?” 说完,众人又是一片哄堂大笑,根本没有人将哈只马哈麻放在眼里。 “你们算什么东西?我就要找这姓项的来回答,他要是不敢,那就是怕了!说一声服了我们,我们也就不难为他。” “什么?简直是口出狂言!” “不知天高地厚!” “彭先生,他们就是来捣乱的,我看项公子你也不必理会他们。” 彭华看到这两人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却是疑惑丛生,并未说话。 项经却根本没把这俩人放在眼里,冲着其余人笑道:“你们不必如此,今天我就要给这些番邦蛮夷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井底之蛙。” 赤儿米即闻言向前走了一步道:“如此说来,项公子是肯回答我这傻兄弟的问题了?” 项经嗤笑一声,一摆手:“自然,你让他问吧。” 赤儿米即回头看了一眼哈只马哈麻,然后冲他点了点头。 哈只马哈麻心领神会,扫视了所有人之后,最后把目光停在了项经的身上。 “你听好了,我今天这道题是我以前放羊的时候碰到的,可是很难的,你要是回答不上来怎么办?” 这话一说,立刻又换来了周围人的嘲笑。 “哈哈,放羊的时候碰到的问题,也好意思在这种场合问出来吗?” “这俩人想必是得了失心疯了,吐露番怎么能派这么两个人来当贡使呢?” “是啊,回答他的问题都是对学问的一种侮辱。” “项公子,赶紧打发了他们走得了。” 项经听着众人的嘲讽,也是极为鄙视的看着哈只马哈麻:“你放心,今天这题我要是答不上来,项某任由你处置。” “是吗?你说话算数?” “那是自然!什么题,赶紧说吧,说完了你们就赶紧滚!” 项经已经开始不耐烦,要不是得到了彭华的认可,心中高兴,他也懒得跟他们说这么多废话。 哈只马哈麻这个时候倒也不在意项经的态度。 他“嘿嘿”一笑道:“那你可听好了,我这道题是这样的……” 第四百一十三章 张丘建算经 “有一天,我去集市上买羊,卖羊的人跟我说,一只公羊,卖五钱;一只母羊,卖三钱;二只小羊,卖一钱,最后我用一百钱买了一百只羊,我想问的是……这其中公羊、母羊、小羊各有几只啊?” “什……什么?” “这也叫题?” “这……” “哈哈,这简直太可笑了。” 哈只马哈麻的这题一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彭华在内。 因为正常来说文人之间出题考较,自然是以考较文采为主。 这些人都是各省进京赶考的举子,他们饱读诗书,四书五经自然是不在话下,各种诗词歌赋也都是信手拈来。 可谁能想到,这番邦之人,竟然不按套路出牌,考较的竟然是算术? 这时有人就嘲笑道:“我说你这番邦之人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是考题?” “对啊,你这考的是什么?就算你什么都不懂,也不能拿这种题出来啊?” “这考题有什么问题?莫非你们答不上来?”哈只马哈麻说着眼睛一翻,看向众人。 “简直是笑话,你这题又有何难……这不就是……” “就是什么?” “呃,这个……项公子……” 其实这个时代如果不是有特殊爱好的情况下,其实很少有读书人会去研究算术,很显然在场的人几乎没有人擅长这个。 因为在哈只马哈麻问过之后,所有人都在心中试着算了一下,结果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因为没有人可以立刻给出他答案。 “这……” 项经当然也愣在了原地,他本来也是十分轻视的态度,可是在心中想了一下,却是全无头绪。但是他怎么肯在这种看似极为简单的问题上栽跟头呢?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想不出解决问题的方法,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项经看了彭华一眼,彭华此时也是表情凝重,他之前也知道这两人一定是有备而来,但是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出这种怪题。他在心中默默算了一下,也知道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计算的出来。 哈只马哈麻面带得意的看了所有在场之人的表情,就知道当初赤儿米即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这道题,对于大明这些文人来说,绝对是个杀手锏。 他的心中对赤儿米即也是佩服不已。 如此一来,他们的计划,也在按部就班的实施中…… “怎么?莫非你答不上来?呵呵……” 哈只马哈麻看到项经一脸便秘的样子,轻蔑的笑出了声。 “你不许乱说,这么简单的题,这位大明的才子,怎么可能答不出来呢?”赤儿米即也在一旁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这……这算什么题?你们这……” 项经想要申辩几句,可是想起提问之前,并没有约定一定要考较什么题,他只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又或者实在是太过轻视眼前这二人了。 此时就连在二楼的朱见浚也都陷入了沉思,他此时在心中努力的想要把这个题目给算出来,可奈何无论如何算,根本就毫无头绪。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哈哈,大哥,看来你说的没错,这些大明的文人才子也不过如此……” “呵呵……” 赤儿米即只是淡淡笑了笑,目光却只是盯在彭华的脸上。 彭华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摇了摇头,看了看在场众人的表情,他轻轻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 “这是《张丘建算经》里的题!” 突然一个声音从角落处发了出来。 这声音虽然不大,在此时听来却是振聋发聩,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就看向了声音来的方向,项经自然也看了过去,发现说话之人正是谢迁! 赤儿米即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了些变化,但是谁都看不出他内心真正的变化,他只是将目光定在了谢迁的身上。 谢迁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走到了项经身边:“项公子,这是《张丘建算经》里的题,您忘了,您上个月还看过这本书呢!” 项经知道谢迁这是在给他提醒呢,心中大喜过望,忙道:“是吗,你看我这记性,对,就是那个……” “原题是一道百鸡问题,在这里被他们篡改成了羊而已,而且这结果您也是知道的。”谢迁续道。 “对,就是这个百鸡问题,哈哈!谢迁,我想起来了!众位,这是谢迁……是我府中的伴读,我现在就让他来回答他们的问题!” 众人谁都知道,这项经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但是现在自然都是一致对外,没有人会说什么。 只不过很多人都惊讶于谢迁竟然看过这么冷门的书,而且还记得书中的内容。 谢迁又看了一眼彭华,发现彭华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让他说。 他便转回头看向哈只马哈麻道:“想不到你们竟然还看过这本书?为了今天你们算是煞费苦心了吧?不过让你们失望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题是我当初在集市上买羊的时候碰到的。” 哈只马哈麻本来也不知道谢迁所说的《张丘建算经》是什么书,他全都是听赤儿米即的命令罢了。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这题的答案……” 哈只马哈麻听谢迁如此说,回头看了一眼赤儿米即,见他脸上并无异样,便回道:“哼,我看你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那你听好了,公羊四只,值钱二十;母羊十八,值钱五十四;小羊七十八,值钱二十六。” 谢迁将他记忆当中《张丘建算经》中的关于这道题的答案,直接说了出来。 项经听完之后立刻叫好道:“好,谢迁,你答得不错,让这些人也涨涨见识,哈哈!” 在场很多人也都开始给谢迁叫好,可是其中有一部分人的脸色却有些不对。 这其中也包括朱见浚在内。 “不对,这结果不对啊……” 朱见浚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走到了楼栏杆附近,向下望去,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僵硬。 就在这时,哈只马哈麻突然发出了一阵狂笑:“哈哈,这就是你的答案吗?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大哥,这大明的文人果然只会死读书啊,完全没有理解我这道题其中的意思。” 项经愣了一下怒道:“你还在这狂妄什么?我这位伴读刚才不是已经答出来了……” 而谢迁此时也想到了什么,刚才他一时激动,就把记忆之中原书中的答案给说了出来。 可是他在心中验算了一遍之后才发现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对方虽然使用的是《张丘建算经》中的这道百鸡问题,但是他们把其中一个关键的数给改变了。 原书中记载的内容是三只小鸡,值一钱,可是他们刚才说的是两只小羊(鸡)值一钱。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动,但是这结果与算经中的答案却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糟糕,上当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解题 “怎么今天你没有写诗啊?你的文采不是很好吗?” 一阵淡淡的幽香传来,汪直不转头也知道是秦浅雪出现了。 只不过此时的秦浅雪依然是一个脸色蜡黄的青年男子的模样。 “你来这里,要查的事情查完了?”汪直并不答话,而是随口问道。 “我并不是要查什么,只是来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这么说来你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吗?”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两位贡使。 “我原本虽不知道,但是现在也看明白了,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不过就是想要让这姓彭的官员还有这满屋子的才子难堪罢了。等过几日他们有机会进宫的时候,当着陛下和满朝大臣的再面羞辱他们一番。” 汪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以为只有这么简单?” 秦浅雪似乎对汪直的问题并没有多大兴趣,而是话题一转道:“比起这个,我刚才看到一件事,你更应该关心一下。” “什么事会比这里的更有趣?”汪直依然在关注着场中的变化,对秦浅雪的话也只是随意的应付着。 “也没什么,就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被孙铭的手下给抓走……” 还没等秦浅雪说完,就被汪直给打断了:“什么时候,在哪?” 秦浅雪看着汪直此时的表情,抿了抿嘴:“看来,这小姑娘也不简单,我刚才看到她跟王七夜在一起……” “她到底被抓去哪里了?”汪直再次问道。 “别着急,她就在这广御楼的后边不远处,你跟我来吧!” 她说罢,一转身,就往广御楼一楼的后门走去。 “我这就来!” 汪直拿起桌子上准备给众人写诗用的纸笔,飞快的写下了一封信,一把拽过一旁的店小二:“将这封信交给二楼的王七夜王公子,你立刻去!” 说着将信和一点碎银子交到了店小二的手里,然后便跟着秦浅雪离开了广御楼。 店小二一看有银子赚,自然是不敢怠慢,直接就上了二楼。 与此同时,谢迁这边情况变化就比较尴尬了。 他之前虽然看过《张丘建算经》这本书,但是他只知道最后结果,却完全不懂得这道题的具体算法,此时却被对方抓住了把柄,瞬间,他的额头就冒出了冷汗。 “项公子,他们这道题……暗中改变了内容!原书中是三只小羊一钱,他们改成了两只小羊一钱,这么一来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谢迁此时只能无奈的将真相,小声的告知给了项经。 项经听完,再一次愣在了原地。 赤儿米即见状心中得意,他走上前来,看了看项经,又看了看彭华,最后目光落在了项经的身上道:“很可惜,你们的答案是错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这么看来,你们是真的无法回答出这道问题,那么是不是要向我二人认输了呢?” “彭先生,项公子,这是小人的错,小人……”谢迁此时心中懊恼,想要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彭华却拦住了他摆了摆手道:“你做的已经很不好了,这怪不得你。” 他把目光转向了其他人,最后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了于还有人能够扭转局面了,可在场所有人都不敢与他的目光相接,纷纷避让了开来。 彭华最后只能叹了口气,然后向前走了一步,坦然面对赤儿米即。 他知道此时无论如何也没有别的办法。对方这道题在场的没有人答得上来了,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今天还是被这两个人给算计了,他心中虽然有万分的不甘,却也无能为力。 “怎么?彭先生是要正式向我们认输了?项公子,之前说的那么好,你原来根本没有你吹嘘得那么厉害,你看看,现在竟然还要彭先生出头帮你认输。” “你们……”项经也知道中计,对方有备而来,现在只要答不上来对方的题目,那的确就是输了。 可就在这么个紧张的时刻,还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且慢!这题我可以试试……”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正是那个在项经之前一直被众人看好的孙珂。 只不过论诗词,他刚才输给了项经,当然实际上是输给了谢迁。 他再次站出来,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知道题目的答案,还是出于别的目的。 彭华对于孙珂此时能够再次站出来,心中还是颇为赞许的。 哈只马哈麻见孙珂又跳了出来,不满道:“怎么回事?你又是干嘛的,我这题又没有问你?” 孙珂没有理会他的问话,而是向彭华行了个礼:“彭先生,刚才这位谢兄虽然没有答上来,但是倒是给了我启发,这位番邦使者的题,我可以答得上来。” “哦?”彭华一听这话,眼前就是一亮,他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真的有人可以解眼前之困局。 毕竟今晚这么多文人才子在这,被这两个番邦贡使一道题给问住了,这事情传出去,人家不会在意是什么题把他们给难住了,只会说他们丢了大明文人的颜面。 “你当真答的出来?”彭华又问了一句。 “彭先生放心,他们的确把张丘建算经之中的题目稍加修改,可是只要理解其中的解法,那么无论他怎么改,都是可以得出正确答案的。” 听着孙珂侃侃而谈,哈只马哈麻怪眼翻了翻嘲笑道:“嘿嘿,我跟你说,如果你真的能答的上来,我现在就认你是大明第一的才子,可是我怕你根本没有这个能……” “公羊五只,母羊三只,小羊八十四只,我这答案……应该没错吧?” 还没等哈只马哈麻把话说完,孙珂就将答案直接说了出来。 他的答案一出,一旁围观的人,有几个已经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遍,的确是准确无误的答案。 再看彭华,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松弛了下来,因为这答案一出,眼前的危机便算是渡过去了。 哈只马哈麻听了答案,先是一愣,然后急忙看向一旁的赤儿米即。 赤儿米即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淡淡笑了笑道:“不错,这位孙公子的答案分毫不错,我承认,你的确是大明一等一的才子!” 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坦然的就接受了孙珂的答案,连一句怀疑的话都没有。 “简直是笑话,我大明的才子还需要你一个番邦之人来承认吗?” 孙珂本来打算说点什么,却没想到有人在这个时候插话。他转头看去,正有一个少年公子从二楼走下来。 这人正是朱见浚。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三种答案 看到朱见浚从二楼走下来,王渐忽然凑到彭华耳边耳语了两句。 彭华听过之后,也看了朱见浚一眼,表情变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又是什么东西?”哈只马哈麻指着朱见浚问道。 听到他出言不逊,朱见浚倒也不在意,他走到近前说道:“本来我也是不打算过问此事,可是实在有些人太不中用了。” “你……”项经知道这句话是在暗讽他,他当着彭华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好暗中咬了咬牙,也没说什么。 只听朱见浚继续道:“就他们刚才出的这种愚蠢之极的题目,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这位……孙公子,我想你也不用藏着了,把其余两种答案也都说给他们听好了。也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什……什么?” “他说……其余两种答案?” “难道是说这道题,还有其余的答案?还不止一种?” 本来朱见浚刚才的那句话算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一便,可是他这句话一出,立刻就引起了众人的一片哗然。 包括赤儿米即的眼神也明显的发生了变化。 “你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道题有三种答案了?简直是可笑。我看你是出来招摇撞骗的吧?”哈只马哈麻指着朱见浚的鼻子大笑道。 “虽然我早就料到了,但我还是想多问一句,你们自己出的题,却连这题有几种答案都不知道?”朱见浚语气之中充满蔑视。 “胡说八道,这题就只有一种答案,就是刚才这孙公子所说的答案,再无其他答案。”哈只马哈麻立刻回道。 赤儿米即迟疑了一下,也道:“不错,刚才这位孙公子的答案,我们已经承认他是对的了,你说的……” “你们临来的时候,告诉你们这道题的人大概也不知道这题有多种答案吧?所以说你们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简直可笑。”朱见浚摇了摇头,打断了赤儿米即的话。 看到朱见浚如此讥讽这二人,围观的众人,也都觉得十分的解气,一时之间倒是没有人质疑他。 只有孙珂皱了皱眉,迟疑着问道:“呃……这位兄台,你刚才说……其余两种答案?” “对啊,难道孙兄没有把其余两种答案也算出来吗?”朱见浚故作诧异道,好像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孙珂犹豫了一下,“请恕在下才疏学浅,这另外两种答案,并不曾得知,还请这位兄台见告!” “哦……”朱见浚点了点头,似乎恍然道:“原来如此,也许孙兄的算法可能跟我的不一样,刚才倒是我显得有些冒失了,孙兄勿怪。” “哪里哪里……” “那既然如此,孙兄既然已经答出来了,那我也就不在此献丑了!” 说罢朱见浚转身就要走。 这时只听彭华忽然朗声道:“王公子,既然你的话都说到这了,不如就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另外两种答案吧?” “就是,这位王公子说还有其他的答案,不妨就说出来让这两个人知道一下他们到底有多无知。” “对啊,王公子你就说出来吧。” 听到彭华都这么说了,周围的人也就跟着起哄。 朱见浚原本也没打算真走,他回头看了彭华一眼,故意叹了口气,表情为难道:“这……那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把这其余两种答案说出来。” “你根本不可能说的出来。”哈只马哈麻根本就不服气。 “是吗?那你就听听我下边的答案吧。 公羊十只,母羊两只,小羊八十八只!” 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开始验算了起来,果然片刻之后,便有人在人群之中说道:“不错,与他的题目相符,这的确是另一种答案。” 哈只马哈麻根本就不会算,他回头看向赤儿米即,只见赤儿米即也微微点了点头,确定他说的没错。 其实这种题,如果知道了答案,再反推到问题里验证,几乎在场所有人可以做到。但是在这个时代,难就难在如何能够从问题给出的条件里推算得出这个答案,如果没有适当的方法,其计算量还是很大的。 而朱见浚之所以如此自信,当然是因为汪直刚才给他的那封信。 哈只马哈麻兀自不服:“算你这个说对了,那还有一种呢?” “还有一种……母羊二十只,小羊八十只。” “不对,那公羊呢?” “没有公羊。” “没……没有公羊?”哈只马哈麻愣了愣。 “不错,你的题目里只是问,每种羊买了几只,并没有说明一定要买公羊,所以不买公羊,一样可以满足你题中的要求不是吗?” “这个……” 哈只马哈麻语塞。 如此一来,的确如朱见浚所说,包括孙珂的答案在内,不多不少,的确是给出了三种不同的答案。 赤儿米即此时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神在孙珂和朱见浚的脸上来回游走了几圈之后才道:“很不错,今晚的确让我们哥俩见识到了大明才子的厉害。佩服!” 说罢,他一拍哈只马哈麻的肩膀,转身就要离去。 “怎么,你们闹了这一场,拍拍屁股这就要走了?” “不能让他们走,彭先生,您看呢?” 众人当然不想他们这么就轻轻松松的走了。 “怎么?你们还想拦住我们不成?” 哈只马哈麻此时心中十分不爽,他本身在吐露番就是一位武官,此时脸上已经浮现出了凶狠的表情,如果这些人真的拦住他们的去路,他大概就要动手了。 “给我住嘴!”赤儿米即见状急忙喝止了他,毕竟这里是大明的京城,如果真的动了手,闹出了事情,他们也就别想离开这里了。 毕竟他们身上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让他们去吧。” 彭华摆了摆手,对方毕竟是来京朝贡的贡使,虽然他们来者不善,但是毕竟他们也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还是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的。 “多谢彭先生!” 赤儿米即最后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转身带着哈只马哈麻离去。 “王兄真是大才,小弟佩服。”一旁的孙珂急忙冲朱见浚拱手。 “没什么,既然这里的事情已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告辞!” 朱见浚说罢就一摆手,领着他的手下人就走了,把孙珂就晾在了原地,甚至连跟彭华他也没有多看一眼。 “这人怎么如此狂妄?” “可是他的确有过人的才能。今天要不是他,我们不就让那两个贡使看了笑话?” “那也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吧,彭先生还在这呢?” 彭华一摆手道:“不必再议论了,今日之事,这两个番邦贡使倒是给我们所有人敲响了警钟,正所谓学无止境。众位回去要好好准备春闱之事,到时候我会在考场之中恭候大家!” 说罢,他回头先是看了谢迁一眼,然后又再次看了孙珂一眼,冲他点了点头,便也离开了广御楼。 第四百一十六章 客栈受辱 “你为什么不进去找?不是让我带你来找你的那个小丫鬟吗?” 汪直和秦浅雪两人,此时正站在距离广御楼两条街远的天福客栈对面。 两人到这已经有一会了,可是汪直并没有进去。 “不急,先等等。” “我刚才在广御楼里看到你的那个小丫鬟去了王七夜的身边,我忽然想起来了,那日在百香楼的时候,这个小丫鬟也是女扮男装跟在他的身边,怎么她突然又成了你的丫鬟了?” “我从来也没有说过她是我的丫鬟,是你一直这么以为的。” “所以,她其实是王七夜的人,看来你和王七夜之间也是早就认识的?” “不是。”汪直摇了摇头。 “不是?你不想说也无所谓,我对这个也不感兴趣。那现在怎么样?你不进去救她,难道就不怕那个孙铭对她做出什么事来吗?” “你这是明知故问,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孙铭并非是那种街头无赖,他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他之所以抓了她,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 “既然如此,可你刚才还那么紧张她?孙铭这次要找王七夜的麻烦,恐怕得不到什么好处。我觉得这王七夜的身份并不简单。” 显然她嘴上说不,但其实对王七夜的身份也是感兴趣,但汪直这次并没有理会秦浅雪的试探:“我并不是紧张她,而是我一定要抓住这么一个好机会!” “机会?跟你刚才找人去报信有关吗?” 秦浅雪再次追问。 “嗯……不说这个了,这次我还是要多谢你的提醒,今天晚上广御楼的事,的确也很有意思。” 秦浅雪见汪直不想说,便也不再追问,而是忽然轻笑道:“所以我之前来的时候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我并没有骗你吧,他们的确是有备而来,只不过我觉得今晚的事就算他们做成了,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无非就是想要在觐见皇帝的时候借机羞辱一下大明的文人。” 秦浅雪说完之后,目光流转落在了汪直的脸上,可对方却没有看她,他的眼睛一直都盯着远处的街角,过了一会他才缓缓的道:“你有没有见过冰山?” “冰……冰山?” 秦浅雪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汪直突然说这句话到底是何用义。 “对,冰山。就是在极北苦寒之地,那里有终年都化不开积雪,还有冻结着如山岳一般宏伟的冰山,有的它们会漂浮于海面上,当船夫在海上看到冰山的时候,往往他们只能看到海面上的那部分。而在海面之下……” 秦浅雪自然没见过冰山,也无法想象冰山到底是什么样子,对于汪直这句话的含义也只是似懂非懂。 “我来京城之前一直都在南京生活,可没去过什么极北苦寒之地,甚至也没见过大海,自然没见过什么冰山,听你这么说,你见过?” 秦浅雪听了汪直的描述,心中不自觉的对大海上漂浮着如山岳一般的冰山有了些许向往。 “我是在书里看过。” “听你这么说,我也好像见识一下。不过你跟我说这个,显然不是让我去看冰山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现在还不能确定,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验证,等我有了确凿的证据的时候,可能会需要你的帮助。你会帮忙吗?” 汪直说着,终于将目光移到了秦浅雪的脸上。 “那要看是什么事了,如果是麻烦的事情,我可是需要报酬的。” 秦浅雪本来是半开玩笑的,没想到汪直点头道:“没问题。” “你倒是爽快,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刚才走之前匆匆忙忙的写了什么东西交给王七夜?”秦浅雪又问道。 “答案。” “答案?你是说那两个贡使出怪题的答案吗?这么古怪的题你也会做?” “略懂。” “可是我临走之前,看到刚才那叫孙珂的举子似乎已经答出来了,你把你的答案交给王七夜,难道是说孙珂的答案有误?可是好像……” 她正说着,忽然就听到从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嘈杂声。 “我等的人来了,我要进去了,你如果不想走也可以留在这里看看热闹。” 说罢,汪直不再理会秦浅雪,而是直奔天福客栈。 “你……” 同一时间,天福客栈里某间客房之中。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竟然……竟然敢打我?就算是那个王……王七夜,也不敢对我如此出手!” 只见房间之中,有三个人已经躺在了地上,此刻正不断的哀嚎着,似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而房间正中,朱延褆此时一只脚正踩在孙铭的胸口上,而孙铭的一只左眼已经被打的青紫,嘴角也已经渗出了鲜血,显然是被打的不轻,刚才的话就是孙铭说的。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打起人来竟然这么凶狠,他手下的三个家丁竟然全被她一个人给打趴下了。 “哼,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天你竟然敢对我出手,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 原来,之前朱延褆从广御楼的二楼下来之后,便被孙铭的手下给盯上了,孙铭之前就已经暗中嘱咐这些手下,既然今天碰到了王七夜,就找机会先把他的人给抓了,然后再把王七夜引过去,到时候一并收拾。 正好孙铭心中气不顺,便拿王七夜来撒撒气。 可是他没想到,想找人撒气的可不止他一个。 朱延褆没找到汪直心中也是气不顺,看到有人送上门来,就故意被他们抓着,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抓住朱延褆之后,孙铭的手下便通知了他,他知道今天的诗会他已经没什么机会了,便也对诗会失去了兴趣,听到这个消息,虽然诗会还没有玩,他便先一步离开了广御楼来到了这家天福客栈。 却想到不到刚到这里没多久,朱延褆便大发神威,先是将三个手下打了个人仰马翻,然后便抓住孙铭一顿胖揍。 孙铭的几个手下,只是普通的家丁,也没学过什么武艺,在“皇城一霸”的手下自然是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由于他平时也偶尔到这家客栈里来,里边的人都认识他,他早就嘱咐过,房间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过来过问,所以尽管朱延褆在这里大打出手,却没有一个人客栈的人敢过来过问的,这也算是自作自受。 “哼,你惹到了我,我今天就把你的满口牙都给掰下来!” 朱延褆说着,就要动手,孙铭想躲想逃,都完全没有办法,他只能做起最后的挣扎:“我爷爷可是会昌候,你……你想好了。你别……别后悔!” 他虽是这么说,但其实已经是色厉内荏,只希望对方下手能轻点。 “我管你那么多!” 朱延褆说到这刚要再次动手,就听到身后传来“咣当”一声! 第四百一十七章 制造误会 朱延褆一听就知道是踹门的声音,她认为是孙铭的援兵来了,怒道:“好啊,你还敢叫人来,看我把他们都收拾了!” 说着她一回头往门口开去,突然发现进来的人竟然是汪直。 “师……你……你怎么来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汪直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汪直看了一眼房间中的情况,就大概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这一点其实连他之前也是没有预料到的。 主要是没想到孙铭和他的手下竟然会如此没用。 他看了一眼仍然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孙铭笑道:“不错,这倒是让我省事了。” “啊?” 朱延褆闻言就是一愣。 孙铭一看进来的是汪直,也不管俩人之前的过节,立刻大喊道:“汪公公,快帮帮我,这……这个丫头疯了,他竟然敢如此殴打我,你这次只要是帮了我,我回去会跟我爷爷说,让他……” “让他闭嘴!” 汪直没等他说完,对朱延褆示意。 朱延褆倒是听话,一脚狠狠的踩在孙铭的胸口,他立刻就说不出话来了。 “你是看到我被他们抓住了,特意来救我的吗?”朱延褆紧接着便问道。 “当然……不是!” 她本来是一脸期待,可是听到汪直这么说,脸上表情变得失望之极。 “那你来这干嘛?” “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救他们的。我要是再晚来一会,你就快把他打死了!” “你……”朱延褆咬了咬嘴唇,还想说些什么。 “是谁要打死我这不成器的孙儿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房间外传了进来,汪直听到这个声音,立刻一转身,把将朱延褆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然后两人便见到一位老者,从门外走了进来,正是会昌候孙继宗。 孙继宗进来第一眼,就看到被揍的半死的孙铭躺在汪直的脚边,他的神色立刻就变得冷峻了起来,面沉似水。 “爷……爷爷,我……我在这呢,我快被打死了……咳……咳……他……他们……咳……” 跟在孙继宗身后进来的,还有数个手下,他们也没等孙继宗发话,便急匆匆冲了过去,扶孙铭起来。 朱延褆脚步往前挪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汪直用手拦住了,然后他往前走了一步道:“会昌侯爷,您怎么来了?” 可孙继宗却根本没有理会汪直,此时孙铭已经被人给架到了孙继宗的面前。 孙继宗看了自己孙儿一眼,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怜惜,可随后却见他猛的抬手给了孙铭一个响亮的嘴巴,怒道:“混账东西!我可不记得把你生的如此柔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铭只觉得被揍的这一下,毫不逊色于刚才朱延褆打的那几下,当时他就有些懵了。 听到孙继宗的大声问话,才稍微清醒了点。 “爷爷,是她……是她们无缘无故的殴打了我……” “什么无缘无故……你……”朱延褆刚想解释一下,却再次被汪直给拦了下来。 孙继宗先是看了一眼朱延褆,之后便把目光落在了汪直的身上。 “汪公公,上次在你府门前的事的确是我这不孝的孙子有错,可这次的事你又怎么说?” “侯爷,孙公子他今天目中无人,得罪了我,我只是给他一点应有的教训罢了,难道侯爷认为他的行为不应该管教吗?” 听了汪直这话,朱延褆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看他,她完全不明白这件事明明是她占理,而且是她打的孙铭,汪直为什么不让她解释,而且完全将事情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要不是汪直刚才狠狠的掐了一下她的胳膊,她就要再次跳出去说明,她知道他这么说应该有他的用意的,虽然心中不解,也只好忍住了。 此时在客房的外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那里看热闹,那些人知道孙继宗在这,没有人敢靠近的,但是都知道是孙铭发生了什么事情。 汪直刚才的话说的很大声,似乎是要说给所有人听到,这下却是真的触怒了孙继宗。 “哈哈哈哈……汪直,上次与你见过,本候本以为你与宫中那些宦官有所不同,不过今天看来,本候却是看错了你了。你也不过就是万贵妃宫中的一条的狗而已,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人敢跟本候说这种话,你简直狂妄之极!” 此时就连一旁的孙铭也看不懂汪直的行为了,但是本来俩人之间就有嫌隙,对方既然如此,而孙继宗也已经大怒,那不如顺水推舟,让他帮着收拾汪直。 “爷爷,你都看到了吧,他……他有多么的狂妄,这是瞧不起咱们会昌候府,咱们绝对不能轻饶了他!” 汪直再次开口:“侯爷,你要发怒之前首先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是你孙儿他行止不端,竟敢故意调戏我家的丫鬟,我这么对他已经算是客气的了。侯爷你也不想这件事传得满城风雨吧?” 他说着,用手指了指外边围观的人群。 “爷爷,他说的不是这么回事……我……” “你给我闭嘴!还有脸说?今天的事还不都是因你而起,先把他给我把架回去!”孙继宗再次怒斥孙铭,并命令手下人将孙铭带回去。 “爷爷,你听我说啊……” 孙铭的话并没有说完,便被人给架走了。 孙继宗回头看了看,外边聚集的人群,他们还在那里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他冲着那些人群做了个手势,他的手下便立刻开始去驱散这些人群。 而孙继宗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之后,他再次看向汪直沉声说道:“汪公公,今日之事,本候记下了!” 说着他深深的看了汪直一眼,之后便带着人转身离开了房间。 “你……你这到底在干什么?” 这时朱延褆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汪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说道:“跟我走吧!” 他抓着朱延褆的手,也离开了这间客栈。 “师父,那会昌候前些年是曾经见过我的,虽然当时我还小,可我只要跟她说明我的身份就行了,他便应该知道是孙铭犯了大错,他根本就不敢也不该怪罪于你。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事是你做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朱延褆自然是忍不住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可是汪直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带着她一路往紫禁城方向走去。 第四百一十八章 回宫之路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突然朱延褆一把挣脱了汪直的手,一转身拦在了他的身前。 两人对视了片刻之后,她才试探的问道:“师父,其实你不说,我也已经猜到了,你是不是又要告诉我,你是在执行皇兄给你的任务呢?然后还不能告诉我对吧?” 汪直刚才的表情一直都很严肃,直到此时才缓和了一些。 只是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朱延褆的问话,而是郑重的道:“你记住,以后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转,今天的事情要引以为戒。你是长公主的身份,你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没法去向陛下交代。” 朱延褆闻言立刻回道:“师父,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吗?没关系的,我之前跟宫里的人学过武,然后现在也已经跟你学了一点,虽然才刚开始,但是我不怕的……” “闭嘴,今天能够脱险,是因为孙铭对你本来就没有加害之意再加上他的那些手下都太过脓包,并不是因为你有多厉害。” 朱延褆听到这,不再反驳,而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嗯……师父说的是……” 不知怎么,被他这么呵斥着,她心里却并不觉得委屈,反而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 想了想,她又问道:“那师父你是不是可以快点教我练武呢?只要我练好了……” “练好?你以为就可以对付一切突发的情况了?” “当然不是,我至少能够多一分自保的能力,不要让师父你提我担心呀。” 她说着偷眼看了汪直一眼,却没想到他却说道:“以后你不要再去我那里找我!最好也不要随意出宫。” 朱延褆急忙摇头道:“那不行!我……我还得出宫来看师父呢!” “不行!今天一连碰到两次意外,对你来说太过危险了,你要是在我那里出了事,陛下一定会砍我的脑袋。”汪直断然拒绝。 朱延褆知道他说的两次,一次是在他家配到乌尔卡西一伙,一次是被孙铭手下抓走。 可是听他这么说,她忽然又有些失望了。 “所以你不让我去找你,是怕被皇兄处罚呀?” “陛下当初只是让我教你绘画,可从没允许让你出宫去找我,如果你在我那里出了事,我当然要被处罚了。” 汪直说着,见朱延褆情绪似乎变得有些低落,叹了口气继续道:“刚才如果你在会昌候面前表明你长公主的身份,那这件事势必就会传到陛下那里,你到时候恐怕再也别想离开钟粹宫半步了,你懂吗?” “啊这……”朱延褆这才反应过来,她之前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每次出宫都是偷跑出来的,所以在宫外发生的一切事情,你都不能声张出去,否则陛下知道了就有你好看的,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明白了吗?” 朱延褆点了点头道:“可是,师父,那我要是不出来你怎么教我武艺呀?” “我会去钟粹宫里找你,在那儿一样可以教你。” “在钟粹宫里总是不太方便的,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去十王府那里更合适一些,不如这样,我答应师父,以后除了紫禁城之外,我就只去十王府,那里边可都是王府的侍卫和还有锦衣卫保护,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而且我去那里的话,皇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阻止我的。其他的地方我哪都不去,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朱延褆试探着提出另一个解决的方案。 汪直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下之后才点了点头:“那好吧,那就这样吧。” “是,师父!” 朱延褆这一声师父叫的格外的甜。 这么一番解释之后,朱延褆也就不再提刚才孙铭的事情,她现在心里很清楚汪直说的道理是没错的,但在内心深处,她依然隐约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她也不想再追问了。 顿了顿,汪直又道:“所以……今天在我府里发生的事,你也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个我知道,这是我跟师父之间的秘密。哎呀,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说到这,朱延褆忽然双眼瞪的大大的,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汪直大概猜到她的想法。 “你不用担心,吉王那里,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我会护送你回宫的。” “不是啊,我是想知道今天到底是谁得到广御楼诗会的头名。不会真是那个项经吧?” 她说着,又看向了汪直。 由于她被孙铭手下抓走的时候,两名西域贡使还没有跳出来给众人出题,所以这件事她还不知道。 汪直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也懒得跟朱延褆解释。 “这个……你改天去问吉王就会知道了。” “你这么说……让我猜猜,这头名莫非是你吗?” “我?我又没有写诗,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赶紧回宫去吧。” “你上次在百香楼明明写的很好啊,这次为什么不写?而且那次只不过是在青楼里。” 朱延褆对这件事依然耿耿于怀:“今天这次是在那么多文人才子的面前,还有那翰林院侍读学士,这么好的机会……” 汪直打断她的话道:“这只是他们文人之间的事,再说跟我的身份不符的事我又何必去做,我只需要做好我应做之事便好。” “可是……” “别说了,赶紧回宫。”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来到了钟粹宫的附近。 朱延褆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钟粹宫,回过头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还来看我呀?” 语气之中充满不舍。 汪直想了想,有关宸妃那边的事,可能还需要找她帮忙,但是在这之前,有些事情也要先做准备。 见他不说话,朱延褆忽然道:“师父你放心,宸妃那边我找到机会会去的,但是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呃……你是说那副画?” 他这才想起之前曾答应她,只要她肯帮忙去宸妃那里,就去把上次给秦浅雪画的那副画借过来给她看看。 之前跟秦浅雪见面的时候,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不过那副画她也未必会带在身上,看来还得找个机会再把画借过来才行。 “对呀,你不会是忘了吧?” “没忘,我既然答应你的事,就肯定会做到。” “那就好,那我……进去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新的变化 汪直离开钟粹宫之后,便径直往昭德宫走去。 他原本是不打算留在宫中的,但现在这个时辰,宫门应该已经关闭了,再想要出去就太麻烦了。 回到昭德宫宫门口的时候,他远远的看到有一个人正候在那里,看这个人的穿着打扮显然是东厂的人。 这么晚了东厂的人在这,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尚铭派来给朱见深报信的,这么晚了尚铭还派人来送信,很显然是有某些重要的信息要禀报,这本就是东厂的职责所在。 “小的见过汪公公。”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汪直,先打了一声招呼。 汪直走近才发现似乎有些面熟,他应该尚铭身边的某个贴身内侍。 他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你是在这等陛下的回话?” “呃……”这人犹豫了一下才道:“是。” “哦。” 汪直点了点头,便直接走了进去,不再理会他。 对于东厂这么晚了来报信这一点,他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今天晚上京城里发生的最大的事,恐怕莫过于广御楼里的诗会,毕竟彭华去了,朱见浚也去了,西域来的两位贡使也去了,东厂的人不可能不去那里打探一些消息的。 以尚铭的嗅觉灵敏程度,可以判断朱见深对这件事应该也很感兴趣的,否则也不必要这么晚了还来送信。 汪直抬头看向昭德宫正殿,此时依然灯火通明,显然万贵妃和朱见深应该还未就寝。他正琢磨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只见芸儿从里边走了出来。 芸儿原本脸上神色稍显黯淡,可是一看到他出现在这里,先是愣了愣,随即脸上便露出一丝喜色,直奔他跑了过来。 她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又能见到了。 “公公,你……你怎么突然回来啦?” “怎么?我不能回来吗?” “当然不是了……”芸儿说到这,脸上的喜色又转为了忧虑之色,她抬头看了看汪直,咬了咬嘴唇,很显然是有话要说。 汪直领会了她的意思,便道:“对了,芸儿,我还没吃完饭呢,你帮我弄点吃的,送去我那。” “是!” 芸儿应了便转身去准备。 汪直便没有进去昭德宫正殿,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房中。 不多时,芸儿便端着饭菜来找他。 关好了门之后,汪直才问道:“那人是不是找过你了?” 芸儿眼神有些惊讶,点了点头:“是呀,公公真的什么都能猜到,晴儿姐姐不在了,他今天知道我回宫了,便暗中联络了我……” “他找人联络了你?” “不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我留了一封信。” “嗯……所以说,那人在宫中还有其他眼线,这封信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应该是让你代替晴儿的角色?” 汪直本以为如果这样的话,那他可以说是掌握了一部分的主动权,毕竟芸儿算是他的人,可是没想到芸儿却摇了摇头。 “公公,这次你猜错了,他说……他会尽快派一个人到咱们宫中,接替原本晴儿姐姐的角色,到时候让我还有你好好配合这个人。” 汪直这才明白,芸儿刚才为什么脸有忧色,这显然对于他们来说并非是一个好消息。 “他这么快又要安排新人进来?” “嗯……” 以那幕后之人的能力,既然可以安排晴儿进昭德宫,那么必然也可以再安排其他人进来,这当然无可厚非。 现在很显然,去暗杀晴儿的人就是他派去的,而晴儿死后,他派去的杀手也都被干掉了。 这些信息他应该是可以从韩睦那里得到。 但是看现在的情况,那个人对于韩睦的信任度已经降低了,连带着芸儿他也更加的不信任了,所以他才要再冒险安排其他的人进宫。 现在这个新人,到底是谁,还未可知。但是可以确定一点,这大大的增加了未来的不确定因素。 对于汪直来说,情况变得更加严峻了。 以汪直目前在皇帝以及万贵妃面前的影响力来说,那个人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完全控制住他,但是他又需要依靠汪直来完成他布下的任务,所以他必须增派他信得过的人手来加强对汪直和芸儿的控制,这一手看似意外,其实是在情理之中。 随着汪直自身实力的壮大,两边实力已经从原本的一边倒,逐渐变成势均力敌,但是汪直有一条最重要的把柄握在那人的手上,就是他的真实身份,这对他来说是却是最致命的。 那人现在还需要他帮着做事,所以暂时还不能撕破脸,但是汪直一旦对那人有了足够大的威胁,他随时都可以将汪直置于死地。 而眼前这份不信任感,对于汪直来说,危机也正在加重。 芸儿自然想明白了这一节,所以她才会有所担心。 “你放心,他现在还用得着我,不会对我下手的。”汪直安抚的说道。 “可是……”芸儿却根本无法放心。 “不用可是了,你不可在我这里逗留太久,先去服侍贵妃娘娘吧,我们有空再聊。” 汪直说着,轻轻拍了拍芸儿的肩膀。 “师兄……我……” 芸儿突然如此称呼他,让他一愣。 “怎么了?” “我……” “汪公公,你在里边吗?” 芸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声音。 汪直皱了皱眉回道:“什么事?” “陛下听说你回来了,宣你过去呢。” 他倒是没想到朱见深竟然这么急着要见他。 “知道了,你回禀陛下,我这就过去。” “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芸儿:“我要去见陛下,咱俩也不好一起回去,你先回去,我等等就去。” 芸儿缓缓的点了点头:“嗯,是。” 她便转身离开了房间,汪直总觉的芸儿今天有些怪怪的,她总是欲言又止。看来也只能下次再问了。 当汪直来到昭德宫正殿的时候,朱见深和万贵妃正高坐殿中,芸儿则在一旁伺候着,此时她的神态已经恢复了正常。 见他进来,万贵妃先开口道:“汪直,正好你今天回来了,那天的事,你替本宫跟陛下详细的回禀一下。” 她说的显然是晴儿一事。 对于晴儿之死一事,汪直那天也只是编了一个故事,只是说晴儿被自称玄武千户所的人给掳走了,也没说她到底是死是活。 朱见深今天来了,万贵妃自然是要把这件事告诉他的,这倒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是!” 汪直悄悄瞄了一眼朱见深此时的神情,表情看似平和,与平时也并无什么不同。 他便应了一声,将之前编的瞎话又给朱见深重复了一遍。 当他说到晴儿下落不明的时候,忽然听到朱见深冷哼一声道:“哼!欺君罔上,你……你可知罪!” 第四百二十章 转危为安 朱见深这句话说完之后,万贵妃愣了愣,显然她没明白他这么说的用意。 “陛下,您这是……” 只见朱见深一摆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了汪直。 在同一时间,汪直的脑中也是在飞快的运转,他知道朱见深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说出这种话来,联想到刚才东厂的人出现在宫门口,他目前能想到的也只有一种可能。 “陛下,贵妃娘娘,是奴婢该死!” 说着,便跪了下去。 “这到底是……何意呀?”万贵妃直到此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先是看了一眼汪直,又看了一眼朱见深,意在询问。 朱见深看到汪直这种表现,眼神之中露出一丝意外,随后他稍微牵动了一下嘴角道:“让……让他说给你……你听。” “汪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赶快说!” 万贵妃只好又问向了他。 “回禀娘娘,是晴儿姑娘……她……她其实已经死了。” “什么?”万贵妃愣了愣,其实她之前也有考虑过这种可能,但是片刻之后,她就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关键。 “所以你早就知道她已经死了,你当日却跟本宫说她只是被掳走了?” “是……” 只听“啪”的一声,万贵妃一拍身前的桌子怒道:“你好大的的胆子,竟然敢骗本宫!今天还敢当着陛下的面再次撒谎!本宫平时对你是不是太过放纵了!来人……” “且慢!” 这时朱见深再次发话了。 万贵妃忙道:“陛下,都怪臣妾平时管教不严,他竟敢如此大胆!可是……这件事臣妾还没跟您说起,您就已经知道了?” “朕也是刚刚知道的……”说着,他指了指刚才东厂送来的密信。 万贵妃这才明白,原来东厂送来的密信里头已经提到了此事。 不过也难怪,这京城之中可以说到处都是东厂的眼线,更何况她之前已经让锦衣卫的人去暗中调查此事,东厂又怎么可能丝毫没有察觉,只是想不到东厂竟然已经调查出晴儿已死的事。 而且汪直也是知道此事的。 想到这,万贵妃用手点指汪直又问道:“陛下,您又是怎么知道晴儿已死这件事,他其实是知道的?” “这个很……很简单,东厂的人找……找到了晴儿埋尸的地方,说是在城外五十里外的一……一处荒山山脚处,那墓碑上留……留下的名字正是那百户陈靖。他们验过了尸体,晴儿是……是因中毒而死,所以汪直明知道晴儿被……被人下了毒活不了多久,却不敢跟你说,他这是怕你因为晴儿的死迁……迁怒于他。” 朱见深一番解释之后,万贵妃立刻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 说着,她又看向了汪直:“竟敢欺骗陛下和本宫,该打!来人……” 晴儿在万贵妃眼里固然是个不错的贴身宫女,但是她现在在万贵妃心中,其实远远没有汪直重要,所以,如果朱见深要追究他的欺君之罪,那他就死定了,她这个时候说他该打,其实还是想替汪直开脱的。 “呃,其实朕刚才已经想……想过了。此事既然与那陈……陈靖有关,显然就跟这玄武千户所的人脱不了干系,只不过他们这么做到……到底有什么目的,又为什么有人会对你昭……昭德宫的人下手,朕还没有弄明白,不能排……排除有人这是在针对你,要对你不利。” 说到这,朱见深看了一眼万贵妃,淡淡笑了笑:“所以,这汪直先……先不必罚他,晴儿毕竟是你宫里的人,这件事朕……朕也不打算让东厂去查,便让他戴……戴罪立功,将晴儿之死一事查个明白,不知贞儿你……你意下如何?只要查清楚了原委,朕也好帮贞儿你做……做主。” 汪直听到这,对整件事终于有了些眉目。 朱见深显然对于晴儿之死一事,十分重视,其实晴儿的死活他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自然是万贵妃的安全。 因为之前出过林选侍一事,很显然有人要针对万贵妃,并且很有可能还跟周太后有关。 如果是这样,他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所以刚才闹这么一出,也是为了把这件事引出来,让汪直顺理成章的去查一下。 而且如此一来,汪直也属于戴罪立功,他自然会加倍努力去查明真相。 万贵妃这时自然也明白朱见深的想法。 她立刻站起身对朱见深施礼道:“陛下如此关心臣妾,臣妾自然是愿意的……汪直,这次就暂且饶了你,现在是陛下亲自下旨让你去查明真相,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这件事你务必要查清楚。” “奴婢领旨!一定不负陛下和娘娘所托,尽快查明真相。” 汪直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朱见深和万贵妃,又看了一旁的芸儿一眼。 芸儿刚才在一旁一直都跟着提心吊胆了半天,看现在他现在暂时没事了,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其实对于晴儿之死这件事,朱见深显然是想多了。但是这也难怪,他并不知道晴儿和陈靖的真实身份,以及这里边真正发生了什么,他会这么想也是无可厚非的。 不过这对汪直来说其实反倒变成了一件好事,现在有了他的命令,那么想要对付玄武千户所和黄逢,他心中更多了几分把握,当初他故意将这件事引向黄逢,便是因为这个。 原本黄逢这件事,他也是为了帮杨英和杨方的,现在他心中已经大概有了一个计划。 这时候,只听万贵妃语气有些不满的道:“陛下,那东厂的信息竟如此灵通,连臣妾的贴身宫女的事他们都知道呢。” 朱见深知道万贵妃这么说,其实是对东厂暗中调查她的事有些不满,但这的确是东厂的职责所在,也不能因为此事就责怪他们。 他想了想便岔开话题道:“其实这件事,他们也只……只是顺带一提。今天京城之中还发生了一件趣事,朕想说给贞儿你听……对了,汪直,你知不知道今晚在广御楼里召……召开诗会的事?” 第四百二十一章 其他的线索 听到朱见深这么问,看来东厂的密信里不光有关于晴儿之死的信息,还有今晚广御楼诗会的事。 朱见深之所以会关心这个,应该与那两个西域贡使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汪直便道:“奴婢有所耳闻。” 提到这些,其实万贵妃心里倒也不怎么感兴趣,但是也就顺着他问下去了。 “再有一个多月就是今年的春闱了吧?现在京城里很多赶考的举子,开个诗会也很正常,怎么会让陛下如此在意呢?” “这你有所不知,之前有两位从……从西域吐露番来的贡使,朕一直都没有接见他们,想不到他们竟然耐……耐不住寂寞,去广御楼的诗会捣乱,所以朕才特意让……让人留意他们。” 万贵妃一听这话倒也来了兴趣问道:“这两位西域贡使,去广御楼诗会捣乱,他们怎么捣乱?” “他们在那出……出了一道怪题。” “怪题?” “对……” “可是,那诗会应该都是各省进京考试的举子吧?他们也都算是大明未来的栋梁之才,怎么可能考得住这些人呢?” “所以说,这是一道怪题,竟然真的把……把现场所有人都给难住了。” “竟然有这种事?陛下,你说来听听,那到底是什么怪题?” “你也感……感兴趣?” “是呀。” “好!” 紧接着朱见深将哈只马哈麻当时给众人出的那道题说了出来。 万贵妃听了也是一阵发懵。 “这……这的确是一道怪题,臣妾都听懵了。那最后他们到底有没有解出这道题呀?要是解不出来,岂不是给咱们大明丢人呀?” “呵呵,自然是解……解出来了,而且这个人……” 朱见深说到这,却又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到底是谁呀?”万贵妃追问道。 “是见浚。” “他?”万贵妃一阵的错愕,想不到那个吉王朱见浚竟然还能答出如此古怪的题来。 “不错,朕还真的想不明白,这种怪题,他到底是如何解答出来的,改日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嗯,是要好好问问他。” 说到这,朱见深语气一转道:“当然朕要……要说的并不是他,而是在场的还有两人表现也很出色,朕很……很期待他们在春闱之中的表现。” 汪直听到这,知道他说的俩人应该就是谢迁和孙珂无疑了。 他现在只知道谢迁应该是这一届的状元,但是他并不知道孙珂究竟能得到第几名。 其实关于这个孙珂…… 汪直心中想着心事,不久,他便从昭德宫正殿之中退了出来,回去自己房间。 第二天一早,朱见深离开昭德宫之后,汪直又再次被万贵妃叫到了殿中。 万贵妃今天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昨天陛下在此,有些话本宫没办法细问你。正好刚才万通派人送了口信来,他派去的锦衣卫的人也已经找到了晴儿的尸体,跟陛下昨日所说的一样。你隐瞒晴儿死讯的事,既然陛下都说话了,本宫也不打算惩罚你,但是本宫要知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查?” 看来实际情况是锦衣卫和东厂都找到了晴儿的尸体,只不过时间太晚了,万通没办法通知万贵妃,而东厂则连夜将信息传入了宫中,所以才造成了这种情况。 不过好在昨夜之事倒是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娘娘,现在这件事唯一的线索就是那陈靖,他出身玄武千户所,奴婢自然是先从那里查起。” “嗯,这个自然,但是宸妃那边你也要继续打探,昨夜陛下已经亲自让你去查,你现在可以不必顾忌太多,那个什么玄武千户所,该查就查,知道吗?” “奴婢明白。” “好了,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做事本宫一直都是很放心的,晴儿会出现这样的事,也是有心算无心,只要你查明此事,本宫对你还有奖赏。” “谢娘娘,奴婢不敢。那奴婢这就赶紧出去查证了。” “嗯,对了,万通派来锦衣卫的人还在宫外边候着呢,你去拿点银子打发了他们,这件事还是不指望他们帮忙了。” “是!” 汪直从昭德宫中走出来,正好看到周霖站在门口。原来送信的是他。 “汪公公,是你呀。”周霖急忙上来打招呼。 可汪直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茬。 见他脸上表情不对,周霖急忙问道:“汪公公,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你好像不大高兴?” “唉,周千户,别怪我说你,只能说你的消息来得也太不及时了。” “啊?” 周霖有些摸不着头脑。 “实不相瞒,昨天夜里东厂的迷信就送到了,陛下正好在这,娘娘早就知道那些消息了,可你却今天早上才送来,你说你是不是办事不利啊?” 周霖一听,知道这事应该不假,心里把东厂的人祖宗八代都给骂了 “汪公公,请你帮着跟娘娘解释一下,这……这事也不能怪我们呢,东厂的人随时都可以向陛下报告,可是我们……” “周千户,这种理由你打算让我讲给娘娘听吗?” “这……自然不敢。可是还请汪公公帮我美言几句,让贵妃娘娘她切莫怪罪我们。” 汪直摇了摇头道:“周千户,你难道还没明白吗?这件事是娘娘让你暗中去查的,可是你竟然让东厂的人知道了,你的保密工作是怎么做的?” “这……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泄露半点,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的手下人里有人暗通东厂!可是……不应该啊,帮着查这件事的都是我的心腹的人啊。” “周千户,不是我说你,这件事你办的确问题很大啊……”汪直看了看,也觉得差不多了,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样吧,我在东厂原来有个朋友,他叫韦瑛,你先把他安排到你手下,他可以帮你查出你身边到底有没有暗通东厂的人,你觉得如何?” 之前汪直曾经答应帮韦瑛安排个事做,毕竟韦瑛这个人之前帮了他不少忙,现在他被尚铭踢出了东厂,要是把他安排进锦衣卫,韦瑛一定会对他感恩戴德,以后可能还有事情需要他帮忙。 比这个周霖还是要靠谱一些。 “没问题,多谢汪公公,他随时可以到我那里去找我。” “嗯,娘娘让我尽快找到杀死晴儿姑娘的凶手,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忙……” 说着,汪直从怀中掏出了一百两银子递给了周霖。 “这……这怎么好意思……” “你拿着吧,这是娘娘赏赐的,你要知道感恩,即便是你事情没有做好,娘娘依然不会亏待你。” “是!请帮我多谢娘娘,呃……说起来,汪公公,关于晴儿姑娘的事,其实我还查到了一些其他的线索!” 第四百二十二章 神秘事件 “其他的线索?” “正是,这线索非常重要,我可以保证,这线索东厂那边的人绝对没有查到!” 周霖说他还找到了其他的线索,汪直心中一动,以为他找到了有关陈靖的消息。 昨天东厂的密信里并没有提到有关陈靖的消息,也不知道周霖到底查到了些什么。 他忙回头往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拉着周霖往一旁角落处走了两步。 “说吧?什么线索?” 周霖忙回道:“是,公公还记得吗,之前我曾经跟你说过,在陈靖家里发现来的两名死者,其中一名死者名叫石康?” “嗯,记得。” 汪直听周霖提到的是石康,知道自己猜错了,周霖发现的并不是陈靖的线索。 “这个石康的师父名叫方胜,我也跟你说过的,他以前是北镇抚司的一名千户。” “你继续说下去。” 周霖说到这,压低了声音:“其实……这个方胜,我们也找到了,他也已经死了,尸体是在距离陈靖家不远处的一个烂草堆里发现的。” “哦?” 汪直虽然大致已经确定那个人就是方胜,毕竟那日在他身上找到的那柄吹毛利刃的短刀现在还在他身上,但此时还是稍微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情。 周霖见汪直显然对着消息很感兴趣,便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个方胜,原本在北镇抚司干的还挺不错,不知因为什么事而得罪了袁指挥使,后来被袁指挥使找了个理由直接罢了他的官。” 这个方胜原本的身份,周霖之前就跟汪直提到过,由于这人是那幕后之人派来的,那么他便是直接跟那个人有关,听到周霖提到这些消息,很显然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如果真的能借着这次的事,顺着方胜这条线找出幕后之人的真正身份,那对他来说真的比任何事都重要。 “他得罪了袁指挥使被罢官,这事想必应该很严重吧?” “这个……”周霖说起这个,却是面带犹豫。 “周千户,这件事你其实查到了吧?” 周霖急忙摇头:“不……公公误会了,如果我知道这件事,一定会马上告诉公公你的,我的意思是,方胜被罢官这事,在北镇抚司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没有人敢谈论,因为一来是怕袁指挥使,二来是因为基本上除了袁指挥使之外,没有人知道是因为什么,其实说起来十分的神秘……” 汪直听到这当然明白,周霖这么说只是不想继续帮他调查这条线索罢了,这件事如此讳莫如深,谁都不让提起,而他也实在得罪不起袁彬,毕竟还要在锦衣卫继续混下去。 可这件事越是神秘,便让汪直感觉到说不定就与那幕后之人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指望周霖应该是指望不上的。 这件事汪直便暂且先记在心里,以后说不定可以从别的什么地方查到。 他想到这,拍了拍周霖的肩膀说道:“周千户多虑了,其实我也不想打听袁指挥使的秘密,咱们不提这件事,有关那有关方胜的情况,你了解多少,他家里还有什么人,或者还有什么亲戚朋友什么的?” “这个自然是查过了,他以前在锦衣卫的时候,就很少有朋友,而且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也没有听他提起过父母妻儿,在被罢官了之后,到底以何为生目前还没有查到,只不过他在那段时间收了两个徒弟,石康和李达,便是那日死的那两个。” 想不到这三人都是师徒关系,那自然方胜就是当天的领头人。 “那这石康和李达两人又如何?” “这两个人的底细我们也还在查,这不是怕贵妃娘娘还有公公你着急,便先来报信了。” 说了半天,其实周霖提供的消息十分有限,但这方胜绝对是一个关键人物,决不能放过这条线索。 “那你继续去查吧,记住,这次一定要隐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东厂那边。这次针对晴儿的事,就是冲着贵妃娘娘来的。这背后的主使者,娘娘是一定要找出来的,所以你也应该明白这件事有多重要了吧?” “明白,当然明白。” “这件事如果你办好了……好处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是!请公公回禀贵妃娘娘,我周霖绝不辜负娘娘的所托,一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好,我会转达给娘娘的,那你去吧。” 汪直说着摆了摆手,打算结束这次谈话。 周霖转身刚要走,又被汪直叫住了。 “对了,有一件事……你听说了吗?。”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周霖问道:“是什么事?” “就是新任刑部尚书项忠,要彻查京营卫所兵士逃役以及吃空饷的事,你听说过吗?” “啊……这件事,的确有所耳闻,应该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吧?公公你应该也知道吧,其实要说这京营卫所吃空饷的事其实可不在少数,项尚书如果真的要查,恐怕会查出不少问题,但是他真的会彻查吗?” 其实汪直也明白,这件事很明显,毕竟项忠刚上任,他不过是利用这个机会,震慑一下京营卫所罢了,并不是要真的惩戒所有卫所,但是杀鸡儆猴的事却也不能少了。 你们的把柄可都在我手上,以后谁要是敢不听话,那就试试看。 项忠是这么想,底下的人自然人心惶惶,尤其是那黄逢,已经想尽办法去巴结项经,不就是为了躲过这次调查么。 “嗯,你应该也知道我现在也在御马监供职,宫中四卫营也是归御马监管理,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帮我留意着点这方面的消息,他什么时候要开始查,以及打算怎么查。” 周霖立刻点了点头:“没问题,这个很简单,我一定帮公公你留意着。” “好!” 汪直心中是打算趁着目前其他事情还没有进展,先将这件事小事解决掉,毕竟他早就答应了杨方和杨英的。 另外毕竟杨英和谢迁关系不错,他现在还有另一件小事,想要拜托谢迁去做。 与周霖分开之后,汪直便离开了后宫,回到了他的府中。 昨日那些死在他府中的几个玉莲教徒以及乌尔卡西,都已经被刑部派人给拉走了。 乌尔卡西那日在城外截杀汪直,本就是刑部通缉的要犯,这案子暂时算是结了,只不过这犯人最后却还是汪直自己给料理了,对于董方来说,其实还是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 所以董方对于这件事根本就没多问,直接就帮着给处理了。要不然,这么多人死在汪直的府里,其实按照正常流畅还是要查问一下的,这一来倒是也少了许多麻烦。 杨方的胳膊受了伤,汪直又给他拿了点银子,让他好好休养几天。 由于芸儿回去了宫中,这府中做饭的事暂时没了着落,汪直便让杨方去他叔父杨英那里先住几天。 杨方本来不想去,但是汪直又说让他去杨英那边随时盯着黄逢的动向,若有变化随时来通知他,杨方这才去了。 处理完了琐事之后,天色已近黄昏,汪直打算再去后院看一看阿丽,可是他没想到在那里迎接他的却是一场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