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嫡女》 第1章 叶家有女(1) 容城,冬,叶宅。 狂风呼啸,夹杂着缕缕白雪,宛如细碎的飘絮,飘进大厅,随后消散在温热的空气里。 “我不依!” 大厅里,叶有容一袭水绿飘絮窄袖裙子,锦绣毛羽小袄,衬得那张小脸越发的娇艳逼人。而此时,她正指着坐在角落里的女子,蛮横无礼地吼道:“凭什么?先前和陈家的婚约被退了,也就算了,爹,你怎么不想想外头是怎么说她的?她这是走什么狗屎运,她叶桑那破烂穷酸样就能高攀得起将军府?那叶老将军是眼瞎吗?我有才有德她不要,非要那个短命鬼生的贱丫头做儿媳妇儿?” “她叶桑凭什么有什么好的归宿,凭什么?” 今日是将军府派人上叶家提亲的日子,而老将军点名的便是叶家名不经传的四小姐,叶桑。 叶家只是容城小小的甲商,甚至连个官位都没有,而能和将军府联姻简直就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可那凭什么这份好要被这个平日里胆小如鼠的死丫头占了去!更别说,这丫头先前还被陈家退了亲事! 若是平日里,叶有容哪里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可是…… 想到将军府的荣华富贵,叶有容不服,她瞪着安静坐在角落里的女子,恨不得上前撕碎了她。 大厅里,暖炉上的星火一点一点,燃烧着屋内的冰冷。 角落里,叶桑着一件半新的雅致清素的锦绣流云长裙,静静地端坐在那里,外面裹着一件半次品的大氅,因为怕冷,领口微微拢起,只露出半张生嫩生嫩的小脸,远远看去,肌肤赛雪,眉眼轻灵,端的温婉秀静,宛如一朵冰天雪地之中簌簌落地的白梅,令人心生怜爱。 听着叶有容的话,她轻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低眉顺眼地瞧着自己裙边露出来的绣鞋,鞋边,蓝底绣花,针脚细密的紧,她端详着那一勾一勒地针线,大氅里,青葱小指慢条斯理地轻敲着手里的暖袋,恍若无闻。 显然,叶有容如此欺辱她,也是常事。 叶桑的生母生前是叶家的正室,可那也只是生前,许氏是叶老爷早年在外养的女人,这女人忍辱负重没名没分地跟着叶项伯数年,并为叶项伯添个三个孩子,前夫人逝世不到一年,便被叶项伯急不可耐地娶进门做了填房。 许氏带着这三个孩子在府里为非作歹横行霸道了那么多年,压得众人敢怒不敢言,即便是作为嫡小姐的叶桑,也被压得说不了话。 身后的小丫鬟角梅见二小姐在越说越难听,也只能面带微怒,刚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被自己小姐伸手轻轻一扯。 角梅一愣,就看到自家小姐忽然见抬起头,那张恬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有些好看的笑,说道:“若是妹妹不介意为我做小,我自然是乐意至极。” 从刚才将军府上门提亲到现在,也不曾听见叶桑说过一句话,如今,她一开口,所有人不由的一愣。 等叶有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张俏脸立马涨的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心思被叶桑说中,还是被叶桑所说的话给羞辱的,她尖叫道:“你说什么胡话,谁说要给你做小了?” 叶有容的声音拔尖,尖锐又刺耳。 叶桑恍若未闻,看着叶有容恨不得冲过来挠她,她又是对着叶有容微微一笑,比起叶有容的面目狰狞,显得愈加的文静尔雅,那张笑脸埋在大氅里,衬得白嫩又明丽,刺得众人的眼生生的疼。 随后,叶桑想了想,又重新低下头,眉眼轻轻落下,摸着手里的暖炉,轻声地说了一句:“估摸着昨夜院子里野猫发浪了,闹了我一宿,今个儿精神头儿不大好,妹妹莫见怪。” 叶桑越懂礼,就越加显得叶有容娇纵没有教养。 叶有容看着她那脸上似有非有的笑,就仿佛是在对自己炫耀着什么一般,被刺激地就想要上前打她。 她看到叶桑就讨厌,明明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死丫头,非得装得跟个大家小姐一样,虚伪地让人作呕。 一见叶有容竟然蛮不讲理地冲上来,身边一直在注意的角梅第一时间挡在了叶桑跟前。 见角梅竟然挡在她前面,叶有容想都没有想,就想抬起手刮花她的脸。 就在两个人要起冲突的时候—— “够了!” “扑通——”一声巨响,一直在主位上没有作声的叶老爷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而桌上的茶具震了一震。 第2章 叶家有女(2) 见叶有容当着众人的面,越来越胡闹,叶老爷子皱着眉头怒斥道:“你这是在闹什么?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大将军的决定是我们能够置喙的?你就算再怎么不满意,你也给我住嘴!不然,到时候不仅没和将军府攀上关系,还落得个我们看不上将军府的罪名!还有……” 叶老爷的声音微微一顿,下意识地撇了一眼那边的叶桑,随后才沉声说道:“就算我如何疼爱你,但你也不是嫡长女,哪有妹妹比姐姐先出嫁的道理,你觉得将军府不选叶桑就会选你吗?” 老将军是为自己的儿子选妻,能看上小小容城他们叶家已经算是前世求来的福分,怎么可能他们说选哪个就选哪个? 再加上,叶有容是许氏进门前就有的孩子,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叶老爷亲生的,但是在外界看来,依旧是许氏带进叶家的拖油瓶。 这名声整整折磨了叶有容十几年,叶有容怎能不放在心上? 听到叶老爷后面的一句话,叶有容仿佛被雷电击倒一般,原本气焰嚣张的气势瞬间没了。 她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所以她才无时无刻不想叶桑死,可偏偏过了那么多年这个女人运气那么好,竟然可以活到现在!想到这里,她阴毒地看了叶桑一眼,最后还是咬着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地说了一句:“为什么不能,我叶有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里比不上这目不识丁的叶桑?大不了,大不了我也嫁过去,我……我去做妾,将军府能让叶桑去做正妻,我这个做妹妹的当个妾估计也是绰绰有余的……” 到时候,和叶桑同一个屋檐下,她还会斗不过叶桑吗? 说到那个“妾”字,叶有容的声音一顿,一阵咬牙切齿,狠狠地瞪向角落的女人。 整个容城不都知道,叶家叶有容才貌并重,是城里出了名的才女,比其作为长女的叶桑优秀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之前和叶桑曾有婚约的陈家也是因为如此,而退了亲。 若是往后叶桑嫁入了将军府,就算她在容城嫁得再好,也会被叶桑一辈子压在头上。 叶有容哪会甘心。 “你!”听到叶有容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叶老爷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就要给这个不孝女一个巴掌。 而一旁没有什么动作的许氏见老爷是真的发火,连忙上前劝阻,丰满的身体贴了上去,用着软手拍着叶老爷的胸膛,娇声地说道:“老爷,消消火,有容还小,就是个不明事理的小丫头,你还需要和她置什么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随后又扭过头对着叶有容呵斥了一句:“你姐姐的婚事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这是你该说的话吗?还快给你爹道个歉,要是把你爹气出病来,你看以后谁疼你?” 许氏能够在叶家独揽大权这么多年,自然有过人的手段。 叶老爷被她那么温柔细语地一说,火气慢慢地降了下来,他看着依旧委屈中略有不甘的叶有容也是有些无奈。 这个女儿他是极疼的,可偏偏是身份太过尴尬,否则,这么好的婚事如何能轮得到叶桑那个臭丫头? 想着,叶老爷不禁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另一个女儿。 便看到,角落里,叶桑正缩着脖子将自己埋进那件大氅里,依旧是一副文静少话的模样,若不是他想起来,就差点忘记她这个人。 她就坐在那里,穿着半新不旧的衣服,有些寒酸,还有些孤芳清徐。 就仿佛,他们刚才谈论的对象并不是她。 仿佛,她就是一抹空气。 那股子恬静到仿佛没有什么事情打扰她一般的模样,真的是会让人越看越恼火。 见此,叶老爷不喜地皱了皱眉,叶桑性子实在不讨喜,就如同她娘一般。 一想到叶桑的娘,叶老爷眉宇间的不喜更浓,就仿佛多看她一眼就是侮辱一般,他立马扭过头去,对着自己的另一个女儿说了一句:“我叶项伯最为疼爱的女儿怎能去做妾?往后莫要说这种话了!再者说,叶桑嫁得好,容容又会差到哪里去?过两年,宫里选秀,到时候还没有容容的一席之地吗?” 叶桑,容容……这两个称呼就显示出这两个女儿在他心里的差距何其之大。 说这话的时候,叶项伯显得十分的胸有成竹,显然是对于过两年的选秀,信心满满。 到时候容容进了宫,哪里比不得嫁进将军府的叶桑? 闻言,听到那“最为疼爱的女儿”的几个字,原本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叶有容得意一笑,目光瞄向一旁的叶桑,眉角微挑,满是刺人的得意和讽刺。 第3章 团儿 而叶桑仿佛是没有看到一般,只是从大氅里伸出手,翻开了放置在茶几上的茶盖,青葱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茶面,放在自己的嘴里小心翼翼地吮了吮。 这茶是叶城连夜运来的龙井,也算是上乘的好茶,口感甘甜清润爽口,只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茶水太凉,叶桑那对白月似的眉尖微微蹙了蹙。 这寒颤的模样,叶有容看在眼里,不禁有几分冷笑。 果然就是个没有教养的臭丫头,再怎么装也装不成那种的大家闺秀。 想着,叶有容原本心里的那堵气一下子顺通了,对着父亲开始撒娇。 而不远处,看着叶老爷和许家母女和乐融融的模样,一直缩在大氅里的叶桑一直垂着的眸子轻轻颤了一颤,最终有所动作,她让角梅拿走了桌上那杯她尝过的茶水,便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 直到叶桑离开,将她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的许氏嘴角不经意间抹过一丝冰冷的嘲讽,这样的小家子气到了将军府,还能翻起什么风浪?将军府是什么地方,能容得了她吗? 随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宇间抹上一丝忧愁:“老爷,你真的要让叶桑嫁进将军府吗?那丫头从小就没学好,看到点什么好的,就想要自己藏起来,这要是坏了我们叶家的名声,那可……” 那该如何是好? 要是害的她家容容进不了宫,那她叶愿在叶桑嫁进将军府前,就掐死她。 似乎是明白她的顾虑,一旁的叶老爷子不由地阴冷地笑了一声:“妇人之见,你怎么不想想将军府到底是来为府上的哪个公子提的亲事?” 随后他转过头对着叶有容说道:“这两个月你准备准备,别把功课落下了。” 两个月之后,便是叶桑成亲之日。 听出叶老爷的话中有话,许姨娘和叶有容的眼里划过一丝亮光。 …… 小桔园地处叶家偏北,说好听点,是三小姐和前夫人一样生性淡泊,喜爱清静,倒不如说是府里的下人欺主,自从夫人病逝之后,这个地方,百米之内,除了叶桑和角梅,几乎人迹罕至。 十二月的气候,园子里枯草丛生,在偌大恢宏的建筑中,显得有几分萧条。 小雪簌簌落下,白色了天地。 叶桑和角梅一前一后踏入小桔园,因为无人来打理,落在园子前的积雪很厚,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很慢。 身后,角梅稳稳地端着茶水跟在自己小姐身后。 叶桑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茸茸的大氅,梳着一头秀丽的垂鬟分肖髻,鬓角处落了两朵红梅,脚步就如她的人一般,温婉无声而又小巧,只觉得有几分天真浪漫,远远看去就是一个移动缓慢的小球,像极了院子里那只小狗,角梅不禁失笑,随后她又想到刚才在大厅里二小姐嚣张刻薄的模样,有些不甘地说道:“小姐,您看看刚才二小姐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做老将军眼瞎,明明就是老将军慧眼识珠,小姐,若非您前几日在南街的小巷里救了老将军一命,叶家又如何会有……” 角梅的话还未说完,忽然戛然而止。 似乎也懂得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一该说,角梅一下子守住了自己的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转眼,见没人应她的话,抬起头,果然就看到自家小姐已经走进的园子里,然后一团圆滚滚的白色小球滚到了她的脚边,她低***子伸出手摸着那只小狗的小脑袋。 小狗伸出舌头舔着叶桑水蓝色的绣鞋,叶桑感觉到有些痒,嘴里乐呵呵地轻声笑出声来。 甜甜的笑声,可是比刚才在大厅里弱弱的声线好听多了。 那只小狗很白,很小,却一点也不畏寒,可是比叶家后门的那条守门狗老黄要结实多了。 等了片刻,都未等到角梅,叶桑摸了一会儿狗头,便转过身对着站在不远处的角梅招了招手:“梅,快点儿……团儿口渴了……” 见叶桑完全没有听到她说话的模样,角梅不禁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白眼,随后,端着茶水走了过去,叶桑一笑,接过角梅的手里的茶,然后带着那只小白狗来到园子一角的狗窝里,将从大厅里的茶水倒进小碗。 团儿一闻到茶的味道,立马翘着尾巴,屁颠屁颠地挪到了小碗旁边,然后眯着小豆子眼,小舌头一点一点地勾着茶水喝,那慢条斯理的小模样,就跟人在品茶似的。 见此,角梅在一旁不禁笑骂了一句:“就你这小狗仔子贪嘴,还懂得品茶。” 第4章 陈家(1) 角梅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就她们捡条狗,都能捡到一条只会喝茶的狗? 她和小姐都不爱喝茶,嫌苦。更重要的是,她们根本没那么多银子来备茶。 倒是,这只狗在喝的方面挑剔的很,除了茶,其他的,就连白水都不愿意喝,特别爱装可怜。 生怕它被活活渴死,每次她和小姐到前院跟穷要饭似的,次次带走茶水给它喝,还要遭受许氏一家的白眼。 叶桑在一旁弹了一下的她的脑门,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如它了?” 什么叫做就它懂茶,品茶了? 闻言,角梅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也被自己的话给笑到了。 将小白狗安置好,主仆两个回屋。 角梅又想到自己刚才的话还未说完,刚要说,就看到自家小姐又自顾自地缩到了摇椅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自己整个人缩在大氅里,一副仿佛处在大暖炉里舒服的要尖叫的模样。 叶桑脱下鞋袜,将自己的脚一同埋在大氅里,她伸出手搓了搓自己微凉的小脚趾,将其搓热,她才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早就想回来了……” 叶家的待客厅虽然暖和,但还是不如自己的小窝自在。 见自家如此闲情逸致的模样,角梅扶了扶额,顿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她按照平日里的习惯,从柜子里拿出一块很小的木炭放到暖炉子里烧,看着暖炉里,一点一点的星火从里面冒出,角梅想了想,还是问道:“小姐,您为什么就没有什么想法呢?” 这被将军府提亲的事情,要是放在别人家,别提有多高兴了。 怎么放在小姐这儿,就跟小白狗在雪里撒尿一样呢? 她是真的替小姐委屈,明明是府中嫡女,若不是夫人早逝,无人维护,老爷又偏心,小姐本是天之娇女,能落的这番田地? 世人皆言说叶家的四小姐无才无德,了无生趣,一点都比不上叶锦瑶的博学多才,才貌双全。 可又有谁知道,自从夫人逝世之后,府里便不再为小姐请教书先生了。 反而是叶有容那个虚荣的女人样样精学,装模作样地混出了一个容城才女的名声,将自己小姐压的死死的。 若不是这样,之前夫人在世的时候,便和小姐订过亲事的陈家为何又会等到小姐及笄之时,便立马上门退亲? 本以为如今将军府上门提亲,是小姐的出头之日,可是…… 想到小姐从小到大的际运,角梅内心的怜惜更甚了几分。 若不是小姐聪颖,只怕在这到处蛇蝎之地也活不长久…… 听到角梅的话,叶桑从大氅里抬起头,那双清澈的柳叶眼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她眨了眨眼睛,看上去有些无辜,有几分好奇:“要有什么想法?” “您要嫁进将军府了,难道没有扬眉吐气的感觉吗?”要知道,当时将军府的管家拿着帖子上门提亲的时候,她别提有多得意了,可惜自家小姐这样一点自觉都没有。 听着角梅的话,叶桑摸着自己的小指甲盖,她的指甲很白,捂了好久才露出点淡淡的粉色,她细细地搓着,那对垂下的羽睫微微一颤,片刻,才悠悠地说了一句:“从一个小狼窝里跳进另一个大狼窝里,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叶家只是小小容城里的一个甲商,就足以让她如履薄冰。 而将军府,千千万万人于其中,其中的恩怨纠缠又怎会少? 她如若卷了进去,可能连渣子都不剩。 听到小姐的话,角梅一愣,有几些不明所以。 叶家有哪能和将军府比?嫁进将军府,以后荣华富贵,位高权重,有哪些般不好了? 她还未想明白,就又听到叶桑带着几分后悔的口吻唉声叹气地说道:“早知道就不救那个老先生了……” “小姐?” “那老先生简直就是恩将仇报,而你家小姐我啊,最怕死了……” 她最怕死,可是她却更加清楚,在叶家可能会死,进了将军府,也可能会死,唯一的区别就是将军府里可能会死的惨烈些…… 死和死的惨烈,叶桑自然是选择前者。 闻言,一旁明白了的角梅住了嘴。 沉默了许久,才听到小丫头手里绞着帕子,咬着唇,看着暖炉里的火苗,低低地怨了一句:“唉,小姐,要是,要是陈家没退婚了就好了……” 陈家所在的柳城位于皇城南土,江南水乡,一年四季常绿如春,山清水秀,人杰地陈,苏水环城,养育了一地的人杰,以能人异士为闻,颇得盛名。 第5章 陈家(2) 可是比位于严寒之地的容城好上了数百倍。 而且陈家更是柳城书香门第的翘凤,先前夫人在世的时候,曾经和陈家的大夫人年轻时是手帕之交,关系姣好,更是早早的订了亲,将当时还在娘胎里的叶桑许给了陈家尚在周岁的三子陈子居。 而陈子居也不辱门楣,自幼聪明伶俐,三岁赋诗,五岁作文,过目不忘,长成之后更是仪表出众,风采奕奕。 本来等到陈子居过了冠礼,原应该上门提亲,双方结缔。 可是谁料,等叶桑及笄之后,陈家上门不是来提亲的,而是来退亲的。 陈家三子陈子居名声郎朗,才艺惊觉,如何能看上叶家这个默默无名,甚至可能连诗词都不会做的四小姐? 虽然都说陈家因为看不上叶家小姐而退了亲事,但是没有人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因为叶家四小姐配不上陈家三子,事实就是如此。 可是,玉符就是在想,若是陈家没有退亲,那该多好? 听闻,陈家人皆是才学有礼之人,家门甚严,底蕴深厚,可不是叶家这种暴发户的品类,而且陈家的男人向来都是只娶一人度终生,像娶妾在外养女人的事情更是不可能发生。更不用说,陈家婆媳之间,妯娌之间的和谐更是出了名的。 这样的家庭,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宅内之事,公婆明理,夫家文采双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若是小姐嫁了过去,岂不是脱离了这豺狼一窝的叶家?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作为从小就和小姐一起长大的角梅最懂得,小姐就是一直在等陈家实现诺言的一天,可偏偏苦苦等了那么多年,最后变成了一场空。 叶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如今唯一的幻想都没了,那又该如何? 虽然,小姐没有说些什么,但是角梅依旧感觉到难过和委屈。 听玉符竟然提到陈家,大氅里原本平和的叶桑仿佛染上了几分怒意一般,白月似的眉宇蹙了蹙,不禁几分严厉地喝了一句:“角梅!” 见叶桑是真的生气,角梅不禁缩了缩自己的脖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小姐……” 叶桑看着见她如此吃定了自己的模样,摇了摇头,最后才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当年母亲过世,陈家不曾派人来拜念过,就意味着这婚事就是不可能成的,所以你以后勿要说这些了……” 即便母亲和陈家夫人昔日的情谊有多深厚,那也是在没过世之前,而如今,陈家和他们已经半毛钱的关系。 见小姐似白雪般的脸颊子,角梅张了张嘴,一下子竟然觉得无言以对:“可是,小姐……” 如果陈家早就存着这般心思,为何要拖到小姐及笄的时候,才忆起要来退亲?甚至还影响到了小姐往后的婚事。 要知道,前段阵子,因为陈家的退亲,小姐可是遭受到了不少的笑话和流言蜚语,更别说,小姐如今已经及笄,重新开始谈亲事,已经有些晚了。 说到底,陈家终究是为了名声负了小姐,不是吗? 似乎知道小丫鬟下一句要说些什么,叶桑平静地打断她,望向了窗外,她的侧脸很柔和,小家碧玉得宛如一朵风霜里摇摆的小白梅,她的目光有些幽远,只听见声线清冷地说道:“玉符,陈家到底如何,终究和我们无关。而我……的命不好,就不该怪别人。” 命不好,要怪就该怪自己,为何没有能力能让自己过的好。 叶桑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她能过得很好。 尤其是等她一觉醒来穿越到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身上之后,翻出温锦绣的遗物,也就是叶桑生母的手札,上面提及到她刚出生那会儿有大师替她算过命,说是她命中犯煞,除非天运转机,便将孤独终老。 她原本不信,觉得很荒诞可笑,但是后来就信了。 若是命好,为何她一开始活下去都会成为极为艰辛的事情? 容城的冬季最冷,也是最难熬的。 自从将军府上门提亲之后,也不知道不是因为天气太冷,就连往日天天来报道的叶锦瑶便不未曾出现过。 而叶桑更是乐得清闲,更加的深入简出,整天窝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前世,叶桑出生于江南水乡,即便是游遍了大江南北,从未曾遇到过这样的严寒气候。 偏偏如今在这个地方呆了足足十余年,却依旧无法适应这严冬。 第6章 前世今生 因为她骨子里,还是觉得自己是个柔弱畏冷的南方人。 在这一片冬意里,小桔园越发显得萧瑟冷清。 屋子里,暖炉里放着几块黑炭,也只是比外面少寒一些。 丫鬟角梅按照吩咐将前几日绣好的绣品拿去南街的锦绣坊换银子,而叶桑则是一个人缩在屋子里,身上裹着那件大氅,但还是能够感觉到一丝一丝的冷光钻进细缝里,刺激着她的神经,但她依旧没有落下每日的早读。 外人皆道叶桑目不识丁,可又有谁知道,她叶桑这么多年来,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读书。 同样也没有人知道,叶桑前世才是真正的学业荒诞,无所事事,碌碌无为了一生,因为家庭富裕,根本不用她去担忧前程,直到她一觉醒来,成了一个没娘疼没爹爱的孩子,她才知道这个世界的尖酸和刻薄。 她原本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空有皮囊的富家女,哪里懂得深家大院的争斗,更加不是其他穿越小说的女主那般样样皆能,能文能武能医术,再加上无依无靠,环境不允,哪里敌得过那些恶毒阴险的继母,打得过才貌双全的嫡妹。 她顶着五岁的身体只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却还是接二连三地被许氏谋害,次次中招,若不是她命太硬,早就命丧黄泉,成为乱坟岗的一具无人问津的尸体。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学会活着有多难。 而她上辈子,最不该的便是以为只要她坐在那里,就能够什么东西就可以得到,目中无人到令人发指的境地,否则,她又为何在喝了一杯闺蜜递给她的酒水之后,沉睡不起,然后穿越到这里,一开始就面临垂死挣扎的境地。 许氏想要淹死她,她沉浮在荷花池里,起起落落,差点被溺死,若非她在最后的关头,学会了浮水,早已沉溺池底,化为荷花池底的佐料。 许氏想要毒死她,她就偷偷从府里请来的大夫那里借来几本医术背得滚瓜烂熟。 许氏想要陷害她,栽赃她,打死她,她就咬紧一口牙,活下去,夜夜自己偷偷跑步锻炼,不会让自己有病死的可能。 许氏想要烧死她,害死她,她就自己学会所有的事情,不再需要任何一个无关的下人,靠近小桔园半步。 长久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死叶桑已经变成可有可无的想法,还是叶桑便的越来越谨慎,越来越小心,使得她无从下手,许氏也不再亲自动手,而是冷眼地放着自己的三个孩子去折腾她。 好在,许氏的这些小把戏虽然恶毒,但到底是市井出来的女人,思维和想法极为浅薄,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招数,叶桑还是苦苦支撑了下来。 呵,大家族里恩恩怨怨太多,她最明白,前世是这样,今生依旧是这样。 只不过最大的差别的便是,前世她有庞大的家族在背后撑腰,可以肆意妄为,而如今,她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在这深水泥陷中活下去。 从前她骄横傲慢,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而如今,她真的变了很多。 想到这里,叶桑拿着书的手一顿,她看着自己生着薄茧的手,比只前世更要粗糙很多,却真实很多,不由思绪有些远遁。 但是即便这辈子命再不好,她还是很想要活下去,而且非常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在知道即将嫁入将军府之后,她就知道她刚刚努力安稳下来的日子,又远离她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想着,叶桑的心安定了下来,眉目平和,继续读着手里的书。 果不其然,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应验她的想法,她在小桔园里还未等到角梅归来,小桔园惯有的叶静就被打破了。 一股浓重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妹妹,今天那么冷,你要不要到哥哥怀里暖和暖和?” 叶贾君破门而入,看着屋子里孤零零的叶桑,目光露出不加掩饰的垂涎。 前几日将军府上门来提前,叶贾君并不在府里,而是跟着几个狐朋狗友在花楼沉溺了几日,一回来,便醉醺醺地跑到了叶桑的这处小桔园。 若是放在平日里,叶贾君是不敢来的。 叶桑虽然平日里很好欺负,逆来顺受的模样,但是叶贾君很清凤,叶桑其实狠起来,比谁都要狠。 他依旧记得有一次他在辱骂了她一句“野种”之后,她差点将他的耳朵咬下来。 这件事情,因为很羞耻,所以,他谁都没有告诉,即便他之后叫人掘了叶桑母亲的坟,但依旧无法解气,阴影依旧是阴影。 第7章 这女人娶不得 (1) 而今天他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将军府到他们家上门来提亲的事情,更是醉醺醺地直奔小桔园。 在他眼里,将军府的亲事在如何,哪里轮得上叶桑这个死丫头? 而在他看到叶桑缩在大氅里,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时,不由地一把火冒了出来。 其实比起叶家的才女叶锦瑶艳丽无双,叶桑算不得美貌。 她不如叶锦瑶艳丽,不如叶锦瑶有灵气,更不如叶锦瑶顾盼间风华绝代。 她只能算得上清秀白皙,唯有那双柳叶眼很清澈,不大,但是睫毛很长,不翘,总是遮在眼前,宛如蒙上一层雾水,她的话不多,平日里,总是安安静静的模样,所以有时候看上去有些呆木,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书读的很多的关系,她的身上自然而然有着几分文人才有的清冷。 这股清冷,和叶家的气场格格不入,仿佛是带着几分俯视的意味,将所有人隔绝开来了一般,时间久了,越是这样,就越让人心生厌恶。 而如今叶桑就是这样一个表情。 清冷,平静,然后眯着那对柳叶眼,小心翼翼警惕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醉,还是因为叶桑竟要成为将军府少主的女人,酒醉的叶贾君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浑浊的眼睛望着眼前缩在大氅的女人,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仿佛一枝带着刺的白梅,那根刺轻轻地扎了一下他的心口,不疼不利,只觉得心口很痒。 什么时候胆小如鼠,平淡无奇的叶桑也变得如此的勾人了? 他的目光落至叶桑大氅里露出来的耳垂,没有耳洞,光洁无瑕,珠圆玉润,宛如一颗待人撷取的玉珠子,心里的那把火更是一下子燃着了起来,星火燎原般摧毁了所有的理智,高大的身子直接朝着叶桑扑了过去…… …… 窗外,依旧白雪飘飘。 “哗——” “哗——” 两声空气划破的声音。 两抹暗影从小桔园上空一掠而过,停驻在不远处的桑树枝上,刚刚可以看到屋内的情景。 一红一黑。 为首的男人锦衣玉带,着一身暗纹蟠龙金边红色长袍,皑皑白雪之中,竟看不清面容,只觉得此人邪佞狂傲,宛如一把古朴锐利宝剑,被剑鞘锁住了锋芒,霸气内敛,戾气逼人。 他目光带寒地看着屋内的情景,屋内画面十分火热,男人狂躁,女子奋力挣扎,看上去好不热闹。 他如剑的眉梢微微一挑,黑眸是藏雪般的冰冷。 站在他身侧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戎装,看着屋子里的情景,憨态可掬又有点黝黑的脸微红,直觉得不堪入目,犹豫了片刻,低声地问道:“爷,我们救吗?” 语落,便听到男人冷笑了一声:“这女人和我无关,要我救她,凭什么?” 他的语调勾勒着几分华丽和矜贵,却不闻任何笑意。 怎么可能不关您的事儿! 那里面的女人可是…… 闻言,折袍瞪大了双眼,木讷且严肃地说道:“爷,要是老爷知道我们见死不救,到时候死的很惨的会是我们了……” “撕拉——”他的话音刚落,那边屋子里,一阵布料被撕开的声音,那个小女人身上那件秀色长裙已经被撕开,露出肩膀。 男人半眯起了眼,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一幕,听着折袍的话,他缓缓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目光且冰且冷:“他要让我娶她,想死的人是他。” 让他娶一个目不识丁,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人,还真当是笑话! 想着,这段时间听闻关于那女人的一切,男人薄唇轻抿,一丝刀削般的冷意看的折袍心惊胆颤。 折袍只觉得被他这样的目光冻住,张了张嘴,毫无痕迹地退后了一尺了距离,低声又沉重地说道:“爷,你和婧姑娘默哀!” 姬老爷子向来言出必行,说让娶便娶,除非爷终生不娶? 老爷明知道爷有心上人,却还是硬给爷塞了个未婚妻,其实就是想玩儿死爷的吧。 不过,那屋里的姑娘也确实是可怜……就是个炮灰。 闻言,男人唇角的冰冷更冷了几分,依旧是站在枝上,不做动弹。 顷刻,才听到他低声地说道:“他自是不会让我娶一个名声败坏的女人。” 被兄长玷污,名声败坏,将军府还丢不起这个人。 闻言,折袍顿时有种急火攻心的冲动。 擦——爷竟然想到这个份上了!怪不得!怪不得! 第8章 这女人娶不得(2) 这世上还有比爷更冰雪无情的人么!! 就在他火上眉头的时候,男人已然对屋内的场景了无生趣,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轻轻地“啧?”了一声,脚尖轻点在枝干上。 屋子里,一道属于金属的冷光勾住了他的眼角。 …… 随后,只听见一声惨烈无比的尖叫破花天际。 他挑眉,目光略带星光地望向房内。 屋内,女子背对着他,颤抖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直直地插入了男人的肩头,那匕首就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不大不小,刚刚好可以藏在掌心里。 而她的对面,男人捂着自己肩上的伤口,痛的撕心裂肺。 叶桑深喘着气,她的脸微红,原本裸素的脸多了一分色彩,那模样,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人气,但是手里的匕首却是稳稳地插进叶贾君的肩头,就仿佛一根铁定一般死死地钉在上面,无论叶贾君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血色顺着衣裳染红了一地,印着窗外的白雪愈加的血腥和冰冷。 而在这一片血色中的叶桑冰冷地凝望着惨痛的叶贾君,只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叶贾君,你信不信!你要是再敢动一下……” “我、就、阉、了、你!” “叶桑,你这是在找死吗!”叶贾君血红着眼睛嚷道。 叶桑只是凉凉一笑,脸上的血迹斑斑,相比较叶贾君的惨烈,她仿佛就是个贪玩的女孩,只是很轻巧地回应道:“我就是怕死啊,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还能够活着?” 若不是她怕死,她怎么不捅他心窝? 她的声音一点也不清脆,带着几分冷漠和沙哑,但是一个字一个字宛如山丘一般拔地而起狠狠地砸进叶贾君的心,尤其是最后几个字,刺得人耳朵生生的疼。 …… “呼——”一阵萧瑟的冷风吹过。 “扑通”一声。 话音未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叶贾君直接活生生地痛晕了过去。 剩下的便是,一片寂静和空气中浑浊的血腥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浑身有点僵硬,叶桑才浑身哆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看着晕倒在地的叶贾君半响,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对蒙着水雾的柳叶眼忽然猛地一亮,轻轻道了一句:“不知道院子外头的那口井够不够大……” 她的语调清越,竟然多了一丝悦耳,宛如喜悦中的莺啼。 话音未落,一丝寒风吹过,轻柔又锐利地拂过了窗外枝头上两个男人的脚踝。 黑衣男子看着在血色里笑的恬静秀雅的女子,看着她刚才如此彪悍的一举刀一插刀,那狠厉果断的劲儿,仿佛那刀子插得不是那男人的肩膀,而是他的心窝一般,不自禁地只觉得浑身一阵发颤。 果然,老爷真的是想玩死爷啊!!给爷找了这么一个女人,简直了!!! 他睨了爷一眼,刚想说爷有先见之明,却不想,爷那张素来冰封肃冷的脸竟然勾起了一丝笑。 那笑,在冰天雪地里如同绽出一丝色彩,一眼望去,竟有些触目惊心。 折袍猛然瞪大了眼睛,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男人饶有兴趣地低语了一句:“有意思。” 看那模样,不仅觉得有意思,还是相当的有意思! 折袍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情绪,他目瞪口呆,在想,爷是不是被邪神附体。 就仿佛没有感觉到折袍的惊讶,男人唇角的笑意依旧,骨节分明的手指却忽然拉下了腰间的玉佩直接扔了下去。 那白玉,是百年难得的好玉,凤淮生才戴了不过半年。 见价值近千两的玉说扔就扔,折袍的心疼地快发慌了。 “爷……” “你说,女子香闺处寻觅到男子的信物,该当如何?” 这只会让这个女人的处境更加不好吧? 越想,男人便觉得越有意思,看着屋内,女人看着叶贾君的目光愈加冰冷,只觉得丧心病狂地……有点特别。 闻言,折袍瞬间扭曲了。 爷,这到底是有多讨厌这个女人?这么害她? 还未等他开口,便见男人率先一步,脚步轻点,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折袍一愣,已然无暇顾及屋子里的事情,连忙跟上,临走前,他的目光错落在女人纤细单薄的背影,想着刚才女人狠辣的样子,心头一晃,嘴里不住地叨念着一句:“爷……这女人,娶不得啊,娶不得……” 第9章 掌嘴(1) 要是爷娶了这个女人,两个蛇蝎心肠地在一块儿,以后还能好好玩儿吗!!! 说着,声调到最后,仿佛遇到了豺狼虎豹一般,竟然扬起了几分哆嗦的颤意。 寒风依旧,伴随着这一声,转眼,便是人去枝空。 又是几片白雪飘落无声。 …… 案发现场,有两位目击证人,叶桑自然是不知道,更加不知道,她深深地已然伤害到了两个男人脆弱无比的小心灵。 她只知道,她差点这辈子就要毁了。 她小心谨慎惯了,怎么可能身上没有带着防身的武器。 早些年,她便让角梅暗中到南街的铁铺里做了一把特质的匕首,小巧玲珑,刚刚好和她掌心那么大,很锋利,也方便遮掩。 这匕首足足花光了她和玉符三个月绣绣品换来的银子,花的她肉疼。 可她知道,花得值得。 她看着瘫倒在地的叶贾君,有那么一刻恨不得拿刀捅死他。 她不是天生隐忍的性子,初来乍到的时候,她有一次差点将叶贾君的耳朵给咬掉,而那一次,换来的便是母坟被掘。 那时候,她就知道比狠,她比不过叶家的人。 势单力薄,如何敌众? 杀了叶贾君,她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叶家和官府的追捕? 还没等她嫁进将军府,就可能变成没命享福的野鬼。 说到底,她穿越而来,就是个错误,或者,就让她成为这世上最无能的穿越者,然后惨死异世。 她没有才能,没有智慧,没有异能,也没有空间,甚至手无缚鸡之力,没有骨骼惊奇,有大师收徒,反而养成了她如今胆小谨慎还带着几分尖锐的性子。 她就这么蹲着看着叶贾君肩膀上的血一点一滴地留着,只是在思忖,这点伤,根本不会失血过多而已。 这点伤,比起她这么多年来受的伤,算得了什么? 而一旁早已经发现动静的小白狗在等事情都平静下来之后,才从窝里跑出来,屁颠屁颠地挪到她的身边,然后拿着小脑袋轻轻地碰着叶桑微凉的手,伸出小舌头舔舐着她被擦伤的伤口,以作安慰。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心疼她,偶尔小狗的喉咙里会发出几声呜咽难过的声音,然后,那双绿豆般的小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她。 听着它的声音,叶桑原本苍白的脸染上一丝红晕,她轻轻一笑,伸出手摸着小白狗的脑袋,然后温柔地说了一句:“就你最聪明。” 聪明的小狗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不是刚才那个危机的时刻。 “嗷唔……”仿佛是听得懂叶桑的话一般,小白狗嗷唔了一声,仿佛是有些不服气,但是在看到叶桑带笑的眉眼,又是情不自禁拿着自己的小脑袋顶着叶桑的手掌心,卖萌。 见此,叶桑那对柳叶眼微微弯起,蒙着眼前的那片水雾,叶静中看不分明,却是显得有些清丽,又有些好看。 和小白狗玩耍了半晌,叶桑便将它赶回了窝里。 然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桔园忽然热闹了起来。 许氏带着一众人气势汹汹地赶来,她本身是要过来捉奸的,可是未想到,看到的却是自己儿子重伤倒地的画面,她一愣,见一旁的叶桑竟然就这么蹲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叶贾君流血,仿佛是在计算着时间,显得有一些心惊肉跳。 片刻,她才回过神来,原本端庄的仪态尽失,彻底疯狂了,尖叫道:“你这个小杂种,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下一秒,叶桑就被训练有素的下人制服,叶贾君被人抬了出去。 叶桑看着这些人有备而来,还甚至准备了玉扁子,算了算,总共来了十四个人,便无声地垂下了眸子。 十四个人啊,人多势众,她真心打不过。 想着,她垂下眸,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些神色慌张错乱抬走叶贾君的人,她的嘴里忍不住蹦出了一句:“可惜了,死不了……” 可惜了,死不了。 这句话很毒。 许氏听着那个“死”字,红着眼狠狠地看着叶桑,几乎想要把她掐死:“叶桑,你说什么!” 叶桑抿着唇,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身上的衣服凌乱,明眼人都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叶桑不语,许氏的眼里划过一丝狠意,却是什么也不问,直接对着下人们吩咐道:“给我掌嘴!” 叶桑依旧垂着眼睛,没有说话或者辩解什么。 因为,辩解会招来更多的打。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根本就不需要她任何的理由,因为他们自己就有理由。 第10章 掌嘴(2) 剧痛袭上她的脸颊,叶桑连动都没动,甚至是懒得动弹一下。 许氏看着她要死不活的模样,气得浑身发颤:“叶桑,我问你话,你听见了没有!” 叶桑只是轻轻地抬着眼瞧她,那双细长的柳叶眼低垂,蒙着一层看不穿的雾水,声调没有起伏:“说什么?说我水性杨花勾搭你儿子?还是说你儿子被捅了一刀,活不久了?” 就在许氏更加恼火的时候,她又补上了一句:“这些我都承认,你要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过……” 叶桑的声音一顿,她想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强调了一句:“不过,你不能打死我。” 她的声线很干净,但是她说的很认真很平静,仿佛在诉说一个事实。 而这个事实,听在所有人的耳朵里,由外的刺耳。 因为她现在可是老将军预定的儿媳妇儿。 后面一句话叶桑并没有说出来,但许氏如何不清凤。 见她想要说的话,都被叶桑这个死丫头说了,并且还在威胁她,许氏显得有些恼羞成怒,原本精妆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这些年,除了刚进门那会儿,她无时无刻地不想叶桑死,奈何叶老爷估计颜面,她也只能暗地里动手,却还是收拾不了她。 等到叶桑长大了,就越加的不好对付,越长大,叶桑就越小心,越小心,就越难以对付,说愚钝也好,说怕死也好,叶桑表现地太逆来顺受,可就算如何折腾,她就是死不了。 久而久之,加上如今她在叶家掌权,无人能敌,许氏便觉得也对她少了几分心思,只是任由自己的孩子去欺负,置之不理。 可是没有想到,这么些年,叶桑的性子已经被磨得连角都不剩,愈加的没脸没皮了。 要是叶桑知道许氏在心里怎么想她,一定会冷哼一声,连命都要没了,要脸皮何用? 见叶桑竟然如此坦然,许氏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只能气急败坏地指着她,喝道:“你勾搭兄长,伤害其身,我要是不惩治你,调好性子,若是往后你嫁进将军府,败坏了我们叶家的声誉,该如何是好?” 许氏曾经是叶项伯在外偷养的,甚至连妾都不算,如今,咸鱼翻身,自然对自己的名声是很看重的,所以对付叶桑,当着众人的面,自然也是大义凛然的模样。 她自然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打死她,毕竟叶桑再如何,已经是将军府定下的人。 勾搭兄长? 伤害其身? 声誉?叶家有声誉这东西吗?暴发户的虚伪造作他们倒是一样也不缺。 她一想就知道是许氏刻意安排的,要不然,平日里不愿踏足小桔园半步,今天一个两个的就愿意来小桔园赏雪来了? 闻言,叶桑那双柳叶眼蒙着一层水雾,脸上的剧痛一阵一阵的,却是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瓣,没有敢吭声。 因为她知道,多吭一句,掌嘴的力道便会更狠。 “啪啪啪——”玉扁子拍打脸的声音在一片白雪中清脆又悦耳。 从头到尾,叶桑硬是硬着脾气没有让自己吭上一声。 也不知道是因为叶桑表现地太过于无趣,还是因为她甚至连反抗都没有,许氏看着,只觉得一阵不畅快,她哆嗦着身子,竟然忽然觉得自己打她都是对自己的一番侮辱。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多年来,叶桑练得了这般性子。 本来她是想要看看叶桑的贞洁受辱,这般,到时候说不定能让叶锦瑶代嫁什么的,虽然是痴想,但也总想试试,可惜,如今变成这番,再加上叶桑现在特殊的身份,她如今想要整治叶桑的心思都没有了。 心念自家儿子的伤势,折腾了叶桑数下,她也就带着人离开了。 一场闹剧就如此稀里糊涂地结束。 呵,还真是闹剧啊。 身后,叶桑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平静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打湿了毛巾,按在自己被打肿的脸颊上,那一阵一阵刺痛刺痛疼得她眼泪噼里啪啦地流了下来。 她也没有忍,只是稀稀拉拉地哭着,还带着几分委屈。 等人全走了,小白狗又跑回到了她身边,舔着她的鞋尖安慰她,使的她越发地觉得自己委屈了。 “真疼啊……”她摸着自己的脸颊,只觉得那种痛意仿佛能够钻入心尖一般,她纳纳地摸着自己跳动的心口,感受着期间的起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她忽然轻声地地说了一句:“能感觉到疼,真好。” 第11章 欺压 …… 总比死的好。 叶贾君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叶家院子里的小丫头被他致死的事情也不在少数。 幸好,她早有准备。 幸好,她没死,反而捅了他一刀。 如此,甚好,甚好。 想着,叶桑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在情绪恢复平静之后,她将自己浑身的落魄收拾干净,把屋子里翻到的东西摆正,她捡起被落在地上的大氅,然后轻轻地弹弹了灰,披在身上,直接又坐回了原来读书的位子上,继续看着桌子上的那本书。 那是一本医书,很简朴,很简陋。 可就是这样一本,却是叶桑和角梅攒了足足绣了一个月的绣品所换来的。 叶桑看着医书上的人体经络图,心里叹着,这些都是钱啊,钱啊。 而偏偏,她最缺的,就是钱。 …… 许氏带着一众人刚走出小桔园。 还未走多远,先前将叶贾君抬出去看大夫的下人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嚷着:“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许氏原本就因为没有收拾到叶桑而心情不好,拧着眉头,喝道:“叫什么叫?这哪里容得你们大声喧哗?” 闻言,下人连忙跪下,浑身颤抖地说道:“夫人,是小子的错,可是,可是刚才徐大夫说,说……” 一听到事关叶贾君的伤,许氏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忙问道:“二少爷怎么了?” “二少爷的腿……腿不举了……说是受到惊吓……” 下人说的很含蓄。 人就两条腿,是用来走的,如何来举? 那岂不是说多出来的第三条腿? 这腿不举,那还了得!? 闻言,许氏脸色突变,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 前院如何乱成一团,暂时没有心思祸及到小桔园。 叶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事不关己,多管闲事,便是天诛地灭。 角梅回来的时候已然是晌午,叶桑正在案上埋首对着那本医术描绘着上面的人体经络图,毛笔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勾勒着线条,神情专注又认真。 角梅远远地看着自家小姐那么认真的模样,便不敢上前打扰,将从绣坊换好的银子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在账簿上记上一笔,在清点了一下上面的账目之后,角梅不禁凝结了一下眉头,等到见叶桑收起笔,才一脸凝重地出声道:“小姐,今天收获不多,如今锦绣坊需要的绣品不多,若不是看在我们合作许久的份上,估摸着价钱还要降下两成……” “今个儿在绣房里看到绣娘多吗?”角梅话未说完,就听见那一边,叶桑瞧着自己临摹的经络图,问道。 角梅一愣,随后想了想:“奴婢看秋娘,蓉绣都是在的。” 秋娘,蓉绣,去绣房的次数多了,她们自然是认得里面的人。 角梅才回答完,然后才明白出了什么意思,不禁皱起眉头,咬牙切齿,怒气冲冲直跺脚:“那叶掌柜又在戏弄人,若是无需那么多绣品,那绣房里的绣娘还如此之多,亏得……” 亏得她才听到叶掌柜说不降她们那两成的钱,还感激地跟什么似的。 一想到这里,一想到她们少拿的那些银子,角梅就感觉像吃了苍蝇屎一样的难受。 闻言,那边的叶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吃一堑,长一智。” “小姐……”见自家小姐还是如此淡定,角梅幽怨地扭过身,瞥向她,随后一愣。 刚才没多注意,如今才发现叶桑那张原本白皙生嫩的小脸已经红肿的不堪入目,角梅一下子收住了嘴里的话,再看着叶桑如此淡定专注的模样,心里只感觉到一疼,一阵难受。 她一看,便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氏的玉扁子,可都是他们主仆两个深恶痛绝的东西。 她不再多说,转过身,拿了帕子在冷水里浸了两次,然后才走过去,然后,心疼地拿着冷帕子敷着叶桑的脸颊,说道:“小姐,您疼吗?” 叶桑向来注重自己的脸,用句不好听的话来说,她如果真的死了,也要体体面面地死。 这几年,许氏已经独揽大权,已经鲜少将心思放在叶桑身上。 而如今这出,显然是因为将军府提亲的事情。 想到这里,角梅看着小姐发肿的脸,原本白皙的脸蛋红彤彤的,有些狰狞,又心疼又气急,不禁愤然:“小姐,您现在是将军府少主的未婚妻,她们凭什么还有这个胆子如此作践您?” “废话,自然是疼的!”角梅的力道虽然极轻,但是叶桑还是感觉到有点重,脸上刺痛得她又想流眼泪了,她让角梅松开手,自己拿着乐观帕子敷着脸,可怜兮兮地说着,感觉到脸上的痛意,其实更加心疼。 第12章 同父异母的兄妹 要知道,这辈子没人疼没人爱,她,可是比谁都要爱护自己。 “你以为我有了这个身份就是一道护身符吗?”许氏那么恨她,怎么可能会认为她若是进了将军府,有权有势之后会放过了她们? “小姐,要不这段时间,奴婢就不出去了?”要是她刚才在的话,夫人怎么可能会欺负到小姐? 叶桑直接瞪了她一眼:“不划算,你不出去,我们就没银子花,而且,如今,许氏只是欺负我一个,如果你在的话,她就可以多欺负一个,凭什么要给她便宜占?” 许氏常常克扣她们的月俸,她们也只能拿着自己的绣品去换银子,赚钱的方法有很多,叶桑拥有那些前世的奇思妙想,但说实话,真的没有那些穿越女主足智多谋,也没有创业的理想和勇气。 说到底,正如叶有容所说,她就是个胆小如鼠,做事拘谨,成不了大事的人。 叶桑的话歪理却不歪,虽然有道理,但角梅依旧拧紧着眉头:“小姐,距离您出嫁不过两月,要是他们三天两头来一次,您这脸该怎么办?哪里能够做新嫁娘?” 而且,前有许氏虎视眈眈,后有叶有容暗箭难防,小姐能顺顺利利地上花轿吗? 这两个月该如何是好? “等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两个月,能忍便忍了吧……有这个身份在,他们还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我们……”见角梅一脸愁眉不展的模样,叶桑淡淡地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听了我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闻言,角梅看着她如此漫不经心的模样,一下子看穿了她的心思:“小姐,您就吹吧,其实您就是怕惹事!” 可能小姐连自己都不知道,只有她很清凤,虽然小姐看上去很无能很没有水平,也是最怕死的那个,但是,心眼其实比谁都深。 不然,小姐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带着她活到现在? 书桌前,叶桑抬眼,轻轻地眨着自己的眼睛,一根羽睫掉在了她的眼睑上,她伸出手摸了摸,那样子显得有些无辜,也有些木讷:“角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这么多年来,她为了活下去,说不定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她只是想好好活着,别人如何待她,关她什么事情? 曾经,想过报复的事情,而时间长了,她便觉得报复这种事情,离她还是有点遥远,她甚至连想都不愿意去想,她只会想现在和眼前。 果然,那些大义大德的书读多了,人都变得高尚起来。 角梅对于自家小姐如此无欲无求的性子已经是习以为常,敷着叶桑脸颊的帕子已经不冰,她拿走将其打湿,随后忽然想到了回府的时候听到的事情,问道:“小姐,二少爷的那儿是您害的?” “什么叫做是我害的?”叶桑看着书上的经络顺序,琢磨了几下,比对着自己临摹的那张,随后蹙了蹙眉头,有些懊恼地说了一句:“我刺错地方了,偏了一寸,没有扎到脊椎,不然,他应该是半身瘫痪……” 随后,她想到角梅的话,眉眼轻抬,不经意地蹙了蹙眉头,说道:“这真的是一场美丽的意外……” 美丽的意外…… 身后,听着自家小姐的话,正在挤帕子的角梅顿时扯了扯嘴角。 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小姐只是想二少爷不举,怎么可能? 小姐虽然总说自己怕死,但是她知道。 这世上,最怕死的是小姐。 最不怕的,其实也是小姐。 就像小姐说,她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但是要是捏狠了,总有一天捏爆了,也是要倒霉一身的。 小姐看了那么多年的书,可也是不白看的,那可是值她们好几年绣绣品的银子啊。 角梅如是想,随后又听到自家小姐絮絮叨叨的念了一句:“角梅,你说,许氏怎么会任着自己的儿子对妹妹下手呢……?” 再怎么说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啊…… 角梅一愣,许久都没明白话中的意思。 …… 叶家二少爷的房间,进进出出,里里外外都是人。 直到下人们带着城里的那个徐大夫离开,才安静了下来。 气氛冷鸷,暖炉里扑哧扑哧地闪着星火。 许氏一脸难看地坐在主座上,想着徐大夫走之前说的那番话,平日里铺着几层白粉的脸更是黑了一个层次。 “娘!”叶有容穿着一身玉蓝色的锦缎长裙,外面披着一件苏蓝色的貂皮马甲,款款而来,衬得那张小脸精致可秀。 第13章 那女人邪门 她瞧了瞧她瞧了瞧床上的兄长,微微拧了拧眉头,也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上前搭了搭许氏的手,眼里划过几分阴冷:“娘,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二哥她……”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 叶有容捂着脸,瞪大了眼睛看着许氏,一脸的不可思议:“娘……” “娘什么娘!如果你还当我是娘,你怎么可以如此害你二哥?”许氏颤抖着嘴唇,看着自己女儿如花似玉的脸蛋,拧紧了自己广袖里的帕子,森冷地说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二哥一样没有心眼吗?你当我看不出来,是你故意派人到花楼那里,将你二哥寻了回来?” “你要害叶桑那个贱丫头可以,可是你为什么要把你二哥搭进去?” 提到自己的儿子,许氏面目狰狞,望着自己女儿的眼神仿佛想要把她戳穿了一般。 即便平日里她再如何怜爱自己的女儿,但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儿子? 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没有了还可以再有,但儿子是什么,就是命!如果,命没了,那还得了? 她之前下人说贾君去了小桔园,那个时候是有想要看叶桑好戏的意思。 可是,她就是再愚钝,事后也能感觉出什么。 想到这里,许氏浑身颤抖的厉害,仿佛是生怕自己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娘!”许氏向来对她亲昵疼爱,何氏有过这般严厉? 叶有容听着许氏的话,浑身一颤,瞬间,眼泪下一秒就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哪里知道……” “你以为叶桑还是小时候那个叶桑吗?”许氏冷冷地说道:“你别看她那么好欺负,可是你有木有想过,这么多年我为什么总是除不掉她?” 只有许氏知道,她放着叶桑在小桔园不管,并不是因为她忙着府里的事情,无暇去关注这个前夫人的女儿,而是因为她发现,这丫头太邪门了。 尤其是五岁那一年,她让下人偷偷将她扔进荷花塘淹死,明明已经死了,但是下一秒却竟然活过来了。 接下来的几年,她尝试过很多种办法,可从来没有真的成功过。 她杀不死叶桑,那她就放任着叶桑在小桔园自身自灭,只要叶桑不出来碍眼,让她想起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也就无所谓了。更是她不敢杀,听说厉鬼重生,阴气太重,若是做得太过火,会天将大祸的。 只不过,这次将军府提亲的事情实在是太让人意外。 这么多年叶桑足不出户,怎么可能入得将军府的眼? 所以,她说这丫头邪门,就是真的邪门。 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自己的儿子的未来都被搭了进去! 叶有容一愣,嘴巴张了张,在明白许氏的话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背脊一阵凉意:“娘,娘,这可怎么般?叶桑把二哥害成这样……” “说到底还不是你的害的!”许氏横眉竖眼:“我当初就说过,你们爱怎么折腾,我不管,可是别把自己家里的人搭进去,你怎么可以利用你二哥?” “你二哥要是好不了了,你以为你会好过吗?” “你读了那么多的书,怎么就这么没脑子!” “你也怎么不想想,叶桑身边的那个丫头……是怎么来的?”说到最后,许氏的声音轻微的一颤,脸上抹过意思略带惊恐和压抑的苍白。 叶有容一愣,提到叶桑身边的那个丫鬟角梅,却是恨得有些牙痒痒。 角梅昔日是她身边的小丫鬟,本身是要当作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培养的,谁知道,有天竟然就给跑到了叶桑的园子里做丫鬟,叶有容如何能不气? “那个丫头,我迟早……” “你给我住嘴!”许氏狠狠地打算她,眼带厉色。 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的清清凤凤。 叶桑五岁淹死最后复活,而那个丫鬟角梅更是九岁的时候噎死了的,是她让人将尸体扔进小桔园附近的小树林里,可谁知道,被叶桑捡了回去,第二天便活了过来…… 两个都是死而复生的人,躲在一个院子里,这还不够邪门吗? 想到这里,许氏还是依旧抑制不住地浑身起寒,只觉得屋内的炉火都暖和不起来。 见许氏的表情略带复杂和惊惧,不知道为什么,叶有容也是感觉到浑身一凉,那张白玉般的小脸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的好不可人,她颤颤微微地问道:“那娘,我们该……” 第14章 玉佩 许氏的眼眸微眯,手里的帕子差点崩裂,一股刺骨的冰寒从眼底划过:“就算她是厉鬼又如何?伤了我儿子,我就让她神魂俱灭!” “那父亲那里……”闻言,叶有容思忖了片刻,犹犹豫豫地问道。 “呵,你放心吧,这段时间,因为之前退亲的事情,林家在容城要呆不少日子,他的心思不在这里……更何况……”看着叶有容俏颜的小脸,许氏冷笑了一声,说道:“更何况,过不久,你三哥学成归来,我就不信治不了那个小妮子!” 说话间,一丝阴毒从她眸底划过,仿佛暗藏着一只毒蛇,渗人而森冷。 …… 许氏和叶有容到底要计划什么,没人知道。 叶桑和角梅只知道她们在扫雪的时候,捡到了一枚白玉。 晶莹剔透,圆润无暇,前世,叶桑奢侈品看的太多,品味自然不差,一看便知道这是好东西。 两个人眼里晶光闪闪地看着这枚玉佩,沉默了许久。 片刻之后,在反复思考了许久,叶桑捏着这块溜溜的白玉,那双柳叶眼的迷蒙仿佛褪去一般,闪烁着无比亮眼的精光,那是看到银子时的精光。 她忽然抬着头,对着角梅,声调略带着几分颤抖和激动地说道:“角梅,我们把这个拿去当了吧……” 角梅看着白玉,犹豫了很久:“那小姐,这,这要是以后升值了怎么办?” 叶桑惜命,角梅就是爱钱。 因为这么些年,能换银子的绣品大多出自于她的手,因为,小姐的绣工,实在是,实在是太烂了。她实在是太知道银子的难能可贵了。 闻言,叶桑一愣,随后想了想,认真地说道:“角梅,我们把这枚玉埋进桑树下面,等几十年过后,我们再来取,到时候,天下富豪估计就有我们一席之地了……” 听着自家小姐的异想天开,角梅:“……” 瞬间觉得,这秋天已经过了,为什么乌鸦还在天上飞呢…… …… 等到主仆两个将院子里的积雪扫走,因为浑身被积雪浸湿,两个人准备洗漱。 角梅正要按照叶桑的吩咐将白玉藏好,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小姐,你说,天掉馅儿饼也就算了,这还天掉白玉呀?” 会不会是什么陷阱? 正在脱鞋袜的叶桑一愣,随后,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她将浸湿的鞋袜放在一边,那对羽睫轻轻垂着,然后扭过身,背对着角梅,那双柳叶眼一怔一怔地看着锦绣牡丹华容的锦被,沉默了许久,她温柔地抚摸着手下的细软,忽然轻声地问了一句:“角梅,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别个什么人?” 将白玉拿着锦帕包好,放进锦盒里,听着自家小姐的问话,角梅一愣,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后蹙起眉头,道:“没看到,倒是看到老黄躲在门后头,吓了我一跳。” 老黄是看守后门的一条老黄狗,平日里一看到她就叫唤,这次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躲在后门后头,死都不愿意出来。 殊不知,老黄是被上午从天边横冲直撞而来的那两抹一黑一红给吓尿了,至今还未平复下来。 闻言,叶桑摸着锦被的手猛地一顿,一下子就没有了声音。 那头,正在椅子上垫着脚尖放锦盒到柜子上头的角梅见自家小姐没有说话,扭过头,刚要问怎么了,随后,便感觉到一道道狂暴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浑身一僵。 转眼,便见床榻上,叶桑背对着她,曲着腿,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她的手里抓着那床锦被,头上的发髻已经解开,长长的黑发及腰,带着点微微波浪,身上的衣服已经脱至只剩下白色的亵、衣,她的骨架看上去很纤细,背影看去娇小又单薄,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朵随时随地会飘落下来的小花,可人又令人怜爱。 若是放在往日见了,会让人不禁从后头环臂抱住。 可是,今日,一股股强烈的冷寒的气息却是忽然从她的身体里迸射而出,如此霸道和彪悍。 一丝冷风从窗缝划入,飘起她一根青丝,连带着那股阴寒之气又上升了几分。 后头的角梅见着,不禁吞了吞口水,纳纳地唤道:“小,小姐?” 听到角梅声音的叶桑,身体猛地一顿,随后,她转过身,那张小脸扬起一丝温婉又体贴的微笑,却是衬得她整个人黑发白衣越发的恐怖无比。 只看到她对着角梅,眼角弯弯地问了一句:“角梅啊,这玉看成色如何?” 第15章 美人难消 她的语调微翘,语音软侬,是天生的绵音。 角梅看着自家小姐的笑容和温柔细语,见着小姐不同往日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往鬼门关走了一圈,天煞的,估计又有什么人招惹小姐生气了。 别看小姐平日里温婉秀静好说话的模样,实际上,生气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想着,角梅脸上挂着僵笑,亦是柔声地的回答道:“这玉是极好的,奴婢长这么大,就算是在叶家,在北街的容锦阁,也未见着这么好的成色呢……” “那这玉,我们就别当了……”叶桑眼里含笑地说了一句。 “小,小姐?”角梅一愣,这不当,她们往后的好日子怎么办?刚才还不在商量往哪家当铺当么? “呵,拿去当?”叶桑哼笑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只看到她半眯着那双柳云眼,一缕缕幽光从眼底划过,一字一顿,狠狠地说道:“我们当然是要找到这个白玉的主人,然后当着面给他……往他脸上砸!砸死他!” 说到后面三个字,叶桑直接破音了。 角梅被她眼里那股子狠劲儿给吓到了,傻傻地问道:“为,为啥啊?” “因为……”叶桑的声音一顿,“我找到了一个比叶项伯还贱的贱男人!” 而且那个贱男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叶贾君如何非礼,居然无动于衷,还看了一场好戏,想到这里,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依稀能够听到叶桑啧啧磨牙的声音。 要是她找到那个人,必定挫骨扬灰,把他的筋拔了! 对面,角梅看着她的模样,又是顿了顿口水。 …… 而与此同时,天香阁,二楼雅座。 楼下,舞娘妖娆,歌舞升平,熙熙攘攘地一片,闲言碎语,八卦一类数数没有遮掩地飘了进来。 小小容城,是北寒之地,位于邻国的乾国只隔数百余里,两国交通甚是发达,天南地北传闻更是甚多。 而近日,茶楼里聊的最多的不是别的,而是当地叶家四女被陈家退亲,而后又被将军府选上的事情。 叶家在容城的名声不小,尤其是二小姐叶有容更是人人皆知的才女,蓉城虽然不大,但是才女亦是不小的名头,但四小姐叶桑却是默默无名,无人问之,唯一提及的时候,就是叶家下人出门的时候,总会带上一句:四小姐太过市侩,总会上二小姐那儿顺带走什么。简而言之,就是手脚不大干净。 久而久之,这叶家四小姐的名声,可想而知。 要说,叶有容是朵娇艳***的铿锵牡丹,那叶桑无疑只片衬托凄美的枯云。 这样的女子,在被退亲之后,竟然能让将军府提亲,不是美谈,却足以让人津津乐道,浮想联翩。 隔着鸳鸯戏水的屏风,依稀能够看到一红一白两个影子。 雅座上,白衣男子只着一件江南特产的流云暗纹长衫,眉飞入鬓,五官清俊,温良如玉,举手投足间潇洒脱俗,一派风、流天成,眉宇间隐隐带着一股难言天生的尊贵和大气,。 他听着飘入耳里的流言蜚语,眉角一弯,随后对着床榻上即便是拧鼻子,依旧看上去无比矜贵的男人,轻笑了一句:“怎的?出门了一趟,倒像是病了一场,难道是美人难消?” 闻言,床榻上,男人轻轻地睨了他一眼,薄唇轻笑了一声,由外的狂佞:“多消几百个又何妨?” 姬长夜一脸淡然,而折袍立马激动地说道:“三公子,您还真别提,那美人儿美不美不好说,但是,是真的难消受啊!” 折袍一想到叶家四小姐那美丽无双的背影,那心狠毒辣的劲儿,心里一抽一抽的。 这画面太美,饶是他跟着爷风里来雨里去的,都不愿回首。 要知道,虽然将军府没有女子,但是他们在市井花楼里,见得可不少,哪个不是温柔体贴,娇艳勾人的,这么娇小并且凶残的,简直就没见过。 闻言,三公子执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嘴角染上一分清润:“见着了?” “没见着。”将手里的帕子递给折袍,男人淡淡地说着,眉宇间尽是高高在上般的睥睨。 说话间,他握拳抵在唇前,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如剑英挺的眉宇深深蹙起。 自从叶家回来,他便觉得身子骨有点不适。 见状,折袍一脸的紧张,满是悲悯地看着自家爷,嘀咕了一句:“爷,你说,你是不是被那四小姐吓出风寒来了?” 语落,便被姬长夜一眼冷刀刮过,折袍面连委屈,拧着那块帕子,不做声。 第16章 线索 看着主仆两的模样,白衣男子忍不住一笑:“这倒也是,听闻叶家四小姐温柔可人,这般女人确实是少见……” “温柔可人个头,简直就是蛇蝎心肠……”折袍忍不住接下话,心里却是在嘀咕,那恶毒心肠的水平和自家爷是一样一样的。 他简直无法想像爷和那四小姐成亲之后会如何……好在,爷喜欢的是婧姑娘,折袍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婧姑娘虽然出生不好,但是性子温柔,和爷还是蛮相配的。 想到婧姑娘,折袍瞬间松了一口气。 听着折袍的话,白衣男子星眸里的兴趣更浓:“哦,是这样的吗?不是都说叶家的女子相貌皆端庄秀丽么……” “哪里端庄秀丽,这样的女人一般都是蛇蝎心肠,再是貌美,不要也罢……”丝毫没有感觉到对方在下套的折袍又是顺口接下了一句,话还未说完,却在姬长夜冰冷似雪的目光里消匿无声。 那一头,白衣男子一笑:“那还说没见过?” “没见过自然是没有见过。”丝毫不觉得自己被戳穿,男人眉眼低垂,淡淡地接下话。 他自是没见过那女人的脸,说是那么说,可不知道为何,女人衣不蔽体的模样忽然栩栩如生地浮现在脑海里。 她被另一个男人羞辱,衣裳打开,露出雪白的肌肤……然后……那消瘦的肩儿……那在衣裳里若隐若现的蝴蝶骨……那…… 情不自禁,他的注意力全部停留在了那个女人被撕开衣服的那一霎那,当时还不觉得,如今那么一想,素来波澜不惊的心忽然那么“突”了一下。 思绪难得陷得深沉,还未等他回过神,一旁的折袍惊愣地看着他,然后非常惨烈地大吼了一声:“爷!” 姬长夜一愣,从思绪中抽离,转眼就看到折袍朝着他飞扑了过来,他拧眉,刚要冷眼看去,就见折袍满眼的心疼:“爷!你怎的了!!流鼻血了!!流鼻涕还不够,还流鼻血了!!” 姬长夜的动作一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过片刻,一股浓稠的液体顺着自己的鼻孔簌簌地流了出来。 一下子,向来风卷云情且从容的脸瞬间一僵,多了几分僵硬,几缕杀意从黑眸里流转而过。 而折袍已然急上眉梢,连忙拿着布帕子捂着他的鼻子。 一旁的白衣男子看着那头主仆二人手忙脚乱,眉尖微挑。 他轻轻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茶杯里,茶水清润见底,细尖的茶云起起落落,人生百态,亦是如此。 不知道是念及到了什么,那双星目里,一丝幽暗的精光无声无息拂过眼底,多了几分兴趣盎然。 等过了片刻,那处的灾情已经控制住,他才忽然开口,指尖轻轻点了点杯缘,对着姬长夜问道:“如何?莫不要喝杯茶水消消火?” 下一秒,一张带着鼻血的布帕子直接拍了过去。 姬长夜冷眼看他,纵然狼狈,也不曾削尖半点气魄。 “滚!” 一个字,极尽了杀意。 白衣男子一声轻笑,好不自在。 他瞧着那横飞而来的带血的布帕子,眉眼微挑,一丝幽光从眼底划过。 指尖轻点着茶杯,轻轻地道了一句:“叶家……四小姐么?” 话音未落,趁着布帕子还未落下,便是脚下一点,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 血帕子落下。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折袍看着忽然离去的林家三公子,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问:“爷,那三公子去哪儿了?” 鼻血已停歇,姬长夜看着空白了的座位,一丝幽光从眸底划过。 他勾唇,方才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骤然起身,却是答非所问:“我们的人还有多久才到?” 折袍一愣,随即立马回答:“不出三日,便能够到达容城,可是,爷,线索在容城断了,我们也不宜在这里逗留太久,更何况,容城这地太小,我们要找的东西,左右是不可能在这里的……” 他们来容城,不单单是为了叶家的婚约,还为了更重要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赶到这里。 到叶家,只是顺便看看。 爷不想和四小姐成亲,有的是办法名正言顺地解除婚约。 反正,那四小姐之前解除过一次,也不在乎这第二次。 “既然线索留在容城,我们就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折袍还未说完,便被男人打断。 折袍一愣,并不是很理解,见自家爷一脸运筹帷幄的模样,只觉得心头莫名地一乱。 第17章 不如想象中那般简单 似乎是感觉到折袍的茫然,男人又是神秘莫测道:“你说,若是子居发现他的未婚妻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那又如何?” 叶家四小姐并不如传闻中那样不堪,陈子居素来恃才放旷,惜爱另类,如何会不上心? 想着,姬长夜眸光隐动。 却不想,往后的数年,他会后悔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 …… 这一处。 夜已深沉,雪停,星星一点一点从深处冒了出来。 叶桑原本以为云锦瑶会趁着她今个儿受伤,会过来狠狠羞辱一番,结果等到晚膳过后,也没见着人影。 想着,她挑了挑眉,想不出个所以然,让角梅收了碗筷。 将碗筷洗净,角梅走进屋子,见不着人,扭过头,便看到自家小姐跑完步后,拿着那点剩菜贩正在角落里的狗窝边上喂狗。 这一次,叶桑并没有披着那件大氅,而是直接穿着一件水粉色的花边棉袄,棉袄很厚,叶桑之前在院子里跑了两圈,那张有些苍白的脸蛋被热的满脸通红,看上去宛红彤彤的小苹果,很可人,很水灵。 夜里冷风不大,却是一丝一丝地勾着冷意。 叶桑将头发散开,乌黑的长发落在肩上,落在背后,然后发尖轻轻地抵着雪面,偶尔能够沾上几点白色,远远望去,就宛如在她发间盘绕的精灵。 叶桑将那点粮食放进小碗里,小碗里还有些茶水,叶桑拿着小树枝将米饭和茶水搅拌在一起,偶尔里面还能看到一星半点的肉末,然后蹲在一边上看着小白狗吃晚膳。 小白狗拿着小舌头一点一点地将食物勾进自己的小嘴里,那细嚼慢咽的细致儿的模样倒是像极了闺阁里未出阁的大家小姐。 这只狗很聪明,平日里,叶桑就怀疑它是狗精,若不然,它怎会懂得茶水要稀罕地很喝? 每一次她和角梅带一杯茶,足够它回味个两三天。 叶桑见着它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笑:“就你最挑。” 听到她的声音,小白狗从碗里抬起小脑袋,嗷嗷地叫了几声,示意反抗。 似乎是知道它在嚷什么,叶桑拿着小树枝拍了拍它的脑门子,笑骂了一句:“嘴贫!” “小姐?”话音未落,角梅便拿着那件大氅走了过去,走了过来。 见叶桑正在拿着小树枝给小白狗搅拌食物,角梅一愣,随后将大氅披在了自家小姐身上,然后,同样低***子,接过叶桑手里的小树枝:“小姐,还是奴婢来吧。” “嗯哼。”叶桑没有拒绝,将小树枝给了她,然后目不转睛地瞧着小白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叶桑笑话它,小白狗这次不再细嚼慢咽,而是飞速地将食物勾进嘴里,不过片刻,一小碗食物就这么没了。 主仆两个就这么蹲坐在狗窝边上,瞧着那只小狗儿。 小狗儿吃饱喝足了,打了一个饱嗝儿,然后傲然地睨了她们两个人一眼,就转身倒进自己的草窝里,眯眼睡了。 见它这么骄傲的模样,角梅还真忍不住拿小树枝打它屁股,然后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句:“小姐,这狗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话是那么说,但是她的动作无异于给它挠痒痒。 见状,叶桑一笑,她双手撑着脸蛋,目光盈盈地看着生气凌然的团儿,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想到了一件事情:“角梅,我听说狗肉很好吃?” “所以?”角梅问。 “所以,我们应该把它养的再肥点……” 角梅:“……” 见叶桑说的认真,角梅亦是认真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姐,我记得南街的七巧烹狗肉的手艺不错……” 说话间,似乎是回味起那狗肉的滋味,角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七巧,南街乞丐的孩子王,叶桑私底下偷偷出府的时候,住的就是他们常常聚集的老庙。 前段时间,叶桑碰巧救了云老将军的时候,也是把姬老将军扔到那儿的。 话未说完,一直躲在窝里的小白狗一溜烟地蹿了出来,对着角梅的衣袖,撒欢地撕咬。 角梅吓了一跳,见左右都甩不开它,完好的袖口被扯得稀巴烂,不由跺脚,羞恼道:“这畜生,小姐说的没错,就该吃了你!” 见一人一狗纠缠不休,叶桑跳到一边,生怕会殃及鱼池,捂着嘴呵呵地笑着:“我可没真说要吃它。” 她笑的没心没肺,月色下,娇艳的俏脸仿佛春花,在一片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的天真烂漫。 第18章 找茬儿(1) 将叶桑的话当真的角梅,忍不住一顿,便有些委屈地说道:“那小姐,这可是冤枉我了,这不是把您的话当真了么?这畜生就气我头上来了?” “因为它比你聪明啊。”打狗也要看主人,更何况,这狗儿最懂得察言观色。 闻言,角梅忍不住瞪了团儿一眼,直到夜已深,一番精疲力尽,叶桑打了几个哈欠,便叫着要睡觉。 主仆两个各自回屋,临走前,叶桑还不忘将团儿从窝里抱出来。 “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还是抱在一起睡的好。” 她也不嫌团儿脏,角梅张了张嘴,但到底是没有越矩说些什么,便任由叶桑将团儿抱进屋。 毕竟,在小桔园里,有些规矩不算规矩,但是人呢,随心所欲也不是一件坏事。 更深露重,角梅回屋,熄了灯。 叶桑则是抱着团儿共眠,临睡前,她将之前的那块白玉放置枕头底下,摸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一遍母亲生前的手札,这才睡下。 夜里,团儿也没有怎么睡,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顶着房梁,时不时地龇牙咧嘴几声。 梦里的叶桑被扰得不行,伸出素手就在它的脑袋上拍了几下,道:“睡觉。” 小白狗呜咽了几声,目光又盯着那处房梁,等了许久,直到那隐藏在黑暗中的黑影消失,这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而消失的那团黑影,终于出现在院子外的雪地里。 “三公子。”一直在外围等候已久的黑影瞬间出现在他身侧。 暗藏着雪影的眸,睨了那破旧的院子一眼,男人想到女人临睡前有意无意扫来的一眼,轻薄的唇忍不住勾起一丝轻笑:“还真是有意思。” 随后,他又敛下笑容,道:“不要告诉任何人。” 下属颔首,又问:“那姬公子哪里?” “你觉得他会想不到吗?”林修竹一笑,“他和我的目的不一样,他掩饰身份来到容城,可不是为了叶家这位小姐的。” 容城地处偏僻,姬长夜虽然不说,但他亲自前来,必然并不仅仅是为了这婚事。 闻言,下属应了一声:“是。” 语毕,男人不再多言,右脚一点,便消失在了暗夜里。 …… 次日清晨,未等角梅叫起,叶桑便醒来。 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睨了房梁一眼,叶桑收回目光,对着窝在她怀里的团儿,说了一句“乖”,便穿上了衣裳,走出房门。 角梅准备好洗漱的水,净了脸,叶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主院那里,怎么没个动静?” 角梅一愣,眨了眨眼睛,说道:“没动静不是最好么?” 说完,便发现自己的话有点愚钝,角梅尴尬地笑了一声,闭上了嘴。 叶贾君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许氏怎么可能没有反映? 指不定在暗地里想着怎么折磨她们。 想着,角梅脸色有些发白,叶桑则是抿唇一笑,安慰她,眉角莹莹道:“我倒是宁愿再挨几次玉扁子。” “不过,你放心,最起码在嫁进将军府之前,我们是不会有事的。” 她要是能够嫁进将军府,整个云家都会跟着鸡犬升天,对叶有容往后进宫是有益处的,许氏还不至于愚蠢到在这段时间,会对她动手。 闻言,角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见叶桑脸上浅浅似化雪般的微笑,心也彻底安了下来。 接下来几日,正如叶桑所言,就算许氏不明着针对她们,也是将她们往死路上逼。 例钱被扣住,也就罢了,就连她们平日里和外界沟通的后山也被人堵了,即便是角梅得不到允许,也无法出门。 她们的日子原本过得就苦,如今换不了银子,别说是吃肉,即便是吃饭也得算着分量。 但叶桑也不蠢,左右门出不去,她们也是能钻狗洞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吃不饱,叶桑看着团儿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看的角梅一阵心惊胆战,会偷偷将团儿藏起来,生怕自己小姐真的要吃狗肉。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夜里叶桑抱着团儿睡,总能够吓跑原本在屋外伏蜇的黑影。 这一日,叶桑做了早读,刚将书收起,“啪——”的一声,小桔园的门便被人撞开,叶有容带着一众人不请自来。 院子里,银装素裹。 叶有容一袭华服,在一片冰天雪地里,显得有些刺目。 她面若桃花,头梳着双环髻,却缀满了各式各样的金珠子和簪子,一身嫣红的儒裙像极了雪地里的一滴血,触目惊心。 第19章 找茬儿(2) 树下,缩在大氅里的叶桑正在作画,她轻轻地抬眸,见叶有容灼目的装扮,便觉得有些亮瞎了眼。 她拧了拧眉,不动声色地从大氅里深处素手,揉了揉自己被刺痛的眉宇。 片刻,她到底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懦弱又谨慎的模样:“妹妹,这是作甚?” 一想到这段时间许氏罚她抄了数百遍女戒,而叶桑却可以如此清闲自在地坐在树下作画,叶有容看向叶桑的目光里,便满是猝了毒般的怨毒。 “我们虽是义母,但好歹身上留着叶家的血脉,我来看看你,不行吗?” 叶有容冷笑,那双美眸扫过四周落魄又萧条的院落,越看越觉得不服。 就叶桑这般的小家子气,凤将军怎么就看上她了? 闻言,叶桑如平日里那般默然,低着头。 看着叶桑越发恬静粉嫩的脸,念及今晚的事情,叶有容忍着想要刮花叶桑脸的冲动,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来是要告诉你,做好点准备。陈家今晚会在醉风楼设宴,邀请了全城排得上名号的千金小姐,母亲思忖你将嫁,左右是需要见一些大场面的,要不然,到时候你嫁入将军府,迟早要丢我们叶家的脸面。” 闻言,叶桑低垂的眸眼轻轻一抬,一点雪从树云飘落在她的羽睫上。 她眼眸一颤,震落了那点雪。 “陈家设宴,我去做什么?”叶桑用着茫然的目光看着一脸得意的叶有容,随后紧张地低下头,抓紧着手里的帕子。 心里却是在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陈家设宴,作为被退婚的女方,她去就是一个笑话。 如今,全城的人都将她当作笑话看,她去,就会变成一个更大的笑话。 谁不知道,她叶家四小姐,胸无点墨,手脚不干净,样貌丑陋,许氏巴不得她一辈子都嫁不出去,老死在小桔园里,若不是这样,也不会被林家这样注重门楣的书香门第退了亲事。 往年城中千金小姐的小聚,许氏都不曾允过她出门,而如今,陈家设宴,这么大的场合,她竟然会好心让她去,不是存心看她笑话是什么? 更何况……她连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想着,她敛眸,越发紧张地揪着帕子,用着颤抖的声音,说道:“……能不去吗?” 她看上去紧张的不行,实际上唯有一侧的角梅看得出,自家小姐是激动了。 难得能够光明正大的出门,谁不激动。 想着,角梅的脸上亦是露出一丝的诚惶诚恐,压抑住内心的激动。 “陈家设宴,你说不去就不去?叶桑,你还真以为你嫁要进了将军府,什么都倚着你来是不是?你别忘了,你还没有嫁!” 原本就是要看叶桑的笑话,见叶桑竟然想拒绝,叶有容冷言嘲讽。 说着,她走上前,就要拉过叶桑,想要将她推倒。 哪知,叶桑竟灵敏地挪开,她大怒:“叶桑,你竟然敢躲!” 从小到大,都是叶桑被她欺负的份,哪会有叶桑躲的道理! 更何况……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我二哥的事情是你害的!你这个扫把星!看我不打死你!” 叶有容盛怒,只要一想到自己因为那次的事情被许氏罚了那么久,就恨不得将叶桑扒皮抽筋。 叶有容满目的狰狞,叶桑怕被她身上的首饰亮瞎双眼,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最终是没有说出口。 见叶桑不动,这一次,叶有容狠狠地将她一推,手就要挥过去。 却未见一丝精光从叶桑的柳云眼里划过,叶桑及时地抓住了她的袖口。 她原本就没有防备,只听得“撕拉——”的一声,绣着金丝的锦缎瞬间被开裂,她猝不及防,直接被叶桑带着,一同栽进雪地里。 见自己今晚晚宴准备的新衣裳瞬间被叶桑给毁了,叶有容尖叫了一声,起身顾不得身上的脏乱,气急败坏地就要甩叶桑一个耳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阴差阳错,叶桑一个转身,手里的布料依旧没有松开,叶有容身上的儒裙瞬间被扒了下来,整个人又重重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身下的雪下陷,隐藏在雪地里的水坑上的薄冰被压碎,叶有容浑身上下被浸湿,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 衬裙瞬间被淋湿,里面带着粉色的亵、衣透了出来,印满了冰渣和水渍。 自从随着母亲进了叶家之后,她就不曾那么狼狈过! 叶有容满脸的扭曲,几乎是失去理智一般,无比憎恨地看着只是一身脏乱却完好无损的叶桑。 第20章 教训 “你们还愣住做什么!还不快将她给我抓起来!” 叶有容气得冒火,周围的下人已经被刚才那一番突如其来的场景给吓到了,直到叶有容吼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就要抓叶桑。 而这一边,叶桑已然被角梅扶起,见自家小姐被冻得脸色发紫,脸颊上是被叶有容的指甲刮出的血痕。角梅气得直跺脚,连忙将散落在地上的大氅抖了抖,紧紧地将叶桑裹住。 “你们谁敢动我家小姐!别忘了,谁才是叶家正宗的小姐!”角梅气急败坏地挡在了叶桑的面前。 叶有容欺人太甚,为什么能伤到叶桑,竟然带了长护甲! 叶桑就算再灵巧,还是被叶有容刮花了脸! 角梅说的凶,一下子把其他人怔住了。 而叶桑眼眸微动,藏在大氅里的手毫无痕迹地握住了角梅的手。 角梅浑身一颤,转过头看向叶桑。 叶桑眼眸淡淡,淡到了没有颜色。 那一瞬,角梅的心一疼,眼眶渐渐泛红,紧紧地咬着唇,没有说话。 她说的没错,自家小姐才是堂堂正正的嫡小姐,叶有容算什么?只不过许氏从外面带回来的拖油瓶!就算叶有容是老爷亲生的那又怎么样?叶有容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可是她错了,错就错在,她忍了那么久,还是没有忍住,直接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一想到叶有容必定会打击报复,角梅眸里划过一丝自责。 叶家正宗的嫡小姐! 她是叶项伯的亲生女儿!母亲是叶家明媒正娶的夫人!叶家正宗的嫡小姐除了她,还有谁! 叶桑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短命鬼生出来的贱蹄子罢了! 果不其然,角梅这话一出,叶有容直接气得浑身发抖,她踉跄地被自己的贴身丫鬟扶起,下半身的狼藉被外衣遮住。 她的目光阴狠,声音尖锐而刻薄:“嫡小姐?我倒要看看,除了我之外,谁还会自称自己是嫡小姐!” 说完,她的手一挥,仆人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叶桑和角梅架住。 叶桑抬眸,平静地看着面容无比狰狞的叶有容。 细长美目里闪烁着骇人的光,叶有容的脸上噙着冷笑,恨不得将叶桑的脸撒下来。 “看我做什么!要怪就怪你那个丫鬟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真的以为嫁进将军府,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了吗?这几年,我没怎么收拾你,你就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叶桑依旧面无表情,缓缓地垂下眸。 叶有容又一阵冷笑:“姐姐,你那么长时间闭门不出,就连下人也不懂得管教了,要不然妹妹我帮你管教几番?不然乌烟瘴气的,爬到你头上了,该怎么办才好?这下人啊,就怕搬弄是非,以下犯上,不是该说的不该说的,尽说一通!可不是晦气么!” “我们姐妹两个自小感情就不错,她竟然说那样的话,可不是在离间我们姐妹么?” 说完,她挥手就给角梅一把耳光。 如今叶桑有将军府这座靠山,她还没有蠢到真的和叶桑动手。 “啪——”的一声,角梅半边脸家瞬间涨红,她闷哼了一声,痛的闭上了眼睛,抿着唇忍不住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比起为难自家小姐,这一点对她来说,没有什么! 见她不吭声,叶有容接二连三地又甩了几个耳光,直到心里的怒火微稳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放了她。”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素手,叶有容浅笑了一声。 强拉着角梅的下人手一松,角梅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倒在地上。 叶有容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的叶桑,脸上的冷意越来越深:“姐姐,我听说你和角梅的感情素来是极好的,怎么,你连求情都不愿意求一下么?看来,你也就是面上假慈悲而已。” 叶桑面无表情,低着头依旧没有吭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最清楚,她此时多说一句为角梅求情的话,只会让角梅痛的更深。 她知道角梅是忍了太久了,所以才一时冲动说了那样的话。 见叶桑依旧一脸要死不活的模样,叶有容只觉得自己的刁难一阵荒唐。 而越是觉得荒唐,她便越是觉得嫉恨。 “也不知道将军府到底是看上你哪一点!竟然会要你!” 说话间,叶有容伸出手勾住了她的下巴,目光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 女人的肌肤雪白,眉眼温婉,细一看多了几分别致。叶有容越看越冒火,手里的护甲又要朝着她的脸颊勾去—— 第21章 容城第一美 “狐媚子脸,怪不得会让我哥这么念着你!我倒要看看,这张脸没了,你怎么嫁进将军府!怎么去害人!” 一丝愤恨从叶有容的脸上划过。 说话间,护甲嵌入了叶桑的脸。 就在她准备重重地划出一道痕迹的时候,院外,一阵脚步声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身后两个丫鬟亦步亦趋,许氏披着墨狐皮大氅,带着人出现在小桔园。 叶有容的脸色一僵,使了一个眼色,一边强行拉着叶桑的仆人连忙松开手。 “娘,你怎么来了?”毫无痕迹地松开了叶桑的脸,叶有容脸上的恶毒消散,笑容莞尔,走到许氏的身旁,亲昵地弯着许氏的手。 叶桑放在袖口里的指尖一动,毫无痕迹地紧了紧,依旧不做半声。 目光环顾四周,见叶有容一身的狼狈,许氏皱着眉头,不悦地睨了叶桑一眼,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林家设宴吗?容容特意过来给姐姐提个醒儿。哪知,姐姐根本不识好人心。”叶有容咬着牙说道。 见叶有容脸上掩饰不住的狰狞,许氏眉宇皱的更深,转眼看向叶桑,冷笑道:“林家设宴,请的是名门闺秀,虽说你和林家曾有一段姻缘,但人家不避嫌请了你,你就不要丢了叶家的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叶家怎么亏待了你……” 许氏的话略微有些咄咄逼人,叶桑垂着头,羽睫轻轻地颤着,恍若未闻。 看着叶桑的态度,许氏不免有些气结,刚道一句“你”,但随即想要晚上安排的事情,到底是将气忍了下来,嗤笑了一声:“你和你母亲一样上不了台面……穷酸破落户就是穷酸破落户……” 闻言,叶桑眼眸一颤,轻轻抬眸,直直地看着许氏,轻声地说了一句:“二十多年前,容城四美,第一美名叫温锦绣……” 温锦绣,叶桑生母的闺命。 当年的容城四美,风华绝代,甚至惊动了京城,但是依旧敌不过红颜薄命的下场。 向来不曾反驳过一句的叶桑忽然开口,许氏一愣,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的时候,脸上的雍容瞬间破裂,无法维持。 许氏脸上略微有些扭曲:“容城四美?容城四美又如何?要不是一个都没有好下场?你母亲就是个贱女人,外户女子流落到容城,不好好找户人家嫁了,非要招蜂引蝶,惹来了多少破事?若不是叶家大慈大悲收了她,她怎么可能仅仅是病逝收场……” 话还未说完,许氏便猛然停了下来,想到自己竟然被叶桑激怒,说了这番话,心里的恼怒越来越甚。 而叶桑却是沉浸在了她方才的话里,久久无法回神。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要从我这里套话,想都别想!” 待了片刻,许氏才略微恢复冷静,道:“我也不为难你,等会儿我会派人将你收拾一下,不然等到了醉风楼,给我们叶家丢脸,我要你好看!” 叶桑回神,抿唇不语。 语落,一旁叶有容一愣,见许氏竟然要帮叶桑不由有些急了:“娘……” 话还未说完,便消融在了许氏冰冷的目光里,叶有容心头一紧,咬着唇,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直跺脚。 许氏也不管她,不同于平日里对叶桑的苛待和刁难,反而又说了一些让叶桑在晚宴上多注意的事项,便带着叶有容姗姗离去。 叶有容气不过,刚离开小桔园没多远,便撒开了手,说道:“娘,你怎么可以帮着那个女人?” “我说过不让你去找叶桑你怎么又去?教训的不够,是不是?”许氏停下脚步,看着叶有容满身的狼藉,狭长的眸里多了几分煞气。 叶有容浑身一抖,立马噤语,但脸上多着几分不甘和委屈。 前几日她被罚抄女戒,自然不愿意叶桑逍遥快活。 见叶有容红了眼眶,许氏眸里的煞气逝去,她缓缓一笑,伸出手摸着叶有容气得泛红的小脸,又想到自己儿子如今的惨状,脸上的笑多了几分恶毒:“帮?我怎么可能帮她?我是要帮着她去死……” 闻言,叶有容一怔,看着许氏脸上依稀闪现的狰狞,不知道为什么,一丝不祥涌上心头:“娘,你这是……” “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若不是那女人做的太绝,将你哥这后半辈子毁了,或许我会让她多活几年……”许氏的笑容敛下,淡淡地说着,话隐藏着几分杀意。 叶有容猛然瞪大了眼睛,紧紧地攥紧着自己的手,心开始猛跳,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有些紧张:“可母亲不是说那女人不简单吗,要不是弄不好……” “有什么事情比你哥的未来更重要的?若我不能帮他报仇,还能有谁?这事情不能告诉你爹,你听到了没有!” 叶贾君的事情所有人都瞒着,连之前替叶贾君诊断的大夫都被她借故送去了乡下,至于其他人都被她不动声色的发卖了出去。 许氏的神情甚至严厉,对于要隐瞒叶项伯这件事情,叶有容有些不明所以:“为甚?若爹知道二哥出了这样的事情,会让叶桑好看吗?娘,你什么时候……” “有些事情你不懂……”叶项伯生病多疑,许氏又怎么会让抓到把柄? 许氏打断了叶有容的话,她拉起女儿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察觉到女儿掌心里多出的几道伤痕,眸里的狠厉更甚了几分:“等会儿你爹回来,我会让春莉将炖了一下午的鸡汤给你端过去,到时候,你去见你爹的时候,就说是你自己亲自熬的,懂?” “懂。”见许氏的神色,想到前几日许氏对她的眼里,叶有容欲言又止,乖巧地点了点头,重新伸手弯着许氏,说道:“可是娘,女儿这一身该怎么办?这是女儿特意为今晚的晚宴准备的……” 许氏一笑:“准备什么?等会儿这一身你别收拾,就这样去见你爹……” 语落,叶有容一开始有些不明所以,等弄明白其中缘由之后,小脸立马绽出一丝明艳的笑:“娘说的是。” 说完,母女两相携离去,离开前,叶有容转眸看向小桔园,攥紧着手,一丝恶毒从美眸里划过…… “叶桑,我绝对要你好看!” …… 母女二人离开,空气里那股浓重的脂粉香挥之不去。 角梅红着眼睛,看着叶桑脸上的伤痕,心如绞痛,跪在叶桑面前:“小姐,是我的错……” 若不是她,小姐也不至于被叶有容刮花了脸。 一直失神的叶桑这才回过神来,见角梅跪下,她也不道让她起身,不道其他,只是看着院外从墙坯露出的梅花,只是轻轻地飘忽了一句:“跟了我确实是委屈了你……” 若不是她没用,她和角梅也不至于这样忍辱负重,千忍万忍,忍到如今也没有到出人头地的地步。 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她又该如何? 闻言,角梅瞬间哭花了脸:“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那么冲动的……您别这么说……” 叶桑一笑,没有说话。 一时间,小桔园凄凉又萧条。 狗窝里,团儿看着不同往日的主仆两,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氛,低低地叫了两声,却并没有从狗窝里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桑才收回神,伸手拉着角梅冰凉的手,说道:“角梅,这个日子,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头?” 角梅一愣,连忙擦掉脸上的眼泪,说道:“小姐,苦日子会过去的……一定会过去的……” “你怎么知道?”看着角梅脸上的坚定,叶桑忽然问道。 她的目光平静,想到之前许氏方才提及母亲的话,心情有些低沉。 她对温锦绣知之甚少,却能够从温锦绣身前的手札里看出一些问题,温锦绣的身份不一般,当年牵连的很多事情不一般…… 就好像,她曾经有个哥哥,却在温锦绣嫁入叶家之前,便消失无踪…… 而温锦绣的手札里,前面一大部分都是在想念自己的儿子,后面部分便是令人难懂隐晦的词句…… 因为想念儿子,所以对女儿的关心甚少,导致她们母女两个在叶家过得并不如意,推测出这些问题,说心里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她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情更加强烈。 也正是因为想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她才会一直留在这里,而不是想方设法地从叶府逃出去…… 而很显然,许氏知道很多事情…… 想着,叶桑眸里划过一丝精光。 听着叶桑的问话,角梅一愣,眼底抹过一丝彷徨。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叶桑的脸,她就是觉得总有一天她们一定能够出人头地,所以不管再怎么苦,她一直跟着自家小姐,不曾有过任何怨言…… 从那日,被许氏丢弃在小树林醒来,看到叶桑的那一刻,这样的想法便已经根深蒂固,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和她说,要跟着四小姐,要跟着四小姐…… 知道现在,她都不曾过问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第22章 鸿门宴 (1) 旁晚,许氏派来的李嬷嬷带着丫鬟,手端着一盒子饰品前来。 金饰琳琅满目,看得出许氏下了血本,叶桑垂着眸,掩饰住眸里的幽光,素手在梳妆盒里撩拨了一下,不过片刻,便将所有的饰品挑了个遍,所剩无几。 看着叶桑小家子气的举动,李嬷嬷眼底划过一丝鄙夷,见叶桑挑完饰品便要打发她们走,李嬷嬷面上恭敬地说道:“四小姐,今晚的晚宴自是要慎重一些,老奴伺候夫人多年,手艺还是不错的,要不令老奴帮四小姐梳妆?” 叶桑端坐在六角凳上,听着李嬷嬷的话,看了李嬷嬷半晌,直到李嬷嬷面露尴尬,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柔弱了一句:“有劳李嬷嬷了。” 话未说完,又道了一句:“角梅,把刚才的选的那些都端来。” 许氏想要看她笑话,就让她看,左右不过是出丑,她便如她们的意,更何况,她在容城的名声本就不好,或许,将军府会看到这一点上,选择退婚也不一定。 她便让角梅在一旁候着。 角梅连忙拿着之前挑好的饰物放在一侧,观察着李嬷嬷的动作。 李嬷嬷一笑,拿起选好的簪子挑了挑,随后便道:“四小姐的眼光是极好的,何不如全部用上,到时候定能在晚宴上博得眼球。” 叶桑低着头,双颊染着点点红云,听着李嬷嬷的话,略带羞怯地说了一句:“李嬷嬷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再装得羞涩,也掩饰不了她眸里的惊喜和激动。 见状,李嬷嬷眸里的鄙夷更甚了几分,面上却愈发的恭敬,时不时给叶桑提意见。 叶桑是个没有主见的,任由她在自己的面上,头上折腾。 直到叶桑收拾好,李嬷嬷和那两个丫头忍着笑,夸赞了她一句,便准备离开。 离开前,叶桑却叫住了她们,问道:“李嬷嬷,替我给夫人带个话,谢谢她的关心,这些首饰既然是让你们拿来的,想必也是赠予我的吧?” 闻言,李嬷嬷一愣,看着叶桑眼高手低的模样,越发的嫌弃,惺惺作态地说道:“那是自然,四小姐,时候不早了,老奴就先行告退了。对了,醉风楼的设宴戌时开始,夫人和五小姐先行前往,四小姐也早做准备吧。” 早作准备,无非便是不派车马,令她自己步行前行,若是她去的晚了,可不是笑话么? 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嫉恨陈家退婚的事情。 许氏还真的是不放过任何打压她的机会啊。 “好,嬷嬷就先行回去吧。”叶桑脸上的笑容淡淡,不见任何气愤。 李嬷嬷一愣,但不再多说,便带着另外两个丫鬟先行离去。 那几个人一走,一直都在那里坐立不安的角梅便忍不住了,红着眼,说道:“小姐,他们太过分了!要不我们不去了吧?” 铜镜里,女人妆容粗劣,原本雪白的双颊涂抹着过红的胭脂,绿裙罩着红衫,腰间别了一朵牡丹花,头上插满了金光灿灿的簪子和珠子,比起白日里叶有容来时的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有容打扮地娇美脱俗,而她则是不伦不类,俗不可耐,恨不得将所有的金子都往头上戴。 叶桑有那么一瞬,竟然铜镜里的自己,竟唇角一弯,忍不住笑道:“这样打扮是挺奇特的。” 见这个时候,叶桑还小,角梅更急了几分:“小姐,您还笑,我们不能够这么去……她们是纯心要看你笑话的!” 角梅又气又急,偏偏她不能阻止什么,见角梅红了眼,叶桑轻轻地抿着唇,笑了笑:“不碍事,你忘了么?我的名声本就不好,这样反而相符,更何况,许氏难得那么大方,我不收下岂不可惜?” 闻言,角梅张了张嘴,竟找不到话反驳。 “小姐,奴婢说不过你,但是……” “把纱笠拿过来……”叶桑打断了她。 角梅一愣,见叶桑脸颊上的伤痕,即便是抹了粉也遮不住,便连忙拿来了沙笠。 叶桑带上,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在外走动,女子的面容自然不会对外招摇的。 叶桑原本就体态婀娜,原本粗俗的妆容和头饰被遮住,竟多了几分美感。 透过薄纱,看不清她朦胧的面容,竟然令人勾起几分心痒。 角梅一时间竟有些失神:“小姐,你真美……” 见角梅失神,叶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我确实蛮美的……” 闻言,角梅:“……” 好吧,原本的美感被小姐这句话彻底打算了。 …… 叶项伯早已经带着许氏母女去了醉风楼,叶桑和角梅出了府,便步行前往。 初入夜,街上已然一片笙箫,偶尔能够看到和叶桑一样带着沙笠的女子带着贴身丫鬟在街上漫步。 容城的民风淳朴,再加上边壤蛮族,两族的商贸再次流通,习俗自然会交融,容城的女子不似别处过于拘束,寻常出门也是可以的。 距离陈家的晚宴还早,叶桑和角梅逛了逛,拿了之前许氏予的几个金簪子到当铺里当了一点银子,便往城南走去。 南街边的破庙是城里乞丐的汇聚地,叶桑曾帮过他们,所以很多事情会让他们帮忙打听一点事情。 容城底下的势力错综复杂,而丐帮亦是不能小看,他们的消息是即为灵通的。 温锦绣在嫁进叶家的时候,曾经有个儿子,名叫温敛,后来被拐卖,叶桑就算并不是温锦绣真正的女儿,但是鸠占鹊巢,她霸占了如今叶桑的身体,自然要帮温锦绣完成遗愿,找到她的孩子。 南街的那所破庙并不远,叶桑走近,走到一半,眼角勾到身后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脚步一顿,折返,走到一处买糖葫芦的小贩那儿,拿了两个铜板买了两个糖葫芦,没有拿,而是问道:“今日,七巧在吗?” “这几日虎头帮要来收地税,七巧他们这几日都在别处躲着呢。”小贩回答道。 闻言,叶桑点了点头,知道今日是打听不到温敛的消息,让小贩将之前买的冰糖葫芦赠予七巧那一帮孩子,便带着角梅离开。 一路上,见叶桑带着几分失落,角梅忍不住出声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大少爷一定会没事的……” 被拐卖的孩子能有几个过的好的? 就算是在上一世,叶桑也记得被拐卖的孩子不是被人贩子卖到别处当童工,便是打断了四肢变成残废成为乞讨的工具,都是极为凄惨的。 明知道能找到温敛的希望渺茫,叶桑却不愿意放弃。 不仅是因为想要帮温锦绣完成遗愿,更多的是,或许一想到这个世界,会有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人,心灵上总会有种寄托吧。 想着,叶桑轻轻道:“希望是吧。” 既然没有找到,总有希望。 说话间,天空中渐渐落雪。 她停下脚步,伸出手,几朵雪花飘落在她的掌心消融。 “留得和羹滋味在,任他风雪苦相欺。”她轻轻低喃,若有似无的白气萦绕在唇瓣,似乎是感觉到一束目光,她侧过头,看着人群里的人来人往,薄纱后,目光如水,眸若清泉。 一旁的角梅一脸疑惑:“小姐,怎么了?” “没事。”半晌,叶桑回神,摇了摇头,收回手,便径直朝着醉风楼的方向走去。 …… 金风细雨楼阁,男子斜倚凭栏,身材颀长,修长的手指挟着一只鎏金玉杯,品酒。 深邃的眼底偶尔划过一丝肃杀之气。 不过片刻,一抹暗影从窗外跃入,高大劲瘦,一袭黑色紧衣。 “主子。”黑衣男子单膝跪地,微微低头,双目轻垂,态度极尽卑微虔诚:“主子,属下办事不力,被她发觉了。” 他隐藏在人群里,也不知是那个女人凑巧,还是感知敏锐,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 “嗯?”男人俊美一挑,轻轻地“嗯?”了一声,目光倘若星辰:“算她有本事。” 脑海里划过她决然下刀的模样,他唇角便竟勾起一丝就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他派人监视她了许久,得到的消息,越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容城有温,叶家四小姐,品行不好,容貌不好,但谁又曾想过,温锦绣的女儿怎么可能是目不识丁的无盐女? 最起码,他所收到的消息,不管是她这么多年来托关系在医馆里买到的书籍,还是救了他爷爷的事情,都不一般。 “藏的够深。”他低声地断了一句,执起手里的酒杯,放在了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那浓郁的酒香随之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他缓缓眯起眼。 “她这一日做了些什么?”男人漫不经心问道。 黑衣人一顿,立马回应道:“白日里和往日无异,不过许氏和叶家五小姐貌似有所举动,今晚陈家设宴,邀请了全城的名门闺秀……” 前段时间,陈家派人到容城和叶家退婚,并没有离去,而是再次多逗留了几日,而设宴恐怕是为了消除退婚的负面影响和流言蜚语,邀请叶家,更是为了显得心胸坦荡。 第23章 鸿门宴(2) 但换句话说,更像是鸿门宴。 陈家的人虚伪,只怕是要踏着叶家的面子做足自己的姿态。 “陈家设宴?”姬长夜一顿,薄唇紧抿,手里的酒杯缓缓摇曳,问:“醉风楼的那个?” 黑衣人应了一声,继续说道:“方才叶小姐去了南街,似乎另有打算,但发现我之后,便折返了……” “南街?”男人重复了这两个字,眸色一暗,黑眸划过一丝幽光。 “倒是有意思。”思忖了片刻,男人眸里的幽光越发深沉,冷道:“继续监察,若是在被发现,去暗堂三日。” 闻言,黑衣人浑身一颤,连忙退下,魅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折袍。” 直至屋内只剩下他一人,他放下酒杯,唤道。 守在门口的折袍连忙推门而入,他穿着薄衫,黝黑的双颊泛着两团绯红:“爷,有什么吩咐?” 外面数九寒天,冷风刺骨,折袍依旧面不改色,反而越发的燥热。 “准备一下,随我去醉风楼赴宴。”姬长夜一笑,不等折袍反映,便径直走出。 折袍一愣,有些傻:“爷不是说不去了么?说三公子设宴绝对是场妖精宴么?” 陈家请了全城的千金小姐,可不是妖精汇集之处。 “既然妖精都去了,怎能少得了我这个魔王,你说是也不是?” 走动间,女人香肩微露的画面映入脑海,他眼眸微颤,眼角竞勾出几分妖娆。 闻言,折袍更茫然了几分,见自家爷不再多做解释,挠了挠头,连忙跟了上去。 左右是赴宴,说不定有美味佳肴不是? …… 醉风楼。 陈家设宴,未到时辰,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了了风趣。 叶桑打扮地夺眼,给了请帖,便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跟着管事走进偏厅。 “这就是叶家的四小姐?不是吧?竟然是这般品味?还真当时恶俗。” “这不是唱戏的么?叶家也算是容城数一数二的商户,上下三代富裕,怎么就她看上去就相隔暴发户?” “嘘,小声一点……忘记以前听说的了吗?听说这女人是邪星在世,克死的生母不说?就连她住的地方都极为邪门,要是惹了她,要是沾了邪气……” 几个下人在一旁窃窃私语,话未说完,触及到叶桑挪过来的目光,便立马噤语。 身后,角梅跟随在她身后,听着那些人的闲言碎语,紧紧地攥紧着手,却并没有吭声和反驳。 察觉到角梅的神色,叶桑一笑,抓了抓的手,说道:“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 角梅无言,困惑地看她。 叶桑莞尔:“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左右是跳梁小丑,何须在意?” 角梅一顿,脸上的神情彻底放松,不再去听那些人的话,专心致志地跟着叶桑,神色淡然。 走在前方的陈家管事一顿,奇异地看了扭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恢复到之前的怯弱,想到之前听到的话,却又觉得叶小姐不似传闻中那般无能,顿时觉得自己产生的错觉。 “叶小姐,偏厅到了,老身不便进去,就带到这儿了。”将叶桑带到偏厅门口,管家彬彬有礼。 叶桑紧张地点了点头,道了谢,便拘手拘脚地带着角梅走进,跨入门槛儿的时候,还不小心踉跄了一下,辛亏角梅及时扶住。 看着这般场景,管家摇了摇头,越发觉得刚才听到的话是错觉,陈家退婚,绝对是明智之举。 走进偏厅,扑面而来的便是女子的香粉味,偶尔能够听到女子围聚在一起的嬉笑声。 叶桑这几年都未曾出门,更是不曾参加过城中女子的小聚,并没有熟人可言。 刚寻到座位入座,一直和容城林家小姐相互奉承的叶有容连忙走了过来,叫住了她:“姐姐?” 叶桑侧某一看,便看到叶有容穿着一身新制的粉梅色雪狐棉衣款款走来。 叶有容这一唤,周围熟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鄙夷和嘲讽,叶桑面无表情。 一袭芙蓉祥云百花褶裙衬得叶有容肌肤赛雪,她身外披着一件淡兰色的梅花衫,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芙蓉以及碧玉七宝玲珑簪,螓首娥眉,配极了这次陈家的梅花宴。 她手里捧着精致的紫金暖炉,走动间风姿卓越,自成一股大家闺秀之气,美目里顾盼横生,美的绚丽,不似白日里面对叶桑时的嚣张跋扈。 叶眉眼平和地看着她款款走来,轻轻地抿着唇,没有作声。 叶有容眼底划过一丝精光,亲昵地走上前:“姐姐,你怎么才来,妹妹可是等了你很久了呢……?” 叶有容捂唇一笑,不等叶桑开口,便又道:“瞧我的,姐姐定是为这次晚宴准备了许久,打扮的真好看,连妹妹都自惭形秽了……” 她的神情举止要多真诚有有多真诚,好似她们是真心实意的两姐妹。 可是她越是这样,将叶桑夸到了天上去,众人的目光就越发鄙夷起来。 叶桑垂眸,不说话,更是让人觉得她冷傲。 一个名声败坏的小姐哪有冷傲的权利? 而一直和叶桑搭话的叶有容神情变得委屈起来。 一旁跟在身侧的林家小姐林婉予忍不住开口讥讽了一句:“容城的才女哪里是一个品德败坏的女人比得上的?容容,别理她,你好心好意怕她孤单,她不识好人心,我们也不要冷脸去贴她……” 叶桑羽睫一颤,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袖,沉默不语。 见状,林婉予越发的羞恼,刚要怒骂几句,叶有容便拉住了她:“林姐姐,别气,姐姐不是故意的,她素来是不大出门的,自然对此比较生疏一些,往日她对我是极好的……” “对你好?对你好,会动不动就抢你的东西?上次我让父亲特意从南边带回来的那对珠簪子,我赠了你一对,我问你,你怎么就没有了?”林婉予性格直白,向来嫉恶如仇,一痛地责问。 叶有容眼眶微红,垂着脸,看了叶桑一眼,见叶桑不做声,咬着唇,低声地说道:“是我不小心弄丢了,容容给林姐姐赔不是……” “弄丢?那她头发上那对珠簪子是哪儿来的?”见叶有容神情柔弱委屈,林婉予越发的气恼,说着就要上前去抓叶桑的头发。 一直默不作声的叶桑忽然抬起头,看向叶有容,柳叶眉里的颜色淡的仿佛窗外的雪。 她就知道,许氏献殷勤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叶有容一顿,有那么一瞬间,竟有种置身于冰天雪地的错觉。 她要坏了叶桑的名声,自然不可能让林婉予真的动手为她解气,否则她的善解人意怎么表现? 叶有容连忙回神,眼看林婉予一个巴掌就要挥上叶桑的头,她连忙挡在了叶有容的跟前:“林姐姐,不要……” 语落,便听到“啪——”清脆的一声。 林婉予受不住手,那巴掌直接落在了她的脸上。 气氛骤然凝固。 林婉予瞪大了眼睛,等不反应过来,自己打了叶有容,又气又恼又悔:“你挡着做什么!” 说完,连忙拉过叶有容,见叶有容的脸颊微肿,连忙叫人将冰袋拿来。 叶有容红着眼,见林婉予气急败坏的样子,柔柔弱弱地拉着她的衣袖,说道:“林姐姐,就算了吧,那珠簪子真的是姐姐的,你别让姐姐在大家面前坏了名声……” 面上是维护着叶桑的,话里却意有所指。 那珠簪子就是叶桑抢的,叶桑欺人太甚,叶有容也只能够忍着,谁叫她是许氏嫁进叶府带进来的孩子?自然是比不上叶桑的。 闻言,林婉予气得冒火,但见她恳求的目光,只能忍了下来:“她算个什么东西!嫡女又如何?品德败坏,仗势欺人,总有一天会有因果报应的!” 那句“因果报应”字字珠玑,扎在叶桑的身上,众人诸多冷笑,冷眼看着。 却忽然听到原本面无表情的叶桑轻轻笑了一声,她抬起眸,目光盈盈地看着林婉予,那双细长的柳叶眼是浑然天成的妩媚,却勾着令人心颤的单纯。 林婉予一顿,心里经感觉到几分一样,仿佛被她看穿了一般,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你看我作甚,难道我说错了吗!” 话未说完,便被叶桑打断。 叶桑面容温婉,捏着衣袖的手缓缓松开,模样轻柔却又谨慎—— “林小姐,说的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恶人自有恶报。” 那一瞬,叶有容竟觉得自己被她的那段话冻住,原本娇艳的脸褪去点点血色。 一旁,没有想到叶桑会接她的话,林婉予一顿,以为她有心悔改,哪知下一秒,就看到叶桑转眼看向叶有容,轻声地说道:“妹妹,长幼有序,姐姐现在冷得紧,你如今还年轻,气血旺盛,扛得住冷,不若将手里的紫金暖炉予姐姐,可好?” 叶桑轻笑,话里颇有威胁的意味。 她说的轻巧,却嚣张的可以。林婉予顿时有种被人戏弄的错觉,眸里涌上了滔天的怒意:“叶桑,你别欺人太甚!” 第24章 鸿门宴(3) “在别处我或许是管不了,但是,现在,在此处,有我在,怎么会由着你欺负容容?” 叶桑无言,只是默默地看着叶有容。 叶有容眼眶微红,俏脸满是掩饰不了的屈辱,她紧了紧手里的暖炉,脸上是谦和的笑:“妹妹自然是舍不得姐姐冷的。” 说完,她将手中的暖里递到叶桑的手里,眼眶里的泪水就要掉出来。 不知道的人以为叶桑对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众人看向叶桑的眼底多了几分愤恨。 叶桑却是一笑,接过暖炉,眉眼在淡淡的气雾里多了几分恬静:“那便好,就怕妹妹心里怨我。” 叶有容想装弱势,她就让她装,反正,她不委屈也没吃亏。 之前步行前往,寒冬腊月她确实是有些冷到了,暖炉不断地温暖着她冰冷的手,化为一座暖意。 “妹妹怎么会怨姐姐。”叶有容艰难地笑了一下,低眉顺眼的模样看的让人心堵,一旁的林婉予气得不行,想要为她出头,却被叶有容拉住。 “林姐姐,方才你不是说想要赏梅吗?容容陪你去,可好?”叶有容越是温良端庄,就显得叶桑恶毒,林婉予忍着怒火,看着叶有容眸里的哀求,气得浑身发抖,但到底是遂了叶有容的意,点了点头,道:“那就随你。” 说完,林婉予冷冰冰地扫了叶桑一眼,说道:“下次遇见你,你绝对没有这么好运!” 语落,让下人又递来一个暖炉给了叶有容,比之叶有容的那个只好不坏,叶有容眸里划过一丝惊喜,低下头捧着暖炉,便和林婉予有说有笑的离开。 身后,叶桑脸色淡淡,抱着手心里的暖炉落座,眉眼平和。 周围窃窃私语入耳,身后的角梅低声地说道:“林家是容城的第一世家,听说祖上是太子太傅,后来衣锦还乡,在容城说一不二……” 她知道小姐不在乎,但还是说了一声。 叶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桌上的酒壶上。 在酒楼设宴,自然少不了美酒,就算是招待女宾,也会备上不醉人的花酿。 十二月天,寒冬时节,窗外梅花盛盛,已经有不少名门闺秀吟了几首咏梅,引得众女称赞连连。 叶有容是有名的才女,一连做了两首的不错的咏梅诗,更是引人称赞。 叶桑就坐在原处,远远地看着,听着那一边的热闹,到了一点花酿,喝了一点。 比起热闹,她更想安安静静地处着。 她诗词歌赋不行,饶是穿越至此,前世学业荒诞,不学无术,怎么可能好那些穿越女那样吟几首前世的诗,就能够让人大开眼界? 听着那边热闹的谈论诗词,她在脑子里搜刮了自己所有的诗词,能想到咏梅的诗词也就只有那一首“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一想到这个,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尴尬和羞愧,更愈发不明白,为什么是她穿越到这里。 想着,她不免有些失神,几杯桃花酿便下肚。 “小姐,这是陈家从江南带来的桃花酿,虽然不醉人,但是你也少喝一点。”见叶桑喝了一又一杯,角梅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不是没见过自家小姐喝酒,记得前两年除夕夜,她带了一点清酒回来,自家小姐是一杯就倒,虽说花酿不醉人,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心。 叶桑忍不住一笑:“我哪里那么经不起喝的?” 她也不过只喝了两三杯而已。 再说,她前世千杯不醉,就算现在这个原身是喝不了酒的,也总不能连喝个花酿也能醉吧?如果真是这样,还真是够奇葩的了。 想是那么想,但是等到第五杯一下肚,叶桑白皙的小脸便升起两团霞红,一向淡然的眼眸里竟然多了几分迷离。 见状,角梅心口一跳,不由扶额,心道:“得了,还真的醉了。” “小姐……”眼看叶桑只手抵着额头撑在桌面上就要滑落,角梅连忙扶住她。 “小姐,要不如我们就先回去吧。” 梅花宴还未正式开始,但是少她们一个也不少,反正所有的风光都被叶有容占去了。 “我不要!”从穿越到现在,叶桑也就喝过那么两次酒,一次是前两年的除夕夜,一次便是这次,哪里会想到喝个喝不醉人的花酿也能醉? “我才没醉呢!”向来神情恬静的叶桑竟然多了一分憨态,角梅不由有些晃神。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叶桑便已然推开她,起身,踉踉跄跄地朝着前方人群那一处走去。 角梅连忙跟上,刚要拉住她,便就来不及了。 叶有容正在吟诗,从咏梅吟到了吟雪。 不得不说,这几年许氏对叶有容的培养是极好的,叶有容不说学富五车,就说吟诗作对就能够秒杀在场所有的闺秀。 她正在吟雪,诗词吟到一半,忽然就被叶桑打断—— “什么破诗!” 叶有容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众人一愣,扭过头就看到女子面若桃红,既然装扮的奇形怪状,也掩饰不了那眸里的星光熠熠,在雪天里,亮的令人心颤,甚至令人感觉到惊艳。 她是不同的,眼底的神采是唯独她一个人的,是在场其他女子都不曾有过的。 自信,强大,甚至将自己和所有人都隔绝开来,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穿越至此,叶桑实在是压抑地太久了,不管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她依旧没有归属感,依旧格格不入。 她想母亲,想的心里发慌,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只有母亲对她最好,不管她不学无术,多找人讨厌,母亲依旧温柔如初。 这样的叶桑是不曾有过的,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叶桑的身上,一丝前所未有的嫉妒涌上了心头,叶有容的脸多了一丝扭曲,脸上却多了一丝柔的不可思议的笑:“妹妹的诗不入眼,姐姐要不要来上一首,让大家开开眼界?” 叶桑的没文化在容城是出了名的,作诗?怎么可能? 众人回过神,不少人嗤笑了起来,坐等着叶桑出丑。 却看到叶桑愣了一愣,脸上的笑容又艳了几分,双颊那红的恶俗的腮红配合着她的笑,竟让人心口一跳,多了几分道不出的滋味。 “诗啊……我会做诗啊!”叶桑目光有些迷离,向后踉跄了一下,身后的角梅连忙扶着她,神情有些焦急。 众人的笑声越发的讽刺。 “小姐……”倒不是觉得自己小姐不会作诗,而是,这几年,自家小姐读的书不在少数,作诗应该是可以的,但是“藏拙”这两个字在她们主仆两个人的心里更是根深蒂固,万一自家小姐做了什么不符合往日的事情,那该如何是好? 许氏只不过想更多方法收拾她们了。 她刚要以下犯上捂住叶桑的嘴,哪知就被叶桑神情不满地拍开:“别捂我嘴!” 女子撅着小嘴,说不出的憨态可人。 角梅顿时有些头疼,想要将她摇醒,就听到叶桑开始吟诗了。 天边飘着小雪,她们没有小伞,雪花落在她们的身上,化成了雪水。 叶桑只是空中的飘雪,吟道:“一片两片三四片……” 这句一出,众人便嬉笑了起来。 而叶有容一愣,顿时冷笑了一声,可笑自己刚才竟有一秒会觉得叶桑真的会作诗。 周围的笑声不绝于耳,见叶桑吟出来的那一句,角梅瞬间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丢脸就丢脸,反正不要做出和平日里不一样的举动便好。 “一片二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无数片,飞入梅花看不见。” 叶桑刚吟完,大多数人“扑哧”了一声,捂着唇含蓄的笑着,但叠加在一起,分外令人尴尬。 角梅脸红,想要将叶桑扶进去,就见叶有容忽然走上前,脸上挂着甜甜的笑,道:“姐姐,做的诗极好。” 话里的嘲讽不加掩饰,众人的目光里竟是揶揄。 仿佛没听出叶有容讥讽的叶桑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伸出手摸了摸叶有容的脸,竟有点霸道总裁上身的意味,只手勾起了叶有容的下巴,分外邪魅地来了一句:“那是自然,妹妹也是极美的。” 她的声调弯弯,分外勾人。 调戏之意赤、裸、裸的,前世叶桑原本就是小太妹,调戏起男人来都是信手拈来,更何况是调戏女人。 只可惜,穿越至此之后,为了生存,她的本性都被掩藏了。 这一喝酒,本性全部跑出来了。 从未想到叶桑竟会像男子一样去调戏女子,众人瞪大了眼睛,看向叶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见叶桑神情邪魅风、流,不少女子微红了脸,仿佛被调戏的人是她们。 角梅忍不住捂住脸,只觉得好丢人。 小姐,你平日里调戏我也就算了,反正大家看不到,你能不能别调戏别家的小姐啊。 好羞愧。 更何况还是叶有容! 被叶桑那一瞬的邪魅一晃,叶有容竟有些心跳加快,等回过神来之后,娇媚的脸上,红晕泛泛,叶有容愤怒地叫道:“叶桑!” 第25章 鸿门宴(4) 她竟然敢调戏她! “叫什么叫?”叶桑醉眼迷离地打断她,见她羞愤难耐的模样,唇角一勾,素来温和的柳叶眉竟勾出几分邪气,嚣张又放荡地哼了一声:“叫什么叫,就你这姿色,我还看不上眼呢!还不如莺莺呢!” 浓妆艳抹的脸上,嫌弃不加掩饰。 语落,叶有容:“……” 众人:“……” 叶桑竟然嫌弃叶有容没姿色! 所有人都觉得可笑,叶有容不说天香国色,但是样貌在容城数一数二的,叶桑算个什么,竟这样数落她? 更何况,叶有容样貌不佳的话,那她们这些名落叶有容之后的算什么? 不过,莺莺是谁? 角梅再一次捂脸,只觉得分外的丢脸,却也遮住了自己的笑。 可能这里也就只有她知道,小姐口中的莺莺是谁…… 是兰桂坊的头牌……一想到小姐竟拿莺莺和叶有容比较,角梅就忍不住想笑。 “叶桑,你……”从未有过这样的羞辱,见叶桑当众贬低她,叶有容的理智差点尽毁,这一下,她忍无可忍,她刚要拍开叶桑的手,却见叶桑率先一步松开了她。 叶桑脸上神情依旧邪魅,她有些腿软,直接靠在了角梅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空,竟然跳出她刚才思来想去唯独想出的那一首咏梅诗……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话还未说完,不等众人反映,她嘴里的诗篇一句又一句地出来……却显得格外的混乱…… “床前明月光……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疑是地上霜……白日依山尽……” 谁说她不会作诗的!她会!就算不会十首,也会五首的!! 叶桑说的杂乱无章,但所有人的注意里却已然集中在了她放在念的那首诗上。 叶桑竟然会做诗!而且还做了一首极佳的诗! 众人都是出自容城名门,在实际上不说精湛,却也略懂一二,却能断出这首诗是可以夺得方才诗会的首魁的!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叶有容,目光多了几分怪异。 叶桑真的如叶有容所说的那样目不识丁,胸无点墨吗? 而叶有容亦是一愣,等回过神来之后,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多了几分质疑,原本柔弱的小脸忍不住地狰狞起来。 “叶桑,你别太过分了!上次……” 上次叶桑故意让她摔进雪坑,她因为母亲的关系并没有找她算账,她真当她是吃软柿子的吗? 叶有容的话还未说完,一直迷迷糊糊地在胡言乱语的叶桑忽然语调一顿,眼睛猛地一亮,接着她的话,大喊了一声:“上邪!” 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声吓得一跳。 叶有容也是一愣,还未继续开口,就见叶桑忽然抱着角梅,语调低低柔柔,忽然多了几分悲切,低低地沉吟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语调轻柔,口吻悲切包含着点点深情,所有人一恍神,竟有点将她带进了那个氛围里。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而叶桑的脑海里满脑子却是前世看过的《还珠格格》,当年爱看,甚至因为那首歌,特意把那首诗背过……那个时候,还是流行非主流的,大多数人嘴里喜欢那种悲伤的调调,动不动就会让人潸然泪下…… 要是能回到过去……该多好啊。 就算有人害她,也有母亲护着,也有家族护着,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她如履薄冰,活的那么幸苦…… 她满脑子都是前世自由的时光,却不知,她此番作为全部纳入了不远处的二人眼底。 “山无棱,天地合,乃跟与君绝?”男人低声念了一句,眸里的神色从惊艳转变成了鄙夷。 “这世间怎么可能有这般至情至圣的感情?”他转眸看向身侧的陈子居,脸上挂起一丝近似于恶毒的笑:“还真是可惜了,若不退婚,这女人的感情至情至圣,也是子居的福气。” “福气?”不远处,女人的神情飘散在雪色里,陈子居一声轻笑,不是听不出姬长夜话里的嘲讽,他只觉得有些可笑:“长夜都说了,这世间没有,又何来的福气?倒是姬将军有先见之明,夺得了先机。” 陈家和叶家退婚,不久姬将军便上门提亲,不是那个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还会是什么? 随知,叶桑可能会外界的名声不想对,但他也从未动过后悔的念头。 陈家百年的书香门第,他眼光极高,叶桑,确实是看不上。 闻言,姬长夜笑容淡淡:“那老头子,人老眼花,该原谅一些。” 陈子居看不上,他姬长夜又怎么可能看得上? 更何况,心有所属,眼里已经入不了任何人。 说是那么说,他的目光却依旧逗留在叶桑的脸上,女子的妆容极为可笑,那是那股悲切竟渲染了整个氛围,令人心尘低落。 他抿唇,眼角多了几分冷意。 二人的对话颇有几分针锋相对,一旁的折袍冷汗连连,见姬长夜说完之后,便转身就走,他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而陈子居在原处站了片刻。 不过一会儿,一个小厮走近,恭敬道:“三公子,宴会就要开始了,老爷让您前行前往,和叶老爷相叙片刻。” 这次宴会,就是因为陈家和叶家退婚所做的面子。 却听到陈子居开口道:“叶家的四小姐醉了,派人将她扶去厢房。” 不远处,女人在雪中晕倒。 这句话脱口而出,就连他自己也愣了半晌,但很快收回神来。 “走。” 他飘然离去,留下小厮在原处一脸的讶异。 叶桑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底,藏了那么多年的本性一杯酒就全部暴露了出来。 一旁的角梅急的冷汗直冒。 这首词像极了和情郎倾诉情肠的情诗,不说诗句里的情深意重,便说叶桑话里的深情便能够让人想入非非,众女子双颊一红,但等回过神来之后,目光便有几分异样。 容城虽然民风开放,但也没有女子公然吟诵情诗的道理。 更何况叶桑还未出嫁…… 见状,一直扶着叶桑的角梅暗道了一句:“糟糕”,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叶有容忽然轻笑了一声:“哟,姐姐,也不知道这是哪位公子……” 一道精光从她眼底划过,还未等叶有容意有所指,原本就不胜酒力的叶桑瞬间就撑不住了,眼皮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角梅瞬间汗滴滴的,不等叶有容反映,便恭敬地说道:“五小姐,四小姐不胜酒力,奴婢便扶着小姐告辞了……” 说完,便连忙带着酒醉的叶桑离开。 刚才的情况她不是没看到,还好,还好小姐晕倒了,不然到时候任由叶有容继续说下去,到时候她们就算是磨破了嘴也说不清了。 哪知,叶有容根本不准备放过她们,挡在了她们身前。 就在角梅束手无策的时候,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个穿着梅花棉衫的女子缓缓走来:“各位小姐安好。桃花宴良辰已到,我们公子卿各位小姐前去大堂赴宴……” 女子福了福身,看模样便是陈家的女婢。 叶有容一顿,原本要露出的为难之色瞬间收敛,刚要脱口而出的话也收进了肚子里。 陈家的女婢这一来,所有人都收回了自己的神色,不再继续在叶桑多做停留,道了谢之后,便带着各自的丫鬟前去大堂。 叶有容自然不会做多逗留,冷眼看了依旧沉眠的叶桑一眼,眼底划过一道鄙夷和冷意。 见众人离开,角梅瞬间松了一口气,就在她准备扶着自家小姐离开的时候,却见刚才那个女婢挡在了她们面前,福了福身,说道:“叶小姐感到不适,我们已备好厢房,叶小姐可以去稍作休息。” 说完,便叫来人帮忙,角梅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只好跟着她们,将叶桑扶进了厢房,心里也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备好房间给她们家小姐? 还是说,陈家退婚,觉得理亏? 角梅闹不明白,等其他人离开之后,便细心地帮叶桑擦拭脸蛋。 …… 叶桑这一觉睡的沉,等到醒来,陈家的酒宴便已经进行到一般。 如今前往,只不过徒增笑话,但是先行离开,却也不礼貌。 叶桑想了想,觉得有点肚子饿,便让角梅去前堂带点吃的,而自己在院子里闲逛一会儿,等宴会结束。 结果,走到一处假山,便听到一阵属于女子的娇喘。 “死,死鬼,你轻点儿,别让人发现了!” 假山里,叶有容媚眼如丝,推拿着匍匐在她身上的男人。 听到这一声,叶桑扬眉,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怎么会是叶有容? 绕过假山,叶桑走进一侧的梅林里,一身红裙,在梅花从中并不起眼。一抬眼,便能够清楚的看到假山中的场景。 第26章 鸿门宴(5) “怕什么,所有人都在前堂,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容容,我想死了……” 不看白不看,反正吃亏的不是她,不是吗? 叶桑就这么看着,听着他们耳鬓厮磨。 她也不好奇男人的模样,声音都如此猥琐,她还能期待是个翩翩公子么? 还不如看叶有容呢。 纵然和叶有容相处了那么久,叶桑怎么也没有想到叶有容竟然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敢和男人苟且在一块儿。 但念及许氏还未嫁进叶府,便暗中勾搭上了叶项伯,便又觉得有其母便有其女。 只不过,叶家有意将叶有容送进宫里,这样的叶有容,真的可以吗? 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弄出一个“欺瞒圣上”的罪名,然后被抄九族,整个叶家不久玩完儿了吗? “我上次交付于你的事情办妥了没有?” 事情? 叶桑脚步一顿,又重新走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细细听了起来。 “容容交代的事情我能不办好么?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愿意……” “你找的那个男人靠谱吗?要是事情没办成,你以后别想再找我。”叶有容媚眼如丝,紧紧地抓着男人,不让他动弹。 “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见男人注意力不在她的话上,她羞恼地拍打他了一下。 “我听着呢……你放心,那个男人绝对靠谱……” “那女人喝了那么多酒,估计这个时候她应该是有反应了……” 之后,便是一阵翻云覆雨。 不远处,叶桑听着叶有容和那个男人的话,脑子“哐当——”一声,只觉得被重物敲打,脑子一片空白。 想到之前喝的桃花酿,叶桑瞬间瞬身冰冷,整个人颤抖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回到厢房,用力地扣着自己的喉咙。 越是扣,越是干呕,越是吐不出来。 “呕——”的一声,她只吐出一地的酸水。 到最后,也不知是药性,还是心理作用,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一阵发冷。 她大意了……穿越到这里那么久,她还是大意了。 她千算万算,为什么会想不到那壶桃花酿有问题? 出了叶府,叶有容依旧有能力害她不是吗? 只怪她一时贪杯,喝了那么多,忘记了这些…… 越想,她的脑子一片混沌,想到前世闺蜜递给她那杯水,想起她一睡不醒,穿越到这里,一直积压在内心的怨气和愤意瞬间一涌而上。 那些隐忍的、埋葬的情绪仿佛都要在这一刻破土而出,犹如巨石落湖,浪花飞溅,荡起层层涟漪。 云桑捂着胸口,急促地***着,眼泪从眼角滑落,重重砸在雪地里,没入其中。 到最后,还是不行吗?她坚持了那么久,还是不可以吗? 果然,她不适合这里,一点都不适合,既然如何,为什么还要安排她穿越到这里? 浑身愈来愈热,她想要起身,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恍惚起来,莫名地燥热升腾,错乱间,“啪——”的一声,桌上的花瓶落地,碎了一地。 她咬着牙拿起碎片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一丝刺痛瞬间改掉了一点迷乱,清醒了一点,她立马起身,要去找角梅。 角梅只不过去拿点吃的,按道理不应该这么久还不回来,一定是被人绊住了。 好不容易推开门,簌簌的脚步声传来。 她转过头,不等她反映,便被一个粗壮的手臂拉住,强硬地又拉了进去。 她摔在地上,手臂上的伤口没有止住血,流了一地。 体内一股热流涌上,浑身的力气尽散。 “靠,怎么安排了这么一个女人?是不是疯了?”见女人浑身流着血,凄惨的模样,男人一脸嫌弃,但一想到那些银子,还是忍了下来。 左右乌漆抹黑的,把灯灭了,看不到不是吗? 想着,男人的脸上露出几分狰狞,“撕拉——”一声,就要撕扯她身上的衣服,露出里面的雪肤。 “妈的,竟然看走眼了,竟然是个极品。” “放开我!” “应该受不了了吧?装什么装?这可是春楼最凶的***……”男人嘿嘿一笑,一把将她扔到了床上,扑了上去。 “我说了,放开我!”被压在床上,叶桑一字一顿,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却仿佛没有听见,肥厚的脸颊抖了抖,狰狞地笑道:“美人儿,到时候,你会让你哭着不要我走的……” 说着,他将她身上的衣服扯下,露出里面绣着绿水的肚兜,冰肌玉雪,说不出的勾人和着迷。 男人瞬间看呆了,嘴里嘟囔了一句:“美……” 他有不少女人,却不曾品尝过这样极品的。 这肌肤嫩的天怒人怨,稍微一用力,就能够掐出一个红印,简直令人疯狂。 男人瞬间红了眼,厚唇就要袭上。 “臭、婊、子!”他大怒,摔了她一个耳光。 叶桑被扔在地上,脸颊瞬间红肿,手里的碎片没有扔掉,从头到尾都被她抓在手心里,就等着刚才那一刻。 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有点偏,没有割到这个男人的大动脉。 “你竟然敢伤我!信不信我杀了你!”男人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就要将她从地上抓起来。 他收了林公子的银子,该办的事情自然会办到,但是一定要让这个女人痛不欲生!他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 叶桑冷笑,又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抵御体内的火热,目光冰冷地扫向他:“有种你再敢往前一步!如果你不想比我死的还快的话!” “你……” “是我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反正我已经生不如死,我不介意拉个人和我一起!你越动,血就留的更快!到时候你失血过多,你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叶桑满是仇恨地看着他。 语落,男人被吓得脚步一顿,顿时站在原处不敢动弹,脸色狰狞地看着她:“你这个小娘皮,有种,看我好了之后不让你好看!” 叶桑冷冷地“哼”了一声,见他不敢乱动,紧紧地抓着手里的碎片,踉踉跄跄地朝着门口走起。 她要逃……她一定要逃,就算是死!她也不能够死在这里! 手里被碎片割出无数的伤痕,她浑身是血,刚刚清醒了一些的思绪有开始模糊起来。 叶桑太狠,对自己也狠。 见叶桑对自己下手都干净利落,男人瞬间感觉慎得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朝外走去,直到她在眼前消失,狠狠地咒骂了几声,拼命地捂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走出房间,生怕男人会追过上,叶桑随便地推开了一间无人的房间。 看到屏风上挂的是男人的衣服,她一愣,趁人不在,连忙脱下自己的衣服,将白衫换上。 结果,刚穿到一般,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并不是因为药性,而是因为刚才失血,再加上她原本一天未进食,瞬间晕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已深,“咔嚓——”一声,门被缓缓打开。 屋内,一片漆黑。 第27章 鸿门宴(6) “事情办的怎么样?” 一阵脚步声响起。 云靴跨过门槛,跟随在男人身后的人将门关上。 “我们的人没有查出任何异常,爷,或许陈家只是为了摆宴?” 姬长夜的身份无人知晓,他们选择先行离开,陈子居也不会让人拦着。 大堂里尽是风花雪月,不仅请了容城各家名门闺秀,也请了众多江郎才子,不用看也知道这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大会,同样,也是为了挽回因为退亲而落下的名声。 只可惜,整场宴会,叶桑并不在其中,效果倒是少了几分。 “陈家不至于那么蠢。”男人淡淡道,说话间,手里的雪扇展开。 雪扇做工精巧,看似与其他雪扇并无二致。 不过大冬天的,随身一把玉扇着实有些奇怪。 闻言,折袍挠了挠头,脸上的嬉笑之色已全然褪下,目光沉凝地看着盯着扇面:“爷,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在容城逗留半月有徐,再呆下去恐怕就要陷入僵局了。” 姬长夜不语,走至窗边,推开窗户,涌进的风雪顿时裹挟了屋子里的温暖,折袍不禁冷得缩了缩脖子。 但那玉扇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原本丝绸质地的扇面上勾勒着一副写意山水,可在风雪涌入后,水墨画渐渐褪去,一副路线图竟跃然纸上。 “根据图上显示,容城的确在所属范围内,不应该没有发现。我们根据蛛丝马迹推理得到的线索也都指向容城,这里一定跟藏宝图有关。” 男人扬眉,鹰眸掠过扇面,目光沉静而犀利,唯有拿着玉扇的手指略微有些泛白。 看着他的神情,折袍一顿,让他想那些复杂的问题确实是难为了他。 “可是爷,我们已经调查了当年跟随开国元君的几大将领之后,除去那些隐姓埋名的,剩下的都不了解藏宝图之事,甚至有的根本不知道。根本就没有发现其他线索,会不会是我们的方向错了?” “蠢不蠢?即便是知道,又怎么会和你同说?”男人转头,睨了他一眼,眼底划过一丝鄙夷。 折袍顿时语塞,脸色讪讪地挠了挠头。 实在是他们在这里停留了那么久,一直都没有收获,他确实是有些急了。 “或许,容城的线索并不在那些名门之后。” 藏宝图……这是知道了只会埋在心里的秘密,又有谁会愿意和其他人同说? 更何况,若是他们早就知晓,便早已经是富甲一方,而不会落魄到那个地步。 大多数的名门之后,归乡农耕,情况并不是众人想象中的那般好的,皇帝生性多疑,更疑那些跟随他开片疆土的将士,又怎么会让他们有机会飞黄腾达,大多数人都陆陆续续被皇帝以各种名义遣回乡,要么就是不动声色地死了。 面上风光,底子是烂的。 不是很明白男人的话,折袍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随即想到什么,说道:“可是,爷,三皇子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过不久我们就得赴京,到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要不要我们先把叶家的婚事解决一下,不然,等我们回去之后,指不定被那些眼高手低的人看笑话?” “看我笑话的人还少吗?”男人轻轻地冷笑了一声,话还未说完,忽然,他的目光一凌,听到一丝动静,冷冷地扫向屏风处,大喝了一声:“谁!” 折袍一愣,等反应过来,连忙探了过去。 他们在屋子里呆了许久,竟然才发现屋里有人,想到之前他们说的那番话,心里猛地一惊。 屏风后,叶桑从昏迷中醒来,听见他们提起的“藏宝图”和“三皇子”,心里猛地一跳,顿时觉得自己完蛋了。 知道太多的人,下场总是不得好死的。 即便她不是有意偷听,要是被发现了,也是会被杀人灭口的,越想,她忍着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跳,缓缓地朝着门口移动。 结果,还未挪动几步,体内的药性再一次发作,她闷哼了一声,就算再怎么忍,却还是零星发出了一点声音。 完了!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干涩,怕自己意识不清,她又在手臂上划了一刀,然后想要从窗口逃脱,哪知,还未等她起身,身后,一个手臂穿过她的眼前,直接捏住了她的后脖,将她拉了过去。 她下意识地大叫,却被男人捂住了嘴巴。 “闭嘴!” 一眼便看出是叶家的那个女人,姬长夜拧眉,见她大叫,立马捂住了她的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吃亏的不会是他,但是若是被发现,总归多事。 更何况,他们的身份隐秘,并不想暴露。 “你怎么会在这里?”冷冰冰地质问,目光扫过她全身,发现她套着他的衣衫,浑身是血,他褶皱着的眉头更皱了几分。 即便不曾清楚见过她的面容,但单单一个背影,他还是认出了她。 除了她,有谁还未对那么狠? 看着她手臂上交错的几道伤疤,他紧紧地抿唇,眼底划过一丝幽光。 这个女人……不仅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那么狠。 女人之前的妆容已经洗尽,面容清晰地暴露在的月光里。 柳叶眉痛苦的微蹙,脸色藏宝如雪,唇瓣因为隐忍被咬出了血珠。 她的呼吸急促,不仅因为后脖被掐住,更因为体内那蠢蠢欲动的火热。 鼻尖是清凉的竹香,她忍着想要如狼似虎扑过去的欲、望,攥紧着自己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放开我……” 她的意识又开始变得昏沉,原本清冷的眼眸丝丝缕缕地勾出了一丝别样的媚态。 一旁的折袍见是一个女人,愣了一下,见自家爷貌似认识她,更是脑子有些转过弯来。 之前叶桑出现,妆容诡异,打扮俗媚,他着实无法将眼前长相清丽的女人和叶家四小姐联系在一起。 “我说了,放开我……” 眼前一片模糊,恍然间,只能够看清一双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黑眸。 叶桑一字一顿,咬着自己的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越是这样,她整个人便更迷糊,到最后,差点要晕厥过去。 她快被他掐的无法呼吸。 察觉到她的异常,男人眸光一动,原本掐住她后脖的手一松。 “啪——”的一声,叶桑瞬间到底,疼痛瞬间消退了体内继续火热。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无暇去理会那个男人,将自己身上散开的衣衫收紧,紧紧地攥着手将自己蜷缩起来,面色***,更多的是隐忍。 姬长夜拧眉不松,刚要开口,忽然,一阵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小姐,我就是在这里看到四小姐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的!”叶有容的贴身女婢春桃的声音传来。 叶桑的脸色煞白。 屋外,春桃领着一众人前往。 方才在大堂,叶有容忽然开口说,叶桑失踪,立马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陈家立马派人寻找,确实左右找不到人,这时,春桃忽然小声嘀咕,称看到叶桑和一个陌生男子在厢房附近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说是那么说,但是已经让所有人都浮想联翩,大多数想要看好戏,自然跟了过来。 春桃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叶有容虚伪地训了她一句:“闭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是怎么教你的?你知不知道,要是误会,单单你这句话,就会毁了姐姐的清誉!姐姐是未来的将军儿媳,又怎么会和陌生男主独处!要发现是个误会,我拿你是问!” 叶有容一脸义正言辞,引得众人侧目,一旁的林婉予笑了一声,见她脸上泛着怒火,拉过她的手,冷冷地说道:“你关心你那姐姐又有什么用?全容城的人谁不知道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在自己家偷鸡摸狗也就算了,如今,在陈家宴会上还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为她掩饰,说不定她还不会领你的情!陈家退婚是明智之举,只希望这次,将军府能看清她的为人!” “只不过是个贱丫头,怎么都比不上你,嫁进将军府也只会为叶家丢人现眼!” “林姐姐,姐姐的为人我还是很清……”叶有容被说的脸红。 “容容,你就是太善良了,你姐姐的为人,只怕我们比你还清楚!”林婉予打断她,接下话。 叶有容欲言又止,似是找不到别的话反驳她。 走动间,两个人一唱一和,更让人认为这件事情不会是误会。 春桃领着众人来到厢房门口,众人推门而入,依稀听到一声男人的呻、吟,目光里尽是了然之色。 屋里,男人因为脖子上的伤口疼得叫了一声,见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想到之前他的差事没有完成,心里大叫了一声槽糕,刚要离开,却已经发现来不及了! 他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见人群里,叶有容就站在最前面,眼睛一亮,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叶有容脸色一边,就算叶有容伪装的再好,可是那种阴狠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依旧如同蛇蝎一般,让人感觉到阴冷。 第28章 你这是想死吗 “我姐姐呢!” 环视了一周,并没有在屋子里看到该看到的人,叶有容掩饰住自己脸色的难看,扭过脸质问道。 她脸上充满着担忧和愤然,丝毫不见方才的冷意。 男人一怔,还未等他体会到叶有容眸里的涵义,便见叶有容不由分说地便叫人过来抓他。 早已经料到对方会过河拆桥,但男人的脸色还是一变,情急之下,忽然大叫道:“你们敢抓我!我是叶家的准女婿!” 他说的气势汹汹,众人一怔,随即便觉得可笑。 “你以为叶家的准女婿那么好当?不说容容和你无关,难道那四小姐就和你有关系了吗?要知道别人未来可是姬将军定下来的孙媳……”站在叶有容身侧的林婉予冷笑了两声,话里充满了鄙夷。 “这也未必!”男人嗤笑了一声,打断了她。不等她质疑,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佩,脸上尽是得意和嚣张:“这可是四小姐亲自为我挑选的佩玉,又怎么会作假?我若不是四小姐的心意人,谁是?你们是想要证据吗?等找到四小姐,你们就知道了!” 方才他和叶桑纠缠的时候,忍不住做了老本行,从叶桑的身上顺手牵羊了一块玉佩,没想到这时候竟派上用场了。 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四小姐,就说男人脸上的表情不想做假,众人信了一半。 至于叶桑到底去了哪里,男人自然说不上来,眼睛一转,便道:“刚才我不小心伤到,四小姐帮我寻药去了。” 若是看到这边的动静,躲起来也说不定。 见男人机智,叶有容松了一口气。 事情弄到现在这个地步,陈家的晚宴自然进行不下去,最重要的便是找人要紧。 叶有容一直跟着众人在找,大多数人都等着看戏,等到了点,依旧没有选择离开。 结果,整整找了一个时辰,醉风楼不大,却依旧没有寻到人,叶有容在暗中气得跺脚。 一旁的春桃拉了拉她,低声地提醒道:“小姐,天字号的房间貌似还没有人找……” 话还未说完,就被叶有容烦躁地打断:“你这是想死吗?能住天字号的都是大人物,叶桑怎么可能……” 还未说完,叶有容猛地一顿,瞬间冷静了下来:“你说的没错,那女人那么邪门,要是运气好给躲进去了呢?” 说话间,叶有容紧紧地攥紧了手,眼底的精光奕奕。 叶桑能逃的过她安排的男人,又怎么可能逃过其他男人? 到时候真要是在天字号里找到叶桑……叶桑,可能就是容城的最大的笑话了。 …… 这一头,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叶桑浑身的寒毛炸起。 她哆嗦着身体,蜷缩在角落里。 男人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并没有想要救她的意思,反而更多了几分想要看戏的玩味。 沦落到这个地步,明明就不曾奢望别人能够救她,但心里还是多了一丝难受。 她忍着嘴里快要脱口而出的叫喊,拿着碎片的手已经颤抖不已。 “滋——”又是一道血痕出现在手臂上。 她颤抖地割着自己的手臂,等恢复一丝清醒之后,便颤颤微微地起身。 既然没有人能够救她,她便只能够自救。 “谢谢。”眼前已然一片模糊,她张嘴低声地说了一声,便扶着墙,朝外走去。 对方没有落进下石,已经算不错了。 她无法想象,当她和男人……的时候,被叶有容带着人马……是个怎么样的画面,她痛苦地闭着眼睛,脚步猛地一顿,因为她听到敲门声。 她下意识地退回到屏风后,却意外地没有听到一阵浩浩荡荡,而是小二送热水的声音。 之前姬长夜回房前,折袍便令人准备好热水送来,要沐浴。 她一顿,松了一口气。 起起落落,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紧张到手心全是汗。 从头到尾,男人的目光就没有从她的身上挪开过,见她松了一口气,他眼底划过一丝狡黠,觉得有几分好笑。 折袍让小二将浴桶搬进来之后,便让人赶紧离开。 小二没有发现屏风后有什么异常,只依稀看到有人。 人离开后,叶桑便不再动弹一步。 她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努力地想要保持几分理智,察觉到男人的目光,她迷茫地张开眼,目光失神地落在他身上,却依旧看不清他的脸。 依旧是那对黑眸,仿佛一片朦胧间的一盏明灯。 也不知道是药性减弱,还是那双黑眸太过意深沉,她错乱的呼吸变得平稳。 二人就如此对峙,男人不吭声,她便紧紧贴着墙,不说话。 手臂上的血珠滑落,晕开了地面,地上的血迹变得干涩。 她的呼吸没有平稳多久,就又被一阵错乱的脚步声打乱。 听到叶有容的声音,一直平静的情绪起了波澜,她脸色一白,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救我!” 忍了那么久,她所有的坚持竟有了一丝崩塌的迹象。 男人没有说话,目光从玩味变得深沉,看着她面色嫣红,呼吸变得急促,就连那双眼睛也仿佛蒙上了一层细雾,醉人得紧。 敲门声响个不停,没有男人指示,折袍不敢去开。 她强撑着,许久没有得到答案,便没有说第二遍,而是踉跄地朝门外走去。 还未等她从屏风后走出来,就听到男人低声地说了一声:“开门。”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便被一股强硬的力道往后一拉,只听见“扑通——”的一声,她便被男人拉进了浴桶里。 不等她从水里挣扎出来,头顶便被男人手掌一压,没入了水中。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浴桶又进了一个人。 男人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从来未有过这样的羞恼,她气得要起身,就听到门已经被打开,整个人在水里彻底僵住了。 与此同时,男人手一挥,屋内的灯火被熄灭,屋子里陷入黑暗,唯有月光透过纱窗,浅浅地透了进来,落在二人的脸上,看不清容颜,看不清神情。 “什么事情?我家公子正在沐浴,闲事免扰。”折袍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不好意思,公子,是这样的,叶家四小姐在晚宴上失踪了,想问一下,你们有没有看到她?”天字号的男人无比尊贵,就算是叶有容也没有资格上前打扰,也只能让陈家的管事帮忙问问。 “什么叶家四小姐?你以为我家公子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都会注意的吗?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赶紧滚!”折袍凶神恶煞。 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屋里传来了类似于女人的叫喊声。 一阵水声响起。 叶桑水性再好,也忍不了那么久。 再加上,也不知道男人是故意,还是无意,她实在忍不住了。 “你……”她低喘,整个人湿漉漉地浮出水面,美眸狠狠地瞪着他。 美人出浴,说不尽的诱,男人一笑,看着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再想到她对自己的狠辣,不知道为什么,越发起了逗弄的心思。 黑暗中,叶桑恼羞成怒,紧紧地抓着木桶边缘忍着火气。 外面,管事困惑的声音传来:“这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你以为是什么声音?我家公子的私事是你该问的吗?陈家邀请我家公子前来,却如此怠慢,我家公子自己解决需求,不行?”折袍一本正经地大声地吼了过去。 管事被吼了一脸凌乱。 解决需求…… 屋内,叶桑捂着嘴,忍着笑,迷糊间看到男人渐黑的脸色。 见叶桑眉眼弯弯,男人冷冷地抿唇,恶劣地伸出手袭上她。 那一瞬,叶桑脑子一片空白,她伸脚便踹向他。 察觉到她的动作,男人脸色一凝,狠狠地抓着了她。 两个人你来我往,不过一会儿,便缠在了一起,打了起来。 屋内,“噼里啪啦”个不停,折袍满脸尴尬,见管事的眼神儿往屋内偷瞄,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大吼了一声:“看什么看,没看过是不是!还不快滚!小心我告诉你家公子,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管事脸色一变,低声地告罪了几次,才心有不甘地离开。 等人一走,折袍连忙关上门,刚要往屋内走,就听到男人略带低喘的声音:“滚!” 折袍脚步一顿,听着他的声音,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 “还不快滚!” 不等他反映,几把水凝结成的利剑便穿过帘子朝他袭来,折袍回神,狼狈地躲开袭击,连滚带爬地滚出了房间。 “不是吧,爷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重了?那婧姑娘怎么办?” 第29章 自己解决 听着屋内响彻的动静,折袍捂着脑袋,一阵头疼。 …… 屋内,男人恶狠狠地瞪着身下的女人。 体内的药性反反复复,叶桑脸色涨红,同样狠狠地瞪着他。 他刚喊完那声“还不快滚”,她便对他一字一顿:“滚的人是你!” 水花四溅,两个人经过一番折腾之后,便觉得索然无趣。 见她怒气冲冲,不复之前的淡然,姬长夜一笑,伸手划过她因为水汽而滚烫的脸颊,轻轻又邪佞道:“你就这样对你救命恩人?” “回报的方式有很多,救命恩人也没有权利为所欲为。” 叶桑冷冷开口,察觉到他指尖在她脸上挑起的火,无比僵硬地别开脸。 经过一场厮杀,她浑身瘫软无力,好在她也不吃亏,在男人身上抓了好几条痕迹。 她平日里一向谨言慎行,可不知道是因为药性的问题,还是因为喝酒之后,本性如同脱了缰绳的野马收不回来,变得肆意起来。 “倒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我还以为你会说,做牛做马都会愿意报答我。” 闻言,叶桑湿漉漉地看向他,笑道:“人之所以为人,就是懂是非。何必要做牛做马,施恩的人若贪图回报,就不值得回报。原本心意就不纯粹,怎么算恩德?” “做人要有原则。你可以不帮我,若帮我,而我的回报便不能低于我的底线。” 她的话有些大逆不道,甚至就是歪理,却隐约有属于她自己的愤恨。 就好像,她救了姬将军,得到的回报就是更大的牢笼。 她不求别人的回报,只想远离这些危险的东西。 更何况她惜命,自然不愿意做牛做马,和男人在同一个浴桶里,并不比被人捉奸好上多少。 “你想我怎么帮你?”他勾唇,饶有兴致地靠在木桶边缘,看着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就等着她忍不住扑向他的时候,一脚踹开她,报刚才身上那几道血痕之仇。 哪知,就听到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出去就是在帮我……我可以自己解决……” 她一字一顿,说的脸红心跳。 男人不动弹,脸上笑意退下,深深地看了她半晌,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看穿。 就在她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扑哧——”一声,男人忽然飞快地起身,从浴桶里走出,套上一件外衫,径直走了出去。 “完事叫我。” 门一开一关,男人起身之后,便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换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间。 听见男人离开,叶桑松了一口气,等了片刻,见他并没有进来的意思,便彻底放松了下来。 …… 屋内春色无边。 屋外,男人从房间里出来,已然换上一身青衫,浅色的水墨刺绣在衣摆上,消退了男人身上的肃杀。 见他出来,折袍一愣,傻傻地看着他:“爷?” 这才没多久的功夫,爷怎么就出来了? 难道…… 折袍瞬间满脸惊悚,念及这几年自家爷不近女色,唯有婧姑娘才能近身,他一直以为是爷对婧姑娘痴心绝对,如今看来…… 那一瞬,一股悲怆涌上折袍心头。 折袍的神情过于扭曲,姬长夜睨了他一眼,风卷云情地挑眉,有几分不明所以。 见他神情淡漠,折袍的情绪愈发地上涌,他紧紧地揪住了袖子,满脸的恳切:“爷,是折袍的不是,在您身边那么多年,竟没有发现您在这方面出了问题!您放心,等容城的事情一了,我一定托人前去云崖找神医为爷治病……” 说着说着,折袍的眼泪花花地盈满了眼眶。 那画面太目不忍视,姬长夜并不知他到底是唱的哪出,剑眉拧起,问:“什么病?” 他身体健壮,并没有什么问题,又何须治疗? 折袍一愣,见他脸色淡淡,想到爷这几年估计就经历过里面这一个女人,所以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摸了摸眼泪,一脸沉重地说道:“爷,你放心,只要好好补身子,都会好起来的,至于里面的那位姑娘,我会给足封口费,不让她对外透露半句,若是她敢透露半句,坏了爷的名声,折袍就算是死……” “你到底是在说什么?”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男人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姬长夜的掌出的又快又狠,折袍大叫了一声,狼狈地躲开:“爷!” “给我滚!” 话还未说完,忽然,一个低弱的,压抑的呻、吟从屋内飘了出来,就站在屋外的姬长夜脸色一变,见折袍被逃到不远处的树上就折回,立马大怒,又是一个掌风袭了过去。 也是发现自己说的不该说的,折袍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见姬长夜脸色越来越难看,出手越来越狠,他也不敢再靠近,只能满面泪流地出了院子。 有些事情,他就该默默地藏在心里才对。 怎么说,他是爷身后,默默付出的男人不出,他为什么要说出来激怒爷? 简直就是嘴贱! 折袍狼狈离开,姬长夜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叶桑怕自己忍不了,拿了快布咬住,隐隐地出着声音。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未曾像现在这样,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到如此崩溃的地步。 越想,她忍不住攥紧手,失声痛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已深。 陈家的晚宴已散。 她才缓缓起身,套上男人之前留下的衣衫,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不能再忍了。 不能再忍了。 每走一步,她便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 她忍了那么多年,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在这个世道上好好活着,但怎么也不做不到。 她到底是哪里做了不好?叶有容和许氏非要将她置于死地? 婚前和人通奸,她就算是再无所不能,她只有一死谢罪。 死……她不能死,她忍了那么久,怎么能死?之前叶有容和许氏花样百出,她都能活下来,更何况下来。 越想,她的目光变得坚毅,手臂上的伤口因为之前的动作又渗出了血,她从衣服上扯下布条,紧紧地将伤口包好,便从屋里出来。 推开门,一丝凉风拂过。 雪夜里,空中月色孤寂。 她站在门槛,失神地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忽然问了一句:“皇都的月亮圆不圆?” 月色下,女人站在雪地里,浑身狼狈不堪,任由冷风吹。 她的脸太苍白,白到仿佛脚下的那片白雪。 树上,姬长夜目光冰冷地看着她,不言。 并不奢望他会回答,叶桑轻轻一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眼角的泪痕,低声地说道:“再圆,也比不过家乡的月亮圆,不是?” “死,要是死能够回去,我就算是死,也愿意死千万遍……” 就是确定自己回不去,她才忍了一切在这里想要活好。 她并不是懦弱的人,或者需要勇气,重头活一次更需要勇气,她一直在想,她穿越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么多年过去,才想到,这是惩罚。 前世,过的太荒唐,今生若是不好好受着,就算是阿鼻地狱也不愿收她的吧。 她低着头,唇角的笑若隐若现,配合着脸上的泪痕,竟有几分别样的美感。 美感…… 心头划过这二字,姬长夜脸色一沉,别开了自己的目光,说道:“死?人要是不怕死,谁都可以死上千万遍……” 雪地里,女人没有回答。 她腰板挺直,一步一个脚印地在雪地里走,一深一浅,像极了年幼时玩过了游戏。 就仿佛觉得有几分意思,她走三步,退一步,再走三步,再退一步,直到走到院口,便停了下来。 她忽然低下头,看着自己被血水湿透的绣鞋,也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他:“是啊,怕死,怎么办……” 第30章 姬家 怕死。 越是经历过死亡的人,越怕。 就好像她,明明知道她没有能力去反抗现实,却依旧选择贪生怕死。 她看着自己被浸湿的绣鞋,脚趾忍不住动了动,清晰地看到鞋面那可爱的凸起,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便有些想要发笑。 见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姬长夜拧眉,顿时觉得一阵厌烦。 眼见她要离开,他拧眉,忽然开口:“站住!” 叶桑停下脚步,转过身。 男人的身形隐藏在枝头中,淅淅沥沥的白雪飘至眼前,却依旧看不清对方的容颜。 两个人的目光交错,依稀可见几道冷意。 叶桑抿唇,不等她开口,便听到他极为恶劣地说道:“那衣服留下!” 之前她的衣服被血水浸湿,如今套的是他的衣衫。 他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更何况,这个女人也让人生不了怜惜。 闻言,叶桑浑身克制不住地一颤。 她的双拳紧紧地攥紧,只觉得冷风钻入她的身体,不断地在她的体内肆虐。 明明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可她还是觉得冷。 冷到她浑身发颤。 本以为她会勃然大怒,哪知,却看到叶桑原本隐忍的脸忽然一松,小脸嵌着淡淡的笑,说道:“公子,稍等片刻。” 那笑,甚至有点甜,不等男人反映,她便转身进屋。 等她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回了自己原来的衣服。 依旧是狼狈落魄,脸上却挂着甜到了极点的笑。 姬长夜拧眉,看着她在雪地中恬静的笑,那股强烈的不悦感更浓重了几分。 都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她又怎么笑得出来? 那笑,太刺眼,刺眼到令人忍不住想要撕毁。 他素来是雷厉风行的人,更何况,这女人偷听了他们的对话,若不是之前有状况,那女人早就死在了他的手里。 指尖取下一片枯叶,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就看到女人的笑容轻敛了下来。 那抹强烈的杀意近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叶桑脸上的笑容消融,融化在一片雪色里。 她紧紧地攥着手,忍着想要跪地求饶的欲、望,说道:“藏宝图的事情……” 她的话未说完,院外脚步声匆匆。 “爷,不好了!” 折袍的声音传来。 叶桑一顿,扭过头,便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出现在院子门口。 被驱赶出去的折袍匆匆折返,见叶桑出现在院子里,他一愣,便看到叶桑脸上淡淡的宛若桃花的笑。 褪下妆容,她的脸太白太淡,眉宇谦和,那双柳叶眼如同琉璃闪烁着几道微光。 折袍一愣,有些晃眼。 等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之前屋里的那个女人,脸色瞬间诡异了:“你……” “你什么你,没见过女人,是不是?”叶桑脸上的笑容褪下,转过身就要离开。 从未见过这么凶神恶煞的女人,折袍瞪大了眼睛。 被折袍那么一打断,气氛里的杀意消散了几许,叶桑松了一口气,待经过折袍身侧的时候,却是忽然转过身,溜到了折袍身后,手里的碎片精准无比地贴在了折袍的脖子上。 她没有内力,也没有内功,这忽然的奇袭,就算是折袍也没有反应过来,等反映过来的时候,叶桑便依旧扣住了他。 折袍脸色一变,刚要出手袭向她的喉咙,就听到她无比清冷的声音:“这个位置是你的大动脉,只要割破,就算是神仙也回天乏术,你可以试试是我出手快,还是你出手快。” 折袍的脸色瞬间扭曲,大叫了一声:“操!” 被一个女人要挟,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最要命的是,他还真的被这个女人威胁到了! 特么的,这女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见折袍的脸色变黑,叶桑轻轻一笑,抬眸看向树尖的男人,说道:“藏宝图的事情,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说实话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白痴才会相信这世界会有宝藏,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还是少相信的好。” 她说的轻巧,却不知道他们为了藏宝图的事情耗尽了多少人脉和资源,折袍的脸色一黑,刚要骂她是“妇人之见”,就听到自家爷忽然开口:“你敢杀了他,你同样也走不了。” “爷……”折袍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叶桑却听得明白,无非就是这男人的性命威胁不到他,就算她动手,依旧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如今无路可退,难得抓到这个机会,也很清楚,这样的人一般都是性格恶劣,不会在乎别人的生死,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沉。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瞬间涌了上来,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平静的眸光里也多了几分愤懑。 凭什么有些人能够随心所欲地取得他人的性命,像许氏,像叶有容,像眼前这个男人。 而有些人却如同溺在浅滩上的鱼,不断地垂死挣扎,却依旧置身于砧板,任人宰割? 穿越那么多年,她从未改变过什么,同样,也深切地体会到了命运的不公。 这世道太嗜血,她就是蝼蚁,足以被人轻轻一踏,便会成为一具横尸。 两个人对峙,空气里的寒意如冰风雪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桑忽然裂开一丝笑,竟多了一丝邪佞,像极了前世她当小太妹时候的放纵和校长:“人生难得走一遭,死前多了一个垫背,也挺好。” 她笑的轻松,可偌大的悲切从她的身上扩散。 点点雪花落在她的眼前,仿佛要沾湿她的眼眸。 折袍被她的肆意气得头上冒烟:“擦!最毒妇人心!小心死后做鬼都会被拔舌头!” 垫背? 他这辈子只会做爷的垫背,好么! 叶桑一笑,眸光闪闪,由外的素净:“那你估计要失望了,我死了,阎罗王也不一定会收了我呢……” 她死过一次,连孟婆汤都没喝过,就直接穿越到这里,阎罗王会舍得花时间见她? 折袍被她说的语塞,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主子:“爷……” “闭嘴!”姬长夜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见叶桑冷若冰霜的脸,他缓缓眯起眼,语气也多了几分冷硬:“叶桑……” “我在!”发现对方认得她,叶桑手里的碎片捏的紧紧的,一字一顿地质问他:“既然知道我是谁?又何必置我于死地?叶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我好歹算是将军府的人,比起得罪叶家,你更应该知道得罪将军府的后果,不是吗?” 她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更不知道对方的势力有强大。 能够知道藏宝图之类幸秘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她只能够赌,赌自己那个未婚妻的身份够不够格,赌将军府的地位够不够让人忌惮! 闻言,却听到男人忽然充满讽刺地冷笑了一声:“将军府?你以为姬家有多厉害?” 京城局势多变,一直暗潮汹涌,即便是将军府也在折暗潮中被波及地风雨飘零。 姬将军之前之所以一直守在关口不愿回都,就是因为不想参合这严峻的局势。 如今昊国国家兴旺,但那也只是表面,平凡百姓根本不知道所谓内忧外患,朝廷里各方斗得有多凶。 将军府是皇帝的人,在各个皇子中站中立,也因为这样,更容易众矢之的。 有将军府的人做靠山又如何? 如今,将军府自身都难保,又会关她的死活? 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势和轻佻,便能够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把将军府放在眼里,叶桑长居容城多年,一直在闺中,发展不了其他的势力,自然并不知道京城的情况。 她小小郁闷了一下,心里左右思忖了一下,能够不将将军府放在眼底的人,除了没有眼力见的,也就只有那些皇胄了。 京城的皇子会跑这儿来? 怎么可能!? 她左想右想都想不明白,心里就算多恐惧,但面上依旧逞强,脸上的淡然不变,问他:“你是……厉害吗?” 姬长夜冷笑,就在他准备嘲讽她的时候,就听到她忽然开口,如同叙事一般,却又隐含讽刺一般地讽刺他:“天昊十五年,蛮族突袭,足足十万兵马,是姬老将军年仅凭借五万骑兵驱敌,守护边疆安宁,你说姬家不厉害?” “天昊十七年,敌国靖国五十万兵马林城下,与昊国大战三天三夜,我国将士被困七绝山,是姬老将军带着兵马冲进敌营,获得一线生机,拿下了敌国将士的首级,才令昊天有了残喘的时间,最后反败为胜,你说姬家不厉害?” “天昊二十年,建国二十年,举国庆典,是姬老将军的儿子舍生取义,为皇帝挡了刺客的一刀,没有让昊天群龙无首,你说姬家不厉害?” “……” “天昊三十六年,整个姬家一门四将,姬老将军三子在北壕一战为国捐躯,守护我国领土,凯旋而归之日,却举国悲痛,十里长街白布连连,为姬家立长生牌,只因姬家只剩一老一少,你说姬家不厉害……!?” 说到这里,叶桑忍不住一顿。 这些年,她或许别的没有长进,但是却读了不少书,昊国建国以来的事迹她读的通透,为的就是等她逃脱牢笼之后,能清楚何去何从。 昊天不是大国,但是整个国家的疆土是姬家的将士在守护。 整个姬家,在着名的北壕一战之后,便只留下了姬老将军和长孙,其三子全部死在了战役之中,格外的悲壮。 就算她对姬老将军以怨报德,上门提亲的事情有些抵触,但并不阻碍她对姬老将军的崇敬。 姬家,为国为民,对于她而言,和前世那些抗日前线的将士是一样的,是值得尊重的。 到最后,她的声调变低,仿佛飘进了冷风里:“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样的身份,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在昊国,人人都不知道,昊国的边境是整个姬家用性命,用血肉守下来的。厉害么……要知道,姬家不仅仅是厉害啊……” 原本姬家人丁兴旺,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年迈的老将军和年幼的长孙,这已经不能够用悲壮来形容了。 她的语气太静,太平,但一句又一句的质问却格外的沉重,被她胁迫在旁的折袍却忍不住通红了眼睛,眼眶里红了一片。 气氛凝固,仿佛一切都沉寂在了她方才的话里。 “咔嚓——”。 轻轻地一声。 树上,枝头被男人折断,素来清冷的男人腾升起一股怒火。 他用着无比凶残的目光狠狠地望着她,看着她用着无比平静的语气说着那些话,看着她最后质问他,暗藏着讽刺,那目光恨不得将这个女人戳穿,扎的千穿百孔。 到最后,向来控制不住情绪的折袍忽然跪了下来,失声痛哭。 叶桑吓了一跳,原本只是想要镇住对方,但是说到最后,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悲从中来,情绪也跟着上来了。 直到手中的碎片落地,她发怔地看着空了的手,忍不住暗道了一声“糟糕”。 刚要说些什么,忽然,一阵劲风袭来。 她来不及躲,浑身无比僵硬地愣在原地,就在她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一片枯叶却从她的脸颊飞过,在她的脸上割出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血迹落在雪地里,无比触目惊心。 她一怔,脑子一片空白,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她站在雪地里,有些无所侍从的时候,就听到男人说了一句:“滚!” 话里,杀意连连,直直地仿佛要取她性命。 那一瞬,叶桑的腿一软,心口却松了一口气。 她的身体反应比她脑子动得还快,男人的话刚落,她便拉起自己的裙摆,完全不顾形象地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直到离开醉风楼,她躲进了一处无人小巷。 夜色已暗,周围没有人,也只有在这一刻,她原本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一些,身体却猛烈的颤抖,仿佛要将之前所有积压的恐惧都发泄出来…… …… 院子里,折袍满眼通红,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跑了,却竟然没有想要追上去的意思。 第31章 杀她 …… 在姬家那么多年,即便深有感触,却还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姬家的事迹,那种感觉太微妙,也太感动。 最起码,姬家的付出,并不是没人关注的。 “爷?” 折袍叫了几声,都不见自家爷回应,想到自家爷可能也被刚才那女人的话感动到了,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就在他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又听到一声“嚓咔——”。 猛烈的一声。 面前的枯树沉重地倒在了雪地里。 男人一身青衫,仿佛雪一般地从树上飘落,落在地上。 折袍顿时有些傻眼,看着地上的那棵树,又看了看自家爷。 “折袍。”男人忽然叫了他一声。 折袍连忙回神,应道:“爷?” “杀了她。” 他的话一字一顿,杀意分明,不比方才的杀意削尖多少。 折袍一愣,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杀?为什么杀? “今天放过她,从明天开始,杀她,我倒要看看,她引以为豪的姬家会不会救她!” 手里的雪扇击倒了枯树,却未有半点瑕疵。他目光冰冷,字句尽是咬牙切齿。 姬家。 就算姬家如她所言,哪有如何? 整个姬家精忠报国,还不是要沦为权利的牺牲品? 越是如此,他对于叶桑所说的一切,就没由来的愤恨。 语落,他转身离去。 身后,折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脑子有些转过弯,等反应过来之后,念及之前他要汇报的事情,连忙追了上去,喊道:“爷!” 京城来信,说是祺贵妃中毒,三皇子被陷害是凶手,被皇上打入大牢,事情有点大条。 而容城,恐怕他们也呆不了几日了。 …… 而不远处,院里的大树倾倒,惊动了不少人。 “公子,梨园那里……”从梨园回来,小厮低声地在陈子居耳侧低语了几句。 树倒下不是大事,但是醉风楼的宴席因为叶家四小姐的失踪的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陈家上头的人颇有不满。 陈子居倒并没有什么不悦,等宴席退下,并没有去寻姬长夜,而是自己留在了书房。 醉风楼是陈家在容城的产业,自然会有属于自家人的一片天地。 听着小厮的话,陈子居轻声笑了一声,手里的手笔沾了几许黑墨,淡淡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觉得谁会有心情去理会梨园的事情?” 梨园属于天字号最尊贵的院落。 陈家自然不敢懈怠,但敢说这番话的人也只有陈家的三公子了。 小厮顿了顿,思忖了一会儿,转了话题,说道:“叶家四小姐刚才从梨园出来,我们也是刚发现,之前管事进去询问,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只不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传出去不好,三公子,我们要将这件事情压下吗?” “哦?”对于叶桑会和姬长夜在一起的事情,陈子居倒是觉得有几分意思,他放下毛笔,唇角含笑,案上,一副写意的山水画跃然于纸,气势凌然, 他看了看,最后却用拿了大豪沾了黑墨在画上挥墨了几下,直接将这幅画给毁了。 陈家三公子的画价值千金,却在他自己手里毁得干净。 “那又如何?”将画扔进画筒,陈子居轻描淡写地反问了一句。 叶家四小姐名不副实,但并不代表他对她有多在意。 更何况,如今和姬长夜有婚约的人是叶家四小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这两个人搭在一会儿,也只能说,有缘分罢了。 只不过…… 说话间,他脚步向外,朝屋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梨园的树找人清了……” 身后,小厮应是。 刚应下,就见陈子居忽然在门槛儿处停下了脚步,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扭过头问道:“听闻,今日传与叶家四小姐通奸之人的手头上有块上好的白玉?就算是在容城也难得一见?” 他有收藏玉的癖好,众所周知。 小厮不以为然,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 话落,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三公子,亏得我们和叶家退婚,出了那么的丑事,叶家四小姐即便是被人害,也会牵连到我们……” 闻言,陈子居没做声,温润地笑了笑,却显得有几分意味深长。 而身后,小厮不明所以,却又不好多问。 玉?既然是在容城都难得一见的玉,叶家的四小姐又是从哪儿寻来的呢? …… 容城的冬季太冷。 从生死边缘走出来的叶桑却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她带上斗笠,一个人回了叶府。 这一路,她走的艰难,心里格外清楚,等待她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或许,她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她做不到,最起码,要等她确定角梅并不在他们手里。 叶府,灯火通明。 叶桑通奸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即便醉风楼的宴席已经散去,但依旧有不少人借着帮叶家寻人的名义去了叶府,留下来观望后续发展。 偏厅,一起随叶有容回叶府的林婉予陪在叶有容身侧,见她眼眶通红,脸上的担忧尽显,不悦地说道:“你担心她做什么?要是她知羞耻,也不会和人通奸被发现?还在陈家的宴会上!简直就是个笑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故意报复陈家!容容,你离你姐姐远点,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小心被她连累到!好好的将军府孙媳不当,非要当个淫……” “**”这二字,林婉予说不出口,她顿了顿,才继续道:“非要当个不要脸的!” 林家是容城的大户,素来与叶家交好。 林婉予和叶有容是闺中密友,林婉予偶尔会在叶家小住也是寻常的事情,所以,今晚她才会留下来。 闻言,原本充满愁绪的叶有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忍不住抓过她的手,低声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她本性不坏的,从小到大,她也让着我……” 从小到大,叶桑确实是让着她。 但更多时候,经常会被人看到叶桑那儿总会出现属于叶有容的东西,时间久了,大家对叶桑的“本性”也就一清二楚了。 话未说完,林婉予便不耐地打断了她,脸色不好:“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替她说什么话!容城虽然民风开放,但你见过有哪个女子如此不要脸的?还私相授受!和男子交换信物!我看了都觉得脸红!将军府那边,你们可要好好给个交代,否则,到时候,连累到你的声誉,可就麻烦了!” 林婉予说的冲,也是为叶有容未来感到焦虑。 除了那样的事情,往后叶有容想要嫁容城好一点的人家恐怕会不大容易。 却不知,叶家的目标并不是在容城,而是皇宫里。 叶有容是将来要进宫的女人,又哪里会看的上容家的那些小门小户? 对于林婉予的话,叶有容顿了顿,她低着头,掩饰住眼底的阴毒,等眸里的狠厉退下,脸上的委屈之色流露出来,她抬起眸,说道:“我怕会闹出人命,人谁不会犯点什么错?” 叶项伯从回府,就气势汹汹地说过,等叶桑回来,就会打断她的腿。 这可不是小事,虽然对于叶有容而言,是天大的好事,但是稍微一点的喜悦之情都不能流露出来。 “那也是她活该!谁让她……” 林婉予一脸愤愤,为叶有容的哀愁感到不平,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门外的小厮喊道:“四小姐回来了!四小姐回来了!” 二人一愣,连忙走了出去。 叶府门外,叶桑一脸恬静。 得到消息的叶项伯和许氏匆匆感到门口,见她一身狼狈地出现,叶项伯的脸色瞬间扭曲,气上心头,抢过旁边小厮手里的木棍,就朝着她打去:“你还敢回来!” 叶桑猝不及防,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衣服上的血迹斑斑,如今看来,显得更夺目了几分。 她疼得眼角含泪,等叶项伯第二棍还未落下的时候,她便抬起眸,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太清明,太冷静,仿佛能够戳穿一切。 叶项伯动作一顿,有那么几秒竟有些失神。 他们父女俩向来不亲厚,平日里相处一见面足以用深仇大恨来形容。 早些年,许氏还未进门的时候,还好些,后来,许氏进门之后,叶桑大多数时候便缩在小桔园里,也只是偶尔出来走动。 父女两个比陌生人还不如,而这次,却是几年来,头一次地对视。 向来懦弱胆小的叶桑用着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心口一跳,心里却划过一丝异样。 “看什么看!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是想让整个叶家给你陪葬,是不是!你让我们怎么和将军府交代!” 他大怒,手里的棍子却狠狠地扔在地上。 叶桑抿唇,刚才那一棍疼得她差点说不出话。 身后的许氏姗姗来迟,等他打下那一棍,才出现,连忙一脸担忧地说道:“老爷,你先问问清楚,别什么都还没有问清楚,就动手!这要是打出事情来,该怎么办!” 叶项伯冷笑:“出事?她还会怕出事?” 叶桑没有说话,叶项伯也不觉得她会反驳什么,刚要继续怒骂她,却听到叶桑忽然打断了他,用着无比清冷的语气质问他:“叶老爷,我想问,我做了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叶家给我陪葬?你有证据吗?还是你亲眼所见?女儿受伤,遇到歹人袭击,你非但没有关心,反而不明是非地责骂?这就是叶家的门楣吗?” 她字字珠玑,并不同往日的善欺和软弱。 第32章 错在谁 “孽障!” 从未想过默默无闻的叶桑会反驳他,叶项伯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捡起棍子又要打,却被许氏拦住:“老爷,有话好好说……桑儿也不是故意的……你看,要不要让桑儿进府,到时候我们再商量?大庭广众之下……” 许氏的话未说完,叶项伯一顿,也知家丑不可外扬,可如今,叶桑做的一切简直是将叶家往死路上逼! 他气得哆嗦,见叶桑并没有要认错的意思,抓着棍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大门。 身侧,许氏搀着他,在他耳边低语:“老爷,这是要是假的,好说,这要是真的……以后牵连我们叶家,容容的未来……” 闻言,叶项伯冷冷说道:“那就按照我们之前说的办!” 叶家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叶桑而毁了这一切! “那将军府那儿……” “她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如今也只能希望将军府到时候也会看在我们不知情的份上,不会多给我们计较……”脸上的怒火尽褪,叶项伯又恢复到以往的虚伪,说道。 闻言,许氏笑了笑,担忧的脸上多了一丝释然。 将军府名声赫赫,若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只要他们和叶桑断绝了关系,将军府自然是不会为难他们的。 很多事情,许氏算的清楚。 见叶有容和林婉予从府里走出来,她连忙给了叶有容一个眼色:“容容,还不快哄哄你爹爹,让他别气着了……” 叶有容一愣,目光在叶桑和叶项伯的身上转了转,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脸上的担忧立马流露了出来:“爹爹……” 见叶有容满脸的担心,叶项伯的脸色缓了缓,一家三口进了府。 身后,雪花飘落,叶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三个,甚至看到许氏毫无痕迹地扫了她一眼,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得意,心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讽刺。 她忍着痛,起身,狼狈地拍下裙子上的雪,最终还是跟了进去。 叶家的府门关上,门外的人也散了去,偶尔能够听到众人的唏嘘声。 却并不知,不远处,几波人冷眼看着刚才叶府门口的那一幕。 “爷,这事要是传到了老将军耳朵里,那怎么办?”折袍挠了挠头,一脸的纠结。 姬长夜冷笑了一声,收回了落在叶府门口的目光,俊逸的脸如雪一般的冷酷:“这样最好。” 之前他留下玉佩就是这个目的,如今目的已经达到,这个女人之后会如何,和他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 脑海里划过女人淡然的脸,他的脸色更冷了几分,没有愧疚,只有冷然:“要怪只能怪老爷子选了她……” 处在他们这个位置,还能有什么能够让他们放在眼里的? 就算别人再无辜,但也只能成为权利下的牺牲品…… 说完,姬长夜无声地离开。 却不知道为何,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脑海里又浮现那个女人用着无比淡然和坚毅的目光说那番话—— “昊国的边境是整个姬家用性命,用血肉守下来的……” 刚刚缓和下来的情绪又转为一股羞恼,他脸色多了几分扭曲。 身后,折袍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爷?” “明日,给叶府递信,那女人就算是死,也应该是死在我手里。” 姬长夜冷冷说道,不等折袍反映,便又飘然离去,留下折袍一人傻傻地站在了原地,一脸的茫然。 “这变来变去,到底是闹哪样啊……” 折袍扶额。 …… 这一头。 叶宅大厅,刚进府,叶项伯便转过身,便厉声道:“跪下!” 厅中,叶桑恍若未闻,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是没有看到角梅的身影,她抿唇,问道:“角梅呢?” 若不是角梅,她也不会选择回来。 叶项伯冷笑,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担心那个丫头做什么?还是说怕她把你所做的一切供出来!?” “你果然和你母亲一样,恬不知耻!” 讽刺如针一般地往她的身上扎,叶桑一笑,目光从许氏的身上缓缓滑过,最终停留在叶项伯身上,一点点的冷意在她的眸里凝聚,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是真的担心我做了什么,还是担心我真的没做什么?” 她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看透。 叶项伯拧眉,重重地拍了桌子:“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生怕自己会再说出激怒他的话,叶桑的目光缓缓地从他身上挪开:“你理解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她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绣鞋,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恍然:“你说,我母亲当初为什么会选择你……” 当年的容城第一美,多么的风华绝代,有多少人败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为什么……她到最后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男人? 回忆着这些年来叶项伯的虚情假意,以及温锦绣最后病死在小桔园里的场景,她越想,便越想不明白…… “你……”闻言,叶项伯气得发喘,瞪着她,看着她脸上的淡然,恨不得在她的身上戳一个窟窿:“叶桑,你给我想清楚!你是谁!谁给你这个权利对我这么说话!” 又是这个表情! 和当年温锦绣简直一模一样! 一抹狠意从他的眼底一瞬而过,但还是被叶桑看到。 叶桑一愣,还未想透他那抹狠意为何而来,就听到他忽然转移了话题:“醉风楼的事情,你给我解释清楚!我们要怎么和将军府交代!这事情,现在容城众人皆知,族里的老辈正往这儿赶,你若是解释不清楚,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又需要做什么解释?我只问你,角梅呢?” 她一夜未归,角梅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攥紧了拳头,见叶项伯脸上快要失去控制的表情,脸色依旧淡淡,再一次问道:“角梅呢?” 叶项伯恨不得将她掐死:“叶桑,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来人,把那个男人带上来!你给我说清楚,这块玉佩是哪儿来的!” 叶项伯将玉佩扔在了地上。 玉佩几番滚动,终于落至她的脚边。 叶桑垂头,看着那块玉佩,清丽的脸上最终勾起一丝笑。 她千算万算,竟忘记了玉佩的事情。 也是,也怪她太贪财,讲那么贵重的玉佩放在身上,才导致这样的局面。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块玉佩,她的心忽然静了下来。 她面无改色地将玉佩捡起,说道:“是我的。” 既然出现在小桔园里,被她捡到,自然是她的。 一直等着她反驳的众人一愣,没有想到她会承认,叶项伯瞬间面目狰狞,上前挥手就要给她一巴掌:“你到底要不要脸!和外男私相授受,还是有未婚夫的情况下!你母亲没教过你,什么叫做三从四德!” 这一次,叶桑并没有站在原地,而是退了一步,躲开。 叶项伯的手滞空,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你还敢躲!” “我为什么不能躲?” 看着他恨不得将她杀了的模样,叶桑忽然发笑,不知道为什么,笑里依稀多了几丝悲哀:“三从四德?母亲在我幼年病逝,我何来的母亲教我?许氏吗?许氏只不过是填房?有什么资格教我?在这个家,我算什么?我虽是嫡女,但连普通庶女的待遇都不如,我觉得我能好到那儿去?叶项伯,你扪心自问,错在谁?” 她一句又一句地质问,就仿佛要将这么多年来的怨恨发泄出来。 这么多年来,她就从未那么尖锐过,也从未说过这样的狠话,一旁的许氏和叶有容的脸色突变。 原本还在看戏的叶有容手里的手帕落地也未曾发觉,她脸上多了几分僵硬,察觉到一旁林婉予投过来困惑的目光,她脸色讪讪,立马反应过来,红了眼眶,低声地解释道:“林姐姐,我从未想过,姐姐竟会那么想我们……我以为那么多年的相处,姐姐心里的芥蒂……” 原本还有些疑问的林婉予一愣,见她神情不做假,又想到这些年来二人的情分,更觉得叶桑是在做戏,连忙安慰道:“这不怪你!那女人铁石心肠,怎么捂都不热的!” “林姐姐,你相信我?”叶有容双眼含泪,好不可怜。 “你我是好姐妹,我不相信你,相信谁?”林婉予一脸正义地说道。 见状,叶有容松了一口气,连忙说自己心口闷,便带着林婉予离开。 这要是让叶桑继续说下来,指不定会让人怀疑,这些年,叶家是怎么苛待嫡女的?那到时候,不管叶桑的名声如何,她母亲的名声能好?她的名声又能好到那儿去! 从未想到叶桑竟会反击,叶有容一阵咬牙切齿,心里更是暗恨,直到将林婉予带离,心里才真正放松了下来。 唯一的外人林婉予被叶有容借口带走,许氏和叶项伯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第33章 对峙 “来人,把那个男人带上来!” 看着厅中浑身狼狈至极的叶桑,叶项伯的脸上不曾有过半点怜惜和愧疚。 叶桑抿唇,不卑不吭。 不过片刻,和叶桑“通奸”的那个男人就被带上来。 男人气焰嚣张,看着站在厅中的叶桑,他的眸光一闪,竟划过一丝惊异。 之前乌漆抹黑的,他并没有看清叶桑容颜,再加上那个时候叶桑浑身是血,他以为叶家的四小姐是个没有长相的女人,心里也是有几分厌弃的,但如今看来,除了浑身狼狈以外,似乎并不比容城的才女叶有容差上几分。 也不知道是她的肌肤太白,还是那双柳叶眉轻垂间闪烁着点点的疏离,总让人心口一跳,男人这一瞧,不由地看痴了。 一想到只要这次的事***成,说不定他真的能够成为叶家的四女婿,男人的心猛地热了起来,回忆起之前和叶桑纠缠的时候抚摸过的滑嫩肌肤,他看向叶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火辣,和势在必得。 就连之前容家大少和林家五小姐给他的酬劳也被他抛到了脑后,只要成为叶家的女婿,还有什么他不会有的? 越想,他的心头越热,不禁走上前,便要朝着叶桑扑过去:“桑儿!” 听见对方亲昵地叫她,叶桑拧眉,不等她开口,便见对方恬不知耻地扑过来,她脸色骤冷,朝后退后了一步,脚下不经意地一抬,在男人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直接将他绊倒。 一切都发生在火光电石之间,男人瞬间摔了一个大跟头,周围响起西索的笑声。 男人瞬间面红耳赤,见叶桑并不将他放在眼底,他忍着怒火,起身,就要继续靠近她:“桑儿,你怎么了?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告诉我!我为你报仇!” 见他还靠近,叶桑忍着内心的恶心,冷笑:“你算什么东西,替我报仇?” “桑儿,我是卖猪肉的大郎啊!你忘记了吗?我们两个已经死定终生了,你放心,今天事情已经摊开来了,你别怕,我会给你幸福的!” 说话间,男人张开双臂就要抱她,叶桑攥紧着手,忍着想要在他脸上揍一拳的冲动,转眼看向叶项伯,道:“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男人?” 之前没有光线,她确实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如今才知道,叶有容有多想让她死。 叶项伯看着二人的互动,心里依然断定了叶桑的“通奸”。 看着男人越发粗鄙的举止,他心里大火,越发觉得叶桑在装,桌子上的茶杯被他横飞而出,砸向她:“还装什么,我们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而你最清楚不过,不是吗!” 自从将军府提亲之后,他便一直沉浸在能够高攀将军府的荣耀之中,如今,一切都被叶桑毁了!不管叶桑如何解释,他都认定了一切都是叶桑的责任! “我最清楚?一个卖猪肉的,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相识?我可没有通天的本事,叶项伯,你太看得起自己女儿有多大能耐了!” “桑儿,瞧你怎么说的!你连玉佩都给了我,怎么能说我们不相识!”男人一脸震惊,怒气愤愤:“你是想过河拆桥,是吗!别忘了,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就连手臂上有个蝴蝶胎记我都知道!若我不是你的情郎,我又如何知道这一切!” 男人质问。 叶桑一顿,目光如冰剑地射向他。 胎记……这个胎记就连叶项伯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手臂确实是有一块胎记,小时候只是一个如蚊子块的小点,长大后慢慢变大,才逐步形成的蝴蝶。 这个事情,只有角梅和她知道,外人并不知晓,对方又是怎么知道的?更何况还是如此私密的事情! 心里的火焰近乎压制不住,她从未想过,一旦不想要忍耐,她一直挤压的火气累积到了多么可怕的地步! 想着,她忽然狠狠地瞪向了许氏。 角梅不可能出卖她,唯一有可能的便是许氏。 被她那么一看,原本还有些得意的许氏心里猛地一惊,随后又想到事到如今,叶桑就算再如何解释,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她的心口便一松,看向叶桑的目光便越发的肆无忌惮。 “桑儿,你看我做什么?你以为娘愿意看到你***到如此地步吗?”许氏就仿佛受到了惊吓,抓住了叶项伯的手臂。 见叶桑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恐吓许氏,叶项伯的脸色难看:“叶桑,你还不知错!” “错?”就好像听到了极大的讽刺,叶桑一笑,转而一步又一步地走向那个男人,冷若冰霜:“胎记?那我问你,我的胎记是在左手边还是在右手边?我的生辰又是何时?既然你是我情郎,我们每次相会在何处?你对我如此真心?可还记得我们初遇在何年何月何日?” 她一句又一句地问,问到最后,男人无从回答,脸色多了几分僵色:“我,我对你自是真心的……要不然桑儿你也不会赠我玉佩……” 这些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回答地出来,也只能揪着玉佩的事情不放。 不是说叶家四小姐懦弱无能的吗?为何会如此伶牙俐齿! 念及于此,对上叶桑分外澄澈的眸,男人心里即痒又悔。 痒的是,如果事成,他不仅能够抱得美人归,还能够拿到二百两的酬劳。 悔的是,叶桑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若是没处理好,叶家将他送进官府,那他还能够有命吗? 他在心里权衡利弊,但到底是榆木脑袋,脑袋的运转速度根本比不上叶桑。 “玉佩?又是玉佩?你除了玉佩,你还能说什么?”叶桑停下脚步,直直地将男人逼到了一侧,差点摔倒,她才转过头来,将玉佩展现在众人的面前,说道:“这玉佩质地通透,是天南山特产的合玉,寓意安康祥瑞,一看便不是容城这靠近边境的小城里的店铺里能够雕琢出来的,我既然得了此物,又怎么会给你?” “我既然是你的意中人,你不予我,予谁?”男人冷哼了一声,双手叉腰,一脸的趾高气扬。 话还未说完,却看到叶桑满目的冷意,他的背脊一凉,似乎有一股凉气从背后升起。 他浑身一抖,不再和叶桑对峙,而是对着主座上的叶项伯,狡辩道:“叶老爷,这玉佩确实是叶小姐送给我的。如果您不信,可以叫五小姐出面,她可以证明我没有说谎。” “连你与我的‘种种’你都回答不知,如今问叶有容便知道了?还真是可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和我妹妹关系多好。”叶桑轻轻一笑,恬静的脸上多了几分甜意。 男人一愣,连连“你……”了几下,竟说不出口。 见男人色厉内荏,叶项伯拧眉,还未开口,便听到叶桑继续说道:“这玉形盘龙,昊国能配有盘龙的,除了皇亲贵胄,就是守卫边境的军方。这玉佩我自然是能够有的。” 她之前救过姬老将军,这样的玉佩能在她手里,也说得过去。 她赌,赌这玉佩和将军府有关系。 可,心里想到了这个可能,她对将军府的怨念就重了几分。 她并不知道将军府里有何人如此不欢迎她,竟将这样的东西置于她院里,但也要怪她如此不小心。 叶桑的这番话就差没有说这玉佩来自于将军府。 她和姬老将军有渊源的事情,之前姬家派人提亲的时候便有提及,闻言,叶项伯顿时哑口无言,将找不到话去反驳她。 她说的没错,能够佩戴龙型饰物的人少之又少,大多见于京城……难道,真与将军府有关? 见叶项伯有几分动摇,许氏暗道不好,也觉得这玉佩十有八九正如叶桑所说的,就是出自将军府。 那到时候,他们以这玉佩为证据证明了叶桑和外男“通奸”,那岂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么? 越想,许氏越觉得不好,脸色缓了缓,在叶项伯的耳侧,低声地说道:“老爷,我瞧着这玉佩并非凡品……要不,我们先将这事情压下?这男人要说的是真话,那到时候我们也要推卸责任,但若那男人说的是假话,到时候将军府的人告罪下来……” 她也是怕事情闹大。 要不然,也不会如此便宜叶桑。 本以为事情能够进行很顺利,但她怎么想也没有想到叶桑会伶牙俐齿到如此地步,男人拿出来的这块玉佩会有这样的来源,若办不好,可能非但弄不死叶桑,反而会被那个愚蠢的男人供出她们,到时候就麻烦了! 闻言,叶项伯的脸色缓了缓,脸上的严峻也缓和了几分。 他心里也知道,这件事情叶桑被陷害的几率大了几成,但对上叶桑平静的脸,他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承认自己的误会,不免有些心烦气乱。 如今许氏这么一说,正巧和了他的意。 “来人,将此孽女关到柴房里闭门思过,等明日族长前来,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再将她放出!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能放他出来。” 说完,他负手离去,步入后堂。 许氏也跟了上去,临走也不忘丢给叶桑一个狠毒的眼神。 对于叶项伯的安排,叶桑也不意外,脸上挂着讽刺至极的笑。 她在叶家的待遇向来不好,几个下人直接将她带到了柴房。 她原本就没有什么力气,也就没有反抗。 被扔进柴房,她并没有什么生无可恋的,心里却在思忖,如何能找到角梅。 就在她在黑暗中摸索的时候,柴房的角落里传来一声低弱的声音,“小姐。” “角梅?”叶桑的心一动,连忙转眸,一眼便看到了躺在柴草上的角梅。 角梅气息奄奄,身上的衣服残留着斑斑血迹。 第34章 审讯 角梅气息奄奄,身上的衣服残留斑斑血迹。 叶桑将她扶起,眼眶微红,咬着牙,她语带哽咽道:“对不起,令你受苦了。很疼吗?” 角梅想摇头,却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一番。 如果只是伤口疼倒也好忍耐,只是强自忍耐之下,身上出了许多虚汗,现在又疼又痒地粘在身上实在是不好受。 看到叶桑身上同样有不少伤,她一愣,随后紧紧抓住叶桑的手臂,语带哭腔道:“小姐,他们怎么能够这样对你?你不该回来的!” 她就算再蠢,也清楚叶有容和许氏给小姐下了套,这个时候,小姐回来不是因为她是因为什么? 看着角梅眼里流露出来的悲戚,叶桑笑了笑,伸出手擦着她的眼泪:“怕什么,我们还没死呢。” 她将今晚的事大致和角梅说了一遍,只听的角梅频频落泪,只恨小姐受辱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未能尽职。未了又将许氏母女俩大骂一顿,想到小姐如今的处境越发艰难,不免忧心忡忡。 闺房女儿最重要的便是名声和清白,偏偏这两样被许氏母女联手作怪,到处败坏殆尽。如今可怜的小姐前途堪忧,甚至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另是一回事。她可是听说过有官家小姐私奔情郎被逮到处死,以保家族荣誉的。 想到这,角梅又伤心地哭起来。 叶桑叹了一口气,二人抱紧在一起,不再多言。 今晚对她来说实在是一大难关,差点她就过不来了。想起叶家这些人令她作呕的嘴脸,还有救了她的那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所有的屈辱和心酸,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现在就连角梅也挨了打,主仆两个都身陷囹圄,浑身是伤。 这种像蚂蚁一样被别人捏在手心的感觉,真的太遭了。 叶桑揉捏着自己疲惫的眉宇,同角梅靠在墙角,脑子里不断地回忆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不能再忍了。 她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 …… 那边厢,叶项伯和许氏也刚刚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许氏丰满的身体立刻像蛇一样扭到叶项伯的身上。 她自知自身优势,于是撒着娇地喊着“老爷,你打算怎么处置叶桑?” 叶项伯双眼浑浊,闪着精明地厉光。 不知道为甚,他忽然想起十几年前第一次看到温锦绣的模样,那女人就像今天的叶桑一样不卑不亢,冷冷清清。她从来不允许他碰她,而他也不敢碰!但是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这种屈辱,更何况他对她还是有着情意的。 叶项伯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声,贱人! 纵然她去世多年,他仍旧想起来便恨,看见叶桑那张肖似她的面孔便忍不住生气。 许氏见叶项伯始终不吭声,便轻轻推了他一下,“老爷,为了咱容容的闺誉不被连累,叶桑可万万不能留啊!” 叶项伯含糊地“嗯”了声,“总要听听族长的意思。我看将军府是嫁不过去了。”只是可惜,如此攀附权贵的大好机会,不过还好有容容在,这以后的富贵荣华大了去了。 许氏听了这句话,立刻眉开眼笑,爬到叶项伯身上称赞道:“老爷英明!” …… 一夜过后,容城便又积了三寸厚雪,整个都城再次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叶桑和角梅相互拥抱着取暖,却还是抵挡不过一夜的寒潮。衣服上都结了一层薄冰,两人冷地嘴唇发紫,止不住地颤抖。 “吱呀”一声,柴房的门被推开,艳阳照射进来,白晃晃地光令叶桑睁不开眼来,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几欲晕倒。好容易和角梅相互扶持着站起来,便被家丁推搡着望前厅走去。 此时的叶桑饥肠辘辘,疲惫不堪,胳膊上的伤口和衣服冻结在一起,走路牵扯便疼上两分。但她仍旧挺直了脊背,眼神越加清冽,像个悲烈的壮士一般,大有壮士断腕的气势。 大厅里,族长和叶项伯等已经列坐,便连叶有容也一脸得意地站在许氏身后。 角梅扶着叶桑跨进门槛,两个人满身伤痕,狼狈不堪,孤零零地站在大厅中间,就像两只渺小的悲惨蚂蚁在垂死挣扎。 叶项伯抬眼看到表情沉静地叶桑,鼻子里冷哼一声,厉声喊道:“孽障,跪下!” 叶桑仍然挺直了脊背,充耳不闻。 在她心里,这个男人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不是她的爹,没有亲爹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就算他再不喜,终归是他的骨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可是叶桑昨晚想了一夜,自从她穿越后的记忆伊始,叶项伯从未对她亲近过,甚至他从未对她有过笑颜。这一切都不得不让她怀疑,可是又无从查起。 叶项伯闪着精光地将脸转向族里的长辈们,“三叔公,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孽障如今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她私通外男,败坏门风,将咱们叶家的百年声誉毁于一旦,万一这消息传到将军府,可如何是好?咱们叶家还是要脸面的。三叔公,您说这孽障该如何处置?” 三叔公是个发须皆白的老头,他双眼浑浊,皮肤松弛塌陷,像失了水分的橘子皮,端着茶杯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哆嗦着喝了一口茶,将茶杯置于几上,缓慢地开口道:“若查明属实,决不能姑息!”这无异于判了叶桑死刑。 角梅一愣,当即带着哭腔厉喝:“我们小姐没有做过,她是冤枉的,她是被诬陷的,你们都是她至亲之人,不信她的话,怎么反倒信外人的?这又是什么道理?” 许氏怒不可遏,朝着环伺在旁的婆子使了一个颜色,便厉声道:“真是没规矩的丫头,大厅之上也是你一个贱丫头能大呼小叫的地方?给我掌嘴!” 叶桑望着走来的恶仆,护住角梅,眼光如电射向许氏,嗓音沙哑却异常坚定,“谁敢?” 声音里带着三分彪悍,三分狠戾。如此竟将那个婆子唬住了,她惊疑不定地立在那,望着许氏,等着许氏发话。 许氏拍着桌子站起来,“反了你了!我教训丫鬟,你也敢置喙?给我打,狠狠地打!”说完便让婆子去执行。 叶桑冷着脸,手心里的匕首已经划出来半寸,只待那婆子再走来半步,她便让她后悔今日的举动。 “行了,行了,有完没完?”叶项伯不耐烦听这些,大袖一挥,便斥退了婆子。 叶有容一脸惋惜和失望,却碍于父亲的颜面也没有反驳什么。许氏更是张口结舌了半天,又悻悻地坐回原处。 三叔公抖着山羊胡子,说:“丫鬟说的在理,通奸的那男人何在?将他带上来审审。” 叶项伯欠着身子,“三叔公,昨晚上都已经审过了,那男人什么都招了……”就在这个当口,看押王有财的小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满脸惊惧,结结巴巴地指着外处说道:“老,老爷,那个男人死了!” “什么?”满堂的人都被惊了一跳。 叶项伯问:“怎么死的?” 小厮惨白着脸说:“应该是昨天晚上,那厮偷偷地在身上藏了毒药,见事情败露,索性畏罪自杀了。” 叶桑冷笑,这个小厮恐怕也是许氏买通的吧,现下这官司算是死无对证了,她敏锐地扑捉到许氏母女窃喜地表情,心里便全部都明白了,这一招斩草除根用的高明,成功将脏水泼在自己身上,现在连涉事人也死了。那么昨晚王有财供出的话岂不都成了临终遗言,他们自然认为是真的! 叶项伯冷冷地吩咐:“赶紧扔到乱葬岗去,真是晦气!”说完他抬头狠狠地瞪着叶桑,“还不都是你这个孽障闯的祸事,家门不幸,竟然养出了你这样吃里扒外伤风败俗的女儿!” 三叔公也指责道:“不守妇道,不守门规,当罚,重罚!” 叶桑冷着心望着堂上一张张丑恶的嘴脸,恼怒的,气愤的,得意的,兴奋的……那一个个丑陋不堪甚至扭曲的心灵让她张嘴欲呕,然而她从昨日便不曾进食,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 角梅眼角挂着泪,急忙道:“小姐,你没事吧。”她担心地扶着小姐轻颤的身体,心疼地不得了。这算什么家人?有还不如没有,千方百计要将她的小姐送进死路,他们这么歹毒的心肠,简直不是人。 叶桑摇摇头,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然,又一小厮跑地飞快的入得堂来。 小厮欢快地说道:“老爷,将军府派人来传话。” 叶项伯惊得从座位上迅速弹起,事情这么快便传到将军府了。 他惊疑不定,将军府要传的是什么话? 许氏和叶有荣也是一惊,事情发生后他们就直接审理了,根本没有给叶桑***的机会,就是怕夜长梦多。今日族长都在,本来因为板上钉钉的事,叶桑生死已握在她们的手心,没想到将军府又来横插一脚,出了这等变故,一时间她们也没了主意。 叶项伯自然不敢得罪将军府,他上前两步,急切道:“还不快请进来。” 片刻后,小厮领进一名管家打扮地中年人,中年人在经过叶桑身边的时候,朝着叶桑做了一个恭敬地揖。唤了一声:“四小姐。” 叶桑也忙在角梅的扶持下还了一礼。 第35章 世态炎凉,情比纸薄 叶项伯瞬间脸黑了,不过他深谙做人处事,虚笑着将管家引坐,极为客气有礼,扫了叶桑一眼,又谄媚着说道:“出了这样败坏门庭之事,项伯正准备去京向姬老将军请罪,还让您来跑一趟真是罪过啊。” 面对叶项伯的开门见山,管家也极为客气有礼。 管家道:“叶老爷客气了。我来此是受了我们大少爷的指派。贵府可能有些误会了。昨日我们大少爷在醉风楼参加陈少爷的晚宴,无意中撞见叶四小姐遭歹人袭击,于是出手相助,将四小姐救了下来。后来又将四小姐送到府门口,因为夜深露重所以未入府叨扰。早上突然听闻四小姐私通罪名,少爷勃然大怒,大斥无稽之谈。所以令柏琴前来相告叶老爷,绝没有这种事。叶老爷万万不可相信小人之言。” 管家说完,有意无意地瞟向兴风作浪的许氏,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叶项伯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顿感脸上无光,他踌躇地问道:“姬少爷所言甚是,只是既然来到容城,怎么不告知在下,我也好为姬少爷接风洗尘呢。” 管家柏琴压低声线,向着叶项伯说道:“还不是儿女情长的那些小心思,少爷想偷偷地一睹四小姐风采,便连盘龙佩也赠予了小姐,那玉佩可是皇上御赐之物,却没想得……”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柏琴顿了顿又接着大声地说:“不过我们少爷倒是说,将军府最起码不会却了四小姐的衣食,绝不会让她受尽欺凌,蒙受不白之冤。” 接着柏琴声线转冷:“叶老爷也太大意了,先不说四小姐是您的嫡长女,又是我们将军府未来的孙媳妇,婚后便是直接接受朝廷敕封的二品内妇命。叶老爷这样怠慢,便当外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叶项伯被几句话重重打脸,这几句话颇重,等同于姬长夜直接下令了。指责他苛待嫡女,欺凌诬陷。叶项伯张口结舌,“这,这话是如何说起呀?肯定是姬少爷误会了,叶某一向疼爱桑儿,正所谓爱之深则教之严,叶某也都是为了桑儿好。” 许氏微有不服,正欲开口,被叶项伯扫了一记眼风便也不敢再开口了。 叶有容虽然心有不甘,但当着外人的面,更何况是将军府的人,她更要保存着温婉娇柔的大家闺秀样,于是娇滴滴地站在那,一副心疼姐姐,泫然欲泣的模样。 而最震惊的当属叶桑了。 事情发生突转,就算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想起昨晚的那个邪魅狷傲的男人,冷酷睥睨的气势,她的心没由来地一跳。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飞速地在她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就算是心里早已经有预料,那男人非同寻常,但她还是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那男人很明显知道一切,那玉佩也是他刻意留下来的,一切都是他设下的圈套,等着她面临这样的局面! 念及于此,她的目光微敛,掩饰住了眸里的恼怒,只觉得恨不得将对方抽筋剥皮。 他和她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样害她?如今,却又派人给她解难,这又是为什么? 一瞬间,她顿时闹不明白了。 管家柏琴听了叶项伯的话,也顺势而为,“我相信叶老爷也不会亏待四小姐的,毕竟是自家骨血。想来是我们大少爷多虑了。我会把叶老爷的话带给大少爷的,叶老爷也不必相送了,柏琴告退。” 说完便起身告辞。走至叶桑主仆面前的时候同样又施了一礼方走了。 管家一走,空气里几番凝固。 事情转变地太突然,众人心里都划过一丝奇异。 许氏和叶有容心有不甘地嘲讽了两句,而叶桑也真正疲累到极限,任她们说什么都不再出声回应。 倒是叶项伯发了怒,斥责了几个婢仆,临走又让许氏给叶桑调拨两个婢女去侍候,更是发话,不准再克扣小桔园的用度。 闻言,叶桑心里冷笑。 她在叶家的处境,叶项伯一向一清二楚,但一直任由着她落到那样的境地。如今对她的善待,却也是因为外人的指摘。 她不心寒,只觉得可笑。 真真是世态炎凉,情比纸薄。 临走前,她转过身,看到叶有容和许氏不大好看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郁结忽然消散。 对于她来说,叶有容和许氏不好,她便好。 …… 叶桑和角梅被两个婢女搀扶着向小桔园走去。 绣鞋很快被消融的雪水打湿,泥泞难行。寒气从脚底蹿进身体,叶桑发着抖,打着摆子。 而角梅也是又冷又饿,浑身是伤,更糟糕的是身体滚烫,竟然发起了高烧。 叶桑连忙让一名婢女先去准备热水姜汤,回到小桔园后又马上给角梅把脉开药方,她把药单交给另外一个婢女,又从梳妆盒里拿出上次卖绣品换得的全部银钱,让她立刻去抓药。 幸好这两个婢女够机灵,虽然平时对四小姐也是鄙夷和不屑,但能在这样的绝境里翻身的人,这说明四小姐也是极有本事的。 更何况连将军府里的人都来为四小姐说话,那是多大的面子。这些婢仆别的没有,见风使舵的本事还是必备的。 所以叶桑的吩咐,她们也不敢怠慢,极为利落地办好了。 令婢女侍候完角梅喝药后,听着角梅平稳的呼吸声,叶桑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婢女已将热水备好,叶桑吸着气,忍着痛,在婢女的帮助下,才将布满血水和冰渣的衣服脱下。胳膊的伤口被重新扯开,鲜血爬满整条手臂,几条丑陋的伤疤,皮肉翻飞,才想到自己昨晚竟然下手那么狠。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每一块都在诉说着她所遭受的苦楚和委屈。 两婢女暗暗咂舌,若是寻常女子遭受这种罪,怕是早就哭爹喊娘的唯恐天下不知了,也一定会撒娇卖俏地让爹娘多怜惜心疼。可是再看看四小姐,不哭不闹,一脸坚毅淡漠,似乎早已经习惯,也早已经不疼了。 两婢女立时对四小姐叶桑肃然起敬。对她的吩咐也更加上心。 叶桑将婢女赶到角梅处伺候,便将自己深深地沉入浴桶里,热气上涌,满室氤氲。 良久,叶桑从浴桶里伸出头,大口喘气。红的唇,黑的眼,如海藻般油光水滑的头发,娇小的双肩,莫不令人心动。 她望着氤氲水雾,凝眉沉思起来。 而令她如此担忧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姬长夜。 一个令她看不透又猜不着的男人。 世人都传,姬家长孙行事乖张,任性妄为,吃喝玩乐不学无术。整个最标准的纨绔子弟,简直辱没姬家门楣。可是她看到的姬长夜却非世人传说的那般。 她看到的姬长夜,武功高强,冷傲睥睨,运筹帷幄,一眼望去便知道是个杀伐决断不可随意招惹的男人。 那么又为什么传说,对,一定是这样。 叶桑拍着自己的脑门,骂了两声“笨蛋”。自己可以扮猪吃老虎,难道就不许他隐锋藏拙了。想起自己提及姬家丰功伟业时,姬长夜嘴边挂起的冷笑,叶桑顿时轻颤不止,他定是有隐情,这里面的水实在是太深了…… 叶桑苦恼地拍打着水面,她如今是真正的举步维艰了。难道真要刚出狼窝又进虎穴?可是嫁不嫁,又不是她能决定的。这才是这个时代身为女子的悲哀。 接下来的几日,叶桑倒也过的格外悠闲。 胳膊上的伤口慢慢开始愈合好转,角梅也退了烧,安心修养棍棒下淤血的伤口。而许氏和叶有容估计也是碍于叶项伯的吩咐,也消停了不少,最起码没有再来小桔园滋事。 而吃穿用度虽说没有按着嫡小姐的份例提上去,不过和过去的待遇相比还是提高了。竟然还分到了二两陈茶。 叶桑惊喜地亲自动手泡了一杯茶,待茶水降温,便端着去了团子的狗窝。 团子在前几天都没有吃好,竟然也没见它瘦。叶桑好笑地抚摸着团子雪白的绒毛,在它的殷切期盼的目光中,将茶水倒进了它的小碗。团子“呜咽”一声,似乎是兴奋也似乎是感恩,摇着小尾巴,欢快地品起茶来。 两婢看着这蠢萌的小狗简直惊掉了大牙,其中一个婢女说:“这小狗也太神奇了吧。怎么这样灵透。” 另一个婢女接:“四小姐这样灵透,便连宠物都带着机灵劲。果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啊呸,这话听着怎么像骂人一样。” 两婢女笑笑闹闹,打做一团。 叶桑也不拘束她们,任她们闹去,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放到现在都是刚进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正是享受烂漫时光,胡闹任性的时候,偏偏处在这封建野蛮,男尊女卑的时代。若出身低贱,这些女孩子也只是这世间的一件器物,比不得一件家具更珍贵。 喝着茶水的团子,突然朝着院门口的方向龇牙咧嘴,而后一溜烟地钻进了狗洞,再也不肯出来。 叶桑一惊,转头望去,一双阴毒地眼睛一闪而逝。 竟然是叶贾君。 第36章 自作孽不可活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叶贾君便性情大变。即便叶桑安居在小桔园,却依旧能够从那两个婢女口中,叶贾君的院落时常会抬出几个人,若不是这段时间使其敏感,有叶项伯震着,他可能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她不傻,从叶贾君每次看向她的目光里,能够感觉到危险和阴毒。 她不想和对方遇见,大多数都处在小桔园,但凡是要出院的事情,也都让那两个婢女去解决,就连角梅也被她扣在的院子里,不能出去。 如今离婚期不到数月的光景,她能不招惹是非,便不会去沾。 见她不出院落,叶贾君就在院门口站着。 叶项伯下了命令,不许许氏等人靠近小桔园惹出事端,叶贾君就算再对叶桑有怨恨,也不敢违背叶项伯的命令。 男人一身青衣,从头至尾都阴冷地盯着她,笑的如地狱恶鬼,远远望去,如若鬼影。 院里,叶桑收回喂养团儿的茶杯,拧着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叶贾君忽然一声冷笑,怨毒至极:“你不出来我就在这里看着,我倒要看你能够躲到什么时候!” 叶桑依旧脸色淡淡,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自作孽不可活。” 叶贾君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她断了他的根,也是他的报应。 闻言,叶贾君咧开一丝阴毒的笑:“我就要做天大的孽,将你抽筋拔骨。” 这段时日,他简直恨不得恨不得拆她的骨,啖她的肉。 她那一刀太狠,直接断送了他的后半辈子,他如今就算是做鬼都不会放了她! 叶桑眸光一颤,眼底划过一丝精光:“我是你妹妹。” 语落,叶贾君就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事情,忽然大笑了起来,手指抹过自己的唇瓣,就仿佛一把刀无形中往叶桑的唇瓣上割:“妹妹?叶桑,我的妹妹只有一个,但绝对不会是你!” 说完,他的脸上露出极为残忍的笑,不等叶桑身侧的角梅满脸恐慌地拿起笤帚要赶他,他便率先一步转身离开。 身后,叶桑拧眉,眼眸缓缓地眯起,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角梅显然是被叶贾君离开前的那个眼神吓到了,脸色苍白地揪着她的手,说道:“小姐,二少爷他……” 叶贾君为人狠辣,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角梅就怕,叶贾君会对她们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感觉到角梅的不安,叶桑笑了笑,拉过她的手,安抚她。 她的笑总有几分安静的作用,角梅的脸色缓了缓,随后重重地“嗯”了一声。 见状,叶桑又蹲***子,看着从狗洞里爬出来,一直在叫唤的团儿,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怎么,你也觉得那男人***不如,是不是?” 对自己的妹妹下手,何止是***不如? 不对…… 她不是他的妹妹…… 想到叶贾君刚才的话,叶桑更加舒缓地笑了。 还好,毕竟如果和这样的人有血缘关系,只会觉得浑身上下都不会舒坦。 见叶桑笑的轻易,角梅不明所以:“小姐,笑什么?” “没笑什么,只是在笑,这宅门里,肮脏的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事情还要多……”叶桑淡淡地笑着。 叶贾君不是,那岂不是许氏的三个孩子都可能不是叶项伯的种了吗? 那到时候,就好笑了。 一想到有那样的可能,叶桑笑的幸灾乐祸,分外愉快。 这样的心情维持了一整天。 第二天,素来安静的小桔园忽然热闹了起来。 叶桑一早起,便看到角梅和两婢女凤儿茜儿正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看见叶桑,角梅眉眼雪亮,举高手里的帖子,她兴奋地说:“小姐,有人给你下帖子了。” 叶桑皱着眉头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容城县令之女周兮月在家设宴,邀请容城才女饮酒赋诗,增进闺谊之情。 这在容城是极度风雅之事。 叶桑疑惑的是,这帖子怎么会下给她?她的恶名早就传遍了容城的大街小巷,无论是亲眷宗室子女还是容城名门之后无一不对她厌恶鄙夷,从未有人与她有过相交,也从未有人对她摆过好脸色。 想到此处,叶桑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对,将帖子递给角梅吩咐道:“拿去给叶有容,定是下错了。” 说完,她便走出房间,去逗弄还未醒的团儿。 角梅摇头,说道:“小姐糊涂了,帖子上写的是小姐的名字,下帖子的人就算再糊涂,也不会将下帖对方弄错啊……” “但这风雅之事向来和我沾不上边,请我作甚?” 见叶桑不放在心上,角梅无奈地扶了扶额,估摸着那日发生的事情小姐不记得了,便令凤儿茜儿退下,便跟在叶桑身后,无奈地说道:“小姐,这可不是沾不上边的事情……那日,醉风楼,你确实是吟诗作对了……” 不仅做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胆地调戏了叶有容。 一想到前几日那个画面,角梅都替自家小姐感觉到尴尬。 小姐只要一喝酒,就简直换了一个人似的。 闻言,正在和团儿嬉戏的叶桑一愣,满脸茫然地回头看她:“你说甚?我作诗?” 作诗?她能做什么诗? 虽然穿越于此那么久,正常入乡随俗的话也能够几首破诗。但许氏不曾给她请过老师,她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学习,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书本上学来,要么就是偷学的。她能做什么诗?不惹出笑话来就不错了? 想到可能出笑话了,叶桑自己都觉得有些头疼了。 叶桑这一想,便没有再搭理团儿,团儿叶桑的冷落,它窝成一团从叶桑左手中滚了下去,像一个雪球般越滚越远。 叶桑也就随他,而是一脸懵懂地看着角梅。 无论如何她都想不起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对后来的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 看叶桑的表情,就知道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角梅忍着笑,提醒了一句:“墙角数枝梅……” 语落,叶桑的脸瞬间就扭曲了。 果然,穿越害人,尤其是还残留曾经的记忆更害人。 她哪里会做出这样的诗,她分明就是剽窃啊! 见叶桑苦哈哈又懊恼的神情,角梅捂嘴一笑,又道:“小姐,那日很多人都称赞小姐有才情……小姐,你说你接下来可怎么办才好?” 她知道小姐读书多,能做几首诗在她而言,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不过,小姐的名声素来不好,那次醉风楼小姐的表现直接压过了五小姐,反差太大,足够引人怀疑,她就是担心,接下来会不会招来更多人的对付…… 想着,角梅不免担忧了起来。 叶桑倒好,纠结了一阵,脸色便放松了下来,见角梅一脸愁苦,便捏了捏她的笑,笑道:“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 “更何况,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再忍下去,才是蠢。” 她已经不打算再忍让,更何况姬家之前的态度表明了他们会保她,既然如此,只要她做事不出格,也就不会有大事。 现在就是怕,许氏和叶有容不安分,暗箭难防。 县令之女,不知是敌是友,但好歹是明枪。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对方能够在这个节骨眼,请她,多多少少表达了善意,她不去说不过去,思忖了片刻,她从角梅的手里接过那个帖子,看了看,说道:“角梅,我们需要准备准备。” 听懂她的意思,角梅欢快地笑了笑,说道:“小姐,你放心,有我在,定能将你安排妥当的!” 如今,小姐说不需要再忍,那便不忍。 在她心里,不再那么压抑,小姐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几许。 县令之女的邀请,许氏不敢多做手脚,再加上叶项伯的命令,这一次,李嬷嬷并没有为难她们,拿来了城里最流行的首饰,让她们挑了许多,便趾高气扬地走了,也不说帮忙梳妆打扮。 角梅跟了叶桑多年,自然知晓自家小姐适合何种的装束。 相比于上一次的恶俗无比,今天的妆容画的很淡,却依稀勾出了叶桑独有的清丽之色。又黑又亮的长发经过角梅的巧手向上挽成独髻,一根碧月簪斜斜插入。既清爽又亮丽。肤白如瓷,细腻光滑,便是不用白粉也光泽诱人。黛眉略弯,似含忧含怨。两颊似有若无的斜红更是透出女子的娇羞和妩媚。小巧挺直的鼻,不点而朱的唇,眼波流转处,隐隐含波,多了几番风情。 打扮不出挑,但也不会过于落尘。 帖子下的时间是庚时,收拾好一切,让那两婢女留守看远,叶桑和角梅便出行。 有了将军府的威胁,许氏到底不敢做的太过分,给她们安排了车马。 车子摇摇摆摆地前行,最终停在了周府门口。 拜了帖子进去,前方便有人指引。 此处在容城,属于偏北地区,但周府的府邸却是仿江南园林的格局,不似叶府的大开大合,反而精致秀丽,即便是冬季,也能在凌厉寒风中,感觉到一丝柔和动人。 第37章 便送予你吧 而周小姐宴会之所在,便在花厅。 穿过一排凌霜怒开的红梅,便隐约听见花厅里传来热闹熙攘的女孩欢笑声。叶桑顿了顿,红扑扑的脸蛋上闪烁着晶莹剔透地光亮,随后提着裙摆脚步轻盈地走入花厅。 转过一座黑漆描金框镶暗花纱嵌玉屏,便闻到浓郁的花香袭人。原来屋里燃着四五之多的炭盆,烘托着窗下娇媚柔弱的各色奇花异草。也将这花厅提前带入了春日。 此刻各府名门之女已分列两旁就坐,她们或坐或卧,和邻近的人说着话,调着笑。叶桑盈盈而来,面带微笑,步伐雍容而柔媚。而大厅之上前一刻还在微笑的女孩们却突然像看到一只臭虫一样,噤了声。 大厅之上,落针可闻。 贵女门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有的面露鄙夷,有的嗤之以鼻,更有性格直爽的姑娘直接站起,脸色不悦地质问周兮月,怎么邀请了如此粗鄙之人? 叶桑仿佛不曾听见那些议论私语,她依旧面带浅笑,仪态万芳地举步上前,而一直居于主位的周兮月更是快步迎上叶桑,两人互相见了礼。周兮月便将叶桑引至她旁边的塌几入了坐。一时间,满厅的议论更甚。 叶桑低头,也不言语。眼观鼻,鼻观心,不卑不亢。仿若置身在鸟语花香般的花园。 周兮月地笑容逐渐淡去,客人是她请的,如今她这个主人还未发话,这些客人便抢着要帮她拿主意了。她温柔地向下面看去,其中闹的最凶,讲话最大声的便是林家小姐林婉予,她正在向她周边的小姐们细数叶桑的罪状。周兮月知道,林婉予是叶有容的好友,甚是单纯善良,殊不知过度单纯便是愚蠢,过分善良便是虚伪。 周兮月轻轻开口:“各位妹妹稍安勿躁,容兮月向大家介绍一下叶桑妹妹。” “扑哧……”林婉予发出响亮的奚落声:“周姐姐,不用你介绍,在容城,怕是没有人不认识叶府四小姐叶桑,那可是大名鼎鼎,名震容城啊。”说完和一众好友们掩着帕子笑起来,笑声既得意又响亮。 叶桑仍旧没有动,甚至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面对这种挑衅般的羞辱,她早就练就心平气和,刀枪不入。 周兮月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她面带歉意地对叶桑说:“叶桑妹妹,真是过意不去。令你受辱。我诚意相邀各位前来研讨诗词歌赋,却没想到有些妹妹偏偏喜欢搬弄是非,误听误传。如果一个人只是单纯善良而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是一件既可悲又可怕的事情。你们说是也不是?”最后几句显然是对着林婉予那圈子的少女。 周兮月的闺中密友纷纷表示赞同,虽然她们一时也接受不了叶桑,可是她们都听到了叶桑作的那首诗,若没有三分真实才学又哪里作的出来。更何况,她们的父亲都是三妻四妾,从小在勾心斗角的宅院里长大,便是她们身为家里的嫡女,许多事许多东西也要耍尽心机去和庶出的兄弟姐妹争夺。叶桑又是一个从小便没了嫡母依靠的孤女,瞧她身上穿的那件寒碜棉衣便知,她在叶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亏得叶有容还整日在她们面前演戏,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林婉予面色不豫,她腾地起身,不加掩饰的语气,冷冷地道:“今日有容妹妹不在,甚是无趣。兮月姐姐容告退,婉予身体不舒服,先走了。”说完,她也不看周兮月,径自离去。她身边的女孩见状,也纷纷告退,如此一来,整个花厅便空了一半。 叶桑抬起头,温婉说道:“周姐姐何必为了我得罪她们?” 周兮月慢慢地斟了一杯酒水,而后爽快地答道:“得罪?若是真知己,便谈不上得罪。若不是真知己,便也谈不上得罪。” 这句话的机锋打的甚妙,叶桑终于温婉一笑,端起酒杯,浅浅地泯了一口。 不过若今日事传了出去,许氏母女知晓后,自己的日子恐怕会更加艰难吧。这周家小姐也够执着的,因着两首诗便待她如上宾,甚至得罪了林婉予一帮人。她到底想要什么呢?又是为何非要结交自己呢?叶桑那么低头的一瞬间便已想到这许多。 周兮月一边观察着叶桑的面部表情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桑妹妹言行举止雍容有度,收放自如。真不愧是容城第一美的女儿。不知道桑妹妹平常都读些什么书呢?”这便是在探底了。 叶桑勾起笑,也不隐瞒。反正她的日子好过不好过,明眼人一看便知。“说来惭愧,书本贵重,并不曾看过很多书。” 几个少女皆诧异地抬起头瞧她。也是,书本再贵重,叶家身为容城富商,哪里支付不起?叶桑这样说,无疑与挑明了自身处境艰难。 周兮月尴尬地笑了笑,她说:“巧的很,前日我哥哥从京城归来,帮我带了几本书,可惜这几本书我早有收藏,而其中竟然还夹带了一本伤寒论,我哪里看得了医术,正愁不知该如何处置,桑妹妹若是喜欢,便送予你吧。” 叶桑听到《伤寒论》三字时,已是双眼一亮。《伤寒论》几乎是千金难求的孤本,而周兮月却这么轻巧便要送予自己,是她真不知道这本书的价值,还是她另有所求。 叶桑忙一禀,拒绝道:“无功不受禄,而何况《伤寒论》价值千金,叶桑不能受。” 周兮月温笑着道:“妹妹先别忙着拒绝,再贵重的书也要碰到能赏识它的人才能发挥其价值。而放在不懂它的人手里,便只是一本废书。” 周兮月不动声色地朝那几个少女使了个眼色,只见其中一个少女立刻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众人大惊,忙起身去查看。 少女便捂着肚子,直喊疼。不一会功夫,竟连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周兮月回头朝叶桑望来,“桑妹妹,我听闻你懂医术,这可如何是好,思琪妹妹疼成这样,你来为她看看吧。” 叶桑愣了片刻,终于起身。冰凉的手指搭上罗思琪的手腕,叶桑闭眼凝神片刻,再睁开时,仿若晚霞普照。她嘴角挂起笑,面对几人担忧探究的神色,缓缓道:“葵水凝滞,血气不畅,吩咐小厨房煎碗姜汤即可。” 众人终于吁了口气。 很快有婢仆扶着罗思琪去了厢房休息,剩下的少女也出门去赏了梅花。此时的花厅只剩下叶桑和周兮月两人。叶桑依旧静静地坐在那,感受着花厅里温暖如春,静谧美好。满室的花香沁人心脾。 突然周兮月朝叶桑行了大礼,将叶桑吓了一跳。她慌忙去拉,周兮月却摇头不起,在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叶桑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周兮月的母亲李氏三月前患了病,也找大夫瞧过,吃了月余的药,可总不见好转。现在身体每况愈下,昨日甚至还咳了血。因男女之防甚重,所以男大夫也不方便仔细问诊,便一直用温补的方子吊着,反而将李氏的身体却越拖越虚弱。情急之下,周兮月想到了叶桑,听说她还相救过姬老将军一命,刚刚又对罗思琪诊脉相看,头脑冷静,聪敏乖觉,于是对她的医术便有了三分信任。 面对周兮月的言辞恳切,叶桑满脸踌躇,她并没有一口应承,虽然她对自己的医术足够信任。但是对方的身份可是县令夫人,而且如今的医疗水平这么低,万一又个闪失,那她便是真的难辞其咎了! 叶桑犹豫着斟酌着用词:“周姐姐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可是我平时也只是多看了两本医术,根本就没有替人诊病的经验。上次无意中救了姬老将军,也只能算是侥幸罢了。周姐姐还是寻个妙手回春的大夫吧。” 周兮月似是也想到她会拒绝,焦急的,恳切地说:“不管怎么说,不管能不能治,就算姐姐求了,先去看一看我母亲可以吗?” 叶桑低头沉思了许久,终是点了点头。 周兮月眼儿立刻亮了起来,她握住叶桑的手,“好妹妹,姐姐先谢谢你了。”说完起身,她亲自领着叶桑,朝后面的主院走去。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李氏的上房,周兮月打发掉守在病塌前的两个婆子,便将叶桑郑重地请了过去。 病塌上一个面黄肌瘦的夫人,眉眼深陷,憔悴不堪。她蹙着眉,似在极力忍受病痛的折磨。 叶桑在塌前的圆凳上坐了下来,然后凝神把脉,片刻思量后的叶桑抬头道:“从脉相上来看,脉迟而无力,气血凝滞,阳气耗损,是为迟脉。夫人平时可否有心绞痛的症状?” 李氏身边的大丫头春晓立刻接道:“有的,我记得上月中,夫人曾说过几次心口闷痛。” 其实叶桑也只是根据脉相来猜测,并没有十全的把握。此刻听丫鬟回禀,不由地蹙紧了眉头。若是心绞痛的话,大夫也不会诊治不出,虽然无法根除,但药物止痛还是没问题的,那么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呢? 第38章 它死了! 叶桑抬起头对着周兮月道:“周姐姐,我能否看***方?” “自然可以。”周兮月命婢女拿出药方,亲自递给叶桑。 幸而医书是叶桑看惯了的,药方上的字也是体正方圆。奇怪的是大夫开的药也全是对症的,叶桑又问了饮食,使用的食材也是按照大夫的吩咐,不外乎是温补的乌鸡,鲤鱼,山药,红枣,当归,人参等。这都没有什么不妥。 叶桑站起,慢慢渡着步沉思起来,周兮月不敢打扰她,便忍着焦急耐心等着。 突然,一丝过分甜腻的香气窜了进来。 原来是丫鬟在点熏香。叶桑不经意地走到丫鬟身旁,用小指盛了一点香末至鼻嗅了嗅,果然,甜腻的香气中夹杂着一种刺鼻的香料。这对于虚弱的周夫人来说简直就是毒药。 心绞痛属于冠心病的一种,只要饮食得当,情绪稳定,再加上药物辅助,是不会至昏迷这么严重的。而导致她病情加重的原因便在每日氤氲在房间里的熏香中。里面刺鼻的香料每日通过呼吸进入她的身体,毒素日积月累,便扰乱她的思绪,先是失眠盗汗,而后倦怠忧愁,引发心绞反反复复。所以纵然按照心绞痛的症状来治病,但周夫人仍旧不见好转。这便是原因了。 叶桑不避讳地将这些话说与周兮月来听,只听得周兮月浑身颤抖,丫鬟惊得手一抖,茶盏落在青石地上四分五裂,刚冲好的上等碧螺春散了一地。丫鬟也顾不得收拾茶盏,忙奔到香炉旁将熏香扑灭。 周兮月冷声质问:“你说,那香是哪里来的?” 丫鬟“噗通”一声,已跪在青石砖地,流着眼泪,她答:“是赵姨娘在二个月前送给夫人的,说是自己精心调配,为夫人调理身体的。因为这款香比较香甜,夫人说可以冲淡房间里的药味,于是便让奴婢天天点着。大小姐饶命,奴婢真的不知道这香有问题。” 叶桑冷眼瞧着这一切,因为接下来事关别人家事,她也不方便在场。于是向周兮月辞行,周兮月因要紧急处理这件事,也没有多加挽留,吩咐管家驾车将叶桑送回了叶府。 马车行驶的很平稳,叶桑的内心却并不平静。角梅听完事情始末也紧皱着眉头。叶桑知道她担心什么,可是再担心也是无用的。这就是她的命运,也是今生都无法摆脱的生活,勾心斗角,不死不休。 叶府后门门口,下得马车,叶桑正要告辞。管家转身从后面捧出一枚绣工精致的荷包并一盒子点心。 管家道:“我们大小姐千叮咛万嘱咐,让小的一定要让叶小姐收下。这点东西实在不及您对我们周府的大恩,小姐说,来日定要好好厚谢叶小姐。” 叶桑本来要拒绝,但是为了让周家安心,更何况,她和角梅的日子确实拮据的厉害,倒不如爽快地收下。于是便让角梅接了过来。 “请转告你们家小姐,她的心意我都明白的。” “小姐还说,点心盒子的第二层放着叶小姐喜欢的东西。老奴告退。” 看着马车离去,叶桑和角梅才转身进府。角梅掂着手里沉甸甸地荷包,喜笑颜开:“小姐,估有百两呢,可抵得上我们两年的绣活了。刚刚我真怕小姐要拒呢?” 叶桑云淡风轻地问:“为何要拒?只有我们收了,周家才会放心。” 角梅了悟地“哦”了声,“还是小姐聪慧。不过,周小姐说第二层放的是小姐喜欢的东西,莫非是书吗?” 叶桑终于泛起笑颜,“这次你猜对了!”定是那本《伤寒论》! 叶府也算三代祖荫的大族,宅院设计自然是格局巧妙,宽敞明亮。然而母亲故去后,小桔园逐渐冷清,去往小桔园的路上也是杂草丛生,枝桠肆虐。 安静的林子道上,只听到走路的沙沙声,偶尔有鸟扑棱着翅膀从林子里飞出,发出粗噶响亮的叫声。 在拐角处,轻微的“噗嗤”声微不足道的响起,就像树枝断裂一般微小,叶桑回头看去,却一无所获。 小桔园里异常安静,凤儿茜儿也不在院里。角梅叫了两声,见没人答应,便将东西送进了屋。而叶桑习惯性地走向团子的狗窝,有好几个时辰不曾见到它,可真是想的紧呢。 然而越走近狗窝,叶桑越忍不住颤抖起来,她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是从团子的狗窝传来的。叶桑摇头,嘴里念叨着,“不会,不会……”然而等她奔过去,看傻了眼。狗窝里鲜血淋漓,团子被剥了皮,光溜溜地丢在那,已经死去多时了。 眼泪磅礴而下,叶桑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喊,想骂人,想去宰了那个凶手。可是她浑身颤抖,几乎控制不住身体。 角梅奔过来,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叶桑,捂住叶桑的眼睛,求道:“小姐,不要看了。不要看,我扶你先进屋。” 叶桑跟着角梅进了屋,一眼望见梳妆台上放置的茶叶,瞬间崩溃,“是我没用,是我连累它被剥皮惨死。我不该养它,我应该想到的,我却没有保护好它,角梅,团儿死了,它死了!” 叶桑双眼隐约可见血光,突然对角梅说道:“你去,将我梳妆台上的盘龙玉佩拿来。” 角梅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何,仍旧乖乖地去寻了出来。 叶桑一把夺过玉佩,向空中使劲抛去。角梅一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经过漫长地等待,并未见玉佩落地的声音传来。只见一团黑影一闪而逝,玉佩稳稳当当地安置在几上。 角梅惊呼一声,忙护住叶桑。黑衣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叶桑呆呆地:“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的话,那便是叶贾君了!”自己还是大意了。明明知道叶贾君已经癫狂,却仍旧没有做好防备。 角梅惊魂未定,心跳如鼓,“咱屋里竟然藏了人,小姐,难道是姬少爷派来的吗?” “我方才摔玉试探,便是为了肯定躲在暗处的人是哪方人马。姬长夜将眼睛和耳朵安在我这里,他又有什么目的!团儿到底是被谁害死的,我一定要查清楚。” “小姐,你不要太伤心了。我,我先去把团儿葬了,然后再去寻寻凤儿和茜儿,看看她们两个是不是知情。” 叶桑点点头,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像一株失去水分的莲花,苍白憔悴。 凤儿和茜儿没有寻回来,角梅找到她们时,她们正躲在叶有容身后替叶有容缝制新衣。她们极力躲避角梅的眼光,一副愧疚的表情,角梅就全都明白了。她们两个是知情的! 一连几日,大雪封城。至第五日傍晚,雪终于停住,只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雪光在艳阳的照射下折射出琉璃的霞光,只晃的人眼睛发酸。 叶桑和角梅也在小桔园里窝了好几日。叶桑失去团儿后郁郁寡欢,以往淡然地脸如今更是不苟言笑,令得角梅也不敢逗她开心。 纵然再不开心,但是日子总归是要过的。院子里的积雪都要齐膝了。叶桑只好和角梅两个动手铲雪。 两人累的香汗淋漓,才铲出一条两人宽的小道来。可是刚推开门,便迎来了不速之客。 叶贾君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正确的说法是,叶贾君披着一条白色毛领的大氅走了进来。叶桑一眼便望见大氅的毛领竟然是,竟然是团子的毛皮所做。 叶桑的匕首滑出,她轻握在手。却被眼尖的角梅一把拖住。叶贾君也看见了匕首的反光,他惊恐地退后一步,而后得意的脸上勾出阴毒地笑,“叶桑,这衣服甚暖和,”他抚摸着毛领,“特别是这里又柔软又舒适,就像摸着你的小手一样,真令我爱不释手啊,哈哈!” 说完,叶贾君转身离去。 叶桑冷静下来,将匕首拿出来,放在手心里细细把玩,她说:“角梅,我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角梅没有问,叶桑也没有回答。 …… 与此同时,姬长夜刚从三皇子府邸出来。他坐上回府的马车,疲惫地按着额头沉思。 琪贵妃被下毒一事充满疑点,比如一直中立的琪贵妃突然对着三皇子拉拢示好,是谁在背后指使她这么做的?又是谁在背后暗中下毒,操纵了这一切?姬长夜可不会相信被随便推出来的替死鬼,这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一个人,也只有他才有这么大的胆量敢陷害皇子! 姬长夜眯起眼,眸光里血色流转,嘴唇勾起冷笑:“越来越有趣了。” 马车刚刚踏入将军府,折袍便立在车外,低着头,恪尽职守着打开车门,恭敬地请了姬长夜下车。 姬长夜冷冷地瞥了眼折袍,不耐烦地问道:“何事?” 折袍不敢不答,“容城传来消息,叶四小姐因为团子之死,一怒之下将玉佩摔了。” 折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虚摸了一把汗。他在心里呐喊:少爷简直要死了,要不要那么生气啊,从他身上压迫而来的气息简直要将他压爆了!哎呦,该死,他刚刚不小心竟然诅咒了少爷!为了自身安全,折袍还是顶着压力将后半句说了出来。 第39章 你的命又值多少呢 “玉佩没有损坏,但是我们的人暴露了。” “令他回来,自己去领罚。再另外派人,但是以后关于这个女人的琐碎事便不必报告给我听。” 折袍撇撇嘴,忙应声是。提步跟上姬长夜,突然他想起什么,献宝似的说:“少爷,苏婧小姐听说你回来了,上午来府找过你。” 姬长夜脚步一顿,眸里精光流转。良久,他回道:“她的消息倒灵通的很。折袍,去雕风镂月楼挑两件上好的首饰给苏小姐送去。”吩咐完,姬长夜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这一次折袍答应的特别欢快,他想,少爷果然是喜欢苏小姐的! …… 姬长夜在将军府呆了不到两刻钟,沐浴更衣后,便火急火燎地上了马车。 而去处是令男人蚀骨销魂的烟花之地。 此刻春风得意楼的四朵金花都依偎在姬长夜的身旁,精心伺候着。时而端酒喂菜,时而撒娇献媚。而此刻的姬长夜半躺在头牌青莲的怀里,前襟散开,露出精瘦结实的蜜色胸膛,五官在灯光的映照下更加柔和深邃。眼睛微微眯着,脸上挂着玩世不恭地坏笑,正在使劲轻嗅青莲身上的胭脂味。 折袍双颊通红的将脸转向一边,他的内心万马奔腾,忖道:这还是他那个杀伐决断的冷酷无情的主子吗,明明就是个风、流的花心大少。果然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可怜苏婧小姐一片芳心,就换来少爷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一夜风、流快活自不必说,姬长夜伸着懒腰从花魁房里出来,折袍立刻像个影子般跟了上去。 姬长夜扫了一眼折袍眼下的浮青,依着栏杆,慵懒肆意,他嬉皮笑脸开口:“折袍,你还真是洁身自好啊,本少爷记得你仿佛从来不曾上过哪个姑娘的绣床啊。啧啧……真不像是本少爷的人!” 折袍真想赐给姬长夜一记白眼,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昨晚少爷非拨了一个美人给他享用,吓得他几乎用着逃命的速度闪人,被人耻笑!在外面窝了一宿,害的他如今被春风得意楼的上上下下人称作童子鸡!颜面尽失!毕生耻辱! “少爷,我觉的你这样说不公平。咱昊朝可没有规定只许女子守身如玉,不许男子洁身自好吧。再说,我留着给我新婚的妻子,也没犯法吧。” 姬长夜听得这一番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走,顿时引来几双探视的目光,折袍的头压的更低了。 他磨着牙,可也只能忍着,谁让他只是个奴才命呢!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所以,只好认命! 姬长夜先去了天外飞仙吃早点,然后钻进赌场就出不来了,非赌个天昏地暗不能罢休,直到赌场的管事出来求爷爷告奶奶般地求着他离开,究其原因,便让人恨的咬牙切齿。姬长夜的运气实在是太好,各种赌具他都玩的风生水起,技术高超。所以他逢赌必赢!哪个赌场能架住这种玩命的赢法,于是十个赌场里有九个都禁止姬长夜入内。 折袍也曾问过自己家少爷:“既然要在外人面前扮纨绔子弟,不是应该输的倾家荡产才算逼真吗?你这个赢法,根本就不符合设定嘛!”姬长夜冷冷回答:“你当我傻呀!”折袍傻傻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言归正传。可说是这样说,身为姬家长孙,凭着这样的身份地位,又有哪个不怕死的真敢拦着,于是姬长夜依旧我行我素,任性妄为。只不过,他也给自己定了规矩,那便是每日只赌三局!赌过三局后,他便收手。 但今日姬长夜却让折袍下了场。他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喝茶吃点心。折袍和一个尖嘴猴腮年轻人在玩色子大小。 折袍真不愧是个老实人,有着内力不用,连输两局,在那急躁地抓耳挠腮。 年轻人提溜着胡豆般的眼珠子,狂喜地将白花花的银子揽入怀中,他兴奋地满面油光,想是从没有赢得过这么多银子,还以为自己时来运转,上天眷顾呢。 其实姬长夜早就发现这个年轻人在出老千,他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示意折袍将银子全压上,静静地观察年轻人的反应。 果然,他上钩了。双眼大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是,三千多两白银,别说见了,他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而如今就摆在桌子上,就等着他将银子搬回家了。 姬长夜的大名他不是没听过,可是姬长夜没有亲自下场,那么这便不算和他赌,有甚可怕。年轻人狠了狠心,将怀里的银子全押了上去。 一时间,赌场里的气氛变的十分宁静和压抑。所有人都向这边看来,他们瞪大眼盯着场里的两人,等待最后一局的结果,甚至连气也不敢大口喘。 姬长夜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他闭着眼睛品着茶,说不出的舒适和惬意。还未等第三局开出,姬长夜便起身离开了。此刻他坐在天外飞仙的贵宾包间里吃着午饭,满座子的珍馐美味,他也只是浅尝辄止。 不一会,折袍领着那名年轻人走进了包间。 那年轻人早已没有刚才的意气风发,他垂头丧气,两手空空,显然是输的彻底。 姬长夜慢悠悠地停箸擦嘴,开门见山便问:“你的母亲是伺候琪贵妃的宫女,是也不是?” 年轻人眼神闪烁,期期艾艾道:“是,是的。” 姬长夜垂下眼,细密地睫毛像一把小扇子覆盖下来,遮住他眼睛里的精光。他继续慢条斯理地问道:“王文,听说你父亲早亡,便只靠你母亲微薄的薪俸供你读书。偏偏你母亲昨晚也死了,是以谋害琪贵妃被秘密、处死的。你今日便有银钱来赌博了,我且问你,是谁赠予你的银钱?” 王文听到此话,已抖如筛糠,跪倒在地,这些事他以为无人知晓。令他隐瞒的人也说过万无一失。可是姬长夜却偏偏像多长了一双眼睛,不仅知道他名字,还句句都猜中事实,可是他敢说吗?他说了还有命活吗?他低着头,左右思量,汗如雨下,却始终不发一言。 “不说?原来你母亲的命还抵不过百两文银啊。那么你的命又值多少呢?” 王文惊慌抬头:“姬少爷,您饶命吧。我求求您了,饶了我这一次吧。” 折袍打开门片刻后又返了回来,他凑近姬长夜,压低声音道:“自从将王文带来,便一直有人跟踪。我们的人发现跟踪那人是礼部侍郎家的护院。” 姬长夜将茶盏重重放下,果然如他所料,便连礼部侍郎也投靠太子了!所以礼部侍郎苏远志才格外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 姬长夜起身,吩咐折袍将王文赶出京城,永世不得返。他大袖一挥便又回了春风得意楼。 还是那家闺房,而此刻却只有青莲一人服侍在侧,她在伺候姬长夜沐浴。 姬长夜不愧是情场老手,只几句缠绵地情话撩拨,便将花魁撩拨地浑身发软,娇笑连连。正当满室春光,肌肤生香之时,有人推门而入,便这么大剌剌地在厅中坐了下了。 姬长夜拧起眉,一脸不高兴地从浴桶里走出来,***仅用一条浴巾围住。他一边走一边骂:“哪个不长眼的敢坏爷的好事?不要命了!”他撩开薄纱,赫然看见,衣品华贵的当朝太子云凌天正在悠闲地自斟自饮。 姬长夜脸色突变,他低下头,道:“长夜罪该万死,竟然不知太子驾临,有失远迎。请太子降罪。”他想双手作礼,奈何浴巾一直在滑落。只好一手抓着它,满脸尴尬。 云凌天也忍不住笑着道:“行了行了,我也是无事来找个乐子,听说你正好在这,顺便来看看你,速去更衣吧。” 姬长夜忙告了声罪,大步走向内室,青莲迅速地服侍他穿上衣服,又极为麻利地准备了一桌酒菜送来,方小心地退了出去。 云凌天笑道:“你这相好倒是知情识趣,也怪不得你与她缠绵悱恻,两日未曾下榻。” 姬长夜豪爽而笑,仿佛并未听到云凌天的话里漏洞,他直爽道:“天生媚骨,确实缠人的紧。” 云凌天话锋一转:“我听说前两日你离京了。” 姬长夜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他挑眉,似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道:“太子的消息倒是灵通。我确实离京了,我们家老爷子无缘无故地给我定了一门亲,我总得看看她是圆是方,要不然娶回家一块木头似的女人,那多无趣啊!” 云凌天精光一闪,也笑着回道:“这事我也是才听旁人说起,按理你是堂堂辅国名将嫡长孙,便是配个公主也使得,姬老将军竟为你选了一个商户之女,莫非有不得而知的隐情吗?” 姬长夜嗤笑道:“不过是正巧救了我爷爷,我爷爷只好令我以身相许了。” “荒唐!若这样论,医馆大夫的老婆岂不是比三宫六院还要多?” 讲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第40章 三皇子出来了 “荒唐!若这样论,医馆大夫的老婆岂不是比三宫六院还要多?” 讲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其中惺惺作态唯有他们自己知道。 云凌天行事乖张狠戾,凡是拉拢不来便即刻打压。朝廷里的文武百官敢怒不敢言,便连六部尚书也不堪他的打压政策而纷纷投其麾下。而姬家一向保持中立,并不参与朝党纷争。然而,身在其中,又如何独善其身。 云凌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姬长夜心里最是清楚。 他敛下眉,掩饰住眸里的幽光,颇有几分不经心地拿捏着手中的酒杯,便听见云凌天又道:“前几日我刚得几个靖国美姬,全是经过调教的,身材娇小玲珑,冰雪玉肌。我知你喜欢美人,过几日便挑上几个送到你府里。” 靖国身处富饶温婉地南地,与冰雪世界的北地大相径庭。那里有烟雨江南怀愁客,文人墨客诵离骚。那里的女儿像水一样通透纯净,温婉精致。 姬长夜对这些却并不感兴趣,面上却依旧嵌着几番有兴致的笑:“多谢太子抬爱。” 话落,未等太子勾唇,便听到他又无奈道:“但太子,又如何不知姬家家规?我若带女人回去,老爷子指不定会打断我两条狗腿,还不如我平日里呆在春风楼来的自在。” 云凌天未想他会婉拒,那双鹰眸微眯,犀利地射向他,到底是没有从他脸上看出所以然,不满地哼了一声,却不好再说什么。 姬家老太爷是滚刀肉,这是整个朝廷,或者说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姬家家规不准纳妾,不准养美姬,这是众所皆知,但姬长夜又是何人? 姬家唯一的独苗苗,无后为大,云凌天不信,姬老将军会将那家规用在姬长夜身上。 但如今姬长夜用这话搪塞他,他不好多说,只是冷笑了几声,只想姬长夜不识抬举,稍坐了一会儿,便带着怒意离去。 姬长夜是纨绔子弟,在朝无官位,若不是最近听说他和三皇子走得近,他也不会屈尊降贵过来收拢他。 左右不过是个闲人,如今姬家人丁凋零,也起不了多大风浪。 云凌天想了想,便撇下了招募姬长夜的心思。 他堂堂太子,和他亲近已经是他最大的福气,竟还敢拒绝!他倒要看看,姬家能够守到什么时候! 云凌天带着怒火离开,屋内,姬长夜脸上的轻笑敛下。 感觉到屋内低沉的气氛,折袍一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守在身侧,并没有多言。 直到空气里的低沉消散,折袍才轻轻道:“三皇子出来了。” 闻言,姬长夜眸光一闪,随后淡淡道:“去看看。” 话是那么说,对面,原本太子喝过的那酒杯,却在顷刻间,化为粉碎。 …… 宗人府。 天空的一角像是被撕裂一样,布满了燃烧着的火红云彩,夕阳下的侧脸有种惊心动魄的绝艳。 因为三皇子出狱,不少人恭敬在府外等候。 云浩天并未换上新衣,穿着囚服缓缓从府中走出。 接他出府的公公一愣,连忙令人拿来了新衣,气急败坏地怒道:“我的小祖宗,怎能这般出来?” 三皇子被陷害,此番出狱,怎能够如此不堪? 闻言,云浩天轻轻一笑,他原本长得就俊美,呆在宗人府多日,身形越发轻敛如竹,不见丝毫落魄。 “难得穿上,轻易换下,岂不是可惜?更何况……” 他接过公公递来的衣裳,脸上的笑意有些冷:“若是不长点记性,提醒自己,恐怕活不长命。” 他向来谨慎,被陷害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有危机,也能够被他轻易地从危险中将自己拆除。 只可惜,这次,稍有不慎,落了套,不仅被害进了宗人府,还差点有去无回了。 念及于此,云浩天脸上的笑意更轻,就连冷意也收敛了去。 见状,公公一顿,他跟随三皇子多年,知晓三皇子秉性,想了想,才道:“三皇子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这次的事情摆明了是有人要借刀杀人,皇上英明,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妃子将您关押一辈子的……” 话是那么说,但谁都清楚,若不是这次的事情真相大白,皇家无情,更何况是当今升上,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闻言,云浩天笑了笑:“几日不见,管公公越发会说话了。” 管公公笑了笑,连忙搀扶他上轿。 一侧,侍卫却在此时走了过来,手中拿着锦盒,黑着脸,沉声说道:“今日三皇子出狱,太子派人道贺……” 道贺…… 说是嗤笑,也不为过。 闻言,云浩天不以为然,眸里的精光深深。 他的目光划过那锦盒,平静道:“递上来。” 生怕三皇子会动怒,见状,侍卫松了一口气,连忙恭敬地置于公公手中。 管公公接过,在三皇子的指示下开了锦盒,入目,却是一精雕细琢的如意。 如意质地极佳,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公公微愣,脸色微变,弓着身子将如意递到云浩天面前。 看着眼前灿灿的如意,云浩天的笑容微敛:“还真是当当好的贺礼。” 一旁的公公脸色微僵,向来善言的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意是好的,但是太讽刺。 刚从宗人府出来,哪能如意? “他既然祝我如意,甚好,管公公,从我宫中寻个椒图回礼。”云浩天淡淡一笑,说完,不再多看那如意一眼,便上了轿。 椒图,龙之子,排行老么。 太子膈应他,他必是要还回去的。 闻言,管公公连忙应是,思忖了一会儿,轻声地说道:“人自有命数,今三皇子在此走了一遭,往后否极泰来,万事大顺。” “赏。”管公公向来能说会道,明知是让他宽慰,但云浩天还是赏了他。 见状,管公公笑的更亲和了。 这次若不是姬长夜在外打点,他也不会那么快出来,想着,云浩天目光微敛,慢条斯理地询问道:“公公,可问出那宫女为何要对祺贵妃下手栽赃与我?” 栽赃? 岂止是栽赃,对方简直要将他陷入死境。 祺贵妃身怀龙子,若不是她命大,只怕一尸两命,而不是还能在太后那儿养胎。 也正是如此惊险,皇上才大怒,不等事情真相出来,便将他打入了宗人府。 幕后黑手真是……好手段。 闻言,管公公的笑容未敛,低声地说道:“宫里的消息不多,祺贵妃在太后那儿,因为这次的事情,之前身边的人都被处死更新了,所以能问出的少。但祺贵妃平日里气性不大好,难免有人心生怨言,起了杀心,做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才牵连到了您。”老太监是太油条,这种事情不好多说,也不好说太多的揣测,能说的尽量说了。 这个时候,谨言慎行最是。 闻言,云浩天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一众人回宫,云浩天屏退了所有人,半躺在浴池里,驱除前阵子的晦气。 墙角的香炉里点燃,一股轻轻浅浅的龙涎香随着袅袅的熏烟飘扬到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整个大殿里的门窗紧闭着,窗上还都盖着华丽的帐帷轻纱。 黑影浮现,云浩天眼眸微睁,脸上挂起一丝笑:“我怎么从来不知小将军有窥视男子沐浴的嗜好。” 云浩天长得俊美,在外人面前,向来温润亲和,却不曾如此随性,他唇角微勾,那一眼望去,好不撩、人。 “我也不曾只三皇子有喜爱他人窥视的喜好。”姬长夜淡淡出声,从帘幕后走出。 一身黑衣,俊颜刻着冷硬,果决而冷然。 察觉到他的不悦,云浩天眉宇清扬:“怎么?谁惹你不快?” “太子欲赠予我美人,被我拒了。”姬长夜寻了一处坐下,骨骼分明的手指波动了一下,说的有几分漫不经心。 不等云浩天反映,便见他骤然捏起案上的素净白瓷茶壶,碧绿的茶水从壶嘴里面流泻出来,直接浇进了浴池里。 几许茶丝在水雾朦胧中的水面上舒展开来,一股子碧螺春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令人精神一振。 见状,云浩天的脸色顿黑,连忙起身拉过浴巾飞速将自己的身体遮掩,随后走到他一旁的座位坐下,说道:“为此事不快?” 姬长夜素来性情冷淡,他并不认为他会为此事不悦。 更何况太子碰壁,该是高兴之事。 说着,他接过姬长夜手里的酒杯,为自己和他倒了一杯酒,说道:“这次找我来何事?” “容城的线索断了,只怕此事需要搁置时日。太子今日寻我,必定是闻的什么风声。”姬长夜淡淡说道,眸里犀利可见:“太子向来狂妄,这次的事情必有他人相助,如今对方在明,我们在暗,多少不妙。” “这次的事情,一个宫女没有魄力会去杀害贵妃,这是诛九族的罪状,更何况,此番圣怒难息,只怕我们处事要越发小心。” 姬长夜的话意有所指。 二人都心知,他指的是“东宫”。 闻言,云浩天唇角微敛:“圣上明知不是我所为,却还是将我打入了宗人府,还真令人寒心。” 他并未称其为“父皇”,圣上二字极为疏离。 而寒心,可能是因为习惯,他并未如他口中那般寒心,只因麻木。 第41章 他最是无情 察觉到云浩天眸中的冷光,姬长夜不语。 很多事情,二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片刻,姬长夜才神情收敛,道:“都道当今圣上爱民如子,却不知道,他最是无情。” 若是有情,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儿子都恨不得他去死。 也不至于让他的臣子恨不得他去死。 念及于此,姬长夜指尖一动,手中的茶杯忽然破碎,无声地化为洗尘,落了一地。 云浩天却轻轻一笑,手中的茶杯依旧,如同吟诗作对般,却又略带讽刺般,说道:“爱民如子?西北旱灾是江南的富商出手捐助,国库可是不曾出一分一毫。” 语落,他一顿,说道:“此次的事情不会有第二次,我会找他们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说完,他将茶杯轻轻放置案上。 二人将今日的要事谈妥,不过片刻,姬长夜便转身离去。 离去前,三皇子似是想到了,叫住了他,询问道:“听说,老将军为你安排了亲事?” 他的语气颇有几分可惜。 容城商户之女,并且名声狼藉,即便长夜在京城同样不佳,但到底是将军府的独苗,姬老将军何至于为他安排这样的亲事? 姬长夜脚步一顿,脑海拂过叶桑清冷的面容,不知为甚,他眼眸微眯,情绪不明,道:“连我的贴身玉佩都能摔了的女人,老头子确实是不像我好过了。” 说完,不等三皇子反映,他脚下轻点,便消失在了眼际。 见他离去,云浩天轻笑了几声,想到他离去前说的那几句,只觉得有些有趣了。 这般胆大的女子,也不知道姬老将军是从哪儿寻来的。 出入重重守卫森严的九重宫门随意的像进茅房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普天之下,唯有姬长夜一人。 夜色上空中传来轻微的衣抉猎猎声,然而那声音实在太容易让人忽略了,转眼就恢复了岑寂。 宫墙角落看门的守卫都没有发觉,一切快的就像错觉一样,稍纵即逝。 直至,回到将军府,姬长夜脚步微顿。 也不知道是因为忽然提起叶家那个女人,还是什么,他拧眉,忽然问道:“容城那儿情况如何?” 跟随在其后的折袍一愣,以为他是问藏宝图的事情,说道:“还是未找到其他线索。” 闻言,并未得到想要的答案,姬长夜拧眉更甚,却不再多言,挥了挥手,便让他退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想到那个女人,他的唇便抿得更紧了几分…… …… 容城的冬日不比京城,越发的萧瑟寒冷。 小桔园一如既往孤寂冷清。 夜里,叶桑披着大氅,守在埋着团儿的小坑前,静静地站在那里。 距离上次叶贾君前来示威不过两日,她整个人便消瘦了不少。 不是太过于悲戚,而是她太冷静,冷静到可以在寒风里思索一整天。 身侧,角梅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却不敢多言。 “小姐……”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叶桑忽然一动,在风里说了一句话。 这几日,都不曾听到叶桑说过一句,如今,叶桑忽然开口,角梅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又听到自家小姐说道:“一味隐忍只会让别人变本加厉的害自己……甚至连累身边的人……” 叶桑的声音越老越低,角梅却是有点泪崩了:“小姐,这不怪你的,是二少爷他……” “角梅,你说当初我们要是强硬一些,是不是会好过一些?” 她一直以为,只要忍着,许氏他们就算再过分,也不能够将她如何。 如今才发现,她还是太愚蠢了。 叶家是他们的天下,他们真要如何,她还能够蹦跶到什么时候?更何况…… 更何况,这么多年来,若不是为了所谓的名声,恐怕叶项伯也会任由许氏继续这般糟蹋她吧……甚至是死,他也会无所谓…… 毕竟,前几日在大堂,他是想方设法要置她于死地的。 而她到如今,才看清楚这一点。 越想,叶桑便越觉得,落到这样的境地的自己,太过于可笑。 一侧,角梅擦着眼泪,紧紧地抓着她,说道:“小姐,我们会好过的,您忘了吗,是您救的奴婢,也是您将团儿捡回来的,若不是您,团儿早就被饿死了,奴婢也是,奴婢早就死在小树林了……” 从那日被小姐带回小桔园,她就一直相信,跟着小姐能够过好。 即便有时候苦的她有些受不了了,心里也会有一个声音这样告诉她。 她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小姐那么执着,但是她就是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好人会有好报,小姐是那么好的人,凭什么会有不好的结果? 见角梅满面泪流,叶桑回神,她怔怔地看着角梅脸上的眼泪,伸出手轻轻地擦拭,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一笑,满是释然:“哭什么,我只不过是在思考,如何能过得更好,既然忍着过不好,要不如就不忍了。” 这几日,她想得太多。 她不想在继续坐以待毙,也不想还没有出嫁前就死去。 她想了好多,才渐渐想明白。 闻言,角梅一愣,要知道听着小姐方才的话,确实是太负面太低沉的。 见小姐能够想通,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咧开了一丝笑,带着哭腔:“小姐……” “好了。不哭了,随我回屋。” 前几日,她便将叶项伯给她的那两个婢女哄了出去,说到底是她太掉以轻心,以为小桔园没有可以贪图的,却到底还是害了团儿。 想到团儿,叶桑内心的悲伤转化成坚毅,她回屋,忽然坐在案前,拿出宣纸,似是要写信。 一旁的角梅见她写信,连忙研磨。 叶桑生前出生名门,即便为人防狼,但从小的教养还是让她练得一手好字,那字是幼时在棍棒下练出来的,就算是穿越到现在,她的字大气,格局磅礴,并不似她长相清秀。 她写完信,将信装进了信封里,便放在了桌子上,不再理会。 角梅脸色古怪,却未多言。 直至夜深,一切都沉浸在寂静。 一抹黑影忽然拂过放着信封的书桌,不过片刻,便消失,连带消失的还有那封信…… …… 不出一日,将军府的姬长夜收到一封来自容城的信。 黑眸划过一丝精光,不知道为甚,光看信封,他便能猜透写信的人是谁。 看着手中并未填写谁亲启的信封,他目光闪了闪,但还是毫无情绪地询问道:“谁的信?” “叶家四小姐。”暗卫回答。 闻言,姬长夜轻哼了一声,便让他退下。 屋内寂静,折袍一如既往站在他身侧,看着那信封,眼底抹过一丝好奇。 见折袍的目光扫过来,姬长夜斜目看了他一眼,折袍立马浑身哆嗦了一下,委屈地挪开了眼睛。 爷好小气…… 折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抽了抽。 等折袍的目光挪开,姬长夜才打开信封,看见里面隐约大气的字迹,他眼底划过一丝诧异,等看到字中内容,不知为何,他微怔,片刻所有的情绪收敛,平静到如同死水。 察觉到姬长夜的异样,折袍一愣,拧眉:“爷?” 不会是那个女人写了什么不该写的? “烧了。”姬长夜眼底划过一丝煞气和羞恼。 这女人简直……! 从未见自家爷有如此神态,折袍一愣,但很快地反应过来,连忙将信封接过,就要去处理,结果还未走出门,就又被自家爷叫回来了—— “给我回来。”折袍乖乖回来。 “拿来。”不等折袍反映,手里的信封又落回了姬长夜的手里。 折袍顿时有点傻了,一时不明白自家爷到底要做甚。 “爷?” “滚。”姬长夜淡淡地一句,随后,“啪——”的一声,折袍就被一股风吹到了屋外,门被关上。 莫名其妙被轰出来的折袍:“……”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好委屈,有木有! 果然,有那个女人在,就没有什么好事! 这一处,折袍愤愤。 屋内,却见素来冷静的姬长夜,脸上的淡然破裂。 他重新将信封里的信拿出,目光深沉地看了数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站在屋外的折袍望眼欲穿,快成为石雕,他的目光才从那份信上挪开,眸光深深,看不穿底。 突的,他忽然轻声一笑,走至书桌前,提笔,在那个女人的那段话的下方写了一个字。 “愿。” 既然她敢做出承诺,他又为何不敢?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愿与你为结发夫妻,那必将不离不弃。 你若不愿,尽早解除婚约。 若愿,我会守诺,而你亦如是。” 既然,她无路可退,能想到的便是他。 姬家深陷泥泞,她即便在容城,也有耳闻,更何况上次在周府,周兮月也曾和她说过一二。 叶家是刀山,姬家是火海,嫁进姬家,她做不了主。 她能够做的便是赌,赌她的一辈子,赌他的信守诺言。 既然她敢,那他为何不应? 更何况,姬家确实是需要主母了。 念及于此,姬长夜收笔,将信收于信封,交于暗卫,道:“递给叶家四小姐。” 暗卫抹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地将信收起,飞速地消失在了眼际。 直至暗卫消失,姬长夜回神,念及自己一时冲动,看着眼前未干的墨水,唇角勾起一丝轻笑:“不离不弃……” 第42章 还是算了吧 事隔往容城递信的日子已有三日。 叶桑收到姬长夜的信,脸色淡然。 同样的,也不知是不是姬长夜的吩咐,留守在容城的管事对她颇为照顾,似是知道她在叶家的情况,时不时地上门,带上姬家少爷特意派人赠予她的饰物。 因为将军府的关切,叶桑在叶家的待遇好了不少,对此,叶桑感激。 她知道像将军府这样的府邸,对下人为人处事的管理颇有一套,就算她想要赏银两,对方也不一定会收,便让角梅教她纳鞋。 她手艺不佳,鞋子的针线歪歪扭扭,好在她做的结实,穿起来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她心想,虽然难看了一点,但也算是心意,毕竟以称报诚,对方有心关照她,她自然也是要回报的。 至于对方看不看得上,她就不得而知了。 似乎是没有想到她如此,管事惊讶,但还是将那双鞋收了,似乎是感觉到叶桑的有心,他并未像往常一样,放下东西就走,而是留了下来,和叶桑说了几些关于姬家的事情。 “四小姐,姬家没有主母,所以往后您的担子可能会重些,但是您放心,有老爷和小少爷在,断然不会让人欺了你。” 对于这门亲事,柏琴向来持中立,对于叶桑的照顾也只是因为有老爷的关系在里面。 如今看出叶桑有意,他也上了心,对叶桑说了不少提点的话。 要知道,自从姬家近乎家破,已经很少有让人感觉到人情味的地方了。 念及于此,柏琴叹了叹,摸着怀里的那双鞋,忽然觉得,四小姐若是嫁进姬家,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叶桑并不知他的转变,即便心里还有疑问,却并没有多问,认真地将那些话都记在心里,临走前,让角梅送他离开。 临走前,老管家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说道:“四小姐为老奴纳鞋,是老奴的福气,只不过,这物老奴收不得,到时,会令人送去京城。” 他在姬家多年,大家族的规矩通透,姬家未来主母纳的鞋,他自然不是真收下了,但也不好拒绝,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老人家心如明镜,叶桑并未想到过这一层利害关系,听见他的话,一愣,福了福身,说道:“那谢谢老管家了。” 心里也清楚,这鞋子最后会落在姬老爷子的手里。 她知道,老管家算是帮她给了人情,心里感激。 心想,她纳的鞋老管家收不得,到时让角梅做一双也好,好歹角梅的手艺比她强很多。 等送走老管家,她便坐到书桌前,不断地拿着毛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她一直在理姬家和她的关系,她一直都知道姬家在京城不如意,嫁进姬家并不会比在叶家过的好上多少。 联系之前老管家的话,再想到上一次,她对姬长夜谈及关于姬家的话,想到姬长夜那时莫名的杀意,叶桑拧眉,更觉得事情恐怕要比她想象中的复杂的多。 “唉。”想得多,她就有些头疼,有木有? 但如今,她和姬长夜有约,做了承诺,她必定要为未来做打算。 主母…… 想到这两个字,叶桑忍不住揉了揉眉尖,说到底她并没有想到姬家会凋零到如此境地,就连掌家的人都没有。 她这一嫁过去,恐怕会压的喘不过气来。 想着,她集中精神,开始看前阵子从周兮月那里获得的《伤寒论》。 大家族的明里暗斗不少,还是先学会自保为妙。 …… 因为上次的小聚,周兮月对她上了心,时不时邀她前往周府一聚,顺便探望她母亲的病情。 叶桑没有拒绝。周兮月作为县令之女,是容城众多名媛之首,就算是才女叶有容也需要看她的脸色,也正是因为如此,叶桑和周兮月之间交往频繁,也引来了叶有容的嫉恨。 寒冬腊月,出门总要费上一番功夫。 她即将出嫁,叶项伯原本不允许她不出门,她借着将军府的名义,以及要学习和人打交道的缘由驳了回去,她背后有将军府做靠山,叶项伯就算再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也是头一次,叶桑体会到,有靠山的好处。 刚出府,便看到叶有容的车马从面前经过。 似乎是看到她的身影,马车停下,叶有容揭开帘子,车内,那张如玉的小脸因为热气扑红扑红:“姐姐这是要去周府吗?正巧,妹妹要去红袖阁顺路,姐姐要不要上来和我同乘?” 府门口,叶桑披着大氅,肌肤白皙仿佛融进了雪地里。 听着叶有容的话,她莞尔,低垂着眉眼,说道:“还是算了吧。安排的马车过一会儿就来,就不耽误妹妹时间了。” 听见她拒绝,叶有容笑容一僵,眼底的怨毒克制不住的溢出:“姐姐现在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看不起妹妹了,是不是?” 说话间,叶有容放置在膝盖上的手收紧,隐隐带着愤意。 前段时间,叶桑出够了风头,尤其是醉风楼所做的那首诗,直接将她的才女之名压下了,原本以为叶桑“通奸”的事情能够坐实,没有想到将军府却忽然出面作证,让叶桑躲了过去。 周兮月是县令之女,姐姐又嫁进京城,心高气傲,很少将别人放在眼里,就算是她,也曾经被周兮月用“言不正名不顺的叶家小姐”称呼过,而如今叶家名正言顺的叶桑和周兮月交好,她心里如何不记恨? 也正是因为如此,就连林婉予对叶桑的刁难之心也消退了。 她叶桑……凭什么!? 风水轮流转,又凭什么转到叶桑的头上? 越想,她眸里的阴毒几乎不加掩饰,身侧的小婢女见她神色狰狞,脸色发白,轻轻“呀”了一声,连忙捂住了嘴巴。 闻言,叶有容立马回神,发现自己并非在府中,连忙调整好自己脸上的情绪,又恢复到之前的和善温柔。 每次单独面对叶桑,她内心挤压已久的狠意和嫉妒就会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她的目光毫无痕迹地划过那名婢女,直至对方瘫软,跪在她面前,她的脸色才缓和一些。 “妹妹想多了,姐姐便是成为凤凰,也不会看不起你的。”雪落在肩头,身后的角梅细心地帮她拍开,叶桑目光微敛,脸上的笑容淡淡,依旧如以往的淡泊,却又多了几刀锋利。 如今撕破脸皮,她不会做过多的退让。 语落,叶有容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只觉得叶桑是在故意膈应她:“叶桑,这样说话有意思吗?” 依旧是昔日的退怯,依旧是昔日的软弱,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那么小看她! 如今,她的真面目全露,她还如此,简直就是一团火扔进她的心窝里,不断地点燃着怒火。 她以为叶桑的态度一如既往,出言讽刺,哪知下一秒,就看到叶桑淡淡地勾起唇:“因为我不曾将你放在眼里。” 叶有容、许氏,都是她不会在意的人,从来都不是。 或者说,整个叶家她都不曾当作真正的家,又何来的放在眼里一说? 闻言,叶有容脸上的鄙夷一僵,脸色极为难看地看着她:“叶桑,你……” “马车来了,妹妹若是还有闲余时间在这里逗留,姐姐就不陪你了……” 不等叶有容说完,叶桑侧过脸,见马车缓缓驶来,便在角梅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见叶桑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叶有容收住了自己差点破口而出的尖叫,双手紧紧地拧在一起,近乎要将自己的指甲掰断。 身侧的小婢女脸色发白,颤颤微微地跪着,不敢说话。 直至叶桑的车马经过,不过一会儿,前方的车夫低声地询问:“五小姐,要前往红袖阁了吗?” “走。”叶有容回过神,脸上狰狞的表情缓缓消散,冷冷地说道。 语落,车夫手上的鞭子一挥,马车缓缓前行。 车轮碾压着雪地,带着吱吱呀呀的声音。 行到一半,原本脸色阴沉的叶有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明丽的脸上忽然勾起一丝笑,她忽然开口:“停下。” 外面,车夫一愣:“五小姐?” “掉头,去西子亭。”叶有容的声音淡淡。 闻言,车夫一愣,但还是掉转了车头,往另一个目的地驶去。 而马车内,小婢女脸色苍白,见叶有容要去西子亭,连忙紧张地说道:“小姐,夫人提醒过,这段时间……” 叶桑“通奸”的事情刚过,为了不让事情败露,许氏将叶有容看的很紧,就怕叶有容和容家大少爷的事情会被人发现。 如今,叶有容却要去容家大少时常去的地方,不是去见他又是做什么? 小婢女跟她跟了许久,性子胆小如鼠,若不是看在她乖巧并且什么话都不敢说,叶有容也不会带着她。 见她神情慌张,叶有容笑了笑,抚摸着自己如玉般的指尖,说道:“怕什么?我就不信,叶桑逃得过一次,也能逃得过第二次……” 马车中,暖炉烧的空间里满是热气,叶有容的话就仿佛消散在这暖意中,却异常冰寒…… …… 第43章 人之常情 周府。 “叶小姐,我家小姐可是早早就候着您来了,您且小心着。” 叶桑的马车在门口停下,尚未停稳,周府的小丫鬟便迫不及待地迎过来,满面笑意堆着几分讨好。 这人叶桑识得,是在周兮月身旁伺候着的。小丫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如月牙般,让人无法拒绝。 前些日子自己来这周府,众人唯恐避之不及,这些下人丫鬟亦是。而今,倒是见着自己与周小姐交好了,见风使舵的本事确是有的。 趋利辟害,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人之常情。 前世,她在人前风光无数,受的众人的阿谀奉承,而不自知,如今她心里看的明白,却越发觉得前世她活的太痴傻。 若是她早些学会这些技能,前世会不会也能够免于被害的下场? 这么一想,她有些失神。 她轻轻地撇过那丫鬟一眼,扶着她的手顺势下了车。 周府之富丽,并不是容城商户巢穴能够比的,寒风凛冽中端的一派清秀雅致。 纵然前世住过大豪门,叶桑依旧对这古香古色的府邸感到惊叹。 却也清楚,周兮月能与她交好,断然不是因为叶家的富裕。 周家长女早年入京,与京城的关系千丝万缕,在此等人家中,叶家即便是祖荫三代,也不过是暴发户的存在,上不了台面。 但那又如何? 叶家再如何,也与她无关。 想着,她的思绪清明了不少, 等她回神,才发现自己自顾自地在前方走,走至分岔口,才被角梅拉住。 她茫然回过神,转头看向身后的角梅。 见自家小姐满眼的茫然和无辜,角梅“扑哧——”一声,忍着嗤笑的冲动,轻轻地拽着她,轻声道:“小姐?” 叶桑眨了眨眼睛,见已经到了周府主院,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为自己的失神解释:“这段时间没休息好……” 角梅宽慰地说了几句,主仆二人说话间,不远处,周兮月一身红装,一派风风火火地走来。 周兮月是周家次女,却也是嫡次女,再加上长姐加入京城,排场自然讲究,身后跟着几个妆容秀丽的女婢。 看见叶桑,她一双杏眼清亮,莞尔走上前亲昵地拉过叶桑的手:“我等了你许久,你可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叶桑救了母亲,向来眼高过于人的她看叶桑怎么看都如何顺眼,即便叶桑的名声在外,并不好。 但又那如何? 她是全城千金之首,别人不敢说她的闲话。 她眸里星光熠熠,并不作家,叶桑看了也忍不住勾唇,回握住她的手,道:“在家中耽搁了一会儿,夫人今日有没有好些?” 自从发现那香有异常,周兮月将母亲院子里的人都清理了一遍,但外面的大夫她不信任,总要让叶桑过来替母亲把把脉。 提及母亲的病,周兮月脸上的笑容稍稍浅淡了几分,她抓着叶桑的手,一字一顿道:“或许是好了一些,但还未醒来,桑儿不怕你笑话,这次我是怕极了,不然也不会总麻烦你前来。” 那香,母亲用得太久,她请了稍微信得过的老大夫看过,都说时间太久,要根治却需要时日。 每每念及于此,她的眼底便抑制不住地划过一道寒意,她愤愤道:“总是要让那些贱人付出代价的!” 清楚她心里的怨恨,叶桑暖和着她略微冰凉的手,安慰道:“所幸发现及时,会好的。” “吉人自有天相,恶人总是有恶报的。” 即便说这句话的时候,就算她自己都不认为恶人会有恶报。 她的医术也不算高明,但到底竭尽全力。 好在,并不是不能治。 周兮月待她好,多多少少有因为有求于她的成分在里面,但她能够从她的举止里感觉到善意,就这一点,她就愿意帮她,更何况,她还从她的手里接受过价值不菲的《伤寒论》。 听着叶桑的话,周兮月脸上的冰冷缓了缓,最后轻声地说道:“谢谢。” 李氏未醒,周兮月便时常守在母亲床边,说话。 叶桑便在一侧陪着,偶尔搭上几句,把把脉。 这段时日,周兮月小心谨慎,李氏的病情倒也没有加重,只不过恢复缓慢,也有早年操劳过度,导致身体虚的缘故。 屋子里安置着数个暖炉,冲散着寒意,叶桑和周兮月脱下大氅递给了婢女。 气氛,是淡淡的温馨。 见李氏并没有大碍,叶桑并没有坐多久,便准备离开。 还未等她起身,遥遥便传来一阵娇笑,未等外面的人通报,脚步声离近,一股刺鼻的脂粉香便扑鼻而来。 叶桑脚步停下,转过头,果真看到周兮月原本脸上的淡笑全部收敛。 女人一身昂贵的貂裘款款而来,长相妖媚,走动间袅袅婷婷,竟说不出的风花雪月。 叶桑拧眉,一闻便闻出那女人身上的香是那日害李氏昏迷的熏香。 “哟,有客人呢?”女人一声娇笑,轻轻地捂着嘴,缓缓地走近床边,看了周兮月一眼,又细细地打量叶桑,就仿佛如当家主母般地说道:“这不是叶家的那位四姑娘么?听说攀上了将军府了?还真真的有能耐……” 她的气焰有些嚣张,话里阴阳怪气的,叶桑抿唇,没有回应。 也不需要她回应,赵姨娘便轻笑了一声,她的眼眸细长,缓缓眯起,转而看向周兮月:“二小姐,您是周家的千金,捧在手心里的珍珠……看人看的准些,这叶家的四姑娘往后就是人中龙凤,和她打交道,千万别被人说是高攀了……” 这话说的,挑拨离间之味分明。 叶桑笑的浅,羽睫轻轻垂下,处在那儿,不说大家闺秀,却也是极好的教养。 别人的家事她不好理会,但周兮月不一样,她是府中的嫡女,除去她母亲,后院中的女人,她是最有地位的。 见赵姨娘竟然胆子大到在她面前那搬弄是非,周兮月气得浑身发抖,但到底她没有发作,脸上挂着不轻不重的假笑:“我与人交往,还需要一个姨娘来指教吗?你只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说难听一点,就是个高级的奴婢……” 周兮月的话之犀利,赵姨娘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她定力够强,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狰狞:“二小姐说的及时,但妾身也是为您好,如今夫人病重,老爷将家中中馈交付予我,妾身自然是要处处打点周到的……若是出了事端,妾身也担待不起。” 赵姨娘的话进退有度,却无处不见威胁。 府中的中馈竟交给了一个姨娘,李氏到底在周府被欺压到了何种境地? 前几次来探望,叶桑并没有多逗留,也并询问过周府的情况。 如今看来,即便是周府,也逃不了宅斗的套路。 周兮月脸色微白,但到底是忍着那股气,一字一顿:“你敢威胁我!?” 她的音调有些拔高,几乎是花费了所有的理智压住想要刮花赵姨娘脸的冲动。 她几乎被周姨娘逼得差点失去理智。 赵姨娘似乎是被她吓到,花容失色地退后了一步,一脸戚戚焉焉:“二小姐……” 眼睑周兮月要大动肝火,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叶桑一动,拉过周兮月的手,捏了捏。 感觉到手里的动作,周兮月才回过神,脸上的狰狞和愤怒消退:“掌管中馈又如何?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是长了狐媚子脸!” 她的理智回笼,想要对周姨娘动手的心思也放下,脸色冷冷地出口讽刺。 而赵姨娘依旧一脸委屈,句句提到如今府中后院之事都是她在打理,每一句都在扎周兮月心头。 她是故意的,故意要刺激周兮月对她动手,到时候闹到老爷那里,不管谁对谁错,老爷自然是会更爱护她一些。 老爷疼爱自己女儿,但是在长期女儿对他的怨念,以及姨娘的温柔中,久而久之,总会下意识站在周姨娘那边。 周兮月不是不知道赵姨娘的心思,但到底每次都忍不住。 原本以为这次依旧会被赵姨娘惹毛,哪知,叶桑会出手提醒她,她才缓过神。 这并不是自家事,叶桑并没有任何立场出声,原本不想节外生枝,但到底,她没有忍住。 前世,父亲在外风、流,女人不在少数,却从来没有动摇过自家母亲的地位。 而今世,叶项伯也是在温锦绣逝世后,才将许氏娶进门的。 叶桑活了两世,思想并不能说有多开放,但就是忍不了小三在正配面前耀武扬威。 周兮月不好对付周姨娘,是因为如今赵姨娘手掌中馈,李氏所用的药物都需要她来批准,就算周兮月再傲气,在母亲的问题上到底是不能够任性。 更何况,赵姨娘有老爷撑腰,如今闹起来,周兮月和她之间,也不一定能够站的便宜。 但她不一样,她是外人。 有些话,她不能说。 但她还是可以提醒的。 更何况,周兮月算得上是和她有交情的人。 叶桑的手比她的凉,周兮月很快回神。 第44章 谁都不容易 也不知道叶桑在身侧给她支撑,还是什么,她很快的反应过来,打断了赵姨娘看似委屈却越发肆意炫耀的话,脸上连假笑都没有了:“赵姨娘说的是,你不说我还都不知道,原来你管事处处周到,但却为什么并没有照顾到我母亲这儿?” “夫人病重,你不在身侧侍候,我却听闻你前几日在红袖阁为自己定了百两的新装,你还委屈了是不是?” 周兮月到底是嫡女,气势是从小养成的,镇定下来,直接与赵姨娘持平,隐隐有压过去的迹象。 明知道是赵姨娘害的母亲昏睡不醒,但她苦于没有真凭实据,告到爹爹那里,爹爹也未曾放在心上,但并不代表她不会抓着机会惩治她! 闻言,赵姨娘的心头一紧,脸色有些僵硬:“二小姐,妾身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不知道?要不要我请红袖阁的掌柜过来对峙?”周兮月眼眸微眯,嗤笑了一声。 赵姨娘却笑容浅浅,很快地镇定了下来。 她伸出手拂过自己耳鬓的碎发,端的一身的媚态:“二小姐可真真是冤枉了妾身,那百两新装可是为了夫人和二小姐添置的,如今已是腊月,过年的新衣是该早点做准备的。” 说话间,她眼眸波动,毫不客气地将周兮月的打击反击了回去。 语落,周兮月脸色一变,气愤滔天地看着她:“你……” 赵姨娘却一笑,就好像一直处在这里有些索然无趣:“二小姐,若是无事,妾身便退下了。侍候夫人,妾身也是想的,只怕妾身真要伺候夫人,只怕二小姐也不放心呢。” 说完,她又是捂嘴笑了笑,最后在周兮月盛怒的目光里,翩翩然离去。 周兮月气盛,知道周姨娘扳回了一城,只好忍着。 一旁叶桑叹了一口气,看着周兮月愤愤的脸,顿时有种同命相连之感。 “真是让你看笑话了。”直到周姨娘离开了许久,周兮月才恢复平静,见叶桑神色正常,并没有因为赵姨娘的来到而有几分异色,她松了一口气,说道:“谢谢。” 想到叶桑之前出手提醒,她是感激的。 若她真对赵姨娘动了手,当时是痛快了,但往后,她可能就会被爹爹罚闭门思过数日。 如此一来,她更加不能护着自己母亲了。 念及于此,她背脊一袭冷汗,只觉得幸好她忍住了。 叶桑笑了笑,没有说话。 说到底,她有些话不好说,只是又说了几点关于李氏病情要注意的地方,而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说道:“赵姨娘那香,携带在身上有调理身体之用,但是,一旦焚香,便可导致人长期昏迷,二小姐平日里小心为好。” 闻言,周兮月脸色一紧,谨慎地点了点头,连带着抓着叶桑的手也收紧了几分。 叶桑吃痛,但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直到周兮月回神,连忙松开了她,道歉道:“抱歉,我……” “没事,每个人都有不容易的地方。”叶桑摇了摇头。 好在,周兮月有个姐姐嫁进京城可以撑腰,否则,只怕赵姨娘早就兴风作浪了。 这句话深入周兮月的心扉,周兮月一顿,眼角有些涩涩:“确实啊,谁都不容易……” 她在外光鲜亮丽,但又有谁知晓,她在家中其实过的并不如意? 似是想到了什么,周兮月忽然问她:“桑儿可知,昊国律例,妾侍若意图谋害正室夫人,可有何罪行?” 从未想到她会问起这个,叶桑一愣,摇了摇头:“不知晓。” 昊国律例何其多,就算她看了不少书,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却听到周兮月用着低沉的话,说道:“杖责一百,最后发卖充军营。” 闻言,叶桑一顿,扭过头看她,却看到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却并不如往日那般端庄大气,反而多了几分莫名的坚毅:“我娘当初跟着我爹走南闯北,如今他发达,抛弃糟糠之妻,灭妻宠妾,若不是他,我娘也不会被一个姨娘害的差点濒临死境,为什么真正的罪魁祸首没有惩罚?” 这话要是放在天下人的面前说,足以千夫所指,众矢之的。 古时的道德观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即便是叶桑在现代的时候,大多数人也只会指责小三,却忘记惩罚渣男,其实很多事情大家心里都懂,但是没有人挑出来。 对于这种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社会,还是时代,都对男人有着莫名的宽容。 叶桑有这样的思想,却从未想过,周兮月作为土生土长的大家闺秀,也会有这种愤世嫉俗的想法? 心里没有惊涛骇浪是不可能的,她很快将自己的情绪掩饰住,也明白周兮月真当自己是亲近的人,否则不会对她说这些,想着,她同样郑重了几分,一脸肃穆地看着周兮月,认真地说道:“这话放在心里便好,不要再对其他人说。” 话一出口,其实周兮月便有点后悔了。 这话说的太冲动,饶是叶桑算的上她信任的人,但到底二人相处时间并不长,她又怎么奢求对方能够和她想法一致? 更何况是这般,违背观念的想法? 还是说,因为方才叶桑的提醒,她对她的警戒心已经降到了如此境地? 她早已经做好叶桑会反驳的准备,哪想,叶桑却只叫她心里想着就好,不要说出来,她一愣,等反应过来,原本暗沉的眼睛瞬间明亮,只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人,她眉眼弯弯,看着眼前的叶桑,心里的阴霾也驱散了几分:“你说的不错,但,我也未看错人。” 她没有看错人,她知道叶桑是好的,不像外界人传闻那般不堪。 叶桑一笑,一如既往的没有开口说话,却如春风拂面般的,令人宁静。 因为周姨娘的缘故,周兮月心情不好,叶桑也并未提前离开。 二人在屋内聊了许久,忽然,听到一声嘤咛,周兮月一愣,转过身,却看到床上,李氏的手指一动,双眸缓缓地睁开。 “月儿?” 见李氏醒来,周兮月忍不住含泪,激动地抓着她的手:“娘!” 李氏初醒,周兮月有很多话想要和母亲说。 叶桑在一旁,见李氏醒来,自己便没有留下去的必要,和角梅对视了一下,便打算悄然离开,哪知,刚转身,就听到身后,李氏无比疑惑地喊了一声:“锦绣……是锦绣吗?” 李氏的眼前一片模糊,依稀只能看到一个穿着素裙的女子站在床边,宛如梦境,却有点真实。 那背影,和记忆里的背影重叠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太惊异,还是什么,她忍不住出声,定定地看着叶桑的身影,神色复杂,似悲伤,似无奈,又似夹杂着几分苍凉之意。 并不知道母亲嘴里的“锦绣”为何人,周兮月只以为母亲是病糊涂了,连忙将叶桑拉过,笑道:“娘,这是叶家四小姐叶桑,你能醒来拜她所托……” “叶家四小姐?”李氏一愣,终于回过神来,定神一看,才看清眼前,如同雪一般的女子并不是当年的温锦绣,而是一个妙龄女子。 叶桑和温锦绣长得并非多像,但神韵确实极其的相似,听到女儿说她是叶家的四小姐,李氏就仿佛回忆起什么,笑道:“像啊,真像啊……” 可不是很像吗? 当年的锦绣,也是这般干净,神韵清清淡淡,并不为任何事物所扰。 叶家四小姐……是她的女儿,不是吗?能不像吗? 一直听说叶家四小姐如何不堪,她从未信过,但到底处在这后院,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她出不了府,也看忘不了故人的孩子。 如今看来,温锦绣的女儿,并未长偏。 想着,李氏不免回忆起重重往事,有些失神。 周兮月听不懂她的话,只以为她有些疯癫了,不免紧张了几分:“娘,你……” 感觉到女儿的紧张,李氏回神,掩去眼底泛起的几丝泪光,轻声说道:“月儿,娘亲没事,只是想到了故人……” 她的目光落在叶桑的脸上,一顿,说道:“我和你母亲是故人……” 当年的温锦绣,容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她并未和温锦绣有多好,但当年温锦绣曾帮过她不少,对于温锦绣的女儿,她多多少少带着几分愧疚和歉意。 叶桑一顿,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但也知道李氏刚醒来,不能够受多大的刺激,便行了行礼,并没有多问,而是轻声道:“见过李伯母。” 见状,李氏笑了笑,并未再开口提起叶桑的母亲。 对此,叶桑早已经预料到。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许氏,还是叶项伯,还是其他人,但凡提及她的母亲,大多数人都选择噤语。 她曾托过七巧查过当年有关于母亲的痕迹,却并未查探出多少。 就仿佛,当年的温锦绣凭空消失了一般。 但即便是这样,她到底有些失落。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低落,李氏拿起手帕轻拭拭嘴,柔柔地开口道:“你母亲当年风姿自是无人能及,谁人不知容城第一美。有桑儿你这样的女儿,我想她自是欣慰的。若不是身体有恙,我自是要亲自上门拜谢的,桑儿你若不嫌弃,便唤我一声李姨吧。” 第45章 你放心 李氏刚醒,还很虚弱,喝下一碗淡粥,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叶桑不好继续呆下去,便和周兮月告别。 临行前,她思索了片刻,见周兮月神色清明,低声地说道:“如今李伯母已经醒来,你也别太担心,若是有难处,可以寻人来叶府找我。” 闻言,周兮月眉眼弯弯,欣喜地笑了笑:“那是最好,不过你放心,这几日赵姨娘也不好作威作福,她刚才没让我好过,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就算赵姨娘在周府风头再盛,再有老爷顶着,好歹她身份尊贵,又有京城的姐姐护着,自然不会畏惧赵姨娘太多。 方才赵姨娘临走前,她小小地动用了一点小手段。 “那女人用香害我娘亲,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这段时间看了不少调香之法,懂得赵姨娘身上那香和哪位香料融合可以使得肌肤不适,娘亲房间里的香如今都是我在选,赵姨娘敢来,我就敢让她不敢出门,看她还敢来我娘亲门前作威作福!这段时间,恐怕她自己都会觉得丢人不敢出门了。” 周兮月捂嘴一笑,杏眼里满是狡黠,不似平日里大家闺秀之状。 闻言,叶桑抿唇一笑,见她如此也就放心了。 而周兮月却是有些担心她:“我姐姐前几日来信,我知晓你将嫁入将军府,便帮你寻姐姐打探了一下。京城危机四伏,将军府并不如想象中光鲜富丽,只怕你嫁过去并不会好过多少,你这段时间为往后做点准备,小心才是。” 她和叶桑相识不久,如今叶桑即将出阁,周兮月多少有些不舍。 看出她的心思,叶桑点了点头,低声道:“你放心,姬家会护着我。” 就算姬长夜不护着她,还有姬老将军。 再加上她和姬长夜的约定,最起码,如今在叶家,她有将军府这座大山顶着,许氏和叶有容不敢对她如何。 至于叶贾君…… 想到这个人,叶桑轻轻拧了拧眉,并没有开口说起。 如今叶贾君是个疯子,不管如何,她会小心。 这一番话,二人多多少少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叶桑今生活到如今,活的孤寡,除了角梅,并未什么朋友,如今有周兮月,性子多多少少比往日要活泼一些。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见时间不早,叶桑告别离去。 坐上马车,暖气升腾,她脑海里却不断地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有些疲惫。 角梅在一旁守着她,见她柳眉紧蹙,担忧地抓着她的手,说道:“小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今日李氏不提温锦绣,角梅看得出自家小姐多多少少有些低沉。 “只怕是有些难了。”听见她的声音,叶桑的思绪从那片混沌中抽出,她睁开眼,吐出一口浑气,有些放松地说道。 如今,她深陷泥泞,想要跳出并不容易。 她看得出叶项伯并不希望她嫁入京城,要不然之前她出事的时候,他会那般顺水推舟。 叶项伯没有妾,这辈子除了原配温锦绣,也就是如今的许氏。就算是温锦绣在世的时候,叶项伯也并未在外***,除了许氏便不再有其他的女人。 她并不知叶项伯和温锦绣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的问题,但她知道,这一点问题,足够让叶项伯从来不将她这个女儿放在眼里。 越想便越复杂,出神地想着,叶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周府,怎么进的小桔园,她只记得手臂处的温热,只记得耳边角梅一遍一遍的说着:“小姐,奴婢相信你,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的…… 看着窗外雪白的一片,往日里团儿的小窝,现在空荡荡的,忍不住仍是心中一揪。 “角梅,你说团儿会不会恨我……”叶桑静静看着小院中被大雪洗刷过的一切,背对着角梅,轻轻地语调,似有还无。 “小姐小姐,团儿不会的。小姐,你别这样。”听着叶桑语气中的沉寂之意,角梅慌张喊道,一开口,眼泪却是先一步跑出。 角梅匆匆跑上前,想要拉住叶桑的衣袖,刚刚一瞬间的叶桑,背影凄绝。角梅心中隐隐觉得,若是此时此刻不拉住叶桑,下一刻叶桑便会消失不见。 这般想着,眼泪更是汹涌而出,“小姐,你别抛下奴婢。”角梅紧紧拉着叶桑的衣袖,哀求道。 “唉——”叶桑长叹一声,但终究是转过身,对上角梅乞求的眼神,更是心下一痛。“不会的,角梅,这些年跟着我,实在是委屈你了……”说罢扶起听到她这话后泣不成声的角梅,从怀里掏出手帕,温柔的拭去角梅脸上的斑驳泪痕。 “再也不会这样了,再也不会了……” …… 与此同时,西子亭外,严寒峭料。 房间中却是温暖如春。 “我的心都给了你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叶桑欺侮我,我在叶家半点地位也没有,你都不心疼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叶有容嘤嘤哭了起来,美人落泪,梨花带雨般,惹人心疼。 “好了好了,容容,你想我怎么收拾她,我都听你的不成?”男人一手轻拍着容容,“你这样,这样……这次一定成功。” 闻言,叶有容眼眸一闪,抓着他乱摸的手,一字一顿:“若是这次不成,往后你别来寻我!” 想起之前叶桑在府门口的嚣张,叶有容的杀意不减。 容家大少早已经急不可耐,听着她的话,立马发誓:“我办事,你能不放心?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训那个女人!” 说话间,叶有容松开了他,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四起,交织满室。 门外,叶有容安排望风的小丫鬟亦是面色绯红,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想要躲开这声音,却是不敢,只听得只言片语的叶桑怎样怎样。心下大骇,却是丝毫不敢言语。 …… 而京城,每年一度的冬季狩猎临近。 表面上是一场冬天里用以调剂无聊的生活的赛事,其实还是皇上坐镇,为了选拔出,那些出列拔萃的人才为朝廷所用。 这是每年冬季出去春节皇室最为盛大的活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赌场,开了不少赌局。 “赌坊可是开了好几场赌局了,你们猜着今年冬日涉猎谁能拔得头筹?” “太子都连着好几年夺了头筹了,我定是压太子。” 雅间内,折袍听着外面纷纷扰扰的吵闹声,脸色黑的不能再黑,他刚要愤慨地出门和别人对吼几句,便被自家爷叫住。 “折袍。” 折袍脚步停下,满脸委屈地扫向姬长夜。 姬长夜面无表情,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听着楼下的谈论,眸里的微光四溢,他一顿,从怀里掏出银票。 见状,折袍眼睛一亮,看着那厚厚一叠的银票,差点流口水了。 姬长夜还未开口,大堂里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那可未必,三皇子同样人中龙凤,骑射功夫也是了得,我压三皇子。” 这声音一落,便听到大堂里一阵喧哗。 有人压了一千两压在了三皇子的身上。 随即又听到有人喊道:“哎哎,你们快看,这是压谁,赔率都到了压一赔二十了。是姬大少爷,还真的是姬大少爷。” “这有何大惊小怪的,姬大少爷平日里不学无术,沉醉美人乡,骑射功夫莫说太子和三皇子,估摸着就连寻常人家的公子都是不如。” 随即,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但更令人嘲笑的是,一个黝黑大汉忽然从雅间出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人群之中,挥手千金般拍下了足足三千两的银票,道:“我赌姬大少爷!” 这番,笑声更大。 而折袍却面不改色,目光里却有着神之鄙夷—— 切,这些愚蠢的人类,不懂爷的内涵! 等等等,这三千两压下去,自家爷要是赢了,能赢多少? 这么一想,原本脑容量就有些不够的折袍顿时有些呆了…… 第46章 闹够了没有 他连连几日未曾归家,从赌场出来,便径直回到将军府。 还未踏进大堂,一道清冷的铁腥味破空而来。 姬长夜目光一凌,堪堪侧身躲过,却不想那道砍刀半空转了角度,直接朝着他的脸劈去。 他一顿,抬脚狠狠踢开,脸色阴沉如水。 “呵!”见他躲开,姬老爷子“呵”了一声,不等自家孙子站稳,又直直地袭去。 姬家是代代武将,即便姬老爷子年过花甲,舞刀弄枪的功夫,一点也不逊色于那些年轻人。 这样的场景在姬家司空见惯。 姬老爷子一动手,跟随姬长夜回来的折袍一早便爬上了枝头,观战。 姬长夜好似习惯了这样被突袭的生活,轻飘飘的一个侧身躲过了老爷子的攻击,姬老将军手里拿的可是真刀真枪,用着一人多长的三尖两刃刀,薄薄的刀刃闪烁着凛凛的寒光,一看就是饮血无数的高级货。 “老爷子,闹够了没有?” 黄昏暗暗,大堂前刀光剑影。 年过半百人了耍起那三尖两刃刀,可谓是虎虎生风,若蛟龙出水,游龙惊凤。 这一出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时间一长,姬长夜多少有些不耐,使策夺过老将军手中的大刀。 姬老爷子习惯于突袭,但却从未如此不饶人,一招一式都想要要他的命。 见自己的爱刀被夺,姬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袭拳而来,振振有词地骂着:“臭小子,给你好好安排的媳妇儿你不要!还特地跑到容城去栽赃人家姑娘!你找死,是不是!” 早在回来之前,姬长夜便封闭了有关于容城的消息,哪里会想到姬老爷子会这么快知道他在容城做的好事? 若不是叶桑区别于其他的大家闺秀,又或者是不似传闻那么不堪,姬长夜还有多留几个手段。 见姬老爷子愤愤不平,姬长夜没有丝毫没揭穿的尴尬,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躲过老爷子那一击,道:“您为我择媳妇,我自然是要看看她如何。” 他面若暗夜,多着几番不羁。 去容城,不单单是为了这事,更何况,这媳妇他若是不满意,就算定了亲事,他也不会承认。 见他不清不淡的态度,姬老爷子气急败坏:“你不认也得认,那就是我孙媳妇儿!她还得给我生重孙!” 姬老爷子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不要脸。 姬长夜倒是被他气笑了:“我看你老当益壮,若真是要传宗接代,也不用把这般重任放在我身上……” 他说的轻巧,姬老爷子气得快炸了:“姬长夜!” 姬长夜不轻不慢地“嗯哼”了一声,将手里的大刀放置石桌上,原本还想要说些激怒老人的话,但想了想,还是平缓地说道:“既然要娶,那便娶,但我与她的事情,你不能插手。”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前几日她给他写的信来。 信纸上,字迹不似女子的娟秀,隐隐透着几番大气,倒是颇有看透,尤其是她心中与他承诺的内容。 念及于此,他眸光一暗。 之前还不觉得,如今想起来,忽然觉得未来和她成亲,可能会有些意思,最起码比那些大家闺秀,处处讲规矩的女子好相处。 见姬长夜忽然转变的态度,姬老爷子一愣,见他神情隐晦不清,但多多少少没有像原先那般如此不满意这次的婚事,顿时有些喜上眉梢,有着些得意:“怎么样?我看中的孙媳不错吧?入你的眼?” 什么叫做他与她的事情,不能插手? 素未蒙面的二人能有什么事情? 姬老爷子心中好奇,但多多少少知道自家孙子的秉性,没有开口多问。 “未入,但能成亲。” 最起码,没有像之前如此反感。 要不然,他也不会帮她解围。 姬老爷子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但到底没有继续纠缠,却也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围着自家孙子走了几圈,仿佛是在炫耀着什么。 姬长夜不为所动,就那么站着。 到最后,还是姬老爷子自己忍不住,忽然踢了一下地面上的石块,惊呼了一句:“谁扫的地!” 姬长夜将他的心事看穿,这才慢条斯理地垂头,看着姬老爷子脚下的云靴,扬了扬眉,道:“怎么?看上哪家的老太太了?” 姬家家风淳朴,姬老爷子自己更是,一双鞋除非穿到破,不会换上新鞋。 而上次的靴子是上个月刚换的,起码地等几个月才会换一下。 如今,他脚上的那双崭新无比,鞋面干净,针脚说不上好坏,但边缘的暗纹也足以看得出几番心思。 见状,姬长夜到觉得有一些奇异。 毕竟,姬老爷子年过花甲,太奶奶过世那么多年,也未曾想过再娶,如今,竟然开窍了? 见自家孙子竟然敢打趣他,姬老爷子瞪了他几眼,最后才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是我孙媳妇儿给我纳的鞋!懂不懂!” 闻言,姬长夜眼底抹过一丝诧异,垂首细细打量了几下,越发觉得这鞋针脚粗糙:“那又如何?还未进门,便懂得如此讨好,她心思还挺重的。” 是没有想到那女人的心思那么多,但他却未觉得反感。 冬季阴冷,他看得出虽然这靴子做工不怎么样,但足够厚实。 姬老爷子只当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吹了吹自己鼻子下的胡子,说道:“有心思那是好事!就算是重又如何?我们姬家就需要这样的孙媳!” 他看重叶桑,不仅仅是因为之前容城被叶桑救过一命,更是看重她的性子淡泊,却不愚钝。 他知道叶桑在也加过得不好,便想着与其这好姑娘在叶家受苦,还不如把她骗到家里来,帮忙持家来得好。 却不曾想,自家孙子仿佛看明白他的心思一般,脸上的笑容仿佛沉入夜里,说道:“你又怎么知道她愿意?叶家是牢笼,我们姬家又何尝不是?” 这话一说,气氛瞬间就僵住了。 姬老爷子一愣,脸色的皱纹瞬间变得深重。 站在不远处的折袍浑身抖了抖,只觉得气氛不大好,又挪动了几步,跑远了数百米。 “混帐东西!若不是你成气,我能让你祸害别家好姑娘!”姬老爷子大吼了一声,原本心中的痛快瞬间变得不痛快的。 同样也有被戳穿的尴尬。 是又怎么样? 叶家待叶桑不好,就算姬家是龙潭虎穴,难道他这个做长辈会对她差吗? 不是不知道姬家如此的难处,也不是不知道自家孙子并不是别人少优秀几分。 京城姬长夜的名声不好,那都是他自己装出来的,但老爷子心里弊屈,免不得有些难受了。 想着,姬老爷子胡子抖了抖,愈发看自己孙子不顺眼了,重重地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但到底是爷孙俩,姬老爷子还未走几步,脚步便顿了顿,看向身后。 黄昏愈见愈暗,姬长夜脸上的情绪仿佛沉浸在即将消失的色彩里,淡的令人捉摸不透。 见自家孙子不似在外面表现的那般荒唐,姬老爷子眼角略微有点发酸,闷哼了一声,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也知道说的有些重了,难免有些别扭,佯装生气地说道:“你放心,叶家那姑娘我看是顶好的,绝对不会委屈了你……” 说完,他想了想,又低沉着声音,道:“过几日冬涉注意安全。” 他们爷孙俩经常闹别扭,但谁都知道,姬家也就他们能够相依为命了。 闻言,姬长夜从自己刚才说出的那番话里回神,见姬老爷子闹别扭般地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他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眼底的情绪太过于赤、裸,仿佛是在嘲笑姬老爷子什么时候如此多愁善感,姬老爷子顿时涨红了脸,刚要说些什么,就见姬长夜唇角一抿,又几许珍重地承诺:“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 每年冬涉事情不会少,而姬老爷子如今花甲,这样的场合都是姬长夜代替姬家前去,让老爷子去,姬长夜根本不放心。 如今,姬老爷子是姬家的脊梁骨,姬老爷子塌了,那姬家该又如何? 听到他的答复,姬老爷子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迈步离去。 老爷子小孩子心性,姬长夜也不会将刚才的别扭放在心上,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也有些重了,在原处站了站,才望自己的住处走去。 不远处,折袍见爷孙两个没有打起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京城事务繁重,姬长夜对外是纨绔无用之人,但暗地里的事情并不少。 夜深露重,将一切事物归置,姬长夜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唤道:“叶家那处如何?” 不过眨眼,一个暗卫浮现在黑暗中,低声地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语毕,他忽然一顿,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递到姬长夜面前。 姬长夜一顿,接过,却并未打开。 暗卫低声地说道:“叶家小姐托付卑职交于主子。” 闻言,姬长夜扬了扬眉,眼底抹过一丝诧异。 第47章 确实需要闹腾些什么了 他挥了挥手,令暗卫退下。 直到暗卫离去,他随意地将包裹放置一旁,原本不想去搭理,却在临睡前,鬼使神差般将那包裹打开。 入目,便是一双是极为厚实的云靴。 甚至比姬老爷子的那双,针脚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见状,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随即想到之前他和她之间的承诺,唇角的弧度微微敛下。 不过片刻,他眸光一动,忽然唤道:“折袍。” 守在屋外的折袍立马出现,询问:“爷?” 话音刚落,不等折袍反映,就听到自家爷轻飘飘地来一句:“明日陪我去金玉阁一趟。” 原本是想说让折袍去库房那些女子的饰物给叶桑当回礼,但又念及姬家在早些年,母亲出事之后,就不曾让府里出现过任何女子身上佩戴的饰物,只因为怕尖锐之物伤到人。 思忖了一会儿,他便打算自己去。 他在外风、流成性,做些荒唐的事情也未过。 更何况…… 回京城多日,一直风平浪静,他确实需要闹腾些什么了。 想着,男人眸光里幽光暗暗,仿佛伏蜇在暗处的狼。 “哦。”折袍未看透自家爷的心思,应了一声,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顿时有些傻眼了。 “爷?你是说……金玉阁?”折袍差点破嗓子了。 金玉阁,是京城出售女子胭脂水粉最为盛名的商铺,饶是主子在外表现得多风、流,也不会往那个地方去。 毕竟,那种地方,男子出入多多少少有些怪异。 “嗯。”就仿佛没有察觉到折袍的惊异,姬长夜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也不感觉自己做了什么惊涛骇俗的事情,便让他出去。 既然那女人有心,那他多多少少要做些回报。 姬长夜不解释,折袍就算是自己好奇地挠破了脑袋,也不敢多问,在愣神了片刻之后,便推开门出去了。 却在出门的时候,眼睛一亮。 过段时日,便是苏小姐的生辰,难道自家爷是想要表白的节奏么? 折袍越想便越觉得是了,是想着,自家爷终于开窍了。 至于叶家的那个女人……除非少爷重口味,否则不会喜欢的吧? …… 在屋内,直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姬长夜看着面前的那双云靴,思忖了片刻,将那双新靴套在了脚上,眼底流露出一丝满意。 针脚不好,但鞋料厚实。 最重要的,是鞋子不大不小,刚刚好。 …… 翌日,姬长夜便带着折袍前去金玉阁。 即便是寒冬腊月,金玉阁依旧是人流济济。 金玉阁每一期的新品都供不应求,京城名门闺秀在打扮上从不愿落人一等,所以很多都会自己亲自前来挑选,面戴细纱,选择心爱之物。 姬长夜是京城名声狼藉的公子哥,出现在这里是第一次,却并不是出乎预料的事情。 他五官俊秀,即便为人狂佞,依旧会让不少闺秀脸红心跳。 更重要的是,一日之内,他一掷千金,搜刮了金玉阁近乎全部的饰物,败家并行可见一斑。 一时间引来各方的嘲笑,都在暗自猜测,姬家的这位独苗苗如今是为那个女子荒唐到如此地步。 姬家如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按照姬长夜这样败家下去,姬家能撑到什么时候? 姬长夜不置可否,暗中便让那些暗卫将那些饰物打包好,送去容城。 听着少爷的安排,折袍顿时傻了。 但到底不是不敢违抗主子的意思,一脸肉疼地将那些金银饰物打包好,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去了容城。 心里却是在想,苍天有眼!爷不会真的移情别恋,喜欢上叶家的那个女人吧! …… 而与此同时,尚书府,月夕阁。 窗外寒风赫赫,屋内如春,空气里飘荡着女儿家的脂粉香。 苏婧午睡初醒,坐在八角红木櫈上,令自己的贴身丫鬟梳头。 铜镜里,女子眉眼俏丽,漂亮的丹凤眼勾着浅浅的妩媚,却不显得俗媚,双颊带着初醒时的红晕。 她是苏家表小姐,父母双亡,虽然不是苏家嫡亲的小姐,却自小被苏夫人养在身边。 苏家没有女儿,所以即便她不是嫡亲,却有着嫡小姐的待遇,除了出生不够,但府中也算是养尊处优,没人敢怠慢她。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轻轻地摸着自己细滑的脸颊,眉眼含着点点秋波。 身后的大丫鬟舒荷见状,捂着嘴轻笑,忍不住夸耀了一番:“小姐闭月羞花,也不怪全城的男子见了您总会撞到树。” 被自家丫鬟打趣,苏婧笑了笑,嗲怪地瞧她:“就你贫嘴。” 舒荷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帮自家小姐梳着头。 乌黑色的秀发顺着肩头滑落,宛若瀑布,美的令人惊叹,即便服侍了小姐那么久,舒荷眼里依旧划过一丝惊艳。 不过一会儿,苏婧头上的发髻挽好。 铜镜里,原本慵懒妩媚的女子经过舒荷那双巧手变得端庄温婉。 苏婧满意,赏了她一对金耳环。 舒荷欢天喜地,刚要退下,似是想到什么,说道:“小姐,听说姬家少爷从容城回来了。” 闻言,苏婧一顿,目光终于从铜镜里的自己挪开,眼底多了几分波动,问道:“什么时候?” 苏家和姬家关系昔日亲近,若不是后来姬家发生了那些事情,苏家和也不会怕被牵连,而和姬家疏远。 她和姬长夜算得上自小一起长大,即便后来见面次数少了,但也不阻碍苏婧时常会在某些场合见到他。 姬长夜如今的性情和幼时不大一样,甚至是有着很大的出入,但是她是不信的…… 毕竟,一个人就算变能变得什么程度? 人,还是那个人,不是吗?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些事情,或许,她和长夜…… 不由的,苏婧有些失神,保养极佳的素手下意识地抚摸着梳妆台上的金步摇,等发现一旁的舒荷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她回话,她才回过神,才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 她是知道,姬老爷子为姬长夜选择了一个妻子。 容城的叶家,在当地名声赫赫,但到底是不富裕的地方,乡村野下,能家教出怎么样的大家闺秀? 她不信,姬老爷子会那么轻易地决定姬长夜的婚事,同样的,只当是姬老爷子为了起姬长夜平日里的放纵才使出的手段。 更何况…… 想着,她轻抿着唇,刚刚心头跳出的欢愉瞬间消散了一些。 更何况,即便苏家和姬家不常来往,但平日里的走动也是有的,男女有别,她不好和姬长夜过分亲近,但即便是如此,她却是能够感觉到他对她是不一样的。 他风、流,但是在她面前,却从不会做出越矩的事情。 她不相信,姬老爷子看不出什么,要舍近求远,选择一个穷乡僻壤的野丫头,而不是她呢? 知晓自家小姐刚才并未将自己的话听进去,舒荷顿了顿,又体贴地说道:“姬少爷前几日回的京,听说,他今日去了金玉阁,买下了金玉阁一般的首饰……” 说话间,舒荷见自家小姐脸色不郁,不由笑了笑,说道:“小姐,过段时日便是您的生辰,你看姬少爷这般……” 她的话未说完就停下了。 苏婧却是听得明白她的话,心头猛地一动,明知可能性不大,却依旧忍不住脸色微红。 姬长夜素来不是心思细腻的人,最起码给人的感觉不是。若是他想要讨好那个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情理所当然,只不过…… 他想要讨好的女人,会是她吗? 毕竟…… 想着,苏婧忍不住一笑,娇艳的脸上美丽动人。 而一侧,舒荷看着自家小姐这样的表情,一顿,便毫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 京城连连几日的风雪交加,处处银装素裹。 而容城,叶家小桔园。 姬家快马加鞭的那一箱东西终于到了。 原本是不知道这一箱是什么,但一打开,叶桑瞬间就愣住了。 一箱的金银首饰,只怕就算是被叶家娇养着的叶有容,也会眼红。 叶桑轻轻抽了一口气,第一个反应,便是让人将东西送回去。 暗卫不愿意,她也就只好让角梅将那一箱东西藏起来。 虽然姬家会派人送东西,但那些都是小东西,从未像现在这般高调。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见过那么贵重的东西,叶桑只觉得心慌意乱,夜晚睡觉都觉得不踏实。 她不信,姬长夜是这般奢侈招摇的人,而她也不是。 猛地,她脑海里划过一丝流光,不知道为什么,越发觉得姬长夜这样做一定不一般。 半夜三更,她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又让角梅将好不容易藏起来的那一箱东西拿出来。 这又藏又搬的,两个人瞬间就大汗淋漓。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见自家小姐看着这一箱的东西,眼底的精光流转不定,角梅只觉得心头微妙。 说实话,现在的日子确实比以前好了不少,许氏也不再克扣她们。 但到底是以前穷疯了,只要有一点余钱,她和小姐都会收起来,能不花是尽量不花的。 见自家小姐如今的态度,角梅只觉得奇怪,好奇地眨着眼睛。 第48章 有其主必有其仆 半晌,叶桑的目光终于从那箱金银中挪开,眼里放着流光:“角梅,明天我们去商行一趟……” 闻言,角梅一愣,歪着脑袋,问道:“小姐要将这些存起来吗?” 也是,这么多金银首饰放着不安全,还不如放在商行里存起来。 哪知,下一秒,就听到叶桑一字一顿地说道:“等会儿我们把宝石珠子什么的都拆下来,剩下的金饰和银饰到时候都化成金条和银条……” 说话间,叶桑双眸里的光点越来越甚。 而角梅:“……” “小姐……” 处在暗中的暗卫:“……” 见角梅唇角抽了抽,叶桑一脸无辜:“怎么?金银不是更实用么……” 那么一大箱东西总不能收藏着生灰吧,好不如弄成金山银山不是? 语落,角梅的眼睛亦是一亮:“小姐,你真聪明!” 说的也是,留着这些穿的戴的有什么用?还不如弄成金条呢! 有其主必有其仆。 藏在暗处的暗卫唇角抽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主仆两无比兴奋地把那一箱的金银饰物全拆了…… 偶尔还会听到叶桑低声地埋怨—— “愚蠢的人类,难道不知道钱财才是最实在的么?” 而这句话,很明显是说给他听的,分明是想要让他转告给主子…… 暗卫汗颜。 最重要的是…… 为什么他会觉得未来少夫人说的有道理! 明明她们是在暴殄天物,有木有? …… 京城。 正在处理事务的姬长夜,收到下属禀报之后,竟勾唇一笑,看的下属一阵心慌意乱。 “主子?” “下去。”姬长夜回神,平静地于案前画了一幅画,让暗卫退下。 原本以为姬长夜会生怒的暗卫一愣,在触及到姬长夜冰冷的目光后,不敢多问,连忙退下。 而一侧,看着姬长夜这般的表情,更加认为自家爷是真的移情别恋的折袍顿时泪了。 果真,下一秒就听到自家爷自言自语了一句:“实在么?” 意料到那女人的反映非同一般,却不想竟如此的另辟蹊径。 实在么? 确实,金银饰物并不比钱财来得实在,但女子不都喜爱这些么? 说话间,男人唇角生微勾,仿佛生出继续花来,素来冷酷的俊颜多了几分邪魅。 见状,折袍别开眼,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 移情别恋什么的,最讨厌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什么的,也最讨厌了! 爷怎么会喜欢上叶家的那女人!那婧姑娘,怎么办! 一想到自己往后要帮助自家爷在婧姑娘面前掩护劈腿的事情,折袍只觉得头疼…… …… 姬老爷子这次回京有要事,不过多久,便又会回边境。 连连几日,素来爱在***和赌场流转的姬长夜并未出门,就此呆在府中陪着姬老爷子戏耍几番功夫。 没过几日,便是皇家狩猎的日子。 前夜,一夜的风雪飘零,压白了枝头。 皑皑白雪,窗一开,只会感觉到一阵冷涩。 姬长夜起得早,到前堂和姬老爷子用膳之后,便离开。 皇家涉猎每年都是在京城北边的青城山。 一反前几日的风霜,按压在天空的沉沉云层终于破开,从里划出一丝微光。 到了午日,已经红日当头,即便依旧寒冷瑟瑟,却也多了几分暖意。 终于寻到一处空地,皇帝下令安营扎寨,走了一上午的众人方才歇下。 当今昊国本是起源于极北的严寒之地,生活环境的恶劣也锻造出了昊国骑兵的彪悍骁勇的战斗风格。早年昊国建国之时,一支骑兵真正是打遍天下,令人闻风丧胆。 可以说,现今昊国每一寸土地都是当年昊国骑兵用鲜血夺来的。昊国百姓每一寸安身立命之地,都是血和泪铸成的。几十年来,昊国不断南迁,每一个昊国人心中自是向往着南方那片温暖的乐土,也致使昊国与南方毗邻的靖国矛盾更加尖锐。 行至此,已是午后,腊月时分,午后些许阳光洒下来,晒得人暖洋洋的。 姬长夜本是斜倚在软榻上一手把玩着手中的玉扇,一手拿着酒盅,有的没的地品一口酒,却是突然听到帐篷外一阵叫好声。 凝神看去,只见远处一片旷野之上,一匹通体雪白,四蹄却是乌黑的野马,正肆意驰骋于天地间,时不时几声嘶鸣,伴着众人的掌声呐喊声,响彻云霄。 云凌天一身暗红色沧海图腾骑装,气势赫赫地跨坐在的骏马之上,暗红色的衣摆随着凌冽的寒风起舞。远远望去,好不盛气凌人。 “好!”在距离旷野之处约莫一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苍老却威严无比的叫好声。听着这声音,众人心下一惊,这太子驯马,竟是将圣上惊动了,也不知圣上在远处观了多久了。 “这才是我昊国儿郎的风采。” “太子殿下真是少年英雄。” “太子殿下不仅智谋无双,更是勇猛无比,当真是我昊国骑术第一人。” 圣上称赞,剩下的人自然不会吝啬于自己的赞美。 才未多久,云凌天便出尽的风头。 姬长夜看在眼底,只是轻声一笑,脸上的邪魅横生,说不出的风花雪月。 一旁,云浩天走至他身侧,看着不远处的云凌天,脸色又淡了几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云凌天的身上,并未有人注意到他们。 云凌天宛如众星捧月般被人围着奉承,偶尔目光会扫过云浩天,目光里是得意和嚣张。 接收到他那份得意,云浩天唇角微动,并未挤出任何弧度,而是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目光挪开,转头看向姬长夜。 云凌天是太子,自幼便盛气凌人,又是皇后的亲子,皇上对他有过多的期望,导致,忽视了其他的皇子。 若是这样也罢,但这几年,云浩天隐隐有几分争夺太子之位的苗头,云凌天自然不乐意,更加处处打压云浩天。 越是这样践踏云浩天,看着对方如何努力都达不到他的位置,云凌天便觉得有些病态般的痛快。 但一想到上次祺贵妃的事情竟然没有将云浩天打压下去,他又心生不爽。 鄙夷地看了云浩天半晌,见对方竟然不看他,他顿时心生怒意,下马直直朝着他们走来。 见他走来,姬长夜一顿,依旧不为所动地倒在榻上。 “皇兄,何事?”对于云凌天的气势汹汹,云浩天视若无睹。 见云浩天表情淡泊,云凌天唇角咧开一丝冷笑:“怎么?无事就不能寻你了么?皇弟,自从你从宗人府出来,我还未曾好好和你叙叙,上次你的回礼,倒是合我的胃口……” 说话间,云凌天的语气刺骨,恨不得将云浩天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是龙之子,是未来真正的皇帝!代表着真龙!云浩天赠予他椒图是什么意思! 呸! 想要夺太子之位,他倒是要清楚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云凌天说的阴阳怪气,云浩天唇角一动,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能符合皇兄胃口,凌云甚是欣慰……” 他的笑有些刺眼,云凌天一顿,莫名的心头涌上一丝火气,几乎是没有忍耐地上前就揪起云浩天的领口,丝毫不在意姬长夜就在身侧:“云浩天,我告诉你,不该是你的就不要奢望,否则,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上次在宗人府的滋味是不是很好受?我不介意让你再受一次!” 云浩天成功地从宗人府出来了,又如何? 父皇就算知道事情不是云浩天所为,还不是将他打入了宗人府? 一个不得宠的皇子,竟然妄想和他争夺皇位,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云凌天眼底的杀意尽显,云浩天一顿,将自己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挪开,掩饰住自己眸里的寒光,进退有度道:“皇兄之言,浩天铭记在心。” 见云浩天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云凌天顿时有些嗤之以鼻,只觉得将云浩天当对手,就是在侮辱他。 他狠狠地甩开云浩天,对其怒骂了一声:“孬种!”便回到马上挥斥方遒,在众人眼前,威风凌凌了一阵。 云凌天一走,倒在地上的云浩天起身,漫不经心地整理自己凌乱的领口,仿佛刚才被斥责的人不是他。 一侧,看着云浩天这番神态,姬长夜眼眸微眯,不知道为何,竟忽然想到一个人。 女人清冷的眼眸从脑海里划过,也就那么一瞬间,便被姬长夜抛到脑后。 不远处,云凌天嚣张似的炫耀着自己的骑技,姬长夜看着只觉得有几分好笑,为云浩天倒上一杯酒,说道:“若不是你和太子有几分相似,我倒真不相信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云凌天为人狠辣,但是智慧不足,处处都要仰仗着皇帝对他的宠爱,他实在是想不出皇帝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没有天赋的皇子期望那么重。 宫中之事,云浩天知晓地比姬长夜多,他笑了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想起云凌天方才看向他的眼神,脸上的情绪有些捉摸不透:“生母不同,自然是不同的。” 他和云凌天不一样。云凌天是皇后之子,自然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生。而他的母亲,只不过后宫粉黛中过早枯死凋零的那一个。 似乎是回忆起往事,云浩天眸底的颜色略沉。 第49章 好事一桩 二人在角落闲谈。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个名声荒诞的公子,并没有人会将心思放在他们身上。 不远处,云凌天在前方娉驰,出尽了风头,得了皇上不少赏赐。 见云凌天骑着骏马,又要过来炫耀,姬长夜掩饰住自己的嗤笑,和云浩天对视了一眼,便准备一同离开。 察觉到他们的躲避,云凌天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流露出一丝害怕,手下的鞭子一狠,***的骏马突然一声异常的嘶鸣,癫狂地朝着云浩天奔去…… 惊呼声四起。 谁也没有想到那匹马会忽然发疯,感觉到云凌天眸里的阴冷,云浩天眸光一动,站在原处不动,袖口下的手却是一弹,一粒石子朝着那匹疯马飞去…… 原本朝着云浩天奔去的疯马瞬间扭转了方向,朝着皇上休息的营帐奔去…… 原本在马上还运筹帷幄的云凌天脸色猛地一变,刚要拉住缰绳,让马掉头,哪知,那匹马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长鸣了一声,一个昂首,直接将他甩了出去。 云凌天猝不及防,直接被狠狠地甩在了地上,大声惨叫了一声。 一阵兵荒马乱。 慌乱中,云浩天直奔皇上的营帐,而姬长夜看着倒地的云凌天,脸上勾起一抹讽刺。 “是你!”看到姬长夜的眼神,云凌天瞪大眼睛,脸色疼痛到扭曲。 姬长夜轻轻一笑,手里的雪扇动了动,却没有回应。 云凌天眸里杀意腾腾,偏偏浑身疼得骨头都散架了一般,被人抬在了担架上,见那匹马已然冲进营帐,脸色大变,放在身侧的手攥紧,一口气直接下不去了。 见状,姬长夜一笑:“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不是?” 这句话直接刺得云凌天发疯:“姬长夜,你找死!” 姬长夜嗤笑:“太子想多了,我还嫌自己活的我不够长。” 他素来肆无忌惮,云凌天咬着牙,一口血差点吐出。 骏马直直地冲进皇上的营帐,云浩天及时赶到,护驾有功,被皇上重重地赏赐了一番。 听到下人的禀告,云凌天忍无可忍,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一旁的姬长夜立马侧身躲过,笑了一声:“还真是瞌睡的时候,都有人送枕头啊……” 他的语气轻慢,悠然自得。 三皇子不得宠,众所周知,如今,被皇帝重赏,也算是好事一桩。 语落,被姬长夜故意刺激的云凌天一口血不止,又是大吐了一口血,直接眼前一抹黑,晕了过去。 皇上受到惊吓,太医都聚在前方营帐,生怕皇上有什么意外。 而被马蹄重伤的云凌天差点无人问津,几个太监无比艰难地将云凌天送去另一处营帐,却未曾察觉姬长夜扬了一下眉,袖口处,一只小虫直接朝着云凌天飞去,叮在了云凌天的脸上…… 只听见“啪——”的一声,等那虫子吸完血,姬长夜一巴掌拍在了云凌天的脸上。 云凌天昏厥,毫无知觉。 一侧,抬着他的侍卫脸色一变:“姬公子……” 姬长夜淡淡一笑,拿出手帕将自己掌心的那只虫子擦掉,微笑道:“看到一只虫子以下犯上,竟然敢窥视太子尊驱,作为臣子的自然要为她排忧解难……” 说话间,他一脸嫌弃地吹了吹自己的掌心。 窥视…… 姬长夜将他的那一巴掌说的道貌岸然,周围的人脸色扭曲,却不敢多言和计较。 毕竟如今云凌天没有知觉,再加上如今事情一团乱,没人敢声张任何事情。 对于,姬长夜平白无故扇了云凌天一巴掌的事情,看到的人都闭口不谈。 云凌天想要将他们踩到脚底下,也要看他接下来这段时间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因为疯马忽然袭击,涉猎的氛围不再比往日轻松几分。 连连三日,也不知道是心中有愧,还是重伤未愈,太子都躲在营帐内,不愿见人。 营帐内,金玉铺地,雕花做梁。 榻上,云凌天浑身瘙痒难耐,从天灵盖痒到脚底板,不抓还好,一抓就起了大片大片的红疹,看上去触目惊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三天了!”他被马蹄践踏,翌日便醒了过来。 这种伤痛,他是男人就算再痛他也能忍,可偏偏,一醒来,一股无比的奇痒便开始袭来,一开始还好,他没忍住去挠,结果越挠越痒,到最后,都挠出血来,这才发现不对劲。 这一开始,只以为是被什么虫子咬了,可是什么虫子能咬到这样的地步? 他的语气暴戾到了极致,捏着铜镜的手指都在颤抖,铜镜里面映射着一张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那张本来还算的上俊秀的脸,此刻布满了红点,哪怕眼眶里都长了红色的小点点,密集的可怕。 “太子殿下应该是被人下毒所致。”太医骤然跪地,诚惶诚恐地回答,整个房间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毒下得清奇,确实是毒虫所致。 但那一类毒虫咬后,一两天便能消下去,这么毒的,估计平日里喂养得精细。 闻言,太子脸色一变,眸里的杀意腾腾,恨不得将面前的太医杀了。 “还不赶紧配出解药来!” “啪——”的一声,铜镜直接砸在了太医脑门上,血流不止。 “是是是,微臣这就下去……”太医颤颤微微地说道,踉跄着步伐退下。 临走前,只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低声地说道:“这药能暂时缓解瘙痒……” “滚!”云凌天悔掉桌上的一切,露在面纱外的眼眸凶意腾腾,满是血丝。 缓解? 他要的不是缓解! 手里的酒杯直接被他捏碎。 云凌天的杀气太甚,太医脸色一白,连忙告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凌天的情绪才平复。 眸里的血腥消退,他忽然沉声问道:“三皇子和姬长夜那边如何?” 他三日未出,但并不是不知道,云浩天趁这个机会,初露头角了一番。 一想到自己竟然栽了跟头,阴沟里翻了船,他咬着牙,内心的愤意久久不能平息。 一侧,屏风后,黑影浮动。 一个极为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三皇子手段可见一斑,太子还是不要小视的好。” 闻言,太子嗤笑了一声,却并未放在心上:“我不将他放在眼里又如何?不过是个不受宠了,如今出点风头就洋洋得意,能有什么作为?” “这次太子出事,和他们逃不了关系。”那人声音低沉。 语落,太子的笑容微僵,片刻,脸上的笑容才渐渐舒缓:“不过是雕虫小技,下次,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那人却是沉默不言。 云凌天也不奢望他回答,片刻,才略微恭敬地说道:“这次本太子着了他们的道,却是我的失误。接下来的事情,要须多多依仗先生。” 那人低沉一笑:“太子客气了,您是天龙之子,未来必定是九五之尊。” 闻言,云凌天“哈哈”大笑了几声,直至最后,他眼眸划过一丝精光,吩咐下去:“过会儿请姬小将军过来。” 云浩天他目前动不了,但是那姬小将军,他还是能够动动的。 语落,下面的人退下。 而屏风后,人影消散,仿佛不曾有过人。 …… 另一处营帐。 姬长夜和三皇子正在对饮。 从太子营帐出来的太医却出现于此。 见老太医受伤,三皇子令人拿来药膏,问道:“太子那边如何?” “并没有什么大碍。”太医接过药膏,不敢拒绝,神情却并不比面对太子时,松动几分。 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这次太子出事,和三皇子脱离不了关系。 偏偏,这次的事情,令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太子无能,三皇子隐隐露出头角,这几年,皇上的态度也变得不分明,他们这些人左右都不敢得罪的。 “此次父皇赏了我不少名贵药材,此番皇兄面部有伤,陈太医正好可以拿去为皇兄配药。皇兄毕竟是太子,是我昊国的门面,不能有半点失措。”三皇子一字一顿,令人拿来了那些药材,递交雨他。 老太医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见三皇子态度诚恳,只好接过,刚要借口离开,却听到三皇子又道:“这次皇兄出事,也不知人为还是巧合。本宫知这次的事情有不少人怀疑在本宫身上,但本宫问心无愧,这些药材太医尽管放心,若是有何问题,自是寻本宫便是,必定不会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完全没有想到三皇子竟将这些话放在了明面上说,太医脸色一白,也不确定三皇子是真对太子如此情真意切,还是其他,只能敛下了自己所有的心思,越发谨慎道:“三皇子说的是,若是无事,臣便告退。” 太医离开,姬长夜转眸看向云浩天,淡淡道:“你就不怕太子会在那些药材商做文章。” 闻言,云浩天一笑:“我都说了,太子是国家的门面。他就算再愚蠢,也不会在自己的脸上做功夫。” “太子背后有人,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话是如此,却不见姬长夜面上有丝毫紧张。 第50章 甜汤 …… 就在此时,营帐外,下属的声音传来:“小将军,太子有请。” 闻言,姬长夜眸光一动,和三皇子对视。 云浩天开口,问道:“可有说何事?” “太子并未说何事。”见是三皇子问话,下属谨慎地说道。 “那请太子稍等片刻,臣稍等片刻便去。”姬长夜一笑,便让下属回去禀报。 太子足足三日未曾见面,忽然请他前去,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他如此的身份尴尬,就算姬家众矢之的,太子在明面上也不好对他做什么。 “小心。” 临走前,三皇子低声说道。 姬长夜勾唇:“放心。” 他手里的雪扇摇了摇,扇面上山水画尽显,他凝望着这扇面,低声地说道:“或许,我们得谈谈。” 语落,一丝精光从黑眸深处溢出。 …… 营帐内,歌舞升平。 太子摘去了面纱,那张原本英俊的脸如今臃肿不堪。 寒冬腊月的季节,形形色色的美人儿画着浓妆,穿着薄衫在中央起舞,卖力地摆动着自己的腰,腰如水蛇,媚眼如丝,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无比的勾人。 云凌天的手中捏着盛满了美酒的爵杯,醉眼朦胧地观赏着眼前的美色。 几杯美酒下肚,他的眼神都有些许迷离,长臂一伸,顺手一拉将美人卷进怀里,俯身一把将美人按在软榻上。 关键时刻,帐篷里所有人都低垂着眸子,不敢直视。 就在这时,营帐外,守在门外的小公公忽然出声,拔尖的鸭嗓子瞬间破坏了里面的人的兴致:“太子,小将军姬长夜求见!” “让他等!” 早有预料,云凌天埋在美人香中,眼神却是布满阴霾,语气暴戾到了极致。 “听说太子爷长了满脸红疹,可是真的?”营帐外,被迫等待的姬长夜怡然自得,摆着雪扇,脸上的表情莫名,不着痕迹地在小公公身上套消息。 小公公抿唇,不好回答:“这个,小将军见了太子,便知。” 太子三日未出营帐,身上起红疹的事情被压了下来,但到底还是走漏了风声。 到底是丢面子的事情,众人都不敢在太子面前谈起。 见姬长夜竟然敢问起这个,小公公心口一跳,越发的谨慎小心,生怕说错一句。 “哦?”姬长夜扬眉,好似并不知真相,笑了笑:“我听闻太子身体不适,便连忙让折袍寻了迎春阁的小娘子要了秘方,听说涂了就算是有了伤疤,肌肤也能变得光滑细腻,就是不知太子能不能用得上。” 闻言,小公公:“……” 更加不敢回答了。 而营帐内,听到姬长夜的话,云凌天抓着手里的床单,丝滑质地的布料被生生的捏出了好几条褶子。 迎春阁?小娘子? 姬长夜竟然敢拿春楼的东西献给他!云凌天眸里喷火,原本要故意刁难姬长夜,让他在外长久等候的,哪想,反而被惹起怒火的反而是他。 “啊!”美人忽然痛叫了一声,猝不及防,被他掐的生疼。 下一秒,云凌天回神,毫无兴致地直接将人推开:“滚!” 太子喜怒无常,脸上的红疹遍布,再加上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那张脸看上去分外的狰狞。 众人心头一颤,纷纷错开自己的目光,噤语。 美人脸色一白,连忙狼狈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仓促退下。 “进来!”知晓让人在外面等着是不可能的了,太子一脸阴沉的松了口。 语落,姬长夜夹带着寒风跨进了帐篷。 云凌天整理着自己那并不算凌乱的衣服,阴沉着脸看向姬长夜。 却见姬长夜扫向一侧的美人,俊颜勾出几分邪佞,挑起一美人的下颚:“太子殿下这儿的美人可真是天姿国色,难得一见。” 姬长夜为人荒诞,但他长得冷峻,即便是做出这样调戏的动作,依旧会令人脸红心跳。 “若是喜欢,你拿去便是。” 见状,太子阴沉的眼眸划过一丝幽光,当下一挥手,朝着底下的舞女们使了个眼色。 “长夜不贪,一个就好。”毫无痕迹地将逃贴上来的几个女人推开,姬长夜一拉,便将方才的那个女人拉入了怀里,骨节分明地有意无意地划过女人,挑逗意味十足。 女人如***般化在了他的怀里。 见姬长夜只要一个,太子眯眼,随即便听到他道:“皇上就在隔壁,微臣还是小心谨慎得好。” 说话间,他脸上露出一丝畏惧。 姬家如今风雨飘零,若是惹了皇帝不喜,他作为姬家唯一的继承人难辞其咎。 闻言,太子眸里的怀疑这才消退。 “姬兄弟快坐,怎么得空来看本殿下了。” 明明是太子宣的他,这话却又变成他主动过来寻太子。 姬长夜凤眸轻眯,倚在美人怀里,他容颜冷峻,配上这美色,竟如桃花卧春风,妖魅惑人。骨节分明的指尖绕着一缕柔软的发丝,轻轻把玩着。 “三日未见太子,以为太子身体有所不适,便过来探望。得见太子爷,风姿依旧,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才算是落了下来。” 姬长夜这话说的用情至深,停在云凌天的耳里,却只觉得万般恶心。 他并不蠢,这次的事情,定然和云浩天脱不了关系,姬长夜和云浩天走得近,还能少他这一份吗? 念及于此,云凌天眼眸一暗,目光在暗处扫过屏风,见屏风后,那抹几乎看不见的黑影做了一个手势,他才收回神。 姬长夜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交给了身边的公公。 念及刚才姬长夜在营帐外说的话,云凌天捏着的酒杯一紧,一丝浅浅的裂痕浮现在酒杯之上。 姬长夜一笑,笑的漫不经心:“这是臣寻来的秘方,希望殿下能用得上。” 语落,“啪——”。 云凌天手中的酒杯崩裂,手里瞬间染了血。 见姬长夜抬眸看他,他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接过小公公连忙递来的帕子,掩饰着自己眸里的阴郁,说道:“小将军如此贴心,本宫甚是感动。” 感动? ***的东西,他又怎么可能去用!? 用帕子包裹手上的伤,云凌天眼底划过一丝戾气。 却不知,姬长夜这秘方,并非***所出,确实是治疗他红疹的解药。 等姬长夜一走,他便命人将那解药扔了,原本得到解药三日便能好的红疹,却足足维持了一个月。 “这大冷天的,快给小将军上杯甜汤,暖暖身子。”想到正事,云凌天立马收敛于心,令人上甜汤。 眨眼间,那精致的杯盏就端到了面前,姬长夜扬眉,毫无丝毫警惕一般,伸手便捻起杯盏。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摆动着手中的杯盏,看着杯盏里面的甜汤,粘稠的汤汁,散发着丝丝缕缕甘甜的清香。 他双眸含笑,一双眼睛媚色无边,盯着面前高高在上的太子,却没有言语。 见他拿起杯盏,却并无其他动作,云凌天眼底划过一丝阴冷,狭长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满满都是请君入瓮的架势。 “怎么不喝,可是这甜汤不合小将军的口味?” 太子盯着姬长夜,四目相对,眼神相接,目光交汇。 半晌,姬长夜轻声笑道:“殿下的甜汤,自然是合胃口的。” 说话间,黑眸毫无痕迹地划过一侧的屏风。 屏风就在主位的一侧,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屏风后丝毫。 他目光一敛,手中的雪扇轻轻地敲了敲桌脚,手中的杯盏置于鼻前,鼻翼微动,仿佛是在品味甜香。 闻完,他勾唇,唇角勾起一丝饶有兴致的笑:“山楂桂圆银耳,嗯——” 还有一丝毒气。 他轻轻一笑,却并未第一时间饮用,原本就缠绕着美人细发的手早已经游弋至上方,划过美人的脸颊,轻轻摆弄着美人头上的发簪。 女人被他摸的浑身发软,依偎在他身前,似要挑逗,那双艳眸勾人般地望着他。 “爷~”女人刚要凑到姬长夜面前,挑拨几番。却不想,姬长夜的手一挑,精致的银簪从发髻上滑落下来,三千如铺的青丝锦缎似的流泻了一地。 本来便是美的惊心动魄的场面,却不想,下一秒,却听到太子大怒,掀翻了桌子:“这是怎么回事!” 掉落的银簪直直落进杯中,不过片刻,便已变成了黑色。 太子的脸色一凝,扫向女人的目光里,充满着煞气。 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女人一声尖叫,瞬间跪趴在地上,叫着饶命。 太子大怒,没人敢站着,纷纷跪地。 云凌天气得吐血,从未想过好端端的一击就这么被姬长夜这么躲过了,他的脸黑的深沉,如今银簪变黑,他赐的甜汤有毒,所有的矛头全部指向了他。 他如何能厌的下这口气! 他下意识地扫过屏风,见屏风后,那抹黑影并未有任何动静,便知道这次的事情,只能他自己来解决。 第51章 惊动皇上 太子大怒,下令赐死了在场所有的舞姬。 饶是如此,依旧无法平息太子的怒火。 姬长夜却知道,他只不过是在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想要销毁证据。 左右这次的事情变成了一场闹剧,姬长夜并未逗留,片刻,便从太子的营帐中走出。 守在营帐外的小公公不敢有任何怠慢,低声地恭敬道:“小将军,慢走!” 如今出了此等事情,万万不能再惹任何的事情了。 此事非同小可,直接惊动了皇上。 原本为期七日的涉猎缩减到了五日,头一日,马疯,不出三日,便有人潜入,予以谋害昊国臣子,作为当今圣上,皇帝断不能忍让,第一时间般下令回朝,彻查此事。 这次涉猎不能尽兴,再加上今年的寒冬比往年更凄冷了几分,众人所猎到了猎物比往年少了整整三成,拿到魁首的并不是往年的常胜将军太子,反而是平日里文武不显的五皇子。 而在头一次救驾有功出尽风头的三皇子,收获寥寥无几。 回朝路上。 姬长夜扫过前方气势比往日凌人的五皇子,眸光微动,对云浩天淡淡道:“可看出什么吗?” 此次涉猎太过于风平浪静,倒让人反而觉得有问题了。 云浩天一笑,唇角紧抿,多了几分凝重:“未曾看出任何异常。” 除了这几日,太子在骚动,所有人都正常得反而不正常了。 闻言,姬长夜慢条斯理地拨开眼前的雪扇,回忆起昨日在太子营帐的那出戏,沉声道:“太子身边有高人,不若,太子也不会那么肆意。” 不计后果地便要往他碗中下毒,却并不忌惮他这个姬小将军在太子营帐出事的后果,那就意味着他们绝对有依仗,并且有对策逃脱怀疑。 况且…… “太子此次聪明地可不是一星半点啊……”云浩天接下话,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按照太子往日的性子,若是遇到这次的事情,绝对不会如此果决,直接处理了在场所有人,而是慌乱无措才是。 姬长夜无言,看着手中的雪扇,眼眸微眯,却并未言语半分。 见他如此深沉,仿佛猜透了什么,云浩天道:“当年开元皇帝被征西戎,近十年是我昊国最为繁荣昌盛的十年,疆土辽阔为四国之首。传闻,开元皇料定昊国百年后会落没,便汇集了宝藏藏于不知名的地方,以保昊国百年基业……但这也只是传说,你说我们如此追逐是否会是在做无用功?” 闻言,姬长夜抬眸,俊颜在风雪中越发显得冷硬:“还没有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当年跟随开元皇开辟疆土的几大将领,其中一人便姓“姬”,这也是为什么,此次放弃线索,他们都没有放弃的原因。 云浩天抿唇,星眸看向不远处辽阔的远山,目光是静得深沉:“如今,昊国没落,勉强驱之靖国,国力第三,但近几年已有衰败之事……希望是真的……” 最后一句话,飘散在风雪里,就算是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姬长夜没有回应。 整个队伍在雪中前行,有条不紊。 回到将军府,姬老爷子早已经在前日前往边疆。 哪想,一回府,便接到消息。 “容城境内发现有靖国的暗号,很有可能靖国已经派人潜入容城,我们怀疑过段时间的四国聚首有关,爷?我们过去一趟?”折袍拿着密文,递交到姬长夜手中,憨厚的脸上有几分凝重。 闻言,姬长夜脸色一沉,目光扫过密文上的字,看罢,半晌才问道:“三皇子那边?” “三皇子那边已经得到消息。”折袍回答。 姬长夜点头,将那封密文放置在烛光之上,不过片刻,烛光将其熔化。 “安排人马,我们去容城。”并没有耽误片刻,姬长夜飞快地下达命令,原本刚迈进屋子的脚随即退回,往外走去。 闻言,折袍一顿,随即问道:“那将军府这儿?” 姬家不比其他京城世家,姬家暗处有不少皇家的人在监视他们,很多事情,他们不能明目张胆。 语落,姬长夜面不改色:“姬家长夜和叶家四小姐有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涉猎归回,前往容城看望自己的小娘子,有何不可?” 说话间,二人脚步匆匆。 这话被他说的风卷云情,淡泊可见。 闻言,折袍唇角一抽,竟不知道该如何言语,暗暗地扶额只觉得头疼。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京城的流言又不会消停了…… 也不知道婧姑娘,会不会误会什么? “那爷,婧姑娘那里……” 听到“婧姑娘”三子,姬长夜拧眉,随后想到什么,眉宇舒缓道:“和她有什么关系……?” 尚书府和姬家来往不多,那位苏婧,他因为幼时的交情,也只不过点头之交,何时和她搭上关系了? 殊不知,就是因为他对苏婧态度犹如君子,不似外界那么肆意,才引出这样的误会。 看到自家爷眸里的疑惑,折袍:“……” 爷,你不是一直真爱着婧姑娘吗?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而与此同时,尚书府。 得到姬长夜前往容城去探望叶家四小姐的苏婧一顿,指甲被她不小心掰断。 “啊!”一侧的舒荷轻声叫了一声,连忙拿出帕子捂住从苏婧指尖里淌出的血。 “赶紧叫大夫!”见苏婧只是垂着头,漠然地看着自己的收,舒荷急的跺脚,连忙让守在外面的小丫鬟去叫大夫。 这伤可大可小,若是一个不小心,往后指甲没长好,那可是真真的不好了。 小姐这般完美的人,哪里容得了半点瑕疵? 这一头舒荷焦急的不行,翻出平日里的白玉膏要为她涂抹,苏婧恍若未觉,任由着她动作,目光有些空洞和迷离,直到舒荷将她的手指包扎好,她才悠悠地回过神,美眸里染着几丝心碎:“舒荷,我有哪点不好?” 上次,姬长夜一掷千金,为的不是她,而是叶家四小姐。 而这一次,姬长夜涉猎归来,让她归心似箭的不是她,还是叶家四小姐。 她素来自信,之前并未将叶家的那个女人放在眼里,可如今,她对自己的信心产生了怀疑。 闻言,舒荷连忙握住她的手,低声地说道:“小姐,你忘记了,叶家如今和姬家定亲,姬少爷如今这般,也许是姬老太爷的吩咐,小姐,你别多想。” “是啊,我不能多想……”知道舒荷是在安慰自己,苏婧轻轻一笑,脸色却越发的苍白:“可长夜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他不愿意,又有谁能逼得了他?” 甚至,连将军府都没有进,便连夜前往容城…… 越想,苏婧的心便越涩然。 舒荷无言以对,刚要继续劝慰她,就在此时,大夫匆匆赶来。 这伤不算严重,再三确定不会影响往后指甲的生长,大夫才离开。 舒荷看向自家小姐:“小姐……” “算了,你退下吧。”苏婧说道。 小姐的话不容拒绝,舒荷一顿,最终无声地退下,却不知道为何,她隐约间听到小姐低声地念了一句:“叶家四小姐……” 那声音淡淡,却不似往日小姐说话时的那般柔和,反而……多了一丝阴冷。 …… 容城,风雪交加。 不止为何,今日比往日更冷了几分。 小桔园,叶桑让角梅多烧了一个暖炉,才觉得没有那么冰冷刺骨。 见自家小姐脸色发白地缩在大氅里,角梅有些心疼:“小姐,要不先回床歇息吧。奴婢给你热汤婆子。” 叶桑体质不好,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饶是这几年她常年锻炼,也消不出骨子里的寒意。 大氅里,叶桑可怜巴巴地瞧着自家丫鬟,眼眸轻眨,低声地说道:“真是太可怜了……” 每年冬日这个时候就是她最难熬的时候,比常人还要难熬几分。 一想到往后也是这般度过,她就忍不住有些悲戚。 看着自家小姐可怜巴巴的模样,角梅忍不住一笑,竟热好的汤婆子塞进她的手里,说道:“小姐,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小姐平日里看上去清冷淡泊,也唯有在这个时候,会露出软弱的神情。 是真的被冷坏了。 叶桑扯了扯唇角,脸再一次埋在大氅里,闷闷地没有言语。 见叶桑精神不好,角梅叹了一口气,将床铺好,便让叶桑躺下。 可能是有些累了,不过片刻,叶桑便觉得困乏。 她垂着眸,掩饰眸里的光晕,让角梅去睡。 角梅不疑有他,见万事安排妥当,便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门一关,原本睡眼朦胧的叶桑睁开眼睛,那双柳叶眼在黑暗中明亮万分。 她躺在床里没有动作,没过多久,屋外,两抹黑影悄然出现,依稀能够听到模糊的对话。 叶桑神色一动,再一次闭上了眼睛,面朝着床内,呼吸平缓。 没过多久,一丝青烟顺着缝隙飘进。 床上的叶桑仿佛恍若未觉,陷入了长梦里。 …… 与此同时,叶有容的翠玉阁。 第52章 跑不了了 飘香袅袅。 叶有容正在沐浴,沐浴完,她起身。 屏风后,侍女们如鱼贯入。 女人肌肤光洁,水雾朦胧,仿佛染着光晕,夺人眼球。 伺候的小丫鬟脸微红,拿着帕子帮她擦拭着身体,看到她脖子上隐约可见的红印,脸更是烧了起来。 这是前几日留下的痕迹,如今依旧还在,可见当时叶有容和容家大少有多激烈。 “小姐……” 小丫鬟红着脸,轻声地唤道。 叶有容垂眸,傲然地看着她:“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她踏出浴桶,直到浑身擦干,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衫便走了出来。 小丫鬟紧随其后。 不同于小桔园的寒冷,翠玉阁温暖如春。 小丫鬟一边将香膏涂抹在她的身上,一边低声地回答道:“已经将信递给容家的随从,让他交给容家大大少爷了……” 闻言,叶有容点了点头,等到小丫鬟将香膏涂完,叶有容似是想到什么,伸出手勾起小丫鬟的下颚,问了一句:“喜欢容家的少爷吗?” 她和容家大少有苟且,身边的丫头一清二楚。 小丫鬟一顿,连忙跪了下来,惊慌道:“小姐,奴婢……” “好了,你怕什么,等我嫁进了容家,选你做我的陪嫁丫鬟……”说话间,叶有容言笑晏晏。 小丫鬟瞬间烧红了脸,跪在地上不愿意起来,颤着声音说道:“多谢小姐。” 当陪嫁丫鬟,往后被抬做姨娘的继续会更大些,不管怎么样,比起做丫鬟来说,就是抬了身份。 看着小丫鬟美目含羞的神态,叶有容唇角阴冷地笑了一下,并没有让对方看到她眼眸的阴冷。 容家的少奶奶? 容家还不配! “还跪着做什么,赶紧给我起来。” 闻言,小丫鬟连忙起身,侍候得越发小心翼翼。 直到窗外有咯吱声,小丫鬟连忙揍到窗边,从窗缝里取出一张刚塞进去的纸条,连忙递交给了自家小姐。 看完纸条,叶有容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出叶有容的心情很好,小丫鬟一顿,低声地说道:“小姐,这段时间夫人看的紧,我们……” “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不会再出门了……” 能够解决掉叶桑,她才能够潜下心来学习。 自从上次的事情差点败露,母亲越发的小心谨慎,处处限制她的行动。 但她不是母亲,她最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说完,叶有容一笑,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想着,又念起今日即将发生的事情,叶有容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眼底的阴霾清晰可见。 …… 夜里,寒风瑟瑟。 两个黑影在黑夜中无声的前行。 近一步看,依稀可见,二人同时扛着一个偌大的布袋里。 布袋里,叶桑被冻得发抖,却依旧忍着,故作昏迷地将那两个人的话听了进去—— “老王,你说容家大少爷为什么要让我们绑了这叶家四小姐?她是不是得罪,那位爷?要那么整她?” “鬼知道!做完这一票,我们这个冬天就不做了!特么的,今年怎么那么冷!” 说话间,一丝溜过他们的领口,其中一个人缩了缩脖子,咒骂了一声,可能是抗的太久了,他换了另一个肩膀扛着那布袋,又骂了一句:“这女人年纪轻轻,怎么那么重!” 胃部被顶在肩头上,叶桑差点吐出来,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吞下了自己的痛叫。 容家大少? 她拧眉,捂着嘴强撑着不让自己有任何动作。 “算了,忍忍,等到了地方,将她卖了,我们就可以走了……”另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 卖了? 布袋里,叶桑一顿,眸里划过一丝寒光。 “听说叶家的四小姐和将军府有点关系,老王,你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其中一个心头莫名地发慌。 话还未落,“啪——”的一声,就被打了一下,“你说什么呢!我们做都做了!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是我们做的!到时候拿了银子赶快走!” 说完,二人不再说话,在夜里行色匆匆。 叶桑被顶的差点吐血,咬着牙,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不过片刻,二人忽然停下,“吱呀——”的一声,门被打开。 二人将抗在肩上的布袋放到地上。 布袋里,叶桑不动声色地躺着,透着从布袋缝隙落进的微光,她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两个人影。 不足一炷香的功夫,门再一次被打开,扑鼻而来的是属于女人的美人香。 布袋被打开,叶桑立马闭上了眼睛,瘫软在地上,果然感觉到女人冰凉尖细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那女人用着发嗲的语气,说道:“就这女人?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妈妈拧眉,端详着女人细腻白皙的脸,眼底划过一丝满意。 这是叶家的四小姐,能不像吗? 两个人嘿嘿笑了两声,但到底是这叶家四小姐是他们掳来的,便说道:“瞧妈妈说的,只要是长得那么细皮嫩肉的姑娘哪一个不像?” 没有人会想到有人敢夜闯叶家带走叶桑,还将叶桑埋到妓、院。 刘妈妈不疑有他,满意地打量着叶桑的小脸儿,嘴里啧啧直道:“这姑娘不错,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我给你们五十两,如何?” 这姿色不算极佳,但刘妈妈看重的是这身段和气质,在她的***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闻言,二人瞬间乐开花了:“那使的。” 说完,二人便随着刘妈妈出去取银子。 就在叶桑准备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却不想,临走前,刘妈妈忽然脚步一顿,转过头细细地打量了她几番,最后,拿出一瓶药水,往她的嘴里灌去。 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如此老道,叶桑暗道了一句糟糕! 猝不及防,药水顺着喉咙留下,不过片刻,她的意识便开始模糊。 朦胧间,依稀听到刘妈妈得意洋洋地说道:“以防万一,我们离开的时候,她跑了……” 她确实是要跑的,但是,现在跑不了了…… …… 另一处。 夜黑风高。一队人冒着风雪前行。 忽然,一只鹰鹫在半空盘旋。 骏马上的人“啾”了一声,鹰鹫飞下,折袍取下鹰鹫腿上的细管,将里面的纸条提交给姬长夜。 “爷!” 马上,姬长夜“吁”了一声,让马停下,看着纸条上的字。 看完,他脸色一凝,冷峻的脸上依稀多了几分煞气。 “爷,怎么了?”见他神情凝重,折袍一愣,脸色也跟着沉重起来。 “有人看到轩辕列出现在容城。”姬长夜脸色带着几分戾气。 闻言,折袍连忙抿唇,不再言语。 轩辕列是靖国的皇子,距离四国聚首还有数月,如今他忽然出现在昊国边境,这又是为何? “爷,藏宝图的事情……” 藏宝图的事情,一直只有他们知道,如今线索停在了容城,轩辕列出现,会不会和此事有关 闻言,姬长夜面不改色,只说了一句:“通知三皇子。” 见状,折袍连忙飞鹰传书,结果在准备将纸条塞进之前那个细管里的时候,却又看到另一张纸条。 他一愣,连忙又递了过去。 姬长夜接过,结果在看到上面的字迹之后,脸色一黑。 他派在叶桑身边的暗卫失职,叶桑半夜被掳走,如今去向不明。 不知道为何,姬长夜的脸色比方才更凝重了几分,不等折袍开口,便撩起了马鞭,飞速地前行…… 折袍怔怔地看着前方马蹄的飞影,久久无法回神…… 头一次。 这是头一次,他看到自家爷如此心急火燎的模样…… …… 兰桂坊。 距离叶桑被掳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叶桑昏昏沉沉地醒来,浑身瘫软无力。 屋外,刘妈妈尖酸的笑声响起:“姑娘,可是醒了?” 叶桑闭上眼,靠在墙上,默不作声。 衣服还是昨天的衣服,就连一旁的布袋都没有挪开,见状,叶桑便松了一口气。 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 知道刘妈妈是准备刁难她几日,将她的性子磨平了,才会放她出来。 而这期间,她只要等着有人来救她就好。 要是没有人来救,她便只能自救。 她的目光环顾着整个房间,想要看看有什么能够帮助她的东西,还未等她打量完,“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久久没有等到叶桑回应的刘妈妈走进,见她已经醒来,脸上挂着俗媚的笑,拿着团扇遮在面前,呵呵地笑道:“姑娘,你醒了?啧啧,还真是一个水灵的姑娘,之前闭着眼睛还没有多觉得,如今,醒来的,确实是美的。看来妈妈我那五十两够值。” 见叶桑只是低垂眼眸不语,刘妈妈一笑,就仿佛在预料之中,她蹲***子,团扇勾起叶桑的下颚,语气也跟着一转,一字一顿地说道:“姑娘,我看你这副模样,想必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沦落到了什么地方,你放心,到了这儿,就是逍遥窟,只要你把客人伺候好了,有什么样的好日子没有,不是?” 叶桑依旧没有吭声。 就在刘妈妈准备一道耳光扇过来的时候,她才忽然抬眸,虚弱无力地问了一句:“有没有吃的?” 第53章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刘妈妈一愣,原本要落在她脸上的手掌停滞在半空中,缓缓地眯起眼睛看她。 到底是在这一行混了很久的人,刘妈妈见多了那种阴奉阳违的姑娘。 看着顺从了,等到后面还不是照着机会想要逃跑? 见状,叶桑轻声一笑,目光直直地看着她:“怎么?妈妈连饭都不让人吃了吗?” 因为虚弱,她的声音有些柔。 原本就纤细和苍白,暖色的烛光下,越发显得苍白无力。 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刘妈妈笑了一声,料定她使不出什么花样,收回了自己的手 叶桑就这么地看着她,白皙的小脸在烛光下隐隐绰绰,虚弱又苍白。 刘妈妈眯眼看着她,看不出个所以然,但料定这女人使不出什么花样,便收回了自己的手,满意地说道:“姑娘能这么想是最好的,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好好听话,不耍什么花样,替妈妈我好生招待客人,妈妈一定不会亏待你……” 深知对方并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惕,叶桑垂眸,抿唇不语。 见她温顺,刘妈妈也不在乎她到底是不是假装的,左右无论是怎么样的贞洁烈女,落在她的手中还不是照样一个一个都收拾地听话了? 不过片刻,她便叫来了人。 叶桑的眼睛被蒙住,直接被送去另一处厢房。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叶桑一闻,便闻出里面有催情的作用。 她眸光一闪,看着刘妈妈招呼人将饭菜端上来,就仿佛恍若未觉一般,脸上扬起一丝甜腻的笑:“妈妈,我也不想和你客气,是不是我想吃什么都可以?” 闻言,刘妈妈一笑,团扇遮住唇瓣,一脸的得意:“瞧姑娘说的,除了满汉全席,我这儿啊,什么都有!你想吃什么?” 说话间,刘妈妈眼眸划过一丝精光,似在审视她。 叶桑仿佛毫无察觉一般,只点了几道家常小菜,外加西街的糖葫芦。 见她点的都是寻常小菜,刘妈妈倒真有些觉得她是真的顺从,不由一笑:“姑娘,你放心,要是你在我这儿呆久了,等以后可能都不愿意离开了呢。” 说完,她便转身去做安排了。 而身后,叶桑看着她婀娜的背影,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愿意离开吗? 就怕她想离开,也插翅难飞了! …… 叶桑点了几个小菜虽然寻常,但里面几个东西混合着吃,可以抵消那熏香中迷情迷药的成分。 叶桑想过用那些熏香迷晕那些人,可惜,她看了香炉里的粉,加上这五天她筹集的那些,顶多只能够迷晕一个人。 想到院子外头的那一帮人,她也只能作罢。 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妈妈格外看重她,并没有立马安排她去接客,而是将她娇养在这屋子里,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女婢。 她在这里呆了五日,并没有任何进展。 刘妈妈派人看的紧,她甚至连踏出门都不可能。 “鸳鸯姐姐,这是你要的糖葫芦。”小桃将糖葫芦拿了起来。 鸳鸯,是刘妈妈给她取的花名。 闻言,正在屋里看书的叶桑放下手中的册子,说道:“买到了?” 她笑的盈盈,仿佛每一日吃糖葫芦的时间是她最满足的时候。 因为刘妈妈嫌弃叶桑太瘦,才五日的时间,叶桑便被她养的脸色红润,面若桃花,一笑便让人觉得心动。 小桃脸色一红,偷偷瞄了一眼被她放在桌上的册子,上面的春宫图栩栩如生。小桃咬着唇低声地说道:“鸳鸯姐姐,你和别的姐姐一点都不一样。” 她是***的人,以后也是要接客的,现在还小,所以才会给叶桑当丫鬟。 闻言,叶桑一笑:“哪里不一样?” 小桃腼腆地说道:“鸳鸯姐姐,你好象什么都不怕。” 她在***长大,呆了那么久,见多了刚来这里就寻思你活的女子,也就鸳鸯姐姐会如此淡定。 而且,其他姐姐看完册子之后要么会脸红心跳,要么就是各种调笑,也就她看完之后,就好像看完了一本普通画册一般,那么平静。 殊不知,并不是叶桑不会害羞,而是前世,她见惯了太过这样的东西,以前荒唐的时候,虽然没有参加,却也见过别人如何开sexparty。 春宫图这样的东西,对于她而言,只不过一道开胃小菜。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叶桑忍不住逗她。 语落,小桃的脸色瞬间就吓白了。 小姑娘吓起来不好玩,叶桑也没有多解释,便在小桃委屈的目光下,让她退下了。 人一走,很快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 吃完糖葫芦,叶桑摸着那根竹签,在看到上面有任何记号之后,多了一丝失望。 但很快那丝失望被她抛开,她小心翼翼地用着指甲在竹签上掐出几道印子和暗号。 兰桂坊每到晚上都会定期将整个***的垃圾拿起扔。 南街卖糖葫芦的为了节省成本,是会从垃圾堆里找那些被人吃过的竹签的。 卖糖葫芦的人和南街的丐帮实际上是一伙的,叶桑只能侥幸希望七巧他们能够看得到。 要不然,她可能真的会逃不出去了。 …… 傍晚,小桃侍候着叶桑沐浴。 整个屋子,水雾朦胧,叶桑的脸被熏得红润。 等她披着薄衫出来,一连五日都未出现的刘妈妈出现在眼前。 见她走出,她毫不避讳地打量着眼前穿着薄衫的叶桑,眼里划过一丝赞叹:“看来我的眼光不错。” 叶桑眼皮一跳,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刘妈妈说道:“这几日你也调养够了,差不多也可以准备准备了,我通知你一下,好让你心底有个底。” 叶桑的心瞬间一沉,但面上依旧平静,她微笑:“刘妈妈,安排的是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今晚你好好休息。” 这两天…… 叶桑垂眸,脸上的笑容也浅了几分。 她没有说什么,和刘妈妈聊了几句,便送刘妈妈离开。 刘妈妈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便没有多逗留。 临走前,却听到她忽然问了一句:“我听说叶家的四姑娘不见了,你说,谁会不知好歹,在这个节骨眼得罪叶府?” 叶家如今是姬将军府的亲家,如今,叶家四小姐被掳走,岂不是触及了叶家的眉头? 刘妈妈的话里多了几分试探。 闻言,叶桑心头一凌,面上却依旧淡淡,反问道:“刘妈妈问我,我哪里知晓?” 叶家四小姐失踪的事情,知道的人其实并不是人多。 刘妈妈能知道,是因为她有门路,这事情要是放在平时,她也不会去管,但恰好叶桑被拐过来的时间和那位叶家四小姐失踪的时间查不了多少,她心里难免起疑。 若鸳鸯不是叶桑才好,若是,那就是一场麻烦。 叶桑回答地太过于淡然,让人看不出她会是叶家的四小姐。 听到她的回答,刘妈妈不再多言,便飘然离去。 从屋子里出来,刘妈妈问守在门口的小厮:“最近,里面的姑娘情况怎么样?” “鸳鸯姑娘很听话,没有任何动静。”小厮恭敬地回答道。 闻言,刘妈妈拧眉,不知道为什么,叶桑越是表现地寻常,她便越觉得不对劲。 更何况,叶桑平日里的举止并不似是从小在乡村长大的野丫头。 念及于此,刘妈妈眉宇一凌,冷冷道:“去查,顺便让人将叶家四小姐的画像拿过来。” 若鸳鸯不是还好,若是,那就不能怪她,快刀斩乱麻了! …… 不过片刻,小厮将画像递交给刘妈妈。 刘妈妈打开画像一看,原本俗媚的眼眸彻底冷了下来…… …… 夜里。 小桃吹灭了烛火,离开。 黑暗中,叶桑躺在床上,闭眼思忖着这两日逃离的法子,只觉得时间仓促。 忽然,外面脚步声响起。 叶桑的耳朵一动,不等她起身,“吱呀——”一声,门就被人打开。 她眯起眼,就看到一个身穿华服的男人醉醺醺地走了进来。 黑暗中,男人借着月色,看到女子清丽的容颜,脸上扬起一丝笑,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 叶桑的脸色猛地一变,飞快地躲过,想要往外走。 屋外,刘妈妈先行一步,直接将门关上。 叶桑的脸色瞬间黑了。 他们竟然出尔反尔! “刘妈妈,你……” 纵然从容如叶桑,也忍不住变脸。 “叶小姐,可真是委屈你这段时间屈尊降贵地呆在我这个小小的兰桂坊了,只可惜,天妒红颜,我刘妈妈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既然你入了我兰桂坊,就只能一辈子呆在这里!这辈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屋外,刘妈妈冷森森地说道,心里不断地咒骂将叶桑拐来卖的王姓兄弟。 不怪她没有信守承诺,叶桑是叶家的四小姐,更是未来会嫁进将军府的女人,她的身份太特殊,若是被人发现,叶桑被人拐进了兰桂坊,就算不是她所为,但也难辞其咎。 至于杀人灭口,呵呵,刘妈妈是生意人,起码要将那五十两的银子赚回来,才会动手。 第54章 怎么问起他来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那为何要如此?你就不怕我到时候报复你吗?”叶桑咬着牙,躲开那个男人的推扑,冷冷地说道。 闻言,刘妈妈奸诈地笑了一声,说道:“因果循环,若是叶小姐能够逃离我这个兰桂坊,我刘妈妈也认了。只不过,现下,叶小姐还是先尽情享受今晚吧……女人啊,若是没经历这遭就没了命,那还是冤了……” 说完,刘妈妈的声音渐低,她带着人走了。 就连守在外面的人都被她带走。 叶桑只觉得浑身冰冷彻骨,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若不是确定她逃不出去,刘妈妈又怎么会带走所有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等张开眼眸,那双柳叶眼,又恢复到一如既往的冷静。 毕竟,这五天来,她并不是没有丝毫准备的。 “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我五十两买了你一夜!也算的是看得起你了!” 黑暗中,男人的目光如狼,之前扑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扑倒叶桑,他怒骂了几声,解下自己的衣裳,准备来硬的。 叶桑冷眼看着,却并没有一直呆在门口,而是朝着床那头走去。 见她如此主动,男人眼睛一亮,只以为她是认命了,兴致勃勃地扑了过去。 叶桑就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人,猝不及防被扑倒。 叶桑目光冰冷,等一闭眼再睁开,却是诱、惑人心的妩媚。 “公子!”她忽然环过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穿越至今,她还从未如此妖冶过。 明明是寡淡的五官,明明是冷淡的性子,但是一勾人起来,那柳叶眼射出的妩媚简直是要了人命。 不知不觉,叶桑的手探入枕下,抓住了这五天来她收集的东西。 男人的呼吸一窒,浑身都在颤栗:“妖精!”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亲了上去。 却不想,被叶桑躲开。 就在他以为她是在欲拒还迎的时候,忽然,一阵粉末朝面扑来。 叶桑屏住呼吸,一溜身,从他身下钻了出来。 带着大量香粉末逼入鼻腔,男人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刚要破口大骂,却不想,意识忽然间开始模糊了起来。 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这个房间,叶桑面目平静,在屋子里待了片刻,捡起男人留下的衣服,换上后,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 与此同时,叶府。 自从叶桑失踪,叶家的一切风平浪静,静的有些诡异。 晚膳。 从菜上齐之后,坐在主位上的叶项伯就不曾动过筷子。 叶项伯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动筷。 气氛有些低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有容急促地坐着,有些不安地扫向许氏。 许氏无声地对着她摇了摇头,随即,满面笑容地对着叶项伯,说道:“老爷,你看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赶紧用膳吧,你瞧,容容都饿了呢!” 闻言,叶项伯睨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素来浑浊的眸里隐隐透着几分精明。 许氏被他看的心头一跳,就在她紧张之际,叶项伯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执起筷子,问道:“贾君呢?” 叶贾君平日里夜不归宿,而叶项伯一直重在栽培他另一个儿子叶贾戎,所以不曾关心过他。 这个儿子有多荒唐,他知道,好在另一个儿子聪颖能干,他也就不怎么在意。 叶项伯从来不管后院之事,就连叶贾君在后院弄死了几个丫头,也并不怎么知道,很多事情都被许氏压了下来。 她怎么可能让叶项伯知道这事?这要是查出来,贾君是为的什么废了身子,一出错,她多年来的经营全部都会付之一炬! 叶项伯疑心重,她容不得自己半点出错,尤其是在这事儿上! 从未想到叶项伯会这么问,许氏一惊,连忙按压下心头的惊愕,微笑着说道:“还不是老样子,平日里都夜不归宿的,老爷怎么问起他来了?” 她贤惠地为叶贾君布菜,暗地里毫无痕迹地扫过叶有容。 叶有容同样一笑,立马转移叶项伯的注意力:“爹,你怎么不问问容容这段时间的功课怎么样?” 看着自己最为宠爱的女儿,叶项伯的脸色缓了缓,但到底是想到这段时间听到的流言,脸色依旧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刚执起的筷子,立马又放下了。 许氏瞬间僵了僵。 叶项伯说道:“我这几日在外,听说贾君有疾,可是真的?” 一开始他不知道,后来也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天知道,他知道之后,有多愤怒。 这么大的事情,许氏竟然没有同他说! 但到底是因为道听途说,叶项伯并没有立马质问。 叶项伯的脸色不好看,许氏心头一慌,脸上连忙笑道:“老爷,你还不知道贾君的毛病?那小子玩的疯,时间长了,身子有些虚,我前阵子还请了徐大夫过来帮贾君调养呢!” 说话间,她敛下眸,掩饰自己的恨意。 整个叶府,但凡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发卖到了远处,却没想到,问题处在那个她本家那边的表亲戚徐大夫身上! 她心头暗恨,见叶项伯脸色依旧不愉,继续说道:“老爷也知道这事儿也算不得什么好事,贾君好面子,我自然是瞒着的……若是惹老爷不高兴了,妾身愿意受罚……” 许氏软言软语,叶项伯的脸色这才真正地好看了一些。 原本就是道听途说,而且人言可畏,流言也不一定是真的。 只是身子虚被传成断了命根,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念及于此,叶项伯松了一口气,说道:“贾君也大了,往后多管教他一些,我也不奢望他和他哥一样,但起码不能再这么荒废下去!” 见叶项伯松了口,许氏松了一口气,连忙和叶有容说着好话哄着叶项伯开心。 哪知,下一秒,叶项伯又说了一件事情:“今日,我在醉风楼碰见容家的那位,他向我提起了容容的婚事……” 这一下,许氏和叶有容再也掩饰不了自己的表情,脸色大变。 叶项伯却没有注意到,冷笑了一声,说道:“容家在容城也算呆了百年,确实是个好的。若是放在从前,兴许我会答应,但如今……也得想想,容家配不配上我们叶家!” 容家并不比叶家差,但到底叶家是不一样的。 叶项伯胸有成竹,眸里精光奕奕。 容容是要进宫的,他又怎么将容容配给容家? 闻言,许氏和叶有容瞬间松了一口气。 叶有容手心里全是汗,天知道她以为是她和容向天的事情被揭发了。 想着,叶有容低眉顺眼,故作温顺,轻声地说道:“爹,容家也是世家,这样说……” “怕什么,你好好学习功课,往后,爹会给找个好婆家!”叶项伯看着女儿精致的小脸,只觉得心头堵的那口闷气,瞬间疏散了。 老婆家……整个昊国最厉害的婆家! 叶项伯和许氏心中有意,却不曾和叶有容谈起过,就怕叶有容会经不起他人的敲打,将秘密说了出去。 闻言,叶有容点了点头,缓缓地松开了被自己攥紧的手。 而许氏更是背后冷汗连连,到最后颇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看来,往后是真的要断绝容家大少和容容的来往了! …… 晚膳过后,叶有容回翠玉阁,而叶项伯则是回许氏的院子过夜。 二人缠绵的时候,许氏似是想到什么,气喘吁吁地问道:“老爷,桑儿如今下落不明,我们真的……” 叶桑失踪是大事,但不管怎么样,叶项伯却不管不问,反而命人将消息封锁起来,许氏总感觉到几分不安。 她是知道,叶桑失踪是容容安排的。 叶项伯在她身上蛮干,听到她柔顺的话,动作一顿,眼底划过一丝阴冷:“找不到就罢了,往后我就当做没有这个女儿……” 这个女儿绝对不能嫁到京城! 想着,他眼底的***骤然消散。 知道叶项伯很薄情,却未想他会那么薄情,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管不顾,许氏心头一凉,见他起身,连忙跟着起身,拿起外衣披在他身上,担忧地说道:“那将军府那儿……” “放心,我自有办法。”叶项伯将许氏抱在怀里,二人的体温交融,却依旧敌不过叶项伯的冷意…… …… 另一处,翠玉阁。 “啪——”的一声,叶有容怒气冲冲地踢倒了眼前的八角凳。 容家竟然提亲,容向天竟然没有过问他,就让容家的人向她父亲提亲! 想到这个,叶有容心头的火气增增地燃烧,久久不能平静! 若是以往,她还是愿意的,但如今叶桑是要嫁给将军府的!未来是成为将军府夫人的!她怎么能够让叶桑压她一头,嫁的比她好! 第55章 他还敢威胁我! 叶有容越想越不甘心。 就在此时,“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她一顿,脸上的怒火瞬间消融,问道:“谁?” “小姐,容家送来的信。”小丫鬟在屋外轻声地回答。 闻言,叶有容打开门,接过小丫鬟手中的信。 看完之后,她脸上的怒火又增增地燃起。 “没眼力见的东西!”容向天竟然想要逼婚,也不看配不配! 念及于此,她沉下脸,忽然看向小丫鬟,又问道:“容家的人还说了什么?” 小丫鬟咬唇,看向叶有容面带惧意,小心翼翼地说道:“还说,还说,约小姐后天晌午去西子亭……” 她的声音忽然一顿,忽然抬眸看了叶有容一眼。 叶有容拧眉:“说!” 小丫鬟浑身抖了一下,连忙说道:“容家大少爷说,说四小姐的事情办成了,小姐可不能过河拆桥……” 叶桑被掳走已有五日,这期间,容向天多次请叶有容过去,都被叶有容拒了。 闻言,叶有容眉眼带出一丝厉色:“他还敢威胁我!” “扑通——”一声,小丫鬟跪地,不敢回答。 叶有容攥紧了拳头,那张娇艳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分外的狰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脸上怒火才渐渐退下,冷冷地开口:“和容家的人说,后日我会按时赴约,但要是让我知道,他事情没有办成!我绝对要他好看!” 叶桑失踪后,太过于平静,她心里一直都不踏实。 必须确定叶桑真的沦落风尘,她才能够真正的安心。 闻言,小丫鬟立马点头,连忙匆匆地出去了。 而屋内,叶有容则是直接将那信封放在烛火之上,燃烧了起来…… …… 与此同时,兰桂坊。 夜凉如水。 一出房门,便感觉四周的冷风扑面而来。 叶桑打了一个哆嗦,走出院门,准备混出去。 却不想,兰桂坊布局要比她想象中的乱的多,每一处特意给姑娘安排的院落无规则地排序,她毫无头绪,在其中如无头苍蝇地转来转去,到最后,忽然在***停了下来,只觉得一袭冷汗冰凉的后背。 怪不得刘妈妈不怕她跑。 因为她确实跑不掉,这格局虽然乱,但走了那么多圈,她就算再愚钝,也看出这可能是类似于阵法一样的东西。 但只不过是一个***,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不等她想明白,不远处隐隐有人走来。 “喂!那里是谁!” 仓促间,叶桑钻进一间屋子,还未等她喘口气,外面脚步声响起,她想都没有想,躲进了衣柜里。 不过片刻,“吱呀——”一声,门开起,带进了阵阵的寒风。 以为是哪位***女子要接客,可是,下一秒,她却意外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事情如何?” 男人低沉的声音宛如琴弦,叶桑的心头波动了一下。 他不是在京城吗?怎么又回来了?还出现在这里? 她拧眉,透过细缝去看,却看不到任何,只能看到一角青色的衣摆。 屋内,一个身形婀娜的女子娉娉站在其中。 听到男人的问话,柳莺莺脸色肃穆,跪了下来:“容城发现靖国的暗号,我们的人派人跟踪了他们几日,却未发现任何异常。靖国的二皇子微服入境,目前我们的人还查不出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如今,昊国北境局势严峻,每到冬季都要严防蛮夷的偷袭。 往年,四国都会在这个时候安顿守纪,而靖国的人如今却未告知一声,便贸然出现在昊国边城,令人怀疑。 念及于此,男人拧眉,沉声说道;“让人继续盯着,若一有什么消息立马报上来。” 衣柜里,叶桑拧眉,紧紧地抿着唇,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她完全没有想到,每一次遇到姬长夜,总会听到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上次是藏宝图,这次又关于国事。 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一想到上次姬长夜看向她充满杀意的眸,仿佛无形中便能将她千刀万剐,她便浑身一寒,越发地呼吸低沉。 “那叶家那边呢?”男人又问,扫向柳莺莺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戾气。 听到这话,叶桑一顿,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见姬长夜提及叶家,柳莺莺一顿,垂着眸回答:“叶家的那位失踪,叶家的人将消息封锁了,这事情目前还没有人知道。拐走她的人是惯犯,对方的人下手比我们快,那两个人一出城就被灭口了。” 说到这里,她一顿。 叶家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令人惊奇,叶桑失踪五日,只怕是凶多吉少。 京城到容城,有五日的路程。 姬长夜快马加鞭,赶到容城,缩短了到了三日,但到底是没有赶上。 并不是说,他对叶桑产生了多深厚的感情,而是…… 叶桑已算是姬家的一份子,如今叶桑被人掳走,姬长夜又怎么会容许他人害她? “查出是谁吗?”念及于此,姬长夜眸里的杀意分明,若是叶桑有事,他不会放过任何人。 柳莺莺点了点头,道:“目标锁定在容家,是容家的大少爷容向天,但……” 她话未说完,便见到姬长夜锋利地扫向她,柳莺莺心口一跳,连忙低头,有些急促地说道:“主子,容家是皇商,接下来时日,他们会和皇宫的人接洽,卑职怕……” 她敛下眸,忍不住攥紧了手,掩饰着眸里的深邃。 话未说完,却被姬长夜冷冷地打断:“你怕我们会暴露,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派人去找容向天。最重要的是,九夜,我派在叶桑身边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职?我将容城的事情暂时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叶桑被掳当晚,他的人失职。 一次失职可以原谅,但绝对不容许第二次。 闻言,九夜煞白:“主子,卑职……” “你以为你做什么我会不知道?未免太将我当傻子看……”姬长夜一字一顿,一股无形的戾气朝着柳莺莺袭去。 柳莺莺未躲,被击中,倒在了衣柜前。 “哐啷——”几声,衣柜发出重重的声响。 叶桑吓得脸色发白,抵着柜门,生怕自己被发现。 柳莺莺是姬长夜安排在容城的人,潜伏在***里,收集情报。 而姬长夜已然知道她失踪,因为柳莺莺的刻意,所以才会久久没有找到她。 叶桑在脑海里迅速地理出这些线索,只是对于柳莺莺的作为,感到奇怪。 柳莺莺为什么要故意? 还未等她想明白,就在这时,忽然,一阵脚步声在院外响起。 屋中的二人一顿,对视了一下,随即就听到刘妈妈笑呵呵地说道:“莺莺啊,陈公子来了,你快开门……” 语落,姬长夜拧眉,几乎是刘妈妈开门的当口,姬长夜飞快地躲进了一侧的衣柜。 而柳莺莺立马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迎上门。 听到刘妈妈的声音,叶桑瞬间松了一口气。 刘妈妈还未发现她不见了,要不然,也不会…… 还不等她彻底将那口气呼出来,忽然,眼前一亮,衣柜的门竟然被打开了…… 叶桑的那一口气一时间不上不下的,差点被噎死了…… 双目对视的二人:“……” 姬长夜:“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桑:“……” 叶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无声地“呵呵”了两声。 但即便是惊讶,姬长夜还是飞快地关上了柜门,挤了进来…… 于是,衣柜里的气氛,莫名的……诡异了。 想到之前的谈话被她听到,姬长夜拧眉,叶桑下意识地想往后一缩,却抵在了柜面上。 衣柜不大,塞进两个人,太吃力。 见叶桑锁得难受,姬长夜眉宇蹙得更深,下一秒,他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拉进了怀里。 淡淡的风雪味溢入鼻尖,叶桑一顿,刚要动,却被姬长夜捏紧了手。 “如果你想要被发现的话。”男人附在她耳边,声音低沉。 叶桑只觉得呼吸急促,不再敢动弹半分。 两个人的手心自然而然地握在了一起,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地不妥。 而衣柜外。 柳莺莺已经将陈公子迎了进来。 随即便是***最司空见惯的声音—— “嗯嗯啊啊嗯嗯……” 叶桑佩服柳莺莺能那么快转换角色,原本还不觉得什么,但等到耳边男人的呼吸不断地刺激着她的耳膜,她忽然有些不大自在,面无表情地转了一个脸。 结果,不转还好,这一转,原本相背的两张人脸面对面了…… 两个人的鼻尖蹭了一下,叶桑拧眉,又缩了缩,越发的不自在。 二人双目对视,一开始倒是没有被外面的声音所影响,但随着外面的人逐渐进入高、潮,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而柳莺莺的声音越来越媚,只觉得衣柜里的空气开始稀薄起来…… 叶桑无辜地对着姬长夜眨了眨眼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外面的气氛太撩、人,就连衣柜里的气氛,也是燥热得令人难受。 她不是春心少女,却依旧被撩得心头火燎的。 也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羞得,她双颊扑红,仿佛喝了醉人的美酒,描绘着许些愧丽。 第56章 气氛害人 姬长夜的眼底一沉,看着她多日不见越发红润的小脸,不知道为什么,唇瓣有意无意地勾起。 他的目光太过于挑衅,叶桑拧眉,心口,莫名地团起一把火,将脸转了过去。 就在此时,衣柜外,陈公子和柳莺莺达到了极致。 “莺莺……”男人的声音***到了极致,抱着柳莺莺仿佛要将她容进骨子里。 柳莺莺醉眼迷离,仿佛被抛至云端,低低地喘着气:“陈郎……” 那一声迷情,仿佛要抽走衣柜的空气。 叶桑咬唇,避开姬长夜的目光,却不想,将自己完好的侧脸暴露在了他眼前。 她的耳垂就在他的唇边,近在尺咫,珠圆玉润,宛如珍馐。 也不知道是气氛所致,还是因为她这次见面的冷淡和疏离,姬长夜眼眸一暗,侧了一下脸,便精准地将她的耳垂含住。 鬼使神差,就连他自己也讶异了一下。 嘴里的那块肉柔软,他下意识地舌尖一挑。 那一瞬,惊涛骇浪。 叶桑浑身一抖,下意识地要叫出来,便被男人用手捂住。 叶桑脸红的宛如滴血,压着浑身的颤栗,极为愤然地瞪着他,手要挥过去,却到底想到他们的处境,在半空中停下。 她简直是……气炸了! 姬长夜松开了唇,脸色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沉静,仿佛耍流、氓的人不是他。 叶桑气氛滔天,伸出手狠狠地掐着他的腰,男人的目光一沉,拉了她一下,叶桑身子一侧,整个人彻彻底底地落进了他的怀里,感受到了……他无比深沉的欲、望。 叶桑浑身一僵,原本雪白的肌肤被烧的通红。 她闭上眼睛,不断地深呼吸,忍住自己内心快飙出来的怒火,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手里依旧掐着他,越掐越狠。 这男人竟然……对她耍流、氓! 姬长夜无动于衷,看着瞬间乖巧的女人,目光沉了又沉。 果然是……气氛害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衣柜外的男女彻底歇下,呼吸变得长绵。 姬长夜才无声地将柜门打开。 在衣柜里呆了太久,叶桑四肢僵硬,刚下地,便差点倒地。 姬长夜及时抱住她,叶桑破罐子破摔,直接倒在他的怀里不起了。 见女人得寸进尺,姬长夜唇角一勾,但到底没有说什么,将她抱起,不过片刻,便将她带离了这里…… …… 直到回到小桔园,他才将她放下。 一路上,之前所有的旖旎尽散,二人都恢复如初。 见她原本通红的小脸被冻得发白,他抿唇,脱下外衫套在她身上。 叶桑没有回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姬长夜紧随其后。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叶桑拧眉,转过头,见他跟着走进来,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姬长夜神情淡淡,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 见状,叶桑抿唇,没有说什么。 几日无人,屋子空旷而凄冷,叶桑燃烧了暖炉,但没有点蜡烛。 她还不想大张旗鼓地告诉他们,她已经回来。 摸了摸桌面,指尖沾了一层薄灰,便知道这几日角梅并不在小桔园。 她失踪,那些人必定不会放过角梅。 念及于此,她眼底划过一丝担忧。她搬来板凳坐下,靠在暖炉旁,却没有帮姬长夜拿板凳。 见状,姬长夜抿唇,自己动手搬了椅子坐下。 不过片刻,屋子暖和起来,叶桑原本发白的小脸渐渐恢复常色。 见她眉宇间含着担忧,姬长夜又道:“放心,你的丫鬟有我的人守着,不会受什么委屈。” 叶桑抿唇,低低地讽刺了一句:“你的人也不见得有多厉害。” 闻言,姬长夜脸色一凝,半晌才略带歉意地道:“不会有下一次。” 既然他们有约定,他就该护她周全,但到底这是他的问题。 听到他的承诺,叶桑垂眸,不置可否,没有吭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姬长夜才打破二人之间的宁静,沉声问道:“知道谁害你?” “知道。”叶桑拨弄着暖炉,语气淡淡:“容向天和叶有容有首尾。” 闻言,姬长夜眉尖一挑。 说了这一句,叶桑便不再说话。 她和姬长夜不熟,即便有了婚约和约定,但依旧是只不过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 她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似乎是看出叶桑的无言以对,姬长夜抿着唇,却并没有在叶桑的希翼下离开。 二人无言,就这么静坐了好长一段时间。 气氛变得安宁而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划破一丝破晓。 光晕透过窗落在她的脸上,美的惊人窒息。 姬长夜一动,忽然抬眸看着她,说道:“柳莺莺是我的人,这次的事情我会处理给你一个交代。” “嗯。”闻言,叶桑低低地应了一声。 “既然我们是未婚夫妻,我想我们需要多多相处。”这句话男人说的一本正经。 他在为她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做解释。 若不是发生了衣柜的事情,叶桑或许或觉得他说的认真,但如今…… 她看向他,眼底划过一丝诡异。 见状,姬长夜竟有些语塞,想到之前的冲动,沉下脸,平静地说道:“每个人总有冲动的时候。” 叶桑一笑,说的不轻不重:“你对每个人都那么冲动?” 天知道,她那个时候想阉了他的心都有了。 闻言,姬长夜直直地看向她,一字一顿:“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既然他们有了约定,那么他就会将她当作妻子看待。 若是换成别人,他不会如此越矩。 这一下轮到叶桑语塞,她一顿,目光灼灼地看了他半晌,直到确定他没有半点假话,原本淡淡的脸有了一丝松动,她忽然一笑,唇角微勾,多了一丝潋滟:“我信你。” 既然能选择相信,她为什么要不相信呢? 姬长夜脸上的沉凝这才消散开。 在这里呆了太久,姬长夜起身离开。 此时,天还未暗。 临走前,他似是想到什么,说道:“后日,我回来叶家。” 见叶桑点头,他转身,刚要离开,却忽然被叶桑拉住。 屋子里烧着暖炉,但依旧不够暖。 叶桑的手不冷不热,紧紧地揪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姬长夜心头一根弦波动了一下,久久不能平静。 他垂眸看向她,就看到叶桑细白的小脸盈盈,那双灿灿的柳叶眸仿佛眼里都是他。 她说了一句:“这鞋你穿着挺好的,要是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做双。” 她看到他脚下穿着她纳的鞋,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异常欢喜。 她感觉得到他的认真,所以她必定会同等回报。 并不是有多爱,而是当有一个人能够和你并肩在一起的时候,你会想要守护他。 “嗯。”闻言,姬长夜一怔。 看着她眸里闪烁的温情,一抹笑意缓缓地纳入他的眼底,他忍不住回握住她的手,温暖着她的冰冷:“下次再给我做件衣裳。” “嗯。”叶桑点了点头。 直到她的手热了起来,他才松开了她,最后,没有回首地离开。 叶桑看着他的背影消散在雪景里,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走进房间,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沉睡了过去。 一夜未眠,真的太累太累。 …… 一夜未归。 金风细雨楼。 一路风雪,姬长夜身上却不沾一丝一毫。 见自家爷回来,折袍拿着刚到了情报,连忙走上前:“爷!” 姬长夜应了一声,一变接过折袍递过来的文件,一边吩咐下去:“管理容城的人换掉,九晔去暗堂受罚。” 闻言,折袍一愣:“为什么?” 九夜一直掌管容城的事情,从来未出过差错,这次…… 话还未说完,折袍话一停,立马明了,转头就派人吩咐下去了。 等吩咐完,他要转过身去找主子说其他的事情,哪知,等进屋,就看到自家爷已经倚在床上睡了…… 男人面容冷峻,就算是睡,面目曲线依旧会有着几丝紧绷。 见状,折袍一顿,立马走了过去。 见姬长夜没脱鞋,他刚要帮自家爷拖鞋,哪知,才刚碰,忽然,一道冷光射在了他的身上,冰冷彻骨。 “爷?”折袍一抖,差点被冻住。 姬长夜没有回应,目光冷冰冰地落在折袍放在他鞋面上的手。 折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的手面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他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从鞋面挪开,满脸的无辜:“爷?” “我自己脱。”姬长夜收回目光,起身,自己将鞋子脱了下来。 看着那双靴子,姬长夜眸里的冰寒瞬间消融。 而看着自家爷脱鞋的折袍满脸见了鬼的表情:“……” 嘤嘤嘤。 为什么才一个晚上,爷的变化那么大……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 而另一处。 一辆马车行驶在容城最为热闹的街道上,车轮缓缓地碾压着青石板道,早晨的积雪早已经被清扫干净。 即便是最为寒冷的时节,容城的街道依旧繁华,颇有几分别样的气氛。 容城靠北,边缘地带的游牧民族一到这个季节都会扎根在容城附近,用少量的牛马换取物资。 第57章 赫连,我饿了 忽然,马车停下。 一只白的发青的手撩开了帘子,依稀只能看到男人精致地仿佛画似的侧脸,耀眼地仿佛白月。 寒冷瑟瑟,穿越缝隙,窜入车马,连带着暖意都被冲淡了几许。 一旁,一个粗狂的声音想起:“殿***体不适,还是注意一些,不要受冷的好。” 几声轻微的咳嗽响起,半晌,才听到一个低弱的声音,说道:“无碍。” 说完,男人又一顿,略带笑意地说道:“赫连,我饿了。” 语落,一个穿着厚重,面带伤疤的男人下车,在包子铺前买了十份的灌汤包。 见他亲自去买,轩辕列抬眸看了他一眼,轻笑道:“这么明目张胆出去,你就不怕被他们发现?” 男人抿唇,不置可否地将手里的包子放置在他面前。 他五官狰狞而粗狂,眼角的刀疤贯穿整张脸,说不出来了戾气,但凡是看他一眼,心中都会莫名地生起一股寒意。 听着轩辕列的话,他面无表情,沙哑地说道:“殿下多虑了,我们的失踪早已经暴露,没什么发不发现的问题。” 他们在容城逗留了十日,为了隐瞒身份,所以才会如此低调,但要做的事情和国事无关,只不过是陪着二皇子出来散心,也不怕对方刁难。 闻言,轩辕列勾了勾唇,显然心情很好。 他不再说话,接过一旁侍者递上来的筷子,夹起一个灌汤包,放置男人面前,道:“吃。” 男人没有拒绝,率先吃了起来,也没有说他以下犯上。 他是军人,行为举止粗野,吃起饭来不能说优雅,但吃相却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轩辕列看了一会儿,这才动起自己的筷子。 靖国的二皇子体弱多病,这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几乎无法根治,这是只能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饶是这样,对于这样一个多病的皇子,靖国的皇帝却十分看重,只是因为轩辕列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只是可惜,二皇子机智聪颖,偏偏身有疾,注定参与不了皇位的竞争,也注定活不过二十。 念及于此,赫连戬只觉得天妒英才。 马车依旧“吱呀吱呀——”在路上前行。 将包子吃完,赫连戬问道:“殿下,接下来你想去何处?” 闻言,轩辕列一笑,再一次拉开帘子,看着窗外的风雪,说道:“就四处走走,只怕过段时间,就这么这个机会了。” 如今,他出现在容城的事情被人知道,只怕过不久就没有那么空闲的时光了。 赫连戬点了点头,起身去亲自驾马去了。 而马车内,帘子被打开,寒风瑟瑟,侍者连忙又为殿下披上了厚重的外衣,多点了几个暖炉…… 昊国不比靖国,国土居北,尤其是这容城,更是冷。 他们从靖国而来,到底是有些适应不了…… …… 与此同时,叶家。 叶桑回来的无声无息,并没有知道,原本失踪的四小姐已经回来。 早膳过后,叶项伯出府办公,许氏拉着叶有容回翠玉阁。 一进翠玉阁,担惊受怕了一夜的许氏在询问过婢女,得知叶有容这段时间一直有和容向天联系之后,一个巴掌便落在了叶有容的脸上:“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是!不是不让你和容家的那位联系了吗!你竟然被我偷偷联系!我是怎么教你的?女孩子家要矜持!你全忘了,是不是!” 她知道女儿心高气盛,早在发现女儿和容家那位有关系的时候,她就便和女儿说过,让她早断了和容家的联系,哪里会想到平日里最听她的女儿,会如此阴奉阳违! 一想到昨天差点漏了馅儿,她便忍不住发抖。 叶项伯是什么样的人,她能不清楚?若是被他知道,女儿私下里和容家的人有了苟且,那还得了!! 叶有容挨了一巴掌,瞬间红了眼睛:“娘!我哪里知道……” 她哪里会想到叶桑会勾搭上将军府? 若是早知道,她万万不会和容向天有那么多牵连。 容家是整个容城最好的,她事事都想要压过叶桑,自然会在婚事上提前做最好的准备,所以才会和容向天连上线,但哪里会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一想到叶桑会嫁到繁荣似锦的京城,而她可能会老死在这里,她便恨得要死! 她满肚子委屈,但饶是这样,却依旧深吸了一口气,垂着头掩饰着自己眸里的恨意,低声地说道:“娘,我不会了……” 见女儿低落的模样,许氏怒火一散,但到底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女儿红了的脸颊,轻柔地说道:“娘知道你想要压叶桑一头,但你有没有想过,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超越过你?你爹那么疼爱你,他又怎么会让你的婚事比她死丫头差?你是脑子糊涂了才想着要嫁到容家?” “娘……”闻言,叶有容眸里含泪:“我真的错了,我……”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 但事已至此,也就只能这样了。 她忍不住攥紧着自己的手,心里悔得不行! “凡是都有我们,叶桑只不过死野丫头,眼光放远点,犯不着将她当眼中钉,懂?” “那贱丫头害的你哥那样,娘是不会放过她的,这次你做的事情太鲁莽,若是没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许氏拉着她的手,脸色有些冷。 不知道为什么,叶项伯对待此事的态度多少令人不安。 闻言,叶有容一顿,提起此事脸上,脸上这才扬起得意的笑:“娘,你放心,这事情办的稳妥,叶桑是不会回来的……!” 容向天说,已经听到兰桂坊刘妈妈安排了新的花魁***,就在这几天,那花魁百分之百就是叶桑。 想着,叶有容忍不住扬起一丝笑,隐约几分恶毒。 自从上次的事情,她便看得出,父亲不会因为将军府的婚事而去保叶桑,向来自有别的办法来对付将军府的质问。 将军府对叶桑重视,她不好明目张胆去做,但并不代表她不会借刀杀人。 闻言,许氏心头的不安消散了一些,见女儿眼底发亮,她还是嘱咐了几句:“容家那边趁早断了,容家大少或许对你有心,但是他爹娘可不是好相与的,再加上他还有一个品德败坏的弟弟,你爹和他们家相处了那么久,什么看不明白?他们家就算是皇商,但也只是表面光鲜罢了!就算是要嫁,他们也不是良婿!以前没和你说,是以为你会听我的话,哪里会想到你……” 许氏一顿,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紧:“你和容家那位,有没有……” 她知道女儿和容向天私会多次,却不曾想过他们会做什么越矩的事情,可如今,她心里忽然间有些不踏实了! “没!娘!没有!”叶有容连忙摇头。 她和容向天有了首尾的事情绝对不能够让爹娘知道!绝对不能! 以往她还想凭借这件事情嫁进容家,可如今……却成了一道催命符,她脸色发白,掌心被她攒的刺痛不已。 幸好每次出行,她只带了那个小丫鬟,并没有人知道,幸好…… 她刚那么想,却不想,“啪——”的一声。 面前的许氏忽然面带厉色,一个巴掌比之刚才还要狠辣地落了下来! “混账!” 她的话还未说完,女儿便立马否认了,女儿真当是傻子吗! 若是没有发生什么,她怎么就知道她问的是这个!? 许氏气得浑身颤抖,看着女儿的眼瞬间猩红无比。 叶有容被打得发愣,断断续续地发声:“娘……娘?” 等发现这事情被许氏一眼看穿,她的脸色白的不能再白。 “滚!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你……这是要气死我!”许氏双目猩红,恨不得将自己的女儿千刀万剐! 她怎么可以……可以和容家大少…… 想到叶项伯的计划,许氏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以前不告诉容容他们的计划,是因为怕容容年轻气盛,将事情败露出去,哪里会想到,这反而成了坏了大事的源头! “叶有容,你……” 许氏向后倒去,见状,叶有容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将她扶住,哭着说道:“娘!娘!” “你不要叫我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许氏近乎呼吸不过来。 叶有容哭的不能自已,心里却是在想,一切都是叶桑的错!若不是叶桑,她也不会…… 她越想越恨,满脸泪水地扶着许氏到椅子上坐。 在进屋之前,她们就屏退了所有的人,并没有人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氏才缓过劲儿来。看着就算是哭,也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眼底划过一丝戾气,下定决心,对着女儿冷冷地说道:“把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处理了!这件事情谁都不能说!连你爹都不能说,清楚了没有!把这件事情吞进肚子里!剩下的事情,让娘来处理!” 第58章 夹着一张纸 …… 闻言,叶有容呆若木鸡地点了点头,仿佛还未从许氏那一脸的凝重里回过神。 见状,许氏恨铁不成钢,但到底已经无话可说,刚要走,却被叶有容拉住。 “娘……明日,容向天约我……” “不见!死都不要去见!”以为叶有容死性不改,许氏大吼。 叶有容连忙安抚她,摸了摸脸上的泪水,轻声地说道:“娘,你放心,我自有打算,容家那位以后绝对不会再来纠缠我了……” 想到明日的约会,她眸里,寒光熠熠。 …… 另一头,小桔园。 叶府没人知道她回来,一日三餐都是姬长夜的人送来的。 晚饭过后,她没出门,而是将整个房间都收拾了一下,收拾完,便是一身的汗。 她的东西不多,除了平日看的书籍,衣物,便是温锦绣昔日留下来的东西。 看着收拾出来的大箱子,她一顿,就着微弱的烛光细细地查看着温锦绣的东西。 这些东西,她看了数遍,但每次都百看不厌。 她翻阅着温锦绣的手札,忽然,却看到页面中仿佛有一处暗暗的地方。 她一顿,将烛光挪近,那个暗处消失,挪远,却清又晰可见。 几乎是在一瞬间,脑海里划过一丝灵光,她忽然激动了起来,连忙将蜡烛放在一侧,开始撕扯那张纸。 她看了这本册子那么久,该发现的东西都发现了,却从未发现这个! “撕拉——” 只听到细微的一声,她摸到页面的一个角,手那么一撕,就这么轻易地将那张纸撕成了两面。 撕开看,里面果然夹着一张纸。 纸片不大,薄如蝉翼。 她将那张纸放在烛光前,努力地想要看清上面写的字,却到底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上面只有一个类似于图标一样的图案。 仔细看,像一朵花,五个花瓣,五个颜色,但是普普通通。 研究了半天,根本闹不懂这里面暗含着什么,叶桑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又夹进了进去。 左右温锦绣留下的秘密太多,也不差这个。 看完手记,她将东西收拾了起来。 临睡前,她问暗中的暗卫:“明日,他何时来?” 暗中的暗卫一愣,呆了半晌才开口回答道:“明日已时。” 闻言,叶桑抿唇一笑,便沉沉地睡下了。 …… 翌日清晨。 天一亮,晨曦普照着大地,让原本冰天雪地的世界多了一丝暖意。 一早,叶家的仆人便将门前的积雪清扫干净。 不远处,马车“吱呀——”的声音传来,仆人侧过脸,眼睛瞬间瞪大。 入目,竟是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黑楠木车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花草皆为金叶,宝石花心,印着晨曦分外的灼眼。 仆人一愣,等那辆马车靠近,门辕上的字清晰可见,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连忙拿着扫帚,飞快地冲进叶府,大喊道:“老爷,老爷!姬……将军府来人了!” 一时间,整个叶家兵荒马乱。 叶项伯带着妻女前去迎门,远远便看见马车缓缓地驶来。 看着不远处华丽奢侈的马车,叶有容的眼底划过一丝精光,随后稍纵即逝。 而许氏则是脸色大变,看着马车缓缓驶来,心里不上不下的:“老爷,现在怎么办?桑儿她……” 前阵子,姬家的柏琴刚离开容城,要不然,叶桑失踪的事情,他们也不会那么如此淡然。 哪里会想到,前面刚走一个,现在又来了一个大佛。 见许氏一脸惴惴不安,叶项伯的脸色阴沉,连忙呵斥道:“慌什么!闭嘴!” 他也没有想到姬长夜会在这个时候来,但那又如何? 这件事情他自有办法解决。 见叶项伯一脸胸有成竹,许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一旁的叶有容连忙拉着许氏的手,微笑道:“娘,你别担心,万事有爹爹在,一定会没事的。” 她笑的俏丽,风雪中,双颊粉扑扑的,显得格外的好看。 闻言,叶项伯不置可否,镇定地看着缓缓驶来的马车。 而叶有容则是垂眸,掩饰着眸里流溢着几丝精光。 婉予的四哥在京城处事,传来的消息说,姬家的小将军为人纨绔,无非就是个好吃懒做之人。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姬家的小将军也并非什么良婿。 姬家是武将世家,再加上那些传闻,姬长夜能好到哪里去? 无非就是个粗俗鄙陋的人。这样的人,会在乎叶桑失踪吗? 想着,她敛眸,心中暗笑,目光也越发的冰冷起来。 这般想着,马车已在府门前,稳稳停下。 叶有容恢复以往柔美的神情,水眸波动。 “爷,到了。”折袍拉开了帘子。 “嗯。”男人醇厚又低沉的声音响起。 就这么一声,叶有容耳膜一怔。 她下意识地抬眸,瞬间愣住了! 她从未看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 男人一身绛紫色长衫,五官宛如刀鞘,明明地肃穆而沉稳的冷却又仿佛破裂开的冰霜,唇瓣微勾,尤其是那双黑眸,仿佛席卷了整个天地,深邃地毫无边际。 原本脸上想要装出的羞怯瞬间消散,她呆呆地看着男人从马车上下来,那一瞬,竟仿佛被抽走了呼吸一般,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 察觉到女人的目光,折袍勾唇,在自家爷耳侧骄傲地低语了一句:“爷,那个女人在看你!” 姬长夜面无改色,目光毫无波澜地扫过叶有容的脸,见女人双颊俏丽,说不出的含羞待放,只是那么一顿,便挪开了眼。 就那么一眼,叶有容近乎失魂落魄,姬长夜的容貌给她的刺激太甚,澎湃到她心尖上的肉仿佛被人可以逗弄了一下,浑身的颤栗久久不能平复。 这是姬长夜? 怎么可能!姬家不是武将世家吗!长相不是应该粗俗无比的吗?为什么会这么…… 她忍不住攥紧了手,只要一想到这样的男人竟会是叶桑未来的丈夫,她瞬间难受的不行。 似乎是感觉到姬长夜的目光又一次扫来,叶有容芳心乱跳,放在袖口里的手攥地紧紧的。 他看过来,是……因为她吗? 感觉到男人那一头若有若无的心思,叶有容浑身所有的细胞放在都在呼吸。 她对自己的容貌和才情向来自信,姬长夜会看上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想着,她一时激动,直到姬长夜跟随叶项伯去了前堂,等到许氏拉了她一下,她才堪堪从刚才的心动中回过神。 她拉住了许氏,羞涩地问道:“娘,他……” “看不出来吗?就是姬家的那位,你怎么……”许氏拧眉,见女儿满面通红,顿时以为是因为昨夜的事情而思绪过重。 “没,没什么。”叶有容内心抵不住的心头直跳,小脸越发的红润。 许氏拧眉:“你若是不舒服,便去休息,这儿……” “娘,我没事。”闻言,她连忙牵着许氏的手,前去前堂。 心里在想,幸好叶桑回不来了,要不然,这样的男人…… 叶桑怎么能配得上这个的人!!只有她可以! 想着,她的眸里划过一丝坚定。 大堂。 “不知小将军大驾光临,并未准备充裕,若是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小将军包涵。”叶项伯恭敬地说道,令人递上上好的碧螺春。 姬长夜睨了他一眼,黑眸流转着一丝光晕,随后收起,目不斜视,直直地坐在了主座上。 他毫无痕迹地环顾四周,见叶桑并未出现,便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知道她并未让叶家的人知道她回来的事情,但到底她明明回来两日,叶府的人竟然都毫无察觉,姬长夜垂眸,指尖划过茶杯边缘,抵不过的寒意溢出。 叶桑失踪,叶家不管不顾,这就是大罪。 念及于此,他面色平缓。 见他坐上了主位,叶项伯面色一僵,但到底没有说什么,沉沉地坐在了次座上,问道:“不知小将军前来……” 话还未说完,便被姬长夜不轻不重地打断,问道:“长夜与桑儿相别多日,此番便是为了来看她。” 叶项伯神色一僵,最后僵笑:“小将军,你可能有所不知,婚前男女双方见面……” 闻言,姬长夜无声地眯起眼,冷冷地看向他。 目光宛如刀锋,叶项伯脸上的笑容难以维持,他的笑容冷了下来:“小将军来此就为了这个?” 姬长夜笑的不轻不重,讽刺了一句:“冬猎一过,我便赶往容城,不是为这个,是为何?难不成为了你?” 姬长夜并不似传闻中那般好对付,叶项伯的脸色差地难看了下来,但到底没有出声反驳,包含歉意地说道:“小女身体有恙,不方便见客。” 心中却是料定姬长夜还不知道叶桑失踪的事情,否则该是来兴师问罪的。 想着,叶项伯的心头定了定。 见叶项伯强硬,姬长夜反倒没有在继续坚持,反而转眸看向走进来的许氏和叶有容,尤其是目光落在叶有容身上时,黑眸迸射出一丝流光,似是惊艳,又似是欣赏。 “这就是叶家的五妹妹么?还真是名不虚传。”他忽然转移话题,直直地看着叶有容,黑眸说不出的流光奕奕。 第59章 小女有容 叶有容的红如火烧了一般红了起来,在许氏的身后羞涩地低下了头。 见姬长夜对自己的女儿有兴趣,叶项伯眯眼,眼底划过一丝深光,笑道:“小将军,这是小女有容……” 姬长夜眯眼,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听到叶项伯的话,他忽然唇角扬起一丝笑,说道:“我难得来府上,要不然,就让令千金带我四处逛逛如何?” 一句话,直接将叶桑抛在了脑后。 叶项伯一愣,没有想到姬长夜的态度转变那么快。 只要不在叶桑的事情上做纠缠就好,他顿了顿,半晌才说道:“那就让小女带小将军出去走走吧。” 说完,他朝着女儿使了一个颜色,让她带着姬长夜离开。 叶有容心花怒放,连忙上前福了福身:“小将军有请。” 她的语调微颤,带着若有若无的妩媚。 姬长夜就仿佛被她勾住了一般,面上不显,但目光却极为地明显,叶有容脸红心跳,压抑着内心的喜悦,恨不得立马带着姬长夜离开,让他们两个有个独处的时间。 叶有容带着姬长夜离开。 堂内,叶项伯眯眼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目光阴霾不止。 “老爷,怎么了?”许氏拧眉,依偎在他怀里,小声地问道。 “让有容注意一点,那位小将军不是她能窥视的。”叶项伯冷冷地说道。 闻言,许氏脸色一僵,埋在他的怀里,没有作声。 叶府的后花园。 即便是寒冬腊月,雪霜料峭枝头,美不胜收。湖面上扶着薄冰,比得上晶莹剔透。 叶有容含羞地跟在姬长夜的身侧,时不时地偷看着男人冷峻的侧颜,心动不已。 反正,叶桑已经失踪,若是她能够代替叶桑嫁给他,那么…… 这个念头一出,越发的止不住了。 一路无言,走过小桥,她刚要开口,走在前方的姬长夜亦是一顿,停下了脚步,说道:“五小姐,要不如我们到假山那儿走走?” 语落,叶有容攥紧着手,羞答答的点了点头,心里却万般的澎湃。 假山那处并没有什么人,若是他到时候屏退了其他人,那么他们两个……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在自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心脏就狂乱地跳个不停,这是她没有经历过的。 “好。”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带着姬长夜往假山那块走去。 却并没有发现,身后,姬长夜眸里转眼即逝的冷意。 而折袍一眼便看出那女人对自家爷有意思,沉沉地嗤之以鼻了一声。 姬长夜没有吭声,跟在叶有容的身后走。 直到二人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叶有容停下脚步,那双美眸秋波潋滟,面若桃花地转过头,看着他:“小,小将军……” 那声线袅袅,一丝一缕都缠着几分醉人的绵意。 不远处的折袍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分外嫌弃地刮了她一眼。 而姬长夜不为所动。 见姬长夜没有动静,叶有容有些心急,忍不住走上前一步,要想要靠近他:“小将军……” 话还未说完,忽然,头顶一抹黑罩了下来。 她的头猛地一痛,眼前一黑,一瞬间便陷入了黑暗…… 晕倒前,只依稀看到,男人唇角带着莫大冰冷的寒意。 …… “爷?现在怎么整?” 叶有容的丫鬟已经被他敲晕,折袍看着同样晕倒的叶有容,挠了挠脑袋,笑呵呵地说道。 “不是说,容家的二少爷在兰桂坊逗留了二日么?送去他那里……” 说话间,姬长夜表情淡泊,看说出来的话尽是冰冷和无情。 折袍嘿嘿一笑,似乎是明白自家爷到底要做什么,连忙应了一声,扛起叶有容,用一个麻袋装了起来,便飞快地消失在了叶府…… 前两日,听闻容家的二少爷容子烽买了一个叫“鸳鸯”姑娘的***,在屋子里大做了三日三夜都未出门,也不知道战况是有多激烈,这要是将叶有容送过去…… 呵呵…… 折袍宽厚的笑笑的阴险,瞬间吓飞了在枯枝上的乌鸦…… ……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失踪了!!” 假山后,醒来的春桃见所有人都已经不在,不由一愣。 她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自家小姐,只看到被遗落在地上的绣鞋,瞬间惊慌失措的大叫了起来。 这一喊,前堂的叶项伯得到消息,脸色不住地一变:“怎么回事!” 许氏的脸色亦是忍不住变了色。 “老,老爷!小姐不见了!”春桃断断续续地说道,被吓得忍不住哭了出来:“这是小姐的绣鞋,老爷,小姐一定是被人掳走了!!我们……” 话还未说完,“啪——” 她被叶项伯狠狠地踹了一脚。 春桃闷哼了一声,倒在了地上,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叶项伯阴沉到可怕的脸色:“老,老爷……” “小将军呢!”叶项伯暴戾地吼道。 小丫鬟怕的浑身发抖,匍匐在地上,颤颤微微地说道:“老,老爷,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她一醒来,周围什么人都没有……难道…… “老爷,难道小将军也被……” 听到春桃的话,叶项伯的脸色更是沉了几分,不等春桃说完—— “啪——” 春桃直接被踹飞,撞到了墙上。 春桃眼前一番,又晕厥了过去。 而许氏则惊慌失措地跟在叶项伯身后:“老爷,我们……” “去找!赶紧去找!”叶项伯气得脸色发青。 竟然有人白日青天地到他叶府上掳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大口的喘气,目光凶狠。 许氏被吓得脸色苍白,但是等她想到了什么之后,差点晕厥过去。 叶桑被卖去***,如果叶桑回来了呢?那容容…… 不是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兰桂坊那种地方,女子只要进去了就一辈子都不可能出来,但如果呢? 如果呢? 想到那丫头的邪门,许氏的脸色瞬间发白。 见她脸色不对,在气头上的叶项伯问道:“你怎么了?” 许氏心头慌得不行,只要一想到容容的失踪可能和叶桑有关系,她就抵不住的发寒…… “老,老爷,我们去小桔园看看……”她抓着叶项伯的手,就往小桔园的方向走。 “你发什么疯!”叶项伯当她是发疯,狠狠地甩开她。 现在失踪的人是叶有容!不是叶桑! 许氏却差点瘫软在地上,见叶项伯不愿意搭理她,她咬着牙,只身前往小桔园。 见许氏疯了一般地朝着小桔园的方向跑去,叶项伯拧眉,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亦是匆匆跟了过去…… 姬长夜和容容同时消失,那么…… 这可能是……意外吗? …… 与此同时。 小桔园。 叶桑这几日收拾好的东西被姬长夜的人带走。 见姬长夜出现在眼前,叶桑一笑,原本冷淡的小脸扬起一丝笑:“来了?” “嗯。”姬长夜表情淡淡,眸里带着几分暖意。 “走吧。”说完,他便将叶桑拉进怀里,脚下一跃,飞出了小桔园。 叶桑一愣,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子,问:“去哪儿?” 姬长夜一笑,笑意纳入眼底:“去看好戏。” …… 而此时。 许氏匆匆闯进小桔园,在看到一夜之间被搬空了的院子,眼前一翻,瞬间晕了过去。 而身后,紧随而来的叶项伯脸色大变,踉跄了一下大吼道:“给我去找!” …… 兰桂坊。 叶有容在黑暗中醒来,耳边是男人粗喘的呼吸声。 她拧眉,下意识地以为是姬长夜,感觉到男人的手在她身上游弋,娇艳的脸上泛着妖娆的红晕,欲拒还迎地将手抵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自从容子烽来到这里,已经两日未从房间里出来过,就连刘妈妈都以为是叶桑的功力太好,才会导致容家的二少爷会如此的欲罢不能,殊不知,却是当晚,金风细雨楼的人来过一次,给容子烽下了药。 抱着被子,持续了两天两夜,容子烽丝毫不见萎靡,沉浸在梦想里,只觉得眼前的女人美的令人置信,就算是做***鬼也愿意。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一切才停鼓作息。 她气喘吁吁地倒在男人的怀里,想到刚才的一切忍不住脸红心跳。 要知道,那是容向天不曾带给她的感觉…… 越想,她的手抚上男人的身子,想要说些事后浪漫的情话,哪知,下一秒,她的手被粗鲁的拍开。 男人沙哑如枯枝的声音响起:“特么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叶有容的脸色猛地一变。 这不是姬长夜那种宛如琴声般低沉的声音…… 那一瞬,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她浑身抵不住的颤栗了起来,她抬眸,这才仔细地去瞧那个男人是谁…… 第60章 怎么会是容子烽! 刚才她在昏迷,下意识地以为对方就是姬长夜,哪里会想到是别人? 这不看还好,这一看,她脸色大变。 “啊——”一声尖叫,瞬间脱口而出。 这,这是…… 床上,男人睡眼朦胧,原本就消瘦的脸在大战了三天三夜之后,脸颊都已经凹进去了一块。 他也是阅、女无数的人,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仿佛要炸干她似的,他怎么要都感觉要不够…… 呵呵,三天…… 够他出去威风一阵的了! 这么想着,原本就疲惫不堪,再听到那个女人的尖叫,容子烽瞬间不耐,拧着眉头,拍开了女人在胸膛画圈圈的手,说道:“叫什么叫!” 这女人竟然还想要挑逗他!她是想要让他累死不成! 想着,他睁开眼睛,想要好好看看这个女人的脸。 这三日里,他只是沉浸在快感里,还不曾端详过这女人真正的面容。 哪知,这眼睛一睁,入目,便是女人煞白的脸。 女人五官精致,脸颊是被滋润的妩媚,但是,这个女人是…… “嫂,嫂子?”容子烽的意识瞬间清明,在看清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叶有容之后,脸色大变:“怎么是你!” 她哥和叶家的五小姐是相好的,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他前晚在这里买了一姑娘的***,怎么醒过来竟然是叶有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想到这女人曾经和他纠缠过,如今,却爬了他的床,容子烽的脸色难看到不行。 而叶有容却是气得要死了! 怎么会是容子烽!!那姬长夜呢!! 一想到自己竟然和容家兄弟滚在了一起,叶有容近乎要吐血。 “滚!就给我滚!”她忽然发疯了起来,要将容子烽赶出去。 容子烽亦是气得不行,哪里会想到叶有容会发疯,连连被扇了好几个耳光之后,他“擦”了一声,一个气急败坏,脚一踹,直接将叶有容踹翻在了地上。 叶有容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上。 就在她歇斯底里地准备扑上去的时候,忽然,她猛然瞪大了眼睛,无比惊恐地看着容子烽。 “你……” 她伸出手,颤抖着指着他,目光里充满着惊惧。 容子烽拧眉,刚要说些什么,忽然,鼻下一股热流。 他一顿,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把,垂下眸,入目,却是一大片血…… 难道是纵欲过度吗? 他毫不在意地擦了擦,见叶有容的目光依旧惊惧,顿时黑脸了:“看什么看,没看见过别人流鼻……” 话还未说完,忽然一股热流汹涌澎湃的从他的鼻子里涌出……随即是耳朵,眼角…… 他忽然发起狂来,拼命地擦,也止不住这七窍的流血…… 原本就瘦的皮包骨头的脸瞬间仿佛厉鬼一般的狰狞…… “你……”他自己恍若未觉,忽然一顿,看向叶有容,不过片刻,已然变成了血人,不等他说完,便轰然倒在了地上。 而叶有容被眼前遍地血花的模样吓得精神失措,“啊——”尖叫了一声,同样晕厥了过去…… …… 屋顶上。 叶桑看着叶有容倒在血泊里,脸色一顿,随后窝在姬长夜怀里的小脸淡淡的,带着几丝笑意:“这就是你说的好戏?” 她没有被里面的场景吓到,反而多了几丝愉悦。 她不常笑,但笑起来,整个人就好像焕发光彩一样。 尤其是苍白的小脸,染着一丝红晕,多着几分撩动人心的撩、人。 本以为她会被吓到,哪里想到她会如此淡定。 心被轻轻撩了一下,有些发痒,姬长夜的眸光一动,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克制不住地想要去亲近她。 然而,他并不是如此习惯亲近别人的人,做起来,难免不大自在。 “嗯。”错开目光,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叶桑没有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下面无比的狼狈的叶有容,不知道,常年积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忽然松动了一下。 不是没有想过去报复叶有容,但到底力不能及。 她可以逃脱,但是没有能力带走角梅。 又或者说,她可以一把火把叶府烧个精光,但同样的也会将温锦绣所有的秘密都埋葬了。 她并不是一个脑袋特别灵光的人,从这么多年她看了那么多书没有什么长进就能看得出来,但是,她一直在努力找到方法。 而这个男人忽然出现,就如此轻而易举将她想要做的事情都做了,甚至,还还不费余力,想着,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颇有几丝感概。 “叹什么气?”见她眉宇轻蹙,姬长夜拧眉,到底是没有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眉尖。 叶桑一顿,只觉得他的指尖仿佛窜了电流直接流进她的百骸,产生一股令她眩晕的浪潮。 许久不曾和人那么亲昵,这个动作令她有些晕,她呆呆地看着姬长夜,明亮的柳叶眼对上他深沉的眸,一瞬不瞬的。 姬长夜亦是沉沉地看着她,仿佛是要穿透她眸里的情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自己要沉沦在其中之前,她忽然将目光挪开,低声地说道:“没什么,就是感概,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大。” 到底,她和姬长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偏偏,他们两个如今的关系千丝万缕。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不适应,姬长夜伸手将她别开的脸挪了过来:“你需要适应。” 他说过,他们两个需要多相处,培养感情。 脸被强迫地对着他,叶桑瞪了他一眼,随后勾起一丝笑:“我不习惯别人主动,只习惯自己主动。” 说完,她闭上眼,直接靠在了他的怀里,像极了耍赖的树濑。 也不是说,她对他撒娇,只不过,面对这样能够看透自己的人,她有种可以放任自己胡来的错觉。 之前主动和姬长夜联系,是她在赌,用自己的未来的在赌,因为迫不得已,因为走投无路。 而如今,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冲动,或许是对的。 她确实是不喜欢别人主动,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一直都比较喜欢将主动权放在自己的手里,就好像她主动给他写信那样。 然而,她这份主动令人心悦。 姬长夜勾唇,却不再说话,见叶桑对下面的场景索然无趣,便再一次抱起她,飞快地离开了此地。 “接下来,你想去哪儿?”她并不是很轻,但被他抱在怀里,轻若鸿羽。 叶桑睁开眼,说道:“回叶府。” 如今,叶府正乱,她可以好好瞧瞧。 …… 他们离开未多久,兰桂坊。 容家二公子大战了三日三夜,刘妈妈就算见识再广,也是闻所未闻。 因为之前容家二少有交代,不能让人上前打扰,但是,到了第三天,刘妈妈还是让人过去瞧一瞧。 哪知,这一瞧,却瞧出了问题。 被派去查看的小桃见房门并没有锁上,便推了推。 叫了几声,并没有人应,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寒冬腊月,冷风瞬间灌入了这个三日都不曾见光的屋子,一股浓重和血腥味和恶臭扑面而来,还不等小桃看清屋内的模样,瞬间便被眼前翻倒了地上的二人,吓晕了过去—— “啊……” 刘妈妈被惊动,匆匆赶来,结果一打开门,脸色瞬间大变,差点晕厥过去。 跟随在她身后的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瞬间呕吐了出来。 地面上,大战三天三夜的容子烽浑身赤、裸,七巧流血地倒在血泊里,形容枯躁,浑身上下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 不用看,便也知道,容子烽纵欲过度死了! 而最令刘妈妈难以接受的是,倒在容子烽旁边的人,不是叶桑,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浑身红痕,倒不是很恐怖的模样,但是,那衣不蔽体的模样令人不堪入目! “刘妈妈,这……该,该怎么办?” 呕吐完,身后的人颤抖着问道。 兰桂坊死了人!死的还是容家的二少!那往后他们…… 刘妈妈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如筛栗,尖锐地说道:“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人不是我们杀的!是这个女的!记住了吗!” 说话间,她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心里却是沉进了谷底。 想到之前叶桑说的那番话,更是踉跄了一下,差点瘫软在地上。 那女人说过,要是她逃出来的话…… 这么一想,刘妈妈彻底晕厥了过去…… …… 叶有容无故失踪,被小桔园被莫名其妙搬空,叶府瞬间乱作了一团。 叶项伯坐在大堂,脸色难看。 见他只是闭眼,并没有急着需要女儿,醒过来的许氏双眸含羞:“老爷……快去找容容啊,容容她……” 叶项伯依旧不做声,无视她的话,正襟危坐地坐在主座上,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也不知道是他表现地太过于镇定,还是气氛太过于压抑,许氏说的那些话之后,便不敢再说其他。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被叶桑那个贱丫头拐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她心里慌得近乎抽搐,只能等着下面的人回报消息。 莫名的,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61章 一定是叶桑!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个下人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老,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见状,叶项伯脸色一凝,呵斥道:“慌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五,五小姐,她……” 那个人砰然跪在了地上,脸色发白,颤颤微微地说不出话来,一颗颗冷汗沁满了额头。 叶项伯睁开眸,眸里迸射的寒光四溢:“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偌大的寒意轻压在那个人身上,那个人浑身一抖,连忙说道:“容,容家二少被发现在兰桂坊死了,然……然后,有人发现五小姐也在那儿……现在,兰桂坊的刘妈妈正将五小姐送,送过来……” 兰桂坊是容城最有名的***,就算下人不解释,叶项伯却是一清二楚的。 “砰——” 还未等下人的话说完,叶项伯身下的椅子便被他震碎。 下人瞬间被吓得瘫软在了地上。 而许氏听到那些话,更是差点又要晕厥过去…… 兰桂坊……***……容家二少…… 难道不是应该叶桑在***的吗!怎么会变成她的女儿!那叶桑呢! 她的容容…… 许氏眼前一番,整个人倒在了椅子上。 “老爷,这一定是叶桑做的!一定是……老爷,你要为我们的容容做主啊……”她想都没有想,就认定一切都是叶桑做的。 她哭天喊地地扑倒在叶项伯的脚边,两眼婆娑。 不行,不能让容容和容家二少的事情定下来,容容这一辈子会毁了的! 只要一想到他们多年的准备和努力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付之一炬了,许氏连吐血的冲动都有了! 被揪着腿脚,叶项伯原本就在气头上,如今被许氏这么一闹,心头原本压抑的火气瞬间被点燃。 “叶桑?你倒是说说看,叶桑怎么做的!”叶项伯一脚将她踹开,原本就冷冽的脸更是雪上加霜。 叶项伯眸里杀意腾腾,许氏心里发憷,不敢将女儿做的事情说出来,只能拼命地摇头,说道:“老爷,你也看到了,小桔园被人搬光了!不是叶桑,还会是谁!一定是她!一定是害的容容!” 许氏哆嗦着说着,叶项伯冷冷地抿着唇,一言未发。 就在此时,叶府门外,熙熙攘攘着,围了一群人。 叶有容被兰桂坊送了回来。 容家二少****,兰桂坊自然要脱离关系,刘妈妈又不好得罪叶家,第一时间将叶有容送了回来。 叶有容和叶桑不一样,叶桑是将军府未来的新媳,叶桑出现在兰桂坊,刘妈妈是要冒着断头的风险,而叶有容只不过叶府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儿,尤其是还出了这样的事情,刘妈妈自然要第一时间撇清关系。 而容子烽的事情自然被传去了容家。 容城已经不曾发生过如此重大的事情,一时间,所有人都跑出来了,想要目睹一下,能够让容子烽“欲、仙、欲、死、”的叶家五小姐是何模样。 “这就是那个叶家五小姐吗?看上去好像也不怎么样啊!” “还容城第一才女呢!呸!没想到竟然是个荡妇!那么水性杨花的,也不知道滋味如何……”其中一个地痞流、氓猥、亵地说道。 “喂!你还想要去招惹她!没看到那女人将容家二少弄得没命了吗!丧门星啊!” 叶有容在送回了路上便已经醒过来了,在听到周围的人说容子烽****,又谈到她出现在兰桂坊的事情,竟一口血吐出来了,又晕了过去。 叶桑!一定是叶桑!! 叶有容急火攻心,更不得将叶桑千刀万剐! 她就算再愚蠢,也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替罪羊!原本应该在兰桂坊受折磨的人转成了她! 她越想越气,尤其是听到周围不堪入目的话,就算是人已经清醒,也逼着自己撞晕过去,不想要再去面对! 直到她被送到叶府,她被放在担架上,刘妈妈一将她送到目的地,便飞快地离去了,就怕惹来一身腥。 她被周围的人围观,差点被唾沫淹死,才攥紧着手,假装悠悠地醒来。 一看到许氏朝着她走来,那张娇艳的脸瞬间落下了眼泪来:“娘……” 她戚戚焉焉,没有想到只不过一觉醒来,这个世界就全都变了! 兰桂坊的人变成了她,而那个原本应该遭受到威胁侮辱的人也变成了她! 最可怕的是,那男人好巧不巧,是容家的二少爷! 一想到这个,叶有容忍不住哆嗦了起来,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 她原本就貌美如花,那一双秋眸含着泪光,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隐约间还带着几丝妩媚。 周围的男人见了,颇有几个失魂落魄了。 察觉到这个女人的勾人,周围的人瞬间叫骂声此即彼伏—— “狐媚子!都害死人了还勾人!贱妇!丧门星!” “不要脸!她一定是狐狸精转世!把容少爷害死了,还不知悔改!叶家怎么交出这样的女儿!” “我呸!垃圾!赶紧滚出容家!”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一个鸡蛋好巧不巧地砸在了叶有容的头上。 原本还带着凄美的画面,瞬间被一个鸡蛋破坏。即便是狼狈不堪,却依旧美丽动人的叶有容满头落下的蛋清,一下子变得恶心和丑陋。 不少人也不知刻意还是有意,纷纷朝着她扔起了烂菜叶和鸡蛋。 叶有容瞬间僵住,脸上的表情克制不住地狰狞了起来,见状,周围的叫骂声更甚,甚至有几个人冲了过来,要打她。 许氏脸色一变,见事情不妙,连忙叫来了人守住门,将叶有容扶了进去,隐约间还能够听到众人的骂声骂语。 这一下,叶有容的名声是彻底坏了。 她瞬间崩溃,哭倒在了许氏的怀里:“娘,我是被人害的,不是我!不是我!” 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要害的人忽然变成了自己,她简直要发疯了! 见叶项伯只是阴沉着脸在一旁一言不发,叶有容一顿,就仿佛看到了救世祖一般,连忙跪了下来:“爹!你一定要救救容容!容容是被害的!容家的二少爷死和我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外面的人传她和容子烽在一起三天三夜,但是叶家的人都是知道的!她只失踪了一天!这一切不是真的!! 她浑身狼狈,一点都不像往日表现的那么乖巧可爱,叶项伯顿时心生反感,见她不断地求着自己,只是冷冷地问一句:“你和容家二少爷,有没有……” 明明知道,该发生的事情一定都发生了,但叶项伯还是忍不住心生几分希翼。 若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 那么就算事情再糟糕,他也一定将这件事情解决掉! 叶有容脸色一僵,拉着叶项伯衣摆,小手发青,颤抖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爹……爹……” 见状,叶项伯心生怒火,狠狠地甩开她:“滚!”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想要将叶有容掐死的冲动,一字一顿地说道:“赶紧给我滚,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从未看到过叶项伯这样,叶有容满眼的难以置信,就仿佛不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平日里宠爱她疼爱她的父亲:“爹,你知道的,我是被害的!爹!……” “被害!若不是你害了别人,别人又怎么会害你!”叶项伯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 叶桑失踪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左右就是许氏或者叶有容做的。 他不介意她们对叶桑下手,却忍无可忍她们的伎俩漏洞百出,如此轻易被人发现! 姬长夜忽然来府上能为了什么! 整件事情末尾,他一想便知道自己着了姬长夜的道! 姬家的这位小将军并不是传闻中那般玩物丧志,还如此心狠毒辣! 越想,他越气,更气的是,自己多年经营的棋子,就这么被毁了! 好在……事情还不到不能挽回的地步…… 想着,叶项伯吐出了一口浑气,见叶有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恶心模样,直接让许氏将她带走,眼不见为净。 叶有容心有不甘,但是,触及叶项伯眸里的杀意,只觉得浑身上下寒意袭来,冰冷彻骨。 直到叶有容被带走,整个大堂又恢复到之前的阴沉和寂静。 叶项伯目光森然,令人将大堂收拾干净。 见老爷沉着气坐在主位上,管家颤颤微微地问道:“老爷,你这是……” 见男人转眸看他,眼眸里浸染着狠意,浓重到令人发质,管家脸色发白,瞬间没了话语。 空气里凝聚着狂风暴雨,众人噤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府外的人已经散开,叶项伯依旧坐在主位上,不为所动。 就在管家想要偷偷离开的时候,忽然,守在府门口的侍卫匆匆走进来。 叶项伯双眸微眯,随即就听到下人颤抖地禀报道:“老,老爷,四小姐回来了……” 失踪的四小姐出来了…… 一想到今日闹出的事情,众人脸色大变,纷纷低下了头。 语落,叶项伯冷着脸没有回应,而与此同时,一个娇小的声音迈着轻盈的步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第62章 确实需要适应 叶府门口,一棵落光了叶子的梧桐树下。 姬长夜将叶桑放下。 月明星稀,寒风瑟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动,女人的双颊粉扑扑的,像极了夏日的蜜桃。 姬长夜没有去忍,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掐了掐她的脸蛋,问道:“一个人回去?” 这个动作过于亲昵,叶桑下意识地想要逃,但想到他所说的适应,她动作一顿,任由着他轻轻地捏着自己的脸,垂着眸,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确实需要适应,毕竟他们要过一辈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一辈子,她有些晃神。 见她没有躲开,低垂着眸子,羽睫一颤一颤的,沾了星星点点的飘雪,姬长夜一笑,伸出手抚了抚她的眼帘,低沉地说道:“注意安全,如果自己应付不过来,还有我。” 这句话,他莫名说的珍重。 明明这一次他回容城,并不是为了她,但总有些东西在发生变化。 或者,是因为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努力和认真,所以,竟多了有些放不下的沉重。 闻言,叶桑一笑,眼眸弯弯地抬眸看他:“放心,我应付得过来。” 如今局势对她有意,她虽然算不上足智多谋,但是活了两世,很多东西足以能够让她看通透的。 见男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浅了几分,就在男人有几分莫名的时候,上前轻轻地抱了抱他,似乎是在熟悉他身上的味道。 被她那么一抱,男人浑身一僵,随后松懈了下来,伸手回抱住她,说道:“过几日,容城的事情一结束,我会回去。暗卫失职的事情不会在发生,如果有事,及时写信给我。”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她写给他的那封信,他眼底多了一丝就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叶桑点了点头,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松开了他。 姬长夜也不是感情有多浓烈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点到而至,见她要回去,也没有拦着,而是目送着她,踏着雪地,走进了叶府。 他眼眸深深,直到她消失在了眼际,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爷。” 躲在远处的折袍现身,出现在他身侧。 姬长夜转眸,看他。 折袍一顿,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没敢说自己刚才将二人抱在一起的画面看的真真切切的,而是说道:“暗楼那边有消息了,靖国的人派人过来,说想要和我们见见面。” 对方主动要求洽谈,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更何况,这几年,昊国和靖国在外交方面一直不太友好。 而如今,靖国出了名体弱多病的二皇子轩辕列出现在容城,并且提出见面…… 是在做掩饰?还是想要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念及于此,姬长夜轻轻拧了拧眉,问道:“三皇子何时抵达容城?” 折袍愣了一愣,随后回答:“三日之后。” “那就和他们约定三日之后。”闻言,姬长夜说道。 折袍点了点头,见姬长夜转身离去,连忙跟了上去,但一直有句话,却埋在心里,没有和自家爷说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自家爷和叶家四小姐站在一起的时候,他竟然会有种他们很般配的感觉…… 般配…… 折袍的脑袋里不禁意又浮现出刚才所看到的画面,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浮现出来的不是郎才女貌的,在树下相抱的浪漫画面,而是…… 而是两头披着羊皮羊的狼…… 不知道为什么,折袍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心里万马崩腾! 擦!他刚才怎么会觉得般配呢! 错觉!那一定是错觉! 折袍在心里如是想。 …… 这一头,叶府灯火通明。 叶桑一步一个脚印,回到了叶府。 门口的守卫不敢拦她,刚和叶项伯通报完,她便已然走了进来。 和之前在叶家相比,才不过失踪了五日,叶桑的小脸便圆了一圈,仿佛越过越滋润了,尤其是那双明亮的水眸顾盼间,流转着心惊的光。 众人噤语,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而叶项伯就这么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脚步轻盈,死死地抓着扶手,没有吭声。 气氛凝重,比之刚才似乎还要沉重了几分。 叶桑却仿佛恍若未觉,从兰桂坊到叶府,虽然一直有姬长夜挡着,但是一路吹风,她到底是有些受不了,如今,一回来,扑面而来的暖意总让她脸上的情绪松动了不少。 “你还敢回来!”叶项伯一字一顿,见叶桑脸上的表情浅浅,仿佛不为所动的模样,一直压在心头的怒火,抑制不住地快要爆发出来。 闻言,叶桑却是一笑,寻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垂眸看着脚下沾着雪水的绣鞋,一股乖巧温顺的模样:“瞧爹爹说的,我被歹人掳走,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不回来去哪儿?” 说话间,她抬起眸,目光盈盈地看着一脸盛气凌人的叶项伯,那神情不清不浅,就仿佛没有感觉到叶项伯的怒火一般,缓缓地说道:“就是爹爹竟然能提前知道女儿要回来,在这里等候已久,女儿心里感动不已。” 她就好像贴心的小棉袄说着乖巧的话,而一旁的众人则是脸色一变,感觉到叶项伯越发克制不住的怒火,更是悄然无声地退后了一步。 这……是平日里,任由人欺凌的四小姐吗!为什么明明表现得和平日里一模一样,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慎得慌? 等候已久?感动? 叶项伯的怒火瞬间被激得“赠”的一下,冒了上来。随即,只听得“啪——”的一声,他重重地拍了一桌子。 桌子不堪折磨,瞬间分成了两半。 而叶项伯则是从头到尾看着面无改色的叶桑,眸里的杀意近乎是仿佛要将叶桑挫骨扬灰才甘心! “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深深地喘着气,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浑身不断地抖动,忍着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失策!简直就是失策! 他心头后悔不已,如果之前觉得一切都是姬长夜所为,但如今看叶桑的表现,一切也逃不了她的参与! 而这样一个狡猾的女儿,曾经竟然会被他认为是软弱可欺! 要是早知道,早知道如此,他断然不会将这个女儿留到现在! 想着,叶桑脸上的淡漠仿佛和记忆深处的女重叠,内心的那股恨意瞬间彭涌而出。 温锦绣!你活着在折磨我!你死了,就让你的女儿来折磨我,是不是! 越想,他就越恨,尤其是看到叶桑唇角边的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一口血忍不住从心口涌了上来,却被他咽了下去。 “我想怎么样?”对于这样莫名的质问,叶桑只觉得好笑,轻飘飘地说道:“我能怎么样?或许,爹爹是希望我永远也不回来了,是不是?也是啊,一个女儿失踪也就算了,另一个女儿和别人鬼混,还将人弄得****,背上人命了,叶家的名声算是毁了,是不是?” 说着,她一顿,脑子里忽然想到姬长夜他们给容子烽下的那药。 前世她学的是西医,这一世,她为了不重蹈上辈子被人毒死的命运,一直在钻研着医术,虽然医术并不算多高明,但是毒是药她还是分得清楚的,但是…… 她到现在,都没有捷径去学习如何制造毒药。 这要是学会了,是不是她就不会落魄到这个份上? 现在想想,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时运不济了,说到底就是天生没有机遇,穿越女主京城能够遇到的机遇她算是都没有遇到过,好不容易救了一个老将军,结果,还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搭进去了…… 念及于此,叶桑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她每一个字都如同针一般扎在叶项伯的心头,仿佛就在讽刺他这么多年来做的努力和准备,完全是个笑话。 叶项伯气得抖如筛栗,而叶桑察觉到自己的失神,连忙回过神,掩饰自己唇角要笑不笑的弧度,对上他近乎已经气得快要发黑的脸色,就仿佛是在故意刺激他一般,她又是淡漠又讽刺地感叹了一句:“唉,还真是可惜了,我虽然失踪不过五日,但小将军也是愿意娶我的,就是可惜了妹妹,明明是能当个官夫人的,如今,只能做个容家的寡妇了……” 说着,她笑的清浅,却在烛光里分外的令人羞恼:“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她嘴巴向来毒,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将叶项伯碾压的死死的,自然不会愿意放过机会。 就好像一鼓作气,要将这些年来挤压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一般。 语落,不等她说完,只听见“噗——”的一声。 叶项伯心头的那口血再也忍不住了,直直地喷了出来。 这一头,叶项伯被气得吐血晕了过去,叶家瞬间乱成一团。 而叶桑却毫不在意,准备回自己的小桔园。 闻讯赶来的许氏一看到她,恨得想都没有想,朝着她扑了过来。 “叶桑,你这个妖女,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一想到叶桑毁了她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许氏恨得要死! 第63章 万一有了孩子 而叶桑连忙侧身一躲,便眼睁睁地看着许氏狼狈地扑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下人连忙将许氏扶起,许氏痛恨地瞪着她,见叶桑只是漠然地看着她,一股莫名的寒意忽然从心头油然而生。 “叶桑,你不是人!”许氏发了疯一般地说道。 若她是人的话,又怎么可能每一次都能够死里逃生? 想到叶桑六岁那一年,在荷花塘被淹死后忽然复活,又想到这几年,叶桑总能够轻易躲过她的死手,不知道为什么,许氏浑身一颤,脸色惨白。 叶桑就这么漠然地看着她,看着她无比憎恨地瞪着自己,只是低声地问了一句:“我不是人,那你们又是什么?畜生?” 她六岁的时候,差点死于非命,到后来,每一次都是险象环生,对一个从来不招惹他们的人,他们却次次下狠手,他们算什么? 她一直都不明白,她的存在到底对于他们而言算是什么威胁?叶有容想要当名正言顺的嫡女,就算是她死了,她也依旧名不正言不顺。 叶项伯也想她出事,要不然,他也不会任由许氏他们欺凌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想了又想,想不出个所以然,只隐约觉得,是因为她是温锦绣的女儿。 因为是温锦绣的女儿,所以许氏见不得她好,叶项伯也见不得她好。 不待见就不待见吧,反正这里也不是她的家。 她抿唇,思绪有些远。 闻言,许氏通红了眼睛,尖叫道:“叶桑,你……” 叶桑毁了她的女儿,毁了他的儿子,她哪里能够容忍得了叶桑腐存在! “叶桑,你好样的!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许氏充满恨意地发誓,闻言,叶桑只是垂着眸,清浅地笑着:“夫人,如果我是你,与其在这里说废话,还不如去看看自己女儿有没有事,瞬间赶紧请个大夫,毕竟万一妹妹要是有了,以后嫁进容家,也算是为了容家二房传宗接代了,容家暂时不会恶待她的……” “只不过,有了之后,得确定好,这孩子是谁的……” 毕竟叶有容和容家两位少爷都有身体上的接触。 说完,她恭敬般地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而身后,听了她一席话的许氏差点又晕过去。 叶桑怎么会知道容容和容向天的事情! 孩子……万一有了孩子…… 到底是将叶桑的话听了进去,想到这几个可能,许氏脸色一变,连忙让人叫来的徐大夫。 …… 走进了小桔园,角梅已经等候多时。 小桔园依旧冷冷清清,如今,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搬走,更是多了几分凄凉。 一看到叶桑,角梅便飞快地扑了上来:“小姐!” 几日不见,角梅非但没有消瘦,反而圆润了一圈,原本就圆的脸蛋,像极了小包子,见状,叶桑忍不住一笑,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说道:“又胖了?” 角梅是易胖的体质,稍微一宽心,不管吃得太少,都会胖。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觉得小姐会带着她们突破难关。 这导致,不管她们过的再不好,角梅依旧珠圆玉润的。 闻言,角梅俏脸一红,低声地说道:“姑爷的人说,小姐很好,所以奴婢放心了,就忍不住吃多了。” 说话间,角梅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姑爷?”听到这个称呼,叶桑扬了扬眉。 “是啊……”角梅点头如捣蒜,看来这段日子过的确实是滋润,“姑爷,挺好的。” 角梅为姬长夜说好话。 说实话,姬长夜长什么样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姬长夜能如此维护自家小姐,对于她来说,比以前的陈家好上数倍。 看着角梅兴奋的模样,叶桑勾唇,也没有改正她的称呼,而是说道:“不早了,去睡吧。” 见叶桑眉宇间拧着一丝疲惫,角梅一顿,脸上的笑容连忙敛了下来,认真地应了一声,收拾了一下房间。 因为主仆二人多日不见,叶桑并未让角梅离开,而是让她和她睡一屋。 夜色朦胧。 角梅睡在软榻上,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感觉到床上那一点动静,知道自家小姐没睡,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叶家?” 姑爷对小姐好,角梅巴不得能够早点离开。 更何况,叶家因为叶有容的事情,如今乌烟瘴气的,呆久了,人的心情都不好了。 “快了。”黑暗中,叶桑睁开眼睛,轻轻地回应。 一说到离开,主仆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烧着暖炉的屋子里,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窗外,寒风呼呼地吹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角梅埋在被子里,睡着了。 明明很累,却睡不着,叶桑所幸起身,从枕头下套出了那本册子,摸着那张近乎透明的纸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距离离开叶家还有二月的时间,她还能够找到答案吗? 她暗暗地想着。 …… 一夜无梦。 原本就年关将至,寒冬腊月的时节切依旧低消不掉容城的年味。 再加上这段时间叶家和容城的事情,更是添加了众人饭后的谈资。 容家二少爷原本就不学无术,平日里就喜欢进出风月场所,这不算什么,毕竟容家家大业大,大少爷有点本事,能够继承家业,所幸第二个儿子,容家的家主也就随他去了,只要不要闹出什么大事,就可以。但却没有想到,前几日他还在忙于大儿子的婚事,无暇去管二儿子,一眨眼功夫,两个儿子就没了一个! 甚至,还死在了原本他亲定的大儿媳妇的身下! 容家的家主容奇镇当晚就病了,原本当天要找叶家讨个说法没去成,都在为家主的病情而奔波。 但没注意到,事情一出,容家的大少爷闭门不出,众人都以为他因为弟弟的死伤心过度。 翌日,缓过一夜的容奇镇一早便来兴师问罪,甚至一条诉状直接告到了周县令那里,恨不得让叶家的大大小小都斩头谢罪,以慰问他儿子子烽的在天之灵。 容城这几日,因为此事热闹的不行。 周府的后花园,难得的好天气,落在枝头的雪花消融,落进雪地里,积成了水坑。 周兮月将叶桑请了过来。 周府后院的布局模仿了江南水乡的风韵,即便是这样的寒冬,也有着一丝春意。 梅花正浓,几个丫鬟趁着小姐的兴致,摘了几支梅花,放置在花瓶里。 亭子里,叶桑抱着暖炉,小脸埋在大氅里,陪着周兮月下棋。 这个地方前有楼阁挡着,倒是没有什么风。 因为身子虚,李氏依旧在床养病,这段时日,周兮月惩治了赵姨娘,倒是令对方不敢再来耀武扬威了。 探望了李氏,叶桑便和周兮月到处走了走,最后来到亭中下棋。 见叶桑眉宇平和,丝毫没有被叶家的事情所困扰,周兮月盈盈一笑,说道:“外面乱作一团,你的心情倒是挺好。” 如今,她父亲因为容家和叶家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她倒好,作为叶家的一份子,比谁都要淡定。 闻言,叶桑轻轻地抬了抬眸,那双澄澈的柳叶眸陪在埋在大氅的小脸上,说不出的灵动和明艳。 她一笑,眨了眨眼睛:“这是我五妹的事情,和我无关的。” 她的语气有些无辜,尤其是配着那极为认真的目光,看的周兮月直直发笑。 叶桑失踪的事情因为被叶家的人压着,倒是没有人知道,只不过,叶有容的事情,还是牵连到了不少的人…… “听说,林家的三小姐因为平日里和你五妹走得近,之前定下的婚事退了,原本定的是明年及笄之后成亲的,可惜了……”说话间,周兮月轻轻地摇了摇头,但脸上却并没有可惜的表情。 林婉予和叶有容交好,这是不争的事情,如今叶有容出了这样的事情,林婉予能够好到哪里去? 原本定亲的人家得到消息后,第二日便来退了亲。 导致,如今整个林家恨叶家也是恨得牙痒痒。 但凡是往日和叶有容关系不错的小姐如今人人自危,就怕会牵连到自己。 倒是,叶桑这个做姐姐的不怕。 “你不怕姬家退婚吗?”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叶有容是狐狸精的事情被容城传的人人皆知,姬家也是注重名声,也将婚事退了,那可就不好了。 叶桑和姬长夜的事情,周兮月不知道,难免有几分担心。 闻言,叶桑安抚她般的笑了笑,说道:“没事的。陈家和姬家是不一样的。” 陈家退亲,是因为觉得她配不上。 但姬家提亲,却并不是因为她配不配得上,而是他们想要她嫁过去。 所以,他们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她从来没有在意过陈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一对比,越发觉得姬家好来了,叶桑的笑意忍不住纳入眼底。 见状,周兮月就仿佛被传染了一般,也笑了起来。 话题谈到这里,直到丫鬟提醒,才发现他们下棋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第64章 故地游玩 下到这个份上,二人一直僵直不下,原本叶桑的棋艺也没有多好,所幸就不下了,两个人回到房间。 叶桑这一呆就呆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和周兮月告别。 临走前,周兮月叫住她:“过几日冬至,全城有游街,你记得来找我!我和你同去!” 往年的冬至,不管容城有多热闹,叶桑都避不出门,只因为不曾有人记着她,而她也不所谓。 如今,孤身寡人一人了那么多年,忽然,有人作陪,叶桑一愣,看着周兮月,呆呆地看了她半晌,才低声地说道:“好。” 说完,她和角梅一同离开。 见自家小姐垂着眸,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角梅靠上前,低声地问道:“小姐,是不是冷着了?” 叶桑回神,入目是角梅担忧的眼神,心柔柔地划开,莞尔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或许现在这样也不错。” 整个容城,如今愿意和她打交道的也就只有周兮月,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情分不算重,但是,到底她依旧是姬家未来的孙媳,因为叶有容的事情,受到的影响不算大。 但是…… 她不曾想过这辈子能交到什么朋友,毕竟,前世受到过伤害,如今……她才发现,自己还是渴求那份温暖的。 闻言,角梅盈盈一笑,应她:“是挺好的。” 是真的挺好的,最起码,她们是挺好的,叶家现在如何,和她们没有什么关系。 一出周府,她们并没有回叶家,而是让车夫先行离去,她和角梅则是行走在街道上。 夜晚的容城,热闹非凡,即便是寒冬,依旧能够看到不少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出行。 北方人性格豪爽,这儿的人是不喜好常年呆在屋里的。 再加上,这个时节,来容城附近驻扎的游牧民族越来越多,跟着也热闹了起来。 叶桑一路上走走逛逛,依照习惯来到南街的卖糖葫芦的小贩,拿了两个铜板买了两串糖葫芦,问道:“这段时间七巧他们怎么样?” 她穿着大氅,身后的角梅衬着纸伞为她挡着风雪,别人看不清她的模样,只依稀觉得这可能又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贪嘴想要吃糖葫芦。 见是叶桑,小贩一愣,随后,拿了两串糖葫芦,递给她。 想到前几日他才从兰桂坊收来的竹签里找到标记,小贩的脸一红,有些羞愧地说道:“挺好的,大家都挺好的。” 因为他发现的迟,等他们准备去救叶桑的时候,兰桂坊因为容子烽的死停业了数日,而叶家早已经获救回到叶家了。 “叶姑娘,你多日没来,七巧他们一直问你的情况,你……”见叶桑宁静地望着他,小贩的头埋得更低,转而低声地说道:“前几日天冷,去收的时候已经晚了,幸好姑娘没事,要不然……” 他们南街的这群人都是得到过叶桑照顾的,若是叶桑有事,他难辞其咎…… 看到他这样的反映,叶桑笑了笑,说道:“我无碍,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七巧他们在哪儿?” 她多日没有过来,想要问问关于温敛的事情有没有线索。 知道她的心结在何处,小贩一顿,说道:“七巧他们在老地方。” 闻言,叶桑点了点头,便带着角梅离开,往南街那处破庙走去。 哪知,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人看在了眼底。 自醉风楼晚宴之后,陈家的人便陆陆续续离开了容城,唯有陈子居依旧逗留于此。 陈家是江南富商之首,暗中和三皇子一脉,和姬家也是同盟。 但随是同盟,彼此之间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好比,姬长夜从来不曾要求过陈家掏出多少钱财,过问过陈家所有的产业,而陈子居也不曾知道姬长夜的金风细雨楼和他在寻找藏宝图的事情。 冬猎的事情,他知道一些,如今见姬长夜冬猎一结束便往返容城,又念及这段时间靖国的人时常在容城出没,三皇子正在前往于此的路上,不免也跟着留了下来。 天香阁的包间,陈子居俯瞰着这一切,眼底微微荡起一丝起伏。 一侧,姬长夜顺着陈子居的目光看去,见他的目光停驻在叶桑的身上,面容冷冷:“怎么?” 听出他话里的冷意,陈子居一顿,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而看向姬长夜,唇角勾起一丝轻笑:“没事,就是有些好奇,叶桑是如何从兰桂坊逃出来的?” 陈家在容城有人,消息并不比姬长夜少灵通多少。 更何况,这几日,叶家和容家的事情闹腾的众所皆知, 兰桂坊是姬家的产业,里面的门道多的是,姬长夜的手下刻意瞒了叶桑的消息,倒是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这话,显然是在讽刺姬长夜管理不周,手下的人有异心。 闻言,姬长夜漠然,望着他的黑眸里嵌着几分漠然,随后,他收回目光,凝望着叶桑渐渐远离的背影。 见状,陈子居挑眉:“我以为你不愿意娶她……” 之前姬长夜不同意这门婚事,他都看在眼里,要不然,醉风楼那一次,姬长夜也不会那么害她,是什么让姬长夜那么快地改变了意愿? 这转变太快,令人措手不及。 “说了,你也不懂。”姬长夜淡漠地回答。 不会告诉他,他的转变是从叶桑的那份信开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想起这句话,姬长夜的心一动,比那一次看信的时候,还要强烈一分。 再缠绵浓烈的爱情也抵不过与子偕老。 叶桑和他的承诺是陪伴,是守护,而不是爱情,这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可贵的。 想着,他唇角一勾,目光终于从叶桑消失的方向收回,说道:“人总要知道自己缺少什么。” 他缺少的是姬家一个可以当家的女人,而叶桑缺少的是依赖和安全感。 这两项,他们双方都可以彼此给予,所以,才走到了一切。 这话说的太突兀,陈子居看不穿他的心思,但到底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而是问道:“三皇子的人明日便能够到,我已经安排好了地点,需要多派些人吗?” 靖国的二皇子要和他们谈谈,地点是陈子居安排的,多多少少要慎重一些。 “嗯。”姬长夜点头。 见姬长夜眉宇间丝毫不见愁绪,陈子居倒是说道:“靖国和昊国向来不大友好,轩辕列忽然出现在这里,有何目的?” “不知。”姬长夜回答,想着这几日调查出来的线索,沉吟道:“更像是来故地游玩。” 轩辕列初次来容城,但每一步的行踪却极为熟稔,仿佛对容城极为熟知,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或许……轩辕列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这个念头一出,陈子居便停不下来了,眉宇一动,问道:“难道传闻说的是真的?” 轩辕列是靖国皇帝轩辕敖最爱的女人容贵妃生的孩子,再加上出生便体弱多病,一直被秘密地保护着,直到轩辕列七岁的时候,整个靖国才知道,靖国有这么一个娇贵的二皇子。 倒是容贵妃,在轩辕列的身份示人不到一月,便病逝,倒是有几处令人怀疑的地方。 很多种说法,就是轩辕列并非容贵妃的孩子,而是轩辕敖在外的私生子,七岁才回到宫中,轩辕敖为了保密,才将容贵妃秘密、处死了。 但是……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一定要是容贵妃? 反正是……疑点重重。 姬长夜睨了他一眼,只说道:“此事和我们现在要谈的事情无关。” 最起码,目前是没有关系的。 见姬长夜不想要在这件事情上做考究,陈子居也不是那种爱好八卦的人,继续和他谈论正事。 将事情都安排好,不过多久,陈子居便率先离开。 天香阁外,陈子居的贴身小厮见他下楼,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雪花,连忙迎了上来:“三公子……” 看着他的表情,便知道有事,陈子居问:“何事?” “夫人知道容城发生的事情,让我们好好照料一下叶家的四小姐。”小厮掏出一封信,递给他,说道。 陈家退亲,到底是陈家的问题。 陈夫人早年和温锦绣是蜜交,如今温锦绣病逝多年,陈夫人又身在江南,也没有立场去帮叶桑,再加上陈家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祥和,她也无力去帮。 陈家要和叶家退亲是整个家族的决定,就算她再反对,也无能为力。 如今,叶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陈子居又在这里,陈夫人想着,能让自己的儿子照看一些,能够弥补一下内心的愧疚和歉意。 闻言,陈子居看完信,只觉得有些可笑:“叶桑如今有未婚夫,我以什么身份去照料?” 他母亲和温锦绣的关系有多好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如今陈家和叶家已经退了亲事,他和叶桑已经再无瓜葛,他拿什么立场去帮她? 他实在不懂母亲的想法。 见状,小厮顿了顿,也不知自己公子心里所想,试探地问道:“那三公子,我们……” 第65章 只不过是嘴硬 “既然,温伯母和母亲有旧交,叶桑如果有难,我们该帮就帮,不过,目前还不需要我们。” 有姬长夜在,他们确实不需要插手。 闻言,小厮点了点头,便跟着陈子居上了马车离开。 而天香阁上,姬长夜看着陈子居的马车渐渐远离,黑眸隐动,问道:“听说,前阵子苏州刺史苏祈被查出贪污受贿,牵连到不少人,其中包括有陈家吗?” 这件事情已过去月余,折袍没有想到自家爷会提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道:“没有,陈家在江南一带,名声是极好的,这种事情,陈家应该是不可能沾的。” “苏祈是谁的人?”闻言,姬长夜勾唇,收回自己的目光,黑眸里的精光如流星般转眼即逝。 折袍不明所以地回答:“苏祈是太子的人啊……” 苏祈是太子安插在江南一带的人,如今出了那件事情,也算是拔出了一个毒瘤,让太子心痛了一阵子,但到底也不是很什么重要的人物,左右再培养一个安排过去就可以了。 只不过…… 折袍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白自家爷为什么会提起已经过了月余的事情。 “苏祈被暴露,牵连到了江南一带的大商,唯有陈家独善其身,而这件事情之后,陈家得到的民心可见,陈家却在这个时候派陈子居派他来容城,这是为什么?” 陈家有三子。 大公子陈子溢从文,二公子陈子俊从武,唯有三公子陈子居精通商道,能够继承家业。 这个时候,是最适合收拢民心,打出陈家地位的时候,陈家却在这个时候派陈子居来容城,一点都不合适。 就算是,借着和叶家退亲的名义。 “为什么?”折袍不擅权谋,想不出个所以然。 “去查查最近陈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陈子居在容城呆了这么久,不可能只是为了叶家。”姬长夜吩咐道,心里却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这个时候,陈子居离开陈家,左右不过是陈家内部的争端。 陈子居作为陈家未来的继承人,如今却在容城逗留了那么长时间,恐怕是在回避什么。 想着,姬长夜眸光一暗,一道锋芒迸射而出。 见状,折袍一惊,连忙吩咐了下去,离开前,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了一句:“爷,我们在这里要呆多久?过几日是冬至……” 每年冬至,姬家上下一片冷清。折袍听说,每年容城的冬至都有盛典,好不热闹,便想着如果他们不忙着回京的话,或许可以留下来看看。 咳咳,折袍是绝对不承认自己是贪玩,想放一会儿假的。 “哦?”闻言,姬长夜扬了扬眉,见折袍含着星星的眼睛,却不做回答,挥了挥手,便让他退下了。 折袍一脸失望地离开。 而姬长夜则是望着外面的雪天,黑眸里的流光转流不定。 “冬至……么?” 每年冬至都过得冷寂,不知道今年会如何…… …… 南街的破庙。 北风萧瑟,破庙在寒风中零立,里面的篝火染染,驱散着狂烈的寒意。 叶桑一来,便被一群孩子围。原本冷清的破庙瞬间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了起来。 将糖葫芦分为他们,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叶桑便转头问七巧:“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每次来这里,她都会问一次。 她找了温敛整整三年,这三年里从未有过一丝线索。 闻言,七巧吃着糖葫芦的动作一顿,一如既往地摇了摇头:“没有。” 七巧是孩子王,年级虽然小,但却管着这一片区里的乞丐。 温敛被拐卖,能问他们是最清楚的。 早预料到有这样的答案,叶桑面上不显任何失落,笑了笑,和他说道:“那还需要让你帮我多看看了。” 七巧一笑,脏乱的小脸唯有那双眼睛明亮的不像话:“桑姐姐,放心,我会注意的。” 说话间,他一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说道:“桑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敛哥哥不在容城?” 去年一直在帮叶桑寻找线索的老乞丐去世,这件事情便落在了七巧的身上,但到底手里的线索太少,能找到的希望近乎渺茫。 闻言,叶桑一笑:“人总会落叶归根的。” 温敛失踪的时候,有六七岁,这个年龄段已经有了记忆。 她想着,只要他没死,总会想要回来的。 七巧深以为然,长长地“哦”了一声,便拿着冰糖葫芦和其他的孩子玩了起来。 叶桑坐在一旁,看了他们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暗,才在角梅的提醒下,匆匆离开。 回去的路上,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飞快地从前方驶来。 因为心系找人的事情,叶桑没有多注意,在要被撞飞的那一瞬,火光点时间,角梅惊呼了一声,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小姐!” 因为拉得急,两个人双双摔在了雪地里,沾了一身的狼狈。 叶桑闷哼了一声,才怔怔地回过神。 雪地很厚,倒下不算疼,但雪水融进衣裳里,冷得令人发颤,叶桑忍不住抖了抖。 见自家小姐一脸呆呆的模样,角梅顿时没有了脾气,连忙将她拉起,担忧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叶桑摇了摇头,在角梅的搀扶下起身。 “吁——”马车重重颠簸了一下,马车及时停下。 “怎么了?”清冽的声音响起,声音有点虚,但是铃铛动听,只听其音便能想象男子的风华绝代。 叶桑一顿,下意识地抬眸,不见里面的掀开帘子,便转而看向车夫。 不看还好,这一看,不由愣了一下,但很快地回过神来。 驾马的人长得粗狂丑陋,一道细长的刀疤横穿了整张脸,尤其是那阴沉的脸色,乍一看,并不像什么好人。 听到马车里的问话,车夫睨了她们一眼,沉着气回答道:“没事,只不过是遇到两个想找死的。” 他们的动静大,远远便能够听到马车声,她们不提前让开,不是找死,是什么?反而耽误了他们的时间。 男人长得凶,角梅下意识地挡在了叶桑的身前,见车夫还指责她们,她瞬间就炸毛了,气势汹汹地回了一句:“你们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的,还有理了!?” 没见过见了他不怕的,还敢顶嘴的。 车夫重重地“哼”了一声,眼里抹着杀意,冷笑:“也只有找死的人,这么晚还在外晃荡。” 这个地方距离容城的市街还有些僻远,相比之下,荒凉寂寥。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快马加鞭的原因。 那一哼,仿佛千军万马,杀气腾腾,重重地压在闻者心头, 角梅顿时有些腿软,却依旧挡在叶桑的跟前,嘴硬回了过去:“是啊,这么晚还在外晃荡的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放肆!” 此话一出,车夫原本暗藏在眸里的杀意迸瞬间射而出,直直地射向角梅,仿佛要将她搅碎。 角梅脸色煞白,忍着近乎要瘫软的腿脚,刚要回嘴,却被叶桑拦住。 “算了。”她摇了摇头,低声地靠在角梅耳边说了一句。 角梅咬唇,看不得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心有不甘,但到底只是重重地跺了两下脚,别开脸,不去搭理。 而叶桑看着车夫身上不同常人的气势,眉宇不经意间蹙起。 半晌,才听到马车内,男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戬,我们走。” 语落,他轻微地咳嗽了两声,声调仿佛又虚弱了几分。 闻言,赫连戬脸色一变,这才不同她们继续纠缠,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们一眼,便再一次驾起马车,飞快地离去…… 马车渐渐驶离,角梅一想到对方盛气凌人的模样,气得不行:“小姐,我们为什么不和他们理论?” 叶桑摇了摇头,想到那个车夫,目光暗了暗,说道:“他们不是常人,我们小心才好。” 想到刚才那个车夫充满杀意的眼神,角梅一顿,半晌,低声地说道:“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乱欺负人啊……” 她说的低,心里也是害怕的,只不过是嘴硬。 见状,叶桑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看你刚才那胆子,天王老子都要被你吓到了……” 闻言,角梅瞬间涨红了脸,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了。 主仆两个回叶府,而这一头。 匆匆行驶的马车内。 因为刚才那一阵颠簸,轩辕列一口气没上来,许久才缓过来。 想到赫连戬刚才竟然和女子斗嘴,轩辕列笑了笑,道:“戬,你刚才也太不君子了。” 闻言,赫连戬重重地“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唯女子和小人难养,我不需要君子。” 语落,轩辕列脸上的笑更浓烈了几分:“是啊,难道见到一个不怕你的。” 赫连戬样貌丑陋,面目狰狞,鲜少看到他不害怕的女子。 被调侃,赫连戬又是重重“哼”了一声,说道:“看殿下说话的模样,活过百年是没问题的了。” 说话间,马车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活过百年吗…… 闻言,轩辕列笑了笑,全当作笑话,不置可否。 第66章 一片狼藉 他不做声,气氛瞬间宁静了下来。 一旁的小侍从见二皇子眉眼淡淡,不敢作声。 而赫连戬拧了拧眉,他是武将,不适应这份低沉的气氛,粗声地说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只要病情控制得当,毋须担忧……” 这话是安慰的话,谁都听得出来。 但说这话的人,却不会安慰人,说一段话语气无比的生硬。 可能也是觉得自己不适合说这一类扶人的话,赫连戬说了这一句,便故作咳嗽了几声,沉默了。 反而是轩辕列一笑:“那是自然。” 他的语气平淡,却能抚慰人心,也不知道是谁在安慰谁。 见他说的平稳,丝毫不减低落,赫连戬心头一松,随后又问道:“明日会面,殿下如何打算?” 主动和要求见面,是因为他们目前并没有利益冲突,而轩辕列的行径已经在对方的掌控之内,他们所幸便光明正大地和对方谈。 但至于怎么谈,要如何谈,赫连戬眉宇深凝,不得不做一些防范。 闻言,轩辕列一顿,掀开帘子,望向挂在天际的皎月,淡淡道:“顺其自然吧……” 语落,赫连戬不再作声。 马车“吱吱呀呀”地碾压着积雪前行,见马匹懈怠了脚步,赫连戬毫不犹豫地“驾”了一声,鞭子挥在马匹上,马匹低吼了一声,马蹄越发的快速地在街道上奔驰…… …… 这一处。 叶桑和角梅回到叶家,已经戌时。 二人的衣服被雪水浸湿,叶桑被冻得脸色发白。 见状,角梅连忙帮叶桑将大氅裹紧了一些,脸上怒气冲冲地说道:“若是下次看到他们,一定要他们好看!” 叶桑畏冷,再加上初来乍到那年沉落荷花池,身子越发的虚冷,后来一直都未养回来,便落下了病根。 如今若是被冻着了,也不知这个冬季还如何过。 见角梅气得脸都红了,叶桑一笑,被冻得苍白的小脸嵌着丝丝的笑意,笑道:“他们确实长得不大好看……” 那个车夫确实是长得不好,尤其身上有着煞气。 至于车内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个清冽宛如风雪的声音,她一顿,心里划过一丝莫名。 听他们的口音,并不是容城的人。 再加上,那个车夫身上的气势……并非常人,最起码,这种气势她只有在姬长夜身上见过。 想着,叶桑眸光一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找七巧帮她留意一下他们。 他们不是容城的人,说不定可以从他们身上找到温敛的线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顿时,便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见叶桑被冻成这样了,还开玩笑,角梅忍不住白了自家小姐一眼,却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小姐,你真是……” 声音一顿,她歪着脑袋,怎么也想不出该怎么形容。 而叶桑笑了笑,道:“进去吧。” 两人在门口收拾了一下,才踏进大堂。 如今,叶家一片混乱,并没有人通报。 走进大堂,入目,却是一片狼藉。 即便已经收拾过,也还原不了摆放在一侧被打折的盆栽。 容家的人刚来过。 叶桑心头得出结论。 自从容子烽死后,容家媒体都会来闹个两三次,已经成定性。 叶桑没有在意,刚要和角梅一同回小桔园,随即听到了什么,脚步停了下来。 她转眸,果然看到大厅中,叶项伯阴沉着脸,肃穆的脸上乌云密布,而一旁的许氏脸色煞白地绞着帕子,眼角依稀带着泪。 “老爷,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让容容嫁过去吗……” 大厅里的二人没有注意到叶桑已经回来,许氏一想到之前容家的人气势汹汹地提出让容容嫁过去的要求,心里慌乱的不行。 事情已经数日,却依旧得不到解决。 他们是容城的两大门户,就连周县令也不好插手,按照道理而言,但凡是遇到这样的情况,嫁过去是万全之策。 可那是容容!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铺垫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能够让容容进宫!让整个飞黄腾达! 如今嫁到容家当寡妇,这算什么! 越想,许氏越觉得无路可走,抓着叶项伯不停地问。 “不嫁过去又能怎么样!”叶项伯冷声驳了一句,眸里尽是翻天覆地的戾气。 他走了十几年的棋如今一遭就被打乱,他比谁都不希望容容嫁过去,但那又怎么样? 如今这盘棋已经毁了,容容的名声尽毁,过两年的选秀绝对选不上了。 叶家不比容家,叶家是叶项伯一手打拼下来的,而容家却有百年的底蕴,自太祖辈便是赫赫有名的皇商,若不是后来出了错,也不会被贬到这僻壤的容城。 但就算再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叶家如今和容家并驱为容城二商,但终究不如。 之前看不上容家,是因为他有信心,容容能顺利进宫。 而如今…… 念及于此,想到这段时间的焦头烂额,叶项伯胸口的一口气不上不下,再加上这段时日,许氏非但没有为他排忧解难,反而一直如慌乱的蚂蚁不断地在担忧容容的前程,他心里更是厌烦不已! 早知今日,他当初就不该任由她们母女两胡来! 一步错,步步都错! 到底是他小看了姬长夜。 叶项伯神色凝重,就连以往的精神气也顿无,反而多了几分萧条。 见叶项伯竟然同意将叶有容送进容家,许氏脸色大变,瞬间瘫软在了地上,颤颤微微地说道:“老,老爷,这怎么可以……这是我们的女儿啊……嫁过去,嫁过去容容还有活路吗!” 她以为叶项伯还会想想办法,哪里想,他会如此无情。 “活路?你以为她除了嫁进容家,还能有什么活路!”叶项伯一字一顿,已经不想再去想别的办法。 这段时日,容家的纠缠已经消磨了他仅剩的耐心。 叶有容如今人人喊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害死了荣家二少爷的狐狸精,年纪轻轻偷男人不说,还害的人****,这样的名声足以置她于死地。 若不是,周县令令仵作查了容子烽的尸体,证明容子烽是服用过量***致死,没有落实叶有容杀人的罪名,叶有容也不可能到现在好好地呆在叶家! 但同样的,她的嫌疑没有被摘出,如今,容家愿意让她嫁进容家抵罪,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是,老爷,容容是你女儿啊!你忍心她后半辈子就这么毁了吗!你知道的!容容是人陷害的!只要证明容容是冤枉的,那么……” 容家疼爱二少爷是出了名的,如今容子烽一死,容家必然会在容容身上泄愤,嫁进容家算什么活路,是死路!! 不行!绝对不行! 许氏就算再狠心,那也是她的女儿,她怎么忍心眼睁睁地将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 “证明?怎么证明?”叶项伯冷冷地问了一句,见许氏泪流满面,不似以往的娇媚婀娜,他的神色越发的不耐,不容忤逆地说道:“若不是你纵容,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件事情已定,还能有什么好说的!不嫁进容家,谁还敢娶她!” 是啊,不嫁进容家,如今,谁还敢娶容容…… 这一句话直接断绝了许氏仅存的一丝希翼,她目光呆滞,“扑腾——”一声,重重地瘫软在了地上,宛如被刮去血肉的躯壳。 见状,叶项伯不再言语,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背景看上去,薄情寡义。 叶有容送进容家的事情已定,仿佛是早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叶桑却从未想过,叶项伯竟然会如此果决,眼底抹过一丝诧异。 叶项伯有多疼爱叶有容,没有人比叶桑更清楚,但如今,叶有容有事,叶项伯说放弃就放弃,但到底还是让人有些寒心。 毕竟说是已经别无选择,但如果只让叶有容终生不嫁,留在家里,也是可以的。最起码比嫁进容家要好。 更何况,容子烽已死,说是嫁进容家有些荒谬了,还不如说是叶家将叶有容送过去给对方折磨才是。 “小姐,五小姐真的要嫁进容家啊……”角梅拉了拉叶桑的袖子,低声地问道,语气里却不见同情。 叶有容欲害自家小姐,如今自食其果,只不过是罪有应得。 叶桑回神,点了点头:“估计是吧。除了嫁进容家,已经没有办法了啊……” 角梅深以为然,主仆两个不再逗留,一边说着,一边往小桔园走去。 没走几步,隐约感觉到身后一袭刀尖似的凉意。 叶桑转眸,入目,便是许氏充满冷意和恨意的眸。 许氏是看到她了。 见叶桑回眸看她,许氏忽然一笑,原本保养极佳的脸经过这几日的消磨有些瘦骨嶙峋,映着大堂并不分明的烛火,看上去无比阴冷和惊悚, 见状,叶桑拧眉,却只看了一眼,不再搭理,拉着角梅的手离去。 叶有容如今这般是因为她,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如果她不出手,最后沦落至此的,便是她自己。 第67章 想不想一飞升天 而身后,许氏看着她们的背影,目光仿佛猝了毒…… …… 翠玉阁。 “啪——”。 桌上的东西被横扫在地上,一个古董花瓶落地,瞬间支离破碎。 屋内,丫鬟们纷纷噤语,跪在了地上。 而叶有容则是一脸阴霾地看着眼前的狼藉,原本明艳的眼眸里是抑制不住的怨毒。 才不过几日,原本丰润的脸便消瘦了不少,远远看去,多了几分刻薄。 “你再说一遍!……容家刚才提了什么要求?”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她就不曾出过门,万事都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打听清楚,容家每日都来闹,她也就习惯了,想着,好歹叶家和将军府攀上的亲事,容家就算有意刁难,也不会对她如何。 哪里会想到,容家竟然想要让她以未亡人的身份嫁进容家! 这怎么可能,先不说容子烽已死,就说她嫁进容家之后,能好过吗! 越想,叶有容脸上的阴毒更重了几分,吓得丫鬟们脸色发白,纷纷不敢直视。 跪在她跟前的春桃哆嗦一下,使了使眼神,令其他人退下,随后垂下头,颤颤微微地说道:“容家的人希望小姐能嫁过去当二少奶奶……” “那爹爹是什么意思?”闻言,叶有容目光满是戾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快要爆发出来的怒火。 爹爹那么疼爱她,又怎么可能答应…… “老爷说,说,过几日让容家的人过来商量……”叶有容的神色太可怕,春桃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商量就意味着同意。 她说的婉转,叶有容又如何不懂这个意思。 得知爹爹竟然答应了容家的要求,叶有容怒不可遏,简直觉得自己要疯了! 这段时间,她人不人,鬼不鬼的,就连下人看向她的目光里都充满着鄙夷。 她从小到大集宠爱于一身,哪里能容忍得了这样的事情发生到她的身上! 要不是叶桑,要不是叶桑她也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啪——”想着,她忍无可忍,狠狠地甩了春桃一个耳光发泄。 春桃不敢躲,被打倒在地上,生怕叶有容会打死她,连忙抱住了叶有容的腿,颤颤微微地说道:“小姐!你饶了奴婢吧!你饶了奴婢吧!” 叶有容原本的性子就尖酸,如今,越发的过分,时不时对她非打即骂,春桃怕的要死。 “都给我滚!都给我滚!!”叶有容如何能听得进她的劝,发了疯一般地打骂着村春桃,面目狰狞。 她发狠地打着,仿佛将眼前春桃当成了叶桑,恨不得将她吞噬入骨。 直到春桃被打得奄奄一息,她才恢复理智,停了下来。 “好了,你起来吧。”一同发泄过后,她又恢复到大家小姐般的傲气,无比贵气地坐在八角櫈上,唯有那眼里的戾气令人发寒。 叶有容性情阴晴不定,见叶有容恢复常态,春桃还是忍不住无比恐惧地抖了抖身子,颤抖着不敢起身:“小姐,你有吩咐?” 叶有容冷哼了一声,冷眼看着眼里充满恐惧的春桃,冷笑道:“你是不是也想我嫁进容家之后,早死早好?” 她并不是傻子,这些下人虽然畏惧她,但心底里指不定咒她永世不得超生。 “没有!小姐,奴婢没有!!”春桃慌乱地摇头,不停地磕着头,不敢显露自己一星半点的幸灾乐祸。 以前叶有容脾气不好,但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那么可怕…… “呵。”叶有容却不信她的话,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但是她在乎的是,怎么样才能将叶桑置于死地!怎么样才能让她自己脱离如今的局面! 她指尖轻轻地敲着桌子,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到自己面临的局面,眼底的情绪阴郁到不行。 想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一个念头从她脑海里划过,逐渐清明了起来。 她一顿,停下了敲打着桌面的手指,扫向春桃。 感觉到她的目光扫来,春桃越发用力地磕着,头磕出了血。 “好了,不要磕了!”叶有容到底是不想让她磕死。 她不傻,如今她孤立无援,爹爹不帮她,她也只能靠自己。春桃自幼跟在她身边,胆子又小,就算心有对她有怨,也不敢做什么背主的事情。 想着,她脸上的冷意一缓,见春桃哆嗦着起身,眼底多了几分柔意:“春桃,你跟了不少年了吧……” 她轻声细语,停在春桃的耳里却仿佛催命符,小丫鬟惊慌失措地抬起眸,眼里嵌着水光,压着哭腔回答:“小姐,奴婢跟了小姐八年了……” 春桃和叶有容的岁数差不多,春桃是七岁跟的叶有容,如今,叶有容快及笄,算起来也快八年了…… 春桃长得不算好看,只能算的上是秀气,但哭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水灵灵,倒别有一番风味。 这样的女子,如何不忍人怜爱? 不知道为什么,叶有容忽然眼眸一动,眯眼看着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看的春桃差点又瘫软在地上,她才忽然勾唇,问道:“春桃,我平日里待你好不好……” 春桃垂下眸,眼里缀着泪,低声地说道:“好……” “那你想不想一飞升天,不用再伺候人……” 闻言,春桃浑身低着头,低着头,不敢回答。 见状,叶有容却也不恼,反而一笑,心里有了算计。“既然好,那你晚点帮我送封信给容家,给容家大少爷……” 完全没有想到事到如今叶有容竟然还想要和容向天联系,春桃猛然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想要阻止:“小,小姐,这怎么可以!这要是被发现了,老爷会打断奴婢的腿的……” 她慌乱地摇着头,而叶有容却是摸了摸她的脸,感觉到小丫鬟脸上的细滑,轻笑了一声,无比轻柔地说道:“放心,办好了这件事情,我会待你好的……如今我会被送去容家已经成了定局,往后你是要跟着我的,若是想要在容家好过一点,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懂不懂?” 这样温柔的叶有容放在春桃的眼底,格外的渗人,想到刚才那顿毒打,她不敢说不懂,连忙点了点头,道:“小姐,奴婢懂得,懂得!” 去容家的下场有多惨!她如何不知! 如果小姐能够让容大少爷护着她们,何乐而不为呢? 想着,春桃眼里的恐惧褪下。 而叶有容则是笑了笑,起身提笔写了一封信…… …… 这一边,叶有容写了一封信让春桃送去西子亭给容向天,另一边,自从被废了之后,一直神出鬼没的叶贾君忽然出现在翠玉阁。 因为被废,叶贾君的性格也变得阴晴不定,像个活死人地过着,在自己的院子专门以虐待婢女为乐趣。 对于这样的叶贾君,叶有容自然不想和他纠缠,忍不住拧了拧眉,退了一步,多了几分疏离:“二哥,你来做什么?” “妹妹和我同病相怜,我这个做二哥的,自然要过来看看你……”叶贾君的脸上噙着一丝阴森的冷笑。 这段时间叶府发生的事情,他一清二楚,自然也明白这一切的源头都来源于叶桑。 若不是叶桑,他们兄妹两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叶有容冷下了脸,讽刺道:“来看我?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大哥在外游学,平日里就她和二哥相处的时间最多,但并不代表他们兄妹俩的感情有多深厚。 要不然,她之前也不会设计引叶贾君去小桔园。 如今叶贾君现在被叶桑害成这样,她心里清楚有一部分自己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她渐渐疏离叶贾君的原因。 如今,叶贾君忽然找上门,她心里不住地发毛。 “看妹妹说的,我知道你有多恨叶桑,但是容容,你有多恨她,我就有多恨!你希不希望她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叶贾君阴笑着,一边说着,一边要走进来。 见他要进来,叶有容脸色一变,连忙挡在了他身前,警惕地看着他:“叶贾君,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面对这样的叶贾君,就连她也心生寒意。 “做什么?”见叶有容拦在他身前,一脸警惕,叶贾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只不过那张脸越发的森冷:“我不是说了吗?我有办法让叶桑永远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你怕什么,左右爹已经决定将你送给容家,还有什么比这个过分的事情吗?二哥不会害你……” 让叶桑永远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闻言,叶有容的心猛地一动,对上叶贾君胸有成竹的眼神,半晌,退后了一步,让叶贾君走了进去…… …… 而这一头。 回到小桔园,晚膳过后,叶桑拉着角梅在院子里跑了几圈,直到气喘吁吁,主仆二人才歇下,坐在枯树下看星星。 以往,跑完步后,她们总会喂团儿一些茶,而如今…… 月明星稀,整个夜空显得格外的寂寥。 少了平日里团儿的叫唤,小桔园比平日里还要凄冷几分。 第68章 是要相处一辈子的 “若是团儿还好好的,现在估摸着三岁了吧。”角梅看着星星,有些晃神。 她们捡到团儿已有三年,以前不觉得,现在忽然间觉得少了团儿的叫声,多多少少有些寂寞。 “嗯。”叶桑低着头,脚上的绣鞋轻轻地点着积雪。 两个人瞬间没了话语,仿佛是在祭奠团儿。 不过片刻,一丝流光从脑海里拂过,她忽然察觉这段时间她好似遗忘了什么,摆动的脚停下,问角梅:“这段时间有没有看到二少爷?” 自从上一次叶贾君过来挑衅之后,他便不曾出现过。 就连叶有容出事,也未曾见过他出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不大对了。 闻言,角梅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 话还未说完,角梅的声音一顿,顿时也觉得不好了。 二人瞬间缄默。 叶桑清冷着小脸,月色下带着丝丝缕缕冷意,角梅也不再开口,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按照他们主仆两个对叶贾君的了解,叶贾君绝对不会就那么算了的。 想着,直到月光被天边的云丝遮住,天地之间变得混沌黑暗,叶桑才起身,对着角梅说道:“我们歇下吧。” 角梅脸上的肃穆不见,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寸步不离叶桑。 居安思危,居安思危。 这个四个字有多重要,她们最清楚,可偏偏如今叶家鸡飞狗跳,连带着她们也过了好长一段安生日子,角梅都差点忘了叶家的人都是狼变的。 想着,角梅定了定神,打算这段时间好好地跟着小姐,不让那些不安好心的人有任何下手的机会。 烧好了热水,二人洗漱了一下,角梅便准备回侧屋的榻上睡,为叶桑守夜。 见角梅从头到尾一脸惴惴不安的神情,不知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叶桑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的叮铃动听,听在角梅的耳里,却是极为困惑。 她拿着被褥,看着小姐坐在床上,脸上若有若无的轻笑,原本白净的脸蛋多了一丝粉红,是仿佛能够融化冰雪的暖意。 她的心一动:“小姐?” “角梅,回屋睡。”叶桑微笑道。 角梅又是一愣,眨了眨眼睛。 见角梅一脸茫然,仿佛木鱼似的表情,叶桑笑盈盈地说道:“我没事,你回屋睡,如今天冷,一个屋子烧一个炉根本不够的。” 角梅却不愿意走,想到如今她们在叶家也并非安全,只道:“小姐,奴婢在外守着奴婢能放心一点。” 若是她之前能警醒一些,小姐也不会被掳走,也不会差点被卖到烟花场所,她嘴里不说,心里确实格外在意的。 叶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笑容浅了几分,格外认真地说道:“角梅,如今我们和以往不大一样了,我们该学着习惯的。” 她笑是因为她忽然觉得她们突如其来的紧张有些莫名,到底是以往习惯了自处,反而忘了她如今身份不一样,身后还有姬长夜的存在。 她和姬长夜私定了终生,不就是想着他护着她吗? 角梅有些傻,等对上叶桑无比清明的眸,顿时恍然大悟。 可不是么? 她们现在有姑爷了! 想明白了,角梅也不再扭捏,回了自己原来的房间睡。 屋里烧着暖炉,叶桑脱下厚重的外衣,吹灭了烛火,缩进了被子。 不过片刻,黑影浮动,出现在屋内,毫无声息。 叶桑还未入睡,隐约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眼眸微睁,正巧对上男人如墨的眸子。 “怎么来了?”她直起了身子。 自从上次分别,他便不曾出现,她也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人,不是特别在意他会不会过来看她。 只不过,他过来了,心里依旧多多少少有几分欢喜。 面上她表现地很平静,没有因为他的出现有多惊喜,也没有因为被打扰而不高兴,但是黑暗中,眉眼发亮,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一眼望过去,犹如夜里的明珠。 对上她骤然灿灿的眼眸,姬长夜的心猛地一动。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隐约感觉到他心里有事,叶桑问:“有事?” 男人没有回应,环顾了一下四周。 她的屋子不大,柜子和梳妆台以外,也就床能够坐。 梳妆台离得远,他想了想,没有将梳妆台前的八角櫈搬过来,而是走上前,欲要坐在她的身侧。 叶桑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身子往床内挪了挪,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扯了一下,留了一点空隙给他。 他坐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月色透过床落进,显得她的脸分外的朦胧。 叶桑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此时的气氛特别的……别扭。 没错,就是别扭。 前世,她是小太妹,男性同胞一堆,从来不计较什么,肆无忌惮地相处,但从来不曾和她们发生过革命友谊之外的感情。 而如今,眼前这个男人和她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是要相处一辈子的。 她努力地在适应,两个人一同生活。 见他不言,她困惑地看着他。 姬长夜一脸深沉,看着她脸上宛如细纱的朦胧,伸出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蛋,感觉到她浑身一僵,却没有推开他,唇角轻轻勾起,低沉地说道:“过几日是冬至……” “所以?”他粗糙的指腹在她的脸上细细地磨着,叶桑觉得有些燥热有些痒,等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才侧开脸,躲过她的触碰。 姬长夜眼眸一眯,眼底多了一丝隐晦,却见叶桑随即拉过他的手,说道:“有点痒……” 他的掌心很大,刚好抱住她软绵绵的小手。 感觉到他掌心的粗糙,她的指尖忍不住在上面轻轻地划来划去。 姬长夜眉宇一松,任由她抓着他的手把玩,掩饰着眸里的情绪,说道:“听说每年容城冬至有庆典?” 叶桑一顿,想到之前周兮月说的冬至活动,隐约知道他的意思,下意识地回问了一句:“你冬至前不回京?” 他之前说过,等过几日,容城的事情结束,便会离开。 虽然,她并不知道是何事,但隐约记得和藏宝图有关。 但不该问的,她是不会问的。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一次他想要杀她的眼神,若不是她机警,早就死在他的掌下。于此,她知道一切合情合理,但同样的,也深知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 “如果我不回京呢?”他问。 按照常理,他是要回去的,但……他想听听她的意思。 叶桑摸着他的手停下,沉吟了片刻,说道:“冬至,我约了人,不过,如果你要来,可以和我们一起……” 闻言,姬长夜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如果我说的是带你一同回京呢?” 带她一同回京…… 这句话无疑仿佛深海炸弹直接炸进了她的心湖…… 叶桑愣住,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说不了她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说愿意,就意味着去京城面临着新的环境,姬家的处境她有所了解,不比叶家的复杂好上多少,但要说不愿意,却有些违心,毕竟她这么多年一直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见她不语,姬长夜又接着说道:“我们未成亲,若是你同我一同回京,必然会引来闲言碎语,但是,你也清楚,姬家不比叶家,你提前过去,也能有一段适应期,再者……” 他的声音一顿,道:“我们的婚期定在年后,但姬家已经许久没有过冬至了,你过去,我娘或许会高兴,姬家今年会热闹些……” 自从北壕之战之后,姬家已经许久不曾热闹过了。 叶桑的心猛地一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抹过一阵酸楚。 “你让我想想吧。” 去京城这件事情不是大事,但也不是小事,要让她在短时间内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她也做不到。 随即,她微笑道:“若是不能一同过冬至,那便一同过年吧……” 这话说出来,就连她自己也顿了顿,刚想张口反悔,但嘴巴一张,愣是说不出口。 闻言,姬长夜眼底划过一丝幽光,见她脸上多了一丝迟疑,眼眸一眯,被她抓着的掌心一勾,直接将她有些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在她欲要反悔之际,面不改色道:“好。” 这下,叶桑轻轻启唇,彻底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竟然说要和姬家一同过年! 虽然在哪里过年都一样,但是……到底现在身处古代,重视的都是礼法,再者叶家这里,她确实是不好脱身…… 姬长夜却不再给她反悔的机会,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冬至前,我会回京。但年前,我会派人接你过去。” 这一说,事情便那么定了。 叶桑抿唇,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也知道,万事他会扛着,不让他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思绪,想到他之前说的那段“姬家不曾热闹过”的话,一顿,说道:“我会给你写信。” 随即,她又说道:“我也不曾过过冬至,这次约了周县令的千金同去看热闹,若是有什么好玩的,我会写进信里的。” 第69章 瞧嫁衣的图样 京城有多繁花似锦,她不用想都知道,容城的热闹必然是比不上的,但是两个人相处不就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合在一起的吗? 她在做努力,前世她不曾谈过恋爱,就算有也只不过是由外酸楚并且无果的暗恋罢了。 这就当婚前恋爱吧。 她心想。 见她眉眼露出一丝疲倦,姬长夜顿了顿,收回了手,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道:“之前从你这儿搬走的东西已经送回了姬家,放心,有柏琴在,那些什物不会有任何问题。” 闻言,叶桑点了点头。 姬长夜准备起身离去,却在离开之前,忽然停下了脚步。 身后,叶桑并没有躺下,而是目送他。 她目光盈盈地注视着他,姬长夜的心划过一丝莫名,忽然飞快地转过身,在叶桑诧异的目光下,走至床侧,弯下了腰…… 唇瓣仿佛雪花飘落一般轻轻地落在她的额头上,带着淡淡的雪香。 叶桑一愣,看着眼前男人变得柔和的下颚,竟有些失神。 那吻太柔太软,仿佛将她当作了最珍爱的宝贝,那一瞬,那股暖流仿佛电流飞快地嵌进了她心尖上,一颤一颤。 “我也会写信给你。”将她愣神的反映看在眼里,男人沉沉地在她耳侧笑道。 自认为前世见惯了多种浪漫的叶桑,心忽然强烈地跳动了起来。 吻罢,他飘然离去,只留下叶桑一人呆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 …… 一夜无眠。 昨天姬长夜离开后,原本困倦的她因为那个吻胡思乱想了一夜,直到天刚亮才堪堪睡下。 结果,还未睡上几个时辰,就被角梅叫起。 她痛苦地闷在被子里,那对好看的柳眉深深地蹙起:“有什么事情?” 见自家小姐懒在床上不愿起来,角梅一笑,拉了拉被子,说道:“小姐,你忘了,今日该去锦绣坊瞧嫁衣的图样……” 做嫁衣的图样…… 叶桑一愣,所有的困倦瞬间跑了。 距离婚期还有二月余,是时候该准备嫁衣了。 常人家都是提前半年开始绣,而她婚期订的紧,若不再赶一些,到时候可就要闹笑话了。 角梅不说,她差点就忘了…… 脑海里不经意又拂过昨夜姬长夜落在额头上的那个吻,叶桑只觉得自己的额头猛地一烫,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这样躁动的感觉许久都没有出现了…… 也就前世……她还未想完,就将那些回忆抛开,回过神,便见角梅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小姐?” 她立马回神,终于从被子里挣脱出来:“起吧。” 再这么困,被吵得也睡不好了。 主仆两吃完早膳,便准备出门,经过大堂,叶项伯和许氏正在用膳。 “站住——!” 见叶桑无视他们的存在转身离去,叶项伯目光一冷,重重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 感觉到身后的冷意,叶桑停下脚步,扭过头看向他,目光毫无痕迹地扫过许氏,见她同样冷眼瞧着她,她挑了挑眉,脸上带着恬静的笑,轻声细语道:“爹爹,有什么事情吗?” 她那一副乖巧的模样格外的膈应人,叶项伯一看到她脸上浅淡的笑,心里一股气瞬间涌了上来,他满是怒火地质问道:“爹?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这段时间,叶家大乱,唯有叶桑处身事外。 一想到万事皆有叶桑而起,叶项伯抑制不住的火气,偏偏估计姬长夜,不好发作。 闻言,叶桑脸上的笑依旧,淡淡地回应:“你若眼里有我这个女儿,我眼里自然有你这个爹……” 他从来不将她当作女儿看,她又何必认真把他当作爹? 多余的感情,她宁愿自己浪费,也不要给别人。 语落,叶项伯骤然大怒:“叶桑,你……” 叶桑的脸色却淡了下来:“叶家如今不如以往,爹若是想要多过些安生日子,最好不好再多事了……” 语罢,不等他回应,叶桑带着角梅转身离去。 身后,“乒呤哐啷——”一阵破碎声响起。 桌上的菜肴全部被扫落在地,一片狼藉。 许氏一顿,见叶项伯划破了手,惊呼了一声,连忙让人拿来药膏:“老爷……” 不复前阵子的憔悴,今日的许氏精妆细抹,隐隐有昔日的娇艳和动人。 她的眼底盛满了似水般的担忧,叶项伯一顿,看着她即便打扮也掩饰不住的消瘦,心竟然有些软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闻言,许氏眼角一酸,眼眸竟隐隐带出一丝泪光,无比款款地唤道:“老爷……” 委屈和脆弱不加掩饰。 自从容容出事之后,他们便不曾如此和声细语地说过话了。 许氏到底陪伴了他大半辈子,为他生儿育女,他就算再薄情,也不会无动于衷。 想着,他不由自主地将许氏揽在了怀里,说道:“容容的事情已经别无选择,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放心吧,有我在,容家不会亏待容容的……” 听着叶项伯的话,许氏的眼泪瞬间簌簌落了下来。 叶项伯说的好听,但她如何不知道,他只不过是在说安慰人的话,若是有办法,也不会轮到非要将容容送进容家的地步。 想着,她埋在叶项伯的怀里,眼底划过一丝刺骨的冷意。 “那容容那儿……” “到时候你去和她说说,再未去容家之前,让她在家里好好呆着是,你顺便教教她如何掌家……”叶项伯温声道。 随即想到叶桑,他脸色又冷了下来:“你放心,我会为女儿出口恶气的……” 他下了那么多年的棋被毁了,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闻言,许氏一愣,抬起眸看他:“老爷,你是要……” 她眼角划着泪痕,而叶项伯伸出手擦拭着她眼角上的泪,面不改色地说道: “等过几日贾戎回来……” …… 叶贾戎多年在外游学,不曾归家,若不提,鲜少人回想起叶家出了一个二少爷,还有一个大少爷的存在。 这一边,叶桑并不知道叶贾戎要回来的事情,只是和角梅在绣房里逛着,挑选着样式。 眼前的画样琳琅满目,叶桑挑挑选选,最后定了一个初样,让绣娘按照她的意思修改之后,便和角梅一同前往周府。 婚嫁之事,她不是很懂,而许氏更不可能为她张罗,她左思右想,想到了李氏。 不想去了周府,却被告知周兮月陪着李氏去宝光寺上香。 宝光寺上香…… 这件事情昨日也不曾听兮月提起。 似乎是看出叶桑的疑惑,周府的管家说道:“这几日清禅大师在宝光寺开禅道会,如今,夫人身子多有好转,所以小姐想带夫人去静一下心……叶小姐若是有急事,可留下口信,到时候我派人转达。” 说话间,管家眼神闪烁不定。 “不用了。”见状,叶桑心神一动,她和周兮月来往,自然知道,这管家并不是李氏她们的人,想着,她笑了笑,便没有继续逗留:“过几日我再来登门拜访便是。” 语罢,她便转身离去,而心里却有几丝不详。 李氏的身子是痊愈了不少,但还没有好到可以出门的地步,这个兮月是这样的,但如今,她便带着李氏往山上跑…… 恐怕,那个赵姨娘又在做妖做法了吧……就算是赵姨娘,也是其他的人…… 想着,她眉宇一拧,察觉到身后的管家一直注视着她,直至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便立马掉转了方向,绕了一圈,走到了周府的后面,果然看到一辆马车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驾马的是,周兮月平日里呆在身侧的侍卫。 叶桑没有多做犹豫,便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马车便毫不停留地前行,颠地让人难受。 叶桑却不在意,问道:“出了何事?” 侍卫没有回答。 叶桑也不再问,只知道这事情恐怕不大好了。 不过半个时辰,马车便到宝光寺前。 即便是寒冬腊月,寺庙依旧香火旺盛,未走近,便能够感觉到檀香四溢。 一下车,侍卫便带着她们进入了寺庙的后院。 宝光寺是大庙,香客诸多,准备的厢房也数不胜数,直至来到一处院落,叶桑刚走进,正好好看周兮月从屋里走出。 “小桑。”一看到叶桑,周兮月的眼睛猛地一亮,连忙走上前,抓住了叶桑的手,道:“我就知道你回来的……” 她眼底有着几丝亮光,似乎并不是遇到什么害事,叶桑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本蹙起的眉宇平和,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周兮月特意按照人送她过来,必然是有事寻她。 周兮月却未回答她,将她拉进屋,直到所有人都退下,只剩下她们二人,她才冷声道:“赵姨娘有了……” 昨晚用膳,赵姨娘忽然呕吐不止,最后被诊断出已怀孕一月有余。 赵姨娘有了孩子,这怕往后会更加嚣张跋扈,不过……这和她们来宝光寺避难有何关系? 闻言,叶桑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仿佛是看到叶桑眼里的不解,周兮月一顿,顿时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她涨红了脸,停顿了半晌,才将那话说了出来:“前段时日,娘身子好转,爹在她那儿过了一宿……” 第70章 替我瞒着 话未说完,周兮月忽然说不下去了。 李氏身子还未痊愈,周荣光那一呆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到底不是心尖上的人,怎么折腾他都不会放在心里。 语落,周兮月的眸里含着几分寒意。 闻言,叶桑拧了拧眉,也有几分不赞同,道:“那伯母是……” “这世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只在乎自己……”周兮月极为冰冷地笑了一声,面上是对周县令的不满和怨念。可能是发现自己表现地太露骨,她一顿,见叶桑直直地望着她,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桑儿,我……” 她在人前素来端庄得体,即便有时候话语间竟些惊世骇俗,不曾流露出这么丑陋的一面。 这一不经意的流露,令她有些无所适从,更不想因此而让叶桑与她心生间隙。 她努力地勾起一丝善意的笑,却发现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她是真心想要和叶桑交好的。 见状,叶桑一愣,心里划过一丝不明,她拉过她的手,感觉到她指尖有些冰凉和颤抖,神情淡淡,却轻声地安抚道:“没事的,你我处境虽然有异,但左右都是一样的,都是爹不疼的,你怎么在我面前说都没事。我明白你的感受。” 周县令灭妻宠妾,和叶项伯又有什么区别? 当年,温锦绣病逝,何尝不和叶项伯的冷漠和无视有关系? 只不过,周兮月是有娘疼的,而她如今什么都没有。 闻言,周兮月眉宇一松,眉眼也缓和了几分,笑道:“我该对你有信心的。” 她朋友不多,容城虽然不大,但是这个圈子小,她身为县令的女儿,想要与她亲近的他家小姐总会让她觉得别有目的,她又嫉恶如仇,看不惯那些人的虚伪做作,自然是瞧不上眼的。 长那么大,真正能让她有心结交的,也就叶桑那么一个,她自然分外珍惜。 闻言,叶桑笑了笑。 周兮月有心,而她又何尝不是呢,前世被闺蜜所害,如今,要真心结交,对于她而言,也会有些心里抵触,但到底选择了相信。 见状,周兮月神情恢复到原有的从容,引叶桑前来,她必定是有事的,想着,她回握着叶桑的手,脸上的担忧丝丝缕缕,笑的有些牵强:“说了不怕你笑,赵姨娘现在是有了,但我娘……” 她的声音一顿,才艰难道:“娘的月事也已一月未来,我担心她怕也是有了,请别人把脉我不放心,原本是想请你过来的,但是怕被那些不安好心的人看到,所以才来了宝光寺,我想着你必定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最后,她说道:“只是希望你能确认一下,母亲还不知道情况,所以,这件事情你得替我瞒着。” 她是将母亲骗来的。 李氏身子虚,月事不正常也是极有可能的,但如今赵姨娘有了,李氏不放在心上,周兮月却不免担忧了起来,这才找了借口,带着李氏出府。 她不确定叶桑今日能不能来,但想着这几日就在这里呆着,叶桑总会去周府寻她。 没有想到,才一日,叶桑便来了。 叶桑一愣,完全没有想到李氏也有怀孕的可能,但又想到今世不比前世,这个年代结婚的早,即便周兮月已及笄,李氏也不过三十有余,只能算得上大龄孕妇,却不能算是高龄高危产妇。 想着,她松了一口气,若是李氏在过几年有了孩子,不管她们有多想要这个孩子,她也会建议他们不要。 这里的医学技术落后,年纪大生孩子简直就是在生死门口走一遭,能活下来的几率并不大。 不过,如今李氏的身子状况并不大,要是有了…… 想着,她脸色有几番凝重,点了点头,随周兮月来到主屋,李氏身子虚,这几个月久卧病床,好在后期又对症***的调养,脸色好了几许。 她半躺在床上,手里的针线刺刺绣绣,正在绣花。 见叶桑前来,李氏的脸上多了一丝慈爱:“来了?” 叶桑点了点头,微笑道:“伯母今日感觉如何?” “也就老样子。” “那桑儿给伯母把个脉可好?” 这段时间,叶桑都会定期帮李氏把脉。 她医术不精,只要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还是可以把出来的。 此时距离上次把脉一有数日,叶桑想到之前没有发现李氏有孕,可能是月份太浅,如今她应该能把得出来。 闻言,李氏一愣,但很快地将手中的布料放到一侧,手腕伸了过来。 叶桑的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却能够隐约感觉到那条脉动在跳动。 她的心一沉,面上却不显,将手收了回来。 见状,李氏问道:“如何?” 叶桑盈盈笑道:”伯母恢复的不错。“ 一旁的周兮月见她的神色,心却莫名地一紧。 二人在屋内陪着李氏说了一会儿话,等李氏面露疲惫,才离开。 临睡前,李氏忽然开口,问道:“桑儿婚期是定在何时?” 叶桑顿了顿,想到自己想要来找李氏的目的,但到底如今事情繁琐,便没有开口,而是回答道:“年后十八。” 而李似是想到什么,忽然笑道:“桑儿的嫁衣开始绣了吗?” 提及嫁衣,叶桑摇了摇头,讪讪笑道:“刚去锦绣坊定了样,还未开始。” 语落,却见李氏沉吟了片刻,道:“你母亲昔日在我这儿存放了一些东西,等回府,我将那些什物交给你……” 闻言,叶桑一怔:“伯母……” 这事情她还未曾停李氏提起过。 温锦绣的东西…… “你的嫁衣让伯母来准备可好?”李氏忽然说道。 叶桑一愣。 随即便听到李氏笑道:“当年锦绣和我是旧交,她嫁入叶家之后,我们便不曾见过面,只不过……当年,她还在怀你的时候,我们曾见过一面,她将一些东西托付于我,让我在你成亲前交给你……” “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闭眼,已经记不清当年温锦绣来寻她时候的模样,只记得那一日,温锦绣离别前,对她柔柔地说了一句:“阿茶,你我相知多年,只怕此去便是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确实是最后一面…… 念及于此,李氏心头有些发酸,不再说其他,疲乏地睡下。 叶桑失神,脑子里不断地回荡着李氏的话,心里复杂。 见李氏睡下,她没有再多问,和周兮月一同离去。 …… 一出屋,风雪仿佛比之前更甚了几分,叶桑低沉着神色,二人走至树下,她忽然停下脚步,道:“伯母怕是有了。” 明明有心理准备,周兮月却还是僵了一下。 她停下了脚步,看向叶桑。 叶桑同样抬眸看她,对上周兮月满是复杂的目光,心里知道李氏这一有,恐怕就不得安生,她心里叹了一口气,道:“伯母的身子虚,若是要生下这个孩子……” 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李氏要这个孩子。 但到底,她没有什么立场去阻止。 她知道一个孩子对于一家主母来说,有多重要,李氏到如今只有周兮月这一个女儿,周荣光无视她也是因为她没有生儿子,若是这一胎是个儿子的话…… 她心知,只怕李氏和周兮月多多多少少会愿意拼一把的,这就是后宅女人的悲哀。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不想,周兮月无比果决地打断:“不要这孩子!” 叶桑一怔。 就看到周兮月站在雪地里,眼底夹杂着无尽的恨意和悲炝:“为什么要这个孩子?左右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得到幸福,又何必生下来,更何况……” “更何况,我是知道的,这孩子恐怕生下来也不能够健全,毕竟母亲之前喝了那些药……既然会痛苦,还不如不曾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比谁都清楚,这后院的争斗有激烈。 李氏若是生下这个孩子,或许,会被迫投入到那争斗中,无休无止。 她想的很明白,不同那些只想着争宠的妾侍和庶女,她只想能够带着母亲好好的过一辈子,若不是身不由己,这个时代容不下女人,她或许还会唆使李氏和离…… 周兮月想的通透,叶桑松了一口气,道:“这事需要和伯母商量才是。” 闻言,周兮月点了点头,脸上却不复笑容。 叶桑心知,李氏有了孩子这个事情怕是不好解决,也不好再说,只道:“伯母这段时间需要好好调养,若有事,你派人去找南街的七巧,让他来寻我便是……” 周兮月点头,叶桑和她说了这几日的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一出院子,一直在外等候的角梅迎了上来:“小姐……” 风雪忽然变大,角梅连忙将大氅披到她的身上,紧了紧。 叶桑眯着眼睛,从宝光寺出来,心里多多少少有几番沉重,她低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见她神色低落,角梅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离了那院落,二人经过佛堂。 叶桑想了想,捐了点香油钱,在佛前无比虔诚地拜了拜,角梅同样跪在她身侧,跟着她磕头。 第71章 命运轮回 寺庙的佛像庄严神圣,叶桑活了两世,隐隐相信命运轮回。 等她们准备离开,便看到一个衣着褴褛的老僧人坐在门口。 他靠坐在门框上,偶尔会引来香客们的不满。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看金庸小说落下的毛病,叶桑的心一动,非但没有觉得对方是个邋遢的和尚,反而更偏向于对方是个高人的设定。 武侠小说里,绝世高手不都是大隐隐于市的吗? 她连重生穿越都经历了,这算得上什么? 察觉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一个念头,叶桑有些失笑,连忙打散自己的念头。 高人不高人的,就算是,也和此时的她无半点关系。 想着,她敛了敛神,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驱散出去,刚要踏过门槛,却听到僧人忽然开口道:“这位小姐,要不要算上一卦?” 叶桑的脚步猛地一顿,转过头看他。 老僧人满脸丘壑,衣着褴褛,唯有那对老眼流转着几分清明,见叶桑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僧人一笑,又重复了一句:“小姐,要不要算上一卦?” 又听见这句话,叶桑心一动,鬼使神差地收回了自己迈出去的脚,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那种偶遇高人的情结作祟,她走了过去,弯***,不疑有他地问道:“怎么算?” 见状,身后的角梅困惑眨了眨眼睛,见自家小姐神情淡然,不似冲动,便没有阻止。 仿佛没有想到叶桑会如此简单直白,老僧人一愣,随即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伸出了手掌,在叶桑的面前比划了两下。 要钱的意味,分外明显。 叶桑抿唇,角梅瞬间皱起了眉头,刚要说他是骗子,就听到自家小姐淡淡地说道:“角梅,五两。” 闻言,角梅顿时有些傻了:“小姐……” 五两银子……虽然现在她们不差钱了,但那也是五两银子啊! 见叶桑一脸坚持,角梅顿时肉疼,却没有再坚持己见,从荷包里掏了五两钱,一脸肉疼地递到老僧人手里。 完全没有想到从伸手要钱到拿到钱过程这么容易,老僧人笑开了花,但很快将脸上的笑容敛下,故作深沉地问道:“这位小姐,你想算什么?” 叶桑一笑:“算未来。” 闻言,僧人不以为然,让她伸出手,露出自己的掌纹。 叶桑毫不犹豫地伸了出来,淡定如她,心里竟然会有一丝紧张。 她的手很白,骨节分明,指甲很干净,形状很好。掌心的掌纹丝丝分明,感觉并没有什么寻常之处。 哪知,却见僧人沉下了脸,嘴里低声地叨念着让人云里雾里的话,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一脸遗憾又为难地对叶桑说道:“唉,小姐,天机不可泄露……” 闻言,叶桑:“……” 她置在半空中的手一僵。 “不可泄露?”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叶桑觉得自己已经掌控不了脸上的表情。 仿佛是看出叶桑的质疑,老僧人老神在在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那五两银子收进自己的怀里,然后郑重其事道地双手闭合,正经道:“这位小姐,天机不可泄露,老衲也无能为力。” 叶桑唇角抽了抽,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老僧人却不再说话,闭着眼歇息。 就连角梅都看出这个僧人是骗钱的。 见自家小姐僵硬的神色,角梅怕她心堵,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地说道:“小姐……” 叶桑立马回神,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多了几分怨念和执拗。 “既然天机不可泄露,就不可泄露吧。” 当了冤大头到底是件丢人的事情,叶桑一脸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腰板挺直地走了出去。 仿佛刚才被骗的人不是她。 见自家小姐强撑着面子,角梅忍着笑,连忙跟了上去。 五两银子就这么被骗了,说不肉疼是不可能的,要换做以往,这五两银子足以支撑她和角梅数月的开销。 叶桑也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想的,竟然脑子一热,真认为对方可能是传说中的绝世高人。 越想,她越觉得自己有些荒唐,脚步也跟着快了几分。 却不想,刚没走几步,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笑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直觉,她感觉到对方在笑她。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果然看到,不远处,庙前的榕树下,两个人正看着她,一个高大粗狂,灵一个有些消瘦。 而消瘦的那个正眼里满是笑意地凝望着她。 男人穿着白色的貂裘大衣,五官俊美又有清淡之色,雪花落下墨发上,远远望去,美的风景如画。 若是放在平日,叶桑可能会驻足欣赏。 但如今,出糗被嘲笑,她脸色隐隐有些不好看。 “小姐,是他们!”一看到他们,角梅却惊呼了一声,指着男人身侧的彪形大汉。 男人物管粗狂,一道疤痕从眼角横过整张脸,不是上次那个驾马车横冲直撞的车夫,是谁! 一想到上次对方的嚣张,角梅瞬间气红了脸。 上次蛮不讲理也就算了!这一次他们竟然还敢笑话她们! 角梅气得跺脚,刚要理论,却被叶桑拦住。 叶桑也看出是上次的那两人,拧眉。 察觉到叶桑眼里的不悦,轩辕列一笑,仿佛也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他不由伸出手置于唇前,掩饰住自己唇角的笑,片刻,才充满善意地说道:“那和尚在宝光寺已经数日,骗了不少人的香钱,小姐下次不要那么轻易相信人为好。” 他的神色清淡,就算是笑,眉宇也席卷着虚弱之态。 这是俊美又羸弱的男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叶桑却忽然死死地盯着他,看到他失神。 见她一转不转地凝视他,却不作回应,男人轻轻地扬眉,而一侧的赫连戬却面露不悦,刚要出声,却被制止。 “小姐?”轩辕列出声。 叶桑立马回神,见他淡淡地凝视她,眸里隐约带着浅浅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一阵的起伏汹涌澎湃,仿佛要将她淹没。 她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 她脸色一僵,半晌,才挪开自己的目光,冷硬地说道:“多谢公子提醒。” 说完,不等对方有任何回应,她忽然转身,匆匆离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完全没有想到叶桑说走就走,树下的二人一愣,而角梅更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对方出声提醒,才回过神,连忙追了上去。 “下次一定要你们好看!”追上去前,角梅跺了跺脚,朝着他们两个,气势汹汹地说道。 “放肆!”见状,赫连戬顿时黑脸,眼底划过一丝杀意。 角梅连忙被吓得转过身跑了。 看着她们脚步飞快的模样,轩辕列失笑:“戬,你看,你把她们吓跑了……” 这一日,轩辕列笑了不止一次。 闻言,赫连戬重重地哼了一声,有些不以为意。 刚才那个小丫头被他吓跑,他承认,但之前那个小姐……明显是看到轩辕列,才脸色突变跑的…… 只不过…… 念及于此,赫连戬忍不住皱了皱眉。 轩辕列长得俊美,也不至于将人吓跑…… 仿佛看出赫连戬的质疑,轩辕列一笑,有些不在意:“没事,不过是萍水相逢。” 若是别有用心之人,反而有几分意思了。 闻言,赫连戬不置可否。 二人在树下站了站,半晌,他们走进庙里。 经过门槛的时候,轩辕列脚步一顿,目光扫过看向那位僧人,眼底带笑:“天机不可泄露?” 他显然对这个老僧人知根知底。 感觉到他的目光,老僧人懒洋洋地抬眸,对上他略带笑意的眸,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这几日和不少人说过“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看得出对方是在故意调侃他。 他不回应,轩辕列也不恼,极为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径直走了进去。 而赫连戬则是拧着眉,看了僧人一眼,问道:“主持何时喜欢做这勾当了?” 堂堂宝光寺主持,竟然在庙前骗钱,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见赫连戬竟然敢当众点破他的身份,僧人瞬间瞪大了眼睛,有些炸毛:“要你管!” 他闲来无事,在庙前坐一坐,有何不可? 算卦也是顺带的,更何况,他哪里骗钱了?天机本来就不可泄露,他是有天命的人,自然不愿和上天争道。 见状,赫连戬鄙夷地睨了他一眼,轻轻地“呵”了一声,其中蔑视不言而喻,不等僧人反击,便跟上了轩辕列的脚步。 身后,老僧人气得冒火。 片刻,他才哼了几声,又回到刚才散漫的模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刚才那名女子,他半瞌的眸忽然波动了一下,一丝精光和困惑飞速地从眼底划过,稍纵即逝,快到令人看不见。 这世间天道轮回,自有命数……为何那女子的命数却在九道之外…… 想着,他沉沉地闭上眼,又恢复到之前慵懒的模样。 …… 一路跑下山,叶桑心神杂乱,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笑的风卷云情的男人。 第72章 难以相认 身后的角梅紧随其后,见她跑得飞快,连忙叫道:“小姐!小姐!” 不曾见过叶桑如此失态,角梅眼里露出几分担忧。 听到角梅的叫声,叶桑这才回过神来,停下了。 见状,角梅连忙追上前,气喘吁吁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叶桑回过神,看着角梅担忧的神色,神情依旧飘、渺。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就算是身上再暖,也抵不住的苍白。 见她依旧有些失魂落魄,角梅顿时慌了:“小姐……!” “我真的没事,角梅,我们去南街。”终于恢复神色,叶桑看着角梅说道。 闻言,角梅一愣,见叶桑神情认真,不在多问,而是点了点头。 宝光寺居北,离南街有一段脚程,下了山,主仆两便雇了一辆马车。 回去的路上,叶桑摸着自己的手臂,脸上的沉凝久久不散。 就在刚刚,那个男人抬手的时候,她看到了他露出的手腕。 他的手腕上,有一只蝴蝶…… 虽然他们相距不近,但她还是认出来了,那胎记跟了她那么多年,她如何会认不出来? 那是一只蝴蝶,和她手臂上的胎记一模一样的蝴蝶…… 她的思绪顿时有些乱,有那么一瞬,隐隐觉得对方就是温敛。 她找了温敛那么久,如今有一个可能是他的人出现,她竟有些慌乱和无措了。 这是她的亲人……唯一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 她脑海里划过这句话,心情复杂。 就算找到温敛,看他刚才穿着富贵的模样,恐怕是过的很好吧…… 她闭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划过一丝酸楚。 以前想要找到温敛,是因为她在想,若他过得不好,她就算拼尽全力也会让他好好活着。 可如今……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一直以为找到温敛之后,她能够和温敛好好生活,可是,她却忘记了,温敛并不会过得不好。 见叶桑神情有些飘忽不定,角梅的心猛地一惊,忍不住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姐……” 叶桑回过头看她,脸上的笑有些牵强,仿佛脱了线的布偶:“角梅,他有和我一样的胎记……” 她眼角有些湿,眼底有些茫然。 闻言,角梅一愣,随即见叶桑隐隐带着泪光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跟着酸了:“小姐……” 她拿出帕子擦着叶桑眼角的眼泪。 她跟随了叶桑那么多年,鲜少看到叶桑落泪,就算是落,也是因为疼,可如今…… “找到少爷不是好事吗?小姐……”角梅闷闷地说道。 “还没确定呢。”见角梅同样苦着一张脸,不知道为什么,叶桑忍不住一笑,道:“就算他是,恐怕也不能相认的,若不是,也就是空欢喜。” 他的身份肯定不一样,看模样过得很好,就算是,恐怕也难以相认吧。 闻言,角梅一顿,见叶桑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咬着唇,说道:“为什么不能认呢!少爷是小姐的哥哥!是夫人的孩子!就算离开容城那么多年,但小姐才是他真正的亲人,不是吗!” “角梅,过的好不好,才是最重要的。”叶桑笑道。 说出这句话,她忽然一顿,脑子顿时清明了不少。 是啊,过的好不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找到温敛,也算是给温锦绣一个交代了吧。 想着,她彻底沉静了下来。 见她平静,恢复常色,角梅松了一口气,只是握着叶桑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南街的丐帮消息最灵通,叶桑托七巧他们帮忙调查那二人的身份,并没有逗留多久,便离开回叶府。 叶有容被送去容家的事情已经成定局,容家的人已经不再来闹,只不过叶府的气氛依旧低沉。 容子烽身死,容家必定不会以明媒正娶将叶有容引进门,只走了娶妾的形式,派人送来了聘礼。 而进门的日子定在了年前。 连年都不愿意让叶有容在家过,恐叶有容嫁过去是真的不好过了。 叶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然用膳完。 许久未出现的叶有容站在大厅中央,一袭青衣袅袅,原本丰盈的身姿消瘦了不少,反而多了几分令人怜惜的羸弱。 得知后日便会被送去容家,叶有容匍匐在叶项伯的膝上,一副父子儿孝的模样。 “爹爹,这次的事情是容容错了,我这一去往后就不能孝敬您了,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叶有容无声地落泪,少了一分以往的张扬,多了几分沉静。 这件事情已然磨光了她的傲气和锐气。 到底是心疼的女儿,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叶项伯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沉痛:“这段时日,好好陪陪你娘,其他的,什么都不用说了。” 该说的,也无话可说了。 闻言,叶有容点了点头。 一旁的许氏簌簌地落泪。 这个仿佛要依依惜别的画面,让人看了,还以为叶有容明日就会出嫁。 知道他们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叶桑勾了勾唇,恍若未见,径直转过头往自己的小桔园走去。 角梅同样一脸忿忿,嘴里“切”了一声,满是鄙夷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 闻言,叶桑“扑哧——”一声,还未等她开口,身后,看见她回来的叶项伯忽然叫住她:“叶桑!” 这一连名带姓的叫,叶桑脸上的笑容尽褪,停下脚步,转眸看向他们,面露一丝微笑讽刺道:“怎么,爹爹,打扰你们了?” 他们做戏做的投入,但看的人却无视,叶项伯自然不痛快,他脸色发黑,冷硬地看着叶桑脸上的笑,只觉得刺目无比:“你妹妹今日要出嫁了,你难道不说些什么吗?” 叶项伯这话说的虚伪造作。 叶桑勾唇,只觉得有几分好笑,面上却一阵恍然大悟,道:“祝妹妹往后和妹夫幸福长久,即便如今你们二人天人永隔,但俗话说的话,情比贞坚,妹妹去了容家,必定是将妹夫放心里的……” 语落,原本还一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脸色瞬间突变。 叶有容的脸色止不住的狰狞,起身质问她:“叶桑,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她和容子烽幸福长久!什么叫做她将那个死人放在心里! 明明这一切不是她愿意的!明明这一切是叶桑害的! 叶有容忍不住想要上前刮花叶桑的脸,但到底还是忍了下来,看向叶桑的目光里,充满了恨意。 叶项伯和许氏的脸上抹过一丝难堪,叶桑说的真诚,但每一个字就仿佛针一般地扎在了他们的心尖上。 若不是叶桑做的好事,他们怎么可能忍心将容容送给容家去当寡妇! 叶项伯怒火冲冲,看向叶桑的眼神仿佛要杀了她:“叶桑!” 叶桑却是一笑,对于他的怒火恍若未觉。 倒是许氏,头一个回过神,迅速地将叶有容拽了一下,拉到身侧,随即脸上挂起一丝有些僵硬的笑:“桑儿真会说话,只不过……桑儿,你和容容姐妹情深,如今她要嫁了,你这个做家姐的难道不应该帮着她些吗?” 姐妹情深? 叶桑只觉得亦真好笑,听她这番话,心里隐约有了几分想法,面上却不显,对上许氏故作虚伪的柔和,盈盈笑道:“帮?要怎么帮?” 叶有容要嫁出去,需要她这个做姐姐的帮? 她何尝不是即将要嫁出去的女儿,但他们有为她准备过什么吗? 叶桑的唇角抹过一丝讽刺。 见叶桑这么问,许氏眼底划过一丝喜意,连带着语气也变得凌人起来:“桑儿,你也知道容家是容城的大家族,容容嫁过去必定是不能丢脸的,如今,容家的聘礼送来了,但我们回过去的嫁妆绝对是不能跌了份的……” 说着,她声音一顿,目光里落在叶桑别在腰际的玉佩上,眼底多了一丝贪婪:“桑儿,娘知道你那儿有些好东西,厚脸皮向你要一要,帮容容充充门面……” 前段时间,将军府送东西送的勤,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无一不是珍品,就算是容城也难得一见。许氏自然对那些东西起了心思。 这话无异于是让叶桑将自己的好东西全部吐出来,角梅瞬间心生怒火,大喊道:“夫人,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确实是不要脸,厚脸皮到竟然想要计较自家姑娘的东西。 叶家的下人们心里都那么想,唯有角梅敢那么喊出来。 这话一出,许氏强持的好脸色也维持不了了,呵斥道:“一个丫鬟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叶桑却将气得恨不得扑上去的角梅拉至身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甜了几分,委婉地拒绝:“夫人,你也知道我那小桔园并没有什么好东西,多的也全部被搬空了……更何况,小将军送我的东西,我也不好做处置……” 许氏却不以为意:“怎么会不好处置?那些东西送了你就是你的,你做处置,姬家还能过问吗?” 闻言,叶桑眼底划过一丝冰凉,却没有说话,显然意见的拒绝。 第73章 小姐,你刚才好霸气! 见状,许氏咬唇,顿时心生恼意,脸上的温和慈爱装不下去,愤恨地瞪着她。 叶桑不想继续和他们纠缠,冷冷地笑了笑,准备转身离去,却不想,下一秒,叶项伯却冷冷地开口—— “我记得你母亲以前有给你留一份嫁妆……” 语落,气氛死寂。 叶桑浑身僵直,而角梅的脸上是止不住的怒意。 一直都知道,整个叶家都见不得她们好,但角梅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不要脸到这个程度! 先不说,夫人当年到底有没有为小姐留下嫁妆,就说,若是有,这么多年,他们主仆两个就算再不济,至于过的那么紧巴巴的吗? 更何况,那嫁妆就算有,那也是小姐的!凭什么给她! 他们简直就是食不餍足的畜生!黑心眼儿,想尽一切办法要扒下小姐身上一层皮! 角梅气得不行,欲要和她们拼命。 “呵?我娘的嫁妆?”叶桑原本盈盈的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前所有为的怒火憎憎憎地燃烧了起来。 她骤然转过头看向堂中的三人,脸上的笑意已经不在,是冰冷彻骨的冷,盯着叶项伯的目光,仿佛杀父仇人,厉声道—— “给你们脸你们还真以为有脸了是不是!我娘的嫁妆?我娘留给我的嫁妆是你们能窥视的?徐莲花!叶有容!叶项伯!你们也不拿副镜子好好瞧瞧自己!你们算什么东西!叶有容算什么东西!只不过嫁进容家当妾罢了!还要嫁妆!还好意思找我嫁妆!叶家是穷到连一个妾侍的嫁妆也凑不齐了吗!” 她字字珠玑,三人的脸色瞬间黑下。 叶项伯的已然触及到了她的底线,这么些年来,无论许氏是如何刁难她,叶项伯如何对她不管不顾,她也不曾如此和他们这般撕破脸皮。 而如今,她却抑制不住地想要杀了他们。 这些年来他们对她做过什么,竟然还好意思向她要嫁妆! 温锦绣留给她的,就算是她不要,那也是她的!她容不得他们半点窥视! 这一世,她一直忍着,但并不大表她可欺,这一通话,直接打了众人的脸。 完全没有想到叶桑竟然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叶项伯脸色一变,泛起滔天大怒,呵道:“叶桑,容容是你妹妹!” “妹妹?”叶桑嗤笑,目光无比冷冽地看着他,仿佛冰剑,要将穿透,一字一顿地割在她们的心头上:“叶有容算什么妹妹!我喊叶有容叫妹妹,你们真的以为我当她是妹妹了吗!叶家只有我一个孩子!她只不过是许氏外带进来的!妹妹!说句好听的,我喊她一声妹妹!说句难听的,她就是一个拖油瓶!杂种!” “想向我要嫁妆!没门!我不介意闹得满城皆知!叶家的五小姐给容家的死人当妾,还好意思向我这个做‘姐姐’伸手要嫁妆!” 说完,叶桑不顾他们冰寒的脸色,骤然转身离去。 这一次,不管他们在身后如何大怒呵斥,她都没有理会。 “啊——!”身后,叶有容克制不住地尖叫了起来,看着叶桑离去的背影,原本羸弱的脸因为扭曲变得狰狞起来:“叶桑!叶桑你这个贱人!” 叶桑的话无异于是她心头的一根刺,直接将她内心深处所有的自卑全部掀了开来,一瞬间,整颗心鲜血淋漓,恨不得将叶桑掐死。 见她神色癫狂,许氏连忙将她拉了回来:“容容!” 被那么一扯,叶有容回神,脸上却依旧忍不住的憎恨,她颤抖着唇瓣:“娘……” 叶桑的话将她伤的体无完肤,叶有容浑身发抖,眼角沁出几滴眼泪来。 看着叶有容略微崩溃的神色,许氏又何尝不是? 到底她比叶有容冷静,紧紧地抓着叶有容的手,道:“冷静……” 冷静?叶桑这般羞辱她!她如何冷静? 叶有容心中愤恨,但到底被许氏拉扯着,平静了下来。 “爹……”她转眸看向叶项伯,眼底含着泪光。 主座上,叶项伯脸色阴郁,布满了乌云,想到方才叶桑说的那番话,心头的怒火近乎要从胸口跳出。 见叶有容轻轻唤他,他深吸了一口气,想到叶桑,眼底是毫无掩饰的杀意,对着叶有容说道:“我叶项伯只有你一个女儿!” 女儿! 叶桑算他什么女儿! 想着,一口甜腥涌上,叶项伯急火攻心,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见状,许氏和叶有容脸色大变,又乱作了一乱。 …… 这一处,离了大堂,直到寒风骤然大起,吹得她脸颊冰凉,叶桑才从刚才的怒火中回过神来。 一旁的角梅匆匆跟在她身后,见她停下了脚步,连忙也停了下来,小脸因为兴奋粉扑扑的:“小姐?” 跟在小姐身边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小姐爆发,刚才那一通话,说的叶项伯三人变脸,却同样说的她酣畅淋漓。 这样的一通发泄,着实痛快无比。 听见角梅轻快的声音,叶桑一顿,转眸看她。 角梅双眼闪闪发亮,满是流光溢彩,叶桑忍不住勾唇,连带着心头仅存的怒火也消散了去:“很痛快?” “嗯,很痛快!”角梅眼角盈盈,无比兴奋,一想到自家小姐刚才大开气场的话,她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了:“小姐,你刚才好霸气!!” 叶桑平日里温吞,就连角梅也不曾见过如此尖锐的一面。 看着角梅激动的模样,叶桑笑了笑,经过刚才那一通发泄,她只觉得在她心头压抑许久的那块石头忽然落了下来。 以往他们欺凌她,她没有反击,是因为不在乎,但她未曾想到,叶项伯他们竟会无耻到这个地步,竟然想要夺走温锦绣的遗留下来的东西! 她活了两世,前世在大家族,最知道争权夺利,后来她被闺蜜***致死,她也隐隐能够猜出,是因为她那个同父异母,将家产败光的大哥是看上了她那一份财产,才联合和闺蜜动的手…… 她至今还记得她在闭眼前,眼前晃过大哥的人影,不真切,她却无比确定就是他…… 她痛恨别人要夺她的东西使手段,也深知温锦绣留下的东西对于她来说,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就算是温锦绣留下的那本手札,对于她而言,也是极为重要的。 也真是因为,她才无法忍受许氏和叶项伯的无耻。 念及于此,她忽然舒了一口气,道:“只怕他们不会就此罢休。” 这句话无疑是在泼冷水。 语落,角梅脸上的激动消散了几分,但很快她振作了起来,一脸坚毅:“反正,小姐的东西不能让他们昧了去!” 闻言,叶桑笑了笑,没有说话,眼底同样闪过一丝极亮的光。 想着,她们继续往回走,却不想,没走几步,并听到一阵拍手声。 她脚步声一顿,转过头,便看到一侧的树影之下,叶贾君一身黑衣陷在其中,那张消瘦的脸映着摇摇曳曳的树影,显得格外的诡异。 察觉到叶桑投递过来的目光,他忽然狰狞一声,目光阴霾地在叶桑和角梅之间徘徊,仿佛无形的镰刀,拍着手笑道:“妹妹,刚才真是精彩……” 刚才大厅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就算是他,也没有想到叶桑会如此刻薄。 但是…… 脑海里划过叶桑尖锐又充满怒火的小脸,他的心竟然泛起了一丝痒…… 一想到叶桑用这样的神情鞭挞他,他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自从他被废了之后,他在自己的院子里玩了不少女人,但每个女人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寻思你活,但就是没有像叶桑这样的,愤怒,恨意,从头至尾都恨不得杀了他…… 他知道他是不正常了,但是那又怎么样!他不正常是因为谁! 若不是因为叶桑,他又怎么会落到只有叶桑才能满足他…… 叶贾君的目光太过于诡异,粘腻在她的身上,叶桑心头一阵恶心,拉着角梅,警惕地说道:“你要做什么?” 月光下,她杏眼璨璨,含着刺骨的冰冷,小脸被月色照的发亮,脸上是因为刚才的愤怒还未消散的愤怒,看得叶贾君有那一瞬失神。 “我要做什么?”片刻,他回神,嗤笑,目光在叶桑的脸上流连,阴森森地反问道:“你觉得我能够做什么?” 他想要做什么? 他现在恨不得让叶桑拿着鞭子抽打着他…… 他的目光仿佛毒蛇,由外渗人。 叶桑只知道叶贾君神志不正常,拧眉,欲要拉着角梅转身离去。 却不想,叶贾君再一次挡在了跟前,目光无比灼热。 见他看向小姐的眼底闪过一丝贪婪,角梅忍不住怒气,挡在了叶桑的身前,厉声喝道:“你赶紧滚开!” 第74章 并非良人 角梅大怒:“你……” 话未落,便见叶贾君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我和你家小姐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角梅涨红了脸,刚要呵斥,却见叶桑忽然拉住她,低声道:“不要理会,我们走!” 和这个疯子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她们自己陷入不利的局面。 闻言,角梅也彻底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二人转身就走。 见她们欲要离开,身后的叶贾君阴森森地笑着,忽然说了一句:“叶桑,你说你嫁出去之后,你母亲那块坟该如何是好?” 语落,叶桑欲要离去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 温锦绣是叶桑的软肋。 她是她这一世记忆里仅存的那份柔软。 她穿越至此的时候不过五岁,温锦绣已死。五岁的孩子记忆不深,就算她有着成年人的灵魂,却只能依稀记得温锦绣温柔慈爱的模样。 温锦绣并不是一位好的主母,她不爱叶项伯,也不曾在这后宅争宠夺爱,导致她并没有得到叶项伯的宠爱,连带着下人也不曾敬重过她。 但她在乎自己的两个孩子,温敛失踪,剩下的只有叶桑,即便在大多数时光里,她一直在想念温敛,但是,她对叶桑是好的。 叶桑至今还依旧能够记着温锦绣总是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桑儿,桑儿……”那模样,像极了她前世的母亲,不管她如何放荡叛逆,都会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她不孝顺不乖,她也会在她难受的时候,泪流满面,照顾她一夜…… 而如今,她又怎么可能允许叶贾君用温锦绣的坟来威胁她! “叶贾君,你找死!”她骤然回头,看向叶贾君柳叶眸里迸射出来冰冷的杀意。 她眸里的冰冷落在他身上仿佛冰针,叶贾君却只觉得畅快淋漓,脸上扬起一丝餍足的笑,:“叶桑,你知不知道,看到你每一次都恨不得杀死我的模样,我就特别的满足,恨不得将你压到身下……” 仿佛是脑海里补脑了这一幕,话说到最后,他的语调开始颤抖了起来,看向叶桑的目光也变得浑浊和迷离。 忽然,他眼睛一亮,朝着叶桑扑了过来。 知道叶贾君每一句话都在故意地刺激她,叶桑心底却止不住的憎恨。 见他扑来,叶桑就这么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就在叶贾君的手要抓到她的那一瞬,一粒石子横空出现,精准地砸在了叶贾君的腿上。 “啊——!”叶贾君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这段时日叶贾君亏空了厉害,还是石子打在了他的穴道上,他匍匐在地上呻、吟,愣是没有起来。 知道是姬长夜的暗卫出手了,见叶贾君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叶桑松了一口气,连忙拉着角梅离开。 身后,阴森森的笑声响起。 叶贾君抬头,看着叶桑离开的背影,脸上依旧是无比狰狞的笑,仿佛是已经将她们吞噬了的痛快…… “叶桑,你以为你们有姬家的人护着,就万事大吉了吗……” …… 回到小桔园。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角梅满脸的愤慨:“小姐,她们太过分了!” 脑海里拂过她们临走前叶贾君死死盯着她们的眼神,角梅没由来的恶心。 “嗯。”叶桑轻轻应了一声,同样脸色沉沉。 二人进了屋,角梅燃了暖炉,屋子的冰冷稍稍褪下,炉火映着叶桑苍白的脸,由外的红润。 见叶桑回来之后一直闷声不语,角梅蹙眉,想到之前二少爷说的那番话,心头一跳,连忙说道:“小姐,我们去找姑爷,有姑爷在,他们一定不敢动夫人的!” 夫人的坟墓被掘过一次,那一次,小姐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角梅担心,这次只怕更甚。 闻言,叶桑抬眸,眸里残留着许些冷意,冷冷地说道:“只怕他们已经无所顾忌了……” 想到他们如今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温锦绣的遗物上,叶桑心里的一口怒气久久不散。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隐约感觉到,叶项伯并不忌惮姬家。 自从她的姬家定亲,叶项伯便一直在阻止她嫁过去,像上次她被诬陷通奸是,这次,她失踪也是,她想不明白,一个小城的商贾竟然不怕激怒姬家,到底是依仗了什么? 她想不通,也不想再去想,见角梅一脸的担忧和受怕,她眼里的寒意终于消散:“不怕,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 叶桑声音一顿,道:“我们不是一个人……” 想到将叶贾君击倒的那粒石子,一丝暖意从她眼底拂过…… 闻言,角梅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事情,温敛出现,叶项伯贪图温锦绣留下的嫁妆,还有叶贾君那一席话……叶桑不禁有些疲惫。 晚膳过后,叶桑便早早地歇下了。 她的脸色有些白,就算屋里有暖炉烧着也烧不起来,眉宇间也多了平日里没有的疲惫和愁绪,角梅忍不住心疼,想要整个叶家的贪得无厌和无耻,她心头的火气更是抑制不住地向上冒,但到底她忍了下来,上前帮叶桑捻了捻被角,低声道:“小姐,早些休息。” “嗯。”将脸半闷在被子里的叶桑点了点头,轻声地说道:“角梅,明日我们去看看娘亲……” “要不要找姑爷一同前去?”角梅问。 闻言,叶桑一顿。 姬长夜逗留容城必然是有要事,孰轻孰重她的分清楚,但到底…… 她想了想,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再说吧。” 姬长夜护她,但她并不能万事都靠他。 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和相处都是靠努力换来的,若是她只是一个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女人,这和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她不是那般懦弱的人。 想着,她闭上了眼睛。 这句话的意思显而易见,见叶桑闭眸,角梅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吹灭了烛火,便悄然无声地退了下去…… 风外寒风凌凌,仿佛吹不走心头的冷意…… …… 这一头,翠玉阁。 刚从许氏那处回来的叶有容见叶贾君一瘸一拐地朝着她走来,眼底划过一丝深光,直到让其他人都退下,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她的目光才扫过叶贾君那一身的狼藉,眼底毫无痕迹划过一丝嫌弃,拧眉问道:“计划失败了?” 闻言,叶贾君龇牙咧嘴地一笑,那张瘦骨如柴的脸在灯影下隐隐绰绰,仿佛鬼魅:“我办事你放心……” …… 与此同时,夜黑风高。 ***山丘。 趁着寒风,两个穿着布衣的男人扛着锄头来到***坟前。 那坟有近十年的年头,却看上去经常被打理修整过,不见任何杂乱。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这种事情……”其中一个将锄头从肩上拿下,有些犹豫不决。 “你怕什么!只不过是死人一个!他们让我们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别忘了那十两银子够我们吃喝好一阵子的了!只不过是挖一个死人的坟,怕什么!难不倒还会下地狱了不成!”另一个将同样将锄头放了下来,见他神色不安,在掌心“呸”“呸”了两声口水,便不由分说地动起手来。 那十两银子…… 想到那几两银子,那人的心也猛地一动,脸上的慌张已然不见,同样举起锄头开始挖了起来…… 没过多久,那座坟被挖开,直到一个棺材出现在眼前,他们才停了下来。 二人一同将棺材从坑里抬了出来,想到那些人的吩咐,他们推开棺盖,刚要在里面摸索一番的时候,却发现…… “这,这是怎么回事?里面怎么什么都没有?”其中一人面露惊惧,颤抖地看向另一个。 另一个人的脸色同样大骇,脸上沁出了一丝薄汗:“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们收了十两银子,过来掘坟,哪里会想到棺材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平白无故地,怎么会是一个空棺? 想着,二人脸色大变,差点吓尿了出来,刚要将棺盖合上,忽然,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 其中一人猛然抬头,在看到另一个身后的黑影之后,瞬间吓得脸色苍白:“你,你身后……” 他颤抖着手,指着那人的背后,哆嗦地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人脸色一变,僵硬地转过头,入目,却是一张五官狰狞,脸仿佛被劈成两半的脸…… “啊——!” 下一秒,惨叫声回荡着整个山丘,夹杂在寒风里,渐渐消散…… …… “殿下?”将那二人处理,赫连戬转头看向树下的轩辕列。 瑟瑟寒风中,男人的脸色白的仿佛白雪,就连唇瓣也毫无血色。 那双清敛的眸一瞬不瞬地被掘起的坟,想到那两人临死的话,素来温润如他,此时目光却含着冰天雪地般的冷冽:“叶家?” 见他脸色苍白,赫连戬拧了拧眉,粗声道:“殿下,怕是当年夫人当年嫁的人并非良人……” 若是良人,又怎么会在她死后不将她移进祖坟,反而是随随便便选了一处小山丘葬下? 第75章 勾结外党 更何况,他们来容城多日,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传闻。 叶项伯在温锦绣逝世之后,不过一月便迎娶了许氏,许氏带了三个孩子进门,不用想也知道,二人在很早之前便有了苟且,但到底叶项伯在外一向举止端正,倒是少了些闲言碎语。 叶项伯和温锦绣并不如传言中那么恩爱,要不然…… 想到他们刚才看到的场景,赫连戬眉宇深重。 轩辕列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那张白净的脸愈发的苍白无血色,他拳头抵唇,沉沉地咳嗽了两声,眼底满是复杂。 这么多年,他未等回来过,如今故地重游,却不想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他走上前,想看看棺木里的场景,却果真如那二人所言,空无一物。 一个死去十几年的女人竟然连遗骸都没有留下…… 他一顿,眉宇间的沉凝更深了几分,脑海里飞速地掠过多年前的片段,忽然,一股气血涌上,原本就惨白的脸越发的无神,唇角溢出一丝鲜血,他踉跄了一下,退后了一步。 “殿下!”一侧的小侍惊呼了一声,连忙扶住他。 “无事。”站稳,轩辕列轻轻地推开他。 一侧,赫连戬拧眉,刚要说些什么,却见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棺木,半晌,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低沉道:“放回去吧。” 这棺如今是个空棺,到底是不要让人发现的好。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似是颇有打击的模样。 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赫连戬的眉宇更深蹙了几分,从小侍手里接过药瓶,从里面到处两粒药丸置于他面前,轩辕列没有拒绝,直接接过服了下去。 一旁的小侍连忙递来了水。 见轩辕列缓过劲儿的模样,赫连戬沉声说道:“殿下,还是不要思虑过重的好。” 轩辕列睁开眼,胸口仿佛一把刀扎入他的心脏,不断地搅碎着,他惨淡地笑了一声,反问了一句:“你让我如何不思虑过重?” 死了十几年前的人忽然消失,他又怎么不去思虑? 更何况…… 他一顿,目光扫向那具棺木,眼底复杂,一字一顿:“若是知道她过得不好,当初我该早些回来找她的……” 他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而靖国和昊国之间的不友好日益加剧,他回来的可能性更小,若不是国相将注意打到了他的婚事上,他也不会一言不合,便潜入昊国来散心。 这几日,他走过了许多年前去过的地方,却一直不曾踏进过叶家,就是不想去破坏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生活,即便她已死,他也不想她不得安宁。 而如今,不想她得安宁的,却是叶家! 念及于此,他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一侧的小侍连忙扶住他,小手在他背后按下几个穴道。 轩辕列一顿,片刻,才渐渐缓和了过来。 小侍扶着他坐到了一旁的树下,低声地说道:“殿下若是心有疑虑,更要好好顾及身体才是。” 闻言,轩辕列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道:“只怕是总有人不想让我顾及。” 他的语气有些冷,仿佛潜入了寒风。 小侍一顿,见他神色恢复常色,却隐约可见昔日不曾有的冷意,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言以对。 靖国上下对二皇子充满敌意的人不少,而如今,来一趟容城,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就算二皇子想安心,恐怕也安生不了了吧。 小侍默然。 而赫连戬则是无言,转过身去,开始收拾眼前的一片狼藉,直至一切恢复如常,原本被挖出来的棺木被埋了进去,连同那两个锄头也被他深埋在了低下。 一切事了,赫连戬拍去身上的尘土,转过头问轩辕列:“走?” 轩辕列默默地看着眼前那座坟,半晌,眼底闪烁着几缕灼光,才无比清冷地应道:“走。” 说完,他起身,转身就走。 小侍弯***,小心翼翼地帮他拍落落在他衣上的雪花,紧随其后。 见状,赫连戬转头看了那座坟头一眼,才跟了上去。 下了山丘,三人回到马车。 赫连戬甩动着缰绳,马匹有条不紊地在山路上行走。 直到出了那座山路,赫连戬才开口说道:“叶家的四小姐和姬小将军有婚事在身,或许,我们可以问问。” 叶家唯有两位小姐,五小姐这段时日出了命案,名声狼藉他们略有耳闻。 倒是那位四小姐,原本诸多不堪,却在前段时出了一次风头,她是夫人的女儿,或许在叶家那么多年,知道些什么。 闻言,马车内,轩辕列放下小侍递来的热茶,只是淡淡地说道:“同母异父,我不想纠缠太多……” 若是她能有些什么能耐,又怎么可能在叶家过的如此不堪。 再者,他生性凉薄,除了对温锦绣在意以外,对于温锦绣的另一个女儿,他不曾放在心上过。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法,更何况,叶桑……是叶家的女儿。 语落,赫连戬不再作声,指挥着马匹在风雪中缓缓前行…… …… 大雪纷飞了半夜,才堪堪停下。 整个城银装素裹。 宝光寺,姬长夜和云浩天却遭到了夜袭。 一整夜,宝光寺的一处院落,血染了一地,空气里的血腥味被风雪重重地打落和覆盖。 云浩天冷眼看着横在雪地里的尸体,手里的剑血迹未干,滴滴落在雪地里,触目惊心唇角发冷:“太子还真是有心了,长途跋涉过来杀我。” 夜袭失败,刺客立马服毒自尽,绝了他们审问的路。 但不用想,便知道是谁派来的。 折袍连忙派人将那一地的尸体收拾走,姬长夜脸色淡淡,睨了云浩天一眼,沉着声音,道:“可能和靖国的人有关系。” 他们刚与轩辕列会面,便遭到夜袭,说明太子依然知道轩辕列的事情。 而轩辕列和他们约见,也是因为他的动向被靖国那边的人得知,不得已,只能提早离去。 闻言,云浩天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一丝血迹从他脸颊上的剑伤丝丝渗出,刺客出现的猝不及防,他还是被伤到了。 脸颊一阵刺痛,他面部表情地抹掉了自己脸颊上的血迹,无比冷冽地嗤了一声:“勾结外党,若是他继位,昊国便完了。” 一丝寒风拂过,冰冷了整个空气。 丛林里,一双明亮的眼睛将一切看在眼里,眼底尽是惊惧。 她只不过是半夜失眠,出来走走,却不想遇到了夜袭,被迫藏匿于丛林里。 她只不过闺中小姐,饶是有天大的胆子,遇到这样的场景,也失了几番冷静。 “勾结外党……” 听到这四个字,她的呼吸一促,刚要捂住嘴,却见院中,那个长相俊雅的男人目光狠狠地扫了过来,眼里充斥着滔天的杀意—— “谁!” 云浩天目光一厉,手里的剑近乎要飞出。 下一秒,她吓得脸色发白,刚要转身逃离,却不想腿已经被吓得瘫软,直接被石头绊倒,摔出了丛林。 “我是无辜的!”眼睑那把剑就要戳穿她的身子,她下意识地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腿。 “我是无辜的。”察觉到男人浑身一僵,她又连忙低声地说了一句,紧紧地抱着那条腿,语气满是恐惧。 察觉到自己抱了他的大腿,她一愣,但很快反映了过来,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抱的更紧了几分。 她一直都不是那种注重礼教的女子,更何况,在命面前,礼教算什么? 这一瞬,原本冷冽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 刚要推手而出的剑一滞,云浩天沉着脸看着满脸惊慌抱着他的腿女人,见她瞪大着眼睛,满是惶恐,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有那么一瞬,竟然难以下手。 “你……” “桑儿一定和你说起过我!你认识我的,对不对!快告诉他,我不是故意偷听到的!”周兮月扭过头,见姬长夜正好在看她,连忙说道。 抓着男人的腿不由地更紧了几分,下意识地由抓变成了掐。 大腿上方被狠狠地掐住,云浩天脸色一变,却忍了下来。 “放开!”见姬长夜点头,他冷冷地开口。 周兮月一愣,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抬起眼看他:“什么?” “我让你放开!”敏感的大腿上方被掐到,云浩天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闻言,周兮月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抓的更紧,拼命地摇着头:“不行!你要是失手杀了我怎么办!快把你的剑放下!” 说的好像,不放开就不会失手被杀似的…… 语落,云浩天顿时黑了脸。 而周围的人默默地低下头,掩饰住脸上的笑。 被一个女人死皮赖脸地抱着大腿,这算什么? 这女人丢人现眼也就罢了,连带着他也成了笑话…… 从未被女人如此对待过,云浩天清润的脸长得通红,咬牙切齿,道:“你放开我,我不杀你……” ***被掐的隐隐作痛,若不是有外人在,他可能会立马将她踢飞了去。 见他承诺,周兮月立马松开了手,咬着唇,狼狈地起身。 第76章 梦回前世 可能也是察觉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失形象,她有些涨红了脸,见云浩天看向她的目光里杀意不减,她连忙退后了一步,咬唇道:“你说过,不杀我的!” 云浩天重重地嗤了一声,清敛的眸眯眼看着她,忍着一腔怒火,收起了手中的剑。 “増——”的一声,剑入鞘。 见状,周兮月顿然松了一口气,确定他不会动手,脸上的惊惧才消退,恢复往日的从容:“既然无事,我便先离开了。” 说完,她仿佛又恢复到原来的大家闺秀之状,福了福身,转身就走。 她前后变化差距太大,云浩天不由一愣,随后拧紧了眉宇。 若是刚才命不久矣,她也不会做出那些丢人的事情,想着,她攥紧了手,压着心头还未驱散的惧意,面上却极为的镇定自若。 见云浩天挡在她的身前,她一顿,皱起眉:“还有什么事情?” 云浩天冷笑了一声:“虽不杀你,但也要查清你的来路。” 说完,他的手一挥,一侧的侍卫连忙上前,将周兮月擒住。 周兮月脸色一变,顿时就恼了:“你……!” 她涨红了脸,精致无暇的脸在月色下,美的潋滟。 不似叶桑的清雅,她长相颇为艳丽,像极了烈日下的牡丹。 云浩天的目光毫无痕迹地在她的脸上划过,便让侍卫将她带下去。 周兮月还从来未被这样对待过,她恼羞成怒地红了脸,却到底没有像泼妇那般纠缠,而是道:“清者自清,我不怕你查!” 她是知道分寸的人,也知道她无缘无故出现,必然会引起怀疑,所以没有过多挣扎,便妥协了。 她扯开侍卫的手,仿佛骄傲的孔雀,抬头挺胸在侍卫的带领下,离开。 而放在袖子里的小手却攥地死紧,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的担忧。 若是他们明日一早便放了她还好,若是不能…… 一想到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娘亲必定会担心。 想着,她一顿,忽然停下了脚步,扭过头看向姬长夜:“我行的端坐的正,这次的事情只不过是巧合。姬公子,我知道,桑儿和你有情谊,这几日我同母亲在这儿礼佛,若是我明日不能回去,还请你派人告知一下我母亲,让她不必担心。” 她知道姬长夜这一行人身份不凡,而如今,她唯一能求的人,也就只有姬长夜。 她不知姬长夜到底识不识得她,但她在赌,赌姬长夜对叶桑的情谊不浅。 语落,就听到姬长夜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见那女人竟然旁若无人和姬长夜搭起话来,云浩天拧眉,怒道:“还不立马带下去!” 见姬长夜答应,周兮月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好景不长,见云浩天发声,她脸色难看地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明媚的杏眼闪烁着几分恼怒的光彩,重重地哼了一声,便随人离开。 见状,云浩天气得黑了脸。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眼际,姬长夜转过头看向云浩天,轻轻挑了挑眉,道:“二殿下,我不记得你是如此不怜香惜玉的人。” 云浩天性情随和,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 闻言,云浩天冷着一张脸,侧目看了他一眼,见姬长夜看向他的眼底略带几分笑意,一字一顿道:“若你是我,你定然如我一般。” 腿根被人掐住,不管是哪个男人,都会失态。 一想到刚才那女人对他的所作所为,云浩天的脸色抑制不住地又黑了一度,见姬长夜看向他的目光里略带几分闪烁,他重重哼了一声,羞恼了脸,转身离去。 姬长夜不以为意,刚要转身,折袍忽然匆匆赶来:“爷。” 姬长夜一顿,转眸看他。 折袍走上前,在他耳侧低语了几句,末了,才道:“爷,我已经派人去看了,爷要不要去看看四小姐?” 叶桑被叶家欺负成那样,爷要不要去看看? 语落,姬长夜脸色一沉,眼底划过一丝幽光。 …… 更深露重。 整个小桔园一片宁静。 一个黑影飞速地潜入屋内。 床上,叶桑在梦里起起落落,额角上沁满了汗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里隐约回荡着女子浅浅的允泣。 “妈……”梦里,叶桑回到了前世。 她梦见前世她死后,母亲一病不起,弥留之际还在叫着她的名字。 她已经记不清前世她叫什么,想要靠在母亲耳边,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她又看到整个家族最后因为出现问题面临破产,曾经害死她的闺蜜坏了大哥的孩子,最后流产,被大哥的情、妇推进了湖泊里,不断挣扎,最后沉进了湖底…… 她又看见所有人病的病,死的死,家破人亡…… 她的墓碑前却干净整洁,一个混沌的人影放了一束她前世最爱的百合在她的碑前,她想要看清楚他是谁,眼前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纱,不敢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她就像一个孤魂野鬼在前世的世界里漂移,她觉得这个世界太冷,冷到她每走一步,是钻心的疼。 就在她仓皇无措的时候,忽然,一袭温暖紧紧地包裹住了她,将她带离了这个冰冷的世界。 她浑身一僵,最后放松了下来,像极了缺少安全感的小猫,不断地钻进他炽热的怀里。 一颗颗眼泪顺着她紧闭的眼角落下,她仿佛从梦里醒了过来,却又不愿意醒,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泪水沾湿他的衣襟,连带着他的胸膛也感觉到了一丝冰凉。 姬长夜拧眉,看着她紧紧蹙眉的模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深深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而与此同时,他忽然听见她轻轻呢喃了一声:“你说,人会有前世吗?” 有人会记得前世吗? 她这个拥有两世的人,到底算什么? 她前所未有的茫然,只觉得心里惶然无措。 没有人回答她,仿佛这个怀抱也是一场梦。 就在她仿佛又要沉浸另一个梦里的时候,恍惚间,好像听见那个低沉的声音回答她:“会有……” 会有前世,只不过是记得和不记得之间的区别。 语落,她深深一顿,再一次陷入的梦里。 却不见,男人幽深又复杂的眼眸。 …… 之后的梦太过于宁静,等她醒来,已然是翌日清晨。 身侧的人早已经离开。 她失神地看着床幔,恍然还感觉到昨夜那怀里的温度…… “昨晚……” 她呆呆地呢喃,起身,直到看到床头被人放了一朵粉梅,才回神。 他确实是来了。 她在心里叨念,拿着那只梅花嗅了嗅,唇角勾起一丝笑,起身,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案上的花瓶里。 梅花开的潋滟芬芳,让她的心情也舒展了不少,但想起昨夜梦到的一切,她眼底淌过一丝复杂。 脑海里划过母亲的逝世和她坟前那个浑浊的人影,她的心忽然猛然一痛,竟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角梅敲门进屋,见她穿的单薄,整个人呆站在中央泪流满面的模样,惊呼了一声:“小姐!” 叶桑回神,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湿润,这才发现自己情难自禁地落了泪。 “我没事。”对上角梅担忧的模样,她摇了摇头,勉强地笑了笑:“只不过做了一场梦。” 见她不似是在说假话,角梅松了一口气,连忙打湿了帕子,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擦拭:“小姐,不怕不怕。” 她像哄孩子一般地哄着叶桑,叶桑心里一暖,轻轻地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孩子。” 见她脸上多了几丝笑意,角梅也忍不住一笑,道:“小姐是需要被人疼爱的。” 若不是叶桑平日里性子老成,或许,大多数都忘了,叶桑也才不过及笄,放在前世,确实还是个孩子,但放在这一世…… 叶桑掐了掐她的脸蛋,道:“就你嘴贫。” 放在这一世,她差不多该结婚生子了,更何况,她两世的年龄加起来,哪里会是个孩子? 角梅嘿嘿地笑了笑,当作默认。 叶桑洗漱了一下,就在角梅转过身要去倒水的时候,眼角扫过案上的梅,不由一愣,眼睛发亮,问道:“小姐,姑爷昨夜来过?” 还送了梅! 不知道为什么,见姬长夜对叶桑的在意,角梅只觉得心里仿佛吃了蜜一样的甜。 她欢喜,自家小家有好的姻缘。 听见角梅的问话,叶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知道为什么,眼底划过一丝暖意,轻轻地应道:“嗯。” 主仆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叶桑一夜的阴霾消散。 洗漱完后,二人便叫了马车,前往郊外的小山丘。 落了一宿的雪停歇,整座城银装素裹。 山丘上,有一个小小的坟头,温锦绣就葬在心里。 自从那年被叶贾君他们掘坟后,叶桑便请了人将温锦绣的坟移到了这里。 这里是容城距离叶府最远的地方,她想,或许对于温锦绣而言,死后远离叶家才会等到安宁。 一切恍若平常,见坟土完整,叶桑松了一口气,在坟前拜了拜,想到昨夜梦到的一夜,她忍不住对着这座坟,低声地说道:“若是有来世今生,希望你能投个好人家。” 第77章 心力交瘁 一丝风拂过,仿佛在回答她的话。 她又在坟前说了一会儿话,直到晌午,她才和角梅二人离开。 临走前,想到叶贾君的话,她对角梅低声地说道:“过几日请老师傅过来看看挑个日子,选择一个吉日……” 叶家的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就算目前他们不会动手,但是她难免会担忧往后她嫁入京城,他们会动手。 除了将温锦绣的坟搬离容城,她已然想不到万全之策。 闻言,角梅点了点头,随即咬着唇,低声地说道:“小姐,这事情可能需要姑爷的帮忙……” 之前看小姐的表现,貌似不愿意然姑爷插手这件事情…… 但是,如今,夫人的坟只能挪到京城去,若没有姑爷的帮忙,那…… 原本以为小姐面露不悦,哪知,叶桑轻轻一笑:“确实是需要和他说一下……” 仿佛是看出角梅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一顿,又道:“我又不是顽固迂腐,自己能解决的事情自然需要自己解决,至于这件事情,确实是需要帮忙的。” 她并不是固执己见的人,更何况,她之前说不想去找姬长夜,只不过是不愿意让他插手叶家的事情。 叶家的事情,她能自己解决。 他是她未来的丈夫,却不应该毫无保留地承担她这个不堪的家庭,最起码,有着前世记忆的她,从来不觉得。 闻言,角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心知叶桑愿意寻姑爷帮忙,便松了一口气。 二人下山,叶桑怕叶家的人会过来捣乱,便付了一点银子,让南街的乞丐帮忙看守墓地,若是一有事,便来寻她。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 冬至临近,街道上也多了几分喜庆的气氛,长街的红灯消除了这个冬季的冷意。 这一日,叶桑前往宝光寺。 那一日在寺门前骗了她五两银子的僧人已然不见,角梅至今想起那五两银子依旧愤愤不平:“小姐,下次看到他,一定要抓他见官!” 对于那五两银子,叶桑也肉疼不起,但到底是因为她的冲动而被骗去的,她也一脸肉疼,无比认真又恳切地道:“角梅,我错了,下次遇到那个僧人,记得打他一顿。” 不打一顿,难解她心头之恨啊,有木有。 闻言,角梅同样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 二人行走在宝光寺后院的小道上,一个白发苍苍,正在扫地的老僧人听到她们的话,浑身抖了抖,见她们两眼放光,讨论着如此惩治骗了她们五两银子的老骗子,在听到角梅说了一句:“到时候扒光他的胡子”之后,脚下一个趄趔,差点被一块石头绊倒。 “老人家,小心!”见一旁的老僧人差点摔倒,角梅和叶桑连忙停下了话题,扶住了他。 生怕被她们发现自己的长相,老僧人站稳,连忙双手合并,低着头,沙哑着声音,说道:“阿弥陀佛,谢谢施主。” 说完,不等二人反映,便拿着扫把匆匆地走了。 见状,看着他的背影,叶桑感叹了一句:“角梅,你看看,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僧道,我们下次得看仔细了。” 什么绝世高人放荡不羁,不修边幅,全部都是骗人的! 叶桑在心里忿忿地想,她穿越至此,唯一的少女梦被毁了。 闻言,角梅如捣蒜,也不知道她从一个背影了什么来,符合了一句:“一看就是得道高僧……” 前方,落荒而逃的某僧人:“……” 这五两银子,他骗来的容易么! 好在,他如今浑身干净,慈眉善目,不似之前那般邋遢,要不然被她们认出来…… 想到那小丫头说的扒光胡子,他只觉得自己下巴一疼,连忙捂住自己的胡子,脚步越发的飞速了…… …… 直到僧人的背影消失,叶桑不知道为什么,一顿,忽然拧眉问道:“角梅,刚才那位老师傅是不是有点眼熟?” 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在哪里见过? 闻言,角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问:“小姐,有吗?” 她并没有什么印象。 见状,叶桑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当作和那位老僧人有眼缘,便不再在这个话题上做牵扯,说道:“我们走吧。” 角梅点了点头,随即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周兮月和李氏住的那一处院落。 院子里,落了一夜的积雪并未处理干净,周兮月正陪着李氏坐在亭中,说着些悄悄话。 大多数时日,周兮月在说,李氏在听。 万物皆白,空气里多了几分冷清。 见李氏脸上多了几分疲惫,周兮月的声音一顿,停了下来,刚要扶她回屋,却被李氏避开。 “翠竹,你过来扶我。”李氏毫无痕迹地避开她,转头看向一侧的丫鬟。 手落空,周兮月的脸色有些发白,见李氏转过身,搭上了翠竹的手回了屋,她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 “小姐,夫人只是这几日想不明白,一定会想明白您是为她好的。”见自家小姐暗度神伤,红袖走上前,轻声地劝慰。 闻言,周兮月轻声一笑,只觉得内心一把火将她所有的心神燃烧殆尽:“我又何曾全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自己。” 她并不单单是为了李氏,她巴不得逃离周府那个龌龊的宅院,又怎么会希望李氏又怀上一个孩子,断绝了离开的可能性? 若没有这个孩子,李氏或许会愿意同她离开,但如果有了希翼,李氏又怎么愿意放弃? 娘亲,到底是没有对那个负心汉死人。 念及于此,她闭眸,等片刻,睁开,眼底已然恢复一片清明。 红袖不好多言,站在她身侧静静地陪着她。 等片刻,见叶桑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红袖福了福身,唤道:“四小姐。” 周兮月回眸,见是叶桑,原本有些清冷的脸终于多了一丝笑意:“你来了。” “嗯。”叶桑点了点头。 两小姐聊悄悄话,角梅和红袖对视了一眼,无声地退下。 见她眸里分明多了几番愁绪,叶桑心中了然,随她坐到亭中,轻声问道:“伯母不愿意么?” 闻言,周兮月笑得勉强:“那是自然,都有几日不搭理我了。” 面上想要装作不在意,但到底还是被伤到了。 李氏身子虚,就算调理生孩子也是一大风险,周兮月不想冒这个风险,更何况,明明知道那男人的虚伪和不真心,又何必为了他再走一趟生死关? 周兮月眼底不解,只觉得这几日心力交瘁。 生儿子有那么重要,甚至不顾性命? 语落,叶桑动了动唇,到底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情,她没有立场。 见她默然,周兮月也没有要求她帮忙劝慰李氏,而是转移了话题:“听说,过段时日,叶有容便会送进容家?” 即便是在宝光寺,但很多事情,周兮月还是知道的。 容家要迎叶有容进门,倒是引得不少人嘘吁。 周兮月这几日听到其他香客提及此事的时候,语气里都带着几分鄙夷。 叶桑笑了笑,对于此事只是淡淡道:“确实有此事,容家将日子定在了年前,送来了聘礼,容不得反悔。” 叶家这几日因为这件事情开始忙活了,但到底和她无关。 周兮月倒是觉得此事有些荒唐,轻轻嗤笑了一声:“娶个克死自己儿子的媳妇进门,容家倒是有那个胆量。” 她向来不喜叶有容,而且叶有容和容家的少爷早就有纠缠的事情,在她们那一圈子里其实并不算是个秘密,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却闭口不谈。 第一,是因为没有亲眼见到过,第二,容家和叶家的闲话不是谁都敢说的。 “容家祖上一代都是赫赫有名的皇商,自然是有这份胆量。”枝上的雪花落在她的眼前,叶桑看着它飘落在自己的手心,淡淡地说道,“就怕容家此等底蕴,叶家嫁女儿也不好嫁……” 容家死了儿子,将叶有容迎进门,怎么可能会有那么顺理成章的事情? 只怕叶有容出嫁那日,又会有一番波折。 “不好嫁也和得嫁,不是?”周兮月一笑,眉眼弯弯,乍然多了几分艳丽:“叶有容是个心高气傲的,以往她的行径便能看得出来,如今你嫁入将军府,她嫁进区区商贾之户,估计是夜夜难眠了。” 恩人有恶报,周兮月是乐得看到的。 以往周兮月总担忧她嫁入将军府的境况,如今,见她提及这个,脸上尽是欢喜,叶桑只觉得她的欢喜来的莫名,却也仿佛被传染了一般,笑了起来,反问了一句:“你不是特别担忧我嫁进将军府会郁郁寡欢么?怎么如今,反而觉得是件好事?” “还不是前几日……” 她原本以为姬长夜不是个好的,毕竟在京城关于姬长夜的流言蜚语太多,多为纨绔子弟一类的评价。 但直到前几日,她知道,姬长夜和传闻中是不同的。 她到现在还记得,她提及桑儿时,姬长夜黑眸闪烁起伏的光点,太亮太快,却依旧被她捕捉到。 若是对桑儿无心,姬长夜又怎么会在她提及时,有了波澜? 第78章 讲个故事 但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却猛然戛然而止。 周兮月背后一袭冷汗,这才忆起,前几日的事情,到底是不能与任何人说的。 脑海里拂过那一日与姬长夜同行的那个男人,周兮月浑身一抖,浑身的鸡皮疙瘩随即而起,她连忙搓了搓忽然发寒的身子,低声地说道:“怎么就忽然间冷了呢?” 一眼便看穿她在转移话题,叶桑也没戳穿,只是瞧着她,目光轻轻浅浅,却仿佛要将她看透了一般。 对上她的眸,周兮月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解释的话,却见她顺着她的话头,盈盈笑道:“既然觉得冷,我们就回屋吧。” 她不追问,周兮月反而有许些不自在了,问道:“你不问问前几日发生了什么吗?” 叶桑笑笑:“你若是想说,必然会和我说的。” 周兮月松了口气,二人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走进屋,翠竹正在帮李氏拭面。 李氏有孕,这几日孕吐明显,精神反倒不似前几日那般好了。 她半瞌着眸,在床上前面,听到屋外的脚步声,眼睑动了动,却装作未闻。 见状,翠竹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头,见自家小姐和叶桑走进,福了福身,道:“小姐,叶小姐。” 见李氏闭眸歇着,周兮月低声问道:“母亲如何?” 翠竹无声地摇了摇头,周兮月眼底划过一丝示意。 知道李氏明明醒着却不愿意见她们,叶桑顿了顿,转头看向翠竹,问:“伯母,这几日身子如何?” “吐得厉害,好在寺里伙食清淡,夫人多多少少吃了些。”翠竹回答,说着,为叶桑和自家小姐倒了热茶。 寺庙的生活到底是不如府里的,屋里的暖炉并不够热,进屋的时候,叶桑和周兮月并未脱下外衣,只是稍稍将落在衣上的雪轻轻打落了下来。 李氏装作不醒,叶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兮月略带歉意地看了她一眼,叶桑温和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出声。 气氛宁静,唯有热茶的水雾在空气里飘逸。 见二人无言,翠竹无声地看了一眼李氏,便悄然退下。 热茶下肚,温暖着她的心扉,叶桑垂眸看着查面上浮动的茶叶,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事,她的心沉淀了下来,低着头,忽然开口说道:“月儿,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 闻言,周兮月诧异地抬眸看她,便见她捧着热茶,面容在水雾中分外恬静,连带着心也跟着宁静了下来。 “什么故事?” “从前,有只蝎子要过河,他向善良的青蛙求救,青蛙问它,你有毒,万一你蛰了我怎么办?蝎子说,我蛰了你我也会沉入河底的。善良的青蛙觉得有道理,于是背起蝎子过河,你猜结局是什么?” 叶桑的声音一顿,抬眸看向她。 周兮月思忖了片刻,猜:“他们成功过河了?” 她以为叶桑会给她讲个结局美好的故事…… 哪知,却见叶桑笑了笑,摇了摇头,轻声地说了一句:“它们游到河中,蝎子还是蛰了青蛙。” 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周兮月愣住,但她并不是什么愚钝的人,也就在那一刹那,她仿佛明白叶桑为什么要说这个故事,她一顿,张了张唇:“桑儿……” 叶桑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继续着自己的故事:“在沉入河底的那一刻,青蛙问蝎子,为什么明知道会沉入河底,你还要蜇我?蝎子缓缓却说,因为这是我的天性。” 伤害是天性,既然是明知道是伤害,为什么还要去承受? 周兮月一怔,半晌没有吭声。 床的那头,李氏抓着棉被的手紧了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松开。 而此时,叶桑的话锋又是一转:“这个故事其实还有另一个结局……” 周兮月一愣。 “青蛙知道蝎子会蛰它,便将蝎子背到了河中的一片荷叶上,躺在那里。蝎子问,我们不过河了吗?青蛙说,会过的,等你确定不会蛰我为止。蝎子着急,却一直做不出承诺,最后青蛙就一直趴在那里静静地等……等啊等,青蛙到底没有等到蝎子的承诺,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们还是被太阳晒死了……” 这个故事说完,不管是周兮月,还是李氏皆是失怔。 叶桑见她们沉默,抿唇笑了笑,将桌上的那杯热茶喝完,最后便推开门离开了。 有些话,她不清楚自己该不该说,但到底还是选择说了。 她走至门口,一直沉默假寐的李氏忽然开口,问道:“那如果蝎子做出承诺了?” 叶桑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垂眸看着自己露在裙摆之外的绣鞋,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却是语气甜腻地说道:“蝎子蛰人是天性啊……” 蝎子蛰人是天性,做出承诺又如何? 选择相信,伤害的人还会是自己。 语落,屋内一片死寂。 身后,周兮月看着她的背影,满眼复杂。 叶桑不再逗留,推开门走了出去,周兮月看了屋内的李氏一眼,起身送她。 一直在院外等候的角梅和翠竹见二人出来,连忙撑起伞,走至身旁。 一开门,便是扑面而来的寒风,直接将叶桑脸上的从容吹得烟消云散,见叶桑难受地蹙着眉头,一脸的委屈。 许是那表情太滑稽,角梅忍不住笑了笑,连忙将毛脖子围在她的脖子上,系好,抿笑劝慰道:“小姐,不冷不冷。” 脖子毛茸茸的,顿时温暖了不少,听出角梅语气里的调笑,叶桑瞪了她一眼:“不许笑。” 角梅满眼认真,两只手指并拢比在耳侧道:“小姐,没笑。” 但眼底藏不住的笑意,看的叶桑哭笑不得。 她们准备离去,周兮月将她们送至寺门口,一路上,周兮月魂不守舍,眉宇间多了几分沉凝。 一旁的翠竹小心翼翼地撑着伞,也闷声不语。 走至寺门口,四人停下脚步,周兮月才回过神来,对上叶桑万般宁静的眸,面容一松,道:“这几日清禅大师的讲课已经结束,我们继续在呆下去,只怕会引起那些人的怀疑,所以……” 得知怀孕,李氏便一直不愿意再次逗留,周兮月怕会传出风声,也只能依着李氏。 但到底叶桑之前说的那番话,让她产生了希翼。 李氏并不是愚钝的人,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闻言,叶桑点了点头,对上她一片清明的眸,只道了一句:“月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 就算是身为女儿,周兮月也没有帮李氏决定命运的权利。 听明白她的意思,周兮月笑了笑:“我明白。” 但明白是明白,她又何尝不希望李氏能够有更好的选择? 二人说了几句,叶桑和角梅离开。 身后,周兮月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明艳的杏眼眸里闪烁不定。 直到一旁的翠竹轻声提醒,她才回神,回去的路上,她忽然问道:“翠竹,如果明知道会被伤害,却以及奋不顾身,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会问起这个,翠竹茫然眨了眨眼睛,半晌,却听到自家小姐自言自语道:“是因为爱吧,飞蛾扑火不就是这样么……”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丝丝的困惑,和不确定。 翠竹更加茫然,却没有吱声,默默地走在她身侧为她撑伞。 一路下来,周兮月脑海渐渐明晰,变得通透,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她忽然停下脚步,难受地低语了一声:“我果然不了解娘亲……” 她以为娘亲是想要得到那个男人的宠爱,所以奋不顾身地想要生下孩子。 而如今,她却忘了,娘亲是和那个男人一路走过来的人,那样的感情就算那男人再伤害她,她也无法割舍吧…… 她该理解的,不能如此果断地要求娘亲断了这个感情。 想着,她自嘲地笑了笑。 桑儿的那个故事,不仅仅是说给娘亲听的,也是说给她听的。 闻言,翠竹默然,见伞下,她杏眼明亮,仿佛天地之间都多了几番色彩,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家小姐和以往有什么不一样了…… …… 一路下山。 叶桑想到自己之前讲的那个故事,也有些晃神。 这故事是前世听来的,那个时候,她不明白,只天真地觉得,青蛙是幸福的,最起码不管哪种选择,它都能够和蝎子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仿佛,上辈子,她确实心里有一个奋不顾身地想要与其同生共死的人…… 他……是谁? 重生多年,连带着前世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她拧眉,只觉得心头莫名涌出一股酸楚。 这种感觉仿佛在哪里出现过…… 脑海里忽然拂过梦里那个站在她坟前的人影…… 那一瞬,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一阵钻痛,仿佛一根针刺入了她的脑门…… “啊!” 她痛苦地叫了一声,抱着头,忽然直直地倒了下去,隐约间,仿佛听见角梅仓皇又无措的叫喊“小姐!”“小姐!”…… 第79章 只可惜,只是差点 而脑海里,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着她的名字…… …… 与此同时,翠玉阁。 前段时间消瘦下来的叶有容脸上多了几分红润。 她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女人明目皓齿,那双盈盈的水眸荡漾着几分妩媚。 身后的春桃见她容颜明艳,小心翼翼地梳着她打结的乌发,夸赞道:“小姐,你真美!容少爷见了你,一定会神魂颠倒的!” 闻言,叶有容轻声地笑了笑,纤细的手指划过自己吹弹可破的脸颊,眼底却划过一丝阴霾,悠悠地反问了一句:“是吗?我害死了他弟弟,你觉得他不会想杀了我吗?”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容子烽是她害死的,而容向天是他哥哥,哪里容忍得了? 更何况,她还和容子烽有了苟且之事……容向天是个男人,就算她再大度,恐怕也受不了戴绿帽子吧? 但她要嫁进容家的事情已经不容更改,爹爹和娘亲已经靠不住了,她想要在容家过上好日子,就只能靠自己。 而她如今只能赌,赌容向天不会对她下手…… 念及于此,她眸光波动了一下。 见她眼底闪烁出几分毒辣,春桃拿着梳子的手一抖,梳子“晃荡——”一声,掉落在地上。 一丝恐惧涌上心头,春桃脸色一白,“砰——”的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脸上战战兢兢地说道:“小,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容少爷是重情之人,他断然不会……” 不会想要置小姐于死地的…… 春桃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还未说完,却见叶有容轻笑了一声。 叶有容转眸看向她,见她小脸上缀满了惶恐,不由伸出手勾了一下她的圆润的下巴,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更何况,我死了不是更好,你心里早就希望我早点死吧……” 语落,春桃脸上褪尽了血色,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小姐,奴婢不是这样的……您饶了我吧……” 她这段时间是真的被打破了,就怕叶有容一个不高兴,对她非打即骂,她的身上到现在还都是还未褪下的伤和乌青。 也许是今日心情不错,叶有容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只觉得清丽可人:“别哭了,起来吧,再哭下去,可就不好看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你。” 叶有容难得一见这般随和,春桃满眼惊惧,见叶有容并不似说反话,她一颗心不上不下,踉踉跄跄地起身,直至将叶有容的发髻梳好,她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小姐,梳好了。” 末了,她低声地提醒了一句:“小姐,和容少爷约好的时辰快到了……” 她们和容少爷约好今日戌时在西子亭相会,如今时辰快到。 闻言,叶有容点了点头,二人准备了一下,刚走出翠玉阁,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动静。 是小桔园的方向。 见状,叶有容轻轻挑了挑眉,睨了春桃一眼:“去看看怎么回事。” 春桃点了点头,小步匆匆地走了过去,等回来的时候,原本谨慎怯弱的小脸露出一丝欢喜:“小姐,是小桔园出事了,听说,四小姐今日去宝光寺,回来的路上晕了过去,差点从山上滚下去……” 只可惜,只是差点。 但对于如今的她们而言,多少是件好事。 春桃眼角露出一丝喜意,叶有容眼底则是划过一丝幽光,冷冷地嗤了一声:“死了才好。” 随即,她又问道:“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如若无事,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晕倒? 春桃摇了摇头,道:“没有。” 她只不过是远远地看,听见角梅那丫鬟急匆匆地对大夫说着些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也不是很清楚。 叶有容也不奢望她能问出些什么,见时候不早,便抿唇不再多说,和春桃一同出府。 一出府,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春桃不由心慌意乱,惴惴不安地问自家小姐:“小姐,这件事情不同夫人商量一下吗?” 听着春桃担心受怕的问话,叶有容勾唇。 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纤细的五指,那杏眸眼底满腹冰凉,悠悠地问了一句:“和她商量什么?” 她的语气有些凉,仿佛阴森森的蛇信,春桃心头一凉,顿时不敢多话。 见状,叶有容轻轻地笑了一声:“放心吧,我要做什么,娘亲自然是清楚的,你以为我们出府她真不知道?” 如今许氏管她管得严,她做什么,许氏都一清二楚。许氏不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她想要在容城过的好,只能攀上容向天这棵大树,许氏自然是允许的。 闻言,春桃一愣,见叶有容自信满满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的不安仿佛更甚了几分。 是允许,还是已经放弃了叶有容,破罐子破摔了呢? 叶有容的处境已经坏的不能再坏,就算搭上容向天,还能比这个更坏的吗? 心底划过这个念头才,春桃低下头,咬着唇,闷声不语。 …… 马车在夜里前行,终于在西子亭前停下。 叶有容和春桃打发了车夫,便朝着西子亭走去。 西子亭是亭,但是附近却安置了不少为文人墨客提供留宿的厢房。 西子亭的看亭人自然是识得叶有容的。 以往在还没有发生叶有容和容子烽的事情的时候,叶有容每月总有那么几次和容向天相约于此。 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叶有容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看亭人眼底划过一丝幽光,随即想到提前来到的容家大少,亭人眼底划过一丝幽光,目光贪婪地在叶有容袅袅身躯上流连了一会儿,但到底不敢多看,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她身侧的小丫鬟,脸上流露出一丝猥琐之色。 春桃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顿时羞恼不已。 这要是放在从前,他哪里敢如此放肆?还不是因为前段时间…… 见自家小姐脸色难堪,春桃怒气冲冲地训斥了一句:“没眼力见的狗东西,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哪想,看亭人非但没有面露惧意,反而猥亵地笑了笑,道:“怎么,还不让看了是不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我看你怎么了?你家小姐我是不敢多看,毕竟她是容少爷的女人,但是你,我看你还不行了?” 春桃气得脸色发紫,“你……!” “既然你知道我和容少爷有约,就不该如此放肆。”一直没有做声的叶有容开口,目光渗着冷意扫向看亭人。 叶有容到底是娇养的小姐,再加上经历过那样的变故,身上的戾气不是谁都能够承受的。 看亭人脸色一白,见她眸里噙着杀意,顿时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脚底冒了上来,他哆嗦了一下,不敢再继续纠缠,刚才那厌人的嘴脸瞬间瞬间变成地讨好:“瞧叶小姐说的,奴才哪是那个意思……” 说着,他飞快地放行。 见他谄媚的模样,春桃重重地哼了一声,随着叶有容走向和容向天约好的厢房。 而身后,直至她们俩的身影消失在眼际,看亭人脸上的谄媚立马消退,瞬间沁满了鄙夷。 “呸。什么小姐,不就是一个婊、子么!” 克死了容家二少不说,还继续勾搭容家大少,不是婊、子,是什么! 他狠狠地“呸”了一声,口水落在地上,恰好是方才叶有容站着的地方…… …… 厢房内,容向天等候已久。 不似往日的深情,容向天满眼阴鸷地看着她走进。 一进屋,便察觉到他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早已有这样的预料,叶有容轻轻一笑,那张妩媚的脸在灯影之下,恍若误入凡尘的妖精:“怎么,才不过数日,你便不愿意看到我?” 她走动间,波动着几番风情。 见容向天只是看着她没有动作,她柳腰一扭,无比放荡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一股浓香溢入鼻尖,容向天充满寒意的眸光一闪。他没有拒绝她,而是伸手用力地捏住了她精致的下巴,冷冷问道:“我弟弟的事情,你有什么好说的?” 他眼底的杀意毫不掩饰。 叶有容是他的女人,而这个女人竟然和他弟弟抓奸在床,甚至将他弟弟致死,他如何不怨不恨? 更何况…… 他眯眼,端详着叶有容越发柔美的脸,只要一想到这个女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他就恨不得掐死她! 下颚近乎要被捏断,叶有容痛的落下了泪珠:“向天……” 明明心里恨得要死,她面上却装作一副委屈和无措的神情:“向天,你知道的,并不是我,我是被陷害的……” 她深情款款地望着他,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柔软地身体紧紧地贴在他身上,放在袖子里的手却近乎要掐出血来。 “我是不是无辜的,你难道不应该最清楚吗?”她轻声地允泣,哭的梨花带雨:“那一日,不是说好将那个女人掳走的吗?可是,出现在兰桂坊的人却是我……向天,有人要害死我……” 第80章 天大的笑话 她差点被害死了,若不是爹爹保她,她可能会被抓去牢里,判死刑。 但就算是这样,她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 嫁给一个死人,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叶有容不敢嚎啕大哭,就算是哭,也哭的美丽动人,令人怜惜。 眼角的泪水淅淅沥沥地落下,落在了容向天的手背上,企图引起容向天半点怜悯。 但容向天已然不是曾经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容向天,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他反而变得阴冷和暴戾。 “呵,不是你的错?”他冷冷地嗤了一声,见叶有容满是柔情地望着他,脑海里却是他和容子烽翻云覆雨的画面,天知道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对他打击有多大! “是,不是你的错!这次的事情是我安排有问题!但你真当我是傻子吗!子烽是怎么回事!他被***,难道你也被***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一日被***的人只有子烽!没有你!若你不愿意,你又怎么可能会和他翻云覆雨?”话说到最后,容向天的脸变得无比狰狞:“叶有容,我真是到现在才知道,你原来***到这样的地步!” 叶有容曾是天之娇女,难道他不是吗? 他是容家的长子,祖上代代是皇商,辉煌一时,就算如今落败,那也是不容忽视的大家族!是,他是***,但是喜欢的女人,确实是只有叶有容那么一个,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她做那么多事情。 至于子烽,一个废物,说实话,他并没有将这个弟弟有多放在心上,但他顾及的是面子! 他想要娶叶有容,他等不了,所以让爹向叶家提亲,却遭到了婉拒,他以为是叶家的人舍不得叶有容,想要将她多留几年,却没有想到,并不是叶家的人舍不得,而是她的心大! 心大到水性杨花,还想要勾搭别的男人! 甚至,她还和容子烽睡上了,闹得满城皆知! “说!除了我之外,你是不是还有别的男人!”容向天满眼戾气,看着叶有容的眼里是滔天的杀意。 叶有容的脸色一白,见他神色冷然,丝毫没有往日的一丝情怀,顿时心头一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寒意涌上心头。 她立马哭叫道:“没有!向天,我没有!除了你,没有别人!那日我被人打晕了,我以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所以……” 她哭的泣不成声,垂着眸,眼泪落下,满是伤心和悲痛之色。 那一日,她确实是认错了人,但却不是容向天,而是…… 脑海里拂过那男人俊逸的脸,那是她头一次为一个男人那么心动,可就是这个男人,将她推入了地狱! 若不是他,她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叶桑有什么好的,哪里能比得上她!他竟然为了叶桑那个贱女人做到这个份上! 越想,她心里的恨意便更甚了一分。 她闭上了眼,掩饰住眸里滔天的恨意和怨气,委屈地抱着容向天,不住地哭泣:“向天,你要相信我!我心里只有你!你该知道的!从我们相识第一天你就该知道的……” 她试图勾起容向天的回忆,哪想,却听见容向天冷嗤了一声:“恐怕,那个时候,你是故意***我的吧?” 他并不傻,他调查过,叶有容失踪那天,姬家的小将军也拜访过叶家。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若叶有容不是看上了那小将军,那小将军又怎么可能有可乘之机? 容家和京城多多少少有点关联,自然知道整个姬家并不似表现那么风光,而姬小将军和三皇子是一派,即便传闻中是个一无是处的角色,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那么傻的。 能和三皇子一派,并且参加夺嫡之争,会是个没有本事的人? 更何况,他们对付的人是叶桑,姬长夜要报复,自然会找叶有容下手…… 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他便一直闭门不出,将这件事情想得通透。 就算是想的不对,也该有十之八九是没错的。 而如今,叶有容还想骗他! “叶有容,你简直就是在找死!”往日的浓情已然不在,容向天心内只有被叶有容欺骗的恨意。 他无情地看着叶有容,见她以为他的话仲怔,眼底划过一丝心虚,不由大怒,将她狠狠地甩到了地方。 “砰——”的一声,叶有容如同布娃娃般的倒在了地上。 “向天!”从未想到容向天会如此绝情,叶有容眼底划过一丝难以置信…… 她想过容向天不会放过她,但她仗着容向天对她的情,便觉得不会有事。 但如今…… 对上容向天充满杀意的眸,她的心猛地一跳,竟然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向天,你,你要做什么……”见容向天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叶有容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朝后褪去。 “我要做什么?”容向天冷笑,“你不是水性杨花吗?我不是满足不了你吗!我倒要看看,你的胃口有多大!” 说完,他毫不怜惜地将叶有容提起,扔到了床上。 “砰——” 叶有容倒在床上,见容向天满眼嗜血,吓得不断地往床后挪:“向天……向天……” 她的声调颤抖,多了一丝娇媚。 明明她是能逃下床的,但她没有! 想到她这次来的目的,她攥紧了自己的手,压住内心的惊惧,无比柔弱地望着容向天。 但还未等她说完,容向天便狠狠地朝着她扑了过去。 她顺势而倒,眼底划过一丝精光。 就算容向天再恨她又如何?还不是离开不了她的身体? 可是—— 叶有容痛的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不已。 “啪——” “啪——” “啪——” 一个又一个耳光毫无保留地摔在了她的脸上,她被打的眼冒金光。 不仅仅身上疼,就连心都跟着疼了起来。 她错了,她就不该来找容向天! 整个过程仿佛炼狱,她被容向天非打即骂,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男人残暴地对待…… 一声又一声撕心般的尖叫从屋内传来,屋外的小丫鬟吓得脸色发白,想要推进门看看,却又不敢。 “啊——”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屋里的叶有容在一声剧烈的惨叫后,忽然没有了声音。 那一瞬,小丫鬟的心一跳,只觉得一阵眩晕。 夜很漫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门终于被推开。 见叶有容从屋内出来,小丫鬟连忙迎了上去,但等看清叶有容此时的模样之后,春桃捂住了嘴,差点压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 原本光鲜华丽的叶有容就仿佛被碾碎了一般,失魂落魄地站在她面前。 她身上的衣服衣不蔽体,她死死地捂着自己的领口,脸上和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一处是好的。 容向天! 容向天! 前所未有的杀意不断地侵蚀着她的理智,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想要如此亲手杀死一个人! 想到刚才容向天竟然逼她用嘴,她就仿佛吃了垃圾一般地恶心,“呕——”,一走出门,她便吐了出来。 太恶心了,容向天将她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践踏在了地上! 春桃被她的模样吓到,连忙将她扶住,颤抖着声音叫道:“小,小姐……” 春桃的语气里带着哭腔。 叶有容一顿,却是将她推了开来。 “小姐?”春桃面露诧异,畏畏缩缩地看着她。 “进去。”却是听到叶有容唇里吐出无比冰冷的二字。 闻言,春桃脸色一白,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她瞪大了眼睛,刚要去扶叶有容,却再一次被叶有容推开:“我说了,你进去!” 语落,春桃瞬间瘫软在了地上:“小姐……” 进去? 小姐进去了,都成了这个样子,那她进去还有活路吗? 春桃吓得满面泪流,她刚要跪下磕头求饶,却不想,就听到叶有容用着务必冷静的语气说道:“不是对我忠心耿耿吗?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别忘了,你往后也是要随我一同进容家的,现在让你进去有什么区别?” 叶有容攥紧手,想到刚才的一切,她眸里的杀意四起。 总有一天,她要将她所遭受到的一切,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小姐!”春桃大哭不止。 “你给我进去!”叶有容发出一丝尖锐,“除非你想死!” 死…… 这一个字,直接将春桃所有的抗拒打散。 她流着泪,踉踉跄跄地在叶有容无比冰冷的目光走了进去…… 第81章 不敢看我 …… 不过片刻,屋内便再一次响起男人的声音和女子低低弱弱的允泣和哭喊。 而屋外,叶有容冰冷地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紧紧地抓着自己散开的领口,默念道:只要怀上就好,只要怀上就好…… 只要怀上,她还怕什么…… …… 直至深夜,春桃散落着发髻,踉踉跄跄地从屋内走了出来。 “小姐……”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刚才被折腾得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本清丽的脸多了几丝若有若无的妩媚,一眼望去,娇艳可人。 看着春桃满面的春色,叶有容胸口一口气不上不下,但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她冷声说道:“我们走。” 春桃点了点头,察觉到她的冰冷,不敢多言,连忙能够跟了上去。 …… 夜明星稀。 二人披着星光返回叶府,没有人发现她们曾经离开过。 而小桔园。 等叶桑再一次醒来,一睁开眼睛,入目,是桃色的床幔。 脑海里依旧徘徊着那个声音,她轻轻眨了眨眼睛,仿佛还未从梦里清醒。 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缓缓地流转目光,定神便看到坐在她床侧的黑影。 黑影就着月色隐隐绰绰,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唯有唇角那抹弧度让她一眼便认出。 想起那一夜梦里的体温,她的脸烧红,她掩饰一般地起身,不让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暴露她的情绪,问道:“你……” 话还未说完,她刚起身,便觉得一阵头晕脑胀。 沉睡了一天一夜,这一起,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刚要倒下,就被男人按了回去。 见他的手一直按在她的肩膀上没有挪开,叶桑一顿,困惑地抬眸看他。 黑暗中,她的眼眸闪闪发亮,好似要闪进他的心里,他的心一动,对上她困惑的眸,却见她立马将目光挪开。 脸颊上的红晕粉粉,惹人怜爱。 她眸里波光盈盈,荡漾着几分情绪。 好似看出她难得一见的羞涩,他轻轻地扬了扬眉,将她的头转过来,问:“不敢看我?” 他的笑声充满磁性,低低沉沉,勾进她的耳里。 叶桑只觉得耳朵一痒,双颊原本淡下去的红晕又浮了上来。 她也不知道她内心的悸动从何而来,只觉得一看到他的眸,心脏就抑制不住的狂跳。 “我没有。”她双颊烧红,闷声地垂着眸,低声地说道。 她的语气有些弱,头发散落在肩上,像极了可怜巴巴的小白兔。 姬长夜忍不住一笑,看着她这样的模样只觉得挪不开眼。 低哑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叶桑原本就热的脸猛地一烫,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你……!” 她刚要羞恼,头忽然被他按在了肩头上。 她一愣,鼻尖蹭着他的肩:“你……” 她想要起身,却被他阻止。 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姬长夜开口:“你的丫头去睡了。” 叶桑晕倒,角梅紧张的也差点晕了过去。 姬长夜知道她们主仆二人情深意重, “哦……”叶桑羽睫颤了颤,整个人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声调又弱了几分。 “我明日一早启程回京。”随即,就听见他说道。 原本是不想来告别,但得知她下山晕倒,还是赶了过来。 好在她无事,只不过是太过于疲乏引起的晕厥。 他知道叶桑并不是什么粘腻的女子,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些希望,她能够对他多一些依赖。 “妈妈……” 脑海里划过那一夜她在他怀里的允泣,他的心一动,眼底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叶桑一顿,原本要挣脱开他的手一松,老老实实地趴在他的肩头,低声道:“哦……” 她的声音拖得有些长,闷闷绵绵的有些慵懒。 明知道他会离开,但心里多多少少有了几番失落。 她闭眸,鼻翼轻轻动了动,仿佛在熟悉他身上的味道,半晌,她睁开眼,整个人终于沉浸了下来,问一句:“回去之后,还会再回来吗?” 距离过年,也就一月余,恐怕这一去,最起码在年前是回不来的吧。 好似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舍,姬长夜勾唇,摸了摸她顺滑的乌发,问她:“你会想我?” 闻言,叶桑蠕动蠕动了唇,到底没有说话。 沉默便是默认,姬长夜眼底溢出点点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将她抱在怀里,他总想着对她亲亲抱抱。 侧过眸,见她耳朵一红,他目光一暗,忽然将她从肩头拉开,对上她泛着红晕的小脸,黑眸忽然卷起一丝浓重的情绪。 莫名地被拉开,叶桑一愣,刚要开口,忽然对上他深谙的眸。 她一顿,羽睫轻颤,不等她反应,眼前那张俊颜放大,唇便被吻住了…… 她浑身一僵,就在她不知道该不该要推开他的时候,他忽然扣住她腰际的手猛地一紧,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双双倒了下去…… …… 原本只是想亲亲她,却不想这一吻,直接摧毁了他的理智。 这是他不曾有过的。 “抱歉。”他低低地开口,抱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 “没事。”叶桑靠在他身前,轻轻地摇了摇头,刚才情难自已地何止是他。 这一切对于她而言太过于陌生,就算前世的生活有多开放,她也不曾做过这个。 而如今…… 想起刚才的场景,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二人静静地相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刚才的那些情动才真正冷却下来。 冷却之后,也许是气氛太安逸,叶桑靠在他的怀里,眼睛半瞌了一会儿,最后承受不住睡了过去。 她的呼吸变得长绵,姬长夜没有叫醒她,同样睡了过去。 一夜无眠。 直至第一丝晨曦划破天际,姬长夜醒来,他一起身,叶桑便醒了过来。 见他要离开,她下意识地拉住他。 “要走了?”她轻轻睁开眼,问他。 “嗯。”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见她睡眼朦胧,却强撑着看着自己,勾唇,摸了摸她的发,道:“你再睡一会儿。” “好。”叶桑点了点头,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见她睡下,姬长夜这才悄然离开。 一出小桔园,男人眸里的柔情尽散,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在外守了一夜的折袍见他出来,立马迎了上来:“爷!” 姬长夜在此留了一夜,折袍的眼神怎么看怎么***。 但一触及姬长夜冷冷的目光,折袍也不敢笑话自家爷,便将所有的八卦和调侃吞进了肚子里。 姬长夜凉凉地睨了他一眼,问:“查到什么情况了吗?” 折袍摇了摇头,道:“我们已经派人盯着了。” 为了防止上次叶桑失踪的事情再一次发生,暗卫比往日要小心许多。 但他们派去看守墓地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 殊不知,是他们去晚了,做坏事的人早已经被赫连戬他们解决掉了。 容城的事情已经解决,轩辕列和赫连戬已经在返回靖国的路上。 太子派人夜袭失败,不过几日,又开始作妖作法,三皇子半夜接到急信,提前回京。 而他们则与三皇子同行,定于今晚启程。 语落,折袍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那爷,容家的事情我们要插手吗?” 叶有容和容子烽的事情,是他们动的手脚。 他们前脚刚踏进叶家,叶有容便失踪出现在兰桂坊,容家不可能想不到这事情和他们有关。 而如今,容家迎娶叶有容,消停了此事,只怕暗地里还有其他打算。 第82章 风水轮流转 …… 要知道,当年容家被贬到容城,就是因为几十年前,容家嫡女被皇子奸杀,容家为了报复在供奉的珍品中下了毒,导致其皇子瘫痪。要不是那皇子也是无用之辈,在数名皇子之中一直是不受宠的存在,而先皇和容家家主情谊匪浅,容家兴许会被灭门。 如今容家的家主容奇镇和他爹的个性一样,瑕疵必报是出了名的,就连皇子都能***毒害,更何况是如今的姬家? “他们敢动姬家的人,就要付出代价。”姬长夜轻轻眯起眼。 见自家爷眸里迸射出的冷光,折袍心里了然。 语罢,二人不再多言,纷纷离去。 …… 天色渐渐明亮。 容城的郊外,一辆破旧的车马缓缓地小道上前行。 马车内,烧着暖炉,充斥着暖意,偶尔有几丝寒风漏进马车内,立马被暖化。 男人半瞌着眸,倚在软榻上,那双眉眼清淡地仿佛飘雪。 一旁的小侍睡眼朦胧地醒来,望了望天色,算了一下时辰,轻轻地走到前方,掀开一角的门帘,低声地问道:“赫连将军,我们出城了吗?” “嗯。”驾车的赫连戬半瞌着眼睛回应。 闻言,小侍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药瓶,数好了药丸子,才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浅眠的轩辕列,见男人眼睑微动,他才轻声说道:“殿下,该吃药了。” “嗯。”睡梦中的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缓缓地睁开眸,接过药丸,放进嘴里。 小侍连忙将水递了过去,直到将药全部吞下,赫轩辕列问:“给宫里的人递信了吗?说我们要回去?” 小侍点了点头,见他眉宇间噙着疲惫,低声说道:“殿下,太担心,我们的人留在那里,没人会知道我们做了什么,若是叶家有什么动静,我们必然会知道的。” 温锦绣的坟墓变成了空坟,这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这段时日,他们查了这十几年有关于叶家的一切,不查还好,一查才知道,叶家并不如表面那么风光,最起码温锦绣在世的时候,并没有得到叶家的善待。 他们将那两个挖坟的人杀了,并且从他们嘴里套出了叶家的那几位到底要做什么,便将计就计,并没有让他们发现,计划有异常。 轩辕列打击颇大,连带着身子也虚弱了半分。 闻言,轩辕列闭眸,没有吭声,眉宇间的忧虑却并未散去。 见状,小侍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捻了捻盖在轩辕列身上的被角,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明知道殿下的心结在哪里,他无从可劝。 若是前些年,殿下能够早些回来,或许,温夫人也不会过的那般苦,但到底没有如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小侍再一次沉沉地睡下,轩辕列才睁开眸,对着门帘外的男人,问道:“这次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连宫里的那位也不要说。” 直到他口中“宫里的那位”是谁,赫连戬沉沉地应了一声:“明白。” 车轮“吱吱——”地响着,这一醒,轩辕连已然睡不下。 他拉开帘子,外面的寒风一丝一丝地飘了进来,他转眸望向愈来愈小的容城,直至整座城消失在眼际,他才低声地呢喃:“叶家……” 他拉着帘子的手猛地一紧。 可不知道为何,他的脑海里忽然拂过那日在宝光寺里遇见的那名女子…… 他忽的眸光一动,竟莫名地想起,她有些眼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眸光一闪,拉下了帘子,对着赫连戬,说道:“去查查那日在宝光寺遇见的那个女人……” 闻言,赫连戬眼底抹过一丝诧异。 “好。”但到底没有问什么,他甩了甩皮鞭,骏马嘶吼了一声,在小道上加速飞驰…… …… 不过两日,容城每一年一度最热闹的时节来临。 冬至是容城最热闹的时候,还不到晚上,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那一日她晕倒之后,角梅便一直很紧张,好在后来叶桑的精神一直很好,角梅才稍稍放下心。 因为和周兮月约好,主仆两稍微收拾了一番,便早早地出门。 却不想,出了小桔园,好巧不巧碰到了叶有容。 叶桑蹙了蹙眉,刚要走,却被叶有容叫住。 “站住!” 叶有容一身碧色的锦绣罗裙,外面披着貂绒大氅缓缓走来。 多日不见,叶有容好似比前几日还要消瘦了几分,反倒是她身侧的小丫鬟多了几番丰盈,那张原本清秀的小脸多了一丝红润,眼角勾着从前没有过的妩媚。 叶桑的目光毫无痕迹地拂过她们,眉宇轻扬,眼底抹过一丝诧异。 做小姐的,竟然反而没有做丫头的脸色红润,这是怎么回事? “妹妹,有什么事情吗?”叶有容显然是有备而来,叶桑面不改色,在看了她们一眼,便垂下眸问道。 这幅姿态若是放在从前,叶有容只会觉得叶桑懦弱无能,而如今,她却是切身地明白,叶桑并不是懦弱无能,而是不曾将她们放在眼里! 不若,她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叶桑,你这副样子是要给谁看!”叶桑那一声“妹妹”无比刺耳,想到上一次叶桑如何羞辱她,叶有容愤恨地望着她,看着叶桑红润又恬静的小脸,她那双夹带憔悴的眸惺惺泛着红,眸里的愤恨仿佛蛇一般地要挣脱而出:“风水轮流转,叶桑,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是啊,风水轮流转……”听着叶有容的话,叶桑轻轻一笑,眉眼轻抬,对上她充满愤怒地眸,不轻不重地反问了一句:“现在可不是风水轮流转吗?” 风水轮流转,说的可不是她们两吗? 以前的叶桑懦弱无能,叶有容仗势欺人。 而如今,却换做叶桑仗势欺人,叶有容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叶桑感叹了一句,叶有容却气得双颊涨红,她刚要甩一个耳光过去,却不知为何,对上叶桑平静的眼睛,硬生生地没有下手。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脸上的狰狞终于消退,勾出一丝假惺惺的笑:“今日是冬至,怎么有没有想过去看看你娘?” 前几日叶贾君提过一次她娘,今日叶有容又提了一次,叶桑猛地眯起眼,脸上的恬静也渐渐消退,化为一片冰寒:“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我该说的都说了呀。”见叶桑变脸,叶有容捂唇,盈盈地笑了起来:“叶桑,你知不知道,一看到你变脸,我就高兴……等到你死的时候,我一定……” 说到“死”字,她脸上的笑容变得尖锐,那个字咬的极重,恨不得将叶桑抽皮扒骨。 但她的话还未说完,唇角便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不等叶桑回应,便翩翩然离去。 叶桑拧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愈来愈冷。 一侧的角梅愤愤然道:“小姐,五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她竟然咒小姐死!怎么可以这样!! 听着角梅的愤怒,叶桑忽然平静了下来,她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道:“角梅,我们走。” 闻言,角梅一顿,见她眉宇清冷,也跟着平静了下来:“好。” 二人离开,不远处,叶有容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眸里冷光熠熠。 身侧的春桃看着她眸里的冰寒,浑身抖了抖。 “二少爷那里怎么样了?”直至二人的背影消失在眼疾,叶有容问道。 “二少爷那边安排好了,说是没问题……”春桃垂眸,小声地回答。 殊不知,他们的计划早被人看透…… 听到春桃的回答,叶有容笑了笑,不知道为何,明明是春光明媚的笑,却在这寒冬腊月里,显得格外的狰狞和萧瑟。 春桃的脸色一白,头低地更深了一些。 “走吧,我们去西子亭。”叶有容收回目光,转过身,脸上的笑容骤然尽散,清清冷冷地说道。 这几日,她们都是在西子亭过的…… 语落,春桃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见叶有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一顿,低声地问道:“小姐,今日是冬至,老爷和夫人会不会找我们……” 她们这个时候去,指不定一夜都回不来了。 春桃咬着唇,红着脸,不敢让叶有容看透她的神情。 而叶有容则是眸光轻轻地颤动,她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眼底是彻骨的寒意,森森地问了一句:“你以为这几日母亲送来的药是什么……” 许氏已然放任她去做任何事情。 而叶项伯忙于奔波于生意,一直在挽回他们叶家在容城的声誉,哪里还有功夫去关切她这个女儿? 闻言,春桃浑身抖了抖,不敢再吭上半句。 二人离开叶家,得知她们的行踪,和丰园内,许氏挥了挥手,打发了下人,道:“这几日,送过去的药万万别断了……” 自己的女儿要做什么,许氏一清二楚。 如今,若是叶有容的孩子,反而对她在容家有好处。 只不过…… 想到自家女儿身边的那个丫头,许氏眸光颤了颤,一丝寒光从眼底划过,转眼即逝。 …… 第83章 远嫁 …… 冬至,难得未下雪。 一路上,倒少了几番颠簸。 因为不放心,叶桑率先去了小山丘,见一切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 扫墓过后,二人便下了山,买了酥油饼去了一趟南街。 因为轩辕列逗留在容城的时间并不算长,再加上他们身份复杂,七巧他们并没有搜集到什么线索。 “桑姐姐,那位公子身边的汉子许是靖国人,口音和靖国那边的人特别像,倒是那位公子,口音有点怪异,有些像我们昊国人……”七巧拿着吃着酥油饼,絮絮叨叨地说着。 话还未说完,他一顿,咽下嘴里的东西,又道:“昨夜,小南看到他们从坐马车出城了,兴许是回国了……” 听到他们已经出城,叶桑一怔。 她垂下眸,眸光轻轻地闪动,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没有作声。 一侧的角梅面带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问七巧:“知道这段时日,那位公子住在何处吗?” “就在街角的富贵楼。” 问过七巧,叶桑在破庙里留了一会儿便离开。 可能是看出叶桑的低落,七巧不忍看到她这般表情,鼓着一张小脸,道:“桑姐姐,有缘分的话,一定能在遇到的……” 闻言,叶桑笑了笑,望着他分外明亮的眼睛,心头的发涩消散了不少:“我懂。” 离了南街,主仆二人并未去富贵楼,而是按照约定来到了红袖阁。 街上人来人往,叶有容的事情已然过去一段时日,之前因为她而受到牵连的各家小姐也开始有了些胆子出门。 偶尔路上能够看到几个眼熟的,一看到叶桑,都纷纷避开眼,装作没看到。 叶桑还看到了林婉予。 “晦气!”正在看胭脂的林婉予一看到叶桑,便黑着一张脸,别开脸故作无视,冷冷地嗤了两个字。 叶桑面不改色,角梅倒是睨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低声地靠在自己小姐耳侧,说道:“听说,林家三小姐退亲之后,订亲定给了柳城的许家二公子。” 闻言,叶桑挑了挑眉。 之前她还未与陈家退亲的时候,对柳城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要说陈家是柳城第一大户,那许家则是四大家族中垫底的一户,暴发户的存在。更何况,前段时日,苏州刺史苏祈贪污一案,许家主家虽未参与,却也因为旁支牵连其中,多了不少闲言碎语。 许家今非昔比。 林婉予上一门亲事是邻城的表亲,虽不是什么富裕家庭,但也胜在青梅竹马,而其公子品行也是为人称道的……但,如今,林家却将林婉予许给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柳城徐家,更何况许二并非良婿,出了名的不学无术…… 这事情倒是有些意思了。 最起码,叶桑不认为叶有容那件事情影响如此之大,竟然让林家只能屈就选择许二。 更何况,还是远嫁。 定了这样的亲事,也不怪林婉予方才的反映,那么有怨气。 心里虽这般想着,但叶桑并未回应,而是转眸睨了角梅一眼,轻轻点了点她的头,道:“怎么这几日变得如此八卦了?” 从前也没有见角梅这么喜欢在背后聊别人的。 闻言,角梅的脸一红,吐了吐舌头,轻声说道:“前几日,我听翠竹姐姐说,要做个好丫鬟,要耳听八路,眼观四方……我在学呢……” 叶桑轻笑,扯了扯她的脸皮子,一脸恍然大悟:“合着你以往不是个好丫鬟了?” 闻言,角梅顿时羞了,急的跺脚:“小姐~~” 叶桑忍不住笑,二人说说笑笑走进了红袖阁。 周兮月早来一步,她们到的时候,周兮月正和带着红袖挑选着这段时日红袖阁新进的款式。 “你来了?”见叶桑来了,周兮月挥了挥手。 整座城都带着欢庆的味道,周兮月穿着红色的夹袄,远远望去,俏丽横生。 叶桑走近,见她双颊扑着粉红,倒比前几日要生动一些,不由一笑:“怎的如此高兴?” 周兮月瞧了她一眼,手里摸着衣裳,美目盈盈地眨了眨眼睛。 一旁的红袖倒是笑了一声,道:“小姐和夫人和好了……” 那一日叶桑走后,李氏和周兮月聊了一宿,母女两终于冰释前嫌,周兮月自然是欢喜。 “那就好。”叶桑笑了笑,小脸因为圆润,让人心生喜好。 周兮月不知道怎的,以前不觉得,现在如今看她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道:“还是胖些好,桑儿,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有句话,她没有说,往日叶桑身形消瘦,虽符合她这般沉静的气质,却也让人感觉到几分疏离。但如今,那小脸喜庆又多了几分福气,配着她那一身温婉恬静,反而更让人想要亲近几分。 闻言,叶桑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确实有些胖了,神情瞬间纠结了。 也许是深受前世的影响,总会觉得瘦一些好看。 前世她圆脸,就算减肥,脸也是总是瘦不下来,而如今,穿越于此,她最满意的就是,叶桑原身这张脸是鹅蛋脸,小巧精致,而如今…… “胖了不好啊……” 她瞬间感觉就不好了。 见她无辜地蹙着眉,周兮月被她逗笑,却不知她真真不爱胖脸:“胖了哪里不好了,白白胖胖,多好啊……” 说着,她便拉着叶桑去看新衣裳。 叶桑无奈,又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比往日多了肉感的脸,心里思忖着,晚上要少吃点。 角梅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捂着嘴巴偷笑。 夜晚,整个容城热闹非凡。 游街的人浩浩荡荡地排成长龙,为了防止被挤,她们并未冲进人群里,而是遥遥地看着。 这样的热闹和喜庆最为感染人,叶桑眼底也忍不住溢满了欢喜,但在周兮月欲要拉着她去猜灯谜的时候,她却摇了摇头,让角梅跟着她们去了。 到底是女子外面,为了隐私,她们都带着面纱。 她一个人站在树下等她们,前方是大汉赤、裸着臂膀舞狮,引来众人喝彩好欢腾,她就好像被隔在了世外,静静地看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站错了地方,才不一会儿,原本在前方的舞狮忽然掉转了一个方向,舞了过来。 她一愣,不等她躲开,人群已经朝着她涌了过来。 她猝不及防,被人群推挪,脚下被人一绊,刚要摔下,就被身后的人拉住。 “谢谢。”她有些狼狈地站稳,福了福身,立马从对方的手里抽出手,便转身就走,想要去找角梅她们。 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被人群冲散。 却不想,袖子被人扯住。 她一愣,转过头,正好对上男人如画的眉眼。 这是个温润如画的男子,眉宇秀气却不失英气,眼眸漆黑如玉,气度不凡,若是和姬长夜比起来,并不逊色多少。 但叶桑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面无表情地挪开。 “这位小姐,你的荷包掉了。”察觉到她的疏离,男人弯身,将掉落在地上的荷包捡起,置于她面前。 叶桑接过,福了福身,眉宇淡淡,仿佛染上的喜庆也消散了几许,道:“谢过公子。” 她清清冷冷地道谢,刚要接过他手中的荷包,却被身后的人一撞。 但就在她差点要撞进男人的怀里,她硬生生地站稳。 男人刚要拉住她的手置于空中。 气氛,有些微妙。 叶桑就仿佛没有看到,对着他点了点头,便转身去寻找角梅她们去了。 男人没有追上,不过片刻,二人的身影便淹没在了人群里。 直至看不到她,他才将自己的目光收回,对着身侧的小厮,道:“我们走。” 闻言,小厮看了看他刚才看的方向,欲言又止,道:“三公子,方才那小姐是叶家四小姐……” 陈子居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我知道。” 他见过她,自然是知道的。 就是知道,他才会看到她快要摔倒,选择去扶她。 “那三公子……” 见他冷淡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小厮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堵。 不知道为何,他感觉到自家公子看向叶家四小姐的目光有些怪异…… 而陈家却刚与叶家退了亲…… 他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出口。 容城的冬至热闹,公子不愿意提前回柳城,面对陈家的乌烟瘴气,便留在了这里过冬至。 而陈子居似未感觉到他的异状,置于袖口的手轻轻地动了动,仿佛刚才还残留着方才荷包的香气。 他脑海里拂过刚才叶桑站在树下的场景,不知为何,心竟起了一丝波澜。 就仿佛那一次,她醉酒过后,吟那句“山无棱,天地合,乃跟与君绝”的模样……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他心里忍不住地叨念着这句话,半晌,眸里的情绪才平复了下来,回答小厮:“你忘了,娘亲让我照料她……” 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诉说着事实。 小厮不敢反驳,对上他淡漠的眉眼,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公子,这边人太多,要不,我们先离开吧。” 第84章 遗世独立 …… “嗯。”陈子居应了一声,不过片刻,二人离开人群。 直到周围清静,小厮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公子,夫人来信,劝冬至过后,让我们早些回去……” 陈子居作为陈家的继承人,冬至未和家人团圆,已经引来众人的不满,若是腊月前不回去,多多少少会有影响……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消匿在男人冰冷的眸里。 陈子居冷嗤:“这是如何?如今我何去何从也需要他们来管制了么?” 小厮浑身一抖,没有吭声。 陈子居随即又道:“回信给他们,我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主,若他们要越界,我有权利赶他们。” 他是陈家公认的继承人,有这样的权利将人赶出陈家。 但这是历任陈家家主从未做过的事情,也就陈子居看着温润好说话,但行为处事却极为果决。 陈家如今内部争端严重,尤其是在陈家的名声在柳州一带达到巅峰之后,原本蠢蠢欲动的众人更是按耐不住,想要趁势做出各种事端。 陈子居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更何况,要将那些人镇压,就需要以雷霆的手段。 见状,小厮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一路无言,小厮跟在陈子居身后,二人回到醉风楼陈子居的独院。 院子静谧无声,仿佛和外界的喧嚣隔绝。 小厮似是不大习惯这份寂静。 见自家公子心情不悦,绞尽脑汁了好一会儿,却怎么也想不出能够让人欢愉的事情来,到最后,他沮丧着一张脸,低声地问道:“公子,今日冬至,您还未用晚膳,要不,吃点汤圆?” 容城冬至风俗吃水饺,而他们生活在南方,惯于吃汤圆。 “嗯。”书桌前,陈子居半瞌眼眸,沉沉地应了一声。 他眉宇间噙着几番疲惫和冷漠,小厮不忍,不再说话,无声地退了出去。 “咔嚓——”门轻轻地闭上。 屋内,只剩下陈子居一人。 他睁开眼,不知为何,方才叶桑孤身一人站在树下的画面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无法剔除。 仅仅是那一个画面,让他素来平静的心湖有了动静。 叶桑…… 他失怔了半晌,心里莫名地浮动,起起落落,似有一种找到灵魂契合的激昂。 他竟然会在那女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管世间繁华,她依旧能够遗世独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悠悠回神,目光落在面前空白的宣纸,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个披着粉色披风的女子跃然于纸。 女子清秀可人,眉眼动人。 她就静静地站在树下,望着前方的喧闹,双颊泛着微红,明眸却万般清明,几朵雪花从树上落下,落在她的发间,竟有些俏皮。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陈子居才恍然回神。 宣纸上的女子羽羽如生,仿佛是在看他,画纸上,那眉眼的生动像极了方才她只看了他那一眼的灵动,只是少了几分淡漠。 忽的,想起她刚才漠然的态度,明明是第一次遇见,他却心中有了感觉。 她是认出了他,心中有怨…… 还是,她为了姬长夜,要避嫌…… 不知为何,念及于此,他突的拧眉,胸口忽然涌上一口气,堵在他的心口,莫名地烦闷和焦躁起来。 “啪——” 他重重地放下毛笔,屋外,小厮敲了敲门:“公子?” 他回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欲要将心口的烦躁疏散。 “进来。”直至心平,他才淡淡开口。 原本想要将那幅画扔去的动作一滞,最后他飞速地收起,卷起画筒里,放在了一侧。 小厮推开门,端来了一碗汤圆。 他并未察觉自家公子的异状,见陈子居沉着脸,他顿了顿,将手里的碗放置在圆桌上,轻声问道:“公子,要不要吃一点?” 醉风楼是陈家的产业,陈子居未归,厨房一早便有准备元宵。 “嗯。”陈子居睨了一眼那碗里的汤圆,面无改色地应了一声。 他走至桌前,小厮刚要服侍他用膳,却被他阻止:“这里不需要你,你去休息吧。” “公子?”小厮一愣,面露诧异。 “出去。”陈子居冷声开口。 小厮退下,临走前,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说了一句:“公子,刚才路过前堂,奴才看到周家小姐和叶家小姐到醉风楼用膳……” 陈子居一怔,目光轻轻眯起,缓缓地扫过他。 小厮浑身一寒,似是感觉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闭上了嘴,刚要走,却不想被陈子居叫住:“听说,今晚醉风楼有活动?” 小厮一愣,见陈子居并非不悦,便连忙说道:“醉风楼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公开出副对联,但凡是能对上的食客,必有厚礼……” 容城的冬至热闹,醉风楼自然不能逊色。 闻言,陈子居眸光一闪。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原本执起的勺子又放回到了碗里,道:“等会儿我去一趟,今天的对联我来出……” 语落,小厮一怔,半晌未回过神来。 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 人流攒攒,舞狮的队伍在树下表演的精彩绝伦,叶桑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身,又怕离了原处,角梅她们会找不到她,便只能在不远处看着。 直到舞狮的队伍离开,她回到树下站了一会儿,角梅她们姗姗来迟。 她们显然方才也经历了一波人流,被挤得身上的衣裳都起了褶子。 见叶桑并不比她们好上多少,就连发髻也乱了几许,周兮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叶桑满眼茫然。 叶桑满眼无辜,角梅忍着笑,连忙上前帮她把发髻挽好,抚平她衣裳上的褶皱,说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叶桑这才反应过来,见自己一身狼狈,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低声地说了一句:“没有想到人那么多……” 这样的拥挤,她也只有在前世旅游逛景点的时候,才遇见过。 想到方才的那个人,她眼眸闪了闪,垂下眸,并未让人看清她的情绪。 就算不曾见面,但她见过他的画像,她是识得他的。 但陈家的人不是前段时日便已经离开了么?他怎么还会在这里? 但很快,她将那些想法抛开。 如今陈家和叶家已经退了亲,不然当初有关系,如今,陈子居不管如何,都与她无关了。 念及于此,她松了一口气。 等再一次抬眸,眸底一片清明。 之前她们去猜灯谜,猜中了几个糖人。 周兮月让人按照她们的模样各做了一个,糖人做的精致,惟妙惟肖,倒是让人有些舍不得吃了。 叶桑一脸纠结地看着手里的串串,想到最近越发丰盈的脸,思忖了片刻,没有下口,反而是塞进了角梅手里:“你先帮我拿着。” 寒冬腊月天,糖人要融化也难。 就算不吃,也能放着。 见叶桑不愿意吃,角梅也不劝,只不过她看了看手里像极了小姐的糖人,瞧了瞧自家小姐,盈盈笑道:“小姐,这糖人做的很可爱。” 叶桑看了看,面无表情评价道:“圆嘟嘟的,也就只剩下可爱了。” 闻言,角梅忍着笑,她知道自家小姐心结在哪里,不由轻声靠在小姐耳边劝道:“小姐,胖些好看的。” 最起码,她是那样觉得的。 叶桑却不觉得,扬扬眉,看了她一眼:“胖成你这样?” 这段时日,角梅胖的比她还多。 闻言,角梅瞬间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小姐,你哪里能和奴婢比?” “我和你比一下,才知道我不能继续胖了。”叶桑一脸郑重其事。 对于这个,她分外的执拗。 只能说这是前世留下的因果。 角梅被打击地无言以对,但她那么说确实是为了自家小姐好的。 “不都说男子喜欢丰盈一些的女子吗?那姑爷一定喜欢小姐丰盈一些的……”她轻声嘀咕了一句。 语落,叶桑脸一红,下意识地驳了一句:“谁要他喜欢?” 可这话一出,她却忽然莫名的心虚。 谁要他喜欢? 她自然是要他喜欢的。 念及于此,她的脸更红了几分,见角梅满眼笑意地望着她,仿佛将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不免有些羞恼,转过身不再愿意搭理她,向前走:“真该趁早把你嫁了!” 角梅抿唇一笑,连忙追了上去:“小姐舍不得奴婢嫁了的,除了奴婢,谁还那么懂您的心思……” 叶桑轻哼了一声,见她俏皮模样,笑道:“我看上次那个大汉就不错,丑是丑了一些,但最起码镇得住你……” 她也是说说笑笑,自然不舍得角梅早嫁人。 她定亲嫁人是逼不得已,而角梅她是想留在身边的。 小姐口中的那个大汉,除了那个脸上有疤的,还能是谁? 明知道自家小姐是在说笑,角梅却忍不住红了脸,连忙跺脚说道:“小姐!” 这次轮到害羞的人变成了角梅。 倒不是她真看上了那大汉,而是,哪家未婚女子被提及未来亲事不害羞的? 见小姐还在取笑她,她羞得不行,捂着脸去找翠竹去了。 第85章 醉风楼 …… 容城的冬至,除了声势浩大的游街,就数醉风楼每年一度的绝对以及文斗最为引人注目。 每年这个时候,文人墨客都汇集于此,希翼在醉风楼一夜成名。 周兮月和叶桑到的时候,醉风楼人流攒动。 她们定了包间,免于和其他人混杂在一起。 今天冬至,醉风楼每一桌都送了一份饺子。 她们几个一边吃,一边看着外面的学子文斗诗词歌赋。 不得不说,容城虽僻壤,比不上江南的人杰地灵,但文人墨客却更似是武将,每一首诗都波澜壮阔,颇有气势。 容城地处边境,南方更是相壤着靖国边境,若是一有战争,除了北风关,容城首当其冲。 这几年,昊国和靖国的矛盾日益加深,突发战争也不是不可能,早在很久之前,百姓们都做好了一番准备。 但并不能影响到容城这座城池作为两国文化交汇枢纽的繁荣。 每作出一首诗,都能引起众人的哄堂大赞。 叶桑吃着饺子,脑子里也忍不住想起了前世几首边关诗句,倒是挺符合现下的氛围。 只不过到底是前世学业不精,她想来想去,也就是前世连小学生都耳熟能详的那几首塞外诗。 一旁的周兮月饶有兴致听着那些人吟诗作对,吃完了一个饺子,似是想起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竟有些跃跃欲试:“桑儿,要不我们也作几首?” 此时气氛极好,周兮月不免被带动起来。 叶桑一个饺子还未吃完,听到她这句话,随即一愣,见她兴致高昂,也不想扶了她的面子,便道:“也好。” 见叶桑同意,周兮月兴致勃勃得叫了小二将笔墨拿来。 见是两位小姐要作诗,小二眼里抹过一丝差异。 但因为她们都带着面纱,却不知身份,小二不好懈怠,不过片刻,便小心翼翼将文房四宝抬了上来。 醉风楼之所以叫醉风楼,就是当年醉风楼的开张之时,柳城的陈家大公子陈子溢曾于此饮酒,酒醉送了一首闻名天下的“闻风醉”,而得名。 醉风楼是陈家的产业,而陈家都是赫赫有名的书香门第,提供给食客的文房四宝更不会削了醉风楼的名声。 文房四宝产于江南,一抬上来,叶桑便感觉到并非凡品。 就连周兮月眼底也抹过一丝诧异,她用过醉风楼的四宝,虽不是名品,但品质不差,但眼前的,仿佛超出了提供给食客的层次了。 “小二,莫不是拿错了?”周兮月问道。 小二摇了摇头,态度比之前而言,越发恭敬:“并未拿错,若没有什么事情,小的先退下。” 既然小二都那么说,周兮月和叶桑也不好说什么。 红袖和角梅在一侧研墨,周兮月和叶桑思忖了片刻,才提笔,沾了点墨,在宣纸上写下了各自的诗句。 周兮月的才情是极好的,不过一会儿,一首诗便跃然于纸。 而叶桑想了片刻,到底是没有写下前世的那些诗句,而是硬掰了一首诗写了下来。 写完之后,就连她自己都有些脸红。 她作诗不在行,毕竟穿越到这里之后,她便不曾学过,专心研究的便是医术,能想起几首前世的诗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她又不愿意去剽窃前世得来的诗句,更何况,上次在醉风楼陈家设宴,她酒醉将前世的诗能想起来的诗句都念了出来,让她大出了风头,多少让她觉得心虚。 见她双颊微红,角梅抿唇一笑:“小姐……” 知道自己丫鬟在嘲笑她,她瞪了角梅一眼,打量了一会儿自己写下的诗句,红着脸自勉道:“其实写的也蛮好的。” 她自认为自己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语落,角梅笑不可支。 她知道自家小姐的才情,时而令人惊艳,时而令人扼腕。 周兮月倒是没有嘲笑她,看了一眼,夸赞了一句:“字写的真好。” 叶桑的字确实是写的好,只可惜,这诗…… 周兮月莞尔,眼睛眨了眨,委婉得没有做出评价。 她记得叶桑的诗情不错,不然那个时候也不在醉风楼做出那几首令人惊艳的诗句来。 她心里思忖,恐怕桑儿是想低调。 叶桑确实是想低调,但也并不想丢人,见周兮月都那么说了,瞬间涨红了脸,连忙将那首诗收了起来:“那算了。” 夸她字写得好,那就是那诗不堪入目了? 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叶桑的性子素来沉稳,像今日这般羞怯的模样还真是颇有少见。 看出叶桑的尴尬,周兮月又忍不住笑了笑,却并没有逼她将那首诗拿出去公之于众。 叶桑将诗收了起来,递给角梅。 角梅忍笑接过,小心翼翼地将诗收了起来。 不过片刻,小二便被叫进来提诗。 见只有周兮月的一首,眸光闪了闪,不动声色地退下。 等走出包间,小二捧着那首诗来到另一处包间,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清越的男音响起。 屋内,男人一身青衣,笔挺地站在窗前,目光平缓得望着楼下的喧嚣。 而一侧的小厮,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侧。 见小二走进,小厮连忙走进,接过他手里的那首诗,见只有一副,诗是写的不错,但也并未让人感觉到眼前一亮,尤其是下面的提名只有一个“周”字,不免问道:“只有这一副?” 小二点了点头,低声地说道:“只有这一副,另一位小姐并未动笔。” 他估不准自家公子看上的是那包间里的哪位小姐,便将诗直接拿了过来。 闻言,小厮点了点头,便让小二退下。 很快,屋内只剩下二人。 小厮看了一眼手里的诗句,走到自家公子身侧,换道:“公子?” 陈子居将刚才他们的那番话都听得进去,知道叶桑并没有作诗,便应了一声,睨了小厮手中的那副诗一眼,不知为何,眼底竟有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说道:“拿下去吧……” 闻言,小厮点了点头,大约猜的公子的意思,将诗提了出去,公之于众。 上次,叶桑在陈家设宴做的诗太令人影响深刻,只怕公子念念不忘,不过可惜的是,这一次,叶桑并未动笔…… …… 很快,周兮月的诗被当场念了出来,也赢得了不少人的掌声。 因为她只落笔了一个“周”字,所以大多客官并不知作诗的是位小姐。 场下,热闹非凡。 她们听着下面的人讨论着诗句,很快,不再有人作诗,接下来便是投票。 每个人都能拿到一张票投给今日自己最为满意的诗句,票数高者便是今日的诗魁。 但凡前三者,能得到醉风楼送出的厚礼。 她们拿到票,都不谋而合地投给了“周公子”。 周兮月笑了笑,道:“早知道如此,我真该多交几个人,给我投票。” 醉风楼的厚礼不俗,其中还有江南名师的一幅名画,就连周兮月都有些眼馋了。 闻言,叶桑笑了笑,道:“只要你写上你名字,全醉风楼的人都会写上你的名字。” 周县令之女,容城的人谁不巴结不讨好? 更何况,周兮月到如今还未定亲,下面的人有的是想要一睹芳容,一得芳心的才子。 周兮月刚才那一句也不过是玩笑话,见叶桑那么说,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睛:“确实该如此的!我刚才竟未想到!” 她虽痴缠那奖品,但也并不是特别想要,这么说,也不过是大家一起乐乐。 众人发笑,也知道她说的是虚话,若真想要,她又怎么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 结果很快就出来,核对好票数之后,得到诗魁的是今年的容城第一秀才,方旭。 而周兮月并未入名,虽有些失望,但也不影响大家的兴致。 诗斗之后,便是重头戏。 每年一度,醉风楼都会出一首绝对,但并不是每一年都能够有人对得上的。 但凡是能够对得上绝对的人,都能够得到前往柳城,进入陈家学府的机会。 要知道,每一年进朝为官的新官里,来自陈家学府的就有十之三四,这个比重放在整个昊国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这是难得的机遇,所有人都不愿意放弃。 等到醉风楼的大管家公布上联的时候,明有准备,但大多数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画上荷花和尚画。 每年的绝对都难,却不曾像今年的对子那么难。 这上联乍一看,并不出彩,却暗藏着玄机。 对比工整,首尾字相同,更重要的是正反读音对称。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寻思苦恼想着下联。 见状,随机又听到管家说道:“但凡是能够对上这绝对的,除了能有进入陈家学府的资质,还能够得到陈家的收藏之一。” 至于是何等收藏,管家并没有说出口。 包间里,一听到这上联,叶桑顿时就乐了。 她作诗不怎么样,但对对联却是极为在行的。 这都要归功于,前世老爷子的管教。 前世她虽叛逆,但自小的家教极严,就算长大后,行为放纵,但该有的教养还是有的。 第86章 对对子 …… 除了毛笔字写的不错以外,就是对对子最擅长。 幼时,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就爱的就是对对子。 那时,她最为年幼,几个哥哥性子外放,不着家,也就她能够安下心陪着老爷子对对子。 现在想想,爷爷在世的时候,她还是乖的,后来她是为什么变得如此坏? 是因为爷爷在世之后,不再有人管教她,而母亲懦弱,在家族里没有发言权之后,开始变坏的吧…… 念及于此,叶桑有些失怔。 等她回过神,已经不少人试着不接下联,却并未有合适的。 她垂下眸,看着下面的人因为那个绝对而苦恼,心里已然想到了不少下联。 这个对联,在前一世,她是对过的,而且还和爷爷专研过不少下联的对法。 虽不知,前世的对联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个时空,但她在想,或许两个世界总有相似之处。 足足半个时辰,都没有人得出下联,众人脸上不可谓不失落。 但这样的场景,在往年冬至的时候,稀疏寻常。 叶桑满脑子都是回忆前世的事情,倒是少了几分兴致,有些莫名的感伤。 她低着头,平和的眉眼划过几番寞落,察觉到小姐的低沉,角妹担忧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叶桑回神,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就是吃饺子有些吃撑了。” 她笑了笑,思绪回到现实,眉宇间的沉凝散开。 但这话一说出口,她顿然有些纠结。 明明想着要少吃点的,竟还是吃了两碗有余! 她不由蹙眉,扶了扶额,开始自我反省。 绝对要不能再吃了,不能再吃了…… 见状,角梅忍不住眉开眼笑,心里却是在想,自家小姐胖点好看,她不是故意没有阻止小姐继续吃下去的…… 不过说起来,醉风楼的饺子确实做的好吃…… …… 许久,都未人能对上下联。 而周兮月她们的包间迟迟未有动静。 这一处包间里。 见自家公子一脸沉凝地望着那般的包间,小厮忍不住开口道:“公子,许是叶家小姐并不想参与呢……” 小厮跟了自家公子那么久,多多少少能够猜中一些公子的心思。 上一次陈家设宴,叶家小姐表现得太过于出众,足以引人注目。 这一次,兴许公子是想看看,叶家小姐到底有多大的才情。 闻言,陈子居眸光隐动。 不想参与么…… 他的指尖轻轻点着窗缘,目光落在对面的那除包间,眸里的情绪不明。 也或许是他期待太高,毕竟这对子…… 他拧了拧眉,竟也觉得自己出的对子有些难了。 叶桑是有才情,但并非旷世奇才,更只是一个女子,他怎么会觉得她能够对得上? 念及于此,他筱地觉得自己出了错,但到底对子已出,没有反转的余地,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自己落在前方的目光收回,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的,一丝流光从眼底拂过,他挥了挥手,让小厮靠了过来,在小厮的耳厕低语了几句。 闻言,小厮一怔。 见自家公子一脸认真,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 今年的绝对和往年一般,并未有人对得上。 只不过往年的对子多多少少有人勉强对上,却并不工整。 而今年的,却让人无从下手。 似是也察觉到了一丝难度,管家又拖延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对子太难,而周兮月又不擅长,所幸和叶桑一同吃完饺子后,便准备离开。 哪知,她们刚准备离开,之前的那个小二敲门走进,恭敬地说道:“两位小姐,我家公子说了,若是能对上这对联,会送上温夫人的画像。” 要对的对子却并非刚才醉风楼出的绝对,小二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上联递了上去。 温夫人…… 这三个字一出,众人皆愣,却没有人去接小二手中的东西。 周兮月看向叶桑,见她低垂着眉,脸色不如方才好看,不由有些恼了,问小二:“你家公子?你家公子是哪位?” 温夫人,容城姓温的人家不多,但也不少,但能被称作为温夫人的也就那么一个,更何况是在叶桑的面前。 周兮月不用想,便知道对方的目标是叶桑,火气便上来了。 先不说,叶桑已然定了亲事,就说小二说的是“我家公子”,能被醉风楼称作为“我家公子”的人,除了和叶桑退过亲事的陈家那几位公子之一,还会有谁? 见周兮月面露怒气,小二一顿,低声地说道:“我家三公子……” “三公子?”心里早已经了然,听到这句话,周兮月不由冷嗤了一声:“都说陈家三公子文韬武略,品行是出了名的好?但如今是作甚?何至于区区为难我们?” 周兮月的话即为讽刺。 当初叶桑被陈家退亲的时候,落了多少话柄?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而叶桑也定了别的亲事,要另嫁他人,而陈子居此番用意,是为了什么? 她并不是说,叶桑对不出对子,而是觉得,已经是毫无关系的二人,而陈子居还要在做纠缠,是觉得叶桑当初被退亲羞辱的不够,还是什么? 更何况,还用温夫人的画像做彩头…… 这是让叶桑不想对,也得对了! 闻言,小二脸色一白,面露几分尴尬:“这位小姐……” 对于周兮月的话,小二不敢多言,更不敢评价,他捧着手中的帖子,求救般得看向一侧默不作声的叶桑。 叶桑却恍若未觉,低着头,看着烛光落在地上面,她依稀能够看到自己落下的碎发,被烛光照耀得闪闪发亮。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眸里的神色莫名,只依稀流转着几分冷意。 一侧的角梅也面露怒火,但见自家小姐不言,只能忍着,站在一侧。 叶桑不说话,周兮月则是冷笑,看着还未离开的小二,讽刺道:“怎么?是不是我们不对,就不让我们走了,是不是?” 周兮月气的脸色通红,刚要再训斥几句,便被叶桑拉住了手。 她一顿,转眸,便看到一直没有做声的叶桑忽然抬起某,对着她无比沉静地说道:“我对。” 没有想到叶桑竟然愿意,周兮月一愣:“桑儿?” 叶桑笑了笑,烛光照进她的眸底,却并未融化眸里的温度,她转而看向一侧被周兮月训斥的脸色发白的小二,平静地说道:“我对那对子,你把那帖子给我。” 陈子居闹上这一出,她确实有些恼火,却无从拒绝。 她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脑海里拂过方才在人群里,男人的面容,不知为何,她勾唇,勾起了一丝讽刺。 她表现得太过于淡定,淡定到原本怒火中烧的周兮月也冷静了下来。 见叶桑同意,周兮月也不好在斥驳,狠狠得瞪了小二一眼,便让红袖接过小二手中的帖子。 手里的帖子被接过,小二顿时松了一口气。 方才的文房四宝并未抬下,红袖将帖子递给了叶桑,叶桑接过,换换地将帖子打开,入目便是一行字体冷冽的上联—— 南飞雁,雁过断肠,断肠汉苦等无音托雁南飞。 悲戚之感扑面而来。 这上联词句优美,并不是难对的上联,但要配合上联的语境做出极佳的下联,也并非易事。 但只要胸有点墨的人,定然是能对上的。 叶桑笑了笑,不过片刻,脑海里变对出了下联。 但落笔写下的却是另外一个下联。 她接连写了两行,一侧看她落笔的周兮月面露惊愕,她捂住唇,捂住了脱口而出的惊呼。 写罢,等笔墨干涩,叶桑面无表情地将写好的下联折好,让角梅递给一直在一侧等候的小二。 小二接过帖子,恭敬地说了几句话,便弯着腰离开。 他一走,便没有人再拦着她们。 叶桑不想等候回复,便随周兮月一同离去。 这一闹腾,原本心里的欢愉消散,有的只有恼意。 二人离开醉风楼,便失去了逛街的心思。 再加上时候不早,逛了一会儿,便双双依别。 分别时,周兮月一想到方才的事情,依旧愤愤不平:“桑儿,幸德退了亲,看陈家三公子此番举止,也并非什么良婿。” 周兮月语气里充满着不屑。 在这个女子远远不如男子的时代,她的思想显然有些违背常理,总认为女子也能闯下一片天地。 而陈子居这次的事情,无非是想要试探叶桑的根底。 她能想到,叶桑自然也能想到。 见周兮月俏颜依旧噙着怒火,她不由笑了笑,捏了捏周兮月的手,道:“气什么,当心变老。” 听着她这句话,周兮月瞪大眼睛,她又笑道:“何至于和无关紧要的人生气,还不如多做些自己爱做的事情。” 她的话总有一番道理,见叶桑并没有被刚才的事情所影响,周兮月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么气恼有些狼狈感情,不由说道:“就你说话有道理。” 这么一说,她的气也消散了不少。 见时候不早,她不便继续逗留,和叶桑又说了几句话,便上了马车离开。 第87章 好人总过得不顺心 …… 临走前,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问道:“桑儿,你娘亲的画像真的不要了吗?” 叶桑对完下联,便离开了醉风楼。 那温夫人的画像…… 闻言,叶桑一顿,随即笑了笑:“我若想要,并不想用这样的方式。” 陈子居此举纯碎是在逼她。 她并不是什么脾性的人,有时候倔强起来,连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如今,她拒绝了醉风楼,只怕过不了多久,会心生悔意,但她现在确实是不想让人看扁的。 念及于此,叶桑失笑。 自己还是有些任性和冲动。 见她脸上尽是坦然,周兮月不由一笑,整个心神也开阔起来:“就该这样,不然那些男人总以为他们能够为所欲为。” 泥人也是有泥性的,更何况,她们并不是那种非要依附男子的女子。 她眼里放光,随后又说道关于李氏的事情。 李氏同意了她们的选择,回府之后,一直修身养性,因为怕被发现有孕,周兮月故意让周县令罚了李氏不许出入院子半步,更不许其他人探望。 这也算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保护李氏。 而作为女儿,想要探望母亲,她自然是有办法的。 “如今,娘的情况还算安全,等过些日子,就需要你帮忙……”想起此事,周兮月不免有些紧张。 见状,叶桑握着她的手,不断安抚她:“不会有事,好人自有好报的。” 闻言,周兮月一笑:“如果可以,我倒是不想做好人,毕竟好人总过得不顺心……” 似是想到了什么,周兮月的语气不免有些冷。 因为有孕,这段时日,赵姨娘可谓是嚣张至极,甚至于连她这个嫡小姐也开始不放在眼里了,要知道,以往她多多少少会有些忌惮周兮月。 而如今,周兮月在她手里吃了不少亏。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大师,才不过二月,便能把脉断出她怀里的是儿子,偏偏我那个糊涂的老爹竟然还信了……” 一说起这个,周兮月就气,但想到往后,她有别的打算,她的怒火才稍稍散了一些。 “但只要娘亲安好,让我忍多少我都可以。” 说出这句话,她冷静了下来,颇有几分悲壮。 看着她复杂的神情,叶桑只说了一句话:“不要勉强自己。” 不要勉强自己。 但事实上,又有多少人能够明白这一点? 周兮月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见时候不早,便上了马车,见叶桑目送她,她挥了挥手,让她们赶紧回去。 叶桑并未坐马车,目送她离去之后,便和角梅调转了方向,往叶府走去。 …… 这一边,马车上。 直至叶桑的身影消失在眼际,周兮月放下了帘子。 见自家小姐脸色变得沉凝,红袖一顿,关切地问道:“小姐,怎么了?” 闻言,周兮月回过神,对上红袖满是担忧的眸,忽然问了一句:“红袖,今日开心吗?” 红袖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见自家小姐美眸里噙满了疲惫,不知为何,竟有些心疼:“小姐……” 周兮月却是笑了笑,眼底的愁绪却丝丝溢出,她低声地说道:“是挺开心的,但恐怕往后开心的日子不多了……” 一切并不可能如她们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只怕李氏这件事情过后,又会有波折…… 一想到爹爹那么重视赵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的程度,明明说要不在乎,可周兮月却依旧做不到不在意。 她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攥红的手心,眼角有些发酸:“为何我不是男子……” 若是男子,又何止于有那么操心事…… 想着,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可以为了娘亲忍下所有,但到底还是会心累。 不要勉强自己。 脑海里拂过叶桑的那句话,她心想,希望能等到不要勉强的时候…… 看着自家小姐困倦地闭上眼,红袖心疼不已,拿着毛毯盖在她身上,轻声地说道:“小姐,一切都会过去的。就像叶小姐说的,好人总有好报的。” 闻言,周兮月轻轻叹了一句:“是啊,好人总有好报……” 可是,为什么好人的好报那么难得到,而那些坏人总能够嚣张得那么久……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 而与此同时,醉风楼。 小二捧着叶桑回复的帖子,交于小厮。 接过手里的帖子,小厮问:“对上了?” 小二点了点头,脑海里拂过那位小姐胸有成竹的模样,点了点头,道:“对上了。” 闻言,小厮点了点头,便让小二退下,然后捧着那个帖子走进屋,交给了自家公子。 屋内,听到脚步声,陈子居转过身,见小厮回来,神色淡然地接过他手中的帖子。 早有预料她会接下他的下联,但等到他展开帖子,在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却发怔了许久。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就算是被烛光照耀,却依旧红润不了他的脸色。 他就连拿着帖子的指尖也变得颤抖了起来。 等了片刻,都等不到自家公子的回复,一直在一侧垂首等候的小厮下意识得抬起眸,纲要询问什么,却不想,入目,便是自家公子白到透明的脸。 “公子!?”他惊呼了一声。 刚要上前,却见陈子居回过神,目光死死得盯着帖子上的内容,半晌,他闭上眸,不再去看帖子一眼。 见状,小厮拧眉,看着公子的神色,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慌:“公子,你没事吧?” 陈子居没有回应。 那张俊颜噙着如雪的苍白,眉宇间尽是痛苦。 这是小厮不曾看到过的模样。 他闭着眸,脑海里却依旧印刻着帖子上的内容。 而刚才叶桑站在树下的画面,和那些字迹,不断得交错,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得徘徊,久久不能驱散。 他只感觉到天地间一黑,前所未有的沉闷不断地挤压着他整个心脏,抓着那张字帖的手不由得发白。 后悔。 在那一刻,他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后悔,他甚至在怀疑他这一次的试探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要证明自己当年的举措是对的,还是要让自己为当初的决定更加后悔? 见陈子居迟迟未做回应,小厮不由慌乱,刚要转过身,去找大夫,刚将脚迈出门,便听到陈子居忽然开口:“我没事。” 闻言,小厮脚步一顿,转过身,便看到陈子居顿然恢复了常色,唯有苍白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见状,小厮一滞,不知为何,明明公子如同寻常,他却感觉到有一丝不一样。 “公子?” “我没事,你出去吧。”陈子居淡淡地说道。 他的话不容拒绝,饶是有几分担心,但小厮还是退下了。 直至小厮退下,屋内只剩下陈子居一人。 空气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他再一次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帖子,那双清敛的眸里却尽是复杂。 那张纸因为他刚才的情绪波动,被他抓得起了褶子。 他拧起眉,缓缓得将纸抚平。 女子独有的字迹赫然跃于纸上。 不似其他闺中女子梅花小楷的秀气端庄,她的字更多是如剑出刀鞘般的凌厉,那一瞬,他想到了冬日里从墙头探出的雪梅,明明很美,看似柔和,却意外的坚强。 明知道她并不是那种寻常女子,可不知为何,如今他却竟宁愿,她如那些闺中女子那般寻常普通,这样,他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心难受得难以呼吸。 之前看到她站在树下,他分明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悦。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选择出手试探,证明自己那份心悦是如此荒唐。 而如今…… 他目不转睛地上面的字迹,艰难地闭上了眼睛。 纸上,唯有两行字—— 书临汉墨翰林书。 以及—— 寂寞寒窗空守寡。 她并没有回复他给的那对上联,而是将之前的那对绝对对了出来。 非但对上来,并且对的工整漂亮,找不出错误。 也就是在那一瞬,他分明地明白了她的心思。 她不屑于他的手段,更不屑于他用温锦绣的画像逼她就范。 她不对他那上联,是因为他那段上联太缠绵悱恻,那种恋人断肠的对联并不适合他们二人之间。 因为他们之间,已然没有任何关系。 而下面那个对联,却是她出给他的上联。 她用无比犀利的方式,告诉他,她幸得陈家退亲,要不然只怕她会青灯做伴。 寂寞寒窗空守寡。 这是千古绝对,就算是他也未必对得上,更重要的是,她在讽刺,不相爱的二人结合,可悲又可笑。 但她又为何料定他们之间的结局会如此悲怆? 若是知道…… 若是知道,她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不堪,他断然是不会退亲的…… 但没有如果…… 念及于此,他脸色苍白,猛地踉跄了一下,撞到身后的椅子,差点倒下。 唇角竟溢出了一丝鲜血。 他恃才放旷,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就算处理陈家那些糟心事,也游刃有余。 他对于自己的亲事,更有自己的看法,除非找到心怡的人,他断然是不会成亲。 …… 第88章 反击 …… 所以他选择了退亲,同样也觉得这种指腹为婚的娃娃亲有些可笑。 可如今,可笑的人成为他自己。 他忽然一笑,伸出手轻轻得擦拭掉自己唇角的血痕。 白皙的指尖染着血,触目惊心。 似是听到屋内的动静,守在屋外的小厮出声:“公子?” “我无事。”他收回眸,慢条斯理地拿出帕子逝去指尖上的痕迹。 经过刚才那一丝起伏,他彻底恢复平静。 那双原本有些暗沉的眸,清明一片。 看着桌上的帖子,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一动,重写拿过一张宣纸,提笔写下叶桑出的那副上联,随即又提笔了几句话。 连写了两封信,收起,纳入信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道:“进来。” 守在屋外的小厮,连忙推门而入。 见他面色若常,并不如方才那般苍白,小厮松了一口气。 “公子?” 陈子居将手里备好的两封信递了过去,说道:“这一封寄回柳城,另一封送去青州,我大哥那里。” 当初他这门亲事,陈家上下出了他娘,无人能够将叶桑放在眼里。 陈家世代名门,确实看不上叶家这般小门小户,若不是当年许诺,再加上他娘一直拦着,这亲事也不会拖到如今才废掉。 但如今…… 叶桑却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么不堪,甚至于比之才情,并不输于他。 这般的女子,狠狠得打了陈家一门的脸面。 他心生悔意,自是不愿意让陈家那一帮眼高过于低的好过…… 而至于那副上联,他自认为对不上,想或许他大哥有些办法。 若是陈家一门众人都对不上,只怕过不了多久,陈家就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之前退亲,因着叶桑配不上他,世人都道好。 而如今,昔日被他们看不起的女子,才情如此出众,却又被人看低且退了亲,陈家如何自处? 念及于此,他笑了笑,直至方才,他想明白叶桑此举是为何。 恐怕这是对陈家当初退亲强而有力的反击…… 可不知为何,他非但没有一丝警醒,反而放松了下来。 陈家顺风顺水了太久,导致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确实是需要一丝窘境。 察觉到他脸色的一抹深沉,小厮便知此事刻不容缓,接过信封后,便使人快马加鞭地送信回去。 等小厮安排好之后,折回,便见自家公子已然换了一套新衣,并且带上了蓑衣和斗笠。 见他似要出门,小厮一愣,面露诧异:“公子?” “我去走走。”陈子居回应,他拒了小厮的跟随,离了包间。 外面寒风瑟瑟,他确实是需要静静…… …… 而另一处。 一路走回叶府。 叶府灯火通明,却不似往年那般喜庆,反而多了几分阴沉和压抑。 叶桑恍若未觉,同角梅回到小桔园。 自从上次叶贾君在小道出现之后,她们便不曾从那条道上回去,而是选择了经过浅塘的小道。 腊月时节,浅塘里面的水都结成了冰,薄薄的一层,依稀可见湖底。 万物俱籁。 这里的浅塘原本是当年的荷花池,当年她在这里溺死之后复活,许氏觉得蹊跷,有点事日将她当作鬼魂附身,神神叨叨地请了巫婆做法,便将原本有一人深的荷花塘填平。 后又怕她这个举止太过于蹊跷,谋害嫡女的事情走漏出去,便将这里改造成了浅塘。 水不深,入水只能到脚踝,淹不死人。 叶桑鲜少在这条道上走,到底是有着不好的记忆。 角梅持着灯笼,紧紧得跟在她身侧,这个地方,平日里就鲜少有人走,如今,更是荒凉一片,颇有几分阴森。 静谧中,脚步声细碎作响。 角梅不由有些脸色发白,脚步越发的凌乱。 直到她听着原来两个人的脚步声变成三个人的时候,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抱着了叶桑。 叶桑信鬼神,却也不惧怕。 毕竟比起鬼神而言,她这个穿越人士岂不是一道的? 她蹙了蹙眉,转过身,见他们背后无人,脸色颇为难看。 直到“扑通——”一声,一个人影忽然出现,被人踢入了池中。 薄冰破碎,人影惨叫了一声—— “啊——!” 暗卫将跟随在她们身后的人踢了出来。 叶桑拧眉,脑海里却划过一丝幽光。 “四小姐……”见自己被发现,那人脸色煞白,匍匐在碎冰上求饶。 叶桑却似是想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拉着角梅的手,道:“走吧。” 一看到是有人故意要吓唬她们,角梅便知道又是许氏做的好事,不由地有几分愤懑。 想到自己刚才被吓得心神慌乱,忍不住上前踹了那人几脚,才跟了离开。 而至于身后那人要被怎么处置,就不在他们考虑的范畴了…… 直到她们回到小桔园。 屋子因为染着烛火变得通亮,角梅一眼便看到窗缘边上隐约可见的血迹,差点尖叫出声。 好端端的屋子里出现了血迹,而那血迹甚为新鲜,沿着窗缓缓落下,颇为渗人。 若是常人,只怕会觉得闹鬼了。 角梅脸色一变,但想到之前在浅塘附近的那人,压下了心头的惊惧,转过头看向自家小姐,神情有些慌慌:“小姐?” 叶桑漠然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就算心里早有预料,但看到这样的场景,心头还是有些发毛。 但她隐约知道,许氏他们又要做些什么。 她走上前,伸出指尖,沾了沾那从窗缝里落下了血迹,嗅了嗅,片刻,便冷静了下来:“是鸡血。” 人血和鸡血,她是分得清的。 只怕是,许氏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做什么,只想着这些法子让她不顺心,若是她上当,恐怕今晚她这里闹鬼的事情下一秒就要被传出去。 “洗了。”拿出帕子擦掉指尖上的鸡血,叶桑说道,“在看看有没有别的地方有古怪。” 许氏想要吓她,不可能只做这一点事情。 闻言,角梅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搜查了整间屋子,不过片刻,就在床下还有柜子里找到了几个小人和毛发。 那小人做的惟妙惟肖,上面刺着针,针针都往痛处扎,不知道的人以为扎小人的人心肠有恶毒,在背地里咒着人死。 明明心里有气,但看到那小人,叶桑就忍不住笑了。 这是前世宫斗文里处处可见的东西,若是她不曾见过,兴许会被吓一跳,但如今…… 她以为这种宅斗戏法她在这里是看不到的…… 但许氏是怎么想到这法子的? 叶桑脑海里划过一丝困惑。 见她唇角含笑,原本还怒气冲冲的角梅不由一愣,满脸困惑:“小姐?” “你说许氏到底是有多恨自己,命人做了她自己的小人,还让人拿针往她心口上扎?” 可不是么? 先不说扎小人的不是她,就说无邪之术本来就似有若无,假的也就算了,若是真的,许氏可不就是在咒自己么? 记得前世看那些宫斗文,她就不是很理解这些,古代人都信这个,为何还要用自己的模样做小人去陷害别人? 闻言,角梅眨了眨眼睛,有些恍然大悟:“是哦……” 原本还挺气的,听小姐这么一说,还颇有几分道理啊。 对于许氏的诡计,叶桑多多少少能猜到些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不明。 如今她嫁进姬家已经成定局,若是在此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能有缓和一些,对于整个叶家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为何许氏屡屡要迫害她,甚至于不惜毁了她的名节,而叶项伯却不曾阻止,反而是她的名声越坏,姬家反悔了才好。 这到底是为什么? 要说她嫁进姬家之后要徇私报复他们,就算心想,到那个时候,她身在京城,就算有心也没有那个力气万里得去折腾。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让角梅将扎小人的针头摘下来收起来,顺便将那个布偶都拆了,寻个机会去烧了。 这一通收拾收拾到了半夜,屋子才恢复到原有的清新。 原本就逛了一天,如今这一番折腾,两个人都觉得累了。 叶桑让角梅去睡下,角梅有些不放心,担心许氏的人半夜会过来装神弄鬼,想到之前他们派人跟随在她们身后吓唬她们,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叶桑笑了笑,捏了捏她忧心忡忡的小脸,说道:“没事,指不定真有那些鬼怪,也是怕我们的。” 闻言,角梅反倒是不怕了。 当初她被扔进小树林,是小姐救的自己,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不为过,她都死过一遭,还怕什么? 这么一想,她的心便顺了,和自家小姐说了一会儿话,便去睡了。 一夜无梦。 角梅一回去,叶桑便睡下了。 冬至的夜晚仿佛比平日里还要冷上几分,窗外的寒风拍打着窗,啪啪作响。 她缩在被子里,心里却并不是面对角梅那般轻松。 她总觉得许氏要做的,并不是那么简单。 她闭上眼,辗转反侧,不知为何,总不能入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兹拉——”的一声轻响。 …… 第89章 安好,勿念。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落在了桌上。 叶桑张开眼,入目,便看到一个包裹被放置在桌面上。 那包裹用的是锦缎,绣的是冬日的雪梅,那一眼望去,便看得出那针脚的细腻,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个,她内心所有的郁结悄然驱散。 她起身,知道暗卫已经离去,便将包裹抱在怀里,直到回到床上,才窝在被子里,将包裹打开。 那包裹不大,她摸着也瞧不出是什么。 等到打开,入目,便是一个手艺精巧的同心结,还有一封信。 明明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她的心里却仿佛有暖流一般淌了进来。 想起同心结的寓意,她忍不住一笑,将同心结放在床头,压在枕下,随后打开了那封信。 男人强劲有力的字体跃然于纸,颇有惊涛骇浪之势,却不似他人那般沉稳内敛。 信里只有四个字—— 安好,勿念。 “安好,勿念。”她念着这几个字,脑海里却拂过这几日兮月和她说的京城之事。 如今,京城的局势不明朗,兮月长姐高嫁,嫁的是京城尚书府的嫡子,也不怪,周县令虽是区区县令,但在容城所在的梁州知府,也并未看低他。 兮月得来的消息,便是宫中正得宠的祺贵妃在太后的养心殿竟一夜之间薨了。 现在整个宫里草木皆兵,要知祺贵妃生前甚是得宠,肚里又怀有龙胎,虽之前差点滑胎,但后来移到太后那里养着,哪里会想到好端端地这么就去了。 这事情牵连了不少人,龙颜大怒,底下的人自然讨不得好。 叶桑想到前段时日姬长夜曾和她说过,太子无能,底下有本事的皇子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只怕到时候会争得你死我活…… 上次祺贵妃出事,三皇子被陷害关进了宗人府,而如今…… 叶桑不由拧了拧眉,而如今,祺贵妃薨了,只怕这事情不能善了,若是背后的人有心,那脏水必定又会泼到三皇子身上…… 而姬长夜站在三皇子的阵营…… 念及于此,叶桑心底有些发沉,又念了几遍那四个字,才趋渐平缓。 若是有事,他也不会写下这几个字。 想着,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她起身,落笔写了一分书信,末了,想到京城的局势,她想了想,写下了四个字,一并纳入信封,便让暗卫送了过去。 直到这一切事了,她才感觉心头原本缺少点什么的感觉消散。 她躺回床上,摸着那个同心结,沉沉地睡了下去…… …… 另一处,西子亭。 红帐香暖,三人纠缠。 直到容向天沉沉地睡下。 春桃起身,红着脸,看向一旁的叶有容,含羞道:“小姐……” 想到方才叶有容的模样,她眸光动了动,垂下眸,掩饰住眸里的鄙夷…… 看着春桃事满面春色的模样,叶有容又如何没有看出自己的丫鬟心变大? 想到方才容向天给她的屈辱,她唇角抹过一丝冷笑。 她堂堂叶家小姐,竟被迫与一个丫鬟共侍一夫,若不是为了往后在容家的生机,她如何能忍下这份屈辱? 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将容向天掐死的冲动,攥紧了自己的手。 直到掌心一片刺痛,她才稍稍回神,扔下手头上的东西,踉踉跄跄地起身,无视春桃异样的眼光,清清冷冷道:“回去。” 本以为会在这里留宿,没有想到要回去,春桃眼底抹过一丝诧异:“小姐?” 仿佛是看出她的心思,叶有容冷笑:“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 叶有容浑身的冷意太深,春桃克制不住地抖了抖,不再敢有怠慢的心思,连忙服侍叶有容更衣。 二人离开西子亭,一路上,叶有容面若冰霜,春桃隐约感觉不对劲,随即便听到叶有容问了一句:“春桃,你这个月月事来了么?” 没有想到小姐会问起如此私密的问题,春桃一愣,红着脸低声说道:“还,还没来……” 她这一月的月事拖了整整数日……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张原本红润的小脸煞白,看向叶有容的眸里满是惊惧。 “砰——”的一声,她重重地跪了下来:“小,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月事未来,能因为什么。 她素来胆小,却也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女子,更何况后院之事本就肮脏,她自然是知道,月事不来意味着什么。 前年,同她一起侍奉小姐的夏荷就因为和厨里的小厮有了苟且,才被乱棍打死的…… 一想到这个夏荷死临死时血肉模糊的模样…… 春桃浑身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孩子,要知道,事后她都是有喝过避子汤的……而小姐是看着她喝着…… 越想,她越急,背后不由渗出丝丝冷汗…… 却不想,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叶有容原本冰冷的俏颜上却忽的勾起一丝轻笑,她伸出手勾起她的下颚,盈盈道:“你怕什么?” 春桃那张小脸满是苍白,楚楚可人,叶有容的指甲在她细滑的脸上磨搓,忍着想要刮花她脸的冲动。 见她的脸上化开了暖意,春桃一滞:“小姐……” 她颤抖着唇瓣,神情依旧惶恐。 而叶有容则是盈盈笑着,将她扶了起来:“有了孩子,是好事,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恐怕未来进了容家,我们能不能好过,就靠这个孩子了……” 她的动作轻柔,不似平日里那般暴戾。 见状,春桃却越发的惶恐,但见叶有容脸上的精明,仿佛早已经算好了一切,她又是一怔,以为自己逃过了大劫。 若是有了这个孩子,容少爷就算不看别的,也会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对她好一些吧…… 念及于此,她咬了咬唇,竟然信了叶有容的话,却并没有看到叶有容眸里的寒光…… …… 与此同时,京城姬家。 冬至,一如往日的清冷。 寒风瑟瑟,拍的窗户吱吱作响。 祺贵妃暴毙,整座皇宫沉浸在压抑之中。 养心殿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被处死,云浩天再一次被关进地牢。 地牢里,阴森潮湿。 姬长夜晚膳过后,便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地牢里。 见姬长夜出现,穿着囚服的云浩天轻笑了一声,推开了面前的牢饭,清敛的眼底划过一道讽刺—— “那老不死的,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我死……” 祺贵妃暴毙,事情没有查清,皇帝便不管不顾地将他打入了地牢,除了听信了太子的谗言,还能是因为什么? 上次祺贵妃滑胎,虽然他摆脱了嫌疑,但到底还是在皇帝心里留下了怀疑的种子。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一次,那老家伙会如此不管不顾。 “这次是着了太子的道。” 祺贵妃被毒害,刚巧他们身在容城,等回来的时候,事情刚好发生不过一日。 一切都太过于巧合,按道理来说,他在容城是嫌疑最小的,但可如今,却反而成了嫌疑最大的。 …… 第90章 我倒是连一条狗都不如 “若不是心中有鬼,你又何至于去了容城……” 好一个心中有鬼,若是心中无鬼,那又何止于不问明理地便将自己的儿子打入大牢,甚至连他申辩的机会都不曾给与? 脑海里拂过云世坤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云浩天眸里的温度越发的冰寒。 圣上素来不喜他,他一直心知肚明,却不曾想过,已经不喜到如此成程度。 姬长夜抿唇,见云浩天眸里的寒意,又将他面前的牢饭推了回去:“上次冤枉了你,圣上必然记在心里,要寻着机会证明自己的对错。” 皇帝九五之尊,自然容不下自己的过错。 闻言,云浩天笑了笑,拿起筷子拨弄着面前的残羹:“我倒是连一条狗都不如……” 祺贵妃身死,但她宠物狗却得到厚宠,被精心养在祺贵妃往日的宫殿里,就连一日三餐,都是特意从胡蛮进口的狗饲。 说着,他似是想通了什么,拿起筷子吃着眼前如同嚼蜡的残羹剩菜,缓缓道:“他眼里只有他自己……” 对面,姬长夜无言,默默地拿起另一双筷子。 心有鸿鹄之志,即便身在地牢,也锁不住他们的野心。 直至二人将眼前的饭菜横扫后,姬长夜才淡淡道:“普天之下,圣上又何曾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他的语气里含着千里冰封,冷得令人发颤。 若当初云世坤有心,北壕之战,姬家的人也不会无一凯旋。 战争胜利,却无人回归…… 语落,云浩天猛地一顿。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眸,对上姬长夜平静的眸,不知为何,原本所有的怨言尽散,筱地冷静了下来。 “是我不够冷静。”他闭上眼,低声道。 比起姬家灭门的仇恨,他的仇又算得上什么? 更何况,他就算在这里怨天尤人,也于事无补。 念及于此,他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似是要将心头的杂念疏散。 他们是做大事的,又岂能将时间浪费在过度的怨念和仇恨上? 见他恢复常态,姬长夜随即又道:“祺贵妃的死有蹊跷,我们的人目前还在查,恐怕三皇子还需在此多呆几日。” 闻言,云浩天问:“查出太子背后是什么人吗?” “不是昊国人。”姬长夜回答,但其他却并没有过多揣测。 云浩天冷笑:“云凌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使了一个别国人当谋士,不是云凌天胆子太大,便是他太过于愚蠢。 若是那人无他谋,那还好,若有所图,只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他背后的人不简单,苏祈的事情被揪出之后,太子的人难得抓到错处。”姬长夜缓缓道。 如若无能,也不助太子到这个地步。 语落,云浩天眼底划过一丝精光。 他眸光深深,听完姬长夜的话,只道了一句:“爬得越高,只会摔得越惨。” 闻言,姬长夜睨了他一眼,见他如往日那般镇定自若,勾了勾唇,却不再言其他。 直到子时一过,姬长夜起身离开。 临走前,云浩天抬头看他,见他背影不似以往冷硬,不知为何,他想到容城叶家那位四小姐,轻轻挑了挑眉,道:“此去容城,发现你并不如以往那么排斥叶家,这是为何?” 甚至于,姬长夜还时不时夜里前去叶家。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 念及于此,云浩天眸光闪了闪。 姬长夜脚步一顿,见他提起,转过眸,对上他略带戏谑的眸,垂眸只说了四个字:“各取所需。” 他说的没错,姬家需要个女主人,而她需要庇护,不然,他们也不会走到一起。 明明一开始是交易的形式开始,但…… 脑海里拂过女子清冷,却又微红的脸,他的眸底划过一丝暖意,好似心里所有的杂绪都随之飘散。 他并不觉得这样的开始有什么不对。 他的神情太过于深邃,并不似他口中“各取所需”那般简单,云浩天目光幽深地望着他,直到在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才忽的轻笑了一声,道:“如此甚好。我还真以为你会选择尚书府的那位表小姐……” 苏家和姬家是世交,虽后来渐渐疏离,但有些情分还是在的。 尤其是那苏家自小养在府里的表小姐,对长夜的心思就算是他,也看的分明。 说句实话,若是没有叶家四小姐这门亲事,苏婧和长夜是极为合适的。 但到底合不合适,不是旁人说的算。 “即便不是叶桑,也不会是她。”姬长夜冷冷道,语气多了几分寡情。 对于重于名利的苏家,苏婧就不曾在他的考虑范围。 更何况,尚书府站的并不是他们的阵营,总会有或多或少的纷争,往后说是死敌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现在的情分也只是表面上好看罢了。 闻言,云浩天笑了笑:“那倒是可惜了,我听闻她常去将军府看望姬夫人……” 姬长夜抿了抿唇:“我娘喜欢她,却不是我喜欢。” 更何况,出入姬家的牌子是他娘给苏婧的,若苏婧以“姬家女主人”自居,也只不过是她以为。 “你还真是冷酷无情。”云浩天忍不住一笑。 苏家的那位表小姐他见过,不说其他,就凭长相和性情都是极佳的,若能和长夜成夫妻,也未尝不是合适的选择。 只可惜,那女子太聪慧,聪慧到她并不似其他女子那般对长夜下手,而是在姬夫人身上下足了功夫,引得全城的人都认为,苏家的表小姐必然是姬家的少夫人。 这般的心思…… 云浩天唇角勾起一道嘲讽,面上不露丝毫同情的表情。 苏家和姬家的事情如若不成,只怕长夜会背上不孝。 不过,这一切倒是被叶家的叶家四小姐给毁了。 念及于此,云浩天颇为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对于这位姬家未来的女主人,多了几分好奇。 对于他的评价,姬长夜挑了挑眉,却没有回应。 有些情对一人便好。 脑海里拂过叶桑的脸,他眸光隐动,不想在继续说下去,转身离去…… …… 云浩天也没有拦他,看着他飘然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却有些空了。 他和姬长夜是旧交,如今,长夜定了终生,而他…… 他看着将自己禁锢在其中的地牢,弹了弹落在身上的灰,不由苦笑了一下。 他和长夜终究不一样,终身大事,长夜能自己定夺,若是他不愿,只怕姬老将军为了这个独孙也不会强求。 而他……只怕想要找到心怡的人也非易事,更何况是娶亲生子。 念及于此,他倘佯在草席上,闭上了眸。 可不知道为何,脑海里却晓得拂过了女子俏颜又明媚的脸…… 那一瞬,他竟感觉腿根的地方有些麻。 怎么会想到她? 他蹙了蹙眉,不再继续想下去…… …… 而与此同时,距离千里的容城。 周府,探望母亲过后,一出院落,周兮月捂住嘴,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阿丘——” 她的眼不由有些通红,一侧的红袖以为她受了寒,连忙将手里的比甲给她穿上:“小姐,别受了凉……” 对上红袖担忧的眸,周兮月笑了笑,拢紧了身上的毛氅,道:“我没事……” 说着,她抬眸看向天边在云层里若隐若现的月牙,说了一句:“今晚的月亮不够圆……” 见她神情隐晦,知道她是为往后而担忧,红袖抿了抿唇,在她身侧低声道:“小姐,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闻言,周兮月回眸,想到今晚李氏久病于病榻,而周荣光则是和小妾在别院夜夜笙歌,她笑的勉强:“往后的日子谁知道呢……” 是啊,往后的日子,谁知道…… 红袖沉沉地低下了头。 …… 姬家,灯火通明。 见姬长夜回来,折袍匆匆走向前,靠在他身侧低声说道:“爷,婧姑娘还在夫人那里……” 闻言,姬长夜脚步一顿,眼底溢出一丝冷光:“怎么还会在这里?” 感觉到自家爷眸里的冷,折袍低下了头:“晚膳过后,婧姑娘说,冬至姬夫人一个人在府上恐怕寂寞,结果这一留就留到了深夜,夫人说时候太晚,便让她留下了……” 若是以往,折袍许会觉得自家爷和婧姑娘之间有什么,但是,如今,看过自家爷和叶家四小姐“琴瑟和弦”之后,折袍不得不说,貌似叶家的那位貌似更搭爷一些。 毕竟,狼狈为奸啥的……婧姑娘一看上去,就正经家的姑娘。 姬家和叶家的婚事已定,如今,姬夫人留婧姑娘在府上过夜,这到底算什么? 而且,婧姑娘还同意了…… 这事情…… 就算是折袍,也觉得不大好。 语落,姬长夜拧眉,眼底的冰寒奕奕,走向自己的院落:“她真是越活越糊涂了……” 知道自家爷说的夫人,折袍抖了抖,缄默不语地跟在身后。 只从北壕之战之后,夫人就垮了,说是精神失常也不会过,一切都寄托在了鬼神上,时间久了,夫人和爷的感情就淡了。 想到这个,折袍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问道:“爷,要不要去看看夫人……” 第91章 感情淡了 不管怎么说,也是冬至…… 结果,还未等姬长夜回应,就听见敲门声响起。 屋外,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少爷,夫人有请。” 折袍前去开门,是宜春苑的喜鹊。 折袍一愣。 夫人找爷? 夫人平日里闭门不出,就不曾找过爷? 而如今? 折袍转眸看向自家爷,果然便看到姬长夜拧起了眉,但到底还是应了一声:“好。” …… 此时子时已过,宜春苑却并未同往日那般凄清寂寥,反而多了几分暖意。 北壕战役之后,姬家的三子一战未归,姬夫人大病一场后,便性情大变,沉迷于鬼神之说。 宜春苑并不宜春,远远望去,便能够感觉到这个院落的低沉和乌烟瘴气。 喜鹊匆匆地跟在姬长夜身后,一边走一边低声地说着:“这几日,婧姑娘来的勤……少爷也知道,这几年,夫人从未过问过苑外的事情,也就愿意和婧姑娘说上几句话。今日冬至,夫人性子有些沉,婧姑娘陪夫人说了好长时间的话,等回神,天已经暗下了,夫人不放心,给苏家递了信,让婧姑娘留下来了……” 前方的姬长夜没有回应,依稀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冷意。 喜鹊心尖有些凉,往折袍那一侧靠了靠。 见喜鹊脸色有些发白,知道这个丫头一向胆子小,没有什么城府,不然也不会派去照顾夫人,折袍听着她的话,拧了拧眉,看了自家爷一眼,问道:“婧姑娘没反对?” 喜鹊不明所以,见他憨厚的脸满是深沉,点了点头:“婧姑娘推脱了一下,便答应了……” 说完,她咬了咬唇,似是想到了什么,到底是没有忍住,低声地说道:“折袍大哥,婧姑娘这般是不是不大好,毕竟少爷有了婚事,她再继续走动……会不会落人话柄啊……” 平日里,夫人也时常让婧姑娘留府,但婧姑娘却不曾答应过。 毕竟夫人糊涂,难道她还糊涂不成? 但如今,婧姑娘竟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想到这里,喜鹊总觉得有些不大好。 姬家的内院简单,喜鹊不够精明,但有些事情还是想的明白的。 宜春苑没什么人,除了夫人,也就她一个贴身的婢女,有些话也就和折袍说说。 就连这个小丫头都能够知道的道理,婧姑娘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折袍心里叹了一口气。 以前他觉得婧姑娘不错,但如今…… “主子的事儿不要乱说,听见了没有?”折袍没有回答,看了自家爷一眼,反而是有些严厉道。 喜鹊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越矩了。 一路无言。 直至到了宜春苑,喜鹊进了内屋汇报。 姬长夜在屋外等候,等到屋内出来了一人,不是喜鹊,却是苏婧。 女子温婉而雅,五官精致却又不太过于明艳,一身浅粉色的夹袄衬着她身形袅袅,美丽动人。 她从屋内走出,一丝风灌入,夹杂着细雪飘落在她的发鬓上,看上去由外的别致。 看到姬长夜,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小步,眉眼轻抬,对上他冷峻的颜,眼底尽是柔柔的光:“伯母请你进去。” 她双颊微红,面上带着一丝羞意,楚楚动人。 那一眼望去,像极了从画里走出来的女子。 姬长夜的目光却未在她身上停留一毫,只是在她的身上轻轻扫过,便径直走了进去。 只是那轻轻地一扫,苏婧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冰寒封住了她的身体,她浑身一抖,等回过神,姬长夜已然和她擦身而过。 她一怔,见姬长夜对她视若无睹,她放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直到折袍轻唤了一句“婧姑娘?”,她才猛然回神,对着折袍温婉地笑了笑,随即连忙走了进去。 折袍留在了屋外。 想到方才姬长夜的态度,苏婧的脸色有些发白。 屋内,浓重的檀香四溢,灯影昏黄,四处可见墙上的鬼符,和神像。 一侧的喜鹊拉开了帘子,姬长夜走进。 苏婧跟在他身后,睨了喜鹊一眼,对着一旁的舒荷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和喜鹊早些休息吧……” 闻言,喜鹊蹙了蹙眉,看向屋内的夫人,见夫人并没有看她,只能蠕了蠕唇瓣,提二人倒了一杯茶,随舒荷离开。 下人离去,屋里唯有木鱼声“咚咚咚——”的回响,在一片寂静中由外的刺耳。 直到姬长夜走至她跟前,冷若岚才放下手中的木鱼,抬眸冷冷地看向他:“你来了?” 女人的容貌保养极佳,因为常年在屋内不曾外出,那张白皙的脸在灯影下,更多了几分苍白,眼睑下,隐约可见淡淡的死气。 她的目光落在她似曾相识的脸上,眸底仿佛枯潭,毫无波澜。 自从姬莫邪死后,她便不曾笑过,日日沉溺于自己的世界里。 尤其是姬莫邪死后的头几年,冷若岚每次看到姬长夜,总会发疯嘶吼。 时间久了,他们两的感情也淡了。 姬长夜抿了抿唇,目光同样毫无波澜地她保养极佳的脸上逗留了片刻,随即收回,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冷声问:“叫我来,何事?” “听说,你定了亲事?” 听说? 姬长夜抿唇,没有回答。 他无言地执起面前的茶水,杯中茶水浅黄,飘逸着几缕茶叶,就着灯光和满是檀香的空气,好不浑浊。 就仿佛知道冷若岚叫他来的目的,他眸底的颜色渐渐暗下。 冷若岚却恍若未觉,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向坐在他身后的苏婧,冷冷道:“我认定的儿媳妇只有婧婧一个……” 语落,身后的苏婧垂头,双颊染着几分羞意。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欲语还休:“伯母……” 姬长夜却在此刻将手中的茶杯置在了桌上。 “慈——”的一声轻响。 声调不尖锐,却让苏婧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就戛然而止。 苏婧溯的抬眸,看向姬长夜。 随即便听到姬长夜冷冷问了一句:“何事我的事情需要你来定夺?” 冷若岚拧眉,目光终究停在了他的脸上,一字一顿:“我是你娘!” “娘?”姬长夜冷笑,“我以为我没有娘……” 姬莫邪逝世之后,冷若岚虽活着,却也和死了一样,甚至对他这个儿子不管不顾,终日沉溺于过去的时光里,一直不愿意相信姬莫邪的死。 娘……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和老爷子相依为命,何来的娘? 闻言,冷若岚的瞳孔一缩,手里的佛珠猛然断开,珠子“噼里啪啦”地落了地上,清脆悦耳,却无法消除空气里的冷鸷。 苏婧一愣,未曾想会有这样的局面,她顿了顿,随即匆忙走上前,拉过冷若岚的手,惊呼了一声:“伯母!” 冷若岚的手被挂出了血丝,她连忙拿出帕子将她的手包裹起来,担忧道:“伯母勿恼,别的事情我们不谈了,还是让大夫过来……” 她对姬长夜是真心实意,对冷若岚也同样如此。 冷若岚是姬长夜的母亲,因为男女有别,她不能和长夜私相授受,自然只能和冷若岚走得近,时间久了,和冷若岚的感情自然也深厚。 她知道姬家母子感情不好,但从未想过如此不好,但那又如何? 如果,能够让他们冰释前嫌,或许,长夜…… 念及于此,她眼底的担忧仿佛要淌了出来,刚要起身去叫大夫,却被冷若岚拉住。 “谈?为什么不谈?” 她冷声开口,收起自己染了血的手,将苏婧拉至她身侧坐下,看向姬长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说我管不管的?” 这儿子,她确实这数年不曾管教过,那又如何,终归到底,她还是他的娘! 姬家和叶家的婚事,她不同意,她就不相信,没有她的同意,这亲事能成。 “姬家的事情,你没权置喙!”姬长夜的话冰冷无情。 一时间剑拔弩张。 苏婧惊异出声:“长夜,你怎么可以这么和伯母说话!” 语落,姬长夜转而看向她。 被他那么一扫,苏婧脸一红,迅速地垂头,却听见他略带讽刺地说道:“好一个母女情深,不知道的人,以为苏婧才是你的女儿!” 苏婧的脸骤白,冷若岚却大怒:“姬长夜!这是你对我该有的态度!?” “态度?我对你不曾有任何态度!” 语落,姬长夜骤然起身。 他知道冷若岚心怡苏婧,也知道她对他的态度,但到底心里拂过一丝失望。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姬莫邪在世时,温柔贴心的冷若岚。 姬莫邪死后,她也跟着死了…… 他起身,偌大的阴影照在了她身上。 冷若岚竟有那么一瞬恍然,她的夜儿何时长那么大了? 但在对上姬长夜与姬莫邪极为相似的眼眸,她原本开始热起来的心又瞬间冷了下来。 见他要走,她心生起一丝恼火:“你给我站住!” 何时她说话,如此不管用了? 姬长夜脚步骤停,冷冷地看向她,一字一顿:“若是有一次,不必再派人叫我。” 他不会再来。 语罢,不等冷若岚和苏婧反映,他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寒风筱地灌入,顷刻冲散了屋内的暖意。 第92章 慌了 见姬长夜一出来,折袍连忙走上前:“爷?” “走。”姬长夜冷冷吐出这个字,语落,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见状,折袍便知道这事情不妙,连忙收敛脸上的神色,匆匆跟来了上去。 还未等他们走远,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长夜……” 风中,苏婧柔柔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折袍一愣,转过头,便看到苏婧连披风都没有披上,穿着单薄的外衫追了上来。 许是追得太快,她摔倒雪地里,狼狈至极。 看她这番模样,折袍心头矛盾不已,顿了顿,看向前方的自家主子:“爷?” 姬长夜这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身后追来的人影。 见姬长夜停下,苏婧脸上抹过一丝红晕,她没有起身,美眸含情地凝望着他,即便是摔倒,她的体态依旧优柔,月色下,那隐隐秋波的水眸动人无比。 她以为姬长夜会上前扶她,手攥紧着裙摆。 “长夜……”见姬长夜看向她,她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姬长夜一顿,却只是看了她那么一眼,便再一次转身离去。 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薄情,苏婧惊惧,脸色微微发白,眼见他再一次要走远,这一次她再也淡定不了,急促地起身,忽然大喊:“长夜。” 姬长夜再次停下,冷淡的目光扫来。 苏婧攥紧了手,脸上的白仿佛融进了血里,眼眶里含着水光:“长夜,这门亲事你是不愿的,对不对,是不是姬老爷子逼的你?” 她不相信,姬长夜会愿意和叶家的那个女人定亲。 叶桑在容城的风评,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 她咬唇,眼泪近乎要从眼里落下:“刚才你一定是在气伯母的……那样的女子,你怎么会喜欢?上次你去容城,也一定不是为了她,是不是?她无权无势,就算嫁过来也不可能帮到你……你怎么可能想到娶她……” 她颤抖着说着,眼含着希翼。 她一直以为姬家未来的女主人会是她,但是如今她慌了。 在姬长夜去了容城之后,她就慌了。 想到姬长夜刚才在宜春苑里的态度,她更慌了。 她等了他那么久,他怎么可以说娶别人就娶别人? 她的话里含了太多的情,甚至多着几分不甘。 姬长夜就这么看着她说着,诉述她的衷肠。 直到她的话说完,才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只会娶她,不会娶你。还有……” 他的声音一顿,目光从她的脸上抽离,转身离去—— “苏婧,我不喜欢有人对我耍手段。” 这一次宜春苑的事情,如若不是她在其中挑拨,冷若岚也不会寻他。 更何况,今晚她的留宿,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成为全城一大谈资。 他转身离去,这一次不再停留一丝一毫。 语落,苏婧浑身一颤,踉踉跄跄地退后了一步,差点又摔回雪地里。 她的脸煞白,怔怔地看着前方在风雪中消失的背影,原本忍在眼眶里的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脑海里不断地徘徊着他方才的话—— “苏婧,我不喜欢有人对我耍手段。” 明知道他不喜欢,她还是那么做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和叶家的亲事已经成定局,她又怎么会做出怎么不符合礼仪的事情? 她只想和她在一起,她以为他多多少少对她会有那么一丝情分,她以为他都是被逼的,不愿相信,他是真的对容家的那个叶小姐上了心…… 寒风里,她失魂落魄。 身后的舒荷匆匆赶来,见她一个人摇摇欲坠地站在那里,惊呼了一声:“小姐!” 她连忙将披风给苏婧披上。 苏婧恍若未觉,眼里尽是姬长夜薄情的样子。 她的模样仿佛随时随地会晕倒,舒荷担忧至极:“小姐!小姐!” 半晌,苏婧才悠悠地回神,目光落在舒荷的脸上,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舒荷,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从小到大,她要什么,就算不说,叔父叔母也都会能够为她取来,而这一次,她想要的,自己难得想要争取的东西,却为什么怎么也得不到…… 看着自家小姐痛彻心扉的模样,舒荷心底一酸,低声地说道:“小姐,要不,我们就算了吧……” 若不是为了等姬家少爷,她们小姐或许早就已经定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落花有情,襄王无意,既然姬公子不喜小姐,那又为何在死死纠缠…… 哪知,却看到自家小姐一怔。 听到“算了吧”这三个字,苏婧回神,对上舒荷担忧的目光,内心所有的怨念和不甘瞬间涌了上来。 她猛地攥紧了自己的手,一股刺痛袭来,一字一顿:“算了?我怎么可能就怎么算了?” 算了?她等了他那么久……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 这夜的风雪极大。 见苏婧脸上的不甘和执拗,舒荷蠕动了一下唇瓣,到底没有继续劝下去。 她扶着苏婧回到宜春苑。 这次,冷若岚并未睡下,见她们回来,苏婧脸上尽是悲伤,她一顿,语调略柔地问道:“婧婧?” 一看到冷若岚,苏婧原本停下的泪珠又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她猛地推开了舒荷,扑进了冷若岚的怀里,闷闷地哭了出来:“伯母,我到底哪一点不如那个叶桑……” 叶桑粗鄙没有教养,哪一点配得上当姬家的女主人? 她努力了那么多年,就未长夜能够多看她一眼,为什么才不过去了容城几日的功夫,长夜的心说落在了叶桑身上,就落在叶桑的身上? 她明明已经得到了姬夫人的喜欢,不是吗?难道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他都没有看在眼里吗? 冷若岚已然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她哭的梨花带雨,满脸的委屈,原本冰冷的心也不住地难受了起来,她轻轻地拍着苏婧的背,柔柔地说道:“婧婧,不怕,有我在,他想娶,也未必能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就不信没有她的同意,姬长夜能胡来! 她一直在宜春苑不问世事,但一直都将苏婧当作未来的儿媳妇,就算是姬长夜已经订亲的事情,她也是才堪堪知道。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勃然大怒,寻长夜问了究竟。 “伯母,真的?”听见冷若岚许诺,苏婧一顿,所有的不安和茫然终于回笼:“伯母,你不骗我?” 她听冷若岚的话,要放大胆子去追,所以才不顾身份地去追逐姬长夜,却得来了这样的结果。 但又想到,冷若岚一直都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女子,姬莫邪死前,她的举止就不同于其他女子。 当初她和姬将军姬莫邪的爱情也是在京城里为人称道的。 她知道,当初的冷若岚是主动追求的姬莫邪,也就是因为这样,她心里才划过一丝希翼。 “伯母的话,你还不信吗?”冷若岚柔声说道,伸出手失去她眼角落下的泪:“我的儿子,我还能够不了解?” 如今姬长夜听不进去她的话,只不过是心生叛逆。 苏婧的好,她看在眼里,她不信长夜没有看到…… 却忘了,姬莫邪会和她在一起,同样也是对她有情。 而长夜对苏婧,是无情…… 这么多年来,她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 见状,苏婧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她拭干自己的眼泪,想到自己竟如此不顾形象的哭泣,面上多了一丝羞意:“伯母,我……” “无事。”看出她的心思,冷若岚摇了摇头,温和地摸着她的脑袋。 苏婧父母早逝,冷若岚待她如亲生女儿,见她眸里的慈爱,心里忍不住的酸楚:“伯母,若是我不能嫁进姬家,怎么办……” 冷若岚待她极好,但是这么多年来,不问世事,真的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吗? 一想到叶桑会夺走她的位置,她心里的不甘久久不能平复。 “那也要那女子有那个福气嫁进来……”冷若岚冷笑。 见状,苏婧一愣。 随即就听到冷若岚淡淡,并且毫无感情地说道:“那女子无才无德,我又怎么可能放心让她掌管府里中馈?” 这么多年来,她确实是没有管过姬家的一切。 但那又如何? 如若她要管,便也能管得的。 闻言,苏婧眼底抹过一丝喜意:“伯母,你真好……” “我不待你好,待谁好?”这么多年来,也就苏婧愿意陪着她过那么枯燥的日子,“放心,一切有我,等我将府里中馈接过,我教你如何管家……” 语落,苏婧嫣然一笑,再一次扑进她的怀里…… 屋内,一副母慈儿孝的画面。 夫人未睡,喜鹊自然也未睡下,之前离开房间,便一直在外面守着,直到少爷离开,才与舒荷一同进来。 她看着屋内的温情,不知为何,心底莫名地不是滋味…… 明明少爷才是夫人的儿子,为什么夫人不能给少爷多一点关爱,反而是对一个外人上心? 想到之前夫人对姬长夜的冷漠,喜鹊越想,心里却越不舒坦,原本对苏婧的好感顿时也没了。 第93章 真心实意和空有心 以往,她觉得婧姑娘是个好的,可如今…… 还是算了吧。 …… 半夜,暗卫快马加鞭,送来了一封信件,和包裹。 这是前几日叶桑托暗卫送来的,容城到京城快马加鞭,需要五日,因为中途大雪堵住了山路,才误了时辰。 一将包裹递交到折袍手中,暗卫才送了一口气,虽未在冬至前送到,但还好并没有拖延多长时间。 “叶小姐送来的?”见那个包裹一大个,折袍问。 “是。”暗卫回答,见没有什么问题,便再一次隐藏在暗处。 见状,折袍连忙将包裹松了进去。 外面的风雪大,外面的裹布多多少少经了一些风霜,也不知叶小姐给爷的东西有木有浸湿。 自从从宜春苑回来之后,姬长夜的脸色便发沉。 心知是因为夫人的态度还有婧姑娘的举止,折袍心里也跟着发堵。 早知如此,他就该劝自家爷不去宜春苑。 如今,叶小姐的东西送至,爷的心情多多少少会好一些吧? 念及于此,折袍敲了敲门,等里面的人回应,便推门走了进去,将包裹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桌面上:“爷,叶小姐送东西过来了……” 爷送了东西去容城,他是知道的,但看到叶小姐也不忘托东西来,折袍心里难免高兴。 好歹,叶小姐也是将自家爷放在心里的。 闻言,姬长夜脸上的冰冷瞬间消融。 虽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却已然感觉不到冷意。 那脸上的情绪变化之快,令折袍障目结舌。 叶小姐的影响力有那么大吗? 原本在案前书写的姬长夜放下笔,走了过来。 虽然姬长夜的动作有条不紊,但折袍还是感觉到了爷的速度并往日急切了几分。 不知道为何,折袍忽然觉得自家爷刚才那么冷眼冷脸,不是因为宜春苑的事情,而是因为没有收到叶小姐的东西…… 不知不觉中,折袍竟真相了。 “出去。”拿起包裹,感觉到其中的分量,姬长夜眼底划过柔光,见折袍还傻呆呆地站在一侧杵着,不免冷声赶他。 “爷……”折袍眨了眨眼睛,竟莫名地感觉到了委屈。 什么时候,爷竟然也有自己的隐私了?不对,爷有了心上人,他自然不能看。 念及于此,折袍耸拉着肩膀,却是极为好奇那包裹里的东西。 “出去。”无视折袍眼底的祈求,姬长夜冷冰冰道。 闻言,折袍只好乖乖地出去。 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在想,或许,这就是叶小姐和婧姑娘的差别…… 一个真心实意,一个只是空有心…… …… 折袍一离开,屋内只剩下姬长夜一人。 那包裹很沉,因为怕被染上风雪浸湿里面的东西,叶桑在里面裹上了好几层。 直到他将外面所谓的裹布拆开,入目,便是一双雪靴,和一套长衫。 想起她曾应过要帮他做件衣裳,他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只怕她应下的第二日,便开始做了。 并没有直接将长衫套在身上,他将其敞开,果然,看到里面夹着一封信。 他将信拆开,许是内容比较平常,她的字迹并不如平日里的凌厉,更多了几分秀丽。 她并没有诉述衷肠,写的只是一些寻常小事,内容有些琐碎,不过告诉他离开之后,她平日里看的书,以及上街的时候,所见所闻。 可能是写的欢了,那后面的内容,字迹飘逸,隐约感觉到她的一丝欢愉和愉快,连带着姬长夜的眼底还是划过一丝暖意。 却不知,叶桑为了这封信煞费了苦心。 她并不是那种擅长表露情感的人,根本不会花过多的笔墨去写这些,而其他的,她却又不知自己该写什么。 她想了许久,才写下那么繁长的信,更多的像是前世幼时写下的日记,颇有几分真情实感。 一是告诉他,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二是,告诉他,她在这里一切安好。 她写的认真,许是写完之后,发现自己啰里吧嗦了一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羞愧。 在信的末端,她词句恳切,认真地写下了两句话。 “莫嫌我烦。” “念我。” 看着那两句话,姬长夜甚至能够想象她写信时的纠结,不由有些忍俊不禁,连带着心口的闷沉也跟着烟消云散。 对于他而言,她这样繁琐的信反而比那些虚伪造作的信更珍惜一些。 接连看了两遍,他将这信收起。 连带着以往的那封信一同放进了盒子里。 此夜深沉,却异常美好。 …… 直至五日过后,又是一封信送至。 见容城又送来了信,正要出府的姬长夜拆开了信纸。 这几日,京城风平浪静,除了因为祺贵妃的事情,三皇子被打入之外,并无半点波澜。 太子做事,就算再百无一疏,却还是被他抓到了一些线索。 直至看完那封信,他微微勾唇。 叶桑俨然知晓京城发生的事,但她却未说其他,只写了她收到了他的信。 末了,犹豫了半分,才写了四个字—— 攘外安内。 她的字透着股谨慎和担忧。 京城之事,她了解不多,但多少能猜出和太子一党的斗争有关。 他们才刚离开容城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显然是有内奸。 她并不是那种只会躲在男人背后的女人,却极有分寸,知道她不宜过问,单单只写了这四个字。 许是感觉到她的仓皇,姬长夜一笑,随即将信收了起来。 一侧的折袍见他神色不明,绕了绕头,问:“爷,是不是叶小姐已经知道这里的事情了?” 他说的事情,不是祺贵妃的事情。 祺贵妃的事情不是秘密,叶小姐与周县令的女儿是蜜交,而周小姐的长姐又嫁入到了京城,想不知道这件事情也难。 只不过这几日,素来不问府中之事的夫人却忽然提出要掌管中馈,颇有要将整个姬府上下全部整顿一番的趋势…… 而婧姑娘一直跟在夫人身后。 城中的闲言碎语,多了不少。 语落,却是听见姬长夜淡淡道:“既然她们不怕,我们又怕甚?” 苏婧不顾名声地一直留在姬府,尚书府那里已然气得不清。 既然她们都不怕那些疯言疯语,他又怕甚? 更何况…… 脑海里拂过叶桑沉静的面容,姬长夜的心更定了几分。 她是通透之人,只怕这样的事情,根本难不倒她。 他脸上尽是毫不在意,折袍顿时就傻了:“爷?” 看现在夫人的样子,显然是有备而来。 难道爷不怕往后夫人刁难叶小姐吗? “走。” 还未等他说完,却见姬长夜没有丝毫地停顿,率先上了马,飞速地离开了姬府…… 爷对叶小姐,真是……自信啊。 不知为何,脑海里拂过第一次见到叶桑的画面,想到那女人企图将叶贾君扔进井里的模样,不知为何,折袍浑身抖了抖,忽然在想,他真是白担心了…… 叶小姐那样的,只怕会和夫人相爱相杀吧…… …… 而与此同时。 远在江南的柳城。 受到陈子居那封信之后,在陈家引起了一番渲染大、波。 陈家作为整个昊国数一数二的名门,却找不出“书临汉墨翰林书”这幅下敛的错误。 “画上荷花和尚画。”这幅上联是收录于陈氏瀚书里的千古绝对。 陈家上下几代人都不曾对上过此上联的下联。 更重要的是,那叶桑那副上联,更是难倒了陈家上下所有的才子。 “寂寞寒窗空守寡。” 比之“画上荷花和尚画”的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有人都未想到,叶家无才无德的四小姐,竟然能够对的对联竟如此巧妙。 大堂里,陈家数人坐在位置上,脸色凝重。 作为陈家现任的家主,陈瀚书冷冷地扫过座下众人,问:“你们有何看法?” 原本和叶家退亲的事情,本就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除了陈夫人的反对,得到了全族一致的同意。 陈子居是陈家未来的家主,没有人会愿意,让他娶了一个无才无德的女子。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哪会想到,那位四小姐给了他们当头棒喝,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如果她真如传闻中那般,他们退亲毋庸置疑,但如果不是,只怕此事真会让陈家成为整个昊国的笑话。 陈家嫌弃叶桑没有学识,却被她出了下联难倒,这算什么事情? “看法?能有什么看法?子居信中有几分真几分假,我们都不知道,这对联和下联到底是不是出自叶桑之手,也没人知道……大哥,你也知道,子居素来不喜我们管束他……” 座下,陈家二爷抿了一口茶,不轻不重地道。 在他眼里,这对联只怕是子居偶遇的高人对上的,说是出自叶桑之手,只不过是想要找他们的不痛快。 他说的,是大部分人心中所想的。 陈瀚书睨了他一眼,不等他开口,一侧的陈夫人却忽的轻声笑了笑,脸上的笑意似讥似讽。 她的笑声在寂静的大堂里,极为突兀。 陈家二爷拧眉,不悦地看向她:“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94章 买上联 陈夫人一身锦绣的戎袄,年近四十,却保养的极佳,宛若三十的妙龄少妇。 她出生自容城,根本不惧冷,嫁到一年四季如春的柳城,更是没有半点难忍。 柳城的冬日,说冷不冷,说寒不寒,独独有风凌厉,比之往日,干燥了不少。 听到二爷的质问,她勾唇,纤细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执起桌上的茶杯,动作优雅而缓慢地抿了一口茶,无比温婉地道了一句:“瞧二爷说的,嫂子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在笑,珍珠蒙尘,我们识人不清罢了。” 当初整个陈家都提出要和叶家解除婚约,唯有她一直死守着诺言,虽然,抵不过众人的反对,但是她一直都相信,锦绣的孩子必定是不会如同传言中的那般不堪。 而如今,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她这话一出,陈家众人纷纷面带怒意。 “嫂子,你……”二爷大怒,“啪——”,重重地拍下桌子,“叶桑不过是不受宠的嫡女,名声败坏,我们怎的识人不清?若是真成了她和子居的亲事,只怕陈家才真的会成为笑话!” 二爷怒火冲天。 陈夫人却是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反问了一句:“那现在我们陈家难道不是笑话吗?” 语落,二爷脸色大变,怔了怔,动了动唇,却吃吃说不出反驳的话。 若是被外人知道此事,只怕陈家的颜面难存。 他涨红了脸,半晌,才低声说了一句:“左右不过是我们陈家内部的事情,下头的人也并不知道这绝对出自于叶桑之手,怎的就会成为笑话?” 许是觉得自己这话没有半点风度,他的声音有些发虚。 闻言,陈夫人还是笑了笑,目光扫过同样有这番心思的众人,淡淡道:“天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你们还想将这对联当作自己家的来用?金玉其表,败絮其中,陈家还真是毁了……” 陈家上上几代,何曾这番注重名誉?哪个不是专心于学识上,怎么到了他们这一代,这心就完全变了。 这事情除了他们上头的人,下面的人只知道主家寻得了绝对,令人惊艳无比,却不默认出自陈家人之手,对于叶桑的事情不知分毫。 他们也不否认,就勉着面子承认了,与其说是叶桑出的对子,还不如说是自己,面子上更有光。 她一句话便将这心思道了出来,不仅仅是二爷,就连其他想置之不理的人都脸色大变:“夫人,你这话是不是有些过了……我们陈家何至于会做这种卑劣的事情!” “说的倒好听了,你们何时没有做过卑劣的事情?别老打着我们陈家的名号!” 这一次,陈夫人不再好言好语,目光犀利地落在说话人的身上,冷冷地训斥道。 见状,对方脸色发白,想要反驳,却见一侧的家主闭眸不言多是纵容,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筱地被压了下来。 大堂的气氛,骤冷。 所有人面上含着怒火,但家主在,他们又不好开口驳斥。 “大嫂不过是个女子,族中之事还是不要插足的好。”一直闷声不语的三爷缓缓开口。 陈家有三位老爷,陈瀚书是家主,其下的陈瀚文,和陈瀚武随只是二老爷,和三老爷,但也不容小视。 不同于老二的迂腐,陈瀚武的性情颇有文人少有了的阴郁。 闻言,陈夫人抿唇,没有说话,反倒是一侧的陈瀚书睁开眼睛,目光冷然地射向他:“我让你们不过来,不是让你们针对你们嫂子的,而是来解决问题的。” 三爷冷笑:“如果不是嫂子出言挑衅,我也不至于越矩。” 这次子居的来信,确实是给陈家当头棒喝。 但如今,陈夫人如此直白在所有人面前揭陈家的短,在他而言,着实有些过了。 “难道她有什么话说错了吗?”陈瀚书反驳他,目光微冷,转而说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这上联谁可对得?” 语落,四下皆静。 陈瀚书的脸更冷了几分,只听得二爷沉声说了一句:“我们对不上,但子溢不一定……” 子溢前两年被庆文先生收做徒弟,一直在外求学,如今并不在柳城。 对于子溢的才识,二爷是有信心的。 陈瀚书却睨了他一眼,说了一句:“如果他能对上,他早就对上了……” 他说的是叶桑对上的那副上联。 语落,二爷脸上抹过一丝尴尬,顿然无言以对。 这件事情左右都谈不出个所以然,除非能对上叶桑的下联,不然,陈家只能等着狠狠地被打脸。 末了,陈瀚书也不想继续在这话题纠缠下去,只道:“如若子溢对不上那上联,到时派人去容城一趟,将那上联买下来。” 这个说法得到了众人一致赞同,唯有陈夫人拧眉,却并未出声反对。 若是能买下来,就成了陈家的了。 其他事情,一切好说。 直到众人散去,陈夫人骤然才起身,转而看向自己的相公,愤愤怒道:“你以为子居写信回来是为了什么!买上联?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如果不是想要惊醒陈家上下,子居何至于写这封信?何至于让自己丢脸? 而如今,陈家在做什么?非但没有幡然醒悟,反而比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夫人气盛,想到刚才他们做下的决定,眸里尽是火光。 陈瀚书则是抿唇,见她大怒,缓缓起身,冷道:“从里面腐朽的东西,你觉得惊醒有用?” 陈夫人一顿,一时间失语,随即便听到他说道:“陈家已经从里子开始坏了,是我无能。子居是未来家主,我将希望托付在他身上。如今,这已然是对陈家最有利的办法,我作为家主,大事都要从目前的状况出发……” 他说的缓慢,那双老眼里精光奕奕,如同当年的精睿。 看他的神情,陈夫人浑身一颤,筱地竟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如果叶桑不愿意,陈家又如何自处?”她发颤着声音,问道,心里却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闻言,陈瀚书转过头看向她,见她美眸里尽是惊惧,眼底的冷意化暖,轻轻将她拉进怀里,安抚着她的情绪,嘴里的话却是冷到彻骨,隐约可见几分杀意:“如果她不愿意,又能怎么样?陈家的门楣容不得她来毁……” 语落,陈夫人的脸色渐渐白了…… …… 不过几日,宫里又出了事。 先是皇上在德妃的殿内用膳出现腹泻,最后揪出御膳房里的一个伙夫下毒,由此,却接连查到,宫内几个妃子昔日做下的害事。 圣上大怒,斩杀了不少人。 一时间,宫里,人心惶惶。 这一连串的事情转变之快,令人咋舌。 三皇子一夜之间摆脱了嫌疑,出了大牢。 这一夜,管公公如同上次那样在地牢门口迎接三皇子。 见三皇子从地牢里出来,管公公连忙迎了上去:“三皇子这次死里逃生,必得上天眷顾……” 三皇子睨了他一眼,将自己的腰带接下,递给他,道:“管公公的嘴真是越来越巧了……” 闻言,管公公一笑:“不是奴才嘴巧,是三皇子有福。” 并不是所有人能够次次从天牢里活着出来的。 说着,他连忙将三皇子扶上轿,心有余悸地说道:“这次,幸得那逆贼企图对圣上下手,否则,三皇子恐怕还要在天牢里多呆上时日。” 三皇子笑了笑:“用你的话说,是上天眷顾。” 伙夫的身份被查清,是旧臣的贼子,因为灭门,潜入宫里报仇。 藏了多年,终究没有忍住下了手,哪料,那一日,祺贵妃误食了给圣上的龙参汤,才毙了命。 所以又有了第二次的行事,只不过不巧,被抓到了痕迹。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如此早的脱离嫌疑。 这话,管公公不好应下,恭敬地躬了躬身,便关上了帘子。 云浩天褪***上的囚服,将轿子里已经安置好的衣裳换上,随即才拉开帘子,问:“这几日宫里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管公公跟在骄子一侧,见他询问,尽调着人人皆知的事情将:“德妃和那逆贼有私交,逆贼斩首之后,便服毒自尽了,其他几个妃子被圣上揪到了错处,被打入了冷宫。” 如今,宫内人人自危。 闻言,云浩天勾唇,唇边多了一丝不以为意,只道了一句:“还真是为难他们了。” 前方寻得了那么一个人陷害他,就算他脱险,这事情也查不到他们的头上。当真是真真好的算计。 更何况,一个隐藏在功力多年的逆贼,怎么说出手就出手,只怕是听了一些人的唆使。 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指的谁,管公公面色一紧,低下头,没有回应。 见他满是诚惶诚恐,云浩天不以为意地哼了哼,随即拉下了帘子。 轿子外,管公公低声问道:“三皇是回府,还是?” “回府。”云浩天说道。 …… 直至回到自己府内,云浩天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的转过头,问管公公:“如今,京中尚未定亲的管家小姐还有几人?” 第95章 羡慕 昊国的皇子,除了太子居住东宫,唯有在成亲之后,才可封爵开府。 而如今,除了十一皇子,唯有云浩天依旧住在宫内。 一是圣上尚未赐婚,二便是不受重视。 宫内并无多少奴仆,管公公亲自便侍奉其宽衣沐浴。 见管公公勤勤恳恳的模样,云浩天似是想到,忽的轻描淡写地问道:“公公,可知城中还有多少尚未定亲的官家小姐?” 未想到云浩天会问起这个,管公公手中的动作一顿,眼底划过一丝困惑,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就奴才知道的,有刘尚书的侄女,还有北衡将军的么女……” “苏婧和那个冯瑶?”三皇子扬眉,随即叹了一口气:“她们两就算了,你闲暇时候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 苏婧心系长夜,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至于那个冯瑶,传说长的虎背熊腰的,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虽然他不是十分重视长相,但是他不想娶个“兄弟”回家。 “留意?”管公公诧异了一声,见三皇子不以为然,一个念头划过心头:“三皇子这是?” 管公公的声音本来就尖,这一声更尖了几分。 “这个宫内是时候有个皇子妃了……”三皇子悠悠地说着,见管公公无比狂乱的神情,不禁勾唇:“我总不至于和你过一辈子……” 管公公在他满月的时候,就在这宫内。 那时他母妃方氏还在,只不过可惜,方氏出生卑微,一夜恩宠才晋升为妃子,帝王无情,那一夜之后便不曾过问,方氏不过诞下他两年,便香消玉损了。 念及于此,他眸底一沉,连带着笑意也跟着消然。 他缓缓地从管公公的手里拉开自己的衣服,自行宽衣解带,直至见管公公依旧愣在原地,扬眉:“管公公,你可以回去了……” “是……”管公公依旧呆若木鸡,最后身体无比僵硬地转身离开。 等出了屋,管公公才悠悠地回过神来,脑海里尽是云浩天方才的话—— “这宫里是时候要有个皇子妃了……” …… 云浩天不近女色,就算是贴身婢女也不曾有过,比之姬长夜还更甚几分。 姬长夜在外故作风、流,而云浩天则被人误以为是“喜好男风”,引得了天下人的误会。 云浩天不屑于解释,顺势借着这个名头拒了不少官员送美人儿的想法。 时间久了,管公公也以为是真的,所以听到三皇子有这般想法,会如此惊异。 见管公公失魂落魄地离开,三皇子失笑,直至沐浴完,他套上长衫从浴池里出来,便看到姬长夜坐在软榻上,等候多时。 他走上前:“等了很久?” “你看上哪家小姐?”姬长夜答非所问,放下手中的茶杯。 显然将他们方才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云浩天一笑:“难道我想要娶亲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闻言,姬长夜睨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我还道你喜好男风,会终生不娶。” “不过未看到欢喜之人罢了。” 出生在帝王家,对于另一半他自是比常人要慎重。 听见他如此回答,姬长夜扬眉:“那现在有了?” 闻言,云浩天一顿,自嘲了一下:“不过是看你和叶小姐情投意合,有些倾羡罢了。” 他看得出来,今日长夜穿的云衫有别于往日。 虽阵脚比之以往并非有细腻,但他看得出做衣裳的人的情深意切。 他多多少少有些羡慕。 情投意合吗? 听到他这话,姬长夜勾唇,唇角勾出一丝柔和。 云浩天看不惯他这番模样,轻哼了一声:“等我娶亲,娘子自是不会比你家娘子差……” 姬长夜一笑,对他的话误以为意:“于我而言,没人能比她更好。” 最起码,他觉得现在是最好的。 闻言,云浩天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却未反驳他。 他转移了话题:“逆贼被诛,只怕这几日宫内不太平,太子这一次去西北,恐怕另有隐情。” 祺贵妃死后,太子便请旨去了西北一带,不日便出发。 姬长夜未开口。 而云浩天则是走至他身侧,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北有蒋贺,西有姬镇国。西北军驻扎云关,自成一户,西北军头领蒋贺并不是好相与的人,吃软不吃硬,若不是兵权握在他手里,他为人不善变通,听从朝廷安排,恐怕会成为第二个……” 末了,他动作一顿,收住了嘴,抬眸看向姬长夜。 却听见姬长夜沉沉地接下话:“恐怕会成为第二个姬家……” 语落,尾音冷峭,阵阵的冷涩。 如今的姬家。 若不是因为军心和民心,只怕早就不复存在。 月色透过纱窗照进,落在男人的脸上,隐晦不清。 “啧——”轻轻一声,他将茶杯放下。 云浩天抿唇,不再言语。 一时之间,气氛凝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所以,你觉得该如何?” 太子去西北,必有所图。 “西北军和西境军虽不是一家,但蒋贺昔日曾和我父亲有旧交。北壕一战之后,蒋贺离了西境,自己带兵到了西北自成一军……” 圣上念他有功,所以才没有罚他。 但如今西北的势力过于集中,若不是蒋贺不擅权谋,只怕早引起圣上的忌惮。 三皇子一愣:“所以,他知道些什么?” 如若不然,蒋贺也不会离开西境。 “那你……” “蒋贺是蛮牛,我曾派人和他洽谈,连谈都没有谈,就被赶了出来……”姬长夜低声地说道。 蒋贺昔日曾是姬莫邪的心腹,但在姬家三将牺牲之后,第一个离开的,却也是他。 蒋贺在西境军中颇有威信,他的离开,导致后来原本就涣散的军心更加不稳,几个主力直接随他离了姬家,去了西北,驻守云关。 闻言,云浩天叹一口气:“谁道蒋将军空有蛮力,只怕他心细如发。” 蒋贺离开西境,只怕就是为了姬家。 姬长夜默。 云浩天又问:“既然蒋贺是如此固执之人,只怕这次太子一行,不会那么顺利……”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姬长夜打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闻言,云浩天眼底划过一丝微光,几缕锋芒乍现了出来。 随即便听到他轻轻一笑:“你和我想的一样……” 对面,姬长夜勾唇,黑眸里暗芒肆意…… …… 二人将事情谈妥,离开前,姬长夜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看向云浩天:“过几日你前往西北,我会让管公公多替你留意……” 知道姬长夜说的是娶亲之事,云浩天失笑:“我不过是说笑,即便我心中所想,又谈何容易?” 就算是皇子,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还不至于拉其他人同他一起受罪。 闻言,姬长夜深深地睨了他一眼,却未再继续说下去,飘然离去。 身后,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眼际,云浩天才收回眸,唇角略涩。 到底是孤单太久了,他竟奢侈有人陪伴…… …… 这一处,容城,过了冬至之后,便不见大雪纷飞。 空气里意外的清新。 小桔园的闹鬼之事,时常发生。叶桑不动声色地带着角梅收拾,许是那一次被发现之后,不再有人明目张胆地跟在她们身后。 但小桔园那些无莫须有的事情,还是被传了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时间久了,全城的人都知道,叶家在闹鬼。 婚期将近,叶桑不再从前几日那般日日出门,而是闭门不问窗外事,同角梅绣着出嫁时要用的喜被。 被套是姬长夜之前托管家送来的江南云锦,云锦难得,正反两色,单单是看着那料子,就惊艳无比。 自己用的喜被,自然是要自己绣的。叶桑怕绣坏,在平日里不用的布料上练了许久,才敢下针。 直到某一夜,她收到周兮月的帖子,知道周兮月已然准备周全,她便令角梅收拾了东西,披着星光,带着角梅出门。 一路,披星戴月。 经过一处别院的时候,见那阁楼里有光,叶桑眼底抹过一丝诧异:“府上来客人了?” 那处别院是客院,平日里并不会有人住。 闻言,角梅抱着包裹,压低着声音说道:“听说这几日夫人的侄女来访……” 这几日,叶桑足不出门,自然是不清楚。 说着,角梅一顿,见自家小姐瞧她,便继续说道:“说是从云城来的,要在这儿多住几日……不过,感觉也不怎么样。” 说话间,角梅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唇。 她这几日有出门,自然是知道一些什么,听说,这位侄小姐并非一般的小姐,可是位福星,但凡是经过她手上的东西,坏了的也能变成好的。 她远远地瞧过那小姐一眼,也没有看出什么非同寻常之处。 还未等她说完,就听见自家小姐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角梅顿时就觉得不好了:“小姐,你难道不担心她是夫人派来对付你的吗?” 那小姐是传说中的福星,是真是假还真不知道。 第96章 侄女 但如今,全城都知道叶家在闹鬼,闹的还是小桔园里的鬼。那位小姐这个时候过来,可不就是被请过来“杀鬼”的么。 “许氏的侄女……”叶桑唇里叨念了一句,轻轻蹙了蹙眉。 她并不记得许氏有这么一个亲戚。 许氏进门数年,怎的就出来冒出来一个侄女了? “还不是看着叶家如今家大业大,过来打秋风么……不过,云城离这儿远,估摸着是这位侄小姐在家过不去了,才过来……”角梅如此猜测。 叶桑却笑了:“刚不是专门过来对付我的么?” 闻言,角梅面上一红,羞怯地吐了吐舌头:“奴婢是猜的,指不定就是顺道过来祸害我们的……” 却也想到了自己话中的漏洞,若是福星,又怎么可能在云城过不下去? 但她就是觉得那位表小姐不是好人。 看出她的心思,叶桑笑笑,摸了摸她的头,无比平静地说道:“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忘了,我们这么多年不就是那么过来的么?” 她的声音清冷,仿佛脚下还未融化的雪。 这么多年,她们就是这么过来的,偶尔不敌的时候,吃点亏也不算什么。 见她从容镇定,连带着角梅的心也跟着沉静了下来。 角梅不禁莞尔:“小姐,说的是。” 她倒是差点忘了,她们不需要惧怕任何人。 “不说了,我们走。”叶桑道。 角梅点了点头,不再磨蹭,连忙跟了上去。 叶桑却是在临走前,毫无痕迹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湖中亭。 夜色浓重,湖边的一切凄冷无比。 一丝冷光从她的眸里溢了出来。 直到角梅轻唤,她才回神,对着困惑的角梅无声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去。 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不远处,湖心亭里,被叶桑那道冷眼击中的许碧青脸色苍白,那张盈盈好看的小脸溢出点点薄汗,摇摇欲坠。 见她面色难看,身侧,并没有注意到叶桑的玲珑惊呼了一声,连忙扶住了她,焦急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许碧青悠悠回神,脸上的苍白消退,但想要方才和叶桑对视的那一眼,如针如芒,仿佛一根千年冰凌直直地扎进了她的心扉,她的眼底忍不住划过一丝不符合长相的戾气。 只不过是一个封建女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她手里的帕子被狠狠地攥紧。 但很快,眸里的冷意稍纵即逝。 她回头,见玲珑一脸担忧地望着她,脸上的冰寒片刻消融,随即便是如春的温和:“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了……” 见她神情恢复正常,玲珑顿然松了一口气,连忙点了点头,紧紧地跟在她身侧。 一路上,万物俱籁。 一丝丝的冷风钻入衣缝里,令人心生寒意。 玲珑想到这几日外面传遍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蝉,低声地说道:“小姐,你说那位四小姐不会真如表夫人说的那样,是什么孤魂野鬼,或者是恶鬼附身吧?” 她们来了两日,都不曾见过小桔园有半点动静,就连人影也不曾见到。 玲珑不免有些疑神疑鬼。 闻言,却听见许碧青柔柔地笑道:“不管是人是鬼,难道还能吃人不成?” 她的语调轻柔,细听起来,却只会令人浑身发寒。 玲珑却对这样的她由外的信服。 要知道,许家本是云城普通的商户,也就是这一年,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隐隐有挤进云城上流的趋势。 这一切只归功于一人,许家原本体弱多病的么女,许碧青。 原本懦弱无能的许家小姐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言行举止虽有怪异,却能不动声色地将原本一直祸害她的姨娘和庶女惩治了去。 玲珑只道,小姐经过一次生死关,自然与常人不大一样。 后来有算命的先生主动上门,道小姐是许家天降的福星,小姐便得了许老太太的重视,不仅将原本乌烟瘴气的许家一番整顿,甚至还让许家的经营的铺子蒸蒸日上,其手段令人叹为观止,更迎合了福星二字。 若不是前段时日,小姐提出要与表夫人冰释前嫌,想要将许家的铺子经营到容城,她们也未必会来这里。 许氏与叶项伯的事情与家里的人闹翻,双方已然数年不相往来,得知许家完全变了一个样,甚至有意和她从归和好,她自然不会拒绝。 许碧青为人城府,巧言善辩,之前在双方通信的过程中,许氏已然对她这个侄女的话深信不疑,将叶家的一切都刨根究底地说了,不过几日,便下了帖子,让派人从云城接了许碧青过来,说是要和这个亲侄女培养感情,实际上,也是想让许碧青为她出谋划策。 但不过这几日,她们还未有机会同传说中的四小姐接触。 “那若真是恶鬼,小姐我们该怎么办?”玲珑问。 许碧青一声轻笑,颇有几番不以为意:“你忘了,我说过,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怕鬼……” 听到这句话,玲珑浑身一顿,见自家小姐脸上的温和,却不敢多加揣测。 她到现在还记得,上一次小姐说这句话的第二天,原本怀孕的姨娘雪崩,而庶小姐被人发现在前天夜里溺死在了荷花池里…… 虽然说是意外,但她心里隐约感觉和小姐有关。 对于这样的小姐,她心里信服,但同样心生畏惧,总觉得这样的小姐比姨娘他们还要让她们害怕一些。 将她的心思看在眼底,许碧青笑笑,却未继续说下去。 一个叶桑,还不至于让她放在眼里。 她来到这里,本就是福泽天厚,上天眷顾,她又怎么会去怕一个装神弄鬼的古代女子? 想着,许碧青唇角抹过一丝笑,眸里的冰寒消散,一如既往的从容。 见自家小姐面色镇定,玲珑的心也跟着落定,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姐说的是” 二人双双回到别院。 一切收拾妥当,就在玲珑准备回侧屋的时候,许碧青忽然叫住她:“明日一早,我去趟翠玉阁,顺道请五小姐同我一起去拜访四小姐。我们来了两日,还未拜访过四小姐,有失礼数。你早些准备一些甜点,明天一并带上。” 说话间,许碧青慢条斯理,眼底嵌着丝丝精光。 看着她这般神情,玲珑一顿,连忙点头道好。 直至她退出了主屋,许碧青并未熄灭烛火,而是瞧着烛火摇曳,在一颗蜡油低落的时候,她伸出指尖沾了沾。 白皙玉润的指尖袭上一抹刺痛,缀上了一点嫣红。 见状,她忽的轻轻一笑,想到明日要做的一切,眼底的精光迸射了出来,烛火映着她的俏脸,冷傲又漠然—— “一个古代的女人,怎么能够和我比?” …… 周兮月派了侍卫在后门等候,叶桑和角梅一出来,便立马上了马车,前往周府。 知道这事的人寥寥无几,周府上下,一如既往的寂静。 李氏所睡的屋内,也只不过是点了两根暗淡的蜡烛。 “桑儿。” 见叶桑匆匆赶来,早已就等候多时的周兮月迎了上来。 叶桑点了点头,随她进屋。 屋内,李氏半卧在软榻上,见她过来,慈爱的脸上多了一抹笑意:“桑儿,你来了?” “伯母,这几日身子也是好了一点?”叶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地说道。 “这几日调养得不错。”她说的是真话,前阵子苍白的脸也多了一丝血色。 见状,叶桑心头的一颗石头落地,伸出手为她把脉,见她脉象平稳,不由松了一口气。 直到一切准备就绪,叶桑朝着她们点了点头。 李氏和周兮月的脸色也渐渐多了几番慎重…… …… 李氏的身子虚,好在肚里的孩子不大,落胎不算难。 只要事后处理得当,再加上精心调养,不会有任何问题。 喝下早已经配好的落胎药,李氏便让周兮月和叶桑出去,只留下素来稳重的翠竹在身旁。 周兮月虽然心里担忧,但到底李氏坚决,还是随叶桑一同出去了。 不过片刻,若有若无的,带着点点痛苦的呻、吟从屋内传了出来。 周兮月脸色微白,紧紧地抓着叶桑的手,道:“桑儿,我娘会不会有事?” 周兮月对这个决定从来就没有怀疑,但在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后悔了。 若是能够让母亲少受一点折磨,让她生下那个孩子又如何?大不了她拼了命地去护她们。 见她脸上缀满了不安,到底还是年轻,不曾遇到过这个的境况,叶桑的眼底放柔,伸出手拉过她颤抖的手,声音里包含着镇定:“伯母是个坚强的人,你要相信她能够挺得过去……” 这是对李氏最好的选择。 早早做出这个决定,对谁都好。先不说,在这后院要生下一个孩子有多难,就说能生下,还好,若是不能遭人毒手,那个时候孩子大了,流产只会危机性命。 更何况,这孩子生下来也不一定能够健全,到时候也会引人诟病…… 这些周兮月都懂,却还是因为李氏那痛苦的呻、吟而乱了心神。 第97章 赵姨娘 她总觉得有几分不安。 她看着叶桑,见叶桑眉眼里尽是沉静和从容,心也跟着定了下来。 时间难熬。 也不直到过了多久,屋里的声音渐渐停歇了下来。 估摸着里面事了,叶桑和周兮月刚要进屋,却不想,一直守在院口的红袖忽然冲了回来。 “小姐!不好了!!”素来温婉的红袖破声大叫。 二人顿时停了脚步。 “出了什么事情?”周兮月拧眉,刚要继续问些什么,便见红袖气喘吁吁,指了指身后。 她一愣,顺着红袖的手指看去,却是赵姨娘丰盈款款走过来的画面。 赵姨娘…… 好端端地,赵姨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周兮月脸色骤变,连带着身侧的叶桑也沉了脸。 “咔——” 与此同时,屋里的翠竹刚巧从屋内出来,见赵姨娘出现在院子里,脸色一变,连行礼都未行,便飞快地再一次关上了门。 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赵姨娘的眉眼划过一丝得意,目光有意无意地拂过方才被翠竹关闭的门,假惺惺地笑道:“二小姐的奴婢可真得好好调教一番了,平日里太宠,这恃宠而骄可就不好了,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周兮月的脸色一冷,死死地盯着她的脸,抑制着不让自己的浑身发抖。 “我的丫鬟,还用不着你来置喙!更何况,她们的主子只有我。”周兮月冷笑,毫不客气地回了过去:“作为姨娘,见到嫡小姐不行礼,恃宠而骄的是谁?” 她的声调略带着尖锐,隐隐带着几分不稳。 身侧的叶桑拉了她一下,周兮月一顿,攥紧着手忍了下来。 “呵呵呵呵。”语落,却听到赵姨娘一阵刺耳的笑声。 她捂唇,瞧着面前的周兮月,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里尽是鄙夷:“二小姐不会是忘了吧?老爷可是免了妾身所有的礼节呢?我见着你,也不用行礼……” 说着,不等周兮月开口,她便装模作样地扶了扶自己的腰,令身侧的丫鬟搬过椅子来:“哎哟,二小姐,妾身有孕在身,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住累,就先坐着了,大夫说,平日里要我多走动多动,妾身瞧着夫人这院子里的景色别致,故来沾沾光,指不定往后多到这里走走,孩子往后能聪明伶俐一些……” 说话间,她似是有意无意地撇向那被紧闭的房门。 屋子里隐隐绰绰,灯光混沌,其中的影子看不分明。 见状,周兮月心头一紧,更是近乎要将自己的手戳破,眼底冒火:“赵二丫,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个地方你能进来就能进来的么?给我滚!” 一听到周兮月竟然直呼她的全名,赵姨娘脸色一变,但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又很快恢复寻常,脸上是盈盈的假笑:“二小姐,妾身的名字可不是您能叫就能叫的!你难道忘了老爷说过的话么,老爷说现在府上一切以我肚子里的孩子为重,妾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人能拦得了我!若是我一个不大好,肚子里的孩子有了问题,恐怕您也难辞其咎……” 她左一句肚子里的孩子,右一句肚子里的孩子,就仿佛火上浇油般不断地刺激着周兮月,那抚摸着肚皮的模样,更是令人发指。 说到最后,她所幸连“妾身”二字不说了,直接以“我”字自称。 “你……”明知道此时不宜动怒,周兮月却还是忍不住下来,若不是身侧叶桑不断地抓着她,她恐怕早已经上前刮花了赵姨娘那张狐媚子般的脸。 偏偏,赵姨娘得了周老爷的各种恩准,就算是动了手,最后伤的也会是她们。 她咬唇,下唇已然被她咬出了血,眸光映着唇下的血也变得通红,内心一把火不断地燃烧,近乎要将她所有的理智灰飞烟灭。 而身侧,就算是淡定如叶桑,听到赵姨娘这些话,也有了几番火气。 她一直都深知什么叫做宠妾灭妻,什么叫做母凭子贵,但从未想过一个有了孩子的姨娘竟然也能够嚣张到这个地步! 叶家后院凋零,除了许氏之外,并无旁的妾侍。就连许氏当年也是等温锦绣死后才进的门。 她穿越到这里十几年,虽然每次都险象逃生,但经历的并不是所谓的宅斗,而是一次次的谋杀,这和周家的情况完全不同。 到如今,她才发现,只怕是周兮月的境况比她来的更要艰难。 想着,她低垂的眼眸一颤。 她们就站在门口,闻到空气里从屋里飘出来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她脸色微变,猛地攥紧了快要爆发的周兮月,对着前方洋洋得意的赵姨娘,淡淡道:“赵姨娘,外面天寒地冻,何不如去偏房坐会儿?” 如今,李氏就在屋内,若赵姨娘一直坐在这屋外,她们就算再担心李氏也进不去。 闻言,赵姨娘轻轻一笑,那双如狐狸般的细眸才落在了叶桑身上,眼底一道如刀子般的精光一掠而过,却对她的话视若罔闻:“叶小姐也在?看来今个儿夜景确实不错呢……” 见赵姨娘软硬不吃,叶桑面色微冷。 眼见气氛凝固,屋内一声低弱的呻、吟忽然飘了出来,异常明晰。 众人脸色一变,连带着周兮月的脸色也跟着灰白。 而就在此时,一侧的红袖却是猛然跪了下来:“赵姨娘,你就行行好,去别处赏月吧……我们夫人她……” 红袖的声音拔尖,话未落,叶桑的脸色惊变,一侧的周兮月迅速地反映了过来,狠狠地朝她的身上踹了一脚:“你给我闭嘴!” 一丝寒意袭上了背,周兮月脸色苍白如雪,连带着手指也跟着颤抖起来,目光赤红地望着红袖,眼底尽是难以置信。 刚才被赵姨娘的忽然出现打得措手不及,但如今想来,周兮月才深思极恐。 这院子她的外头她是有人让守着的,若是外面的人不放行,赵姨娘又怎么可能轻易进来…… 念及于此,她扫向红袖的眼底溢出了丝丝的杀意。 红袖猝不及防,直接踢倒在地上,滚到了赵姨娘的跟前。 赵姨娘的绣鞋距离一尺便能够踹到她,她勾唇,见周兮月和叶桑的脸色难看,她脸上的笑即尖酸又惺惺作态:“哎哟,二小姐忽然生什么气?瞧这丫头也没说什么不是的,怎的就发那么大的火气?瞧着小脸都摔伤了呢?” 冬至过后,就不曾下过什么雪,地上的雪积的浅,红袖的脸直接砸在了地上,磨过石子,原本无暇的脸一阵刺痛,瞬间磨破了皮。 “赵姨娘……”背后的杀意如芒,听着赵姨娘的话,红袖瑟瑟发抖,袖子里的手却攥紧,咬着牙爬到了赵姨娘的跟前,不断地磕头:“赵姨娘,你就饶了夫人吧……” 见红袖竟然还要继续说,周兮月眼底的杀意近乎要迸射出来:“红袖!” 而一侧,叶桑面若冰霜,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气愤的角梅。 对上自己小姐冰冷的眸,角梅一顿,似是明白了什么,连忙走上前便将匍匐在赵姨娘跟前的红袖拽了回来。 “红袖姐姐,这儿姨娘可不是最大的,你磕错人了……”角梅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闻言,原本开口的红袖脸色剧变。 连带着对面的赵姨娘,脸色也微变,惊出一袭汗,脸上原本从容的笑也浅了一些。 她捂唇,掩饰住唇角的冰冷:“啧,这丫头说的极是,这儿最大的可不就是叶小姐么……” 心里却这才惊醒,眼前棘手的人不是周兮月,而是叶桑。 叶桑是未来的小将军夫人,就算是放在周兮月这个县令女儿面前,地位也是不遑多让的。 她太得意忘性,这才忘了叶桑这层身份。 闻言,叶桑浅浅一笑,却没有看红袖一眼,直视赵姨娘的目光如炬:“我以为赵姨娘眼高于人,肚子里有了孩子,就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好歹我现在这样的身份,赵姨娘在我的面前,也敢坐着……” 这是她头一次用身份压人,却也是头一次彻底地体会到,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身份,地位,权利,都有能力压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若她不是姬家钦定的孙媳妇,只怕赵姨娘会越发的张狂。 语落,赵姨娘的脸色微变。 她确实是可以不对任何人行礼,但这只是针对周府内。 叶桑是外人,更是姬家未来的主母,她就算在目无尊法,也不敢再过于放肆。 想着,她连忙从椅子上起了身,见叶桑目光凉凉地看着她,一边恨死了叶桑为什么会在这里,一边又努力地不让自己的脸色变得难看:“瞧叶小姐说的,妾身只不过是累了些,为人父母的,总会把孩子放在第一位,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叶小姐不要见怪。” 但是,她却未立马走开,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那紧闭的房门,满眼的不甘心。 早知道叶桑回来,她就该早在叶桑的前头便过来,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僵直的局面。 第98章 从头到尾就是个局 念及于此,她眸光眸光,更是不愿轻易舍弃眼前的机会。 不等叶桑开口,便又道:“不过,妾身来都来了,听闻这几日夫人身体有恙,妾身做小的,是不是该进去探望一下?” 周兮月和叶桑的脸色一沉。 将她们的神色看在眼里,赵姨娘一笑:“怎的,妾身连进去都不能……” 还未等,只听见“咔嚓——”一声,原本紧闭的房门打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翠竹从屋里出来,那张清秀的小脸脸色淡淡,目光里噙着几番冷意,除去方才的惊慌,并没有被外界的事情影响到。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游弋,片刻,最后停留在了叶桑的身上,唇角勾起一丝轻笑:“叶小姐,我家夫人有请。” 闻言,叶桑一顿,似是明白了什么,恬淡的脸上微笑:“好。” 赵姨娘并不傻,这一看就知道他们有办法躲过这次的事情,她脸色一变,刚要跟着进去,就被翠竹拦着。 “赵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夫人没有请你……” “我要见夫人,还需要你拦着?”赵姨娘冷笑,颇有强硬要进去的架势。 翠竹挡在她身前,任由着她推拿,不让放行。 局面僵直,赵姨娘忽然脑海里灵光一现,对着身侧的小丫头比了一个目光,随后忽然伸出手用力地推了一下翠竹。 原本就忌惮她怀孕,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翠竹猝不及防被推倒,连带着赵姨娘自己也有要倒下的趋势。 身侧的小丫鬟刚要上前扶住她,却不想,周兮月却率先一步,将赵姨娘扶住。 “姨娘怎可以这么不小心?”周兮月勾唇,早早将她的算计看在眼里。 赵姨娘脸色一变,连忙将她推开,刚要趁乱快步走进屋内,却被周兮月拉住。 该死! 赵姨娘暗骂了一句。 而就在此时,院子外,又是一阵浩浩荡荡的脚步声。 僵直在门口的众人转过头,便看到周荣光,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 周荣光穿着官府,眉宇间尽是凌厉,官威自显。 所有人脸色巨变,唯有赵姨娘眼底划过一丝喜色。 这段时间,周荣光为了业绩,在外考察,她早得了消息,令人把他叫回来。 本以为赶不及,现在看来,回来的正是时候。 周兮月的俏脸灰白,抓着赵姨娘的手一紧,恨不得将她的手掰断。 赵姨娘吃痛,不管不顾地惨叫了一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见周兮月抓着赵姨娘不放,周荣光冷冽地看了她一眼,问道。 “老爷!”一看到周荣光,原本还在***的赵姨娘面露柔光,楚楚可怜,她连忙从周兮月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在丫鬟的搀扶下,摇摇曳曳地走到他跟前,好不委屈可怜:“老爷,这几日,夫人的病似乎更重了一些,妾身只不过是想探望一下夫人,就被二小姐拦着,还被羞辱了一番……” “好在妾身机警,要不然肚子里的孩子……” 说着,赵姨娘不禁姗姗泪下,抬手间,故意露出了被周兮月掐出的红痕。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周兮月看着眼前的周荣光和赵姨娘,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急促地流转,恨不得将眼前这对狗男女杀了才甘心。 为什么他们到现在,都不愿意放过她和她娘亲? “月儿?”听着赵姨娘的控诉,想到他肚子里的孩子,周荣光眼底划过一丝柔软,但再看向周兮月的时候,眼底尽是责问和冷意:“丫丫说的可是真的?” 他收到赵姨娘的来信,说是夫人府中有子,打算落胎,才不顾考察,急急地赶回。 如今,看着这院子的场景,心里已然明白了半分。 只怕赵姨娘说的是真的! 丫丫? 他们还真是恩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两个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对! 周兮月唇角抹过一道讽刺,心冷如冰凌。 见周兮月不言不语,只是冷眼看着他们,想到他们竟然要打下他的孩子,周荣光心头恼火怒火交杂,他忍着怒火,安慰了几句赵姨娘之后,便打算强硬地走了过去:“既然夫人有恙,我自是要进去探望一二。” 周兮月却是忽的一声冷笑,直接挡在了他跟前。 在周荣光出现的那一刻,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从头到尾就是个局。 他们要她娘死,也要看她愿不愿意? “爹爹是连女儿的话都不愿意相信,反而去信一个姨娘,是不是?”她轻柔地出声,目光却以为冰冷地和周荣光对视。 周荣光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女儿,听到她那句“爹爹”,不知为何,心头复杂。 他以为子嗣的问题和李氏夫妻情分渐浅,连带着女儿日渐疏离。 他不是不疼爱女儿,但昔日就算再宠爱,也不如一个能够继承家业的儿子,这是他的一块心病。 原本对女儿还会心有愧疚,但在赵姨娘怀有身孕,而大夫说必然是个儿子之后,他也就随女儿去了。 说到底,儿子比什么都重要。 但如今,看着周兮月的眸里的控诉和冷意,他的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月儿,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若李氏真的有了孩子,若能一朝得子,他又怎么会如同往日那般对李氏不上心? 他和李氏结发夫妻多年,一想到李氏竟然会做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理智近乎全无。 他倒是要看看,他们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要把他的孩子落下来! “爹爹曾说过,要让娘闭门思过。日子还未过,姨娘过来扰人就算了,爹爹反而也不关切一下,这样气势汹汹来做什么?”周兮月语气冷冷,和李氏有些相似的眉眼轻抬,闪烁着寒光,一字一顿:“狼心狗肺,也不过如此!” 每一个字就仿佛毒蛇一般地攥紧了人的心扉。 气氛凝重,仿佛乌云压顶。 在场的所有人脸色剧变,纷纷低下头,跪了下来。 “周兮月,你!”周荣光大怒,手刚挥过去,给周兮月一个耳光,但对上她平静到没有任何感情的眸,愣是半天都没有落下。 一侧的赵姨娘见他犹豫,眼睛一转,连忙说道:“二小姐,您怎么可以这么说老爷?” “我和我爹爹说话,轮不到你插嘴!”周兮月那双艳丽的眼仿佛猝了毒的利剑射向赵姨娘,训斥道。 赵姨娘不由脸色发白,踉跄地退了一步,被身侧的丫鬟扶住。 “你打啊,怎么不打了,左右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儿子,不是吗?”见那个巴掌迟迟未落,周兮月讥讽。 周荣光被激得怒火冲天,就在那个巴掌要落下去的时候,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一丝丝淡淡的血腥味飘出。 闻到那味道,想到之前赵姨娘信里所说的,周荣光脸色微变。 一角素色的裙摆从里面踏出,叶桑缓缓从里面走出来,。她看着院子的情景,那双狭长的柳叶眸眸色淡淡,不偏不倚地扫向周荣光停滞在半空中的手,唇角微勾:“周老爷,这是要做什么?” 她称李氏为“伯母”,却称他为“周老爷”,亲疏可见。 见她出来,周兮月一顿,和她对视,那双艳丽的水眸流转,其中的一切缓缓地趋于平静,她不再说话。 并不是没有做二手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老天给她们的选择就是如此。 见叶桑也在,周荣光一愣,随即立马压下的心头的火气,粗声粗气地说道:“不过是在管教我不逊的女儿,让叶小姐见笑了。” 叶桑是未来姬将军的孙媳,按照姬家的世袭,只要她嫁进去,自然而然就有皓命在身,周荣光也不敢太过于放肆。 叶桑笑了笑,目光在周兮月和他的身上流转,轻声说道:“月儿是孝女,为伯母着急是难免。但我没有想到,我不过是受月儿所托,替伯母把把脉,就引起这样的误会……周老爷,是觉得我会害了伯母,还是什么?” 听到她这番话,赵姨娘忍不住吭声:“什么把脉?既然把脉,为什么要这样见不得人?夫人明明就是……” “昔日母亲和伯母交好,伯母待我亲如女儿,如今我待嫁,伯母要和我说些提及的话,也不行?”叶桑冷冷地打断她,那双恬淡的眸印着月色寒寒,就算是周光荣也为之一怔。 叶桑是真的恼了。 先不说李氏如何,就说赵姨娘和周荣光这么逼迫,要致她于死地,其心可诛! 李氏做了什么,要让他们这么狠毒? “是不是,我们进去看看,也就知道了?”有周荣光在,赵姨娘的胆子也大了几分,不由驳了一句。 此话一落,却见叶桑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眸光潋滟,却寒得令人发颤:“蛇蝎心肠,薄情寡义,这两个词我今天确实是领教到了!” 语落,不等周荣光和赵姨娘脸色大变,她侧开身,让出了一条道,在周荣光经过她身侧的时候,她说道:“周老爷和伯母是结发夫妻,到底是倚着什么样的心,眼睁睁地想要看着伯母去死?” 这话可诛心。 第99章 不信任 周荣光盛怒,忍不住停下脚步,侧目看着叶桑,老眼里神光熠熠,却没有开口。 隐隐约约的杀气漂浮在空气里。 直到屋内的李氏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周荣光才收回目光:“叶小姐,往后进了将军府的门,还真该学学礼仪,学学有些话该不该说。” 说着,他径直走了进去。 叶桑唇角抹过一道讽刺,无声地跟上。 见赵姨娘也要进来,周兮月冷冷地撇了她一眼,对着周荣光带来的侍卫,说道:“好不快把赵姨娘带走!” 周荣光直接走了进去没有管她,自然是也不会管她能不能进来,见状,赵姨娘脸色一变,但到底还是被带了下去。 离开前,她眸光愤愤,看向周兮月的眼底带着几分阴毒。 “二小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周兮月冷笑:“你知道又怎么样?如果你想死的话……” 她话里的杀意浓重,赵姨娘脸色微变,到底还是咬了咬牙,跟着那些人离开,临走前,她狠狠地踹了一脚一直匍匐在地上的红袖。 “没用的东西!” “砰——” 红袖狼狈地踢倒在地上,她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周兮月,见小姐目光冷淡地看着她,瞬间低下了头,眼底划过一丝愧疚。 她的脸色苍白,泪水无声地落进,滴进了雪地里,不过片刻,原本秀美的脸上沾满了泪水。 周兮月看着她的神情,心里划过一丝不忍,但想到她刚才的一切,脸色又冷了下来:“翠竹,把无关紧要的人都赶走。” 她一字一顿,如同寒风中的冷刀。 说完,便转身关上了门,不再看身后一眼,背影冰冷又悲伤。 “是。”翠竹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扫向雪地里瑟瑟发抖的红袖,直到红袖被人带走,擦身而过见,翠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何必……” 这又是何必。 就连她,都没有想到红袖会做出这种事情。 她们跟了小姐那么多年,小姐不曾亏待过她们,红袖怎的被猪油蒙蔽了心眼,竟然想到去帮赵姨娘害她们? “我也不想啊……”听到这句话,红袖崩溃,捂住了脸。 她也不想的。 “如果不这样的,我家里人……” 闻言,翠竹瞬间就冷下了心,轻声打断她:“不管发生发生,你为什么会觉得小姐护不住?” 如果是因为红袖鬼迷心窍,想要上位,或许她可以理解。 但她的理由,却是不信任,不信任小姐能够将她们护得好好的…… 语落,原本要大哭的红袖瞬间僵住,哭声戛然而止,变得失魂落魄。 “是啊,我为什么不信……” 小姐又怎么可能护不住她们…… 她的心在颤,仿佛一把鲜血淋漓的刀子捅进她的心窝里,搅碎着她的心脏。 想到方才小姐的背影,她灌满了无尽的羞愧和后悔。 直到她被带走,依旧没有回过神。 …… 屋内。 李氏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见周荣光走进,她眼低划过一丝惨淡的幽光。 “你来了?”她眼底憔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向走进来的男人。 李氏原本长得就好,如今虚弱在床,眉眼里带着点点的脆弱,有那么一瞬,竟让周荣光心生怜惜,想到李氏可能是怀他的孩子,在想起昔日的海誓山盟,连带着冰冷的脸色也多了几分暖意。 “夫人……”他刚要开口,身侧的周兮月飞快地走了过去,坐到床边,抓住李氏的手:“娘,你没事吧?” 她的声调略颤,连带着指尖也变得冰凉,依旧有几分心有余悸。 “我没事。” 不过是看了周荣光几秒,李氏缓缓地收回目光,抚慰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看着眼前母慈女孝的画面,周荣光脸色一紧,竟有种插不进去的艰难。 “夫人……”见李氏不再看他,他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 “恕妾身有疾在身,不能下榻行礼,请问老爷是有什么事情吗?”李氏语气凉薄地回应。 周荣光脸色一紧,不知为何,看到李氏这般态度,却又有些恼了。 若是往日李氏能那般和他轻声细语,他又怎会恋上其他的人。 想到这次过来的目的,他的脸色冷了下来:“我听姨娘说,你身有不适,所以过来看看,让大夫给你把个脉。” 事情到底如同赵姨娘所言,令人把个脉便知道。 他看了看四周,见四周并没有血迹,唯有血腥味飘荡在空气里,不由蹙眉。 闻言,李氏低垂着眸,隐忍着下、体撕心裂肺的疼痛,轻轻冷道:“老爷,妾身身体不适已久,你这个时候令大夫过来,会不会晚了一些?” 听出她话里的讽意,周荣光面冷,刚要出声,就听见李氏又道:“还是赵姨娘拖你来的?我和你夫妻多年,如今让你来看我一眼,也只能耍手段令赵姨娘引你来,是不是太可悲了一点?” 许是真的觉得可悲,李氏心头一股悲炝涌上,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眼底的泪光波光莹莹地看向他,竟咳出了血:“若老爷不真心,便不必违心来看我,左右不过是个缠绵床榻的人,耗时间罢了。” 一侧的周兮月连忙拿来了帕子,帮她擦拭,看这般场景,已有数日。 想到空气里的血腥味,周荣光隐隐有了答案,心头的猜疑也少了几分。 见李氏说的委屈,那双水眸倾诉着如水般的怨,周荣光心头一涩,不由想到当年的李氏如何的温顺贤德。 一瞬便以为她方才的冷意,是因为怨他这段时间对她的冷落,原本强硬的心也软了下来:“我们夫妻多年,何必如此?这段时日我确实是冷落了你,是我的不是,知道你身体不好,我令人寻了临城的名医,为你坐诊。” 就算被李氏说的心有松动,但他还是不忘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本以为他们会推三阻四,哪知,却见李氏点了点头,手腕从被窝里拿了过来:“那就有劳大夫了……” 她病了许久,原本婀娜丰盈的体态变得弱不禁风,就连手腕,也变得纤细,皮肤薄的仿佛能够看到手腕下的血管,看的令人发酸。 周荣光许久未来看过她,这才发现,不过数月的功夫,她比往日消瘦到了如此境地,心有不忍,抹过一丝愧疚,连忙让大夫上前把脉。 “夫人身子虚弱,周老爷还是平日里多多关切些好。”将手从李氏的腕处收回,老大夫颤颤微微地说道。 语罢,便开了几道方子,递交给了下人。 往年后宅如何闹腾,周荣光都不曾在意,但如今事关子嗣,生怕有个好歹,周荣光才特意请了临城的大夫过来。 听见李氏身体虚弱,并没有什么异状,周荣光松了一口气,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大夫又低声地对他说道:“周老爷,可借一步说话?” 见大夫脸色凝重,周光荣一顿,同他走了出去。 等再一次进屋之后,他看向李氏的眼底,多了几番悲悯。 “阿茶。”他脚步急促地走至床侧,不顾周兮月等在旁,拉住了李氏的手,眸里的深情仿佛要溢了出来。 李氏心头一颤,只觉得手心被他的温度一烫,刚要挣脱开他的手,便被他死死地握住。 她眼底划过一丝羞恼,语气冰凉:“老爷,这是怎了?难不成是我要死了,不成?” 此话出口,周荣光脸色一变,抓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呼吸变得急促:“我怎会舍得你死。” 说完,他又道:“今晚,我留这里。” 话一出,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顿。 若是不舍,她又怎么可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纵是他的话如同当年那般深情款款,李氏却不再有任何动心。 她垂眸,想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心知他心里想什么,不由轻轻一笑,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离,语气浅淡又疏离:“老爷,时候不早了,你若不回去,赵妹妹可能要睡不着了。” 她说的没有丝毫感情,周荣光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酸涩。 想到大夫方才说的那番话,他心里刺痛,刚要说不用顾及赵姨娘,但听到李氏后头的那句话,却又是一顿。 赵姨娘肚子里有他的孩子,甚至可能是他第一个儿子。 他…… 但很快,他将这样的心思放下,纵然是这样,赵姨娘那儿也不缺他一晚。 念及于此,他刚要说什么,却见李氏淡淡地转头,对着周兮月道:“月儿,时候不早了,送送你爹爹回去。” 她将他方才的犹豫看在眼里,也彻底冷了心。 “好。”周兮月说道,随后面无表情地看向周荣光:“爹爹,请回吧。” 那句爹爹,冷到了骨子里。 周荣光脸色微变,但见李氏精神萎靡,想到他留下也无用,便没有要坚持留下的意思,对着李氏软声切语了几句,才姗姗离去。 直到他的背影浸没在寒风里,消失在眼前,周兮月才转过头,冷冷道:“我早就想到会这样。” 什么都比不上一个儿子。 什么都比不上。 就连李氏的一条命,也是。 第100章 珍惜眼前人 她的容颜在风雪中渐渐冰冷,并不见往日的艳丽。 叶桑看在眼里,心知周荣光所作所为彻底让她寒了心。 她将目光收回,同样心微寒,缓缓地拉过周兮月的手,淡淡道:“我们去看看伯母吧。” 闻言,周兮月眸里的寒意才渐渐褪下,轻声道:“好。” …… 经过刚才那一遭,李氏早已经面露疲惫。 叶桑并没有逗留太久,与她们说一会儿话,便打算离开。 周兮月送她。 这一夜,寒风仿佛比往日更冷冽几分,但比之更冷的却是心。 临走前,叶桑未多言,想到今日过后,只怕她们母女两在周府的日子会更难上几分,眼底染着几分愁绪:“平日里多加小心,若有事,必要派人寻我。” 见她眉眼里嵌着关切,周兮月一笑,只是笑有些淡:“那是自然,不过是放心,我早已写信给长姐,她知道此事,定能帮衬一二的。” 许是往年总会有几件糟粕的事情,纵使这次的事情做的再紧密,周兮月依旧做了第二手准备。 想到红袖,再想到周姨娘的手竟然已经伸进她的院落里,周兮月眸里的寒意星星点点。 她并不是寡情的人,和红袖从小到大的情谊在那里,比起周荣光,她更失望的是红袖所作所为。 “桑儿,我能允许别人害我,却无论如何都容忍不了红袖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我为人太失败,还是心太冷?” 她怎么想也想不到红袖会背叛她。 同样也想到,在她和赵姨娘之间,红袖会选择后者。 即便是遇到了什么不测或者威胁,为什么就不能多信任她一点?好歹一点也好? 她眼底多了几分悲炝,叶桑心头涩然。 她伸出手摸了摸周兮月的眼睑,有些心疼地说道:“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不是你太冷,也不是你太失败,而是你不是她,你如何能知道她做什么样的选择?” 红袖那么做,定有缘由。 但要害周兮月和李氏,却也是真的。 有些事情,容忍不了就是容忍不了,尤其是对身边的人,更是无法容忍。 这也是,周兮月感觉到悲哀的地方。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月儿,珍惜眼前人。”要怎么处置红袖,叶桑自然不是会插手,但同样也知道,红袖的事情,只怕会让周兮月这段时间,心思低沉。 “我知道。”周兮月笑笑,心里想的明白。 她虽是大家闺秀,却不同于其他人,思想开放,心思慎密,最为重情,但同样,她也并不是钻牛角尖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和叶桑交好的原因。 她知道叶桑的意思,并没有在继续低落,将叶桑送至马车旁,让侍卫送她回府。 一路上,气氛低沉。 难得主仆两个都没有说话,直到下了车,侍卫驾着马车渐渐远离,角梅想到方才的事情,忍不住拉着自家小姐的手,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见叶桑回握住她,拉着她一同进府。 “角梅,我相信你。” 她的声音清清敛敛,目光清明地看着前方,包含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话是对角梅说的。 角梅一怔,在听到她这句话,眼眶渐红。 对于她而言,有什么比小姐的信任更重要的呢? 相依为命,如果不信任,怎么相依? “嗯,小姐。” 她无比珍重地点头,抓着叶桑的手更紧了几分。 …… 翌日清晨。 因为昨天的事情,叶桑起得晚,吃过早膳,便在院子里活动。 天气冷,连带着人也懒得几分,她只跑了一圈,便变成了走。 她走的双颊滚烫,才不过走了一圈,叶有容便带着表姐许碧青来访。 完全没有想到叶有容竟然会来找她,她一愣,但很快地回过神,神情淡若地让角梅去沏茶,便走上前去。 “妹妹怎的想到来我这儿?” 院门口的二人,光鲜亮丽,仿佛雪景中的一抹艳丽。 一段时日不见,原本就白的叶有容仿佛更白了几分,她眉眼带俏,双颊被寒风吹的微红,面若桃花,平添几番姿色。 反而是她身侧的丫头,变得一副摇摇欲坠,弱不经风的样子。 见状,叶桑勾唇,掩饰眼底的闪烁。 不得不说,叶有容主仆两人,还真是有些意思,要么不是胖了丫鬟瘦了主子,要么就是胖了主子瘦了丫鬟。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连婴,共享一个营养系统。 目光有意无意地落至叶有容的肚子上,叶桑倒是想到前几日听到的事情。 得知叶有容怀孕,容家的人登门,迫不及待地将进门的日子提了前。 过不了几日,叶有容便会成为容家的人,不过,境况又比之往日略有不同,怀了孕,只怕叶有容在容家的日子好过许多。 虽然对于叶有容怀孕的事情保持一定的怀疑,但叶桑并没有打算做什么,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便收回目光,扫向叶有容身侧的许碧青。 比起叶有容的姿色,许碧青更像是小家碧玉,脸色极佳,眉眼温柔,不像北方人,更似江南水乡的女子,眉宇间氤氲着水雾朦胧的水气。 想到昨夜的初遇,叶桑的目光微敛。 见叶桑脸色淡淡,叶有容也不想继续和她惺惺作态,呵呵地冷笑了几声,神情高傲:“若不是表姐让我陪她来寻你,你以为我会来?” 她恨不得永远不要见到叶桑这个扫把星,若不是许碧青有算计,她何至于来触霉头? “碧青来府上打扰多日,却一直未寻得机会拜访姐姐。今日唐突,希望姐姐勿怪妹妹失礼。”许碧青柔顺地福了福身,那低眉顺眼的模样,让人想象不到,昨夜里,那尖锐的目光。 见状,叶桑眼底划过一丝深谙,面上却勾起一丝惺惺的假笑:“既然前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请见谅。” 说着,她带着她们进屋。 角梅端上了茶水。 悠悠的茶香瞬间飘逸在空气里。 一入座,许碧青便让身侧的玲珑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盒送了上去,甜甜道:“第一见面,这是妹妹的薄礼,希望能入的姐姐的眼。” 她眉宇间嵌着几分难得的天真无邪,总令人心生好感。 叶桑却是一笑,看着那奉上来的礼盒,并没有拒绝,也没有当场将礼盒打开,只是让角梅接过,道了谢。 见状,许碧青一笑,眸里闪烁:“姐姐难道不好奇妹妹送的是什么吗?” 叶桑勾唇,和这样的人相处只觉得心累,语气散漫地说道:“我确实是不好奇。” 她不好奇到,连开都不愿意开一下,就会将其扔掉。 并没有想到叶桑连面子都不愿意装,许碧青脸色一僵,但很快面露几分微笑,小心翼翼地捧着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 “姐姐沉稳,妹妹望尘莫及。” 她的语气略浅,显然对叶桑这样不知好歹有些不满。 叶桑看在眼里,微笑,不置可否。 茶水清香,溢满了唇齿间。 一侧的叶有容,脸色却是猛地一变,狠狠地将茶杯砸在了桌上:“姐姐是怎的?明知道妹妹身有不适,竟令人泡了这样的茶水!你是想谋害我的孩子么!!” 孕妇不宜喝茶,这是常识。 叶有容虽有刻意发作之嫌,但也并不无道理。 大怒间,叶有容眼底划过一丝流光。 却不想,叶桑并未生气,反而看向她的眼底多了几分怜悯。 “妹妹想多了,知道你有孕在身,我令角梅沏的是花茶。” 叶桑语气淡淡,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想到叶有容才不过及笄,便左一句右一句“我的孩子”,她在心里叹惋。 不过叶有容的为人,就说在这样的年纪,便有了孩子,说不可怜是假的。 这就是这个时代悲剧性的产物。 她眸里的同情不加掩饰,仿佛针一般地扎了过来,叶有容只觉得万般羞辱,如鲠在喉,顿时大怒:“叶桑,你这是什么眼神!” “不过是姐姐看妹妹的眼神,妹妹何须动怒?”叶桑一笑,眨了眨眼睛,随即轻飘飘地说道:“要是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你……!” 听到这里,叶有容顿时一顿,忍住了心里的怒火,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你就个扫把星,若是我的孩子有事,我要你的命!” 叶桑眸底略冷,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若怕我害了你,就别来。没听说我这儿闹鬼么?小心恶鬼附身,附到孩子的身上!” 这话不可谓不毒辣,叶有容的脸色骤变,身后的春桃更是有些摇摇欲坠。 倒是一侧的许碧青率先回过神,见她们两起了争执,连忙劝和。 她拉住叶有容,轻声地说道:“妹妹消消气,勿忘了孩子。” 直到叶有容情绪平复,她才转过头,看向叶桑,眉眼里噙着星星点点的崇拜:“听闻姐姐医术高明,更是令县令之女都高看几分,碧青这几日心神不宁,可否请姐姐帮妹妹看看?” 说着,不等叶桑开口,她便将手腕露了出来。 她的手腕纤细雪白,隐隐可见肤下几根青管。 却不想,叶桑却并没有伸出手替她把脉的意思。 第101章 谁教你吐的! 她目光盈盈地望着她,好似要从许碧青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假象。 许碧青却恍若未觉,轻轻眨了眨眼睛,眼里满是困惑:“姐姐?” 她伪装的滴水不漏,叶桑自叹不如。 她伸出手在许碧青的腕处按了按。 她的脉象平稳有利,并不似她口中说的那般心虚不齐。 叶桑微笑,缓慢地将自己的手从她的腕处收回,轻轻抬眸看她:“妹妹多虑了,若是体疾便罢,只怕妹妹是心病。而心病,姐姐可医不得。黑心病,更医不得。” 最后一句话,她语气颇重。 语落,许碧青脸色随之一变,似是受到了某种伤害,泪水瞬间盈满的眼眶,悬眶欲下。 “姐姐,你是什么意思?” 黑心病?好端端的人,怎可能有这病? “我和姐姐初见,妹妹是做了甚,竟然姐姐有这般误解?”她眸里悲愤。 一侧的叶有容捂唇,讽笑:“姐姐,黑心病的恐怕是你吧?” 叶桑脸上的笑容浅浅:“可不是,我这儿可是闹鬼的地方。” 她并不是什么聪颖的人,多多少少也知道,这次许碧青前来,必定有其他目的。 想到昨夜许碧青那样的眼神,绝对不是纯良的人能有的。 叶桑总是能不轻不重地将话驳回来,叶有容狰狞,但想到今日前来的目的,忍了下来:“如果姐姐不介意的话,今日妹妹就和表姐在姐姐这儿用午膳如何?” 叶有容竟然会愿意在她这里用午膳,就算淡定如叶桑,也诧异了一下。 她转眸看向许碧青,更心中料定,只怕这次她们并不是什么好事。 许碧青却是甜甜一笑,仿佛并不在意叶桑刚才的冷言冷语,面上无比真诚:“容妹妹说的是,正巧可以培养一下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闻言,叶桑眉眼低垂,她的指尖缓缓拂过茶杯边缘,反问了一句:“妹妹不怕姐姐下毒么?” 见叶桑直白,许碧青愣了愣,无所谓道:“有什么好怕的?难得姐姐真的要毒死碧清不成?” 语落,叶桑笑,没有回应。 中午,叶有容和许碧青在小桔园留午膳。 平日里,小桔园也就叶桑和角梅二人,用度也不过是三菜一汤,如今,多了叶有容和许碧青也未有多少变化。 许碧青眸里闪烁,看着眼前朴素的菜肴,拿起筷子,轻笑道:“姐姐还真是俭朴之人。” 叶桑不置可否。 倒是对面的叶有容虽然面露嫌弃,却还是执起筷子夹了起来。 见状,叶桑挑眉,夸赞了一句:“往日妹妹性子娇纵,如今看来真是长大了不少。” 若是放在往日,叶有容哪里能忍受得了这般朴实无华的菜肴。 叶有容面色微僵,眼底划过一丝幽光:“姐姐说笑了。” 倒是站在她身后的春桃在见叶有容和鱼汤时,脸色突变。 “呕。”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脸色苍白。 叶桑的眼底抹过一丝讶异,看了看春桃,再看了看满面红光的叶有容,随即眼底平静。 似是没有想到春桃会忽然发作,叶有容脸色微变,连忙让她退下,随即对着叶桑惺惺作假地说道:“都说主仆情深,我有孕在身,倒是没有什么反映,反倒是身边的贴身丫鬟替我受了这等罪过,不怪我平日里宠她……” 说着,见叶桑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叶有容心口一跳,面上却是淡然,勾唇冷嗤了一声:“姐姐难道觉得我说假话不成?” 闻言,叶桑眸光闪动,确实以往听过,妻子怀孕,相安无事,而丈夫却有孕吐的症状。 但,她却不曾听过主仆之间的…… “还真是世间稀罕事……”闻言,叶桑波澜不惊地收回目光,夹起眼前的饭菜,不轻不重地回应。 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叶有容脸上划过一丝羞恼,却在许碧青看向她的时候,闭上了嘴。 将叶有容和叶桑的互动看在眼里,许碧青垂眸,从头至尾,并未说上半句,却也从刚才那一切,猜透了叶桑的性子。 眼底划过一丝深光,直到吃过七分饱,她才将筷子放下,甜笑道:“谢谢姐姐的款待,他日必定回请。” 叶桑依旧笑,没有说话。 她确实不是很明白许碧青这次的试探有何目的,但到底不是件什么好事。 见她颇有几分不愿她再来的意思,许碧青也不恼,福了福身,便和叶有容一同离去,身后的玲珑紧随其后。 …… 一出小桔园,和许碧青分离,叶有容原本一直隐忍的火气瞬间就爆发了出来。 “谁教你吐的?” 一个转身,叶有容一个耳光便狠狠地甩了过去。 但到底是念在春桃有孕在身,她并未多用力。 春桃的脸瞬间红肿,一个“扑腾——”,便重重地跪在了的雪地里,捂着脸,颤颤微微地道:“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确实不是故意的,平日里,虽有孕吐,但是不显,她哪里知道,刚才闻到那鱼汤味,会那般不能忍。 “不是故意的!难道你是有意的吗!我告诉你,要是让人发现,你有什么,到时候别怪我让你生不如死!” 若不是她激灵,将那事糊弄了过去,只怕叶桑早已经察觉。 但到底对叶桑有所了解, 念及于此,她脸上抹过一丝阴狠,刚要伸脚踹过去,却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春桃闭眼,被吓得满脸苍白,却见叶有容收回自己的脚,训斥道:“还不快起来!你是想害死‘我’肚里的胎儿吗!” 如今,春桃肚子里的孩子,岂不就是她肚里的胎儿么! 语落,春桃连忙从雪地里站了起来,见叶有容脸上依旧噙着怒火,生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打她,连忙糯糯地转移话题:“小姐,现在表小姐那里……” 许碧青清早专门请她们一同前往小桔园,虽未说明为了何事,但必然不是只是用膳那么简单。 “问她做什么?她要做什么,是她的事情,如今,你给我好好养着,听见没有!”叶有容训斥了一声,想到许碧青可能会对叶桑下手,心情瞬间好了一些。 她与许碧青并不算什么姐妹情深,她也是近日才知道自己有位表姐,但也多多少少听过许碧青的一些事情,自然知道,对方并不是表面上那么淳善,最起码,就算是她,也需要防着些。 但那又如何?如今,她自身难保,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利地嫁进容家。 叶桑还轮不到她对付,这也是许氏为什么要请许碧青来的原因。 念及于此,叶有容脸上的恼怒消散,带着春桃回去。 …… 而另一处,别院。 一回屋,许碧青想到刚才在小桔园的一切,多多少少心里有了算计。 见自家小姐眼底深深,玲珑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那四小姐……” 今日在小桔园,叶桑对她们并不算客气,玲珑多少对其有些看不上。 “不过是个故作城府的商家小姐罢了,她以为她嫁进将军府会有多大能耐?小门小户,往后嫁过去,怕是只会畏畏缩缩的。今日她这般故作高傲,也让人高看不了她几分,顶多是有几分牙尖嘴利。” 许碧青摆弄着花瓶里的花,漫不经心地说道。 区区商户之女能够嫁进将军府确实不简单,但也就那样。 如今她多番试探,都被叶桑不轻不重地避开,确实有几番能耐,但也就到这里了。 一个看似智慧,却只会忍让的人,成不了大事。 更何况,前世她看了那么多宫斗宅斗文,叶桑这一类的,她根本不怎么放在眼里。 念及于此,许碧青将昨夜在心头积压的浑气驱散,将花摆好,便让玲珑下去准备午膳。 方才在小桔园,就那几道菜,她看不上眼,吃的也不多。 玲珑跟着她那么久,多多少少学会了她前世的手艺。 玲珑点了点头,便退出了房间。 不过一会儿,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了上来。 许碧青用膳,期间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云城的情况如何?” 玲珑站在一侧,帮她布菜,听到她的问话,回答道:“夫人来信说,一切安好。不过近日,听闻云城有大人物来访,夫人怕小姐错过,问我们何时回去。” 大人物? 许碧青扬眉,想了想,说道:“不过是件小事,要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回去,让母亲无需担心。” 不过是对付一个小姐罢了,并无什么问题。 “是。”玲珑应声说道。 …… 小桔园,送走叶有容和许碧青这两尊大佛,叶桑的心更累了几分。 有感于叶有容竟然破天荒地来用膳,一侧的角梅只觉得有些不妙,蹙着眉说道:“小姐,你说那表小姐是要做什么?” 叶有容是被许碧青拉过来的,绝对有猫腻。 见她神情纠结,叶桑一笑,弹了弹她的脑袋,道:“想这些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着,她和角梅回屋,想到之前许碧青送的礼盒,她眸底微闪:“那东西不要动,就压箱底吧。” 即便真的是好东西,她也是不敢打开来看的。 闻言,角梅同意地点了点头,立马将那礼盒收了起来。 第102章 你心里到底有什么打算 一连几日,许碧青都会拉着叶有容上门拜访,一留就会留到午膳。 头两天还好,等到了第三天,叶桑便让角梅前去推脱了。 用她的话说,还不至于心大到,让一个对她另有所图的女人在她这里白吃白喝,但面上她让角梅用的是待嫁的名义拒了。 见叶桑不愿出来迎她们,叶有容面上露着几分不悦。 许碧青倒是没有介意,对着站在门口的角梅,柔和地微笑道:“是碧青考虑不周,劳烦转告桑姐姐,碧青不再来,便是。” 话是那么说,但她眉眼却噙着几丝落寞,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角梅看在眼底,却是不为所动,微微一笑地福了福身:“碧青小姐慢走,我家小姐待嫁,所以腾不出时间接待二位,再加上礼数不和,希望碧青小姐不要介意。” 按照昊国的风俗,待嫁女子一个月前确实是不适宜见客的。 而距离婚期,已然快一月了,更是年关将至。 闻言,许碧青笑笑,拉着叶有容回去了。 一路上,想到叶桑竟然敢拒她们,叶有容冷哼了一声:“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平日里是个懂礼数的……表姐难得来一趟,愿意和她交好,她倒是不愿意了……” 许碧青走在她身侧,接过玲珑手里的暖炉,听着她话里的摒弃,气性温和,眉眼含着俏丽:“桑姐姐有事,我们该体谅的……” 见她一脸体谅,叶有容不以为意。 直至二人走到花园的一处角落,叶有容才忍不住问道:“表姐,对于叶桑,你心里到底有什么打算?” 若不是知道许碧青会对叶桑下手,她也不会接连几日陪着她去小桔园。 但如今,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不免有些焦急。 为了给许碧青制造条件,许氏为了避嫌,随叶项伯去了外地,而叶贾君更是闭门不出。 一切就连她爹爹都是默许的,如今她们做任何事情,根本不会有什么阻碍。 见叶有容如此急不可耐,许碧青垂眸,眼底划过一道鄙夷。 她转过身,漫不经心地从树下摘下一朵快要被寒风垂落的桃花,转过头巧笑颜兮道:“表妹,你说的甚,表姐听不懂呢。” 叶有容为人贪婪又白目无知,她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计策告诉这样的一个人? 闻言,叶有容一愣,似是没有想到许碧青会那么回答,脸上就仿佛被羞辱一般的难堪。 她以为许碧青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那你这几日,请我一同前往小桔园是为了什么!”她的脸微微扭曲,质问。 许碧青看着她狰狞的面孔,眼底冷冽,但面上依旧温柔无害:“桑姐姐要出嫁了,嫁的可是位高权重的将军府,如今表妹与她关系不好,为了往后的日子,自是要在她嫁前,亲近几分。否则,若是桑姐姐对你心生怨怼,那该如何?” 她说的冠冕堂皇,叶有容大怒:“你!” 什么交好?那岂不是要她去讨好叶桑! 许碧青是将她当傻子看待么!叶桑会放过她?那怎么可能!先不说这几年她对叶桑所作所为,就说那一次兰桂坊的事情,足以让其恨不得杀了她才甘心! “许碧青,我叫你一声姐姐,你还真当你自己是个葱,是不是?不过云城小门小户出来的,显摆什么?若不是你有用处,我娘会让你带我们家来!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说到底,叶有容之前对许碧青和善,只不过是因为许碧青有办法对叶桑下手。 她知道许碧青的一些事情,这女人对她的庶妹都能下得了狠心,更何况是对叶桑。 哪知,许碧青竟然对她说这样的话! 叶家虽然不是百年世家,但也是在叶项伯这一代开始富裕起来,挤进了容城的名门。 而许家呢?也只是在许碧青手里有了那么一点起色罢了,能和家大业大的叶家比? 想到这里,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许碧青,顿然忘记许氏临走前吩咐她要对这位表姐以礼相待的话。 鼠目寸光,目光短浅。 看着叶有容飞扬跋扈的模样,许碧青轻笑,脸上的温和也有些冷了,之前她就对叶有容有几分不以为意。 若不是看在叶家的家业上,她也不会想着扶持叶有容一把,哪知叶有容甚至连她的那位已死的庶妹都不如!好歹她庶妹还知道什么叫做隐忍。 她心里寒光熠熠,面上也多了几分冷淡,将手中的桃花松开,花瓣落至雪地里,她有意无意地上前踩了一脚,才微笑道:“让表妹误会,还真是表姐的不是。” 这句话说完,不等叶有容有任何反映,她立马转过身离开。 对于叶有容,她无话可说。 完全没有想到叶有容真的是个没脑子的,站在许碧青身侧的玲珑亦是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追上的自家小姐的脚步。 见一个个的都不将放在眼里,叶有容气得在原地,歇斯底里地尖叫了几声过后,她对着一侧低头默不作声的春桃,说道:“写信给我娘,让她回来!” 什么帮手!简直就是个废物! 虽然也觉得叶有容的做法有些不对,但春桃却是一声都不敢说,应了一声,便随着叶有容离开。 …… 一路上,玲珑匆匆地跟在自家小姐身后。 见自家小姐受辱之后,并没有露出不悦,玲珑拧了拧眉:“小姐,那位容小姐还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玲珑自然是知道,自家小姐方才说的那通话只不过是场面话,就是为了怕隔墙有耳。 哪知,叶有容榆木脑袋,根本就接收不到她们给出的信号。 听着玲珑愤愤的话,许碧青冷笑,面上露出几分阴郁,显然赌叶有容羞辱并不是没有感觉。 她是个瑕疵必报的人,但凡是招惹过她的人,她永远会记在心里。 “原本还想提醒他,少带她那个贴身丫鬟出门,如今想想也是算了。”她冷冷道。 上次用膳的时候,春桃中途呕吐,虽然面上被叶有容瞒了过去,但她是谁? 虽然她的经验是从今世开始,但是前世在现代她的理论知识极为丰富,她们不说,她一眼便看出,怀孕的人不是叶有容,而是春桃。 她能看得出来,懂医术的叶桑会看不出来? 亏叶有容还真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 她心里鄙视,眼底划过一丝阴暗。 闻言,玲珑顿了顿,没有作声,直到二人回到别院,玲珑才问道:“那小姐,我们还要留在这儿吗?” “留,为什么不留?”许碧青勾唇,那双灵动的眉眼盈盈地望着她,其中深光熠熠:“叶有容不是看不上我们许家么?我们留在这里,还能借着叶家,将生意搬到容城,但至于搬到容城之后,这容城属于叶家还是许家,那可就不一定了!”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自信满满。 年关将至,各地都紧着厚礼进献到宫里。 早在之前,她就打通了关系,令人将许家新发现的农作物贡献上去。 现在算算时间,那东西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引起了一番轰动了才是,只不过消息还没有传的那么快。 前几日母亲心中所说的大人物,只要那大人物一到,许家一步登天指日可待。 而在此之前,她看准了容城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自然是想率先打通这座流通两国贸易的城市。 她眼底的精光溢满。 至于叶桑…… 她自然是要对付的,但不是现在。她向来就喜欢将人玩弄于鼓掌之后,再将其致死。 她野心甚大。 知道自家小姐有能耐,却不曾想她竟然有这般宏图张志,玲珑惊呼了一声,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唇,就这么看着许碧青仿佛运筹帷幄,将一切都算计于心的模样,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 …… 而与此同时,早在几日前。 距离千里的京城。 每年昊国的冬季都纠结于食物的匮乏,而如今,听闻宫里进献了一中心的农作,便派人闲居在家的姬小将军护送工部的一位大人下乡失察。 这一路上,因为天寒地冻,倒是行程缓慢。 马车外,折袍穿着厚厚的棉衣对着马车里的姬长夜,问道:“爷,此去云城的,必定经过容城,要不要去看看少夫人。” 马车里,姬长夜眸底深谙,淡淡地应道:“不了。” 算起来,他已有半月有余没见过叶桑。 虽然彼此有书信往来,但他却发现,根本并不让人满足。 但即便如此,想到他此次前去云城的目的,儿女情长还是搁置到了最后。 每年寒冬,昊国的百姓都因为食物匮乏而过的艰难,如果真的寻得能保存持久的农作,那便是苍生之福。 见自家爷明明在想叶家的那位小姐,却竟然回答“不”,折袍眼底划过一丝困惑,一时不大明白其中含义,他挠了挠头,到底是没有多问。 但直到他们经过容城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家爷有多么口不对心。 第103章 亲手绣的,就是好的 这一头,目送许碧青和叶有容走后,角梅便回了屋。 屋里,叶桑绣着喜被,她刚洗完头,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上。 见水珠顺着她的青丝滴落在地上,角梅拿来了干帕子帮她擦拭。 叶桑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酸涩的手腕:“她们走了?” “嗯。”角梅点了点头,见她绣着凤凰,落针平稳,杏眼灿灿:“小姐的绣工真的是精进了不少……” 叶桑的绣工不算多精细,但看着让人感觉到用心,而且大体的图样和配色是照着前世的经验改的,倒是弥补了她这一缺陷。 见角梅夸赞,叶桑扬了扬眉。她撑开自己手中的布料瞧了瞧,果然越瞧越满意,就连自己也惊叹了一句:“还真是。” 她不求绣的多好,但自己亲手绣的,就是好的。 她温和的眉眼多了几分俏丽,怎么看怎么讨人欢喜。 见叶桑一脸自恋,角梅捂嘴笑了笑,坐在她一侧,将小竹筐置在膝盖上整理里面的络子。 说话间,便见半空中一封信笺落在面前。 暗卫将信送至。 知道是姑爷来的信,角梅两眼放光。 见她兴致盎然的模样,叶桑失笑,放下手中的针线,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姬长夜的信向来简短,字迹凌厉陡峭,一目了然。 以往,看完他的信,她眼底总会柔光连连,而这一次,直至将信收了起来,她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 以为是姑爷在信里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角梅刚要说些什么,便见叶桑又重新拿起了针线,垂头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 “他说前往云城,不会在容城逗留。” 叶桑的语气平缓,恍若寻常。 信里面,他并没有细说,只说朝廷派遣他护送官员去云城,途经容城,并不会作逗留。 明知道他是有公务在身,她也理解,心里却感觉到莫名的失落。 失落,这是她小时候前世在外风、流的父亲答应会回来看她,但言而无信之后才会有的情绪。 但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便不曾有过这般的情绪。 只因为不在乎,所以不会有所期待。 而如今…… 在乎姬长夜。 脑海里划过这五个字,她的心猛地一烫,原本缝着边角的手一顿,竟有些失神。 但很快,她便又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指尖被针头戳破。 葱白的指尖渗出了一滴血,角梅惊呼了一声,连忙拿来了药膏和纱布。 “我没事。”叶桑微笑,接过角梅手中的纱布,帮自己包扎。 看出她有些魂不守舍,角梅眨了眨眼睛,隐约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不住一笑:“小姐,若是姑爷不来找我们,我们找他就是了啊。” 被戳穿心事,叶桑一顿。 她抬起眸,看向角梅,见她眼里明亮,仿佛看的清透,叶桑忍不住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就你精。” “那小姐去么?”角梅眨了眨眼。 叶桑笑:“到时候再说吧。” 心里却豁然开朗。 去找他也未必不可。不过也要看情况。 只不过,她记得,许碧青也是云城的? 她想的有些远,心里的低落却消散了不少。 重新刺绣时,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 她心里忽然想起了前世很流行的话—— 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低…… …… 一连两日,许碧青和叶有容都不曾来打扰。 叶桑不曾在意,只听得角梅说那日她们回去之后,便一直各自呆在自己的院落里,不曾出来过。 这几日,整个叶府仿佛又回到了前段时间的清冷。 “听说这两日五小姐害喜,后厨的人都兢兢战战的……” 从后厨拿了食材回来,说了一些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叶有容的性子原本就娇纵,如今害喜,吃什么吐什么,性子更是变本加厉,搞得后厨上下惊慌,一阵的乌烟瘴气。 听到角梅的话,想到前两日叶有容身旁的丫鬟,叶桑顿然不知道要该说叶有容掩耳盗铃好,还是说她愚昧无知好。 闹那么大动静,岂不是更招人眼球?她不怕被人发现么…… 但这件事情,她并不想多管,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即又听到角梅低声地说道:“小姐,听说这几日别院那儿连着两日请了大夫,却未说是什么病……” 但到底是什么情况,角梅没有打探到,却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许碧青刚不再来小桔园,翌日便得了病,怎么说都是说不过去的。 闻言,叶桑一顿,蹙了蹙眉,心里多了几分不安。 似是感觉到那几番凝重,暗处,暗卫低声地说道:“小姐放心,有事有我们。” 主子让他们守在这里,自然是为了叶桑的安危,绝对不能有半点失误。 叶桑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谢谢。” …… 等第三日,叶项伯和许氏从外地归来。 原本寂寥的大堂瞬间热闹了起来。 叶有容这几日害喜得厉害,一直卧床,遂没有出现。 许碧青带着玲珑前去相迎,她穿着水绿色的比甲,外面套着墨色的绣花披风,相映成趣。 她原本长的就秀美,比叶有容少一分泼辣,多几丝灵动,比叶桑少一分寡淡,多几分俏丽。头发挽成一个简约的小髻,以几朵粉梅点缀,衬着小脸肤若凝脂,光彩照人。 唯有眸里一丝病态被掩盖,一侧的玲珑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从小门出来,便引得众人的注目和惊叹。 都说云城的许家小姐是天将的福星,果然,名副其实。 一看便是有福气的。 叶项伯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足足逗留了半晌,依稀感觉她身上那股俏丽和记忆里的影子重叠,眸底起了几丝波澜,才毫无痕迹地收回。 察觉到他的目光,许碧青眼底划过一丝异样,但到底装作恍若未觉,娉婷地走向他和许氏:“姑父,姑母。” 她低眉顺眼,那模样柔柔的,令人心生好感。 “嗯。”叶项伯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身上,恢复到了以往的威严。 许氏却知道自己这位侄女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淳善,面上极为和蔼地笑了笑,亲切地拉过她的手,问道:“这几日如何?听说你病了?” 她前两日才收到女儿的来信,说是许碧青竟然是叶桑那一派的,心里划过一丝不悦,但到底想到之前有关于许碧青的事情,便觉得只怕是女儿想的浅了。 叶有容的性子,她又怎么可能不知? 深怕因为叶有容的缘故,而让许碧青心生芥蒂,许氏脸上的关切更深了几分。 许碧青又何尝看不出许氏的心思,眼底一丝流光划过,她柔柔地回应:“不碍事,就是觉得这几日有些乏了。” 说完,她转而看向玲珑,玲珑得到暗示,立马拿出了一个个荷包,递了过去。 “那日侄女来的匆忙,并未带上给姑父姑母的礼物,这几日,侄女心总有几分不安,特意做了护身符昨日刚令人去宝光寺开了光拿回来,当是给姑爷和姑母,希望能够帮你们避邪避灾。” 她将放着护身符的荷包递了过去。 那日,她到叶府,正巧赶上叶项伯和许氏出远门,原本她来,就别有目的,便拒绝了叶项伯要让许氏留下来的提议,没有任何抱怨地住了进来。 再加上她为人谦和,都是个温柔,不会找事的,比起小桔园里邪气兮兮的叶桑,还有翠玉阁的叶有容,更招人敬重。 侍奉在别院的下人们都是用心侍奉的,倒也没有半点懈怠。 许氏接过,笑容满面地接过:“难得你有这份心。” 许碧青是云城鼎鼎有名的福星,福星的护身符就算沾不了福气,但是由头说出来也是讨人欢喜的。 许碧青一笑,又将另一个递给叶项伯。 叶项伯面无表情地接过,看着荷包上细密的针脚,见比之许氏的还要复杂一些,眼底划过一丝深不可测的深光。 他沉声夸耀了一句,便将荷包收了起来,见许氏有话要与许碧青说,寻了一个借口,迈步离开。 直到叶项伯离开,许氏这才收起脸上虚伪造作的笑,将许碧青带回自己的丰和园,随和地问:“这几日是怎的回事?” 原本以为等她们回来,事情应该解决了,哪想,到现在叶桑竟然还安然无恙的。 许碧青微笑,乌黑的眸子里希翼看到几分深邃:“此事,还需姑母搭把手呢……” 她做事,向来喜欢部署严密,等到最后一刻爆发。 见她神情从容,许氏的心也安了下来,连带着脸上的神情更关切了几分:“如此就好,容容性子娇纵了一些,若是与你有什么不愉快的,你别放在心上。” 许碧青不容小视,许氏自然是不愿意让女儿得罪她的。 “我和妹妹相处很好。”许碧青回答。 见状,许氏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先回去吧,有空来我这儿坐坐。” 说完,便让人送许碧青回去。 许碧青也不再逗留,出了院门,便让那个下人留下,自己和玲珑自行回去。 第104章 可有婚配 而回去的路上,巧遇叶项伯。 寒风萧瑟,冰水湖边,叶项伯着一身深色金纹绣边的长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身形挺拔如山,面上一扫方才刚赶回来的疲惫。 他保养极佳,四十岁的脸宛如三十出头,眉尖噙着淡淡的锋利,黑眸卷动着深沉,侧颜冷冽,处处散发着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男人该有的魅力和沉稳,可以说,比之那些青涩男子,他更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更何况是对于有了两世,心理年龄临近三十,许久没有吃过男人的许碧青而言。要知道,云城是座小城,并没有什么才艳惊觉的同龄人,再加上许家里里外外的男人除去她现在的父亲还有些城府之外,没一个可堪重用的。 可想而知,许碧青此时的心起起落落,仿佛一汪***被撩得凌乱。 说到底,男颜当前,就算是她,也会缺了几分自制力。 “小姐?”她凝望着前方已久,玲珑眼底划过一丝困惑,轻轻地出声提醒了一句。 “我没事。”许碧青回神,察觉到自己竟被叶项伯勾得露出一丝痴像,她立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眼底抹过一丝厌恶。 虽然叶项伯是她喜欢的那一款,但并不代表,她的目标是他。 想到这里,她原本有些纷飞的心思回笼,恢复到以往的冷静:“姑父在面前,我们去打声招呼。” 玲珑倒是没有察觉她刚才看的人是叶项伯,点了点头。 前方,似是并没有注意到她们,叶项伯一脸深沉地听着一侧的老管家汇报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 在听到许家表小姐前几日染了风寒,久未见好,他毫无痕迹地蹙了蹙眉。 方才在大堂,他倒是没有从许碧青的脸上看出一丝病倦。 “等会儿让徐大夫再过来帮她看看。”他沉声说道。 叶项伯为人阴沉,但素来不会在礼节上有过错,老管家倒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异样,不疑有他地点了点头:“是,老爷。” 说话间,许碧青已然走至他们身前,体态婀娜地福了福身:“姑父。” 她的声调轻柔,在寒风拂拂中,令人感觉到如***般的轻柔。 叶项伯原本阴沉冰冷的眼眸里稍稍有冰雪融化的痕迹,他沉沉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不在许碧青身上逗留,挥了挥手:“这儿寒意重,听说你染了风寒,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就赶快回去吧。” 原本就是出于礼节上的打声招呼,许碧青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道:“谢谢姑父关切,青儿这就回去。” 说完,她便带着玲珑离开。 却不想,可能是想要急着证明叶项伯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她走得有些急切,在经过叶项伯身侧的时候,脚下被一块石子绊倒。 天寒地冻,昨夜刚淋过一场雨,青石地面湿滑,这一下,许碧青猝不及防地就要倒下。 一侧的玲珑惊呼了一声,脑子一瞬空白,等刚要扶住她的时候已然来不及。 许碧青脸色苍白,未等她一番痛楚,便被一侧的叶项伯接住,大力地揽进了怀里。 极富有男性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许碧青有那么一秒,有些失神,抓住叶项伯臂膀的手,忍不住一紧,两个人原本有些距离的身体又贴近了几分。 察觉到她的动作,原本要松开她的手一顿,竟有些僵硬。 叶项伯的呼吸一紧,微微变得粗重,香柔在怀,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尖四溢。 空气里,弥漫着唯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察觉到的***。 他们的动作细微,一侧的老管家和玲珑到没有察觉出异常。 等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许碧青骤然惊醒。她又羞又愤,羞自己为什么那么不矜持,愤的是她好歹也经历过两世,就算春心荡漾,又为何这么的没自制力! 她深吸了一口气,匆忙将他推开,踉跄地退后了一步,面上的红晕宛若桃红一朵朵地盛开:“谢谢姑父出手相救,青儿先行告退。” 说完,她不敢多看叶项伯一眼,拉着一侧还在愣神的玲珑,脚步飞快地离开。 殊不知,她这般模样甚是欲拒还迎,勾得叶项伯眸光深深,望向她离去的背影的眼底多了几分暗沉。 “老爷?”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就算老管家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直至许碧青的背影消失在眼际,老管家才回神,出声提醒继续刚才的汇报。 叶项伯的目光早已从许碧青的背影中收回,目光落在老管家身上,宛若寻常:“继续。” 却不想,老管家接下的话他都未听进,满脑子皆是许碧青离开前那双含羞,顾盼琉璃的眉眼,指腹上刚刚触碰的柔软香嫩还未消散,不断地刺激着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的心神。 指尖微微地磨搓,深知自己这般心思不对,他忽然冷了冷脸色,敛去了心里所有的浮动,但身体里的火热却犹在:“表小姐已经及笄,在云城可有婚配?” 这话问的实在是太突兀,老管家愣了愣,但念及自家老爷可能是想要帮自己侄女介绍一门亲事,遂回答道:“原本有一门亲事,但后来,云家老爷见对方品行不正,便退了亲,到目前为止,还未听闻表小姐有婚配。” 像许碧青这样及笄却还未定亲的闺中女子甚少,除去名声不好的,也就是许家这种情况。 许家这一年顺风顺水,一下子挤进了云城的上层名门,靠的皆是这个女儿,云家老爷如今想要将女儿多留几年,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只不过,这般耽误的是许碧青的前程和芳华。 殊不知,这些却是遂了许碧青的心意。 老管家能想得到的,叶项伯自然想得到。 听到这样的答案,叶项伯眉宇紧蹙,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松,道:“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我去找夫人。”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老管家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叶项伯脚步匆匆地去了丰和园,身体的渴望却是越来越强。一进屋,他叫退了所有的下人,紧紧地抱住了许氏。 许氏惊呼了一声,没有想到叶项伯会这般急不可耐,可到底她也到了如狼似虎的年龄,便没有拒绝,和叶项伯紧紧地缠在了一起。 却不知,叶项伯的脑子里尽是许碧青优柔的身段,和含情含春的眉眼…… …… 而这一处。 匆匆地回到别院,许碧青双颊上的红晕,许久都未消退。 想到自家小姐的病还未痊愈,玲珑眼底抹过一丝担忧:“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碧青摇了摇头:“我没事。” 想到刚才叶项伯抱着她的模样,她的心又是一烫,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才平复下来:“玲珑,你回去吧,我有事叫你。” 见她的神色恢复寻常,玲珑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而许碧青摸着自己不断狂乱的心跳,不断地告诉自己,前世她经历的男人那么多,怎可以为了区区一个商贾中年男人而乱了心神。 果然是许久没有男人的缘故,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攥紧了自己的手,挥去了被叶项伯撩起来的悸动。 …… ***罢了,已是傍晚。 许氏服侍着叶项伯更衣。 叶项伯没有推开她,回味着方才的一切,脑海里的许碧青再一次和记忆中的人影重叠在了一起,他只觉得自己有些着了魔。 他闭上眼,眉宇深蹙,多了几分凝重。 “老爷?”见叶项伯并未对她做出回应,许氏不悦地蹙了蹙眉。 “没什么。”叶项伯回神,随后说道,“今天没看到容儿,等会儿晚膳的时候,叫她一起,虽是怀孕了,也不能一直呆在屋子里。” 说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声调一顿,又道了一句:“让叶桑一起。” 听到这句话,许氏一愣。 但很快,她垂下眸,眼底闪了闪,点了点头,回答道:“好。” …… 等下人到小桔园传话的时候,叶桑正在从宝光寺递来的信。 那日的事情平息之后,周兮月便带着李氏前往宝光寺静养。 周荣光因为心存亏欠,所以并没有阻拦。 倒是赵姨娘等她们一离开,便想着作妖,处处挑唆周荣光为周兮月安排亲事。好在,周荣光虽看重子嗣,并非目光短浅之辈,再加上长女长得好,早早便让大女儿在京城的名门望族之间牵线,这才让此事消停。 周兮月知道赵姨娘的所作所为之后,便留在了宝光寺,陪着李氏,不再回去了。 未嫁的小姐又怎么可以长期居住在寺庙里,周荣光派人劝她回去,但因为心中有愧,却不敢用偏激的手段,导致二人之间形成了僵局。 叶桑看完信之后,写了一封信回了过去。 第105章 浓重的恨意 信前脚刚让角梅送去,后脚,叶项伯便派人过来,请她一同去前厅用膳。 心里虽有些诧异,但叶桑却面色不显,唯有眉宇间微蹙。 “你说老爷请我到前厅用膳?”叶桑披着大氅,走至门口,对着站在院门口抵足不前的小厮,问道。 小厮点了点头,只是低着头,随着她的靠近,浑身越是紧绷。 前段时间,小桔园闹鬼众人皆知,已然人心惶惶,就连叶府的下人能不靠近这里,就尽量不靠近。 也不怪,小厮见了叶桑会那么胆战心惊。 心知这一切,叶桑微微笑了笑,恬淡道:“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 她的声音清淡柔软,并没有想象中的阴霾。 小厮没有忍不住,下意识地抬眸,入目便是叶桑眉如远山,恬淡静好的模样。 她披着一件大氅,身侧立着一颗枯树,干枯嶙峋的枝头上积压了不少的细雪,随风飘落,一点一点地落至她的肩头和发尖,星星点点,就如她的神情一般,莫名地令人心安。 叶桑虽在叶府长大,但在外人露面的机会并不多。 诧异于四小姐有这番气质,小厮顿然愣住。 他确实是没有想到,四小姐会长的如此好看,记忆中瘦弱的四小姐,仿佛在定亲之后,丰盈了不少,就连双颊也变得丰满,她的五官不出众却由外温婉耐看,单单是站在那里,便有种让人越看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他不禁看呆。 许是他看的太久,一道劲风从他双颊边上拂过,带着点点的杀气刺入骨髓。 他瞬间回神,只觉得万般的惊悚如魔一般筱地从心底里生出。 等再一次对上叶桑温软温静的面容,想到方才那股阴森入股的杀气,他顿然有些不寒而栗。 “那四小姐,奴才回去复命了。”他脸色发白,不等叶桑回应,便逃了一般地匆匆离开。 看着他的反映,叶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知道是暗中的暗卫将对方吓走。 哪知,她这一笑,反而让前方的小厮越发感到毛孔悚然。 “扑通——”他走的急,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鬼,鬼啊……” 他立马惨叫了一声,飞快地跑开了。 身后,叶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勾起,。 枯树下,冷风中,只见得一片明媚。 …… 冬至过后的天,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早黑。 但等到了傍晚,天空骤然下起了绵绵细雨,小雨下的急切,始料未及。 角梅赶在晚膳前回来,她浑身湿答答了一片,在门口弹着身上的雨水:“小姐。” 叶桑匆匆走了过去,将准备好的干帕子递了过去:“快擦擦。” 角梅点了点头,在叶桑的催促下来,才去浴房将自己一身湿气洗去,换上了衣裳。 “宝光寺那边境况如何?”见她出来,叶桑问。 她顺手递了一杯姜茶。 角梅接过,那张小脸因为水汽扑红,那双圆眼里尽是喜气:“周小姐和李夫人都安好,临走前,周小姐让奴婢告诉小姐一声,前两日,她有缘得到清禅大师的会见,说是投机。等哪天,她帮小姐引荐一下。” 清禅大师是容城赫赫有名的得道高僧,为人仙风道骨,妙语禅机,传闻已有百余岁。 在这平均年龄不超过六十的时代,可以算得上众人眼里的仙人了。而且,他早年曾得到过先皇觐见,当过一段时间的国师,占卜星命不再话下,直到先皇后逝世,他才离了皇宫,回到容城。 他早年的事情,如今的人知之甚少,她能得知,也是上次在宝光寺和周兮月闲谈的时候,从她口中知晓的。 这时候,叶桑就不得不叹惋,有个嫁入京城的长姐,所知道的幸秘总比之常人多些。 周兮月能与之交好,也是一场机缘。 所以也不怪角梅听的周兮月会帮她引荐,会如此高兴。 角梅高兴,叶桑也不愿意扫了她的心,却也深知,兮月这番机缘并不是谁能有的,她倒也不强求。 她笑,捏了捏角梅憨态可掬的小脸,道:“还不快喝完,喝完了,随我去前厅用膳。” 叶项伯竟破天荒地请她,她总要慎重一些。 闻言,角梅一愣,细细的秀眉拧起,觉得叶项伯别有目的,点了点头,连忙灌下了那碗姜茶。 原本轻松愉悦的神情瞬间被一番凝重谨慎覆盖。 主仆人收拾了一下,撑伞前往前厅。 风雨飘零,饶是在小心翼翼,雨水还是浸湿了鞋边。 一侧的小侍连忙拿过一张薄毯,让她们踩到上面压了压水。 等叶桑走进的时候,入目便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的画面。 叶项伯和许氏早早地坐在圆桌前。而一侧的叶有容打扮得光鲜亮丽,头上的嵌着祖母绿翡翠的金簪子由外的显眼,摆动间敲打着细响,无处不耀眼夺目。 她眉眼含俏,正和许氏说着话。 倒是素来跟在她身侧的贴身丫鬟春桃,没有出现,而是换成了一个大约十三四岁,长相普通的新面孔。 见叶桑走近,叶有容眼里的俏丽骤冷,捏起了手里的帕子,阴阳怪气地“呵”了一声,轻轻地笑道:“这是哪儿过来的风,把姐姐吹过来了?” 此话一出,桌上的气氛也冷了下来。 许氏蹙眉,毫无痕迹地扫了叶桑一眼,却奇异地没做刁难。 见状,叶桑面不改色地微笑,对着叶项伯福了福身,道了一句:“父亲。” 便入了座。 一等叶桑坐下,叶有容就控制不了自己脸上的尖酸和刻薄:“爹爹竟允你同我们一起用膳,简直就是晦气!” 听到“晦气”二字,叶桑脸上的颜色不改,淡笑:“看来,妹妹这几日调养得不错,可是肚子的孩子乖巧了些?” 她的目光落在叶有容浓妆艳抹的脸上,眼里的幽光淡的仿佛清潭。 叶有容被她那样的眼神看的浑身一僵,原本还有些嚣张的神情瞬间扭曲,化为一丝戾气。 她忍不住攥紧了手,听出叶桑话里有话,心有些慌得厉害。 但又想到春桃并未跟来,被她囚禁在了翠玉阁,而上一次的差错也被她圆了过来,叶桑如何看得出这其中的问题? 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由地定了定,看向叶桑的目光里略微有些尖锐和嘲讽:“还不是老样子,也就昨日感觉好了些,定是知道爹爹回来了,孩子也懂得孝顺了,知道我不折腾我了……” 说完,她煞有其事地垂头,伸出手,满脸慈爱地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到底并不是真正的有了孩子,露出这样的神情,难免有些怪异。 身后的角梅唇角抽了抽,毫无痕迹地挪开了眼。 而叶桑亦是一顿,缓缓地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看向叶项伯。 还未等她开口,便听到门口小侍的通报—— “许家小姐到。” 语落,许碧青和玲珑走了进来。 换了白日里的那身装扮,她穿着一身水粉色的水纹罗裙,外面套着雪白貂裘的比甲,看上去,俏生生的,由外青春靓丽,引人注目。 主座上的男人,眸光一暗,目光毫无痕迹地从她的芊芊腰际扫过。 而叶有容看到她这般亮眼,不悦地蹙眉,想到上次的不欢而散,眼底更是不假思索地露出一丝鄙夷,轻轻地“哼”了一声,便撇开了脸。 “姑父,姑母。”许碧青甜甜地应了一声,随后入座。 从头到尾,却不曾看过叶项伯一眼,举止尽是疏离和恭敬。 见状,叶项伯皱眉,直到她坐下,才看向一侧的小侍,问道开口道:“二少爷呢?” 今晚算得上家宴,这个时候,叶贾君不出现,也说不过去。 更何况,他就算再这个儿子不作管束,却也知道,两个月父子两未见,有些不正常。 闻言,许氏一顿,随即牵强地笑了一声:“你也知道,这段时间贾君性子改了,明年春试,他要去试,自然刻苦一些……” 她随意地拨了一个理由糊弄了过去。 如今贾君的性子越发的古怪,即便是她做个做母亲的,也不敢去招惹半分。 想到儿子那越发阴森的宅院,她攥了攥手,心口总有些不舒坦,扫过叶桑的眼里,抹着浓重的恨意。 若不是叶桑,她儿子也不会…… 想到这里,便听到叶项伯沉沉地说了一句:“这般也好,等贾戎回来,令他好好与他哥哥学学。” 闻言,许氏立马转过头,点头应是。 很快,便上了菜。 饭桌上,气氛暗潮涌动,不见一丝祥和。 叶桑面若泰然,等到叶项伯下筷之后,也有条不紊地执起了筷子。 直到吃到一半,叶项伯忽然开口,脸色淡淡地说了一句:“过两日,容容出嫁,叶桑,你是长姐,趁这几日,好生和妹妹亲近,往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好相互照料一下。” 此话如惊雷巨响,叶桑夹着菜的手猛地一顿,饶是淡然如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是诧异地看向他,仿佛从他嘴里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而一侧,就连叶有容亦是愣了愣。 第106章 “爹爹你说什么??”她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向叶项伯。 让她和叶桑交好?这怎么可能!!! 她眼里近乎要喷火,眼见要爆发,就被许氏私下拉了一下。 她浑身一僵。见叶项伯沉沉地拧眉,眼底隐约多了几分戾气,呼吸猛然一窒,攥紧了手,其余的话,瞬间消匿无声。 自从兰桂坊的事情之后,叶项伯不再如往常那般疼爱她,她感觉得到。生怕自己会被遗弃,在叶项伯面前,她也不再敢那般肆意妄为。 她咬唇,狠狠地瞪了叶桑一眼,才垂眸,绞着帕子,不做言语。 叶桑缓缓回神,目光落在叶项伯的脸上:“爹爹既然那么说,桑儿自然记在心里。” 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假惺惺,叶桑笑得恬静,目光在叶项伯和叶有容的脸上流连,直到看到叶有容一脸仿佛吃了大便的表情,才心满意足地垂下眸,继续用饭。 虽然并不知道叶项伯是怎么想的,但最起码,在叶有容进容家前,应该不会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身后,看着自家小姐故意膈应她们,角梅忍不住偷笑。 叶项伯却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拧了拧眉,没有再说什么。 这顿饭吃的压抑,一吃完,叶有容便带着人怒气冲冲地回了翠玉阁。 叶有容一走,便没有叶桑继续呆下去的必要。 她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筷子,淡淡地和叶项伯和许氏告别,便要带着角梅离开。 却不想,脚未踏出门槛,就听到叶项伯忽然出声提醒了一句:“你也将嫁,有空的话,随夫人好好学学,别丢了我们叶家的脸。” 他的语气生硬,明显带着几分不愈。 日子越来越近,只怕叶桑嫁进姬家的事情已然不能更改。 叶桑哪里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笑容微微敛下,扫向叶项伯的目光微冷:“姬家前段时间来信说,会派嬷嬷来教导我,就不必麻烦夫人了。” 叶项伯如今现在想要和她缓和关系,有什么用…… 许氏,许氏能够教她些什么?叶家人丁单薄,一直都是许氏管着后院,一家独大,很多事物根本并不擅长,她知道许氏来自云城,后来为了叶项伯,还未到定亲的年纪便和家里的人决裂,离了云城,当了一个外室。这样懵懂无知的年龄,会做什么?后来许氏持家,也并不算好。 她目光微冷,对上叶项伯颇有闪烁的眸光,忽然明白了什么。 只怕是让她跟着许氏学习,往后,也不想让她在姬家好过…… 想到这里,她唇角抹过一丝嘲讽,似是看穿了叶项伯一般,转身就走。 叶项伯脸色微变,见她已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呼吸渐渐粗重,刚要一掌拍下桌子,就见一侧的许碧青忽然出声,打散了原来微凝的气氛。 “碧青也吃得差不多了,如果姐姐不嫌弃,妹妹随你一同?” 她娇笑,在玲珑的伺候下,拭了嘴,抬起眸,巧笑颜兮 昏黄的灯光下,只是一展笑颜,就感觉到了一丝明媚。 说着,不等叶桑拒绝,她转而看向叶项伯和许氏,灵动的眉眼似是多了几分狭光,:“姑父姑母舟车劳顿,碧青就不再次打扰了,你们早些歇息。” 说完,她便福了福身。 原本还有些动怒的叶项伯看到她这般模样,心微动,眼里的怒火莫名地消散。 “去吧。”他挥了挥手。 叶桑却看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心里拂过一丝古怪,眉宇间漫不经心地蹙了蹙。 许碧青又是一笑,脚步匆匆地跟在了叶桑的身后。 角梅一脸警惕地望着她们。 一路无言,许碧青跟在她们身后,并没有多话。 叶桑不愿和她打交道,倒是松了一口气。 直到她们走至岔口,小桔园和别院的方向开始岔开,许碧青却骤然停下脚步,那双水眸盈盈地望着叶桑,眸底里的低落和委屈,如泣如诉,清晰可见:“姐姐,你是不是对妹妹有什么误会?” 叶桑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她。 见女子眉黛远山,那双灵动的眼,在月光下,眸光凄凄,包含着丝丝缕缕的怨念,不知道为何,她的心口猛地一跳,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都竖了起来。 许碧青这是要做什么鬼? 完全想不出许碧青来这一招是要做什么,她忍着心口那股作恶感,面上依旧淡淡:“我和妹妹并无深交,何来的误会一说?” 许碧青这样的人,她能避则避,哪来的误会可言? 更何况,初次见面的那次对视,更让她敬而远之。许碧青并不蠢,何必要多此一问? 她的态度依旧冷清,许碧青也不恼,听到她的话,眼里仿佛一颗晶莹似落非落:“若是无误会,又何必对妹妹那么冷淡?碧青知道自己许是不讨姐姐喜欢,但若是姐姐对碧青有意见,碧青定能悔悟,不招姐姐烦扰。”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叶桑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又掉,到最后,已然变得麻木:“不喜就是不喜,我们天生气场不合,和你自身无关……” 语落,许碧青一颗眼泪瞬间落了下来,缓缓地走上前:“碧青自小无甚亲近的姐妹,在家虽有几个庶妹,但一直处不好,如今来姑母家,也是希望能有个可以搭得话上的,如今,容妹妹不知为何也开始疏离我了,姐姐,你说这是为何?碧青……” 她越靠越近,仿佛想要依偎在叶桑身上寻找安慰。 叶桑只感觉到一阵恶寒,拧着眉倒退了一步,却不想,空中一个不易察觉的石子飞出,面前的许碧青忽的脸色一变,骤然失衡,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直接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般的情况,她痛叫了一声,但即便是摔倒在地上,却以为不破坏自身的美感。 叶桑唇角抽搐了一下,却是警醒地没有上前扶她。 许碧青一身的狼狈,身后的玲珑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扶她:“小姐!” 见许碧青的掌心被石子磨出了血,玲珑再也忍不了,不由大怒,抬眸指责地看向叶桑和角梅:“我家小姐有心和四小姐交好,四小姐为何这般咄咄逼人?” 这一摔出乎她们的预料,玲珑机灵,一下子就将话头对准了她们。 被莫名其妙的质问,叶桑拧眉,看向她们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戏子。 脑袋里却拂过前世她离世的那段时间,非常流行的一个词:白莲花。 当年害她的闺蜜,就是一朵清新脱俗的小白脸,而眼前的这个许碧青岂不更是? 她唇角微勾,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身后,角梅却是笑了,也不知是在笑对方的狼狈,还是在笑,暗中的侍卫那个石子打得好:“怎么就变成我家小姐的不是了?你家小姐自己脚滑,还要上前拉我家小姐,心那么黑,还反过来责备我们咄咄逼人?” 见不得对方无莫须有的责备,角梅牙尖嘴利。 闻言,玲珑脸色煞白,目光一眯,看向说话的角梅,脸上的愤怒比之方才更甚了几分:“这就是你们小姐的待人之道?先不说,我们是客人,就说我家小姐摔着了,你们一点怜悯心都没有?” 自从穿越以来,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最为艰难,之后许碧青一直都被云家的人娇养着,当福星拱着,何曾受到过这般伤害? 她虽然并没有武功,但眼力极佳,哪里会没有看到刚才击中她的石子? 想到叶桑的夫家姬家……她眼底缓缓地划过一丝戾气,清晰地看见叶桑眼里不加掩饰的漠然。 叶桑算个什么东西!竟然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心里拂过一丝尖锐的恨意,许碧青攥痛了手心。她垂着眸,那模样仿佛随风可倒。等再一次抬眸时,眼里已然一片清明,恢复到方才的柔弱娇嫩。 “够了,玲珑,莫说了!”她忽然咬着牙出声,在玲珑地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起身,方才她好巧不巧,膝盖撞到了地上凸起的石子,这一摔这一起,疼得她脸色苍白,原本就看着羸弱的身子开始摇摇欲坠。 这一摔,确实出乎了她的预料。感觉到膝盖上钻心的痛意,她额上一颗冷汗划过了下来。 “小姐!”见许碧青不想追求,玲珑面露不甘。 “方才是碧青莽撞了,若是唐突了姐姐,姐姐勿怪。”忍着痛,明明心里万般不爽,但许碧青面上还是强撑起一丝柔意。 她有手段,有耐心,能隐忍,这点伤害算什么?迟早有一天,她会将这些人踩到脚底下,看她们还敢不敢不将她放眼里! 念及于此,她猛然攥紧了手,一脸地忍气吞声。 看着她这般模样,叶桑笑,顿然觉得无趣了:“我自然不会怪罪,天寒地冻的,路上滑,妹妹还是小心点才是。若是无事,姐姐先走了。” 说完,她面无表情地带着角梅离开,头也不转。 见状,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许碧青脸上多了几分扭曲。 第107章 自家小姐才是最好的 叶桑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尽头。 见她脸色噙着几分难堪,玲珑心口一跳,连忙出声:“小姐……” 自家小姐身上的衣裙已然脏乱不堪,想到方才叶桑主仆二人的冷淡和嘲讽,玲珑面色微红,眼里也多出几分恼意:“这年小姐何曾受过这般罪?她们以为她们是谁!?” “闭嘴!”目光缓缓地收回,许碧青冷冷地训斥了一声。 眼里的戾气终于消散,她回神,那双素来水灵的杏眸亦是多出了几分冷然:“我们回去。” 她们该做的,已经做的,不过是受点伤罢了,到时候谁笑到最后,也还不一定。 念及于此,她眼里迸射出一丝冷芒,随即消散。 被她周身严寒的气场吓到,玲珑片刻才回神,连连应是,搀着她回了别院。 …… 回到小桔园。 想到方才的事情,叶桑眉宇微蹙,坐在椅子上,失神地摆弄着篮子的络子。 角梅的脸色也不好,但想到对方并没有拿她们怎么样,便也松了一口气:“都道云城的那位许小姐是命定的福星,但看着也不怎么样……” 她小声的嘟囔,见叶桑回来之后,便静静地坐在那里打络子,不由顿了顿,连忙凑上前,结果被叶桑打的凌乱的结,说道:“小姐,这事儿还是交给奴婢吧。” 精细的活叶桑许是天生地做不来,光是那床喜被已经够让叶桑十足的头疼。 许是想到这一点,角梅“扑哧”一笑。叶桑也忍不住一笑,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等看着角梅双手灵巧地将刚才被她打乱的结重新打好,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闪了闪,唇角边上了的笑容微微敛下:“那位许小姐是云城来的?” 见她忽然问起这个,角梅愣了愣,随后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一年,许家在云城混得风声水起,都是因为许家这位小姐。 听闻许碧青是天将的福星,今年年初,她落水之后,智慧大开,不仅将濒临危机的许家整顿了一番,更是将许家的名声也打了出去。 如今,云城里,许家的商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尤其是每隔一个月的“促销”活动,更是惹人眼红,就算是其他人有意模仿,也跟不上他们总是层次不穷的新活动。 这些都是角梅从旁人那儿听来的,各个都称许家那位小姐是天仙下凡,要不然,也不会想出这么多新奇古怪的主意。 之前是因为自家小姐不感兴趣,所以角梅也就没说,如今一说起来,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 许家小姐这一年当中为人称道的事情并不少,但具体是真是假,还真不清楚。 她说的天花乱坠,等末了,还有些激动,但看到自家小姐噙着笑地望着她,那双澄澈的柳叶眼在烛光中一闪一闪,仿佛融化了冰雪。 她的心一动,所有说下去的欲、望忽然在这一刻沉淀了下来,心莫名的一阵暖意。 “小姐,都是道听途说。”她为自己方才的激动感到羞愧,缓缓地垂下眸。 叶桑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见她时不时地舔着唇瓣,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没了?” “没了。”角梅连忙接过,立马摇头,眨了眨眼睛,语气天真无辜,小声地嘟囔:“他们说的时候跟说书似的。” 说的好像,那位许家小姐能耐大的能上天入地。 心里拂过一丝不明,叶桑勾唇,再一次揉了揉她的脑袋。 角梅却看着她这般柔和的神情愣了愣,生怕她多想,连忙说道:“小姐,你在奴婢心里是最好的……” 这段时日,许家小姐住进来之后,称赞其为人的不在少数,所有人都眼红玲珑能够伺候那么一个主。 但在她心里,自家小姐才是最好的。 相依为命,这几年过下去,再好的主子也不过如此了。 想到这里,角梅眼眶微红。 叶桑眨了眨眼睛,因为她的话,原本就亮晶晶的眼眸瞬间流光溢彩:“我知道的。” 说完,她又捏了捏角梅软嫩的脸颊,直到角梅的眼神更加的无辜,这才轻笑了一声。 她将置在角梅膝盖上的篮子挪开:“不早了,我们洗洗睡吧。” 她神情自若,角梅不疑有他地点了点头,起身,便去打了水。 两个人洗漱完之后,叶桑在角梅的伺候下褪了衣裳,整个人穿着亵、衣躲进了被窝里。 直到角梅吹灭了蜡烛,离了房间,躲在被窝里的叶桑怔怔看着头顶的床幔,原本噙着淡然的脸缓缓的暗淡了下来,随即吐出了一声轻叹。 “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叹,人和人不一样,还是在后悔,前世万般不学好,倒是如今穿越连什么技能都没有。 就好像小时候,父母嘴里常念叨的别人家的孩子有多强。 而许碧青,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夜色朦胧,这一夜,没有梦境。 …… 接连几日,风平浪静。 许氏和叶项伯归来之后,并没有找过小桔园的麻烦。 距离叶有容进容家的日子已然不过三天的时间,许氏更是焦头烂额,忙着为叶有容填嫁妆。 别院那头,自从那一日在岔口分开之后,就不曾见过许碧青。倒是听闻,那日之后,原本就染着风寒的许小姐仿佛更重了几分。 徐大夫束手无策,叶项伯便请了当地的名医过来问诊。 叶桑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会和周兮月通几封书信,李氏在宝光寺静养的不错,至于周府的那位姨娘,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也消停了许多。 至于姬长夜…… 想到上次收到姬长夜的信的时间,叶桑眸光微动,将他寄来的信整合在了一起,收拾好,放进盒子里,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对着空气问道:“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达云城吗?” 容城和云城相隔不远,坐马车一天便能到达。 叶桑思忖着,若是姬长夜不来,或许,她可以抽个时间,带着角梅到云城走走,并不是仅仅为了去看姬长夜,而是去了,说不定能够更加笃定她心存的那点疑惑。 闻言,暗中的暗卫愣了愣,并未说的太精准,只回了一个模糊:“估摸着就这几日,叶小姐,途径容城的话,主子说不定会来。” 跟着叶桑有一段时日,暗卫说起话来,恭敬中也多了一丝随意。 叶桑并非才貌双全的女子,但就这份性子和对主子的重视,也值得他们对她敬重。 暗卫并不知道上次姬长夜上次写信来的内容,叶桑笑,没有回应,眼角的淡色仿佛潜入湖中的柳絮,她重新拿起一侧的被子开始绣起。 …… 距离年关越来越近,风雪越来越大。 前往云城的路上,马蹄深深。 半夜突降的大雪挡住了去路,原本还在前行的队伍停留了一夜,驻扎在路边,清理着前方的积雪。 因为没有提前预知这样的情况,他们并没有带够融雪的盐,只能用工具铲着。 半途就接到他们驻留的消息,从云城赶来的信使直接在中途下了马,徒步前行,在赶到他们驻扎的地方,连忙将信递交给了在外面指使铲雪的折袍。 “云城来的?”折袍接过信,抖了抖身上的雪,问。 “嗯。”对方点了点头,艰难地将自己的衣角拧了拧,这被雪压住了路够深,他半个身子都湿了。 折袍让人带着他去换衣服,随即拿着信匆匆来到营帐外,喊了一声:“爷?” 营帐内,姬长夜正在和户部大人商讨关于新农作未来推广的事宜,听见折袍的声音,他一顿,和对方示意了一下,便起身,走了出去。 “什么事?”男人问,因为前几日的赶路,眉宇间倒是多了几分疲惫。 “云城来的信。”折袍将信件递到他手里。 姬长夜挑眉,接过后直接将信拆看,入目便是简单的一行字。 看完之后,他眉宇间的疲惫骤然尽散,隐隐多了一丝柔光:“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见状,折袍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但到底是没有多问,便退了下去。 回到营帐里,见他素来冷酷的脸上仿佛覆上了一层柔光,户部的李大人诧异地扬了扬眉:“怎么了?有好事?” 因为他们的行程太慢,姬长夜早早地就派了人快马加鞭前往云城巡查了一下情况,如今,派出去的人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闻言,姬长夜勾唇,将信递到李大人面前:“看来,不用敢去云城,我们到了容城便可歇下。” 他们此次前往云城,就是要去看那位传闻中发现新作物的许家小姐,攀谈有关于新农做的事项。如今,许碧青在容城,也不需要他们多赶一趟路,正巧可以在容城将她接过,倒也是省了事。 见状,李大人接过信件,看完之后倒是笑了:“倒是没有想到许家和叶家有这般渊源,如今许家小姐在叶家小住,也不怪,你眉宇间的郁结散了不少。” 这次行程匆忙,他们原本就不打算在容城逗留,如今,倒是巧了。 第108章 有得必有失 “归心似箭?”姬长夜眉宇间的愉悦久久不散,李大人失笑,将信件放置在了一侧。 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姬长夜心系叶家小姐的事情,更是为其一掷千金,如今可以在容城逗留,甚至可能会在叶家小主,姬长夜的心情确实可以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嗯。”姬长夜不置可否,并没有反驳李大人的话,而是转而点了点面前的那张地图,紧接着方才的那些话:“年关将至,蛮族缺粮,往年突袭不在少数,新农作是在云城发现,那一带蛮族难道从未发现?” 这是一个疑点。 为什么别人不发现,偏偏是被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发现? 从之前收来的情报来看,一年前许碧青还是个不受关注的么女,年后就开始大放异彩,只不过是下乡了一次,就发现了这重中之重的新事物,难道不觉得可疑? 他微微蹙眉。 见状,李大人笑,抖了抖自己下巴下的山羊胡,笑道:“听闻那位许小姐福泽天厚,自然有不同于常人之处,更何况蛮夷智慧未开,纵然他们发现了此物,也不定有那慧眼辨识。” 姬长夜却抿唇不语。 他素来不信天命,有关于那位许小姐的事情,虽玄乎其神,却并未真的信了她。 念及于此,他不再多言。 “这农作易储藏,但必然有缺陷。还望工部那边,多加实验。”他们并非一头热的人,圣上将此事派给他们,事关天下苍生,自然谨慎为妙。 李大人自然想到了这点,有得必有失,在投入之前,必然会全方面的考究。 二人谈完,直到外面一阵熙攘,姬长夜才起身,走出营帐。 “何事?”帘幕一开,大风鼓鼓吹进,他蹙眉,便见驱除积雪的进程颇慢,而前方更是一群人围在那里,大声喧哗。 折袍见他从营帐里出来,连忙走来:“那些村民忽然堵在路口,不让我们铲雪……” 如今天降瑞雪,村民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称若是他们除了雪,会坏了一年的好兆头。 好官不与民斗,折袍自然是有些头疼。 这村庄距离他们驻扎的地方有数百里,不算近也不算远,之前就是为了不想惊民,再加上盐本就稀贵,所以他们才宁愿费另一番功夫去铲雪,可如今…… 这显然是有人刻意指使,为的就是扰他们的进度。 闻言,姬长夜蹙眉,不过片刻,唇角便噙出一丝冰冷的弧度:“太子一脉的人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次前往云城的事情是大事,而他明面上又是三皇子的人,太子自然不愿他们顺遂,但也不看看这是事关何事,这个档口,还想出手阻拦。 他未想到,太子的人会这么愚蠢,眼里的讽刺更甚了几分。 “那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那些村民蛮不讲理,他们又不好直接动手。 “怎么般,能怎么办?告诉他们在挡道,便让下面的人扒光了他们,吊起来。” 这种天气,被扒光吊树上,等人来救,估计也会没了半条命。 也深知自家爷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折袍连忙点头,转过身手一挥,就让下头的人将那些村民抓起。 原本就色内厉荏,见官兵真的动手,那些村民立马吓得脸色发白,瞬间逃开,如猢狲散。 等折袍折回,便见姬长夜牵过一匹骏马,似是要启程。 “爷?”折袍面露诧异。 “和李大人吱一声,我先行一步,再派几个人跟上我。你留下,保护李大人” 他们是大***,自然行程缓慢,但只怕太子的人已然比他们先行一步去寻许碧青。 他们想抢功,也要看他愿不愿意相让。 说完,不等折袍回应,他一鞭拍下,骏马长啸,便快马加鞭地离去。 而身后,折袍愣了愣,等半天,摸了摸自己被冻得发红的鼻尖,才缓缓回神…… …… 一连两日,快马加鞭。 一队人终于赶在关闭城门前,刮了一夜的大风。 街上萧条万分,姬长夜令其他人寻了地方住下,而自己只身前往叶府。 还未等他靠近,一声隐藏在寒风里的箭声破空而来—— “咻——” …… 小桔园。 天寒地冻,叶桑不敢一直窝在房间里,拉着角梅在院子里走动。 天气一冷,连带着身子骨都懒洋洋的,两个人并没有跑起来,而是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两人双颊通红,叶桑才带着角梅准备进屋。 但还未等她推开门,忽然,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弥漫至鼻尖,她一顿,原本要推门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小姐?”身后,见自家小姐面露异状,角梅奇怪地问道。 叶桑立马回神,等确定闻到的是血腥味之后,她忽然眸光一敛,转过身,对着角梅说道:“角梅,我忽然有些肚子饿了,想吃点红枣羹,你去厨房拿点来……” 自从婚事确定后,许氏也不大敢克扣她们的伙食。 闻言,角梅愣了愣,见叶桑面色常态,这才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是”,便转身出了院子。 角梅一走,叶桑脸上的柔光浅下。 她转过身,轻轻地推开门,还未等她完全走进,身子就被人一拉,紧紧地扣进了怀里。 一切,突如其来,她并没有多慌,但等到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熟悉的味道溢入鼻尖,她浑身忍不住微颤,抬眸,入目便是男人在黑暗中,宛若曜石般,发亮的眼睛。 气氛骤然凝固。 她的呼吸一窒,怔怔地望着他,那双狭长的柳叶眼亮出一丝惊喜。 并未想到她会那么安静,姬长夜猝不及防,原本要捂住她唇瓣的手一顿,轻轻地停留在了她的唇边。 而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仿佛月光下的琉璃,看的他心口一烫。 原本不知为何思念,如今一看,却才知,甚为相思。 “你,倒是机警。” 也不知道二人对视了多久,他才忽然启唇。声音在夜色里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沙哑。原本潜入她屋里,就已经做好了她被惊吓的准备,却不想她会如此淡定。 她的呼吸绵长,不浅不深地喷在他的掌心,仿佛在燃烧着他内心的滚烫。 他的目光越发深沉。 叶桑却被他看的有些无所适从,一点点红晕染上了双颊。 “这里有你的人,所以除了你,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她避开他的眸光,低声地说道。 对于这一点,她心里万分地明了,只不过有些诧异他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抬眸,再一次对上他的眼,见他眼里迸射出的光点和沉着,心稍安。 看来,那一身的血腥味并不属于他。 她忍不住了差点破口而出的问话,生怕自己会显得有多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却不想,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惊喜早已经出卖了她。 唇瓣因为刚刚在外被风吹的,有些干涩,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不大习惯这般亲近,她话一说完,便忍不住想要伸出舌头舔舔因为干燥而起的皮。 却不想,温热的舌尖竟轻轻地扫过他的掌心。 她呼吸一顿,原本探出唇瓣的舌尖顿然因为那股莫名的电流要出不出,要进不进,左右为难。 姬长夜原本桎梏她腰际的手更是紧了几分,连带着周围的温度也好似节节攀升。 见她双耳赤红,姬长夜笑,更见她因紧张而憋着气的模样,闷声发出一声笑意。 原本心里的沉浮也因为这一点温存而失散。 “有人不愿我们提前到达云城,所以动了些手脚。”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旖旎,***,温情。叶桑已然被这种气氛熏得浑身上下通红了一片。 男人在她耳边低声地解释,原本扣紧她的手松了松,却是让她更加贴近他的怀里。 并没有忍耐,他低头,慢慢地袭上了她的唇,眸光深谙,一点一点的啃噬着她略微干燥的唇。 叶桑双眸微颤,脸上的红晕晕开在黑暗中,烫的惊人,连带着抓着他手臂的手也变得微紧。 …… 直至一吻作罢,她肺里的氧气近乎要被他抽走,他才缓缓将她松开。 两个人的呼吸缓缓地交错,叶桑的眼角晕开着朵朵晶莹,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却又仿佛生怕抓疼他,而有些迟疑。 看着她迷蒙的眼,姬长夜眼底氤氲着笑,伸出手轻轻地勾着她耳边的碎发,低声道:“受伤的人不是我,勿担心。” “不是说不来了吗?怎么忽然来了?”她回神,原本想要伪装的矜持顷刻间就被她抛下,用着鼻尖蹭着他的肩头,如小猫一般地轻声地问道。 她原本就打算前往云城一趟的,如今看来,或许他们可一同前往? 她这般想着,就听见男人在她耳边说道:“此次去云城,便是要寻许家的那位小姐,如今她就在叶家,我们自然就来了。” 他倒是因为这般巧合而美满。 而叶桑却是一顿,随即想到了什么,秀气的柳眉拧了拧:“只怕你们到了,也不一定能见着她,这几日她风寒,见不得人。” 第109章 抓贼人 许碧青这一病来势汹汹,就连叶项伯请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感觉许碧青或许要做些什么。 闻言,姬长夜眸光一暗。 他思忖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了。” 说完,不等她开口,院子外便传来一阵动静。 两个人一顿,叶桑抬起眸看他,便见姬长夜黑眸卷动着几分阴冷:“他们来的倒是挺快……” 太子的人先他们一步找到许碧青,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各种阻拦他们。 只不过…… 他眸光一动,垂眸看向怀里的女人。 叶桑却是一笑,指了指房顶的房梁,无声地开口:“我去去就回来……” 好在,她先前就有所准备。 见状,他眼里溢出一丝笑意,又忍不住蹭了蹭她的唇,一转眼,便凭空消失。 确定他已经离开,叶桑松了一口气,面色淡然地推门了房门。 院子里,许氏已然等候多时,身后带着一众人。 到底是忌惮叶桑如今的身份,她倒是不如以往那般,带着人直接撞进来。 门一推,外面的风雪飘进,叶桑弹了弹身上的雪渍,神情自若地抬眸,和许氏对视:“不知夫人何事?” 许氏已经许久未找过她们麻烦。 见叶桑到了这个份上,还那么淡然,许氏冷笑,目光如刀子般刮向四周:“府里遭贼,别院那儿失了物,有人看到那贼人往你这儿跑了,我们要进屋要搜查。” 说着,她的手一挥,便让人撞开了院门。 叶桑也不恼,就看着许氏带着人进来,白净的脸上,双颊的红晕却是迟迟未散,颇有几分娇艳欲滴:“我刚才一直在这儿,并未看到什么人。” 闻言,许氏一声冷嗤,目光落在她殷红的双颊,目光里隐约藏着几分恶毒:“既然是躲进来,怎么可能被你看到?更何况,许是有些人不愿意让我们看到,也难说。” 她话里藏话,颇有几分叶桑庇护贼人的说法。 叶桑抿唇面色淡然,任由她说,也不阻止,却还是说了一句:“夫人,有些话该说的,不该说的,说前请过过脑子,毕竟隔墙有耳,传进什么人耳里,闹出什么误会,到时候后果自负!” 听出她语气里颇有几分退缩,许氏面露出几分得意,也料定了屋内必定有人的事:“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找了!才知道!” 抓贼人是假,但想要戳穿叶桑屋里藏人是真。 想到来前,侄女和她说的那番话,许氏面露几分阴狠和疯狂。 不管找不找得到那人,好歹也给了叶桑添堵,更何况,那人确确实实就窝藏在这里,她就不信找不到! 之前是因为忌惮叶桑如今的身份,她不敢再下手,但一想到之前自己被叶桑害得如此境地的儿女,她如何就放过这次机会! 说完,她就要带着人进屋搜查。 小桔园的院子小,一眼望去,并无甚遮拦,唯有屋子里能藏人,她一早就令人盯准了那里。 说着,她推开叶桑,便要进屋。 却不想,叶桑身子一侧,根本就没有让她碰到她,就直接避让了开。 许氏猝不及防,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跌倒,好在被身侧的丫鬟扶住。 “叶桑,你……!” “夫人,往后走路小心着一点。毕竟坏事做尽,天网恢恢,总有报应。”叶桑就这么看着,脸上的笑意恬淡。 许氏气急败坏,但想到今天要做的事情,咬着牙没有和叶桑对起来。 这邪门的丫头,早晚有一天,看她怎么收拾她! 她眼里划过一丝戾气,跨过门槛,刚走进,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许氏脸色一变,随即眼底露出一丝喜色。 等她转过头,扫向叶桑的时候,面上已然是化为凌厉的责问:“说没贼人,那这血腥味是怎么回事!” 她恶狠狠地瞪着叶桑,等着对方百口莫辩。 却不想,见叶桑轻声一笑,她垂下眸,双颊的红晕反而更浓重了几分。 她这般模样并不在许氏的预料之内,许氏一愣,不等她开口,就见前往厨房的角梅提着食盒回来。 “小姐?” 见院子里里里外外都是人,角梅脸色大变,端着手里的八角食盒,便匆匆地冲了进来。 “小姐,你没事吧?” 她不过是去了一趟厨房,怎的夫人又带着那么多人来做甚? “府里闹贼了,夫人带着人捉贼呢。”见角梅面露担忧,叶桑轻快地笑,眨了眨眼睛。 见叶桑神情从容,角梅这才稍稍安下心,随后转而看向许氏,福了福身:“不知道夫人来此,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许氏凌厉地打断:“这食盒里面的是什么?” 她那位表侄女说贼人重伤,这食盒里指不定藏着跌打损伤的药物。 闻言,角梅一愣,满脸的无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我家小姐近日月事近了,所以……” 说着,她打开食盒,果然里面放着一碗温热的,冒着热气的红枣羹。 完全没有想到看到的是这个,许氏脸色微微扭曲。 她令身侧的丫鬟接过那食盒,等看清里面果然只放了一碗红枣羹,并无其他,脸色顿然不好了。 “那这一屋的血腥味又何从解释?你是血流成河了不成?” 若不是身负重伤,怎么可能味道那么浓重? 谁家来月事了,会那么重的味道!? 许氏冷笑,却不想叶桑并没有变脸,而一侧的角梅心里已然感觉到了什么,眼睛一转,奇怪地扫了许氏一眼,低声地说了一句:“这几日院子里有些不干净,小姐特意嘱咐我,撒点鸡血驱邪……” 小桔园邪门的事儿,大家都知道。角梅这一说法也对。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驳斥,许氏的脸色微微扭曲:“鸡血?哪来的鸡血?” 她就不信有那么巧的事儿! 语落,就听到一直在搜查院子的人忽然喊了一声:“夫人,这儿有一只死鸡……刚死没多久,还是新鲜的。” 这几日,叶桑身子不大好,角梅便上街买了几只鸡,准备给自家小姐调养一下,一切都赶上巧合了。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许氏瞬间就怒了,直至将叶桑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脸色越来越黑。 “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叶桑,你将人藏到哪儿了!” 侄女的人确实是看到人藏进了小桔园,他们的人也早早在外面守着,怎么可能会没有? 许氏攥紧了手,恶狠狠地瞪向叶桑。 叶桑笑,看着许氏略微狰狞的脸,眼角勾着几分冷淡:“没有人,就是没有人,哪来藏着一说?” 知道许氏心里想什么,叶桑唇角抹着一道讽刺:“叶桑惜命,既然将嫁京城,自然不会做出污了清誉的事情,倒是妹妹那里,若是真的是失了物,倒是要细细查看一下,毕竟,那贼人既然能从她那里拿了东西,指不定哪天看上了妹妹,那还得了?” “桑儿待嫁,全城皆知,我想有心有脑子的人断然不会针对我。倒是妹妹那里,美名在外,又是个有福气的,指不定有什么丧心病狂的盯住了她,夫人还是多派些人,好心才是……” “再者,夫人在小桔园这儿耗了这么久,估摸着贼人就算瘸腿了,也该跑了……” 叶桑缓缓地说着,见许氏神情越来越扭曲,微微抿唇,不再多言。 许氏却被她堵得无话可说,胸腔里的怒火不断地压缩着肺里的氧气,气得她近乎无法呼吸。 她阴毒地望着叶桑,见叶桑恍若未觉,到底是没有真的纠缠下去,忍不住攥紧了手,呵斥了一声:“我还不是担忧你的安危,生怕出了甚事,害了我们叶府的名声该如何是好!叶桑你别吃里爬外,不知好歹!” “叶家还有名声可言吗?”叶桑却是轻轻地呵笑了一声。 叶有容的事情之后,现在全城有谁不知道,叶家曾经的才女,家家求娶的叶家小姐即将嫁进容家。 说好听点是嫁,说难听一点,就是未及笄便和男子私通,胚珠暗结,不得已送去给容家的大少爷做妾的。 好在,叶家只有两个女儿,而她也已然定了婚事,姬家并不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否则,这辈子只怕会活在叶有容的阴影下,嫁不出去了。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许氏脸色骤变,大怒:“叶桑!!” 有容那样是谁害的!!贾君那样是谁害的!!现在她竟然还有脸指责说是因为容容使得叶家名声败坏!! 她简直恨不得伸出手掐死眼前这个女人!! “夫人还是早点回去吧,小桔园闹鬼,这里来多了,小心撞见不干净的。桑儿就不多送了。” 说完,不想再和许氏有多余的牵扯,叶桑笑了笑,福了福身,便让角梅提食盒进了屋。 许氏气急败坏,看着她进了屋,闭上了门,眼里的恨意近乎要将那扇门戳穿。 “夫人?”此事就这般不了了之。见许氏依旧站在门口,一侧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出声。 第110章 不知死活! 语落,“啪——”的一声,许氏的耳光便甩了过来。 丫鬟脸颊一疼,瞬间噤语,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氏脸上狠戾这才散开:“还跪在这里做什么!去别院!” 之前许碧青和她说的时候,那般笃定,如今,却让她丢了这样的脸面,她那里能忍?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身后的丫鬟一顿,连忙脚步匆匆地跟上。 …… 这一头,许碧青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般病重。 叶项伯请来的大夫刚走,缩在棉被里的她猛然睁开了眼睛,垂眸问道:“都走了?” 玲珑早在门口望了望,确实已经没有人会来,便立马闭上了门,从窗缝上取下一封信笺,进屋回答道:“小姐,人都走了,那一边……” 她将信笺递给自家小姐。 许碧青起身,脸色的羸弱骤然尽散,并且让玲珑帮她额头上的纱布取下。 “那一边的人怎么说?”她接过信笺。 “说是给小姐三日时间。”玲珑眼里划过一丝惧意,沉声地回答。 前两日,忽然有黑衣人出现在她们房内,说要和小姐细谈。 虽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但玲珑隐隐觉得,他们找、小姐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闻言,许碧青唇角抹过一丝冷笑:“只有势弱的一方才会如此焦急地寻找盟友。” 太子一党的人会这么快找过来,确实出乎她预料。 早在之前她派人将作物送去京城的时候,她就预料到自己会参合进太子夺嫡之争,毕竟,朝廷的势力错综复杂,她若是想要往后在京城一步登天,必然要打下最好的基础。 选择好战队,是必要的。 可如今,太子一党,如此急切,反而被她摘出了考虑范围内。 她拆开信笺,得知京城派来的队伍已然得知她在叶家,正往容城赶来,眼里闪过几丝精光:“既然是三日,那便三日,也不急于给答复。” 既然不选太子一党,她也有能耐他们不对她心生间隙。 既然这局她已经排好,自然要做到百密无疏。 念及于此,她脸上噙着淡笑,慢条斯理地将信笺撕碎,交给玲珑置于烛火上燃尽。 信笺染成了灰烬,玲珑熟稔地用着帕子擦拭着桌面上残留的痕迹,在洗帕子前,顺势将之前大夫开好的那碗药倒进了一侧的盆栽里。 “小姐,我们这一番得要装到何时?”将一切做好,玲珑打来了水,试了帕子帮她擦拭着脸上的白粉。 她的气色红润,若是病重,总得用些粉状遮掩一番。 许碧青不喜这个时代含铅的白粉,但到底之前来时匆匆,并没有来得及调配好她平日里用的那些纯天然的护肤品。 并未回答玲珑的话,许碧青似是想到了什么,眸里流转着几分深光,说道:“不是说,容城的宝光寺很灵验么?等过几日,我的病未痊愈,便去趟宝光寺祈福……” 闻言,玲珑一愣,虽不知自家小姐要做些什么,但到底是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记在了心里。 主仆二人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临近午夜,玲珑起身去打水,刚出门,便见许氏带着人遥遥地走来,满是气势凌然。 “夫人?”完全没有想到许氏会来,玲珑面露诧异。 许氏脸色阴沉,不等她上前,便一把将她推开,直直地走了进去。 玲珑猝不及防,惊叫了一声,直接倒地。 而屋内,听到动静的许碧青拧眉。她松开头上的发簪,刚要起身询问,便见许氏气势汹汹地走进。 “姑母?”见许氏满脸阴鸷,许碧青一愣。 心底拂过一丝不详,她的心一沉,刚要扬起一丝笑,许氏一个快步上前,一个耳光便狠狠地甩了过来—— “啪!”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气氛凝固,她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瞬间敛了下来。 “姑母如此动怒,不知所为何事?”她的语气略冷。 跟在许氏后面走进的玲珑见她半边脸颊红肿,瞬间惊呼了一声,心疼不已地快步上前:“小姐……!” 她的脸皮本来就薄,皮肤敏感,如今被许氏那一巴掌落下,顷刻间,半边脸颊便变得红肿不堪,原本白净灵秀的面孔在微微烛光里露出几分狰狞。 许碧青的目光骤寒,拉开了玲珑要碰上来的手。 这一年来,如今还敢打她的人还真没有几个!许氏真的是不知死活! 许氏冷笑,见许碧青的目光微冷,却也不惧:“我还真以为你布下了多大的局,现在看来你就是个废物!小桔园,何来的有人!” 一想到她刚才在小桔园里被叶桑当成了傻子,许氏就有些怒不可遏。 她虽然想除掉叶桑,但并不代表她愿意送上门给人当笑话! 之前许碧青递过来的消息算个什么!他们根本连人影都没有看到! 闻言,许碧青一顿,看着许氏的神色,便知她是直接带着人去查了,胸口顿然卷动着几分恶气。 “我废物?姑母,也不知是谁废物!你就这般明目张胆地去逮人,是不怕被人知道你要过去么!” 如果对方那么容易被抓到,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从太子手下的人手里逃脱? 许碧青脸色难堪,脸上的表情也不复以往那般从容,刮向许氏的目光里,俨然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但很快,那股强烈的情绪被她收敛于心,面上又是一片平静。 “姑母,往后做事动动脑子,别到时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来指责别人!”她心里窝着一团火气,莫名其妙地被挨了一巴掌,还被说的如此不堪。 纵然她的心机再城府,也如何忍不下这口气。 俨然被她说中,许氏一顿,原本满是戾气的神情瞬间一滞,化为一丝凝固。 “这,我如何知晓……”许氏脸上多出几分尴尬,被训斥地无言以对。 往日对付叶桑,根本不用费一丝一毫的心思,如今,她对付不了叶桑,所以才会求助于许碧青,哪里会知,这其中还有这番心思。 许碧青告诉她,小桔园藏人,她自然带着万胜的把握去抓人,哪里会想到会失败而归? 废物!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许氏是猪么!!就算是云城那帮酒酿饭桶也没有许氏这般没脑子!! 见许氏默认,许碧青咬牙,心口那份浊气却久久不散。她以为许氏作为本土的女子,又是叶家的主母,权术宅斗会了如指掌,哪里会想到,她会这般没脑子,就和她那个女儿一样! 想到这里,她攥紧了手,忍住了想要还一个耳光回去的冲动,面上已然恢复淡定:“这事就这么算了,人抓不到便罢了,总会有下次出手的机会!只希望下次,姑母勿要这般冲动,将青儿说的里外不是人!” 她好心好意地给许氏消息,却得来这样的回报,许碧青越想越想气,到最后语气难免重了几分。 许氏被她说的心里不愉,但想到她的手段,也心知此次是自己太激进了,原本还有些阴狠的神情骤然尽散,多了一丝温和和歉意:“是姑母冲动了,下手重了些,青儿勿怪,等会儿我令人那些玉容膏来,保准你的脸恢复如初。” 许碧青的皮肤太脆弱,不过片刻,原本红肿的脸颊已然仿佛充了血一般。 许碧青心冷,不紧不慢地轻嗤了一声:“那玉容膏,姑母还是自用吧,青儿肤质和他人有异,只怕是不合适。” 她不轻不重地拒了许氏,不等许氏再次开口,便下了逐客令:“姑母若无事,便请回。青儿如今感染风寒,若是让姑母过了病气,可不好。” 说完,她便让玲珑带着她们出去。 许氏脸色一僵,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便悻悻地离开。 人一走,原本拥挤的房间瞬间空旷了几许。 随即便是一阵凌乱的破碎声。 将人送走,玲珑快步匆匆地回了屋,果然便见许碧青脸上不可抑止的凶狠。 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瞬间被砸的一片狼藉。 “小姐……”玲珑心里一抽,心知自家小姐是被许氏得最惨了,连忙在柜子里寻找药膏。 许碧青肤质敏感,稍微掐一下便是可怕的红印,只怕这一来,这几天都见不了人。 拿着冰帕子压着自家小姐的脸,玲珑心里也是一番恼火:“小姐为何还要给表夫人面子?她方才……” 刚才许氏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打了小姐的脸,小脸又何须和她客气? 脸上的肿痛迟迟未散,许碧青隐忍着心里快要爆裂出来的怒火,一字一顿道:“我哪里给她的脸面……等事成之后,我倒要让她后悔今日做的事!” 她的脸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足足发泄了一番之后,她才将心口那股恶气散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脸上的肿痛没那么厉害,她才将玲珑退下:“你退下吧,有事我会叫你,明日的话,让徐大夫不用来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法见人。 闻言,玲珑点了点头,将桌上的药膏收起,才缓缓地退下。 第111章 老夫老妻 她一走,原本刚闭眸的许碧青猛然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头顶的床幔,一字一顿:“叶家……” 叶家迟早有一天会属于许家! …… 这一头,夜黑风高。 许氏一走,小桔园静谧无声。 令角梅回屋睡觉,叶桑便关上了门。 一抹黑影掠过,姬长夜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但并未逗留太久,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姬长夜便打算离去:“队伍约莫三日后会到达,这几日你小心些才是。” 如今,太子的人已然和许碧青接洽,那他便没有必要再去阻止。 至于其他的,他们会另有打算。 圣上派他们下来,是希望能够摸清新作物的来源和种植方式,对于许碧青,倒是并没有过多的想法,更多的会认为闺中女子发现此物,不过是巧合。 至于下面的人,如何看待云城这位许家小姐,不得而知。 想到之前许氏的来访,他眸里暗沉。只怕那位许小姐并不如传闻中那么纯粹。 听闻是三日后,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叶桑一顿。 她走上前,抬起手细细地捻平了他的领口,轻声说道:“三日后,容家的人会来接我五妹。” 叶有容去容家的日子就定在三日之后,所以在这个时间段,许氏却有心思找她们麻烦,叶桑心里总有几分诧异。 只不过,三日后,叶有容离府,而京城的队伍赶到容城,倒是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凑巧了。 姬长夜垂眸。见她葱白的指尖捻着他暗色的领口,黑白分明,不知为何,眸里的深光仿佛又暗了几分:“不过一月,我便会来接你。” 他们的婚事定在年后二十,细数算来,也快了。 他喉结微动,不知为何,此次来看她,仿佛内心的期待更重了几分。 他和叶桑并未相处多久,却仿佛已然老夫老妻。 叶桑却是双耳一燥。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她咬唇,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自从和他定下关系之后,只要和他在一起,便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稀薄,变得***不清,浓重地将她原本自持的理智和冷静丝丝缕缕地抽走。 倒是让她多了几分扭捏。 念及于此,她咬唇的力道更重了几分,等听见他低沉地发笑,她忍不住抬眸瞪他,但还未等她看清他的面容,便见他垂眸,再一次在她的唇瓣上印了印。 她的呼吸一顿,骤然变得急促,原本染在耳垂上的红晕瞬间染上了双颊。 见她的反映如此,姬长夜又是一声轻笑,声线压着点点的沙哑:“不知道为什么,总想那么做。” 他的语气在一片暗色中低沉得仿佛玄音,却更令人感觉到几分焦灼难耐。 叶桑只觉得才一段时日不见,这男人勾魂的能力又彪悍了几许,她故作镇定地松开了抓着他领口的手,却依旧掩饰不了自己的面红耳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模模糊糊记得在前世的时候看过一片论文,说是恋爱的时候,人体会产生一种叫做多巴胺的激素,可以维持爱情的热度,维持三年…… 多巴胺……为什么那么久远的事情,她会记得那么清楚? 她的手一僵,想到前世零星的已经残留不缺的记忆,忽然,呼吸莫名变得略微有些急促。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耳边似乎有人在她耳边念着那片论文…… 太过于遥远……遥远到,她仿佛再也听不见了…… 听不见…… 眼前忽然变得一片混沌模糊,等她抬起手要拭去眼底的湿润,一只手率先覆上了她的眼角。 “怎么哭了?”姬长夜拧眉,指腹擦过她眼角划过的眼泪。 叶桑立马回神,神情有些呆滞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的声音有些发闷,又有些困惑,等她再一次看他,便见男人剑眉微蹙,一脸凝重地望着她,黑眸里卷动着几丝担忧。 那一瞬,她一顿,忽然感觉到几分真实。 心里某种情绪涌动,她忽然上前,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 男人一顿,缓缓地回抱住她。 氛围太过于安宁,她内心的躁动渐渐平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他的怀里抽离:“抱歉。” 她的声音有些哑,夹杂着几分哽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股情绪来得太凶太猛,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将她淹没。 她抽了抽鼻子,见他的衣衫又沾着血,又沾着眼泪,不觉有几分滑稽和尴尬,又有点想笑。 见她双眸发亮,俨然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姬长夜笑:“无事。” 他轻轻地摸着她通红的眼睛,直至确定她不再流泪才松开。 “若是有心事,可以同我说。” 叶桑一顿,半晌点了点头。 “我只是……” “听闻女子一月中总有几日情绪不稳定,我理解。”他说的轻松。 之前她和许氏的对峙,他都听在耳里。 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直接说出口,叶桑脸上的红晕又重了几分。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眸光潋滟:“不是要走么,走吧,恕不远送!” 她有些恼羞成怒,男人轻笑,最后揉了揉她的脑袋,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他一走,屋里气氛逐渐冰冷。 叶桑耳朵一热,想到他刚才嘱咐的那几句话,心里一暖。 但等回了床榻,却不知道为什么,一夜未眠,总仿佛有人在耳边念书给她听…… …… 她拖到寅时才昏昏沉沉地睡下,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感觉不断有人拿着冷帕子帮她擦着汗。 等真正醒来,天微亮。 窗外,寒风凄凄,乌云密布,倒是看不出来确切的时辰。 这一觉睡的她昏昏沉沉,醒来之后,她便双目放空地看着头顶上的床幔,思绪仿佛还未从梦里抽回。 等到角梅端着药进来,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她才回神。 “角梅?”她轻轻地出声,才发现自己喉咙发烧般的疼。 角梅连忙走进,见她已醒,双颊通红,眉宇间零星露着几分可怜和疲惫,顿然有些心疼:“小姐,你终于醒了。” 一早上,她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后来才发现,是烧了。 好在,以往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退烧的方子她知道。她忙活了一个早上,好不容易让小姐身子冷下来,便去煎了药,这一回来,小姐便醒了。 她连忙打了热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叶桑洗漱了一番,才将药端上前。 “现在什么时辰了?”叶桑清醒了一些,接过药,问。 “已经午时了。”角梅回答,将软枕垫在叶桑的背后,让她半躺下。 “午时?”叶桑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会睡得那么晚。 她喝完药之后,角梅连忙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蜜饯放进她的嘴里。 见她皱巴巴着一张脸,角梅忍俊不禁一笑:“小姐,你去备膳,你再躺躺。” 叶桑点了点头,生了病,话也少了一些,那模样看上去又乖巧又听话。 角梅忍着想要捏一捏自家小姐脸蛋的冲动,起身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出了房间。 走前,叶桑让她将窗开了一点缝隙。 原本温热的屋内瞬间沁入一丝凉意。 叶桑脑子一片混沌,却并未再睡下。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等看到窗外的飘雪落进,一丝寒风吹进,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啪——” 与此同时,窗的细缝合上。 直到是暗卫关上的,叶桑倒也没有吓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你家主子住城里那儿?” 她记得,兰桂坊是他们的一个暗点。 “在南城的富贵楼。”暗卫在暗中回答。 叶桑点了点头。 不过一会儿,角梅便回来。 因为叶桑还病着,所以膳食极为清淡。在暖炉里添了碳,角梅服侍叶桑穿衣,等二人一起在小桌前用膳的时候,角梅似是想到了什么,蹙了蹙眉,说道:“小姐,听说这两日别院的那位的病又重了几分,老爷请来的大夫都有些束手无策。如今,表小姐更是不愿意见人。” 说话间,角梅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也多亏平日里的低调,那些人说话的时候,倒也没多大注意她。 叶桑则是一顿。 昨日姬长夜便说过,他们要找的人,便是许碧青。若是许碧青依旧一病不起,只怕他们要做的事情,只能一拖再拖。 许碧青的病来的又急又凶,总让人感觉到几分不安。 叶桑拧了拧眉,低声地问:“病得如此厉害,不见大夫不是更……” “听说是昨日夫人去了别院,貌似闹得有些不愉快……”随即,便听到角梅神秘兮兮地补了一句。 闻言,叶桑默然。 角梅倒是怕自家小姐感觉寂寞,断断续续地说着,直到用完膳,东西全部收拾好,叶桑重回了床榻,角梅这才闭上了嘴,让她再睡了一会儿。 等过了一个时辰,角梅轻轻地将她叫醒。 见她满眼的茫然和困惑,角梅笑,指了指放置在桌上,冒着热气的小碗,说道:“暗卫说,这是姑爷让买的。” 等角梅将小碗断开,见是红糖水,再听到是姬长夜让人准备的,叶桑红了耳朵。 第112章 驱邪 角梅笑:“小姐,姑爷很关心你的。” 叶桑笑着地掐了掐她脸上的肉,道:“少贫嘴。” 并没有拒绝,喝完红糖水之后,她又躺下,昏昏沉沉得睡下。 这一次,睡的深沉。 一连两日,她都在床榻上度过,等到翌日午睡,是被一阵敲锣声吵醒。 梦里,她出了一身汗,醒来时,已然没有前两日的颓然。 角梅正在绣着喜帕,见她醒来,连忙起身走了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小姐,感觉好些了吗?” 叶桑点了点头,见时候不早,她起身,换了衣服。 听到外面一番熙熙攘攘的动静,她问:“外面怎么了?” 怕自家小姐冷着,角梅连忙收紧叶桑的衣领,想了想,回答道:“听说今日有个老道士主动上门,说是要给府里驱邪……” 主动上门…… 驱邪…… 叶桑拧眉,想到前段时间小桔园那乱七八糟闹鬼的事情,心头的不安更浓重了几分。 见角梅说的平淡,并没有注意到蹊跷的地方,叶桑轻轻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 而这一头。 别院,许碧青闭门不见,老道士也未强求,绕着别院转了一圈,随即对着一侧的叶项伯叹了一句:“许小姐福泽天厚,但耐不住府里邪鬼邪气太重,原本护着她的福灵被压制,这才使得身子弱了,若是想痊愈,光是外服驱寒的药是不够的,得根治才是。” 老道长脸色深沉,眉宇间的白眉抖抖,面目绷得很紧。 叶项伯本来就觉得有些古怪,但见对方眸里精光湛湛,并不似招摇撞骗,又念及许碧青的病如今无从可治,便沉声道:“邪鬼?我行的端,做的正,府里何来的邪鬼一说?” 他虽是商人,为人奸诈,但素来不伤人性命,即便是有人对他幽怨,但也不至于有什么邪鬼。 见叶项伯脸色不愈,老道长一顿,老眼里掠过一丝精光:“这邪鬼不定是叶老爷招来的,许是在此处本就……” 话未完,老道长声音一顿,才悠悠道:“许是道行百年的老鬼……” 潜台词便是,叶家的府邸也不过是早年叶项伯发家之后才建的,道行百年,只怕在叶家没来之前,那鬼就在此处…… 闻言,叶项伯眉宇深凝。 若真有,他叶家住在此二十余年,早就撞邪的,撞邪,哪还会等到现在? 见叶项伯不信,老道长轻声一笑,似是早有准备,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只怕那邪物早些年受了重创,所以才并未出来害人,而许小姐福泽深厚,只怕冲撞到了它,也不怪这病来得如此凶险……” 闻言,叶项伯眉宇的褶皱更深了几分,信了几分:“那道长,可知如何驱逐那邪物?” “知是知,但需先确定它在何处。”老道长老谋深算道,“还有,可先通知令夫人,令府上的女眷避让一下,以免冲撞到了她们。” 而这一找,便找了一下午。 …… 小桔园。 傍晚,原本就混沌的天越来越暗,压抑得令人难受,角梅前脚刚去备膳,一众人便熙熙攘攘地硬闯进了小桔园。 叶桑正在屋里绣喜被,听见屋外的动静,拧了拧眉,将喜被收起,便起身出了房间。 入目,便看到叶项伯带着一群人站在院子里,一旁,一个穿着阴阳服的老道士手拿着半旧的拂尘,在半空中挥舞,嘴里错落有序地,也不知是在神神叨叨着什么。 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叶桑面无表情,目光缓缓地扫过所有人,无比清晰地看到叶项伯一脸阴沉地望着她,那双眼里饱含着戾气。 半晌,她才将自己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收回,缓缓问道:“不知爹爹前来,所为何事?” 她的手撑着门板,白皙纤细的手指,骨节分明,转折处因为过分用力而泛着白。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出事,却是因为他们来找茬,心里恼火。 一丝寒风拂过,原本就苍凉的小桔园显得更加的阴沉和萧瑟。 乌云压顶,压在众人的头上,空气里多了几分窒息。 “府里有鬼祟,道长需查明源头驱邪。”叶项伯冷冷道。 想到别院重病虚弱的许碧青,眉宇间的褶皱更重了几分。 叶桑就站在门槛上,白净的脸上嵌着寒霜,抿唇不语。 还未等她再一次开口,原本在闭眸神叨的老道长猛然睁开了眼,一股寒光从老眼里迸射而出,等落至叶桑身上时,骤然目眦欲裂,将拂尘甩向叶桑。 “妖孽!” 猛然一声厉呵,吓得众人皆惊。想到前段时日小桔园发生的怪事,扫向叶桑的眼里,纷纷露出惊恐。 心里早有准备,叶桑面无表情,缓缓地垂眸,嵌着股冷然。 她并不蠢,这一来二去,也算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了。 原来之前小桔园闹鬼的事情,也不过是个铺垫罢了。 “呵。”她轻声一笑,对上老道长有些可笑的举止,不知为何,心头的恼火尽散。 招摇撞骗的老神棍,也不过如此。 “不知道长说的妖孽,指的是妖,还是孽?”她笑的随意,前两日有些烧晕了头,连带着说话的欲、望都没有,如今精神了,这一出口,自然银铃动听。 未想到她会问这一句,老道长愣了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厉声道:“你这鬼祟,罪恶滔天,还不快束手就擒!” 说完,他便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张镇灵符,准备贴在叶桑的身上。 等镇住了“邪物”之后,他便可与叶项伯说,邪灵被镇压,只要将叶桑火焚,便不会再有邪灵饶身。 任谁见他如此说,都会心惊胆战地跪地,却不想叶桑依旧面无表情,扫向他的眼里,还参杂着几分可笑。 鬼祟?这世上,最能说她是鬼祟的,也就是她自己。 死而复生,亡灵穿越异世,岂不就是鬼祟? 想着,她一笑,缓缓地松开了抓紧门板的手,忽然反问了一句:“不知道长师从何处?茅山?还是崂山?平白无故地指着人就说是妖孽,这就是道家的法源?若是如此,那岂不是人人都是妖魔鬼怪?” 老道长被她问的一愣,哪里知晓什么茅山和崂山。 昊国佛道普及甚广,根深蒂固,上下百姓皆信佛信教,对寺庙的僧人和道观和长老都为敬重。 若这道士是真的,若是传了出去,到时候就算她有千万张嘴也抵不过对方一张。 但是…… 她不相信,许氏和叶项伯会想出这般精明的手段。 若是能想出,他们还至于等到现在吗? 她比谁都清楚,这些年许氏和叶项伯虽厌恶她,但手段并不算太高明。 念及于此,她眸光冷然。 “许小姐自从与叶小姐接触后,便染上了恶疾,如今久治不愈,你不是邪星谁是?更何况,我多年驱邪,如何辨别不出是人是鬼?” 老道长色内厉荏,还未说完,便被叶桑打断。 叶桑缓缓地走上前。 屋里有暖炉,她本就穿的单薄,在寒风中,盈盈不堪重击。却不知为何,众人却感觉到她身上散着一股寒气,下意识地后退。 就连老道长见她走来,也下意识地倒退了一脚,但念及自己的身份,浑身一僵,稳住了身形,抬眸,便见叶桑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既然道长说叶桑是鬼祟,那不知,道长瞧不瞧地出来,叶桑是何鬼?修炼了多年?害过几条人命?手上染上多少的鲜血?然后,道长想如何处置我?是拿灵符镇压,还是要用什么法器收了我?” 她字字珠玑,每说一句,便靠近老道长半分。 寒风料峭,她似是不觉得寒冷,黑发琐碎地飘在身后,不断地群魔乱舞,配合着脸上的冷,远远望去,真真恰似鬼魅。 所有人脸上的血色骤然尽褪,被吓得双腿瘫软。 “像你这般污邪之物,自然是用真火烧……”老道长本就被她一番模样吓到,颤颤栗栗地说着,但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大叫了一声,瞬间将他吓得瘫软在了地上,狼狈至极。 “你,你……”他拿着浮尘指着她,手来来回回地颤抖,绷紧的老脸露着恐惧。 “啧。”闻言,叶桑却是一笑,却笑的极为渗人:“火烧?那也要看道长有没有那能耐!道长,我若是鬼祟,见你如此,便是分分钟取你性命!” 呵,活生生烧了她! 他们还真是歹毒至极! 叶桑心头窝火到了极点,脸上却忽然绽开一丝甚是狰狞的笑,她缓缓地眯起眼,黑发撩至脸前,阴森可怕,仿佛下一秒便会化为厉鬼,张嘴便是獠牙,将他吞噬。 她也不过是想吓唬人,让他原形毕露,却不想老道长根本不住吓,瞬间惊叫了一声,被她吓得神魂俱裂,老眼一翻,直接仿佛死狗一般地晕了过去。 “啪——”的一声,人瞬间倒地。 这一下,所有人被吓到了极点,几声惨叫之后,跟在后面的下人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小桔园。 小桔园瞬间变得空旷森冷。 一侧,叶项伯却是攥紧了手,沉着脸,无比森冷地望着叶桑。 察觉到他的目光,叶桑抬眸,目光穿过寒风,对上他的眼睛,微笑:“不知爹爹还想说什么?” 第113章 红烧的好吃 叶项伯隐逸商场多年,如今如何看不出这道士是个假的,可他却无比希望,叶桑便是道士口中的邪魔,将她活活火焚了才是! 察觉到自己被那老道长戏耍,他怒不可遏到了极点,对上叶桑的笑靥,更是怒火冲天。 到最后,生怕自己会真的忍不住将叶桑火焚,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令剩余的几人将地上的道长拉走,便挥袖离去。 期满诈骗,这道士算是活到头了!! 而身后,叶桑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冷然。 …… 等角梅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然无人。 叶桑重回屋里,绣着喜被,见角梅回来,她轻问:“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若是往日,角梅早该回来了,才是。 闻言,角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随即想到了什么,红了红脸,说道:“厨房的李大娘说之前老爷从省外得来了几条多宝鱼,说是养在院子里能生财生福气,每个院子都会分上一条,让我带一条回来。”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府上的下人也不再敢为难她们。 但到底是不大喜欢和后厨的人打交道,再加上以往小心谨慎惯了,角梅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最开始没有答应,但却还是和李大娘纠缠了许久,悻悻地带了一条鱼回来。 她琢磨着,晚些找个水缸先养着。 说什么生财生福气,她倒是觉得这鱼长得有些吓人,和寻常的鱼不大一样就是了。 容城位于内陆,水物原本就少,而多宝鱼也算是稀罕的玩意儿了。 闻言,叶桑一顿,想到之前叶项伯气势汹汹来的模样,拧了拧眉。 “我看看。”她说完,放下了手里的喜被。 角梅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家小姐是好奇鱼长什么样,便将称了水的小盆端来。 入目,便看到一条扁平的大鱼软绵绵地在水里浮游。 叶桑沉下了眼。 “这鱼是李大娘让她带回来的?”她问。 见叶桑面无表情,并没有欣喜和探究的神色,角梅心口一跳,低声问道:“小姐,这鱼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鱼以前也没见过,她也看不出能有什么问题。 鱼在容城是富有人家才会吃到的东西,更何况是在寒冬时节,更是难得吃到。整个昊国大多数的鱼都产于江南或者运河一带,这多宝鱼昊国倒是没有,是叶项伯在省外的时候,从一个境外的富商那儿买来的。 吃过养过多宝鱼的人不多,但并不包括叶桑。 她好歹过过两辈子,如果连多宝鱼和比目鱼都分不清,但真是浪费了前世在家里吃过的大餐。 “不是多宝鱼。”她淡淡道,说完,便抬起眸看向瞪大眼睛的角梅,啧啧了两下嘴,似是想到了这鱼的美味:“不用养着,等会儿拿去煮了吧。这鱼也生不了财,煮了好吃。” 末了,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最好红烧,不过清蒸也不错。” 她不大爱吃海鲜,是因为鱼刺太多吃了麻烦,不过比目鱼本来就刺少,味道是真的不错。 煮了…… 闻言,角梅:“……” “可……”原本还想问些什么,但见自家小姐两眼放光地盯着那条鱼,角梅似乎也有些觉得嘴馋,心里的疑问瞬间被抛后,端着那水盆,兴冲冲地跑去小厨房,把那条鱼给杀了。 小姐说,红烧的好吃,那就红烧吧。 至于小姐为什么会认得这鱼,角梅想了想,想到她们每月都租来的那些书,心里叹了一句,果然多读书有好处。 …… 这一头,角梅直接把鱼给烧了。 另一头,别院。 听得那道长被人识破,被叶项伯送去了官府,许碧青蹙眉,忍不住攥紧了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冷声问。 这一日,她一直在床上躺着,脸上的红肿依旧未褪,反而比之前日更重了几分。 原本心情就不愈,听到这事情,她的情绪可想而知。 闻言,玲珑咬唇,也看出自家小姐心头窝火,连忙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递过去:“说是之前叶老爷已经带着人去抓了,那道长也已经指认叶小姐了,可不知为什么,叶小姐的反映和常人不大一样……” 若是寻常人,被安上灾星和邪魔的名头定会慌乱无措,抵死不认。 哪知,那叶小姐竟然反而将了那老道长一军。 而听得从小桔园回来的其他下人说,叶小姐当真是可怕的紧。想到这里,玲珑想了想,将那些人的转述了一番,随即又道:“如今大家都在说,小桔园不大干净,所以……” 就算老道长是假的,也改不了叶桑有问题的事实。 要不然,那些下人怎的提起这位四小姐,就怕成那样? 闻言,许碧青脸上的寒意松动,淡淡道:“我知道了。” 但藏在棉被下的手却狠狠地攥紧。 她排了那么长的局就是想一击命中,将叶桑剔除,却没有想到竟然被叶桑躲开。 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土女子怎么会有这番心思? 她越想,心里越烦躁,再加上这段时间,她已经得了信,说是京城派下来的队伍这两日便能够抵达,她的脸如今这样,如何能见人? 第一印象最重要,她看不重太子的人,京城那边的人自然可能会对她抛出橄榄枝,而如今,她…… 念及于此,她蹙眉,一股戾气从眼里渗出,一侧帮忙端着茶杯的玲珑被吓到,手一哆嗦,茶杯差点落地,茶杯倒在了被子上。 “啊……”玲珑慌乱地起身,连忙拿着帕子将那点水渍擦干。 也不知是不是太心慌,她越擦,手上的力道越重。 “够了!”许碧青忍无可忍,见她的手已经戳到了自己的腰上,声调拔高。 语落,玲珑脸色发白,拿着帕子的手猛然僵硬,等对上自家小姐噙着恼怒的双眸,“扑通——”一下,骤然跪倒在了地上。 “小姐,玲珑不是有意的,小姐……”玲珑低下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家小姐如此可怕,。 见她反映激烈,许碧青猛然回神。 知道自己是将玲珑吓到了,她瞬间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收回,面上又恢复到往日的亲和:“无事,我就是这几日心烦意乱,情绪不大好。” 说着,她让玲珑起身。 玲珑瞪大了眼睛,见她并不似是说反话,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起身。 她跟在小姐身侧那么多年,尤其是这一年里,小姐的变化有多大,她心里最清楚。 虽然,小姐的品行比之以往好上不少,但是,她又如何猜不出,小姐的心机有多深。 想到这里,她惶恐地垂下眸。 对于她的反映,许碧青恍若未觉。 她微微一笑,让玲珑又倒了一杯水来,垂眸间一丝流光溢过:“今晚晚膳备的什么?” 闻言,玲珑这才恢复到以往的神色,微笑道:“知道小姐病未愈,备的清淡了些。” 说完,她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叶老爷带回来的多宝每个院子都分了一条,刚才奴婢拿回来了……” 昊国百姓信仰佛教,对于这些能带来好运的东西深信不疑。 听闻是能招财的鱼,玲珑特意用一个金盆称了水养着。 玲珑挑的鱼小,虽长得丑,但也比那只看着要精致些。 语落,便见许碧青眉宇一松,眸里深谙了几分:“还真是稀罕。” 这鱼,她前世不知吃了多少,自然不稀罕。稀罕的是,她不知道叶桑看到那鱼,会怎么想。 说完,她缓缓地扫了那鱼一眼,便让玲珑拿开。想到之前玲珑说的那些事,便随口问了一句:“等明日,我们去宝光寺祈福,对了,小桔园那儿这段时间便不要去理会了……” 除掉叶桑并不在于一时。更何况,人言可畏,就算老道长这一招废了,今日在小桔园的那群下人,传出去的话也足以致命。 可不知为什么,她竟然会觉得叶桑将会成为她的阻碍。 她能够来叶家,就是因为她答应过许氏能够帮她除掉叶桑,而如今……但如今,叶桑却是第一个从她手里逃过的。 但随后想到叶家和姬家的亲事,她便有几分不以为意。 就算叶桑再特别又如何?那心思永远也比不上她。更何况只要叶桑那污邪的名声传出去,只怕姬家会立马选择退婚的。到时候对付她来,也不至于如此束手束脚。 念及于此,她心头一松,连带着紧绷的眉眼也温软了几许,而一侧一直瞧着她的玲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小姐脸上的红肿迟迟未褪,性子也比往日易怒了几分。 “对了,这几日京城的人便回到,提前写信给夫人,让她准备一下,将我走前打理好的那块农田整顿好。” 到时,她随队伍一同返回云城,也能露出几手。 闻言,玲珑愣了愣,面带困惑:“可小姐,那农田种的并不是……” 她知道小姐送去京城的农作叫做“红薯”,可她们那块农田种的并不是…… “这就是我想要做的。”说话间,许碧青将杯里的水喝尽,脸上缓缓地抹开了一丝笑,眸里点缀着许许微光。 第114章 关心则乱 见状,玲珑噤语,不敢多问。 …… 一夜无梦。 老道士被叶项伯送进了官府。 等翌日,角梅前去南街破庙的时候,才知道,叶家闹鬼的事情被传了出去。 “角梅姐姐,听说叶家闹鬼,是不是真的?”七巧接过角梅送来的干粮,犹豫了许久,才低声地问道。 闻言,角梅愣了许久,才问:“你从哪儿听来的?” 七巧眨了眨眼睛:“今天,街上的人都在说这事儿,说……” “说什么?”见七巧的眼神闪烁不定,角梅心口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说桑姐姐是恶鬼附体……”七巧低低地开口,“今日叶府的后厨丫鬟上街买菜的时候,和大伙儿说起这事儿,说桑姐姐住的地方邪门得紧……” 有些话,七巧并没有说出口。 那丫鬟还说,桑姐姐住的小桔园经常闹鬼,还说,云城来的表小姐自从和桑姐姐接触之后,就一病不起了……连命中待福的人都中招了,桑姐姐不是恶鬼附体是甚? 他们还甚至将前段时日,叶家五小姐出现在兰桂坊的事儿也推到了桑姐姐的身上。 许碧青的名声也就在云城一代流传,大家哪知道对方口中说的那位表小姐是何人,但并不妨碍大家将事儿一传十,十传百。 这才一过早市的时间,全街上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儿。 但七巧却不信,桑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最清楚不过了,如果是恶鬼的话,就不会对他们那么好了。 “他们还说,要烧死……”说到这个,七巧面上愤愤。 “笑话!什么恶鬼!他们脑子放哪儿了!” 未等七巧说完,角梅瞬间就炸了。 什么恶鬼!什么烧死!岂有此理!! 一想到自家小姐被人坑坏了名声,她瞬间红了眼睛,等问清情况之后,便立马气冲冲地回了叶府。 昨日老道长的事情,事后小姐与她说过,她以为没事儿了,哪里会想到,之前小桔园闹鬼的事情已经被他们当料说了出去。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攥紧了手。 但等回到小桔园,她怒气冲天地推开门,在看到自家小姐在屋内,恬静绣花的模样,心却在那一刻沉寂了下来。 屋内烧着暖炉,一丝寒风因为她的闯入而溜进,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瞬间回神。 “小姐……”角梅咬唇,心里竟莫名地委屈。 小姐那么好的人,别人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般说她? 她几乎可以想象,如果这事情被他们确凿下来,小姐该面临怎么样的劫难! 喜被就差最后一个图案就绣好了,见角梅回来,叶桑抬眸,刚要说些什么,就见角梅通红的眼睛。 “怎么了?”她问。 角梅缓缓地走上前,撅着小嘴,抹了抹自己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小姐,没甚事,就是……就是……” 她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与小姐说,但对上叶桑宁静的眼眸,整个心瞬间安静了下来。 “外头的人都说,小姐是恶鬼附身,要,要……”角梅哽咽。 “要烧死我?”基本预料到角梅要说的话,叶桑笑。 而角梅立马瞪大了眼睛,见叶桑一点也不恼的模样,瞬间觉得自己的反映有些傻,眼角上的眼泪要掉不掉的,还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小姐,你不恼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模样看上去更傻了一点。 街上的人那么说,若是老爷真的那么做了,小姐该怎么办? 这事儿本来就虚无缥缈,没有什么证据,到时候,她们真的是百口莫辩。 看她这要哭不哭的模样,叶桑心里发笑:“恼什么?别人说什么,随他们去。” “可是……” “你忘了,我们姑爷是做什么的吗?”叶桑淘气地眨了眨眼睛。 姬长夜早该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定不会让她陷于危难的,她信他。 更何况,这事情她想了一夜,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了几分计较。 角梅一愣,随即,脸上瞬间绽开了一丝笑。 “是哦。”她傻乎乎地嘟囔了一声,等看到自家小姐满眼笑意地望着她,俏脸瞬间一红,低声道:“奴婢就是心慌,没想那么多……” 关心则乱,也不过如此。 见她情绪还没有缓过来,叶桑轻轻地摸着她的脑袋,眼里带着几分宠溺,不断地安慰着她,直到她情绪平复,才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怎的越来越爱哭了?” 闻言,角梅傻乎乎地抬眸,说道:“小姐这样,越来越像个做娘亲的了,以后小少爷和小小姐一定很幸福。”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小姐身上总有种母性的气质。 她说的单纯,叶桑却瞬间红了脸,又忍不住捏了她一下,横了她一眼:“就你贫嘴!” 什么小少爷和小小姐的? 她还没想过姬长夜生孩子…… 想到这里,她的脸又忍不住红了几分。 角梅却被自家小姐这腼腆劲儿惹笑了:“小姐,奴婢说这话的时候可没想那么多……” 说完,生怕叶桑恼羞成怒,她立马跳开,将之前在街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开始转移话题:“七巧他们挺好的,就是天气冷了,他们都不愿意出来,好在送的煤炭够的。” 七巧他们人穷志不穷,叶桑要真正接济他们,他们也不愿意接受。 她们也只能平日里送点小东西。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她们确实不能过多干涉什么。 叶桑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问:“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说起这个,角梅的眼睛便猛地一亮,双颊粉扑扑,眨了眨眼睛:“听说城里来了京城的队伍,估摸着,姑爷他们稍做调顿,便会来……” 虽然知道姑爷早就到了,但角梅还是忍不住兴奋。 叶桑也忍不住一笑,但却也知道,他们要谈的是要事,只怕不会请她们去前堂。 绣完最后一线,她想了想,便将手里的线断开,将针放进了框框里:“那别院那儿……” 如果她记得没错,姬长夜曾说过,他们来,就是为了找许碧青的。 闻言,角梅一愣,瞬间拧起了眉:“别院的那位,听说一早便去宝光寺祈福……”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兮月在哪儿,她们听到宝光寺,总觉得有几分敏感。 “对了,小姐,今日申时五小姐要出闺,我们要去看看吗?”角梅又问。 叶桑立马摇了摇头:“去看做什么。” 左右是再也见不到了,也不想再见,她何必去见。 更何况,她去了,岂不是招叶有容的恨么? 角梅也不过是随口问问,耸了耸肩。 两个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用完早膳没多久,便有下人隔着很远叫他们前去前厅,说是京城的队伍到了,让她们前去。 还未等她们回复,那下人便屁滚尿流地吓跑了。 叶桑却是一愣,但到底没有准备多久,收拾好一切,便去了。 等到了前厅,入目,便看到男人一身绛紫的长衫,披着墨色的貂裘无比挺立地站在门口。 她脚步下意识地一顿,抬起眸,入目便是男人墨如深夜,缀着星光的眸。 心里暖流淌淌,她忍不住勾唇,但也不过是对视一秒,便让自己的目光收回,无比恬静又标准地和所有人行了礼,便沉静地坐在了一侧,低眉顺眼,目不斜视。 心知姬长夜让她来的缘由,她心平气和。 这种场合,她听着便好。 “都说,姬小将军痴心,看来叶家四小姐确实有番本事。”一早就入席的李大人,摸着自己的山羊胡,笑着调侃。 闻言,姬长夜一笑,终是将自己的目光从叶桑的身上收回,面无表情道:“食色性也,我有何不对?” “更何况,既然将成为一家人,自然不用避她……” 他本在外人眼里放荡不羁,这般举措倒是不因人怀疑。 李大人和善地笑,反倒是一侧的叶项伯脸色有些发黑。 姬长夜对叶桑的重视,近乎出乎他的预料,他紧了紧手。 “不知小将军和李大人会来,青儿今早去了宝光寺祈福,我已叫人前往叫她回来,姬大人和李大人稍等片刻。”叶项伯沉着脸,冷冷道。 姬长夜之前使计害了容容,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 每每一想到这事,他看到姬长夜的脸,就恨不得将他和叶桑千刀万剐。 “等是可以等,便别让我们等太久,毕竟有事在身。”李大人点了点头。 倒是一旁的姬长夜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里,眉尖清扬。 他的指尖在茶几上敲了几下,直到身后的折袍无比生硬地沏了一杯茶,递上来,他才接过,摆弄了几下茶杯,忽然开口:“听闻今日叶家有喜,怎的不见府上摆上几桌喜宴?” 叶有容在今日岀闺,他是知道的,要的便是故意给叶项伯难堪。 果不其然,语落,叶项伯原本就阴沉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变得无比僵硬。 “小将军客气了,不过是小事。” 叶家的五女儿当妾,那哪是什么喜事?更何况,还是未婚先孕。 分明知道对方的刻意,叶项伯还是隐忍着,坚强地扬起一丝笑。 第115章 起冲突 语落,气氛骤然尴尬。 见对方无视他的回答,只是目不做声地看着茶杯,叶项伯攥紧了手,故作轻松地看向李大人:“李大人,不知来找青儿,是为……何事?” 他话里带着几分探究。 李大人是户部尚书,千里迢迢来容城,必然是有要事。 如今,容容那一条路已然不能再走,若是能探到些什么,或许,他还能够另辟途径。 哪知,李大人却是一笑,故作深沉地淡道:“自然是攸关天下百姓之大事。” 闻言,深知对方不会多谈,叶项伯闭上了嘴。 却不想,李大人话锋又是一转:“云城距离容城相距不过数百里,叶家和许家想必多有来往,不知叶老爷,对许家有何了解?” 他们来前,就有探查过一番,而如今,这一问也算是试探。 叶项伯面露尴尬。 了解?他对许家能有如何了解?当年许氏离家,便和云城的一切断了所有的关系,更何况,早些年,许家的名声不大好,这几年陆陆续续也听得许家使诈,骗了不少人,追债无数。 但就是在这一年,许家翻身,有所成就。 他对许家的了解不过于此,哪里能说得上深谈? 但见他们对许家的重视,他还不至于说不上半分,眼里掠过一丝幽光,道:“许家毕竟是内人的娘家,草民也不好妄加评论,李大人,可等青儿回来后,细问便可。” 他的话滴水不漏,李大人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气氛一时间凝结。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碧青依旧未回,叶项伯拧起了眉。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快步走来,禀报道:“老爷,许小姐在下宝光寺的路上,和周家小姐起了冲突!” 语落,众人皆惊。 就连一侧,正炯炯有神盯着鞋面看的叶桑亦是一愣,猛然抬起眸。 能和许碧青在宝光寺起冲突的周家小姐,除了周兮月,还能有谁? …… 宝光寺。 寒风瑟瑟,周围景致萧条。 陪着李氏在附近走绕了几圈,周兮月便令翠竹扶她回去,而自己则是前往清禅大师的禅房听禅。 清禅大师为人喜静,如今能得其眼缘的,也就周兮月一个。 这一连几日,原本心浮气躁的周兮月显得更加沉静了几分。 院门口的小道僧见她来,放下了手中的扫把,行了行礼,低声道:“今日有人来访,请周施主稍等片刻。” 周兮月笑,回了礼:“无事,我在这一旁坐着便好。” 说着,她走至院口的那颗杨树下,坐在了石椅上。 见状,小道僧又行了行礼,拿起扫把继续清理着地面的尘埃。 但还未坐多久,周兮月便听到禅房内,一声尖锐刻薄的嘶叫:“你这老道人,我家小姐看重你,是给你面子!你何至于如此无礼!千金买你一句话,算是给你面子了!你还真当自己是得道高僧么!” 根本不怕被旁人听去这话,那女人的声音又尖又高,仿佛要突破天际。 院内,周兮月拧眉,一侧的小道僧更是一怒,骤然放下了手里的扫把,刚要前去,便被周兮月拉住。 “大师若是需要你,便会叫你。”周兮月轻笑道。 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禅房里的大师。 闻言,小道僧原本紧绷了眉宇一松,抿唇笑:“是为僧失礼了。” 能有人敢这么说话,只怕是大师故意的。 想着,小道僧抛下杂念,继续扫地。 院子里,静谧无声,唯有枯叶落地的窸窣声。 而禅房内,玲珑气势汹汹地瞪着眼前的老僧人,双手叉着腰,气得面色涨红:“简直就是妖言惑众!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在你眼前的是谁!什么天降煞星!孤独终老!不会算卦,就别乱算!小心我们揭发了你,让你什么都不是!” 什么天降煞星,百年难得一遇! 她们在云城的时候,就有人上门说过小姐是福星!更何况,如今的许家蒸蒸日上,难道不是因为小姐么! 这老不死的,在说什么胡话! 越说她越气,而她身后,许碧青并没有阻拦,脸色也微微难看。 等玲珑吼完,她才猛然抬眸,面无表情地看向面前的老人,冷笑:“大师,说我是煞星,可有证据?出家人不打诳语,这般无凭无据地见人就说是煞星,大师也不怕逆了自己的禅道!” 她知道宝光寺有清禅大师,所以来容城的目的,除了叶家,便是为了这个。 云城她的名声太过于局限,并没有远扬,也是因为当年定下结论的并非什么高人,而清禅大师昔日是国师,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必然能让人信服。 今日前来宝光寺,求得对方一见,她本想着要费上一番功夫,哪知她刚来,便有人请她来。本以为好事,却不想,一看到她,对方便吐出了“煞星”二字。 呵呵,煞星? 她的目标虽不是造福百姓,但她所做的,想要做的一切,无一不对苍生有益处,难道她发现红薯,是假的吗? 她心有鸿鹄,哪里容得别人说她是煞星!还说她将孤独终生,命运坎坷。 简直就是一天下的笑话! 她甚至能想到若是这番话传出去,她之前所有的铺垫和打下的基础只会功亏一篑! 她又什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越想,心头越恼。 她狠狠地攥紧了手,看向老僧人的眼里,嵌满了戾气和杀气。 “阿弥陀佛,施主眸里带煞,又如何不煞?”清禅大师白眉须发,老眼苍苍,满是精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施主迷途知返,自是可扭转命运。” “大师说笑了,命运只掌握在有准备的人手里。若人人能如您一般大慈大悲,这番恶世,好人该如何自处?大师,我来这儿,并非是来听你传播禅学,又或是来吃斋念佛的。我要的不过是你一句话。 宝光寺这些年也需维修,一句话便能够得到比你们一年下来修禅得到更多的银两,何乐而不为?更何况,大师为何不想想,若宝光寺能用那些银两来扶持贫民,那岂不是功德一件?”许碧青一字一顿,之前被激起的怒火已然被她收回。 “都说见大师一面难,既然您愿见我,便是我们之间的机缘。二者皆宜的事情,大师为何要视而不见?”她说的笃定,倒是颇有一番利诱的意味。 要知道,云家这一年积攒下来的财富,百分之八十,都掌握在她的手里。 这钱不少,她出得起,她就不信对方不动心! 她是谈判高手,最清楚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利欲熏心。 见她听不得他的话,清禅大师也不强求,摸着手里的禅珠念念有词,直至一炷香过后,才道:“若如此,为僧倒有一句箴言,可赠予施主。” 以为对方是做了妥协,许碧青原本紧绷瞬间放松,骤然划开一丝笑:“大师,说便是。” 说完,她起身。 这时,大师才叫来了屋外的小僧,令其准备了纸笔送来。 在纸上了了写下了几语,待墨汁干涩,他才缓缓地合上,将其递给了许碧青。 “希望施主将为僧的话秉记在心。” 闻言,许碧青笑,从容地将那张纸收进了怀里:“大师妙语禅机,碧青自然牢记在心。” 说完,不再多言,福了福身,便带着玲珑离开,出了禅房。 见状,小道僧愣了愣,随即转而看向自己的师傅,困惑道:“师傅,既然她们对您不敬,又何必……” “有人送钱修葺本寺,何乐而不为?至于为师留下的那句箴言……自是不打诳语。”大师打断他,神情隐晦。 小道僧不敢多揣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想到在院子里等候的周兮月,连忙道:“周施主已经在树下等候已久,师傅……” “让她先回去吧,为师有些倦了。”大师挥了挥手,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令她明日来寻我,说我有事与她说。” 闻言,小道僧倒是有些不明白,大师为何总有那么多话能同周施主说,心里虽羡慕,但到底没有多问,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得知大师要休憩,等了许久的周兮月也不恼,和小道僧行了行礼,便翩然而去。 一路上,倒是遇到了许碧青和她的侍女。 宝光寺的后院之大,小道错综复杂,周兮月走的是捷径,倒是比她们快了几分,等走至岔口,刚好见着她们顺着另一条路走来。 …… 一离开禅房,出了院子,等到了无人之地,许碧青才启开怀里的那张纸。 等看清里面的那几句话,许碧青眸光一亮,几丝精光从眸里流光易转。 玲珑不识字,见自家小姐面露笑容,好奇地问道:“小姐,这上面写的是……” 闻言,许碧青脸上的笑容骤然浅了几分。 她缓缓地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合上,再一次放进怀里:“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 听出小姐话里的冷意,玲珑哆嗦了一下,立马低下头,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声道:“是。” 第116章 众矢之的 一路无言。 来容城前,许碧青就大致了解过容城上层。 周家虽是小小的县令,但到底挡不住长女嫁得好,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而周兮月更是众千金之首,若她想要在容城立足,必然需要与周兮月结交。 所以,在看到周兮月的时候,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心知,周兮月性子冷傲,恃才放旷,并且与叶桑是蜜交。 但……那又如何? 过了今日,叶桑将会成为众矢之的,身为县令之女的周兮月就算再重情重义,也不会再与叶桑有任何瓜葛,念及于此,她眸里幽光闪闪,唇角抹过一丝轻笑。 她这辈子,最喜的事情,便是将属于别人的东西从她们手中夺过来。 小道苍凉,三人走至岔口。 周兮月一身红衣潋滟,映着背后暗灰的天,仿佛一簇熊熊的烈火,煞人眼球。 许碧青眼里拂过一丝幽光,白净的脸上挂着一丝甜笑,娉婷地走上前,打了一声招呼:“周小姐。” 她模样灵秀,却从来不会太过于出挑,反而讨喜,也就是因为这样,在云城的圈子里,从来没有其他家的小姐将她当作劲敌。 她以为自己这般模样,总会引人几番好感,哪知,周兮月不曾看她一眼,便有些冷艳地擦身而去。 对于自己不喜的人,她素来连一眼都不愿意施舍,更何况,清禅大师是她极为极为敬重的人,对方方才如此不敬,到底已然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早已料到周兮月并非如寻常小姐那般容易亲近,但许碧青却不曾想过,对方会这般高冷。 见对方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视她如空气,许碧青脸上的甜笑变得僵直,就连一侧的玲珑也面带怒意。 但很快,她的表情松动。并没有任由周兮月离开,她飞快地回神,走至对方身侧,微笑:“周小姐,既然相见是缘分,许是我有些唐突了,我是姓许,来自云城……” “云城?”听到这句话,周兮月骤然停下了脚步。 她双眸微垂,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许碧青的脸上。 对方面上带着轻纱,透过薄纱隐隐能看到半边脸,肌肤上的红肿和颗粒,周兮月心底莫名拂过一丝恶心,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如针一般的尖锐:“来自许家的许碧青?” 并未想到对方会认得她,许碧青一愣,随即扬起一丝笑:“正是碧青,不知周小姐是如何……” 她的名声在云城全城皆闻,但在容城,知道她的,寥寥无几。 但还未等她说完,对面的周兮月却是一声冷笑,抬起手,一侧巴掌便朝着她另外半边完好的脸挥去。 “啪——” 许碧青猝不及防,直接被打得侧过了脸。 “如何识得你吗?”周兮月轻笑,面不改色地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拿出一块绯色的帕子拭了拭手,道:“我对那些个阴毒狠辣的女人,总会有好记性。” 对清禅大师不敬也就罢了,竟然还害的桑儿名声狼藉,她如何能忍? 她虽在宝光寺静修,但并不代表消息不灵通,早间的事情她的人早已经上报了上来,她甚至可能比其他人还要早知道几分。 自从来到宝光寺,她和桑儿一直有通信往来,知道她有位来自云城的表妹来访。 周家并不似表面那般,不过是趋于县令之位,要不然,长女也不会嫁到京城的高门,只不过是家族底蕴不为人知罢了。 之前桑儿在心中提起过那段时日,院子里的怪事,那时她便清楚有人作梗。她调查过云城的许家,一年之后,后院的庶女和嫡女,十之七八都香消玉损,她本就在后院争斗中长大,如何看不出这许碧青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淳善? 叶有容不可能有这番心机和城府,除了她,叶家还能有谁? 许碧青还真当所有人是她掌中的无鼻小丑么? 被狠狠地扇了那一巴掌,许碧青浑身颤栗,双眼瞬间通红了起来,心里的怒火抑制不住的升腾:“周小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对我?” 先是被许氏打,如今又被周兮月莫名其妙的一个耳光上来,她如何能受得住? 她即便是不用照镜子,都能够想象,如今自己这张脸如何狼狈和狰狞。 周兮月却是目光骤寒,唇角的冷笑嵌在寒风里,犹如冰凌:“无冤无仇?你有胆子害人,就该想到过因果报应!许碧青,你做的事情,你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你还真当所有人都瞎了吗!!” 周兮月护短,而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她向来不假辞色,该如何便如何。 该甩耳光便甩,又算没有道理,谁又能奈何她? 素来就在高位,她的气场强大,隐约便将许碧青压制了过去。 许碧青气得简直快要神魂俱灭了:“周小姐,证据呢!你说我害人,证据呢!我们第一次见面,你……”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周兮月竟是这样的人! 她在云城的时候,什么性子的小姐没见过,哪一个没有被她制的服服帖帖的!就这,周兮月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简直气炸了! “证据?我周兮月做事,何事需要证据?许碧青,光是你主动靠过来,挡住我的路,我就有权治你!”周兮月冷笑,高挑的眉眼勾着几分冷然和高高在上,充满了不屑。 “也不瞧瞧自己是谁!” 许碧青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死死地攥紧了手:“周小姐,做事要讲道理,我不过是想与你交好而已。你这般无凭无据,若是被别人知道,只怕……” 对方眼里的嘲讽和不屑就仿佛针一般的扎来,许碧青恨不得伸出爪子把她的眼睛挖出来。 但理智战胜了冲动,她咽下了一口恶气。 “我做事还怕被人知道?倒是你,许碧青……”周兮月走上前,纤纤素手缓缓地爬上许碧青略微有些松散的衣襟,然后猛然用力地合上,阴森森地说道:“做了坏事,走夜路的时候,小心着点……若是我被发现,你又做了什么,小心我连命都不要了,你做了什么,我十倍还给你!” 她这辈子最为痛恨阴毒狡诈之人,这许碧青竟然妄想害的桑儿名声狼藉,简直就是踩到她的底线! 多的,她不会再说,桑儿要如何做,她自然不会插手,但也不至于就这么袖手旁观! 她的话语俨然疯狂,应该说,自从李氏出事之后,她便已然没有其他的顾及。 这话一出,许碧青顿然被她眸里的森然惊住,一股恶鬼缠身,毛孔悚然瞬间从心底袭了上来。 而一侧的玲珑,已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看着她们二人,吓得脸色发白。 “周兮月,你……” 周兮月笑:“别让我再看到你!” 语毕,她重重地拍了几下许碧青的胸膛,转身离去。 许碧青被拍的胸脯生疼,望着她的背影,目光仿佛猝了毒。 到底是没有歇斯底里地尖叫,她无比忍耐地攥着手,直到对方的影子消失在小道尽头,她才缓缓回神,瞪了一眼一侧吓得颤颤微微的玲珑:“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走!” 玲珑立马回神,低着头,连忙将她扶住。 看着她好不容易快好的脸颊,另一边又开始红肿,忍不住咬唇:“小姐,我们……” 她也没有想到,那位小姐那么彪悍!说打就打! “刚才不是有人说,京城的队伍到了吗?我们赶紧回去,至于我的脸……”许碧青声音一顿,越发的森寒:“如实说!” 周家就算再厉害又如何!能厉害得上京城来的官员? 她就不信,往后她没有机会治她! 说完,她在玲珑的搀扶下离开。 …… 这一处,庭院深深,枯叶飘落,又是一番景致。 周兮月回了屋,进门便看到李氏坐在桌前,低眉顺眼地在缝制衣裳。 心里一暖,她走上前,便将李氏手里的料子拿开:“娘,不是让你多休息吗?” 李氏一笑,见女儿被寒风吹得鬓发凌乱,眉目慈爱地伸手将其勾至她的耳后:“怎的那么快就回来?” “清禅大师要休息。”周兮月淡淡道,倒是想到方才在路上遇到的事情,笑了笑:“娘亲,女儿的性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了,往后嫁不出去,就陪你过一辈子。” 她倒是有些担心。 她已经及笄,因为周荣光眼高手低,遂一直并未定亲,而如今,她们已经和周府那里生了间隙,只怕往后并不会好过几分。 更何况,她的亲事,李氏还不能完全做主。 她本就随意一说,嫁不嫁人对于她而言无所谓。 却不想,李氏微微一笑,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忽然道:“等过了这年,我们去京城看你大姐吧。” 周兮月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娘亲?” 她深知李氏的安逸的性子,京城的势力盘根错杂,李氏是不会愿意去的,即便是她长姐嫁到京城,李氏也不愿去京城小住,而如今…… “容城太小,月儿,你该多出去看看……” “那周府那边……”周兮月问。 第117章 是个有心的 她心知,纵然对周府失望,但有些东西并不是那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更何况,是对父亲深爱了那么多年的母亲? 她一顿,抬眸看向李氏,却见李氏脸上的情绪淡了几分,冷冷道:“他们已然和我们无关。” 从周荣光选择赵姨娘之后,就已然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见女儿神情怔怔,她又是一笑,目光庄严:“该放下的,总要放下。你还真当娘亲会钻牛角尖,不成?” 说话间,她细细地打量着女儿的面容。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在周府养尊处优惯了的缘故,再加上备受宠爱,是最小的那个,周兮月眉眼端庄,面容俏丽,但上挑的眼角却总在不自觉中勾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凌厉和冷傲。 这是寻常女儿家所没有的。 越看,她眸光愈复杂几分。 或许,清禅大师说的对,若真非池中物,即便她私心要将女儿留在这小地,那又如何? 命运变数,逃不掉的,再如何逃,也依旧逃不掉。 可一想到她们前往京城,只怕命运多舛,她又怕自己做的决定太过草率。 想着,她略微失神,望着女儿的目光微微放空。 等再次回神,便对上女儿略微不安的目光:“娘……” 她一笑,眉眼柔和,只道了一句:“去京城好,往后叶桑也会在那儿,到时候你们俩也不会分开……” 叶桑是个好的,她愿意女儿和她结交。 闻言,周兮月面容松动,但随即想到之前收到的那些消息,掩下眉尖的冷意,微笑:“那是自然的。” 却未道,只怕桑儿嫁给将军府的事情,并未她们想象的那般容易…… 这一处,母女两说着体己的话。 另一处。 一路,快马加鞭。 等许碧青回到叶府,已然临近巳时。 叶项伯等的火上眉梢,见她下了马车,连忙将她拉过一侧:“出了甚事?” 他一细看,便发现许碧青另外半张脸也肿了起来,不由拧眉。 面纱外,裸露的那双水眸波光凌凌,楚楚可人。 许碧青面露委屈,只是无声地摇着头。 叶项伯顿然被看的心软,语气也软了几分:“到底是怎么了?” 心知,许碧青不会愿意多说,他转而看向一侧的玲珑。 玲珑咬唇,睨了自家小姐一眼,见小姐并未阻拦,才面露羞恼,忿忿道:“老爷,小姐是被周家的二小姐打了!” 语落,叶项伯面色骤然凝重:“怎的和她起了冲突?” 周家算是容城的高门,当初有容未出事前,他一度想要通过女儿结交周家,可惜,周县令为人深沉,根本令人揣摩不透心思,而周兮月更是一种名门千金的佼佼者,许碧青和她起了冲突,不论如何,大家只会道许碧青的不是。 “还不是周小姐仗势欺人,我们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挡着路了,所以……”玲珑眼眶微红。 说到底,原本就是周兮月的不对,小姐好心想与之结交,对方不领情便罢,凭甚无凭无据地打人? 叶项伯的脸色更沉了几分,见许碧青水眸盈盈,满腹的委屈,他心里又气又急。 但到底是没有忘了正事,他立马回神,只道了一声事后再谈,便让她们赶紧前往前堂。 “青儿,姑父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周兮月平白无故地出手,作为叶家的家主,他还不至于忍着。 闻言,许碧青双颊飞出红晕,乖巧地点了点头,便随着他前往前堂。 一走进,一眼便看到侧座上,穿着官服的李大人。 前厅寂静。 许碧青一退方才的羸弱和娇羞,目光澄澈淡然,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瑟瑟发抖,她优雅地走上前,将身上沾了雪的披风解下,递给了玲珑,随即福了福身:“大人。” 她的声调清脆悦耳,仿佛玉珠落盘。 身穿穿着的那件鹅黄色的夹袄,更是衬得她面容灵秀,眉眼白皙恍若皓月。 李大人抬眸,见她举止谦和平静,原本有些不悦的老眼骤然露出一丝赞赏。 至于她薄纱后,微微露出那点红肿,已然被她这番风华气度所掩盖。 角落里,一直安静的叶桑抬眸。 见她俨然对称的双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隐约勾起一丝笑。 向来,许碧青在兮月手里吃了亏。 见吃亏的并非兮月,她心里悬空的石头顿然落地。 生怕自己偷笑被发现,她故作掩饰地垂眸,执起桌旁的茶杯,装模作样地吹了吹早已经凉掉的茶水。 一侧的角梅见她这般模样,笑了笑,连忙拿过她手里的茶杯,又沏上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小姐,喝热的。”角梅低声道。 叶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目光转而扫向前堂中央,便见姬长夜匆匆地扫了她一眼,将目光收回。 她恢复淡定,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慢条斯理地吹着热气。 李大人已然和许碧青提起了这次前来的要事。 因为避嫌,叶项伯并未出现。 直到听到许碧青用着伶俐的声音回答李大人的话,原本还娴淡自在的叶桑骤然一愣—— “李大人,此物化名红薯,是民女在云城城外的荒山上所得。” 云城的荒山,荒废了数年,农家人都不愿意在那座山上种田,倒是许碧青一次偶然,在其中发现了宝。 红薯易种植,生存条件要求低,成熟周期短,再加上耐寒抗冻,若是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的好的话,足以解决整个昊国冬季缺粮的问题。 许碧青说的头头是道,那双盈盈水眸流转着惊人的光彩。 叶桑却是浑身一僵,看着前堂中央的许碧青,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 察觉到自家小姐的异状,角梅一顿,眼底抹过一丝担忧。 “小姐……”她低声唤了唤。 叶桑立马回神,见她神情忧愁,平静地摇了摇头,方才的神色已然退下:“我没事,我只是……”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她只是在想,人有利有弊,不管许碧青为人如何,但最起码,她的来到,对于整个昊国,都是有益处的。 她认真地听着,眼观鼻,鼻观心。 原本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许碧青表现地游刃有余,进退有度。 李大人面露欣赏,将心头的疑惑解决之后,欣然大悦地摸着自己的是山羊胡:“都道许小姐是福星所至,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原本前来,就不奢求对方能知之甚多,但如今看来,许碧青是个有心的。 就连农作的种植条件,许碧青都摸透了,大大地节省了他们不少时间。 “若是此物推广,必然造福天下众生,乃是许小姐一件大功德。介时,为官必会向圣上禀报,定然不会亏待许小姐。”李大人激动万分。 但许碧青的目标又何止只是圣上的恩赏? 为了这个,她做了近一年的准备,但到底没有将情绪外放,她淡笑:“李大人,若是真的能够福利百姓,已是对民女最大的回报。” 说完,她又是一顿,眼底垂眸间拂过一丝幽光:“前几日民女偶得风寒,遂不能摘下面纱,怕过了病气,望大人不要介怀。” 李大人倒是不介意,但看到她面上的红肿,想到之前下人禀报她和周家的二小姐起了冲突,不免拧眉。 他初来乍到,对于容城的状况不甚了解,但身处京城,也知道苏尚书的儿媳便是来自容城的周家。 之前他还因为不甚了解所以不好做判断,但在见到许碧青之后,心里对周家二小姐已然有所不满,料定是对方的不是。 许碧青看着并非莽撞之人,更何况,之前那番言论,谦和有度,应该无事生非之人。 李大人眸里精光灿灿,等许碧青福身告退之后,他才转头扫向一侧一直默不作声的姬长夜:“小将军对此事看法如何?” 闻言,姬长夜这才抬眸,转而看向他,沉声道:“此方面并非吾所长,李大人看着办便是。” 方才许碧青说的具体入围,这绝对不是寻常家的小姐能做到的。更何况,有些东西,并不能听片面之词,还是实践为好。 他的声线低沉,丝丝扣扣,仿佛低悬的小提琴。 而刚刚踏出门槛的许碧青不经意间转眸,在对上男人冷峭俊美的面容之后,呼吸猛然急促。 整个平静的心湖仿佛落进一个石子,微波连连。 她脚下一顿,整个人差点踉跄倒地,好在玲珑反映及时,将她扶住,这才没有让她出丑。 “小姐?”玲珑面露诧异。 只是一眼,许碧青便匆匆回眸,目视前方。 “我没事。”她说的平淡,但袖口下的手却攥的生紧。 小将军?那就是叶桑未来的夫家,姬家的那位小将军吗? 方才,她为了表现非同,所以在与李大人交谈的时候,并未关注其他。 她知,同李大人前来的是姬家的那位小将军,对方默不作声,她也就未过多关注,毕竟,李大人才是重点。 但如今,方才那一瞧,她才发现,姬长夜并非如她想象中那般是陪衬,反而风姿卓越,神采更是惊为天人。 第118章 自然以国事为重 男人双眸深邃,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华。 她有些心动,那颗心匍匐在心口,错落有声地起起伏伏。 一想到那是叶桑未来的夫君,心里更是堵了一口气。 见玲珑依旧困惑地望着她,她咬牙,只道了一句:“回去。” 到底是没有想到姬长夜会是这般的神采,她心头的落差极大。但随即想到,姬家和叶家的亲事兴许还成不了,她便释然。 闻言,玲珑点头,立马跟在了她身后离去。 这一头,大厅。 许碧青一走,叶项伯便出现,刚要请李大人和小将军在叶府住下,却不想,李大人摇头:“所幸事情并不仓促,我在驿站住下便好,等过几日,许小姐病愈,我们前往云城。” 许碧青做的准备良多,他们要做的事情也少了大半,行程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紧急。 闻言,叶项伯颔首,转而看向姬长夜:“那姬小将军……” 按照姬长夜的性子,只怕会同意…… 他这般想着,却不想,听到姬长夜冷淡道:“我自然随李大人同住。” 说罢,似是看出叶项伯的心思,他冷笑:“还是说,叶老爷比我想象中的要随性些,并不在乎其他的看法?” 他虽处事不羁,但该守的礼本分都不会落下。 叶项伯竟期望他住下,简直是愚昧至极。 语落,叶项伯面色猛然一僵。 半晌,才咬牙,转移了话题:“草民恭送李大人和小将军。” 角落里,见事了,一直把自己当空气的叶桑终于起身,婷婷走上前。 “李大人,小将军慢走。”她并未低眉顺眼,望着他们的目光坦然澄澈。 姬长夜幽深的眼底拂过一丝暖意。 见状,李大人爽朗一笑,虽觉得她的气度比之许小姐差了几分,却是个好的。 但在临走前,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道:“叶小姐一看便是内心开阔之人,必然不会被外界的流言蜚语所击倒。” 街上的传言,他多多少少知道些,但到底是朝廷命官,又是个做实务的,比起鬼神言论,他更偏向于实践。 闻言,叶桑唇角抹开一丝笑,温软的柳叶眼淡淡溢出一丝风华:“李大人的话,桑儿铭记在心。” 事了,他们并未再多逗留,不过片刻,便驾车离去。 他们一走,原本还盈盈作笑的叶项伯立马沉下了脸:“他们所说何事?” 此事说重也重,说轻也轻。 他没有资格旁听,而姬长夜却将叶桑留了下来,无异于是在打他的脸! 叶桑却是一笑,对他眼里的狰狞视若无睹:“自然是要事,若李大人认为爹爹不能知晓,桑儿自然不会多嘴。” 她每个字都在戳叶项伯的痛处,叶项伯的脸色越发的难堪,攥紧了手:“叶桑,这就是你待父亲应有的态度!” “国事与家事面前,自然以国事为重,这么简单的道理,连桑儿都懂,难道爹爹不懂吗?”叶桑笑,眼角横飞出的不屑,由外的明显。 叶项伯气得发抖,手到底是没有控制住,猛然抬起。 而叶桑就这么看着他将手抬起,目光灼灼。 叶项伯骤然被她看的微僵,落下的手停滞在了半空。 角梅松了一口气。 叶桑却笑,看着他腾在空中的手,极尽了讽刺:“爹爹如果有时间打骂我,何不如去看看妹妹,毕竟从今天起,妹妹便是容家的人,别人家总是不如自己家的,爹爹还是去看看为好。” 说完,她一顿,又道:“至于李大人他们所谈的要事,爹爹问我,还不若问青妹妹,毕竟她才是事主。更何况,爹爹待她如亲女,说不定,她愿同爹爹说呢?” 她知道叶项伯脸皮再厚,也不至于去寻许碧青问这个事儿。 说这话,也不过是想刺刺他。却不知,她那句“待如亲女”这四个字比之刚才那番还要戳叶项伯的痛处。 叶项伯一顿,连带着脸上的纹路也变得无比的僵硬。 待如亲女? 他和青儿之间…… 念及这段时日流转于心头的情愫,叶项伯越发的烦躁,神色亦是控制不住的森然起来。 “你说甚胡话!”他气急败坏,等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度,面上一丝扭曲的古怪,又是重重地“呵”了一声,恼羞成怒般的甩袖离去。 他这火发的莫名,叶桑不明所以。 “角梅?这是咋了?”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叶项伯离去的背影,怎么也想不到叶项伯会这般发火。 要知道,平日里,叶项伯纵然再气,这不至于这般跳脚才对。更何况,她方才说的话虽不顺耳,但并非多惹人恼。 角梅同样茫然地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许是天寒地冻的,脑子也不好使了?”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语落,“扑哧”了一声,叶桑忍不住笑出声来。 …… 叶项伯如何,她从未放在心上过,就算是这次,亦是如此。 同角梅一同回了小桔园,二人简单了用了午膳,叶桑便让角梅回了房,而自己则是看了一会儿书。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许碧青的那番言论刺激到了她,她查阅了这几年所看过的所有有关于农作物的书籍,却不曾看到过丝毫有关于“红薯”的部分。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总和前世有相同之处,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如此草率。 念及于此,她写了封信,令暗卫送到了驿站。 而另一头,回了别院。 许碧青便接到了来自云城的信。 得知李大人他们兵分了两路,一组人前往容城,而另一组人则是去了云城。 许碧青不在,云城原本能够掌事的人变得反而越发依赖许碧青,处处询问她的意见。 许碧青放下信,不免有些烦:“什么事情都来问我!” 当初她想将云家掌控在自己手里,但并不代表她希望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不动脑子。 她走前,便已经做过很细致的安排。比如,她在云城荒山下安置的那块农田该如何处置,云城那些大大小小的商铺的计划都做了出来,却不想,他们竟然还出了问题。 甚至,竟然连如何款待那些人,都要来问她!还询问她,要不要带他们去看看那块田! 笑话!当事的李大人都不在,带着一群下属看什么看!那群人能懂什么! 他们没脑子吗! “一帮酒囊饭桶!”她忍不住爆了粗口,随即立马冷静了下来,写了封信令玲珑派人送去。 知道她气急,玲珑送完信,便立马沏了杯茶给她。 好在,同刚才那封信送来的,还有之前许碧青在云城制备的那些护肤品,也多多少少缓和了一下许碧青的情绪。 “小姐,要不玲珑帮你搽些面霜?”玲珑小心翼翼地问道。 许碧青点了点头,褪下了自己面上的薄纱。 见状,玲珑立马垂眸,等好半晌,做了心理建设,才抬眸将目光在她的面上,果然便看到那张原本清秀的小脸布满了红痕和疙瘩,心里微微抽了一口气,但面上不显,小心翼翼地沾了点面霜,涂在她的脸上。 见玲珑神情平和,许碧青倒是气消了一些,道:“这次涂厚点,等一刻过后,净面。”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不能看,也只能希望能够好的快些。 到底是不在前世,护肤用品实在匮乏,而她大学时,读的并非和这方面有关的专业,能做出这样的成品,自然算她记性好,将当初在书里头看到的过程都记了下来。 但这还是不够。 这个原身的肤质太差,稍微一点问题就会严重过敏,再加上以往在她未穿来之前,因为不知道过敏,原原身还不知死活地喜欢涂那些含铅的白粉,导致她穿来之时,看到自己这张脸差点万念俱灰。 而如今,她这张脸是她努力了一年的成果,却不想,两个巴掌立马让她回到了解放前! 她越想越恼,但到底是没有爆发,等玲珑涂抹完之后,她的手已然攥地掌心通红。 “许氏,周兮月,等往后,有你们好看!” 她睚眦必报,目露凶意。 玲珑吓了一跳,但很快回过神,连忙转身将之前的那些护肤品收进柜子里,掩饰住自己面上的控制。 她虽然敬重小姐,但日子久了,跟在小姐身边,还是总有些畏惧的。 直至情绪平复,许碧青拨弄着桌上的茶杯,问道:“翠玉阁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知道,今日叶有容申时出阁,这也是为什么许氏不曾出现的原因。 翠玉阁那儿,今天必定一片忙碌。 闻言,玲珑转身,低声道:“听说,五小姐一直在哭……” 话里颇有几分不以为意,玲珑扯了扯唇角。 她在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谁叫这五小姐,还未嫁,就这般不检点?如今能嫁出去,没有被浸猪笼,依然算得上万幸了。 许碧青却是一笑,眼底忽然流过一丝幽光,收回了摆弄着茶杯的手:“等过会儿,我们去看看……” 玲珑瞬间瞪大了眼睛:“小姐!” 第119章 仁至义尽了 翠玉阁。 吉时未到。 叶有容手里绞着帕子,姗姗地落着泪,俏眼里的阴狠和不甘隐约闪动。 一侧,春桃帮她画着妆,见她眼里时而凶意时而悲戚,不知道为何,心口直跳。 “小姐……”拿着帕子轻擦着她的泪痕,春桃语调颤抖。 一看到她,叶有容一个巴掌就要横飞过去,但到底是看到春桃连连消瘦的小脸,停住了手。 春桃吓得脸色苍白,手中的眉笔横飞,突破了叶有容的眉尾,毁了整张娟秀的妆容。 “小姐!”她立马跪地,手中的眉笔滚落在了地上,那张小脸又白又隐隐透着几分楚楚可人。 一看到她这般模样,叶有容胸口的郁气越发深重:“还不快给我滚!” 脚下的绣鞋忍着力道地踢了过去,春桃立马躲过,垂下眸,颤颤微微地护着自己的肚子。 这几日,叶有容越发的暴戾,她就怕叶有容会一时发疯,将她肚子里的孩子打坏。 她紧紧地靠在了角落里,面露惊惧不敢上前,就在叶有容朝她走来之际,原本紧闭的房门一开,许氏带着人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一推门,就见叶有容面露凶光,许氏蹙眉。 叶有容脚下一顿,脸上的残暴全尽收敛:“娘……” 她眸里波光盈盈,委屈之色尽显,许氏一眼便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走上前,拉住她的手:“你这是嫌事儿不够多,是不是!” 许氏咬牙,见她脸上快要画好的妆容彻底毁了,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叶有容面色潸然:“我……” 话未落,就又见平日里跟在许氏身侧伺候的小丫鬟九月匆匆地走了进来。 “夫人,小姐。” “什么事情?”刚要和母亲说些体己的话,便被打断,叶有容脸色一沉。 小丫鬟浑身颤栗,哆哆嗦嗦地说道:“表小姐来访,所以,小姐……” 说话间,她抬眸看了一眼许氏,又迅速得垂下眸。 五小姐不待见表小姐的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个节骨眼,表小姐来触霉头,真的是…… 越想,小丫鬟的头越发的低了下去。 果然听到“表小姐”这三个字,叶有容的脸色便彻底变了。 “她来做什么!”她的声音拔高,脸上的妆容落在阴影里,隐隐绰绰,尽是狰狞,更有要将许碧青撕毁了的阴狠:“来看我笑话,是不是!!” 若不是许碧青无作为,她何至于到了今日,也不能将叶桑除掉! “让她滚!”她咬牙切齿。 但不等她发泄,一旁的许氏却稳稳地将她拉住:“闭上嘴。” 叶有容神色一僵,随即便听到许氏开口:“你现在落得这个地步,青儿愿意与你交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叶有容名声败裂,许碧青还愿意过来,不怕自己与容容交好的事情传出去,已然算是仁至义尽了。 当然,若是许碧青有别的心思,她不介意传出去…… 念及于此,许氏眯了眯眼睛。 她话里有话,叶有容即便是听出来了,脸色也依旧没有缓和:“那又如何?左右……” 左右她嫁进容家已经成定局,这事情已经落得这个地步,许碧青的名声就算坏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见许氏脸色沉凝,她到底也没有敢再说什么。 不过一会儿,九月得了许氏的准,请了许碧青进来。 许碧青一身粉装,明媚逼人,就仿佛连压抑的空气都被她驱散了几分。 而许氏的脸色更是舒缓了几分。 容容易钻牛角尖,或许听同龄人的话,总有几分用处。 她状似关切了许碧青几句,便带着人离开,却错过许碧青眼底的冷意。 看着许碧青这般模样,叶有容更是心里怨恨得说不了话,想到自己脸上的妆,连忙侧过脸,不想被对方比下去,将角落里的春桃喊了过来:“躲在哪儿是装死吗!还不快过来!” 春桃连忙起身,唯唯诺诺地走了过来,可越是慌张,越是办不好事情,不是不小心梳头梳疼了她,便是将她脸上的妆又化糊了。 叶有容简直心头有气,无从发泄。 春桃的脸色越发苍白,腹部似有若无得隐隐作痛。 在一不小心把她的唇瓣化花之后,春桃面如灰白。 “四小姐……”她额头上嵌着薄汗,羸弱的模样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怎么了她一般。 叶有容气得攥紧了手,她刚要发火,一侧的许碧青却自然得挽过了她的手:“丫鬟手笨,妹妹也别恼……” 她肌肤天生敏感,摸起来更是温软细腻,袖口露出的皓腕更是比叶有容白皙了几分。 叶有容脸上强撑的从容破裂,刚要甩开她的手,便感觉到许碧青捏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今日难得,不若让姐姐为妹妹梳妆打扮?” 说完,不等叶有容拒绝,她面色微笑,松开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将自己的长袖微微撩起,随意摆动了几下,便蹙眉:“这些可不好。” 说完,便让玲珑去打了水,亲自将叶有容脸上的妆卸了下来:“妹妹,往后也是有相公的人,女为悦己者容,便是不为自己,也要让相公看着欢喜,这脸也不能随意马虎。” 她一番温顺教育,饶是叶有容心中恼火也没有办法当场打她的脸。 “你想如何?”她咬牙切齿。 许碧青含笑,接过玲珑早就准备好的那罐底霜,道:“自然是为妹妹好。” 说着,她极为熟稔地打开了瓶罐,指尖轻点,在叶有容的脸上揉了揉。 一阵花香在空气里浮动,扩散。 镜子里一片混沌,但饶是这般,叶有容依旧清晰地看出在许碧青的勾勒下,她的面容渐渐得变得毫无瑕疵,她面露震惊—— “这是?”她脸色微红,目光死死地盯着许碧青手里的东西。 她心里就算对许碧青再有任何不满,但也不至于在许碧青这番动作下,还会对她冷眼冷色。 “这是姐姐亲自配置的,妹妹若是喜欢,赠予妹妹便是。”将叶有容的脸精细得涂抹好,许碧青微笑,随后,便又让玲珑拿出了几样东西,在叶有容的脸上涂抹开来。 不过一会儿,镜子里的叶有容天香国色也不为过。 红唇潋滟,双眸含情,眉若远山,便是女子见得也有着几番心动。 最后,许碧青特意从点了几点金粉在她的唇瓣上,并且在额上画了一朵梅,阳光透过纱窗落进,覆在她的唇瓣上,美不胜收。 这番美貌,比之以往更是美了三四分。 许碧青满意地勾唇,将手里的金粉放下。 叶有容喜出望外,看着镜子里的镜子,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就连一侧的春桃也面露惊艳,看着许碧青手里的那些东西,多了几分向往。 这妆容,许碧青再满意不过,但同样的,也深知,若是得了许碧青这些东西,往后在容家,她必能够得容向天,只要把男人的心栓得死死的,何愁容向天会对她刁难? 想到这里,她攥紧了手,声调变得轻柔:“姐姐,这些……” 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了许碧青带来的瓶瓶罐罐上面。 看出她的心思,许碧青笑,眼底的深意也深,接下她的话:“这些自然也都是妹妹的,往后妹妹若是想要,派人来许家铺子便是……” 语落,许碧青欣喜若狂,对许碧青也亲昵了几分,面上的阴霾也消散全无。 许碧青将她的转变看在眼里,尽是不动声色。 直到吉时将近,她照着许氏的期盼劝了许碧青几句,便带着玲珑离开。 走时,她有意无意得看了春桃一眼,见对方望着那些东西目不转睛,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不该奢望的,便不要奢望,好好照顾你家小姐,你懂?” 冷冷的一句话仿佛刀子,春桃脸色煞白,心知自己的心思被对方看了去,颤颤微微地低下了头:“奴婢知道的。” 说完,她的头低的更深,送完许碧青离开,便踉踉跄跄地走了回去。 而身后,许碧青看着她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深深。 一侧的玲珑见状,忍不住低声问道:“小姐,你不是……” 来前,小姐还怒意冲冲,这会儿却把东西都送了出去,玲珑心中不明。 “没什么,妹妹大喜的日子,不送点好的,怎么行?”许碧青笑,眼底的精光奕奕,不等玲珑再问,笑容变浅,转身离去:“回去吧,母亲那儿还等着我回信。” 闻言,玲珑连忙点头,匆匆跟了上去。 …… 这一头,许碧青给云城那头回信。 另一头,小桔园,阳光见到了申时,叶桑放下手里的喜被,问:“那边怎么样了?” 角梅连忙出去看了看,回来的时候,咧开嘴一笑,语气也活泼了起来:“五小姐已经出阁了。” 与其说是出阁,角梅更想说是走后门,作为妾,连正门都是进不得。 平日里最爱欺负她们的五小姐走了,角梅简直就是了却一桩心事般高兴。 叶桑看出她的心思,也并没有说泼冷水的话,眉眼也多了几分欢喜。 第120章 能结交好自然是好的 叶有容一走,叶府恢复到往日的风平浪静,就这么过了几日,李大人便和姬长夜再一次登门拜访。 不过这一次,李大人连客气都没有客气,直接说要见许碧青,而叶桑,并没有在场。 大堂前,二人聊的如何,叶桑并不知,只是等着姬长夜来寻她。 这天,白日一天比一天的短,为了迎新年,前几日,叶桑和角梅早早地挂起了红灯笼。 小桔园不大,门口两个红灯笼在门口摇摇曳曳,倒是极为应景。 喜被已经绣完,角梅正仔仔细细地叠着,放进柜子里。 而她正伏案给周兮月回信。 如今,二人不方便见面,也只能书信往来。 那日许碧青从宝光寺回来,知道兮月并未在许碧青手上吃亏,她心梢安,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兮月考虑不周,落人话柄。 上次许碧青和李大人的谈话,她都听在耳里,只怕李大人对她已经颇有微辞。 念及于此,她微微蹙眉,随后想到兮月提过,年后会带李氏前往京城,便缓了一口气。 去京城也好,周家长姐是个心灵剔透的人,兮月和李氏若是去投靠,只怕也会比呆在容城好过些,容城是非多,再加上周府那些情景,继续呆在这里,只怕往后也不会好过。 她并未多言,寥寥数语写了几句,放进信笺封好口,便让暗卫帮忙送去。 不过多时,姬长夜出现在门口。 她看向窗外,见他穿着长衫,稳稳地站在门口,一点点欣然染上了眉梢。 “怎么不进来?”她走了出去,走上前,踮起脚尖轻轻地拍了拍落在他肩头的雪霜,眉眼里的温润似水。 姬长夜勾唇,想着她方才垂首伏案,眉眼专注的模样,眼底尽是暖意:“想多看一会儿。” 他倒是忽然想到,往日她给他回信时,也是这般专注吗? 闻言,叶桑忍不住勾唇,伸出手拉着他走进院子。 她的指尖微凉,却仿佛一块冰融进他温热的掌心里,不过一会儿,便热了起来。 他捏着她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见姬长夜来,正在收拾的角梅捂唇一笑,水灵的大眼睛一转,便找了借口跑了过去,连叶桑说“不用”的机会都不给。 “你这丫鬟怪激灵的。”姬长夜闷声发笑。 叶桑被角梅临走前那小眼神儿瞧红了脸,嗔怪地瞪他一眼,转过身给他倒了一杯茶,问:“你就这么过来,李大人允吗?” 他们虽定了亲,但婚前三月见面,总是不好,更何况如此明目张胆。 她倒是无所谓,但就怕李大人会觉得有什么。 京城局势她不明,却也知,他身份和地位有多尴尬,李大人是做实务的,能结交好自然是好的。 她双颊扑红,小脸丰盈,面上没有妆容,淡淡的,眉尖的关切不自觉得流露,清晰可见。 姬长夜只觉得心暖,接过她递过来的茶,道:“李大人为人正直,素来不将那些规矩放在心上……更何况,我这般,才是正常。” 他为人不羁,做事情何曾将规矩放在眼里。 闻言,叶桑忍不住一笑,弯着眼看着他喝茶的模样细细地端详,不知道为什么,心猛地一动,忽然问道:“这次你们何时走?” 他们原本就是要往云城走,来容城也不过是因为许碧青刚巧来这儿,只怕这次和许碧青洽谈好,便会离开。 “就这几日。”姬长夜敛眉,想到方才在大厅,李大人和许碧青相谈甚欢的模样,不由蹙了蹙眉。 “这位许小姐不简单,你小心一点。” 叶桑点头,想到这段时日街上的流言蜚语,顿了顿,嗫嚅着唇瓣,到底还是问了出来:“这段时日,你们家那里……”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但如果她和姬长夜结成伴侣,那么势必她不能牵连他。 有些话,该说的,她还是会说。 坦然,明白,她不想二人之间有太多不清不楚的事情。 知道她担心什么,还未等她说完,男人忽然伸出手捏住了她的小脸,笑道:“老爷子对你满意,我也对你满意,你担心甚?” 她的脸被他轻轻一捏,瞬间扭曲变成了鬼脸,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好笑。 知道他是故意的,叶桑瞪着他,想要回击,却被男人躲开一边,随后被他长臂一伸,揽进了怀里。 二人四目相对,其中的旖旎唯有他们二人知晓。 叶桑红着脸,刚要从他怀里起来,便被他按住。 “姬……” 她的话还未出口,便被男人堵住。 他刚喝了一盏茶,唇齿弥漫着茶香,却又仿佛醉人的酒,一沾上,叶桑已然浑身通红。 她脸上的红晕弥漫到了全身,素手抓着他的肩,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太过于投入。 迷蒙间,她听到男人用着无比低沉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 “桑儿……”这两个字带着颤音,又沉又深,沉淀在她的心里。 恍恍惚惚,这是男人头一次那么认真地叫着她的名。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水,近乎要在他的唇齿间融化。 随即又听到他道:“桑儿,唤我。” “长夜……”她乖顺不已,轻轻柔柔地吐出这两个字。 却不知,那一声“长夜”媚到了极致,听在姬长夜的耳里,惊起一阵惊涛骇浪。 …… 直至一吻便罢,她双眸含情,一丝一缕地都纳入了他的眼里,缠缠绵绵,令人心颤。 他这才明了,美人关,美人关,何从由来。 叶桑轻喘着气,反映有些迟,半晌才从刚才的事里回神,等对上男人抵着狭光的黑眸,她的脸一红,又羞又愤,启唇咬上了他的脖子。 她的贝齿不尖,咬在他的脖子上,像极了小猫。 男人闷哼了一声,察觉到她的唇舌在脖子上一烫,一股急促的激流迅速流经全身,抱着她的手忍不住更紧了几分。 感觉到***的炽热,叶桑浑身一僵,连咬都不敢再继续咬,整个人颤颤地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羞得脚拇指也蜷缩在了一起。 “怎么?不继续了?”好不容易平息体内的火热,见她温顺地呆在他的怀里,男人忍不住开口逗她。 叶桑的头抵着他的肩,听着他的问话,咬唇,也没敢抬起头看他,轻轻地嘟囔了一句:“硬梆梆的,谁喜欢?” 她说着反话,不等他回话,便立马从他的怀里溜了下来,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裳,等看到他脖子上露出来的牙印,猛然一顿,又是转眼,看向了别处,左右言他:“你在这儿太久了,差不多,也……也该回去了……” 其实不然,她倒是想留他多说会儿话,但……今日不适合。 只怕李大人已经和许碧青谈好,在等他了。 姬长夜笑,也深知其意,又和她说了一会儿话,便起了身,捏住她的手,往外走。 等走至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说道:“叫长夜。” 叶桑一愣,等回神,就见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她这才恍然想起,她不曾亲昵地叫过他的名字,他亦然。 而方才二人缠绵间…… “姬……”一个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她一顿,等半晌,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脸,吐出了两个字:“长夜……”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含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的耳尖微红,姬长夜不住一笑,捏着她的耳朵轻轻地揉着,眼底却极为深沉:“此次去了云城,事了我们便会返京,不会经过此处,你……” 容城街上的传闻他知晓一二,却也担心,若此事没有罢休,越演愈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会让他们好好护着你,若有事,便是直接将你带去京城,也不为过。” 他的人,他要护着,便是全力以赴地护着,叶府是狼窝,只怕出了事,只会将她往火坑里推。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她下手。 闻言,叶桑一笑,轻轻道:“好。” 两个人在小道上走着,说着话,等走回大厅,果然看到李大人和许碧青已经谈完事情,在等着他们。 一看到叶桑和姬长夜,许碧青抿唇,袖子里的手攥紧,这才扯开一丝笑:“妹妹?” 她脸上的红肿消退了不少,清丽的五官隐约明晰,身上的气度更是隐隐要压过叶桑一头的趋势。 那双露在面纱之外的水眸,似有若无得扫过姬长夜。 叶桑恍若未觉,对着她淡淡一笑,随即转眸看向李大人,福了福身:“李大人。” “叶小姐。”李大人起身,示意了一下,便抚着自己的山羊胡,说道:“我和长夜择日便前往云城,介时许小姐会与我们一同前往,还望叶小姐到时帮忙告知叶老爷和叶夫人。” 因为要谈要事,叶项伯和许氏都不宜出现,李大人也不想打扰,走的时候,便未叫下面的人将叶项伯叫来。 叶桑点头,将他们出发的时辰记在心里,便和许碧青送他们离开。 马车渐渐驶远,消失在尽头,叶桑这才回眸,准备回去。 转身之际,却听到一侧的许碧青忽然开口,倾羡地说了一句:“姐姐能有这般好姻缘,还真是福气……” 第121章 不会有事的 她的声音轻柔,满满的羡慕溢于言表。 可不知为何,叶桑只感觉到几分违和。 她转过头,目光直直地望着许碧青,见对方双眸澄澈,满是真诚,轻轻笑了一句:“妹妹人美声甜,必有更好的姻缘。” 语落,许碧青面纱后的唇角一僵,随后舒缓:“借姐姐吉言。” 叶桑不置可否,并没有继续和她聊,便转身离开。 身后,许碧青死死地盯着她,想到方才临走时,姬长夜回眸看叶桑的那一眼,只感觉心里仿佛堵了一块石头,越堵越沉。 直到玲珑找来,她才回神。 “小姐?”见小姐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玲珑问。 “无事。”许碧青回眸,松开了自己的手,往回走。 …… 天黑得快,回去的路上,寒风瑟瑟,树影摇曳,落在地上的影子张牙舞爪令人胆寒。 玲珑紧紧地走在自家小姐的身后,拉拢着衣裳,走到一半,却见小姐忽然停下了脚步。 玲珑抬眸,见小姐笔直地望着前往,眨了眨眼睛:“小姐?” “玲珑,你先回去。”许碧青说道。 闻言,玲珑一愣,刚要说些什么,但对上许碧青无比幽深的目光,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是,小姐……” 说着,玲珑拉拢了衣袖,快速地往别院的方向走去。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尽头,许碧青才收回眸,目光落向一侧的树影,唇角轻勾:“二表哥等候已久,怎么现在反而畏畏缩缩地,不敢出来了?” 她说的轻巧,一丝寒风拂过,那处的树影依旧摇曳,毫无动静。 许碧青不动声色地瞧着,直到她准备转身离去,只听见几声轻微的“窸窣”声,一个人影从阴影处浮动,露出了那张消瘦又颓废的脸。 看着小径上,穿着明艳清丽的少女,叶贾君眸里闪过一丝暴虐,随后尽收眼底,笑道:“小表妹,好敏锐……” …… 李大人他们启程定在后天,叶桑回小桔园的时候,并未多说,只是想到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总隐隐感觉道几分不对劲。 晚膳时分,叶桑胃口不好,只是了了吃了几口。 “角梅,知道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叶桑忽然开口问道。 李大人走时,曾提过和叶家大少爷有一面之缘,五年前,叶贾戎随师云游,皆是在四国周游,李大人称有一面之缘,只怕他们已经归来。 回容城,是早晚的事情。 角梅一愣,咬了咬筷子,想了想:“这没听她们说起过啊,许是年前?” 五年前,叶贾戎拜了江南吴不语为师,后随师傅云游四海,如今,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叶桑却和这位大哥接触不深,不甚了解。 叶项伯和许氏并不善学术,能生下叶贾戎这个天资聪慧的,说实话,已经令人倾羡。叶贾戎年幼时,便一展天赋,比之叶有容的聪明伶俐还要更甚几分,而叶项伯却也懂得藏拙,并未将长子的才华大肆宣扬,直至那年叶贾戎高中了童生第一,才艳惊觉,入了吴不语的眼,拜入门下。 吴不语虽不及江南陈家,非名门望族,却也是昊国赫赫有名的高人,学富五车,得过圣上恩典,能拜入其名下,也是祖上有光。 也不怪,叶项伯将叶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叶贾戎身上。 而叶桑对这位大哥的记忆,也不过是有些阴沉,沉默寡言。 不知为何,她却感觉这次叶贾戎回来,对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小姐,若是大少爷回来,那么我们……” 若是赶在小姐出嫁之后回来,那倒也还好,若是敢在之前…… 角梅不免面露忧愁。 五小姐嫁进容家当妾,说到底和他们有一定的关系,角梅倒是怕大少爷回来之后,会为难她们。 “放心,不会有事的。”叶桑笑,捏了捏她的小脸。 叶有容的事情,只能说是自作孽。叶贾戎跟随吴不语那么多年,就算性情依旧阴沉,但多多少少也懂得几分浩然正气,最起码,面上君子该是会做到的。 见自家小姐笑的从容,角梅也不紧张,嘻嘻地笑了笑,催小姐多吃了几口,这才收拾了碗筷。 等角梅离了房间,暗中的暗卫才开口道:“小姐需要我们……?” “不用。”叶桑打断他,微笑:“犯不着什么事情都要拜托你们……” 随后,她声音一顿:“更何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闻言,暗卫默。 见她们准备梳洗,悄悄地离了房间。 …… 这一头,驿站。 李大人让下人添了油灯,拿着许碧青白日里给他的那些资料钻研。 女子的笔迹清隽,内容面面俱到,可见其中费了多少心思。 不光光是将粮食收成了比例都记录下来,更有种植方式。 这一卷文案,倒是能让他们的云城之行,少废不少功夫。 李大人直直称赞,一侧的姬长夜见状,轻笑地侃了一声:“李大人,若是李夫人见了你这般,只怕醋缸子都打翻好几缸……” 闻言,也深知自己看得入迷,李大人抬眸,无奈地笑:“许小姐女子心细,本官自然会称赞,只可惜了,这般气度才华,是个女子……” 昊国女子不能为官,否则,许碧青这一番,得造福多少百姓。 念及于此,李大人不由叹惋。 姬长夜无感,随意地翻越着李大人递过来的那卷文案,确实如李大人所言,面面俱到,心思细腻,可是…… 他只是扫了一眼,便将那卷文案置在了一旁,说道:“李大人,许小姐虽记录有序,但我们也需要一番实验,不能过度依赖。” 若是旁的人,看了这份资料,只怕到了云城,连实验都不实验,直接上报到朝廷。 写的细则又如何?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没有亲自证明,做不得数。 随后,他又意有所指:“不过,看来许小姐是真的早有准备……” 他们来云城的事情,知道的人甚少。 而看许小姐这一番作为,只怕是在发现红薯之时,便早有准备。 一个未出过云城见过市面的女子,哪来那么多心思? 李大人未调查过许碧青这个人,所以并未有戒心,可他有。 想到之前下属乘上来的消息,他眸底暗芒四溢。 被抓穿了心思,李大人一顿,发虚地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道:“那是自然。” 他确实有那个想法,但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该如何,还是要如何的。 既然为父母官,必要脚踏实地。 但随即,听到姬长夜后面那一句话,更是脸色一僵。 能发现红薯,更有这番数据,他确实是高兴过了头,但真的如姬长夜所言,那么…… 看着面前的书卷,老眼缓缓地拂过一丝精光,轻轻叹了一句: “只望这位许小姐的心,真如她面上那般……” 真如她面上那般,真心实意地为百姓造福。 …… 而这边,别院。 许碧青早早地让玲珑帮她覆上了面霜。 “玲珑,厚点。”她说道。 玲珑点头,等涂完,问:“小姐,还是一盏茶后洗掉吗?” 许碧青点头。 等一盏茶后,许碧青净面,铜镜里,女人肌肤光滑,细腻光泽,已然不见白日里的微红。 尤其是那双眼睛,灵动灿灿,耀眼夺目。 玲珑双眼发光,惊叹了一句:“小姐,好美。” 许碧青亦是露出了这几日来第一次满意的笑:“那是自然……” 她废了多少工夫,才置出能治疗她皮肤过敏的药,效果能不好? 念及于此,铜镜里的女人唇角更扬了几分。 “小姐那么美,女子见了,也会倾心……”一侧,玲珑瞧着镜子里的小姐,红着脸。小声地夸赞。 闻言,许碧青拂过脸颊的素手一顿,随后缓缓地低语了一句:“连女子见了,也会倾心么……” 那那个男人呢…… 脑海里拂过男人俊逸的面容,一丝红晕缓缓地爬上了她的双颊。 便是叶桑的未婚夫又如何?左右没有成亲,也做不得数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垂眸,掩下眸里的势在必得。 …… 时光顺遂,一连二日,容城飘雪,便到了启程的日子。 这两日,许碧青早有准备,一早,便在叶项伯和许氏的相送下,上了李大人他们所备好的马车,不过多时,便稳稳当当地前往了云城。 叶桑并未相送,早在前夜,便让暗卫给姬长夜送去了一些东西。 但好景不长,等许碧青走了第二日,街上的谣言疯起,更是有人朝着叶府门口扔残羹。 “听说叶家的四小姐是恶鬼附体,是真是假?” “是真!难道还有假的不成!我听叶家的小丫鬟说过,说他们家四小姐邪门的紧,他们五小姐的事儿就是被四小姐害的……” 在未出事前,叶有容的名声是极好的,怎么偏偏的,就出了那档子事儿呢? 更何况,人家容二公子也是正经八百的少年郎,怎么就偏偏死在了人家小姑娘的肚皮上呢? 这些个事儿,仔细想想,疑点多多。 第122章 流言 此话一出,众人惊惧。 “还有,知道叶家的那位表小姐吗?那位可是云城鼎鼎有名的福星,这不一来,就被那恶鬼祸害得病了数日,才堪堪缓过来,前日,不是有京城的大人来寻她?京城来的大人寻到这儿来,不是福星是什么?” “连福星都挡不住这恶鬼啊……” “那,那这还得了!叶家藏着这恶鬼,是要做甚!” 一传十,十传百,本就是流言,传到后面,以假乱真。 …… 而小桔园里,午后静谧。 不知道是不是临近过年,雪下了越来越薄,等过了正午,天空终于破出一丝阳光。 天地灿烂,让人难得感觉到心旷神怡。 叶桑并没有在屋子里带着,趁着午后的阳光正足,便让角梅在院子里摆了摇椅,从书柜里拿出了一本游记,一边磕着蜜枣,一边看了起来。 她穿着鹅黄色的夹袄,头发散开,披在身后,时不时地随着摇椅摇摇。 一切岁月静好。 苍离大陆有四国,昊国,靖国,凌国和北蛮。 叶桑从穿越至此,便不曾踏出过容城,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是从这些积攒的游记里了解的。 当一个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会努力地像海绵一样努力地去认识这个世界。 游记写的是北蛮早期大汉和和亲公主的故事,叶桑看得津津有味,到时想起前世的王昭君出塞,有异曲同工之妙。 才不过一个转身,就看到叶桑把盘子里的蜜枣磕光了,角梅吓了一跳,连忙将盘子挪开:“小姐,你不能再吃了。” 叶桑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是吃多了,不免红了脸,笑了笑:“一时不注意……” 角梅眨了眨眼睛,两眼泪汪汪:“小姐,你可不能像奴婢这样啊。” 角梅嗜甜,这几天牙疼,叶桑也是好不容易查到药方帮她把牙疼压下的。 “不会的……”见角梅那么委屈,叶桑笑,挥了挥手,让她过来。 角梅走了过去,张开了嘴,叶桑瞧了瞧,见她那颗蛀牙上的牙龈终于消肿,说道:“往后多漱漱口,甜的腻的,少吃。” 说话间,她一顿,又说道:“也怪我,以往没怎么监督你,这牙到了这个份上,现在疼压着,往后指不定要拔了……” 到底古代技术落后,要不然,带着角梅,趁早给她做个根管治疗什么的,也是好的。 只不过可惜了,这牙,放在这儿,也只能是被拔掉的命。 闻言,角梅瞬间哭丧着一张脸:“小姐……不能拔……” 她不想拔牙,以为刚巧坏的就是大门牙,这钥匙拔下来了,往后瞧着不像个傻子了么? 越想,角梅越想哭。 见角梅戚戚焉焉的模样,叶桑乐呵了一声,忍不住一笑,安慰了她几句,才说道:“不会的,你好好护着,就行……” 脑海里拂过角梅缺门牙的模样,叶桑实在是忍不住,捂着嘴低低地笑了几声。 见到了这个份上,自家小姐还笑着,角梅难免觉得受伤,“小姐”“小姐”地跺脚叫了几声,这才缓过来:“奴婢又不是故意的……” 早知今日,她就算再爱吃甜的,也管着自己的嘴。 “知道知道。”叶桑笑着捏着她的小脸蛋:“安心着,往后给你找个不嫌弃你牙的相公……” 这话一出,角梅彻底羞红了脸,跑了。 叶桑眉开眼笑,等角梅彻底离了视线,脸上的笑容也缓缓地淡了下来。 她重新坐了回去,看着手里的游记,看着看着,眼底的情绪越来越浅。 “他们到了云城吗?”叶桑开口问。 “主子今日卯时到达云城。”暗卫回答。 语落,叶桑垂眸,指尖在游记上轻轻地点了点,拂过上面的自己,半晌才开口,说道:“这儿的事情便无须往他那儿通知了。” “小姐?”暗卫面露诧异。 如今,街上疯言疯语,只怕传到后头,只会对她不利,这个时候,她让他们…… “没有必要,要过年了,不会出甚事的,要出事,也会在年后。”叶桑轻轻一笑,目光在游记上收回,温吞的眉眼也变得清冷:“这种流言,越插手只会越厉害,我想她们……” 她的声音一顿:“我想她们只怕还会有后手……” 如今,只能以不动应万变。 京城趋势多变,只怕离了云城,姬长夜也会自顾不暇,而她,也不至于用这点事情来烦他。 这种舆论的事情,他们或许不懂其中含义,但她却是懂的,若是姬家插手,只怕会连累到他们。 “可是……” “放心,最差的,也不过是离了这里,重新开始罢了。”她笑的很淡,并未太过于将外界的事情放在心上。 直到角梅拿着一封信回来,她拆开,果然看到周兮月因着外界的事情,气得连心上的字迹都变得扭曲。 “放他们的狗屁!桑儿,他们敢这么说你,就不怕半夜鬼敲门!” 周兮月连粗口都爆了起来,叶桑忍俊不禁,能够想象她一边写信,一边气得跳脚的模样。 随后,她立马收回了自己的笑容,将手里的游记递给角梅,便回了房间给周兮月回信。 她怕周兮月会因为冲动做什么事情出来,在信内,再三强调让她淡定,随即想了想,又提及“姬家会护她”这一句,这才让角梅送信过去。 等角梅把信给了传信的人回来,就看到自家小姐神情自若地在院子里做着伸展运动。 “小姐,外面的人……” “别管他们。”身上的衣服穿的不少,叶桑的动作有些笨拙,但也不影响她将腿踢得老高:“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外面的传闻,必然是叶府传出去的,至于是谁,已经不重要。 她等着他们,到底想要用什么样的办法将她赶出去。 见叶桑不在乎,角梅也不敢多嘴,跟着叶桑做着热身运动,那些动作其实做起来,看着倒是有些傻。 但用小姐说,便是生命在于运动,处在深闺久了,连人的体质都会变差,要加强什么抵抗力。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总是跑跑动动的原因,不过很显然,效果是显着的,她们虽然偶尔生小病,但很快便能好起来。 但很显然,这套动作有毒。 暗中,暗卫瞧着她们的动作,满眼莫名,下意识地将动作记在了脑子里,也跟着动了起来。 一场热身过后,叶桑浑身冒着热气,回了房间。 一切按部就班,和往常一样。 等用晚膳的时候,许氏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 “啪——”院子的大门被撞的吱吱作响。 叶桑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许氏一脸气势汹汹地走进,面无表情。 天色暗淡,许氏身后的人拿着火把,映着众人的脸,远远望去,隐约有些渗人。 似是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一侧的角梅下意识地要挡在她身前,却被她拉住。 “夫人,这个时候来这儿,有什么事情吗?”叶桑笑,那双眸子迎着火光,淡淡地仿佛融进了火里。 似是没有想到叶桑会那么淡定,许氏一顿,随即咧开嘴一声冷笑:“外面传的那么疯,你会不知道?” 随即,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等看清院子里并没有水缸,脸色猛然一变:“我问你,那条鱼呢?” 她问的是,上次叶项伯从省外带回来的那几条多宝鱼。 每个院子都得了一条,就连小桔园也不例外。 只不过叶桑拿到的不是多宝鱼,便是了。 这本来就是许氏和许碧青想要下的套,本就是想着借着这次来看鱼,称叶桑的邪气太重,导致招财的宝鱼都变了模样。 哪知,这一来,连鱼都没有看到。 角梅一脸莫名,反问了一句:“鱼?什么鱼?” 等反应过来许氏说的是什么之后,立马捂住了嘴。 叶桑笑,看着许氏的神情,不动声色。 暗中,暗卫早已经准备就绪,只等着许氏下手之后,把叶桑从危急中救出来。 “什么什么鱼!自然是上次老爷特意从省外带回来的,不是说每个院子都得有个,用来招财的吗!你们的呢?”许氏声音拔尖地问道。 闻言,叶桑眉眼淡淡,看着许氏和她身后的众人,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话,唇角溢开一丝笑:“呵,那鱼啊……被我煮了,吃了啊,红烧的味道不错……” 她笑得甜腻无邪,轻眨的眼眸在火光里,甚是好看。 可不知为何,在她轻巧地说出“被她煮了吃了”这句话的时候,众人的心头皆是也能跟上一股寒意。 好似,她吃的不仅仅是一条鱼。 许氏也被唬的脸色一白,等反应过来,脸色扭曲:“这鱼,你也敢吃!你真的是……” 恶鬼。 “恶鬼”还没有栽赃过去,叶桑猛然间抬起眸,目光如冰凌般射了过来,冷冷地嗤了一声:“这鱼哪儿吃不得?是有毒?还是怎的?为了一条鱼,这般劳师动众,我看夫人真的是年老色衰也就罢了,连人都糊涂了……” “更何况,若真能招财,也没见我们叶家一夜暴富……” 第123章 红薯的相似物 她说的轻巧,那句“年老色衰”重重地压在了许氏的心口,气得她近乎理智全无:“叶桑,你给我闭嘴!” 她的声音拔尖,刺耳又难听。 那一瞬,气氛凝固。 叶桑脸上的笑缓缓地收回:“我闭嘴,然后等着你们来害我吗?” 这话一出,许氏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什么叫做害你!” 她伸出手,颤抖地指着叶桑,脸上的狰狞肆意,仿佛在看一个恶魔,断断续续地说道:“你还说你不是妖孽!知不知道那鱼是老爷费了多少心思求来的!那是到雷音寺开过光的鱼!你说吃了,就吃了!你不就怕违背天合,遭天谴吗你!” 哪知,话音未落,叶桑听到那句“在雷音寺开过光的鱼”一时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啧,还是在雷音寺开过光的鱼……”她忍笑,拿着帕子轻轻地捂着自己扬起的唇瓣,露出来的双眸灿灿,隐约有些勾人:“我说这鱼怎么那么好吃……原来是开过光的啊……” 她在昊国数年,虽然见识不光,却也知道昊国信佛,大多都是玉石开光,还从来没有听过什么鱼开光…… “夫人,你怎么不说,这鱼吸尽天地之灵气,受了佛祖的宝气,成了精呢……” 这话一出,几声“扑哧——”,许氏身后的人也忍不住闷声笑了出来。 许氏脸色发黑:“叶桑,你……” 她走上前,就要扣住叶桑的手,要来强的。 叶桑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看着她的长指甲要伸过来,暗中,一颗石子横飞而出。 “啪——”的一下,直接击在了许氏的手腕上。 许氏惨叫了一声,不过片刻,手腕已然红肿。 一侧的小丫鬟连忙叫人去拿了冰。 “你们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鬼祟抓起来!”许氏气得破了音。 身后的人反应过来,凌乱无比地就要朝着叶桑扑去。 但不等他们靠近,暗中的石子纷飞,一个个精准无比得打在了他们的痛楚,不过片刻,地上哀声遍野。 许氏脸色大变。 而原本还在淡笑的叶桑,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地消散:“许莲花,就算要遭天谴,我也会拉着叶家一起,你不信,试试?” “你敢!”许氏大吼:“叶桑,你真的以为有姬家护着我就收拾不了你吗!!” “你这灾星,你以为谁能容你!我告诉你,往后姬家也容不下你!” 她是下定了决心,要坏了叶桑的名声,能成了定局,她就不信,姬家还愿意护着她! 叶桑迎着她的目光笑的淡淡,眸里带着几分空无:“那又如何?我这么多年都死不了,你觉得我会怕?” 这数年,她此次险象环生,连死都感知了无数次,许氏觉得她还会怕? 语落,许氏脸色煞白。 脑海里拂过这些年她害叶桑的种种,她眼露惊惧。 “那又如何!”许氏攥紧了手,语调不经意间颤抖:“我现在治不了你,那又如何?我告诉你,往后等容城也容不得下你的时候,你再这么嚣张也不迟!” 说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脸色白到了透明,扔下几句威胁的话,便带着人匆匆离开。 等人一走,身后紧绷着神经的角梅差点瘫软在了地上。 “小姐……”刚才,她真的以为夫人会把小姐抓起来,当鬼祟那么烧了! 见角梅一脸心有余悸,叶桑一直攥紧的手也缓缓地松了开来:“没事了,没事了。” 她拉住角梅,手心里已然一片冰凉,满是汗水。 她也没比角梅淡定多少,方才也不过是强装。 “最起码年前她们不敢做什么的,你别怕。”从小桔园闹鬼,再到老道长,再到那条鱼,一层一层的铺垫,不可能到这里就结束的。 她心里这么想的,却又颇为懊恼前世的那些宅斗小说,看了就忘了,导致她连准备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准备应对。 说到底,只能说明,她在这方面没有天赋。 角梅认真地点了点头,见自家小姐手心里也是湿的,连忙打来了水,也不知道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她越想越害怕:“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这事情钥匙平息不下来,若外人真的将小姐当鬼祟,只怕往后,就算有姑爷护着,也…… “没事。”叶桑捏了捏她的手,安抚:“我们好好准备过个年。” 角梅点了点头,打好了水,二人洗漱了一番,才各自沉沉地睡下。 叶桑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今日的事情。 她比谁都清楚,流言蜚语都多害人,更何况是在这迷信的昊国。 不让姬家插手,也是怕连累到他们,但…… 足足想了一夜,等晨曦露出微光,她脑海里隐约拂过一丝念头,这才放松下所有紧绷的神经,进入梦乡。 …… 而另一侧,许氏带着人回了丰和园。 一侧的小丫鬟九月见她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你……” 许氏只要一想到之前叶桑说的那些话,就不住地浑身冰冷。 “老爷呢?”回到房间,见叶项伯并不在屋里,许氏的脸色更加难看几分。 闻言,九月连忙低下了头:“老爷,老爷他……” “老爷在哪儿!”许氏呵斥。 九月立马跪在了地上:“老爷,老爷他在别院……” 语落,许氏脸色狰狞。 别院?叶府那么多院子,他即便不来她这儿歇息,那又何至于去别院? 更何况,别院之前住着许家的那位…… 也不知道是心里拂过了什么念头,许氏孙坚心恨入骨…… …… 这一睡,直接睡到了下午。 等叶桑醒来,角梅已经将午膳又热了一遍。 “小姐,你醒了?”走进屋,见叶桑睁开眼睛,角梅连忙走了过来。 叶桑点头,整个人还有点昏沉,又躺了一会儿,这才从床上起来。 直到吃过午膳,角梅去街上添置年货,她在书柜里找书,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问暗卫:“知道你家主子什么时候回京吗?” 这次姬长夜同李大人前往,是为了护送。李大人为了红薯一事,已然需要在云城呆上个把月,而姬长夜却不可能一直陪着他留下。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姬长夜曾提过,昊国的四国聚首,现在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暗卫回答:“本是计划三日后,不过主子那边称情况有变,许是要多呆上几日。” 闻言,叶桑一愣,问:“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许家小姐不仅发现了红薯,貌似还发现了相似物,李大人大喜,让主子留下,等相似物成熟,到时候令主子携带回京……” 红薯的相似物…… 听到这里,叶桑已经彻底愣住。 刚回了云城,便又发现一物,只怕也是许碧青早已经准备好的。 想着,她许久才回神,轻轻地应了一声,便没有再多问,脑子里却满是红薯的相似物。 和红薯相近,是土豆吗? 她脑海里拂过这个念头。 昊国的历史和前世不大相似,气候也不大一样,但既然能有红薯,或许土豆也是会有的。 这么想着,她没有再细想,但还是没有忍住,在宣纸上画了前世红薯好土豆的模样,让暗卫送去了云城。 一切就罢,她安了心,便坐在院子里看书。 果然,等角梅回来的时候,便得知,那鱼的事情已然传了出去。 招财的宝鱼直接被叶家的四小姐给吃了,大多的人都说她暴殄天物,有伤天和,更多的人是觉得,只怕叶家小姐真的是传闻中的恶鬼附体,否则,又怎么会连那鱼也吃? 外面又是一阵流言,角梅已然淡定,和自家小姐说了几句,随后便转移了话题,拿着自己买的年货献宝:“小姐,你瞅瞅,还有什么要添的吗?” 她双眼发光,眼里尽是欢喜。 叶桑也忍不住一笑,主仆两个收拾着年货,角梅还买了一副春联,两个人将其贴在了门桩上,原本萧条的小桔园,终于多了一丝年味。 时光荏苒,距离新年一天比一天近。 等二十七那天,叶府着实热闹了一番。 敲锣打鼓之音,就算是地处偏僻的小桔园也能听得见。 叶桑让角梅去瞧,不过一会儿,角梅便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叶桑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 角梅双颊扑红,一喘一喘地说道:“是,是大少爷要回来了……” 闻言,叶桑一愣,倒是没有想到,叶贾戎会那么快回来。 “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看?”角梅一顿,随即说道:“大少爷是和吴先生一起回来的,周县令得知他们回来,派了很大的排场来迎他们,这会儿,估摸着队伍已经在城门口了,老爷和夫人也……” “嗯,去看看。”叶桑点了点头。 …… 城门,锣鼓声天。 而一里之外的小径,荒无人烟,唯有车轮粘着干土,“吱呀吱呀——”的声音。 身穿着布衣的叶贾戎和吴不语坐在满是干草的牛车上,慢悠悠地赶着路。 第124章 可有想家 两人闲淡的模样,仿佛不知道容城的热闹在前方等待他们。 牛车是顺路搭的,吴不语捏着胡须,朝前方远眺,才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子。 这个关门弟子,是他所有弟子之中,最为满意的。 “贾戎,你随我离家,四处游历,如今已经多久了?” 叶贾戎看向容城方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同老师离家,五载有余。” 五载有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让一个懵懂少年变得持重老成。 “可有想家?” 吴不语从未问过这个问题,如今快要到容城,倒是想起来了。 “想过。”叶贾戎答道。 以前想过,现在却是不想的,容城叶家,家里的父亲母亲,弟弟妹妹。就那么一小方天地,倒也没什么可想的。 只不过……想到最近的传言,他微不可查的蹙眉。 车轱辘吱呀吱呀的响,在空寂的旷野之中,别有一番韵味, 吴不语忽的想起另一件事:“我听闻你家妹妹,如今同将军府定亲了?” 那个妹妹啊,记忆中小小软软的,像个糯米团子,见人也是怯生生。终究不是亲妹妹,亲近不起来。 不过那将军府,倒是有点意思。 “妹妹的婚事,都是由父亲定夺,来往家书之中,父亲也没有提过,弟子并不清楚。”叶贾戎说道:“将军府也是一堆烂摊子,她嫁过去了,也不会好过。” 将军府的名头是好听,那又如何?姬家早就名存实亡了,只留下一老一少和满门妇孺,还算什么将军府。 “姬家也不是好相与的啊。”吴不语捏了捏胡须,再望向容城,忽然忆起一些前程往事:“当年北壕一战,姬家几乎灭门,在这风雨飘摇之中,虽摇摇欲坠,却始终屹立不倒,姬家的底子不薄。” “姬家是有底子,但是老师也说过,有人不容姬家,如今姬家还有姬老将军撑着,等姬老将军仙去,看他如何?” 吴不语转过头来,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弟子:“当今太子和三皇子如何?” 突兀的问题让叶贾戎愣了一瞬,下意识道:“太子殿下心思在权不在民,虽然文武并重,却难当大任。而三皇子,如今崭露头角,和太子有一争之力。” “朝堂呢?” “朝堂之中如今波涛暗涌,圣上不作为,三皇子在和太子争宠……”他说着,这些都是之前吴不语所提起过的。 叶贾戎没有提起自己的见解,只是说当下的一些情况。 说完之后,他忽的反应过来:“三皇子崭露头角,姬家小将军和三皇子走得近……” 他记得老师曾经说过,姬家小将军谢绝了太子的招揽,那说明他并非是表面上的纨绔。 选择了三皇子,自然是有选三皇子的底气。 以他的机警,又如何想不出来其中奥妙? 这样看的话,姬家倒不倒,则要另说了。叶桑嫁过去,也是另外一回事。 叶贾戎顿时明白吴不语的用意,缓缓吐出一口气。 吴不语笑了笑:“朝堂之中局势剑拔弩张,但还没有到迫在眉睫的地步。贾戎,我问你,若是你面对这样的局势,会如何做?” “自然是随大统,弟子会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减少其中的纷争。” 他没有说自己要如何做,相信自己老师明白自己的想法。 坐在前面赶车的车夫,听得稀里糊涂,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忍不住道:“你们这些人啊,想的事情可真多。” “哈哈哈,老哥说的是,我们这些人啊,也就只能想想这些事情了。”吴不语闻言大笑,没有丝毫不快,反而还和车夫说起话来。 他们读书人,没有在朝堂中做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可不就是只能空想。 叶贾戎欲言又止,却看见吴不语悄然摆手,便没有说话。 那车夫见有人赞同自己,爽朗笑起来:“想那些事情有什么用,不如俺们自在,只要在乎柴米油盐什么价格,今天能不能活下去就好了!” 叶贾戎表情愠怒,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什么叫不如他们自在! 吴不语按住叶贾戎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 到底是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吴不语摇摇头,脸上皱纹舒展开来,一脸的和蔼。 “确实如此,你们才是羡煞旁人啊。”吴不语捋着自己的胡子,语气十分羡慕的道。 他的神情真挚,丝毫看不出作伪。 车夫回头看吴不语一眼:“俺就是说嘛,你们说的那些事,想那么多,不还是像个榆木疙瘩在那里,变都不变!不如像俺们什么都不想,多自在。有一天过一天!这才叫日子啊!” 话落,叶贾戎心中却猛然一震。 这车夫的话虽然粗鄙,可话语里面却透着一丝道理。 不就如他所说,光想事情,又有什么用呢。不若还是真正的去做。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叶贾戎顿时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吴不语瞥了自己弟子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便继续和车夫闲聊起来,听着车夫说自己家里的趣事,吴不语不时点头附和。 不多时,容城就到了。 车夫不入城,就在城门将停了下来:“到了。” 叶贾戎率先跳下车,再将吴不语扶下来,才转头,手伸向怀里,将钱袋摸出来。 他已经没有方才的的恼怒了,神色淡然,却也对车夫十分感激:“多谢大哥送我们一程。” 说着,便拿出二十文交到车夫的手上。 车夫怔了一下,旋即嘀咕道:“俺见你们也是富贵人家,没想到也是这么小气,才给二十文……” 他说得小声,叶贾戎也就当没有听见。 二十文是不多,但对他来说也算不少,见两人不语,车夫也只好作罢。 进城时,吴不语回看了一眼,笑着问:“你之前不是说过要普济众生?叶家在容城也不是小户人家,怎么只给了二十文?” 他们是搭的顺路牛车,若是不给也没有什么,但是给了,却又只有二十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二十文对他才是最好的,若是多了,他也不一定守得住。反而会引来无端祸事。” 他随吴不语游历,也曾见过在饥荒中,有妇孺因为寻得了食物,不肯交出,而被地痞给活活打死的例子。 这让他印象深刻。‘ 吴不语显然满意叶贾戎的答案,点头便进了城。 容城和他们离开时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叶贾戎还能找到自己家的位置。 到了叶家大门,他们正要进去,一个管事却风风火火的跑出来,一头撞了他满怀。 “谁呀!没长眼睛吗!”管事揉着头,怒目而视,等看清楚叶贾戎的容貌之后,他愣了一瞬:“你……是大少爷?” “陈叔。”叶贾戎点头示意。 “这……”管事见真是大少爷,顿时有些语无伦次:“大少爷你怎么就回来了?” 叶贾戎哭笑不得:“我怎么就回来不得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管事忍不住看向叶贾戎的身后,只有一个老头:“这是吴先生?见过吴先生。少爷,老爷和夫人去接你们了啊,怎么只有少爷你们先回来了?老爷他们呢?” “去接我们了?”叶贾戎转念一想,就知道准是错过了,急忙让管事去将父亲他们叫回来。 而他自己则是入了府,让小厮给吴不语安排了一个客房。 东城门锣鼓喧天惹恼非凡,但日头渐升,有些晒人。 “回来了?走的北门?” 听见管事的话,叶项伯急忙向周县令告了罪,带着许氏匆匆赶回去。 叶桑见状,便噙着笑,慢悠悠的跟上去。 到了叶家门口,就只见许氏抱着叶贾戎“心肝心肝”的唤着。 就是叶项伯,在旁边也是一脸的无奈。 “小姐。”角梅有些愤愤的叫了叶桑一声,忍不住嘀咕道:“不就是游学归来嘛!值得这么大张旗鼓!” 叶桑拉了拉角梅,低声道:“不要乱说话。他离家五载有余,父亲他们如此想他是正常的。你这样说,被有心人听见了,有你好看的。” 角梅吐了吐舌头:“小姐,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我再也不说了!” “不是让你不说,只是小心一点罢了” 说着,见众人都没有注意自己,叶桑便带着角梅打算回小桔园去,可是往回走了几步,她还是忍不住的往回看了一眼。 叶贾戎虽然已经二十出头,眉眼却依旧清淡。他皮肤黝黑,想来是这几年在外奔波导致,五官却是端正的,整个人透着一股书生之气,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静下心来。 同他阴桀的弟弟叶贾君是完全不同的。 “小姐,怎么了?”见叶桑停下脚步,角梅不解的问。 叶桑摇摇头:“没事。” 旋即又看了叶贾戎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站在了旁边小竹丛的竹荫下。 目光灼灼。 角梅有些担心的看了叶桑一眼,不知道为何自家小姐忽然这样看着大少爷。 叶桑的目光落下之处,叶项伯见许氏对叶贾戎黏腻不已,忍不住轻呵道:“你注意一点,贾戎已经成年了,这样黏黏糊糊成何体统。” 有儿子在,许氏的底气也足了许多:“难道还不许我心疼儿子吗,我可是整整五年没见到贾戎了。” 第125章 洗尘 贾戎打小就拜了吴不语为师,几乎很少在家里住,这一次出游更是五年没见了。 她怎么能够不想? 说着,她的手在叶贾戎的头上比划着,忽然神色奄然,唏嘘道:“都这么高了,还黑了瘦了……贾戎你这几年是吃了多少苦啊……” 说着,眼泪就要落下。 叶贾戎见叶项伯皱眉,急忙道:“父亲,不碍事的,母亲也是太过思念孩儿。” 他又看着许氏:“孩儿不苦,这几年跟着老师学了很多东西,受益匪浅,都是值得的。” “现在倒是母慈子孝。”角梅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偏头看向小姐,见她微微蹙眉,有些出神的模样,便没有再说话。 “走吧。”叶桑回过神来,收回自己的目光,便带着角梅先回了小桔园。 另一边叶项伯也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屋吧。” “就是,天气冷,别冻着了。”许氏也连连道。 叶贾戎却看向另一边,目光落在那一丛竹林之后,思绪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有:“贾戎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叶贾戎收回目光,朝屋内走去:“对了,怎么没有看见贾君他们?” 叶贾君不举的事情还没有人知道,许氏瞄了一眼叶项伯,含糊着说:“你弟弟啊,在房间里温习功课了。毕竟你要回来了,还是要在自家哥哥面前挣一挣脸面的。” “你弟弟最近也是用功起来了。”叶项伯也是有些欣慰。 他还认为叶贾君就是同许氏所说的那样,整日在自己房内温习,和以前放纵的模样确实不同了。 所以言语中含着些许欣慰。 叶贾戎点头,又问起有容,才得知她已经出嫁了,这倒是让他始料未及的,毕竟在书信之中可从未提起过。 他哪里知道叶有容出嫁事发突然,而且是被逼的。叶项伯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说,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事宣扬的事情。 而且叶贾戎回来是件大喜的事情,叶项伯和许氏也很默契的没有提及这件事的内幕。 叶项伯不想坏了大家的好心情,而许氏则是想要私底下同叶贾戎说。 毕竟里面的事情有些复杂,也不宜让叶项伯知晓。 屋子里点着炭盆,要比外面暖和多了,几人进屋之后,便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 许氏见着叶贾戎身上的布衣,又是一阵心疼。 “怎穿得这么少。”她就要埋怨吴不语了,却被叶项伯眼神制止。 “叶桑呢?”叶贾戎问及。 叶项伯的脸色顿时一沉。 许氏也是一脸不屑:“你提她做什么,她心眼可多着呢,若不是她,你妹妹也不至于……”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 “贾戎,吴先生呢?”叶项伯将话题岔开。 “老师在客房歇息,路途遥远,我倒是还好的,但老师毕竟年纪大了。”叶贾戎说着。 照理,吴不语应当先拜访一番叶项伯,才好住下。 可是这一路奔波实在是太辛苦,正好叶项伯又不在,叶贾戎好说歹说才劝服老师先去歇息。 他同叶项伯一五一十讲了。 叶项伯点点头:“应当如此,这些年多亏吴先生的照料,你理当多尽心。” 不过他原本还让管家准备了宴席,就候着吴不语了。 但现在吴不语在歇息,他便只好将其推迟到晚上。 “晚上设宴为你和吴先生洗尘。” 叶贾戎点点头。 另一边,小桔园中。 角梅担忧的看着叶桑,眼中泛起了泪光:“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呀。” 从刚才回来的时候,小姐的脸色就愈发不好了。 现在再看,她的小脸苍白,神色萎靡,角梅生怕她出了什么事情。 “我没事。”叶桑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坐在床边:“只是脑子有些发涨,可能是方才吹了冷风,不碍事的。” 见角梅泪光涟涟,她忍不住发笑,宛如冬日里的一轮骄阳,神色虽然不好,却让人觉得心里发暖:“你呀,以前都没有见你这样小心翼翼的。” “那不一样,小姐你从来没有这样过。”角梅委屈道。 平日里小姐虽然怕冷,却从来没有吹冷风就头疼的毛病。 更何况最近小姐越来越容易头疼了。 “没事的,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她便脱了鞋袜,将被子拉过来,将自己团成一团。 见状,角梅也只好任由叶桑去了,不过她还是去了趟厨房,给叶桑熬了姜汤备着。 叶桑头脑昏昏沉沉的,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眸子却明亮的吓人。 那叶贾戎,为什么如此面熟,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呢? 许氏进门的时候,叶贾戎已经拜吴不语为师了。 他很少待在叶家,自己也就是五六岁时,见过他一面。 可这一次见叶贾戎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感觉,就仿佛在沙漠行走的骆驼,忽然看见一汪清泉,分外欣喜和亲近。 她更是不知道这一份亲近从何而来,便觉得惶恐不安。 但是脑子胀痛的厉害,叶桑来不及细想下去,便沉沉的睡了。 “妹妹,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金碧辉煌的房间分外敞亮。 里面的欢声笑语不断响起,宛如驼铃一般清脆。 一双手伸到她的面前,要将她抱起来,叶桑努力想看清眼前人的脸,却是雾蒙蒙的一片。 哥……哥哥? 声音带着些稚气,能听出来是个男孩。 叶桑有些疑惑,那双手似乎不够稳,抱着她摇摇欲坠,就在她要掉下去时,叶桑急忙伸手抓住那双手。 “哇哦!吓到了吧,哥哥一定会接住你的,不怕不怕!”声音虽然稚嫩,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看不清对方的脸,她却看清楚了那双手臂上的小剑印记。 是胎记吗…… 叶桑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空间瞬息万变,眨眨眼便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喧闹的酒吧灯壁辉煌,旋转的彩灯在酒吧内打出的绚丽的色彩。 她眨了眨眼,眼眶顿时湿润无比,谁知道她有多想家? 柳叶眼氤氲出丝丝妩媚,叶桑顺手拿起旁人递给自己的酒杯。 一饮而尽便是天旋地转。 叶桑睁开眼,才看见被子已经湿掉了一大片,她揉揉头,露出一丝苦笑。 心里面的疑惑却解开了些许,难怪她会觉得叶贾戎如此眼熟。 难怪她会如此想要亲近叶贾戎。 前世和今生,叶桑已经快要分不清谁是真实了,前世的一切都宛若梦境,将要在她的脑海深处消失。 角梅一进屋便看见坐在床上发愣的叶桑,急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去厨房将温着的姜汤端了回来。 “小姐快将这个喝了。” 姜汤很辛辣,但是对于这些年的苦头来说,还不算什么,叶桑端起碗,将姜汤一饮而尽。 一碗热汤下去,确实舒服了许多。 “小姐怎么样?头还疼吗?” “好多了,现在不疼。”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些饿了。 叶桑抬头朝外面看去,才惊觉快要天黑了。午膳因头脑发胀,便没有吃,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睡了一下午。 起来穿戴好了,叶桑正准备带角梅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食,便有小厮过来传话。 “大小姐。”那人就站在院门口,显然不想进来。 就算只在门口,他也不时东张西望,生怕有什么鬼魅找上自己。 毕竟这小桔园闹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外面不还有人在传言大小姐就是叶家的邪物吗。 更何况也有同伴撞见过…… 角梅有些气恼,她双手插在腰上,气鼓鼓的:“你进来说话。” “角梅姑娘,我还是不进来了。”那小厮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急忙道:“老爷说今晚设了宴给大少爷和吴先生洗尘,请大小姐过去呢。” 说完,也不等回复,他就一溜烟的跑了。 角梅气得跺脚:“什么意思啊!我家小姐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叶桑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怎么了?是什么让我们角梅这么生气呀!” 说着还捏了捏角梅的脸。 角梅更气了,但奈何这是自家小姐,她又生不起气来,只好闷闷道:“小姐,那边让我们过去赴宴,说是给吴先生和大少爷洗尘。” 她眨眨眼,巴巴的望着叶桑:“小姐,我们要去吗?” “去呀。”叶桑嫣然一笑,睡一觉起来,她的精神好多了,整个人也看着靓丽些许:“有好吃的,我们为何不去?” “可是。”角梅迟疑。 叶桑揉揉角梅的脸,打消她的顾虑:“你放心吧,有客人在呢,许氏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她不要脸面,父亲也是要脸面的,更何况这是她儿子的老师。” 不管如果,这次是生不起什么风波的。 更何况,她还有些东西要找叶贾戎确认呢,更是要去了。 若是错过了这次,她实在不知道以后还有什么机会能够见到叶贾戎,毕竟再过不久,她就要去京城了。 第126章 实在无趣! 入门,叶桑便见着叶项伯和一个布衣老头相谈甚欢。 老头一身布衣,看着年迈,精气神却十足,端的一身正气。 她微微垂眼,便跨了进去。 老头听见这边动静,看了她一眼,神情便略微疑惑:“这是?” 他知晓叶家两儿两女,但是除了叶贾戎,他一个还没有见过,便出声询问。 “这是小女叶桑。” 说着,转过头看向叶桑,叶贾戎的脸便沉了沉,不复刚才的热情:“还不快过来见过吴先生。” 吴不语不仅是叶贾戎的老师,更是昊国鼎鼎有名的儒士,容不得他们怠慢! 若不是贾君不肯出来,有容又在容家,他哪里肯让叶桑过来? 这样想着,他的脸色便又沉了几分。 叶桑不知叶贾戎心里是如何想的,她目光对上吴不语。 吴不语已经到了古稀之年,虽然年迈,但是老人的身上没有任何迟暮的颓靡之色,反而脸色红润,整个人也是神采奕奕,目光炯炯有神,夹带着的书生正气,更是让人觉得舒心。 叶桑屈身行礼:“见过吴先生。” 吴不语点头示意。 见叶桑站着不动,叶项伯心里面多了几分不耐:“站着作甚,还不快落座。” 小家子气!站在那里让人家看笑话吗!叶项伯心里冷哼一声。 吴不语也看出两人的的气氛尴尬,可到底是叶家的家事,他便没有说什么。 叶桑落了座,目光不时扫过叶贾戎的脸,又不敢大胆的看,便只能偷瞄。 在叶桑进来之后,叶贾戎便一直注意着叶桑。 家里的事他略微有耳闻,知道母亲不喜这个妹妹,不过现在看来,她日子还是过得去。 不过见叶桑魂不守舍,他还是要尽一下兄长的责任:“妹妹这是怎么?怎么心不在焉的,可是这些饭菜不合口味?” 叶桑回过神来,有些歉意道:“没有的事,饭菜很可口,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 说着,目光扫过几人,最后落在吴不语的身上,她知晓今日吴不语才是正主:“扰了先生的兴趣,是桑儿的不是。” 许氏本就对叶桑恨之入骨,见叶桑这般模样,心里便愈发来气,忍不住埋怨叶贾戎道:“她哪里值得你这样管她?人家巴不得离这里越远越好呢。” 吴不语在一旁,闻言不禁蹙眉。 叶项伯急忙拉了许氏一下,呵斥道:“你胡说些什么!贾戎关心妹妹,难道还有错不成?妇人之见。” 说着,他又转头向吴不语表示歉意:“让吴先生见笑了,桑儿年龄渐长,不太喜欢人有人拘着她。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哪里能不管呢?内人说了她几次,她便与我们赌气,内人方才说的也是气话。” 言语之间,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了叶桑身上,仿佛他们都是为了叶桑好一般。 叶桑垂下眼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碗中,小口小口的吃着,全当作没有听见。 那模样,就宛若一只温吞的绵羊,乖巧不已。 吴不语听见这解释,摸着白花花的胡子笑笑:“小孩子嘛,总是这样的,想贾戎刚拜老夫为师时,不也有一段日子总是与我对着干,当时可是累得老夫一把老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哟。” 他笑着将话题岔开,目光却还是停留在叶桑的身上,多看了不怎么言语,十分内敛的她几眼。 “还有这样的事?”叶项伯心里一惊,顿时看向叶贾戎:“还不给吴先生赔不是!” 叶贾戎就要站起来,吴不语按住他,让他不要动作。 便又转头,摆了摆手对着叶项伯道:“快十年前的事了,何必追究,更何况那时贾戎给老夫添了许多乐趣,现在可是十分怀念啊。” 叶贾戎坐在一旁,被提起往事,便是他也有些羞愧,脸上染上点点绯红,尴尬的摩挲着自己的鼻尖。 可是老师父母都在,他又不好过多动作,只好垂眼,任由他们说道,面上却是老成的模样。 见他这样子,吴不语又笑了:“你看看,你看看,这般老成端正,实在无趣!” 说完,便朗声笑起来,叶贾戎只好跟着笑了几声。 一旁沉迷于食物的叶桑,听见这样的对话,也忍俊不禁。 就连角梅在一旁,也忍不住嘀咕这个老头怎么如此可爱。 厅内一时凝固的气氛,顿时就消散了。 饭毕,叶桑没有要回小桔园的打算,亦步亦趋的跟在叶贾戎的身后,欲言又止。 叶贾戎原本想要看看叶桑想做什么,没想到对方只是跟着自己。 出了饭厅,叶贾戎转过身站定,就这样垂眼看着叶桑。 以前见过一面的那个软软糯糯的小不点,现在已经要长到他的胸口了。 叶贾戎一时间神情有些复杂,微微出神,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往事。 叶桑差一点撞上叶贾戎! 还好角梅拉住了她,才避免了这个惨案。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角梅低声道,神情有些担忧。 她哪里是魂不守舍啊,分明是叶贾戎忽然站住,她来不及反应好吧。 她有些气恼,反手握住角梅的小手,捏了捏才道:“我没事。” 细细的柔声让叶贾戎回过神来,叶贾戎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桑。 叶桑便也看回去。 “大哥这是做什么?” 叶贾戎常年不在家中,与她不曾有过冲突,叫一声大哥,也不算什么,叶贾戎本就比她年长。 叶贾戎笑了,脸上原本刚毅的线条也柔和了些许:“妹妹说笑了,是你跟着我不放,怎么还问起我来了?妹妹用膳时便盯着我,现在更是尾随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妹妹二字咬重了些许,角梅听不出来,叶桑却感觉到了些许的疏离。 疏离才是正常的,若是对自己亲近起来,叶桑就要重新考量叶贾戎有什么用意了。 不过,什么叫做尾随?她分明是正大光明跟在身后的。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底为自己鼓气:“桑儿有一事相求。” “哦?”叶贾戎偏头挑眉:“你说说看?” 叶桑小手拢在袖子里,紧紧的捏住了袖沿,面上笑吟吟的,看不出她的真实情感,可心里面却紧张极了。 “大哥可否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手臂?有何不可。” 按捺住自己心中的疑惑,叶贾戎答应下来,便将自己双手的袖子掳上去。 “左手就好了。”叶桑补充道,目光却死死的黏在在叶贾戎的手臂上,不肯挪开半分。 天气太冷,叶贾戎穿得多了些,便将外衣脱了,束在腰间,随后把袖子掳开。 不同被晒黑的手背,叶贾戎的手臂却很白净,手臂肌肉棱角分明,还能透过几乎半透明的肌肤,看见随着血管缓缓流淌的血液,和青筋纠缠在一起。 似书生,又不似书生,哪有书生有这样健壮的体格的? 叶桑没有过多纠结,目光顺着叶贾戎的手腕缓缓上移,最终落在他的手臂内侧。 她的目光顿住了,神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叶贾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看见自己手臂内侧一道狰狞的疤痕,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粉红色的新肉看着便有些可怕。 这是随吴不语到边陲游历,为了救人而受的伤,因为好得快要差不多,他都快要忘记了。 见叶桑怔住,他顿时吓了一跳。 叶贾戎急忙将袖子放下去:“吓到妹妹了?” 想到叶桑从小在内宅长大的,肯定是没有见过这些的。 他哪里知道叶桑在叶家内宅摸滚打爬活下来,这些早就见惯了。 叶桑摇头:“没有。” 她迟疑片刻,还是鼓足勇气:“这是?” “是随老师游历时,不小心受的伤。怎么了?”叶贾戎解释道。 叶桑吐出一口气,压下心里淡淡的失落:“这样啊,大哥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叶贾戎点头,示意自己会注意的。 叶桑看见他的伤痕之后,便有些失魂落魄,叶贾戎正要开口询问,就听见叶桑开口。 “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叶贾戎微怔,前世? 这不是道教佛家的说法吗?在他看来,人要能够活好这一辈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又怎么敢妄想一世又一世。 “自然是不信的。”叶贾戎下意识道。 说完他就又有些后悔了,因为叶桑忽然笑了。 但是她笑得很勉强,带着丝自嘲,让人看着心疼:“可我是信的。” 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信道礼佛,叶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叶贾戎说这些:“你说,万一每个人都有前世呢,只是有些人忘了,有些人却还记得。” 说完,不管叶贾戎如何反应,叶桑便带着角梅离开了。 叶贾戎看着那道落寞的身影,嘴里反复咀嚼着叶桑方才说的话。 有些人忘了,有些人还记得…… 吴不语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站在叶贾戎的身旁,看着叶桑离去的方向,眼神微眯,捋了捋胡子:“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啊,命格独特,福泽深厚,不过命途嘛,多灾多难,不知道她能不能扛过去。” 第127章 《靖国西游志》 叶贾戎挑了挑眉毛:“老师也会给人算命吗?” 吴不语摸着胡子笑,脸上的皱纹快要挤成一团:“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随便给人看看嘛。” 随便看看,也随便说说,这个小姑娘的命格,不简单哟,就看叶家能不能抓住了。 不过这些话吴不语没有说出来。 叶贾戎的目光落回叶桑离开的方向,忽的嘴角轻勾起来:“老师说的是。一个商户女儿,能嫁到将军府去,那不是命格好是什么,不过就算是将军府也是不好相与的。” 他话语中含着自嘲,她是商户女儿,那自己呢,自己也不过是个商户之子罢了。 吴不语摇摇头:“你呀,何必妄自菲薄,以你的资质,何愁不能跳出樊笼,在一方天地遨游?” 叶贾戎郝然:“天地父母尊师,哪里有我自立门户的道理。” 两人都深知叶家是泥潭,但是知道又如何?到底是他叶贾戎的父母,到底是他的弟弟妹妹。血脉里流着相同的血,这一份羁绊是无论如何都斩不掉的,也是不想斩掉的。 回到自己房间,叶贾戎便又撸起袖子,目光落在自己手臂内侧的伤痕上。 这有什么好看的? 叶贾戎偏头疑惑,便又想起方才叶桑那惨淡的笑容,仿佛是要哭出来一般。 虽然离家多年,但总归是在家里待过些时日。见到的叶桑,平日便是一副冷清的模样,他从未见过叶桑失态。 右手抚山手臂,疤痕刚脱落不久,摩挲着仍然也有些粗糙,粉红色的肌肤边缘,隐隐能看见一团褐色,正好被伤痕破开。 他的左臂,除了一个小剑模样的胎记,便什么也没有了。 如今胎记被毁掉了,难不成叶桑是没有看见他的胎记,才会露出哪样的表情? 可是这胎记又意味着什么? 细想下来,叶贾戎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他摇摇头,按下疑惑,不再思虑。 叶桑回到小桔园中,心里面是说不出的感觉。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失望,还是庆幸。 叶贾戎……没有那小剑般的胎记,他不是哥哥。 哥哥的样子已经记不住了,前世的记忆那般的久远,仿佛真的要在心底永远的埋葬,若不是下午的那个梦,她甚至不记得哥哥手臂上的胎记。 但叶贾戎没有, 叶桑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才将心中的悸动给压下去。 可能是许碧青的出现,让她多了一丝侥幸,万一这里还有其他人记得前世呢? 前世啊,有些人忘记了,可还有些人记得,就如同她和许碧青。 回到房间,角梅去烧了热水,她看了会儿书,便洗漱睡下了,全然没有因为睡了一下午,便睡不着。 见小姐沉睡,角梅才松了口气,今日的小姐是真的有些不对劲,她只希望小姐能够好起来。 吴不语要在叶家常住,却没有对叶桑的生活造成干扰。 接下来几日,叶桑足不出户,就守着自己的小桔园和角梅,或许是因为叶贾戎回来的缘故,许氏并没有来找他们的麻烦,小日子过得滋润。 毕竟天气这么冷,能不出门,还是不出门的好,缩在暖和的被子里,岂不美哉? 这天她躲在家里面看周兮月赠与她的《伤寒论》,角梅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一本书。 “小姐,这是大少爷让人送过来的,说是出游带回来的伴手礼。” 角梅的小脸冻得通红,搓了搓冻得发紫的手,才将手里的书递给叶桑。 那是一部半旧的书,封面泛黄,书页却是平平整整的,显然是保护的很好。 叶桑将手中的《伤寒论》放下,从旁边拿了一片竹片,加在自己方才看过的地方,才将《伤寒论》放到一旁。 这些书,对她来说都是珍宝。 将《伤寒论》放好之后,叶桑才将那本半旧的书接过来:“这是什么?” 目光落在书的上面,她眸子中也暗藏欣喜。 这么多年来,她们的书都是用重金换来的,就算她身后有姬长夜护着,现在日子没有以前那么难过,她爱书喜书的习惯,也是改不了的。 角梅不识字,自然不知道这是何书,不过她知晓,小姐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封面没有字,叶桑翻开看了看,顿时眼前一亮。 见小姐这般欣喜的模样,角梅心里也美滋滋的:“小姐,这是写什么的呀?” “还记得之前你最喜欢听的故事吗?”合上书,叶桑不答反问道。 “靖国的故事!”角梅最喜欢的便是那本靖国的游记,里面讲的风土人情可有意思了,叶桑看那书的时候,便时常讲与她听。 一直念念不忘。 “小姐,这本书同那本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叶桑轻轻的笑了起来,宛如冬日里的朝阳,温暖人心。 闻言,角梅便有些失望。 叶桑抬手捏了捏角梅的脸蛋,指尖的冰凉划过,叶桑才继续道:“内容不一样,不过却是差不多的。这里讲的是昊国和靖国的接壤边陲的游记,我匆忙瞟了一眼,也是很有意思的。” 听见叶桑这样说,角梅的眼眸顿时亮起来,灼灼的看着叶桑手里面的书。 虽不知晓为何叶贾戎会选择送自己这样的伴手礼,但左右是一份好意,她便不能怠慢了。 不过自己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大部分都已经让姬长夜带走了,更何况自己本来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 思来想去,叶桑便打算将那本《靖国西游志》作为回礼,让角梅送过去。 角梅便觉得有些心疼:“小姐,真的要把书当做回礼吗?小姐可是将它做宝贝护着的呢。” “爱书者自然爱书。”叶桑点了点角梅的鼻尖。 送来的书被爱护的很好,除了因年代的老旧,便没有其他的损害痕迹了。 叶桑自然也能看出来,对方是真心喜欢这些东西的,想来那本《靖国西游志》能合叶贾戎的心意。 所以就算将其送过去,也是发挥了它最大的价值,虽然有些心疼,但也没有那么不舍。 心疼自然是心疼当时购书时,主仆两人付出的代价了。 见小姐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角梅也只好将其送了过去。 不多时,角梅便夹带着一身的寒意,匆匆跑了回来。 “小姐!大少爷收下了,感觉很高兴的样子。”角梅喊道,眸子亮晶晶的,显然是开心极了。 “好了好了,你先暖暖身子。”叶桑呼出一团白雾,又往被子里缩了缩,让角梅去火盆那里暖一暖。 天气越来越冷,她是愈发不想动弹了。 至于叶贾戎如何,她不是很想知道。 在角梅出去之时,她便在思考,叶贾戎已经回来好些天了,难道许氏没有将家里的事同他讲吗? 她倒是对许氏很有信心,无论是叶贾君还是叶有容,许氏会将一切怪罪在她的头上,叶桑可不相信许氏不会告诉叶贾戎。 毕竟叶贾戎回来了,便是许氏最大的靠山。 可既然如此,叶贾戎为何又会让人送伴手礼过来?更何况伴手礼理当是回来当天便送,哪里有过了好几天再给的说法,又不是叶家以外的人。 所以叶贾戎此举,便值得思量了。 角梅可不清楚小姐的想法,她蹲在火盆旁边暖手,一边道:“小姐你说,大少爷同样是许氏的儿子,怎么就和二少爷和二小姐不同呢?大少爷人多好啊……” 叶桑偏头:“他怎么好了?” 角梅掰着手指数起来:“小姐你看呀,大少爷从来没有看低小姐,反而还很照顾小姐呢,前几日吃饭时,不还注意到小姐你走神了吗,还有大少爷生怕自己手臂上的伤痕吓着小姐,还要哄小姐来着呢。” 听到这里,叶桑偏头睨了角梅一眼: “你从哪里看出来他想要哄我?” “大少爷一直很关心小姐呢。”角梅认真的道:“小姐你说,是不是跟着吴先生久了,所以大少爷才很明黑白,一点都不像夫人呢?” 说着,她的眼睛里便充满了崇拜,显然不是对叶贾戎,而是对吴不语的。 吴不语自然不知晓自己莫名其妙便收了一个小迷妹。 “和许氏是不一样,明黑白知是非自然也是应当的,不过如何对我们,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每个人的立场都不一样,在叶家,她和叶家的立场便是不同的。 角梅微微皱眉,显然是不认同自家小姐的说法。 不过多年的相处,角梅也知道自家小姐不会无的放矢,便搓了搓手,从炭盆边上站起来:“为什么呀?大少爷明明很温和的样子,应该也是好相处的人呀。” 好相处的人吗? 叶桑笑而不语。 若真的是好相处的人,便不会在饭桌上,当场出声询问她,让她陷入尴尬的境地。 人情世故啊,她不信叶贾戎不懂这些, 更何况叶贾戎离家多年,与父母还是有书信来往的,就算是不清楚家里具体的事,照理说,也不应该对她有任何的好感。 因那份莫名其妙的亲切,她没有细想这些事,可一旦细究,便能察觉到一丝微妙。 第128章 那不是早晚的事嘛 既然角梅如此开心的模样,她便不打算提起这些事。倒是那吴先生,才是真正的好相处。 不过反正她快要出嫁了,以后便与叶家脱离关系,这些事,便再也不会扰她了。 想到姬长夜,她便有些出神。 “对了小姐!”角梅忽的想起什么,神情也严肃起来:“奴婢刚才出去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说,二小姐今日要回来呢。” 没有听见回音,角梅疑惑的偏头,却看见自家小姐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低垂着眼,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甲,一个人出神。 “小姐?”角梅凑近了轻声唤道。 “啊?”叶桑回过神来,眨眨眼,一脸的单纯无辜:“你方才说什么?” “二小姐今日好像要回来呢。”角梅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道。 叶桑抬头:“她要回来?” 今日回来做什么?回门的日子早就过了,不见得她回来,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好像是因为大少爷和吴先生吧,听说容家大少爷也会过来。”角梅回想着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不太确定的道:“小姐,我们要怎么办呀。” “随她去吧,这几日我们就不要出门了,安于一隅,自在些。”叶桑淡淡的道,不碰面自然就不会起冲突。 不过容家大少爷同叶有容一起回来,这叶有容到底是嫁给了谁呀。 她眨眨眼,裹着被子往旁边挪了挪,又恢复了方才的那副模样,睫毛轻颤着。 “小姐你怎么了?”方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就成这样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呀?” 叶桑抬眼,见角梅凑到自己面前,便伸手点了点对方的额头:“我有什么心事。” 角梅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叶桑败下阵来,只好道:“还记得之前同你说过,今年过年我吗可能会去京城吗?” 听见这话,角梅的眼睛顿时亮了:“小姐,是不是姑爷已经到了!怪不得小姐总是魂不守舍的!” 她愈发觉得就是这样,整个人也激动起来:“太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不用面对二小姐他们了,小姐你终于要脱离苦海了。” “我同意了吗?你就叫他姑爷?”叶桑斜眼睨了欢呼雀跃快要跳起来的角梅。 “小姐~那不是早晚的事嘛~” “那也不是现在。”叶桑淡淡的道。 “好吧,我奴婢叫准姑爷总行了吧。”想到自己和小姐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她便开心不已,东张西望的寻找着姬长夜的身影:“小姐,姑爷现在在哪呀,他是不是已经来过了呀?” 四下寻着,却始终没有找到。 叶桑抬眼,不经意的蹙眉:“别找了,他现在还在云城呢,怎么可能过来?” “云城?”角梅掐着手指头算了算,顿时拉下小脸:“还在云城啊。” 那姑爷什么时候才能来接小姐? 叶桑倒是能够体谅姬长夜,毕竟新作物不是小事,他多在那里待些时日便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样的话,可能便会错过过年了。 叶桑缓缓吐出一团白雾,想必这年节,姬长夜会留在云城了,估么着,她便也会继续待在容城。 毕竟若是姬长夜不在,那还接她去京城做什么? 那过年之约,怕是得毁约了。 角梅被被叶桑糊弄了过去,也没有在深究叶桑心事之事, 稍晚一点,叶桑便听见小桔园外的动静有些大,相比是叶有容回来了,她没有搭理,再看了会儿书,便洗漱完了,同角梅双双睡下。 翌日正午,叶桑刚用过午膳,园子外面便有小厮过来敲门。 角梅前去开门,见是前几日那跑得飞快的小厮,便有些不喜。 但在小桔园这么久,角梅很好的将那丝不喜掩饰去了:“怎么了?” 那小厮朝园子内小心的看了一眼,没有见到叶桑,便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角梅:“将军府派了人来接大小姐,老爷让大小姐先过去。” 闻言,角梅脸上顿时带了喜色,对小厮的不想也瞬间冲散了,她立马道:“我告诉小姐去!” 说完便立马跑回了屋。 到了正厅,叶桑抬眼便看见客座上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将茶水一饮而尽,而叶项伯坐在正位上,不知道同那男子说着什么。 那男子眉头忽然皱起来:“叶老爷说的什么话,将少夫人接回去,是老将军的意思,本将军可做不了主。” “陈将军说笑。”被人反驳,叶项伯心中有些恼怒,语气也加重了些许:“可哪有还未出阁,便说去夫家过年的道理,更何况这成亲前两个月,新人两个可是不能见面的。” 若是叶桑真的去京城了,这件事便再不可能挽回了。 那陈姓将军放下茶盏,淡淡的扫了叶项伯一眼,久经沙场的戾气顿时涌了出来,片刻又消散开来。 叶项伯只觉得背后寒意直冒,惊了一声汗:“将军!” 陈克勤只道:“本将说了,这是老将军的意思,叶老爷有什么意见,同老将军商议去,今日本将定然是要将少夫人带走的。” 这还没有成亲,便已经叫少夫人了,成何体统!叶项伯气极。 一旁的许氏见着,急忙上前,软手轻拍着叶项伯的胸口,给他顺气。 完了,便转过身来对着陈克勤道:“这位将军,即便是姬老将军的意思,但也要同叶家商议吧?哪有说将人带走便带走的意思?” 到时候真的商议,他们定然不同意,看谁能将人带走? 闻言,陈克勤眉间的皱纹更深了,小将军不是说只要搬出老将军便可以了吗,怎么这叶家如此婆婆妈妈的。 这可咋整。 没有人注意到叶桑进来了,她旁听了好一会儿,听到此处,便开口道:“父亲,将军府同我商议过的。” 说完之,便又垂下眼,将脸埋进了那半新不旧的大氅之中。 见这个女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叶项伯更气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叶桑沉默不语,见状,陈克勤的眉头更深了。 就在这时,正厅外便传来一道声音:“我说姐姐也是的,爹娘说话,哪有我们这小辈的事情?” 众人朝外面看去,便看见叶有容穿着一袭茜红色芙蓉祥云褶裙,手里捧着个精雕细琢的紫金手炉,施施然走进来。 见叶有容面色红润的模样,叶桑便知道这几日,她在容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想来是以为怀孕的缘故,容家并没有苛刻她。 扫过叶有容的小尚且平坦的小腹,叶桑将目光敛了回来。 陈克勤便做在一旁,也不出声,就这样默默的看着。 刚开始出声的想来便是少夫人了,至于后面来的是谁,他不知道,也不想要知道。 叶有容进了正厅,同叶项伯和许氏行了礼,便扬起下巴,斜睨着叶桑。 “爹娘可都在呢,同姬老将军商议的也应该是爹娘,哪里轮得到姐姐你呀?”她捂唇一笑,转头看向叶桑的目光却带着嘲弄。 眼底深处更是不易察觉的怨恨,若不是叶桑,她何至于轮到现在这个境地? 她表面看着光鲜亮丽,谁又知道在华丽之下,她身上有多少伤痕? 想这样就去京城,没门! 叶有容暗自咬牙,拢在袖子的手,缓缓捏紧了。 “哦。”叶桑眉眼平和的看着叶有容,等她说完了,才应了一声。 她捏住自己的衣袖,垂下眼,娇小的身影独立于厅中,清淡的模样与周围格格不入,仿佛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 可她眉眼恬静,叶有容便愈发气愤,又是这样!每次都端做与世无争的模样,是想要让所有人觉得她是受欺负的那个吗! “容儿说的是,老爷可是还在家里呢,你这样做,将老爷置于何地?”许氏目光微凝,直视着叶桑,眸子咄咄逼人。 叶项伯也是重重的冷哼一声。 他还没死呢!家里还轮不到叶桑来做决定! 不再理会这个见着心烦的女儿,他转头看向陈克勤,神色也不复方才的和善:“陈将军,您请回吧,让小女离家过年,我是决不会同意的,就算是老将军亲自来此,我也是一样的话。不管在什么哪里,都没未出阁就去夫家的道理。” 话说的好听是为了叶桑好,可实际还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 陈克勤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他站起来,黑色戎装更显得他身姿挺拔,如鹰眼般犀利的眸子扫过众人,声线微沉,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走到叶桑的面前,径直问道:“少夫人,可想要去京城?” 叶桑自然是点头。 见状,叶项伯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怒气不断在胸腔中积累:“叶桑,你还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吗!” 若叶桑敢说没有,他今日便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那好,少夫人随我走吧。” 再纠缠下去,怕是元宵过都不能够将人接走了,小将军交给他的任务自然是要完成,不如便只征求当事人的意见。 见着叶桑就要随陈克勤离开,叶有容立马堵到叶桑的面前:“姐姐,爹可是在叫你呢。” 第129章 娘,我来看您了 她嘴角含着笑,眸子中却是阴恻恻的的,唯有叶桑能够看见。 叶桑轻轻蹙眉,脑海中刚划过一丝念头。 还未来得及反应,叶有容便突然朝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忽然倒地。 她脸色变得微白,双眼紧闭,睫毛微颤,一双手捂住自己的小腹处,紫金手炉“铛”的一声滚落在一旁,滴溜溜的转。 “哎哟我的肚子……叶桑,我好心劝你……你居然推我!”声音低沉带着痛苦,叶有容咬住下唇,脸上带着痛苦之色。 “叶桑!你怎如此恶毒想要害你妹妹!不过是多说了你两句!”许氏顿时慌了,急忙跑到叶有容的面前,让丫鬟去叫了大夫,又让人将其抬到暖阁里面去。 “容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要你陪葬!”许氏狠狠的瞪着叶桑,面露狠色,她现在恨不得叶桑撕了,啖其骨饮其血,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叶桑抬眼,不经意间蹙眉,又瞬间恢复原来的表情:“我没有碰她,更何况她本就没有事。” 叶有容本身就没有怀孕,又怎么会落红? 也就能骗一骗叶项伯了。 更何况叶有容的演技也不精湛,若是细究,便能够看出来她是装的。 再者说,她还要靠肚子里的“孩子”来维护在容家的地位呢,又怎么会轻易让这个“孩子”落掉? 可叶桑越是这番模样,便越让许氏觉得她毒蝎心肠。 叶有容自然不想去暖阁,在丫鬟过来抬她的时候,便“哎哟哎呦”的叫着不让人碰她。 许氏心疼的快要落泪了:“容儿你忍忍,大夫就快要来了。” “来人啊,把大小姐送到柴房去,迫害族人,居心叵测!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叶项伯猛的一拍桌子,忽的站起来沉声道。 他神色虽然担忧,眉梢却挂着一丝喜意,若不是有容这一出,他还不知道怎么把叶桑给扣住呢! 一时间正厅之中便愈发杂乱起来了,就是陈克勤,也看不下去。 “叶老爷!” 洪亮的声音在正厅之中响起。 陈克勤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两名下属便立马挡在叶桑的面前,不让小厮靠近她。 他沉下脸,脸上的疤痕更显狰狞,凶意毕露,一身驰骋沙场的的峥嵘意气散布开来,竟然惊得无人再敢动弹。 “人,我今日铁定是要带走的,叶老爷若是有什么异议,就算是上京去,老将军也能同你说个一清二楚。” 他淡淡的道,却是毋庸置疑的语气,让人生不出反驳的心思。 叶项伯肺都要气炸了!他哆嗦着嘴,正要说话,大夫便从外面匆匆赶了进来。 正厅中便又混乱了起来,宛如一场荒诞的闹剧。 见几人的注意力都在叶有容的身上,叶桑才转过头,朝陈克颔首,轻声细语的道:“不知道将军如何称呼?” 见叶桑这般模样,陈克勤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压下眼中的轻蔑,才道:“本将陈克勤,少夫人怎么叫都可以。少夫人打算何时出发?” 不是他老陈多事,实在是他看不出来这少夫人哪里配得上小将军,柔柔弱弱的,平淡无奇,,还小家子气,被叶家人欺负也不知道反击……这样的人娶回姬家,怕是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叶桑低头想了一下:“陈将军可否等一个时辰,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陈克勤颔首,让自己带来的两个属下跟着叶桑,自己便去了府外等着叶桑。 这里乌烟瘴气,聒噪得实在待不下去了。 小桔园没什么可收拾的,多的东西早就让姬长夜带走了。 将包袱打包好,角梅偏头:“小姐,我们现在去找陈将军吗?” 低头略微想了一下,叶桑便摇头:“离一个时辰还早,角梅你随我来。” 这几日虽是出了太阳,可雪却还没有化,叶桑披着那件半旧的大氅,深浅不一的朝城外走着。 这条路显然走过很多次,就算被大雪覆盖,叶桑便也找得到方向。 不多时,叶桑便在一处小丘包面前停下。 小包被大雪覆盖,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叶桑费了些心神,才将积雪给扫开。 原来是座坟。 “娘,我来看您了。” 叶桑低着头,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怎么。 “我今日去京城,本来就很少来看你,日后可能会更少了。” 大婚就在不久之后,此次去姬家,还会不会回来,都是未知数。 从前是因为叶贾君的缘故,她不敢过来看温锦绣,以后,便是没有时间过来了。 想到来到这里,是记忆中的温情让她有活下去的欲-望,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羁绊。 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只觉得有些发酸。 “……女儿之前救了姬老将军,他便让人过来提亲,姬……长夜他很好,对我也很好。姬家就算是一个火坑,也比不上叶家了。” 想到姬长夜,她由衷的笑了起来:“您放心吧,我会一直好好的。” 角梅同那两个将士站得较远,不知道叶桑说了些什么。 只是见着天地之间,坟前那抹小小的身影,她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这么多年过来了,小姐终于熬出头了。 从城外回来,叶桑再也没回叶家去,而是径直找了陈克勤。 陈克勤让人将马车驾了过来。 辘辘的车轮踏着雪痕缓缓驶过,声音寂寥单调,两匹形体俊美的骏马打着响鼻,缓缓朝叶桑靠近。 车身由黑楠木装潢,并不如何起眼,但细看上去,才能探究到那楠木横楣上巧夺天工般的雕刻,飞鸟游鱼,跃然之上,窗牖不大,一帘绉纱便能遮挡,却给人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 “少夫人,上车吧。”陈克勤道。 声音不大不小,平淡疏离。 叶桑脚下一顿,唇角轻轻勾起,便上了车。 马车内部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里面虽然没有像叶桑前世看的小说那般,金碧辉煌,奢侈无比。却是铺了一层又一层的软垫,便是四壁,也挂了一层。 虽然不起眼,确实暖和舒适,让格外怕冷的叶桑,十分的满足。 角梅把包袱放在一旁,忽然惊奇道:“小姐!我猜这肯定是姑爷布置了,知道小姐怕冷,小姐你看,还有火炉呢。” 在马车中生火炉,就不怕她别憋死吗? 叶桑朝那里看过去,果然是一个小火炉,不过没有点着便是了,再在一旁,还有两个精致的紫金手炉。 角梅也看见了,塞了一个到叶桑怀里:“这是刚灌的,还热着呢,铁定是姑爷吩咐的,小姐你快暖暖。” 马车忽然震了一下,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要离开了。 陈克勤见人上了马车,才看向自己的属下:“有看到什么吗?” 两人对视一眼,迟疑道:“少夫人园子中……几乎什么也没有,比小的家里还要穷些,估计是不受重视。” 闻言,陈克勤的眉头便更深了几分,叶家不重视? 好歹叶家在容城也算大户人家,其中女儿算是勉强能配得上小将军,可是个不重视的,她凭什么? 就凭她那一股小家子气? 得了吧。 思及此,陈克勤愈发看不上叶桑了,不过既然是小将军的吩咐,他将人安全送到便是了。 在马车中安顿好,角梅坐下来,重重的舒了口气。旋即,又抬眼看向叶桑:“小姐,你说二小姐的孩子能保住吗?” 说着,她气鼓鼓的道:“要是掉了才好呢!叫她总是欺负小姐,活该遭报应!” 虽然知晓不是小姐推的,但她也希望叶有容是真的出事了! “掉不了的。”叶桑抬眉,漫不经心的说着。 “为什么啊?” 叶桑忽然嗤了一声,轻声解释道:“她还要靠肚子里的‘孩子’保住自己的地位呢,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不会掉的。” 角梅被小姐弄糊涂了,什么叫做无论如何都不会掉啊?她蹙着眉,低头细想了一下,忽的反应过来:“小姐你是说……” 叶桑颔首。 “奴婢还以为她是真的怀孕了呢。”角梅叹了口气,敲了敲自己脑袋,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小姐聪明呢,小姐肯定早就看出来了! “左右我们这次去京城,叶家的事,再也扰不到我们了。”叶桑安慰她道:“所以叶有容如何,都不关我们的事。” “小姐说的是!”角梅偏头笑起来,挠了挠头,又道:“不过说起来,姑爷派来的人好凶啊,不言苟笑的,板着一张脸,看着就让人害怕。” 凶吗? 叶桑想起来刚见到陈克勤的时候,他与叶项伯交谈,虽然蹙着眉,却不像现在的这模样, 想来,只是对她凶而已。毕竟谁让她是叶家不受宠的女儿呢,何德何能配得上将军府? 想必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吧。 但她自己不这样认为。 抬眼,柳叶眼弯弯,她轻笑着,摸了摸角梅的头,安慰道:“人家征战沙场卫国卫民,血染沙场有点戾气是很正常的,怎么就让人害怕了?” “是哦。”角梅反应过来:“奴婢不能怕的,不然让人家伤心了。” “角梅说的没错。” 第130章 兄台好身手 车轱辘滚在厚厚的雪地上,柔软而平稳。 未过多时,叶桑就被闷得受不了,让角梅打开了一点车窗,透了透气。 陈克勤骑着马踱在车窗旁,身上已落满了雪花。 车窗一开,里面便迫不及待地冒出热气,陈克勤往里看了一眼,随后微微拢紧了双眉,收回视线,客气道:“寒风刺骨,少夫人注意身体。” 他可不想叶桑半路染病,耽误行程。 叶桑微微勾着唇角,透过了一口气,双眸因为车厢内的热气显得雾蒙蒙的。 她见陈克勤这么大雪还骑着马,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随即听见陈克勤的话,也听明白他的心思。 叶桑微微垂眸,温顺道:“将军说得是。”却并不合上窗,反对陈克勤道:“天寒地冻,将军也骑马赶路,落得满身风雪,也请将军注意身体。” 随后她侧眸:“角梅。” 角梅立即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从旁边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件黑色的,半旧半新的大氅。 角梅有些害怕陈克勤,不过想起叶桑方才说的话,也连忙笑了笑,将大氅递出去。 陈克勤侧目,深深凝视那件大氅,却又并没有在看大氅,而是在考究某个人,片刻,转头淡道:“多谢少夫人,不过本将不需要。” 随后不等叶桑说话,驾着马上前去了。 陈克勤想起刚才,眉峰微微拢起,又舒展开来。 虽说叶桑配不上他们将军,但好在人还行。 而这边的角梅,看着陈克勤离开,瞪大了双眼,气鼓鼓地将大氅放回来:“小姐,他根本就不领我们的好意。” 叶桑手指描绘着手炉上的花样,一边微笑,安慰角梅:“将军常年征战沙场,想必已习惯这样的天气。” 角梅瞪眼想说什么,又想起方才叶桑说的话,只好又不太情愿地收了回来。 叶桑垂睫,微微勾唇,之后抬起雾蒙蒙的眼睛,吸了吸鼻子:“角梅,把窗户关了吧。” 临近新年,为了不耽误时间,一行人一路都是吃的干粮,好在叶桑和角梅一路都是苦过来的,并不娇气。 陈克勤有意连夜赶路,不过,到底还是要照顾叶桑的身体。是以,一直赶路到夜晚,众人才住进客栈,得以松一口气。 角梅为叶桑准备了面纱,叶桑弯了弯眸,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步入了客栈。 掌柜的正在拨弄算盘,闻声还未抬头,笑意便已先至:“哟,诸位客官住店啊。” 他一抬头,见众人皆载着满身寒气,围着中间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女子前面,是一个冷酷严肃的硬汉。 到底开这客栈多年,形形色色也见过不少人,掌柜的立即看出,面前一行人非富即贵。 他立即咧开了嘴,更加殷勤:“这天寒地冻地,诸位客官是要几间房?订好了我吩咐给烧点儿火。” 陈克勤从袋中取出银子:“要一间上……” “掌柜的,来间上房。” 话未说完,却被打断,来人声音张狂至极,陈克勤蹙眉,不悦地瞥向门口。 却见五六个身着布衣的男人,面相普通,大抵是扔进人群里都认不出来的那种,目光所落之处,却又无端透出几分狠戾。 一眼看出几人不算善茬儿,陈克勤继续将银子放在了桌案上,声音微沉:“不好意思,是我们先来的,掌柜的,一间上房。” 掌柜的顿时就苦着脸,为难了,看陈克勤这边儿气度不凡,又的确是先到的,可另一边又面相不善。 可正巧,今儿他店里又只剩下了一间上房,掌柜的微带为难和惧怕,斟酌道:“两位客官,真是不巧,今日店里恰巧只剩下了一间上房。” 对面那些后来的人毫不在意,一个眼角有疤,似乎是为首的那个人还格外挑衅地笑道:“只剩下一间也没事,想来兄台也不介意。” 陈克勤何时被人如此挑衅过?眉峰凝住,眼神如冷剑般看向那人。 正在此时,叶桑却倏地抬起了眉眼,望向对面的人,柔声道:“不过一间上房,便让与他们吧。” 陈克勤眼角微动,忍下心中的不屑与气怒,果然是出自小家的人,被人骑到了头上还一昧地让。 他往后退了半步,不咸不淡地,像是已经收敛了心中情绪:“少夫人既如此说,便让与他们吧。” 对面的人哄地笑起来,疤脸点头道:“如此才对,倒是后面那小娘子识趣些。”他大笑着摸了摸下巴,轻佻地看向陈克勤身后:“这小娘子身姿窈窕,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丽人。” 叶桑微笑,只装做没看见他的调戏,目光中隐去了沉凝。 对面的人,虽个个身着布衣,出手却大方,对平民来说,一间上房,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况且,他们周身的气场既不似普通混混,又不像江湖中人,面对久历沙场的陈克勤无惧无怕,更像是认识他,却不惧怕他的感觉,这一行人绝不是普通人。 本来这也不值得她太过重视,可那人腰间隐隐露出的玉佩却不得不让人重视。 玉佩上,似乎是……龙…… 叶桑低垂眉眼,暗忖这行人的身份。 可这副模样落在陈克勤眼里又是另一个意思了,他堂堂将军府的少夫人,被人调戏了,竟怯懦地垂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真是岂有此理! 陈克勤立即冷冷地看过去,一出手,长剑便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我看你也该识趣些。”长剑微动,霎时便染上了一抹血色。 疤脸身后的人顿时脸色都变了,想做些什么,疤脸仿佛毫不在意,一摆手,像是没注意到颈边的血色似的,大笑了两声,两指一出,便夹住了陈克勤的剑。 陈克勤手心一转,长剑转了一圈儿,又稳稳地落在他的脖颈边。 疤脸脸色也轻微地一变,凶戾的眼睛微眯:“兄台好身手。”话音未落,整个人便疾退两步,猛地蹲下,以腿衡扫过去。 陈克勤眉峰微动,与他过了几招,又稳稳地将长剑放在他脖颈边,轻笑:“年轻人,还需要磨砺磨砺。” 二人交战时,周围的侍卫都护住叶桑,她眉目沉凝,旁边的角梅倒是有些兴奋。 疤脸身后的人要动,这时,掌柜的却连忙跑了出来,硬着头皮打和气。 “俗话说和气生财,二位客官可莫要伤了和气,小店是小本经营,还请两位客官体谅啊。”掌柜的欲哭无泪,他也不想出来趟这趟浑水,可又着实由不得他做主。 疤脸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一抬手,笑起来:“掌柜的说得是,和气生财,这位兄台,刚刚冒犯了。” 陈克勤冷脸,没放剑,疤脸立即明白,转而对叶桑道歉:“这位小姐,得罪了。” 叶桑颔首,陈克勤方才放下刀剑,退到叶桑身前。 掌柜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为难,他看了一下两边,斟酌着用语小心道:“那上房……” 疤脸挥手,面色较刚进客栈时,难看了许多,不过技不如人,也只能认了:“给我们来几间厢房。” 纠纷如此停止,掌柜的很快开好了房间,小心又殷勤地为众人准备晚膳。 众人上了房间,晚膳用毕,陈克勤方对叶桑道:“少夫人早些休息。”不等叶桑答话,陈克勤转身便出去了。 等他走了以后,角梅才小声嚷嚷道:“小姐你看。”纵使是心大如角梅,方才也看出来陈克勤对叶桑的意见。 可能,他是觉得自己一声不吭损了将军府的威名吧。 叶桑安慰角梅:“方才不是与角梅说了吗,将军常年征战沙场,有些戾气是正常的,你看,方才有人欺负小姐,将军不是还帮我打回来了,或许将军是因为他们而不高兴。” 角梅一想,倒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她勉为其难地点头:“也是。”随即想起方才陈克勤对付那伙人时的英姿,立即又有些兴奋。 “小姐,将军刚才好厉害啊,唰地一下剑就放在那个人脖子上了……” 角梅滔滔不绝,叶桑含笑听着,心里却莫名有几分不安。 片刻,二人沐浴过后,角梅吹灭了灯,睡在外间道:“小姐,晚安。” 叶桑含笑应下,躺在床上,迟迟不得进入睡眠。 倏地,她右眼一跳,叶桑即刻披衣起身,行到窗边。 夜风凉凉,外面漆黑一片,暗卫传来惊讶的声音:“小姐?” “今日那行人是什么身份?” 暗卫有些惊讶:“我们立刻去查。” 不问什么问题,叶桑微微勾唇,声线柔和:“辛苦了。”不知为何,对今日那行人,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本就是属下分内之事,不辛苦。”暗卫答道。 叶桑点头,望了眼天空中的月亮。 残月依旧明亮,一层清辉萦绕在周围,带来清冷的夜风,有些寒凉。 叶桑紧了紧披风,眉眼间犹豫了一下,却是合上了窗户,闭眸休息。 风声呼啸,大雪纷扬,皆被隔绝在窗户外,窗内的人,不肖片刻,便已熟睡。 第131章 不了了之 客栈里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此外再没有别的声音,而此刻的叶府,却是热闹得紧。 “爹爹,你也看到叶桑今天的做为了,哪点儿将爹爹您放在眼里了?”休息了片刻,终于将精神头儿养过来的叶有容面带怒意,眼中掠过一丝怨恨。 “她如今就要嫁入将军府了,还未嫁进去呢,就已经如此嚣张,更是不顾礼法,便住进夫家,爹爹说了什么也都装作没听见。” 叶有容一手护着肚子,一边怒意未消地控诉着叶桑的种种罪行。 她有今天,全都是叶桑害的,她过得不舒服,又怎么能让叶桑过得舒服? 叶项伯沉着脸,一声未坑,谁都没有他更不想叶桑嫁入京城,可如今人都已经被带走了,难不成他还去抓回来? 许氏瞄了一眼叶项伯的神情,知道他心情不愉,犹豫了一下,掩面哭起来:“老爷,你也不是不知道,自从叶桑被许给将军府后,叶桑有多嚣张,将容容害到这般田地,她便要走了,还对老爷如此不客气,老爷,您可要替容容做主啊。” “娘。”闻言,叶有容也是鼻头一酸,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地,便伤心得落下泪来,扑过去抱住了许氏。 许氏忙回抱住叶有容,呜呜哭着,心肝心肝得叫个不停。 一时间,大厅内回响着二人的哭声,叶项伯神色更是不耐,站在吴不语旁边的叶贾戎察觉了,连忙上前去,安抚两人,心中却疑惑不已。 “娘,您别哭了,叶桑是怎么回事?” 在他的印象里,叶桑小小的一只,乖巧又文静,前段时间送给他的书,他也非常喜欢,也知道叶桑是爱书之人,不应是如此模样,可在家人眼中,却似乎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许氏哭个不停,断断续续地将这段时间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唯独还是对叶贾君的事儿说得含含糊糊地,打算后面单独和叶贾戎说。 “你可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妹妹受了多大的委屈,如今你回来了,便也可帮帮你妹妹了。”许氏抽泣着,泪眼婆娑紧紧抓住叶贾戎的手,将他当成了一个救命稻草一样。 吴不语没想到,今日叶府二小姐回家,又逢将军府来人,接走叶桑,他今日竟撞上了这么一出大戏。 眼见面前哭泣的二人,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吴不语不做任何评价,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不过,他倒是想看看,自己教养多年的弟子,会怎么说。 他眯起眼睛看叶贾戎微微蹙眉,随后道:“可是有容先惹的叶桑?”叶桑并不像无事生非的人。 闻言,二人皆是一怔,就连叶项伯,也没想到叶贾戎竟会这么问,大厅中,唯有吴不语一人微微勾唇,满意地点头。 错误的看法中,不纠结于家人的感情,仍固守本心与原则,看来,是他多虑了,贾戎做得很好。 而此时的吴不语有多满意,许氏就有多不满意,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叶贾戎:“你刚刚说什么?” 叶贾戎微微蹙眉,解释道:“近来回家,与四妹接触过了,孩儿觉得四妹不像是母亲说的这种人,母亲……” “闭嘴!”话还未完,许氏便已怒不可遏地一耳光打了过去。 “啪”地一声,清脆极了,众人皆惊,许氏却浑身颤抖,气得不行道:“四妹?四妹?真是好一个妹妹,他算你什么妹妹?贾戎,离家这么多年,难道谁是你妹妹都忘了吗?你的亲妹妹,此刻就在你面前。” 许氏又呜咽了一下,扭头悲伤地看着叶有容:“容容被她害成这样,名声也都毁了,嫁给了一个死人,你竟还问出这样的问题。” 大厅此时落针可闻,谁也没想到,这几日来将叶贾戎心肝心肝唤个不停的人,此时却是一巴掌说打上去就打上去了。 叶贾戎被打得脸偏向一旁,微微垂睫,脸上泛起些红印子。 这下却是有趣了,吴不语捧着茶,端看弟子如何应付。 叶项伯却是怒而拍案起身:“闹什么!你给我闭嘴。”他看了一眼叶贾戎被打的脸,冷冷看向许氏:“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打贾戎做什么?来人,将夫人……” “父亲。”叶贾戎却开口打断了他,他抬起脸,淡声道:“母亲打孩儿本就是母亲的权利,方才也的确是孩儿考虑不妥,父亲不必多责。” 此话一出,叶项伯也只得收回了刚才要说的话,只是冷冷地看了许氏一眼。 许氏却是懵了一下,她刚刚才回过神来,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打叶贾戎?!她懵了一下,随后赶紧看向叶贾戎,紧张地摸了摸叶贾戎的脸。 “贾戎,没事吧,刚才是娘鬼迷心窍了,怎么就,一巴掌打上来了呢!”许氏后悔不已,看着脸上那几道红印子,也心痛不已。 相比于许氏的激动,叶贾戎却是平静得紧,点了点头之后道:“母亲不必自责,孩儿也有错,不过,孩儿也相信,四妹不是那样的人,不过容容现在的境况,的确是有些艰难,孩儿也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多加照拂。” 叶有容也没有想到,叶贾戎竟然会这样说,她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些怨恨。 叶桑究竟是给叶贾戎灌了什么迷魂汤,母亲这样说了,他竟然还那样相信叶桑,愚蠢! 不过刚才那件变故也让叶有容不敢轻举妄动了,她只抽泣着点头,眼眶通红道:“谢谢大哥。” 许氏听了此话,气儿差点儿又没喘顺瞪了叶贾戎一眼,却没得到半丝回应。 许氏顿时无奈,叶项伯也有些格外惊讶,没想到回来不久的叶贾戎竟然会这么为叶桑说话。 他心中存疑,不再开口,此事便不了了之。 “姑父,姑母,大表哥,表妹,先生。”一道温柔的声音将厅内各人都问候了一遍。 许碧青身着水绿色比甲,外罩了一件墨绿色披风走了进来,打扮俏丽,在这冬日的夜晚里格外惹眼。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过来,她才轻轻抿唇笑了一下,柔声道:“表妹,容家派人来接你了。” 叶有容顿时脸色一变,忙擦净了眼泪,回身,见格外明艳俏丽的许碧青站在身前,还冲她笑了一下,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顿时冷下脸:“多谢表姐。”随后眼中掠过一丝惊惧,回身依依不舍道:“娘,那我就先走了。” 许氏有些担心,却不得不放她去,眼中含泪点头。 叶有容也含泪,想到回到容家后又要经受的折磨,她就恨不得将叶桑分尸成几大块。 叶贾戎见二人如此,心中叹了一口气,随后道:“我送妹妹出去。” 许氏当然说好,而吴不语弟子都走了,他自然也出去了。 许碧青完成任务,也向叶项伯夫妇告退了,对叶项伯疏离得紧。 叶项伯哞中幽深,藏着些欲-望,看着许碧青柔柔弱弱地走出去的身影,哞中欲-望加深。 他转而看向许氏,许氏脸上仍有泪痕,打扮精致的脸看起来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心情不顺的他立即将怒意化为欲-望,拉着许氏便回了房间。 而叶贾戎送叶有容出去,却见一辆俭朴的马车停在了叶府大门口。 马车用料很平常,横木上什么装饰也没有,窗户口里面是一层窗帘,风一吹便会漏风。 坐在马车前面的车夫看起来还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叶有容出来还呸了一句,不屑道:“若不是老爷怕孩子出问题,谁还会派人来接你啊,还不快点。” 叶贾戎微微蹙眉,没想到叶有容在容家的地位竟然如此不堪。 叶有容脸色则难看起来,她现在在容家,就是如此,连下人都敢随意欺辱,若非她肚子里现在还有一个孩子,恐怕她还不如现在过得好。 叶有容垂下头来,忍住眼中的屈辱,低声对叶贾戎道:“大哥,我便先走了。”便要越过他上马车上去。 “等等。”却不料,叶贾戎竟伸手拦住了她。 “大哥?”叶有容错愕,抬头看他。 叶贾戎面色如常,审视了一眼马车和马夫:“原来容家已落魄至此,连一辆好的马车也没有了,不过没关系,我叶家虽然不济,不过一辆马车还是出得起的,容容,待会儿坐府上的马车走。” 叶有容错愕了一下,却是全然不领他的好意,看向马夫,果然,马夫已经怒不可遏,摔鞭直道:“好啊,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我这就回去告诉老爷!” 说着,便要离开,叶有容心中一紧,想到那些非人的,不会伤害到人,却能令人痛不欲生的惩罚,脸色都白了,她立即追上去:“等等我,没这么想,你别说,别说。” 叶贾戎微微蹙眉,不明白叶有容受到如此欺辱,为何还要上去,他又拦住叶有容:“妹妹,回来,我既回来了,自会护你周全。” 对于自己的家人,他心中到底是有几分袒护,本想护着叶有容,却不料,叶有容猛地回身瞪了他一眼。 第132章 一个人出来走走 “够了,叶贾戎,你想做什么,你想害死我吗?刚刚在里面帮着叶桑那个贱人就算了,我可是你亲妹妹!” 叶有容眼中透出愤恨,明显对叶贾戎为叶桑说话这件事情非常介意。 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要帮叶桑,今天那个将军是,就连她亲哥哥回来了,竟也是帮着叶桑说话,丝毫未想过她。 叶有容恶狠狠地瞪了叶贾戎一眼,心中有些害怕马夫回府告状,便连忙推开叶贾戎走了,步履匆匆。 叶贾戎被骂得一怔,叶有容推他也没反应过来,眼见着她跑远,漆黑的眸里沉默不已。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帮助在妹妹眼里竟然是害了她。 “小姑娘到底还是小姑娘,孩子似的。”不知何时,吴不语背着手来到了叶贾戎身后。 叶贾戎回过神来:“老师……” 吴不语唇边含笑,眸子微微眯起来:“我明天便要离开容城了。” 叶有容的事情还盘旋在心头,闻言,叶贾戎一惊,立即抬首道:“明天?老师,为何突然如此匆忙?” 吴不语哈哈笑了两声:“人老喽,经不起折腾,还不如游山玩水来得肆意。” 吴不语双手背在身后,往里踱了两步,才说:“你家的这些人哦,不简单的还真是不少,刚刚那个什么,许小姐,命盘不错,可惜命格带煞,未来的命,怕是不太好,叶桑倒是可以,可惜命途多舛。” 叶贾戎转过去听着,对许小姐倒是不太了解,可关于叶桑,也不知怎的,心中总有一些情怀。 他忍不住问:“那,叶桑的命途可有机缘破解?”他并不愿意让叶桑太难过。 吴不语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冬日里,只有寥寥无几的星子还挂在上面。 “时候到了,多舛的命途,自然就要破了。” 他说得神秘,不等弟子多问,便又道:“刚刚那个小姑娘心有怨恨,怕是要遭一番罪的。” 叶贾戎心中微沉,吴不语却已经慢慢悠悠地走了,他只得拱手道:“多谢师父提点。” 无论叶有容再如何荒唐,没在大是大非面前犯什么错,终究也是他妹妹,他对她的事情不可能坐视不理。 看起来她在容家过得很不好。叶贾戎回首,望向外面。 空荡的街道,唯有厚重的雪花簌簌落下,带来的风寒凉至极。 是时候拜访拜访容家,也好让有容的日子好过一点,至于叶桑…… 叶贾戎久久站立在原地。不知为何,自己总是会对叶桑有几分格外心软和信任…… 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一眼望去,除了白色的雪花,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什么。 站在不远处的许碧青唇边微勾,终于离去,一路上留下了小巧的脚印,而她,也走到了叶贾君的院外。 院外只有空荡的一条路,两旁的灌木丛漆黑,看不大清,而许碧青却停下了脚步。 灌木丛里传来一个阴森又桀桀的声音:“小表妹,还真是同之前一点儿没变儿,格外敏锐啊。” 许碧青回身,略作惊讶道:“二表哥,你如何在这儿?” 叶贾君从灌木丛里踱了出来,一件黑色的大氅外尽是些白雪。 闻言,他没有回答,反左右四顾:“玲珑呢?小表妹身边那丫鬟是叫玲珑对吧,小表妹黑夜里一个人在外行走,我看这丫鬟啊,也忒不上心。” 叶贾君口里教训着玲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若没有许碧青的示意,玲珑又怎会不跟着来呢? 许碧青抿出温和的笑:“二表哥错怪玲珑了,是我想一个人出来走走。” 叶贾君这才收回视线,落到许碧青身上:“原来如此。” 他毫不客气地打量她,一双黑眸里透出些阴冷:“听说今日叶桑已经前往上京城。” 许碧青仿佛没注意叶贾君的目光,微微一笑,略带艳羡道:“表姐是个有福之人。”腹前藏在袖中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握紧。 叶贾君哂笑,向许碧青的方向踱了几步,声音压低:“小表妹,就真的甘心?” 话中之意明显,叶贾君被叶桑害了之后,心性便越发变-态,叶桑在时,想着怎么禁锢住她,叶桑走后,心中越发不甘。 可叶桑嫁入将军府一事已成定局,叶贾君再无法干涉,既然得不到,就只能毁掉! 叶贾君眯起眼睛,森冷又变-态的光芒不停闪烁着。 而许碧青,便是他要选的盟友。 眼皮微抬,叶贾君唇边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 或许是黑暗的人总有些不为人知的感觉,从许碧青的眼神他就能看出,这个姑娘绝不像他们眼中看得那么简单。 疯狂的笑意,凑近许碧青的颓丧又阴暗的脸,许碧青微微蹙眉,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些许疑惑:“二表哥,此话何意?” 一双臂膀猛然按住了她的双肩,许碧青终于透出些许惊慌,脚步不稳,后背便狠狠靠在背后的树上,一瞬间有些火辣辣的疼意。 叶贾君凑近许碧青的脸,黑暗里,那双眸子森冷又变-态得疯狂。 “小表妹此话又是何意啊,二表哥可是真的想与你合作的,我知道你与我母亲的交易,对叶桑,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怎么样?考虑考虑,和我合作。” 说是商量,叶贾君却全然不是商量的语气,将她逼死在树前,分明是逼她答应。 叶贾君人虽然蠢,可此时却是不蠢,他知道,区区一个庶女,在短短时间内,就能在云城掌握了许家,自然是有过人的手段的。 与许碧青合作,杀人放火的事情他做,至于许碧青自然会处理好事后所有的事情,不至于留下把柄。 许碧青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此刻被钳制在内,后背的痛意疼得她眼泪花儿都要眨出来。 她立即冷下了脸,却丝毫没有抗拒,甚至更加轻松地将手甩在了两侧,丝毫没有防备,目光极冷,知道眼前这人是个疯子,不能以寻常态度对待了,干脆直接明言。 “二表哥求人合作,便是这种态度?” 她也想过和叶贾君合作,毕竟一个疯子,利用得好,好处总归是很多的,却没想到,他竟如此不尊重她。 “小表妹可考虑好了?”闻言,叶贾君手仍旧未放下,而是笑问。 明显仍旧是逼迫,许碧青冷脸片刻,整个人又是疼又是冷,几乎要冻僵了她整个人。 她却丝毫不见慌乱,倏尔笑靥如花,整个人看起来乖巧极了:“二表哥,不知将军府是否知道二表哥今晚所为呢?若是知道,又该如何处理呢?” 闻言,叶贾君哞中立时掠过些微冷意,随后更加疯狂地笑道:“看来小表妹是已经考虑好了的啊,那不早说,看看,将小表妹吓得小脸儿都白了。” 说着,叶贾君总算松开了禁锢住许碧青的双手,还伸手扶了她一把,却被许碧青躲过了。 许碧青冷脸拍了拍双肩,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才回头,微微昂首,冷声道:“二表哥既然想合作,自然是要拿出点诚意出来的,且看今日之事最后结果如何,碧青,再与二表哥商议吧。二表哥,告辞。” “哈哈,且看结果如何吧,哈哈哈哈哈……” 身后森冷又疯狂的笑声催促着许碧青疾步往自己屋中赶去。 赶得越急,笑声越远,许碧青推门而入后猛地关上了门,背轻轻靠在了门板上,哞中透出些寒芒。 之前许氏的一巴掌,言语之辱,再有今日叶贾君的逼迫、羞辱,叶家,呵呵,叶家,还真是好儿样的!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这叶家,也会是许家的囊中之物,到时,就别怪她许碧青心狠了! 森冷的目光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外面传来匆匆的步履声,随后急声问:“小姐,小姐,怎么了?” 令人惊惧的森寒霎时褪下,许碧青微微勾了勾唇,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弧度,之后才柔声道:“无碍,你下去休息吧。” “小姐……”玲珑有些不放心。 “下去。”仍旧温柔,玲珑却立时抖了一抖,再不敢多话,担忧却又惊惧地答了声:“是。” 许碧青转过身来,推开窗,望了望天。 雪花纷扬,云层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月光,黑暗,总是在黑暗里发生。 许碧青当然知道叶贾君干了些什么,夜黑风高夜,当然是,杀人放火天…… 寒凉的夜,风雪呼呼地拍打着窗户,客栈内,几条黑影悄然掠过,“嗤”地一声,一支细小的烟筒从纸门中穿过,白烟流进房间内。 房间内毫无动静,仿佛是中招了,黑影静待片刻,随后手轻轻往前一挥。 没有半点吱呀声,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黑影轻轻走了进去,没有半点脚步声。 而床上的人儿睡得正熟,也不知梦见了什么,眼眸弯弯,笑得十分香甜。 黑影的手抬了起来,随后往下一挥,杀意顿现。 床上的人儿却翻了个身,轻微的动静惹得众人都目光一寒。 冷光掠过,一柄长剑狠狠札向床上! 第133章 刺客 “铿。”却是一声坚实的铿锵声,黑影立时往后退,目光森寒,如电般射了出去。 暗卫立即上前几步,站在叶桑床前,几乎全身都快被冷汗浸透。 方才他们都被人施计引了出去,还好他回来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方才,只差一点点,叶桑的性命便要结束,暗卫几乎是心都悬了起来,现在还未落下,因此,看向眼前黑影时,心中更是惊怒交加,恨不得一剑劈了他们! “来者何人,竟敢动将军府少夫人!”暗卫沉声质问。 黑影未答,纷纷对视了一眼,便齐齐冲了上来。 暗卫目光顿时更冷,一人一剑,便紧紧护在叶桑身旁。 兵器交接之时,叶桑却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手中一道寒芒掠过,正是一把匕首。 今夜她本就有些不安心,睡眠极浅,听到一丁点声音便醒来了,及时想法抑制住了迷药的药性,这才能坐起来。 刚才那一幕也将她吓了一跳,此时见众人交起手来,心都提了起来,顿时也更冷。 究竟是谁,竟如此针对她,她都要去将军府了,他们竟还不放过她! 拳头不自觉地捏紧,叶桑眼见眼前暗卫变成弱势的一方,心中想着,如此大的动静,陈将军等人竟还没听到吗? 房间黑暗,窗户此刻却大开着,月光终于透出来一点,隐隐可见光影,几条人影交错,兵器间的刀光剑影,都紧紧围绕着叶桑的床,甚至有几道剑的印子,都在叶桑的床上了。 一道剑劈在了叶桑床前,叶桑目光森寒,一瞬间也不知为何,整个人便冲动地凑上前去了,匕首反压住他的剑。 持剑人立时往前刺,整个人往前倾,叶桑手腕灵活地运用,往前划了一道,暗用巧劲,狠狠打下了持剑人的手。 见此,暗卫大惊,立即想***过来护住叶桑。 却不料,叶桑随后而来的便是一个狠狠的过肩摔,将黑影双手反扣在身后,匕首放在他颈项边,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谁派你来的?” 黑影大惊,没想到叶桑竟也如此厉害!还未来得及说话,房间的门便被狠狠地踹开了。 光亮随之而来,还伴有角梅的哭泣声,陈克勤沉声道:“何人!” 烛灯一点,房间立即就清晰了,暗卫已经受了两道伤。 而叶桑紧紧扣住那人,见陈克勤等人来了,微微蹙眉,心中暗道:便宜你了。 随后便冷哼一声,将那人一脚踹开。 叶桑此时整个人身上又冷,又带着一点轻微的戾气,和白日里的叶桑宛如两个人似的,陈克勤微愣,随后赶紧让属下去处理了黑影,心中更是一阵不顺。 现在是他将人带了出来,又遇到了刺杀,还没有及时保护,这说出去,显得他多无能? 陈克勤来了之后,不过片刻,便将黑影等人都收拾好了。 叶桑外披了一件半旧半新的大氅,神色淡漠,却又与往日的淡漠不太一样,有些接近于冷漠。 角梅赶紧跑到她身边,眼眶红红的,脸颊上还有未擦净的眼泪,她却赶紧紧张兮兮地不停扫视着叶桑,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生怕漏看了。 “小姐,你没事吧?”天知道她刚才因为这些兵器声响起来而醒时有多害怕,还好她赶紧去找了陈将军。 方才叶桑看见角梅出现在陈克勤身边,便已猜出一切,看着她,心中微暖,摸了摸她的头,神色总算缓和几分:“放心,我没事。” 角梅不放心,又仔仔细细地再看一遍,一颗心总算微微放下了些,想到方才的惊心动魄,角梅嘴角微微张开了些,便忍不住又落下了泪。 她的小姐,是有多命苦啊,都已经离开容城了,竟还被如此针对。 叶桑心底微暖,也有些无奈,伸手细心地擦掉她的眼泪,柔声道:“别哭,我没事,放心,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话说得很温和,叶桑唇边也带着温柔的笑意,可角梅心中却是相信的。 她哽咽着使劲儿点了一下头,模模糊糊地,似乎看见了叶桑眼中透出的寒芒一闪而过。 “少夫人,让你受惊了,可有受伤?”陈克勤处理好了那边,第一时间赶到叶桑身边。 叶桑微笑变淡,平静道:“将军放心,我无碍,不过他受伤了,将军尽快安排大夫过来吧。” 陈克勤一眼便看见了受伤的那个暗卫,知晓他是姬长夜派来的,心中也放心,立即挥了下手,示意手下上来:“先将他扶出去治伤。” 手下即刻去了,暗卫脸色苍白地向叶桑道谢之后才离开。 心中担忧除去,叶桑松了口气,随后看向陈克勤:“这边的人,还请将军多加费心了。” 寻常女子遇见这样的场景,恐怕早就给吓昏了,而叶桑竟还能如此镇定的说话,而且先考虑的还是暗卫,看来,自己小看了她。 陈克勤心中暗道仔细观察了她一下,发现她是真的没事,这才放下心来,抱了抱拳,冷声道:“这是自然,今晚的事情,我必会给少夫人一个交代,今后也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叶桑闻言颔首,微微笑了一下:“麻烦将军了。” 陈克勤摇手,随后一甩袍子,对那几个手下做了几个手势,示意他们带人下去。 不肖片刻,房间内便只剩下了叶桑和角梅。 角梅看了看叶桑,突然觉得有点冷,赶紧小跑过去关住了窗户,随后又跑回来,吸鼻子道:“小姐,今晚我要挨着你睡。” 角梅今日才应该是被吓坏了,叶桑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好”字还未说出,角梅便又哽咽道。 “角梅无用,好歹,若是再有刺客的时候,角梅也能帮小姐挡上一剑。” 叶桑一愣,垂眸看她,哞中神色错杂。 等再次躺***,已经过去一柱香的时间了,离天亮不到一个时辰。 角梅被今日的变故吓坏了,模模糊糊睡着,还一直在做噩梦。 叶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又安慰地抱了抱她,心中却有些疑惑不解。 今日面对那黑影的时候,她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其他什么都没有,竟然就冲了上去,当时她做的那些,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竟然还成功了!可,她做的那些,究竟是什么呢? 叶桑微微蹙眉,有些头疼地按住了头。 她总感觉,她还遗忘了一些什么样的东西,可是,她记不起来了。 头突然像被电击似的疼了一瞬,叶桑脸色都惨白了,双眉也紧紧蹙紧。 过了好一会儿,头疼才缓和过来,面色微淡,叶桑放弃再想的想法,微微垂眸,见角梅平静下来,这才翻身过去,闭上了双眸。 翌日一早,叶桑和角梅便起身了,两人都没怎么休息好,眼底有些淡淡的黑。 客栈外雪又积了厚厚的一层,刚出门,角梅便一个激灵:“好冷。” 角梅赶紧回身,一边细碎道:“小姐抱好,不要冻着了。”一边将暖好的手炉塞进了叶桑怀里。 叶桑含笑接过,同她走出了门,一出门便撞见了陈克勤。 陈克勤拢紧了双眉,神色不愉,满身寒意,一瞧便是一夜未睡的。 叶桑当下有些愧疚,立即上前一步道:“将军。” 陈克勤停住,点了下头:“少夫人。”随后又道:“我已经吩咐好了早餐,少夫人先用吧,我马上过来。” 叶桑能看出他应该还有些未处理完的事,立即应声说好,便准备和角梅回房间。 角梅看了看他的背影,匆匆忙忙的,低声笑道:“其实这位将军人还挺好的。” 人好?叶桑笑了一下,如果不是他的职责的话,估计也算吧,倒是他今日的态度,比昨日不知认真了多少,或许是她昨晚太过镇定,方让陈克勤对她另眼相看了。 叶桑含笑涨了张嘴,正欲说话,余光却见一行人向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叶桑看了一眼,伸出手将角梅往里带了带,给他们让了路。 他们目不斜视地下去了,叶桑却能注意到,还是有几个人在打量自己,还颇为不屑。 叶桑面不改色地通通接收下来,眼见他们走下楼。 角梅不满地小声嘟囔:“他们谁啊,一点儿也没礼貌,昨天还那样,今天就这样了。” 叶桑安抚地揉了揉她的手,看着那行人下去,在掌柜那里办了退房。 掌柜有些惊惶,昨天把他吓到了,他此时不停地注意着楼梯处,生怕陈克勤下来,二人又闹起来。 那行人现在却并不打算闹事,顺利地办理了退房,昨夜那行人领头的那个人却突然看向楼上。 叶桑微微侧眸,从那个人的角度看来,就像是她在和角梅说话,她却是余光看着那个人。 那行人旁边的人像是等急了,疑惑地看着他,那人微微透出锋利的目光片刻后收了回来,摆了摆手,一行人便离开了客栈。 掌柜的总算也是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汗。 叶桑收回目光,带着角梅进了房间。 第134章 真凶 角梅有些不高兴,翻了个白眼,回身关上了门。 “那群人真不知道是怎么的,昨天晚上也没有打赢陈将军呢。” 叶桑想起方才那人的目光,不同于昨晚的招摇,今日倒是沉寂了,最后的那一眼,真是让人,意味深长…… 她微微弯唇,转眸看向角梅,角梅皱着鼻子,一脸不高兴,她还为昨晚那群人对叶桑无礼而生气。 叶桑坐在桌旁,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裙摆,眼眸弯弯:“对啊,他们打不过陈将军的。” 说到陈将军,角梅的话立即多了起来,昨晚陈克勤做的一切,让陈克勤不知不觉间竟多了一个迷妹。 叶桑抿唇笑。 “陈将军昨晚好厉害啊,唰唰两下,就把那些人全都解决了,也成功救了小姐。” 角梅的小嘴儿张张合合个不停,竟又说到了姬长夜。 “不过啊,说起来还是姑爷更厉害。”角梅双手托住下巴,靠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叶桑,眼睛里仿佛都看出了星星,满眼的崇拜。 “陈将军这般厉害,都只是咱们姑爷的下属,可见啊,还是姑爷更加厉害一些,小姐以后啊,便再也不会受苦了……” 话音未断,叶桑的思绪却随着角梅的话飞远。 姬长夜?他,现在在哪儿呢?大抵还在云城看那些新作物吧,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可否能赶上和她一起过年? “叫长夜。” 不知为何,那双灼人又深情的双眼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微微带笑的唇,期待的看着她,俊朗的面容此时更是清俊。 “小姐,小姐?” 疑惑的声音突然惊醒了叶桑,叶桑恍然回神,看着托腮看她,疑惑的角梅,脸上微微一热。 “小姐这是怎么了?” 叶桑还想着刚才所想,心中不由升起一阵燥热。 不过想到那个人即将成为她的夫君,未来是会与她共度一生的人,暗深呼吸了几下,压下心中的不平静,思忖着怎么和角梅说。 角梅却又立即担心道:“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说着,人便凑了过来,顿时更加忧心:“小姐眼底都是一片青黑。” 叶桑压下心中思绪,探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是吗?难看吗?” 角梅哭笑不得,没想到叶桑想的却是这个,不过也很快安慰叶桑:“还好,小姐再坚持一阵子,等到了上京城,角梅会好好儿照顾小姐,黑眼圈就都好啦。” 叶桑含笑点头,又听角梅说了一阵儿,房间外才响起了敲门声。 原是店小二将早餐送上来了,叶桑吩咐角梅去请陈克勤。 角梅应下,立即就去了,不过片刻,便带着陈克勤一起来了。 陈克勤看着有几分疲意,叶桑见他,立即起身,道:“将军来了,这是店小二送上来的早餐,将军不如一起吃点儿?” 陈克勤没拒绝,颔首道:“多谢少夫人。”表情始终不变,淡漠中有几分冷酷严肃。 陈克勤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端起手中的粥碗便喝了起来。 叶桑抿唇一笑,伸手用调羹在碗里搅了搅,粘稠的黑米粥还冒着热气,一搅更是冒出甜香来,令人食欲大开。 叶桑拿起调羹,小口小口,慢条斯理地吃着,没发出半点声音,也半点儿都不着急。 相比于她,陈克勤喝粥喝出了很大的声音,同样也喝得很快,两三口都吃完了四个包子,叶桑才喝完半碗粥。 陈克勤打量着那碗粥的份量,暗忖着,难怪少夫人这样瘦弱,吃得竟还没猫吃得多,难道是在叶府被虐待成这样?连饭也吃不饱? 想着,陈克勤便又想到了那个不甚愉快的结果。 “少夫人,昨晚刺客的来头,已经查到了。”陈克勤沉声道,神色不愉。 叶桑还没反应,角梅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追问:“真的?是谁干的缺德事??!” 昨晚的惊险仍旧历历在目,角梅咬牙,狠狠捏紧了拳头。 陈克勤看着叶桑,一字一顿:“叶,贾,君。” 叶贾君?叶桑微愣,却没想到,竟会是他,她得罪叶贾君已久,害得叶贾君不能人道,也知晓叶贾君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一直提防着,却是没想到,他竟是在这时出了手。 而且,他竟是买凶杀人。 “叶贾君?”却是角梅惊呼了出来,随后捏紧了拳头,面露愤恨,咬牙切齿道:“他竟然买凶杀人,欲伤害小姐!” 陈克勤见角梅这样,立即明白他们之前在叶府,定是与那叶贾君有过什么过节的。 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做为兄妹,叶贾君竟欲杀了叶桑,丧心病狂。 叶桑放下了粥碗,用手帕擦了擦嘴,将手轻轻放在腿上,白嫩的小脸儿上平和极了。 “是他便是他吧,所幸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叶桑冲陈克勤一笑,哞中神色不定。 若是从前,她可能就忍过去了,可现在,她知道,她现在的身份是将军府的少夫人,不仅有姬长夜护着他,正如长夜说的,姬家,也会护着她。 就算陈克勤再不待见她,可她现在的身份不同,她相信,陈克勤会处理好一切的。 叶桑轻轻勾唇,转而看向角梅:“让人来收拾一下吧。” 角梅还愤恨着呢,余怒未消,但看向叶桑,也知道她是有自己的主意,因此,也没有多说,应了一声吼便出去了。 而陈克勤似乎被她那一句话给哽到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说,是他就是他吧?!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见叶桑吩咐毕角梅后,便起身,疑惑地看着他。 “将军,不去收拾收拾了吗?” 陈克勤一句话被堵住,刚刚那个话题就此跳过。 他憋了憋,一甩手,面孔又严肃而冷漠起来:“是,少夫人。” 随后,他匆匆走了出去,像是在躲避什么一样。 叶桑忍不住微微一笑,想必,陈将军现在也是很无奈吧。 叶桑倒是说对了,陈克勤的确也是很无奈了,他本来想看看叶桑的真实想法,却没想到,叶桑的回答竟如此出乎他的意料。 就像是重重的一拳,却打进了一团轻飘飘的棉花里,没感受到任何劲儿,拳头又轻飘飘地回来了,一拳的力气,没有任何反馈。 陈克勤心中顿时对叶桑更加不喜了,都被人欺负到脖子上了,都已经架了一把刀在上面,她却仍旧平和地说着话,恍然未闻她脖子上的那把刀,而且还不做任何反击。 堂堂上京城将军府的少夫人,竟如此懦弱胆小,真是丢将军府的脸! 这样一想,昨晚对叶桑镇定的赞赏顿时都消失了。 以至于叶桑下来的时候,陈克勤还没有一个好脸色,冷漠又疏离道:“少夫人请上马车吧。” 叶桑心情却不错,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颔首。 角梅却是奇怪地看了陈克勤一眼,总感觉他的态度似乎在什么时候又变了一下,可她也想不明白,只好替叶桑拉了拉斗篷,便扶着她一起出去了,踩了一步雪,两人便上了马车。 角梅一上马车,立即唧唧喳喳地说起话来:“小姐,你看刚才的陈将军,他又是怎么了,又是那张脸。”角梅不开心。 叶桑却是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调笑道:“怎么,不怕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了?” 角梅一想,想到陈克勤浑身戾气的模样,顿时哆嗦了一下:“是有点儿。”随后又想了想,道:“不过也没什么,陈将军不是姑爷派来保护小姐的么,他自然不会伤害小姐,而我呢,做为小姐的丫鬟,小姐一定会保护我的!嘻嘻。” 角梅眉眼弯弯,嘻嘻笑着。 叶桑失笑,又捏了捏她软绵绵的小脸儿:“角梅倒是越发激灵了。” 角梅闻言,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谁让我是小姐的丫鬟呢。” …… 马车一动,摇摇晃晃地行驶起来,走在厚厚的雪上,像是行在云层之上,轻飘飘的。 马车外,陈克勤身上很快落满了风雪,行在马车旁,听见马车里的阵阵笑声,沉着的脸也微微缓和了些。 刚才的郁结消了些,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会为叶桑解决这一切。 就像角梅说的,他是姬长夜派来保护叶桑的,现在是姬家要护着她,就绝不允许她受一丁点儿伤害。 郁结和余怒都消了些,陈克勤再来正视叶桑。 却发现,不过短短一天,他就对叶桑有了这么大的改观。 叶桑除了懦弱胆小,无能不配将军府之外,其实,可也同样镇定平和,无论遇到什么,都能平静面对,这个脾性倒是挺适合现在的将军府的。 至于其他的,也只能等后面再说了,且看叶桑,到了上京城之后,能翻出什么风浪吧。 陈克勤脸色好看了一点,一夹马腹,往队伍前面去了。 而马车内的叶桑,她耳尖微动,唇边染上了一丝不明的笑意,垂眸慢条斯理地拉了拉自己的裙摆。 角梅还在唧唧喳喳地说着话,而她现在,就看陈克勤现在会如何处理。 第135章 看不到命盘 夜的风雪格外寒凉,吹了一夜的风霜,白日里继续,吹在了奢华内敛的马车上,吹在了阴沉沉的天空上,也吹在了宝光寺的山头。 一股寒香自亭中传来,灼热的雾气打着旋儿,袅袅升起。 一个僧人坐在石凳上,耳尖突然一动,听见了一阵细细碎碎,雪塌下去的声音。 僧人站了起来,起身,转过去便双手合十,微微弯腰:“阿弥陀佛,周施主。” 周兮月还没来得及拍拍身上的风雪,便连忙垂下了头,做和僧人一样的动作:“住持。” 住持微微一笑:“外面风雪大,周施主拍拍雪便进来坐吧。” 周兮月应是,拍掉了身上的风雪便进入亭中。 亭中的温度却也没有回升半点儿,仍旧冷得人发慌。 周兮月却似乎毫不在意,微微眯眸,忍不住嗅了嗅,一股寒香寒凉而又中和的热水的温和。 她轻轻一叹,在住持伸手做请的当儿叹道:“寒梅煮雪,住持好雅兴。” 她微微一弯腰,在住持的动作下坐了下来,住持也坐了下来。 “不敢说雅兴,不过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住持微微一笑,拂了拂袖袍,单手拿起了茶壶,又另一手拿了一只茶杯。 住持轻轻举起茶壶,微微倾斜了一点儿,茶水便朝着茶杯的方向流了进去,咕嘟嘟地还冒着热气。 倒完之后,他方将茶壶放回原位,将面前的茶杯推向周兮月。 “周施主,尝尝?” 周兮月一笑,并不客气,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后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舌尖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又透出些苦味,茶水虽质朴无华,却是另外的意境。 周兮月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还不错。” 住持颔首,看向亭外,笑道:“老衲院外的梅花昨天都被吹焉了,不过今晨起来,梅树不仅结了新的花骨朵儿,昨日被吹焉的花儿今日竟活了,比昨日还要好看些,难得的是,今日的风雪比昨日还要大些个。” 周兮月抚掌惊叹:“梅花素来被人们称赞,冬日里没有任何一朵花开之时,便只有它一朵花在开,在风雪的压迫下还能生长得那么好,真真儿是一身傲骨。” 住持含笑点头:“的确,梅花有一身傲骨,独自盛放在风雪中,不向严寒认输。” “周施主可还记得老衲曾给你说过什么?” 周兮月微愣,蹙眉想了片刻,住持对她说过许多话,一时间,她也不知道住持说的是什么。 片刻后,她犹豫了一下道:“住持说的可是,我的未来?” 住持颔首,他曾给周兮月说过她的未来,此女此生命极好,乃是大富大贵的命格,绝非池中之物。 可同样,若要登上高位,途中遇到的风险同样也艰难得很。 他定定看向周兮月,眼神凝重:“兮月命格大贵,可命途多舛,兮月可知,今日老衲寒梅煮雪,并让你品尝,所为是何?” 住持换了一个称呼,不再说周施主,而是兮月,此番话,更像是周兮月的长辈对她的引导。 周兮月眸色微暖,知道住持是在指导她,心下也不由得沉凝起来,随后想了片刻,犹豫道:“梅盛放在风雪下,住持可是想说,我未来的命途多舛?昨日的梅焉了,可今日的雪分明更大,梅花却又开了,住持可是想说,虽在风雪压迫下,也不必一味坚持,暂避锋芒,等候时机,开在风雪更大的今天,可是说的,虽要暂避锋芒,可也同样,绝不向黑恶势力低头?” 凝重的脸上终于露出些真心的笑意:“周施主冰雪聪明。” 周兮月这才松了口气,一笑:“多谢住持指点。”虽说不知住持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可他说的话,总归是为她好。 住持颔首:“兮月的性格正像这梅一样,骄傲,不轻易服输,可在将来,兮月也会因此吃亏,适当时候,需暂避锋芒,兮月太过固执,老衲希望,兮月务必要记住今日这番话。” 住持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周兮月愣了下,便点了头:“兮月会记住的,住持不必太过担忧。”她笑了笑,安慰住持。 住持却是摇了摇头,转头望向亭外,不语,神色沉了下去,再没有半分笑意。 周兮月只觉今日的住持格外不同,却也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同,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便也望向亭外。 亭中顿时一片沉寂,只有煮茶的咕嘟声,热气袅袅,空气中都弥漫了一股寒香,轻飘飘地飘向亭外,又被风雪泯灭。 外面的风雪始终不减,吹来一阵风,也越发寒凉,一张白嫩又平和的小脸儿突然出现在眼前。 住持藏在袖袍下的手微微一颤,那个女子,那个命格超脱六道的女子。 “听说兮月与叶府叶桑小姐私交甚笃?”住持突然开口。 周兮月微楞,不知住持为何会突然提起桑儿,不过她很快点头,眉眼都染上了一层笑意:“是啊,桑儿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可惜……”所有人都误将珍珠蒙尘,冤枉,诬陷桑儿,让桑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想到这里,周兮月神色也不由得冷了冷。 “兮月也是个明理的姑娘。”却不料,住持忽然笑了:“凡尘喧闹,多的是闲言杂语,兮月能不被外面的言论打扰,坚持己见,很好。” 片刻的不愉立即被这一番话催退,周兮月眉眼都温柔了:“住持谬赞,若是住持见过桑儿,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周兮月话中隐隐有引荐之意,也是暗暗在询问住持的意见,毕竟宝光寺的住持,真的是一个得道高僧啊! “哈哈。”住持一笑而过,并没有说要不要见叶桑,而是道:“缘分到了,自然会见。” 周兮月有些失望,不过很好地藏住了那份失望,道:“住持说得是。” “叶施主命格也很是不凡,若兮月能与她交好,对兮月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住持笑过之后特地提了一句。 周兮月点头,并没想着和叶桑交好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而是关心她的命格:“住持说过,但凡大富大贵之命,多有多舛的命途,那桑儿……” 住持摇头:“此女虽有大好的命格,却与普通人不同,老衲看不见她的命盘。” 看不见命盘?周兮月傻了,彻底慌了:“看不见命盘?那、那有方法破解吗?” 住持见她着急的样子,却是笑了一下:“兮月是个善良的姑娘,放心,此女虽看不见命盘,可最后的结局,定是好的。” 听住持这么一说,周兮月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多谢住持。” 住持颔首,想她与叶桑的关系,应当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雪弱了一些。”住持望向亭外:“该去诵经了。” 周兮月松了口气后便觉背后都有些冒汗,此时听住持这么一说,连忙起身:“我送住持过去。” 住持摇头,眉目沉凝,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可话却似乎说得格外珍重:“不必了,周施主,回去吧,今后,珍重。” 珍重?周兮月不知为何,只觉住持好像是最后见她的一面,在嘱托,告诉她今后应该如何做,指导她,好似今后这些话便再也不能说了一样。 周兮月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住持便提步离开了。 不远处,旁边的沙弥替僧人撑了一把伞,可仍旧有减弱了些的风雪,飘在那个露出老态的僧人身上。 明明是一个瘦弱的背影,此时却偏偏让周兮月感到无比的伟岸,僧人定定地往前走,坚定极了。 周兮月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好像是最后一面了,她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大喊道:“住持,珍重!” 遥远的声音冲破风雪,抵达住持耳边,那透满凝重的背影恍然间松了一点,露出些许柔和。 周兮月扬起大大的笑脸,随后大步往前走。 却不觉住持回头看了她一眼。 天机不可泄露,他已在能力范围内向周兮月透露了许多,这短时日与周兮月的相处,让他也与周兮月有了几分感情,周兮月确是一个极好的小辈。 只盼望,兮月能记住他今日的一言半语,她太过固执,他怕她会因此吃大亏。 至于提起叶桑,也是希望她们能互帮互助,对她们自己,是绝对有好处的。 “师父?”旁边的沙弥有些疑惑地唤他:“时间快到了。” “走吧。”沉凝的声音,住持今日再也没什么心情,只向着目的地行去。 再说周兮月这边,她刚刚回到禅房,便对李氏说了今日见住持,住持对她说的那些话。 李氏心下沉沉,摸了摸她的头。 “兮月绝非池中之物,小小容城,绝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住持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李氏精神一恍。 周兮月疑惑地推了推她的手臂:“母亲?” 李氏回过神来,恍然看向她,随后含笑道:“住持今天,可能精神不大好。”她随口道,随后犹豫道:“兮月,我们去上京城找你姐姐吧。” 第136章 最后一面 “精神不大好,怎么会呢?”周兮月却只沉浸在了住持的事儿里面,她仍旧疑惑,低喃了一句之后,恍惚听到李氏说了什么,身体突然一震,突然抬头看着她。 “娘,你刚刚说什么?”她有些没听清,也不敢相信。 李氏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又抓住了她的手,温柔道:“我说,我们去上京城找你姐姐吧。” “去找姐姐?”周兮月简直不敢相信,李氏怎么会突然提到要去上京城呢? “日前我已修书一封与你姐姐说了,你姐姐很开心,催着我们尽快过去呢。”李氏满目柔和,想到自己的大女儿,心中也不由得欣慰了一点。 自多年前大女儿嫁入京城后,她们之间的联系便只有书信了,此次入京,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母亲说的是真的?”周兮月喜出望外,忘记了刚刚和李氏说住持的事儿,只喜道:“大姐定会开心!” 见女儿如此欣喜,李氏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可很快,女儿的笑容消失了,神情有几分小心翼翼。 “那……爹呢?”她不是说她们两个去京城,不带上爹,而是怕,娘仍旧对爹念念不忘,舍不得离开。 “就我们两个去。”李氏恍然未觉女儿的小心,而是直接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答案。 周兮月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应声:“嗯。”随后扬起了大大的笑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李氏摸她的头,说不舍,也的确是有些不舍,可想到丈夫的无情,女儿的未来,她再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再过几天吧,等把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来。” 周兮月点头,扬起灿烂的笑容:“嗯,我现在就去修书告诉桑儿,很快,我们也会在京城相遇啦。” 李氏收回手,看她笑靥如花,含笑道:“去吧。”在京城,不仅能见到大女儿,还能给女儿一个好的未来,还有,能和桑儿一起,去京城,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周兮月笑着跑了出去,跑到门外后,恍然想起今日住持的不对劲儿,总算明白是为何。 他们见的不是似乎是最后一面,而是真的是最后一面。 周兮月不由得感叹一声,望了望眼前飘飞的雪花,原住持早就算到了,只是不说罢了,终究是应住持说的一个“缘”字罢。 雪花飘飞,周兮月再不想其他,一路小跑回了房间,伏在案上写信。 风雪不减,年关将至,叶桑等人路过的各处都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年味。 街市上处处是卖大红灯笼的,鞭炮,瓜果,糖块儿,一片红艳艳的景象,倒是与这白茫茫的一片天相映成趣。 一连过了几天,叶桑却是先收到了姬长夜的信。 是陈克勤拿来交给叶桑的,近来他对叶桑的态度都还不错。 叶桑含笑接过了信件,替陈克勤斟了一杯茶:“多谢将军了。” 陈克勤一饮而尽,对叶桑抱拳道:“不必,少夫人看信吧。”便又出去继续赶路了。 叶桑压抑住砰然而动的心,按了按呼之欲出的心脏。 角梅见信格外开心,若非还在马车内,角梅都要蹦起来了:“姑爷终于给小姐写信了。” 叶桑没说话,只微微勾唇,眉眼柔和下来,伸手取出了信。 “桑儿亲启。”入目便是这四个字,叶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跳了起来,唇边的笑容不自觉绽开得更大。 信件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张扬中透出一股霸气来,字迹有些飞扬,叶桑很容易就能看出,在写这封信时,姬长夜的心情应该很好。 信上简单提了下他在云城的近况,那边事宜即将结束,他也快回上京城了,并且询问叶桑的近况,姬长夜有些担心叶桑舟车劳顿,会不舒服,他让叶桑有任何问题找陈克勤就好了,他已经吩咐好了一切,之后他说,自己也快回上京城了,不日之后,她们便可以一起过年了。 在信的最后,姬长夜调笑道:“一日不见桑儿,如隔三秋,念。” 叶桑脸颊微红,几乎能想象到姬长夜冷峻的面庞变得柔和,唇边含笑,目光含情的模样。 角梅见叶桑满眼笑意遮都遮不住,也忍不住嗤嗤地笑起来,还调笑道:“小姐也不必太过思念姑爷啦,等日后小姐与姑爷成亲了,还怕见不着吗?” “角梅却是越发贫嘴了。”闻言,叶桑有些不好意思,收敛笑意,瞪了角梅一眼,眼神却也是轻飘飘的,心中也是甜蜜的。 知道叶桑不会在意,角梅并不害怕叶桑的话,继续嘻嘻笑道:“什么贫嘴啊,我说的明明是事实。” 二人笑闹了一阵,外面又响起一道声音。 “少夫人,容城来的信件。” 二人不再笑闹,角梅打开车窗,随口询问外面的人:“是谁寄来的啊?” “似乎说是,周县令府的周小姐。” “兮月?”叶桑眉梢立即掠上了些喜意,她离开容城时走得匆忙,谁也没来得及说,就连兮月也是后来才告诉她的。 才刚收到姬长夜的信,便又收到周兮月的信,叶桑抿唇笑了笑,哞中溢出欣悦。 角梅早便高兴地将信接了过来,递给叶桑。 信纸轻薄,透出淡淡的玫瑰香,叶桑拆开信,看见的第一句便是责备的话语。 “桑儿也不与我说一声,便突然前往京城,连个告别也没有,你可真是好样儿的!” 看到第一句,叶桑便不由得失笑,几乎能想象到在信的另一端,周兮月伏案握笔,咬牙切齿的模样。 不过叶桑也知道,周兮月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果然,在后面,她讲道,同样做为后院中人,也清楚后院的手段,知叶桑在叶府处于什么样的状况。 周兮月由衷的祝福,叶桑总算遇见了一个真命天子,跳离了叶家这个大火坑。 的确。叶桑眼眸弯了弯,抿唇笑,兮月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朋友。 信件杂七杂八的写了很多,比较细碎,不过最让叶桑惊喜的一点是:李氏竟打算带着兮月前往京城!在她姐姐家小住! 角梅知道了,也咧着嘴,高兴坏了:“那这样就太好了,小姐与周小姐关系本就极好,此次前往京城,若是周小姐也结伴同行,那就太好啦!” 叶桑心中也有些小小的激动,平复了片刻后,又继续看了下去。 周兮月顺嘴提了一下叶府的境况。 听说,叶府二少爷叶贾君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被狠狠揍了一顿,伤筋动骨的,差点儿就瘫了,没个半把一年的,怕是修养不好了。 得知了这事儿,周兮月不知道有多高兴,就差拍着大腿说大快人心了,一个劲儿地说着报应。 之前叶桑在叶府受的欺负,周兮月也是清楚一些细节的,对于叶贾君的惨状,她自然是拍手叫好。 后面还写了一些其他事情,叶桑认认真真地看完了,又仔细收好了,这才偏头笑了笑,与角梅说了。 角梅笑得格外灿烂,拍手直笑道:“这是他活该!现在遭报应了吧哈哈。” 报应么?叶桑偏回了头,又听角梅乐滋滋道:“陈将军真厉害,发生没多久的事情,这么快就报复回去了,只可恨那人命硬!” 说到这里,角梅又有些气了,攥紧拳头咬了咬牙,她仍对前几天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心中的戾气、郁结始终没有消散,今天才总算散了一点。 叶桑自然清楚角梅是怎么想的,心中微暖,她便抿唇笑道:“对,现在是他们遭报应的时候了,至于其他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说对吗?角梅。”她偏头,弯了弯眸子,白嫩的小脸儿上笑靥如花,说话没有半点儿力量,偏偏却让角梅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角梅不知为何,就是特别相信叶桑,无论什么,无论遇到什么,都坚信叶桑都能完美解决。 她坚定了目光,重重地点头:“从前那些欺负小姐的,今后都会一一遭到报应的!” 而此时,叶府中另外一位,包含在角梅的话中未来会遭报应的叶有容,此时正在郊外别院。 雪花簌簌地飘着,大片大片的,看起来脆弱、冰凉、而美丽。 别院占地不大,不过一个三进的院子,胜在精致,飞檐覆上了琉璃青瓦,又积了一层雪,屋顶白茫茫的一片。 即将过年,大门两旁已挂上了两盏红彤彤的灯笼,往下便是一幅对联,有了些将要过年的喜庆味道。 顺着门看进去,入目便有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扫着雪,似乎不停地注意着后面的情况,似乎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顺着看进去,却是一个精致的屋子,推开门,被珠帘隔开的梳妆台上,女子的饰品琳琅满目,旁边一扇屏风隔开了内间,内间外窗边有一个小塌,香炉中的香打了个璇儿,香味弥漫在空气空,带来一些甜香。 一体态婀娜的女子懒洋洋地坐在小塌上,低垂着眸子把玩自己的指甲。 第137章 流产 “春桃,这段日子,感觉如何?”把玩了半天,女子终于对自己的红色指甲满意了,放下了手,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跪着的,挺着肚子的春桃,眸光中却露出一些阴翳。 春桃挺着大肚子艰难地跪在地上,心中惶然不已,已经有些后悔之前所做的一切。 她之前看叶有容在容家的地位并不高,唯一令她地位高一点的也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一时间鬼迷心窍了,她竟然私下里打算告诉容大少真相,被叶有容知道后,今天才被带到了这个别院内。 “奴婢感觉小姐的孩子很好。”春桃立即服输了,心中惶然,只求叶有容看在孩子的面上能饶了她。 毕竟嫁入容家之后,叶有容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差,不敢对容家的人撒野,便只能拿她的陪嫁丫鬟撒气。 “哦?”坐在小塌上的叶有容似笑非笑地掀了掀眼皮,哞中意味深长:“本小姐的孩子?” 眯了眯眸子,叶有容目光逐渐向下,眸光却越发阴冷,手指也不自觉地搅紧了手帕,哞中仿佛淬了毒一般,让人感觉浑身发冷。 “看起来倒是不错,不过这替本小姐养着孩子的人嘛,本小姐却是发现。”她抬手吹了吹指甲,似笑非笑:“最近啊,有些得意忘形了呢。” 闻言,春桃立即浑身一颤,随后立即不顾挺着的大肚子,艰难地就要往地上磕头,脸色煞白:“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始终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敢逾矩。奴婢自幼跟在小姐身边,从前便做小姐的丫鬟,未来,也依旧是小姐的丫鬟。” 叶有容却并没有被她的话打动,反而更加阴霾,连一个跟了自己七八年的丫鬟都会背叛自己,那她还有什么心腹呢? 想到这里,叶有容顿时神色更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房间内的人。 房间内的丫鬟们只觉自己好似被毒蛇咬过一般,见她目光,登时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垂下了头,表示温顺。 叶有容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整天的心情,至此方好了一点。 不过再看向春桃,心中仍是压抑不下的嫉妒和气怒。 这不过区区一个丫鬟,在容家竟敢与她叫板!是真的以为自己肚子里有一个孩子,就无法无天了吗? “哼,春桃,本小姐知道,你肚子里多了一个孩子,心也变野了,但本小姐还要你知道,孩子,也不只是你肚子里有,若是本小姐想要,多少个孩子也能手到擒来。” 春桃瞬间脸色更加惨白。对啊,她怎么忘了呢?没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叶有容也可以从外面抱,无论怎么样,她在生产当天是绝不会缺孩子的。 至于孩子的身世,叶有容自然也能处理好。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奴婢一直对小姐忠心耿耿,不敢有半分逾矩,还请小姐明察。”春桃继续磕头。 “嗯?你是说,本小姐冤枉了你?”春桃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气住了叶有容,叶有容直接凑上前去,眸子阴侧侧地眯着,用两根手指箍住了春桃的下巴。 春桃满心以为,只要叶有容撒了气就好了,就不会有其他拿到了,因此格外顺从地任由着她动作,脸色煞白也还努力笑了一下。 却没想到,叶有容忽然嫌恶地一撇嘴,手狠狠往旁边一甩,春桃猝不及防,整个人便摔了出去,肚子的旁边也狠狠撞到了地上。 “唔。”一瞬间竟有些撕心裂肺的痛楚,肚子不稳定地颤抖着,身下有一阵热流涌过。 “小、小姐……”春桃惊恐地看向叶有容,手指攥紧,再看向自己身后的时候,险些被吓晕了:“小、小姐,求求你救救他,他、小少爷可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啊,小姐不是还要靠小少爷过上好日子吗?春桃什么也不敢与小姐争,春桃只求小姐,救救小少爷,求求小姐……” 叶有容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甩竟直接将春桃摔了出去,看见她自腿间淌出来的血,顿时也有些慌了。 春桃苦苦地哀求着她,一时间,叶有容也有些慌乱,见此,顿时气得摔了一个杯子:“蠢货些,还不快滚去请一个大夫回来!”若春桃肚子里的孩子真的出事儿了,那她在容家的地位也不保了! 立即有丫鬟颤抖着应声,随后赶紧匆匆跑了出去。 叶有容慌忙地蹲了下来,眉目间神色几变,浑身都透出一股焦躁:“还不快滚过来扶她***?” 丫鬟们赶紧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赶紧两三个扶着,将春桃扶上了床。 叶有容慌乱地踱了片刻,想了又想,还是道:“赶紧去叶府请我母亲过来。” “是。”丫鬟应声,立即又跑出去了,赶紧去办事。 春桃只觉肚子绞痛,额头都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她紧紧捂着肚子,只求大夫能够快一点到。 叶有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慌乱得却不知道该干什么,眼见春桃腿间淌出的血越来越多,春桃脸色越来越白,心尖儿都不由得捏紧了。 片刻后,大夫才总算是姗姗来迟,叶有容赶紧提着人家的衣领就恶声恶气道:“保不住孩子你也滚吧!” 大夫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见此,立即明白是为什么,也知道不要惹祸上身,因此,什么也没多问,只赶紧点头,随后颤颤巍巍地为春桃把脉。 片刻后,大夫松开了手,唇角都在微微颤抖:“她,她已经流产了。” “什么?流产?”叶有容听到此话,立即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不过轻轻一推,春桃竟就流产了! 大夫颤抖着点头,随后便低垂下了头,什么话也不敢多说。 叶有容却是震惊,她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木了片刻:“流、流产?” 春桃流产了,那她可怎么办呢? 而躺在床上的春桃此时面色惨白,一头秀发都已被汗浸湿,听了大夫的话,脸色霎时一变,顿时觉得整个人一瞬间似乎就跌落了谷底。 其实春桃在叶府时便受叶有容欺负,到了容府便更加变本加厉了,不过靠在春桃肚子里的孩子的份儿上,叶有容一直也未太过过分。 春桃长期被欺压,心中存有郁结,对于还是孕妇的春桃的身体影响也很大,一切种种,这才导致了今天春桃流产。 春桃也知道是为什么,听到大夫说后,感觉天似乎都要塌了。 她没有嫁过人,却就被迫有了孩子,一直以为,在叶有容的压迫下,却体验到了一丝为人母的快乐,可现在,连这个权利也被叶有容剥夺了。 春桃整个人的头瘫倒在了床上,身下的剧痛仿佛都没有丝毫感受了。 叶有容此时想的却是,春桃流产了,那她怎么办? 叶有容心里乱糟糟的一团。这时,门却突然被推开了,叶有容立即看过去。 许氏匆匆走了进来,见到叶有容连忙问:“容容,匆匆把我叫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叶有容一见到许氏,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有些惶恐地看着她道:“娘,春桃流产了。” 许氏这时才注意到躺在床上,浑身鲜血,仿佛是一个死人一样的春桃。 她惊得瞪大了眼睛,看了又看,再看看叶有容,叶有容却是满脸惶恐,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 许氏恨不得一巴掌给叶有容扇过去,她脾气不好她能理解,可是她的行为也太过分了吧,这是断了她自己的后路啊! 可是在下人面前,她终究还是想着,要给叶有容留些面子,所以,她只是咬了咬牙,压住怒火瞪她道:“你给我出来。” 叶有容心中惶惶然,此时无比听许氏的话,立即乖乖的跟了过去。 这里本就是叶府曾经给叶有容置办的宅子,许氏也来过几次,也认识路。 她左右饶了一下,这才到了一间屋子,压抑着怒火对身后道:“把门关了。” 叶有容听话地关了门,又回身看向许氏。 “啪。” 迎面却是一耳光,直接把叶有容给打懵了。 “娘……” “以前爹娘的安排,从未与你说过,以至于让你做了些错事,又因为一些陷阱,你不得不嫁入容府,嫁入容府之前,你要如何,娘从来没说过不允许,娘知道,容府很苦,唯有如此,才能让你过得稍好一点,可现在你的退路却被自己给斩断了,叶有容,你究竟想干什么?!” 叶有容刚说了一个娘字,便被许氏给打断了,此时仍旧是懵。 许氏却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娘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春桃肚子里的孩子能动吗?你真是一点分寸也没有!” 叶有容听了这些,心里也后悔了,可是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应该怎么办呢? 她都没在意脸颊上的刺痛,心中慌乱,眼神也乱了:“那、娘,现、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许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却也不得不压抑住怒火帮女儿想办法,片刻后,她眸光中溢出些寒意。 “不管办法是什么,春桃,是不能留了。” 第138章 到姬家 “轰隆隆!”一个晴天霹雳。 “啊。”屋内的二人顿时吓了一跳,叶有容赶紧推开门去看。 雪已经停了,天色却是阴沉沉的,灰色的天又被刚刚突然的闪电照亮了一点。 许氏不知何时走到了门口,望了眼天色,捏紧了手帕,却是平静道:“雪停了,等会儿怕是有一场更大的雪。” 叶有容脸色泛白,转过身去看着母亲许氏。 而就在不远处的转角,浑身是血的春桃紧紧捂住嘴,并用脚掩住了刚刚被她踢倒的花瓶。 春桃紧紧捂住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神色惶恐,又怕又怒地浑身发抖。 我自幼跟在叶有容身边,那么多年的情分,受了你多少委屈?又为你办了多少事?后来还逼我,将我交给了一个…… 春桃死死咬住了下唇,不让哭泣声溢出来。 而如今,我坦然接受了,甚至爱上了,你们又夺了我所爱,我的孩子,甚至还想杀我灭口! “吱呀。”那边的门合上了,春桃脸色惨白,艰难又小心地移开了跟前的东西,扶着门框,捂着肚子踉跄着站了起来。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绝不会就这样死去,我要将你的恶行通通告诉容家!等着瞧吧,叶有容。 诺大的别院,却无一人发现踉跄奔逃的春桃,而许氏和叶有容,更是不知道了。 等片刻之后,许氏与叶有容长谈完之后,便打算行动了,这才发现,春桃竟然失踪了! 许氏脸色铁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仔细一瞧,便猜到春桃听到了一切,心里登时更加气怒。 “这么多人没看住一个人,蠢货!还不快去找!” 仆从们不敢反抗,连忙应了,分散开赶紧去寻春桃。 且不说这边是如何慌乱,叶桑倒是格外安稳,每天该吃吃该喝喝,给姬长夜回了一封信。 几日后,姬长夜收到了叶桑的回信,眸中微暖。 此时的他正站在地外,地里的土豆长得正好,这些日子的考察也差不多结束了,他也可以赶回京城了。 想到这里,姬长夜唇边笑容便越发止不住,他牵了牵嘴角,试图控制一下,笑意却是止不住。 他哂笑一下,旋即大步往驿站那边走,匆匆去见了李大人。 适时,李大人正在同许碧青谈话,二人交流着红薯与土豆,李大人格外欣喜,二人也是相谈甚欢。 姬长夜走进去后,收敛了心中情绪,冷淡地对许碧青点了下头,随后看向李大人。 许碧青见到姬长夜后眼中亮了一下,见他没什么特别反应,眼底掠过一丝失落。 不过她也很识趣,知道二人是有什么事情要谈,当即站起来,柔声先对姬长夜福了福身:“碧青见过小将军。” 姬长夜“嗯”了声,微微偏头又点了下头。 许碧青唇边绽开微笑,白净素雅的小脸儿上笑容明丽,一双明眸更是灵动,整个人身上散发出自信。 她又福身对李大人道:“突然想起,那份手札的不完善之处,碧青便先行告辞,下去整改了。” 关于新作物的手札,是早就完善好了的,许碧青这话不过一句托辞,李大人欣赏她的识趣,满意地点头,又和颜悦色道:“辛苦许小姐了。” 许碧青抿唇笑:“李大人客气了。”随后若有若无地瞄了一眼姬长夜,便出去了。 “小将军坐吧。”李大人倒了一杯茶,推到姬长夜身前。 姬长夜颔首,坐下来后便忍不住笑了:“这边的事情也都差不多了,可以准备准备回京了吧。” 李大人混迹朝堂多年,也是个人精,见他此时眉眼带笑,都透出一股轻快,又想起之前将军府的人已经去叶府接了叶桑。 李大人立即明白了,笑道:“小将军是一个痴情之人。”虽然他并不懂,为何姬长夜会钟情于那样一个女子。 姬长夜含笑点头,想到叶桑白嫩素净的小脸儿抬起来,黑漆漆的双眸看着他,唇边带笑,一眼便使人心中宁静下来。 姬长夜眼神越发的柔和,李大人哈哈笑了两声,随后道:“稍后我便与许小姐说,明日出发回京。” 姬长夜心思回来,颔首道:“好。”随后便与李大人攀谈起来。 窗外天色渐暗,天又有些阴沉沉的,容城西街,七巧仰头,抬手放在额前,看了看天色,又转头看向破庙,鼓了鼓腮帮,却还是无奈地端了手里的药碗走了进去。 刚走进去,便见庙内草垛上的女子昏昏沉沉地坐了起来。 “你醒了?”七巧语气不太好,走过去将药碗重重地放在她身前:“醒了就自己喝药。” 自己喝药?春桃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儿,匆匆往两旁看了看,没发现叶有容母女的身影,才总算松了口气,小心地看向七巧。 “是你救了我?”春桃声音嘶哑,听起来格外憔悴虚弱。 七巧看起来不太高兴,应了声,便扭头龇牙对她道:“我知道你是叶有容身边的那个丫鬟,以前经常帮着你主子欺负叶桑姐姐。不过算了,谁让我心肠好,救了你,既然你醒了,便赶紧走吧。” 救了她?春桃迟疑地想了会儿,那天,她好像匆匆跑离别院后,没多久就被发现了,匆匆赶路,可刚流产的身子到底支撑不住,便晕倒在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原来,是她救了她,不过听起来,她好像很郁闷。 七巧也的确是很郁闷了,明明知道春桃和她主子一起欺负过叶桑姐姐,可是良心还是让她不得不救下春桃。 七巧满脸写着郁闷,让春桃愣了好一会儿,种种经历仿佛自眼前掠过,心酸至极,眼泪险些都掉下来了。 没想到,她效忠了八年的叶有容最后要杀她,而她们一直害的人却间接救了她,多么讽刺? “你做什么?”七巧见春桃要哭了,皱了皱鼻子,郁闷极了。 “没什么,我现在便走,多谢救命之恩,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春桃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掉了眼泪,认真又坚定地看着七巧。 七巧却不以为然,撇了下嘴:“只求你们少出点儿对叶桑姐姐不利的坏主意。” 春桃珍重地点了头,从七巧手中接过药碗,药很苦,苦到春桃舌尖都泛着一股苦味,可她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陋巷破落肮脏,却也隐藏着春桃之前从未见过的善良,越往前走,便越发接近繁华街市。 可春桃知道,繁华不过是表象,一旦走出这陋巷,她即将迎来的便是叶有容母女的追杀,她只能往上爬,努力往上爬,然后狠狠地,将她们通通踩在脚底! …… 天色明了又暗,雪花停了又飞,一晃便到了上京城。 马车到的时候,叶桑正在马车中小憩,角梅轻轻摇醒了她,眼神闪闪发亮,透出雀跃:“小姐,我们到上京城啦。” 叶桑刚醒,还未完全清醒,懵了一会儿,反应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哦……” 随后便抬手微微掀开车帘子,猫儿似的悄悄往外看。 她们还未进城,停在了城墙外,将至年关,可京城的城外仍旧热闹得不行,一片红通通的景象,各处有商贩叫卖,也有行人经过,还有江湖艺人。 叶桑微微勾了勾唇角,京城啊,这就是上京城,今后,自己便要在这里生活了。 角梅凑过来,满心欢喜道:“上京城光是城外就如此美了,更别说城里了,以后我们就可以在这里生活啦。” 叶桑转过头,含笑揉了揉她的头:“对。”今后,她们将生活在这里,有姬长夜护着,尽管前方再是水深火热,她也绝不退缩半步。 “陈将军。”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叶桑微微侧头,便看见一个朴素的中年男人对着陈克勤稽首。 陈克勤对他也很是礼遇,回了一个礼,道:“姬管家。” 叶桑恍然,原是姬府的管家。 外面聊了一会儿,姬管家问了问情况,随后走到马车前,对马车做了一个稽,道:“叶小姐。” 叶桑让角梅拉开了一点帘子,露出了她一点脸,当姬管家道:“管家多礼了。” 姬管家温和地笑,客气道:“叶小姐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叶桑也十分客气:“不辛苦,管家客气了。” 姬管家笑了笑:“劳叶小姐再辛苦片刻,很快便到将军府了。” 叶桑微笑颔首,随后侧头看角梅,角梅松下了帘子。 雪花地绵软,马车又轱辘轱辘地行了起来,进了城门。 叶桑坐在马车内,角梅在偷笑。 “小姐,姬府的管家好客气啊,一点也不像容城那些人。” 叶桑含笑点头,的确是很客气。 片刻后,角梅悄悄拉开了一点帘子,又惊喜地叫起来:“小姐,你快看啊,外面的糖人,做得可真好看。” 叶桑侧头看了一眼,小贩面上带笑地吆喝着,手中的糖人逼真极了。 她又点头。 角梅就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 第139章 不得入内 叶桑只笑看她,也用略带探究的眸子去看外面。 所见之景是叶桑两世都不曾见过的,不由得有些新奇。 “叶小姐若是喜欢,我稍后便让人送到府上。”一道温和儒雅的声音传来。 叶桑侧过去头去,不知何时,姬管家竟走在了她们身旁。 “哇……”角梅轻轻惊叹,压下了心中的雀跃,眼神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欢喜。 叶桑见状,眸中流露出笑意,扭头细声对姬管家道:“那就麻烦姬管家了。” 她自己对这些东西倒是没什么想法,前世她家境富足,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 姬管家含笑点头,二人聊了两句,相谈甚欢之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二人侧目去看,姬管家面上的笑容忽然变淡了,叶桑有些疑惑,正准备询问。 “我过去看看。”叶桑还未开口,姬管家便对叶桑歉意地笑了下。 是什么人呢?叶桑抿唇笑,一双清透的黑眸透出些许深邃,随后她看向姬管家,温和地颔首。 角梅有些奇怪,掀开了一点帘子,悄悄看了一眼,便又放下了,道:“小姐,前面有一辆马车和我们撞上了。” 两辆马车撞上了?叶桑点头:“没事,等姬管家处理吧。” 角梅眉眼弯弯地点头。 而对面马车,车身是用紫檀木装横,大朵的兰花绽在上面,看起来并不特别起眼,可仔细一看,作工细致,让人惊叹不已。 马车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标识,一本小书,正是尚书府上的标志。 马车内温暖如春,苏婧抱着一个精致的汤婆子,见马车停了下来,顿时微蹙秀眉,示意舒荷问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舒荷毕竟跟了苏婧多年,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拉开了一点帘子,询问了几句方又转头进来道:“小姐,对面是将军府的马车,两辆马车不小心撞在一块儿了,不能过去。” “将军府的马车?”苏婧闻言,水润漆黑的眸子登时一亮,立即有些坐不住了:“可是长夜回来了?” 舒荷见苏婧开心的模样,面上有些为难,却还是道:“应该不是姬小将军,听说,日前将军府已经派人去容城将那个女子接过来了,算算时辰……”应该就是这位了。 苏婧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来,声音也冷下了:“容城的那个女子?”竟还真的来了,那个没教养的女子?居然成为了长夜的未婚妻? 苏婧眼神透出些微的阴狠,冷冷地,有些阴翳,看一眼便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起来。 舒荷揪着手,也揪着心,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自家小姐一遇到姬小将军的事便格外没有分寸。 舒荷有些害怕这样的苏婧,赶紧开口安慰道:“小姐放心,我们家小姐就像天仙下凡一样美,又是尚书府的小姐,出身高贵,而且还有姬夫人的支持,那个乡下女子却什么都没有,她和姬小将军一定不会成的。” 闻言,苏婧脸上才稍稍散去了些阴霾,也对,她还有姬夫人的支持。苏婧垂首理了理衣袖和裙摆,拍了拍,挺直了背,又勾了勾唇,抬首时再次变得温婉又端庄。 她也相信,自己是那个女子无法超越的。 苏婧满意勾唇,正欲同舒荷说话,马车窗户却响起了扣窗声。 姬管家只轻轻扣了一下窗户,便放下手,在外面温和道:“苏小姐,打扰了。” 苏婧自幼便常在将军府走动,虽说后面走动得少了,可姬管家的声音她还是能听出来的。 “姬管家吗?怎么了?”苏婧明明知道两辆马车的难处,可现在,知道对面是那个女子,她心里的嫉火便噌噌地往上涨,声音却温和又疑惑,仿佛真的不知道似的。 姬管家也面带笑容,和气地商量着:“是这样的,苏小姐,我们将军府的马车不小心和您的马车撞上了,可否请苏小姐暂移几步,让将军府的马车先过去。” 苏婧给了舒荷一个眼神,示意她打开窗户,看到姬管家后做了然的模样,模样温婉又乖巧:“那便请姬管家先过吧。” 舒荷抬头看了苏婧一眼,苏婧笑得温柔,同平时并没有什么差别,她心中正疑惑,便听苏婧又道。 “只是,敢问姬管家,这马车内的是?”苏婧适时流露出疑惑。 姬管家做将军府的管家这么多年,也知道一些弯弯绕,他看着苏婧面色不变,仍旧笑道:“是将军府未来的少夫人。” 不管别人承不承认,至少,这位是老爷子和小将军承认了的,那就是将军府需要保护的。 苏婧闻言,面色一僵,勉强笑了笑,点头道:“就是容城的那个叶小姐?” 姬管家颔首,苏婧又道:“听说……” “苏小姐。”姬管家适时却打断了她,面带微笑:“时辰不早,还请苏小姐暂移几步。” 苏婧面色微变,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攥住,她勉强笑了一下:“好。” 姬管家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变化,拱了拱手,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了。 舒荷有些担心地看了苏婧一眼,探出头吩咐了一声,很快,马车缓缓往旁边驶去。 苏婧不做声,只是面色有些苍白,更加阴翳了些,姬管家这么维护那个女子吗? 姬管家回去后便吩咐马车继续行驶,角梅在马车里面拍了拍手,眉眼弯弯道:“又走啦,小姐,马上就要到将军府啦。” 叶桑在旁边含笑点头,心里到底泛起了些波澜,很快,就到将军府了。 窗外传来街头小贩的吆喝声,热闹得紧,可叶桑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发凉,她紧了紧手中的汤婆子。 外面吹了一阵风,吹得窗帘都轻轻扬了起来。叶桑无意间看过去一眼,却只见到对面马车内露出的半张脸。 那是一个女子,眉若远山,五官恬静,琼鼻挺拔,朱唇不点而赤,长相是万里挑一的。 只是,她微微抿唇,露出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冷漠,甚至能看出些厌恶。 可她很快低垂下眼睑,车帘立马也被吹下了,一切快得像是叶桑的幻觉一样。 叶桑眨眨眼,车帘已闭,旁边角梅为她倒了一杯水,眉眼弯弯地捧了过来。 叶桑压下心中疑惑,将水接了过来。 须臾,马车外喧闹的声音渐渐消失,再不过片刻,姬管家便在外面道:“叶小姐,到了。” 角梅含笑的眸登时一亮,看向叶桑。 到了啊。叶桑长舒出口气,拍了拍角梅的脑袋,细声嘱咐:“角梅,将军府与叶府不同,现下进去了,不得放肆。” 角梅闻言,赶紧点头:“那小姐,我们笑下去?” 叶桑颔首,随后角梅先下去后,她便提着裙摆借了角梅的力下了马车。 叶桑垂首整理了一下裙摆,暗暗深吸了口气,心中不由暗叹,原来,还是会紧张啊。 她放下了整理裙摆的手,双手叠在一起,放在小腹前,随后抬头。 入目是一个低调的黑色大门,围墙是暗色的砖红,设计朴素又简单,看似就像普通的富贾人家,甚至还没人家设计得富丽。 在大门之上,挂着一块沧桑的牌匾,牌匾应该已经有些年代了,落笔重而字迹飘逸,光看笔锋便能看出,写这块牌匾的人定是常年身居高处之人,这块牌匾,应是皇上亲自题的。 除却牌匾,叶桑却也能看出些平凡普通的大门将军府便有多用心,设计虽朴素,可用料却绝不一般,光是一个门,便是用的交趾黄檀制成,所谓低调而奢华,便是如此了。 姬管家含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叶桑,想从叶桑的表情中看出叶桑的情绪,可却有些失望,因为叶桑的表情仍旧是淡淡的,唇边虽然擒着一抹笑容,温和又恬静,可却丝毫看不出她看见将军府后的情绪。 姬管家暗叹,这位女子虽出身不好,可也是宠辱不惊,也难怪老爷子会选她。 想到此,姬管家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恭敬道:“叶小姐,请。” 叶桑颔首,几人走到大门前,姬管家略觉得有些不对,上前扣了扣门,却没有人来开门。 略带为难的声音自里面传来:“姬管家,夫人吩咐,容城的那个女子不得入内。” 夫人?长夜的母亲?叶桑含笑的唇角登时微淡,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呢? 姬管家和陈克勤的表情也微变,万万没想到,接了这么久的人好不容易接到了将军府,却被拦在了门外,不得入府。 且不说他们自己心里是否对叶桑有所轻慢,可到底是老爷子选出来的人,小将军亲自吩咐去接的,夫人如此对待别人,便是太过过分了。 姬管家先是抱歉地冲叶桑笑了下,随后看向大门,顿时冷下了脸:“姬昶求见夫人。” 里面又道:“夫人说了,现在谁也不见,若是放这个女子进来了,就别怪她不客气。” 里面的人似乎是有些害怕姬管家,说话都透出虚来,可很快,大门下突然塞出来了一张轻飘飘的纸。 第140章 苏小姐来了 姬管家立即半蹲下,将纸抽了出来,上面只潦草地写着五个字:苏小姐来了。 联想到方才街头那件事,姬管家立即明白,是苏小姐觉得委屈了,这才赶在她们前面来了将军府,跟夫人告状呢。 陈克勤一看纸条,也知是怎么回事儿了,可就让人叶桑站在门口算是怎么回事?落她的面子?无论如何,总得先让人进将军府住下再说。 陈克勤想到此,便重重的扣响了门,沉声道:“开门。” 里面的人似乎是被吓了一跳,声音都略带了颤音:“陈将军,真的不是我不想开门,实在是夫人的命令难违啊,不如……诶你们干什么!”里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里面的人话音一转,声音带了些气怒。 片刻,大门开了,几个护院模样的人对陈克勤和姬管家稽首。 叶桑静默地看着,陈克勤颔首,什么话也没说,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而他们旁边的那个侍女,面带微怒,应就是方才说话的那个女子了。 叶桑看过去一眼,眼神轻且淡,很快便移开了。 大门已开,姬管家立即对叶桑做请状:“叶小姐,您的房间已安排好了,请。” 叶桑还未说话,那侍女怕夫人怪罪,便一横心,挡在了几人身前,又道:“姬管家,不是奴婢为难,实在是夫人的命令难违啊,不然管家先去和夫人谈谈?” 夫人铁了心的要给叶桑难堪,他去谈就有用?姬管家现下想的是,先让人住进来,后续的事情,便只能等老爷子和小将军解决了。 因此,姬管家没理会那侍女,而是一摆手,吩咐道:“将她送回去。” 又转身对叶桑道:“叶小姐,请。” 叶桑微垂眼睑,安抚地拍了拍角梅的手背。 角梅早就被这变故气着了,只是一直在忍着,毕竟陈将军和姬管家也一直在为她们周旋。 角梅感受到自家小姐的安抚,也垂下了眼,等着自家小姐解决。 风轻轻地吹着,吹起了叶桑鬓边的一缕发丝,她微垂下脸,伸手按住,往回压了压,唇角上扬,像一团棉花似的,轻飘飘又软绵绵地,一开口就是退让:“既然夫人不太能接受,那叶桑便先住在外面的客栈吧,只是,麻烦姬管家和陈将军了。” 她将头发别了回去,又抬脸看向姬管家和陈克勤,笑容温软,只是,话却坚决不容置疑。 众人都没想到叶桑竟会做如此选择,这样让步,若真住进了外面的客栈,她岂不就成为整个上京城的笑柄了? 因此,众人都有些震惊,姬管家更是立即道:“叶小姐。” 叶桑却似乎毫不在意,看了过去,笑容清甜,姬管家立即就不说话了。 只一眼,他便知道,面前这个女子有自己的想法,她也绝不是畏惧世俗的人。 陈克勤皱皱浓眉,也不说话。 叶桑弯了弯眼角,如今姬夫人已经将话放在这儿了,若是强住进将军府里,也不知要惹多少是非。 将军府不同于叶府,姬夫人是长夜的母亲,她不可能像对付许氏一样对付姬夫人,还不如去先躲一阵子,等长夜回到上京城后解决。 此次当然会成为上京城的笑柄,可她在容城做笑柄还少?她并不畏惧这些。 “那我们走吧,姬管家,陈将军。”叶桑声音轻且温,目光带着询问。 姬管家惭愧地看她,对另一边点了头。 叶桑也重新钻进马车坐下。 马车轻微地动了一下,转了个弯儿,很快又行驶起来。 马车内,叶桑含笑捏了捏角梅气得鼓鼓的两颊,刚一进马车,角梅便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姬夫人怎么能这样呢。”角梅鼓着嘴,又气,又郁闷,可恨自己到底人微言轻,再气也没有任何办法。 叶桑轻笑了声,眉眼微弯,手指轻轻往里夹了夹:“我与姬夫人素未谋面,姬夫人不能接受也是正常。” “可是、可是她太过分了吧,小姐千里迢迢赶到上京城,她竟然将小姐拒之门外,将军府都不让进。” 虽然的确是像小姐说的,是正常,可角梅还是不开心。她皱着鼻子嘟囔。 叶桑摸了摸她的头,微笑不再言语。 将军府平素里最为寂静的地方便是宜春苑了,可今日,宜春苑却不那么平静。 适时,微弱的阳光透过重重大雪照了下来,照进那一方天地。 房间内,整日“咚咚”的木鱼声消失,苏婧坐在冷若岚身旁,低垂着头,眼眶微红,指尖都冻得发白。 冷若岚常年幽闭于宜春苑,面色苍白得过分,刚听说长夜将容城那个女子接来了将军府,她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顿时怒不可遏,脸上微微泛出些青色。 冷若岚拉过苏婧的手,被她的手指冻得一激灵,顿时更加心疼这孩子。 “婧婧你放心,那种没教养的女子,伯母是怎么都不会让她进门的。” 苏婧抽泣了一下,忍住委屈哽咽道:“伯母千万别这么说,叶小姐是老爷子定下来的,又是、又是长夜他喜欢的,乃是难得的一桩天赐姻缘。” 说到此处,苏婧抬眼看了冷若岚一眼,眸中透出些悲拗和决绝,似是对接下去的话不舍,苏婧又迅速垂下头去,忍住热泪,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 “只是,往后长夜有了他的妻,婧婧再时常往来将军府,怕是要遭人诟病,日后来伯母面前逗闷儿的时候少了,也请伯母莫要怪罪。” 闻言,冷若岚心中对叶桑更是厌恶,相比之下,更加心疼苏婧了。 冷若岚伸手楷了苏婧的泪花,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婧婧放心,伯母定会将这些都处理好。” 苏婧垂下的眸中有一抹光芒一闪而逝,她抬眼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屋外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喜鹊带着前院儿的消息匆匆赶过了宜春苑,怕身上的寒意惊了冷若岚,赶紧拍了拍身上落的雪儿,这才走了进去。 宜春苑往日没有这么温暖,只是今日婧姑娘来了,又在掉泪,浑身又寒凉,夫人这才吩咐烧了地龙。 可就算烧了地龙,宜春苑温暖了一点,屋内墙面上的一些鬼画符仍旧让人觉得阴森又乌烟瘴气。 喜鹊却无权置喙,屋内烧着的地龙正旺,迎面而来的温暖吹散了她身上的寒凉。 她弯身对冷若岚和苏婧行礼:“夫人,婧姑娘。” 苏婧见喜鹊进来,忙侧头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冲她点了点头。 冷若岚拍拍苏婧的手,颔首,冷漠又厌恶道:“那个女子走了?” 喜鹊点头,心中其实是不赞同自家夫人的做法的,她心性没那么复杂,忍不住便说了。 “夫人,叶小姐到底是少爷的未婚妻,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冷若岚冷下脸:“有什么不好,我认定的儿媳人选只有婧婧,少爷回来了,让他来找我理论。” 话都说成这样了,喜鹊垂头不再多言,只是悄悄看了苏婧一眼。 苏婧面容比往日的温婉要苍白些,听了冷若岚的话也只是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反驳。 婧姑娘的确很好,对每个人都很温柔,没有半点儿架子,笑起来好看,就连垂泪都这么好看。喜鹊悄悄的想着,不过,她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妥。 到底,是哪里不妥呢? 午后的时候,叶桑和角梅住进了景云客栈。 景云客栈算不得什么最好的客栈,不过是姬长夜手下的客栈。 客栈的人都很和气,见叶桑是姬管家和陈克勤一同领来的,立即知道这位的身份了。 上京城别的可能慢,可八卦却是流传得最快的,例如哪家的姨娘流产了,第二日上京城便会编排出无数个版本的家族伦理大剧。 就像现在,不过片刻,叶桑被冷若岚从将军府赶出来的消息就已经传开了,大家都很好奇这位容城来的叶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各处都已经讨论开了。 此刻离叶桑最近的客栈的伙计却没胆子窥探自家少夫人,恭恭敬敬地把人领到了上房,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生怕触怒她身旁脸色并不好看的姬管家和陈克勤二人。 二人将叶桑送到客房后,姬管家弯腰恭敬道:“这几日便委屈叶小姐了,我这就将这边的事写信告诉少爷。” 不论如何,这件事是将军府对不起叶桑,姬管家本想告诉姬长夜,看姬长夜是想如何解决,也可以看看他对叶桑的态度。 却不料叶桑道:“这边的事暂且不必告诉长夜。”她眸中泛出些细细碎碎的温暖与心疼。 “长夜之前便说在回上京城的路上了,本来云城的那边事便忙坏了他,若是旅途再舟车劳顿,怕是累得紧。” 叶桑说到姬长夜的时候,眼睛里面都透着温暖的光,不过她自己没发现,却是被姬管家发现了。 姬管家沉默了会儿,随后点头,心想:老爷子的眼光却是真的不错,不管别的,光看这么个人,至少叶桑是真心为少爷打算的。 第141章 受委屈了 姬管家和陈克勤很快离开,离开之前嘱咐了客栈老板,吩咐着好生照料叶桑,随后便还是写信将今日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姬长夜。 虽然叶桑说的话也在理,不过发生了什么,他们还是得给姬长夜汇报一声。 叶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她坐在客栈内,同角梅一块儿整理了一下自己带来的东西。 此次怕是要在客栈待上一阵子,叶桑半点儿不慌,对角梅道:“舟车劳顿这么些天,你也下去休息休息吧。” 角梅还休息什么?她刚刚气都被气死了,就算被叶桑安慰了一下,现下却还生着闷气,坐马车坐得骨头都疼了,她却没有半点儿休息的心。 “小姐,您现在打算怎么办?”角梅真的是怕死了,怕自家小姐在这边受委屈觉得难过。 “能怎么办呢?当然是等长夜回来了。”叶桑双眸亮晶晶的,也弯弯的。 这些事情她不好处理,不过她相信,她已经和姬长夜约定好了,姬长夜便一定会处理好这些。 角梅想了想,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叶桑,没发现叶桑有很难过的表现,这才放下了心,担心叶桑累了,便起身道:“嗯,那小姐先休息吧。” 叶桑含笑点头,收拾收拾便去休息了,一觉睡到晚饭时才醒。 叶桑睡得骨头都酸软了,她眼角泛着刚醒时的泪花,离开被窝有些怕冻,整个人蜷成一团,皱着小脸儿给自己捏了捏手臂。 角梅见了,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去为叶桑按了按,手中力道轻柔舒适,让叶桑不由得喟叹出声。 角梅眉眼弯弯地笑她:“小姐蜷起来跟只猫儿似的。” 叶桑一本正经地回答:“像猫儿多好,整天蜷在火旁,一点儿也不冷。” 角梅乐不可支地捂住嘴:“整天蜷在火旁,毛岂不是得被烧掉啦。” “小心一点怎么会呢……” 主仆二人细细碎碎地说着话,烛火将二人的身影映照在窗户上,满目温馨。 窗外的雪花仍旧飘落着,一没注意,便过去了好几天, 叶桑被姬夫人拒绝进入将军府未早成了如今上京城的“头条新闻”,现在还传得沸沸扬扬地,将叶桑的身份都给扒得差不多了,传了好多不同版本。 不过无一例外,都是讲的叶桑的不好。 什么叶桑的性格,还有她在容城那边邪门儿的谣言,通通都被打听过来了,一时之间,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将军府那未来的少夫人。 叶桑在这些传闻中也越发显得神秘,有不少人都想见识见识将军府这位未来少夫人究竟是何模样。 可叶桑始终待在景云客栈内,不踏出客栈半步,又有将军府的人护着,他们就是想见也见不着。 街头小巷的传闻叶桑也略有耳闻,不过同在容城一样,角梅气得跳脚,又担心叶桑,她却不过一笑置之。 叶桑每每看到角梅气得咬牙,都只是笑笑,手中刺绣并不停,口中道:“别人说别人的,有什么好气的呢?” 角梅把手里正在做的绣活儿的布料都给捏皱了:“小姐明明这么好,却总是被冤枉。” “可是我们气有用吗?他们会因为我们的情绪而停止吗?气的不过是自己罢了,不若随缘,时候到了,谣言也就停止了。” 叶桑仔细看着手中的绣活儿,一针收尾。她现在的绣工已经进步了很多,绣面上的花栩栩如生,她满意地笑了笑。 角梅闻言,嘴嗫嚅了两下,最后缓缓松手,没再说话了。 也对,她们生气能有什么用呢?唉,小姐真是豁达,若是她被这样冤枉,这时怕是要委屈死了,她什么时候才能有小姐半分心性啊。 角梅火气消了下来,焉焉儿地趴在桌子上,有一针没一针地绣着。 二人消磨着时间,很快磨到了天黑,吃过晚膳,角梅帮叶桑将烛光灭了之后,便悄声退了下去。 今日的风雪有些大,叶桑素来怕冻,被子又多盖了一床。 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今日一过,明日便是小年夜了,可是姬长夜还迟迟没到上京城,她怕他赶不上和她一起过年。 可能因为有些思念作祟,今日叶桑睡得不太安稳。 翻来覆去到后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时,叶桑突然听见“咯吱”的一声,随后风雪声也变大了一瞬,转眼又消失了。 叶桑却是顿时就惊醒了,她霎时睁眼,目光清明,半分也看不出这是一个刚刚还在睡觉的人。 叶桑下意识地就想叫暗卫,可看见那个满身风雪的影子后,提到嗓子眼儿的心顿时又放了下去。 她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姬长夜带进来的寒意冻得她一个激灵:“你刚到上京城?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 她嗔怪,赶紧起身去给他拍了拍身上的风雪,转眼手脚就被冻得冰凉,她也毫不在意。 姬长夜垂眼看着她忙碌,原本漆黑如墨的眸子冷漠无比,此时却泛出些细碎的温暖,他低笑一声:“桑儿还真是机警。” 说这话时,心却一顿一顿的疼。 他从前不知道什么叫做疼惜,可现在知道了,别人睡觉都很香甜,可叶桑在睡觉时都这么机警,可见平素里是受过惊吓,睡眠才会这么不安稳。 姬长夜又想到最近的事,姬管家给他寄的信里都说明白了,桑儿被母亲拦在门外,不得入将军府,还被谣言中伤。 是自己做得不够好,难为桑儿,主动让步,承受谣言,主动住进了客栈。 想到这里,姬长夜顿时更加疼惜,顾不得身上寒凉冻着叶桑,一把便抱住了她,头紧紧埋在她的颈窝。 “桑儿。” 姬长夜声音透出几分嘶哑,又有些拔干,让叶桑一下子就愣住了。 “你受委屈了。” 桑儿,你受委屈了。 不过一句话,短短七个字,叶桑却感觉仿若冰雪初融,一点一滴的暖意丝丝泛进心里,透着股甜蜜。 这些日子以来心中的委屈,原来只要姬长夜的一句话,便轻易抵消。 叶桑动了动手,将手放在姬长夜背后,轻柔地一下一下拍着:“没事。” 姬长夜抱了一会儿,这才发觉自己身上都是湿答答、冰凉凉的,都给叶桑抱得冰冷了,他怕叶桑着凉,赶紧将叶桑放到了床上,自己也将侵湿的大氅解了下来放在一旁。 叶桑这时才觉得寒凉了,饶是地龙烧得再旺,她也被空气冻得一激灵,她赶紧拉过被子,捂了捂,这才好了些。 她衣袖这些地方都有些被沾湿了,有些不舒服,不过她也没吭声,嫩嫩的小脸儿泛出柔和的笑意,她拍了拍身旁。 “坐下来也偎一偎吧,温暖一点,别着凉了。” 边说着,她便将手中的被子挪过去了一点,准备给姬长夜盖过去。 姬长夜却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大掌本来被冻得冰凉,不过在房间内待了一会儿,手掌也变得暖起来。 “不用,你盖好就行了,我待一会儿便走。”姬长夜目光重新沉淀下来,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透出些不舍。 “你要走?”闻言,叶桑顿时惊讶道:“才刚回上京城啊……”她有些失望,难道,注定不能再一起过年吗? 却不料,耳边传来轻笑声,姬长夜揉了揉她的头,眸中怜惜:“我不离开了,明日陪你一起过年。” 叶桑这才反应过来他刚说的是什么,脸颊热了热,垂下眼点点头。 姬长夜半蹲下来,和她保持在同一高度上,为她掖了掖被子,温声道:“安心睡吧,明日一早醒来就不用担心其他的了,我也会解决好将军府的事,明日便来接你过去。” 姬长夜目光温柔地看着叶桑乖乖点头,眸子深处却划过几分冷意。 母亲,不接受叶桑吗? 可这些情绪他都隐藏得太好,以至于叶桑都没发现,她怕姬长夜刚刚就在照顾她,却忽略了自己。 叶桑伸手摸了摸姬长夜的手,触感温热,她这才微微放下心来,询问道:“今日舟车劳顿,不如就在客栈休息,不回将军府了?” 姬长夜点头:“自然。”他本来也没打算现在回将军府,他怕自己会立刻就去找冷若岚。 至于谣言什么的,姬长夜也是不怕的,毕竟他在上京城也早是一个没什么名声的纨绔子弟了,明日再多添一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那你便赶紧去休息吧。”细细又温柔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姬长夜垂眸看着眼前的姑娘。 叶桑双手抓着两旁的被角,看着他时双眸亮亮的,此时透出些担忧:“不要着凉了。” 姬长夜不由失笑,比这更冷的温度,更艰难的环境他都待过,又怎么会怕这里呢?不过眼前姑娘的关心还是让他心情很快就好起来了。 姬长夜“嗯”了一声,疼惜地点头,在叶桑催促的目光下却垂头,略有些干的唇吻上了叶桑的额头。 叶桑几乎是一下子就愣住了,脸颊不自觉地发烫,她并不拒绝,乖乖地抱了一下姬长夜。 第142章 必为吾妻 姬长夜唇弯了弯,眸光柔和,片刻,将唇移开,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你先睡吧,我看你睡着了再走。” 叶桑脸颊红红的,觉得有些泛热,闻言,她乖乖点头,又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许是有姬长夜在身边陪着她,叶桑很快便睡着了,呼吸平缓,睡得格外平稳。 面前的睡颜恬静美好,唇边还带着一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 姬长夜看了会儿,眸中也逸出笑意。 “主子。”窗户外传来很轻的声音。 姬长夜笑容立即淡下来,没有立即出去,而是帮叶桑掖了掖被角,重新披上那条湿答答的大氅,这才格外轻地走出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出去之后,又走了一段距离,最后停在了一棵大树下。 大树下还有一个人,那人负手站在树下,露出的一只手骨感苍白而又白皙,看起来有几分虚弱,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却披着黑色的大氅,在黑夜里神秘又冷清。 云浩天是背对着他的,听见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声音,他转过头去,唇微微一弯,道:“长夜。” 姬长夜也停了下来,一路过来,雪都厚得很,只是他的脚踩在雪地里,却只留下了很轻浅的印子。 他冲云浩天颔首:“殿下。” …… 叶桑一夜好眠,翌日一早艰难地起床洗漱后,一出门便瞧见了姬长夜。 姬长夜已经换下了昨晚的衣服,穿了一身暗紫色的衣裳,外罩黑色滚金边儿斗篷。 他背对着叶桑,似乎已经等了一阵了。 角梅悄悄捂嘴笑着,在叶桑耳边道:“姑爷今日打早就来啦,小姐看见了姑爷,惊喜吧!” 角梅声音中透着一股轻快愉悦,叶桑纵容的抿唇笑,也没有给角梅说自己昨晚就已经见过他了。 姬长夜听见了后面的脚步声,转过身子,含笑看着叶桑,不过走了一步,便到了叶桑身前:“待会儿用过早膳之后,我们便直接回将军府。” 姬长夜直接说了自己的安排,眸中仍带有些疼惜,他既回来了,便不会让叶桑再因为这些事情而受委屈了。 叶桑自然没什么异议,温顺地点头。 二人简单用过早膳之后,便坐上马车往将军府去了。 今天小年,街市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年味儿也是越发浓重了,红色的挂饰挂满了整个上京城。 马车里,叶桑眉眼弯弯地看着姬长夜,自己的手蜷成了一团放在他的手心里。 可能男人的手天生就要暖和些,姬长夜的手更是,轻松将她的手包住,手心干燥温暖,不过片刻,叶桑的手便暖了起来。 叶桑忽然想起云城的那位,她犹豫了片刻,便问道:“云城那边的事如何了?” 这些本是朝廷的机密,可姬长夜一点也不避讳她,点头说:“那边的事差不多了,我看了那些新作物,看起来还不错,不过能否用于军用,还需谨慎考虑,李大人他们已经在上京的路上,那位许小姐也会来。” 姬长夜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又看叶桑。 叶桑对此早有预料,此时知道结果,并不意外,她点点头,侧目,却看见姬长夜微蹙的眉头,便明白是为何。 叶桑不由得失笑,弯了弯眼睛,细细地、温和地说:“她来便来吧。” 姬长夜这才舒展开眉,叶桑向来是聪明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许碧青来了之后,不要离她太近了。” 叶桑乖顺地点头,眸中盈了些温暖与笑意,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姬长夜说着话:“你说……” 马车内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充盈在这冰冷的冬日里,构成一首格外曼妙悦耳的乐曲,温暖动人。 马车很快穿过闹市,来到冷清的将军府门前,马车外传来折袍雀跃的声音。 “爷,到了。” 马车内的低语这才停了下来,姬长夜掀开车帘,毫不费力地跃下了马车,转身便去搀扶叶桑。 叶桑抿出一丝笑,将手搭在姬长夜的手上,轻轻跳了下去。 二人眉目流转间似乎都有种情愫在发酵,角梅看得眉眼弯弯,折袍已不忍心再看,恨不得大吼一声:爷,你变了! 姬管家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此,心中流转过不同的几番心思,便上前来,笑着行礼:“少爷,叶小姐。” 姬长夜含笑牵住了叶桑的手,转而看向姬管家,眉目舒畅,透出几分轻快愉悦,说出的话却全然不是那样:“母亲可在宜春苑?” 他们还没成亲呢,叶桑挣了挣手,可那双大手却紧紧地牵着她,不会将她弄疼,也不会让她逃离,叶桑没能挣出来,只好无奈地放弃了,看向姬管家。 姬管家闻言,心中微微一颤,有些担心,却还是尽职尽责道:“在的。” 姬长夜点头,牵着叶桑便往里走去,冷若岚身边的喜鹊也听闻了一些事,被命等候在了门前,见二人进来,咬了咬唇,有些为难道:“少爷……” “折袍。” 话还未完,便被姬长夜打断了,折袍立即跳了上去,拉开了喜鹊那个傻姑娘。 没能完成冷若岚交代的任务,喜鹊反而松了一口气,被折袍扣着走在他们后面。 角梅跟在二人身后,跨进了将军府大门后满脸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姑爷回来了,他们也能迈进将军府的大门了,一路畅通无阻,气死那些当时想要拦住小姐的人! 姬长夜牵着叶桑便一路直奔宜春苑,遇到些奴仆,他们也都恭敬的行礼,并不去打量这位他们都很好奇的未来少夫人。 叶桑心中莫名有些慰藉,她看向前面的姬长夜,男人的背影精瘦高大,不过一个背影,便让人感受到力量。 在这个世界,这是第一次,被人牵着往前,无惧一切。 叶桑有些小小的感动,掌心也温热起来,男人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转过来有些好笑地说:“怎么?害怕?”可能是真的怕叶桑紧张,话虽带了些调笑,眼神却认真得紧,没敢错过叶桑的任何一个小表情。 害怕?自己曾经和角梅在叶府遇到那么多次暗害,她都未曾害怕过,现在,她的身前有姬长夜,又怎么会害怕呢? 叶桑看出姬长夜眸中的认真,抿了抿唇,嘴角微扬,摇了摇头,眼神同样认真道:“没有。” 姬长夜安放下心,笑了笑,转身继续走。 不过片刻,二人便到了宜春苑。 宜春苑禁闭着大门,门前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叶桑抬眸看了一眼,虽被称为宜春,可宜春苑却尽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息。 姬长夜脸色微沉,深邃的黑眸都冰冷下来:“母亲呢?” 丫鬟早听了冷若岚的命令特意来门口守着的,此时听姬长夜说话有些害怕,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夫、夫人吩咐,叶小姐不得入内。” “哦?”音调抬高,姬长夜只觉好笑,下一秒,眼神便如利刃般猛地射了出去,单手伸出来,放在门上。 丫鬟怕他得紧,被他一个眼神儿便给吓得顿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姬长夜单手用力,轻而易举便将门推开了,他沉着脸,牵着叶桑一步一步地往里走,走过时风吹过了路旁的花草,花草都颤动起来。 这时的姬长夜有些吓人,叶桑不知为何,竟怕他做得太过分,忍不住说:“长夜,毕竟是长辈,你不要说得……” 话没说完,带着些犹豫,可叶桑相信姬长夜当然能听懂。 姬长夜收敛了一下释放的怒意,安抚地拍了拍叶桑的手,让她不要担心。 于是,叶桑便不再说话。 须臾,二人到了一个房间门前,叶桑打量了一下,觉得姬长夜的母亲和在容城的她的小院子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宜春苑屋外的墙上,门上,都稀稀拉拉贴了些鬼画符,并不清楚究竟是些什么。 叶桑眼睛转了一圈,便看向姬长夜。 “母亲呢?”姬长夜收敛了些怒意,却仍透出些冰冷。 丫鬟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她也并不想要看到母子俩这位这件吵起来,因此,她大着胆子弯腰道。 “少爷,夫人吩咐过……” “让他进来吧。”房间内却传来一道冰凉的声音,听不出主人的任何情绪,同时,敲木鱼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咚、咚、咚……”一下一下地敲着,节奏沉沉。 守着的丫鬟没有办法,只能开门。 叶桑听着这些声音有些好奇,也越发想知道姬长夜的母亲到底是何许人也了。 两人走了进去,叶桑入目只见一个背影,天青色的衣料华贵,跪在蒲团上,正对着一个佛像一手捻佛珠,一手敲木鱼。 仅仅一个背影,叶桑便能看出,这个背影的主人有多冷漠。 “今日来这里,就是想告诉母亲,叶桑,必成为吾妻,必成为将军府的少夫人,母亲也不必白忙活一场。”姬长夜掷地有声,声音冷漠而又肯定。 冷若岚并不为所动,定定地跪在蒲团上,闭着双眼,嘴唇翕动,敲打着木鱼。 第143章 你喜欢她吗 “我说过,我认定的儿媳妇只有婧婧一个人。” 冷若岚眼神犹如枯井一般毫无波澜,手上机械的“咚咚咚”地敲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声音漠然得仿佛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这简直不像是一对母子,或许称之为仇人更加合适吧。 叶桑瞳孔紧了紧,眸中染上些许心疼,心里也仿佛有一个什么东西揪了下,让她觉得有点儿难受。 她轻轻捏了捏姬长夜的手,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慰安慰他。 姬长夜也察觉到了叶桑的小动作,目光微暗,心中微暖,回捏了一下,示意她放心。 这样的情景,他早已经习惯了,父亲逝世后,母亲的心便也跟着去了,母子二人即使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更像是两家人,甚至不如苏婧与之亲近。 “你无权置喙我的婚事,为难桑儿只此一次,若在有下次,母亲,也别怪我。” 木鱼声猛然顿住,母亲二字重且刺耳,冷若岚骤然回头,面带薄怒:“这就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 “我不曾有任何态度。”姬长夜冷冷地看着她,握住叶桑的手,举到二人之间:“来这里也只是为了告诉你,我的妻子只会是桑儿一个人。” 冷若岚被气得胸口重重起伏,苍白的脸上微微发青,她骤然看向叶桑,语气轻蔑。 “桑儿?容城那个低贱的商贾家的女儿叶桑?” 叶桑本是微微放下心来,看着二人相握的手,目光柔和,却不料猝不及防被点名,下意识地抬头,却是微微蹙眉。 她看得出母子俩不和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了,姬长夜母亲的态度让叶桑有些不舒服,可叶桑能感觉到,姬长夜是在乎的,所以从头到尾她也没有插过话,却没想到,冷若岚会当着她的面这样说她。 不过,的确也是,她就是一个出身小城的商贾家的小姐,想必上京城里有很多人看不起她,也有很多人不看好她和姬长夜。 但是,这又有什么呢?叶桑展眉,这都是别人的事。 姬长夜却不能再接受叶桑在自己眼前受委屈,瞳孔微谙,顿时更加冷漠:“我的婚姻轮不到你来置喙,我只是来说一声罢了,劳烦母亲,今后行事三思而后行,桑儿,我们走。” 姬长夜拉着叶桑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背影冷酷,丝毫不拖泥带水。 冷若岚气得不行,枯谭般的目光染上怒意,她呼吸急促,胸口重重起伏,苍白的脸越发青紫,她看着姬长夜离去的背影,寒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可姬长夜已经牵着叶桑离开了宜春苑,背影也消失。 冷若岚目染冷怒,急促地呼吸着,死死揪着手中的佛珠,平息心中的怒意。 “啪”断线的声音,佛珠顿时咕噜噜地滚了一地,屋内丫鬟也立即跪了一地,纷纷惊恐地叫着:“夫人息怒。” 喜鹊神色匆匆从外面赶了进来,便见冷若岚手中紧紧握着断线,漠然冷淡的模样早已消失,她垂首寒声道:“叶桑……” 喜鹊只觉通身发凉,不禁打了个寒颤…… 而被她念着的叶桑,现在已经被姬长夜带到了淮南苑。 一路上二人都没说话,到了淮南苑时姬长夜才笑了:“这是老爷子临走之前特意为你准备的院子。” 姬长夜方才的戾气都已经消散,没有面对外人时的纨绔风-流面具,也没有面对手下时的不怒自威,面对叶桑时,他总是格外温和的。 此时他一笑,叶桑便知道,方才的事便算是过了,叶桑只觉心中隐隐泛疼,却也笑起来,双眸弯弯的抬头看。 这是一个很清秀雅致的院子,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还有凌寒怒放的腊梅,不难看出,姬老爷子定是在这上面花过一番心思的。 她顿觉心下柔软,目光也温和下来:“老将军有心了。” 虽说她之前还抱怨过姬老将军,将自己和将军府这个火海绑上关系,但现在换了角度,老将军对她是上心的。 不过……叶桑心头微微一动,姬老将军为什么会选中她呢?难道就因为她救了他? 姬长夜微微挑眉,老爷子对桑儿,也不止是一般的上心,不过他也并未多言,带叶桑进去了,温和地说:“桑儿初入京城,可有哪些地方不习惯?” 前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角梅和折袍尾随在后,方才姬长夜二人没说话的时候,他们也是看得心惊胆战的,现在见姬长夜含笑说话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角梅比谁都更希望叶桑幸福,见二人言笑晏晏,笑得都要合不拢嘴,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折袍却是一反常态,此时看到二人的背影时,心中却是有几分复杂。 此时他才意识到,爷恐怕是真的对叶桑上了心。 前后四人各自想的也都不一样,姬长夜牵着叶桑进了淮南苑后,绕过了一个紫檀木镶边儿的腊梅屏风,这才走进了屋子。 姬长夜先是让叶桑认了认这屋里的人,屋里的人都是他亲自安排下去的,总共八个人,四个人是负责淮南苑洒扫的小厮兼护院,剩下是四个是跟在叶桑身边的丫头,都会武。 她们的名字都是代号,以冬为姓,丫头依次是冬二、冬六、冬九,冬十一,小厮是除了冬二,一到五。 只认了人,姬长夜便让他们下去了。 叶桑印象比较深的是冬九,这是一个笑得特别灿烂的女孩子,看起来格外烂漫。 叶桑讲给姬长夜听后,姬长夜却笑了:“她看起来是最无害的一个,事实上她是最厉害的一个,具体的你以后体会吧。” 叶桑听后有些惊讶,姬长夜这样夸赞一个人,冬九看来真的是很厉害了。 接下来二人没再聊这些,姬长夜让折袍带着角梅去熟悉将军府去了,自己则带着叶桑一人,去看将军府的景致了。 将军府做为开国功臣府邸之一,虽说现在式微了些,可将军府却是没变,一派磅礴大气,也有不少美丽的地方。 姬长夜借着带叶桑观景,心里也是有意让叶桑轻松下来,他知道,叶桑初入京城,便遇到这些糟心事儿,虽然不说,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一些情绪。 而这也是的确是这些日子以来叶桑最身心愉快的半天了。 于是,一整个上午,姬长夜便带着叶桑观景,直到晌午时才被折袍寻回去用午膳。 二人这才回去,只是,在用午膳时,折袍来道:“爷,婧姑娘来了。” 叶桑眼中的笑意微微僵了下,手上也微顿,却听姬长夜冷声道:“将军府即将有少夫人,她再来,恐怕就不太合适了,以后告诉门房,若是她来,就不要让她进来了。” 折袍却是有些犹豫:“爷……” 姬长夜一个眼刀过去,折袍心下一紧,再也不敢有任何异议,立即应声退下。 二人之间的氛围又恢复成刚刚那样,叶桑在心里想着婧姑娘这个人。 来这几天,她其实也打听过不少消息,不过却从未听说过婧姑娘这个人,现在依姬夫人的态度看来,应是有人有意要瞒他,不然,婧姑娘这样身份的一个人,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姬夫人似乎很是看重这位婧姑娘啊,叶桑唇角笑意清浅,不过,她看了一眼姬长夜,笑意微浓。 就像姬长夜说的,他的妻子只会是自己一人。 叶桑微微笑着,折袍离开后,姬长夜捏了捏叶桑的脸,脸上略染了些怒,又隐隐含着笑:“怎么,桑儿都不吃醋?” “你喜欢她吗?”叶桑噙笑反问。 姬长夜不由得失笑摇摇头,叶桑是一个聪明的姑娘。 这边二人继续用膳,那边苏婧却是有些不如意。 苏婧一直注意着姬长夜的动向,得知他今晨刚回来便去接了那个女人回将军府,心里便有些难过。 她本郁郁寡欢地待在绣楼里,却不料,没过多久,便有人来说,姬长夜为了那个女人竟然和姬夫人大吵了一架。 苏婧心里顿时更加难过,丫头舒荷在旁边劝慰了一会儿,苏婧听了一会儿,心中想着些别的。 过了会儿,她便决定去一趟将军府,姬长夜和姬夫人大吵一架,姬夫人现在恐怕也不好受,她还是得赶紧去看看。 舒荷听了之后,顿时有些着急:“小姐,你现在去将军府,看见了小将军和……” 舒荷犹豫着没把话讲完,苏婧却是明白她想说什么,美眸中染上几许心碎,却依旧强撑起一个似哭非笑的笑容:“那又能怎么办呢?”她这辈子就算是栽到了姬长夜手里,就算他要娶了别人,她还是喜欢他,她也不相信,姬长夜是真的对自己没有感觉吗? 而她现在要去将军府,却是为了姬夫人。姬夫人毕竟是长夜的母亲,母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若是她再努力一点,讨得姬夫人的欢心,她相信,姬夫人一定会帮自己的。 苏婧抱着这样的想法,立即动身赶到了将军府。 第144章 赏梅宴 可她却没料到,向来在将军府畅通无阻的自己此次竟被拦住了。 她本想着可能是将军府有什么事暂时不能进,便在门口耐心地等他们进去给姬夫人通报。 可她等来的却是折袍,折袍将姬长夜的原话给说了,苏婧脸色登时就白了。 她听到这话时便紧紧抓住了舒荷的手,半个身子都靠舒荷撑着了。 她勉强笑了一下,声音依旧轻轻柔柔地:“我此次前来,是来见姬伯母的,不会打扰到长夜的。” 苏婧小脸儿苍白,美眸中隐隐流转着心碎的碎片,却依旧温柔得体地笑着,看得便叫人心疼。 舒荷也是,她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低声道:“小姐……”您这样完美的一个人,值得更好的人,将军府不欢迎你,你又何必再来这儿受委屈呢。 可舒荷也只是心疼地看着她,没有说完,跟在苏婧身边多年,她知道苏婧有多么喜欢姬长夜。 折袍看得也是有些愧疚,他依旧认为,是爷变了心,惹得婧姑娘现下如此难过,但听了苏婧的话,也只默默地垂下头不说话。 折袍的反应无异于告诉苏婧,这也不行,她的脸色顿时更加苍白。 将军府即将会有一个少夫人,长夜不高兴自己再来,也可能是那位叶四小姐不高兴她再来来,所以长夜剥夺了她来将军府的权利。 苏婧藏在袖中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攥了起来,直到一缕疼痛传来,她这才察觉,自己竟是用指甲将手掌都给划破了。 她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是我打扰了,烦请告诉姬伯母,苏婧日后可能就没什么来看她的时日了,请姬伯母多多保重身子。” 花罢,她苍白着脸,抓住舒荷的手低声道:“舒荷,我们走吧。” 舒荷早就看得心疼了,闻言,立即点头,扶着苏婧便往外走。 苏婧感受着掌心传来丝丝缕缕的疼痛,心中陡生了一股悲凉与怨恨。 她等了长夜这么多年,任凭京中的人怎样评说长夜,她始终喜欢着长夜,她本以为,长夜的妻子,只会是自己,却未料到叶桑这个变数。 叶桑一出现,便抢了她心念多年的人,心念多年的位置,就是那天马车里的那个人吗?等哪天有机会,她倒是好好会会这个人,叶桑…… 苏婧温柔的神色一点点消失,替而代之的是一股舒荷从未见过的阴森和怨恨。 舒荷心中吓了一跳,有些慌乱地看着苏婧,正准备说话,却听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苏小姐。”气喘吁吁。 苏婧转眼便恢复了方才的神情,勉强地笑着:“还有什么事吗?”她认识这个人,这个丫头是在姬夫人身边伺候的,叫喜鹊。 喜鹊因为跑得太急了,跑得双颊都红扑扑地,看见苏婧双眸微亮,便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眸也弯弯的,有些庆幸道:“还好苏小姐还没走,夫人有请。” 苏婧却没在第一时间应下,唇角微微往下掉了掉,垂下眼眸,又强撑着笑容道:“烦请你告诉伯母,今日我便不来了,日后……来的时间也会少了,请伯母多多保重身子。” 话虽是这样说,但任谁都能看出苏婧的不对,喜鹊也是瞪大了眼,看了旁边的折袍一眼,顿时瞪了他一眼,向苏婧跑了过去。 这会儿夫人刚和少爷吵了一架,心气儿不太顺,正是难受着,知道婧姑娘来了脸色这才好看些,让人来请,婧姑娘来了,刚好也能宽慰宽慰夫人,可若是婧姑娘走了,那夫人可不得更气了。 喜鹊这姑娘记性不好,早忘了之前心里觉得的不对劲儿。 她心里不赞同姬夫人太过为难少爷的未婚妻,同样也不赞同少爷这边的人为难婧姑娘,就连夫人都不让看了。 折袍得了一个瞪,摸了摸鼻子,默默在心里叫着苦。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鬼打架小鬼遭殃啊,待会儿喜鹊领婧姑娘进来了,我到底是让不让人进来啊! 折袍有些欲哭无泪。 喜鹊已经跑上前去,低声对苏婧道:“婧姑娘,夫人现在有点儿不舒服,情绪也不太稳定,知道您来了,才稍微好点儿,吩咐我来请您,您便先进去看看吧。” 闻言,苏婧神色间有些松动,隐隐浮现出些担忧,却又顾忌着什么,只捏了捏手,忍耐着焦急询问:“伯母不舒服?可有请大夫?” 喜鹊能看出来,苏婧是担心的,只是顾及着些东西,她想了想,便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叹道:“夫人得的是心病,请了大夫又有什么用呢?不如婧姑娘进去瞧瞧,宽慰宽慰夫人。” 姬夫人有心病是真的,苏婧很早就知道,此时闻言,顿时更加犹豫,不过她考虑了片刻,终究还是叹息着松了口:“那走吧。” 舒荷不会有什么异议,扶着苏婧进了将军府,折袍还想要拦,喜鹊又瞪他一眼,走到他身边,将他拦在身后低声道:“我刚刚都没怎么拦少爷,你们可别再刺激夫人了,让婧姑娘陪着说会儿话。” 喜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折袍还能再说什么呢?他颇有些无奈地站在喜鹊身后,悲伤地想着,爷会怎么对付我? 苏婧被领着去了宜春苑,宽慰了姬夫人一番,姬夫人又宽慰了她一番。 这边折袍回去就将情况禀明了姬长夜,姬长夜只微微挑眉,唇角扬起了一丝冰凉的弧度:“还是进来了啊,罢了,不必管她了。” 这种情况他早就料到了,只是在桑儿面前,自己需表个态,再借机和苏婧讲清楚,她若是有那个觉悟,今后自然不会再来将军府,可若是没有,苏婧被姬夫人带走了,那依旧不关他的事。 折袍怎样默默点头,转眼便见叶桑抱着一盘棋走了出来,唇角噙着轻柔的笑:“长夜,棋盘已经准备好了。” 姬长夜闻言,立即转身,恢复成之前的模样,微微挑眉,模样略有些戏谑与挑衅:“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今日姬长夜想好好儿陪一陪叶桑,便一直待在了淮南苑,用过午膳,他们不可能真的一直聊天,于是叶桑提议下棋。 叶桑棋术其实是不精的,闻言却略略挑眉,嘴里不饶人:“我也不会留情的。” 话说不过片刻,叶桑的黑棋便被杀得片甲不留,她有些悲伤地看着棋盘:“我刚刚没说完,我也不会留情地输的。” 姬长夜眼中笑意渐浓,哈哈笑了两声,摸了摸叶桑的头,之后开始指导她下棋。 轻松愉快的一天很快就结束了,叶桑恍然察觉到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姬长夜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温柔地对她道一声晚安时,叶桑恍惚间有点怅惘。 她好像是做了一个梦,这样静好的梦中生活,平淡但稳定,正是她想要的。 不过她很快回神,乖乖对姬长夜道了一句晚安,姬长夜满意地离开。 叶桑躺在床上,角梅终于得了机会凑上前来,笑嘻嘻地看着叶桑道:“姑爷今天可是陪了小姐整整一天呢。” 角梅一直注视着二人呢,二人之间总是淡淡的,但看起来又格外和谐和舒服,看着看着,便越发觉得二人般配。 自家小姐找到了一个好归宿,角梅自然也是高兴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叶桑早已习惯她叫姬长夜姑爷,闻言抿唇浅笑,眸中也是些许柔和。 不过她很快想起什么,笑容微淡了些,她叮嘱道:“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我和长夜还未成亲,在外面你可别叫长夜姑爷。” 今日的静好是真的,平淡而又稳定,但很快就不会这样平静了吧…… 角梅也是拎得清轻重的,嘴里答着:“就快了就快了。”心里却将叶桑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可心里。 主仆二人又说会儿话,角梅这才吹熄了灯,退下了。 一夜好眠,翌日,叶桑被角梅唤醒,冬二等人已准备好了她洗漱用的。 叶桑洗漱完毕,便见姬长夜过来了。 姬长夜熟稔地走进来,看到叶桑,唇边便扬起了一抹笑。 “桑儿起得真早,昨晚休息得可还好?” 叶桑又没什么要挂虑的事儿,也不像之前在叶府那样,要小心府内,睡得比之前还香甜许多。 闻言,她笑着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冬九去端早膳了,坐下一起吃吗?” 姬长夜本就是过来陪叶桑用膳的,闻言含笑点头。 二人吃了一顿温情的早膳,冬九便已经再次过来了,手中呈着一封帖子。 “叶小姐,丞相府大小姐邀请您今日去府上参加赏梅宴。” 冬九手中呈着帖子,低着头,感受到姬长夜散发出来的冷意,笑容都快消失了。 叶桑表情未变分毫,她始终微笑着。 她昨日才刚进了将军府的大门,今日便有人给自己下帖,请自己参加赏梅宴,此宴就现在看来,并非好宴。 姬长夜看得也是有些心疼,他是想叶桑在这边好好过个年的,却总遇上这些糟心事儿,他摸了摸叶桑的头:“不想去就不去。” 第145章 北衡将军小女儿 宴非好宴,叶桑自然是明白的,但她唇边噙着笑容,眉目温和,声音清清柔柔的,却又含了几分凉意:“去啊,怎么不去?” 她前脚刚踏进了将军府的门,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想见见她了,倒不如就大大方方走出去,让众人瞧瞧便是了。 姬长夜哪能不明白叶桑心里是如何想的,心里心疼是真,但他也知道,叶桑身处上京城,迟早会面对这些事情,不过好在,叶桑并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有能力解决好外面的事情。 念及此,姬长夜便点了头,随后一笑,扬眉道:“折袍,将那件衣裳取过来。” “好嘞爷。”后者麻溜地跑去拿衣裳了。 叶桑见姬长夜的反应,心下凉意略散,眸子也温和下来,闻言却是有些疑惑,微微侧头看姬长夜:“衣裳?” 姬长夜神秘一笑,待折袍取来一个箱子后,将叶桑牵到箱子面前。 姬长夜眼眸都柔和下来,转头打开了那只箱子,将里面的衣裳取了出来。 衣裳缓缓展开,仿佛慢慢打开了一个惊喜,等到衣裳完全展开的时候,叶桑的双眸已经亮晶晶的了。 角梅站在叶桑身后,眼中也满是惊艳,甚至不自觉地呢喃道:“哇,好漂亮的衣裳……” 入目是一片月牙白色,由浅及深,过渡到浅蓝色,衣裳布料极好,版型严格,裁剪精致,衣摆处用更深一点的蓝色丝线绣制而成的百合花格外精细,宽袖上用同色在袖子一圈儿绣上了百合花的花瓣,设计了一个巧妙的花边儿,衣领处绣了与宽袖处相反的花纹,整件衣裳简直美丽得不可方物。 叶桑只觉耳畔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气息低低地笑起来:“这是我在回京之前看到的一件衣裳,它叫明月光,我一眼就看中了它,想着,你穿着一定会很好看。” 叶桑不掩饰眼中的惊喜,回眸报以灿烂的一笑:“这件衣裳很美,我很喜欢。”她是喜欢这件衣裳的,这件衣裳很合她的胃口,姬长夜也真是,足够了解她啊。 姬长夜一勾唇,略略低眸,眸中笑意渐深渐浓,却是不正经起来:“就口头表示?” 叶桑面上微红,好在角梅和折袍满目欣喜地看着眼前的衣裳,并没有注意到姬长夜的低语,她这才放下心,瞪了姬长夜一眼,低声道:“就口头表示。” 随后她接过了衣裳,发现里面还有一件大氅,她看了看,应该是和手中的衣裳是配套的。 姬长夜只能接到口头表示,唇边笑意却是更浓,他将手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这才又正经起来:“进入上京城后参加的第一场宴会,可不能让人小瞧了你,这件衣裳美则美矣,参加这种场合是够了,你脸一冷下来啊,气场也出来了。” 叶桑点头,知道这是来自姬长夜的关心,原本给她的礼物此刻是为了给她撑门面,毕竟身在上京城,原来在叶家的衣裳,在此就显得格格不入了,她心中微暖,笑道:“知道了,我先进去换衣裳。” 姬长夜含笑点头。 角梅随叶桑进去换衣裳,在一旁偷笑着对她咬耳朵:“小姐,姑爷为你考虑得真周全。”有了这样爱护你的姑爷,小姐一定会很幸福的。 想到此,角梅的笑容更是藏都藏不住。 叶桑轻笑着颔首,是啊,长夜为她考虑得真周全。 角梅很快为叶桑换好了衣裳,换好之后,还为她重新打扮了一下,梳了一个发髻,用了一些光华暗敛的发簪装饰,整个人瞬间就不一样了。 角梅看着这样的叶桑都忍不住捂住红红的小脸儿:“小姐,你怎么这么好看啊,我看了都要心动了。” 叶桑“噗嗤”一声笑起来,揉了揉角梅的头:“我是挺好看的,允许你心动吧。” 自恋的话瞬间毁掉了角梅刚刚的情绪,她感叹着放下了手,随后想起什么,又高兴道:“我看了都动心,更别说姑爷了,走走走,小姐,我们赶紧去给姑爷看看!” 说着,角梅拉着叶桑便出去了。 姬长夜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儿了,他立在门口处,蹙眉低声和门口的人说些什么话,看起来有几分不悦。 听到后面的声响,他顿了顿,挥了挥手,示意眼前的人离开,那人松了口气,立即转身走了。 姬长夜则转过头来,一瞬间眼中有些惊艳。 角梅灿烂地笑着,扶住她身旁的女子。 女子穿上了那件美丽的衣裳,白嫩的小脸儿化了精致的妆容,素净的脸立即平添了几分丽色,眉似远山,眸子明净沉静,微微露出笑意,朱唇向两边翘了起来,比平日显得更加精致几分。 折袍看得眼睛都直了,无意识地喃喃道:“好美……” 姬长夜薄唇一勾,抚掌笑道:“果然很适合你。” 叶桑抿唇轻笑,抬步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外面:“他找你有事吗?” 姬长夜也要和叶桑说,面上略冷淡了下来:“嗯,三皇子那边的事情。” “那你先去忙吧,我和角梅待会儿去赴宴就好了。”叶桑抬手整理了一下姬长夜的衣领,随后放下,微微含笑看着他。 姬长夜笑了一下,眸中掠过些黑沉沉的东西,不过面对叶桑并未显露出来,他抬手摸了摸叶桑的耳尖儿,叮嘱道:“赴宴之时带上冬九,还有,记住,姬家永远是你的依靠。” 叶桑心中微暖,眸中也更加柔和,为了让他安心,略略挑了下眉梢道:“当然,你看我现在会让人欺负吗?” 姬长夜失笑,没有回答,放下了手,道:“我走了。” 叶桑点头,姬长夜是看了冬九一眼之后,才转身走的。 姬长夜离开之后,叶桑的笑容便浅了几分,看向角梅道:“角梅,冬九,准备准备,我们去赴宴吧。” 二人点头应下,一刻钟后,三人坐进了马车。 她们是昨日搬到的淮南苑,不到一天的时间时间,角梅便已经和淮南苑的人认识了,其中和冬九很交好。 经由角梅,一路上三人也是言笑晏晏的,竟都忘了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丞相府。 冬九先跳下了马车,随后才伸手接住了角梅和叶桑,冬九扬着灿烂的笑容,上前将手中呢请帖递给了门房。 笑得灿烂的姑娘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便心生好感,只是,门房一瞧手中的请帖,面色便是一变,立即让旁边的人离开,自己则站起来走出去,十分热情道:“原来是叶家的四小姐,快请进快请进。” 冬九看着他刚刚的作为,面上依旧灿烂地笑着,只是目光微微闪烁,随即便退到了叶桑身后。 此宴,真的是很不友好呀。 叶桑目光也微微闪烁,含笑颔首,疏离又有礼。 角梅倒是没什么心眼儿,笑着跟在叶桑身后进去了。 门房指了一个丫鬟为三人引路,丫鬟虽然是笑着的,但是却在为她们引路前打量了一下三人,尤其是叶桑,不过她目中却是有些惊讶。 这位叶小姐,似乎和传闻中有所不同。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立即笑着为三人引路,叶桑只做没看见,唇角的笑意冷漠疏离。 三人走着,叶桑也观察着这丞相府的布置。 丞相府府门大气磅礴,进来之后,更是不会让人失望,大气的布局,假山水榭,亭台楼阁无一不透出一种文人独有的气质,还种了些冬日也能常青的盎然的绿植,更为这丞相府的冬日添了几分光彩。 三人经由长廊走了片刻,来到了后院,还未走进去,便听里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哼,果然,有点儿姿色的人就是不一样。”一道充满嘲讽的娇娇的声音。 叶桑听到后便停住了脚步,角梅和冬九也跟着停了下来,前面那个丫鬟也只能停在这里看。 从叶桑这个角度看过去,争吵中的两人都是侧面对着她的,而她也能很清楚的看见两个人的长相。 被讽刺的那个人身材姣好,墨发如一匹深黑色的绸缎般,一切看起来是很美好的,可叶桑看向她的脸,面上的平静微微动了动。 因为这个姑娘的长相偏偏有些格外别致,圆得有些过了头的脸,浓密得像男人的的眉毛,眼睛略小,鼻子是塌的,嘴唇也略厚。 但让叶桑觉得有些意外的是,眼前的姑娘经受嘲讽,并没有委屈地跑掉,而是睁着她那一双小小的眼睛,怒目而视她眼前的人,骂道:“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次?” “啪!”说话间,她已经狠狠地甩了一下手中火红的鞭子,甩在地上的时候,旁边的名门千金们都被吓得脸色一白,连忙往后躲。 那姑娘却没有任何反应,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满是嫉恶如仇。 看了她的反应,叶桑有些颇为意外,品了品,觉得她声音还是蛮好听的,她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人也挺有趣的。 一旁的冬九眉眼弯弯地笑起来:“这北衡将军的小女儿真有趣。” 第146章 他们好过分 北衡将军的小女儿冯瑶? 叶桑略略挑眉,难怪随身还携带了鞭子,原就是一个武将之女啊。 叶桑是知道北衡将军的,他是镇守西北的将军蒋贺,曾也是姬家的一员,不过后来就离开了姬家。 叶桑将目光转向另一位小姐,冬九适时道:“这位是冯家表小姐冯池。” 说话间,冯池有些害怕地看着手持鞭子,凶若煞神的冯瑶,脚下都不自觉的地退了两步,眼中惊恐,口上却依旧嘴硬:“难道不是?哼,不过丑人多作怪,你长这个样子,恐怕以后连嫁都嫁不出去,听说你还喜欢苏家的大公子,以你这个模样,怕是……” “闭嘴!”冯瑶浑身颤抖,手臂一甩,手中的鞭子便狠狠甩在了一旁的假山上,假山一动,竟是轰然塌下! 一旁的名门千金们被吓得哇哇大叫起来,但看着愤怒的冯瑶,谁也不敢多说话。 冯池脸色也白了白,又往后缩了缩,嘴唇嗫嚅着,却不敢再说出刺激她的话来。 “你以为你很漂亮?哼,在我看来,还远不如春风得意楼的娇娇。”冯瑶强压下了自己的失态,小小的眼中带着蔑视,又狠狠甩了一下鞭子,转身离去。 “小小宴会,一颗老鼠屎搅坏了一锅汤,我冯瑶,不奉陪了。”离去之际,愤然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原是冯池嘲笑冯瑶的长相,所以才引发这后面的事儿。 看刚才的情景,众千金里应该也没有与冯瑶交好的,没有一个人为冯瑶说话。 叶桑看了一会儿,微微蹙起眉来,众人的做法她看着都觉得太过了。 不过那位北衡将军的小女儿冯瑶倒是很有趣,她的反应言谈皆不同常人,倒是……和兮月有些相像。 若是兮月在此,应该会喜欢这位冯小姐的,也定会为这位冯小姐说话的。 想到此,叶桑便忍不住弯了弯眸子,正想着,却不料,那边冯池突然发难。 “喂,很好笑吗?”冯池一早就发现了在这边偷看的三人,只是方才在与冯瑶说话,此时见叶桑笑起来,心中更是一阵不适,便将怒火发泄在了主仆三人身上。 叶桑却是愣了下,看了看旁边,这才发现,她是真的在说自己,她索性也不躲在后面了,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小脸儿恬静,目光却带了些似笑非笑。 “冯小姐口齿伶俐,貌若天仙,自然是不好笑的。” 叶桑是在夸她,可冯池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儿,总之,这夸奖的话听得让人不是那么舒心。 冯池横眉竖眼:“你是哪家的小姐?” 叶桑还未说话,前面为她们引路的丫鬟便已经上前一步,抿唇笑道:“这位是叶府的四小姐,亦是将军府小公子的未婚妻。”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冯池身旁的那些千金们终于正眼看了叶桑,第一瞬都是惊艳的目光,片刻后,方才变为了似笑非笑的打量,低声和旁边的人说着话。 冯池听后更是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叶桑,心下一时更是惊讶。 这叶桑,似乎和传闻不同啊。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打量罢后,便冷笑着开口:“容城的那个商贾之女,叶桑?” 身后角梅和冬九都皱起了眉,叶桑却微微笑着,眉眼平和,声音轻轻柔柔地:“正是。” 叶桑看起来太温柔了,冯池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嗤笑了一声,看了看自己指尖的蔻丹,不屑道:“原来是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小将军。” 冯池知道了眼前之人便是叶桑,便也从容下来,此次宴会目的本就是这一群小姐妹为了好好看看这叶桑,为婧婧出一口气,现下见叶桑来了,冯池便也放下了方才的事。 叶桑心知宴非好宴,但也没料到,一来便遇上刁难,她十分温和地笑了笑,白嫩精致的小脸儿满是无害,声音也轻轻柔柔地,话却不那么温和了:“且不说我能不能配得上小将军,但你,是一定配不上。” 叶桑说话像团棉花似的,毫无威力,偏偏一出口便是给了冯池一个软钉子。 角梅听了叶桑的话,也立即灿烂地笑起来,眉眼弯弯地:“小姐的亲事是姬老将军亲口定下来的,小将军又喜欢我们家小姐,她当然是配得上小将军的。” 角梅这番话说得妙,冯池脸色都青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众人中间的苏婧。 苏婧妆容精致,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见她看过来,眼中更是带了些许忧伤。 冯池立即心疼了,怒目而视:“大胆,区区一个丫鬟,竟敢插嘴,来人,掌嘴!” 叶桑闻言,目中微寒,面上却笑得越发温和,只站在了角梅身前:“冯小姐,我的丫头说错什么了吗?” 冯池的人走上前去,偏偏被叶桑挡住了去路,几个丫鬟有冯池撑腰,并不将这个容城来的商贾之女放在眼里,正要伸手抓住她,再去掌嘴角梅。 角梅心中一急,便要去当挡住叶桑,冬九动了,只上前一步,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几个丫鬟的手腕儿,轻轻一带,站在叶桑前面,笑得十分灿烂无邪:“几位姐姐,可注意着点儿轻重啊,叶小姐可是我们小将军的未婚妻呢。”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突然惊醒,她们方才只想到了如何为难叶桑,想着不过一个商贾之女,为难也就为难了,但叶桑还有另一层身份是,小将军的未婚妻,她们就算要为难,也不能太过。 众人间顿时笑得有些勉强,苏婧才终于动了,她声音轻轻细细地,勉强笑着说:“池池,不过一个丫鬟不懂规矩,不要动气,也别为难叶小姐了。” 来此的都是苏婧的蜜交,如今她勉强地笑着,看得众人也是有些心疼,心下顿时更加厌恶眼前的叶桑。 举报宴会的丞相府大小姐穆婷婷终于站了出来,挽着苏婧的手臂,面上笑靥如花,有些担忧地低声道:“苏婧……” 苏婧抬眼看她,脸上强撑着微笑,眼中却透出些难过,她轻轻摇了摇头。 穆婷婷有几分无奈,再看向叶桑时眼中透出些凉意:“诸位,宴会马上开始,先去赴宴吧,叶小姐,请。” 穆婷婷含笑伸手,叶桑只比她笑得更温和,温声道:“冬九,下去吧。” 冬九笑眯眯地依言退下,对面那几个丫鬟也在穆婷婷的目光下不甘地退下去了。 叶桑若有若无地将目光落在了穆婷婷身旁那个人的身上。 苏婧啊…… 此事便算告一段落,众人皆赴往花厅赴宴,穆婷婷从容地吩咐仆从收拾这边的烂摊子,随后挽着苏婧便走了。 冯池也紧随旁边,边走边和苏婧讲叶桑的坏话。 “婧婧,你还为她说好话呢,这叶桑果真是从小地方来的,没有办点儿闺中女子的……” “池池。”穆婷婷颇为无奈地打断了她,示意她瞧一瞧苏婧的脸色,冯池这才蓦地住了嘴。 苏婧脸色止不住地白了白,一双美眸中有着说不尽的忧伤与心痛:“可是无论她是怎么样的人,她已经是长夜的未婚妻了,说再多有什么用呢?” 风蓦地吹了吹,穆婷婷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手,心下顿时更加厌恶叶桑:“婧婧,别难过,姬老将军也是一时看错了人,叶桑一个小小的容城商贾之女,竟能攀上姬老将军,其中定是动过一番心思的,假以时日,姬老将军看穿她的真面目,定会知道,只有婧婧你才是最好的。” 穆婷婷安慰着苏婧,冯池也连忙在一旁附和。 “她今日既然是选择来赴宴,那做了什么也怪不得我们了。”穆婷婷唇边勾起了一抹冷冷的笑容。 苏婧却是立即紧张起来,抓住了穆婷婷的手,紧紧盯着她,目中微露出焦急道:“婷婷,你想做什么?你可别做什么傻事啊,叶桑,叶桑毕竟还是长夜的未婚妻啊……” 此话却只能更加激怒穆婷婷,她反抓住了苏婧的手,有些不以为然道:“婧婧,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人欺负。” 冯池挽住苏婧的另一只手臂,眉眼一横,便哼了一声道:“婧婧你放心,待会儿看我怎么对付叶桑。” 苏婧眼中微紧,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穆婷婷和冯池都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拉着她就走了。 叶桑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众人都走了,冬九也赶走了那个引路的丫鬟。 角梅愤然地捏紧了拳头,眼中写满了不开心:“小姐,这里的人一点儿也不好,她们好过分。” 叶桑当然知道这里的人不好,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回身捏了捏角梅的脸,眼中也柔和下来:“是啊,她们好过分。” 冬九捏了捏自己秀气的拳头,在二人眼前转了一圈,笑眯眯道:“你们别怕,我会保护你们的,叶小姐的依靠,可是将军府呢。” 冬九声音纯粹清甜,真的像一个小姑娘,露出拳头说保护她们的样子颇有几分喜感。 第147章 神游天外 心下低沉的主仆二人“噗嗤”一声笑了,但都清楚,冬九的拳头虽秀气,但揍人,是绝不会秀气的。 三人玩闹了一会儿,这才打算前往花厅,冬九刚刚赶走了引路的丫鬟,但是好在她知道丞相府的路。 三人绕过了眼前的长廊,走进花园里,走了一会儿,绕过一个石桥,这才算是到达了花厅。 花厅两旁摆满了不同品种的梅花,开放正盛,可见此次赏梅宴,穆婷婷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厅里烧着的地龙正旺,叶桑站在门口便能感受到一阵暖风迎面扑来,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梅香,可谓是沁人心脾。 叶桑却是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随后抬步往里走。 梅花盛放在严寒的冬日,自然是有它的到几点的,穆婷婷不顾梅的生长环境,贸然将梅移至温暖如春的花厅,今日开得正艳的梅恐怕明日就会凋谢了。 叶桑微微抿唇,抬步往里走,里面没有布置座位,小姐们都是站着的,笑闹成一团,单看她们的位置,也能看出些名堂。 叶桑略略垂眸,掩去了眸中的凉意后这才抬眸,苏婧,这些小姐们都围在苏婧身旁,说着些趣事儿,逗得中间的苏婧也抿唇笑起来。 叶桑方才未来得及仔细看看苏婧,现下便沉淀下了目光,认认真真地观察了一下她。 她见过她的,就在她初入上京城时,那辆马车里的人,就是苏婧。 那露出来的半张精致又冷漠的半张脸,看向她时,更添了几分厌弃。 那日叶桑恍然觉得似乎是错觉,不过今日见到了苏婧,她便确定了,当日所见并非她的错觉。 只是,今日的苏婧,却和那日相差甚多啊…… 只见苏婧身着一袭烟粉色梅花锦绣罗裙,外罩毛绒边儿的大氅,更衬得那张小脸儿清丽明亮。 她手中抱着一个紫金手炉,朱唇微微抿着,眼睛一弯,一瞬间像是那腊梅开放一般,温柔又绚丽。 她和那日的模样完全不同,整个人看起来小小的,又很温柔,让她身旁的女子看了都会很有保护欲的那种,更别说男人了。 只是……叶桑眼中略有些失望之色。 这就是姬夫人想要的儿媳,苏婧吗?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 似乎是察觉到了叶桑长久的目光,苏婧微微抬首,见是叶桑,方才的欣悦立即退散,她眼中浮现了一层阴冷的凉意,不过下一瞬便变成了温暖如春的柔意,她声音清清柔柔地:“叶小姐,快过来吧。” 除了叶桑,谁也没注意到这一瞬间的变化。 她微微勾唇,那边的氛围立即就变了,看起来冯池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角梅有些不高兴地嘟囔:“不想请人参加宴会,就不要请嘛,坏了自己的好心情,也坏了人家的好心情。” 本来她看姑爷和小姐最近也挺好的,这些人非得搞点事儿。角梅也不高兴。 叶桑听在耳里,心想,倒也只有角梅一个明白人,不过,这就是人心啊。 她轻轻笑起来,低声道:“好了,我们走吧。” 主仆三人踏入花厅,穆婷婷从苏婧身旁站出来,拍了拍手,娇笑道:“叶小姐来了,人便齐了。” 她看了看四下的人,皆面带笑意,尤其是看到苏婧时,脸上的笑意更浓。 她转过头来,一抚掌,莞尔道:“今日呢,是我举办的赏梅宴,这里的梅花,都是我自各地寻来的,赏梅赏梅,今日我们便来玩一个游戏。”她一笑,却不再说了。 身后的丫鬟站出一步,温婉含笑:“游戏中,各位小姐品鉴梅花,哪位小姐品鉴的梅花最多,便可得彩头——玫瑰纯露一瓶,或者从在场梅花中选择一株带走。”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不过显然,她们对那瓶玫瑰纯露更感兴趣。 有位小姐娇嗔道:“我就说,原来兰枝坊的最后一瓶玫瑰纯露竟是被穆姐姐买走了。” 玫瑰纯露?兰枝坊?叶桑目光微凝,多了几分严肃认真。 穆婷婷则是掩唇轻笑:“可不,特地为今日的赏梅宴准备的,妹妹若想拿到纯露,也不难,赢了这个游戏便可。” 那位小姐却是略略苦笑,摆手道:“这里的梅花品种繁多,我可认不全。” 那边搭了几句话,众人笑起来,游戏便开始了。 叶桑唇边噙笑,看着她们赏梅,实际上在神游天外。 玫瑰纯露啊…… 众人都赏了一会儿,冯池也上前,娇声指着其中一束梅花:“这是宫粉梅,花复瓣至重瓣,呈或深或浅的红色,开花繁密,尤其难得的是,它能散出较为浓郁的清香。” 说着,冯池便挑衅般地看向叶桑,眼带不屑道:“恐怕某个出身小户之人从来没有见过吧。” 叶桑依旧微笑神游天外,冯池心下郁结,又更大声道:“叶小姐可能说说,这儿的梅都是什么梅啊,可别一个都答不上来,丢了将军府的脸。” 说到最后一句时,冯池语气酸酸的,明知叶桑如今只是姬小将军的未婚妻,还未出嫁,依旧是叶家的四小姐。 叶家的小姐丢的不是叶家的脸,而是将军府的脸,显然,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冬九始终保持灿烂的笑容,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叶桑:“小姐,冯小姐请你赏梅呢。” 叶桑被这么一推,立即回过神儿来,看向眼前一切时,不由得有些茫然,还是听了冬九的话后,才反应过来,向冯池走了过去。 冬九话说得客气,但叶桑又怎会不知,冯池定然是恶意想要她出糗。 不过叶桑扫了一眼花厅中的梅花,眼中的笑意也渐浓,隐约藏着些戏谑。 她从冯池面前的梅开始说:“宫粉梅,红梅的一种,花复瓣至重瓣,呈或深或浅的红色,开花繁密,难得的是,它能散出较为浓郁的清香……” “噗嗤”一声,冯池掩唇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恶意的光:“对,没错,这是宫粉梅,我看啊,叶小姐只是记忆‘了得’啊。” 她这么一笑,花厅中的众人也跟着笑起来,有人“好心”提醒道:“叶小姐,这枝梅,池池方才已经说过了。” 一时间,花厅内更是一片娇笑声,苏婧也抿唇微笑,笑容看似纯良,实则隐隐有些不屑。 连宫粉梅都是说了冯池所说,果然也是应冯池所说,记忆了得,长夜若是知道了…… “冯小姐,”众人笑得正欢时,叶桑不轻不重地含笑打断了她们,笑得甜腻腻地,眼中戏谑却更重,“我还没有说完。” 众人一愣,她已是转过头继续介绍道:“它与朱砂梅是大家都很容易混淆的,单从花色和花型上,宫粉梅和朱砂梅的确比较相似,但朱砂梅更多是深红色,花型上有单瓣、重瓣或半重瓣。” 她看向宫粉梅旁边的一株梅,素手平摊,自己则向一旁转去:“正如这一枝梅,便是朱砂梅。” “怎么可能!”话音刚落,冯池便拔高音调,瞪直眼睛:“这分明就是宫粉梅,哼,小门小户地,连着枝梅也会认错。” 叶桑略略挑眉,随后唇边笑容绽大,看了众人一眼,在苏婧那里时停留得格外意味深长,却并不说话。 花厅中众千金们闹做一团,便是嘲笑叶桑的话了。 笑闹中,叶桑仿佛成了一个笑话,角梅听得忿忿,捏紧了拳头,一张小脸儿紧绷着,都快要忍不住说了。 冬九却不动声色地伸手牵住了她,侧目向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看看叶桑。 叶桑神色沉静,唇角甚至依旧带着笑,眸中有几分似笑非笑。 角梅便平静下来了,知道叶桑定是有办法的,所以才如此镇定,心下一时又有些庆幸。 她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冬九,冬九笑得灿烂。 若是她刚才没忍住说话了的话,恐怕又会为小姐惹麻烦的。 花厅中突然安静了下来,角梅看了过去,却见是苏婧走向了那株朱砂梅。 苏婧面上含笑,靠近宫粉梅和朱砂梅时脸色却微微一白。 冯池注意着苏婧的动静,见她脸色微变,心下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苏婧便低声道:“叶小姐说得没错,这是朱砂梅。” 花厅内顿时安静下来了,冯池更是瞪大了眼睛:“朱、朱砂梅?婧婧你没看错吧?” 苏婧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充满安抚,随后才看向叶桑,二人目光对视,叶桑小脸儿恬静,苏婧深吸一口气,绽开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叶小姐,好厉害啊。” 叶桑这下十分客气了,笑了笑说:“一般厉害吧。” 花厅里的人都已经被惊住了,静静地,没有人说话。 冯池不敢相信,那、那怎么会是朱砂梅呢?她心存怀疑,看向此次赏梅宴的主人——穆婷婷。 穆婷婷举办此次赏梅宴,自各地搜集而来的梅她自然是认识的,所以她并不参与这个游戏。 若是她说的有误,婷婷方才为何不说?冯池迫切地看着穆婷婷。 第148章 结下梁子 穆婷婷方才第一时间也是将两株梅都看成了宫粉梅,听苏婧说话之后这才连忙让丫鬟查了查她们手中的册子,上面依次记载了花厅中梅花的品种。 片刻,丫鬟低声道:“小姐,真的是朱砂梅……” 穆婷婷面色微变,攥住了手心,看到冯池看过来的目光,也看向了她,目光微凝点了点头。 真的是朱砂梅,冯池一时间竟有些茫然,随后升起了一股屈辱感。 难怪方才叶桑沉默着任由我们笑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 这边叶桑和苏婧二人相对视,目光一个比一个柔和,只是隐约间有些不同的气场,在暗中似乎是在较劲儿。 最终是苏婧先收回了目光,眼睫颤了颤,手心微紧。 叶桑微笑了一下,正看向眼前的梅花,身后又传来一声清清柔柔的询问。 “叶小姐,我能和你一起品鉴吗?” 叶桑目光停顿了一下,随即回身微笑:“当然可以。” 二人之间仿佛拉开了一场只有二人可见的无声的战争。 冯池听罢,方才的一齐屈辱感涌上心头,她握了握拳头,眼中含恨,抬头站出去一步,恨恨地提出了规则:“不如这样玩吧,婧婧和叶小姐同时说出梅花的名字,谁说的更多,谁就胜。” 穆婷婷紧绷的脸色略松,轻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自己的蔻丹,温声道:“我赞同。” 穆婷婷一勾唇,眼中划过些势在必得的光芒。 不久前我还特意与婧婧商量过要选些什么梅花好,还将那个册子与婧婧一同看过,若真是如此的话,叶桑必输。 苏婧没有异议,看了看叶桑,叶桑也没有异议,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心中都打着些小算盘。 叶桑单看苏婧和穆婷婷之间的神色,便清楚她们之间定是有些小名堂的,但叶桑也不惧。 她前世出身富贵家庭,所见所闻自然都要更加广泛些,至少在这花厅里的梅,绝大多数她都是见过的,只是那最后一株…… 叶桑微微拢眉,看向苏婧,苏婧绽开了一个轻柔的笑意,两人看向朱砂梅旁边的梅,几乎是同时说的。 “绿萼梅。” 苏婧看了叶桑一眼,轻笑着开口:“绿萼梅的香味很特别,香甜却不甜腻,十分浓郁,它的花先于叶开放,花梗短,花萼通常为红褐色,萼筒宽钟形,萼片卵形或近圆形,先端圆钝。” 苏婧未说完,看向叶桑,叶桑自然地将话接了过来:“绿萼梅的花萼的确通常为红褐色,但有些品种的花萼为绿色或绿紫色,它的花瓣呈倒卵形,一般为白色至粉红色,它更加适合阳光充足、通风良好的环境。” 二人自然地品鉴完了一株梅花,众人这下安静了,静静地看着二人品鉴。 二人依着那绿萼梅下来的顺序,依次品鉴:照水梅、玉碟梅、金钱绿萼梅、洒金梅、珍珠梅、腊梅…… 直到她们走到最后一株梅的面前时,二人方停了下来。 众人都已经看呆了,冯池和穆婷婷更是震惊极了,苏婧原本看过此次宴会里需要品鉴的梅花,直到花厅里的梅花不足为奇。 但叶桑呢?她们总不能说叶桑也提前知道此次赏梅宴的梅花吧,叶桑能一个不落地将前面那些梅说完,已经很厉害了。 但想到她们此次的目的,穆婷婷和冯池心中便是一阵翻涌的不适。 只看最后一株梅花了,看叶桑的模样,似乎有几分犹豫。 而此时,赏梅的苏婧也有些紧张,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只觉自己掌心都冒出一层汗来。 她也没料到前面这些梅叶桑竟然全都知道,还能准确地说出它们的特性,适宜环境。 说实话,苏婧自己若是没有提前看过此次赏梅宴的那个记录梅花的册子,她也不能完全准确地说出花厅里所有梅花的名字。 但是叶桑做到了,叶桑靠的完全是自己的,实力,苏婧心中震惊自不必谈,她心下更是有几分复杂。 看向最后一株梅,她看了看叶桑,并不确定她知不知道,但她还是轻声开了口:“素心梅,香味浅淡清新,沁人心脾,花瓣是呈白色或是粉色,亦为复瓣、重瓣,花枝纤细,成红褐色,更加适合严寒,北边一点的天气。” 最后一株只有苏婧一个人开了口,穆婷婷和冯池只觉都松下了一口气。 冯池本还想嘲讽嘲讽叶桑认识的梅少,却不料,叶桑认识的梅远比她认识的多得多,这下她就算想嘲讽也没那个底气了。 二人都松了一口气,穆婷婷眼中放松,溢出些笑意,正打算拍拍手,那边却传来一道微弱却又坚定的否定声,让她愣了愣。 “不。”叶桑声音微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抬头看向那株梅,声音冷静,又含了些微弱的暖意。 “苏小姐一切都说得很对,不过,它不叫素心梅,它叫云华梅。”叶桑上前一步,伸手轻轻碰了碰云华梅的花瓣。 触手温润,花瓣在她指尖跳跃,淡淡的清香传进了叶桑的鼻子里,叶桑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记忆里,仿佛有个人拿着一本书,温柔的对她说着素心梅,想象一时与现实重叠,叶桑收回微颤的指尖,低声说。 “素心梅,是已亡景国的梅,五国中只有在景国才能看见,据说,景国亡国国君带公主出游,偶然见到了这梅,觉得素心梅十分合公主的气质,便将素心梅更名为公主的名——云华梅,所以,它现在叫做,云华梅。” 叶桑目光微垂,随后看向了众人,低声道:“云华梅向来只出现在景国,景国亡国后,还剩下四国,云华梅便也失去了踪影,只是没想到……”只是没想到,今日竟还能在此次赏梅宴上看到这株云华梅。 叶桑一时之间竟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这感觉来得奇怪,只是身在外面,叶桑不能深究这股情绪究竟是从何而来,她只勉强将情绪给压了下来,随后便看向苏婧和众人。 众人间也是一片哗然,皆看向了穆婷婷,穆婷婷表情一时间有些僵硬。 不过好在,她很快调整过来,立即对人很吵的人吩咐道:“去将当初收集的那些信息都拿过来。” 丫鬟不敢贪玩,立即应声下去拿出了一个小册子,众人都看了过来。 穆婷婷翻了翻,看到了最后一株梅的信息,一时之间脸色都微微泛白。 穆婷婷放下了手中的册子,看向众人,眼中微凝。 即使她再不想讲出这个答案,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叶小姐是对的。” 此言一出,花厅中更是静静地,没有一个人说话。 穆婷婷则在心中懊恼,这些搜集回来的资料她当初就没有仔细看过,现在却是悔不当初。 穆婷婷看向苏婧,苏婧的脸色也微变了变,随后笑了起来,轻轻鼓起了掌:“叶小姐好厉害啊。” 这是苏婧今日第二次说这句话,不过却与第一次说时的心情完全不同,她心中略有些复杂。 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女怎么会这么博学?叶桑是真的厉害。 直到现在,苏婧才真的重视起了叶桑。 叶桑依旧微微笑着,脸上无悲无喜,却没有再说话。 今日的赏梅宴结果并不如人意,穆婷婷也没有心思再举办下去了,看向叶桑,她勉强笑了笑,有些不愿道:“叶小姐胜了此局游戏,是玩彩头还是要梅花?” 闻言,叶桑也并不客气,看向了那株云华梅,便道:“这株云华梅吧。” 穆婷婷脸色微变,几乎想当众毁约,可面对众人,她丢不起做为丞相府嫡女的面子,便也只能咬碎了牙和血吞,攥了攥手心,心痛地点头道:“好。” 要知道,云华梅做为亡国景国的梅花,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她无意间得了一株已是运气不错,若不知这是云华梅还好,可偏偏知道了之后又这样送出去,又有些不甘心。 赏梅宴便算就此结束了,穆婷婷等人的试探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叶桑则是笑吟吟地将云华梅带了回去。 长廊上,角梅跟在叶桑身后,咧开嘴角乐道:“小姐,刚刚那三位小姐的脸色都不对了,哼,还嘲笑小姐,最后还不是证明,是她们错了。” 多读点书果然是有用的,至少在今天这种场合能完胜那几位小姐。角梅想着想着,心里一乐,她们当初花了大价钱买书果然是没错的。 冬九在一旁灿烂的笑,双眸亮晶晶地夸道:“小姐真厉害。” 冬九是真的没想到,叶桑竟能看着那些梅花,一个不落地说出它们的名字,可见她的见识广博。冬九觉得自己要重新估量一下这位少夫人了。 叶桑抿唇一笑,今日她看似是完胜了,不过,也算是和苏婧、穆婷婷还有冯池等人结下梁子了。 但叶桑也不甚在意,她有苏婧没有的东西,只是,在今后与她们相处时需得多加小心,冯池若是明枪,那苏婧便算是暗箭了。 第149章 云华梅 更何况,苏婧也有她没有的东西,毕竟啊,姬夫人心心念念的儿媳可不是自己。 叶桑越过长廊抬眸望了望天,雪花簌簌地往下落,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眼前便凝成了一团白雾。 “回去吧。” 今日,也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三人回到将军府时,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角梅先是为叶桑取下了她的大氅,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花,随后才笑嘻嘻地和冬九互相将身上的雪拍了。 姬长夜并不在府内,叶桑估计着,应该还是西北那边的事儿。 角梅将云华梅抱了过来,叶桑轻轻笑了笑,几人一块儿去将云华梅种在了院子里,种完之后,叶桑身上都冒出了一层薄汗,角梅笑着为她擦了擦。 叶桑呼出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拍掉了手上的泥土,雾蒙蒙的眼睛此时亮晶晶的。 “小姐,这云华梅可真好看。”角梅双眸弯弯的,抬手擦了额头的汗。 叶桑转过身子,眸子狡黠地一闪,沾了泥土的双手猝不及防揉了揉她的脸颊,调笑道:“比不上我们角梅好看。” 角梅被糊了一脸泥,还懵懵的,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一看之下,叶桑已经跑到了门边,角梅跺了一下脚便跑去追叶桑:“小姐你又取笑我。” 二人玩闹了一会儿,叶桑也累了,便去塌上小憩。 方才还在玩闹,但现在便正经了,拾掇过后,角梅轻手轻脚地给屋里烧了些地龙,冬九进来点燃了熏香,弄好之后,二人才轻轻合上了门,出去了。 房间内便剩下了叶桑一人,叶桑忽然从塌上坐了起来,眼睛清澈明净,对着暗处的暗卫道:“去查查穆婷婷这株云华梅的来历,”她顿了顿,方才又道,“还有那瓶玫瑰纯露。” 自景国亡国后,云华梅便失去了踪迹,可如今,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一个官家小姐的手里? 若说是运气好找到了,倒也勉强算,但如今细想下来,又有不少漏洞。 她很喜欢这株云华梅,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有几分不安稳。 包括那瓶玫瑰纯露,它的出现,同样蹊跷得很,她不知道那纯露究竟是现在的产物,还是未来的产物,若真的造福了现在,那也是好事一桩,可若是背后的人另有目的,又该如何呢? “是。”暗卫现身在房间内,一身黑衣,冷漠又沉静,他单膝跪地道:“少夫人,前几日您让我们查的人,有线索了。” 暗卫这么久都没有告诉她这伙人的消息,叶桑也能猜到是那边的人有点难缠,便一直没问,直到今日,她才正打算问,没想到暗卫便提了,她闻言眉目立即一紧,直截了当道:“说。” 暗卫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是太子的人,如今正秘密前往西北。” 一句话仿佛重若千钧,叶桑没想到自己来将军府的路上居然便遇上了太子的人,一时间呼吸都紧了几分:“可知他们前往西北的目的?” “不知。” 暗卫平静的一句话,但他们又怎么会猜不到这下面的***。 如今三皇子和太子两个皇位候选人都身处西北,太子的人,秘密前往西北,还能是为了什么? 叶桑消化了一会儿这个消息,也冷静下来,目光沉静:“你清楚该怎么做吧?” “清楚。”暗卫垂首,之后站起来,便消失了踪影。 叶桑盯着他离去之前的地方看了会儿,随后平静过来,开始细细思索这事儿。 三皇子和太子在西北那边儿恐怕得打上一次,只是不知,结果会如何。 叶桑心里有些紧张,她就是再笨,也该看出,姬长夜是三皇子一派的,三皇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过发现了那一批人,若是还来得及,应该也会提高警惕,暗卫自然会将这件事情告知姬长夜的,防范工作,自然便交给他了。 叶桑想了一会儿,最终没抗过倦意,沉沉地睡下了。 直到夕阳西下,厚厚的云层之下露出了一丝阳光,昏黄的光线透过窗纸照射了进来。 叶桑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清醒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层毛毯,她愣了愣,方才看见在不远处看公文的姬长夜。 姬长夜看公文的时候很认真,眉目沉静,似乎还是西北那边的烦心事,他微微蹙着眉。 叶桑一时间竟有些像帮他顺顺眉的冲动,可冷静下来,她心中不由得惊了惊。 不知何时,她的戒备心已经下降了这么多,此次姬长夜是何时进来的她竟然都没察觉到。 看了姬长夜一会儿,叶桑想了会儿,眉目又柔和下来,也可能,大概是在姬长夜的地界,她下意识地认为这里安全,所以才不会有那么强的戒备心。 但她又哪里知道,是姬长夜之前几次夜里来找她,发现她睡眠不太好,所以特地嘱咐了冬九等人在屋内点一些助眠的熏香。 叶桑拿下了身上的毛毯,轻轻一动,他便听见了声响,立即看了过来,眉目也舒展开来。 “睡醒了?”姬长夜笑,放下了手中的文书,走过来时自然地为她倒了杯水。 叶桑也笑了,点了点头接过水杯,喝下之后,放在了一旁,看了一眼那边的公文案,想问问西北那边的形势如何了,可这些事情,自己问了又有些不太合适。 好在姬长夜已经洞察了她的想法,笑了笑,将她拥在了怀里:“你给的消息很有用。” 叶桑突然被拥入怀里,身体瞬间有些僵硬,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她要习惯的,随后也轻轻揽住了他,唇角一勾,在他肩窝点了点头。 “那边现在如何了?” 姬长夜闻言目光便微微寒凉起来,不过叶桑在,他还控制着自己,只淡淡道:“情况不太好,三皇子已经失联两天了,太子派人前往西北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若非京城有事牵绊,我会亲自前往那边一趟,但如今只能派手下的人去。” 姬长夜的语气虽然是淡淡的,但叶桑听得也是心中一惊,一位皇子,远在西北失联两天,这意味着什么?看来,情况真的是很严峻了。 姬长夜说着便拥叶桑更紧了一分,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三皇子那边没有信件,昨日没有,今日也没有,我刚刚便是在处理这个事情,若不是你发现了太子的那伙人,我现在还犹豫着。” 说着,姬长夜心中微动,略微垂眸,看着她乌黑的发顶,问道:“你是怎么发现那伙人有问题的?” 叶桑皱着眉回忆那日:“那天风雪交加,在一家客栈内,一群人还未进门便说要上房,他们身着布衣,出手却如此阔绰,这是疑点一,其次,他们看见陈克勤将军没有丝毫害怕,还和他动了手。” 说着,叶桑松了手,拉开了二人的距离,皱眉继续道,“陈将军常年身处边疆,身上戾气之重并非普通人能承受,但他们竟还和他动了手,且武艺还不俗,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气魄?这是疑点二。但最关键的是疑点三。” 她看着姬长夜一字一顿道:“我看见了那个领头人腰间隐约露出来的玉佩,似乎是纹的龙饰,除了皇家,还有谁会用这样的玉佩?” 这样说起来,的确是疑点重重,姬长夜吐出了口气,却是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聪明是好事,但聪明过度,也有些敏感了。就连陈克勤都没发现的疑点,她却发现了,想来也是在叶家那个狼窝给练出来的。 叶桑一愣,有些没闹清楚他这一瞬是心疼是为何原因,他便已经放下了,点了点头,笑着赞许了一声:“桑儿果真聪明。” 不知为何,听着这一声夸奖,叶桑竟得有些烧心,耳朵尖儿也红了起来。 姬长夜立即发现了,眸中掠过些戏谑与宠溺,爪子便已经伸出去,轻轻捏住了叶桑的耳朵尖儿,还故意惊呼道:“呀,红了。” 叶桑还没缓过来,闻言一时有些羞赧,看着他弯下腰,凑近她的头,鬼使神差地,她一把便掐住了姬长夜的脸。 姬长夜从未被人掐过脸,这还是第一次,不由得愣了一下,手上也松了几分,看着竟有几分滑稽可笑。 姬长夜竟然傻了,叶桑弯了眸子,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像个傻子似的。” 这一笑,也把姬长夜的神儿给笑了回来,二人中叶桑坐在小塌上,姬长夜站着弯下腰,还被掐住了脸。 他也没管现在自己有多滑稽,黑漆漆的眸子里笑意渐浓,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伸到了叶桑的腰上,便挠她的痒痒。 叶桑素日来最怕的就是这个,一个没注意,让姬长夜得逞了,还没来得及愣,便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长夜你哈哈哈你松开……”叶桑控制不住地哈哈笑着,用手使劲儿地胡乱拨姬长夜的手。 姬长夜好不容易找到了叶桑的弱点,又怎么会轻易松开呢? 第150章 怕痒的人心肠都特别软 笑意渐盛,染到他唇边,结成了一个笑容,他手上没停, 语气轻快又好笑:“怎么样,还敢不敢掐我脸了?” 叶桑都在塌上打起滚儿了,听见姬长夜的声音,她连连摇头道:“不哈哈哈不了……” 姬长夜却依旧没松手,趁此机会欺负着叶桑。 叶桑都已经受不了了,哈哈笑着挣扎,眼泪都要出来了。 姬长夜没忍住,笑了笑,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叶桑满塌打滚儿挣扎着,一个没注意,脚便踢到了姬长夜…… 姬长夜笑容都还没消失,脸上便一僵,手上也终于停了下来,身下一疼,整个人便也倒在了小塌上。 叶桑也终于得到了解放,眼角带泪,还没解放过来,姬长夜便压在了她身上,压得她差点儿一口气没缓过来。 姬长夜察觉过来,连忙用手撑了撑,脸上表情也有几分扭曲:“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叶桑一口气缓过来,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究竟踢到了哪个地方,看着他扭曲的表情,第一时间竟是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姬长夜你也有现在啊,看你刚刚还挠我痒痒。” 姬长夜脸更是黑了一分,看着近在咫尺的叶桑的脸,心中蓦然多了几分波动。 两人都没有察觉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叶桑倒在小塌上,姬长夜半压在他身上,两声的脸挨得极近,几乎是姬长夜一垂头便能碰到的距离。 仍存余晖的夕阳温柔地覆盖在二人身上,照见了叶桑的小半张脸。 姬长夜可以无比清晰地看见叶桑的脸,她的皮肤真的超好,白皙细腻,有些清浅的、柔软的绒毛,没有半点儿水粉的痕迹。 因为刚刚笑过一阵,白皙干净的脸上红扑扑的,眼角尤带有泪珠,发鬓也乱成一团,有几根乌亮的头发落在了她的脸上。 叶桑平素清淡,少有这般的模样,姬长夜心中起了波澜,含笑眸中也染上几分欲,真的是,看着,就很想让人欺负啊…… 姬长夜迟迟没有动静,笑得正欢的叶桑也发现了不对劲儿,停下了笑声。 姬长夜蓦地俯下头,攫住了她的唇,叶桑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将手抵在她们中间。 姬长夜看着她瞪大的眼,眸中欲色渐浓,毫不遮掩地和她对视。 同时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叶桑的下颚,轻轻往上抬了抬。 房间内顿时弥漫了一股***的味道,叶桑一时间也有些脸热,偏偏姬长夜还一直深情款款地盯着她,盯得叶桑耳朵尖儿都红透了。 叶桑没忍住推了推他,姬长夜抓住了她的手,头蓦地埋在她的颈窝,声音喑哑:“桑儿,你要习惯的。” 叶桑手中一顿,随后轻轻放了下来。 是啊,她要习惯的,他们以后,会是夫妻,不能再如此害羞了。 想通了这一点,叶桑也放松下来,甚至主动亲了亲他的脸。 叶桑主动了这么一下,姬长夜顿时情动,吻了吻叶桑的脖子,便与之纠缠起来。 情到浓处,空气都变得热起来,隐隐浮动着几分欲-望。 姬长夜亲着叶桑,一遍遍地叫着“桑儿”。 叶桑有些难耐地动了动,朦胧中,伸手按住了他,推了推道:“现在不行。” 叶桑声音也透出些情动与喑哑,软软糯糯地,让人会有种并不放在心上的感觉。 但姬长夜却停下了手,眸中谙色浮动,伏在她身上片刻,克制了下自己,最终亲了亲她唇角后便翻了个身,躺在她的旁边,伸手揽住她。 二人都冷静了片刻,叶桑才总算觉得空气回来了些,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 却听旁边的姬长夜闷闷笑着说:“听说怕痒的人心肠都特别软,但你……” 姬长夜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叶桑时的模样,她拿着匕首,刺伤了叶贾君,看着外面的枯井,眼睛都在发光,兴致勃勃地想埋人。 姬长夜这辈子就没见过叶桑这样的女人,不过可惜当时他没早点儿喜欢上叶桑,让他的宝贝多吃了这许多苦。 叶桑闻言也想了想,明显也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脸色臭了臭,毫不客气地捶了捶他的胸口:“哼,当时某人还见死不救,捉弄我。” 叶桑本来没想那些事儿了,但现在姬长夜一提,她想起那些事儿便气得牙痒痒,下手也不轻,捶得姬长夜都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方才的气氛很快便消失无踪。 二人又玩闹了一会儿,直到角梅忍笑来敲门,说要吃晚膳了,叶桑这才连忙说来了。 二人这才正经起来,从小塌上爬起来,二人的衣裳都已经凌乱不堪,叶桑更甚,头发都乱成一团了。 叶桑不想让角梅她们进来笑话自己,便瞪着姬长夜,后者笑着举起手,自己整理好了衣裳。 叶桑也自己整理好了衣裳,但看着铜镜里这一堆鸡窝似的头发时,叶桑犯了难。 她向来不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面对这一头长发,还真是无从下手。 一看之下,叶桑更是止不住地瞪一旁的罪魁祸首,心下都在悲伤地考虑:要不让角梅进来笑一笑我好了。 罪魁祸首笑得十分幸灾乐祸,直到叶桑都要叫人了,他才慢悠悠地走过来,佯装着叹一口气:“唉,是时候给你看看我的技术了。” 叶桑对之所谓技术感到十分怀疑,瞅了瞅他那双养尊处优的手:“你行吗?” 后者直接上手,但让叶桑十分意外的是,姬长夜对于女子的头发还真有一套,三下五除二,姬长夜便给她梳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在梳妆盒里挑了挑,最终挑了一支素淡的楠木簪,别在了叶桑的头上。 一切搞定,姬长夜唇角扬起一抹邪肆的笑容,亲了下她的侧脸:“桑儿可真好看。” 姬长夜的手艺的确是好的,叶桑看着铜镜中发鬓精巧、黛眉含笑的女子,也忍不住臭美一番:“当然好看。” 姬长夜忍不住低头笑了笑,她的话却还没说完,臭完美,便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恐怕还学了不少花招讨花楼里的女子关心吧。” 姬长夜笑容深了几分,看着铜镜里眉眼清淡,漫不经心的女子,眸中都柔和了几分,道:“我只为我的小夫人做这些事。” 姬长夜和叶桑定下了约定,姬长夜自然也会管好自己。 叶桑本也是无意提及,没怎么放在心上,重要的是,对此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她成为姬长夜的未婚妻,也没多长时间。 却不料,姬长夜竟给出这个回答,叶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便越过了这个话题。 闹了半天,二人才总算迟迟地打算用膳了。 冬二等人将晚膳呈了进来,二人正要动筷,折袍过来,脸上有些许为难:“爷,夫人想让你去陪她吃顿饭。”他偷偷瞅了瞅叶桑一眼,不住地偷偷给姬长夜使眼色,心中疯狂道:婧姑娘也在。 叶桑停下了动筷的手,眸中暖意微散了些,余光撇到门外那姬夫人身边的丫头在雪地里被冻得跳脚,整张小脸儿都躲在颈边那一圈儿绒毛里,不住地搓着手等着,时不时看看里面,烂漫的脸上也颇露出几分烦恼。 去不去还是得看姬长夜,叶桑看向姬长夜,目带询问。 姬长夜面不改色,看了折袍一眼便明白他的意思了,执起竹箸往叶桑碗里挑了几样菜,声音微冷:“告诉母亲,今日忙,不得与她一块儿用膳。” 闻言,折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下来,便退下去给门口的喜鹊回话了,心中却不住地想苏婧。 以前还觉得婧姑娘是个好的,但现在,真是越想越不对劲儿,以前爷还没有定下未婚妻之时,也没见婧姑娘来将军府来得这么勤,偏偏是爷定下了之后,三天两头往这边儿跑,也不怕少夫人误会。 一时间,折袍对苏婧的印象更是大打折扣。 这边二人温馨地吃完了一顿饭,去月下走了走,消消食,无比惬意,等天色再晚了一点,姬长夜便恋恋不舍的带着自己的文书离开了淮南苑。 也就是三皇子那边的事儿都做了处理措施,姬长夜才敢在这里和叶桑玩儿这么久,剩下的就全是朝廷的公文了。 姬长夜下午一直玩着,晚上却不能安眠了,今晚也有得忙了。 这边儿叶桑洗漱完毕,又洗了个澡,洗完澡后,换了一身衣裳,叶桑却发现角梅一直盯着自己脖子笑。 叶桑疑惑地照了下铜镜,一时间便是一阵咬牙切齿。 方才还没注意,现在却发现,她颈边竟留下了一个红印子,虽然不深,但也足够了。 叶桑咬牙瞪着角梅:“不许笑。” 角梅依旧嘻嘻笑着,嘴上答应,嘴却诚实得紧,边笑边说:“好好好,我不笑。” 角梅笑成那样,叶桑瞪了她半天,瞪得眼酸,也有些无奈,索性也随她去了。 角梅笑了会儿,叶桑躺下,她便吹熄了灯,走出去了。 第151章 兰枝坊 角梅轻轻合上门,心里依旧甜滋滋的,在她心中,最美好不过看见小姐找到一个好的归属了。 角梅看向厚厚云层上方艰难露出来的月亮,笑着回屋了。 月光清丽,叶桑闭上了眼,心中却明白,今日赏梅宴的事,很快就会传出去的…… 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上京城估计又会有不少不同版本的谣言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但叶桑并不畏惧,她沉下心,一夜安眠。 翌日,姬长夜依旧很早便来了淮南苑。 半宿都拿来处理公文了,但姬长夜精神依旧很好,和叶桑共进了早餐后,便道:“桑儿,今日我们出去逛一逛如何?” 今日天气很好,太阳冒出云尖儿,雪都小了不少,叶桑只愣了一下,便点头道:“好。” 叶桑来了京城也已经好几日了,但除了景云客栈和将军府,她便没去过别的地方了,今日出去,也正好去外面看看了。 叶桑如是想着,脸上也不由得绽放了一丝笑容,角梅更是兴奋得不行,连忙张罗着为叶桑好好打扮了一番。 叶桑颇有几分无奈,但角梅兴致高昂,她瞧着,也忍不住笑了笑。 约莫一刻钟,叶桑打扮完毕,姬长夜打量了下叶桑,眼中露出几分笑意,随后才点了点头,道:“走吧。” 姬长夜今日着了一件紫色流云衣裳,外罩同色大氅。 角梅便特地为叶桑挑了一件淡紫木槿裙裳,外罩同款大氅。 二人走在一块儿,这般看起来,倒像是穿了情侣装一般。 姬长夜没有吩咐马车,和叶桑,还有角梅折袍四人步行去街上。 昊国对女子的禁锢并不是那么严格,女子寻常出门游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姬长夜牵着叶桑,却是微微蹙眉:“你手怎么这样凉?” 叶桑本就是畏冷的体质,身体向来偏阴寒,四季都是手脚冰凉的,更别说冬日了。 只是来了将军府后,不像叶府没有地龙手炉,衣裳也比之前更加暖和,便好了一点,只是出门之后,怎么样手脚都仍旧是冰凉的。 她听了姬长夜的话,心中微暖:“体质如此,来了将军府以后已经好多了。” 姬长夜闻言便有些心疼,温热的大掌握叶桑更紧了几分,不一会儿便暖和了,随后他又暖叶桑的另一只手。 角梅在后面笑,折袍也禁不住觉得,这一幕看起来,似乎是有那么几分温暖啊。 临近过年,上京城的年味儿也很重,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临近过年,但上京城的街道依旧热闹非凡,小商贩们抓紧了商机,在这期间都进了不少新奇又喜庆的小玩意儿,正值过年,上京城上下都是喜庆的一片,自然也有人愿意花钱买这些小玩意儿。 舞龙舞狮的表演杂技的也更加卖力,也收获了不少。 大街小巷都是一派喜庆,喧嚷的一片,叶桑看了前面舞龙的,清淡的表情也稍微多了些像小姑娘的欢喜之色,便拉着姬长夜去看舞龙了。 来看舞龙的人还不少,人挤人的,姬长夜微微蹙了蹙眉,伸手将叶桑揽在怀里。 锣鼓喧天中,叶桑偏头看了他一眼,眉眼微弯。 叶桑倒也不是没看过舞龙,前世她出身富贵,什么没看过?只是,如今身在异世,身边的人不同了,看舞龙时的心情也不同。 叶桑凑了会儿热闹,便有些受不了人群里的味道,放了几块碎银,便同姬长夜出去了。 “他们舞得还是不错的,只是道具粗陋了些。”看完过后,叶桑还闲聊着和姬长夜点评。 姬长夜笑着点头,还未说话,旁边便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这位公子,要不要买一支簪子啊?”原是街边小贩热情的推销。 姬长夜看了一眼,原木所刻,皆是粗劣之品,将军府的丫头都不会戴的簪子。 他拒绝道:“不必。” 小贩不死心,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叶桑,单见二人穿的衣裳便能猜出二人是何关系。 他锲而不舍道:“买一支吧,买一支送给心上人。” 叶桑注意到小贩的目光,眸中忍不住盛了些笑,看了一眼那些簪子,咳嗽了一下,待姬长夜看过来之后便眨了眨眼睛道:“这位公子,买一支送给心上人如何?” 姬长夜心知叶桑是有意如此,便也有意配合她,看向小贩的小推车,挑了挑,最终挑了一支这里面算是最好看的一支簪子,在叶桑发旁比了比,又放了回去,啧啧道:“真是不如何。” 姬长夜话中带笑,如此说着,让小贩将簪子包了起来。 包好了簪子,姬长夜问道:“现在时辰还早,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叶桑想了想,道:“去一下兰枝坊吧。”那日,穆婷婷等人说的,玫瑰纯露的来源地正是兰枝坊。 姬长夜低笑道:“兰枝坊啊……”随后便点了点头,显然,他也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叶桑偏头看了看他,觉得他或许知道些什么,便问道:“兰枝坊怎么了吗?” 说起这个兰枝坊,姬长夜倒是特地了解过的:“也没怎么,只是,原本兰枝坊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胭脂店,只是,近日这个店铺突然易主,研制出了一些东西,很受上京城女子的欢迎,这个店铺随之也炙手可热了起来。” 叶桑点了点头,眼中微凝,那些东西,应该是她想象到的那些吧。 不过……她瞅了瞅姬长夜,总感觉他有话没说完,不过他也没再说了。 四人走了一阵儿,走到了兰枝坊,叶桑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兰枝坊的设计格外别致。 入目是两层精巧的建筑,上面一层比下面一层小些,就连那瓦片,也是琉璃瓦,在太阳底下折射出美丽的光芒,一些细微的设计,便显得格外不同了。 大门敞开着,有两名模样乖巧的少女站在门两旁,叶桑四人走进去时便甜甜道:“欢迎贵宾光临本店。” 叶桑不由得侧目看了一眼,随后便走了进去,只觉暖风拂面,空气中隐隐透出一股芬芳,沁人心脾。 叶桑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看向店内,店内的布置十分精巧,入目是一排烟粉色的风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往里看,长长的柜台都放在了四边,中间还有些特殊的小柜台,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这样都是兰枝坊的产品。 柜台旁边还安放了夜明珠,夜明珠的光亮柔和,照在透明的玻璃瓶上,更显得产品绚丽至极。 屋内的布置,就连每一个角,都是采用圆角设计,避免磕碰到各府的千金小姐。而在一个柜台旁边,有精巧的旋转式木梯。 叶桑观察了一会儿,便已经能确定了,这绝对又是哪位穿越人士的产物。 只是,这位穿越人士,会是谁呢?许碧青现在应当还在入京的路上,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她,或者,是其他穿越人士? 叶桑一路走进来便一路想了这些问题,走到一个柜台旁边,透明的瓶内装着淡粉色的水,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下,更显得绚丽多姿。 一旁管事儿的早就注意到了这边,她是认识姬长夜的,知道这位将军府的小公子,绝对是个大金主。 管事儿的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就跑过来了,柔声问叶桑道:“这位小姐,可看上了什么东西?” 叶桑收回了目光,眉目清淡:“可还有玫瑰纯露?” 玫瑰纯露向来是兰枝坊卖断货的东西,叶桑来问这个也并不让人奇怪,管事儿的闻言,立即笑开了,道:“小姐运气好,这不,玫瑰纯露刚刚送到。” 叶桑微微一笑,点了头,直接道:“我要一瓶,”随后看向了店内其他的东西,又问道,“你这边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吗?” 管事儿的立即道:“还有面乳,手乳,芦荟胶。” 叶桑闻言便知她说的都是什么,点了点头,道:“那全都各要一份儿吧。” 管事儿算是做了一笔大生意了,顿时喜笑颜开,点了点头,便去给叶桑装东西了。 叶桑看向姬长夜,笑的目的十分明显,她是没有钱的,但是,她有姬长夜在身边。 姬长夜收到目光,并不在意她如何花钱,笑道:“桑儿喜欢,买多少都不成问题。” 在外面,姬长夜彻底将一个纨绔公子的形象贯彻到底。 叶桑含笑点头,待管事儿地再来,她便有意无意地打听:“你们店铺的主人,可真厉害啊。” 管事儿的自然是笑着附和。 叶桑好奇问道:“兰枝坊的主人,是哪里人啊?” 提及到这些,管事儿的便警惕了不少,笑容不变,却是道:“掌柜的出入神秘,我们都不清楚。” 叶桑便也笑了笑,知道就算她知道什么也不会说的,便放弃了询问她的想法。 几人不再逗留,走出了兰枝坊,叶桑心里依旧想着那个神秘的掌柜。 这边,姬长夜便已经牵住她的手,笑道:“现在,我们去金风细雨楼。” 第152章 金风细雨楼 金风细雨楼? 叶桑还没来得及细想,姬长夜便已经拉着她离开了原地。 金风细雨楼是一家酒楼,正值晌午,金风细雨楼宾客如云,叶桑都有些怕她们过去后,掌柜的告诉他们没有位置坐了。 可姬长夜拉她过去之后,只看了柜台旁边的掌柜的一眼,便顾自上了楼上雅间。 叶桑想了想,或许是姬长夜来这里很频繁,频繁到和掌柜的都已经很熟稔了。 叶桑如此想着,四人上了楼上,叶桑二人入座,马上就有小二过来,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一壶好茶,随后才问道:“爷,少夫人吃些什么菜?” 少夫人?叶桑惊了一惊,再看向姬长夜,姬长夜面色如常地点了些菜,眸中却盛着些笑,再问叶桑:“你想吃些什么?” 叶桑这回再想了想,约莫猜出,这金风细雨楼大抵是姬长夜的铺子吧,听姬长夜问话,她便道:“一些招牌菜便好了。” 姬长夜点头,看向小二,小二点头道:“好嘞,爷、少夫人稍等。” 说着,小二麻溜地出了竹帘,去准备菜色了。 这边姬长夜倒也没让她失望,在她的目光下解释道:“金风细雨楼是我的,这是其中一家,为酒楼。” 姬长夜如此说,叶桑便算是明白了,金风细雨楼的确是他手下的势力,但这一家金风细雨楼为酒楼,可下一家,可就未必了。 姬长夜眯着眼看了一眼外面,又起身,过来牵着叶桑一块儿起身,来到竹帘边,拉了一下一旁的珠线。 叶桑观察了一些,楼上雅间都是用墙壁隔开的,但门前却是竹帘隔开,如此围了楼上一圈儿。 而这竹帘,姬长夜一拉开,便能看到外面的情景,但外面是看不见的,倒是和现代的竹帘有异曲同工之妙。 姬长夜一边拉,一边解释道:“所有雅间的竹帘唯有我这间是特意设计过的,从这里看过去,除了旁边的几个,能看到其他每一个雅间。” 噢,还利用了角度问题,叶桑了然,珠线拉完时,每个雅间的情景就都已经呈现在眼前了。 姬长夜从对面左边数过来第一个雅间开始介绍:“在喝酒的那位大腹便便的是户部刘尚书,也就是周兮月长姐的公公,敬酒的那位年轻人刘旭则是他的儿子,也就是,周兮月长姐的丈夫。” 姬长夜如此介绍,叶桑不由得多看了他们一眼,心想,这刘尚书看着倒是个慈祥的,那刘旭看起来也十分俊美,只是不知人到底是如何了。 “……还有,苏婧,现在也是寄养在刘尚书府里,刘尚书没有女儿,刘夫人便也将苏婧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来抚养。苏家,现在暂时算是中立派。” 叶桑眉梢微动,苏婧和刘家竟还有这样的关系。 身后角梅没看明白,有些懵逼地看了一眼对面那些人,姑爷还在同小姐介绍,她顿时只觉无趣至极。 不过叶桑却认真地认了认人,她现在也明白了此行姬长夜带她出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姬长夜看她,等她认了会儿,这才开始介绍第二个:“这位,里面三个人,你正对面的那位,是礼部尚书章呈,左侧段胡子那位是礼部侍郎周明,右侧那位是工部尚书王吉,章呈和周明都是太子党,王吉表面是太子党,实际上是我们一派的。” 还是一个卧底啊,叶桑不由得多看了王吉几眼。 对面三人喝酒正喝得欢畅,完全不知道有人正透过竹帘观察着他们。 接下来姬长夜又为她介绍了不少人,不仅介绍了人,还把各人的党派都说清楚了。 叶桑认认真真地认着人,片刻后,菜色便都上来了,姬长夜停下,和叶桑重新入了座。 总共有二十八盘菜肴,特意准备的菜色多,但菜少,摆在桌上色香味俱全,让人看着都要流口水了。 姬长夜为叶桑夹了一箸菜,叶桑品尝了一下,意外地发现,这里的食物还真是不让人失望,总之,对得起这座无虚席的酒楼。 二人吃饭又吃了一阵,吃到一半儿,柏琴突然找到了这里,半激动,半欣悦道:“小少爷,少夫人,老爷子回来了!” 姬老将军回府了!这个消息实在是猝不及防,叶桑的心跳一瞬间都快了几分,略有些乱。 姬长夜双眸微闪动着亮光,随后一笑,看向了叶桑,柔声地伸出手道:“我们回府吧。” 虽然他和老爷子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打,但在将军府内,也就只有他和老爷子相依为命了,所以爷孙俩的感情实际上是很好的。 叶桑将手放在姬长夜手上,借着姬长夜的力道站了起来,一时间竟有几分紧张。 几人走了出去,柏琴早已备好了马车,就停在金风细雨楼门口。 上了马车,叶桑一时间颇有几分坐立不安的感觉。 她不是没见过姬老将军,只是,再见时所处的身份和心态,都不一样了。 马车行驶了不知多久,仿佛只有一刻,便停了下来,姬长夜跳了下去,随后转过来,笑着牵叶桑:“桑儿。” 叶桑压下心头那一缕紧张,将手搭在他手上,微微一笑,便越了下去。 姬长夜带着叶桑大步向里走,只走了片刻,便在门口处碰见了姬老爷子。 老爷子正在门口晃荡,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转了一个头,便看见了姬长夜,站在原地便骂道:“臭小子,大清早的又跑到哪儿去……”突然停下。 老爷子瞪大眼睛看着姬长夜身边的叶桑,叶桑抿唇笑了笑,声音轻轻细细地,格外柔和:“姬老将军。” 老爷子之前一直忙着西境那边的事,没听过上京城这边的消息,没想到叶桑竟已经到了将军府。 这实在是猝不及防,面对成千上万敌军进攻都不会紧张的老爷子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紧张。 可他心里的欢喜更重,压过了那丝紧张,一个健步,便到了叶桑身前,一个劲儿地看着她,口中道:“儿媳啊,你什么时候来的?在将军府住得怎么样?可还高兴?” 老爷子离叶桑近了些再看她,真是越看越满意,眼前的人儿,乖巧又恬静,配自家这臭小子,是这臭小子的福气。 叶桑在叶府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景,前世家中长辈也从未有过对她如此热情的,她没想到第二次见姬老将军,他便如此热情,一时之间有些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由得便看向了姬长夜。 姬长夜眼中有些浓浓的笑意,接收到叶桑求救的目光,颇为嫌弃地推了姬老爷子一把:“你看看你,还穿着盔甲,身上脏兮兮的,快去洗洗了来。” 姬老爷子自西境回来之后便在府内晃荡,身上还穿着作战时的盔甲,风尘仆仆的,就连脸上都脏兮兮的。 他之前也未曾注意到这些细节,一听姬长夜念,想起了眼前还有自己的儿媳,可得保持一个好形象。 念及此,姬老爷子立即转身道:“我去洗漱洗漱,儿媳啊,你们先去坐坐,休息休息。” 姬老爷子去洗漱了,没有那么热情的人在眼前晃,叶桑松了一口气,捏紧的手心也微微松开了。 姬长夜眸带笑意,牵着叶桑边走边吩咐道:“折袍,吩咐下去,准备午膳。”他边说着,边看了折袍一眼,递给了他一个眼神儿。 姬老爷子此时回来,应是没有用过膳的,折袍看到姬长夜的眼神,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姬老爷子离开的方向,心下立即明了了,笑容满面地应了一声,他便麻溜地跑去厨房了。 这边,姬长夜牵着叶桑走,边走边嫌弃自家老爷子:“他人就这样,一大把年纪了,像个小孩儿似的,装嫩。” 叶桑听得微微抿唇笑起来,整理了一下心绪,才总算将那丝紧张与无措给压了下去。 她倒是觉得,姬老爷子真诚又可爱。 二人在大厅那边等了会儿,姬老爷子才总算是匆匆赶过来了,走近时,却又走得慢悠悠的了,但每一步又走得很大。 叶桑和姬长夜都看见了他脚下那一双阵脚并不精巧的鞋子,姬老爷子做为昊国的大将军,何愁没有好鞋?可他偏偏穿了叶桑做的这一双鞋出来,叶桑忍不住笑了笑,心中更多了几分暖意。 姬长夜则是上上下下地打量姬老爷子,眸中呈着笑,却是一撇嘴,一开口就是嫌弃,:“走那么慢做什么,腿抽筋儿了啊。” 叶桑“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她发现,姬长夜和姬老爷子相处也会变得有趣。 姬老爷子看见自己宝贝儿媳笑了,原本打算骂姬长夜的心也就罢了,哼了一声,便乐呵呵地走了过来,坐在凳子上便又问叶桑道:“儿媳啊,这几日在京城住得可还习惯?这……” 姬老爷子想起来折袍刚才来对他说的,让他收敛收敛,原本想问更多的心便勉强收了收,他可不想吓坏了自己这宝贝儿媳。 第153章 伴手礼 但他还是十分热切地看着叶桑。 好在叶桑方才调整了一下心绪,现在已经好多了,听姬老爷子问,便笑道:“姬老将军放心,习惯的,将军府很好。” 姬老爷子听见姬老将军那几个字时顿了顿,觍着脸和她打商量:“儿媳啊,你看,姬老将军显得多客气,要不,叫我爷爷?” 姬老爷子这样子看起来实在可爱,姬长夜听得好笑,总是心有毒舌,想毒他一毒,但到底也没打断二人对话。 叶桑弯了弯眸子,姬老爷子就像姬长夜说的,像个小孩儿似的,但他的真诚与热情都让叶桑感动,叶桑笑了笑,顺从了老人家的心愿:“爷爷。” “诶!”姬老爷子立即应了一声,正乐的时候,将军府仆从便陆续上了菜。 叶桑和姬长夜方才已经在外面吃过半顿饭了,也算是半饱了,并不饿,现下只是陪姬老爷子用膳罢了。 姬老爷子热情得不行,一边给叶桑夹菜,一边瞪姬长夜道:“儿媳啊,这臭小子有没有欺负你啊?他欺负你你就给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他可还记得,之前姬长夜见死不救的事儿,只是现在嘛,姬老爷子方才品了品,发现姬长夜还是关心叶桑的。 姬长夜闻言则是笑了一声,充满怀疑地打量了一下姬老爷子的身子骨,意味深长道:“你教训我啊?” 姬老爷子炸毛,一撸袖子:“臭小子,别以为在儿媳面前我就不敢教训你!” 姬长夜半点儿不为所动:“看你本事了。”随后有些懒散地瞅了瞅他的鞋子,故意道:“一双鞋子有什么可炫耀的,桑儿啊,可是亲手为我做了一件长衫。” 言谈间,姬长夜竟有些炫耀的口吻,姬老爷子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骂了一句:“臭小子。”随后瞅了瞅叶桑,颇有些可怜兮兮地。 姬老爷子实在可爱,爷孙俩的相处也十分可爱,叶桑没忍住笑了笑,眉眼弯弯地对姬老爷子道:“爷爷,别听他的,过两天,我也为你做一件长衫,只是做得不好,爷爷可不能嫌弃。” 姬老爷子立即眉开眼笑,为叶桑夹菜道:“不嫌弃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 三人吃起饭来,期间夹杂着姬老爷子与姬长夜的互怼,也有些姬老爷子对叶桑的关照之言。 一顿饭完,姬老爷子瞪了一眼姬长夜道:“你,最近就不要管其他事儿了,安心陪儿媳在京城玩一玩。” 姬长夜眸中含笑,却是漫不经心地应了。 这边儿一片言笑晏晏,过往的仆从都能看到厅里一派温馨的景象。 而此刻,宜春苑。 “咚、咚、咚……”冷若岚闭着眼睛敲着木鱼,另一只手拨弄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神情有几分冷漠。 “夫人。”门外,喜鹊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冷若岚睁开眼,神色冷漠地微微侧目:“什么事?” 喜鹊规规矩矩地站着,垂头回道:“老爷子回来了。” 冷若岚这才略认真了一点,有些讶异地“哦”了一声,随后看了看眼前的佛像,又看了看那边站着的喜鹊,想了想,起身道:“喜鹊,收拾收拾,去看看吧。” 喜鹊却站在原地不动,心知冷若岚一定会发火,便微微放低了声音,道:“老爷子现在正和小少爷,还有叶小姐一起用膳。”而且很欢喜。 喜鹊盯着自己的脚尖看,没有说出那最后一句话。 他们在一起用膳?冷若岚顿时顿了顿,浑身上下顿时更冷,她重新跪在蒲团上,冷漠道:“他们倒像是一家人,吃得高兴。” 那边是挺高兴的。喜鹊心想,身体突然一个激灵,抬眸看了眼冷若岚,只觉眼前之人越来越冷漠了,浑身的寒意,都侵透到她这里来了。 冷若岚说完这句话之后便重新闭上了眼睛,一下下地敲打着木鱼。 喜鹊看得抖了抖,随后退了出去,心中颇有些大不敬地想道:若是夫人您去了,大家吃饭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光看你的冷脸了。 喜鹊咂咂嘴,有些想不明白,夫人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呢?不过她想了也想不明白冷若岚的心思,想了阵儿便不再想了。 而房间内,冷若岚握着佛珠的手再次收紧,只觉身心俱寒,心中冷冷地想着那个名字,眼中阴寒,低低地吐了出来:“叶桑……” 这边儿午膳已经结束,姬长夜和姬老爷子谈话去了。叶桑正在房间看《伤寒论》,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角梅连忙放下手上的绣活儿,担心地过去摸叶桑的额头:“小姐,可是染上风寒了?” 叶桑揉了揉鼻子,摇头道:“无碍。” 角梅依旧摸她的额头,试着好像是不烫,这才放心地放下了手,过去给叶桑身上搭了一层小毯,一边道:“小姐,还是得注意着。” 叶桑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随后继续看手中的《伤寒论》。 接下来几日,姬长夜便带着叶桑在京城各地游玩,叶桑权把此次上京城之行当成了度假,还给姬老爷子买了伴手礼。 她和姬老爷子见面那日,姬老爷子便有些惭愧,回来得匆忙,也不知道叶桑在,见面礼也没准备。 叶桑只道没事,却不料,只过了一日,姬老爷子便来给她送来了见面礼。 一斛南海明珠,颗颗***,珠圆玉润,一看就是上上品。 姬老爷子献宝儿似的给了叶桑,说他回去翻翻找找,也只找到了当年先帝赏下来的一斛明珠,他看着成色不错,便带了过来。 叶桑便得了这一斛先帝赏的南海明珠,姬长夜看见了,将那明珠带下去,给她打了一套头面回来。 叶桑得知后哭笑不得,哪家大臣会将皇帝赏赐的东西打成头面戴在头上啊?姬长夜倒是不在意。 于是叶桑投桃报李,游玩时也给姬老爷子带了伴手礼,再附带上她回去后重新赶制的一双鞋子,好歹比之前那双要精致些。 礼物不重,但姬老爷子高兴,此后有什么他觉得适合小姑娘的好东西便通通往叶桑这边儿送。 叶桑有些无奈,姬长夜却道,随姬老爷子去。 叶桑也只能收下那些礼物,待姬老爷子更加上心。 那次赏梅宴过后,上京城就又传出了关于叶桑的不同版本的事迹,总而言之,都是不好的。 但她将此次之行当做度假,也没有考虑过苏婧等人和上京城隐隐浮动的风波。她不主动去找麻烦,但麻烦,却是会找上她的。 这日,天气晴好,叶桑想去上京城中风评甚佳的恩德寺上柱香,也求个平安福。 姬长夜和她携手去了恩德寺,到了恩德寺之后,姬长夜便去了住持的禅房,让叶桑在恩德寺中随意玩玩儿,待会儿他便来找她。 叶桑心知姬长夜是去办事,含笑点了头,待姬长夜离开之后,她方才前往恩德寺大殿。 姬长夜往西边儿走,绕过了一片禅房之后,又经一片竹林,按往常步子过了竹林中的阵,眼前方才显露出了一个竹屋。 竹屋幽静,姬长夜沉下心,眉眼平和,双手合十,在屋外道:“住持。” 里边儿传来一道苍老又平静的声音:“进来吧。” 姬长夜推开门,抬步走了进去,恩德寺住持正在与自己对弈,见他进来,方放下了指尖的白子。 “来了。” 姬长夜颔首,看了看他手下的残局,轻笑了一声,坐在他对面:“住持倒是好兴致。” 住持也微微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也动了起来,长长地拖在两旁的白眉也微动,他“唔”了一声,道:“的确是好兴致。” 姬长夜笑了一下,看向眼前的残局,黑子成围攻之势,将白子包围在内,白子没有任何一条可以攻出去的路,此盘残局,似乎已成了定局。 姬长夜细看之下,微微蹙眉,人正经下来,他的心都沉了下来:“西北那边……” “正如此局。”住持含笑打断了他,眉目平和,“不过。”住持捻起了一枚白子,咯噔一声放在了棋盘上。 形势立即发生了逆转,白子从里的确没有生路,不过若是从外攻进,白子便有一线生机。 住持收回了手,依旧一派慈祥地说着:“老衲已派了寺中武僧前往西北,只望能帮浩天一臂之力。” 姬长夜眉目这才微微舒展开,伸手放了一颗黑子,立时便搅乱了棋局,他道:“此前得知太子的人也往西北那边去,我也派人过去了,只是,单是太子,我并不认为他有此局中的韬略。”他目光凝向住持,“住持,可有何高见?” 住持放了一颗白子在上面,棋盘被姬长夜搅乱之后,便成了一盘普通棋局,他与之对弈,听了姬长夜的话,便点头道:“太子的确没有这样的韬略,只怕他背后有人心思不纯,欲利用太子。” 姬长夜唇边略勾了一抹冷笑,颔首后便没再说话了,专心与住持下着眼前这盘棋。 那太子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呢? 第154章 上香 这边叶桑带着角梅一块儿去了大殿,临近过年,但来上香的人不减反增,都想在这个佳节来临之际,来祈祈福。 叶桑让角梅添了些香油钱,小沙弥双手合十,眉毛平和道:“阿弥陀佛。”随后递给了叶桑三炷香,叶桑含笑双手接过,转身跪在了蒲团上。 角梅也接过了三炷香,灿烂地笑着和小沙弥道了谢,跪在了叶桑身后,心中许着愿。 角梅悄悄睁眼看了一眼前面的叶桑,心中默念道:希望小姐一辈子都幸福安康。 叶桑并不知道身后那个傻丫头将愿许在了自己身上,她虔诚地跪在佛祖面前,心中道:佛祖,若是有灵,希望我前世的亲人都能幸福安康。 叶桑本来是不信这些的,但有了她穿越的事儿,她对这些志异之道也多了几分相信。 昨夜,她做了一场噩梦,前世温柔的母亲血淋淋地出现在她梦里,含泪想要抚摸她的头,父亲和大哥都站在不远处,浑身也是血淋淋的,难过地看着她。 叶桑醒来后只觉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难受得快要不能呼吸。 她缓了好一阵儿才缓了下来,这才有了来恩德寺上香这一出。 叶桑上完香后,又去为姬长夜、姬老爷子,还有角梅都求了一个平安福,这才走出了大殿。 角梅为她求了一个平安福,双眸亮晶晶地递给了叶桑。 叶桑含笑摸了摸她的头,也将自己求来的平安福给了她。 角梅正高兴着,跨出大殿大门时和叶桑说着话,门外有僧人笑眯眯地打断了她们。 “两位姑娘,可要来算一算姻缘?” 叶桑看过去,门口摆了一个桌案,用喜庆的红纸铺在了上面,案上放了一个竹筒,里面装满了一些红色的竹签。 叶桑看了看身旁的角梅,一时也来了兴趣,低笑了一声道:“角梅,去求一支来看看吧。” 角梅脸上突地一下就红了,有些羞恼地看了叶桑一眼:“小姐!” 角梅此举,更是加重了叶桑逗弄她的心思:“哎呀,角梅害羞了呢,去求一支吧,或许就求到了一个如意郎君呢。” 角梅羞恼,但小姑娘到底也有几分怀春的心思,心下也有些心动,只是有些难为情,她想了想,脸上挂起了笑容,促狭地看着叶桑道:“那小姐和我一起求。” 叶桑是可有可无的,见角梅也有心,眸中含笑,便点头答应了她,心中暗衬,是不是真的该给角梅找一个如意郎君了? 叶桑先摇了一支签,出来的签文是第六签,签文上说:丽人时运更生光,喜气临门事成双。莫道后园秋果熟,金秋硕果堆满仓。 叶桑交给了对面笑眯眯的僧人,僧人一看之下笑容顿时更大:“恭喜这位施主了,求的是上上签,签上的意思是,施主的姻缘在中秋到冬至期间,有可能长辈安排相亲,或者有公子主动表白。” 中秋到冬至期间?叶桑微愣,随后笑了起来,这签倒还是蛮准的,她看向了角梅。 角梅自然也清楚这签文背后的门道,咬了咬唇,便也去求签了。 在菩萨面前说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等,角梅这才摇了一支签,她求到的是第三签,签文上说:几年久坐没人招,今日枯枝长嫩果,自是有缘千里合,无缘对面不相交。 角梅看了一眼之后疑惑地给了僧人,僧人笑容顿时更大,笑曰,“二位姑娘姻缘不错,求到的皆是上上签,这位姑娘签上的意思是:多年未有的姻缘机会最近可有发展,如同树的枯枝发新芽结嫩果一样,而这个对象很可能是远方来客,你身边的人却不是你要找的人。” 叶桑听后便笑了,转头捏了捏角梅的脸,啧啧道:“哎呀,我家角梅的姻缘快到啦,快要嫁了。” 角梅听了解签后也开心,不过被叶桑如此调笑,她顿时红了脸,颇有几分怨念地看着叶桑:“小姐……” 叶桑逗角梅逗得开心了,笑了笑,便不再逗她了,转头双手合十,和僧人道谢道:“多谢师父。” 僧人笑眯眯地点头。 叶桑和角梅一块儿转身,说道:“好啦,我们去青竹林那边看看吧,听说啊,来恩德寺便一定要去青竹林瞧瞧,那边有一条明净的小溪,里面的水四季常流,就连冬日也一直流淌着呢。” 角梅笑着点头,正要和叶桑一块儿离开,她眼尖,突然感觉眼睛被什么光刺了一下。 角梅被刺得眯了眯眼,叶桑注意到,立即转过来问道:“怎么了?” 角梅走开了一点,看见了前面那颗刚刚刺到她眼睛的罪魁祸首。 叶桑也看见了,角梅走过去捡起来,却是一颗珍珠耳坠,珍珠珠圆玉润,品相也是相当不俗的。 叶桑看了看周围道:“这会是谁掉的呢?”周围一派欢喜,各家各户的夫人小姐来到此处,皆面上带笑,小声地和身旁的人交流。 角梅看了看这珍珠耳坠,一时有些犯了难:“这耳坠价值不菲,它的主人现在恐怕也在找它吧。”可他们现在要去青竹林,也没办法守在这里等失主过来啊。 叶桑听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道:“无事,我们在这里等一等好了。” 角梅点了点头,唇边的笑容也绽大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等了会儿,发现还是没有人来,角梅颇有些无奈,看了看后面守姻缘签的那个僧人,目光一亮,转头对叶桑道:“小姐,不如我们将这只耳坠交给那个僧人吧,失主发现耳坠不见了,定会过来找的。” 叶桑等得也有几分疲,不想再等下去,闻言正要答应,便听身旁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 “我就说小姐的耳坠怎么不见了,原是被你这个小贼给偷了!” 说着,那声音的主人便一把将角梅手中的耳坠抢了过来。 那声音的主人抢过耳坠时有些用力,将角梅的手都给拽红了。 叶桑和角梅立即看过去,却见是苏婧的丫头舒荷。 舒荷瞪着叶桑主仆二人,尤其是角梅,眼带厌恶,一把抢过耳坠过后便狠狠甩了角梅一巴掌:“亏你们还是将军府的人,这般做派,也不怕玷污了将军府的名声!” 角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整懵了,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就连叶桑也没反应过来,角梅的脸便偏向一边,连同脚下也踉跄了一下,摔在了叶桑身上。 叶桑心头立即一紧:“角梅!”说着,她立即扶住了角梅,轻轻抬住了角梅的下颚。 角梅脸顿时暴露在她的目光里,五个纤长的手指印迅速地浮上了角梅那张圆润白嫩的脸,高高地肿了起来,看起来便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叶桑眸光登时一冷,偏头冷冷地看向了舒荷。 偏偏舒荷这丫头还不知死活地在那里对她身后姗姗来迟的小姐苏婧叫唤道:“小姐,我找到了你的耳坠,竟是被叶小姐和她的丫鬟给偷了,真是,丢将军府的脸面……” “啪!啪!” 叶桑冷冷地收回了手,只觉世界瞬间安静,舒荷脸上还是嫌恶的表情,眼中渐渐升起了一股震惊与屈辱。 叶桑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两巴掌,用力到打得自己的手都麻了,事后还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扔在了舒荷身上,冷声道:“一个巴掌还给你,另一个,是利息。” 话罢之后她再次看向角梅,角梅已经反应过来了,脸上的疼意让她眼中迅速升腾起了一层雾蒙蒙的泪意:“小姐……” 叶桑心疼地给她擦了眼泪,也没管舒荷是怎么想的,柔声哄角梅道:“别怕,我给你打回去了,我们马上回去,给你敷敷脸。” 角梅泪汪汪地点头,看向那边的舒荷,泪汪汪地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叶桑不顾舒荷,正扶着角梅就要绕开她们走。 却没料到,姗姗来迟的苏婧挡在了她们面前,向来温柔的脸此刻却划过些冷意,有些冷漠道:“叶小姐,打了我的丫头,就想走?” 叶桑不耐烦地睨了她一眼,又睨了一眼舒荷,舒荷这会儿两边脸都已经肿得老高了,看起来倒是挺对称的,她冷笑道:“苏小姐的丫头先打了我的丫头,来讲理?” 舒荷只觉脸上一阵热辣辣的疼,可她心中更疼,只觉屈辱至极,想她跟在苏婧身边多年,向来是受人尊敬的大丫鬟,就连苏婧,对她也是极好的,她可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对待,此时被叶桑给打了,心中又怎能不恨? 她心中一阵屈辱,眼中含恨,一个箭步,便冲到苏婧身边,眼泪汪汪地看着苏婧,眼睛一眨眼泪便掉了下来:“小姐,分明是她们先偷了您的耳坠,我一生气,才打了她一巴掌的。” 她说着,便哭了起来,看着叶桑目光含恨,却是又掩面哭着道,“叶小姐可还是将军府小少爷的未婚妻,手脚如此不干净,可不是给将军府丢脸了吗?叶小姐还如此冤枉我。” 第155章 瞧不上 这边闹起来的动静有些大,一时间也吸引了不少人看了过来,此时听舒荷如此道,便都明白了叶桑的身份,一时间人群中又有不少细碎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容城的那位许给了将军府小公子的叶桑,果真‘名不虚传’啊。” “可不是,人品不佳也就罢了,居然还偷东西啊,真不知道姬老将军为什么要把她许给小公子。” “听说是那叶桑救了姬老将军。” “那这女子的心机可真不容小觑,在容城那个旮旯地儿,都能救到姬老将军,呵呵。” “那位苏小姐也是个可怜人,之前听说,她和将军府小公子都要定下来了,偏偏被这叶桑给横插一脚,平白失了一桩好姻缘。” “……” 人群中窃窃私语,有些声音还没怎么收敛,十分清楚就能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 舒荷眼中划过一丝得逞又得意的快意,面上却依旧哭着控诉叶桑。 角梅听得泪汪汪的眼睛眼泪都炸没了,转为愤怒,她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身体都气得发抖,没忍住大骂了一句:“你们胡说什么!” 我家小姐这么好,却总是要承受世俗的言语,角梅越想,心中便越愤怒,也便越难受。 叶桑却是平静地安抚了她,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道:“世俗之言,有何可畏?又有何可气?不过只能气坏自己罢了。” 人群被角梅这么愤怒的一吼,声音顿了顿,当着人家的面儿,声音果真小了点儿,却是更加不屑了。 叶桑也不管他们,只安抚好了角梅,便上前一步,声音温和至极:“你说我们偷了你们小姐的珍珠耳坠,那请问,我们是何时偷的,在哪儿偷的,你可有证据?” 叶桑刚刚发泄了怒火,此时也冷静下来了,问话的声音无比温和,接连发了好几个问,但听在舒荷耳中,却只觉寒风凛冽,一下子刺到她心里,将她冻了一个激灵。 她仗着身边有苏婧,还有人群中的言论,看了一眼叶桑,便哭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偷的,说不准是在哪里撞见了我家小姐便顺走了小姐的耳坠,还需要什么证据?我来时小姐的珍珠耳坠便在你们手里,不是你们偷了还能是怎么样?” “呵呵,”叶桑陡然收起了她温和的笑容,冷笑一声,便看向人群中,大声道,“不需要证据,那好。”她猛地瞪向苏婧,目光冷冷的,一瞬间似乎将苏婧带入了千里冰封的雪山上。 苏婧不想承认,她那一瞬间竟被叶桑吓得想转身就逃。 “若我真有顺路便顺走你们耳坠的本事,那我现在还会站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我真是好聪明啊,手里拿着耳坠,拿着你们所谓的证据,在这儿等着你们来,嗯?苏小姐。” 叶桑冷冷地看过去,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更是意味深长。 苏婧嘴唇蠕动,眼见人群中已有怀疑的声音,脸色微白,也知自己此举不妥,留了话柄,她指甲紧紧攥住自己手心,刚打算说话。 但叶桑并不打算给她说话的机会,方才的冰冷更甚,她却是一笑,随手摘下了发顶上的一支簪子,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儿,“若我真的想要你的耳坠,也绝不会如此愚蠢,更别说,你那耳坠,我还瞧不上了,呵。” 冷笑间,她又重新将簪子随手簪在了自己的头上,过去牵住角梅便走。 她此番说话如炮仗一般,噼里啪啦说完了,偏偏字字珠玑,人群里总有聪明人,一下子便看出了不对劲儿。 人群里也总有眼尖之人,看清了刚刚叶桑手中的那支簪子。 那支簪子是上好的和田白玉制成的,用金丝在外游走了一圈儿,但最重要的是,上面镶嵌着一颗明珠,硕大***,乃是顶顶顶好的南海明珠,比起苏婧那颗明珠不知好了多少倍。 人群中发出了一声惊呼,有人低声解释后,众人顿时也有些惊愕,随后对叶桑的印象改观了不少,看向苏婧的目光,却是多了几分复杂。 叶桑从头到尾就没给苏婧讲话的机会,苏婧接收到众人复杂的目光,心中顿时便是一阵不适,指甲都快掐破了掌心,嵌进肉里,她这才算是整理好了情绪,上前一步,对叶桑的背影道歉。 “叶小姐,方才是我太莽撞了,我在这里向你道歉,来日必登门拜访。” 苏婧颇有些歉疚地柔声开口,脱口便将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叶桑听见了,却佯装没听见,冷脸走了,人群顿时为她散开了一条道路,都没敢阻拦她,方才叶桑发威,现在那冷冷的感觉还余存,他们可不想现在来自找没趣。 人群见苏婧道歉了,有些对她的印象便又好了过来,有些则依旧有些复杂,不过对于叶桑,倒也是明白了,这叶桑也并不像传言那么简单的。 这边事情结束,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人群很快散去。 苏婧心中怨气冲天,面上强撑着温柔,快步走向禅房,舒荷心知是自己闯了祸,纵使心中再恨,此时也只能做鹌鹑状,快步跟在后面。 苏婧快步抵达禅房之后,脸上的面具终于撕落下来,她胸口重重起伏,同时闭上了眼睛,紧紧攥着拳头,一遍遍咬牙叫道:“叶桑,叶桑!” 舒荷心知她此时心气儿不顺,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害怕地瑟缩道:“小姐……” “啪!” 话未说完,一个巴掌便狠狠落在舒荷脸上。 舒荷只觉半边脸都没有知觉了,脸一疼,“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惊恐道:“小姐!” 苏婧此时看着舒荷那张被打得对称的脸便心烦意燥,一个冲动下便摔了那一巴掌,眼中含恨,缓了好一阵儿方才缓了过来,轻轻吐了一口气出来。 苏婧看着地上始终跪着不敢起来的舒荷一眼,平静道:“好了,起来吧。” 舒荷跪了半天,跪得脚都麻了,此时听见苏婧的声音,一时间小心翼翼地,见她神色平静,是真的消了火,这才敢站起来,嗫嚅道:“小姐……” 站起来时,舒荷差点儿一个没站稳,摔了下去,苏婧伸手扶了她一把,淡淡地看她一眼,对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丫头终究是心软是几分,看向旁边的位置道:“坐吧。” 舒荷也看出了自家小姐这是心软了,心下一时也松了口气,却没有坐下来,而是又跪了下来,重新跪在苏婧脚边,小心翼翼地翻了她的手查看。 苏婧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甲都已经被掐断了,手中更是多了几个血印子,在那肤如凝脂的肌肤上更加显得触目惊心。 舒荷顿时心疼地叫了一声:“小姐,您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呢,我去给您找药。”说着,舒荷便连忙站了起来,去给苏婧找药膏了。 苏婧看着她作为,也没动了,心下对她更是软了几分,眼见她急急忙忙肿着张脸为自己忙上忙下,脸上略微松动了几分,叹了口气便将舒荷拥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今日你受委屈了。” 此番话像是瞬间击中了舒荷的泪腺,她登时哽咽道:“小姐,是您受委屈了。” 苏婧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了下她,柔声哄道:“没关系,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 苏婧说着,眸中露出一丝阴寒,声音轻柔,却像是冬日里的砒霜,冻人又毒人。 舒荷不禁打了个寒战,眼中却掠过些得逞的恨意…… 这边主仆二人说着话,另一边,主仆二人也说着话。 “角梅,我给你吹吹。” 叶桑心疼地看着角梅脸上的红肿,在僧人为她上药时便轻柔地附在角梅脸旁,为她吹气。 角梅怕叶桑担心,连忙笑嘻嘻地表示没事儿,边说边做一些搞怪的表情,想逗叶桑开心。 叶桑也的确是“噗嗤”一声笑了,不过角梅却疼得龇牙咧嘴。 旁边僧人都颇有些无奈了,拿着手中的药膏道:“二位姑娘,可否待会儿再说话,您再这样说下去,贫僧怕她的伤更疼。” 二人连忙乖巧地点头,这下倒是统一了。 僧人顿时更加无奈,眼中却有些轻柔温暖的笑。 角梅偷偷觑了一眼叶桑,见她是真的缓过来了,吐了吐舌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刚才叶桑有多气,角梅被打一巴掌,她气得都要炸了,打了那两巴掌还不解气,离开人群以后几乎想再返回去,再给苏婧两巴掌。 叶桑自从决定不再忍耐叶府众人以后,便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角梅同是。 之前在小桔园她都好好保护着角梅,却没想到,来了上京城后,角梅居然被甩了这样重的一巴掌,可见叶桑心中的气恼了。 叶桑拉着角梅就要回去,连姬长夜都忘在了脑后,好在一位僧人发现了,将她们带来了这禅房,还细心为角梅处理了脸上的伤,角梅又一直逗叶桑开心,叶桑的情绪才总算是缓和了过来。 第156章 少夫人也是个怪人 屋内主仆二人轻声说着话,僧人小心地为角梅敷好药后,便将药膏盖上了,微微一笑,便将药膏递给了叶桑,温声道:“这份药膏是风师父特制的药膏,留在了恩德寺,今日回去后,晚上睡前再给这位姑娘敷上一次,明日,她脸上的红肿便会消退了。” 风师父是谁,叶桑不知道,但她也知道眼前这位僧人的好意,点了点头,连忙道谢道:“多谢这位师父了。” 僧人双手合十,含笑道:“施主客气了,你们先休息,贫僧就不打扰了。” 叶桑连忙点头,做和他同样的手势,感谢道:“今日多有麻烦了。” 僧人点头,刚刚转身,便见外面走进了一个紫衣男子。 男子五官精致,长的一副好皮相,一笑便隐有纨绔之态,不笑时脸廓冷硬,自带威严,此时他便是不笑的状态,眉毛甚至微微皱着,眉目中隐隐带了几分戾气。 可这些戾气在见了屋内那姑娘以后便都消退了,他有些放松下来地叫了一声:“桑儿。” 僧人猜到他们认识,便向他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姬长夜身后的折袍连忙给僧人回了个礼,僧人转身走了出去。 姬长夜看着僧人走出去,再看向叶桑和半边脸都肿起来的角梅。 他顿时又皱了皱眉,最后叹道:“是我来晚了。” 后者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扬起了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扬眉道:“没事,我已经为角梅报了仇。” 一时间姬长夜忍不住露出了些笑意,点了点头道:“是,你已经为角梅报了仇。” 他方才还在住持那边时听说了这边的风波,再着急赶过来还是晚了些,但他已经听暗卫说了这边的情况,知道叶桑毫不客气地甩了两巴掌回去。 他忍不住微微笑了下,同时想起苏婧,眸中又是一冷。 曾经他看在姬家与苏家的交情上,一直待苏婧是客气的,但谁又能想到,苏婧竟真自诩为将军府的少夫人了。 苏婧那边,得好好解决一下了。 姬长夜如此想着,心知叶桑没有心情再留在恩德寺了,便不再在恩德寺逗留,让人去报了住持一声便回去了。 叶桑等人回去后,冬九等人看着角梅脸上的红肿便又是一阵心疼。 角梅在淮南苑挺吃香的,众人都很喜欢她这性子,因此听说了今日的事后,都恨不得再去扇舒荷两巴掌。 角梅是个心大的,见众人关心,连忙摆手说没事儿,又笑起来,不过最终还是扯到了自己的痛处,疼得龇牙咧嘴的。 叶桑见她与众人玩闹,便也笑着随她去了,随后看向姬长夜,问道:“你赶过来,那边情况如何了?” 姬长夜正色,眼中微带凝重,摇了摇头道:“不如何,结果怎么样,且看三皇子那边了。” 叶桑便知那边情况是越发不好了,心下顿时也有几分沉意,点了点头,便没再提这件事儿了。 姬长夜回来没多久,便又匆匆离开了,叶桑拿起了《伤寒论》继续看。 今生她是想好好钻研钻研医术的,只不过…… 叶桑今日却不太专心,总是看着看着眼前的《伤寒论》,神便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叶桑心神不宁总走神儿,角梅都发现了好几次,肿着半张脸,有些担心道:“小姐,你今日是怎么了?” 叶桑“啊”了一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又走神儿了,她想,大概是怕西北那边形势太差吧。 她没说出自己的担忧,看了看角梅的脸,发现那药真是有奇好的效果,角梅的脸都已经消肿了不少。 她眯着眼睛笑:“这脸好歹是没毁容。” 角梅嘿嘿笑了两声,小心地碰了碰自己的脸,顾自玩儿了起来,一不小心碰狠了,又给她碰疼了,她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叶桑,叶桑却是已经放下了《伤寒论》,看向了窗外。 她跟着看了出去,窗外下着小雪,天气比今晨更好了几分,角梅道:“最近几天天气都挺好的。” 叶桑点点头:“是啊,都挺好的……”只是,她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小姐。”冬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同于往日的灿烂,有些闷闷的。 叶桑转过头去,却见冬日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隐隐透出几分冷意:“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叶桑有些奇,姬夫人向来不喜欢她,但姬长夜和姬老爷子都护着她,她对于自己向来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怎么会上赶着让她过去? 直到下一刻,冬九又冷着脸道:“苏小姐来府上找夫人去了。” 叶桑一顿,看过去,却是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音调微微上扬。 她记得,姬长夜讲过,日后不允许苏婧再来府上,看样子,是没能胜过姬夫人。 姬夫人向来就喜欢苏婧,自然会护着她,让她来府里玩。 只是,今日在恩德寺出了那件事儿之后,下午,苏婧便来了将军府找姬夫人,还真是,有趣啊…… 叶桑唇角微勾,眉间却凝了些寒意,她看向窗外纷飞的小雪,悠然道:“那便去看看吧。” 心下却是对这位原传将军府少夫人苏婧失望至极,苏婧也不过一个普通人罢了。 披上大氅,不消一会儿,叶桑便已经来到了宜春苑。 喜鹊在苑外探头探脑地,发现了叶桑之后便笑了,再看了一眼宜春苑的大门,有些苦恼道:“叶小姐,您还是回去吧。” 苏婧方才来到宜春苑,给姬夫人讲了今日上午发生的事情,姬夫人竟是气急,说是要找叶桑过来,好好教训她一番。 喜鹊在旁边听了一阵儿,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夫人为何要为婧姑娘出气,受委屈的,难道不是叶小姐吗? 但夫人已经让人去请叶桑过来了,喜鹊觉得自家夫人此举十分不妥,便特地等在门口,想给叶桑通个气儿。 叶桑却不清楚她的心思,颇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便好脾气地笑道:“烦请去给夫人通报一声吧,便说,我来了。” 角梅因为脸受伤了,叶桑不让她来,她身后跟的是冬二四个丫头,冬九道,这样能给叶桑撑撑场面。 喜鹊一看之下,她身后的每个人都微笑着,偏偏笑得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喜鹊只觉浑身一个激灵,心中又想不明白了,便只瞅着叶桑嘟囔:“少夫人也是个怪人。” 她如此嘟囔着,也只能不情不愿地为她打开了宜春苑的大门,带她进去了。 叶桑这是第二次迈进宜春苑的大门,也早就知道,宜春苑并不宜春。 几人走过了一段鹅卵石路,看见了站在长廊口的苏婧和舒荷。 叶桑看见二人就没有好脸色,不过看见舒荷脸上那对称的两处红肿时,心里还是颇为解气的。 她目不斜视,远远地就想绕开苏婧走,却不料,苏婧发现了她的意图,立即柔声道:“叶小姐。” 叶桑听到她的声音,睨了她一眼,眸中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苏婧看得也是眼睫毛微颤,不过她很快平静下来,小脸儿绽开了一个轻柔如雾的笑容,对叶桑微弯身子,行了个礼道:“今日上午是我太过莽撞,得罪了叶小姐,还请叶小姐见谅。” 对面苏婧柔柔地道歉,这会儿看起来倒是有那日赏梅宴的风范了。 但叶桑一点也不想与她假言令色,看着不远处的苏婧,她直接道:“你的确得罪了我,我为什么要见谅?” 苏婧怎么也没料到叶桑会这样回答,不由得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叶桑便又道。 “还有,你装模作样的样子可真难看,敢不敢像今天上午那样真实?”她可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今天上午,苏婧是用怎样的眼神儿看她的。 苏婧又愣了一下,醒神儿之后有些无辜道:“叶小姐在说什么?” 但叶桑已经看出来,她眼中的寒意了,她笑得越亲切,眼中的寒意便越惊人。 苏婧仿佛没听到叶桑刻意侮辱的话,反而笑吟吟地走了过来,烟粉色在雪地里仿佛一团明艳的光。 她主动走到叶桑面前,仿佛没看见叶桑冰冷的目光,轻柔地,像和手帕交说悄悄话一样:“叶小姐非要如此,那好吧,你说,姬夫人看见你,会对你说什么呢?” 她声音轻柔,落在人的耳朵里也是舒服的,只是这话,便不那么让人高兴了,叶桑冷笑一声,举起了她的一只手,随后狠狠甩了下去,道:“她怎么说我管不着,倒是你,奉劝苏小姐一句,好狗,不挡道。” 苏婧没注意被甩了出去,好在及时稳住了身子,这才没有摔下去,但见离去的叶桑的背影,一时间脸色青青紫紫的。 叶桑已经冷漠地带着自己的四个丫头走了。 舒荷连忙跑过来扶了扶苏婧,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苏婧脸色阴沉了一会儿,忽然,她笑了一声,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对舒荷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去看看,姬夫人,会怎样对付叶桑呢。 第157章 强势压制 喜鹊看得有些目瞪口呆,愣愣地将叶桑带到了姬夫人门前。 房门禁闭着,隔着门,叶桑听到里面传来木鱼的“咚咚”声,她站在门前,指尖捻住大氅的一侧,垂着眸,唇角微掀。 喜鹊在门口轻轻敲门,小心道:“夫人,叶小姐过来了。” 姬夫人依然“咚咚”地敲着木鱼,仿佛没听见一样。 喜鹊面带难色,知道这是夫人想给叶桑难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叶桑也大概猜出姬夫人的心思,微微垂眸,声音清清柔柔地:“不知夫人请我过来,所为何事。” 其实叶桑也不清楚现在究竟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姬夫人,姬夫人到底不是叶家那些人,她如今也不是在叶家。 叶家的人并不善待她,姬夫人虽也不善待她,但姬夫人有一个善待她的儿子,善待她的公公。 叶桑能看出来,姬长夜和姬夫人的感情已经很淡薄了,但她也隐约能看出来,姬长夜其实是在意的。 今日选择过来,其一是因为苏婧;其二也是因为,想和姬夫人试着相处一下,了解一下姬夫人如今的心态;其三……叶桑想要提醒一下姬夫人。 “跪下。”木鱼声终于停下,里面传来姬夫人冷然的声音。 一开口便是如此刁难啊,这让她怎么试着相处呢?叶桑垂眸看了看脚尖,蓝色的绣花玲珑精致,她并没有动,唇角微掀,声音轻柔。 “叶桑现来到将军府是为做客,请问姬夫人是以何身份让我跪?当然,若姬夫人想让我跪,在我与长夜成亲之际,叶桑自然会对夫人行大礼。” 叶桑这番话说得妙,说得里面捻着佛珠的姬夫人都忍不住攥紧了手,带着病态的白的脸上微微泛红。 姬夫人心中不喜叶桑,在她说的任何一句话也是心带厌恶的,更别说如此与她抬杠的话了,她声音微冷,带了些薄怒:“小小容城的一个低贱商贾之家的小姐,也配得上我儿长夜?竟还妄想与他成亲!” 在姬夫人心中,配得上姬长夜的,并且姬长夜唯一会娶的女子,只有苏婧一人。 叶桑依旧垂眸,倏尔,恬静的小脸儿却露出了几许笑容,眼中略带了些漫不经心,抬眸打量着姬夫人紧闭的房门,声音格外轻柔,话却带了些芒刺。 “夫人说得对,我的确是容城商贾之家过来的,但后半句,请容我反驳一下,承蒙爷爷厚爱,亲自点了我与长夜的亲事,长夜对我也很满意,还有谁,比我更加配得上长夜呢?” 的确,叶桑说得对,她的亲事是由姬老爷子亲自点下来的,结下来之后,姬夫人却是知道得最晚的一个。 房间内,冷若岚紧紧捏住手中的佛珠,由于太过用力,指节都微微泛白。 正是如此,所以冷若岚对于叶桑才更加不满,府上不是不知道她心仪的儿媳是谁,可竟没有人与她商量一番,便直接定下了叶桑。 小小容城的一个商贾之女,何德何能,竟还恰好碰到了姬老将军,并且与之结亲。 念及此,冷若岚更加觉得这叶桑心机深沉,身在容城,心都不静,高攀到将军府来了。 可叶桑刚刚说的话也对,冷若岚素来少言寡语,多数时候都是苏婧说话,她也微笑聊两句,然后就是与姬长夜之间冷淡的对话,上次那样的争吵都算是难得的一次,争吵的经验实在是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叶桑。 冷若岚心中更是气怒,眼中露出些许恼怒,在里面想了一会儿,才开了口。 “你品行不端,纵容丫鬟偷盗,这是其一;身为女子,嚣张跋扈,这是其二;来到姬府多日,却从未向我请安,一来便与我顶嘴,没有教养,这是其三。半点也没有女子该有的气质,小气做派,如何配得上我儿长夜?” 姬夫人字字掷地有声,声音中透出一股浓浓的不屑。 不远处,苏婧立在一个柱子旁边,唇边微微夹带了些笑容,细看之下,却是有几分难看。 那边叶桑微微笑着,仿若没听见姬夫人的话一般,身后几个丫头隐隐透出来的气势很足,不过并没有插嘴说话,闻言后脸色都微有些难看了。 旁边脸颊肿得对称的舒荷也笑了,眼中带了些怨恨,在苏婧耳边道:“小姐,有了姬夫人帮忙,叶桑便不足为惧了。” 舒荷有些得意,苏婧却没说话,唇角带笑,眼角余光撇到她红肿的双颊,心中更是一阵厌恶。 这蠢货,还真以为姬夫人压制住了叶桑? 她收回目光,压了下心中的闷气,指甲又要嵌进肉里,她察觉到了疼痛,才微微松了几分,深呼吸了一下,看向那边。 她本也以为,姬长夜不在,告诉冷若岚,冷若岚或许能为她扳回一局,但现在看来,似乎是她想多了。 即使姬长夜不在,叶桑也能对上冷若岚,不输半语,甚至隐隐成压制之势。 隐隐压制了冷若岚的叶桑看着门上那精致的雕工,听姬夫人的话,笑了一声之后,清清柔柔的笑容倏然便消失了。 叶桑目光变冷,唇角紧绷,整个人身上的气质立即就变得冷硬了,冷漠的气场几乎要冲进房间里,与冷若岚对峙:“敢问姬夫人是以何身份说出这番话。”却是并没有再反驳。 里面的冷若岚几乎都能从她的声音里感受到那股令人胆寒的气场,她心中微惊,忍了忍,这才冷声道:“自然是长夜的母亲。” “哦?”叶桑立马接上了,音调上扬,带着几分怀疑冷嘲了声,“呵,姬夫人不说的话,我还以为苏小姐才是你的骨肉呢,毕竟姬夫人面对长夜那么冷漠,苏小姐一来寻你,你便迫不及待要为她做主,或许,苏小姐真的是你的亲生骨肉吧。” 叶桑冷嘲过去,念及那日冷若岚面对姬长夜的冷漠,甚至争吵,心中便隐隐泛疼。 而冷若岚听到此话,心中更是有几分震颤与激动。 这些年来,她的确也将苏婧视若亲女,对长夜关心甚少,却是因为前几年丈夫的离世,她一见到姬长夜那张脸,心中便忍不住的难受,与姬长夜也日渐疏离,恍惚间便过了许久,直到现在,长夜却完全不听自己的了,一对母子,却毫无感情,冷若岚现在回想,也隐隐有几分心痛。 可以说,这一下叶桑便是直接刺到了冷若岚的痛处。 冷若岚手中的佛珠再次绷断,她直接站了起来,身上带着浓重的怒火与怨气,一下子便开了门,脸色都青了:“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 冷若岚猝不及防开了门,叶桑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收起了惊讶,往后退了一步,与她隔开了些距离,再次打量了下她,却是轻讽:“姬夫人做了这么久,难道还怕我说吗?” 冷若岚心中有万语千言,却堵在喉间,眼角都气得微微泛红,偏偏不知如何开口反驳,忍了忍,眸中除了气恼,还带了些冷傲,最终冷声说了刚刚见面时便已经说了的那句话:“一介贱民,给我跪下!” 叶桑不动,面色冷漠,两人之间霎时一阵无声的战役,她也冷声说了方才的话:“姬夫人想让我跪,可以,大婚之日。” 冷若岚都要气疯了,看了看左右的人,除了喜鹊那个懵了的傻丫头,她这边竟没有一个人可用,而叶桑身后,却站了四个颇有气势的丫头。 叶桑也随她的目光动了动,知道对方是真的被自己激怒了,冷漠的脸微微松动了几分,气势也软下来几分:“姬夫人,母子两个到今天这样,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后悔过,我今日过来,只是想提醒你,长夜,才是你的亲生骨肉。” 对方早已气急攻心,红着眼看她,胸口重重起伏,想说话,却又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一旁的苏婧从冷若岚出来,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心下暗道不好,微蹙秀眉,便快步走了过去。 舒荷见此,愣了一下,这才连忙追了过去。 苏婧快步走过去,边走边责备道:“叶小姐,我知道,我人微言轻,本不该说的,可姬夫人,是为长辈,叶小姐此举,恐怕不妥吧。” 苏婧也不愧是苏婧了,身上气质干净,快步走过来,宛然是一个维护长辈的形象,语气轻柔,三言两语,维护了姬夫人,若没人听到她们之前的对话,恐怕所有人都会责备叶桑没有教养。 说话间,她便已经走到了冷若岚身边,双手搀住了冷若岚,目带关心地看着她。 她想对付叶桑不错,可冷若岚是真心待她好,她也很喜欢姬夫人,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她自然不能再站在一旁看着了。 见到苏婧,冷若岚的情绪勉强缓和了过来,眼角红意微散,拍了拍苏婧的手,也稍微冷静了下来。 不过没等她们说话,叶桑便又冷笑一声,气场冷酷,仿佛浑身都泛出了些寒意,再次对上了苏婧。 第158章 谈心 “若说苏小姐,今日在恩德寺栽赃陷害我的丫头便罢了,事后说要给我赔礼,这便是苏小姐的赔礼方式?呵呵,还真是别致,噢姬夫人,我险些忘了,你不知道这件事,你可以让人到恩德寺打听打听今日的事。” 叶桑声音极冷,一出言,气势便狠狠压制着苏婧。 苏婧现在在姬夫人面前,不会露出刚才面对叶桑的样子,温柔的脸上泛出了些难看,却还是强撑着笑容,声音拔高了几分:“叶小姐,你在说什么?苏婧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可叶小姐也不能这样冤枉我吧。” 叶桑却不再看她了,将她无视得十分彻底,再次与姬夫人说话,语气却软了几分:“夫人,进来来此,只是想告诉您,我不是您的敌人,长夜更加不是,我想与您好好相处,只看夫人的意思了,另外,再次提醒一下夫人,长夜,才是夫人的独子。” 姬夫人真的烦透了叶桑,可叶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却十分认真,她带着厌恶,都能看到叶桑的真诚,她本该痛斥叶桑,让她不要做梦了,可看到那双漆黑认真的双眸时,不由得愣了一下,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叶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弯下了双膝,对她行了个礼,道:“今日多有叨扰,还望夫人能认真考虑我今日说的话,叶桑,便先告辞了。” 话罢,她也没等姬夫人的回答,对身旁的四个丫头道:“我们走。”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姬夫人一时间还是愣住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方才牙尖嘴利,气质冷酷的叶桑仿佛一瞬间便不见了,再见的是一个背影都那样温和的叶桑。 旁边的苏婧说了两句话,再次被叶桑忽略了个十成十,一时间更是咬牙切齿,她捏了捏袖子,看向姬夫人,但见姬夫人的反应,心中更是一阵暗恨,轻声地,又微微带了些委屈道:“伯母,您信不信我……” 这轻柔的一声立时就将冷若岚的魂勾了回来,见苏婧微带委屈和雾气的双眸,冷若岚立即回神儿,眼前人依旧如往日般乖巧惹人疼,她连忙道:“我怎么会不信你呢?那叶桑也配不上长夜。” 冷若岚心中却有一阵惊,她方才,竟看叶桑看得愣了神儿! 苏婧半垂下眸,点了点头,随后才柔声安抚冷若岚:“叶小姐方才实在是有些过分,但毕竟是长夜的未婚妻了,伯母也别与她置气,她方才有些话,还是好的。” 就算苏婧再不喜叶桑,但她也不得不赞同叶桑的话,伯母和长夜之间的确是太过冷淡了,冷淡得不像一对母子,她是希望二人之间关系好起来的。 冷若岚想起方才叶桑的话,心中又是一阵火气,不过很快便又莫名散了,她平静下来的眸中露出几许疑惑。 苏婧心疼地摸了摸她冰凉的手,为她捂了捂,已经搀着她转身走向屋内了:“伯母,我们进去说话吧,”然后又转头,温柔地笑了一下,对喜鹊道:“外屋子里烧点地龙吧。” 喜鹊方才看叶桑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看愣住了,到现在反应都还要慢一拍,等她转身要走掉的时候才愣愣点了下头。 她心里实在是有些震惊,叶桑来府上也不少时间了,淮南苑那边对她全是清一色的好评,脾气更是好到不行,她刚刚还担心夫人太过刁难叶桑,却没想到,叶桑说话也能这么厉害,直接说得夫人都说不出话来,不过夫人刚刚估计也是气死了。 喜鹊乖乖转头,打算去准备地龙了,心里还在想着叶桑,她心思向来简单,想得也简单。 她觉得她挺喜欢这位少夫人的,这位少夫人刚刚说的很多话,她都很赞同的,她也很希望夫人能和少爷感情好。 这边冷若岚被苏婧搀着准备走进房间里了,刚要跨过门槛,冷若岚倏尔停住了脚步,面上又冷淡下来,看向苏婧时却是露出一分笑。 她拍拍苏婧的手,随后放开:“你先去房间里坐一会儿,待会儿再过来。” 苏婧有些不解,不过也没多问什么,乖巧地点了下头,嘱咐道:“伯母记得捧一个手炉,现在天太冷了,伯母的手都要冻僵了。”话语间满是心疼。 冷若岚笑意多了一分,点了头,看着苏婧转头离开后,这才进了屋子,关上了门,随后转身,看向房间里阴影处的那个人。 冷若岚神色冷淡地喊了声:“公公。” 姬老爷子已经在这里站了挺久了,从叶桑说话到现在,他便一直听着,直到现在冷若岚进来。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姬老爷子声音微微有些冷淡,细听之下,又含了几分怒意。 冷若岚绕过地上那些佛珠走过去,面带薄怒:“公公,您当初没告诉我一声,便直接给长夜定了亲事,我也没说什么,但今日您也看见了,这样跋扈的儿媳,我承受不起!” 冷若岚对姬老爷子其实是有几分怨的,说话向来是冷淡疏离的,不过今日发生的事情影响到了她,她直直面对姬老爷子,目带微怒,对姬老爷子也并不客气。 姬老爷子也有些生气,他好不容易寻来的儿媳,本不该有这种不好的经历,可冷若岚一心认定了苏婧,叶桑再好也不入她的眼。 更别说今日发生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知道是那苏家孩子的错,但见苏家那孩子的表现,一时也对其有些失望。 但冷若岚竟真相都未调查,直接找叶桑的麻烦,想他平日那么宝贝的孙媳,到冷若岚这里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他忍了忍心中汹涌的怒火,这才能够平静地和冷若岚说话:“若岚,公公理解你,可以谅解你,但莫邪也去了那么多年……” “公公!”这句话刺到了冷若岚,冷若岚突然拔高了声音叫他,目光中隐隐含了几分心痛。 姬老爷子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没顾忌她的感受,继续说了下去:“莫邪已经去了那么多年,长夜都长这么大了,这么些年,你一直一个人守在这宜春苑诵经念佛,但你也不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宜春苑,不能一辈子与长夜不说话,我觉得孙媳说得倒是挺对的,相比起长夜,那苏家的孩子更像是你的亲生骨肉。” 冷若岚痛苦地捂住了脸,往后跌了两步,她不能阻止他说话,面对姬老爷子,甚至都不能有方才面对叶桑时那般的怒气,情绪波动顿时也不稳定起来。 她今日本是特意请姬老爷子过来看看这个叶桑的,却不料,看完这件事,姬老爷子居然如此相信叶桑,依旧选择维护叶桑,甚至提及了逝世多年的丈夫的名字。 可丈夫虽然已经逝世那么多年,冷若岚却依旧没有走出那道门坎,一念及便忍不住捂住脸哭起来。 见此,姬老爷子心中的怒意稍微散了点儿,看向这位曾也温柔懂事的儿媳,目光也微微软了一点:“我很喜欢叶桑,叶桑是个明理知事的姑娘,她方才不是说了吗,她想与你好好相处,就看你如何想了。” 冷若岚依旧没说话,姬老爷子看了一阵,心里便有些失望了。 他摇了摇头,抬步往外走,语气中都透露苍老疲倦了:“若岚,我很心疼你,但你一直这样让我很失望,罢了,如此便如此吧,我希望你能善待叶桑。”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姬老爷子格外加重了语气,随后推开了门。 寒风霎时从门外奔涌进来,立时将姬老爷子身上的温暖都吹走了。 姬老爷子还差半步跨出去了,他倏尔又转头,老却依旧锐利的眸子中满是认真,他对冷若岚说:“善待叶桑。”仿佛这句话极其重要,但再次说了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冷若岚感受着身后凉风,眼眶微红,也没说话。 而这边,引发此次谈话的叶桑,正在回淮南苑的路上。 叶桑刚刚又耍了些嘴皮功夫,没在姬夫人身上过多思考了,将注意力放在了身边花草身上,冬二却是开始讲述姬夫人的事情了。 姬府上下这些事情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她边走边讲道:“其实夫人也是一个可怜人,北壕一战后,大少爷逝世,之后她便疯了一阵,现在时间长了,还好了一点,不过性情终究是冷淡下来了,日日求神拜佛,没了神儿,近日,算是她这些年来情绪波动最大的几日了。” 只是愤怒算不上什么好的情绪,不过是让冷若岚看起来有了几分烟火气,才真的像一个人。 叶桑听罢,心中也叹了口气,道:“逝者已矣,姬夫人很重情。” 近几年算好的,前几年昊国上下不得安宁,都是姬家用自己的血肉,给昊国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城墙。 叶桑很佩服姬家,也为姬夫人感到难过,只是姬夫人一直沉溺于那种情绪,性情冷淡,连与自己儿子都生疏到如此地步,却心念着与一个外人的情谊。 第159章 原谅 这一点不仅是叶桑想不明白,姬府上下,都很想不明白这一点。 几人说着话,说着说着便回到了淮南苑。 淮南苑景色宜人,亦十分温暖,满是一片松快温暖的气氛,回到这里,几人的心情明显都要好些。 角梅在屋里刺绣,抬眼一看,立马跑了出来,脸上红肿又比刚才稍好一点,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几人,见每个人都是完好回归,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小姐。” 叶桑唇角抿出了一抹笑容,点了头,任由她在身边转来转去,为自己拍掉身上的雪,再塞给自己一个手炉。 在外面弄了一阵,叶桑这才进了屋,屋内温暖宜人,让叶桑方才那点闷气一扫而空,她倚在躺椅上,再次拿了那本书出来看。 知道她要看书,也没人来打扰她,只是,她没看多久,姬老爷子便过来了。 姬老爷子一如往日,带了一份礼,看见叶桑便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笑眯眯地说:“孙媳啊,你看这块翡翠玉佩,玲珑剔透,最是适合你。” 姬老爷子把叶桑放在心上,也心疼叶桑之前在叶家的际遇,这些年来也没什么小辈让他疼爱,姬长夜……姬长夜与他见面,不斗嘴打起来便已经很好了。 导致姬老爷子现在看见好东西便忍不住往叶桑这边送,过了这些日子,叶桑也习惯了,只是今日。 她也笑了笑,只瞧了那玉佩一眼,便看出它质地十分不俗。 叶桑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姬老爷子恐怕是知道了宜春苑那边的事儿,来安抚自己的,不过老人家的心意,她也不点破,笑着收下了:“玉佩很漂亮,我很喜欢,爷爷有心了。” 姬老爷子听到这话神色却是有几分不自然,哈哈笑着与叶桑闲扯了几句,这才扯到此次他想说的正题上来:“孙媳啊,你刚刚去宜春苑了?” 叶桑也知道,这才是姬老爷子扯半天真正想讲的,微笑着点了点头:“方才姬夫人让我过去的,爷爷放心,没什么事。” 叶桑怕姬老爷子担心,说的时候也不甚在意,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后半句时,却是认真了几分,想安抚下姬老爷子。 但姬老爷子刚才都在宜春苑听了一耳朵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事儿。 现下听了叶桑的话,心下更是心疼叶桑几分,他索性也不继续下去了,叹了口气,神色认真了几分:“此事是若岚做得不对,孙媳不必为之开脱,我已经与她讲过了,她当会收敛一点。” 叶桑听罢,也知道了,姬老爷子其实什么都清楚,她闻言也点头,道:“也没什么,也不全是姬夫人的错,爷爷不必责备。” 姬老爷子点头,心下更是道叶桑懂事,有些话,更是有些说不出口了。 那些话在唇齿间转了几圈,却还是没能吐出来。 叶桑见状,便笑了笑,认真了几分:“爷爷想说什么,便说吧,我都听着。” 姬老爷子看了她一眼,这才又说道:“若岚自莫邪逝世后,心便也跟着去了,爷爷知道,她对你有失偏颇,但爷爷也希望,若是若岚做错了一些什么,孙媳能够包容一点,当然,若真的过了,爷爷也不会坐视不理。” 姬老爷子说出这话也有些无奈,只是冷若岚,到底是他现在唯一一个儿媳,变成如今这样也都是为了他儿子,叶桑这事儿,冷若岚抗拒的心理格外严重,都不能好好说话,他只能厚着脸皮来叶桑这里说话。 叶桑明白他的心思,看着老人家的脸,什么拒绝的话都讲不出口,也不忍让人难过,毕竟姬老爷子,是难得地真心待她好的人,所以,她点了头,还安抚道:“爷爷放心。” 叶桑并没有表现出拒绝,姬老爷子松了口气,又与她聊了几句,这才离开的。 姬老爷子离开后,叶桑看书也看不下去了,就着姬夫人想了一阵。 据说,姬莫邪生前和冷若岚的感情真的极好,冷若岚的前半生,可以说是十分幸福美满的了,不过北壕战役后,才变了。 她能理解冷若岚变成如今这样,她仔细想了想,若是自己爱的人死了,自己会有什么反应,思索了一阵,她心里得到了一个答案。 她会做的第一件事,恐怕是报仇,虽不会到冷若岚那般,一直沉浸于那种情绪当中,连儿女都不亲近,恐怕也会性情大变。 冷若岚与姬莫邪互相之间的确是有一场幸福美满得让所有人艳羡的爱情,只是到了如今…… 叶桑后面想得就越来越乱起来,她又想到了苏婧。 姬夫人无疑是真心喜欢苏婧,想让她嫁给姬长夜的,叶桑知道,姬长夜是不会娶苏婧的。 只是一念及这里,她便又止不住想那些明知道不可能的可能。 姬夫人喜欢苏婧,若真的强势一点,苏婧进门儿也不是什么事儿…… 叶桑半天没能看进去书,脑袋里也乱乱的,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倒是下午的时候,冬二过来说:“尚书府那边来人,将婧姑娘带回去了。” 叶桑闻言,点了点头。 苏婧毕竟还在闺阁之中,没什么道理留在姬家,之前苏婧留宿姬家,跟在冷若岚身边,京城之中便已经掀起了一阵流言蜚语,尚书府气炸了,也懒得管她了。 可今日,在恩德寺发生了那件事后,苏婧又来姬府,尚书府终于忍不下去,派人来带走了苏婧,估计是要软禁好一阵子的。 叶桑却不知道,其中也有些姬长夜的手笔。 叶桑想了这些事儿想了一下午,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不过并未实施,用了晚膳后便去休息了。 冬九点燃了熏香,熄了灯,这才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 过了一阵儿,叶桑便不甚安稳地睡着了,没过多久,房间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声音。 “桑儿睡着了?”姬长夜看了一眼黑暗的屋子,低声询问。 冬九点了点头,也小心地看了一眼里面。 姬长夜便没再再多说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今日天色已晚,他本来没打算进来的,只是听说了今日姬府的事儿,这才赶了过来,想见见叶桑。 叶桑既然已经睡了,他也不能再打扰,在门口低声询问了冬九几句后,正准备离开,房间里却传来一道还有些睡意的声音:“是长夜吗?” 姬长夜看了一眼屋里,推门走了进去,冬九连忙跟进,去点了灯。 姬长夜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旁边悠悠燃着的香炉,走到叶桑身前,身上冷硬的气质也柔和下来:“我吵醒你了。” 叶桑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只着了件中衣,看起来有些单薄,因为刚刚醒转,眼睛还有些刚醒时的雾气与朦胧。 她摇了摇头,看姬长夜微微蹙眉,随后拉了拉她的被子,给她盖紧了些。 姬长夜眼下有些许青黑,甚至下巴上都有些浅浅的胡茬儿冒出来了,脸依旧俊美,又显出了几分疲倦。 叶桑有些心疼,知道他这段时间为了三皇子的事儿定是费了不少心的,她伸出白皙的手,拉姬长夜在她身边坐下了,细声安抚道:“三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儿的,倒是你,要注意休息啊,京城这边如今就靠你盯着。” 姬长夜点头,揉了揉眉心,道:“我知道的。” 叶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出了这些事,任谁也不可能不担心,更何况,三皇子的安危也关乎京城的局势,姬家的局势。 二人间沉默了一会儿,夜色寂静,昏黄的烛光在风中摇曳,映得屋内温暖宜人。 姬长夜想起今日的事,转头握住了叶桑的手:“今日你受委屈了。” 叶桑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事儿,不过是和姬夫人聊了一会儿。” 姬长夜点头,他知道今日的事情后,便使了些手段,从今往后,尚书府那边对苏婧的管制,会更加严格,苏婧也没时间来找叶桑的麻烦了。 不过他没有说,而是轻声和叶桑说着些话,想让叶桑放松放松。 叶桑也认真听着,只是,眉眼之间又露出三分不经心与犹豫。 姬长夜注意到,垂眸问她:“怎么了?” 叶桑抬眸,男人轻声问着她,眉眼认真,她却有些犹豫。 不过只犹豫了片刻,她便道:“长夜,我想和你谈谈,关于我们成亲以后的事情。” 她慢吞吞地说,却字字都露出几分谨慎,她今日也不知怎的,便想到了这些事情上来,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和姬长夜谈,但现在姬长夜主动问及,她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姬长夜微愣,但见叶桑却十分认真,本来要笑的神情也收敛起来,他也认真正经起来:“你说。” 其实关于成亲以后的事情他们也曾提过一句话的,也是叶桑写的那一封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有不离不弃,姬长夜也是将这句话入了心的,但二人却从未如此认真谈过关于成亲以后的事情。 第160章 朝堂变向 叶桑看得出姬长夜也认真了,她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第一句话:“成亲以后,我希望,你不要纳妾。” 叶桑知道,这句话在现在有多么重的份量,现在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现在的女子,又有哪个能真的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但叶桑觉得,如果两个人真的要在一起,她不能接受第三者的插足,因此,她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就已经十分委婉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姬长夜竟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目中颇有几分宠溺:“原来桑儿担心这个啊,不过你不必再想这个问题了,我不喜欢别人,姬府家规,不得纳妾。” 姬长夜也觉得自己的那个别人说得比较委婉了,他以为,叶桑是担心他娶了她,又再娶了苏婧,但他不喜欢苏婧,自然也不会娶她的。 叶桑愣了一下,随后便没忍住,唇角带起了一抹笑容,她又道:“嗯。若我们成亲,便是夫妻了,夫妻之间,我希望我们之间坦诚相待,不论发生什么好、或不好的事情,我希望我们能一起承担。” 叶桑向来不是躲在男人身后的女子,若有需要,她也可以披上盔甲,上阵杀敌。 上京城局势波诡云谲,现在更是牵扯了三皇子这件事,姬长夜这段时间的忙碌,她也都看在眼里,却不能帮上什么忙,但其实她是希望自己能够帮忙的。 姬长夜听罢,也神色认真想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要瞒叶桑什么事儿,不过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他还是会下意识地隐瞒叶桑。 但叶桑今日这番话说出来,姬长夜觉得,他也可以稍微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了,叶桑,真的不是一个弱女子。 他想了会儿,也认真地点了下头,道:“以前有一些,但往后不会了,不过我希望你也是。” 姬长夜回答得认真,并且没有反驳,叶桑也微笑起来,眉眼微弯。 她点头回答他:“当然。” 说到这里,叶桑的瞌睡也是彻底清醒了,她想了想,又继续说了一些关于自己对成亲以后的想法,姬长夜都一一应下。 叶桑说的话都挺中立的,姬长夜考虑之下,也都一一答应下来。 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是夫妻了啊…… 屋内烛光昏黄柔和,不知不觉,二人便谈了半个时辰,至此也算是谈完了。 姬长夜轻松地笑了笑,又与她聊了会儿,聊天不同于谈话那样严肃,轻松愉快的氛围下,叶桑很快便困了。 姬长夜让她睡下,叶桑躺下之后也让他快去休息,但姬长夜还是看着她睡着之后才离开的。 这约莫是近几天里他最放松的一点时间了,姬长夜轻手轻脚离开之后,在外面雪地里站了一会儿,唇角没忍住露出了一分笑。 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这边叶桑睡着了,姬长夜也回去休息了片刻。 与此同时,上京城里,一座华贵大气的府邸。 “大人,西北那边传来密信。”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站在黑漆漆的门外,月光柔和地洒下,将他的身影拖得长而隐秘。 屋内很快响起了一阵窸窣声,片刻后,烛光轻轻映在了门窗上,里面这才传来一道略微有些哑,低沉的声音:“进来。” 黑衣人推开门进去,反手将门关上,这才将手中密信恭敬地呈给面前的男人。 男人只将外衣披在身上,神色淡淡,却自透了几分严肃,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很沉稳。 他伸手接过了密信,行到烛火旁,打开了密信,迅速浏览了一遍。 看罢之后却是微微蹙眉,将信件放在了烛火之上。 烛火登时窜出了一条高高的火苗,很快将那封密信吞噬掉,他只随意地松手,凝眸沉思。 密信中说,西北那边进展不太顺利,蒋贺拒绝了太子殿下的邀请,就连追杀三皇子,也不顺利。 自太子到西北,直到现在,也已经有了月余,追杀三皇子,更是已经有了半个月,三皇子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现在都是一群残兵败将了,但也还未曾将这些人拿下。 信中让他看好姬府那边,姬长夜那边已经派人去了西北,他之前没注意,已经是很大的失职,但现在,容不得他再出差错了。 男人慢慢在屋里转了一圈儿,最后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 凛冽的寒风登时刮了进来,刮得男人的脸立即白了一分。 但他神色依旧冷淡,想着那信件中的内容。 片刻,他对那黑衣人吩咐道:“你现在就去找礼部侍郎苏志远,让他明日在朝堂提及选秀之事。” 黑衣人立即拱手:“是。”话罢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男人依旧停留在窗前,眸中隐有些思索。 现在提及选秀,也是正好,祺贵妃薨了多日,圣上近日来也是郁郁寡欢,在此时提及选秀,想来圣上也不会拒绝,他们也是想趁此机会,往后宫里带几个人,在皇帝身边安插人手。 只是,这个人手,还得容他考虑一番。 男人正想着,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细碎又有些乱的声音。 他隐约可以听见一道妇女的劝:“小姐,这时候大人都睡下了,你这时候会打扰到大人的。” 随后又响起了一道少女清脆又委屈的声音:“可是我睡不着,想找爹爹。” 那边一阵小声地闹着,男人的眉眼却是立时就柔和了下来,转去开了门,果然看见几个仆妇围着一妙龄少女向这边走来。 妙龄少女一看见他,双眸立时便亮了,立即欢快地跑过来,扑进男人怀里:“爹爹爹爹。” 男人眉眼柔和地搂住她,又见她回头做了一个鬼脸,模样天真可爱:“你们看,我就说爹爹肯定在等我,没有休息吧。” 身后几个仆妇颇有些无奈,其中一个年长的上前了一步,对男人行了个礼,无奈道:“打扰大人了。” 男人摆摆手:“无碍,小姐若是要过来,让她过来便是。” 怀中的少女便笑了起来,赖在他怀里撒娇道:“爹爹爹爹,我睡不着,你抱我睡好不好啊。” 少女已经抽条,已经快接近桃李年华,虽矮了男人近一个头,但说这样的话,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男人却早已习以为常,温柔的眸中掠过一丝心疼,摸了摸少女的头,很轻松地一个公主抱,将在抱在怀里,姿态十分小心,仿佛揽着时间最重要的珍宝。 少女眸中亮晶晶地,被抱在怀里还在乱动,玩着男人的衣袖,撒娇道:“爹爹,我想听娘亲给我讲故事嘛。” 闻言,男人身形微僵,眼中更是划过一分痛色,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温声责备道:“娘亲在休息,不能打扰她,爹爹给你讲故事吧。” 少女嘟起嘴,有些不满,与男人对峙了一会儿,不过没多久,她便在男人温柔的目光下妥协了,不情不愿道:“好吧,爹爹讲故事。” 男人这才满意地笑起来,抱着她在房间里转悠着,一圈儿又一圈儿,低沉的声音此时温柔动听,给少女讲着故事。 少女很快就被瞌睡虫击中,脑袋一点一点的,片刻后,便安稳地在男人怀中睡着了。 男人停下了声音,低眸看了她一眼,眸中划过痛色,随即将她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一夜好眠。 翌日,上京城的天气又好了些,天色刚明的时候,京官儿们便已经披上了那一身官袍,乘着马车入了宫,又在到了宫门后下了马车步行进入。 姬长夜在姬老爷子的吩咐下,荒诞多日,没去上朝,今日却是早早就去了,却没料到,这一去上朝,便碰见了一桩事儿。 姬长夜慢悠悠地走着,路上碰到一些熟识的人,也漫不经心地笑着打招呼。 入了金殿,等了片刻后,皇帝才从后面的幕布走了出来,面带威严地站在龙椅前,掀了下龙袍,便稳稳地坐在了龙椅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殿内立时跪了乌压压地一片,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萦绕在金殿房梁。 皇帝神色冷淡,一挥衣袍:“众爱卿平身。” 朝堂上照常说了些事儿,进行到一半儿的时候,礼部侍郎苏志远忽然站了起来,跪下道:“启禀皇上,自祺贵妃薨后,后宫日渐式微,臣以为,应将选秀事宜提上日程。” 又有几个官员出来赞同了苏志远,朝堂上顿时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姬长夜吊儿郎当的姿态终于收敛起来,他目带寒意地看了一眼提出选秀的那个官员。 皇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道考虑一番,便散了朝。 后宫中的太后却是听人禀报了此事,太后宫中,已经年迈却依旧打扮精致的太后娘娘捻着手中的佛珠,已显老态的脸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貌美。 她也不愧是一朝太后,听人禀报后沉稳得很,只慢悠悠道:“后宫的确是该充盈一番了。” 第161章 云崖神医 皇帝向来是个孝顺的形象,太后都亲自发话了,考虑自然也成了空谈,他很快就点了头。 提了此事的礼部侍郎苏志远行动得很快,今日刚提了选秀之事,其他事也是早早就准备好了,下边儿的官员亦忙碌起来了。 叶桑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她正在研究角梅的脸和那僧人给的药膏。 今日一早,角梅过来伺候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角梅的脸。 角梅的脸昨日两边都还红肿着,但今日便已经恢复过来,光滑如初,肌肤甚至比之前更加细腻几分。 叶桑觉得有些奇,感谢那位将药膏给她们的僧人,也佩服制作这药的主人,也就是那位风师父。 她看了又看角梅的脸,看得角梅都忍不住有些无奈了。 看完脸后她又看那瓶白色的药膏,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只觉一阵清香扑鼻,但制作药膏的药材,她却只能闻出几味特别明显的。 但她能问出来的,和制作这药膏的药材相比,自然就是九牛一毛了。 她又抹了一点在手上,细细感受了一下,也没感受出什么特别的。 若是让她来制作这样一个药膏,若真想让角梅的脸很快消肿,也可以,只是会费点事儿,更别说恢复到如此程度,肌肤甚至都比之前要好些了。 叶桑研究了半天,却也依旧只有那几个结果,不由得便叹了一声道:“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冬二从外边端了一壶茶走了进来,给叶桑倒了一杯茶,边笑着问:“小姐在说什么呢。” 叶桑接过茶水,抿了一口,便将手中乳白色的药膏递给了冬二:“这药膏是恩德寺的僧人给的,抹在角梅的脸上,今日便好得完全了。” 冬二接过药膏,再看了看角梅的脸,面上露出几分惊讶,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惊讶之后,却是笑了声。 叶桑转过去问:“怎么了?” 冬二抿唇笑,将药膏重新递给了叶桑:“这药膏是恩德寺的僧人给的小姐,他可有说,这是谁做的药膏?” 叶桑对这药膏上心,自然也记住了那人的名,她道:“风师父?” 冬二点头,看了一眼旁边还有些纳闷儿的角梅,抿唇笑道:“小姐也不必气馁,若真是他做的,便也不足为奇了。” 淮南苑这边如今都知道,叶桑是在自学医术的,她一联想叶桑方才的神色,便能猜出几分她的心思了。 叶桑有些奇,冬二便已经细细解释起这位大名鼎鼎的风师父了。 “风师父在四国也是出了名的,号称云崖神医,杀过人,亦救过人,据坊间传闻说,他手下救过数千人的姓名,当然,也沾了不少鲜血。” “前几年昊国边城不是发生了一次瘟疫吗?据说便是这位云崖神医控制住了瘟疫,挽救了一城百姓的性命,还有,在昊国与靖国一次战役中,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云崖神医看不下去,使了些手段,杀了些人,却成功制止了这场战争……” “等等,”叶桑打断了她,微微蹙眉,有些疑惑了,这些事情她也都是知道的,但也从未听过云崖神医这个名字啊。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物,她们也不可能一点儿也不清楚,“坊间传闻,为何我从未听到过?” 听此,冬二便抿唇笑了,只道:“小姐,容城处于边城不远,毕竟还是一个小县城,四国对于云崖神医都十分重视,知道他的人也不多,京城的人也最多知道他是神医。” 但她们因为是将军府的人,所以知道的消息才会多一点。 叶桑了然,说到底,还是当初站的层次太低,所以不知道这些事。 她点了点头,示意冬二继续讲。 冬二却没再讲那些传闻了,她所知道的也十分有限:“总之,云崖神医是一个千古难得一遇的神医,只是行踪飘渺不定,自他上次现身到现在,已经足有一年了,没听说出现在哪里过,恩德寺会有他的药膏,也是因为恩德寺与之交好。” “云崖神医也被称为风大师,但是云崖神医真名不叫云崖,似乎是姓风,但也没人很清楚这些事,他的身世也是个秘密,仿佛没有亲人,向来是独来独往的。” 冬二滔滔不绝地讲到现在,再附带上了自己的评价:“不过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拥有那么强的医术,我挺佩服他的。” 叶桑看着冬二崇拜的目光,却是忍不住笑了笑。看冬二的目光,也不止是一点佩服了。 角梅听罢也有些敬佩:“这样的人物,是值得佩服的。” 叶桑笑了笑,再度看向面前的乳白色药膏,单凭这药膏,叶桑觉得,自己也很佩服这位云崖神医。 若是有机会,今后定要拜访拜访才是。叶桑心中如此暗想,果真也不气馁了。 主仆三人在屋内围绕这瓶药膏说了会儿话,外面冬九也走进来了。 三人看过去,却见冬九面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叶桑关心道,冬九向来是爱笑的,这样的神色极少出现。 冬九走上前来,道:“今晨有大臣进谏,提了选秀之事,圣上本来说考虑,但太后同意了,圣上也就同意了,下面已经开始准备了。” 这番话听罢,叶桑的面色也微微一变。 后宫里的人都是皇上的枕边人,争宠不断,向来是另一个朝堂,各路人马若是有心在里面搅局,天下也不得安宁。 现在突然提起选秀之事,恐怕是有人想借这个后宫,闹出些事儿。 一时间,叶桑也微微凝起了眉,问道:“长夜现在何处?” 冬九回道:“小少爷在书房。” 叶桑也只点了点头,没去打扰,这种事情,姬长夜应该自有计较,若她是姬长夜,既然有人想趁此机会搅局,那就将水搅得更浑吧。 姬长夜也是如此打算的,在书房忙着挑选人,挑选了一会儿后,想起昨日与叶桑讲的话,便让人去请叶桑过来。 叶桑过去时,姬长夜正在看一份儿名册,见叶桑过来,便走过去道:“冬九应该已经和你说了。” 叶桑点头,与他相视一笑,神奇的默契让姬长夜一句话也没解释,拿了那份儿名册便给叶桑看。 “这些都是我手下一些能挑出来的人,你觉得,应该挑哪一种的?” 叶桑想了想,毕竟是往皇宫里送人,还是要慎重几分,她想了片刻,才谨慎道:“首先,若这个人没有武功,是最好的。” 皇宫大内,高手云集,有没有武功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若是送个有武功的人进去,恐怕一进去就被看出来了。 “皇上已经老了,祺贵妃的死对他打击很大,若能找一个与祺贵妃性格相似,容貌亦有几分相似的最好,若没有,外表最好无害,但是必须是聪明人。” 皇宫毕竟还是皇宫,一入后宫,他们什么也管不了,若进去的人不聪明,恐怕死在了那后宫里也没人发现。 姬长夜都表示赞同,二人挑了一会儿,最终共同敲定了一个人…… 圣上要选秀,乃是天下的大事,不过几日,便传遍了整个昊国,而现在的容城。 容家,一个精致的房间内,叶有容半坐在容向天腿上,玉臂轻轻勾住容向天的脖子,脸也贴近容向天的脸,呵气如兰:“向天,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容向天半抱住眼前可人儿,心中却隐隐带了一丝厌恶,充满嘲讽的弟媳二字还未出口,便落入她充满魅惑的双眸里。 叶有容眸中有几分得意。 即使她嫁给容子烽做妾又如何?在这容家,若是将容向天的心紧紧拴在自己身上,又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外面的谣言她不是没有听见过,但对比起在这容家任人欺辱的日子,那些谣言又算什么呢? 本来容向天已经十分厌恶叶有容了,但自从许碧青教她化妆以后,叶有容日渐精致起来,漂亮得完全不似从前那个她。 第162章 叶府来人 “向天,你看,我是爱你的,我只是爱你的,之前都是意外,我是被人陷害的,我只愿意为你而疼,多疼都没关系。” 叶有容十分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她知道,现在她的脸是最能吸引容向天的,若趁此机会让他心软,今后在容家的日子,也更加好过。 果然,美人落泪,梨花带雨的,再加上刚经房事的欲色,丝毫没减弱美感,反而更加惹人心疼了,容向天终于心软了几分,怜爱地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这时,外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我们姨娘不舒服,现下已经晕倒了,我过来请大少爷,你给我让开!” “大少爷正在兴头上,岂容你来搅局,你再这样大吵大闹,坏了大少爷的好兴致,大少爷拿你是问!” “哼,这容府上下谁不知道,叶姨娘最是恬不知耻,竟与自己的兄长……”她脸色微红,面带恼怒,说不下去口,干脆一跺脚,便在外面大声嚷嚷起来:“大少爷,大少爷,容姨娘不舒服,现在已经晕倒了,您快去看看吧,大少爷,大少爷……” 外面吵闹成一团,埋在叶有容胸前的容向天有些不耐烦地起身,正要呵斥一声。 叶有容也微微蹙眉,但听到容姨娘这个名字时脸色却是一变,连忙笑着拉下了容向天,主动迎合过去:“向天,别管下人们,我们继续……” “不了。”容向天却是甩开了他方才还无比依恋的玉臂,匆忙整理好了衣裳,再也不看桌上妩媚动人的叶有容一眼,匆匆走了出去。 叶有容在里面都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容姨娘怎么样?” 然后又是婢女焦急又细微的声音,听过来已经模糊了。 叶有容一切伪装立即被撕了下来,眉眼之间立即结了一层冰似的。 她身上的衣衫方才就已经被容向天全部撕碎,挥洒在房间内,显得有几分凌乱,***的味道也迟迟没有退去, 叶有容仿佛已经忘记了身上的疼痛,裸着身子从桌上站了起来。 寒风刺骨,从刚才打开一瞬又关上的门疯狂涌了进来,刺得叶有容的肌肤都起了一阵鸡皮。 叶有容却已经完全沉溺在那个名字中了,眼眶微红,里面席卷了一阵咬牙切齿的恨意:“容姨娘!” 如今的容姨娘,也就是曾经的春桃,自从上次流产,春桃离开后,没过多久,又主动回来了,叶有容想暗中处理掉她,却阴差阳错,让她得以接近了容向天。 春桃之前便在叶有容的强迫下与容向天发生了关系,容向天到底还是怜爱春桃几分,救下了她,后来不知怎么,便越发宠爱春桃,纳他进房,甚至还亲自给她改了名字,姓随容向天的姓! 叶有容也不明白事情是为何发展到了如此地步,但春桃归来后,毫不手软地对付她,偏偏会装,十分得容向天的宠爱,几次三番容向天都对自己发难,若非自己如今的这张脸…… 对,这张脸,叶有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如今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赤脚走到铜镜前,看着铜镜里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魄的女子,眼中的疯狂也逐渐逸出。 对,如今有了这张脸,容向天只会更加爱自己,那春桃,又怎会是自己的对手? 念及此,叶有容眼中的疯狂逐渐平息了下来,却是娇笑起来,优雅无比坐在了梳妆台前,伸出自己白皙柔嫩的手,在梳妆台上慢条斯理地染上了大红色的蔻丹,眼中渐而露出的是毫不掩饰的自信。 只是……叶有容翻看了下梳妆镜前几个精致剔透的盒子,里面的东西都快用光了。 叶有容微蹙秀眉,低声道:“看来得找个时间联系一下许碧青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带着些不耐烦:“叶姨娘,叶府来人,要你回去一趟,大少爷已经同意了。” 婢女的无礼让叶有容面容登时一冷,听见话时面色便缓和了几分。 “知道了。”淡淡的。 心中却有几分疑惑,叶府让她回去做什么?叶有容没多想,她如今更关心的是容向天,容向天还是在意她的,这也许也是对她的补偿,所以才容许她回叶府。 至于这个婢女……她自然会想办法处理掉的。铜镜中美丽得不可方物的女子眼中划过一丝阴冷。 叶有容很快梳洗打扮了一番,这才乘上精致的马车,回了叶府。 容府距离叶府本就不远,不肖多时,马车便缓缓停在了叶府门口。 叶有容缓步下车,走上前去,管家在门口等着她。 “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在书房等你,请随我来吧。” 书房?爹娘为何要在书房等自己?叶有容微微蹙眉,眼中有些疑惑,边和管家往前走,边道:“管家,爹娘为何要在书房见我?” 管家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随后便不再讲话了。 二人走了一阵儿,在一个走廊上迎面碰上了叶贾戎。 叶贾戎看见叶有容有些诧异,不过很快便温和地笑了起来:“妹妹。” 管家连忙对叶贾戎行礼,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大少爷。” 叶有容对这个一心帮叶桑的哥哥没什么好感,上次她回家,容府来人接她回去的时候,正是后来叶贾戎说的那一番不客气的话,导致她回容府之后又很吃了些亏。 叶有容不想搭理他,他说话只当没听见,木着一张脸,越过管家便往书房那边走。 但她却不知道,那夜之后,叶贾戎虽对其有些失望,事后还是去见了容家的人。 叶贾戎不仅仅是叶府的大少爷,他还有一层身份,是吴不语的弟子,容府家主再恨叶家,却尊敬吴不语弟子这个身份,谈过之后,到底还是对叶有容没有之前那么坏了。 否则叶有容回去之后就不仅仅只是吃些亏了。 叶贾戎默了默,眼中露出几分黯然,随后平复下来,看向叶有容离开的方向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管家见叶有容走了,正要追赶,闻言便道:“老爷让小姐去书房。”随后便匆匆追赶而去了。 书房?叶贾戎面上露出些疑惑,爹娘要与有容见面,为何要定在书房? 叶贾戎站在原地想了片刻,便摇了摇头,罢了,他如今去追究这些做什么。 想罢便转身走了,但他却不知道,今日的转身离开,让他错失了多么重的消息…… 这边叶有容已经来到了书房,书房敞开着,叶项伯坐在椅子上,不停地翻看手中的书卷,面上带了几分喜色,许氏站在他身后,轻柔地为他揉捏着肩膀,一片郎情妾意的模样。 叶有容自上次归家快两月有余了,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半辈子似的,一看见眼前的二人,委屈顿时涌上心头,站在门边便忍不住哭出声来。 哭泣声惊醒了书房里的二人,叶项伯见她这般模样,微微蹙了蹙眉,许氏见到叶有容,一时也有些激动,眼眶微红,连忙奔了过去,安抚了她半天,情绪这才缓和下来。 许氏见到叶有容还有些激动,不过想起即将要讲的事,她便连忙压制下了心中的情感,看了叶项伯一眼,后者目光深沉,点了下头,许氏便将叶有容牵进了书房后面的隔间,带她坐到了小塌上,自己则坐在她的旁边。 叶有容刚刚哭过一通,眼眶红红的,肩膀也控制不住地抖着,情绪还很不稳定。 不过她见到了许氏和叶项伯之间那种奇奇怪怪的气氛之后,心下还有些疑惑,深呼吸了几下,压制下了心中的情感,这才沙哑着声音问:“娘,你和爹今日叫我来书房做什么啊?” 许氏坐在她身侧,看着她的目光比往日更加柔和,却又隐隐露出一些激动之色,看起来格外奇怪。 忽然,许氏一把抱住了她,声音激动得都将近扭曲:“容容,你想跳出容府这个笼子,到更好的地方去吗?” 妇女的声音脱去了以往的温柔,甚至有些扭曲,听起来并不好听。 可就是这样一句话,霎时在叶有容心中掀起轩然***! 第163章 选秀 叶有容听到这句话时,第一时间是欣喜若狂,拉开了许氏,声音颤抖着问:“离开容府?” 叶有容目光认真极了,眼神倏尔又飘渺起来,飘渺了一阵儿后,便满脸痛苦地埋下头:“不可能的……” 容府那些人怎么可能放她离开?她们等着折磨她。 许氏见叶有容如此,心下不由得一酸,顿时更加心疼自己女儿,摸了摸女儿的头,声音中满是激动与不容置疑:“容容你别怕,只要你说一句想,你爹就能处理好容家那边,让你安安心心重新待嫁。” 听见许氏的话,满脸痛苦的叶有容终于抬起头来,再看见许氏脸上的认真之后,终于信了几分,她有些迟疑地问道:“真的吗?重新待嫁?嫁到哪里?” 叶有容还有些茫然,但许氏却是微微一笑,开始与她讲这些年来他们的计划。 叶项伯和许氏夫妇在很早以前就计划着要让叶有容进宫,但是叶有容不争气,后来和容家有了不干不净的牵扯,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放弃这个计划。 可前几日,上京城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宫里要选秀,各地都已经开始准备了。 得到消息以后,叶项伯激动又犹豫了好久,又在许氏的枕头风下,这才决定铤而走险,将叶有容从容府捞出来,继续之前的计划,送她入宫! 叶有容听到这番话后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她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中更是后悔不已:“娘,你以前怎么没和我讲过?” 若是与她讲过,她又怎会和容家的人有牵扯?又怎会因为嫉妒叶桑一次又一次的与容向天牵扯更深,甚至到最后被叶桑陷害,不得不嫁入容家。 许氏听后也是瞪了她一眼:“娘那段时间那样盯着你,你还是去见了容向天,最后不得已嫁进了容家,不过没关系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我们的容容,要重新待嫁,安安心心地做全昊国最尊贵的新娘。” 叶有容也心动了,能嫁给全昊国最尊贵的那个人,那她自然也在全昊国最尊贵的女人之列了,叶桑看到后,说不定还会向她磕头…… 叶有容越想越心动,想到最后,却有几分犹豫了,她看向许氏,犹犹豫豫道:“娘,可、可是我,我已经不是……” 可是她已经…… 许氏见她悲戚的目光,明白她的意思,立即安慰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容容放心,我们敢让你嫁到宫里去,自然是有我们的方法,你也别担心入宫后能不能得宠的问题,有你爹在,你便一定能过选秀之围,今后定然会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许氏说的话太过坚定和自信,虽然叶有容也不清楚父母是哪儿来的门路,但此时欣喜已经占据了她心中上风。 许氏和叶有容解释清楚后,便又将她带了出去。 叶项伯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眉目略微沉凝,手指一下下扣着手下的书桌,目光放在书桌上,这般模样便透出几分不怒自威。 叶有容刚刚在门外没有看清楚,进来后情绪又激动了一阵儿,直到这时才看清了叶项伯看的到底是什么。 是皇榜,宫里边儿皇上要选秀的皇榜。 叶项伯坐在那里,见许氏母女出来,这才从皇榜上收回了目光,看向她们,声音清淡,问许氏:“解释清楚了?” 许氏轻轻点头。 叶项伯点点头,又将目光落在叶有容脸上,道:“解释清楚了就行,容容你这段时间还是先回容府,有了计划爹自然会让人来容府接你。” 叶有容一时间有些惊愕,还要回容府?她真的半天时间也不想在哪里待下去了! 可叶项伯沉凝的目光放在那里,顿时激得叶有容一个寒战,立马收回了撒娇的心,连忙乖顺地点了点头。 叶项伯目光这才缓和下来,从书桌后走了出来,摸了摸叶有容的头,也露出了几分温柔:“容容放心,只要你乖乖听爹的话,爹自然不会让你吃亏的,容府那边,爹也会帮你报仇。” 叶有容抬头看他,叶项伯目光柔和,一如往日看她那般,他说的话实在戳进了叶有容的心,便啜泣着扑进了叶项伯怀里,连连点头:“好,容容会听话的,那爹爹你一定要早点救容容出来啊。” 叶项伯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喟叹:“这才是乖孩子。”只是,下一瞬,他声音忽然就冰冷起来,严肃又认真的强调,“只是,这件事情你暂时要保密,牢记,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叶项伯声音太冷,又太严肃,叶有容一时间都被吓到了,有些惊恐,看到面前许氏着急地对她使了个眼色,这才吞了口口水,连连点头。 从叶府聊完出来,回到容府时,都已经是下午了。 叶有容正春风得意,却不料,刚走进自己的院子,便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春桃站在她院中的槐树下,槐树早已掉光了叶子,只剩一树枯枝,春桃站在那下面,顿时更曾了几分娇俏明亮。 似乎是听见声音,她转过头来,眉目温柔,唇边更是带了一分笑。 叶有容目光立时冷下来,木着脸,杀意顿时夺过了她眼中的冷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她冷笑起来,慢条斯理地走过去,音调更加重了些,“生病卧床的容姨娘,可真是越活越糊涂了。” 春桃看出她的杀心,也不着急,温柔的皮囊渐渐瓦解,眼中掩埋的,是比叶有容更浓重的杀心:“呵,难道你敢杀我?” 杀意两两碰撞,顿时在二人之间激起一阵无声的电光。 叶有容咬牙,春桃说得没错,她现在的确不敢杀她…… 春桃看出她的想法,呵笑一声,走近了她,目光中微透出些戏弄:“今日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今日,我能叫走向天,明日,自然也能让你在这容府后院爬不起来,留着你,不过是留着个玩物消遣罢了。” 春桃口中的挑衅已经是摆在明面儿上的了,叶有容一下就冷了脸,咬牙切齿道:“春桃!”说着便扬手要打她。 春桃丝毫不避,甚至更加走近了叶有容,冷笑道:“你的手敢落下来吗?” 紧跟着这句话的,是叶有容手上一顿,堪堪停在春桃脸颊边上,却迟迟不敢落下去,心下更是咬牙切齿,她说对了,自己现在不敢打春桃。 春桃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大了,笑容娇俏,看起来明媚又美丽,目光中却是一阵让人胆寒的阴冷:“你今日敢落下来,明日,便会被丢到柴房,与老鼠度日了,哈哈,叶有容,没想到吧,你也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叶有容听罢,心下一阵屈辱,看向春桃的眼神儿也更加愤怒。 比春桃说的那些话更让叶有容愤怒的是,她真的害怕! 现在容向天是真的拿春桃当宝儿,这样类似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 春桃见状,心下也有几分快意。没错,春桃今日来叶有容这院子便是故意来叶有容面前落井下石的。 她曾经是叶有容身边的婢女,可叶有容从来不曾将她放在心上,逼迫着她做了多少事?最后还害她流产! 如此深重的仇恨,就凭着如此深重的仇恨,昔日的春桃,从泥潭里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了出来,好不容易在容府获得容向天的宠爱,今日的春桃,又岂会轻易放过叶有容? 春桃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心下顿时又是一阵疼意,仿佛再度揭开了那个血淋淋的伤疤,春桃猛地接近叶有容,眼神疯狂而执拗:“叶有容,你等着吧,我不会让你死,但一定会让你比死更加痛苦!” 话罢,春桃一拂袖,越过她便离开:“哈哈哈哈哈,叶有容,你等着吧!” 叶有容听见春桃这一番话,心下一阵愤怒,怒得身体都止不住发抖。 今日春桃有容向天的宠爱,自然敢对她说出这番话,若是从前,春桃又岂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叶有容气得身体不断发抖,倏尔又想起今日去叶府,爹娘说的话,目中露出一丝狠厉,便狠狠看向那道大笑离去的身影,阴冷道:“有本事你就来,我还怕你不成?” 那道身影却像什么也没听见,很快便消失在了叶有容的视线中。 叶有容气得身体不断发抖,走进屋里,半天也没能平复下来心绪,看见旁边的墙,便狠狠一掌拍了上去。 墙当然不会疼,疼的是叶有容的手。 拍了一下解气,却不料,手上一阵吃痛,更是气上加气,叶有容又平复了好一阵子,才好不容易将浮躁的心绪给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之后,她眸中便多了几分阴冷与毒辣,片刻,她却是幽幽地笑了起来:“呵呵,春桃,你得意吧,你现在越得意,等到了那一天,你只会摔得更惨,你得意吧,你尽管得意……” 幽幽的声音逐渐减弱,最终密封在这半新不旧的小院儿里…… 第164章 城外大逃杀 远在上京城的叶桑并不知道叶家又在搞什么鬼,她正眉眼弯弯地伏在案上,看周兮月来的信。 周兮月已经出发多日了,分明只比她晚几日出发,却迟迟没有到达上京城。 之前叶桑还特意写信问了她,周兮月却也很无奈,一路游山玩水过来,又在半道儿上因为些事儿耽搁了,具体什么事儿也没说,但现在收到了她的信件,叶桑也能放心几分。 信上说了些这一路上的见闻,李氏并不急着赶路,二人一路都是玩过来的,李氏有心让周兮月多玩一阵,周兮月也乐得在这共同游玩的时间与母亲多多交流感情。 周兮月还在信中提及了之前叶桑在恩德寺发生的那件事。 写这件事儿的时候,叶桑都能从周兮月写的这一段话中看出其中的杀气腾腾,叶桑几乎能想象到周兮月咬牙切齿的表情。 看着,她便忍不住弯了弯唇,片刻,想到什么,她又按下信件,微微蹙眉。 兮月的长姐高嫁京城,之前她也在姬长夜的介绍下单方面见过了兮月长姐公公家的人,刘尚书,而苏婧,如今便是寄养在刘尚书府。 念及此,她更是微微蹙眉,她已与苏婧交过手,自然知道这位拥有上京城美誉的苏婧不算什么好人。 她与兮月私交甚笃,等兮月母子真的到了刘尚书府上,苏婧恐怕不会对兮月客气。 兮月知道恩德寺那边的那件事儿,自然也不会对苏婧客气,兮月容易冲动,恐怕……会在苏婧手下吃点儿亏。 她蹙眉想了半晌,倏忽便笑了,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她在想什么呢,刘尚书府还有兮月的长姐帮她撑腰,兮月那样的性子,虽是容易冲动,但又怎会轻易叫自己吃亏了去?她可算是白担心。 念及此,叶桑便继续读信,一封信看完,心情顿时也好了不少。 姬长夜这几日来淮南苑的时间越来越少,选秀事宜在即,各路人马蠢蠢欲动,再加上三皇子现在失去踪迹,上京城表面平静如水,暗地里,却不知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想到此处,叶桑刚刚看完信件的欢喜之情也渐渐下去了,按下手中的信件,仔细将它收了起来,随后便走到窗棂旁,打开了窗。 一阵刺骨寒风顿时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紧紧包围着叶桑。 叶桑被吹得小脸儿一白,小脸儿紧绷着,脸上神情却没什么变化,沉着眸,呵出了一口气。 一团白雾往前呵去,模糊了漆黑的苍穹中本就不甚明亮的残月。 不甚明亮的残月洒下柔和的光芒,落在叶桑放在窗棂旁,冰冷而又苍白的手指上。 同样落在,上京城不远,一众人的身上。 树林里,八个人紧紧护着云浩天,飞快地往前跑,身后一群黑衣人紧追不舍。 林中幽暗,一群人脚步诡异,在林子中追过,长青的树叶簌簌做响,黑暗中,众人的目标无一例外,都是冲着云浩天去的。 追赶了一阵,身后的黑衣人总算是追上了云浩天一行人,牢牢堵在他们身前,半句废话也没有,便直接动了手。 云浩天见状,眉心紧紧凝住,停住了脚步,不得已再度与他们交起手来。 林中霎时惊起了一群沉睡的鸟儿,陡然向天空飞去,树叶翻飞,洒满了整个树林。 云浩天等人解决完这里,已经有一阵了,他带着仅剩下的三个人匆匆往京城方向奔去。 片刻后,四人停留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云浩天背靠一个大石头,俊美的脸上血迹斑斑,身上的衣衫早已沾满鲜血,长发滑落在他的脸颊边,更加由衷透出了一股妖冶,竟透出些颓靡之美,恍若来自地狱的魔鬼。 片刻,他抬起脸来,直直面对着月光,重重地喘着气,白气在他眼前呵出一阵白雾,朦胧了他那充满阴寒与煞气的眸。 在他旁边,只剩下三个稀稀落落的人。 其中两个是恩德寺的武僧,还有一个是全身黑衣的装扮,是姬长夜派来的人。 三个人和云浩天一样,狼狈至极,身上的衣衫更是早已被血水打湿,只是,三人的表情却都十分平淡。 “还有多久?”片刻,云浩天平息下了浓重的疲倦,声音沙哑的问。 黑衣人目光越过巨石,看了一眼不远处,上京城城池上方传来的光亮,回过来回答道:“已经能看到上京城了。” 云浩天闻言点了点头,其中一个武僧双手合十,淡然道:“阿弥陀佛,我们既已走到了此处,佛祖定会给我们留一条生路。” 浑身上下沾满了血迹,却依旧如之前那般,神情悲悯,手下却毫不留情,分明是一桩看起来及其不和谐的事,但看起来又意外地和谐。 云浩天也不知听没听见,只点了点头。 自被困山脉,逃出来已经有十天了,这十天里,他们日夜兼程,五十多人,到现在只剩下了四个人。 剩下的,都死在了这场无穷无尽的追杀之中。 十天了,他们终于赶到了上京城,此时却又困在了郊外,巨石之后,粗略靠谱,也有三四十人了。 云浩天不由得在心中嗤笑一声,此次太子为了对付他,可真是花了大血本啊。 感慨没有多久,云浩天已经重新做好了准备,俊美的脸庞像是被这寒冬腊月给冻住了,唯有眸中汹涌澎湃的煞气足以证明他此次还清醒着。 “不远处就是上京城,现在,我们只能,背水一战……”低声。 身旁的三个人却同时站了起来,神色淡然,目光却陡然锐利起来。 四个人同时走出了巨石,与对面的三四十人相对立,气势上却半点儿也不输给他们。 无声的气势顿时激烈碰撞了起来,依旧如之前一样,没有任何一句废话,对面的人直接就冲了过来。 带着杀意的攻击更加凌厉,围攻四人,云浩天四人的劣势很大。 一阵狂风席卷,地上的沙石都乱了起来,纵横在一群人的混战之中。 饶是云浩天等人武功再高强,经过了这么多日没日没夜的逃亡,又经历了这么多次的人海战,到现在,身体也到了一个崩溃的边缘。 四个人面对三四十人,云浩天他们杀人杀得快,疏于保护,受伤却也受得快。 很快,云浩天身边的三人逐渐减少到了一人,而对面的三四十人,如今也只剩下了九人。 他们似乎根本不吝牺牲,只是要将云浩天拿到手罢了。 云浩天眼带煞气,喘着粗气,隐隐觉得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而一旁最后剩下的武僧依旧紧紧护在他的身侧。 他们已是强弩之末,而对面的九个人却毫发无损,毫无感情地看着他们。 云浩天喘着粗气,再度强撑着冲上去杀了两个人,身后却忽然感觉一凉,一柄长剑,直直穿透他的右胸膛。 云浩天竟像是失去了痛觉,看着右胸上的长剑,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转身,猛地一下就弄死了眼前这个黑衣人。 那边武僧和最后剩下的三个人缠斗在一处,见云浩天受伤,武僧大惊,立即要冲过来,猝不及防地,背后却被砍了一道。 武僧身体一颤,只好再度回头,与之缠斗起来。 云浩天解决了面前这个人,重重地喘着气,反手就将长剑从身体里拔了出来,粘稠的血液立时从身体里滚滚流了出来。 云浩天转头,强撑着身子要过去帮武僧,却不料,脚下一软,整个人便倒在血泊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他却也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现在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他死了,只是让人心痛的是,支持他的人定然也会被太子一一拔除掉,太子第一个对付的,肯定会是姬家,可惜,姬家上下都受昊国所累,上上下下几乎是死光了人,长夜站了自己这边,最后却要被自己所累,恐怕,这个将军府,也将在昊国不复存在吧。 一切想法不过一瞬,云浩天便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武僧见云浩天出了意外,原本疲倦不堪的身体忽然涌出了一阵力量,强撑着,武僧解决了最后剩下的三个人,踉跄着走到了云浩天身边,第一时间便是赶紧为他处理伤口。 武僧喘着气,勉力撕下了身上的衣衫,用临时制成的绷带,紧紧包住了他的右胸膛,防止血液再次喷涌而出,避免云浩天大量失血。 处理伤口事宜完毕后,武僧强撑着身体的倦意,将云浩天背在了背上,往前走,一步一步,缓慢至极,没走两步,疲倦不堪的身体了便已经支撑不住,带着云浩天重重跌落在地上。 武僧早已经是强弩之末,方才强撑着杀了那最后的三个人,身体已是到达了崩溃的极点,此时危机解除,精神上紧绷的那根弦更是猝然绷断。 武僧强撑着将手中的法杖插在了土地里,要借力站起来,最后却也只是软软地倒了提出,唯留下那一根带血的法杖,在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泊之中…… 第165章 全力治疗 与此同时,金风细雨楼。 有人匆匆从门外赶了进来,神色焦急,又带着几分喜意,一进来便立即道:“三皇子那边有消息了!” 转来转去的姬长夜猛地停下了脚步,目光锐利:“哪里!” 很快,姬长夜便匆匆带着一队人马悄然出了城,没过多久,便被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吸引到了到了城郊外。 大雪纷飞,雪白的雪水变成了血红的血水,面前横陈着一大片尸体,姬长夜看着眼前的一片血泊,目光更是一凛,比这冬日里最寒冷刺骨的风还要刺骨几分。 “给我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更何况,他不信云浩天在这一场逃亡中真的失败了! 索性人多,那一根法杖又格外瞩目,很快,便有人发现了云浩天的位置。 姬长夜立即赶过去,云浩天旁边还躺着知道武僧,二人几乎都要被雪给埋了。 姬长夜瞳孔登时一缩,呼吸都一窒,立即伸手去探云浩天的气息,随后松了一口气,将云浩天从雪里面挖出来,立即一扯自己的大氅,紧紧裹在云浩天身上。 随后他将云浩天递给了手下,立即道:“快,把人送去景云客栈,注意隐蔽行踪,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如今,景云客栈比将军府安全,自从选秀之事提起那日起,将军府门外日日都有人在蹲哨,但没人知道景云客栈是他的产业。 但大夫的人选……姬长夜有些犹豫,但不过一瞬,他立即沉声道:“柏琴,去将军府,请叶桑过来。” 三皇子行踪本就隐秘,此次自西北重伤归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姬长夜这边暂时没有特别信任的大夫,索性还有一个叶桑,他知道叶桑一直在研究医术,学得还不错,之前还救了老爷子,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便是叶桑了。 一群人立即隐秘地护送云浩天往景云客栈而去了,柏琴也得到命令,几个纵越,便往将军府那边奔去。 这边三皇子的事宜吩咐完毕,姬长夜转头看向眼前的一片血泊,眸中露出了愤怒与阴冷的光芒。 他深吸了口气,吩咐道:“看看我们这边的人还有没有幸存的。”说着,他便蹲下来,探了一下刚才云浩天身旁那边武僧的气。 不出所料,武僧已经死去多时,眼睛闭着,面上依旧是僧人一惯的悲悯。 不过此时却添了几分焦虑与不安,云浩天身上牵系的,是无数人的生命,武僧至死也在想着云浩天怎么办。 片刻,手下过来禀报,无一例外,五一生还…… 姬长夜一次又一次地深吸一口气,被总算将心胸中滔天的怒火给压制了下去,平静地吩咐:“厚葬这些人,给恩德寺再添一笔香油钱,楼里的人,给他们家中老小都发一笔抚恤金。” 吩咐一条条下去,最后,姬长夜看着面前这血淋淋的一片,唇角渐渐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把这里处理好,留下他们的头收藏起来,等到太子会上京城后,安排一些时间,送到他面前。” 这些时间,可就不一定了,可能是饭点儿,也能是他与宫中美人亲近的时候,再过一点,在他上茅厕时,从他的头上扔下去也行。 此次西北一行,三皇子吃了大亏,他和恩德寺也亏损了不少人马,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那位,在其中搅局的,太子殿下呢? 吩咐都下去了,姬长夜也不多耽搁,立即也前往了景云客栈。 “轰隆隆!”一道紫光划破了黑昼,霎时映得漆黑的苍穹亮如白昼。 不多时,豆大的雨点便夹着雪,一块儿从天上砸了下来。 淮南苑,叶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胸口重重起伏,额角还有些细密的汗。 她做了一个噩梦,醒来后缓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缓过来。 缓过来之后,她耳尖一动,看向窗外,这才知道外面下雨了。 她心下被那个噩梦搅得有些烦闷,一时心有郁结,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索性披上了一件衣裳,走到了窗棂旁,伸出了手。 今夜的雨,来得仓促却有力,重重砸在叶桑的手上,竟带了一分疼意。 叶桑有些惊讶,收回手,却听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大半夜的,谁会来敲她的门?叶桑顿时升起了几分警觉,却听外面边敲门边喊道:“少夫人,少夫人。” 这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只是和以往的从容不同,尽管外面的刻意克制了,但叶桑还是听出了话中的焦急。 叶桑立即开了门,果然是柏琴站在门外,身上都已经被雨打湿得湿透了。 叶桑有些惊讶,连忙要去给他找一条干帕子,边问道:“先生怎么来了?” 柏琴眉心都拧起来,眼中一片焦急之色,见到叶桑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见叶桑要去给他找干帕子,他连忙喊住了叶桑:“少夫人不必麻烦,请赶紧收拾收拾,和我一块儿去景云客栈,三皇子回来了。” 闻言,叶桑惊得立即停住了动作,连忙看过去,却见柏琴满目焦急,她立即明白,三皇子应该受伤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清明,立即道:“等等,我马上出来,劳烦先生去给我的丫头说一下。”随后便关上了门。 叶桑没有半分拖沓,匆忙进去换好了衣裳,没多久就换好了。 看向自己平日里研究的一些药,毫不犹豫全都带上了,其中还有上次在恩德寺拿的那瓶云崖神医制作的药膏。 柏琴也去给淮南苑的人说了,回来之后,看了看外面的滂沱大雨,再看了一眼叶桑,只道一声:“少夫人,得罪了。” 叶桑点头,抱住了怀中的药物,已经做好了准备,下一刻,腰被揽住,柏琴带着她,几个纵越,便消失在了将军府。 柏琴动作很快,没过多久,两人便出现在了景云客栈。 叶桑初到上京城的时候便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对这里也算是比较熟悉的。 在伙计的带领下,二人匆匆来到了一个房间。 柏琴刚一打开门,浓重的血腥味儿便扑鼻而来,几乎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凶案现场了。 叶桑深吸了一口气,二人进门之后她立即就又关上了门,身上都隐隐发抖。 她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打湿透了,她本就畏寒,此时更是觉得自己指头缝都冒出了一层寒意。 她看了看里面,里面的医用工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后她看向了里面同样浑身湿淋淋的姬长夜,脱下了吸了水之后沉重无比的大氅放在一旁。 姬长夜目光黑沉沉的,只有看见叶桑的时候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叶桑清亮的眸子对上他的,两人只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叶桑知道,姬长夜想说,我相信你。 叶桑一步跨过去,走到了云浩天的身边,蹲了下来,将自己带来的药物随手放在了地上,开始检查他的伤势。 前世与今生都修了医术,前世的自己不思进取,在这块儿没什么成就,今生的自己认真学了医术,但实践经验非常匮乏,除了第一次的姬老爷子,这是第二次,治疗这样严重的伤势。 她先是给云浩天把脉,随后迅速检查了一遍,手上快速又轻柔地脱下了云浩天的衣衫,一边迅速道:“房间里不要太多人,把窗户打开通风,再去烧点热水,拿点清酒过来。” 她吩咐得快,众人听见她的吩咐,动作得也很快,立即有大部分人都退了出去,除了叶桑便只剩下了姬长夜和柏琴。 房间里通了风,顿时味道都清新不少,叶桑觉得呼吸让人好受了些,细细检查他的伤势,发现除了右胸膛,其他部分的伤都不是很严重。 他的右胸膛被刺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肋骨都断了两根,而且她将绷带拆下来之后,就又开始源源不断地流血,他现在失血已经很严重,整张脸都乌青乌青的了。 叶桑微微蹙眉,略有些棘手。 想着,她又飞快道:“速去药馆抓药,艾叶,三七参,白术,黄芪,茯苓……” 说话之间,柏琴在旁边扯了一张纸,跟着叶桑的声音飞快地记在了上面。 待叶桑念完,热水和清酒刚好都到了。 柏琴将药方揣在了身上,神色紧绷,立即出去抓药了。 而叶桑行动也很快,让姬长夜一起来帮忙,用热水先把云浩天身上的血渍都洗净了。 洗净之后,叶桑迅速给伤口消毒,又止血,随后才打开了她带来的那些瓶瓶罐罐,一一细细地敷了上去,最后用绷带缠上。 林林总总一切都弄完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微明了,叶桑身上的衣服却是比昨夜更湿,但她一点也不冷了,忙碌一夜,身上全是汗。 一切搞定后,叶桑松了口气,吩咐人去熬了药,细细说了时辰,还有怎么熬,这才再给云浩天把脉。 脉象比昨夜平稳了很多,但还是有些不安全,她大汗淋漓地站起来,整个人都虚脱了,脚下差点没站稳摔倒了。 第166章 允诺 姬长夜见状连忙扶住了叶桑,触手一片温热的湿意,他有些心疼道:“你先去隔壁厢房休息一会儿,这边有我看着,出事儿了我再来找你。” 叶桑借着他的力站直了身子,也有些心疼姬长夜。昨夜虽然一整夜都是她在治疗,但姬长夜一直留在她身边帮忙。 但现在她也没逞强,点了点头道:“好,她等会儿应该会发一场高烧,他发烧之后你马上就过来叫我,这场高烧结束,他才算脱离了危险。” 姬长夜闻言点了点头,让她去隔壁厢房休息了。 叶桑一晚上心力交瘁,出了一身汗,十分粘腻,虽然很累,但她还是先洗了澡,这才昏昏沉沉地休息了。 没休息多久,大概在晌午的样子,姬长夜便过来喊她了。 果然,叶桑说得没错,云浩天开始发高烧了,几人连忙忙进忙出,从晌午一直忙到了下午,云浩天这才算是度过了危险期。 这会儿忙完,叶桑又是一身汗,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姬长夜,眉眼弯了弯,有些柔和,又有些心疼,“现在三皇子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你不用亲自守在这里了,他的身体很疲倦,应该会睡上几天才会醒,你去休息吧。” 她今日上午还能休息上一会儿,但姬长夜却是从昨夜开始便一直守在这里,而且在三皇子还未回来的时候,姬长夜便一直在东奔西走地忙碌,现下应该已有好一阵没能睡好了。 姬长夜眼底显出了些青黑之色,知道三皇子如今脱离危险,他也松了一口气,但听叶桑的话,如今也没有拒绝了。 姬长夜点了点头,又对叶桑道:“你也累了这么久,也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暗卫守着。” 叶桑也点了头,二人都各自去了旁边的厢房,收拾了一阵这才休息的。 三皇子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二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终于能休息得好了。 云浩天的确有很久没能好好休息,身体疲倦不堪,在云浩天睡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自我修复。 但云浩天却并没有像叶桑说的那样睡上好几天,或许是心中有所挂念,他很快就醒了过来。 姬长夜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知道以后,他立即就去了云浩天的厢房。 云浩天背靠着枕头,端着药碗正在喝药,脸色依旧苍白,却比之前好了许多。 听见声音,云浩天抬起了头,见是姬长夜,他微微笑了笑。 很快,药碗被搁置下,来送药的柏琴也退了出去。 云浩天看着姬长夜,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最终,却是笑了笑,道:“长夜,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这个词让姬长夜有些恍然,不过没什么多余的叙旧,他坐在了云浩天身边。 “这段日子是怎么回事?”姬长夜开口问道,不过见云浩天身边的人,却也明白,不是什么好日子。 云浩天也收敛了笑意,呵笑了一声,眼中煞气再次倾巢而出:“太子此行势必要杀了我,若不是你们派来的人马,他已经如愿以偿了。” 短短几句话,但从云浩天话中的煞气,姬长夜便已经能感受到此行的凶险非常。 他眸中也泛出些冷光,声音也更冷了几分:“殿下先说说此行发生的事,还有收获,现在你已经回来,太子那边的麻烦,自然是要找一找的。” 云浩天便开始解释这一行发生的事情,他皱着眉,眼中流露出几分凝重,正要开始讲,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二人对视了一眼,姬长夜立即走到门前,打开一看,却见是叶桑。 叶桑休息好了,倦意消失,小脸儿恬静,目光中带了几分喜意道:“听说他醒了?” 姬长夜这才算是放了心,点了点头,侧身让她进去了,随后又关上了门。 姬长夜走过去为云浩天介绍道:“殿下,这位便是我的未婚妻,叶桑。” 云浩天靠坐在床上,闻言他的目光顿时微动了动,有些惊奇地打量她。 叶桑?长得倒是好看,眉眼柔和,看起来倒是个恬静的,也不知是如何与姬长夜走到一块儿的。 殊不知,叶桑也在打量他。 此人重伤昏迷之时,叶桑感受最深的,便是他身上的煞气,现在醒了,却又不一样了。 云浩天天生一副好皮囊,五官精致,却并不显女相,又生得一双桃花眼,唇角微微往上翘,不是认真的时候,看你总觉像是在***人。 二人互相打量,鉴定完毕,也不过一瞬的事儿,叶桑这才看向云浩天,微微弯膝行礼道:“民女见过三皇子。” 云浩天半靠在上面,也有了几***为皇子的气势,面色微冷,点头道:“既然是长夜的未婚妻,便不必多礼。” 叶桑闻言也点了点头,果真站了起来,随后关切地看了看云浩天的脸色。 云浩天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目光清明,看起来还是很精神的。 看完之后,叶桑还未说话,姬长夜便已经道:“殿下此行身上伤势很重,现在虽好了许多,却还是要重视,让桑儿为你把把脉吧。” 云浩天闻言,顿时更加惊讶,早知叶桑之前是因为救过姬老将军,这才能让姬老将军亲自为她指了这桩与长夜的婚事,本以为是叶桑运气好,现在看来,却不是。 听姬长夜的语气,恐怕之前也是叶桑为他治的伤。 久病成医,云浩天受伤受得多了也知道自己此次的伤势有多严重,他的命,可以说是叶桑从鬼门关里抢回来的,足见叶桑医术精湛。 云浩天看叶桑的目光都变了变,点了点头,伸出了手。 叶桑半蹲了下去,手指探上云浩天的脉搏,细细感受了一阵,这才起身道:“伤势在慢慢好转,只是三皇子现在身体已经十分疲倦了,需要休息。” 云浩天点了点头,叶桑想了想,又提了些注意事项:“三皇子注意,现在伤口一定不能碰水,饮食方面忌辛辣,现在最好吃一些杂粮,先稳定一下之后才能吃一些补药……” 她细细说了一阵,模样认真,乃是一个医者的形象。 云浩天以前也只对叶桑有些印象,现在见她如此,一时也对她的印象大为好了起来。 等叶桑讲完,他这才含笑道:“长夜倒是找了个好媳妇儿,长相是一等一的好,这手也是一等一的巧。” 猝不及防被夸了一下,叶桑微愣,随后笑了笑,笑意直达眼底,耳尖却微微冒出些红。 姬长夜看到了她耳朵尖儿上的红,眸子柔和,他笑了笑,也夸道:“桑儿自然是极好的。” 二人站在一块儿,虽没有互相对视,但看起来便让人觉得极为和谐。 云浩天苍白的脸上笑意渐浓,心中却轻叹了口气。 长夜已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地,也不知他何时才能找到一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 但下一刻,心中叹气更重,寂寞得久了,他也奢望有人陪伴,只是,恐怕没有的吧。 随后他看向叶桑,道:“此次多亏了叶小姐,多谢叶小姐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样吧,叶小姐想要些什么,直接给我说,能力范围内,定会为你实现。” 叶桑闻言更是一愣,这段日子来因为云浩天一人,着实让不少人担心,她也有些担忧,知道三皇子重伤归来,她本就没抱着其他心思来为他治疗,但云浩天主动提出赏赐。 叶桑向来有一个原则是无功不受禄,但此次全力救治云浩天,有各方面的原因,但不会接受他的赏赐,因此她拒绝道:“殿下一人关乎万千生灵,能救下殿下,是万民之福,怎么能要赏赐。” 她说的话倒是真的,当朝太子昏庸无能,若真当了皇上,天下恐怕会乱,当朝能与太子两相抗衡的,除了云浩天再无他人。 云浩天却是笑着摆手:“万民是万民,如今是叶小姐救了我,我自然是要报恩的。” 叶桑还要再说,姬长夜便已经看向她,笑道:“桑儿不必客气了,殿下既然已经说了赏赐,你只管提就是了。”看起来颇有几分狡诈。 叶桑想了想,随后笑了笑,这才点了头,但真说要什么赏赐,叶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便十分诚实道:“我暂时还不知道要什么赏赐。” 云浩天也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玉佩,索性道:“那就当我欠你一个允诺,什么时候你想好了,拿这块玉佩来找我便是。” 叶桑闻言,接过玉佩道:“多谢殿下。” 叶桑这边把脉也把完了,云浩天也允了她一个诺,随后他便看向了姬长夜,微微挑了挑眉梢。 姬长夜还没什么反应,但叶桑见状还有什么不懂?立即明白云浩天有事要和姬长夜谈,笑容略淡了几分,便主动对姬长夜道:“那我便先回去了。” 这里说的回去,是回将军府,她已出来了一天多,淮南苑那几个丫头虽然知道她的去向,在府内恐怕也会担心。 第167章 已亡景国 叶桑说罢,正要转身离开,手腕却被人拉住,她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姬长夜。 姬长夜看着她的时候目光柔和,充满了信任,他拉住了叶桑的手腕,转而对云浩天道:“殿下不必多心。”这便是让叶桑留下来了。 云浩天略略挑眉,有些意外,姬长夜对叶桑的信任已经到了如此境地了吗? 不过既然姬长夜信任叶桑,他便也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姬长夜再看向叶桑,眸子柔和,微微勾唇,随后将她牵住,带她到一旁坐下了,这才正色与云浩天交谈起来。 叶桑只愣了一下,眼中的消息便止不住地冒出来,那夜他们谈过的婚后问题,姬长夜用行动证明了,他信任她。 万般心思流转心头,也不过一瞬,叶桑便专心听云浩天讲起这一行的事情了。 祺贵妃逝世后,太子便自请去了西北,明面上是说想去西北锻炼一段时间,实际上却另有隐情。 皇上向来宠爱太子,听了他的理由,顿时大喜,当即同意了,太子前往西北,云浩天等人却心中存疑,因此,云浩天也自请去了西北,这才有了后续事情的发生。 他们猜测得没错,太子前往西北的确不是为了锻炼,而是为了收买蒋贺为自己所用。 西北军与西境军在昊国西方边境自成两脉,西境军向来是姬家在统领,西北军就不一样了,蒋贺是头蛮牛,姬莫邪死后离开西境军,建立了一支西北军,不与姬家来往,也不接受任何人的收买。 因此,太子想要收买蒋贺,却是打错了主意,蒋贺知道后断然拒绝了太子。 蒋贺口上说一心只想保家卫国,但清楚内情的姬长夜和云浩天又怎会不知道蒋贺是为了谁? 蒋贺是执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人,看起来是一个粗神经的糙汉子,却没有人比他心更细了。 他自请去了西北,建立了西北军,正是为了姬家,拒绝太子,依旧是为了姬家。 他拒绝太子后,云浩天便找了一个晚上,悄然与蒋贺见了面。 蒋贺知道姬家现在是站在云浩天身后的,因此对云浩天也格外客气,二人密谈一夜,云浩天便成功将蒋贺拉入了自己的阵营。 太子却不知道,被蒋贺拒绝后,心下便记恨上了蒋贺,还在西北军里的时候,便对蒋贺是各种找茬儿,此次太子回来后,恐怕还会在朝堂之上弹劾蒋贺一番。 太子收买蒋贺失败,却没有立即走,而是依旧在西北军内“锻炼”了一阵子。 云浩天心知不对,密切关注着太子的动向,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太子悄悄出了西北军阵内,去了另一个地方见了一些人。 云浩天知道了悄悄跟了上去,却发现太子见的人都是他国!还无意间发现太子身边一直为太子出主意的那个谋士是景国人! 云浩天发现后大惊,也露出了偷听的马脚,立即遭到了太子的追杀,无奈之下躲到了一个山脉,但外面日日有人追查,他逃也逃不出去,一出去便唯有一个死字。 他耐心在山脉里等了一阵子,三天后,蒋贺的人终于找到了他,带他冲出了山脉,随后带来了蒋贺的意思。 他们在西北军待得也够久了,蒋贺的意思是,便不回西北军了,直接往上京城走。 他们却不料,太子此次是铁了心地要把他的命留在外面,一路上追杀不断,逃亡了整整十天,又碰上了姬长夜的人和恩德寺的武僧,这才勉力逃到了京城,得了救。 云浩天并没有仔细讲逃亡的过程,他更多是在讲那日与蒋贺的密谈,还有太子与他国人的会面。 但即使是三言两语粗略带过了这些过程,叶桑也能想象到其间的凶险。 太子既然是铁了心地要把云浩天的命留在西北,派出的人手自然不会少。 云浩天先是被困山脉没有食物和水的凶险,后来没日没夜逃亡十几日,一路遇到各种追杀的风险。 若是常人,早在被困山脉时就已经坚持不住了,好在云浩天毅力强,这才能到现在成功脱险。 云浩天在西北大抵就经历了这些事,等他讲完,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了。 姬长夜为他倒了一杯热水,等他喝下之后就,他这才又道:“此行有些收获,但更多的是伤亡……” 说到伤亡,二人就都有些沉重了。 逃亡十多日,有四方人马护送云浩天归来,云浩天自己带去西北的人马,蒋贺的人马,后来姬长夜派去的人马还有恩德寺的武僧,可到了京城时,便只剩下了云浩天一个人,实在是伤亡惨重。 一路上,众人为了保护云浩天,一个又一个的人挡在云浩天身前,为他挨了无数的致命伤,即使再镇定冷静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也红了眼。 无数人前仆后继毅然决然地挡在了云浩天身前,众人杀红了眼,最终却奔于逃命,连那些人的尸首也没能好好掩埋。 虽然太子那边的人死伤比他们还要更加惨重些,但每况愈下,云浩天每每念及此便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一时间眼眶都微微泛红,沉重与煞气同时出现在那双桃花眼。 姬长夜也沉默着捏了捏拳,眼中充满了杀意,平复了片刻,才终于将心中滔天的杀意平息了下去:“这些人的命,能换殿下如今安然坐在这里,也算是没有辜负他们,至于他们的仇,殿如今下已经回到了上京城,这笔账,自然得同太子殿下好好算上一算。” 说到算上一算时,姬长夜说得格外慢条斯理,优雅之下却暗含杀机。 随后,他平静下来,对云浩天道:“殿下也知道了,你身上牵系的,是无数人的生命,殿下平日里该更爱惜自己,保护好自己才是。” 云浩天也平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后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他知道,他了解,他十分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如今,他就是这条线,若是他倒下了,身后的人,也都会受他所累,所以,他必须,好好活着。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算是哀悼那些死去的人,片刻后整理好了心绪,他们这才算是说起了此行的收获。 “蒋贺将军承诺,今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去找他,这也算是此行唯一算得上好的一桩事,至于太子那边……” 说到此,云浩天凝重都沉到了眸底:“与太子会面的人不知道是哪国的人,但如今昊国本就处于内忧外患之际,太子还和他国有勾结,情况恐怕不太妙……” “太子向来是个蠢的,但也应该懂得与在他国勾结是个什么罪名,但他还是如此做了,恐怕,和他身边那个景国的谋士脱不了干系。” 等到此处时,姬长夜这才皱眉问道:“可知太子是为何与他国勾结?” 云浩天摇了摇头,也颇为遗憾:“离得太远了我没听见,本打算走近一点听,结果就听到那个谋士是景国人,其余什么也没听见了。” 如此,可见他们防范心很重,两人凝眸思考,那个谋士是景国的人,那与太子会面的人会不会也是景国人? 姬长夜看了他一眼,目带询问,云浩天了解他的意思,点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若是联想到景国历史那边的话,这种可能就很小了。 “景国于二十年前因内部原因毁灭,之后被靖国取代,新国替代旧国,靖帝却毫不手软,将景国旧部都消灭得一干二净,景国太子和王姬被当众砍首,自此,景国也成了过去,今日景国人再现,本就是一桩奇事了,突然出现在太子身边为他出谋划策,其中目的难明,与太子会面的人,也有可能是景国之人。” 说到此处,二人不免又是凝眸沉思,已经亡了二十年的国,现在想做什么? 叶桑在一旁听了一阵儿,听到前面的时候,亦为那些牺牲的人感到愤怒,但听到后面时,面上神色就已经微微变了变。 太子身边的那个谋士,竟是景国人吗? 景国,这是这段时间里第二次出现这个名字了。 第一次,是在丞相府,丞相府大小姐穆婷婷竟收集到了自景国灭国后就不复存在的云华梅,第二次,便是太子身边的那个谋士了。 那株梅,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的别有用心?叶桑一时也有些犹豫不决。 真说起来,一株梅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但偏偏,它是景国的。 她早已让暗卫探过云华梅的来历,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结果。 叶桑垂眸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心中的犹豫,抬脸道:“景国?我这里有一件景国的旧物……” 闻言,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动容,随后皆看向她,叶桑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将那日在丞相府的事说了。 其实云华梅一直是种在她院子里的,只是她一直没对姬长夜提过,姬长夜倒也一直没有发现。 第168章 太子回归 讲了那日的事情之后,云浩天沉吟片刻,这才抬眸道:“让人去查一查这株梅的来历吧。” 姬长夜也是这个意思,吩咐下去之后,两人再谈了一阵,云浩天都升起了一阵疲意,姬长夜和叶桑这才退了出去。 退出去之后,叶桑二人还又谈了一阵,等到天色晚了些,叶桑才对姬长夜道:“今日我便先回将军府吧,消失太久总会惹人怀疑,往后每一日我都来一趟这里。” 虽然在将军府身处淮南苑无人打扰,但天底下总没有不透风的墙,消失太久还是会惹人怀疑。 姬长夜点头答应下来,随后唇角一勾,鼻梁在叶桑的鼻梁上,亲了亲她,这才放人离开。 叶桑离开时脚步有些匆忙,清明的目光都略略显得有些迷乱,耳尖还有些红红的。 这些日子来大家心里都压着事儿,有些压力,因此也有一阵子没做过如此亲密的动作了,一时之间,叶桑脸都微红了些。 叶桑回去之后,角梅围着她转了一阵儿,和她说了会儿话。 叶桑对着角梅也闭口不提此行究竟是去做了什么,角梅便也不多问。 叶桑这几日也的确每日都会去一趟景云客栈,每次都只和柏琴一起去。 柏琴是姬长夜很信任的一个人,在金风细雨楼里地位也很高,算是姬长夜的左膀右臂了,更多时候是在金风细雨楼管理大小事务,对外的身份,却和姬昶一样,并列为将军府的管家。 三日过去,云浩天的伤势未日渐好转,现在已能像平常人一样或站或坐,与姬长夜一块儿谈笑风生,半点儿也看不出这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叶桑仍像前三天一样,准时出现在了景云客栈,却见云浩天整理好了衣裳。 与前几日穿得随意的衣裳的不同,今日他穿了一身暗紫色衣裳,外罩同色大氅,绣制繁复的花纹在衣摆绽开,头发也用技艺精美的发冠挽了起来。 今日他看起来比前几日认真严肃些,见叶桑过来,他笑了笑道:“本想让人去说,今日不必劳烦叶小姐过来了,岂料叶小姐还是来得如此之快。” 叶桑略略挑眉,并不意外,云浩天本来就是要离开景云客栈的,早迟不过是依太子回来的时间定,她问道:“太子殿下回来了?” 与云浩天相处几日,其中又有姬长夜这层关系在,二人也日渐熟稔起来,因此,叶桑也没有最开始那般客气了。 有时云浩天还开她和姬长夜的玩笑,最开始是姬长夜面不改色地接了话头,后来叶桑也能谈笑自若。 云浩天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叶桑向来是个聪明的姑娘,一点即透,知道这个也并不意外。 叶桑“嗯”了一声,走过去,最后一次为他把脉,随后拧眉,云浩天伤势虽然恢复得极快,但他之前受的伤也极重,现在虽能勉力行走自如,终究不是真正的伤愈。 但叶桑知道,这件事提也不必提,因此,她只道:“殿下伤势初有进展,还望多爱惜自己的身体。” 闻言,云浩天展颜,略略颔首,算是答应下来了,随后推开厢房门,叶桑转头一看,外面已多了一个白衣人。 那人一身白衣劲装,剑眉星目,脸上轮廓冷硬,见云浩天出来,立即拱手道:“殿下。”看起来格外干脆利落。 云浩天收敛了笑意,淡淡点了头,转而与那人一块儿离开了。 叶桑站在门口看了一阵,也就离开回了将军府。 这边,云浩天却是隐藏了行踪,悄然离开了景云客栈后,不声不响地就到了京城城郊外。 外面依旧大雪纷飞,厚厚的新雪盖住了前几日的旧血,与素日的京城看起来丝毫未变,可,云浩天紧了紧掌心,他知道,什么都变了。 手下不知从哪儿牵了匹马来,云浩天翻身越上了马身,暗紫色的衣摆处,瑰丽的花纹飘然一越。 这一个往日无比简单的动作却是立即牵动了他的伤势,云浩天抬起脸的动作僵了一瞬,随即十分自然地抬起脸来,面上毫无异色。 白衣劲装在前边儿为他牵马,马慢悠悠地走着,走了大概一刻钟,两人这才看见在前方等待的部众。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阵儿了,看见云浩天的时候,立即松了口气,纷纷行礼道:“参加殿下。” 云浩天略略颔首,示意众人起来。 其中一人立即上前来,不忘压制自己的情绪,却依旧隐隐有些激动,“殿下总算平安归来。” 知道自己突然失去踪迹让众人担心,云浩天的面上冷意也都散去,安抚道:“放心,现在没事了,这段时间没出什么事儿吧?” 后者强按下了心中的激动,却有些犹豫地看云浩天。 云浩天却并不打算走,太子今日回来,他自然是要在这里等着的。 眸光泛出几分冷意,又迅速消失,他略略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后者这才正色禀报这段时间的事,也没什么比较特别的事,也就是宫中要选秀,无非就是太子那边的人搞的鬼。 这件事之前姬长夜已经给他讲过了,因此云浩天也并不意外。 后者道:“殿下不在,属下斗胆,也挑选了一人,打算送进宫里。” 闻言,云浩天赞赏地点了点头,难得地夸道:“你做得很好。” 这浑水嘛,既然已经是浑水了,何不让它更浑一点呢? 得到夸奖,那人也笑了笑,正要再讲话,云浩天却突然抬手制止了他。 后者微愣,顺着云浩天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身着明黄盔甲的人骑着一匹马,飞快地朝这边逼近。 这天底下,除了皇上,还有谁敢穿明黄色的衣袍?答案自然是呼之欲出。 除了云浩天,众人皆往后退了几步,待明黄盔甲上前来,马的速度也渐慢下来,停在了云浩天身前,众人这才纷纷做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天底下除了皇上皇后还有太子,没有任何人有身着明黄衣裳的权利。 自先皇后逝世后,这天下也少了一个人可以拥有这样的权利。 云浩天依旧坐在马上,白衣劲装者也退下去做礼,没人牵住马儿,马儿在原地乱走动了几步。 云浩天唇角一勾,伸手,懒散地抓住了缰绳,口中啧啧两声,手上也随意地坐了个礼:“太子哥哥。” 口中喊得随意,却格外慢条斯理,目光懒散,仔细观察,却能观察到暗藏其中的滔天杀意。 对比起他,后者明显十分不懂得掩藏情绪了,自看见云浩天后脸色便十分得臭,此时见他做礼,脸色顿时更臭,却还是不得不一摆手道:“不必多礼。” 云浩天便空出了一只手抓着缰绳,见太子架马要走,他懒散地笑了笑,速度却是丝毫不慢,一抓缰绳,马儿便服服帖帖地听他指挥,牢牢跟在太子身旁。 两方跟着的部众也连忙跟了上去。 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马儿踩在轻飘飘却又厚重的雪上,落地无声。 见云浩天紧跟在自己身边,太子一时更是气苦,皮笑肉不笑地:“听说三弟回来时遇上了一场追杀,可真是凶险非常,难得三弟还躲过了,只是听说你的部下,无一生还。” 是巴不得他躲不过吧,云浩天睨他一眼,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唇角勾起的笑容怪怪的,眼中杀意几欲要破土而出。 片刻,他收起了那几欲破土而出的杀意,眼中倏尔多了几分戏弄,长叹一声道:“可惜了,我命大,部下也都从始至终护着我,让对方的人马也死伤惨重,那背后之人,再派千把个人来杀我,也注定是要失望的。” “……三弟是为皇室血脉,生来有福,这是自然。”后者在云浩天戏弄的目光之下依旧皮笑肉不笑。 表面笑嘻嘻,太子都要气炸了,在心里骂了云浩天千百遍也不足以解气。 此次他是做了死局,花费了无数人力,势必要将云浩天的命留在西北,但一路追杀,伤亡惨重得让他心痛无比,可伤亡越惨重,他越无法平息杀了云浩天的心。 就像是一个痴迷赌博的赌徒,每次都说最后一把最后一把,最后还是因为前面投出去的资本,想着翻盘,却最终也没能成功翻盘,太子的人直到追杀到了到了这京城郊外,眼见就要成功,却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太子气苦,恨不得当场就将剑架在云浩天的脖子上,让其当场毙命。 可这些暗杀的事儿都是背地里暗戳戳搞的,表面他们依旧是兄友弟恭的一对兄弟,方才出言有心要刺一通云浩天,却始料未及反被他狠狠刺了一通。 偏偏后者还笑眯眯地说,明知道幕后是他,假叹,故意要狠狠地刺他。 太子心中看着云浩天便来气,但偏偏还有所顾忌,不能当场和云浩天翻脸。 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暴露自己的心思,直接与云浩天翻了脸,太子转过头,面无表情地不再看云浩天。 第169章 交锋 云浩天刚刚气了太子一通,又怎么肯轻易放过他?见他气苦,却又说不出话,心头涌起了一阵快意。 随后眼底划过一抹阴沉的,滔天的杀意,很快收回,微勾了勾唇角。 太子害他至此,杀了他这边多少人?这区区几句话,不过是事先找他讨的一点点利息罢了,真正的复仇,还没开始呢…… 与此同时,太子忽然感觉身上一阵凉意,这份凉意来得莫名,却又凉得彻骨,让他心都觉得冷了起来。 他立即看向云浩天,后者懒散地笑着,眼中依旧是方才的戏弄。 恼怒再次涌上心头,他只当方才是自己的一个幻觉,转过头去。 他无意再与云浩天说话,云浩天却有意刺激刺激他:“唉,可惜了,那幕后之人算计了多久,丢了多少部下的性命,最终还是没能拿下我。” 太子听得额角青筋直跳,抓住缰绳的手也紧缩起来,转瞪向云浩天的时候,又像是顾忌着什么,倏尔又恢复了平静,手上力道微松,依旧皮笑肉不笑,却还是没忍住不紧不慢地刺他一句:“三弟很想被拿下?” 太子分明是在刺他,但云浩天听见后还是有些意外,就到这种程度? 他本有意激太子承认,说出更多信息,但现在看来,应有人在背后给太子讲了些什么,以至于太子现在对他的态度虽算不上好,却好歹是有些分寸的,以免闹上朝堂,大家谁的面子也不好看。 至于这位背后指点太子的高人,除了那位来自景国的谋士,想必也没有他人了吧。 云浩天眼中划过几分思索,面上依旧懒散地答了:“太子哥哥说笑了,只怕那幕后之人失望得紧罢了。” 心中却思索到另一件事儿上去了。前几日自从爆出了景国这个名字,他们的人去细细查了叶桑说的云华梅。 云浩天和姬长夜的人一起寻找线索,自然比叶桑吩咐下去的找得快,昨天的时候,他们便知道了那云华梅的来历。 云华梅自景国灭国,靖国取代景国后,便不复存在,但出人意料,那株云华梅果真是丞相府大小姐穆婷婷无意间得来,最后忍痛割爱给了叶桑。 究竟是不是无意得来,至少现在得来的结果是,另外去查的那位景国谋士,现在却是没什么消息传来。 这个人仿佛凭空冒出,无论是查找景国余党的消息,还是查找这个人,亦或是去查了太子,都没有任何结果。 云浩天十分确定是自己亲耳听到的没错,但这样的情况还是令他一度怀疑究竟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思量之下,他略走了一会儿神,回身便听太子依旧皮笑肉不笑:“他失望又干三殿下何事?” 云浩天一乐,不说三弟,反说三殿下,兄友弟恭都不继续装装了? 他们刚回上京城,自然是要先去皇宫一趟见过皇上的,云浩天有心要试一试太子究竟能忍到何时,因此,这一路上便一直出言激太子。 一路上太子的脸色也越来越臭,进了城后,二人往官道走,身后的部众也各自离去。 终于,太子忍无可忍,忘记了谋士的嘱咐,他破口大骂:“云浩天你找死吗?之前没找成,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话间,车在马旁的长剑已经出鞘,顿时,杀机毕露! 云浩天却依旧含笑,懒散地屈指弹了弹剑身,动作无不挑衅之意,面上却平静地笑:“太子哥哥,敢吗?” 区区两个字,两个人身上的气势瞬间变了,一场无声的战斗,在空气中厮磨,电光乍现! 太子却咬牙收回了长剑,已至官道,宫中已得了消息,皇上在书房等着他们,此时,不宜多生事端。 但既已翻脸,太子也无需再装模作样下去,怨恨地看着云浩天,满是咬牙切齿地低声道:“西北一行的损失,我定要你拿命来偿!” “那正巧,”云浩天飞快地接过他的话头,面上依旧笑着,甚至学着刚才太子的皮笑肉不笑,“我也是这样想的,果然不愧是兄弟,心意都想通。” 话未说完,他便已笑不下去,说到最后两句时,眸光骤然变冷,杀意在其间肆虐:“既然在西北一行你没能杀掉我,那就注定,你杀不了我,太、子、哥、哥!” 话罢,他架着马儿往后退了两步,杀意在笑容中疯狂外露,他冷笑两声,一蹬马腹,马儿长叫了一声后,越过太子,飞快朝前冲去。 痛意在胸前弥漫,云浩天却出乎意料地冷静,危险地眯起眸子,看着前方的宫门,充满杀心的心却落在后面。 刚刚撕掉真面目,太子还未能发泄方才一直听云浩天刺他之仇,只说了一句话,对方便策马扬鞭而去了,太子一时之间更是气苦。 正所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正是如此了。对方已经离开,他无法当面刺,只能在心里刺刺。 云浩天也未免太过自信,勉强逃过了这一次?难道还能次次都逃过? 此次云浩天跟去了西北,他与靖国人会面的事,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而他在西北办的其他事,更是不清楚他知道多少,在自己面前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更是令人烦不胜烦。 总之,云浩天的命,他一定要拿到! 念及此,太子阴沉沉的眼中更多了几分疯狂的杀心。 心中气苦,太子平息了好久,这才让狂跳的心跳平息了下来。 平静下情绪,他这才策马赶往皇宫。 赶到的时候,云浩天在宫门等他,已下了马,让太监牵着的,目不斜视,见他时又是笑着喊一声:“太子哥哥。” 太子当着宫人的面,不好沉着脸,方才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情绪又涌上心头,最终皮笑肉不笑地点了下头,就算打招呼了。 好在如今到了宫里,云浩天也没多与他为难,两人之间也没说什么话。 等见到皇上后,皇上关心了一下在西北的情况,太子说了些漂亮话,便得意地看云浩天,云浩天也笑着说了些那边发生的事情。 太子说的话真假掺半儿,说的一席漂亮话,得了皇上称赞和赏赐,云浩天照实说,在西北做的事却比太子实用不知多少。 太子沉了脸,皇上却也笑着称赞赏赐了。 皇上向来最是宠爱太子,但前段时间刚有冤枉云浩天害了祺贵妃的事儿,皇上有些要弥补一下,因此,此间谈话,与平常对太子关心得更多不同,此次他更多是在关心云浩天。 云浩天也都一一笑着回答了,谈话间,皇上对这个儿子的印象也大为改观,看他更加顺眼儿,便难免多赏赐了些东西。 太子此次却像是个陪衬,谈完之后,一出殿门便冷了脸,离云浩天远远的。 在书房这边被云浩天无形中压制住,太子想着赶紧回寝宫,躺在自己宫里美人儿的玉臂里,心情也能舒畅许多。 但他却不知道,此刻,东宫那边,也有一个大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太子回到了东宫,想叫谋士出来,又想起他有事儿去办,出去了,顿时更是满心怒火,摔了一地的东西,摔得宫人们脸色惨白,都不敢说话。 太子胡乱发泄了一通怒火,总算是消了气,有些累了,走到桌子旁,便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还未来得及喝,便只见一滴鲜血从直直上方滴了下来,滴进了茶杯里,随即茶水中的一个东西便越放越大,最终从他的眼前坠落下来。 太子愣了一愣,吓得都忘记躲了,直到一个宫女的尖叫声起,他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惨白地甩掉了手上的茶杯。 自屋顶掉下来的,宛然是一颗人头,看起来已经死去多日,脖子上狰狞的伤口都已经爬了些恶心的蛆虫,但又因为冬日的缘故,尸头又迟迟没有腐烂。 人头正面朝向他,眼神木然无光,却依旧从里面绽放出一些杀意。 太监们立即乱作一团,在殿中跑来跑去,尖细的声音颤抖着喊道:“来人啊,有刺客,来人!” 太子到底是见过死人的人,只被吓了一瞬,便迅速平静了下来,皱眉喝道:“吵吵什么,都给本殿闭嘴!” 东宫一时无声了,太子这才连忙上去查看,一看之下,脸色却是立马臭了,隐隐现出几分扭曲,气得跳脚道:“去!去给本殿查!谁敢来本殿的东宫丢一颗人头,抓住那个人,格杀勿论!” 这个人,正是他派去刺杀云浩天的最后一波人。本来一个人,正常情况下他不该记得,但偏偏最后那一波人,都是他千挑万选,亲自过目以后才敢让他们进行最后一波刺杀。 却始料未及,云浩天居然拿了他们的人头,往自己这里丢!太子都快要气疯了。 等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躺在美人臂弯的时候,一颗人头,又直直坠落下来,正中他的脸。 美人吓得尖叫,他气得发疯。 然后,吃饭时、喝水时、看奏折时、就连如厕时也有! 一天下来,太子早已被气得发疯无数遍,却也只能在心里嘶吼道:云浩天,你果真是好样儿的! 第170章 相亲宴 将军府,淮南苑。 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叶桑手中还捧着书,却看向姬长夜,整个人半倚在小塌上,姬长夜坐在她身边笑说太子府那边的事儿。 “这一招妙,他自找苦吃,这下就算他想拿此事做文章也不得不将此事压下来了。”叶桑听得乐不可支。 “正是,”姬长夜眯着狭长的眸子,唇角带笑,“不过这也只是个开始罢了。”说话间,眸间划过些冷意。 叶桑抿唇笑,想到姬长夜他们所说的损失,眸中也多了几分寒凉,看向姬长夜,神色稍缓,安抚:“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将这些全部还在他们身上。” 如今姬家表面风光,实际上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十分微妙,在上京城也是如履薄冰,支持三皇子云浩天,更多也是想改变如今的局面。 但当朝太子虽然无能,却有皇上的宠信,在朝堂之中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要动他们当然可以,只是,终归还是得慢慢来。 “小姐。”轻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叶桑和姬长夜对视一眼,二人当即止住话题。 叶桑看过去,只见角梅笑眯眯地从门外走进来,看见她和姬长夜坐在一处,唇边的笑意更是浓了几分,“用午膳啦。” 叶桑眼中也微带笑意,点头,旋合上了手中的书,看见姬长夜站起来,伸出手。 叶桑抿唇,借力站了起来。菜色旋即都上了上来,叶桑一眼看过去,却是顿了顿:“这是?” 姬长夜知道她是注意到了盘中的菜,解释道:“这是红薯和土豆,之前你也见过许碧青,这便是她发现的新农作物,她在前些日子已将此物献入京城,试验一番,皇上大喜,赏了每家一些红薯和土豆,我想着也就试一试,就让人做了。” 叶桑闻言,点了点头,坐下来整理着裙摆,边问道:“那她献上此物,皇上是什么反应?” 前些日子愁云满布,忙着找三皇子一事便已让众人心口沉闷,怎会有闲关注这些?现在那边让人松了口气,这才提及这些。 姬长夜为她夹了一箸土豆丝,示意她尝尝:“这两种农作物容易养,存放时间也长,用于军粮是最好的,许碧青建此大功,本来怎么都会得到一官半职,但她毕竟是个女子,皇上虽然大喜,但思虑片刻,破格封了她一个正七品县主,容城的。” 正七品县主啊,叶桑乖乖地夹了土豆丝吃,心想,对许碧青而言恐怕还差得远吧,她看得出,许碧青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她让人查的玫瑰纯露之前便有些眉目了,只是一直没查出幕后之人,但叶桑猜也该猜到了。 许碧青到上京城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了,这段时间里,她做的事情可是不少呢。 那所兰枝坊,在一个月以前还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家平常胭脂铺,只是,许碧青来到上京城,选中了兰枝坊,将自己制作的现代护肤品带到了这里,很受追捧,兰枝坊这家小店铺,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她也算是兰枝坊幕后的投资人。 看得出来,许碧青暂时并不想对外暴露这些,因此,保密工作做得很严,就算是姬长夜手底下的人,费了一番力气,也依旧没能查到。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这样一家普普通通的店铺,一夕之间,成长如此之快,竟没有一个人去找麻烦,而许碧青区区一个云城微不足道的女子,竟能做到如此程度,这不得不让人,深思啊…… 思虑之间,口中微觉苦意,叶桑微微蹙眉,敛回了心神,略略垂头,看了眼碗中的土豆丝。 土豆丝被炒得金黄,加了调料后卖相顿时更好,和前世所见并无区别,只是这味道…… “怎么了?”姬长夜一直关注着叶桑的动静,见她蹙眉,立即关心道。 叶桑想,可能是调料的问题吧,便道:“感觉有些苦了。” 姬长夜笑,又为她夹了一箸红薯:“土豆就是这个味儿,你不喜欢以后就不吃这个,不过也好在只有些微的苦意,并不影响军用,你再尝尝这个。” 叶桑闻言,心中却是惊了惊,长夜他们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土豆怎么会有苦意?难道是时间太早,土豆还未完全发育成熟? 心中怀着疑问,叶桑再尝了尝红薯,味道大体都没什么,只是都略略有些苦意。 叶桑尝后就微微放下了心,土豆和红薯是很相似的农作物,味道是很不错的,只是或许是还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太早被发现,内质还未完全发育成熟,所以才略带苦涩。 她微放下心觉得这一点苦意也不会太影响口感,便朝姬长夜笑着点了点头。 姬长夜为微微一笑,二人一同用过膳食后,折袍来找姬长夜,姬长夜去处理朝堂上的事情,叶桑让厨房的人把土豆和红薯各带一个过来,细细研究了会儿,发现真的没什么问题,这才彻底放了心。 冬二则在一旁为她普及许碧青近些日子在上京城的作为。 做为发现了土豆和红薯两样新农作物的人,许碧青现在乃是整个昊国的功臣,破格封了县主之后,更是名声大噪。 许碧青本人长得温和无害,本身就很讨人喜欢。 和叶桑不同,叶桑虽也是一张温和无害的脸,但性格偏淡,早些时候与姬长夜定亲一事,便在上京城私下的圈子里热了起来,只是上次赏梅宴之后,她的坏声名也传出去了,因此她在上京城私下的贵女圈里并不怎么热络。 反而是许碧青,她虽然只是来自云城的一个小家之女,但在那边就早有福星之名,再有相貌与性格,以及她新建的功的三重优势下,又陆续参加了不少宴会,在上京城很吃得开。 叶桑听了会儿,也只是笑笑。 角梅之前在叶府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这位很吃得开的许县主了,见识过她的手段,在容城自家小姐就吃了些亏,因此,她很是不喜许碧青,听时便瞪着眼,对许碧青的讨厌一点儿也不遮掩。 淮南苑众人却不知道,见角梅如此,便问,角梅忿忿,后私下还同众人说了许碧青不少坏话。 房间温暖如春,身边细碎的声音更是一曲催眠曲,不知不觉,叶桑便倚在小塌上睡去了。 房间内声响逐渐变小,一条温暖的毯子盖到叶桑身上,众人轻手轻脚地动着。 小憩不过片刻,叶桑醒后看了会儿游记,过了一阵儿,忽然起了些兴致,让角梅拿了绣活儿来绣。 绣了没多久,冬二便走进来了,手中呈着一个红色烫金的小册子。 “小姐,长公主发请帖,邀请您明天去参加长公主府的宴会。” “长公主府的宴会?”叶桑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手中的绣活儿都忘记放下了。 来这儿也有一段时间了,唯一参加过的宴会也就是之前丞相府大小姐穆婷婷举办的赏梅宴,那是穆婷婷为了给自己好友苏婧出气特地举办的,不过后面他们并没有捞着好。 不过,长公主似乎并不认识她吧,怎会给她发请帖? 冬二抿唇一笑,解释道:“这场宴会长公主邀请了上京城所有女子与男子。” 冬二说得并不难理解,叶桑恍然,邀请了全城的女子与男子,原是个相亲宴啊! 她想了想,点了头:“那便去吧。” 长公主的邀请,也不是能随意拒绝的,只是,这下一来,平静的生活又要不平静了吧。 冬二闻声,微微垂头,敛步退了出去。 叶桑绣着手中的花卉,对明日的宴会倒不是很担心。 姬长夜早在请帖发来之时便已经知晓此事,知道叶桑能处理得好,也没特意提什么。 倒是角梅几个丫头,想着叶桑要出去露面儿了,还有上京城中不少人,对此事颇为上心,在当天晚上就研究着第二日让叶桑穿什么衣裳去。 旦日,用过午膳,角梅几人为叶桑换上了她们精挑细选的衣裳,笑眯眯地去赴宴了。 叶桑这回带了角梅和冬二二人一同赴宴,冬二知道的事情比较多,懂得的东西也比较多。 叶桑坐在马车上,小脸儿恬静,看着角梅,眸间带了几分笑意。 角梅有几分雀跃,叽叽喳喳个不停,不过片刻后,到了长公主府,角梅这才消停下来,安安静静地跟在叶桑身后。 城东这一片向来是王公贵胄的区域,而长公主早已单独立府,便是立在城东里面。 长公主府重重叠叠,分为三层,正殿立在中间,两旁皆是侧殿,可谓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红墙绿瓦,淡绿色的琉璃瓦飞入云间,殿上四角高高翘起,格外恢宏大气。 现在已至未时,长公主府外已有不少人到了,冬二将请帖递了过去,娉婷的丫头便含笑给叶桑行了礼,细声道:“叶小姐请随婢子来。” 叶桑恬静的小脸儿微微绽开一丝笑,点了头,主仆三人便与她一同走了。 第171章 卿儿 长公主府的婢女也不同凡响,温温和和地,待人十分有礼,走路时衣不带风,十分稳当,又隐约有些娉婷之姿。 倒是看得出来,长公主为这宴会费了不少心。 进入左侧侧殿,绕过长廊,只见两座玉桥遥遥相隔,叶桑走的这边都是官家小姐,而对面那座桥上,皆是名门望族中的公子。 公子们风度翩翩,隔着一段距离,小姐们有些三两结伴在一起,看到对面时便不由得羞红脸,小声和旁边的人说着话。 身旁婢子早已见怪不怪,温和地笑着,角梅和冬二则只关心叶桑。 叶桑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人,对面,云浩天身着一袭暗紫色衣衫,面如冠玉,懒散地笑着,身边也有几位公子哥儿。 上次一见,已有一段时间,云浩天还病重,此次再见,云浩天却像是完全好了一般。 不过看了一眼,叶桑便收回视线,婢子送至此处便差不多了,微微一笑道:“叶小姐顺着这玉桥过去,便是宴会地点了,当然,叶小姐我可以先随意逛一逛,婢子便先告退了。” 叶桑颔首,身后角梅扬起灿烂的笑:“多谢这位姐姐了。” 那婢女又是微微一笑,退了几步后转身离开了。 踏上玉桥,角梅这才对叶桑轻轻地发出感叹:“小姐,长公主府真的好大好恢宏啊。” 叶桑点头,冬二道:“那当然,我朝皇上膝下仅有两位公主,一位最长,一位最幼,都很得皇上宠爱。” 说起长公主,倒也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女子,当年她及芨后,便嫁了一位当朝状元郎,只是那位状元郎后来在一次公差中遇到劫匪,送了小命,长公主却是提起长剑,一声不吭地带着自己手下的精兵便去给那位状元郎报了仇。 回来之后什么也没提,独居在公主府,性情很冷,唯独对自己的小妹妹还有几分疼惜,至此已过了五载,长公主已是桃李年华。 冬二正说着,叶桑也侧耳听着,正听着,倏忽间,却有一个人侧跑过来撞上了自己。 叶桑还未及反应,身子已测过来,双手已先轻轻往前稳住了那个人。 叶桑眸中微惊,立即垂头去看,却见是一个豆蔻少女扑在了她怀里。 一个不认识的人突然扑了过来,角梅和冬二也被这变故惊到,连忙上前去,欲分开二人。 少女却不肯松手,仰头看叶桑,眼中纯净,笑容分外灿烂:“姐姐,你真好看,好香。” 叶桑略有些不习惯被人这样抱着,微微蹙了眉,正要冷漠地推开,但一触及她那双纯净的眸子,心下便稍缓几分。 “你是?”疑惑,遂看了看四周,却见只有这少女一人,身后也没有人跟着,心下一时不解。 这少女五官精致,一身穿着十分活泼明媚,从布料和裁剪上便知这件衣裳是非凡品,这少女应该也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可为何,身边竟没有一个人跟着? 叶桑有些疑惑,同时心下生了几分警惕,松了手想放开少女,少女不松手,仰头看她,笑得十分甜蜜,旋即“唔”了声,说:“姐姐可以叫我卿儿。” 卿儿?叶桑看了一眼冬二,冬二却微微摇头,表示并未听过有哪家的千金有叫卿儿的。 叶桑蹙眉,再度看向眼前少女,她不欲惹麻烦,但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眼前少女目光纯净,看起来便是极为单纯的,想来应该被家人保护得极好,只是,为什么会来到她眼前? 叶桑看着那双格外单纯明净的眸子,心下虽有几分喜意,却还是轻轻推开了她,恬静的小脸儿微微绽开一丝笑,细声道:“卿儿,你也是来参加长公主的宴会的吗?” 卿儿见叶桑对她笑,顿时眉眼弯弯,听到问题后却皱眉,费力地想了想,才道:“什么长公主的宴会啊?我一个人来的,没有别人。”说到后面时,眼神却飘了飘,显然是在撒谎。 叶桑见此,更觉卿儿实是被家人保护得太好,撒谎撒得未免太不高明。 叶桑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声音稍柔:“卿儿一个人过来,家里人恐怕在找你呢,我带你去找她们吧。” 卿儿上一句还说自己是一个人来的,下一句便忘记了,神色立马有些紧张,接叶桑的话:“不要!我好不容易溜出来的。” 叶桑抿唇笑,卿儿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有些懊恼。 但见叶桑的笑容,她吐了吐小舌,也笑了起来,像只无害的,活泼的小兔子。 卿儿好像她们相识很久,亲昵地抱住了叶桑的手臂,带着她一块儿往湖边走。 几人本就是刚走过玉桥,还有一段距离才能到宴会地点,而往旁边走,便是已被冰封了的湖,湖边寒凉,没有谁愿意去那边受冻,一时之间,这边竟只有叶桑主仆三人和卿儿。 卿儿的语气十分亲昵,透着满满的信任:“姐姐真好,长得好看,会说会笑,不会说卿儿,还让卿儿抱抱。” 叶桑想着,反正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便是陪这个小姑娘在这边逛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索性便任她抱住胳膊了。 闻言,她却是微愣了愣,温声反问道:“谁说卿儿什么了?他们不说话也不笑吗?卿儿的家里人呢?” 卿儿嘟了嘟嘴,脚尖无意识地踢着,不大高兴地:“卿儿身边的人都不愿意和卿儿说话,也不笑,笑的话,像只有一层皮在笑,她们分明都不想笑,还偷偷说卿儿笨。” 说到后面时,卿儿有些低落,看得主仆三人都有些心疼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扬起了笑容:“不过爹爹待卿儿好,爹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卿儿有爹爹就够啦,”她灿烂地笑着,旋即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来,眉眼更弯,“不过现在还有姐姐啦。” 卿儿笑容单纯,不含任何杂质,让人觉得分外温暖。 叶桑却有些心酸,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微低了些,叹:“你爹爹也不见得很好。”如果真的好,又怎会不知卿儿身上发生的事情? 卿儿活泼可爱,实际上心里应也有不少苦楚,想来这上京城的水深,她家里的水,也不浅。 卿儿闻言,却是立即瞪眼嘟嘴,甩开了她的手,很不高兴道:“才不是呢,我爹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 叶桑笑了笑,没争论这个问题,知道小姑娘是生了气,便主动去挽住了她的胳膊,顺从道:“好好好,是是是。” 卿儿这才重新扬起了笑,格外骄傲地:“我爹爹对我可好了,他对我笑,就像姐姐一样的笑,唔……不过,爹爹笑得又有点不一样……”有些苦恼地想,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形容的,便巴巴地看了一眼叶桑。 叶桑笑着接下去:“你爹爹的笑容里更多爱你。” 卿儿眸光一亮,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我爹爹的笑容里更多爱我,我给爹爹说,家里人都不会对我笑,还背后说我,”嘟嘴,“第二天她们就不见了,换了会笑的,可是她们也不会笑……” 卿儿说着,便有些不大高兴,看到叶桑,眉眼又弯起来:“不过,卿儿有爹爹,有姐姐。” 卿儿笑得灿烂又轻松,叶桑心下却是微沉,第二天就不见了?看来她方才是想错了,卿儿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过未及深想,卿儿便雀跃地拉她到湖边,声音软软甜甜地,让她蹲下来,随即葱指指向湖里,喜孜孜地:“姐姐你看,鱼!” 叶桑收回神,笑了笑,原是一条被冻在湖里的鱼啊。 她陪卿儿玩儿了一会儿,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正要提出分开,只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她侧目看了眼,却见一个婢女模样的少女朝她们处匆匆赶来。 叶桑心下几分了然,看向卿儿,微微笑唤:“卿儿?” 卿儿疑惑地抬起头,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婢女,笑容立即掉下来,不大高兴的样子,无意识地往叶桑旁边躲了躲。 那婢女见到卿儿,立即如释重负,赶忙走过来,先是对叶桑行了礼,道歉道:“这位小姐,抱歉了,打扰了您这么久。”旋对卿儿焦急道,“小姐,快过来。” 叶桑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随即看卿儿:“卿儿,你的婢女来接你了。” 卿儿不大高兴的样子,不大想过去,那婢女颇为头疼的样子,神色也有几分焦急,见她不动,立即道:“小姐,老爷正到处找你呢!” 听到爹爹的名号,卿儿立即动了动,再度看向叶桑时,却又有几分不情不愿了,嘟嘴道:“那姐姐,我先走啦……你要想我哦,我有空就来看你!” 叶桑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对上她真诚又信任的纯净目光,轻轻点头。 卿儿这才不大高兴地转身和婢女一块儿走,垂着头不说话,还有些赌气的样子。 她刚一离开,叶桑唇边的笑容便掉了下来,眼中微沉。 第172章 相亲宴会 叶桑不是傻子,刚刚和卿儿相处片刻,便已发现不对,卿儿看起来已经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了,表现得却像个孩子一般。 若单说是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却也不至于如此,卿儿眼睛明净,是个十分单纯的人,想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让卿儿的心理停留在了孩童之时。 如此的话,卿儿刚刚说的话,倒也算不上奇怪与矛盾了。 想通这些,叶桑心下沉沉,尽管她不知卿儿为什么会往她这里跑过来,但卿儿心性单纯,她也是真的喜欢卿儿。 叶桑眸中涌起些复杂之色,最终却还是看向卿儿离开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宴席那边走了。 她就算再喜欢卿儿,可卿儿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她也不能帮到她什么,今后若还有见面的机会,定要好好待她。 打定主意,叶桑收了收心神,往宴席那边走去,余光却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叶桑顿了顿,看了一眼,若什么也没看见。 心中一抹疑惑闪过,叶桑往宴席那边走去,走了片刻,方见一片雪白天地处是一片梅林,有些石桌椅,旁边则有一个殿宇,各家千金们三三两两走在一处,皆赴往殿宇里了。 走进殿宇,只见殿宇两旁一溜下来皆是席位,同主座一般,席位上摆满了珍馐,待客的菜色量少菜多,几乎有半个满汉全席。 叶桑在婢女的引导下坐了偏前一点的位置,殿内-衣香鬓影,香气浓郁,她忍了忍过于浓郁的香气,往四周看了看,没看见卿儿,倒是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许碧青。 已有一段时间未曾见过许碧青,再见之时,许碧青的脸早已进来好了,小脸儿白嫩,透出几分红润的光泽来,与苏婧站在一处,身旁还有几位衣着富贵的女子,微微一眯眼笑,格外讨人喜欢。 许碧青很敏锐,察觉到了叶桑的目光,寻找了一番后,有意无意地,目光便落到了叶桑这边。 许碧青看向她,眸色微深,脸上却绽开了一丝甜腻的笑容,作势要走过来,却被苏婧拉了一下。 叶桑避过许碧青的目光,同众人一样站起来,看向殿门处。 只见一个衣着低奢的淡蓝色裙衫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婢女,女子看向门内,脸上带着款款笑容,格外温和有礼,先是对殿内众千金行了一个礼,这才道。 “长公主令我与众位小姐说,今日之宴是为众位小姐欢聚一堂,众位小姐不必拘束,今日在府内玩得开心,若有何问题,便告诉府中婢女,婢子会一一为众位小姐解决。” 与此同时,冬二低声在叶桑耳边道:“这位是长公主身边的婢女,名唤羽月,乃是长公主身边的一把手。” 叶桑心下了然,长公主令身边婢女来告诉她们,自己办了这个宴会,却连面都不露,长公主是为何要办这个宴会? 不过众人听了此话,更多的却都是松了口气,面上的笑容也绽得更大。 无疑,长公主不出现的话,众人会更加轻松,也更加确定了此宴,的的确确是长公主办的一个变相相亲宴。 殿门那婢子微微一笑,旋即离开,殿内顿时也轻快起来。 叶桑注意到那边许碧青像是要走过来,微微一蹙眉,便往外走去了,角梅和冬二忙跟上。 外面寒凉,叶桑又向来是畏寒的,只是,在将军府养了一阵,出门又穿得厚实,一时之间,叶桑也还未感觉到凉意。 倒是里面,现在还热闹着,叶桑往外走了,许碧青自然也停下了脚步。 苏婧心下心思一流转,便温温柔柔地笑开了,挽住许碧青,十分亲昵:“碧青认识叶小姐?” 许碧青面上笑得甜甜地,声音温和,细声回道:“桑姐姐乃是碧青的表姐,方才本想过去与桑姐姐打声招呼,桑姐姐许是没看见,走出去了。” 身旁的贵女们闻言却皱眉,叶桑的名声在上京城的贵女圈早便传开了,并不是很好听,因此她们对叶桑也有几分先入为主的抵触。 听见许碧青如此说,便有贵女撇嘴:“哪里是没看见,我看是她许是将军府,便自视甚高,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许碧青眸中适时划过几许失落,却依旧强颜笑道:“可能碧青让桑姐姐不大高兴,是碧青的错,不关桑姐姐什么事。” 但从许碧青的神色看来,怎么看来都是许碧青受了委屈,有人想说些什么,苏婧却打断,柔声道:“叶小姐是极好的一个人,大抵是真的没看见吧。” 苏婧对许碧青柔柔一笑,嗓音轻柔,许碧青也对她笑了笑。 众人却只觉二人傻,有些不屑道:“婧婧,碧青,你们为那叶桑说什么话,我可是早便听说了,那叶桑啊,在容城的时候名声便不大好。” 有贵女接道:“我也听说了,”看了看四周,旋即低下声来,“听说这叶小姐很有些邪门儿,据说是,鬼祟缠身……” 说到鬼祟时,有些没听说的小姐被吓了一跳,抚了抚心口,这才嗔怪地看说的那个小姐一眼,道:“吓人。” 她一笑,旋即道:“不过我们碧青可就不一样了,她可是云城公认的福星。”说到福星时,略带揶揄,更多的也是真诚。 她掩唇笑了笑,对她道:“碧青可要离你那位好表姐远一点,别平白沾了晦气。” 许碧青一抿唇,细声反驳,“不是,桑姐姐很好的。” “哪里好?”反问。 许碧青张张嘴,最终却抿唇,不知道说什么话,那句反驳也就显得毫无威力,引得众人忍不住笑。 苏婧这时温温柔柔道:“叶小姐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上次在恩德寺还找回了我的耳环呢,可上次怪我,误会了叶小姐,”咬咬唇,有些羞愧的,旋微笑,“好在叶小姐没多做计较。” 苏婧上次在恩德寺那事儿是传出来了,虽有目击者,但流言传来传去也变了味儿。 苏婧在贵女圈里的名声向来极好,人缘也是极好的,因此,信那件事儿的人也是极少。 有人恨铁不成钢,捏了捏苏婧的脸颊,下手却轻:“你们呀,就是太善良了,那叶桑能从小小的容城出来,攀上将军府,哪儿有那么简单,亏你们还为她说话。” 看向苏婧时,格外恨铁不成钢与无奈,上京城贵女圈里谁不知道苏婧痴痴等了那姬家小少爷姬长夜等了许久? 苏婧人缘好,上京城中倒没谁与她争姬长夜这么个人,更多时候是揶揄她,本以为她是当定了将军府的少夫人,谁又料到,半路又窜出一个叶桑来。 这些年来苏婧的痴情众人都看在眼里,因此对叶桑没什么好印象。 只是事已至此,大家也希望苏婧能放下,偏偏她还没放下,还强颜欢笑,一直为叶桑说话,众人心中更是有几分不值。 正是无奈,却传来一道稍成熟的女声,笑道:“都围在一起干嘛呢,不如一起出去看看?” 众人看过去,却见是穆婷婷娉婷地走了过来,面上带笑,看向苏婧时格外亲昵。 听了穆婷婷的话,众人也收回了方才的那些心神,听了穆婷婷的话,心下也有了几分期待,心照不宣地抿唇笑了,这才往外面走去。 这边叶桑却是不知道自己在人家嘴里流转了那么久,她坐在了外面一个亭子里。 这场变相的相亲宴会与她没什么关系,她乐得躲在一旁躲懒。 亭内只有她们主仆三人,虽未飞雪了,但地上全是厚厚的积雪,这亭子底下,更是被冰封了的湖。 在外面坐久了,难免有些寒冷,叶桑努力把身子缩成一团,双手也捂在一起,却还是冰冰凉凉的。 叶桑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刚刚就不该出来的,殿里多暖和,许碧青要过来过来便是了。”偏偏自己嫌麻烦,走出来了,现下在外面受冻。 角梅笑,她也冷,不过并不如叶桑畏寒,她伸出温热的手,眨眨眼:“小姐,我帮你暖暖。” 叶桑忙把冰凉的手送过去,透出难得的一丝孩子气,喟叹了声:“真暖和。” 冬二也抿唇笑,伸手为叶桑暖另一只手。 角梅有点高兴,眉眼弯弯地:“再过几日便过年了。” 叶桑想了想,算了算日子,还真是,不知不觉,她来将军府也有一段时间了,再过几日,便是过年了。 她曾和角梅在叶府过了有十多个年,叶府并不关心她们,她们也乐得自在,主仆二人窝在小桔园,年虽简陋,却十分温暖。 这还是第一次,在除了小桔园以外的地方过年,过年的人,也多了…… 小脸儿露出几许笑,温和地:“待会儿我们回去一块儿剪些窗花,贴在窗上。” 冬二想了想众人围在一块儿剪窗花的样子,想想便格外温暖,也笑了笑。 主仆三人围着说了会儿话,叶桑的手也暖得差不多了,才刚收回手,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173章 维护 来人容貌精致,见了叶桑笑眯眯地,笑容中透着几分让人熟悉的懒散。 “外面热闹着,你却在这里躲懒。”云浩天敲了敲手中的手炉。 叶桑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恬静的小脸儿扬起笑:“三皇子不也来这里躲懒了?”旋即才微微一屈膝,道,“见过三皇子殿下。” 身后角梅与冬二也连忙行礼:“见过三皇子殿下。” 云浩天虚虚扶了一下,三人起身,他将手中的手炉扔给叶桑,笑:“皇姐特意为小妹摆的宴,多少得给点儿面子,我可不爱这种宴会,群魔乱舞,诺,长夜让我给你的。” 说到后面,他语气中带了几分调笑,学着姬长夜微冷淡的语调:“桑儿向来畏寒,在长公主府,你多照顾一点。” 说到后面,他已是忍不住笑起来。 叶桑心中微暖,接住了手炉,只觉掌心与心田都一片温暖,对云浩天笑道:“那便多谢三皇子照顾了。” 云浩天摆摆手,叶桑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关心道:“上次一别匆忙,殿下-身体如何?” 收到关心,他懒散地笑着:“唔,差不多了吧。” 叶桑微微一笑,二人聊了一会儿,云浩天便告辞了,叶桑抱着手中的手炉,眉眼微弯,心下一阵暖意,却是想,原这是长公主为小公主云荼特意举办的宴会啊。 这场大型的变相相亲宴,恐怕也是为自己小妹做了一个掩饰,难怪向来冷心冷情的长公主殿下,会特意举办这个宴会。 角梅却是好奇道:“小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三皇子殿下?” 不过她也没等叶桑回答,便笑开了,满脸的信服:“小姐真厉害,三皇子殿下都亲自来给小姐送手炉。” 叶桑微微垂眸,轻笑道:“是长夜厉害。” 恐怕也就长夜,说让当朝三皇子来照顾她一下,三皇子便过来了。 角梅闻言,也点头,笑眯眯地,对这桩姻缘是越发的欣喜:“是,姑爷也很厉害。” 叶桑抿唇一乐,又在亭子里待了一会儿,这才想着出去逛一会儿。 毕竟好不容易能来一趟长公主府,不去看看,一直待在这亭子里可对不起自己。 外面如云浩天说的,很热闹,公子们虽然与小姐们分隔两地,但既然都是变相的相亲宴了,自然也不可能真的看不见。 因此,小姐们寻了片刻,这才发现有一个亭子,这个亭子比较高,能看到对面之景,对面之人却看不到这边。 发现了这个之后,不少小姐都笑闹着上了那亭子,一张张小脸儿红扑扑的。 叶桑不过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便往外走去,走了一阵,迎面竟撞上了苏婧及许碧青一行人,旁边还有一位“老朋友”,穆婷婷。 叶桑暗叹一声,想绕路过去,却听许碧青声音甜甜:“桑姐姐,”旋即眉眼弯弯地走了过来,“好久不见。” 叶桑神色淡淡的,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不欲与她多言。 许碧青又怎么会轻易放她离开?她亲热地上前来挽住了叶桑,双眸弯弯地,介绍道:“桑姐姐一直待在将军府不见客,碧青都见不到桑姐姐,对了,这些都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许碧青正要一一介绍,叶桑却是蹙了眉,轻轻推开了她的手,许碧青有些错愕,随后有些无措:“桑姐姐,是碧青做错了什么吗?” 穆婷婷皱眉,一把拉过了许碧青,拉得许碧青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许碧青对这个变故更是措手不及,惊愕地,姿态一时之间有些失态。 穆婷婷却已将她拉至身后,站在她面前,看着叶桑时目中隐隐露着些不屑:“碧青,我看不必再说了。”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可似乎是不大好听,有碍她丞相府嫡女的脸面,因而忍住了没说话。 穆婷婷旋即看许碧青,眼中有些无奈与疼惜:“碧青,你就是对人太好了。” 许碧青刚刚被拉那一下,措不及防,此时再见穆婷婷充满关心的脸庞,心下一阵无语,却不能说什么,清清柔柔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一同来的贵女们中也有没见过叶桑的,一见方才的情景,立即有了异议。 “叶小姐果然是将军府小少爷的未婚妻,就是‘不同凡响’啊。”不屑地。 “之前未曾见过叶小姐,今日一见,倒是让我开了眼界,碧青,你就是太善良,总为她说话。” 许碧青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一时之间神色有几许歉疚。 苏婧适时细声开口:“大家别这样,叶小姐人很好的……” 为她说着话,神色间却又有几分失落,顿时更加激起了众女的怒意。 “叶小姐真好,在恩德寺指使丫头偷了你的耳环,原来一个好人是这样的。” 说话间,苏婧神色有几许尴尬,眼神闪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啊,我长这么大,可从未听过如此好人。” 众女间一阵议论,而被她们议论的中心,叶桑,却是始终不发一言。 角梅和冬二都听得皱眉,尤其是恩德寺那件事,淮南苑的人都为此生气,却没想到,传出来竟还成了叶桑的错了。 角梅听着众女间的那些议论,有些忍无可忍,满脸的愤懑挡都挡不住,正要开口,叶桑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叶桑听了这一会儿,却是听笑了,一声呵笑立即让众人成功闭嘴,似乎都不屑看叶桑的样子。 叶桑还未动怒,声音尚且清清柔柔的,话中隐隐透出些嘲讽:“诸位小姐,这是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吧?” 众女不知道叶桑想搞什么名堂,因而给了她一个不屑的眼神,却并不理她。 叶桑声音稍缓下来:“也有不少小姐,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她看了一眼众人,抿唇一笑,“对着一个刚见面,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的人也能说上半天,叶桑,佩服。” 众女未料到叶桑竟如此反击,却也是事实,一时之间脸都涨红了,“你”了半天,最终还是跺脚:“我们早听说过你,鬼祟缠身,果然手段过人,嘴皮子倒是利索。” 叶桑十分顺从地点头应下了,抱着自己的手炉,往前走了一步:“原来我在流言中如此不堪,倒是没听说过,容城那边的无稽之谈,也传到了这边啊。”说得格外意味深长。 一时之间,许碧青竟觉得叶桑似乎是在有意无意地看自己,一时脸上的笑容微僵,不过很快收敛。 此话说得意味深长,其中不少小姐都感觉莫名被梗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哈哈哈哈,”此时,却是传来一阵清爽愉悦的笑声,“我看叶小姐倒是说得很对。” 众人一看,却是冯瑶,嘴角立即一撇,比看见叶桑时更加厌恶。 冯瑶可不是看人脸色的人,她早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她本就十分厌恶贵女圈里这些东西,见叶桑什么话也没说还被她们针对,顿时心里也有几分薄怒。 直到叶桑反驳后,那些贵女们都被梗了一下,她这才忍不住笑了,站出来说了一句话。 冯瑶看向叶桑,不太好看的脸上露出的却是满满的支持。 叶桑见了,冷淡的神色微松,露出几许笑意,原是冯瑶,与兮月有些像的那位姑娘。 在场的贵女们都不说话了,冯瑶“啧啧”两声,继续道:“这上京城,原先有一位苏婧也就罢了,现在竟还多了一个许碧青。” 这话说得不甚漂亮,苏婧和许碧青同时心里一沉,面上却都勉强露出笑容,些许失落之色。 穆婷婷见二人受了冯瑶的委屈,一皱眉,顿时对冯瑶更加不喜,立即站出来,终归还是顾及面子,只不大高兴道:“冯小姐,你在说什么!” 冯瑶本就是个武将之女,可不会像穆婷婷那样顾及自己的形象,她只冷笑一声:“我在说什么她们自然是清楚的,你们看不清楚,自然有人能看清楚,叶小姐分明什么话也没说,便被你们如此针对,未免有些过分了。” 冯瑶今日难得除去了劲装,穿了一身柔软的裙衫来,下意识地摸腰间的鞭子,却又想起什么,收回了手,只冷冷地看着众人。 “你们这些把戏,我早便见识过,还有什么手段?尽管来,我的鞭子,可不认人!” 话罢,冯瑶当即利落地转身,带着自己同样愤懑的丫头往叶桑那边走,到她身前时道:“叶小姐,这里的味道不大好,走吗?” 叶桑没想到自己被人维护了一把,想来当初自己为她说了一句话,现在倒是反过来了,她忍俊不禁,微微一笑,顺从地点头,和她一块儿走了。 心想,若是兮月在此,恐怕也是同样的反应,毕竟,她曾经可是甩了许碧青两巴掌呢。 角梅和冬二见冯瑶维护自家小姐,也是目瞪口呆,不过听了她的话心里都有些高兴,顿时也高高兴兴地在叶桑身后,跟着她们走了,才不管后面的人究竟有些什么反应。 第174章 再遇刁难 片刻,贵女们都走进了一个亭子里,纷纷安慰着苏婧与许碧青。 苏婧与许碧青不同,若非叶桑这个变故,她本身会一直温柔下去,而许碧青则在心里暗恨。 在容城她对付不了叶桑,如今到了上京城,她不信自己还对付不了。 但出于某些目的,总之,二人眼眶此刻都是微红的,不再为叶桑说话了,却是沉默了下去。 众人正安慰着,又恨恨地说着冯瑶与叶桑。 在贵女圈里,冯瑶因为那张不大漂亮的脸,向来是被大家排除在外的,偏偏冯瑶会武,身上还总是随身携带一条鞭子,所以大家也不大敢得罪,生怕一不小心那条鞭子便落到了自己身上。 而如今,她们讨厌的冯瑶与她们讨厌的叶桑凑在了一起,心中的厌恶顿时更甚,说的话也颇不大好听。 许碧青要的便是这种效果,同容城那边一样,先想办法让叶桑的名声坏掉,毕竟,人是能被声音杀死的。 众人正忿忿说着,亭子那边忽然来了一个嫩绿裙衫的明媚少女,外罩着同色披风,少女年纪尚幼,五官还未完全长开,只能看见十分清秀的模样,她灿烂地笑着,轻快地走过来:“喂,你们在说什么呢?” 众人见她过来,纷扰的声音立即停了下来,先是道了一句:“见过小公主。” 小公主云荼不甚在意,随意挥了挥手,还是对她们刚刚说的话更加感兴趣:“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诶,婧姐姐,许县主,你们怎么了?” 云荼尚幼,长得无害,一双眸子黑亮亮的,时不时有些狡黠的光在里面闪烁,看见苏婧时,光芒明显淡了些,虽问的是两个人,但明显,她更担心苏婧,见此连忙过去,眸中有些担心。 有人听了云荼的话,立即有些忿忿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而苏婧眼眶微红,只微垂了眼睫,只有些微的委屈让人看见。 许碧青坐在她旁边,她藏在睫毛底下的眼中却是划过了几许思索之意,小公主……她心中慢慢捻了一次这三个字,思索片刻,唇角微微一勾,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而云荼听完,露出了忿忿的神情:“早便听说姬长夜的未婚妻是容城的一个小女子,如今看来,是不得不去一见了!” 许碧青想添一把火,见状旋即抬眼道:“大家别这么说,桑姐姐……” 云荼看过去,却见许碧青不知如何说的模样,心下更有几分薄怒,心下一转,想到她们方才还提到了冯瑶,立即从石凳上跳起来,拍拍手,轻哼一声:“那我倒还非要去见识见识了。” 此事正得许碧青所愿,她心下一松,这结果正是她想要的。 苏婧见云荼跳了起来,连忙拉住了她的手,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眼眶还微红着,目中却露出几分忧心。 云荼见状连忙拍拍苏婧的肩膀道:“婧姐姐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可是公主,她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话罢,云荼没等苏婧说话,飞快地转身就走了,就只剩嫩绿色的衣袂还在翻飞。 苏婧不发一言,面上露出些许担忧之色,穆婷婷见了更是无奈,戳了戳她的头,咬牙道:“你呀。” 这边,冯瑶带着叶桑离开了宴席地点,和她一块儿往外走,边又边说。 她们并不知道那边苏婧等人又与小公主见面,又一桩麻烦很快就要袭来了。 冯瑶冲动了一阵后,便对叶桑有些愧疚了:“我在上京城的名声本来就不大好,如今还拉了你一块儿走,倒是平白拖累了你。” 叶桑笑笑,不甚在意:“我的名声也不大好,与我在一处,也拖累了你。” 冯瑶闻言便笑了,略轻松一点:“她们的把戏我都看腻了,排挤一个人便是如此,我看啊,你不知比她们好了多少倍。” 叶桑也微微抿唇笑了:“既知晓这是她们的把戏,又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我也觉得你比她们好上不知多少倍。” 冯瑶闻言只笑笑,避开了叶桑的目光,并不多言。 冯瑶相貌不大好,也是因为如此,自幼被排挤,幸而是生在了一个武将家,方养成了如今这个性子,但心里对这件事,终归还是有些介意的。 叶桑看出来了,停下了脚步,一张小脸儿满是认真:“世人的话又有何可畏?不过都是些胡言乱语,正如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长得再美,但心思歹毒又有什么用?反之,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叶桑很认真,冯瑶闻言,微微怔愣了一下,叶桑随后露出了一个清浅恬静的笑容:“在桑儿看来,你这样就很好,人生在世不过数载,需得活得快活。” 冯瑶怔愣之后,便也绽开了一抹笑容,仿佛云开雾散,她哈哈大笑:“是,正是桑儿所说,世人的话,又有何可畏?倒是我糊涂了。” 叶桑也弯了弯眸子,点了点头,二人聊了一会儿,竟觉十分投机,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个亭子里。 叶桑畏寒,她怕冯瑶也畏寒,特意要将手炉给她暖一会儿,却不料,冯瑶简直就像一个天生的小火炉,身上温暖得很,听叶桑说了她畏寒的毛病,想了想,便道。 “许是我自幼练武的原因吧,桑儿身体不太行,日后我教你练练武,强身健体也好。” 叶桑笑着应下,却忽然有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传来。 “哼,你那三脚猫功夫,学了有什么用?”少女清脆的声音,略带了些不屑。 二人看过去,叶桑没见过这个人,微微蹙眉,压低了声音问道:“她是?” 冯瑶见她,却是一笑,略略挑眉,先是回了叶桑的话:“这位是小公主云荼,许是追我来了。” “小公主?追你来了?”叶桑颇为惊讶,原来这位就是长公主举报宴会的原因,但追冯瑶来了,又是什么意思?她看过去,冯瑶却并未回答,反站了起来。 “小公主,”笑唤,“三脚猫功夫?小公主还是先打赢了臣女再说臣女的是三脚猫功夫吧。” 叶桑听得有些惊奇,冬二适时在她耳边笑道:“小公主自幼身体不大好,便与冯小姐一样,自幼习武,强身健体,说来也是缘分,小公主正好拜了北横将军为师,二人也算是师姐妹了。” 叶桑了然,二人竟还有这层关系,怪道冯瑶看见小公主时眼中还颇有几分宠溺。 冯瑶走了过去,云荼却抱着手臂轻哼一声:“本公主今日来可不是为了找你麻烦的,”话罢没等冯瑶反应过来,绕过冯瑶,对着叶桑颐指气使的模样,“喂,你可是那容城的叶桑?” 云荼颐指气使的模样,但在叶桑看来,分明就是一个孩子,虽不知云荼为何对她如此,但还是先站了起来,回道:“正是。” 云荼听后便哼了一声:“倒是让本公主好找,”旋即刁难道,“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见礼?你可是藐视皇权?” 一来就被如此刁难?叶桑微微蹙了眉,立即微微屈膝行了礼:“民女见小公主一时未及反应,忘了行礼,还请小公主原谅。” 身后角梅和冬二也忙行了礼,冬二微微皱眉,这小公主,明显是来找茬儿的啊。 叶桑不知云荼为何要刁难她,但藐视皇权这个罪名,她背不起。 云荼见她乖乖行了礼,面色却依旧十分不好看,走了过去,也不叫她起来,又冷哼一声道:“原谅?本公主凭什么要原谅?” 十分明显的找茬儿,叶桑皱着眉,前面的冯瑶也反应过来了,转过来,见云荼如此刁难叶桑,脸色立即微冷了下来,快步走过去扶起了叶桑三人,口中轻讽:“小公主殿下,你那位好婧姐姐又与你说什么了?” 叶桑闻言,便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却未顺势起来,皱着眉,微微冲她摇了摇头。 这位小公主身份娇贵,不可得罪,若是她直接站起来了,恐怕这位小公主殿下还得刁难她一番不可。 冯瑶见此也是微微皱眉,看向云荼,大大咧咧的性子收敛了一点,声音微冷:“小公主殿下,可否让桑儿起来了?” 冯瑶面色都微微冷起来,云荼一时之间竟被唬住,颐指气使的模样都收起来几分,下意识地乖了一点。 但反应到自己做了什么,云荼顿时更是一阵恼怒,立即指着叶桑道:“她得罪了本公主,本公主想让她站多久就站多久……”说到后面,声音却明显弱了下去。 冯瑶小小的眼睛里越发泛出冷意,云荼声音弱下来,气势也弱了下来,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冯瑶的目光了,撇撇嘴,一阵烦躁:“好了好了,起来吧起来吧。” 冯瑶这才又拉着叶桑站起来,云荼有些懊恼,低低嘟囔:“怎么每次都被她拿在手心里。” 叶桑三人站了起来,叶桑冲冯瑶一笑,冯瑶也微微一笑,缓了神色道:“小公主还小,信了那等不该信之人,你不要怪罪。” 第175章 救治心疾 怪罪?叶桑轻笑遥首,且不说对方还是个小姑娘,就凭她的身份,又有谁敢怪罪? 冯瑶见她点头,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不大乐意的云荼,面色又微冷了下来:“小公主殿下,不管苏小姐又与你说过什么,但叶小姐如今是我的朋友,还请您看在臣女的薄面上,今后不要再为难叶小姐。” 冯瑶说这话冷漠得很,云荼一时间有些不喜欢,心中别扭得紧,想叫她不要这样了,又说不出口,最终也只是一瞪眼,生硬道:“朋友?你怎么能和叶桑做朋友?” “怎么,小公主殿下如今连臣女交朋友都要管吗?”冷淡的。 云荼心中是越发不悦,冷哼一声:“你可别怪本公主没提醒你,叶桑这个女人,能从容城爬到上京城,可不简单。” 云荼说着,还瞪了叶桑一眼,叶桑有些无辜,但现下看来,云荼果真还是一个孩子。 冯瑶轻讽回去:“小公主殿下那位苏小姐倒是很简单,什么都能无中生有,编造一些不存在的把戏。” 冯瑶真是烦透了苏婧,偏身处上京城,总是避无可避会见到苏婧,而且,小公主与苏婧的关系也十分好,几乎冯瑶每次与云荼闹不愉快,都是因为苏婧。 冯瑶看云荼瞪眼,宛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维护苏婧,自己也累了,神色微松:“小公主殿下,臣女不想与你吵架,今日叶桑,我是护定了,臣女便先告退了。” 话罢,冯瑶拉住叶桑的手腕儿,便往外走去,云荼瞪着叶桑,心里气得牙痒痒,偏偏冯瑶在她身边,她不得不承认,冷冷的冯瑶让她有些不敢靠近…… 二人转身就走,婢女都跟在后面,走远一点了,冯瑶才叹了口气,这个潇洒自在的女子,如今眼中也多了几分忧愁。 “抱歉了桑儿,云荼与苏婧交好,此番是来为苏婧抱不平的,你以后见了,离云荼远一点便是了。” 叶桑闻言点头,表示知道了,但见冯瑶眼中些许的忧愁,宽慰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小公主对你还是有几分情谊的,日后自然就会知道谁是真的为她好。” 冯瑶咧嘴一笑,略过了这个话题,与叶桑说着些其他话。 二人正说着,只听一阵凌乱焦急的脚步声传来,二人看过去,却是一个婢女。 婢女神色焦急,看见冯瑶时宛如看见了救星一般,连忙跑过来道:“冯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小公主心疾发作了!” 冯瑶浑身一震,大惊,捏住婢女肩膀问道:“怎么会突然发作?她的药呢?!” 婢女几乎急得快要哭出来:“药用完了,暂时还未制新药,本以为在长公主府不会出事的,奴婢正要去找长公主。” 冯瑶闻言心下更是一阵气,戾气上来,甩开婢女的肩膀,咬牙道:“明知小公主有心疾,没有药怎么能出来!” 婢女眼眶通红,急得不行,冯瑶气得牙痒,眼中却流露出满满的焦急与担忧,看向叶桑时眸光陡然一亮,忙握住了叶桑的手:“桑儿,现在等御医来怕是来不及了,听说你医术精湛,可否随我一起去看看?” 叶桑听到小公主有心疾时也是一惊,听冯瑶的话,心下有些为难,别说她方才刁难过自己,小公主千金之躯,若她能解了小公主的难,自然是功臣,但若是不能…… 叶桑本无意淌这淌浑水,但见冯瑶焦急又期待的目光,心下顿时叹了口气,还是点了头。 冯瑶稍稍松了口气,忙拉着叶桑就往刚刚那边走,边走边对叶桑道。 “云荼是早产儿,病根儿是从娘胎里就带的,自幼身体就不好,皇上让她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因此拜了我父亲为师,她武艺练起来了,身体也好了不少,但毕竟是娘胎里带的,终究还是落了个心疾的毛病,本来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药,但偏偏……” 冯瑶一路絮絮说着,焦急掩都掩不住,在这一路絮叨中,众人终于到了那边。 只见方才还活泼的女孩儿此刻却趴在亭中的石桌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双手捂着心脏处,眉头紧皱,额间的一些碎发都已被汗湿了。 冯瑶连忙跑过去,轻轻拍她的背:“云荼,现在怎么样?” 云荼趴在桌子上,声音虚弱,还咬牙和她斗嘴:“关、关你什么事,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冯瑶都无奈了,瞪她一眼:“不回来你等死啊。” 云荼趴在桌上喘着,嘴里模糊不清地抱怨些什么,不过冯瑶却不再听她讲话了,看向叶桑,神色焦急。 叶桑深吸了口气,快步走过去,神色认真,冲她点了点头, 冯瑶忙柔声对云荼道:“好了好了,先别说话,让桑儿为你诊脉。” 云荼闻言立即瞪眼,满是虚弱的小脸儿也微微崩了起来,拒绝道:“不要,我不要她为我……” “现在是给你选择的时候?”冯瑶瞪她,不由分说拉出了她一只手放在桌上。 云荼委屈得撅嘴,但偏偏身体不行,微弱的力气根本容不得她拒绝。 叶桑看二人的相处,忍不住微微笑了笑,但见眼前细白的手腕儿,葱指一探,整个人几级宁静下来,细细感受脉象的流动。 云荼因为心疾,整个人虚弱下来,脉搏也显得无力起来,还隐隐有些几分乱。 片刻,叶桑收回已冻得冰凉的手指,微微拢眉:“小公主这是娘胎里的病,没办法根除,现在条件有限,我先想办法让小公主一直保持清醒,随后赶紧去抓药。” 叶桑看了看四周,只见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快步走出去,随手抓了一把雪回来,手入掌心时,冻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又呵出一层白雾,整个人都一个激灵,只觉整个人顿时都更加清醒。 她又快步走回去,将雪分开来,分别放在小公主几个穴位的位置。 弱处被一冻,云荼果然被冻得一激灵,精神稍微好些,声音也大些了:“喂喂喂,你干嘛干嘛,你公报私仇我不会放过你的……” 冯瑶一喜,但听见她的话,顿时气得捏了捏她的脸。 叶桑也微微一笑,道:“瑶瑶,你有点功夫,速度定然比我快,你赶紧将小公主送到一个房间,另外,”她看向婢女,“长公主知道了吗?长公主府有没有药房?” 冯瑶闻言立即动身了,快步走了。 “知道了。”后者闻言答道,但,叶桑微微一愣,似乎是后面传来的声音。 她忙转身过去,只见一个红衣女子站在身后,在她之后还跟着八个蓝衣婢女,在雪地上分外醒目。 女子蛾眉螓首,一举一动皆露出大气之美,人却很冷,目光冷,神色冷,气质也十分冷。 叶桑这下不要人提醒了,单看此人的气势,便明白面前这人是谁了,她立即和旁边的人一同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云湘君略一颔首,看向冯瑶将云荼带走的方向,对身旁婢女说了几句话,婢女立即往冯瑶离开的方向去了。 随后她看向叶桑,淡淡道:“免礼吧。” 众人皆站直身子,云湘君又道:“府上有药房,羽月,带叶小姐去。” 并未问叶桑是谁,也未曾怀疑叶桑能否胜任,便直接让她去了,叶桑有些惊讶。 在她身旁的另一个丫头也立即点了头,站出来,温和道:“叶小姐,请随婢子来吧。” 叶桑认出那是方才去殿内讲话的女子,也是长公主云湘君身边的一把手,她当即点头,跟那婢女去了。 角梅和冬二跟在她身后,片刻,羽月便带她们到了药房。 药房内还有一些人,见众人过来,立即有一个为首的过来,对羽月十分恭敬道:“姑娘有何吩咐?” 羽月站在一旁,示意她们退下后,转头看向叶桑,笑容温和得体,伸手,微微弯腰:“叶小姐请。” 叶桑神色恬静,手上动作却极快,快步过去,拉出药匣子,口中默念着,抓了数十味药出来,看了看手中药材,她转头便往后面走去。 待药熬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叶桑担心云荼那边出事儿,赶紧送了过去。 却见房间内已有一个御医,长公主云湘君坐在一旁,神色依旧很冷,冯瑶站在一旁,少有的端庄。 云荼已经睡着,睡相安稳,显然已解了危险。 叶桑微怔,手中的药碗有些烫人,她轻轻放在了桌子上,又对长公主行了礼。 云湘君坐在椅子上,见她行礼后略略颔首,示意她起来,随后才淡淡道:“今日有劳叶小姐费心了。” 叶桑垂首敛眉:“能为小公主效劳是民女的荣幸。” 今日的宴会便就此过去了,叶桑放下那碗药,没在长公主府待多久,得了一堆赏赐后,便要回府了。 冯瑶追上来道谢,与叶桑并排走在一起:“今日真是多亏了你。” 叶桑摇摇头,抿唇淡笑:“倒是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第176章 不同的人 冯瑶听后却是笑:“桑儿你太谦虚了,其实御医也就比你先来一步,见到云荼后,还长呼一口气,说若非你的一时之计,云荼危矣。” 叶桑眸中掠过几分笑意,点了点头,与冯瑶边说边往外走。 宴会至此差不多也结束了,三三两两地有人结伴出来,少女们一个个都羞红了脸,但眼中满满的都是欢悦。 走到门口时,叶桑便与冯瑶分别了,冯瑶离开前有些遗憾:“今日与桑儿一见,便觉甚是投缘,可惜今日有诸多杂事缠身,日后我们再好好聚聚。” 叶桑也觉与冯瑶格外投缘,闻言笑说好,还道:“我有一个朋友,与你十分想像,她此刻约莫快到上京城了,日后,我介绍你们认识。” 冯瑶闻言大喜,因为一些原因,她的朋友也是极少的,今日遇见叶桑一个已是难得,叶桑竟还有一个要介绍给她认识,叶桑投缘的想来她也是极投缘的,念及此,她顿时笑眯眯地连声说好。 冯瑶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叶桑也有写不舍,但见天色实在是有些晚了,二人这才分开。 角美从马车上端下了小梯,扶着叶桑上马车。 叶桑此时正愉悦,正眼上去,却忽然感觉到一道格外凌厉的打量的目光。 叶桑微微拢眉,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倒是看见了刚走出来的穆婷婷。 二人目光一下子对视上,穆婷婷瞧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高傲地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叶桑知道不是她,也并未在意,收回目光,踏上了马车。 马车内温暖如春,叶桑舒服地窝在白毛毯里,马车轱辘轱辘地在雪地上行着,主仆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细声聊着天儿。 而此刻,长公主府外,一婢女看叶桑离去后,绕过重重殿宇,来到长公主面前,禀报道:“回长公主,叶小姐已离开了。” 长公主从那边睡得安稳的云荼收回目光,眼中稍微的温情也离开,又冷下来。 她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淡淡应了声,随后才看向那边的药碗道:“让御医查查里面用的是什么药物,对小妹的病情有没有帮助,若是有,日后便用这个药。” 婢女闻言惊得抬起了头,一时间竟忘了尊卑:“殿下,小公主的药物向来都是太医院经手,尚且不知叶小姐医术如何,怎能……” “还不住嘴!”羽月微微拢眉,低声呵斥,“殿下办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何时需要你多嘴。” 那婢女闻言,猛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面对的是长公主,而自己,竟质疑她的决定! 婢女忙垂首,脸色惨白,知道长公主的性格,主动请罪道:“是婢子逾矩了,还请殿下降罪。” 羽月微微拢眉,却是站到了那婢子身前,声音温和下来,面对长公主时,又多了几分恭敬:“殿下,丫头不懂规矩,但一心为小公主着想,此事便罢了吧。” 云湘君看她一眼,眉眼依旧冷淡,口中却道:“你惯会维护人。”随后话音一转,又道,“不过念在她的确是为小妹好,这次便罢了,日后做事谨慎些。” 羽月微微点头,示意身后那婢子出去,那婢子意识到自己逃过一劫,整个人顿时松下来,忙对长公主道了谢,这才连忙出去了。 羽月立即意识到,今日长公主心情应该不错,她吩咐人将药碗端下去后,站在她身旁,笑容分外温和,有些试探着问:“殿下对叶小姐,似乎有几分不同?” 云湘君略略颔首,坦然承认了,不过随后又摇了摇头,道:“对人的不同只是因为那个人不同。” 长公主的意思是,叶桑是不同的?羽月含笑,答道:“倒正是如此。” 云湘君起身,走到云荼身边,坐了下来,握住她软软的手,眼中也略微软和下来。 念及前些日子的事,云湘君暗道,这叶桑,又怎会简单? 而这边,马车轱辘轱辘地行驶着,没待多久,便已经到了将军府。 三人下了车,往淮南苑那边走。叶桑今日参加了一场宴会,又为云荼的事费了心,已有些疲倦了,与姬长夜共用了晚膳后便去休息了。 姬长夜知道长公主府发生的事情,亲了亲她,看她脸颊都红扑扑的了,这才低笑一声,在她耳边道:“明日会有一个惊喜。”随后放她去休息。 叶桑却被这惊喜勾得起了兴趣,拉住了他的胳膊,湿润润的眼眸看向他,露出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淡淡的撒娇语气,问道:“什么惊喜啊?” 姬长夜低笑:“既是惊喜,又怎能提前说?” 叶桑想了想,倒也是,反正无论是什么惊喜,明日总归会知道的,明日便看吧。 她实在是有些困了,与姬长夜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姬长夜手上微动,轻轻将她放在了床上,伸手为她拉了拉被子,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目光温柔,忍不住低下头去,克制地在她额上印下了一个吻,随后才轻轻熄了灯,出去了。 明月温柔得不像话,撒下的淡淡光芒也温柔极了,让整个上京城都泛出淡淡的微光。 但总有月亮顾及不到的地方,一个华贵的宫殿内,黑暗中,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今日见到了一个人。”好听的男声,低笑着,有些邪气,让人觉得莫名有些不安。 “哦?什么人?”黑暗的另一处,一个全身都罩着黑色斗篷的人,语气冷淡地反问。 “我最开始只看见了她的眼睛,一瞬间我居然以为见到了你,不过很快看到了全貌,看起来,却是不怎么像了,许是我看错了吧。”他说着,语气也微微透着些许疑虑,不过他并未在意。 “什么人?”黑斗篷微微一僵,不过很快调整过来,继续淡淡地问。 “你管她做什么?”后者不甚在意,随后语气中透露出些兴奋,又藏着些阴狠与毒辣,“他们之前那么待我,我不做点儿什么,岂不是对不起我自己?” 黑斗篷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斗篷动了动,有些不赞同:“如果是她的话,你最好先不要对她动手。” “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事,一桩桩我都记在心里,此时只是暂时收些利息又怎么了?”后者语气有些恨,又有些愤怒。 黑斗篷语气虽冷,却十分耐心,走了过去,将苍白的手自斗篷中伸出,取出了一封信件。 “现在朝堂大肆操办选秀之事,估计年关一过,选秀便开始了,现下上京城中哪家不想在此事中插一手?先顾好眼前之事再说,更何况,除了选秀一事,还有那边的事,你不要顾此失彼。” 后者听着默了默,怒意微消,接过了信件,黑斗篷继续说。 “那些事情记在心里,日后自然都会一一报仇,更何况,她不过一个女流之辈,与她计较什么……” 男人默默听着,听到此处忽而有些不耐烦,挥手打断了他:“我知道了,不用你教训我。” 黑斗篷默然,往后退了几步,淡声道:“你自己知道就好。”便不再就此多说了,对他道,“我有些事,暂时离开一阵子。” 男人向来管不了他的自由,往常只是随意地点点头,随他去了,因为他知道轻重,该回来时,他总是会适时回来。 但今日听见此话,他心中却是一阵烦躁,皱眉道:“刚回来就又要走?” 黑斗篷略略点头:“该回来时我会回来的。” 男人默了会儿,终归还是点了头,黑斗篷很快消失不见。 黑暗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了男人一个人,他用大拇指摩挲着手中的信件,唇角忽而一勾,带了些邪意,眼中也带了些恨意与怒意:“我当然不会顾此失彼,该讨回来的,我自然一样也不会少……” 雪忽而打起来,北风带着隆冬的寒意,肆意地呼掠,吹得淮南苑的窗都开了。 睡梦中,叶桑无意识地拢眉,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寻求些温暖。 片刻后,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轻手轻脚地将窗户给关上了,叶桑拢起来的眉心这才略略散开。 角美在外面冻得小脸儿通红,揉着眼睛,声音低低地,庆幸地嘟囔:“还好我被风吹醒了,想着来小姐这边瞧一眼……” 角美被冻得跳着脚,又怕自己的响动闹醒了叶桑,便又强压下冷意,蹑手蹑脚地回到了房间里,喝了一口热水,暖了暖身子,这才又重新钻进了被窝里,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翌日,叶桑自梦中醒来,还有些没睡清醒,角美伺候她洗漱时,她才低声抱怨道:“昨晚不知道怎么的,好冷啊。” 角美抿唇一乐,与她说了昨夜的事。 主仆二人说着话,姬长夜含笑从外面走进来,与叶桑共进早膳后,这才与叶桑说了今日的惊喜是什么。 叶桑听罢,睁大了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果真惊喜万分:“什么,兮月到了?现下就在景云客栈?!” 第177章 再见旧友 姬长夜早料到叶桑会惊喜万分,眉梢也带了些笑,只道:“现下太早了,桑儿用了午膳后再去见周小姐吧,我已在景云客栈为你们安排好了雅间。” 叶桑自然是同意,知道周兮月已到上京城的消息,眼角眉梢便是止不住的笑意。 周兮月出发已久,但一路游山玩水的,脚程也十分慢,如今终于到了,叶桑自是喜不自胜。 一个上午都想着周兮月的事,下午便能见到她,叶桑微微压下心中的几分雀跃,含笑慢慢刺绣。 待晌午时用了午膳,叶桑立即动身,出发去了景云客栈。 昨夜的雪有些大,又在地上垫了厚厚的一层,马车轮几乎都要陷进里面,轱辘轱辘地动得艰难。 但这些并不能影响到叶桑的心情,两刻钟后,马车终于缓缓停在了景云客栈门口。 叶桑下了马车,店小二恭敬地将她带入姬长夜安排好的雅间。 雅间门开,只见一个红衣女子背对着她坐在凳子上,三千青丝垂在身后,脊背立得笔直,坐相优雅,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中的茶杯。 叶桑的笑容立即就溢出来了,温声唤道:“兮月。” 周兮月惊喜地站起来,转身看她,笑容明媚得紧,立即就快步走过来,喜不自胜地抱住她:“桑儿!” 叶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抱了一下后放开,周兮月语气有些懊恼,却依旧含笑:“本是昨日就到了上京城,但昨日你去长公主府赴宴,回来时已晚,无奈只能与你约了今日。” 二人已许久未见了,一见面,自是有许多话要说的,柄退了跟着的丫头,周兮月拉着叶桑的手,坐到了凳子上,莞尔一笑:“不过只要见了面也是极好的。” 叶桑点头,双眸弯弯:“是了,这一路游山玩水,玩得可还开心?” “唔,游山玩水吧,还行吧,重要的是娘亲开心,我瞧着心里也自在。” 周兮月莞尔,随后便与叶桑说了这一路以来的见闻,还说了一些地方特别的风俗。 她道:“我们一路走了不少地方,我本还想着,会不会遇上劫匪,然后有一个武林英雄,救我们出来。” 叶桑问:“那可有啊?” “话本子上写的罢了,”撇嘴,“都是作假的。” 叶桑抿唇笑:“我看是兮月想嫁人了。” 周兮月娇嗔似的看她一眼,随后笑道:“不过幸好没遇见,若真的遇见了,恐怕是要吓着娘亲的。” 周兮月絮絮叨叨说了一阵,说得口都有些干了,这才停了下来,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叶桑莞尔道:“这一路的见闻倒是有趣,你昨日刚到上京城,感觉上京城如何?” 周兮月喝茶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不经意地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但她却笑道:“唔,感觉吧,上京城大,还比容城繁华不知多少倍。” 叶桑却注意到了她的小表情,神色微动,微微拢眉道:“怎么了?”又念及如今兮月是住在她长姐的公家,尤其是苏婧现在也住在那里,心下立即觉得似乎有些不妙,她忙问。 “可是尚书府有何处让你不开心?” 周兮月本想推说没什么,但见叶桑认真的模样,顿时微有些无奈:“此等不开心的事,本不想拿在今日这个开心的日子来说,但桑儿聪慧,既是自己看出来了,也罢。” 叶桑闻言立即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眸色都微冷下来:“苏婧苏小姐在尚书府里捣鬼?” 周兮月点点头,又摇摇头:“倒也不完全是,大户人家后院的那些事情也不过就是那样了,长姐在尚书府过得并不算很好。” 既然要说,自是要说清楚了,周兮月道:“后宅向来藏污纳垢,长姐虽得姐夫的宠,在尚书府也受人尊敬,本也没有婆媳之间的问题,但长姐嫁入尚书府多年,至今还未有己出,尚书夫人等急了,又有她视若亲女的苏婧在身旁吹风,尚书夫人便想给姐夫纳妾。” 说到此处,周兮月面上隐隐也露出了几分气愤,以及无奈…… “姐夫爱长姐,本是拒绝,但夫人提及此事已久,渐渐的,姐夫也半妥协了,尚书夫人找长姐谈过多次,长姐暗中受了打压,隐隐有些力有不逮,后沉默下来,我与娘亲昨日刚到,来得却是不巧,尚书夫人正张罗着为姐夫纳妾一事。” 说到此处,更多的自是不必说了,叶桑心下了然,心中也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周兮月的手。 周兮月忽然猛地握住了叶桑的手,手劲略紧,眼眶也微微红起来,里面满是愤怒与不甘:“桑儿,凭什么!凭什么女人一时没有子嗣,就要承受这些?男女成亲,难道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子嗣后代吗?!凭什么男人可以纳妾,女人就不能养面首?女人就只能默默承受?承受流言蜚语!承受公家打压!” 周兮月猛地激动起来,手劲略大,握得叶桑手都微微泛红,但叶桑却是不管,反拍了拍周兮月的手,安抚下她的情绪:“雅间内只有我们二人,你当着我的面儿说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兮月若是到了外面,可不要再随口说出此等话。” 叶桑声音偏淡,略显柔和,不咸不淡的声音落下来,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人觉得似乎一瞬间心都安宁下来。 周兮月稍微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有多大逆不道,但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叶桑,所以才可以无所顾忌地说话,闻言点了点头,眼中依旧有些不甘。 周兮月想法向来是不同的,叶桑早就知晓,并赞同,但这些想法终归与这个世界相悖,她道:“世道如此,感情本就如同梦幻泡影,若真想牢牢抓在手心里,还得看你遇见的人。” 她想了想,微微笑了笑,大概正如她和姬长夜吧,就算他们成亲后,一时没有子嗣,姬长夜也不会为此纳妾。 “女子如今的地位本就很低,再加上世人大多想法如此,我们这样的想法,反成了另类,我们左右不了世人的想法,但兮月,无论是怎样的人,这世道总会有不同的人,正如你。” “我不知你长姐在尚书府究竟如何,但既与你姐夫是真心相爱,此事便总会有办法。” 叶桑说得笃定,一时间安抚下了周兮月躁动的心,周兮月平静下来,缓缓点了点头:“是了,桑儿说得对。” 如今世道如此,她暂且不能改变如今这世道,但暂且还是有能力改变长姐的命运的。 念及此,周兮月神色略略松动几分,随后又认真起来:“桑儿说得对,此事总会有办法,如今有我在尚书府,定不会让长姐踏上这样一条路的。” 周兮月本就聪慧,只是一时会钻些牛角尖,见她听进去自己的话,叶桑也微微笑了笑,心下一动,道:“我医术不精,但后面若有需要,我也可以为你的长姐瞧上一瞧。” 周兮月听后一喜,握住她的手:“桑儿你太谦虚了,日后定是要麻烦你的。” 她虽想着要帮助长姐在尚书府里立威,但尚书府看重子嗣,她虽然再是不甘,但没有子嗣便想做这些事,毕竟还是艰难,叶桑肯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二人将此事敲定下来,周兮月心下也松快几分,随后问叶桑:“我听说你在上京城也不大好,那个苏婧,之前还在恩德寺陷害于你。” 说到苏婧时,周兮月眼中便是止不住的厌恶,叶桑知道,这纳妾一事中,也少不了苏婧的推波助澜。 周兮月说到苏婧,气得牙痒痒,又有几分无奈了:“怎么打哪儿都有这些蠢货,”她是真心有些心累了,“还有那许碧青,恐怕是之前被我打的两巴掌没够,来了上京城作怪。” 周兮月一路虽是游山玩水,但这些消息半点儿也没漏下来,自然是知道如今许碧青在上京城也是声名鹊起的,周兮月还听说,有诸多千金与她交好,她想了想若那个千金是自己,顿时觉得像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叶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抿了抿唇,乐道:“兮月,这些话若是让苏婧与许碧青听到了,恐怕心里又要隔应许久。” 周兮月一挑眉,快人快语:“她们要来听就听罢,我还想让她们听听。” 叶桑又是一阵笑。 周兮月娇嗔似的看她一眼,道:“桑儿,这些可都是与你有关的,你还笑。” 无论是苏婧还是许碧青,可都是想着如何对付叶桑的,容城那边的流言,也都辗转传到了这边。 叶桑却依旧不甚在意地笑:“与我有关啊,但那又如何?不过是些流言蜚语,真正的聪明人,自然都知道何为真,何为假。” 周兮月瞪她一眼,随后想,却是自己落了俗套,但她想想,又觉得气愤,桑儿这般好的人,却总是被这些流言蜚语中伤,无论是在容城还是在如今的上京城。 第178章 欢喜冤家 周兮月想着,心下一阵气恼,但见叶桑依旧气定神闲,淡然的模样,最初的恨铁不成钢之意已经消散,眼中略有些复杂:“流言蜚语最是伤人,世人不知所谓的谴责,尽管清楚不过是些无稽之谈,但牵涉到自己,鲜有如此平静之人。” 但叶桑就是如此,在容城被流言蜚语中伤了十多年,现下到了上京城,依旧如此,可她看得通透,毫不在意。 叶桑唇角微微牵起来,柳叶眼此时柔和,轻呵出一口气:“无稽之谈,本就无可畏,兮月,世道上,总归是有聪明人的。” 叶桑神色恬淡,看周兮月时稍柔和下来。 虽为桑儿感到气愤,但于桑儿而言,这些都不重要,于她重要的人,也自然不会误解她。 周兮月恍然回神,旋含笑点了头。 不再说这个话题,二人又聊了一阵,周兮月方才一来便点好的饭菜都已经凉透。 吩咐小二重新上了一桌菜,周兮月忽微微拢眉,揉了揉肚子,道:“桑儿,我去一下如厕。” 叶桑点头,见她难受,也微微蹙眉,站了起来,问道:“这是怎么了?吃坏了东西?”说着,葱指便探上了周兮月白皙的手腕儿。 周兮月摇头,只觉肚子一阵一阵地疼,她道:“许是有些轻微的水土不服,昨日刚到上京城便有点如此了,但想着还能撑住,没想到突然便疼起来。” 叶桑见周兮月疼得厉害,忙放开手指,放她离开:“许是吧,你先去如厕,等会儿我为你开上一副药。” 周兮月蹙眉点了点头,随即便出去了。 叶桑想了想,也推开门,角梅有些奇怪:“小姐,周小姐怎么了?” 叶桑温声:“兮月肚子疼,我们先出去,为她买点药。” 角梅闻言神色间也浮现些许担心,随后忙点了头,赶紧和叶桑一块儿出去了, 叶桑问了店小二,这附近何处是药房,店小二得了掌柜的关照,格外殷勤,赶忙引了叶桑一块儿出去。 叶桑也不拒绝,在附近的药房里取了几味药。自从到这边以来,她便开始练习医术,每每治病救人时,遇上的也不简单,更锻炼了她的医术,至今虽还是不精,却已算小有所成了。 外面寒凉,不过出来一会儿,叶桑便已冻得手脚冰凉,角梅拿着药包,叶桑不住往手上呵气,往景云客栈走。 这边,周兮月如厕出来后,肚子的疼意过去,周兮月小脸儿略微有些泛白,打算先回雅间,不料,走到半路时突然遇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你。”云浩天眸中含着打量之色,看着眼前艳丽明媚的女子,想起之前的事情,至今觉得大腿-根部有些泛疼,眼底有些黑,面色也略沉下来,有些难看。 周兮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出来一趟,竟都能遇到云浩天。 念及当日发生的事情,周兮月神色也有几分难看,但此时面对的是当朝三皇子,她不欲惹麻烦上身,便乖顺地屈膝行了礼:“见过三皇子。” 面前女子张扬大气,此时却敛了笑意,乖顺地向他行礼,云浩天心下升起几分快意,略一颔首,示意她起身,心下思量着,一时半会儿并不打算放过她。 周兮月起身后本打算走,却听云浩天冷哼一声:“本殿让你走了吗?” 周兮月微微蹙眉,停下了脚步,十分客气道:“敢问三皇子还有何吩咐?” 云浩天想刁难刁难她,佯做冷脸:“当日你偷听本殿讲话,长夜放过了你,本殿可没说要放过你。” 当日的事情现在正是周兮月忌惮的,提也不想提,但见眼前之人如此轻易就将那日之日说了出来,还颇有几分秋后算账的意味,周兮月眼中顿升几分警惕,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次既然三皇子放过了我,那件事我自然会烂在心里。” 云浩天走近一步,嗤笑:“周小姐,可不是我放的你。” 云浩天一步步走近周兮月,周兮月谨慎地往后退,一时没注意,背抵到了墙。 周兮月一时被吓了一跳,身体被激得一个激灵。 却听云浩天又嗤笑一声,这时笑中带了几分愉悦。 周兮月看过去,见云浩天看着她的眸中带着几分嘲讽与戏弄,还有几分轻快愉悦,周兮月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她黑着脸撑着墙站直了身子,一时也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沉下声,有些恼怒地:“你戏弄我?” 云浩天看她像猫一样突然炸毛,心中也没什么被不敬的怒意,反而愉悦地笑出声:“你才知道?真够蠢的。” 周兮月见此心下更是一阵恼怒,黑着脸讽刺:“兮月孤陋寡闻,竟不知堂堂昊国三皇子殿下这么变-态,如今竟沦落到为难一个女子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不知众人知道,又会如何。” 云浩天听后笑容掉下去,同黑着脸看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与嘲弄:“女子?模样丑陋,还是平胸?本殿可真没看出,你是个女子?” 开玩笑,自己的相貌和身材虽不算绝顶的好,但长得也是绝对不差的,一眼看去绝对能让人惊艳,身材吧,也是前凸后翘,但云浩天竟说什么,自己模样丑陋,还是平胸? 是可忍孰不可忍,周兮月刚刚看他黑下脸来的愉悦立即也掉了下去,咬牙道:“殿下心眼儿如针眼儿般小,倒的确比我更像一个女子。” “本殿的确是天人之姿,总好比某些模样丑陋,需要踩她人来满足自己变-态心理的人。”得,又将她的那句话奉送了回去。 “噢,天人之姿,天上什么人?不会是个扫把星吧。” “你这话岂不是说,你连扫把星都不如?” “的确高攀不起一个扫地的,殿下的地扫完了?来这人间继续扫?” “那本殿也得先扫掉你身上的灰尘,也不知你几日没沐浴,满身的灰尘与气味,熏得本殿睁不开眼。” 二人互怼了半天,周兮月神色间也露出来几分嘲讽,还有几分怼后的愉悦,此时再听了云浩天的话,周兮月忽然顿住,忽而笑靥如花,眼中依旧带着嘲弄,撩了撩鬓边掉下来的发。 “我说,三皇子殿下,你这样,可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周兮月忽然换了姿态,云浩天有种不好的预感,惊疑地问:“误会什么?” “堂堂昊国三皇子殿下,不去处理国家大事,竟与一个女子在这里互怼,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周兮月抬头看他,眼带嘲弄。 云浩天也始料未及周兮月会说出此等话来,一时脸色又黑转青,又由青转黑,总而言之,十分不好看。 “女子?你哪点像一个女子?是这丑陋的样貌?还是平胸?亦或是这‘女子’大言不惭的语气?” “你!”周兮月恼怒地话未说完,便听一旁传来“噗嗤”一声笑。 云浩天显然也听见了,同她一起转头,只见叶桑站在那边,被冻得微红的恬淡的小脸儿露出几许笑意。 叶桑也没想到,一来便看见周兮月与云浩天两人在这里互怼,怼得连她到了都不知道。 但二人对话实在有趣,她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见二人看过来,她走过去,神色间微泛笑意:“兮月现在精神这么好,想来也没有不舒服了。”随后才对云浩天打招呼,“殿下。” 叶桑过来,二人黑着的脸色都和缓了几分,云浩天点了点头,而周兮月斜对着云浩天冷哼了一声,这才对叶桑笑了笑:“的确好多了,只是被这个扫把星绊住了脚步,一时没有回来,让桑儿久等了。” 叶桑还未说话,云浩天便黑脸开口:“你还说上瘾了是不是?” 周兮月面不改色,转头回来继续:“正是说你,扫把星之名,舍你其谁。” “那你还是连扫把星都比不上。”黑脸。 “我一个好好的姑娘,做甚要自降身价,和一个扫把星相比?” 二人又对怼起来,周兮月本就是自己的好友,而云浩天是长夜的好友,与自己也有些交情,叶桑看得发笑,打断她们:“你们两个,倒像是一对欢喜冤家。” 二人齐齐瞪过来,动作倒是统一,目光也仿佛复刻一般。 叶桑这句话成功让自己收获了两个白眼,她顿时敛了笑意。 周兮月恼怒:“什么欢喜冤家,我看是仇家还差不多。” “蠢女人。”云浩天轻讽。 二人对视在一起,目光流动间,仿佛有电光浮现。 叶桑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对面怼得欢的二人,云浩天比周兮月高了一个脑袋不止,也亏得兮月,在仰头看他的情况下,气势半点儿没输下来。 “兮月。”发笑的一声,“快过来。” 叶桑发笑的一声,立即又将恼怒的二人拉了回来,也是听了叶桑的一声快过来,周兮月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与云浩天靠那么近了! 第179章 刺杀 周兮月身后是墙,二人不知不觉靠在一处,仅有半臂的距离,周兮月抬头看他,怒目而视,云浩天则是垂头,黑着脸看她。 本应是电光火石的一幕,但在外人看来,却更像是情-人私语,这个距离近得颇有些暧-昧了,周兮月猛然回神儿,气势瞬间缩下来,这才赶紧退了几步,退回到叶桑身边,口中却依旧不饶人。 “今日我要与桑儿好好聚聚,便不与你多做计较。” 云浩天被周兮月突然的变化惊得也后退半步,旋即冷哼一声道:“看在叶桑的面子上,今日便罢了。” 二人互相都说看在叶桑的面子上,叶桑唇角扬起一起淡笑,而后抿唇:“那就多谢二位给我这个薄面了。” 口中打趣,叶桑心下却微微一动,旋看向云浩天:“殿下,可要入雅间一起吃些东西?” 周兮月惊得扭头看她:“桑儿。” 让他们俩坐在一块儿,恐怕还会吵翻了天,更何况,周兮月现在巴不得离云浩天远一点。 云浩天听见她的惊呼冷哼一声:“与你坐在一处,本殿怕脏了自己。” 周兮月顿时又黑脸,云浩天却并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云浩天看向叶桑,神色间的恼怒消去,唇边扬起一抹笑:“本殿还有些事,今日便罢了,来日本殿做东,请你和长夜一块儿坐坐。” 叶桑微微抿唇,点了点头,便与云浩天告辞了,随后牵着周兮月回了雅间。 周兮月尚有几分不平之色,说了几句云浩天的坏话便罢了,她并不想今日的聚餐让人心情不顺。 却是叶桑主动提及,询问道:“兮月之前便认识了三皇子?” 周兮月神色微顿,随后有几分不自在,略过了这个话题,笑道:“桑儿,我们一块儿先去用膳吧。” 周兮月这转移话题并不高明,但不能撒谎,又不知如何解释她是如何与三皇子相识的,她现在想起来自己那晚狼狈的样子,便一点也不想和云浩天见到,但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怎么与叶桑说,她深知知道秘密越多的人,死得越快。 叶桑听出来她是想避开这个问题,也不为难,顺着这个话头说下去。 雅间里,叶桑二人说着话,时不时传出来一阵笑声,直到日薄西山,旭日余辉都透过窗纸,照射到雅间里来,二人这才分开。 叶桑接过角梅手中的药包,递给了周兮月,道:“我给你开了些药,回去之后若有好转,便不用吃了。” 周兮月点头应下,接过药包,有些不舍,对叶桑道:“今日便到此,待来日,我再邀你。” 叶桑含笑点头,与之分开了,二人各自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在雪地里行驶着,叶桑刚刚在外面站上一会儿,便被冻的不行,一进马车便煨在温热的毛毯里,只露出了一双黑漆漆略微带笑的眼。 角梅圆润的小脸儿上扬起笑:“今日与周小姐一见,小姐好开心啊。” 叶桑点着头,与角梅细声说着话。 马车内传来一阵细语声,马车缓缓行驶了一阵后,突然停了下来。 角梅探头出来问:“怎么了?” 马夫看着眼前突然垒高的积雪,有些苦恼:“这雪太厚的,车轮子过不去。” 角梅闻言也皱了眉,转头回去有些苦恼地对叶桑说。 叶桑微微蹙眉,便听外面马夫道:“叶小姐稍等,我先下去铲一会儿雪,等路通了再走。” 有马车要走,铲雪也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所以,叶桑微微蹙眉,随后便应了,与角梅一同下了马车。 马夫有些惊讶地看她,忙道:“叶小姐,外边儿冷,恐伤着你的身子骨,您还是到里面去坐着吧。” 叶桑抿唇淡笑:“三个人铲雪总比一个人快,”随后探头:“这附近哪里有铲子吗?” 角梅也在旁边附和:“对啊,你放心,我们会铲雪的。” 这些也都是曾在小桔园练得的,主仆二人在小桔园没有人管,还会遭人为难,每至冬日,叶桑冷得不行,便会和角梅一块儿出去铲铲雪,活动了一圈儿后,寒意也就消散了。 叶桑看了看周围,却见她们已走入了一条巷子里,两边都是高墙,竟没有一户人家。 叶桑微微拢眉,捏了捏手心,短短片刻,她的身体便已经冷得不行了。 “哗” “哗” 两道划破空气的声音,在寒冬中带来一阵细微的风,刮到叶桑柔软的脸颊上,顿觉更加寒凉。 叶桑耳尖一动,被冻得微红,她目光倏地凌厉起来,猛地看向高墙,双手展开,护着角梅和马夫往后退了几步。 角梅和马夫还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看叶桑,角梅正打算开口问,却不料,一开口,口就长大,眼睛也瞪得更大。 眼前,赫然是数十名蒙面黑衣人,皆手持长剑,仅露出来得那双眼睛冷漠无比,见叶桑露出防备的姿态,立即提剑冲了上来。 叶桑并不很担心,因为很快,便又有十来个人落了下来,一道白烟在空中绽放,在空中打着璇儿上升。 叶桑抬头看,立即知道这是他们的信号弹,再看下面的情景,只见众人话不多说,便直接动起手来。 叶桑知道姬长夜在自己身边安排了人手保护自己,因此方才才那么淡定。只是,叶桑微微蹙眉,在这上京城,是谁想要她的命? 不过明显,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两方人数差距较大,己方明显是没有优势的,但叶桑还是稍稍松了口气,随后立即低声何道:“走!” 看方才那些黑衣人的目光,他们的目标明显是自己,自己只要现在赶紧离开,想来那些黑衣人也不会对姬长夜的人纠缠不放。 角梅和马夫幡然醒过来,面色都白了几分,赶紧和叶桑一块儿跑。 但双方人数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十个人就算武功再高强,对上数十个人,也终究是力不从心。 一人很快追了过来,站到叶桑身前,手中的长剑斜刺过去。 叶桑狼狈地往旁边一躲,险险地,长剑擦过大氅,划破一道痕迹,叶桑猛抬眼,眼中忽而泛出一阵寒意,身形微动,却又立即停了下来。 一个青衣人忽然跃了过来,是姬长夜的人,他抬手便与那黑衣人过起招来,却并不恋战,护在叶桑身边,声音冷且微急:“少夫人,走!” 叶桑寒意蓦然退散,赶紧一点头,在青衣人护着下赶紧往前跑。 雪地太厚,一跑脚便要陷进雪地里,因此,叶桑鞋袜都湿透了,一阵寒意直从脚心冒上来,跑得跌跌撞撞地,也十分艰难。 角梅本就在叶桑身边,只是刚刚黑衣人那一下,顿时让两人多出了一段距离。 眼见叶桑刚刚经历危险,角梅顿时惊呼:“小姐!” 角梅连忙跑到叶桑身边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圆润的小脸儿被冻得,也被吓得苍白,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小姐,还好你没事。” 叶桑想宽慰她几句,此时却不是讲这些话的时候,她立即推了推角梅,让她往前跑,毕竟黑衣人的目标是她,想来也不会太将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 角梅却不肯走,拽着叶桑的手,水润的眼睛通红:“小姐,奴婢在你身边,若那些坏人要伤你,奴婢好歹也能为小姐挡上一剑。” 一片混乱之中,冬日的凉气逼人,角梅的话却让人心泛暖意,她拽着叶桑逃命,用身体护着她道:“上次便是,奴婢没能及时到,让小姐受惊了,小姐之前救了奴婢,左右便是又还给小姐罢了。” 角梅眼睛通红,惊惶地躲着四处而来的人。 巷子里,左右的黑衣人将她们围在了一个包围圈儿里,身形闪烁,刀剑乱舞,在雪地上反出一道道光。 叶桑被角梅拽着跑,身边又有一个青衣人在她身边应付着往她这边来的黑衣人,心中略微有些酸楚,不过这丝酸楚很快消失。 几乎所有的黑衣人都向她接近而来,众人神色越紧,身形交错间,只见一个黑衣人提剑冲了过来,长剑毫不客气地往叶桑刺去。 叶桑感受到一阵寒意,见角梅有心要冲过来,她当即推开了角梅,角梅立即狠狠地摔在了雪地上,却是抬头惊惧地看着那边:“小姐!” 青衣人们一惊,忙看过去,却是微微一愣,长剑的确横陈在叶桑身前,不过叶桑伸出了手。 纤长白嫩的葱指竟然轻而易举就将那长剑夹在中间,长剑动也动不得。 一道攻击袭来,青衣人立即专注眼前事,要分心去保护叶桑,却有好几个人缠着她们,一时半会服根本不得脱身。 叶桑夹住那柄长剑,神色冷漠至极,气息冷得几乎和这隆冬融在一起。 脑海深处,微微泛疼的地方,仿佛有人在说:抓住这柄剑,你可以的。 叶桑,你可以的,抓住这柄剑,打他! 仿佛一道魔咒,黑衣人手中的长剑抽不出来,冰冷的目光中终于泛起了一阵波澜。 第180章 神秘白衣人 叶桑却在此时动了,脚往前跨了一步,几个虚晃的动作,便将黑衣人的长剑牢牢抓在手中,转而直直指向黑衣人! 黑衣人这变故惊得往后推了两步,叶桑当即提剑刺向他的胸口,神色冷漠,眸中微微泛红,冰冷寒凉的气息微微显出些许戾气。 长剑浅浅扎进黑衣人的身体,黑衣人却是立即反应过来,立即往后疾退。 浅浅的伤口顿时在胸膛处溢开来,温热的血液顿时流了出来,染湿了胸前的衣裳,一股粘腻带着甜腻腥味儿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寒凉的目光穿破空气,立即直达黑衣人,剑尖处染了血,黑衣人也立即恢复了状态,当是弃了那柄剑,神色又冰冷起来,一个纵跃,便落到叶桑身前。 叶桑毫不客气与他交手,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脑中的疼意也越来越明显。 身形闪烁,叶桑只觉手腕儿一软,长剑便又被重新夺回去。 终究是半道儿出来的,叶桑还不知自己是怎么会的这些,还是被他夺过了剑。 叶桑只觉脑海疼得几乎要炸了,她难受地捂住头,额头上密布了一层汗,她眼前一阵眩晕,只见长剑直直往她的心口处刺了过来! 叶桑却像是瞬间完全脱力,眼底细微的红光消失不见,冰冷的气息也立即消失,她只觉除却脑中的疼意,还有身体,此刻的身体实在酸软得不像话,她几乎觉得,抬起一根手指都费力,更别说躲过这柄长剑了。 角梅在远处看叶桑对付那黑衣人都惊呆了,但见此刻叶桑再次落难,这才匆忙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眼中掉出一滴热泪:“小姐!” 叶桑无力地瘫软在了雪地里,眼前掠过一道红光,下一刻,身体却忽然轻盈起来。 叶桑微惊,连忙挣扎着让意识清醒了几分,却见自己此刻正落在一个人的怀里。 这人穿着一身白衣,穿着一身白色的斗篷,将他整个人的身形都裹起来,脸上也覆了一张银色面具,面具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出是男是女。 但叶桑在他怀里,隐约能感受到,这是一个比较瘦削的男人。 这个人是谁?为何要救她? 叶桑勉强撑着意识,往下看了一眼,只见方才对她动手的那个黑衣人被一剑贯进肩胛骨处,粘稠的血液立即又流淌出来。 但见角梅红着眼睛,越过一路打斗的人,自地上随便捡起了一柄长剑,手还颤抖着,便往那个黑衣人刺去。 如此简单的一击,黑衣人自然是轻松避过,撑着肩胛骨的伤,转头看她,眼中露出几分杀意,冲了过去。 叶桑看得心尖儿一颤,虚弱的声音略透出些急促:“角梅!”手中不自觉便抓住了白衣人的衣袖。 白衣人没有一丝犹豫,立即从墙头跃了下去,手中抱着叶桑,却丝毫没影响到他动作的发挥,轻而易举制服了眼前的黑衣人。 叶桑也是这时看到了他的手,修长,一根根的骨节清晰可见,白皙,却白皙得有些过了头。 角梅也重归平安,忙含泪冲过来,白衣人却往后退了两步,没让她碰到叶桑。 纠缠了这一会儿,双方也有伤亡,顿时,雪白的雪地都被染红,而青衣人们看见叶桑落在一个人的怀里,心中皆是一惊,连忙过来。 白衣人却重新将她带上墙头,没让众人靠近过来。 叶桑脑海疼得不行,泛起一阵浆糊,白嫩苍白的手指抓住白衣人的衣袖,抬头,努力保持清醒,虚弱问:“你是谁?” 白衣人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叶桑,眼底深沉,平静且淡漠,但她保护自己的姿态,却又完全不像这样的眼神。 叶桑心中泛起一阵疑惑,看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唇角泛出了一丝血。 白衣人眸中微变,低语的声音让叶桑恍然觉得,是否是自己听错了。 他声音温润好听,一点儿也不像他的气质和目光,他道:“二月八日,恩德寺,我等你。” 仿佛是梦中的声音,叶桑再也撑不住快要炸裂的脑袋,脸色苍白,紧紧皱着眉,晕了过去。 晕之前,仿佛看见了几道身影出现在雪地上。 折袍跟在姬长夜身后,见到被染红的雪地,不由得惊呼道:“是谁这么大手笔,l这么想致叶小姐于死地!” 姬长夜一看到信号便立即赶了过来,却未料到,会见到如今这样的情景,抿唇,眼中泛出一阵寒光,对折袍道:“留活口,给我好好审问。” 寒凉的声音中藏着滔天的愤怒,姬长夜拳头紧攥起来,目光猛地看向那个白衣人。 对面匆忙赶到的云浩天也未料到过来会见此动静,一时间神色也冷下来,往身后挥了挥手,也看向那个白衣人。 却见白衣人略略垂眸,看了叶桑一眼,便跃下墙头,将叶桑轻轻交给了泪流满面的角梅。 折袍有些惊讶地看那个白衣人:“那个人谁啊,竟将叶小姐抱在怀里。” 他不说还好,一说,姬长夜的目光顿时更冷下来,折袍立即察觉到,一个激灵,顿时默默收敛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姬长夜和云浩天皆一个纵跃,便来到了白衣人身前。 姬长夜看见叶桑苍白的小脸儿,昏迷之中还紧紧皱着眉,鬓发已乱,头发都被冷汗给沁湿,狼狈地贴在她的脸上。 他猛看向白衣人,危险地眯起了眸子,声中带着寒气:“敢问阁下何人?” 白衣人没说话,看了叶桑一眼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姬长夜立即往前跨了一步,几个动作间,二人便已过了数招。 姬长夜神色微松,略有些惊讶,看了看自己被银针刺中的掌心,再看了看白衣人,敌意的目光稍敛:“今日多谢阁下帮了桑儿,但,”声音又是一紧,“藏头露尾的人我可不放心。” 说着,姬长夜便又冲上前去,云浩天见姬长夜刚才没讨的好,心下也是微微一惊,立即一跃上前,助姬长夜一臂之力。 白衣人顿时有些吃力了,但他现在明显并不想打架,虚晃了几个招式后,便立即离开。 他离开后,也有几个黑衣人立即要跟着离开。 看着白衣人离开的背影,姬长夜微微拢眉,更在意在这里的叶桑,便没再管这个人了,看向那几个欲要逃离的人,眸中泛出冷光,寒声道:“留下他们,一个也不能让逃了!” 身后的人立即追上去,将黑衣人都围在了一处,很快将所有人都抓了起来。 但将他们抓起来时,立即有人咬破了藏在牙齿中的毒嚢,当场身亡。 姬长夜目光一变,立即喝道:“别让他们自杀了!” 口藏毒嚢,这些都是死士! 下面的人听令,大多是把人给打晕了,但有人服毒,尽管留下了所有人,但最后活着的也只有四五个人了。 那边解决好,姬长夜立即看向叶桑,叶桑被哭得满脸泪的角梅抱在怀里,他蹲下-身子,伸手揽住了叶桑。 角梅哭着喊:“姑爷。” 角梅这个姑娘也是忠心,姬长夜看了一眼折袍,示意折袍上去宽慰宽慰。 折袍看着心下也微软下来,但从没什么宽慰人的经验,一时之间,折袍站在角梅身前,也不知道说什么。 而姬长夜已将叶桑揽在怀里,旁边的云浩天看见叶桑狼狈又虚弱的模样,也是微微蹙眉,略沉下声音:“是谁这么想要叶桑的命?” 姬长夜脸色也沉下来,摇了摇头,抱着怀中仿佛一片柳絮的叶桑便心疼不已,一念及方才的画面,心中便升腾起一阵怒火。 他危险地眯起了眸子,声音森寒:“不管是谁,今日之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云浩天颔首,眼中也是几分怒意,说了这个,他道:“方才那个白衣人,你可看的出他的武功路数?” 说到白衣人,姬长夜眼中便多了几分思索,片刻后,他摇头:“从未曾见过,但他武功高强,绝不输你我。” 这一点云浩天当然也看出来了,他心中也有几分疑惑。 他方才本打算离开,却不料,忽然看见姬长夜手下的信号,看了看方向,立即察觉是叶桑出了事儿,这才匆忙赶来,却遇上了那个白衣人。 姬长夜不再想这边的事,只对折袍道:“折袍,吩咐下去,查,还有,查一查那个白衣人什么来头。” 折袍正苦着脸想着如何宽慰角梅,闻言立即道:“好嘞爷。” 姬长夜看向怀中的叶桑,叶桑不知昏迷中见到了什么,昏迷得很不安稳,眉头忽松忽紧,片刻,还有一滴热泪自眼角流出来。 姬长夜心中一紧,手上揽得也紧了几分,不再在此逗留,转头看云浩天:“今日劳你赶过来,我先走了,来日请你吃酒。” 云浩天也能看出叶桑情况不好,当即点头应下,叫姬长夜立即转头离去,他对身后吩咐道:“将这里处理好。” 他可不想让大理寺也参与进来,究竟是谁,想要叶桑的命…… 第181章 被遗忘的前世 叶桑在昏昏沉沉中醒来,只……觉鼻翼间全是苦味,模糊中,感觉一堆人挤在自己身边,又很快被一个人赶走,赶走后他自己则坐在她的身边,在她额头上换着什么。 叶桑只觉身体酸软,像一摊水似的,完全提不起力,但好的是,脑袋总算不疼了。 模模糊糊的,叶桑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如此反反复复,两天后,她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清醒时,叶桑大汗淋漓,刚是早晨,房间里只有一个姬长夜手支着脑袋,靠在她床边,睡着了。 叶桑心中微暖,但见他眼底略微透出些青黑之意,顿时有些心疼。 她坐起来,但睡了两天,叶桑睡得头都昏了,一下子坐起来感觉脑袋又一阵晕,缓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缓过来了。 她脸还是有些白,细细地呼吸着,房间内烧着火龙,气息温热,呼出的一口气都是温热的,但禁闭着门窗,有些通风不畅,只有一阵药香味钻进鼻翼,略带苦意,简直是催眠的良药,闻起来更是让人觉得心中略有些闷。 叶桑微微拢了眉,垂眸看了一眼正睡熟的姬长夜,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打开了窗户,在窗边深吸了好几口气,冰凉的空气钻进鼻翼,直达心底,但又分在清新。 叶桑虽被冻这一下,但这才总算是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窗户一打开,外面的云华梅便映入眼底,娇嫩的梅花在这风雪下,风姿不减,更加显得傲然。 寒风吹进屋内,将屋内沉闷的味道卷去不少,姬长夜感觉身上一凉,略微撑开了眼,往旁边一看,床上却不见叶桑的身影,他立即清醒过来,翻身下床,目光锐利,透出几分紧张。 叶桑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他,还略透些白的小脸儿微微露出几许淡笑:“长夜……” 后面的话却被一个吻堵住,姬长夜一下掠到叶桑跟前,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叶桑,眼中的紧张这才稍缓下来。 叶桑推姬长夜,有些模糊不清地说着:“长夜,我还病着,别给你过了病气儿。” 就算是刚醒来,叶桑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问题,想来这两天,姬长夜也为此废了不少心。 姬长夜却不管不顾,揽着她吻了一会儿后,这才略微松开她,看她略白的脸微泛出些红润之意,心中多了几分慰藉,微微弯腰,将她拦腰抱起道:“这又有什么关系。” 叶桑猝不及防被抱了起来,不由得低呼了一声,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姬长夜大步走过去,轻柔地将叶桑放在了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略松下一口气:“退烧了就好。” 叶桑有些疑惑,又皱了皱鼻子,道:“屋里有些闷,长夜,你先开门窗通通风吧。” 姬长夜“嗯”了声,去开了门窗,顿时一阵寒风侵进,将里面热腾腾苦涩又闷人的空气带了出去,空气顿时都清新了几分。 姬长夜又转过去为叶桑倒了一杯温水,送到叶桑嘴边。 叶桑接过喝了,喉间的干涩也好了几分,她这才问道:“角梅和他们呢?” 姬长夜随手将茶杯放在了旁边:“角梅在外面,那边损失了几个人。” 叶桑微微拢眉,询问:“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 姬长夜眼中陡然冒出几分寒光,但见旁边是叶桑,便也收敛了几分,道:“太子。” 太子?叶桑有些惊讶,太子为何会突然想着要对她动手? 姬长夜手中微紧,眯起眸子:“那日的事情,不会就此做罢,太子那蠢货既然敢对你动手,就要做好承受的准备。” 此事自然不可能轻易过去,叶桑知道姬长夜有分寸,便也没有多问,她现在更关心是另一件事:“那那个白衣人呢?” 姬长夜却是微微蹙眉,他同样关心那人的来历,可派出去查的人,却一丁点儿消息也没查到,此人仿佛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也查不到他的半点儿踪迹。 “查不到。” “查不到?”叶桑有些惊讶,姬长夜手下的人绝非泛泛之辈,那白衣人,究竟什么来历?以及,那句轻缓温润的话。 二月八日,恩德寺,等,她吗? “怎么了?”姬长夜察觉叶桑失神,转头看了一眼外面。 正是说话这阵功夫,屋内的苦意便已散去,风吹进来,如今已有些寒凉了。 姬长夜为她拉了拉被子,将她整个人卷在里面,只露一个脑袋出来,眼神还有些发懵。 姬长夜不住轻笑,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扮出一个丑相来。 叶桑摇了摇头,瞪了他一眼,把姬长夜的手甩了下去,随后才道:“我在想,那天我是怎么了。” 那日的不对劲儿突如其来,让人完全没有半点儿准备,就如同上次与陈克勤一同前往上京城的路上时,遇到了那一场刺杀,她也动了手,但那次的刺客远不如此次来的人,因此,她很快动手制服了他。 再加上后面陈克勤赶来了,此事也就罢了,事-后她也曾疑惑,脑袋疼了一阵便不疼了。 此次与那次的情况极为相似,却又有很大的不同,脑海中的那道声音,究竟是什么? 不……不对!脑海里的那道声音,是什么声音? 叶桑皱眉想了一阵,却惊悚地发现,自己竟连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但当时她在动手时,的的确确是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的,只是后来脱力也脱得很厉害,几乎连一个手指都抬不起来,眼皮都要撑不开,更别说仿佛快要炸裂的脑袋了。 叶桑神色惊疑不定,不停变化着,姬长夜微微蹙眉,心下担忧:“想到了吗?” 叶桑猛地回神儿,见眼前人是姬长夜,这才略略松下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没有。” 随后叶桑将那日自己的异常给姬长夜说了,姬长夜听罢也有些惊疑,只道:“我让人去查查。” 叶桑点头,又道:“我感觉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情,但又似乎没有,我长这么大,没有哪一年的记忆记不得的……” 姬长夜安慰道:“别想了,许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我先让人查一查,看这种情况究竟是什么。” 毕竟突然拥有武功,在打了一架后武功又忽然消失,人还完全脱力,姬长夜也从未听过此等怪事。 叶桑应下来,心中却是突然一惊,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今世的事情她的确全都记得,可,若遗忘的不是今世,而是,前世呢? 那模模糊糊地,大雨倾盆下,撑着伞在她坟前送花的人是谁?还有那篇论文,多巴胺…… “别急,慢慢地都会知道的。”微叹,干燥温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摸了摸她的眼眶。 叶桑恍然回神儿,却见姬长夜剑眉蹙得更深,眼中卷着几分担忧,声音中不自觉还透出几分紧张。 一阵寒风袭来,叶桑只觉脸上仿佛贯了冰水一般冷。 她将手伸出来,摸了摸脸颊,这才发觉,自己竟不自觉流了泪。 她也有些茫然,手掉下去,却被姬长夜握住,没有焦距的目光顿时看向他。 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难过,叶桑收回手,捂住心,难受地缩在了一起。 姬长夜没料到叶桑会忽然这样,顿时有些慌,放低了身子,大手放在她的背上,目光看着叶桑:“怎么了?” 叶桑难受,咬了咬唇后摇了摇头,下一刻被男人纳入怀中。 叶桑战栗着,缓了好一阵,才总算是缓了过来,细细喘着气,从被窝里出来,主动抱住了姬长夜。 刚缓过来,声音还有些闷:“抱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份情绪来得突然,又格外的急,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她吞没。 姬长夜见她缓过来,心下也松了口气,有些疑惑,却怕又惹叶桑难过,便没多提,只想着,后面再去查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拍了拍叶桑的背,低沉的声音放得更柔:“没事,暂时别想这些了。” 叶桑点头,抱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松开,双眸平静下来,略有些晶亮:“我昏睡了多久来着?” 姬长夜不由得笑:“已经两日了,再过两日,便是年关了。” 叶桑有些惊讶,下一刻又有几分喜意:“再有两日便过年了?” 姬长夜含笑点头,叶桑忙看了看四周的窗户,下一刻呼出了口气,展笑:“待会儿我和角梅她们一块儿剪纸,贴在门窗上,唔,你可以写对联。” 姬长夜却摇头:“想都不要想,你待会儿好好休息,我去看一看药,病彻底好了才能剪纸。” 叶桑的喜意顿时瘪下来,她道:“我自己也是大夫,做这点事没事的。” 姬长夜却看怕了她那日的模样,如今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怕突然发作,又让人难受。 “不行,好了,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给你端药过来。” 姬长夜没看叶桑略有些可怜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将她安置好了,又为她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出去了。 第182章 过年 一入上京城,仿佛还是昨日的事,但明日,就是过年了。 那日的事情便也就此过去,姬长夜虽也有派人去查,但叶桑和姬长夜两人谁也没提。 上京城如今满是一股年味儿,红灯笼,对联,年画,门神,都已准备好。 将军府人丁少,加上叶桑也不过四人,但叶桑有些忧心。 姬夫人不喜欢自己,虽有一段时间没再来找过她麻烦,但过年,只怕姬夫人不会这么容易过下去,而叶桑也不想在这样喜庆的日子惹得大家都不开心。 姬长夜看出她的担忧,后让她放心,叶桑后来去打听了一下,只听宜春苑那边说,若是叶桑明日要和他们一家一块儿吃年夜饭,她便不会来。 冷若岚平时本就常待在宜春苑里,一个人敲着木鱼,捻着佛珠,为丈夫祈福,足不出户的,一年鲜有出宜春苑的时间,便是过年。 叶桑听到后,什么也没说,与角梅等人一块儿剪起纸来。 叶桑会剪的花样多,冬二心灵手巧,会剪的花样也多,在众人的挑唆下,二人无奈地一块儿剪纸,比比谁会的花样更多。 角梅看着她们灵巧的手动来动去,转眼便是一张漂亮的窗花,满是羡慕:“奴婢就只会十多种花样,小姐和冬二姐姐竟会这么多啊。” 那日叶桑醒来,角梅一看见叶桑便又哭了,哭得眼睛都肿了,叶桑哄了好一阵才将她的眼泪哄下去,心下也是一阵酸软。 到了今日,角梅的情绪缓过来,肿-胀的眼睛也消了下去。 叶桑目光注视着手上,剪刀不停动着,不一会儿,便又翻出了一个漂亮的花样,她展开,红润的脸上扬起笑:“不过是我看得多罢了。” 角梅又想了想曾在小桔园买过的书,点了点头。 曾经想买一本书,得花好长时间存钱才能买上一本,可现在好了,在姑爷这边,有数不清的书,想到此,角梅便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几个丫头围在一起也笑闹着一起剪,剪了一阵,几人觉得差不多了,便都贴在了门窗上,叶桑想了想,还剪了些花样送到了姬老爷子和宜春苑处。 姬老爷子笑眯眯地收下了,至于宜春苑,喜鹊略有些为难地退了回来。 叶桑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 翌日,便是过年了,清脆的铃铛声在雪地里响起,随后便是鞭炮声。 叶桑看着众人,谁也没说,说在屋里小憩片刻,留了封信,便和角梅一块儿去景云客栈了。 丫头们听叶桑说要休息,便小心地控制了响动,怕吵到了叶桑,也不知道叶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年三十,景云客栈一片红,大家都已回去过年了,但掌柜的还在这里留了一阵,见叶桑来还惊讶了一阵,迎了叶桑进来,转头就去告诉姬长夜了。 而姬长夜这时也看到了叶桑留的信,他本是面含笑意的来,出去时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折袍偏偏看不懂姬长夜的脸色,笑着挤眼睛:“怎么样,爷,少夫人是在换衣裳?” 姬长夜脸色阴沉,瞥了他一眼,道:“走了。” 折袍没反应过来:“啊?” 姬长夜懒得理他,攥紧手中的信,转身就走。 折袍摸了摸鼻子,心知不妙,赶紧跟了上去。 叶桑想和他们一块儿过年,但并不建立在她走,或者姬夫人走的基础上。 姬夫人本就鲜少出宜春苑,若是过年这样喜庆的日子,还不能团圆在一起,叶桑心中也会有几分不适。 想来想去,她还是不要在将军府过年了,让姬长夜、姬老爷子和姬夫人一起过个好年。 叶桑早已习惯自己和角梅一块儿两个人过年,只是说今日换了个地方罢了。 而姬长夜来找叶桑,也是因为,今日过年,姬长夜其实特意准备了一些惊喜,本想带叶桑去看看,但一来却扑了个空,心情可想而知。 姬长夜本打算现在就去景云客栈将叶桑抓回来,但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有些无奈地叹气。 现下去抓叶桑回来,恐怕叶桑也会为难,罢了,今日早点吃完年夜饭,去景云客栈找她便是了。 叶桑却不知道姬长夜的想法,到了景云客栈后,便开始绣带福字的小荷包。 角梅在将军府带出来些火树银花,双眼亮晶晶地,只等着夜幕降临的时候放。 景云客栈周围的住宅多,因此,许多小孩儿都从家里跑出来,拿着手中的炮仗玩儿。 透窗看去,便能看见不少小萝卜头拿着炮仗在下面嬉戏玩耍,白烟弥漫在他们中间,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笑靥天真美好,看得不禁让人莞尔。 叶桑看得笑起来,让角梅下去给那些小孩儿每人给了些糖果。 小孩儿们收到糖,顿时欢欣雀跃,看着角梅的目光格外灿烂。 叶桑心下一片柔软,继续完成着手上的东西。 角梅在下面和小孩儿们玩得开心,不过怕叶桑在上面等得太久,便赶紧噔噔噔地上楼了。 很快入了夜,下面疯玩的小孩儿们被自家大人带了回去。 雪花纷飞,各家各户亮着灯火,窗纸上映照出一家一块儿吃年夜饭的模样,红灯笼在门前照出一片柔软。 客栈掌柜的已经离开,叶桑和角梅一块儿占用了景云客栈的厨房,做了一大堆好吃的, 一个时辰后,二人方搓着手坐在了位置上,面对着,扬起笑,异口同声道:“新年快乐!” 主仆二人多年来便是如此过年的,二人动筷,笑闹声中将年夜饭一块吃了。 吃完年夜饭,角梅拉着叶桑的手下去放了火树银花。 现下百姓们还是用鞭炮比较多,火树银花更贵,百姓们素来少见,小孩儿们也从家里跑了出来,拍着手在一块儿玩儿。 叶桑与角梅被拥在中间,和小孩儿们玩了一阵,叶桑怕冷的毛病都因为活动了身体消失了,身体暖洋洋的。 叶桑恬淡的小脸儿上展露笑意,心里开心着,便又请小孩儿们吃了糖。 小孩儿们顿时更加雀跃,欢呼着围着叶桑,小小软软的声音格外惹人喜爱。 其中有个不合群的小孩儿,哼了一声,似是不屑,周围的小朋友们顿时叽叽喳喳地说起这个小孩儿,大多都是他不合群的事。 小孩儿脸色沉下来,有些不愉,转身就走,却被叶桑轻轻拉住,与他说了几句话。 小孩儿不情不愿地任由叶桑拉住,推往小朋友们中间。 小孩儿刚开始还板着脸,到后面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得格外灿烂。 叶桑也微笑,玩了片刻,觉得有些累了,这才和小朋友们说了再见,和角梅回了景云客栈。 叶桑心里欢快,忽然想喝一点酒,便和角梅一块儿去厨房找了找,果真让她们找到了一坛花酿。 开了坛,主仆二人目光都亮晶晶的,倒在了酒壶里,一点一点地喝。 角梅第一次碰酒,叶桑也没想到,她竟是个一杯倒的体质。 眼看角梅喝了一杯后,圆润的小脸儿便通红,目光迷离地说着什么话,叶桑哭笑不得,将她送到隔壁的房间安置好后,这才又回来,一个人小口小口的喝酒。 叶桑怕醉了,控制着的,想来上次喝醉便遇到了一个麻烦。 窗内昏黄的灯火柔和,映得叶桑的淡漠小脸儿也露出几许娇俏来。 窗外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北风呼啸着,刮进将军府。 叶桑因为冷若岚暂时离开了将军府,冷若岚知道后,也出来过年了,只是面色依旧冷漠,手中常年拿着的佛珠更是不离手。 那些鞭炮火树银花的热闹全在仆人身上,姬老爷子笑眯眯地和姬长夜斗嘴,当然,也和冷若岚说话,只是,得到的更多回复是:是,嗯,诸如此类。 这个年只靠将军府的仆人撑起的热闹,还有姬老爷子斗嘴的乐趣。 姬长夜心里一阵烦躁,只想快点用完这顿年夜饭后去找叶桑,终于,年夜饭用完,姬老爷子笑眯眯地去放了两挂鞭炮,没守岁,回了房间。 剩下的时间他留给了小辈们。 姬老爷子一离开,姬长夜立即起身,也要出府。 “站住。”冷淡的一声,喝止住了姬长夜的脚步:“去找叶桑?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承认叶桑的。” 身旁跟着的折袍心里顿时都咯噔一声,心下对冷若岚也有了几分不满。 这喜庆的日子,夫人闹着说,若叶桑要一块儿在将军府过年,她便不出来过了。 叶桑没让任何人为难,自己留信跑去了景云客栈,如今爷要去陪她一起守岁,夫人还要多话。 折袍心下有些同情叶桑,端看如今,夫人说了那句话后,折袍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这年成心让人过不好了。 随即垂下眸,眼观鼻鼻观心。 果然,下一刻,姬长夜便转过身去,冷着脸看冷若岚,目光黑沉,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冷:“我与桑儿,是老爷子亲口定下的婚事,何时需要你来过问,你来承认了?母亲,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第183章 共守岁 那声母亲说得重,且冷漠,也就仿佛叫一个陌生人般,叫出了那一声母亲,姬长夜是真的发火了。 姬长夜接叶桑过来,本就是接过来一同过年的,但年关当日,人却因为自己母亲去了客栈独自过年。 姬长夜特意准备的一些惊喜,到了今日,完全没用上,心情本就不顺,吃年夜饭时忍着,面对冷若岚时也忍着,冷若岚却非要找事儿,姬长夜也就没那么客气了。 看着眼前容颜依旧精致的女人,岁月待她是真好,没在她的脸上留下半丝痕迹。 皮肤因常年待在阴森森的宜春苑里,格外地白,冷着脸,此时因为姬长夜的话露出几分薄怒之色,青了脸,周围的红光再艳光逼人,也照不红那张冷漠的脸。 姬长夜冷笑一声:“怎么,我说错了?我倒觉得,今日桑儿不该走,你出来过年又能如何?能与我们多说两句话?还是来展示你那张冰一样冷漠的脸?” 自家中人丁渐渐减少,最后姬莫邪也死在了战场上,将军府的年,便再也没有了意义。 冷若岚出来也不过是个摆设,那张冷脸惹得人心情也不顺。 更多时候,是姬老爷子和姬长夜一块儿相依为命。 “亦或者你终于学会笑了?不会让这喜庆的日子,年,整得像一个冰冷的葬礼!” 多年来,若非姬老爷子与他斗嘴,恐怕这年夜饭,便是彻底地凉了。 姬长夜一字一句格外咄咄逼人,逼得冷若岚冰冷的脸也露出几许不同的神色来,有些怒,却也因姬长夜的声音惊讶,心中,竟隐隐还有些心痛。 听着姬长夜的话,她竟不自觉地想到了之前最后一次见叶桑,叶桑所说的话。 她的儿子,是姬长夜,可姬长夜现在这样对她! 可……冷若岚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许茫然,有些发愣地看着姬长夜。 姬长夜也没想到冷若岚会忽然露出这样的神色,印象中,此时她应该是气得浑身颤抖,这样他心里也能好受几分。 可冷若岚今日这样不同的神色,仿佛在姬长夜心里打了软软的一拳,没有半点儿杀伤力,却让人心里格外的痒,体现在姬长夜身上,便是格外的烦躁。 他停了下来,心中的怒火消散了点儿,更多的是烦躁,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折袍也没想到今日会闹到如此地步,心里又隐隐觉得今日的夫人有几分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大一样,折袍又说不上来,见姬长夜转身走了,他也连忙跟了上去。 这位爷蹙着眉,眼中的烦躁皆体现为身上的戾气,折袍心里委实打了个寒战,斟酌着开口:“爷……” “不想起就闭嘴。”冷冷的一声。 折袍立即又重新垂下眸,没再开口,心里一阵长叹。 夫人也真是,好好的一个年,怎么就整成了如今这模样了? 只盼到了景云客栈,见着叶小姐后,爷的心情能好点儿。 叶桑还在喝酒,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就算再控制着,酒劲儿在后面上来,她停下来时,已有些微醉了,她眨着眼睛看着眼前大门不走非要翻窗的人,甜甜一笑:“年夜饭吃完啦?” 眼前人两颊微红,露出平时绝见不到的姿态,眨着眼睛,甜甜地笑着。 叶桑仿佛成了他的安神剂,一看见她,姬长夜心中的烦躁顿时就减下来。 他略一颔首,走过去,看了眼旁边被打翻在桌上的花酿,酒香味弥漫,叶桑也有几分微醉。 姬长夜拦腰抱起叶桑,微醉后的她乖巧得不像话,乖乖搂住姬长夜的脖子,一句话也没说,把十分的信任全给了他。 姬长夜蹬上窗台,一个纵跃便落到了屋顶。 外面有些冷,此时的叶桑更加畏寒,缩在姬长夜怀里,面对寒风,不愿睁开眼。 姬长夜席地坐了下来,怕叶桑坐在上面着凉,便将她圈在自己怀里。 叶桑乖顺地缩在他怀里,眯着眼睛摸了摸他的下巴,下巴光滑,没有胡子,她这才又咋咋嘴,收回手。 姬长夜在她耳边笑,低沉的声音格外吸引人:“桑儿,新年快乐。” 可惜叶桑现在醉着,根本不懂什么是情调,迷糊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甜甜地笑了一下:“你也是,新年快乐。” 她像是想起什么,伸出爪子在自己腰间扒拉,扒拉了阵儿,却没扒出什么来,她不禁有些疑惑。 却不自知,此刻的她失掉了素日来的冷淡,小脸儿绯红,目光迷糊着,究竟有多惹人犯罪。 姬长夜目光深谙了些,抬手轻轻捏住了叶桑的下巴,微微俯下头,将那片嫣红的唇含住,细细地亲吻。 叶桑迷糊地眨了眨眼,等终于意识到姬长夜在做什么,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后知后觉地闭上了眼睛。 姬长夜忍不住笑,心中暗道,日后多喂叶桑喝一点酒,醉后的桑儿,是真的乖顺得不像话。 还好折袍在知道二人上了屋顶后便飞速撤退,不然恐怖会被姬长夜一个眼刀吓到腿软。 姬长夜吻了一会儿,身下的人却不大安分,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什么东西,眼睛一下子睁开,亮得惊人。 她伸手推姬长夜,推了一阵儿后,姬长夜才总算不舍地放开了手,脸色也微微阴下来。 若是平日的叶桑,自然是能发现的,但今日,她格外迟缓,没注意到,双眸亮晶晶,献宝儿似的将手中带着福字的小荷包给了姬长夜,笑眯眯地说:“这是给长夜的压岁钱。” 随后又低头在身上掏啊掏,掏出另一个不同字体的福字,也给他道:“这是给爷爷的。” 姬长夜略阴下来的脸色立即回春,垂眸看了看这个小荷包,手指摩挲着。 叶桑之前为了绣喜被,发了功夫来练绣工,总算将那手不入流的绣工练出来了。 手中的荷包针脚细密,福字绣得精致好看,一看便知绣它的人格外用心。 姬长夜眼中泛出笑意,接下两个荷包,揣进怀里,捏了捏她的脸颊,低声道:“今日本还给你准备了一些惊喜,但你溜了,惊喜也就没了,”顿了顿,又笑,“不过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 此时的叶桑暂时听不懂,只觉这一串话她分明每个字都懂,但偏偏连在一起后就不懂了。 她顿时有几分茫然,看了看姬长夜,再垂眸看看自己,没反应过来,索性摇了摇头,想摇清醒点儿。 却有人锢住了她的下颚,不愿让她清醒,细密的吻又落了下来。 叶桑承受这着极致温柔的吻,觉得整个人像滩水一般,溺在了姬长夜怀里。 一片温柔中,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被轻轻扣在自己脖子上,但叶桑没注意。 正是温情的时候,姬长夜想要加深这个吻,可醉后的叶桑不懂风情就是不懂风情,吻到一半儿,她忽然头往旁边一歪,睡着了。 姬长夜:“……” 他推了推叶桑,放低放柔了声音:“桑儿,别睡,我们还要守岁。” 叶桑咂咂嘴,睡得香甜,姬长夜忽然后悔之前的想法。 怎么能让叶桑沾酒呢?沾了就睡着了,今年注定还是有些遗憾,不能和叶桑一起手碎了。 姬长夜看着她红润的脸颊,睡颜也乖巧得要命。 片刻,他认命般地抱起了叶桑,纵身一跃,又从窗台跳了回去。 外面有小孩儿看见了,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拍手叫道:“娘,娘,有神仙,神仙飞进去了。” 大人忙出来看,却是满目的雪花,笑着和和小孩儿说话,又合上了门。 姬长夜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关上窗,轻轻将叶桑放在了床上。 他坐在叶桑床边,睁着眼睛,算着时辰,想着,就算叶桑睡着了,自己在她身边,也算是二人一起守岁了。 就在时辰快到的时候,叶桑仿佛听见了姬长夜心中的呼唤,迷糊着醒了过来,看见旁边的姬长夜,只觉脑袋有些疼,不过这次是醉酒后的疼。 她心中一边暗道,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一边看向姬长夜,微微笑了一下。 姬长夜眸光微亮,拉她坐了起来,含笑:“你倒是算着醒的时间。” 叶桑有些疑惑,姬长夜看向窗外,含笑:“今年,就算我们二人一块儿守岁了。” 时间渐渐过去,只听皇宫那边蓦然放出了火树银花,万千朵花绽放在夜空中,万千家百姓欢呼着新年的到来。 叶桑忽而转头,看着姬长夜,仿佛眼中只有了这么个人:“长夜,新年快乐。” 姬长夜转过头,眸子也柔和下来,温声道:“新年快乐。” 二人相视一笑,守岁完毕,又细细说了一阵话,直到叶桑困了二人才停下来。 叶桑有些为难地想了想让姬长夜睡哪里,姬长夜知道她的顾忌,一笑道:“我去隔壁吧。” 叶桑却拉住了他的手,神色间有些犹豫地,道:“今日就在这里吧。”不过很快她又有些警惕道,“不过不能动手动脚。” 第184章 回府前夕 叶桑说得认真,姬长夜听得心下微软,点了下头。 叶桑便弯了弯眸子,往床里面挪了一点儿,给他空出一半多的位置。 姬长夜和衣躺下来,果真规矩,没动手动脚,只偏头,低声地,温柔地对叶桑道:“好了,睡吧。” 叶桑乖顺地闭上了眸子,也是有几分疲倦了,很快便沉入梦乡,因此并不知道自己刚沉入梦乡,下一刻便被旁边的人揽入怀中。 姬长夜目光清醒,漆黑的瞳孔注视着她,手中揽紧了几分。 此行本就是为了接叶桑过来一同过年,却不料,年没有过好,但年关一过,叶桑便要打道回容城了。 毕竟大年三十一过,他们的婚期也就快到了。 婚期。姬长夜将这两个字放在心中细细碾磨,倏尔一笑,狭长的墨眸中透出些愉悦。 手下忍不住将叶桑揽得更近,略一垂头,克制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随后才闭上眼。 一夜好眠。 翌日,叶桑起身时姬长夜已经起来了,坐在桌边喝茶,沉眸像是凝思着什么事情。 叶桑昨夜和衣而眠,衣裳都已变得皱巴巴的了,昨夜又喝了酒,虽清醒了一阵,但仍有些宿醉后的头疼,身上更是泛出一阵酒气。 叶桑有些受不了,去烧水沐浴,换了身衣裳,这才好得多了。 角梅也醒过来,虽为一杯倒的体质,但好在醒来后没有宿醉后的头疼,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酿味儿,并不难闻。 她看见姬长夜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后她就笑眯眯地,连忙主动退了出去。 叶桑也收拾完毕,这才斟酌着和姬长夜说了回去一事:“年也过完了,婚期将近,我是想着,离开之前还是得去见爷爷一面。” 姬长夜不置可否,略一颔首,主仆四人便回了将军府。 今日是大年初一,上京城尚且热闹着,叶桑是打算,今日回去见姬老爷子一面后,明日打早动身。 很快到了将军府,叶桑见到了姬老爷子,昨日大年,叶桑因为冷若岚,自己出去在景云客栈过了年。 姬老爷子心中情绪复杂,更是有几分歉疚,见她来了,拉着她的手话长话短,更是往她手中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叶桑淡笑着收了,眸中泛出一阵暖意,把自己的决定给姬老爷子说了,姬老爷子听了她的决定后,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有些不舍。 不过转念一想,叶桑要离开,再回来,就真正成为他的孙媳了! 念及此,姬老爷子更是高兴得不行,与叶桑闲话半晌,一起用了午膳,还有说下去的欲-望。 姬长夜实在看不下去了,拉了叶桑便回了淮南苑,却也与她叮嘱这一路的事儿。 叶桑来时是陈克勤将军护送来的,走时自然也要他护送走。 姬长夜还会让柏琴和她一块儿走,成亲时的事,还要靠柏琴一手操办。 还有冬九,冬九是要和叶桑一块儿回小桔园的,不然派去的全是大男人,有许多地方都有不便之处。 但冬九就不一样了,冬九不动手的时候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但动起手来,也是毫不留情,前一秒笑眯眯地和你说话,后一秒便能笑眯眯地要了你的命。 姬长夜为她考虑得格外周全,甚至考虑到了嫁妆问题。 盼着叶家不克扣叶桑的嫁妆就是好的了,怎么可能还会给叶桑出嫁妆? 姬长夜自然不可能让叶桑在这些方面受委屈,打算到时候自己给叶桑置办些嫁妆。 叶桑想了想,娘倒是给自己留了嫁妆,不过被叶家的人克扣得死死地,叶桑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嫁妆留在叶家那群人的手里的,此次回去,定然是要讨回来的。 周兮月那边听说叶桑明日便要回容城,百忙之中抽身出来,过来见她。 姬长夜下去安排叶桑明日回容城的事了,周兮月与叶桑面对面坐着对弈。 周兮月执棋落下一子,神色略微怔愣,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你明日就回去了?” 叶桑“嗯”了声,看着棋盘倒是认真,也落下一子后抬眸看周兮月的神色。 周兮月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仿佛突然失了几分亮光,眼底略微带了些青黑之色,显然是最近几天没能休息好,她叹了口气。 “我刚到没几日,桑儿便要回去了。” 叶桑露出柔柔的笑,索性放下了棋子,只专心看周兮月。 “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兮月不必急。” 周兮月笑:“再见之时,你可就是将军府的孙媳妇了。”顿了顿,忍不住又是抿唇一笑,眼底的阴郁稍微散去,“小将军是真心为你的。” 叶桑点头,提到姬长夜眸中便不由得又柔和下来,她道:“兮月也会遇到这么个人的,”说着,笑了声,没待周兮月说话,她询问,“此次在尚书府的年过得可还好?” 提起这年,周兮月眸中便略有不愉之色,这年也不仅仅是将军府没能过好,尚书府甚至更甚,闹得是鸡飞狗跳的。 周兮月与李氏来到府上做客,尚书府自然是礼遇有加,再加上李氏与户部尚书夫人刘氏还很合得来,二人竟是像姐妹一样相处。 但再怎么与李氏关系不错,也改变不了刘氏的决心。 刘氏想趁这个大喜的日子把一个姑娘送到儿子刘旭的床上,苏婧有意无意透露给了周兮月姐妹二人听,周兮月大怒,却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怕自己一不小心便给长姐招惹了麻烦。 周兮月长姐许是因为周兮月和李氏过来了,精神倒是回来了,含笑给苏婧一个软钉子碰,苏婧咬牙离开。 姐妹二人心有灵犀,都没将此事透露给李氏听,周兮月私下问长姐该怎么办,长姐只含笑不语,让她去做了几件事。 果然,大年当日,刘氏便将那位姑娘送到了儿子刘旭的床上,刘旭沉默着接受了。 长姐当日却忽然病倒,刘旭大惊之下,什么也没做,立即赶了回来,那姑娘也就搁置在那里,刘氏一边心疼儿媳,一边心中又有些气不顺。 李氏知道那件事-后,沉默半晌,她自己深受其害,不想女儿也遇到这种事,一时之间心里有些隔应,对刘氏也略敷衍起来,好好的一个年,弄得却是乌烟瘴气的。 叶桑看到她的神情便知不妙,周兮月简单给她讲了此次过年的风波,心中暗叹一口气,果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叶桑去景云客栈过年的事儿也就只有将军府、还有景云客栈的掌柜知道,但他们自然是不会往外传的,叶桑也无意让周兮月担心,便也没提。 这个年虽然弄得乌烟瘴气的,不过周兮月倒也有高兴之处。 昨日的事一来,刘旭碰也没碰那丫头,便赶去找自家长姐了,今晨更是对刘氏表示自己不会纳妾。 刘旭是真心喜爱自己长姐,不然长姐一个县令之女,怎么可能嫁得了尚书府嫡子? 周兮月心里为长姐高兴,刘氏虽有些气不顺,但一时也奈何不了他,心里也是真有些心疼儿媳,苏婧不好说什么,此事也就如此罢了。 虽然刘氏依旧没有打消这个想法,不过此事一出,苏婧一时之间也会暂避风头,想来会太平一阵子。 念及此,周兮月终于露出了一丝笑,眼底的阴郁一扫而光:“来吧,桑儿,你离开前最后对弈一局。” 叶桑抿唇浅笑,执棋与她对弈起来。 不过一局,周兮月便要回去了,现在她长姐尚在病中,若非知道叶桑明日便要回容城了,她也不会急着赶来。 走之前,她对叶桑道:“桑儿,你可还记得,我娘之前讲过,温伯母生前留了些东西给她。” 叶桑闻言轻怔,点了点头,之前李氏是给自己提过的。 周兮月微微一笑:“娘说,待你成亲当日,她会亲手将温伯母的东西交给你。” 周兮月说完便离开了,叶桑神色间有几分恍惚,去翻了翻温锦绣留下的那本手札。 在手中细细摸了一阵,叶桑愣神片刻,娘,留给自己的东西吗? 角梅和冬九都忙着收拾东西,冬九知道自己也要跟去时,笑得灿烂极了。 叶桑见她们收拾,只浅笑道:“不必收拾太多,回去连一月都待不了,就又要过来了。” 是了,昊国廿三年乙丑月丁卯日,宜嫁娶,出行,会亲友,叶桑与姬长夜的婚期便定在那日。 回去要数天,再嫁过来的路上又要数天,回去可不是连一月都待不了吗? 冬九笑眯眯地,你起的眼中却有狡黠之色:“小姐,您这就不知道了吧,奴婢就是要多带些好东西,才能让叶府之人开开眼呐。” 叶桑微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想来大家也都知道自己在叶府的境遇,冬九这是在为自己抱不平。 想想之前将军府来叶家提亲之时,叶有容便已嫉妒不已,如今她嫁进了容家,此次回去…… 丫头们都是好心,叶桑便也没多做阻拦,只坐在一旁,静静地看了看手中已有些年代感的手札。 第185章 到达容城 翌日一早,姬老爷子和姬长夜陪叶桑用了一顿温馨的早膳,这才送叶桑出去。 陈克勤和柏琴已在外面等着,见几人出来,皆行了礼。 姬老爷子一点头,嘱咐了几句,这才看向叶桑。 他就送到门口,颇有些不舍,叶桑心中微暖,安慰道:“爷爷放心,很快就过来了。” 的确是很快就过来了,但还是有些不舍……姬老爷子点点头,冲姬长夜使了个眼色,这才愉悦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儿进去了。 姬长夜轻笑,骑马走在叶桑马车旁边,叶桑掀开车帘,眼睛微微弯着,和他说话。 离开不过一月不到,但总有几分不舍,不自觉,便已送到了城门,姬长夜停下。 看向叶桑,眸中有些克制的柔意:“我在上京城等你。” 叶桑也颇有几分不舍,点了点头,道:“念我。” 没再多说,姬长夜冲陈克勤略一点头,马车便又缓缓行驶起来。 姬长夜座下马儿在原地乱走动着,他一拉马缰,马儿顿住,他细细地看着那马车离开的背影。 身后折袍捂住眼睛:“爷,人已经走远了。” 姬长夜收回目光,目中柔意登时散去,他淡淡一瞥折袍,问:“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提及正事儿,折袍的神色登时也认真起来,却微露出些苦恼之色:“没有,还是完全没有任何线索,那个白衣人真像是凭空出现的。”随后又嘀咕道,“不过哪儿有人是凭空冒出来的。” 姬长夜面色不动,架马往前走,道:“继续查。”没有人是可以凭空冒出来的,再怎样也该有姓名来历的。 折袍正了神色应声。 姬长夜心中多了几分思量:就凭他们查了这么久也没能查出那白衣人半点信息便知那白衣人绝不简单。 那日桑儿被太子派来的人刺杀,他为何会来帮助桑儿?他认得桑儿?可见他行为,又不像对桑儿有所图谋。 这事儿实在有几分奇怪,姬长夜微微拢眉眯眼,现下不仅是那白衣人的问题了,而是事关桑儿,一定要重视起来了…… 马车内的叶桑并不知道姬长夜还在想那白衣人的事儿,二人分开后,她就连忙躲进了马车内。 叶桑向来都是畏寒的,方才从将军府一路到城门口来,她一直都是趴在车窗旁边的,凛冽风吹得她脸都白了,葱指也冰冷僵硬得不像话。 马车内壁烧着火龙,格外温暖,只是方才叶桑开了窗,外面的冷风进来,灌满了整个马车,想要回暖,也还得一会儿。 角梅有些心疼,取了手炉来递给她,冬九依旧也没想到她这么怕冷,又往内壁添了些料,关紧了窗户,慢慢的,温度这才缓过来,叶桑也轻轻舒出一口气,眸间依旧带着浅笑。 虽然身体冷,但是心里却暖洋洋的,对姬长夜的感情也逐渐升温,能遇到这么个人不容易,叶桑也十分珍惜。 车轱辘轱辘地在雪地里行驶着,和来时不同,此次回去,路上顺利得很,没有任何意外。 一路上柏琴和陈克勤两人都对叶桑很照顾,柏琴照顾中还带了几分略微的敬意,不仔细体会是听不出来的。 柏琴之前见识过叶桑的医术,对她自然也就更加礼遇有加,而陈克勤与第一次见时也大不相同,真心的,对叶桑也是十分照顾的。 如此一来,路上也就更加顺利,数日后,众人这才算是到了容城叶府。 早有人进去通知了,护送仪仗在外等候,陈克勤与柏琴,自己角梅和冬九四人都簇拥着叶桑,走进了叶府。 看见的人都被惊住,见众人走了这才连忙八卦。 “诶,那些都是将军府的人吧?” “差不离,听说这叶桑许给将军府后,更是去将军府过了年,如今看看,这阵仗,啧啧,将军府对叶桑很器重啊。” “这叶桑邪门儿得很,前段时间在容城的时候,不还说她鬼祟上身吗?” “但人家也是真的命好啊,想想,一个商贾之女,竟能高攀上将军府,啧啧,若是我的话,做梦都得笑醒。” “诶诶,”有人说了句公道话,“你们看见那叶桑没?还是个小姑娘,说什么鬼祟上身,我看啊,别伤着人家小姑娘的心。” “……” 门外众说纷纭,陈克勤等人已面不改色簇拥叶桑进去,在大厅坐下了。 叶桑随意坐了一个位置,陈克勤等人站在她身后。 陈克勤面色平静,久经战场,身上仍旧带来些无端的戾气,站在叶桑身后,却有几分守护之意。 柏琴微微笑着,冬九笑眯眯的,角梅有些许愉悦,眼中还有些激动。 叶府的侍女哪儿见过这场面,靠近过来时都颤颤巍巍地,将茶奉上后转头就落荒而逃了。 叶桑有些好笑,轻轻皆了茶盖儿,垂头吹了吹。 叶项伯和许氏听说后匆匆赶了过来,便见到如此场景。 叶桑垂眸轻轻吹着茶,神色恬静,身上披着一条纯白色的披风,毛绒绒地,内里透出些天蓝色的裙摆。 天蓝色裙摆处露出的绣花也格外精致,脚下玲珑的鞋,头上的发簪,一看便是十分不俗的。 这又哪里像一月前的叶桑了?任谁来看,都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就连她身后的两个丫头,穿着打扮也是不俗的。 一看之下,许氏心中竟隐隐泛出些自卑,随后立即推翻这些,心里嫉妒,又恨得不行。 本来这些,都是她容容可以拥有的,可现在,容容变成了那个样子…… 许氏想想便觉得难过,不过转念一想,很快,叶有容便能脱离苦海,心中也总算是多了几分安慰。 而叶项伯看见叶桑时,眸间依旧是几分厌恶之色,收回目光,二人一切的心理想法也不过一瞬。 之前陈克勤带走叶桑时,叶项伯就已经很不满了,不过时日一久,这几分不愉快被冲淡几分,叶项伯也不想得罪了陈克勤。 因此,叶项伯立即对陈克勤微微一躬身,行礼:“陈将军,柏管家。” 许氏收敛心中想法,也忙在他身后跟着行了礼。 陈克勤微微颔首,目光中隐隐有些不屑,厚重的声音略略沉下来:“年关已毕,本将护送少夫人回来,再待几日,便送亲回将军府,叶老爷还是早做准备。” 叶项伯从来不喜叶桑这个女儿,放任她不管他都觉得是自己的仁慈,又怎么可能为叶桑做准备? 他略微沉下脸,却也没有当面给人难看,略一颔首应下了。 陈克勤本就是送人过来,又不喜叶项伯,与他只说一句,便无意说下去了,因此,看向叶桑。 叶桑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见叶项伯和许氏时眼皮也没抬一下,注意到陈克勤的目光,这才稍稍抬头看去。 陈克勤声音粗犷:“少夫人,我们就在城中陈家客栈,若有何事,尽管来此找我们就是。” 姬长夜派了这二人来,一时本就没打算让二人回去了。 婚期将近,二人此次不仅仅是护送叶桑回来,更是护送到之后的婚礼。 叶府外还有一支仪仗队,陈克勤与柏琴本是想在叶府小住,也好护着叶桑,不过仪仗队在外面,他们自然也不可能丢下仪仗队。 想了想,叶桑身边还有一个冬九,冬九会武,叶桑身边依旧也有姬长夜的暗卫,二人便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便决定带着仪仗队在陈家客栈住上一阵子。 而陈克勤刚刚为什么要特意地大声讲出来?自然是为了示威,给叶桑撑场面。 陈克勤等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在叶府叶桑的立场?知道叶项伯待叶桑不好,陈克勤故意如此大声,便是在告诉叶项伯,叶桑的靠山是将军府。 叶桑心里门清儿,眉间微展,淡笑着点了头。 陈克勤与柏琴向叶桑告辞,随后又与叶项伯说了一句告辞,便转身走了, 他们来得快,走得也快,这既然是已经见过面,叶桑自然也不会多停留了,她们刚走,叶桑便也起身要走。 叶项伯却是脸一沉,低声警告:“叶桑。” 叶桑顿住脚步,神色倏尔冷淡:“有事吗?”正如叶项伯不喜她,她又怎会喜叶项伯? 许氏见陈克勤二人一走,神色间微松,便扯着面皮掩唇笑起来:“诶呀,二小姐这是去了趟将军府,回来连爹都不认了?” 叶桑神色冷淡,一旁的冬九笑眯眯的说:“少夫人的爹?奴婢怎么就看见一个刻薄的男人和女人?” 许氏和叶项伯脸色都微微一沉,万没想到,一个丫头,竟敢出此狂言。 许氏有些委屈地靠近了叶项伯:“二小姐果真是在将军府待了几日,出事大不想通了,连个丫头也能随意欺辱我们了。” 许氏委屈,叶项伯心中也有几分气,看向叶桑,眸间是止不住的厌恶:“你倒是越发会管丫头了。” 冬九笑眯眯地抢在叶桑前面答:“奴婢是将军府的丫头,后才能有幸跟在少夫人身边,叶老爷此言,可是对将军府有何不满?” 第186章 重归小桔园 将军府的丫头?对将军府有何不满,这一大顶帽子扣下来,叶项伯和许氏的脸色登时更加难看。 冬九有心要会会他们,见他们脸色难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又甜腻腻地笑起来:“不过奴婢看着,叶老爷爷不是故意的,不过,大概是有些刻意地为难少夫人吧。” 听到前半句,叶项伯难看的脸色略微好转,后半句时,一口气上来险些被哽住。 叶桑浅笑,角梅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见叶项伯阴沉的眼神和许氏怨毒的眼神儿,立即收敛了一点。 冬九不是从叶家出来的,自然不会对他们有什么感觉,依旧笑眯眯地:“不过也没关系,如今少夫人身后站着将军府,什么为难都不必惧怕。” 叶项伯负手,脸色阴沉,眼中也透出几分怒意:“叶桑!” 叶桑心中还有几分乐,听见他沉下声音喊,眸间的笑意顿时就散去了,淡淡的:“角梅,冬九,我们走吧。” 话罢,叶桑果真带着角梅和冬九轻快地离开了,身后叶项伯警告般地叫了她几声,许氏还在一旁有些震惊又委屈地和叶项伯说话,皆被叶桑无视。 叶项伯彻底沉下了脸色,向来平和的目光也沉到了眼底。 叶桑,叶桑。果真是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皆是上天派来找她麻烦的! 一旁的许氏还有些控诉般道:“老爷,那叶桑怎能如此对待老爷?果真是去了趟将军府,便不得了了。” 叶项伯刚刚本就被叶桑气着,许氏还在旁边添油加醋,他心里顿时更加不耐烦:“说够了没!”他烦躁地往前走了几句,“去了趟将军府,本来就不得了,你有本事你去一趟。” 许氏心里一噎,面上控诉的表情渐渐弱下去,她有些可怜又有些委屈道:“二小姐已经不将老爷放在眼里了,妾也是为老爷抱不平啊。” 许氏眼中微带珠光,虽已是三十多的妇人,但保养得宜,脸上没什么皱纹,泪珠将落不落地,实在是惹人怜爱。 叶项伯转过头来,火气顿时消散了几分,心里到底对她还是有几分情谊,心下微软,便将她揽在怀里。 “我知你是为我好,但也不用着急,待再过一段日子,便不至如此了……” 许氏柔弱地依偎在他怀里,眸中却略过一丝得意的光芒。 叶项伯黑沉沉的眸中也略过几分思索自得…… 这边,叶桑完全无视了叶项伯夫妻二人,便直接出了门,角梅一走出门便乐得直咧嘴。 “哈哈哈小姐,刚刚老爷被堵得都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玩儿了。”因还在外面,角梅声音小些,却依旧直乐。 一旁的冬九略一挑眉,明亮的目光中也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早就听说了叶老爷的恶名,今日一见,可算是为少夫人出了一口气。” 叶桑只抿唇淡笑,对冬九的做法心中微暖。 角梅同冬九说了一阵,说着,主仆三人便走到了池塘边。 后面有人唤道:“妹妹?”声音温雅,带着些许不确定。 叶桑转过头去,却见是叶贾戎,叶贾戎看见她后便是一笑,边笑边走了过来:“刚刚便听见她们说,你回来了,我还说这到底是不是你。” 叶贾戎算是难得的一个叶桑在叶家有好感的人了,闻言也浅浅一笑:“大哥。” 兄妹见面,叶桑主动邀请道:“大哥要去小桔园坐一坐吗?” 叶贾戎摇了摇头:“我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现在便罢了,回来之后再说吧。” 叶桑看他一身穿着打扮,是要出去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叶贾戎也打量了下叶桑,只见叶桑穿着极好的一身衣裳,面色也是刺在叶家时清透红润,看起来在将军府过得是极好的,看来将军府对叶桑还是很好的。 叶贾戎略略松了口气,又淡笑道:“此次回来恐怕待不了多久吧?” 叶桑点头:“婚期定在这月丁卯日。” 叶贾戎闻言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没和叶桑说两句,小厮便连忙跑过来询问了。 叶贾戎对叶桑歉意地一笑,便转身离开了,与身旁的小厮吩咐着事儿。 叶桑也转身离开,眸间泛起些淡笑。 身后冬九有些好奇地问:“刚刚那位公子是?” 叶桑答道:“叶府大少爷,叶贾戎。” 角梅在一旁小声补充道:“大少爷算是叶府仅有的一个好人了。” 对于这个评价,冬九显然有些惊讶,不过想来叶桑刚刚和叶贾戎相处的样子,倒也不奇怪。 想着,几人很快便回到了小桔园,小桔园外门大关着,角梅上前推了推,将大门退开,顿时飘下来一股灰尘,叶桑微微蹙眉,在门口停留了片刻,这才走了进去。 进入院中,顿觉更加寒意扑人,小桔园本就荒凉,只有叶桑和角梅在这里住着,主仆二人走后,便无人踏足小桔园了,离开不过一月有余,再回来,雪都积得厚厚的了。 三人将行囊放好,收拾了大半个时辰,顿觉敞亮,才总算将小桔园收拾出来了。 叶桑呼出口气,一股雾气在眼前弥漫,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手放下时触到了颈间不知何时从衣领里掉出来的项链。 叶桑眸间泛出层暖意,又将项链放回了衣领里。 大年那日,叶桑给姬长夜包了个小红包,姬长夜便回赠了这条项链。 项链以银线相穿,吊坠是一个月牙般的模样,月牙中间镂空雕了半朵花的模样,已有几分质感,甚是好看,叶桑也十分喜欢。 略略抬眼,眸间暖意归去,叶桑放下手,走向对面的一个小坑。 枯树枝下,一个小坑落寞地躺在那里,叶桑伸手剥开了树下刚刚忘记清扫的雪, 冬九已去找地方烧水了,角梅见叶桑过去,心中顿时也有几分难过,连忙赶了过去。 “团儿失掉了那一身皮毛,大概会很冷吧。”叶桑蹲在地上,头抵在膝盖处,恬静的小脸儿倏尔冷淡下来,身上有些冷。 角梅心中一酸,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叶桑也没等她回答,低低喃喃道:“有些东西,该要回来了……” 有些东西,不仅仅是她的嫁妆,更有团儿的那一身皮毛,放在叶贾君那里,只会更加玷污了团儿。 角梅心中有一阵难过,不过见叶桑如此,心中顿时更加难过。 她忍不住别开眼,吸了吸鼻子,看着眼前纷飞的大雪,岔开话题道:“一月未见,也不知七巧她们那边如何了。” 团儿已经消失在这世间,但七巧等人还在受苦,一月以前离得匆忙,都未曾来得及告诉七巧等人,想来她们也寻过自己。 叶桑闻言转头过来,想了想,道:“回来了便给她们送一些煤炭过去吧,”随后唇角又略略牵了牵,“再去裁些布匹,看给她们做些新衣裳。” 叶桑脸色比之方才已经好了些许,角梅也稍稍松了口气,刚点过头,冬九便在那边笑眯眯地喊:“少夫人,水已经好啦。” 忙活这一会儿,三人身上都已被汗湿,冬九怕叶桑捂一会儿汗捂病了,这才赶紧去烧了水。 叶桑提了一下七巧那边的事,便也没多说了,向冬九那边走了过去。 等拾掇一番,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叶桑在热水里泡得疲乏,出来后便舒服地半躺在塌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屋内的声响顿时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待叶桑醒来,已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角梅捧着一本书过来,眸子里有些完全信任的亮晶晶的光芒,但也略有些疑惑地:“小姐,这是大少爷让人送过来的,说您一定会喜欢。” “哦?”叶桑还有些迷糊,接过了书,瞄了两眼便道:“大哥有心了,角梅,你待会儿……”却是忽然停住。 叶桑立即低头重新看,眸中瞬间涌起了一阵抑制不住的喜意。 叶贾戎送给她的,竟是一本医书!还是一本世间难求的孤本! 倒果真如角梅所说,她一定会喜欢的。 叶桑喜不自胜地翻了几页,顿觉眼前一亮,又忍不住多翻了几页。 旁边角梅见叶桑喜欢,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小姐果真喜欢……” 书页间忽出现了一张纸片,叶桑微微拢眉,一看之下,却是叶贾戎写的。 叶贾戎早便听说叶桑在研究医术,想了想,这才去寻了这本孤本来送给叶桑。 叶桑忍不住勾了勾唇,又将纸片压了回去,又继续翻这本医书。 角梅颇有些无奈,说了一阵,这才让叶桑不舍地放下医书,去用了晚膳,又赶紧回去继续看了。 这本医书是真的很难得,以前有些让叶桑有些困惑的内容,这里面很多都有解答,叶桑是真的喜欢这本书。 她看了好一阵,这才赶紧对角梅说了,让角梅将她一本珍藏的书送了回去,当做回礼。 角梅略有些不舍,但想起叶桑说的,爱书者自然爱书。更何况,大少爷对小姐也挺好的,便也高兴地送了一本书回去。 第187章 偶遇春桃 等到角梅回来的时候,叶桑已经将自己手中的医书看得差不多了。 这等绝本,一时半刻自然是看不完的。不过如今回到容城,还有不少事情要办,叶桑纵然心中对这本书十分喜欢,却也不能长时间的沉迷于其中。 于是角梅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家小姐手边放了几个小包裹。一旁的冬九也换了一身衣裳,手上拿着一件厚厚的斗篷,看来是要去破庙里面看七巧了。 见到角梅回来,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柔美地笑容,“可有看到大哥?” 角梅摇了摇头,“大公子出门办事还没有回来,奴婢将大小姐送给大公子的书,交给了大公子身边伺候着的书童,等到大公子回来的时候再交给他。” 叶桑点了点头,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暖炉,“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便先出门一趟吧。许久不曾去看过七巧她们了,一会儿你拿着这些钱去街上再多买点吃的,我们在老地方集合。” 接过自家小姐递过来的银票,右脚微微点了点头,又快步跑了出去。 而另一边冬九拿起了小几旁放着地几个包裹,将手上厚厚的披风仔细的围在了叶桑的身上,这才搀扶着叶桑走了出去。 两人出门之时,正好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叶贾戎,叶贾戎依旧是方才的那一身装扮,只不过脸上的神情看起来颇为沉重。 叶桑面上地表情微微一怔,上前关心地道:“大哥这是怎么了?可是出门办事的时候不顺心?” 叶贾戎听到叶桑的话,这才抬起头来,好像是才刚看到叶桑一样,勉强地笑道:“无碍,二妹妹这是打算去哪里?” 叶桑指了指一旁冬九手上拿着的那些包裹,温婉地笑道:“许久不曾回来,去外面见见曾经的朋友。多谢大哥所赠的医书。刚才我让角梅送了一本好书去给大哥,大哥回去不妨看看。” 叶贾戎面上扬起了一抹真挚地笑容,“既然是二妹妹送的东西,那大哥必然要回去好好看看。” 兄妹二人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叶桑边带着冬九朝着外面走去。 两人一起出门,走到了一处糕点铺子前面停下,不一会儿角梅手上便带着一大堆的糕点走了出来。 “小姐,你吩咐奴婢买的东西奴婢都买好了。” 叶桑朝着角梅手上看了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三人朝着七巧时常驻扎的破庙走了过去。 离的老远,冬九便看到了那破庙里面呆着的一堆乞丐,下意识的伸手护在了叶桑的身前。 叶桑圈摇了摇头,嘴角挂着恬淡地笑容,伸手接过了角梅手上的各种糕点,微笑着走了上去。 破庙里面的那些小孩子们看到叶桑过来了,一溜烟的跑过来,围在了叶桑的身边,兴冲冲的叫着姐姐。 叶桑并没有丝毫不耐烦,也不在乎那些孩子们弄脏了她的衣裙笑呵呵的应着,将自己手中的糕点全部都分给了那些孩子们。 原本待在角落里面的七巧,看到叶桑的时候,双眸明显一亮,兴冲冲的走了过来。 看着比前段时间又瘦了一些的七巧,叶桑眼中划过了一抹心疼。伸手拉住了七巧的手,“这段时间我不在容城,让你受苦了。” 七巧摇了摇头,“有小姐护着,我能受得了什么苦,当乞丐本就是这样。” 听到七巧这么说,叶桑哪里不知道他真是不想让自己担心,遂也不再多说。 朝着站在一旁的冬九摇了摇手,冬九立马将自己手中那些准备好的包裹拿了过来,叶桑接过来将东西递给七巧七,巧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着的全部都是一些新衣服。 嘴角顿时便勾起了一抹笑容。 俩人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在那里叙旧。角梅和冬九两人则陪着破庙里面的那些孩子们一起玩耍,顺便将破庙里面收拾收拾,把那些新衣服们全部都发给这些孩子。 角落里面,叶桑看着眼前的七巧,面色谨慎的嘱咐道:“七巧,过段日子,我便要嫁到上京的将军府里去了。” 七巧面上的表情微微一变,似乎是要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叶桑接着道:“届时恐怕不能再回容城了。之前我让你帮忙找的人,你也不必再找下去了,安心的在这里护着这些孩子们,若是有什么麻烦的话,就去兰桂坊找莺莺姑娘,她会帮助你的。” 兰桂坊的莺莺是姬长夜的人,以后叶桑和姬长夜就是一家人了。七巧若真的有什么麻烦,消息传到了姬长夜那里,姬长夜自然会告知叶桑知晓。 听到叶桑以后不要在上京不回来了,七巧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抬起脸来,真诚的朝着她贺喜,“如此一来甚好,小姐以后也算是有个好归宿了,我在这里提前祝小姐新婚快乐。” 叶桑莹润的面颊微微一红,认真的对着七巧道:“虽然我人在上京,不过若是你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连兰桂坊的莺莺都解决不了的时候,便写信给我。” 这也算是一个承诺了,算起来自己并没有帮到叶桑多少,可是她却愿意对自己许下这样的承诺,七巧心中是有些感动的。 重重的点了点头,心中暗自决定,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叶桑。 又在这里待了一会儿,临走之时,叶桑给七巧留下了不少银子。 几人从破庙里面出来,并没有立即回叶府。 刚才叶项伯和许氏两个人在冬九这里吃了亏,这会心里面指不定想着要怎么报复呢。 而且依照许氏的性子,在冬九面前吃了亏,又怎么会这般容易的便忍下去。今天晚上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呢。 与其一直待在府中,还不如在外面,好歹耳边还清静一点。 主仆几人一起走在大街上,叶桑穿着厚厚的斗篷,几乎将整个人都遮了起来。 冬九没来过容城,不过上京的繁华程度,又哪里是容城可比的。不过叶桑有意要带着她们二人出来挑首饰,冬九心中觉得十分温暖。 毕竟在上京,可没听说过哪个主子会带着身边的婢女出来挑首饰这种东西的。 因此两个丫头在大街上挑的也是兴兴冲冲,那些摆在外面的小摊子,还有容城里面开着的各大首饰铺子,都被两个丫头逛了个遍。 叶桑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也觉得自己微寒的身子,因为长时间地走动变得暖和了不少。 不远处便是容城最好的一家首饰铺子了,叶桑扭头朝着身后还在小摊子上挑东西的两个丫头看了一眼,朝着两人挥了挥手,三人走了进去。 不愧是容城最好的首饰铺子,虽然比不上京里面的,可也着实不差了。 叶桑朝着站在一旁的掌柜比了个手势,笑盈盈地道:“劳烦掌柜的将店中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我好让身边这两个丫头好好挑一挑。” 掌柜的一看叶桑身上的衣服,便知道这是个有钱的。 再听到叶桑这么说,嘴角地笑容更是收都收不住。 连忙吩咐店里面的小二将珍贵的好首饰都拿了出来,任由角梅和冬九两个人挑选。 角梅和冬九两人对视了一眼也明白,叶桑这是真心的想要给她们二人买些首饰。 若是推辞,怕是要让叶桑伤心了。 两个丫头这么想着,便也在柜台前面仔细的挑选了起来。 而叶桑则是坐在了一处离门比较远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盏热茶,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窗外。 眼前忽然走过了个熟悉的身影,叶桑定睛一看,那丫头不正是叶有容身旁的春桃吗? 春桃转身地时候也看到了叶桑,两人对视了几秒,春桃连忙低头恭敬的朝着叶桑形了个礼。 “奴婢见过二小姐。” 叶桑淡淡的点了点头,她与叶有容之间的关系可谓十分冷淡,和叶有容身边的婢女更是没有什么交情了。 因此春桃突然向自己行礼,叶桑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点头致意已经是极致了。 叶桑正想转过头去,一旁的春桃面上却挂着灿烂地笑容走上前示好道:“二小姐来这铺子里面可是要看首饰?奴婢时常替我家小姐在这铺子里面看些东西,不妨我来与二小姐说说?” 叶桑对此颇有些不解,却也没有拒绝。 春桃见此,便顺势站在了叶桑的身边,絮絮叨叨的和叶桑说些有一搭没一搭的话。 叶桑看着那边角梅和冬九两个人都挑的差不多了,便站起来打算走了。 春桃看到叶桑要走也不阻拦,不过在叶桑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声道:“小心叶有容。” 说完之后再叶桑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接着仿若无事的走了出去。 叶桑看着春桃走出去地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头。 一旁的角梅和冬九二人已经挑好了东西,两人来到了叶桑身边,边看到叶桑皱着眉头的模样,角梅当下便担忧地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叶桑摇了摇头,转身笑着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都挑好了没有?若是挑好了,咱们便回去吧!” 两人点了点头,叶桑笑着上前付了账。一行三人欢欢喜喜的回到了小桔园。 第188章 做戏 走了这么久,几人身上难免都出了些汗,洗漱一番之后,也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 晚膳是在小桔园里面吃的,当然,许氏那边为了表示对将军府人的尊敬,也是有派人过来请过。 不过单单是看着叶项伯和许氏那两张脸,角梅和叶桑便觉得要没胃口了。冬九自然是叶桑说什么便听什么,于是三人便没有去。 在小桔园里面早早的用完膳之后便休息了。 约摸着三更时分,只听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吵闹声和哭喊声。 角梅在外面点了灯,叶桑揉着额角从床上坐了起来,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早就想到许氏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不过这大晚上的就这么闹起来,当真是不怕吵醒了左邻右舍的人,被笑话吗? 外面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角梅和冬九两个人便推门走了进来。 冬九点亮了屋子里面的灯,角梅则是将床上厚厚的帘子掀了个缝,先是塞了个汤婆子在叶桑的手里,紧接着又拿了个厚厚的斗篷披在了叶桑的身上,这才将床上的帘子完全掀了起来。 深更半夜被人吵醒,叶桑眉宇间还带着些许倦怠。轻声问道:“外面是怎么了?”怎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角梅扭头朝着冬九看了一眼,冬九上前一步,面色不愉地道:“据说是叶家的大小姐半夜三更被容家的人给送了回来,许氏在门外吵闹不休,说是要给自家女儿讨个公道,两方人马便吵了起来。” 角梅听到冬九这话,嘴角颇为嫌恶的撇了撇,“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小姐回来的当晚出事,真是晦气。” 叶桑拍了拍角梅的手,示意她不要计较,拿起了一旁的衣物穿戴了起来。 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与此同时叶桑不由得想到了今日在首饰铺子里面遇到春桃的时候,春桃在自己耳边说的话。 叶有容这几日仿佛是得了重病,但是春桃却觉得看着不像,估计是又要闹事情了。 许氏一向是个爱面子的人,自己的爱女被这么大张旗鼓的送了回来,依照她的性子,怎会大半夜的闹出这等声响,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心中这么想着,叶桑也将衣服全部都穿好了。 晚间风凉,角梅唯恐冻着了自家小姐。又重新灌了个汤婆子拿在手里,这才随着叶桑一起出了门。 主仆三人来到大厅里面的时候,大厅里头已经是一团乱了。 叶有容脸色苍白的跪坐在地上,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衣裙,披头散发的坐在了许氏的身边? 那冻得青紫的嘴唇和涣散的眼神,看起来倒还真有几分得了病症的模样。 许氏则是抱着自己的女儿哭天抢地的督促着自己的女儿是如何如何的命苦,同时又目露恶毒地看着自己眼前一脸富态的男子。 口中频出恶毒的咒言。 那一脸富态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容家的大管家。 听到许氏那越发恶毒的话,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冷笑,反唇相讥道:“叶夫人也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当初叶小姐是怎么嫁给我们家少爷的,大家心里面都有数。” “我们家老爷和夫人心地仁慈,便不计较你们叶家小姐还没进门之前做出来的那些事了。两家既然已经结亲,那日后自然是要和睦共处的。谁料到你们叶家根本就没安好心,送了个身患绝症的女儿到我们府里,祸害我们家少爷。” 那管家说到此处,十分厌恶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叶有容。 许氏怎么会容忍自己女儿被这般侮辱,当下边不依不饶地哭喊道:“我女儿嫁去你们容家之前是个什么样子,偌大的容城里面,哪个人不知道。如今才嫁给你们家少爷,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你们却还倒打一耙,这还讲不讲理了?” 说着扭头满脸委屈地看着站在后方脸色难看的叶项伯。 “老爷你可要为我们娘俩做主啊,容儿也是你捧在手心里面的宝贝女儿,如今被人糟践成了这个模样,他们却还要倒打一耙,这简直是不把老爷你放在眼里。” 许氏说着又抱着自己怀中的叶有容,凄凄惨惨地哭了起来。 而原本在许氏怀中呆若木鸡的叶有容,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大声哭喊着朝着叶项伯的方向跑了过去,抱着叶项伯的腿便哭喊了起来。 这幅模样更是将许氏吓了个魂飞魄散,身边的那些丫头们连忙要将叶有容拉开,谁料到那些丫头们一走上来,叶有容便尖叫得更加声嘶力竭。 到底是自己从小便捧在手心里面的亲生女儿,看到叶有容如今变成这般模样,叶项伯心里面又焉能不怒。 当下目光狠厉地看向了站在大厅里面的容家大管家。 然而容家大管家也不是什么善茬,面对叶项伯那凌厉阴狠的目光,毫不犹豫的瞪了回去。 许氏看着气焰如此嚣张的容大管家,忍不住又是一阵哭天喊地,那哭声当真是听的人心烦。 站在大厅门口,不远处的叶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耳朵。 一双眸子沉静地看着大厅里面的发展。 叶有容刚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叶项伯便看到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叶桑,一双眼睛当下便是狠狠的瞪了叶桑一眼,转身便让身边的小厮将容大管家给轰了出去。 一出闹哄哄的闹剧,这才算了结。看着大厅里面不停的向着叶项伯枯树的许氏,叶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尤其是在看到那装若疯癫般的叶有容在看到容管家走了之后,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窃喜的时候,叶桑几乎已经确定这件事情里面有阴谋。 好戏已经散场,叶桑主仆三人自然也没有再在这里待下去的意义了。 几人打道回了小桔园。 大晚上的折腾了这么长的时间,叶桑眉眼之间已经隐隐的有了倦意。 角梅和冬九两个人幸灾乐祸的说着方才在大厅里面许氏和叶有容两个人的丑态,面上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同时也有些八卦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能让容家不顾脸面,撕破与叶家表面上的情谊,将叶有容半夜三更的就送回叶家。 听着身后两个丫头的八卦叶桑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自己手中的汤婆子,等到角梅和冬九两个人说的差不多了,叶桑这才开口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件事情我们都不要插手。这一段时间你们两个变随着我一起住在这里,过段时间我们便要回到上京了。” 在这段时间里面自然是不要生出来什么枝节为好。 听出了叶桑雨中的躲避之意,角梅有些不解的问道:“大小姐如今再怎么厉害也不是小姐的对手,小姐又何须怕她,若是她真的敢过来纠缠小姐,奴婢们自然会把她打出去。” 听到角梅这话,叶桑淡淡一笑说不出的优雅,“并不是怕她们,这件事情并不简单,我不想你们因为一时的好奇心被别人当成了利用的棋子。” 角梅和冬九两人听到这里,面上都流露出了些许不解之意。 叶桑见状,微微低了低头,语气淡淡地道:“方才在大厅之中,你们可有注意到叶有容的脸色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不同寻常之处,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冬九试探着开口道:“特别的苍白算不算?” 叶桑笑着点了点头,伸出纤纤玉指,拿起一旁的工具,拨了拨碳盆子里面的炭火。 这才又继续道:“叶有容的脸色确实是特别地苍白,咋一看,着实像极了病久之人的脸色。可是若是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她面色苍白,并非是因为病九所致,而是因为脸上上了一层厚厚的脂粉。所以才显得脸色十分苍白。” 听到叶桑这么一说,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回想起方才在大厅里面看到叶有容的时候,她的脸色确实是白的有些不对劲。 如今在想想那脸上的苍白之色确实像是被脂粉渲染上去的。 看着角梅和冬九脸上的了然之色,叶桑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又接着开口道:“叶有容看起来一副面容憔悴,命不久矣的模样。然而在她方才抓着叶项伯腿的时候,叫喊的声音却是十分的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是命不久矣的病重之人。” 说到此处,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讥笑,“而且像许氏那么重颜面的人,自家女儿就这么三更半夜的被人送了回来,她想要遮住消息不被人知道都来不及呢,又怎会如此大声地吵嚷,恨不得人人都知道。”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件事情疑点颇多,而且方才许氏在和容家的人理论的时候,确实是十分的激动,却没有往日那般咄咄逼人,尖酸刻薄的模样。 而且在她扭头和叶项伯哭诉的时候那模样更像是在做戏。 整件事情充满了疑点,而且方才许氏明明看到了她站在门外看戏,却并不在意,也没有去找她的麻烦,这就更加奇怪了。 第189章 装病 听着叶桑的分析,角梅和冬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心下皆为自己方才的各种猜想感到汗颜。 还是小姐想事情想得长远一些。 叶桑看着两个丫头面上的汗颜之色,微微一笑,亲手为两个丫头倒了杯茶。 “如今时候也不早了,折腾了这么长的时间,想必你们也都累了。不管府中发生什么事情,都与我们没有太大关系,早点休息吧!” 说着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放下,朝着一旁的软塌走了过去。 角梅见状连忙将有些凌乱的床榻重新收拾好,紧接着又塞了两个暖呼呼的汤婆子在叶桑的脚底下,这才和冬九两个人一起退了出去。 一夜无眠。 而另一边,叶有容被叶项伯和许氏两个人送回了翠玉阁。 看着一脸憔悴,神色萎靡的女儿,叶项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一旁的许氏看到叶项伯脸色不佳,立马抱着叶有容凄凄惨惨的哭诉起来。 今天晚上闹了半宿,叶项伯也已经是心力交瘁,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再去听许氏的哭诉。 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这会儿却是将话彻底咽到了肚子里面,甩袖便离开了翠玉阁。 就在叶项伯前脚刚走,方才还一脸萎靡不振的叶有容,一改方才的颓废模样。 目光晶亮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拉住了许氏的手,一脸激动地开口道:“娘,走了吗?” 许氏十分心疼的点了点头,伸手将叶有容散落在脸上的碎发拨弄到了耳后。 “你这孩子,不过是在外人面前装个样子就罢了,干嘛把自己弄成了这副鬼样子。瘦成这般模样,当真让娘亲看了心疼。” 叶有容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铜镜里面自己的形象,颇为嫌恶的撇了过了头。 看到女儿这副模样,许氏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的有些不对。连忙改口笑着称赞道:“我的女儿如此优秀,就连做戏也是天意无缝。想必今日以后,容府的那些人再也不会来上门叨扰了。” 叶有容听到许氏得夸赞,颇为得意地勾起了嘴角,“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说着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因为在地上趴了许久而沾了许多灰尘的衣物,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许氏见此连忙吩咐身边的小丫头去外面烧热水,好让叶有容沐浴。 这些日子,为了在容府里面装出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叶有容每日都装作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躺在床上。 脸上更是时常变擦着一层厚厚的白粉,若非想要离开容家那个狼窝,叶有容又怎么会如此作贱自己。 从小到大以来,虽是商贾之女,可是许氏一直将叶有容当做上京世家里面的千金小姐所培养着。 生怕叶有容受到一丁点委屈,给她用的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如今受了这么大的苦,都是因为叶桑那个小贱人。 想到此处,许氏母女二人便恨的咬牙切齿。 正在后面泡澡的叶有容嘴角勾起了一抹狠辣地笑容。 叶桑,如今我回来了,一个贱人生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和我比,和我争。 就算你嫁到了上京城,我也会把你狠狠的拉下来。 想到之前叶项伯告诉她的那些计划,叶有容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得意地笑容。连带着这些日子在容府里面所吃的那些苦,好像也没有那么的难以忍受了。 半个时辰之后,叶有容总算是将自己打理干净了。 从内室里面走出来便发现翠玉阁的大厅里面还多了一个人,正是方才挥袖离去的叶项伯。 而原本一脸得意笑容的许氏,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温婉了许多。此时正柔情似水的朝叶项伯的杯中添着茶,时不时地朝着叶项伯抛一个媚眼。 不过叶项伯得心思却明显没有在这里,看到叶有容从里面出来了之后,抬起头来淡淡地道:“这一次的事情,可有被容府中的人察觉到什么不对?” 容家的家主可不是吃素的,若是被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那么此事恐怕不会如此轻易的就善罢甘休。 叶有容听到叶项伯的话连忙摇了摇头,清洗过后显得越发清丽的小脸上,扬着乖巧地笑容道:“女儿有什么本事,爹爹还不知道吗!” 若非惹的了整个容府的厌恶,又怎会被容家的管家三更半夜的送到了叶家。 如此不顾脸面的做法,可见叶有容在容府里面的时候,将容府里面的那些主子们得罪成了什么样子。才让一个下人敢如此气焰嚣张的指着叶项伯的脸大骂。 考虑到了此处,叶项伯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一旁的许氏见状,也连忙笑着开口道:“老爷就算是不相信容儿的本事,也应该相信自己的谋算呀!容家那群蠢材,这么多年来都争不过老爷。又岂会看出这其中的蹊跷之处。” 听着许氏的恭维,叶项伯脸上扬起了一模不甚明显地笑容,让站在一旁的许氏和叶有容两人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这件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叶项伯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抬起头来看到许氏和叶有容两人脸上那得意洋洋地笑容,微微皱了皱眉头,低声告诫道:“话虽如此,不过这几日行事还是小心一些,切莫露出了什么破绽。” 叶有容和许氏两人听话地点了点头,叶项伯这才真正的离去。 第二天一早,冬九早早的便打开了小桔园的门,将院子里面的积雪全部都清扫了出去。 角梅则是在小厨房里面做好了早点,等到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将叶桑从床上叫了起来。 穿着棉袄围着厚厚的披风,叶桑坐在小厅里面,看着外面依旧在下个不停的雪,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 拿着扫帚从外面走进来的冬九,刚一进门便看到了叶桑嘴角的这么一抹笑容,神色忍不住呆了呆。 上京城里面的美女,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是冬九却没见过有哪个女子有如同叶桑这般的相貌和气质。 相貌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这一身如莲似梅的气质,这种女子,也怪不得会将公子的心抓的牢牢的。 想到这里,冬九忍不住计算了一下他们从上京城来到容城的时间。 在路上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的快,如今细细一算,她们也已经离开京城半个月了。 如今小姐也已经重新回到了叶家,是时候给公子写封信报平安了。 与此同时,京城的将军府中。 姬长夜一脸烦躁的坐在书房之中,那张桀骜不驯的俊脸上,此时却满是颓废之意。 折袍站在姬长夜的身旁,看着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忍不住捂住了脸。 “少爷若是实在想念少夫人,不妨写封信去给少夫人?” 整日里坐在书房里面这么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若是被老将军看到了,恐怕会忍不住请出家法来好好的鞭打少爷一顿。 姬长夜漆黑的眸子斜斜的朝着折袍这边看了一眼,邪肆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地笑容,“你当本少爷脑子里面跟你一样装的都是一些豆腐渣吗?按照时间算,桑儿才刚刚回到容城不久,想来还有一堆事情要做,本少爷又怎会在此时写信打扰她。” 所以少爷你不写信去打扰少夫人,便整日来折磨属下们吗? 折袍心中暗暗腹诽了一句,垂眸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而一旁的姬长夜说完话半晌也没听到折袍的回答,直接拿起手边的一本书,朝着折袍砸了过去。 折袍被砸的有些懵,手忙脚乱的接住了姬长夜砸过来的书,有些不解的抬头看了过去。 姬长夜看到他这副模样,觉得心里的气越发的不顺了。 冷哼了一声直接打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折袍见状连忙放下的自己手中的书跟了上去。 而这边,容城。 用完了早膳之后,叶桑边拿着昨日叶贾戎送过来的那本医书,坐在小窗下,仔细的研读了起来。 冬九盒,角梅两个人分别站在叶桑的身旁,一个人手中拿着汤婆子,另一个人则是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炭盆里面的炭火。 时不时欲言又止的朝着叶桑看了过去。 就这么重复了三四次,就连一旁的角梅也看出了冬九是有话想要给叶桑说,忍不住扭头朝着她看了一眼。 “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小姐说?”角梅朝着冬九使了个眼色。 冬九点了点头。 角梅有些不解地看着冬九,“既然如此,直接开口便是,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冬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目光闪躲地看着一旁的叶桑。 两个丫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叶桑又怎么会不知道。 一来二去间,叶桑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书,抬头看着站在左边的冬九道:“可是有事要告知于我?” 冬九和角梅两人连忙回过神来。 角梅见冬九不肯开口,便找了个理由跑去厨房了。 而冬九等角梅走了之后,这才看着叶桑,有些踌躇的提醒道:“距离小姐离开京城,如今也已经有半个月了。” 叶桑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想着离京之时与姬长夜二人的约定。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柔地笑意。 第190章 流言 看着叶桑嘴角勾起来的那么温柔地笑意,冬九忍不住的又是一呆。 回过神来之后,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总算是缓解了许多。 少夫人方才是想到少爷了吧,不然的话又怎会笑得如此温柔,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她也不怕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冬九上前一步,站的离叶桑更进一步,这才笑盈盈地开口道:“少夫人都已经离开上京城半个月了,也没有给少爷写过一封信。” 依照少爷的性子,恐怕是担心写信打扰到了少夫人,所以才不愿意动手。 心中恐怕早就已经思念成狂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劝少夫人亲自给少爷写一封信呢。到时候少爷一高兴,封赏自然也少不了她的。 冬九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狡黠地笑容。 至于提醒少夫人给少爷写信的这件事情,自然是要点到为止便好了。 少夫人心思灵巧通透,只要有心,这信迟早会送到上京城。 想到两个主子以后感情越发的亲近,冬九嘴角地笑容便越发的灿烂了。 角梅从门外走进来便看到冬九嘴角这喜不胜收地笑,忍不住朝着她看了一眼。 将自己手中刚泡好的热茶放在了叶桑的手边,小声地道:“小姐,方才的茶水有些凉了,奴婢为小姐重新换了一壶。” 叶桑听到角梅的话,这才好像回过神来。 白玉般的面容上的潮-红已经退了下去,只有那一双小巧剔透的耳垂,还残留着些许红色。 冬九站在一旁淡笑不语,看着角梅疑惑不已。 等到得了空闲,角梅将冬九拉到了院子里面,悄声询问着她方才到底和自家小姐说了什么,才让自家小姐如此慌乱。 冬九将自己方才和叶桑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给了角梅。 角梅听到冬九这么说,忍不住瞪大了眼眸。 这也太大胆了些,也不怕小姐恼羞成怒吗? 冬九朝着她眨了眨眼睛,显然是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见状角梅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毕竟小姐马上便要嫁到上京城去了,在婚前能和姬长夜两人的感情升温,也能让小姐以后在上京城里面的日子更好过一些。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约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角梅便去厨房里面为叶桑置办午膳。 自从小姐回到了叶府之后,一直以来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吃饭。 以前不愿意去大厅吃饭,是因为不想看叶项伯和许氏两人地脸色,如今叶有容也回到了叶府里面。 虽说是重病之身躺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出不出来,可这件事情明摆着没那么简单。 小姐既然不想掺合进去这些事情里面,那自然就要让自己离叶府里面的这些人远远的。 对于角梅的想法,冬九也觉得深以为然。 以前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看来这叶府里面的水,也不比将军府里面的水浅。 她们不过是在这里待一段日子,便要回京城了。还是莫要节外生枝的好。 然而有时候并不是你不去找别人,别人便不会来找你的。 刚刚过了午时,府里面便传来的消息说是叶有容已经快要不行了。 紧接着整个附中的丫头小厮,都忙碌了起来。 找大夫的找大夫,烧热水的烧热水,匆匆忙忙的在翠玉阁里面进进出出。 离的老远都能听到翠玉阁里面传来的许氏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有一些是哭诉自己的女儿是如何如何的命苦,还有一些是在咒骂容家的人。 与叶府关系比较好的几乎人家,也纷纷带着礼物前来探望。 然而每个人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的沉重的。 这副模样,更是让外面的百姓们坚定了叶有容已经快要不行了的消息。 小桔园里,叶桑放下了自己手中地医书,一双绣眉微微蹙起。 昨天晚上看到叶有容的时候,还是一副中气十足的模样,如今才刚刚到中午,便要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这件事情里面处处透着诡异,让叶桑不得不防。 不过即便如此,哪怕是整个叶家都在为了叶有容的事情奔走,小桔园里面依旧是一片寂静。 主仆三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好像没有听到外面的消息一般,冷静沉着的让在翠玉阁里面装病和哭喊了半天的许氏母女两人恨得咬牙切齿。 翠玉阁里面,许氏面上妆容精致的坐在了叶有容的床边,嘴里面哭喊着“我苦命的女儿啊”,脸上却是没有半分的忧伤之色。 大夫和那些小丫头们全部都守在外面,因此屋子里面便只有许氏和叶有容母女二人。 两人在院子里面做戏做了这么久,不该来的人都来这里转悠了一圈了。 可是该来的人却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连动都没动一下。这让躺在床上装病的叶有容有些沉不住气了。 “娘,叶桑那个小贱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她不应该来到这里看看我吗,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过来?” 许氏同样皱了皱眉头,不过比起叶有容来,还是能够沉的住气的。 “乖女儿,你怕什么?让她过来看看你,也不过是为了坐实她被冤魂附身地名声。” 不过没想到那小贱人居然这么冷血,亲姐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过来看看,果然是和她那个冷血的娘一模一样。 不过她不来,就以为她没办法了吗? 许氏嘴角勾起了一抹狠辣地笑容。 一旁的叶有容见状,眼睛微微一亮,连忙抓着许氏的手道:“娘亲可是有了什么办法?” 许氏满脸自信地拍了拍叶有容的手,从容地道:“你安心躺在这里,不要露出什么破绽,被人察觉到了便是。就算那小贱人如今不出现,等晚些时候,她被冤魂附身成为灾星的谣言,也会传遍整个容城。” 到时候别说是去京城,嫁到将军府。恐怕驻扎在容城里面的那些将军府里面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来叶府退婚。 想到叶桑即将被人退婚又即将被叶府扫地出门成为大街上的乞丐,或者连乞丐也不如的人,许氏心中便觉得一阵畅快。 连带着昨日在叶桑那里受到的气,也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叶有容听到许氏这话便知道自己的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当下便畅快地笑了起来。 “还是娘亲有办法,那女儿便在这里等着娘亲的好消息了。” 许氏点了点头,慈爱的为叶有容掖了掖被子,这才满面伤心的走了出去。 不到傍晚,叶府中便流言四起。 说叶桑是因为被冤魂附身,那冤魂附到谁的身上,便要哪家人家不得安宁。 不然的话,叶桑没有回到叶府的时候,为何叶府好端端的一点事都没有。可等到叶桑回到叶府里面之后,当天晚上自己的亲姐姐便因为重病不愈,被容家的人赶了回去。 第二天病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流言越传越烈,甚至有下人明目张胆的在小桔园门外边说起了这件事情。 在院子里面扫雪的角梅和冬九两人听着外面那些小厮们的话,恨不得直接拿着手中的扫帚,将那些人全部都打出去。 两个丫头脸上都是一副愤愤不平的神色。 叶桑面上的神情却依然淡定从容。 角梅见状,忍不住为自家小姐抱不平,“二夫人和大小姐两个人也太无耻了,居然想出这样的流言来,想要中伤小姐,败坏小姐的名声。” 在小姐和将军府订了婚之后,马上要离开容城嫁往将军府的时候放出来这样的流言,其心之险恶,可见一斑。 冬九同样愤愤不平,不过比起角梅来,倒是沉稳了许多。 毕竟是从将军府里面出来的,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冬九向来就不相信。 不过既然有人这么用心险恶的想要破坏自家少爷和少妇人的大婚,她若是不将此事告知给少爷,这些人还当真以为他们家少夫人背后没有人撑腰呢! 真当他们将军服是好惹的不成。 冬九心中按下决定,不过并没有告知给叶桑知晓。 叶桑听着两个丫头为自己打抱不平的话,嘴角勾起了一抹冷漠地笑容,“有人故意想要将这些脏水泼在我身上,就算我怎么解释也没用。” “不过我最近听不得有人在我耳边嘴碎,这叶府的下人久不管理,越发的不成样子了。身为叶家的主子之一,我怎么不能看着自己家中的吓人如此丢人现眼。” 一旁的角梅和冬九听到叶桑这话,眼中顿时便闪过了一抹喜色。 叶桑见状轻轻的朝着他们二人点了点头。两个丫头便拿着自己手中的扫帚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一阵阵痛呼声,伴随着角梅和冬九两个人的斥骂声,那些说闲话的丫头小厮,总算是都被赶跑了。 两个丫头回到院子里面,叶桑将自己手中握着的茶杯放在桌子,上起身淡淡地道:“咱们去翠玉阁一趟。” 毕竟她的那位好姐姐如今都已经病入膏肓了,她这个妹妹若是在不去看看,免不得要被别人说成是冷血无情。 而且她也想看看,叶有容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第191章 白粉 这么想着,叶桑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容。 一旁的角梅和冬九见状,也明白自家小姐这是打算去好好会会正在装病的大小姐了。 两个丫头也打起了精神,仔细的为叶桑收拾了一番,将该带的东西全部都带好,一行三人浩浩荡荡地朝着翠玉阁走了过去。 翠玉阁门外,春桃正奉命守在这里。在看到叶桑带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小丫头走过来得时候,春桃心中微微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依照二小姐的性子,会直接待在屋子里面不出来呢。 毕竟只要二小姐一直不出来,就算大小姐有再多的阴谋诡计,有将军府的人护着,也不能把二小姐怎么样。 可如今看二小姐这般模样,是打算正面迎击大小姐了吗? 想到此处,春桃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 不过如今人还在翠玉阁里面站着,自然不能做出阳奉阴违的事情。 眼看着叶桑边要走近了,春桃面上这才露出了一副惊慌地表情,脚步匆匆地朝着翠玉阁里面跑了进去。 翠玉阁里面的屋子里,被层层屏风所遮挡着梨花木雕花大床上。 叶有容一脸惬意的侧卧在床上,手中捏着一颗这个季节并没有的葡萄,上下把玩着。 看着春桃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眉头当下便皱了起来。因为擦了粉而显得十分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不悦。 这个春桃最近是怎么回事,往日里明明十分乖巧听话,可是最近做事情却越来越敷衍散漫。 如今她的院子里面呆了那么多的人,这死丫头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若是被别人看出了破绽,那可怎么好。 这么想着,叶有容原本就“十分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的难看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春桃佯装抬手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一副惧怕的模样道:“小姐不好了,二小姐带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朝着咱们这里来了。” 叶有容听到春桃的话,心里面也下意识的惊慌了一瞬间。 不过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果然还是娘亲有法子,就算那个小贱人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面不出来又如何?只要娘亲出手,有什么事办不到的。 想到这里叶有容便控制不住自己面上的笑容。不过那张苍白的脸上配合着那过分灿烂的笑容,让人看起来反而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春桃抬起头来悄悄地朝着叶有容看了一眼,在看到叶有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地时候,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不为人知的笑容。 几乎就在春桃嘴角刚刚扬起的瞬间,外面便传来了吓人们行礼得声音。 “奴婢见过二小姐。” 叶有容心中一惊,没想到叶桑居然这么快便来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若非外头有丫头提醒,那她装病的事情岂不是要被那个小贱人知道了。 到时候这戏还怎么演下去? 想到此处,叶有容扭头狠狠地瞪了春桃一眼。紧接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躺在了床上。 春桃被叶有容瞪了一眼,假装十分害怕的低下了头,实则是在遮掩自己嘴角越来越得意的笑容。 院子外面,叶桑看着蓝在自己眼前的小丫头,伸手拢了拢脖子旁的披风,温声开口道:“姐姐如今可在屋子里面?” 小丫头点了点头,“回二小姐的话,大小姐如今正在屋子里面休息呢,若是二小姐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不如改日再来吧!” 这话虽说的十分客气,可是这话里面的内容却是让人觉得十分不爽。 叶桑原本带笑的眸子微微一凉,而站在叶桑身后的角梅和冬九两个人眼神却瞬间冷冽了下来。 那小丫头被冬九那凛冽的目光看得一颤,不过想起许氏临走的嘱咐,还是大着胆子道:“二小姐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不如便在自己的院子里面歇着吧,我们家小姐如今身子不好。实在是经不起任何风浪,二小姐您……” 那小丫头话说到这里虽然停了下来,不过那隐晦的目光却是十分嫌弃地朝着叶桑看了一眼。仿佛叶桑身上有什么令她嫌弃又害怕的东西一般。 这般模样,着实是大胆的很。 站在叶桑身后的冬九,当下便冷声呵斥道:“放肆,将军府未来的少夫人,也容得你如此冒犯?” 那小丫头脸色一白,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不过目光却依旧不依不饶地看着叶桑。 对于这样的目光,叶桑波澜不惊的抬起了眼眸,“既然姐姐如今正在休息,那么我看一眼便出来。” 说完之后便直接大步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那小丫头还想要再来,冬九直接动手将人定在了原地。 冷哼了一声,和角梅两人跟在了叶桑的身后走了进去。 穿过了屏风,重重的帷幕后,传来了一阵阵低压的咳嗽声。 叶桑不着痕迹的抬手,将一颗小药丸放在了自己地鼻尖。清丽的容颜上始终挂着温婉恬淡的笑容,那双流光璀璨的眼眸中,则是带着点点沉思和试探。 主仆三人缓步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模样的叶有容。 叶有容看到叶桑走了进来,苍白的过分的面容上扬起了一抹尖酸的笑容。似乎是因为笑得太用力了,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这才嘶哑着嗓子开口道:“你是故意来这里看我笑话的吗?” 叶桑闻言,轻轻一笑。抬手抚了抚衣袖上绣着的花纹,一副温婉可亲的模样道:“妹妹听闻姐姐重病缠身,特地前来看了。如今看姐姐气色虽不怎么好,却不像外面人所传的那般不堪,可否要妹妹写封信去上京,托人找个好大夫来给姐姐好好看看?” 叶有容原本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叶桑轻抚着衣袖的那双手上,一双眼眸深处满满的都是嫉妒。 默然听到叶桑最后的话,立马抬起头来。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 叶桑敏锐地将叶有容眼中的惊慌失措,捕捉地一干二净。面上的笑容却是越发地优雅温婉了。 “姐姐怎么不说话了?” 那将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这次倒不是故意装的,完全是被叶桑故意气成这样的。 一旁的春桃看到叶有容咳嗽的这么厉害,连忙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叶有容的手里。 却被叶有容狠狠的瞪了一眼,抬手打落了水杯。 “叶桑,你当真是好狠的心肠。若非是你,我又怎会落到今天如此地步。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敢来我这里落井下石。难道就不怕老天报应吗?” 叶有容这番话说得十分慷慨激昂,又凄惨凄惨。 门外的那些小丫头们听到叶有容的话,一时间也对在叶有容屋子里面和叶有容说话的叶桑心中产生了些许不满。 而屋子里面的叶桑面上的表情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清丽的容颜上挂着浅淡的笑容,举止优雅的坐在距离叶有容不远处的八仙桌旁。那闲适自然地态度,仿佛这里不是叶有容的翠玉阁,而是叶桑的小桔园一样。 绣着梅花绕枝的衣袖里面伸出来了一只纤纤玉手,叶桑抬手优雅的为自己倒了杯茶。双手捧着茶杯却没有喝。 “姐姐这话说的当真是十分可笑,妹妹又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又怎么会怕老天的报复?这句话应当是妹妹提醒姐姐才对。亏心事做多了,总会遇到鬼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姐姐还是管好自己为好。” 躺在床上的叶有容听着叶桑这话,一口怒气瞬间便从心底冲上了脑门。想也不想的便拿起自己手边的一样东西,朝着叶桑砸了过去。 冬九直接抽出了自己腰间缠着的软鞭,一把将叶有容抽过来的那个东西甩到了一旁。 药碗碰到了梳妆台上,将梳妆台上弄得一团乱。 原本放在梳妆台上的那盒白粉,也撒出来了些些许。 雪白的颜色在黄梨木的桌子上,显得格外的醒目。 叶有容脑海中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的便朝着叶桑的方向看了过去,唯恐她发现这盒白粉。 却发现叶桑目光并没有朝梳妆台那边看去,这才松了口气。连忙使了个眼色让春桃将东西收拾起来。 却不知道,就在她方才没发现地一瞬间,叶桑早就已经将桌子上面放着的东西扫了个清清楚楚。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出自谁之手,叶桑也同样清楚。 只是没想到,叶有容和彩椒两人这么快便联手了。看来她得加快动作了。 而屋子外面的那些下人们听到了,屋子里面传来的一阵巨响,立马从外面涌了进来。 叶有容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立马奄奄一息的躺在了床上,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叶桑,满脸颓然伤心之色。 反之坐在八仙桌旁边的叶桑,衣衫整洁,妆容精致。再看看床上大小姐那般模样,众人心中都有些了然。 如今大小姐并入膏肓,二小姐穿得这般光鲜亮丽的来到大小姐的屋子里面,恐怕不是来看病而是故意来看笑话的吧! 毕竟之前大小姐那么欺负二小姐,如今这般情况,倒也是说得过去了。 第192章 出门 这么想着,众人看着叶桑的目光,顿时就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又想起了这几日外面流传地各种流言,一时间屋子里面的气氛更加微妙了。 叶桑倒是并不怎么在意。毕竟这是别人特意为她做的局,要真的只是这么简单的话,那么她也不必来这么一场了。 然而站在叶桑身后的角梅和冬九两个人,却显现要气炸了。 这些人看着小姐地目光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个个的当真是不把她们小姐放在眼里。 角梅眼中一片黑沉。看着站在前面那几个人望着叶桑越来越嫌弃的目光,上前一步便想要动手。 站在前面的叶桑,忽然目露悲伤地道:“原来姐姐的病已经这么重了?方才怎么不早点告知妹妹,刚才的事情都是妹妹不好,不该惹姐姐生气。妹妹在这里给姐姐道歉,还望姐姐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说着十分自责的朝着躺在床上的叶有容行了一礼。站起身来的时候,眼眶已然有些发红。 角梅还没回过神来,冬九便上前一步,将叶桑扶了起来。柔声劝道:“少夫人也不要太自责了。方才叶大小姐如此咄咄逼人,那中气十足的模样,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一点病症。更何况少夫人如今已经和叶大小姐道歉了,相信叶小姐是不会计较的。” 说着一双明亮的眼眸,满是恳请地看着床上的叶有容。 叶有容看着叶桑那一副仿佛自己马上便要死了的表情,便觉得心中十分不顺。 若非要在外人面前做戏,恐怕这会儿早已经抄起手边小几上地另一个药瓶扔过去了。 此时在听到冬九的这些话,胸口更是忍不住地上下起伏了一下。 冬九仿佛没看到一般,仍旧双眸真挚的看着叶有容。站在床前红着眼眶的叶桑,和冬九一样双目恳求的看着叶有容。 主仆二人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冬九方才却又故意将叶桑将军府少夫人的名头搬了出来。明摆着是在给叶有容施压,也给屋子里这些丫头们好好提提醒。 叶有容气得脸颊通红,幸好脸上敷着厚厚的粉看不出来。唯恐事情拖下去再出了什么变故,只好勉强笑道:“姐姐自然是不会关心妹妹的。” 这几个字几乎是叶有容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那语气里面的不甘心几乎要溢出来的。 叶桑偷偷压下了自己想要上扬地嘴角,红着眼眶上前一把抓住了叶有容地手,“妹妹就知道姐姐是不会和妹妹一般计较的。看姐姐神色这般憔悴,妹妹便不在此多打扰了。” 说着便带着自己的两个丫头出去了。 叶有容回过神来,便只看到了叶桑的背影。一时间气也不是,怒也不是,索性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刚刚走出翠玉阁,天空便飘起了小雪。角梅连忙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汤婆子塞到了叶桑的手里。 冬九则是拿着出门时以防意外的伞,主仆三人撑着伞回到了小桔园。 天色将晚,配合着门外下着的小雪,倒也别有一番光景。 角梅泡了一壶热茶,放在了窗橱下的小几上。 屋子里面烧着地龙,又燃着炭火,十分暖和。叶桑也就将自己身上厚厚的披风卸了下来。 冬九手中捧着一大捧刚刚从外面采摘地梅花走了进来。红的白的的梅花交映在一起,格外的好看。 叶桑嘴角扬起了一抹温柔地笑,优雅地起身上前一步将冬九手中的梅花接了过来。 又亲手为冬九倒了杯热茶,关切地说道:“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这么冷的天,若是冻出个好歹来,那就不好了。 习武之人,身上都是有一些内功傍身的。 冬九的武功虽不如那些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那么厉害,抵御寒冷却也是不难的。 不过她还是亲手将叶桑递过来的茶接了过来,纵然不冷,可叶桑一番好意,她又怎能辜负。 喝下了一杯热茶,只觉得原本温热的身子便越发得暖和了。 角梅朝着冬九看了一眼,两个丫头相视一笑间带着说不出的默契。 黄昏后的时间,角梅和冬九两个人在小桔园里面和叶桑学着插花。主仆三人笑笑闹闹,完全没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 将暗地里派人来打探消息得叶有容,气了个半死。又让人把许氏找了过来,絮絮叨叨的在许氏耳边哭诉了许久。母女二人对叶桑皆是恨地咬牙切齿,暗自商量着对付叶桑的毒计。 与此同时,上京城,将军府中。 姬老将军的院子里面,姬长夜和姬老将军两个人相对而坐。桌子中间摆着一张棋盘,盘上的棋子交横纵错,互相厮杀着谁也不让谁。 姬老将军神色淡然的从自己手边拿出来了一颗白子,从容地放在了棋盘的边缘处。 原本黑白两龙互相厮杀的场面,顿时发生了变化。 黑龙几乎是被白龙以压倒式的姿势吞入了腹中。 局势已然如此危难,坐在姬老将军对面的姬长夜面上却没有丝毫困惑之色。那张与姬老将军相似了个四成的脸,同样扬起了一抹志在必得的霸气。挥手间便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中央。 原本几乎要被白龙吞没了的黑龙,瞬间起死回生,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姬老将军欣慰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朗声大笑道:“不错不错,有进步。再过一段时间,爷爷恐怕就要赢不了你了。” 姬长夜波澜不惊地端起手边的茶抿了口,淡淡地道:“多亏爷爷教导有方,让孙儿能够成为这一抹出众的青色。” 青出于蓝胜于蓝嘛! 姬老将军听着姬长夜角看似谦虚实则得瑟的话,忍不住拿起了手边的一颗棋子,朝着姬长夜扔了过去。 “夸了你两句,当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就你这般性子,桑儿日后若是嫁给了你,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姬长夜撇了撇嘴,将姬老将军扔过来的棋子捡起来,重新放在了棋盘上。这才笑着开口道:“这件事情爷爷不必担心,就算是委屈了我自己,我也不会让桑儿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姬老将军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老顽童一般调侃地看着姬长夜,“算算日子,桑儿也走了半个月了吧!” 姬长夜面上的神色微微一变,紧接着倘若无事的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口水。 姬老将军哪里不知道自家孙子心里的小心思,面上的神色越发从容淡定,就代表着心中越发波涛不定。 嫌弃的看了一眼姬长夜,姬老将军这才继续道:“桑儿都走了这么久了,你这个臭小子也不知道给她写封信。整日里就知道泡在你那间书房里面,你那书房里面还是有着什么绝密珍宝不成?” 面对自家爷爷那毫不掩饰的嫌弃,姬长夜则一脸邪气的笑道:“我那书房里面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爷爷心里面不是一清二楚。” 姬老将军没好气的拿起自己手边的拐杖,重重地在姬长夜的胳膊上敲了一下,气呼呼地道:“少给我岔开话题,你现在就去书房里面给桑儿写一封信,让折袍快马加鞭的送到容城里去。” 姬长夜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抬起头来却是一副一本正经地模样道:“爷爷,这么做恐怕有些不好吧!” 姬老将军狠狠地朝着姬长夜瞪了一眼,催促道:“这有什么不好的?你们二人可是有着名正言顺的婚约,互相通信,再正常不过。你要是不想动手的话,我老头子就要亲自去写了。” 听到姬老将军这么说,姬长夜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恭敬的道:“这等小事,怎敢劳烦爷爷亲自动手,孙儿这就去办。” 说着脚尖一点便离开了院子。 姬老将军只觉得眼前一花,便不见了姬长夜的身影。想起方才自己和姬长夜说的话,懊悔的一拍脑门,“着了这臭小子的道了。” 容城。 一夜好梦,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叶桑觉得浑身都充满了精神。 昨日还簌簌下落地小雪,今日也已经停了。太阳透过厚厚的云层照了下来,映照得整个院子里面都是一片亮晶晶的白色。 角梅手中端着热水,刚从门外走进来。就看到自家小姐穿着单衣站在窗前。 连忙上前将窗子关住,顺手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在了叶桑的身上。 紧接着忍不住心疼地道:“这大早上的,寒风凛冽,小姐怎么也不知道穿厚点,要是着凉了,那可怎么好?” 叶桑灿烂一笑,伸手拉住了角梅的手,“哪里有那么容易着凉?我不过是有些畏寒,却也没有严重到你说的这个地步。今日天光正好,咱们去外面吃早膳吧。” 面对叶桑的提议,角梅又怎会拒绝。 伺候着叶桑洗漱穿衣后,拉着冬九边一起来到了街上。 初雪骤停,太阳出来了。原本因为过节待在自己家中的小贩,也出来叫卖了。 叶桑带着角梅和冬九两人来到了一家馄饨铺子前,满面笑容的和老板打了个暗号。 不一会儿三碗热腾腾的馄饨便摆在了桌子上。 第193章 试探 小摊上的馄饨皮儿薄馅儿大,汤色清亮。坐在桌旁的主仆三人眼睛一亮,叶桑抬起头来轻笑着看着自己身旁的两个丫头道:“尝尝。” 角梅和冬九两人看到叶桑动手了,这才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才吃了一口,两个丫头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主仆三人开心的在小摊上用完了早膳,这才回了叶府。 三人刚一进门,便碰到了扶着丫头的手,朝着大厅走来的许氏。 离得远远的许氏便看到了叶桑带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趾高气昂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想着昨晚上女儿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话,嘴角顿时便勾起了一抹冷笑,上前一步阴阳怪气地道:“呦,这不是二小姐,未来的将军府少夫人吗?少夫人这么早的又是跑到哪里去了?” “如今这大雪才刚停,少夫人这么早的跑出去,就不怕摔一跤出个什么意外,到时候我和老爷两个人可怎么和将军府里的人交代呀!” 说着看了一眼叶桑身后跟着的冬九,眉眼之间满满的都是尖酸刻薄之气。 听着许氏着暗含诅咒的话,角梅心中便是一怒,冷笑着上前道:“夫人如今是看自己的女儿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便看不得我们家小姐有一点好。不过摔一跤是不可能了,毕竟有着冬九的保护,这种事情也是不可能发生的。” 方才许氏的话就已经够尖酸刻薄了,然而角梅说的这番话简直是直直的朝着许氏的心窝子里面戳。 自己的女儿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还不是因为当初被叶桑那个小贱人给算计到了。 如今她身边的丫鬟也敢对着自己这般猖狂,真以为攀上了将军府,便能无忧无虑了吗?等到日后容儿成为了皇妃,有这个小贱人受的。 想到这里,许氏看着叶桑的目光也越发的狠毒了。 “二小姐身边的丫头倒是伶牙俐齿的很,敢顶撞府里的主子,这样的丫头若是放在我身边,早就不知道被拉到哪个乱葬岗里面埋了。” 角梅听着许氏这话冷笑了一声,没说话。原本没开口的叶桑,却忽然淡笑着道:“夫人真是好兴致呀,大姐姐都已经不用入膏肓,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夫人居然一点也不着急,莫非是大姐姐的病情并没有那么着急?” 许氏听到叶桑这么说,眼中顿时便划过了一抹警惕。不过却不像叶有容那般,轻易的便被叶桑看出了破绽,皮笑肉不笑地道:“有二小姐这样的妹妹,成日里去给容儿添堵,我苦命的女儿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好起来?” 叶桑听到许氏这么说,面上地笑容越发得灿烂了,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一脸波澜不惊的模样道:“那还真是辛苦大姐姐了,主要是我去看望大姐姐的时候,在大姐姐的桌子上面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夫人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看着许氏那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叶桑嘴角地笑容越发的柔美了,“以前也没听说大姐姐和许家的小姐有什么深交,如今看来,到底还是我孤陋寡闻了一些。” 叶桑说完之后,看着许氏那骤然变了的脸色,好心情的抚了抚自己衣袖上的花纹。 而许氏听到叶桑这么说,却是一脸警惕地朝着叶桑看了过去。 这个小贱人的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昨日她去看容儿的时候,在容儿的房间里面发现了什么端倪不成? 春桃那死丫头是干什么吃的,连屋子里面的东西都收拾不好。真是该死! 在后宅里面经营了几十年,许氏此刻心中慌乱无比,面上却是一副不知道叶桑在说什么的模样,“二小姐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如今这时候也不早了,二小姐说是没什么事的话,不妨去给老爷请个安吧!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里陪着二小姐了。” 说着扶着自己手边的丫头,急匆匆的走了进去。 一旁始终没说话的冬九,看着许氏急匆匆走进去的背影,上前一步,站在叶桑身边,低声询问道:“小姐可要奴婢派人去盯着她?” 叶桑淡淡的摇了摇头,清丽的容颜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的光彩夺目。 “不必了,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做出的局,就是为了算计我。若是轻易的,就能被查出线索,那许氏也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了。” 叶府里面的妾室可不少,可是能走到许氏这一步的,却只有她一个人。纵然为人尖酸刻薄的很,可同样也心思深沉。 如今她故意摆出一副试探的模样,许氏面上看起来镇定无比,然而眼睛里面闪过的细小慌乱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以不变应万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主仆三人转身朝着小桔园走了回去。 角梅跟在叶桑的身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这才开口提醒道:“小姐方才许氏为何要提醒小姐去老爷屋子里面请安?” 叶桑垂了垂眼眸,淡淡地道:“大约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我吧!” 说完之后,脚步加快朝着小桔园走了过去。 身后跟着的角梅和冬九,两人脚步则是一停。冬九看着走在自己前面,身形瘦小,却气势不凡的女子,眼中微微闪过了一抹心疼。 如今她总算是有些明白了,为何京城里面那么多的千金小姐少将军看不上,却偏偏看上了一个从容城出来的商贾之女。 之前叶桑在叶府里面过的是什么日子,冬九也不是不知道。毕竟在叶桑救了老将军的那一天,在第二天她的资料便被传到了她们这些手下的手里。 当时她只觉得也没什么,毕竟京城里面那些在祖母手下讨生活的庶子庶女,哪个不是在夹着尾巴过日子,过得比叶桑凄惨的也不是没有。 可是如今在看,却又是另一番心境。 那些庶子庶女们在主母的压迫下讨生活,为人不是畏畏缩缩,便是心狠毒辣。真有那么几个心地善良,又资质不凡的,家里面的主母怎么可能会任由他们挡了自己儿子的路。 叶桑的情况与他们差不多,却能在许氏的逼迫下,一步步走出了自己想走的路,活出了自己想活的样子。也难怪让少将军为之倾心。 这样有能力,有胆识,有智慧,且心性坚定的女子,确实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想到此处冬九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释然地笑容。原本心中对叶桑存在着的略微不满,也在此时消失殆尽了。 跟着叶桑走了好一段路的角梅,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去便看到冬九一个人傻乎乎的站在院子里面,顿时便皱着眉头道:“快点走呀,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呢?” 冬九嘴角勾起了一抹灿烂地笑容,应了一声,脚步飞快的跟了上去。 主仆三人回到了小桔园,叶桑歇息了一会儿,换了一身衣服,由冬九陪着朝着叶项伯的书房而去。 角梅则是留在小桔园里面看着院子,免得有什么手脚不干净的人进来。 叶项伯的书房外面,叶府的管家恭恭敬敬的垂手站在一旁。 看到叶桑扶着冬九的时候走了过来,管家眼中划过了一抹微妙的神色,上前一步,有些不情不愿的行礼道:“见过二小姐。” 这般傲慢的态度,让站在叶桑身后的冬九眯了眯眼睛。 叶桑面色清淡,看不出表情。 管家弯着腰在叶桑面前站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叶桑让他站起来的声音,心中顿时便有些不悦。 当真是贱丫头一个,以为自己攀上了将军府便了不得了。当初还不是凄凄惨惨的在自己手下讨生活,呸! 看着管家脸上那越来越不耐烦的神色,叶桑嘴角忽地荡起了一抹温和地笑容,“刘管家在府里待着的时间也不短了吧!” 刘管家听到叶桑这么说,嘴角顿时便勾起了一抹得意地笑容。这死丫头这么说,是打算向自己道歉了吗? 这么想着,刘管家嘴角地笑容越发的得意了。 然而叶桑只是垂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扶着冬九的手微微后退了一步,清冷的嗓音中带出了些许冰寒,“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我母亲在府中的时候,刘管家就已经在府里了。想来这些年,也在府中立下了不少功劳。” 刘管家得意洋洋的点了点头,等着叶桑给他赔礼道歉。 却没想到叶桑说到这里,话锋忽然一转,颇为凌厉地看着刘管家道:“老爷和夫人这么多年来还留着你在府里做事,想来是真的不知道你做出的那些腌臜事情。我看刘管家如今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不如收拾收拾东西,离开叶府吧!” 刘管家原本得意洋洋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抬起头来,目露威胁地看着叶桑,“二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桑淡淡一笑,说不出的温婉柔和,却又带着凌厉的锋芒,“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刘管家眼皮微微垂下,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属下在叶府里面勤勤恳恳的做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第194章 推脱 “老爷和夫人尚且没说什么,二小姐三言两语之间便想要将属下赶走,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叶桑听到刘管家这么说,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地笑容,不过刘管家低着头,并没有看见。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刘管家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当初你帮着大夫人,为虎作伥欺负我母亲的时候,可还记得你自己是个下人。” 说完之后,看着刘管家骤然阴沉下去的脸,叶桑面上的神色越发的讥讽了。 刘管家听到叶桑这么说,下意识的便想要开口反驳,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书房门却咯吱一声被打开了。 叶项伯冷着一张脸从书房里面负手走了出来。看着站在门口一副咄咄逼人模样的叶桑,眼中下意识的便闪过了一抹厌恶。口气颇为险恶地道:“大早上的,你在这里吵吵什么?” 刘管家听到了叶项伯的声音,转过头去,满是委屈地道:“老爷,二小姐要将小的辞退。” 叶项伯看着刘管家面上的委屈之色,也不去问问叶桑到底是怎么回事,劈头盖脸的就训斥道:“怎么,如今还没嫁到将军府里面去呢,就学会在自己的娘家耍威风了。府里的下人是你想要辞退就能辞退的?” 果然是个逆女,整日里就会给他添乱。 叶桑听着叶项伯不分青红皂白训斥的话,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抬起头来,冷若冰霜的面容上带着傲气,直接对上了叶项伯的眼眸,那张和叶桑死去的母亲有六分相似的脸,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叶项伯。 仿佛温锦绣如今就站在这里看着他一样。那如出一辙的眼睛和神情,让叶项伯控制不住的后退了一步。 回过神来之后,看着叶桑的目光越发的厌恶了,“你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就好好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不要出来了。另外你大姐身体虚弱,你没事就不要去打扰她了。马上就要嫁到将军府里面去了,也好好把礼仪学一下,免得到了京城之后,给我叶家丢人。” 理所当然的语气,高高在上的态度。当真是让人看着便觉得心中作呕。这样的人,母亲当初当真是看走了眼。 不过来了这么一趟,叶桑自然不会就这么被叶项伯平白无故的训斥一顿就走了。 抬手拉住了身后想要上前为自己讲理的冬九,叶桑冷眼看着眼前的叶项伯,嗓音中带着鲜有的冰寒。 “父亲不想见到女儿,女儿也不想见到父亲。不过女儿今日来有一事想要请问父亲。” 叶项伯抬了抬眼皮,一脸敷衍地道:“我这会儿忙得很,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 说完之后便转身要回书房,然而叶桑不等他进门,便站在院子里面大声地道:“女儿就是想要问问父亲,母亲当初留给女儿的嫁妆,父亲打算什么时候给女儿?” 叶项伯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紧接着转过身来看着院子里面那些丫头,小厮望着自己八卦的眼神,黑着一张脸道:“等你出嫁的时候,自然会给你。” 然而叶桑却不打算就这样被他敷衍过去,“再过不到十天的时间,女儿便要出嫁了。届时要准备的东西还有许多,还望父亲能将母亲当初留给女儿的嫁妆早些给女儿,女儿也好早些整理妥当。免得出嫁当日手忙脚乱,要是弄坏了什么东西,那可就不好了。” 温锦绣当初留下来的那些嫁妆里面,可是有着不少价值连城的宝贝。这其中还有皇上赏赐的一些金银珠宝。 这些年来纵然是叶项伯,也只敢让许氏拿出去一些没有标识的金银财宝出去,至于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则是全部被他收到了私人的库中。 这么多年以来,叶项伯早已经将这些宝贝当做了自己的东西。如今叶桑想要要回去,哪里有那么容易。 看着叶桑那张和温锦绣有六分相似的脸,叶项伯心中便觉得一阵烦躁。想也不想的开口道:“你母亲留给你的嫁妆十分贵重,你住的院子那般破烂,搬来搬去更容易损坏里面的物件。等到你成亲这事,我自然会将这些东西交给你。” 说完之后不等叶桑再开口说话,便转身回了书房。 一旁站着的刘管家幸灾乐祸的朝着叶桑看了一眼,抬起手来,皮笑肉不笑地道:“老爷还有事情要忙,书房重地,二小姐还是请回吧!” 说着朝着叶桑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而叶桑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扶着冬九的时候走了出去。 那样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样子,气得刘管家心中咬牙切齿。 而这边,叶府的花园里面,冬九看着叶桑冷淡的面色,斟酌了一番之后,这才开口道:“小姐可需要我将这件事情告知少将军知晓?” 临走之时,少将军便特别嘱咐过,若是小姐在这里遇到了什么麻烦,一定要写信通知他。 而小姐母亲留给小姐的那些嫁妆,显然对小姐十分重要。可是看叶项伯今日的态度,却是不想将那些东西交给小姐。 一而再再而三的开口推脱,小姐也不好直接和叶项伯撕破脸,不如让将军府的人插手,这样还…… 就在冬九这么想着的时候,叶桑抬手轻轻地按了阿冬九的手背,淡淡地笑道:“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够解决,不必告知长夜知晓。况且这毕竟是我娘亲的嫁妆,若是让将军府的人插手,外面难免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听着叶桑的花,冬九这才压下了自己心里的念头。 两人回到小桔园里面的时候,角梅早已经做好饭菜在门外等着了。 主仆二人用完午膳之后,中午便在院子里面休息。 叶桑仔细研读着前些日子叶贾戎送过来的医书,角梅站在叶桑身边为叶桑研磨,冬九则是在院子里面练拳。 一直到了傍晚,三人用完了晚膳。 叶桑想起自己中午在医书上看到的一处有趣的药方,派角梅和冬九两个人出去买一些药材回来,想要亲自做个实验。 半个时辰之后,叶桑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沙漏,绣眉微微蹙起。 心中暗道:“角梅和冬九两个人都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出去买个药材,不至于用这么长的时间。莫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麻烦?” 想到此处,叶桑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笔,从书桌旁站了起来。拿起架子,上面厚厚的披风穿在了身上,抱着一个汤婆子打开门,就看到角梅和冬九两人脸色难看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着明显打算出去的叶桑,角梅脸上勉强扬起了一抹笑容,扬了扬自己手中的药包,“小姐,你让奴婢买的药,奴婢都买回来了。” 一旁的冬九脸上也勉强扬起了一抹笑容。只不过比起角梅脸上地笑容,看起来还要僵硬。 三人回到了屋子里面,有暖暖的炭火燃烧着,角梅和冬九两人被冻得青紫的嘴唇这才恢复了点颜色。 相比方才进门的时候,两人面上的神色也自然了不少。 叶桑结下-身上的披风,重新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这才开口询问道:“方才出去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角梅脸上的神色顿时就是一变,一旁的冬九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两个丫头看着叶桑渐渐变得冷漠的身上,这才磕磕绊绊的将自己方才出去的遭遇说了出来。 昨日叶桑去翠玉阁里面走了一趟,今天早上外面就传出了叶有容病重将死的消息。这次的消息比上次传的还要热脸。 同时叶桑也从一个被冤魂附身的人变成了天降灾星。 外面的那些人真的是怎么难听怎么说,一个个说的仿佛叶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灾星祸害一样。 角梅和冬九两个人出去买药,在药铺里面听着那些人的议论,忍不住和那些人争议了起来。 却被那些人一套又一套的歪理,气的想要打人。 那几个百姓看到冬九想要动手,顿时就大喊大叫着从药店里面跑了出去。外面一下子就来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对着角梅和冬九两个人指指点点。 更有甚者直接劝角梅和冬九,还是早些离开叶桑为好,免得被粘上了什么坏运气。 角梅气不过,便和那些人争议了起来,却没想到反被那些人骂不识好人心。两个丫头被气的满心怒火。 重新找了一家药铺,买齐了叶桑要的东西,这才回到了叶府。 角梅说完,胸口还在不停的上下起伏,“小姐,你是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说的有多难听。明明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一个个却说的跟真的一样,简直愚昧。” 叶桑抬手倒了杯茶水放在角梅跟前,嗓音柔和,笑容温暖,“你也说了,这些人十分愚昧。既然是一群愚昧的人,你又何必跟他们计较。反而气到了自己。” 角梅张了张嘴,叶桑接着道:“不过是有人有心为之设下的阴谋罢了,你若是真的生气和那些人理论,反倒中了幕后之人的轨迹。” 第195章 厌恶 那些人一心想要将她从现在这个位子上拉下去,想要将她和将军府之间的关系搞坏。她就偏不让她们如意。 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罢了,以为她会在乎,还是将军府里面的人会在乎。 叶桑想着,抬手摸了摸角梅的头,温和地笑着安慰道:“别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扰乱了你的心绪,现在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角梅和冬九两个人心中纵然有些不甘心,可却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个时候再拿那些流言蜚语来说,不是在戳小姐的心吗? 许氏还真是好样的,敢这么对待她们家小姐,总有一天,她要替他们家小姐讨回来。 角梅扭头朝着冬九看了一眼,两个丫头对视的一眼中,是说不出的默契。 晚上,用完晚膳之后,叶桑便打算早点休息。明天还打算去街上买一些新的药材。 方便她做出一些东西,用来防身。 熄灭了蜡烛,又在叶桑的脚底下放了两个汤婆子,确保晚上叶桑不会被冻醒之后。 角梅朝着冬九使了个眼色,两个丫头关好门,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外面的流言越发的厉害了。与此同时,许氏的院子里面传出来了一声尖叫。紧接着便传来了无数器皿被砸在地上的声音,还有许氏那不可控制的怒骂声。 声音传到了小桔园里面,叶桑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厌烦的堵住了耳朵。 “许氏那里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正在给叶桑添粥的角梅,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动。就连一项沉稳的冬九,面上的表情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微妙。 原本叶桑不过是随口一问,可是看着这两个丫头明显不同于往常的反应,顿时有些警惕地抬起头来道:“怎么回事?” 听到叶桑这么说,角梅和冬九两个人就知道是瞒不过去了。 角梅将自己手上的汤匙放下,跪在地上小声地道:“回小姐,许氏实在是太嚣张了,故意放出那样的流言来诋毁小姐的名誉。奴婢气不过,就去做了一点小动作,报复一下。” 叶桑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粥碗,漫不经心地抬眸,看着站在另一边的冬九道:“依照你的本事,恐怕还没法自己一个人潜到许氏的院子里面去做出这些事情吧?” 冬九听到叶桑这么说,立马跪在了地上,一脸认真地道:“奴婢等一时冲动干下了这种错事,还望小姐责罚。” 叶桑一脸严肃地看着两个丫头跪在自己面前,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冬九和角梅听到笑声忍不住抬起头来,便看到叶桑面上那毫不掩饰地笑容。 两个丫头面上的表情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小姐就这么笑起来,也太好看了一点。 叶桑笑完了之后,便发现那两个丫头一副呆愣的模样看着自己。 连忙伸手亲自将两个丫头从地上扶了起来,“你们两个也是为了我好,不必如此自责,行动可否小心,有没有被人抓到把柄?” 两个丫头赶紧摇了摇头,冬九一脸自信地看着叶桑道:“小姐放心,叶府里面的护院,还没有哪个的功夫有奴婢高。昨天晚上奴婢去做事的时候,也十分小心,确认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叶桑放心地点了点头,只要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便好。 并非是担心角梅和冬九两个丫头做出的事情暴露了,给自己惹来了麻烦。而是这两个丫头如今人还在叶府里面,若是真的惹怒了许氏,凭着许氏的手段,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角梅和冬九。 这么想着,为了以防万一,叶桑还是朝着角梅和冬九叮嘱道:“即便如此,这段时间,你们便随我好好的待在院子里面,不要出门了。” 免得碰到了许氏,被她报复。 两个丫头听话的点了点头。叶桑垂眸想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看着角梅和冬九,“你们两个昨晚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角梅和冬九两人立马顿时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了一抹古怪,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微妙。 叶桑看到这两个丫头脸上的表情,心中越发的好奇了。 犹豫了半晌之后,冬九在角梅的后背推了一把。 角梅扭过头去狠狠的朝着冬九看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在叶桑耳边将他们昨晚做的事情悄悄的说了一遍。 听着角梅的花,叶桑一双圆润的眸子骤然增大,紧接着嘴角忍不住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你们两个这也太大胆了。”剃了许氏的半边头发,还在他脸上画了一堆乌龟。怪不得许氏今天早上会喊得那么大声。 想着叶桑忍不住笑了起来,角梅和冬九两人对视了一眼,主仆三人一起哈哈大笑。 整个小桔园里面都回荡着女子们清脆地笑声。 半夜里给人剃了半边儿的头发,许氏整日里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面,不敢出门,也不敢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身边的人都被下了死命令,谁若是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就乱棍打死。 许氏院子里面的小丫头们,一个个的都三缄其声,不敢开口。 变成了这般模样,许氏一边不敢伸张,一边想办法怎么能让自己少了的那半边头发长出来。 叶有容躺在床上装病,叶项伯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整日里不见人影。 小桔园里面总算是过了一段安静的日子。 叶桑和姬长夜两个人的婚期定在丑月丁卯日,再过十天便是两人的婚期,这十天还要算上从京城到上京的路程,所以准备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天而已。 小桔园里面的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叶项伯还没有松口,将当初温锦绣留给叶桑的嫁妆拿给她。不过叶桑并不着急。 是她的,她一定会想办法拿回来。就算叶项伯把那些东西紧紧的攥在自己的手里也没有用。 在叶府里面待了五六天,纵然没有叶项伯和许氏来小桔园里面打扰,叶桑主仆三人也呆的有些烦闷了。 几人商量了一番,早上用完了早膳之后,便打算出门一趟。 正好这段时间院子里面的米粮等东西也用的差不多了,虽然有专门的人会将这些东西送到小桔园里来。不过叶桑还是享受这种亲自采买的过程。 三人一起出来玩,正值寒冬,这几日虽未曾下雪。可是外面依旧冷的不行。 角梅将准备好的厚披风拿了出来,将叶桑浑身上下都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两个丫头一人手里面拿着一个汤婆子,汤婆子中央放着一些炭火,外面又狐狸皮包裹着,拿在手中甚是柔软暖和。 这些都是叶桑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姬长夜亲自为叶桑准备的。 叶桑自己手上边抱着一个,而剩下的这两个则是由角梅和冬九两个人剃头发拿着,以便叶桑手上的那个不暖和了的时候,好将这两个换过来。 主仆三人都是一副低调的打扮,走在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百姓。 叶桑禁不住微微叹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迎面跑来了一群小孩子,为首的那一个孩子直直的撞在了叶桑的腿上。 叶桑被撞得微微倒退了一步,头上戴着的斗篷帽子掉了下去。顾不得自己,连忙上前将那孩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那孩子被撞的摔倒在地上也是有些懵,想着自己在大街上撞到人了,正想着要不要道歉,抬起头来便看到了叶桑那张温婉如玉的脸。 顿时脸色一变,大喊大叫了起来,“救命啊,灾星出门了,这下可不得了了。” 说着一把推开了叶桑扶着自己的手,跑到了自己的小伙伴那边。 一群孩子睁着自己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叶桑,那眼中满满的都是惊恐厌恶。 叶桑伸出去的时候微微一僵,紧接着若无其事的站直了身子。转身看着身边那些百姓们忌讳,厌恶,嫌弃的目光。 嘴角忽的勾起了一抹笑容,抬眸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孩子,“小朋友,你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那孩子看着叶桑嘴角露出地笑容,面上的神色越发的惧怕了,“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你这个灾星煞星,怎么还敢出来?” 角梅和冬九两人脸上神色一冷,冬九上前一步,直接揪住那孩子的衣领,将那孩子高高举起,一字一顿地道:“谁告诉你我们家小姐是灾星煞星,我看你才是个真正的灾星煞星。” 那孩子被冬九拎在手里,看着冬九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哇的一声便大哭了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煞星身边的人要杀人了,娘亲快来救我。” 人群里面跑出来了一个面色焦急的女儿,口中大喊着“宝儿。” 那孩子看到那妇人,哭得更加凶了,嘴里更是叫喊着娘亲。 夫人上前看着被冬九紧紧拎在手中的自家孩子,脸色顿时一变,就想要开口责骂。可又想到自己的孩子还在人家手里,只好低声下气地道:“这个姑娘,小孩子不懂事出,说话多有冒犯,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第196章 救人 冬九冷笑了一声,直接松手。那孩子一下掉在了地上,哭得更加大声了。 而那夫人看着自己的孩子掉在了地上,连忙冲上去抱着孩子问有没有摔伤。 周围的人见状,看着叶桑等人的目光,越发的不善了。 本就是天降灾星,还如此心狠手辣,小小年纪便纵容自己身边的婢女对一个孩子下手,心性可见一斑。 这样的人居然要嫁去将军府,老将军和小将军两人莫不是都瞎了眼。 冬九冰冷的目光朝着四周看了一眼,那些百姓们暗含打量厌恶的目光,总算是收敛了一下。不过私底下的窃窃私语却是少不得的。 角梅一直站在叶桑面前,将自家小姐紧紧的护在身后。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一群人围着叶桑指指点点。嘴里面冒出来的词不是灾星就是祸害,角梅和冬九两人听的火冒三丈。 然而当事人叶桑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淡漠着一张脸站在原地,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冬九忍不下去,想要再次动手的时候。叶桑忽然开口道:“冬九,我们回去吧!” 冬九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有些不甘心的朝着叶桑的方向看了一眼。 叶桑见状,面带笑容地看了一眼围在自己身边指指点点的那些百姓们,“大家既然也说了我是灾星降世,那就应该知道,靠近灾星的人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你们离我离得这么近,是想要沾一点我身上的霉运吗?” 原本围在叶桑身边的人听到她这么说,霎时间齐齐后退了一步。 叶桑嘴角地笑容越发的深了,上前一步便想要拉着角梅和冬九离开。一个烂菜叶子却忽然砸到了她的身上。 紧接着耳边传来了一个妇人恶毒的诅咒,“身为灾星,还如此招摇,当真是不知廉耻。你自己倒霉,还要连累我们。”说着手上的烂菜叶子就朝着叶桑砸了过去。 不过这次并没有砸到叶桑身上,而是砸到了挡在她身前的角梅身上。 叶桑脸上的神色一冷,而原本围在叶桑周围窃窃私语的那些百姓们,看到有人动手了,也毫不犹豫的拿起了自己手边的各种东西,朝着叶桑的身上砸了过去。 有臭鸡蛋,有烂菜叶子,还有一些人从路边随手捡的石子。一边砸着一边破口大骂。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角梅和冬九两人见状,连忙将叶桑护在了自己身后。可奈何动手的人太多,叶桑还是被人砸了许多下。 两个丫头尽力的想要将叶桑带出去,可是那些人就好似狗皮膏药一般,不管叶桑走到哪里,他们都要跟着。 眼看着周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角梅和冬九两人身上也被砸的不成样子。叶桑心中一怒,上前一步便将两个丫头拨在了身后。 那些人看到叶桑出来,面上的表情更加的兴奋了,毫不犹豫的拿着自己手中的东西朝着叶桑砸了过去,可没想到这次那些东西通通都没有砸在叶桑之上。 反而在叶桑身前一米外,全部都落在了地上。还有一些东西,甚至直接砸回了那些扔的人身上。 这样的事情仿佛发生在画本子里面一样。周遭的那些百姓们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目光惊恐地看着叶桑,嘴里大喊着妖怪。 叶桑见状,气急反笑,讽刺地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既然都说我是煞星,你们还敢招惹我,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怕我给你们带来什么霉运吗?” 说着抬了抬手,这些百姓们早就被方才的那一幕吓傻了。如今看到叶桑想要再次“动手”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离去。 偌大的大街,不一会儿便只剩下叶桑主仆三人。 角梅和冬九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脏的不成样子,叶桑牵着两个丫头的走,随便的走到了一家铺子里面,换了身衣服。 继续拉着两个丫头在大街上闲逛了起来。 看着周围那些百姓们闪躲的目光,叶桑心情略感复杂。 换掉了身上的脏衣服,角梅和冬九,两人又重新跟在了叶桑的身边。 看着自家小姐这悠然的态度,角梅疑惑的问道:“那些人那么说小姐,小姐难道就不生气吗?” 冬九同样目露疑惑地看着叶桑。 叶桑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了一个小摊上的珠钗,看着老板一副惊恐却又不敢反抗的模样,笑着将珠钗插在了角梅的头发里。 “人人都怕我,也蛮有意思的。” 听着自家小姐的话,角梅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家小姐不远处的商贩。看着那小哥面上惊恐又不敢躲避的表情,一时间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小姐说的不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就这么被人惧怕着,确实也蛮有意思的。” 听到角梅的附和,叶桑满意地笑了起来。 站在叶桑另一边的冬九,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 小姐还真是……心大。 主仆三人又在大街上逛了起来,看到有好玩的东西便围上去。 原本文成一团的摊子,在看到叶桑等人的身影之后,也迅速的变成了一个空地。 几个地方走下来,整个南大街上的小摊贩看着叶桑的目光中都闪烁着惧怕。 出来也有大半天了,主仆三人也逛得有些累了,便打算回府。 路过一个卖糖人的摊子,角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一副垂涎的模样。 叶桑见状,直接带着两个丫头来到那卖糖人的摊子前,笑着道:“老伯,两串糖人。” 卖糖人的老伯看着自己摊子前迅速空了的位置,唉声叹气的给叶桑画了两个精致的小糖人。 叶桑江唐人接过来给了角梅和冬九,一人一个。 又从荷包里面拿出来了一锭碎银子,想要递给那老伯,谁知道那老伯却飞快的收回了手,一脸惊恐地道:“不必了不必了,这两个糖人就当是我送给姑娘的。姑娘若是没什么事,便去别处逛逛吧。” 叶桑看着老伯的态度,未免把老人家吓着,便带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走了。 刚一离开那个小摊子,叶桑变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正在吃糖人的角梅和冬九两人有些不解地看了过去,小姐这是在笑什么呀? 叶桑摆了摆手没有解释,主仆三人打道回府。 结果在走到离叶府不远处的一处大街上,遇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小孩子。 那孩子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地倒在地上。 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满是灰尘,叶桑见状,连忙上前就想要将那孩子扶起来。 身后的冬九却拉住了她的手,朝着她摇了摇头,“小心有炸。” 叶桑脚下的步子一顿,任由着冬九上前将那孩子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才上前握住了那孩子的手腕。 冬九虽然警惕了一些,可是这样的警惕,也并非没有好处。 毕竟人心,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小心谨慎一点,总归是没有错的。 叶桑仔细的给着孩子诊了脉,随后面色凝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角梅,抱着这孩子随我去客栈。冬九,你去外面打听一下,有哪家的人今天丢了孩子,让她去城东的客栈里面找我。” 角梅应了一声,脚尖一点便离开了。 叶桑则是带着角梅,还有那晕倒的孩子,朝着城东的客栈而去。 在客栈里面要了一个小院子,又让店里面的小二准备了一桶热水。两人合力给那孩子洗了个澡,将人裹着被子放在了床上。 叶桑泽的一旁写下了一张药方,叫来小二买了一副药回来熬着。 约摸这时候差不多了,便给那孩子喂了下去。 一旁的角梅看着自家小姐忙进忙出,想要帮忙却有心无力。 一直等到给那孩子把药喂完,角梅这才开口询问道:“小姐,这孩子得的是什么病啊?” 叶桑叹了一口气,拿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面色有些凝重地道:“不过是普通的伤寒,并不碍事。” “既然如此,那小姐面上的神色为何如此凝重?”角梅听言,越发不解的问道。 叶桑放下了手中的帕子,又抬手为那孩子诊了诊脉。这才开口解释道:“他得的病,并不严重。不过本身自带的心疾,却是十分的严重。” 角梅听到自家小姐的话,也是惊讶地抬起了头。 心疾,这可不是普通的病啊!一般带着这种病的孩子,大多都是活不过二十的。这还是有无数好药养着的。 像那些生在穷苦人家的孩子,大多都是在两三岁便夭折了。看这孩子身上的衣裳并不怎么名贵,想来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能够活到这么大,也真是不容易。 想到此处,角梅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孩子,目光中也带了一丝怜惜。 叶桑抬手擦了擦那孩子额角沁出的汗水,扭头朝着角梅吩咐道:“再去端一碗药来。” 角梅点了点头,飞快的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又端着一碗药走了起来。 两碗药灌下去,那孩子颤了颤眼眸,总算是醒了过来。 第197章 待嫁 叶桑和角梅两人见状,心中都微微的松了口气。叶桑放下了手中的碗,上前一步坐在了那孩子的身边。 刚想要开口说话,又想到刚才在大街上的场景,衣袖下的手微微一紧。后退了一步,示意角梅上前。 角梅上前坐在床边,看着那孩子明显迷糊的眼睛,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笑着道:“醒了没?醒了就和我们说说话?” 原本乖巧躺在床上的孩子,在看到角梅和叶桑的一瞬间,猛地后退了一步缩在了墙角,目露警惕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两个人。 角梅微微一愣,扭头朝着叶桑看了一眼。叶桑同样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谁想到那孩子却忽然尖声嘶吼了起来。 那叫声就好像是被困绝境的小兽在挣扎一样,为了避免刺激到这孩子,叶桑和角梅只好离远了一些不动。 约摸着半个时辰之后,门外总算是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角梅高声问了句“谁呀?” 门外冬九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是我。” 叶桑和角梅两人心中都微微松了口气,角梅连忙上前将门打开,冬九带着自己身后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那夫妇人走进来之后,看着床上的孩子,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轩儿,你跑到哪里去了?真是吓死娘了。要不是遇到了这位好心的姑娘,你说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让娘可怎么活呀!” 那孩子看着自己母亲脸上的泪水,呆呆的伸出手来为那妇人擦了擦。人就没有说话,可眼中却露着关切。 妇人见状,哭得更加凶了。 叶桑主仆三人就坐在客栈的桌子旁边,静静的等着那母子二人哭完。 就这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边的母子二人才整理好了情绪。那妇人家孩子从床上抱了下来,刚想要开口感谢,可是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叶桑,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僵硬了起来。 脑海中也不由自主的浮现了这些日子以来,容城里面流传着的流言。 叶桑看着那妇人脸上的表情,便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不能骂富人开口,就先一步开口道:“如今孩子的母亲已经找到了,那么这孩子也应该物归原主了。你们家的孩子得了风寒,又有心疾再身,还望夫人日后多加注意。” 说完之后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转身打算离开。 原本站在她身后一脸犹豫的夫人,看到叶桑打算转身离开了,连忙开口道:“叶小姐请留步?” 叶桑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那妇人。 那妇人面上的神色仍旧有些犹豫,不过看了一眼乖巧的趴在自己怀中的儿子,又看了一眼床边放着的药碗,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真心诚意的跪在地上向叶桑道谢道:“奴家多谢叶小姐救命之恩,我们孤儿寡母也并非是有钱人家?叶小姐今日救了小子一命,日后若有机会,我必定报答。” 这妇人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谈吐十分得体,浑身气质也是不凡。也是个有学识的人。 得人道谢,叶桑面上也并没有露出什么惊喜的表情。让角梅将那妇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淡淡地道:“夫人不必谢我,举手之劳罢了。萍水相逢,既然孩子也已经没事,我也要回府去了。告辞。” 说着带着角梅和冬九两人转身离去。 而那妇人原本心中对叶桑带着了些许偏见,虽然感谢她救了自己的儿子,心中确定叶桑并不怎么喜欢。 可是听到她这么说,一时间对叶桑的印象转好,对于她救了自己儿子的事情,也越发的感激了。 三人回到了叶府,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刚刚走进门就看到叶项伯脸色难看的坐在大厅里面。 叶桑仿若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转身便想要回自己院子。 坐在大厅中满心怒气想要找叶桑麻烦的叶项伯,看到叶桑这般目中无人的模样,心中更是怒火高涨,“你这个逆女,给我站住。” 叶桑脚步不停,好似没有听到叶项伯的话一样。 叶项伯看到他这副不理不睬的模样,心中越发的生气了,大步上前拽住了叶桑的胳膊,将他拉到了大厅里面,抬手就想打她一巴掌。 站在叶桑身后的冬九,在叶项伯抬手的一瞬间,飞快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冷冷的警告道:“叶老爷,我们将军府的少夫人,可不是你想打就能打的人?” 对着冬九那冰冷的目光,叶项伯心里一颤。想起了叶桑如今的身份,心中暗恨,却也只能放下了手。 冬九见状,这才又重新站到了叶桑的身后。 叶桑抬起眼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眼前的叶项伯,清冷的语气毫无波澜,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沉稳。 “不知爹爹叫女儿所谓何事?” 叶项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质问道:“你今天跑到哪里去了?” 这话问得倒是稀奇。她回到叶府这么多天了,刚回来的那几日整天朝府外跑,也没见叶项伯问一句。 今天出去了一日,怎的就被他堵在了门口。 看着叶桑那波澜不惊的脸色,叶项伯严厉的训斥道:“早跟你说了,这些日子就好好的待在福中,安心待嫁,不要出去给我惹是生非。你看看现在外面传你的名声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有脸出去,是打算把我叶家家的脸全部都丢光吗?” 叶桑听着叶项伯斥责的话,抬起头来,满是温和地笑道:“爹爹这话说的当真是有意思,女儿名声到底会为什么这么差,爹爹心中难道一点都不清楚吗?” 叶项伯眼光闪了闪,面上的神色越发的严厉了。 “你的名声为什么会这么差?我又怎么会清楚?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的给我待在你自己的院子里面,不准在出去一步,否则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叶桑眼中闪过了一抹冷光,嘴角温和地笑意不变,话中却是带着无尽的冷意,“爹爹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啊!若是换在以前,说不定女儿就听爹爹的话了。可如今,叶老爷你有资格打我吗?” 叶桑一字一句的说完之后,看着叶项伯骤然阴沉下去的脸色。扶着角梅的手,湿施施然的离去。 主仆三人刚刚走出大厅的门,便听到了里面一阵瓷器摔裂的声音。 叶桑扭头淡淡的朝着里面看了一眼,随手扔了个药丸进大厅里面,带着自己的两个丫头回到了小桔园。 与此同时,容城,将军府中。 折袍手中拿着一封信,脚步飞快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缓和了一下急促的气息,这才沉稳的开口道:“启禀主子,容城送来了信件。” 嘎吱一声,书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袭墨色锦袍的姬长夜从里面走了进来,墨玉般的眸子在看到折袍手上那封信的时候,明显带着一抹淡淡地笑意。不过由于常年冰冷沉稳的原因,那摸笑意并不是很明显。 “进来。” 折袍朝着姬长夜拱了拱手,随着姬长夜一起走进了书房。 越过了厚厚的屏风,姬长夜坐在了书桌上,一旁的折袍连忙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心中有些窃喜,之前少将军说要给叶小姐写信,没想到信写了还没送出去,容城里面就出了事。少将军出去了五日,今天才刚刚回来。 不过好在冬九这丫头是个懂事的,知道把叶小姐的近况写给主子,也算是有功一见了。等到冬九回来的时候,可以给一些赏赐。 折袍心中如此打算着,忽然觉得书房里面的温度骤低。连忙抬起头来,就看到自家主子脸色难看的坐在书桌后面,一双眸子颇有些狠意的盯着自己手中的信。 折袍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来,恭敬的问道:“主子,可是少夫人在容城出了什么事情?” 姬长夜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信纸,折袍连忙上前将那信纸接过来看了看,额角顿时便留下了一滴冷汗。 这信里面所写的内容,全部都是叶桑回到容城之后,如何被人欺负,如何被人讽刺如何被人陷害的事情。 冬九写这封信回来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向姬长夜告状。 在信里面自然是将叶桑写的凄惨无比。也让看信的姬长夜,心中满含怒火。 叶家,好的很啊! 姬长夜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然而长期跟在他身边的折袍,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家主子心中的怒火,连忙上前劝慰道:“主子消消气,叶小姐有什么本事,主子应该是最清楚的。身边又有冬九保护着,肯定受不了这么多的委屈。这封信恐怕是冬九那丫头故意写来告状的,主子若是想知道叶小姐的消息,属下这就派人下去查。” 不过最多六天时间,叶小姐便要嫁到上城里面来了。如今派人去容城查看消息,一来一回间,回来的时间恐怕和叶小姐嫁过来的时间是一样的。 折袍心中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不过为了讨自家主子的欢心,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果然姬长夜听到折袍这么说,面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第198章 送信 “将我身边的暗卫派两个去容城,另外派人去查查,那天在大街上,替桑儿挡下那些东西的人是谁?” 当天在大街上人太多,现场又太混乱。冬九一直守在叶桑的身边,所以并没有看到是谁暗中出手,几盒花椒,那些烂菜叶子之类的东西,全部都挡了下来。 若是知道那人身份,有这么一个人保护在叶桑身边,姬长夜自然是十分放心的。 可如今并不知道那人适合身份,是敌是友都不知道,这样的人留在叶桑身边,姬长夜又怎能放心。 折袍也明白自家主子的考量,仔细的将这件事情应下,心中暗下决心,回头一定要派兄弟们好好去查查。 主播二人又在书房里面说了一会儿话,折袍这才退了出去。 容城,叶府里。 自从那天看到叶项伯之后,接连三天,叶桑都没有再出门。 有着之前叶贾戎送给她的那本医书,叶桑这几天几乎全部都泡在书里,时不时的拿一些药材来做实验。短短三天竟也小有成就。 期间有两次叶桑,带着自己的两个丫头去御花园中赏梅,竟然也碰到了叶有容。 叶有容依旧是一副病入膏肓的苍白模样。不过比之刚从容府里面回来的时候,如今的模样确实比当初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单单是身形,就要比当初从荣府回来的时候胖了一圈。可见这些日子在叶府里面是怎么养的。 许氏的头发被人给剪了一半,这些日子都待在屋子里面,没办法出门。 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叶有容母女却一致认为这件事情是叶桑手底下的人干的。叶有容对叶桑更是恨到了极点,每次看到叶桑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嘲讽一番。 叶桑也借着叶有容装病的事情反击回去,往往都是叶有容黑着一张脸从花园里面回去的。 清晨,叶桑带着角梅和冬九,两个人来到花园里面去采集梅花上的雪水。 昨天晚上又下了一场小雪,清晨所采集的雪水,比之其他时候要干净纯洁的多。 叶桑想采集一些入药,另外一部分则是等以后带到容城里面的时候,送给姬老将军泡茶喝。 因此大早的就来了。 叶府围墙修的甚高,然而叶桑还是觉得冷风直直的往脖子里面灌。不过一会儿双手就被冻得有些发青。 冬九和角梅见状,连忙将叶桑手上的工具收了起来,死活都不让叶桑再动手了。 万一把小姐冻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少将军一定饶不了她们。 叶桑看着自己手边一小罐子的雪水,煮茶也是够了。也就没有坚持,任由这两个丫头代替自己动手。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总算是将所有雪水全部都收集好了。右脚看着自家小姐冻得有些发青的嘴唇,心疼的抱着叶桑的手给她暖了暖。 又把叶桑怀里的汤婆子拿了出来,把盖子揭开,拿了一根头上戴着的银簪,拨动了一下里面的炭火。感觉温度又上来了,又将汤婆子塞到了叶桑的手里。 “天气如此寒冷,收集雪水的这些小事你交给奴婢们做就好了,干嘛要来亲自动手。要是冻坏了自己,到时候到容城,可要我们两个怎么和少将军交代?” 角梅说着将叶桑身上的披风又往她脖子上拢了拢。 叶桑缩了缩脖子,墨玉般的眸子中满是暖意,“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若是这么容易就被冻伤,那还得了。” 角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疼的将斗篷的帽子戴到了叶桑的头上。扶着叶桑,朝着小桔园走去。 冬九手上拿着两罐收集好的雪水,跟在两人身后。 角梅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小姐小心脚下,这天冷路滑,可别踩空了。” 叶桑笑着点了点头,主仆三人其乐融融的朝着小桔园走去。 却没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看着一袭白衣,柔弱的仿佛没有骨头一样靠在春梅身上的叶有容,角梅撇了撇嘴。 叶桑则是愣了一下,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叶有容。 而叶有容的神色却完全不一样,刚才没有看到叶桑之前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在看到叶桑之后,眉目间却明显的带着一股戾气。 “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敢出来?” 叶桑皱了皱眉头,冷冷地道:“姐姐这是出门之前忘了漱口吗?” 这是在说她口臭? 叶有容气的火冒三丈,又要在外人面前装扮着自己病入膏肓的形象,只能用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叶桑。 然而叶桑毫不在意,伸出纤纤玉指,抚了抚大氅上落下来的雪花,漫不经心地道:“大姐姐竟然身子不舒服,那就应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好好休养,就这么经常出来,也不怕冻坏了自己。” 叶有容反唇相讥,“像二妹妹这般畏寒的人,在雪天都敢自己出来。姐姐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 叶桑似乎是笑了一下,这才继续道:“说的也是,毕竟大夫也说了,大姐姐没有几天好活了。这般的好光景,恐怕也是看不了几次了。姐姐确实是应该趁着自己还能动的时候,多出来走走。免得以后……就看不到了。” 叶桑说完之后,看着叶有容那骤然铁青的脸色,嘴角地笑容越发的温和灿烂了。 跟在叶桑身后的角梅,看着大小姐那张用枝粉抹的雪白的脸逐渐浮现出青色,忍不住的有些想笑。 冬九则是毫不避讳地笑出了声,叶有容的脸色顿时就更加的难看了。 不过冬九是将军府里面出来的人,她纵然心中有气,也不敢对着冬九发。转身就给了春涛一个巴掌,厉声呵斥道:“我让你带我出来散散心,你就挑了个到这般晦气的地方。” 春桃捂着自己的脸跪在地上道:“小姐息怒,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扶着小姐去别处。” 说着低头诚惶诚恐地伸手扶住了叶有容,朝着另一边走。 叶有容狠狠的瞪了叶桑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然而她却没有发现,低头诚惶诚恐扶着她的春桃,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暗恨。 叶桑主仆三人回到小桔园以后,两个丫头派人去厨房里面烧了热水,又让人在屋子里面多添了两个碳盆。 原本冷乎乎的屋子总算是变得暖和了起来。 在外面耽搁了这么久的叶桑,冻的手脚都有些僵硬。在热水里面泡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重新换好了衣裳,叶桑把两坛雪水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一坛雪水埋在了院子里面的梅树下,另一坛雪水则是用来调配药膏了。 日子虽然过得有些匆忙,却也十分充实。 在这期间叶桑又去了一趟叶项伯的书房,像叶项伯询问自己娘亲留给自己嫁妆的事情。 经过上次在大厅里面的事情之后,叶项伯就对叶桑越发的厌恶了。此时在听到他向自己要嫁妆,脱口而出便道:“你以后就是将军府唯一的女主人了,难道还缺这点东西来不成?你大姐姐因为你才落得这般下场,这些银子以后要留着给你大姐姐傍身。” 叶桑原本淡然的脸色,几乎是在瞬间就变得难看了起来。那双清冷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叶项伯,一字一句地道:“爹爹说要将娘亲留下来的这些嫁妆给谁?” 叶项伯也意识到自己方才一时心急,竟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过如今已经说出来了,也就不在乎了,更加肆无忌惮地道:“自然是留给容儿。至于你嫁妆的事情,大婚当日我会为你准备好的。这几日你便好好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若是再惹出了什么是非,可别怪我这个当爹的不留情面。” 当日叶桑是冷着一张脸回到小桔园的。角梅和冬九两人就跟在叶桑的身后,两个丫头恨不得冲上去将叶项伯套在麻袋里面打一顿。 却碍于叶桑的吩咐,不能动手。 第二日,许久不曾动过针线的叶桑,正在院子里面秀着锦帕,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角梅出去开门,不一会儿便走了进来,目露疑惑地道:“小姐,外面有个人说是来找-小姐的,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要给小姐。”可是小姐在容城里面也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那人不会是骗子吧? 冬九的想法与角梅一样。 叶桑听到角梅的话,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了眸子,“你去外面问问,是谁派他来的?” 角梅点了点头,飞快的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就直接将人带了进来。 来人约摸三十上下的年纪,面容白净,眉目温和,身穿一袭儒衫,十分文质彬彬的打扮,眉宇间却又带着些许商人的精明。 叶桑转头朝着角梅看了一眼,角梅还未开口,那男子便先一步笑着开口道:“见过叶小姐,是周夫人派再下来给叶小姐送一些东西的。” 周夫人,那不就是兮月的母亲。兮月的母亲为何突然要给自己送东西? 叶桑心中诧异,面上却丝毫不显。 “不知周伯母让先生给我送来了什么东西?” 男子抬手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掏出来了一封信。 第199章 惊人嫁妆 “这便是周夫人要在家带给叶小姐的东西。此物是观众大,还望叶小姐亲自收好。” 叶桑伸手亲自将信接了过来,莹莹笑着道:“有劳先生走这一趟,叶桑感激不尽。” 男子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笑道:“既然东西在下已经成功的送到了叶小姐的手中的,那么并不在这里叨扰了。告辞。” 说着朝着叶桑拱了拱手,便走了出去。 叶桑起身朝着那男子行了一礼,让角梅亲自把人送了出去,这才拆开了手中的信封。 信封开头便是一封写得十分好看的簪花小楷。 “叶桑我儿,见字如晤……” 一炷香之后,叶桑坐在火炉旁边,手中拿着方才那男子送来的信封,面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呆滞。 这信是李氏寄过来的没错,然而写这封信的人却并非李氏,而是叶桑早就死去了的母亲温锦绣。 信中所写内容并不多,除了交代了温锦绣为女儿留下的嫁妆所在之地,便没有过多的话了。可是即便如此,叶桑还是从这其中感受到了母亲对自己的一腔关爱之心。 叶桑微微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纸折好放在了信封里面。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冬九道:“上京这几日可又传来什么消息?” 冬九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上京的事情一切顺利,小姐不必担心,只需待在府中,安心待嫁即可。” 叶桑点了点头,微垂的右手抚了抚那信纸表面的暗纹,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道:“这信纸上记载了娘亲留给我的嫁妆,如今距离我出嫁也没多少时日了,明日冬九与我出去一趟,将此事打点妥当。角梅你就好好的留在小桔园里,若是有人来问,别说我身子不舒服,不便见客。” 角梅乖巧的点了点头,扶着叶桑去后面休息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叶桑和冬九两人乔装打扮一番,便离开了叶府。 冬日的清晨总是格外的寒冷,两人所要去的地方离容城不远,却也十分荒凉。 叶桑踏着脚下厚厚的积雪,抱着怀中上有些暖意的汤婆子,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扭头朝冬九问道:“我们出来多长时间了?” 冬九抬头看了一眼,恭敬的回答道:“回小姐的话,我们出来已有半个时辰了。此时刚刚走出容城,奴婢看了下地图,距离夫人所说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五里的路程。约摸着再有半个时辰便能走到了。” 叶桑点了点头,又抱紧了自己手中的汤婆子。一脚深一脚浅地随着冬九在雪地中心走着。 冬九看叶桑走的着实是艰难,路在外面的小脸都被冻得有些泛青,心疼的上前扶住了叶桑的胳膊。两人互相搀扶着,一起向前走去。 天色将亮,越是往前走,眼前的景色便越发的荒凉。叶桑看着眼前几乎被杂草堵住了的路,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 对于温锦绣这个母亲,叶桑的感情是复杂的。她继承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如今就要继承人家留给女儿的嫁妆,自然是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而且对于温锦绣这个母亲,叶桑并非没有感情。 两人越过了齐腰高的草地,来到了一处山脚下。 叶桑从冬九手里将地图接了过来,蹲在地上仔细的查找着地图上面所标准的一处小标志。 片刻之后,在山路的左侧发现了一处紫色的小花。那花朵十分的不起眼,却与图纸上所画的标志一模一样。 叶桑转头和冬九两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睡着那花朵所长的方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叶桑和冬九两人便走到了尽头。看着四周成环保知识,教他们二人围在一起的山体,叶桑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走,确实是这个地方没错呀,为何此地会什么都没有?莫非是一个什么机关? 想着叶桑蹲下-身来,仔细的在山壁四周搜寻着。冬九看到叶桑那般态度,也猜出了叶桑心中所想跟着他,两人分头在四周摸索着。 低头寻找了好一会儿,将四周的山壁几乎都摸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两人停了下来,对视了一眼,叶桑开口问道:“冬九,你可懂机关术?” 冬九苦笑着摇了摇头,“机关术错综复杂,但凡有文书记载,都被各大世家收藏了起来。奴婢是没有机会看到的。若是少将军此时在这里的话,定能为小姐解惑。” 想起姬长夜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柔和地笑容,“听你这么说,长夜还真是什么都会呀!” 说起自己的主子,冬九也来了精神,“那是自然小姐,别看少将军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不太爱说话。那是因为少将军要担负起整个将军府的责任,所以在外人面前自然要表现的严肃一些。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从小到大姬老将军将自己会的东西,不会的东西,都交给了少将军。” “而少将军也没有辜负姬老将军的期望,但凡是姬老将军交给他的东西,少将军都学得一等的好。京城里面的那些世家公子们,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咱们家少将军的。” 叶桑看着冬九面上满满的自豪之色,也跟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想起自己之前在京城里面看到姬长夜的时候,姬长夜正在参加一个月会,身边的那些世家公子们,每个人对他都是又惊又怕。 如此也难怪皇上如此忌惮将军府了。 看来她以后还要更加努力才行,否则的话,又如何担得起将军府女主人的大任。 在心底默默的盘算了一番,叶桑拉着冬九坐在了一旁的枯草上,“找了这么久了,也没有线索,不如先坐在这里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会儿有力气了,再继续找。” 冬九点了点头,从自己随身的行囊里面将水和干粮拿了出来。 如今的天气,水从叶府里面拿出来到现在,早就已经凉透了。 冬九看着叶桑依旧被冻得发白的脸色,拿出了怀中装着的伙食,就想去一旁生火。 叶桑却直接将她手中的水壶接了过来,“不必如此麻烦,正好我也不是很渴,等会太阳生出来了在喝便是。这处地方虽然荒凉,却也难保没有人路过。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会有些麻烦。” 听到叶桑的话,冬九仔细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便不再坚持了。 从包袱里面又掏出来了一小袋糕点,递给了叶桑,“既然如此,那小姐先吃点糕点吧。” 带出来的馒头和包子都已经冷得不成样子,这个时候吃这些东西,完全是在找罪受。 主仆二人蹲在地上将那一小包糕点吃完,又重新站了起来,在山壁处四处搜寻着。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穿着厚厚披风的叶桑感觉到有些热,便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放在脚边的草堆上。 冬九还在另一边摸索着,叶桑微微后退了一步,正打算去另一边看看,却忽然发现自己脚下的泥土似乎是有些松动。 墨玉般的眸子微微一亮,“冬九快过来,我可能找到机关了。” 冬九听到叶桑的话,连忙上前。 叶桑蹲在地上,将脚下的泥土朝四周拨开了一些,趴在地上,用手重重的在地上拍了两下,果然听到了地底下所传来的回声。 叶桑抬起头来惊喜的朝着冬九看了一眼,冬九也同样惊奇地朝着叶桑看得过去。 看来她们所要找的机关,就是这里了。 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各自从头上拔出来了一只簪子,对着手下的土地便是一只挖。 层层泥土被剥开后,下面是一个厚厚的石板,石板上面印着一个钥匙的形状。 叶桑从衣袖里面将昨日送信的男子送来的钥匙掏了出来,仔细的放在了那个钥匙孔上,微微转动了一下。 地面顿时便传来了一阵咔嚓嚓的响声,紧接着叶桑面前变打开了一个洞。 主仆二人将机关所在的地方用杂草掩盖住,走进了山洞。 一进山洞,叶桑就被眼前所摆放着的东西惊呆了。 只见偌大的山洞里面,石壁上整齐的摆放着一个个雕刻精致的木架子。那木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种珍宝。 古玩玉器更是数不胜数。 除此之外,墙角处还堆着十几个大箱子。 叶桑上前将箱子打开,里面装着的全部都是一定定的金元宝和一堆没有打磨过的宝石。 单单是这些东西,就是买下一座城池,恐怕还有剩的鱼的吧! 至于架子上摆放着那些价值连城的保护,价值就更加不可估量了。 饶是叶桑曾经在姬家也见过不少好东西,也被眼前放着的这些东西给惊住了。 一旁站着的冬九更是目瞪口呆,喃喃自语地道:“这些东西莫非都是夫人留给小姐的嫁妆?” 也未免太多,太豪华了一些。就是皇室的公主出嫁,皇帝也给不了这么多的陪嫁东西吧! 叶桑心中同样十分惊讶,惊讶过后,心中不免升起了满满的暖意。 这些东西都是娘亲留给她的。 第200章 回府 看着这几乎堆满了整个山洞的珍宝,叶桑不由得在心中想着当初娘亲留在叶府里面的东西,是否也和这里面的东西有着一样的价值? 否则的话,当初娘亲嫁给叶家的时候,叶家家境虽然殷实,却也没有如今这般大的声势。叶家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娘亲又在里面出了多少的力? 想着原主的惨死,叶桑一双眸子冷冷的眯了起来。 叶家用着原本属于原主和原主母亲的东西,才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却又不曾善待过原主和她的母亲一分一毫,更是让原主惨死在了叶府里面。如今叶项伯还想昧着良心,将原本属于原主的东西扣下来。 简直丧心病狂。 叶桑心中暗下决心,回府之后,哪怕是要动用将军府的实力,也要将属于她的东西全部都拿回来。 山洞里面的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如今山洞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叶桑和冬九两人都不懂机关之术。 想要将外面弄的和方才一般无二,那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些东西如今都算是叶桑的嫁妆了,等到叶桑出嫁那日,要随着叶桑一起送到将军府里面去的。 把这些东西就这么放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仔细思虑了一番之后,叶桑抬起头来对着冬九道:“陈克勤如今人在何处?” 冬九愣了一下,这才回答道:“自从小姐回到叶府中之后,陈克勤便一直在客栈里面等着小姐。少将军临走之时,也吩咐属下们为小姐多多置办些嫁妆,陈克勤大概在忙这些事情吧!” 叶桑心中微微一暖,朝着冬九吩咐道:“既然如此,你去城中的客栈里面将陈克勤找来,让她多带些人过来。将这里面的东西先都搬到她们所住的客栈里面好生看管起来。等到我出嫁的前一日,再把那些大箱子里面的东西给我送过来。” 至于其他的东西,还是暗自送到京城为好。免得生出了什么事端。 而且把这些东西放在陈克勤他们所住的客栈里面,也比放在叶府里面安全多了。 毕竟要抬着这么多的东西回去,必然是要引起叶府里面人的注意的。叶桑不害怕那些打她嫁妆主意的人,却懒得去应付他们。 所以想想还是放在客栈里面最方便,等到出嫁前一日搬到叶府里面即可。到时候陈克勤等人也要在叶府里面保护着叶桑,到了那个时候,叶项伯和许氏母女就算是想要插手叶桑的嫁妆,也要看陈克勤和他带来的人同不同意。 冬九仔细一想,也明白了叶桑的打算,“既然如此,那奴婢便将他们叫来。” 叶桑点了点头,看着冬九,从自己怀里面拿出来了一个小竹筒,打开之后,一声巨响,一阵烟雾飘到了上空,浮现出了一个麒麟锦云的图案。 紧接着便渐渐消散。 看着叶桑好奇的目光,冬九笑着开口解释道:“这是少将军在临走之时交给奴婢的,为的便是小姐在遇到意外之时能够将陈克勤他们迅速召过来。” 叶桑点了点头,信号已经放出去了,此时天色也不早了。 两人早上天不亮的时候就已经出门,如今已经将近中午,叶桑早上只是吃了一些糕点,刚才一直想着事情也没察觉。如今坐在地上,肚子却忽然响了起来。 叶桑俏脸微微一红,一旁的冬九确实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地道:“都怪奴婢粗心大意,居然忘了小姐还没有用膳。还请小姐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为小姐找点吃的。” 叶桑点了点头,冬九抽出了腰间的匕首,便走了出去。 约摸着一炷香之后,手中拎着一只已经去皮洗好的兔子走了过来。 看到叶桑面上并没有流露出嫌弃或是害怕的表情,冬九笑着朝着叶桑摇晃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兔子,“运气不错,今天便让小姐尝尝我的手艺。” 叶桑同样笑着道:“吃惯了角梅做的饭,到时还没有尝过你做的东西,今日难得有机会,求之不得。” 冬九听言,脸上笑得越发开心了。 用匕首在地上刨了个坑,找了一些甘草用火石点燃,又将方才从外面拾的那些树枝放了上去。 将兔子穿在了树枝上架在火上,拿出早上他们二人没吃过的包子,将里面的包子馅儿弄了出来,塞到了兔子肚子里面。 用火一烤,不一会儿兔子便散发出了一股香味。 “今日的太阳倒是不错,回去之后倒是可以晒晒被子。” 叶桑赞同的点了点头,看着冬九手上利落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调侃到,“长夜手底下的人,是不是都如同你一般,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 冬九被叶桑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小姐可千万别在少将军面前这么说,否则的话,奴婢就要没脸见人了。” 少将军手底下的十八影卫,那才是真正的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像她这种程度的,若不是身为女子,恐怕连到小姐跟前伺候的资格都没有。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一会儿火上烤着的兔子就熟了。 冬九将手上的匕首用清水冲洗了一下,切了个兔腿递给了叶桑。 叶桑伸出玉手,将兔腿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黑亮的眸子中闪过了一抹惊喜。紧接着大口咬了一口。 看着叶桑吃的这般开心冬九,心中也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主仆二人围着火堆吃完了一整个兔子,又喝了些清水。陈克勤和柏琴两人,这才带着手底下的人赶到了此处。 看着安然的坐在火堆旁边的叶桑和冬九,陈克勤和柏琴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在客栈里面看到冬九发出来的信号的时候,他们二人当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叶桑和冬九两人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危险。 如今看来这二人都是一份安然的模样,两人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看着冬九的目光,不免有些责怪。 叶桑看着那两人责问的目光,轻笑着朝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冬九的眼前。 “陈克勤,柏管家。” 陈克勤和柏琴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拱手朝着叶桑行礼,“见过少夫人。” 叶桑点了点头,陈克勤这才开口问道:“不知少夫人让冬九那丫头将我等召来此处,可是有何要事?” 叶桑点了点头,“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陈克勤帮忙。” 说着在陈克勤疑惑的目光中,带着他们二人走进了山洞。 看着那满山洞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然后是见多识广,陈克勤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眸。 一旁的柏琴眼中同样闪过了一抹惊讶,不过比之陈克勤倒是沉稳了许多,“少夫人,这些东西是?” “这些东西,便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嫁妆。我与叶家的关系,想必二位也是知道的。” 叶家的一家子,恨不得她死了才好。这些东西要是放在叶家人的手中,哪里还有叶桑的份? “娘亲恐怕也是怕将这些东西放在叶家,以后便不是我的了。所以这才将东西藏在此处。” “今日我与冬九二人来此将这些东西找了出来,为了避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望陈克勤和柏管家行个方便,将这些东西搬到客栈里面去。在我与长夜大婚的前一日,将这些嫁妆送到叶府即可。” 对于叶项伯,陈克勤和柏琴两人心中也十分厌恶。叶家对叶桑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两人心中也都清楚。 此时听到叶桑这么说,顿时便明白了她心中的考量。 陈克勤扭头朝着柏琴看了一眼,柏琴摸了摸胡子,上前一步,拱手恭敬地道:“少夫人放心将这些东西交给老奴便是。” 叶桑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浅笑着俯身行礼,“既然如此,那边有了二位了。” 陈克勤和柏琴连忙侧身躲开了叶桑的礼,口中忙道:“少夫人言重了,为少夫人排忧解难,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 两人都已经这么说了,叶桑也不好再继续道谢。 出来了大半日,未免角梅在叶府里面遇到了什么意外,叶桑将事情仔细的交代给了陈克勤之后,便带着冬九一起回到了叶府。 小桔园里面,角梅单手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自己手中的豆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小桔园的门口,那副望眼欲穿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等她的心上人呢! 冬九带着叶桑从后门里面进来,就看到角梅这么一副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角梅听到耳边熟悉地笑声,扭过头去便看到叶桑和冬九,两人站在了自己的不远处,面上顿时便扬起了一抹笑容。 “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奴婢快要担心死了。” 叶桑伸手摸了摸角梅额前的碎发,温柔地笑道:“辛苦你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有人来找过?” 角梅小脸微微一红,将叶桑的手从自己头上拉下来捂在手中暖着,这才开口道:“并没有人来找-小姐,小姐放心吧!” 说这搓了搓叶桑的手,心疼地道:“早知道小姐这个时候回来,奴婢该为小姐多准备一个汤婆子的。” 第201章 护身符 小姐冻得手都有些青了。 叶桑听到角梅这么说,不以为意地笑道:“你也说了是早知道。我们谁也没想到,原本以为一个时辰变能办完的事情,竟然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件事情不能怪你,你心中便也不要再自责了。” 角梅点了点头,将叶桑扶着坐到了软榻上,又被叶桑重新披上了一个厚厚的披风出去,将自己煨在炉子上一早上的银耳粥端了过来。 喝了碗热乎乎的粥和花面上的神色,总算是恢复了一些。 一旁的冬九看着,心中也是微微的松了口气。 如今嫁妆的事情已经全部交给陈克勤处理了。该准备的,不该准备的,也全部都准备好了。 虽然没有母亲在身边为自己准备,可是将军府派来的人准备的东西也是一样不少,甚至比之寻常大户人家为女儿出嫁时所要准备的东西也要多得多。 金银珠宝,田地铺子,都是按照双份所准备的。每每想到此处,叶桑便觉得心中一阵温暖。 今生有幸能够遇到长夜,是他的福气。 忙碌了一个早上,叶桑回来用完粥之后,也实在是感觉到疲惫了。沐浴过后便躺在床上休息去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临近傍晚。 叶桑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了床边的帷幕,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角梅。” 角梅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开口道:“小姐醒了,奴婢正好做了些糕点,正想着要不要将小姐叫起来品尝一下呢!” 叶桑抬手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地笑着道:“你这丫头,整日里净是往厨房里面去了。再被你这么问下去,我怕等到大风那日都要穿不上喜娘送过来的礼服了。” 角梅吐了吐舌头,娇俏地道:“要是真的穿不上了,奴婢连夜也要给小姐改回来。小姐身子本就清瘦,回到叶府一趟,更是日夜繁忙,当然要好好补补。” 扶着角梅的手,从床上站了起来,叶桑有些无奈的伸手戳了戳她的额角。 主仆二人面带笑容的走了出去,冬九已经将角梅做好的糕点摆在了桌子上。 依照叶桑清淡的口味,角梅做了一盘梅花糕,旁边配着一杯碧螺春。正是叶桑平日里最喜欢的搭配。 仔细的用完了糕点,叶桑刚准备去书房里面为姬长夜写一封信。就看到叶贾戎从外面走了起来。 叶桑也就放弃了静物的打算,笑着迎了上去,“大哥,今日怎么有空来妹妹这儿?前些时日看大哥十分忙碌,如今马上就要到元宵节了,大哥将自己手上的事情处理好了没有?” 叶贾戎离的老远便看到一身素色衣衫,站在院子里面莹莹笑着的叶桑。清俊的容颜上带着一抹温和地笑容。 “自然是忙完了,不然怎么有空来二妹妹这里?” 兄妹二人说着对视一笑。 叶桑朝着叶贾戎做了个请的手势,叶贾戎笑着随着叶桑做到了大厅里面。一旁的角梅连忙泡了两杯热茶,端了上来。 叶桑扭头看着角梅道:“刚才做的梅花糕还有没有,端上来给大哥尝尝。” “自然是有的,奴婢这就去给大公子端过来。” 角梅笑着朝叶贾戎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叶桑将角梅端过来的茶,往叶贾戎面前推了推,“这是今年春天刚刚采集的碧螺春,如今这个时候和虽说是差了些味道,不过配合着梅花糕来用,也是别有一番味道,大哥尝尝。” 叶贾戎笑着将茶水接了过来,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眉眼雅致雍容,笑容从容温和的妹妹,忍不住叹了口气,“一转眼的时间,二妹妹如今也长得要嫁人的时候了。再过不了多久,便是二妹妹的大婚。大哥手上也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唯有当初去护国寺中求来的一片护身符,是被当场名师开过光的。今日便送给二妹妹当做贺礼了,还望二妹妹不要嫌弃。” 说着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掏出来了一个雕刻精致的桃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叶桑听到叶贾戎这么说,笑着伸手将桌子上的桃木盒子拿过来打开看了看,里面放着的正是一枚护身符。 护身符上面只是简单的穿着一根红线,可是上面萦绕着的那淡淡的檀香,闻着便能让人心神安宁。 叶桑将盒子盖上地给了站在身后的冬九,真诚地笑道:“有老大哥费心了,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弱势大哥也如同旁人一样送我些金银珠宝,那妹妹才当真是不知道要做何为好了。” 听的叶桑这话,叶贾戎面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角梅端着梅花糕从外面走了进来,放在了桌子上。 “大公子快尝尝,这是奴婢特地为我们家小姐做的梅花糕,味道很是不错。” 听着角梅这话,叶桑有些无奈地笑道:“你这丫头,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手艺的。” 角梅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站在了叶桑的身后。 叶贾戎倒是觉得角梅的性子颇为真诚可爱,笑着夸赞道:“二妹妹身边的丫头如此伶俐乖巧,到时让大哥好好羡慕。” 说说伸手拿了一块梅花糕放进口中,梅花的清香带着蜂蜜的甘甜,不过瞬间便融到了嘴里。 叶贾戎难得开口夸赞道:“这糕点做的着实不错。” 角梅听到叶贾戎的话,脸上地笑容越发的灿烂了,“奴婢多谢大公子夸赞。” 叶桑看着他这副尾巴都要翘上天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额角。 面上满满的都是纵容地笑容。 “前些日子看大哥总是十分忙碌,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需不需要妹妹帮忙?” 听到叶桑说到这里,叶贾戎面上地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下,略有些沉重。 叶桑见状还当真以为叶贾戎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试探着开口道:“若是真的遇到了麻烦,大哥不妨与妹妹说说?” 叶贾戎摇了摇摇头,清俊的面庞上浮现出了一抹疲惫之色,“二妹妹,我不想待在这个家里了。” 叶桑心中微微一动,有些疑惑的朝着叶贾戎看了过去。 叶贾戎嘴角扬起了一抹苦笑,垂眸淡淡地道:“如今这个家越来越没有以往的样子了,父亲心中空有一腔野心,却没有与野心相配的实力。这些年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形势越发得很辣狠毒。母亲这些年跟在父亲的身边,手段比之以往有过而无不及。” “我实在是在这个家里面待不下去了。每次待在家中看着母亲,为了对付后院里面的那些小妾,使出的阴毒手段。看着父亲为了一笔生意,痛下杀手。我便觉得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丫的,我整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叶贾戎这么说着,面上是明显的痛苦之色。 看着叶贾戎这么痛苦的样子,叶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哥素来宅心仁厚,叶桑是知道的。不过平日里大哥都是一副不争不抢,不温不火的模样。为此没少被叶项伯骂。 可是大哥也嫌少有过反驳。 叶桑一直以为大哥心中是不怎么在意的,谁料到他竟有如此想法。 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叶桑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叶贾戎道:“大哥如今已经决定了吗?” 叶贾戎点了点头,“今日我过来除了要向你送这个护身符之外,便是想要告诉你此事。我想等到你与少将军大婚之后,便离开容城。日后天大地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到。” 叶桑听到叶贾戎这么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大哥,这是准备以后永远也不回来了吗?”否则的话怎么会日后不会再相见这种话。 叶贾戎眼中划过了一抹痛苦,紧闭着眼眸,壮似轻松地道:“若是能够相见,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天地这么大,以后若是真的再见不到了。临走之时还没和二妹妹告别,大哥心中岂不是十分遗憾。” 叶桑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叶贾戎如今已是心意已决。心中虽有些遗憾,可以明白大哥待在叶府里面,确实不是一个好选择。 依照叶项伯那心狠手辣的性子,以后还说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大哥带在叶府里面,迟早要被这一家人连累。还不如独自一个人去外面走走,说不定会有什么别的机缘。 想到此处,叶桑也就没有在开口劝阻,“既然大哥心意已绝,妹妹也不好在多说什么。出门在外,大哥一切小心。” 看着叶桑面上真诚地笑容,叶贾戎笑着伸手揉了揉叶桑额前的碎发,“放心,就算是要走,大哥也要看着你大婚之后才走。总不能让你连一个娘家人都没有,最后嫁到了将军府,岂不是要被将军府里面的人看轻了。” 一旁的冬九听到叶贾戎这话,忍不住插嘴道:“还望大公子放心,有我们家少将军在,将军府里面的人必定是对小姐毕恭毕敬。” 叶贾戎听言微微一愣,紧接着打趣的朝着叶桑看了过去,“哦,那我也算是放心了。” 听着叶贾戎这意有所指的话,叶桑忍不住微红了脸庞。 第202章 嫉妒 重要的事情全部都说清楚了,叶贾戎也就没有在这里多留。又说了两句叮嘱叶桑的话,便起身离开了。 等到叶贾戎走了之后,叶桑座在大厅的太师椅上,悠悠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角梅见状,开口问道:“小姐可是在为大公子叹息?” 叶桑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角梅疑惑地看着叶桑,什么叫做是也不是,那到底是不是? 看着角梅疑惑的模样,叶桑笑着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叶府是一个大染缸,大哥心地纯善,为人正直。待在叶府里面,只会让这里面的环境,辱没了他的才华。如此还不如独自一人在外面闯荡。虽说没有家族做助力,可是也没有人会拖后腿。我为大哥高兴。” 角梅听到这里,越发的疑惑了,“既然是在为大公子高兴,那小姐为什么要叹气呢?” 叶桑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笑而不语的朝着屋子里面走。 角梅见状便想追上去,一旁的冬九连忙拉住了她,“小姐自己这会儿心里面恐怕也复杂的很,你就不要再追问了。后天便是元宵节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说到元宵节,角梅也没有心思去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了。清理的小脸上顿时就变得有些愁眉苦脸。 “往年元宵节大多都是小姐都是一个人在自己的院子里面过的。今年小姐身份不同,到时候老爷和夫人肯定要把小姐叫到大厅里面去。小姐若是不去的话,会不会被别人说闲话?” 小姐如今虽还未过门,可是婚事已经定下了,是板上上钉的将军府少夫人了。 往年老爷和夫人不想要,看到小姐便让小姐一个人在院子里面过节。 今年就算是为了巴结将军府,肯定也要把小姐请前去。到时候看着大厅里面那一桌子人的嘴脸,角梅真担心自家小姐会消化不良。 冬九听着角梅这话,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愤愤地道:“自然要去。我们将军府的少妇的愿意出现在他叶家的宴席上,是叶家家的福分。今年我倒是要看看,有谁还敢欺负我们将军府的少夫人。” 真以为少将军把她和陈克勤派来,就只是为了在客栈里面为少夫人准备嫁妆吗! 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少夫人撑腰的。就是要让叶家的人看着,他们家少夫人如今背后也是有靠山的。谁要是敢欺负她们家少夫人,那就是不给他们将军府面子。 就连皇帝在看到姬老将军的时候也要礼让三分,一个小小的叶家,敢不给他们将军府少夫人的面子,就别怪她让陈克勤将整个叶家都给砸了。 听着冬九这霸气的话,角梅眼前顿时就是一亮。 “说的不错,今年的元宵节,就算是小姐不去,我也要把小姐拉过去。让那些曾经欺负小姐的人都好好看看,让他们一个个的再不知天高地厚。” 冬九扭头给了角梅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两个丫头站在门外,小声的商量着如何让叶桑在元宵节那天艳压群芳的出现在叶府的家宴上。 临近元宵节,整个叶府里面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元宵节是正月里面最后的一个节日了,过完这个节日,便代表着年过完了。 因此每年这个时候,容城的百姓们都会大肆庆祝一番。 叶家作为容城四大世家之一,元宵节要做的准备自然是要比普通百姓家要多得多。 整个叶府都忙碌了起来,叶有容和许氏自从上次在叶桑手里面吃了亏之后,还算是安抚了一段时间。 叶有容当时想去挑衅叶桑一番,可是每次挑衅叶桑的下场都是将自己气得七窍冒烟。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去叶桑面前自讨没趣了。 至于许氏,被冬九和角梅两个人剃了的头发至今还没有长出来。 眼下元宵节就要到了,身为叶家的当家主母,在元宵节当天是必须要出席的。这几日许氏也是急得眼睛都快要冒火了,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可是头上的头发就是长不出来。 就算是想要弄一顶假的头发戴在头上,可是被剃的是半边头发,假的头发戴在头上,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许氏这几日都快被这件事情给逼疯了。 看着镜子里面秃着半边脑袋的自己,许氏挥手将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全部都扫落在了地上。 “叶桑,你个小贱人,可别落到我的手里,否则的话,我一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旁边的那些小丫头听着许氏如此阴狠毒辣的话,皆是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许氏见状,心中越发的生气了。抬脚便朝着身边的小丫头身上狠狠的踹了一脚,怒声骂道:“看着你们一个个这鬼样子,怎么,我如今已经难看的让你们不敢抬头来看了吗?” 那些小丫头们都是这段时间刚被送到许氏院子里面。 然而短短几日,也让这些小丫头们明白了许氏的厉害。 此时听到她这么说,一个个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齐声回答道:“奴婢不敢。” 许氏嘴角微微勾起,恶毒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些小丫头们,“不敢是吗?既然不敢,那就把你们的头全部都抬起来。” 那些小丫头们听到许氏的话,瑟瑟发抖的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 看着眼前跪着的这群丫头,许氏直接从一旁的篮子里面拿出来了一把剪刀,直接按着一个小丫头的脑袋就交纳,丫头脑袋上的头发全部都剪了个干净。 整个下午,许氏的院子里面都是小丫头们的哭喊声。 元宵节那天,清晨人们都要去祠堂里面祭祖。 清晨,叶桑早早的便醒来了。沐浴焚香之后,换上了一身极为庄重的礼服,头上戴着由纯金打造的孔雀发冠,朝着祠堂里面走去。 叶桑来到祠堂里面的时候,叶家的其他人还都没有来呢! 而叶桑起的这么早,也正是挑着没人来的时候,先行祭拜自己的娘亲。 从篮子里面拿着提前准备好的檀香,叶桑泳池塘边放着的蜡烛将香点燃,走到了自己母亲的排位跟前,郑重的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抬起头来认真地道:“娘,女儿来看你了。女儿在叶家过得很好,元宵节过后,女儿便要嫁到将军府里去了。娘亲在天上不必为女儿担心,女儿一切都会好好的。” 说着又郑重的磕了一个头,将手上的香插在了温锦绣的排位前。 一旁的角梅伸手将自家小姐从地上扶了起来。 也就在叶桑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叶项伯带着叶家的一种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站在祠堂里面,满身叶桑贵的叶桑,叶项伯微愣了一下。随后眼中下意识的便闪过了一抹厌恶。 不过碍于在祖宗祠堂,也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不过看着叶桑的眼神很是不善罢了。 今日祭祖,叶有容也来了。毕竟是元宵佳节,叶有容也将自己身上那身显得病殃殃的白衣服换了下去。穿上了一身略显明艳的粉红色衣裙。 原本看着也是一个柔弱的美人,可是站在一身华服,气质端庄的叶桑面前。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被狠狠的压下了一大截。 尤其是在叶桑看到叶有容头上带着的那顶九尾孔雀金冠的时候,一双眼眸中更是充满了嫉妒。 这么好的东西,叶桑那个小贱人有什么资格佩戴? 若不是叶桑那个小贱人当初设计自己嫁给了容家的那个废物,如今叶桑拥有的所有的东西,原本都应该是自己的。 想着叶有容又忍不住抬头朝着叶桑头上看了一眼,心中越发的嫉妒了。 叶桑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到了叶项伯来了,便退后了一步,站在自己母亲的旁位位旁边。 叶项伯带着叶家众人上前上香,一大批人哗啦啦的跪在地上,叶桑一个人站在自己母亲的排位前,显得格外的突出。 叶项伯扭头狠狠的朝着叶桑看了一眼,呵斥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跪下?” 跪在叶项伯身后的许氏看着叶桑那幅高高在上的模样,眼中划过了一抹愤恨。阴阳怪气的开口道:“老爷,人家二小姐如今是将军府的少夫人了,哪里还看得上咱们这样的商家之家。既然二小姐不想跪,那咱们也不要勉强。” 叶项伯听着许氏这话,额角的青筋更是一跳一跳的。扭头看着叶桑厉声呵斥道:“你个逆女,是要我请家法来让你跪吗?” 叶桑朝着许氏看了一眼,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笑容,“夫人的头发今日看着格外的黑亮啊?” 许氏脸上的神色一变,眼神恶毒的朝着叶桑看了过去。一只手却是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半边脑袋上的头发。 原本站在自家小姐身后,为自家小姐不值的角梅和冬九,听到自家小姐的话。忽然想起了自己干的好事,一双眼睛兴奋的朝着许氏看了过去。 许氏被叶桑主仆三人的目光看得如坐针毡,忍不住高声开口道:“老爷在问二小姐话呢,二小姐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第203章 元宵佳节 叶桑听着许氏真明显有些着急的想要转移话题的话,淡淡地抚了抚衣袖上绣着的暗纹,出口的话,却是让许氏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夫人此言差矣,如今再怎么说,你也是叶家的主母。作为叶家的一份子,我自然是要关心一下的。而且前些日子我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据说夫人院子里面有五六个小丫头,被人遣送了回去。而被人送回去的时候,一个个头上的头发好像都被人给剪光了。” 听着叶桑这话,叶项伯有些疑惑的朝着许氏看了过去。 许氏被叶项伯这怀疑的目光看得心惊胆战,唯恐自己露出了破绽。抬手就想要按住自己的半边头发。 一旁的叶有容见状,唯恐自己母亲在叶桑的诡计下露出了马脚,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拽住了许氏的手。柔柔弱弱地笑道:“不过是几个不成器的丫头罢了,也能让二姐姐如此上心。而且母亲院子里面的事情,二姐姐居然也能知道的这么清楚,二姐姐的消息果然灵通的很呀!” 叶有容这话听着是在对叶桑说的,实则是在提醒一旁的叶项伯。 叶桑竟然能够将手伸进许氏的院子里面,那么迟早有一日也能将手伸到叶项伯的院子里面。 果然叶项伯听到叶有容这么说,看着叶桑的目光顿时便越发的凌厉了。 “这些日子我让你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好好修身养性,你便是这般修身养性的吗?” 叶桑淡淡一笑,对于叶项伯的训斥并不以为意。 “大姐多虑了,并非是妹妹将夫人院子里面的事情打探的一清二楚。妹妹倒是捂着耳朵不想知道,可奈何夫人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可着劲的折腾。整个府中有一半的下人,都听到了,从夫人院子里面传来的下人的哭喊声,妹妹就算是想不知道,也不能呀!” 叶桑淡笑着说完之后,看着许氏和叶有容两人骤然变得铁青的脸,心情愉悦的勾起了嘴角。 许氏和叶有容,两人在心中恶狠狠的将叶桑诅咒了一顿,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叶项伯看过来的怀疑目光。 这几天叶项伯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一天竟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待在外面。 因此对于府里面的事情并不怎么关心,却没想到自己这才不在府中几日,府里面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几个小丫头被赶出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若是被外面的人传出叶府里面的当家主母苛待丫头,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而且对他的“大计”也是十分的不利,想到此处,叶项伯阴冷的目光朝着一旁的许氏看了过去。 许氏被叶项伯那阴冷的目光看得一阵心虚,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一旁的叶有容见状,上前一步挡在了叶项伯的身前,不经意般的提醒道:“爹爹,如今时候也不早了,爹爹不如先给祖宗们上完香之后,再来询问娘亲这件事情吧!” 听到叶有容这么说,叶项伯扭过头去,这才发现,原本供奉在祠堂上的香,已经燃烧了一半了。 想着扭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挑起这件事情的叶桑,带着叶家的一群人跪在祠堂里面三跪九叩之后,这才走了出去。 而叶桑因为刚刚挑起的事端,也让叶项伯忘了要让她跪下的事情。 如今众人都已经跪完了,冬九还在叶桑身后站着呢。叶项伯自然也不可能当着将军府人的面,强迫叶桑跪在叶家的祖宗牌位前面。 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一行人从祠堂里面出来之后,便各自回到了各自的院子里面。 叶有容原本想回自己的院子里面,可是看着叶项伯那难看的脸色和许氏那明显心虚的模样。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犹豫了一番,跟在了许氏的身后。 这边,叶桑带着自己的两个丫头回到了小桔园。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叶桑就想把身上厚重的礼服脱下来。 专门为祭祖时所准备的礼服和头饰,自然是十分庄重华贵。可也正因为如此,这一身衣裳和头上戴着的发冠也十分的有分量。 穿着这么一身到祠堂里面走了一个来回,叶桑身上热出了一身薄汗。 心之自家小姐不喜欢穿这些颇为厚重的衣裳,角梅在叶桑回来之前,便吩咐小桔园里面的小丫头们将热水烧好。 等到叶桑回来之后,立马为自家小姐褪下了身上厚厚的吉服,把人带到了后面的浴室里面。 “小姐先在里面泡一会儿,奴婢去取一些香膏来。” 叶桑坐在浴桶里面,舒坦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角梅这才离开,临走之时让冬九走进去陪着叶桑一起。 冬九从外面走了进来,拿起放在一旁的水瓢,往叶桑身上淋着水。 一边为何花搓洗着身子,一边仿佛不经意一般的问道:“小姐,今日便是元宵节了,元宵节也被人们称作团圆节。如今少将军远在上京,小姐要不要给少将军送点东西过去?” 毕竟当初新年的时候,少将军和小姐一起守岁,小姐送给了少将军一个香囊,当时少将军可是高兴了好些时日呢。 叶桑眯着眼睛听着冬九这话,有些好笑地道:“你这是在拐弯抹角的提醒我要给长夜送东西?” 冬九嘿嘿一笑,给叶桑搓澡的手更加殷勤了,“奴婢这不是在为小姐着想吗?少将军字自幼便性子沉稳冷淡,小姐的性子也是奴婢见过少有的沉稳。” 两个同样沉稳的人待在一起,难免会有些无聊。总有一个人要尝试着制造惊喜,这样以后的日子才不会无聊。 知道冬九就是为了自己好,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给长夜准备礼物?” 冬九先是愣了一下,小姐给少将军准备了礼物,什么时候的事情? 随后又想到叶桑瞒着自己,可能就是为了给姬长夜一个惊喜,若是被自己问了出来,那也就没个意思了。 不过,“小姐什么时候也学着瞒着奴婢去给少将军送东西了?” 听着冬九这打趣的话,叶桑俏脸微微一红,在热气的蒸腾下,显得越发的娇羞可人了。 那副模样,看的冬九一个女子心中都不由得一动,这要是被少将军给看到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冬九连忙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打了两下。 听到响声,叶桑有些疑惑的朝着冬九看了过去。 冬九连忙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笑着开口道:“小姐不喜欢穿质地厚重的礼服,要不要奴婢去给制造署那边的人说一声,将小姐的嫁衣全部都改成轻薄的材料。” 比如天蚕丝和云锦这种的。 不过这两种好像都不容易染色,而红色的天蚕丝和云锦,更是稀奇。不过好在她们将军府的库房里面也放着两匹,不如就用这个来给小姐做嫁衣吧! 看着冬九面上的表情,叶桑就知道她心里面这是在想什么了。当下边有些无奈地道:“你这丫头,想什么呢?如今距离我大婚也不过五日的时间,嫁衣恐怕早早的就绣好了。这个时候你让秀娘们去重新绣一件,这不是在难为人嘛!” 况且一个女子一辈子便只有一次大婚,嫁衣庄重一些,也没有什么不好。 听到叶桑这么说冬九,这才是收起了自己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不过还是没有放弃,要用附中的那两匹天蚕丝给叶桑做衣服的打算。 以至于等到叶桑嫁到将军府的时候,就看到外面万金难买的天蚕丝,被做成了自己的衣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去外面取来了香膏的角梅,一进屋子便听到叶桑和冬九两人的窃窃私语,顿时嘴巴就撅了起来,“小姐这是在瞒着奴婢和冬九说什么呢?” 叶桑刚想开口,一旁的冬九就打趣地看着角梅道:“刚才我正在和小姐商量着,看看京城里面有没有什么好人家,等到小姐嫁过去的时候,就把你一起嫁过去。” 角梅小脸微微一红,没好气的朝着冬九那边看了一眼,“去去去,我可是要跟在小姐身边一辈子的呢。要嫁人也是你去嫁人,你可别忘了,你还比我大两岁呢!” 说着将手中的香膏放到了叶桑跟前,挖出一块,在手心里面捂热了,仔细的涂在了叶桑的胳膊上。 冬九被角梅这话说的一噎,顿时也不再开口了。和角梅二人仔细地服侍着叶桑。 夜晚降临,整个容城里面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大街上到处都走着年轻的男男女女,有不少姑娘家脸上都戴着面具,和年轻的公子们一起在大街上赏灯笼对诗。也是难得的悠闲。 叶桑依旧穿着厚厚的斗篷,跟随着两个丫头走在大街上。 叶府的家宴还未曾开始,角梅和冬九,两人便提议她来街上逛一逛。拧不过两个丫头,叶桑便跟着一起来了。 明明正月都快要完了,可是这容城的天气却越发的寒冷了。 叶桑在街上站了一会儿,便被冷的有些手脚发硬。 可是看着角梅和冬九两人玩的那般开心的模样,又不舍得叫两个丫头回去。 第204章 评理 直到那两个丫头玩够了之后,主仆三人这才回到了叶府。 三人回去的时候,大厅里面已经坐着不少人了。 看着明显从外面回来的叶桑主仆三人,坐在叶项伯身边的许氏,脸上顿时便带着一抹讽刺地笑容,阴阳怪气地道:“二小姐果然悠闲的很,让整个湖里的人都在大厅里面等着你,自己却跑出去跟两个丫头胡闹。也不怕身上沾了那些丫头们的下贱气。” 叶桑心中一怒,一双狭长的眸子顿时眯了起来,面上却是扬着温和地笑容道:“看来夫人得到的教训还是不够深刻呀!嘴上逞能,也算不了什么。夫人有这个空闲,还不如多想想自己的头发。” 说着格外有深意的朝着许氏头上看了一眼,那眼神里面无一不带着嘲笑。 坐在大厅里面的许氏脸色顿时就变得铁青。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指,更是紧紧的掐到了掌心里面。 可见被叶桑气得不轻。 叶桑面上地笑容越发的温婉和善了,“我看这大厅里面也没来多少人,想来是夫人来的早了些。既然夫人不介意在这里等着,那我自然是不便打扰的。夫人请便。” 说着便转头带着角梅和冬九离去。 被许氏这么侮辱,角梅和冬九面上都没有太多愤怒的表情。反而在转身的时候,极为讽刺的朝着许氏看了一眼。 一个只会在嘴上耍嘴皮子的人罢了,只要他们两个愿意,就能让许氏头上的另一半头发也不翼而飞。 到时候看这个老女人的嘴还臭不臭。 两个丫头心中得意的想着,扭头再次给了许氏一个嘲讽的目光,笑着跟上了自家小姐的脚步。 坐在大厅里面的许氏确实背着主仆三人的一唱一和气的险些失去理智。 回到小桔园里面仔细打扮了一番,叶桑这才带着角梅和冬九两人重新回到了宴厅。 这一次大厅里面的人差不多全部都来齐了。 就连叶项伯也穿着一件华贵的紫色衣裳,高高的坐在主位。 叶有容今日更是打扮的艳光四射。 似乎是想要把早上在祠堂里面被叶桑压下去的面子找回来,今天叶有容打扮的格外慎重。一身艳丽的桃红色石榴裙,外面搭配着浅金色秀莲花纱衣,看起来格外的华贵美丽。 就连头上戴着的首饰,也全部都是以金子打造的。 不过就是戴的太多了点,一大堆金黄黄的首饰插在头上,看得让人有点眼花。 反而糟蹋了她身上的那件好衣服。 反观叶桑,穿着一身浅蓝色绣菊花百褶裙,上面配以同色的襟子,头上带着一副蓝宝石头面。 低调中透着奢华,不动声色的就将叶有容营造出来的金贵气势,压得支离破碎。 看着大厅中众人望着自己那不太友好的目光,叶桑淡淡一笑,扭头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叶项伯。 “见过父亲,大哥。” 叶项伯冷漠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一旁的叶贾戎给了叶桑一个微笑,示意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叶桑笑着坐了下去,刚刚坐在凳子上,耳边就传来了叶有容那阴阳怪气中带着些许嫉妒的声音,“二妹妹今天打扮的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知道的说今天是元宵佳节,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二妹妹一个人的宴会呢!” 说着目光嫉妒的朝着叶桑头上的蓝宝石头面看了过去。 成色如此好的蓝宝石,还被做成了一整套的首饰。这种好东西,就连当初她最得宠的时候也没有。 如今却轻易的被叶桑这个小贱人戴在头上,当真是可恨之极。 叶桑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叶有容,没演出地笑容虽然温和,却也带着淡淡的锐气,“大姐姐今日的打扮同样华贵,不必羡慕妹妹。” 叶有容被叶桑这话险些噎出了一口老血,她明明是在嘲讽这个小贱人,谁羡慕她了。 正想着还回去,叶桑便扭头对着坐在主位上的叶项伯道:“父亲,今日的家宴上,可是族里各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们都来了。” 叶项伯有些奇怪的朝着叶桑看了一眼,不明白她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叶桑见状,淡淡一笑,“如此是好,一会桑儿有件事情,想要请族中的各位长辈们见证,还望各位行个方便。” 说着站在原地恭敬的朝着下方坐着的那些人行了一礼。 叶家祖上三代之前,也是种地为生。从叶项伯祖父那辈开始,才开始做生意。渐渐发展到了如今这般境地。 因此叶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们并不是很多,不过这些长辈们平日里不说话,可一旦开口,不管是谁,也得给他们这个面子。 叶桑此时骤然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又朝着这些长辈们行了这么大的一个礼。于情于理这些长辈们也不会拒绝。 坐在叶项伯上方的一个桌子上最中央的一位白胡子老者站了起来,慢悠悠地道:“有什么事情,便直接说罢!” 为首的老者一开口,坐在那张桌子上的其他几人也纷纷开口附和。 而这边坐在叶桑不远处的叶项伯,听着叶桑这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叶桑已经将问题问完了。 刚准备开口反驳,又听到了大长老同意的声音。一张还算俊雅的脸庞被气得通红,扭头狠狠的朝着叶桑瞪了一眼。 直觉叶桑待会儿要说的事情是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叶项伯连忙开口道:“各位叔伯们,小女年幼不懂事,惊扰了族中的各位叔伯,在下今日在这里为各位赔不是。还望各位不要把小女说的话放在心上。” 说着笑着端起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赔礼道歉的架势也算是十分真诚了。 然而叶桑特地挑在这个时候将事情说出来,又怎会让叶项伯这么轻易的变,将他要说的事情打断。 不等那边族中的长辈们开口,叶桑便笑着上前一步拉住了叶项伯的胳膊,“爹爹别着急,女儿还没说呢,爹爹怎么就知道女儿这是在胡闹。” 叶桑说完之后,放开了拉着叶项伯的胳膊,继续道:“女儿今天所要说的事情-事关重大,正巧今天族中的各位长辈们都在,也正好给女儿评个理。免得日后女儿从父亲这里拿走了不属于父亲的东西,父亲说女儿当着将军府的权势欺人。” 叶桑说到这里,叶项伯几乎已经猜到叶桑要说的事情是什么了。当下边冷着脸低声呵斥道:“我不是都说了吗,你的嫁妆等到你出嫁那时候,我自然会给你。如今你在族中众人面前闹成这个样子,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叶桑抬眸朝着叶项伯看了一眼,眼中带着无尽的讥讽和漠然,“原来父亲还记得我是你的女儿,我以为这么多年以来,父亲早就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不是吗?” 叶项伯脸色微微一白,语带威胁地道:“你当真以为有将军府的撑腰,我便不能拿你怎么办了吗?” 叶桑淡淡一笑,并不答复。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看着叶桑面上明显不以为意的神色然,叶项伯的脸被气得铁青。抬手就想要像以前一样给叶桑一巴掌,一旁的冬九眼疾手快的上前挡在了叶桑的身前。 一向带着笑意的语气中,此时却满是冰冷和警告,“叶老爷,请你注意言行。” 说完之后一把挥开了叶项伯的手,看着自家小姐笑意盈盈的走到前方,开口问道:“各位长老,叶桑有一事不明,还望各位赐教。” 在场坐着的,一个个的都是人精。经过方才叶桑和叶项伯两人的那番对峙,也明白了如今这叶府里面,来头最大的人是谁。 此时听到叶桑这么说,方才回话的那个老者,当下边慈祥地笑着道:“按辈分讲,你也该叫我一声爷爷,作为长辈,自然单位小辈解惑。” 叶桑淡淡一笑也不在意,薄唇轻启,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叶桑想在此请教各位长老,依照咱们吴国的习俗,女子嫁入夫家之后,所带来的嫁妆应当交给谁掌管?” 坐在桌前的几个长老对视了一眼,为首一人继续开口回答道:“女子在世之前,自然是由那女子亲自保管。等到那女子去世之后,嫁妆留有他的儿子,或者女儿保管。” 叶桑旦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敢问各位长老,女子在家与夫家之后,去世之后,嫁妆可否交由夫家长管?” 这个问题……一般情况下来说,哪个女子嫁到了自己的夫家,去世之后嫁妆自然是有夫家管理,不过严格来说,却并不是丈夫家里面的人管理。 而是丈夫和妻子生下来的儿女管理,且那儿女必须是那女子死后留下来的子女。 夫家的人若是染指了自己夫人的嫁妆,传出去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一个男的穷的要将自己夫人的嫁妆紧紧的握在手中,不肯交给子女,不是懦弱无能,便是贪婪无度。 这两种不管是哪一种,传出去都要被人鄙视唾骂的。 这也是叶项伯一直捂着温锦绣的嫁妆不愿意交给叶桑,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和叶桑撕破脸的原因。 第205章 拿回嫁妆 好歹叶家也算是容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更何况如今的叶家家财万贯,若是还抓着自己先夫人遗留下来的嫁妆不肯交给女儿,那这就不是无能和贪婪两个字能够解释得了的了。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此时叶项伯看着叶桑的目光已经能够将叶桑千刀万剐了。 然而今天既然是元宵节的家宴,叶家的各位长辈又都坐在这大厅里面,叶桑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担心,叶项伯会失去理智,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扬着一脸温和地笑意,看着自己眼前眉目慈祥的老者,眼光中带着淡淡的等待。 叶家辈分最大的叔公,扭头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叶项伯。心中已然猜到了些什么,不过如今他已经答应下了,人家小姑娘的话总不好在这个时候出尔反尔。 只得轻咳了一声,点头答应到:“那是自然。” 叶桑听到大叔公这么说,脸上地笑容越发的和善亲切了。 而一旁的叶项伯,脸色则是彻底的沉到了谷底。 就连站在一旁的许氏和叶有容两个人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温锦绣当初留下来的嫁妆,他们两个也没少用。毕竟许氏的家世并不怎么好,当初嫁到叶家来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妾。 这些年来能够坐在叶家祖母的位子上耀武扬威,还是多亏了当初温锦绣留下来的嫁妆,而如今叶桑这小贱人明显就是要把这些嫁妆从他们手里面要走。 这怎么可以? 想到此处,众人心中在恨叶桑,许氏此时也不得不扬着笑脸朝着叶桑道:“时辰也不早了,二小姐不如坐下来同我们一起先用膳吧。有什么事情用完了晚膳之后,咱们一家人再坐下来慢慢说。” 许氏特意加重了一家人三个字的语气,就是想要提醒叶桑,他们才是一家人,将家丑说到族人面前,以后叶家在容城还怎么做人? 叶桑听着许氏着暗带威胁的话,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讥讽地笑容。 到底是什么让许氏觉得她和她们会是一家人。这些年来,他们有将她当成一家人来看吗? 淡淡的撇了许氏一眼,叶桑继续笑着道:“既然如此,那么今日当着大家的面,叶桑便请大家为我做个公道。桑儿的母亲已经去世许多年了,当初母亲留给了桑儿一笔价值不菲的嫁妆,如今不过五日的时间,桑人便要出嫁。可是父亲却依旧将母亲当初留给我的嫁妆紧紧的捂在手中,不愿意给我。” 叶桑说到此处的时候,嗓音依然有些哽咽,“桑儿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如此难看,若只是些普通的金银财宝,便也就罢了。可是那些嫁妆里面有好些东西都是母亲当初悉心为我而打造的,如今母亲已经不在,桑儿也想将这些东西带走,以后也好留个念想。可是父亲迟迟不肯放手……” 叶桑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双通红的眸子,看着院子里面坐着的众人,“所以今日,还请各位叔伯们为桑儿做个公道,桑儿只要当初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哪怕叶家不曾给我一分一毫的嫁妆,也无妨。” 叶桑已经将话说到了如此地步,为了要回亡母的遗物,甚至不在乎叶家给不给予自己嫁妆。不说别的,单单是这份孝心已经能够让在场的大多数人动容了。 原本摸着胡子坐在上方看戏的几个叔伯,也开口对着叶项伯道:“项伯,既然桑儿要回他母亲的嫁妆,你给他便是了。咱们叶家家大业大,还不稀罕这点东西。” “大叔公说的不错,不过是一些嫁妆而已,我们叶家也不缺这些东西,你将东西还给人家便是。” 一群人纷纷出口附和,站在大厅里面的叶项伯,一张脸几乎已经要被憋成了青紫色。 若非此时开口说话的大都是他的长辈,他简直都想要开口大骂回去。 这些人又知道什么,叶家确实是家大业大不假。可是叶家的那些东西,放在普通人家里面,也算得上是珍贵的了。 但是放在当初温锦绣留下来的那些嫁妆里面,简直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温锦绣自己的嫁妆里面便带着好几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这还不算当初皇上赐给她的东西。 这么多的东西加在一起,所有的价值早已经超过了叶家所有的资产。 有着这些东西,在就算叶家以后衰败了,也能够凭借着这些东西重新东山再起。 若是将这些东西交给了叶桑,那么叶家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又是为了什么? 叶项伯一张脸气得青紫,大厅里面的那些叶家长辈们还在不停絮絮叨叨的说着。更有甚者直言道:“不过是一个女人留下来的一些嫁妆罢了,我们叶家再怎么穷酸也不缺这点东西。” 都用上穷酸这两个字了,可见说话的人对待叶项伯也是毫不客气。 在一群人闹哄哄的吵闹声中,门口传来了一阵洪亮有力的嗓音,“看来再下来的正是时候,叶家当真好生热闹呀!” 原本闹哄哄的庭院顿时变得寂静了起来,众人扭头朝着门口看去,便看到手上提着一些礼品,身后跟着一大堆士兵的陈克勤和柏琴。 看着众人明显有些愕然的目光,陈克勤爽朗地笑着道:“各位不必如此拘束,本将军来只不过是给我们家少夫人送点东西罢了。” 在场中人听着陈克勤这话,嘴角不由得都是一抽。 不必拘束这种话,一般情况下不都是主人家对着客人说的吗? 陈克勤如今勉强算得上是个客人吧,对着叶家一院子的主人说着不用拘束这种话,也未免有些太不合适了吧! 许氏和叶有容母女二人对视了一眼,便想要开口。 叶桑抢在她们前面,先行笑着开口道:“有劳陈克勤走一趟了。” 陈克勤听着叶桑这话,连忙弯下腰来行礼,“少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属下走的时候,将军和少将军两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属下照顾好少夫人,如今少夫人这么说,不是在折煞属下吗?” 听着一向大大咧咧的陈克勤咬文嚼字的说着这些话,叶桑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如此甚好,今日是叶家的家宴,陈克勤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进来喝一杯酒。” 一旁的叶项伯刚刚想要开口拒绝,陈克勤便笑着答应了下来,“既然是少夫人邀请的,属下却之不恭。” 说着便爽朗地笑着,随处为自己找了一个位子。跟在陈克勤身后,低调的仿佛一个隐形人的柏琴,坐在了陈克勤的身后。 叶家众人在愣神之间就看到陈克勤吊儿郎当的坐在了叶家的院子里面,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不过人也已经坐下来了,如今这是叶府,叶项伯都没有开口说什么,他们就更没有什么资格说什么了。 一群人眼观鼻鼻关心的坐着继续喝酒,叶桑扭头看着站在主位上脸色铁黑的叶项伯道:“如此,不知父亲可否将母亲当初留下来的嫁妆还给女儿?” 叶项伯听着叶桑这话,下意识的便想要找理由拒绝。却在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银光。 扭头看了过去,就看到坐在下方的陈克勤,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自己腰间的长刀微微拔出了一点,正用衣袖仔细的擦着。 如此不动声色的威胁,叶项伯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天陈克勤来叶府,哪里是来给叶桑送礼物的? 明明就是来给叶桑撑腰的。 如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又有陈克勤等人在,他想要不给也不行了。 想着那一大批价值连城的财宝,要从自己手中飞走,叶项伯当真是脸色难看的,连伪装都伪装不下去了。 “宴会结束之后,让管家带你去库房里面取吧!” 叶桑听言,面上重新扬起了一抹温婉地笑容,不过说出口的话,确是气的叶项伯险些暴走。 “既然父亲已经这么说了,不如就让管家将嫁妆抬出来,你我父女二人当面清点一番。也免得家宴过后,你我父女二人在为这件事情起争执。” 叶项伯强硬的咽下了涌到喉间的一口鲜血,冷硬地道:“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说着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拿出来了一串钥匙,对着自己身后的管家道:“到库房里面把大夫人留下来的嫁妆全部都抬出来。” 叶桑也扭头对着身后的角梅道:“去将我房间里面,当初娘亲留下来的嫁妆单子拿来。” 叶项伯的脸色又是一黑,然而比叶项伯脸色更难看的是站在叶项伯身后的许氏和叶有容。 许氏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当初温锦绣留下来的嫁妆里面可是有不少好东西。 只不过这些年来叶项伯一直将这些东西紧紧的握在自己手里,从来都没有给许氏沾染过。 然而即便如此,只是从叶项伯手里面露出来的那一点点,已经足够许氏这些年来过的如鱼得水。 若是这些嫁妆全部都被叶桑给拿走了,日后她和叶有容两个人在叶府中该要如何生活? 第206章 甜蜜 许氏只要想到这里,便觉得心中一阵阵的恐慌。 连带着方才的满心怨恨,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想着自己以后可能过上的悲惨生活,许氏忍不住上前了一步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叶项伯一个阴冷的目光重新瞪了回来。 管家的动作还是很快的,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把库房里面的嫁妆全部都搬到大厅里面来了。 而角梅也拿着叶桑,提前准备好的嫁妆单子走到了大厅里面。 当然,既然要点一下嫁妆的树就免不了要让人做个公正。 叶桑将角梅手上的嫁妆单子接了过来,交到了叶家的大叔公眼前,“这是当初娘亲嫁到叶家来时,所带着的嫁妆单子。一份娘亲走的时候留在了我的手里,另一份便在父亲的手里。” 叶家的大叔,公家嫁妆单子接了过来,扭头朝着叶项伯看了一眼。 叶项伯脸色虽然难看,不过嫁妆都已经抬出来了,嫁妆单子在捂在自己手上也没有什么意思。 便让自己身边的小厮,去书房里面将嫁妆单子取了出来。 不一会儿,另一个嫁妆单子也送到了大厅。 叶家大叔公将两份嫁妆单子都拿在手里,又叫了两个同样德高望重的人来到自己跟前和自己一起看。 三人围在桌子旁边,将两份嫁妆单子打开,一一仔细对照了之后,这才抬起头来对着叶桑和叶项伯道:“嫁妆单子无误,可以开始清点了。” 叶桑点了点头,从叶家的大叔公手里面接过了嫁妆单子,带着角梅和冬九,两人朝着院子里面走去。 叶项伯冷哼了一声扭过了头,许氏和叶有容确实有些按耐不住。跟在了叶桑的身后,走到了院子里面。 叶桑主仆三人走到了院子里面,角梅和冬九两人将院子里面的十六个箱子全部都打开。对照着嫁妆单子一一查看。 第一个箱子刚刚被打开,院子里面坐着的众人就被箱子里面放着的东西闪瞎了眼睛。 只见那几尺深的大箱子里面,放着的满满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头面。叶家也算是富甲天下,可在场的叶家人却没几个见过成色和工艺都如此好的头面。 许氏和叶有容两人更是满心嫉妒,比起许氏的季度来,叶有容的嫉妒里面更带了一丝对于许氏的不满。 同样都是做母亲的,叶桑这个小贱人的母亲,居然就给她留下了这么多的嫁妆。 而自己的母亲呢?别说是成色工艺如这一般的首饰了,就是比这差上两三个等级的也没有。 如此想着叶有容,看着叶桑的眼神里面更是带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然而再怎么愤怒,也都是无济于事。 叶桑垂眸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一双带着清冷的眸子中没有丝毫波澜。 十六个箱子被人一一打开,从最开始的首饰头面到后面的金银珠宝,玉器古董,还有田地铺子。应有尽有。 当然还有好一些价值连成的东西都被放在箱子底下,角梅和冬九两人只是查看了一番并没有拿出来。 不然的话,叶家的院子里面,恐怕不会如同现在这么平静。 三人清点完了之后,朝着叶桑点了点头。 叶桑抬起头来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叶项伯道:“嫁妆已经清点完了,女儿多谢爹爹愿意放手。” 这话说的叶项伯脸色又是一阵难看。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叶桑也懒得在这里继续和叶家的这群人寒暄。随口找了个理由,便让陈克勤带着自己手下的那些侍卫们,将嫁妆全部都抬到了小桔园里面。 叶家大厅里面,叶项伯看着走得这么干脆的叶桑,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叶桑今天之所以会来参加叶家的家宴,不过是为了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被人在中途闹了这么一通,但最终也没有起什么大的争执。在场的许多人虽然是叶项伯的亲戚,可和叶家一样没有太紧密的关系。 因此接下来的宴会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只不过坐在主位上的叶项伯,一家人脸色格外难看而已。 小桔园里面,叶桑看着堆在院子里面的嫁妆,一双略带清冷的眸子中带着淡淡的怀念。 这些东西都是娘亲留给她的,这些年来她却任由叶项伯和许氏两人将这些东西死死的抓在了他们的手里。 如今她终于将这些东西要了回来,娘亲你在天上可否安心了? 一旁的角梅看着叶桑明显带着些许伤怀的神色,戳了戳冬九的胳膊。 冬九见状,立刻笑嘻嘻的上前站到了叶桑的面前,“这些嫁妆奴婢会为小姐仔细收好的,今天陈克勤过来,可是还给小姐带了一样特殊的东西,小姐要不要看看?” 叶桑听着冬九这话,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兴趣,“哦,不知陈克勤带来了什么东西?” 一旁的陈克勤笑嘻嘻的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掏出来了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子。 盒子外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颇为古朴雅致。 叶桑虐待疑惑的将盒子接了过来,一旁的陈克勤见状,笑得越发明显了。 “这盒子里面的东西是少将军拖属下送给夫人的礼物。里面的东西虽然不是邵将军亲手做的,可也废了少将军好大一番心思,少夫人赶紧打开看看。” 听到这东西是姬长夜派人送过来的,叶桑心中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暖意和甜蜜,打开手中雕刻精致的紫檀木小盒子,里面放着一只绣着并蒂花开的香囊。 香囊上面的绣工十分精致,就连用的布料也是万金难得的彩云帛。 香囊下面坠着一块质地温润的白玉,白玉被人雕刻成了一个精致的小兔子,看起来颇为小巧可爱。 如此精致的香囊,看的叶桑心中又是一阵欢喜。 一旁的角梅和冬九两人,看着叶桑面上明显的欢喜之色,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叶桑将香囊捂在了自己的心口,抬头看着陈克勤笑道:“这礼物我很喜欢,长夜在京城可还好?” 陈克勤笑着点了点头,“少将军在京城一切都好,少将军嘱咐属下,让少夫人万事都不必担忧。等到大婚那日,邵将军一定会给少夫人一个惊喜。” 听到陈克勤这么说,叶桑心中又是一阵甜蜜。 仔细的将姬长夜送来的荷包收了起来,又嘱咐了陈克勤一些话,这才派冬九将人送了出去。 元宵夜,总归是要吃些汤圆才显得团团圆圆。 汤圆是今天白天的时候,叶桑就和两个丫头包好的。 晚上在叶家的家宴上,主仆三人也没吃什么东西。如今大晚上的也觉得有些饿了。 角梅自告奋勇出厨房,里面煮了三碗汤园端了上来。 主仆三人吃着热乎乎的汤圆,坐在窗边想着外面酥酥下落的小雪,屋子里面的气氛尽显温馨。 而另一边叶有容和许氏的院子里面,就又是另一番气氛了。 叶家的家宴还没有结束,叶项伯便阴沉着一张脸离去。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留下来的那些叶家族里的长辈,一个个的也都已经年事已高。 用完了晚上之后便带着各家的小辈回去了。 叶府的那些个姨娘小妾们,看到叶项伯先行离去,一个个的也没心思继续待在大厅里面,纷纷起身回去了。 于是整个营业厅里面便只剩下了叶项伯和叶有容母女二人。 作为叶家的当家主母,叶项伯自然不可能和那些人一样,就那么轻飘飘的离去。吩咐着管家将大厅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收拾妥当,又将留下来的一些亲戚们全部都安排好,这才身心疲惫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 刚刚躺在软榻上,叶有容就哭闹着从外面跑了进来。 看着一脸嫉妒不甘的女儿,许氏心中也是既烦躁又心疼。 叶有容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不停说着,“也不知道爹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叶桑那个小贱人如今马上就要嫁到将军府里面去了,等到了将军府中之后,还有什么东西是他拿不到手的。偏偏还要和我争这些东西,当真是没有一点姐妹情谊。” 不停的在咒骂着叶桑的叶有容丝毫没有想到,叶桑拿走的那些嫁妆本就是自己的母亲留给自己的。 更何况这些年来她明里暗里针对过叶桑那么多次,又何曾讲过什么姐妹情? 一旁的许氏听到女儿这么说,也忍不住开口道:“容儿说的没错,叶桑那个小贱人自幼就跟她那个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娘一样,眼中心中哪里还有我们这些亲人,唯恐我们夺走了她的东西一样。叶家好歹也养育了她这么多年,临走之时也不肯留一点东西在叶家,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母女二人在院子里面狠狠的将叶桑诅咒唾骂了好一会儿,这才觉得心中的气顺了下。 然而气顺了,叶有容和许氏两人不得不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一些问题。 “娘,如今叶桑那个小贱人将嫁妆从爹爹的手中要走了。接下来我们母女二人的花销,又要从哪里去找?” 当然叶府中的女眷,一个月也是有十两银子的月银的。 第207章 恶人先告状 一般大户人家的女眷,一个月的月钱,也是这个数了。 这些年来,许氏掌管着叶府,外面的事情全部都由叶项伯一个人来解决,而腹中的事情则是许氏一手把持着。 操持着府中的事物,自然能从里面拿到不少的利润。 可偌大的叶府,也是要有人才能维持得住的。因此,许氏虽然敢在府中的零钱里面动手脚,但是也不敢动太大的手脚。 大多数银钱都来源于叶桑母亲的嫁妆。 如今叶项伯将嫁妆还给了叶桑,这简直是生生斩断了许氏的财路。 沉吟了一会儿之后,许氏拍了拍叶有容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娘亲自有办法,到时候你只需要看着就是。” 叶有容看到许氏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女儿都听娘亲的。” 许氏笑着将叶有容抱在了怀里,一双美眸中满满的都是算计。 第二天一早,叶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才蒙蒙亮。 冬日的夜晚本就长,昨天晚上虽然闹腾了那么久,可是睡到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 扭头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软踏上的角梅还在睡着。 想着角梅昨天也跟在自己身边忙碌了一天,叶桑便没有将他叫起来,自己悄悄的穿好了衣服,带着斗篷打开门走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冬九听到响声扭过头去,刚想要开口,叶桑就朝着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冬九厂在屋子里面看了一眼,了然的点了点头,脚步轻浅的走到了叶桑的身边,低声道:“小姐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天色还早,小姐不如进去再多休息一会儿?” 叶桑摇了摇头,“睡够了便不想再睡了,你陪着我在府中走走吧。” 冬九点了点头,扶着叶桑的手,从小桔园里面走了出去。 冬日的清晨,寒风总是十分的冷冽。 叶家后花园的一处小园子里面,栽着一园子的梅花。虽然是一些品种普通的梅花,不过梅花朵朵盛开,看起来也煞是好看。 冬九扶着叶桑走到了离梅园不远处的一处小亭子里面,等到叶桑坐下来之后。连忙将亭子四周的帘子都拉了下来,又将手中的汤婆子塞到了叶桑手里。 叶桑看着她这紧张的模样,笑着道:“放心,方才我出门之时,多穿了一身衣裳。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冷。” 冬九微微叹了口气,“小姐身子柔弱,平日里出门都是角梅准备小姐要用的东西。今天奴婢随着小姐出门,准备不周,还望小姐见谅。” 叶桑听着冬九请罪的话,亲手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哪里有那么严重,这些日子我看你神情有些郁郁寡欢,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我听听?” 冬九微微一愣,低下头来,灿烂地笑道:“奴婢哪里有什么心事需要忧愁的,不过是小姐如今马上便要出嫁了。奴婢想着小姐出家之时所要带的那些东西,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礼仪,为小姐头疼罢了。” 说起自己的婚事,叶桑心中也扬起了一抹淡淡的怅然。同时心中也带着点点甜蜜。 她就要嫁给姬长夜了呢!时光当真是飞梭如箭,遥想当初他们二人初见的模样,叶桑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 主仆二人坐在亭子里面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外面的天色差不多了,这才相互搀扶着回到了小桔园里面。 马上便要出嫁了,叶桑的日子也渐渐的变得忙碌了起来。 虽说在当初去京城之前,便将出嫁之时所要绣的帕子之类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然而大婚前夕,所要准备的东西多了去。趁着这个时间,叶桑也将元宵节那日从叶项伯那里要来的自己娘亲的嫁妆好好的整理了一遍。 至于在城外找到了那一大批嫁妆,叶桑原本是想要陈克勤送一部分回京城,未免出嫁那天,嫁妆太丰盛,惹人眼红。 然而陈克勤还未曾出发,姬长夜的信便从京城传了过来。 信中说明,务必要让陈克勤护送着全部嫁妆和叶桑一起来到京城。 对于自家主子的心思,陈克勤有哪里不明白的。 少将军这肯定是怕叶小姐受了什么委屈,所以才要叶小姐带着这么丰厚的嫁妆嫁到将军府里面去。 对于自家主子的命令,陈克勤自然不会反驳,吩咐手底下的人将那些嫁妆全部都收拾整理好了之后,在叶桑出嫁的前一天,全部都抬到了叶府里面。 整整一百二十八台嫁妆,其中有一半嫁妆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剩下的箱子里面则装着满满的金银玉器。 而姬长夜命手下的人为叶桑置办的那些嫁妆,全部都换成了压箱底儿的银票。单单是这些嫁妆,从客栈运到叶府,便运了整整一天。 那长长的红木箱子不,仅看的容城里面的百姓一阵阵的叹为观止。更是让待在叶府里面,将这些东西从头看到尾的,许氏母女嫉妒的心里都快要冒酸水了。 傍晚时分,所有的嫁妆终于全部都被堆积在了小桔园里面。 小桔园的院子和空闲的屋子里面全部都堆满了高高的嫁妆。简直连个让人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叶桑丰富的角梅将提前准备好的温水递给了那些抬价装箱子的士兵们,等那些人用完了水之后,这才让冬九将人送了出去。 前来宋家庄的人刚走,叶有容便按耐不住,扶着春桃来到了叶桑的院子里面。 看着满院子的金银珠宝,叶有容满心嫉妒,忍不住开口讥讽道:“二妹妹嫁到将军府,这是打算把整个叶家都搬空吗?” 叶桑原本正打算回自己的屋子,忽然听到了叶有容那尖酸刻薄的话,扭过头来便看到仍旧一脸苍白,但是面上难掩嫉妒的叶有容,正一脸愤怒地看着自己。 再回想起叶有容方才会说的话,忍不住被气笑了。 “大姐今天出门的时候是忘记吃药了吗?” 叶桑原本苍白的脸顿时就是一青,声音尖锐地道:“叶桑,你不要以为你嫁去了将军府,有将军府里面的人给你撑腰,便可以这么嚣张。” 叶桑挑了挑眉,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道:“哦,那你不妨来看看,在没有将军府众人撑腰的情况下,我还能不能嚣张的如此理直气壮。” 说着上前一步,看着叶有容的眼睛淡淡地道:“姐姐面上的粉质还真是细腻的很呀,装病装了这么久,姐姐心里面肯定很不耐烦吧!” 说完之后看着叶有容骤然变得慌乱的脸色,叶桑好心情地笑着道:“与其把心思放在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姐姐还是好好想想,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该如何不着痕迹的好起来,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当初姐姐从容府里面走的时候,恐怕没少得罪人吧?” 叶有容脸色难看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笑意盈盈的叶桑,只觉得叶桑嘴角勾起的每一分笑容都是在对自己的嘲讽。 而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叶桑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而已。 这么明显的差距,让叶有容心中升起了浓浓的嫉妒和不甘。 恶狠狠的瞪了叶桑一眼,叶有容转头便离开了小桔园。 一旁的春桃隐晦的朝着叶桑看了一眼,发现叶桑并没有任何表示之后,这才叫不匆匆的跟上了叶有容的脚步。 叶桑看着那主仆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微垂的眼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嘲讽,转身朝着书房里面走去。 而这边,叶有容怒气冲冲的从小桔园里面出来之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反而是跑到了许氏的院子里面。 许氏正在自己的院子里面看着账本,就看到自己的女儿,泪眼朦胧的从外面跑了起来。 当下边心疼的迎了上去,拉着叶有容的手道:“娘亲的心肝宝贝,这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叶有容狠狠的朝着身后的春桃瞪了一眼,委屈地道:“如今的叶府里面,还会有谁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给女儿气受。” 说到这里,叶项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恶狠狠的咒骂道:“叶桑那个小贱人,如今是越来越猖狂了。” 说着又转头重新看向了叶有容,慈爱地道:“容儿你放心,明天便是她出嫁的日子,到时候娘亲自然有办法整治她。为你好好的出一口气。” 若是在以往,许氏这么说叶有容一定会心满意足的附和可是等了这么久了,也没看到许氏有任何行动。 今日又在叶桑那里受了那么大的气,叶有容听到许氏这话,满心烦躁的打断了她,“明天明天明天,娘亲难道就不能现在就去将那个小贱人整治一顿?” 许氏听着叶有容,这话也是一愣。看着女儿满脸烦躁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叶有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了,看到许氏愣着的模样,眼角顿时就是一红,扑到许氏的怀里,委屈的哭道:“娘,你是不知道叶桑那个小贱人有多过分。她嘲讽女儿当初没嫁个好人家,如今不过是一个残花败柳,日后再也找不到好人家。这让女儿如何甘心。” 第208章 暴毙身亡 说着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许氏听着叶有容这话,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都被碾碎了一半。 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面千娇万宠的女儿,居然被叶桑那个小贱人这么糟践。许氏当下便是想要撕了叶桑的心都有了。 还是温柔的拍着女儿的背,一边哄着一边将自己的计划偷偷的告诉了叶有容。 原本还在低头啜泣的叶有容,听到了许氏的话,当下边惊喜地抬起了眼眸,“娘亲说的可是真的?” 许氏颇为得意地看着叶有容道:“这次娘亲特意派了一个可靠的人去做这件事情,保证万无一失。” 叶有容听到这里,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了一抹笑容, 许氏看到女儿这副模样,伸手刮了刮叶有容的鼻子,“明天就是那个小贱人身败名裂的时候,到时候不管她说什么,天降灾星的名头也会一辈子的刻在她的身上。你只要今天晚上回去好好休息,明天随着娘亲一起去看戏就好。”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叶有容娇俏的点了点头,抱着许氏的胳膊撒娇道:“我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了。” 这话说的许氏十分开心,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贴已话,叶有容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 翌日清晨,天色尚是一片乌黑的时候,小桔园里面就已经亮起了灯光。 角梅和冬九两个人换上了一身平日里不曾穿过的桃红色衣裙,整个小桔园里面都被装饰的喜气洋洋。 陈克勤和柏琴两个人,早已经带着当初从将军府里面出来的那些士兵们,守在小桔园外面了。 整个叶府上下都挂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绸,喜气洋洋的模样,让过往的人看着也不由得心情好了起来。 嫁衣,首饰,热水,花瓣,糕点。全部都准备好了之后,角梅这才将叶桑从床上叫了起来。 昨天晚上纠结了,半夜才睡得好吧,还是一副睡眼迷蒙的模样,就被角梅从床上拉了起来。 看着自家小姐这迷糊的样子,角梅不由得有些心疼。拿起放在一旁的帕子,在热水里面泡了泡,拧干之后敷在了叶桑的脸上。 温热的毛巾在敷上脸的一瞬间,叶桑顿时便有些清醒了。 看到叶桑清醒了,角梅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小姐醒了就好,接下来要沐浴熏香,全福婆婆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就等着小姐沐浴好了之后,为小姐梳妆呢。” 叶桑点了点头,两辈子头一遭出嫁,此时心中也总算是升起了一抹淡淡的忐忑和羞涩。 角梅看着自家小姐明显比平日反应慢的模样,笑着为叶桑理了理衣衫,附在叶桑耳边道:“小姐不必担心,有奴婢和冬九两个人看着呢,保证让小姐开开心心的嫁去将军府。” 听着角梅这话,叶桑略微有些安心。扶着冬九和角梅的手,走到了后面的浴室里。 沐浴焚香之后,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里衣,紧接着便是层层叠叠的大红色嫁衣。 大红色的天蚕丝织成的布帛,穿在身上十分轻便。整件嫁衣上面用金丝绣了九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看起来格外的夺目好看。 穿好嫁衣之后,接下来便是梳妆了。 冬九和角梅,两个人扶着叶桑做到了梳妆台前。 姬长夜专门从京城里面请来的全服婆婆,笑呵呵的上前走到了叶桑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雕刻着百年好合的桃木梳子,一下一下的在叶桑的头上梳着。 一边梳着,一边念叨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有多寿……” 听着全福婆婆一句一句的祝福,站在一旁的角梅和冬九,两人眼眶也是有些微红。 小姐也总算是熬出头了。 如今小姐身在容城,小姐最好的两个朋友都因为有事待在京城,不能过来亲自为小姐送嫁。 因此待在叶桑身边的便只有角梅和冬九这两个丫头。 全福婆婆将祝福的话唱完了之后,一旁请来的妆娘便走上前来为叶桑上妆。 看着宛如白纸般的叶桑,被人一点点描绘上了色彩,变得夺目,绚丽,屋子里面的所有小丫头面上都带着惊艳。 等到叶桑脸上的妆化完了之后,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大量了。 同时外面也传来了敲敲打打的乐器声,等到叶桑戴上凤冠,盖上盖头的时候。距离及时就只剩下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小桔园里面的所有嫁妆,也陆陆续续的从叶府朝着外面抬去。 时辰是有专门的人算好的,等到最后一台嫁妆从叶府里面抬出去的时候,正好就是叶桑从府中出来的时候。 这样一来,吉时被掐的刚刚好。 外面锣鼓喧天,小桔园里面的丫头们也是一片紧张。 就在这个时候,方才给叶桑梳妆的全福婆婆满面惊慌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口中大呼着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叶家小姐,出大事了。” 坐在梳妆台前的叶桑皱了皱眉头,一旁的冬九当下便不悦的呵斥道:“什么不好了,今天是我们家小姐大喜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的?” 那全福婆婆面上一片煞白,盯着叶桑嘴唇颤抖。 冬九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怀疑这人不会是专门来到这里捣乱的吧! 于是朝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使了个眼色,就想要那两个丫头将着全福婆婆给拉下去。 结果那两个丫头还没走到全福婆婆的跟前,那全福婆婆便大声喊道:“叶家小姐,今天为你送嫁的轿夫,今日一早,全部都暴毙身亡了。” 眼下整个容城里面的人都炸开了锅,纷纷开始说叶桑便是那天降灾星。老天爷在她出嫁之日,布下这样的警告,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红盖头下的叶桑,原本红润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苍白。 伸手掀开了自己头上的盖头,叶桑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那全福婆婆看着叶桑满脸苍白的神色,心中也是一阵的同情,“叶家小姐,如今外面都已经闹翻天了。如今马上便要倒计时了,叶小姐还是赶紧想想,从哪里再去找几个送嫁的抬轿人?” 如今送嫁的八个轿夫在一夜之间全部都死了,外面的那些流言又传的那么浓烈。短时间内想要找到送嫁的人,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若是放在昨天,哪怕是去别的地方雇人来,一天一夜的路程也是来得及的。 如今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在想找到送嫁的人,恐怕是难上加难。 坐在椅子上的叶桑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哪怕面上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叶桑苍白的脸色。 站在叶桑身边的角梅和冬九,两人心中都是一阵的气氛。 不用想,主仆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谁搞出来的。 叶桑闭了闭眼,到底还是他低估了许氏心狠手辣的手段。居然用这种恶毒的方法想要来逼她就犯,那就来看看到底是谁更棋高一招。 叶桑睁开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冬九,“冬九,你可还记得当初我带你去过的那间破庙?” 冬九聪明,听到叶桑这么说,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她的意思,“小姐的意思是说,让奴婢去那里面找人来帮忙?” 叶桑点了点头。 如今事情闹到了那个地步,不管是因为什么,容城里面也别想找到愿意为她送嫁的人了。 将军府陈克勤带来的手下倒是不少,可是那些人全部都是将军府的人,按照礼仪是不能够为叶桑送嫁的。 如今想要找人,便只能去七巧那里找了。 好歹想到了办法,冬九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脚尖一点便使着轻功朝着七巧所在的破庙飞了过去。 小桔园外面,许氏和叶有容,两人各自穿着一身喜庆的衣裳,面上带着得意洋洋地笑容看着站在门口的陈克勤。 陈克勤和柏琴两人面无表情的守在小桔园门口,看着圆圆走过来的叶有容和许氏,眼中划过了一抹厌烦。 而这边叶有容和许氏两人走到了陈克勤的跟前,笑盈盈地道:“陈克勤现在还这么恭敬的站在这里,想来还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面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陈克勤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眼下叶有容和许氏两个人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挑拨离间。 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把戏,陈克勤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只有叶有容和许氏两个人在小桔园门口怎么一唱一和的说,陈克勤脸上都没有半分表情。 一旁站着的柏琴,更是始终一副威严肃穆的模样。 叶有容和许氏两人从一开始的肌肤到后面的不自然,最后终于说不下去了,脸色难看的回去了。 而这边,冬九使着轻功脚步飞快的来到了城东的破庙里面。 眼下还未曾到中午,因此破庙里面的乞丐还没有外出讨饭。七巧遍坐在那一堆乞丐里面,手里拿着一块馒头,分给身边的几个孩子。 看到冬九大步朝这边走来,七巧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冬九是跟在叶桑身边的人,当下边站起了身。 第209章 找到帮手 看到七巧,冬九也是松了口气。 而这边,小桔园里面。 婚房里面的几个丫头全部都脸色苍白的站在一边,一旁的喜婆更是脸色青灰。 大喜之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可该如何是好。 角梅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水,破口大骂道:“简直欺人太甚,小姐当初回来的时候,就不应该对他们这么宽容。早知道许氏母女心思竟这般恶毒,就应该让小姐在当初回府的时候,就让将军府的人将这两个母女给收拾了。” 叶桑面色已经不像方才那么苍白,经过了这么一会儿时间的转变,叶桑已然冷静了下来。 听到角梅的话,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只有整日里做贼的,哪有整日里防贼的。兵来将挡,人家旗高一招,是我太掉以轻心了。” 叶桑握了握手掌,眼中划过了一抹不甘。 不过很快面上就又扬起了笑容,不过那笑容看起来格外的讥讽,“许氏这么久不就是想要趁着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好将我的名声败坏完。如此下作的做法,当真是愚蠢。” 右脚听着自家小姐的话,疑惑的朝着叶桑看了过去。 叶桑看着角梅疑惑的眼眸,淡淡地开口道:“有将军府的人为我保驾护航,今天的事情不管闹得多么大,只要将军府那边的人不松口,那么不管外面的那些人说什么,对我终究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顶多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罢了,她还不放在心上。 “但是我要是出事了,你觉得将军府第一个找麻烦的人会是谁?” 角梅眼睛微微一亮,“是叶府。” 没错,小姐要是在大婚当日出了事的话,那么到时候邵将军来找人问责,一定是会找叶府。 叶桑点了点头,“说的不错,叶府里面一向与我有恩怨的,便只有那么一个人。到时候你说我的爹爹,会不会为了保住整个叶家,将许氏给推出去?” 叶桑说到这里,角梅总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自家小姐会说许氏的做法十分愚蠢,如此看来,可不就是十分的愚蠢吗。 许氏一心只算急着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好把自家小姐拉下马。却没想过自家小姐若是真的出事了,将军府的人来找报复又该怎么办? 更何况今天可是死了八个人,他可不相信,那死去的八个人和许氏没有丝毫关系,这其中若是被查出点什么事情的话,那么许氏恐怕就要完了。 想到此处,角梅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嘲讽地笑容,“小姐说的不错,能想出来这种办法,许氏还真是愚蠢的很呀!” 叶桑点了点头,抬手抚了抚耳边的鬓角,淡淡地道:“既然为我抬轿的那些轿夫全部都死了,可有人去官府里面报案?” 角梅扭头看着进来报信的全福婆婆,全福婆婆也没想到叶桑,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能如此冷静的反问。 想起自己方才在外面听的那些谣言,摇了摇头。 叶桑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死了这么多的人,居然也没有人去官府里面报案,角梅,你派个人去官府里面说一声。顺便把我们的人派出去查一查,将一些有力的证据交给官府。” 角梅点头应了一声,派了一个可靠的人去官府里面报案。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时间又过去了不少。 眼下距离迎亲的时间便只剩下一炷香的时间了,可是冬九还迟迟不见回来。 角梅有些焦急的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叶桑却是不慌不忙的拿起了一旁梳妆台上的眉笔,将自己的眉毛画得更加蜿蜒了一些。 而这边,破庙里面。 七巧走到了冬九跟前,看着冬九满头的汗水,有些疑惑地道:“你是叶姐姐身边的丫头?” 冬九欣喜的点了点头,没想到七巧还记着自己。 看着冬九欣喜的模样,七巧更加疑惑了,“今天不是叶姐姐大会吗?你不跟在叶姐姐的身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莫不是叫她去参加婚礼的?之前叶姐姐也派人送的请柬来,可是她已经拒绝了呀! 冬九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凝重的开口道:“今天是小姐的大喜之日,奈何小姐被人暗算,今日为小姐送嫁的八个轿夫,全部都已经暴毙身亡了。眼下外面的人都传小姐是天降灾星,老天爷故意在小姐的婚礼上闹出来,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给小姐惩罚。” “所以如今外面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去抬小姐的轿子,给小姐送嫁。小姐派我来这里,是想请七巧小姑娘行个方便,可否派出一些人手,为小姐送嫁。” 冬九说着,十分诚恳地看着七巧。 七巧面上的神色也是愣了一下,之前容城里面也有传业姐姐是天降灾星的流言,不过这一段时间也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 谁料到竟然在叶姐姐大婚之日弄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些天来破庙里面的几个小丫头生病了,她都留在破庙里面照顾着她们,并没有出去过。 因此也不知道流言已经传到了这般地步。 想着七巧扭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许多人闪躲唏嘘的目光。 七巧心中顿时就是一怒,上前一步踢,翻了一个脚边的篮子,怒声道:“叶姐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些乞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靠在墙边的一个老者,理直气壮的开口道:“全城的人都传来叶家小姐是天降灾星,凡是和她离得近的人,都要倒霉。我知道你想说叶家小姐帮助过我们,我们这么做,实在是有些不厚道。可是我们也十分真诚的感谢过她了呀!总不能让我们为了一时的感激,就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吧!” 那人说着有些惧怕地看了一眼站在七巧身后的冬九。 破庙里面的其他乞丐听到那老者这么说,也纷纷开口复合道:“对啊,刘老头说的不错。七巧姐你平日里最是照顾咱们,总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咱们为了一些小恩小惠去送命吧!” “是呀是呀,刘老头说的没错。” 听着破庙里面一众人的附和声,七巧极怒反笑,伸手指着坐在自己脚下的一群人,“小恩小惠?我今天也算是长了见识了。要是没有叶姐姐,你们一个个的早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就要被冻死在这破庙里面了吧?” “平日里面过年过节,叶姐姐送来的那些新衣服和吃的,你们哪个没有动过?刘老头你说的那么轻巧,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身上的这件棉袄,还是去年叶姐姐送过来的吧?” “得到别人恩惠的时候,就千恩万谢的跪地磕头。眼下别人落难了之后,就躲避的如此之远。你们一个个摸着良心好好想一想,这些年来叶姐姐到底给过你们多少帮助?如今不过是抬个轿子罢了,外面的留言传的那么轰烈,可又有谁知道是真的是假的。” 听着七巧的话,坐在角落里面的刘老头再次不甘心地道:“若是假的的话,那么我们自然也不介意去帮叶小姐一把。方才我出去的时候,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官府里面的人将那八个轿夫从屋子里面抬出来的。那一个个的死相凄惨,我可不想落得这样的下场。” 经过刘老头这么一说,方才还有些羞愧意动的人,彻底没有任何声响了。 七巧一张俏脸都被气得有些发青,看着屋子里面沉默的一群人,只觉得心中发寒。 “好,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去,二毛,三雅,我们去给叶姐姐帮忙。就算是做乞丐,也不能失了为人最基本的良心。没有良心的人,那就是连猪狗都不如的畜生。” 说着转身拉住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就朝着冬九走了过去。 冬九站在七巧身后虽没有说话,可是那冷的如同冰渣子一样的目光,淡淡的扫过破庙里面坐着的乞丐,就让那些人觉得仿佛有针扎在身上一般。 “这位姐姐,我们走吧!” 冬九点了点头,拉着七巧便打算离开。坐在人群中央的一个少年却忽然站了起来,“七巧姐姐,我跟你们一起去。” 七巧扭头看了过去,脸上扬起了一抹灿烂地笑容,“你可要想好了,和我走出了这个门,那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那少年伸手抓了抓头发,脸上露出了一抹憨厚地笑容,“没有回头路就没有回头路,咱们都是一群混人,贱命一条。今天跟着你一起去帮叶小姐,就当是还了这些年来叶小姐帮助我们的恩情。做人,最不能的就是没了良心。” 七巧听着少年的话,大笑着赞了一声好,“不愧是跟在我身边的人,说的没错,做人最不能丢了良心。咱们一起走。” 就在五人转身的时候,破庙里面再次传来了几道声音,“还有我,我也要去帮叶小姐。” “带着我一起。” “不就是一些流言吗,老子还怕了他们不成。” 看着接二连三站起来的人,七巧眼中闪烁的泪花。 “好,我们一起走。” 第210章 万众瞩目 一连十几个人跟在了七巧的身后,走出了破庙。而原本满脸冰冷的冬九,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中总算是有了些许温度。 总算小姐这些年来的善心没有白费。 一群人匆匆走到了叶家的后院,也亏得此时叶家人的注意力此时都在前面的院子里面。 叶家的后院几乎是空无一人。 冬九将这些人带到了后院的小厢房里面,让人将里面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拿了上来给那十几个人换上。 另外派了一个丫头给七巧梳妆,换了一身疼自己一般的衣服。 这是送嫁丫头专有的衣服,依照七巧的身份,自然是不够格给小姐送嫁的。可是就凭着她对小姐的这份心,冬九觉得哪怕是叶桑在这里,也一定会同意的。 一群人快速的梳洗好了之后,八个人去抬轿子,剩下的那六个人则拿着放在一旁的喇叭等乐器,吹吹打打的起来。 如此一来,叶家门前总算是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然而人群里面看热闹的百姓也是少不了的。 看着那八个抬轿子的轿夫和吹吹打打的乐队,一群百姓们心中都疑惑非常。 “这是哪里来的不要命的,没听过叶家小姐的名声吗,居然还敢过来抬轿子。” “我看这些人一个个的面生的很,莫不是从外地里面来的?” “管他是从哪里来的,人家要找死,咱们也管不着。” 与此同时,小桔园里面。 叶桑头上蒙着盖头,端庄的坐在梳妆镜前。 一旁的角梅已经焦急的在屋子里面走了十几圈了,还没有看到冬九的身影。扭头看了一眼旁边插着的香,眼下香就快要燃完了,冬九却还不见回来,要是耽误了吉时,那可怎么好? 全福婆婆也是急得头上冒汗,可看着叶桑那般淡定自若的模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在心中和角梅一起盼望着冬九能够早点回来。 插在铜鼎中的香,最后一点也燃烧殆尽。 角梅面色微微发白,就在这个时候,喜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紧接着外面热闹得得吹吹打打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看到冬九,角梅面上顿时就划过了一抹欣喜,快步上前拉住了角梅的手,急切的问道:“怎么样?找到人了没有?” 冬九深吸了两口气,笑着大声道:“吉时已到,请新娘出门。” 角梅听到冬九这么说,面上地笑容这才真正灿烂了起来。 卷本屋子里面,一群脸色苍白的丫头,在听到冬九这么说之后,脸上也都露出了笑容。 就连全福婆婆心中也松了口气,不自觉的抬手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红盖头下的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温婉地笑容。 角梅和冬九两个丫头上前,原本是要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叶桑的。谁料到冬九已经走到了叶桑身边,却将自己身后站着的一个丫头推了出来。 方才众人沉浸在冬九带来的好消息里面,都没有看到冬九身后还有个人。 此时看到眼前丫头清秀的脸,角梅顿时便有些惊喜。 七巧看着眼前一身华丽嫁衣的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甜美地笑容,上前扶住了叶桑的另一个手,悄悄地道:“叶姐姐放心吧,一切都会没事的。” 听到七巧的话,叶桑眼中顿时便划过了一抹惊喜,抬手就想要掀开盖头。 一旁的全福婆婆连忙伸手按住了叶桑的手,“叶小姐,这可使不得呀,迎亲的队伍还在外面等着呢。这盖头没到洞房之前,都是不能掀的。” 听到全福婆婆的告诫,叶桑脸色微红的放下了手。任由这三个丫头将自己搀扶到了门外。 按照旧礼,新娘子是要被哥哥背出门外的。 角梅等人扶着叶桑刚刚走出了小桔园的门,就看到一袭青色衣裳,面带笑容的叶贾戎。 角梅拉着叶桑走了过去,叶贾戎弯下腰将叶桑背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叶府大门口走去。 外面的百姓们看到新娘子出来了,一个个的心中虽然忌惮,不过也都守在门外没有离去。 外面正在吹着喇叭的乐队,看到新娘子被人背了出来,一个个吹得更加卖力了。 叶桑被叶贾戎背到了大厅里面,一旁的全福婆婆接过了喜娘手中递过来的茶水。 叶桑跪在地上,对着叶项伯磕了个头。 叶项伯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意思性的喝了口茶水,淡淡的嘱咐道:“嫁到了将军府之后,莫要和家中一般任性。” 这话若是寻常父亲叮嘱给女儿的话,那必然是一番慈爱之心。 可由叶项伯叮嘱给叶桑,怎么听都有一种败坏叶桑名声的感觉。 果不其然,叶项伯专花一落门,外面站着的那些百姓们,看着叶桑的目光,就已经有些怪怪的了。 临嫁之时还被人摆了这么一道,叶桑心中气愤。将手中的茶水放到了喜婆的手上,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转身扶着角梅和冬九的手,朝着大门口走去。 陈克勤和柏琴两人带着一对士兵紧紧的跟在叶桑身后,两人全程都没有正眼看叶项伯一眼。可见方才对叶项伯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 叶项伯脸色难看,不过估计着满堂宾客,门外就是容城的百姓,这才没有发作。 原本等着时辰到了看好戏的许氏母女,掐着点儿来到了大厅里面,就只看到了叶桑离去的背影。 叶有容看着叶桑身后跟着一群群人,扭头朝着身边的丫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送嫁的轿夫全部都死光了吗,眼下二妹出去,是打算走到京城里面去吗?” 小丫头低头有些惧怕地道:“二小姐又派人重新找了轿夫来。” 叶有容听言,脸色骤然变得铁青。抬手便一巴掌打在了那丫头的脸上,“贱人,看着你就心烦,给我滚下去。” 那小丫头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一巴掌,红着眼睛委屈的退了下去。 许氏见状连忙上前拉住了叶有容的手,朝着她摇了摇头。 叶有容想到自家母亲安排的后续,这才平复了一下自己激怒的心情,随着许氏一起坐在了叶项伯的身边。 而这边一步一步朝着大门走去的叶桑,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呼声。 紧接着耳边乐器的声音似乎更大了一些,听着那阵阵马蹄的响动,也能猜到大约是迎亲的人来了。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红衣男子。 一身锦绣红衣,将男子俊美刚毅的面容衬的宛如天神下凡一般俊美无俦。然而男子眼中带着的淡淡杀气,却是让在场的百姓们不敢直视。 而这边叶桑也只是停顿了一下,便要继续向前走去。却发现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盖头底下的叶桑面上划过了一模疑惑,伸手拽了拽角梅的手,以做提醒。 谁料到角梅却忽然松开了她的手,紧接着欣喜中夹杂着兴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奴婢见过少将军。” 此言一出,在场看热闹的百姓们全都目光呆滞地看向了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红衣男子。 来迎亲的竟然是将军府的少将军? 在场百姓们看着叶桑的目光一阵惊愕。 叶桑听着角梅的话,盖头下的面庞也忍不住有些僵硬。紧接着嘴角控制不住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而原本在屋子里面等着看叶桑笑话的许氏母女,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将信将疑的走了出来。 结果一出门便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俊美非凡的姬长夜。 叶有容的目光顿时便是一阵呆滞,同时心里面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嫉妒。 叶桑那个小贱人,怎么配得上这样的男子。 许氏心中同样一阵惊愕,不过确是不同于女儿心中的嫉妒,而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姬家的少将军居然亲自来迎亲,这对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可是不利呀! 而另一边听到外面响动的叶项伯也走了出来看到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姬长夜,连忙弯腰行礼道:“草民见过少将军。” 姬长夜淡淡的点了点头,冷锐的目光放在了叶项伯的身上,看的叶项伯不过是片刻便冷汗直流。 一旁的许氏听到叶项伯的话,也连忙拉着叶有容行礼。 叶有容正沉迷于姬长夜的脸中,忽然被叶项伯拉着跪了下来,心中便是一阵的不服。却在抬头间看到了姬长夜冰冷嗜血的目光,脸色骤然就是一白。 原本心中的一点旖旎念头,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老老实实的跪下来,朝着姬长夜角行了个礼。 看着跪了一地的叶家人,姬长夜淡淡的点了点头,沉声开口道:“平身。” 说完之后便从高头大马上下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叶桑的面前。 闻着来人身上熟悉的清冷松香,叶桑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紧接着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沉稳有力的大手握在了手里。 “今日,我来接你一起回家。” 姬长夜并没有用本将军这个自称,反而是用我,让叶桑心中更是一阵感动。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姬长夜轻轻的捏住了叶桑的手,聚美非凡的面容上,微微扬起了一抹笑容。 第211章 反转 原本十分沉稳的人,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抹温柔,他极致的笑容,看得围观的百姓们更是一阵的呆滞。 站在大门口的叶有容看得更是心中一阵阵的嫉妒,连一旁许氏给自己使过来的眼色也看不着,不管不顾地大声开口道:“二妹妹如今被人说成是天降灾星,少将军在这个时候还能亲自来迎娶,果然对二妹妹一片真心。” 叶有容这话一出,原本周围那些已经忘了这件事情的百姓们,八卦的眼神瞬间就又放到了站在门口的叶桑和姬长夜身上。 “对呀,这叶家的二小姐可是天降灾星呢,自打他回来之后,叶府里面就一直灾祸不断。今天早上出嫁之时还死了八个送嫁的轿夫,也不知道姬家的少将军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几乎是在叶有容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便有一个百姓高声开口道。 紧接着站在周围的那些百姓们也跟着自己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纵然并不在意这些传闻,可是在自己的大婚之日,叶有容如此费尽心思的挑事,叶桑还是被气的脸色苍白。 感受到了叶桑愤慨的情绪,姬长夜微微握紧了叶桑的手,给予安慰。 紧接着抬起头来,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眸子直直的看着站在大门口的叶有容,“叶小姐此言差矣,桑儿是我将军府认定的人。当初来到京城的时候,他曾与我一起去定国寺中上过香。定国寺中的老方丈乃是有明的得道高僧。若是桑儿真的是天降灾星,定国寺的方丈又怎会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姬长夜嘴角难得勾起了一抹冷笑,“叶小姐如此信誓旦旦的话,当时让本将军想起了一件事情。当初桑儿还没有回到容城之前,这些流言就已经传出来了。当时桑儿还在路上,就算是天降灾星,也不至于人在京城,便能让容城里面的人倒霉吧!” “而且当初桑儿回到叶家之后,叶家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反而是叶大小姐被人休了回府之后,那些不幸的事情才一件跟着一件发生的。本将军当真是很想问一下,叶大小姐到底是如何断定自己的妹妹是个天降灾星?” 姬长夜这一句接着一句的质问,根本没有给叶有容任何反驳的余地。 叶有容脸色铁青的,站在原地看着姬长夜冰冷阴狠的眸子,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就想要开口为自己辩驳。 谁知道姬长夜却又忽然开口道:“我将军府认定的人,就算他是天降灾星,我姬长夜这一辈子也会对她不离,不弃,一直守在她的身旁。更何况桑儿并不是。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本将军的妻子是天降灾星,而擅自造谣的人,本将军抓到之后,一定严惩不贷。” 在姬长夜的话音落下之后,跟在姬长夜身后的陈克勤带着自己身后的一对士兵们,直接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 陈克勤一群人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此时利剑出鞘,冰冷阴寒的眸子一点点的朝着周围百姓们的脸上扫了过去。让那些叶有容和许氏两个人提前埋在人群里面的拖,再也不敢开口。 盖头底下的叶桑眼眶微红,白嫩如玉的手指紧紧的握住了姬长夜的手。 姬长夜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上的叶有容,冷冷的道:“叶大小姐,管好自己的嘴。” 说完之后直接弯腰将叶桑打横抱了起来,走到花轿跟前,小心翼翼的将叶桑放到了花轿里面。 在场的年轻女子们看到姬长夜这般温柔小意的模样,一个个的都不由自主的红了面庞。 心中自由自主的幻想着,若是她们将来的夫君,有少将军对叶家二小姐一半的温柔,让她们干什么她们都愿意。 花轿被八个轿夫抬了起来,伴随着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和乐队的喇叭声,花轿跟在了姬长夜的身后,缓缓的朝着前面走去。 等到姬长夜走了之后,已经换下了自己身上衣服的七巧,躲在人群里面,好似不经意的开口道:“姬家可是百年世家,姬老将军一家都是忠义之辈,如今姬家少将军娶了叶家二小姐为妻,叶家二小姐要当真是那天降灾星祸害百姓的人,恐怕也得不到姬老将军的认可。” 这话一出,再加上姬长夜方才说的话,在场看热闹的百姓们也纷纷回过神来。 是啊,就连姬老将军都承认了叶家二小姐这个孙媳妇,而且刚才少将军也说了,他带着叶家二小姐去过护国寺,就连护国寺里面的方丈也没看出来叶家二小姐有什么问题,这流言不会是有人故意造谣吧? 心里这么想着的百姓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话说了出来。 原本周围的那些百姓们,脸上也全部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我就说啊,叶家二小姐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默默无闻,怎么会在合姬家少将军订婚之后,传出来这种流言。现在看来,这八成是有人故意想要败坏叶家二小姐的名声。”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妇人,更是大声的开口道:“叶家二小姐绝对不可能是天降灾星。当初我家宝儿外出晕倒,若不是叶家二小姐施以援手,又是花钱给我们家宝儿看病,又是亲自为我们家宝儿买药。哪有我家宝儿现在这个样子。第一我看这就是一些心思肮脏的人故意造谣出来,败坏叶二小姐的名声的。不然的话,他要是真的是天降灾星,又怎么可能会对我们母子施以援手。” 忽然出现了一个证人,在场的百姓们议论的更加热烈了。不过与方才不同,此时的言论也都变成了有人嫉妒叶桑,想要故意暗害叶桑,所以才传出来了这样的言论。 人群里面的七巧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站在大门口还没回过神来的叶有容,眼中划过了一抹恨意。 再次仿佛不经一般的开口道:“而且大家不觉得这件事情非常的巧合吗?” 旁边的百姓们听到了七巧的话,有些好奇的道:“怎么个巧合法?” 七巧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朝着自己四周的几个人招了招手,这才开口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那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之前,正是叶家大小姐回到叶家的日子吗?” 这话一出,周围的几个人脸上,顿时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同时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叶有容在容家一副病入膏肓,快要死了的模样。 而且容家虽然是容城有名的大户人家,可是叶家也不遑多让,两家联姻本来是一件无可挑剔的事。 结果容家的人却忽然和叶家撕破了脸,莫非是因为叶家大小姐在嫁到容家的时候,容家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让容家的人无法容忍,这才将人送了回来! 这样说来,那真正的天降灾星,岂不是根本就不是叶家二小姐,反而是叶家的这位大小姐! 七巧看着自己周围几个百姓脸上的神算,面上流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又接着小声道:“而且我还听说了,叶家大小姐和叶家二小姐的关系次又变水火不容,叶家二小姐早早的就没了母亲,在府中的日子更是过得十分艰难。叶家大小姐时常便欺负自己的这个妹妹,如今看到叶二小姐过得比自己还好,难免会心生嫉妒,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质疑这不理智的事情是什么,眼下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陷害自己的妹妹是天降灾星意图,将叶桑的名声搞坏。如此恶毒的做法,当知是让人刮目相看。 那几个百姓门面上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其中一个面色疑惑的盯着七巧道:“小兄弟,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七巧扯了扯嘴角,站起来吊儿郎当道:“我以前有一位远房亲戚在这叶家里面做下人,如今也已经在这里面待了十几年了。这些事情,我都是听他说的。” 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的几个百姓听到七巧这么说,彻底相信了她的话。一个个的面色微妙的离开了。 然而就在叶桑出嫁的第二日,容城里面忽然又传出来了一个新的流言。 叶家的二小姐根本就不是什么天降灾星,而是叶家大小姐嫉妒自己的妹妹嫁的比自己好,所以故意放出来的流言,想要败坏妹妹的名声。 而真正的天降灾星,根本就是叶家大小姐本人。 这个流言传出来,可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百姓们纷纷议论的这件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拿出来了有力的证据,证明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在叶有容出现之后才发生的,根本和叶桑没有任何关系。 这证据拿出来之后,在容城里面引起了轩然大-波。 百姓们一个个的无不是骂叶有容心思恶毒,明明自己是天降灾星,却要将这罪名嫁祸到自己无辜的妹妹头上。 如此恶毒的女子,简直应该被浸猪笼。 不过短短两天,叶有容的名声就在容城里面臭不可闻。 甚至还有百姓在叶有容出门的时候往她身上扔臭鸡蛋烂菜叶。 第212章 高兴 如此闹了几次之后,叶有容就再也不敢出门了。然而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已经远走京城的叶桑碎尸万段。 从容城到上京的路,并不是很远。 第三天早上,花轿总算是被抬进了京城的城门。 姬家唯一的少将军大会,整个上京的街道上都围满了熙熙攘攘看热闹的百姓。这些百姓里面,自然不乏对姬长夜的爱慕者。 看着姬长夜身着一身红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模样,不知道有多少少女撕碎了自己的手帕。 辰时三刻,花轿来到了将军府门口。 往日里尽显肃穆威严的将军府,此时门上挂着的满满的都是大红的绸布。即便是在冬日,将军府的门口依旧摆满了鲜艳欲滴的鲜花。 可见姬老将军对叶桑这个孙媳妇,到底是有多满意。 人还没有到将军府的时候,鞭炮声就已经噼里啪啦的响起来,一直到姬长夜席这吗?走到了将军府门口,鞭炮声这才停了下来。 在轿子里面坐了三天的叶桑,听着外面一片热闹的叫好声和鞭炮声,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搅在了一起。 两辈子为人,却是第一次嫁人。依照吴国的婚俗,新娘子和新郎在大婚之前并不可以见面。 因此这一路上叶桑和姬长夜两人虽是一同赶路,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如今已经到了将军府门口,叶桑心中满是忐忑,忐忑之余又有着掩饰不住的甜蜜。 门口站着一众祝福的宾客,朝中凡是三品以上的大员全部都来了,此时就站在门口为姬长夜道喜。 姬老将军穿着一身喜庆的袍子,坐在将军府的主位置上,笑盈盈的看着门外姬长夜踢了踢脚门,紧接着喜娘将叶桑从花轿里面背了出来。 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绸缎,夫妻两人一人牵着一边,一步一步的朝着将军府走去。 跨了火盆,过了门槛,叶桑随着姬长夜的步伐,一起走到了将军府里面。 姬老将军看着迎面朝自己走过来的一对璧人,一双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姬长夜牵着叶桑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大厅里面。六个身上穿着红衣的婢女站在一旁,嘴里面不停的说着吉祥祝福的话。 时辰到了,姬老将军扭头朝着旁边的司仪使了个眼色。司仪立马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姬长夜牵着叶桑,两个人对着天地,郑重的跪了下去。 司仪又喊道:“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对着坐在主位上的老爷子和冷若岚跪了下去。 紧接着便是夫妻对拜,司仪高喊一声礼成。全福婆婆和角梅冬九这才上前扶着叶桑的时候将人扶回了早就准备好的新房。 大厅里面,那些个朝臣们纷纷开口祝福。 姬老将军笑呵呵的应承着,不管是谁,看到姬老将军这副模样,恐怕都能猜到他对叶桑的爱护之心。 与大厅一墙之隔的后院,气氛远不如大厅里面那般热闹。 后院里面呆着的都是前来祝贺的女客,这些旅客原本是应该有冷若岚来招待的。可是在场的大多数夫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冷若岚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媳妇可谓是十分的不满意。 当初还没加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百般刁难,奈何拗不过姬老将军和姬长夜。这才把人娶了进来。 今天大喜的日子,就连方才坐在大厅上面接受一对新人跪拜的时候,冷若岚也是冷着一张脸,可见对这个儿媳妇有多么的不满意。 因此那些原本想要上前恭维说祝福话的女眷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你说上去祝福吧,冷若岚这明显不喜欢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上去祝福不是自讨没脸,可要是一点吉祥话都不说,人家这大喜的日子,也未免太尴尬了一些。 犹豫再三之后,在场的各位夫人们终究还是没有上前去触冷若岚的霉头。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说着话,看起来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而这边,全福婆婆扶着叶桑来到了新房里面。越过了厚重的雕花屏风,全福婆婆和角梅,两人扶着叶桑坐在了喜床上。 刚一坐下,叶桑就感觉到床上凹凸不平的东西。不用想,便知道这是床上撒着的花生桂圆等东西。寓意着早生贵子。 叶桑俏脸微微一红,双手规矩的交叠放在胸前,静静的坐在床上。 全福婆婆笑着站在床边说了一会儿吉祥话,又将接下来需要注意的事情全部都和叶桑说清楚了以后,这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等到全福婆婆走了之后,原本紧绷着的角梅和冬九,两人顿时变松了口气。 盖头底下的叶桑悄悄地动了动身子,冬九见状连忙上前,悄声问道:“小姐可是不舒服?” 这大戏的日子,小姐可千万别有什么不适呀! 叶桑轻轻的摇了摇头,冬九刚松了一口气,屋子里面便传来了一阵饥饿的叫声。 角梅和冬九,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着床上坐着的叶桑看了过去。 叶桑盖头下的俏脸也是一红,有些羞怯的问道:“这屋子里面可有吃的?” 角梅扭头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紧接着快步走了出去。不过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外面的桌子上倒是放着几盘糕点,不过奴婢看着,那东西好像是供奉用的。”也就是说不能吃了。 叶桑叹了口气,从出嫁那日开始,一直折腾到了现在。一路上几乎都没怎么好好的吃过几顿饭,今日清晨开始,叶桑几乎是将当初在叶府出嫁时的步骤全部都重复了一遍。 此时早已饿得两眼昏花,又听到角梅说外面的东西不能吃,忍不住叹了口气。 刚刚摆脱了前院的一群宾客走到门口的姬长夜,就听到了叶桑的叹息上。原本冷漠威严的面上,忍不住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容。 嘎吱一声,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屋子里面的主仆三人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角梅和冬九两人连忙恭敬地站在了叶桑的身边。 姬长夜镀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恭敬的站在叶桑身边一丝不苟的两个丫头,轻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听着姬长夜的问话,坐在床上的叶桑刚想要伸手拽拽角梅的衣袖,提醒她不要开口。角梅便先一步开口道:“回少将军的话,小姐肚子有些饿了,这里又没有吃的,奴婢正想去外面看看。” 姬长夜听到角梅的话,一双温柔的眸子,看向了坐在床边的叶桑。 想到方才叶桑的叹息声,淡漠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 “厨房里面有专门为少夫人准备好的吃的,你们两个去取就是了。”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眼中划过了一抹暧-昧的神色。紧接着恭敬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婚房里面顿时就只剩下叶桑和姬长夜两个人了。 年份久远的青铜兽炉中吐露着袅袅清香,叶桑有些紧张的双手相握,却在下一秒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拉住。 姬长夜上前一步坐在了叶桑的身边,隐约间叶桑似乎听到他叹了口气,这才听到他的声音,“肚子饿了,怎么不早点说?若是被人知道你才下来,将军府的第一日便饿着肚子,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夫君很不称职。” 叶桑白玉的面庞微微泛红,不过隔着一层厚厚的盖头,姬长夜并没有瞧见。 “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全福婆婆早起时特地叮嘱了,尽量不要多吃东西,免得不方便。” 婚嫁之时所穿着的礼服自然是十分复杂的,为了保证新娘子这一天都是美美的,全福婆婆一般都嫌少会让新娘子吃东西。 毕竟要是吃了东西喝了水,去方便的时候难免会将衣服弄皱。 到时候在各位宾客面前,岂不是要失了礼仪。 听着叶桑解释的话,姬长夜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有些自责,看着眼前秀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姬长夜微微挑了挑眉,双手捏住了盖头的下角,缓缓的将叶桑头上的盖头掀了起来。 一双绝美的面容,顿时就露了出来。 眉若远黛,眼似秋水,白里透红的肌肤仿佛能透出光来。如同玉娃娃一样绝美的人儿,紧紧的抓住了姬长夜的呼吸。 叶桑看着姬长夜,静静的望着自己的脸,一言不发的模样,有些紧张的抬手摸了摸脸颊。 “可是我脸上的妆容有问题?” 莫不是脸上的妆花了? 看着叶桑面上了紧张的神色,姬长夜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如同初雪绽放一般,说不出的俊美逼人。 哪怕早已经见惯了,姬长夜的这张脸,叶桑还是不由自主的呆了一下。 姬长夜伸手轻抚着叶桑的面庞,极为温柔的开口道:“娘子果然是这世上最美的人。” 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让叶桑俏脸微微一红,伸手将姬长夜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了下来,握在手心,轻声道:“长夜,今日你高兴吗?” 姬长夜嘴角勾起了一抹灿烂的弧度,衬托的那张俊美无愁的面庞多了一丝往日没有的稚气,“高兴。” 听着他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两个字,叶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夫妻二人坐在新房里面相视而笑,画面温馨的让人不忍心打扰。 第213章 敬茶 角梅和冬九两人站在外面听着新房里面传出来的话,两个丫头眼中都带着笑意。 “咱们还是等一会儿再来吧。” 冬九点了点头,两个丫头端着手中的糕点,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又在新房里面待了一会儿,约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姬长夜这才离开,去外面陪着今日前来庆祝的那些个宾客们喝酒。 等到姬长夜走了之后,角梅和冬九两个丫头才红着俏脸走了进来。 看着坐在床上,满眼掩饰不住欢喜的叶桑,角梅微微调了调眉,略带调侃的道:“方才奴婢走的时候,小姐还让奴婢早点回来。奴婢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听小姐来叫奴婢一声,当真是有情饮水饱。” 叶桑俏脸顿时就变得通红,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角梅,“你这丫头,信不信我让冬九把你拉出去,打你板子。” 角梅吐了吐舌头,将手中的糕点放在了叶桑身边的小几上,有些心疼的开口道:“小姐快吃吧,一会儿全福婆婆进来了,肯定就不让再吃了。” 叶桑点了点头,从盘子里面拿起来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嘴中细嚼慢咽的吃着。 虽然很饿,不过叶桑自小礼仪便是好的。吃了小半盘糕点,总算是觉得有一些饱了。 冬九看着叶桑放下了手,连忙把帕子递了上去。 叶桑擦了擦手,又饮了一杯清茶。这才让两个丫头将糕点端了出去。 约摸着又过了半个时辰,门外传来了角梅和冬九,有些惊讶的行礼声,“奴婢见过少将军。” 一身酒气却神色清明的姬长夜,朝着两个丫头摆了摆手。 角梅和冬九两人对视了一眼,退到了院子里面。 而这边屋子里面叶桑听到了,外面两个丫头行李的声音,便知道姬长夜回来了。 笑脸顿时就是一红双手,无意识的紧绞着自己手边的床单。 嘎吱一声,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身龙凤喜袍的姬长夜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端坐在床上神色娇羞的叶桑,姬长夜眼中划过了一抹笑意,上前一步走到了叶桑跟前,抬手微微拂了拂叶桑的脸。 叶桑一张白玉般的脸颊直接红到了耳后,姬长夜见状,心神一动,忍不住的吻了下去。 这一吻,就好像刚才碰到烈火一般,两个人都有些收不住。 察觉到自己肩头微凉,叶桑这才清醒,连忙伸手推开了姬长夜。娇声提醒道:“合-欢酒还没有喝呢!” 姬长夜听到叶桑这么说,忍不住的轻笑出声,“娘子提醒的不错,是为夫太过着急了。” 说着转身从一旁的桌子上去来了白玉杯,拿起桌上放着的白玉酒壶,斟了两杯酒,一杯地给了叶桑,一杯拿在自己手上。 两人手腕相绕,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春色旖旎,外头的月儿好似也被羞得躲进了云里。 院子里面角梅和冬九听着从屋子里面传来的声响,两个丫头的脸都红的像猴屁股一样。 第二日一早,暖暖的阳光透着杏色的床帐照了进来。 躺在床上熟睡的叶桑微微皱了皱眉头,一旁的姬长夜见状,伸手挡在了叶桑的眼前。没有太阳光在眼前晃悠着,叶桑又安稳的睡了起来。 大厅里面,姬老将军满脸笑容地坐在主位上。冷若岚一脸清冷的坐在姬老将军下方,眼看着日头高升,可是叶桑和姬长夜还都没有来。脸色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柏琴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头在姬老将军耳边说了几句话,姬老将军顿时便大笑着道:“没醒来好,传我的话,谁都不许去打扰长夜他们,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来。” 柏琴也知道姬老将军心里高兴,听到他这么说,欢喜的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姬老将军下面,脸色不渝的冷若岚,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少夫人除了家私配不上少爷之外,其他方面和少爷都是郎才女貌。性情-人品更是比京城里面的那些大家闺秀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也不知道夫人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一心只想把少爷和苏小姐安排在一起。 若是夫人还不能将自己的这个心思压下,那么以后这将军府里面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了。 就连柏琴都能察觉到的事情,姬老将军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扭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下方的冷若岚,姬老将军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盏,扭头正色道:“若岚,你嫁到将军府里多少年了?” 正在下方生闷气的冷若岚听到了姬老将军的话,连忙起身恭敬的回答道:“回爹的话,儿媳妇已经嫁来将军府二十六年了。” 姬老将军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悠远的朝着外面看了过去,“已经二十六年了,这二十六年来,你一个人将长夜独自抚养长大,自然是功不可没。有一句话我想要叮嘱于你,当初你嫁来将军府的时候,你母亲可曾为难过你?” 冷若岚摇了摇头,继续恭敬的道:“不曾。” 姬老将军摸了摸胡子,一双因为久经沙场而显得格外锐利的眸子,直直的朝着冷若岚看了过去,“我们将军府的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我知道你不喜欢叶桑那丫头,但是如今叶桑已经和长夜成了亲。往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便不说两家话,纵然你不喜欢叶桑那丫头,能否看在我老头子的面子上,不要对那丫头多加为难。” 听着姬老将军的话,冷若岚心中着实是有些不甘。不过姬老将军都亲自开口这么说了,作为儿媳妇,她又怎么能反驳? 冷若岚隐藏在衣袖下的手掌,紧紧的抓住了手中的帕子,片刻之后,这才垂眸恭敬的道:“还请爹爹放心。” 姬老将军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桌上放着的茶盏,继续抿了一口。 想起方才柏琴前来禀报着的话,又忍不住摸着胡子笑了起来。 日上三竿之时,躺在床上的叶桑眼睛颤了颤,微微睁开了眼眸,便看到了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 察觉到叶桑醒过来了,姬长夜扭过头去,轻轻的在叶桑额头上印下一吻,温柔的道:“醒了。” 叶桑俏脸一红,刚想要开口说话,才一动身子,便觉得隐私-处传来了一阵痛感。原本带着笑意的脸,顿时就皱了起来。 姬长夜看到叶桑这副表情,立马紧张的道:“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听到她这么说,叶桑俏脸又是一红,小声的开口道:“无事,不过是身子不舒服。” 姬长夜看到叶桑这副表情,忽然想起了成婚之前,宫中的教习嬷嬷来教给他的那些事情,一张俊脸也忍不住有些泛红。 不过片刻就被他压了下去,才手将叶桑耳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一只手掌放在了叶桑的背后。 紧接着叶桑变绝的一股暖流从背后蜿蜒而下,蔓延到了全身。 原本酸痛不已的身子,也好了许多。有些崇拜地抬头看着姬长夜,“这是内力?” 姬长夜点了点头,“可以缓解你身子乏痛,若是还不舒服,待会儿我进宫去太医院里面找些药来。” 叶桑听到姬长夜这么说,连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不必了,我也懂一些岐黄之术,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并没有什么大碍。” 要是真让她到宫中地太医跟前去要那种药,那她以后大概也就不用再进宫了。 看到叶桑这般紧张的模样,姬长夜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叶桑俏脸发红,没好气的伸手在姬长夜胸膛捶了一下。 两人又笑闹了一会儿,叶桑这才发现太阳已经透着厚厚的床帐照了起来,顿时有些警惕的扭头对着姬长夜问道:“如今什么时辰了?” 姬长夜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桑道:“应该快到午时了吧。” 叶桑原本微红的俏脸,顿时就有些僵硬。 姬长夜看着她这般娇憨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软,控制不住的伸手摸了摸叶桑的俏脸。 不过一会儿,叶桑就回过神来,强撑着酸痛的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责怪地看着姬长夜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今天早上可是要去给长辈敬茶的。” 看着她这般急切的模样,姬长夜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伸手将叶桑抱在了怀里。 “不必担忧,爷爷方才早就已经派人传话来了,等你什么时候睡醒了,我们再去也不迟。” 叶桑听到他这么说,顿时边有些羞得无地自容。 爷爷居然亲自派人传话来,这真是…… 看着叶桑这幅羞赧的模样,姬长夜也不忍心再逗她。轻声唤了一声来人,角梅和冬九手中端着热水便走了进来。 姬长夜已经穿着中衣站在了床边,等到角梅和冬九两个丫头进来之后,便径自走到屏风后面去换衣服了。 角梅和叶桑也不敢乱看,走到床边,将坐在床上的叶桑,从床上扶了起来。 看着床单上那红色的一小片血迹,两个丫头红着脸转过了头。 伺候着叶桑梳洗打扮过后,夫妻两人来到了大厅中,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大婚第二日,叶桑身上穿着一件石榴红齐胸百褶裙,外头披着一件同色的红色披风。 第214章 焦头烂额 显得整个人越发的娇艳欲滴。 站在他身旁的姬长夜同样是一件石榴红锦袍,比叶桑身上穿着的裙子颜色要深一些。 也许是因为常年都不曾见到姬长夜穿红色的模样,姬老将军发现自家孙儿穿起红色来,看起来也比往日赏心悦目了不少。 一对病人朝着他走来,姬老将军整个人笑得都快要合不拢嘴了。 坐在他下方的冷若岚,看着姬长夜那一身红衣,神色则是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端正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 两人跨过了门槛,走到了大厅里面。俯身朝着姬老将军和冷若岚行礼,“儿媳见过爷爷,见过母亲。” “爷爷,母亲。” 姬老将军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连忙开口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你们两个赶紧起来。” 姬老将军都这么说了,冷若岚自然不会说什么反对的话。 夫妻二人站了起来,一旁的冬九端着提前泡好的茶,叶桑抬手接了一杯过去,跪在了姬老将军的跟前,笑盈盈的道:“爷爷,请喝茶。” 姬老将军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伸手将叶桑端过来的茶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放在了叶桑的手上。 叶桑笑着道了谢,又起身端起了另一杯茶,跪在了冷若岚的跟前,“母亲,请喝茶。” 冷若岚看着贵在自己眼前,眉目温顺的叶桑,心中还是有些不悦。 不过碍于方才姬老将军说的话,纵然心中有不悦,也没有开口。接过茶杯,淡淡的抿了一口,从一旁的丫头手中拿出来了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只镶嵌着红宝石的石榴簪子。 冷若岚伸手将簪子放在了叶桑的手上,淡淡的叮嘱道:“既然嫁到了将军府,那么以后就是将军府的人了。将军府的规矩不断,不过你也注意些,不要在外人面前丢了将军府的脸面。” 叶桑恭敬的应了一声,伸手将那十六簪子接了过来,后退两步站到了姬长夜的身边。 自家母亲并没有在今日为难叶桑,让姬长夜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等到叶桑过来之后,便牵住了叶桑的手。夫妻二人相识一笑,眼中满满的都是甜蜜。 一旁的姬老将军看到他们二人这般模样,笑呵呵的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也别站在那里了,都坐下吧。” 叶桑和姬长夜二人点了点头,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面。 姬老将军扭头对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柏琴道:“如今时候也不早了,让人把午膳摆上来吧。这两个孩子可是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没吃饭,这会儿想必肚子早就饿了。” 柏琴应了一声,去外面吩咐了。 坐在椅子上的叶桑,听到姬老将军这话,则是又忍不住的红了脸庞。 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吃饭,都是为了什么呀! 看着自家夫人那羞红的脸庞,男子抬头轻轻咳了一声,示意自家爷爷收敛一点。 姬老将军没好气的朝着姬长夜翻了个白眼,直接瞪了回去。 桑儿丫头这么害羞,都是谁干的好事。 姬长夜伸手摸了摸鼻子,默默的转回了自己的视线。 不一会儿,外头的丫头们便端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走了进来。 姬老将军为人节俭,将军府在他的掌管下,也奉行着节俭的作风。 府中子女,所需东西只要够用即可,绝不铺张浪费。吃饭也是一样。 如今整个将军府里面只有四个主子,桌子上面摆着八菜一汤,有荤有素,菜肴精致。 姬老将军招呼着其他三人朝着饭桌旁边走去,依照顺序坐在了饭桌旁。 从昨天晚上吃了半碟糕点到现在,叶桑也做事是有些饿了。 不过却谨记着礼仪,等到姬老将军和冷若岚二人都抬手加菜了之后,这才动手。 一顿饭吃的也算是颇为愉快,午膳用完之后,冷若岚便想要离开。 姬老将军却忽然开口道:“既然今天大家都在这里,我要宣布一件事情,从今往后将军府中的中馈,就交给桑儿打理了。” 姬老将军说着,笑呵呵的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叶桑,“一会儿我让柏琴将附中的账册和库房的钥匙都交给你,这将军府如今总算有个女主人了,府里的这些大小事情,老头子我也管的是够够的了。” 听着姬老将军这俏皮的话,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知道姬老将军真是不想让自己有压力,刚想要开口答应。 原本坐在桌子旁边打算走的冷若岚,却忽然冷声开口打断道:“我不同意。” 这话一出,桌子上的其他三人都朝着冷若岚看了过来。 面对姬老将军精明锐利的目光,冷若岚心中略有些心虚,不过一瞬间便抬起头来,理直气壮的道:“爹爹,桑儿年纪还小,且是刚刚嫁到将军府,就连着府中的各大管事,恐怕都认不熟,这个时候将管家大权交给她,未免有些太草率了一些。” 姬老将军皱了皱眉头,面色冷淡的道:“将军府里面的管事总共也就只有那么几位,桑儿不认识就把那些人全部都嫁到院子里面来,让桑儿好好认识就是了。这将军府这么多年也没有个女主人来打理,如今桑儿既然嫁得出来,又是将军府名正言顺的上诉人。这管家的事情自然要加到她的手上。” 听着姬老将军的话,冷若岚保养得宜的面庞微微一白。 将军府这些年来并不是没有女主人,只不过唯一的女主人整日里都待在佛堂里面,不问俗世。因此府中管家的大权,一直都握在姬老将军的手上。 如今爹爹这么说,是在怪她这些年来不问世事吗? 看着冷若岚苍白的脸庞,姬老将军也知道冷若岚这是误会了。不过却并没有解释。 冷若岚脸色苍白,也不过是苍白了一会儿,很快便恢复了过来,继续反驳道:“即便如此,桑儿年纪尚小,偌大的将军府就这么交到了她的手上,下面的人难免会不服气。若是下面的人生了怨气,岂不是更加不好。” 不否认冷若岚说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然而姬老将军早就存了心思,要将管家的权力交给叶桑。 他相信作为将军府的女主人,叶桑能够胜任起此事。 然而冷若岚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也让姬老将军心中对冷若岚有些不满。 叶桑看着姬老将军面上不悦的神色,唯恐这二人为了自己吵起来,连忙开口道:“爷爷,母亲的话说的不错。桑儿年纪尚小,以前在叶府里面的时候,也没有接触过这类东西。爷爷若是贸然将家中的财政大权交到我的手上,到时候外面的铺子要是盈利了还好,若是亏损了,又让我有何颜面再去面见爷爷。” 听着叶桑这贴慰的话,姬老将军便忍不住心中一软。 叶桑看着姬老将军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又接着道:“而且将军服这么大,这么多年以来,都是由柏琴伯伯管着的,我一个傻丫头若是贸然接手,真如母亲所说的,让底下的人生出了怨气,闹得整个将军府里面乌烟瘴气,那才不好。而且桑儿和长夜才刚刚大婚,爷爷就给我们两人再留一些日子嘛!” 最后这句话,叶桑当真是厚着脸皮说出来的。 姬老将军原本还有些不同意,此时听到叶桑这么说,又听着她这软软的撒娇。顿时就觉得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笑呵呵的开口道:“你这丫头,真是个鬼精灵。既然如此,那么爷爷就再多给你一些时日。” 叶桑笑着应了下来,姬老将军扭头看着站在另一边的冷若岚,淡淡的开口道:“我如今也老了,柏琴虽然是将军府的大管家,却也身兼数职。既然你如今也已经出来了,这管家的事情,你便看顾着吧!” 说着扭头朝着柏琴道:“等会儿把府中各个铺子的账本,和库房的钥匙,全部都送到夫人的院子里面去。” 柏琴恭敬的应了一声,一旁的冷若岚扭头朝着叶桑看了一眼,冰冷的面庞上划过了一抹不屑。 心中则暗暗的松了口气。 管家的事情就先这么定了下来,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叶桑和姬长夜二人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了新房里面,关上了房门,姬长夜伸手拉住了叶桑的手,有些愧疚的开口道:“今天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叶桑听到她这么说,抬头轻笑着道:“这怎么能是受委屈呢?我本来也就没心思去执掌什么管家的大权。如今母亲亲自为我卸下了这个担子,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着你,或者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心里面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觉得委屈。” 听着叶桑这善解人意的话,姬长夜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庞。 今日的事情,母亲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姬长夜最是清楚不过。 方才在大厅里面,母亲一直未曾开口为难桑儿,恐怕也是他们还没来到大厅之前,爷爷便提早叮嘱了的。 母亲对于桑儿的敌意,越来越明显了。 想到这里,姬长夜眼中划过了一抹失落。 叶桑看到了姬长夜眼中划过的失落之色,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第215章 一窍不通 “长夜,你看着我,我在你心里面,莫非就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母亲不喜欢我,我知道。毕竟这么多年以来,母亲都是把苏小姐当做将军府未来的女主人来培养着,就在这个时候,我横插一脚,强势的驾给你为妻。母亲心里不高兴,也是正常的。但是我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对母亲产生任何不满,你不必对我觉得愧疚。” 看着叶桑雅致的眉眼,姬长夜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容,“我知道,不过母亲对你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冷漠,我怕你伤心而已。” 叶桑听到姬长夜这么说,忍不住抬头笑着道:“若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变这么容易的伤心,那么我恐怕也无法嫁给你了。” 姬长夜听言,淡漠的眼眸中笑意更甚。 夫妻二人又在房间里面说了一会悄悄话,姬长夜这才去书房里面去处理公务。 大婚之日,是上特地恩准了姬长夜不用去上朝。但是将军府里面的事情也不少,而且姬家作为吴国边境最坚强的后盾,每天所要处理的事情也是多不胜数。 这些年来,姬老将军的身体也不如前些年那么好了,大多数的事情都落到了姬长夜头上。 叶桑也知道,因此并未多加挽留,等到姬长夜走了之后,便从书桌上拿出来了一叠纸,悉心的练起了书法。 角梅和冬九,两人端着茶水和糕点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自家小姐这般冷静的模样,角梅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姐方才在大厅里面,为何要将管家的权力交给夫人?” 叶桑抬头淡淡地看了角梅一眼,轻笑着道:“母亲这么多年也未曾出过佛堂了,如今恰好有些事情能让母亲感兴趣,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便不要剥夺了。” 角梅知道自家小姐这话是在推脱,方才在大厅里面的那些话小姐也都是在推脱而已。 想到方才冷若岚对自家小姐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便觉得心中一阵气愤。 “也不知道夫人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小姐如今已经嫁给少将军了,却还对小姐如此看不顺眼,真是……” 角梅的花还没有说完,叶桑便冷声开口打断道:“角梅,从今日之后,我与母亲便是一家人了。她既是长夜的母亲,哪怕是看在长夜的面子上面,只要她做的事情不算太过分,我都会原谅她。以后这样的话莫要让我再从你们嘴中听到。” 角梅跟在叶桑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被自家小姐这么严厉的训斥过。听着叶桑的话,眼角便有些微红。 如果想起自己发财那番话,可能被有心人听到了给自家小姐带来的麻烦,角梅又将自己心里的委屈压了下去,抬头恭敬地道:“多谢小姐教诲,奴婢知道了。” 叶桑看着他那副模样,便知道她心中有些不服气。 叹了口气,将自己手中的狼毫笔放下,上前两步走到了角梅跟前,柔声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不过将军府人多口杂。母亲如今才刚从佛堂里面出来,若是这番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面,难免会令她不悦。到时候她若是因此事而责罚你,你让我怎么为你开脱?” 角梅心中微微一暖,同时也在心里面暗暗唾弃自己方才的想法,居然会以为小姐是为了讨好自己的婆婆,而要放弃自己。 准时便低着头,感动地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以后再也不会这么说了,小姐放心。” 叶桑点了点头,重新走到了书桌旁边,一笔一画的练着旁边贴上的字。 角梅和冬九,两人看着叶桑这般认真的模样,轻手轻脚的将自己手中的糕点和茶水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两个丫头这才退了出去。 刚刚走出房门外,迎面便走来了三个容貌较好的女子和四个俊秀的侍卫。 角梅眼中划过了一模疑惑。 这些人是当初在将军府里面伺候叶桑的人,不过角梅都没怎么见过就是了。如今叶桑已经和姬长夜大婚,这些人也被姬长夜正式拨到了叶桑身边伺候。 看着角梅这副疑惑的模样,冬九上前一步,笑着开口解释道:“这些人是之前小姐住在将军府里面的时候,少爷派来伺候小姐的人。那四个侍卫的名字分别叫做冬一,冬三,冬四,冬五。你旁边站着的这三个婢女,与我同出一门,叫做冬十一,冬六,东二。日后我们便要一起伺候上夫人了。” 角梅点了点头,轻笑着上前朝着七人行了一礼,“之前小姐在将军府里面的时候,多谢各位伺候。如今我们便都要在少夫人跟前共同伺候,还望各位姐姐,大哥,多多提携。” 角梅这话说的十分谦虚。 旁边站着的冬二等人,也觉得心中十分欣慰。 并非是因为角梅这恭敬的态度,而是觉得这小丫头当真是对少夫人忠心地很。 几人对视了一眼,上前一步,回了角梅一礼。 紧接着在冬九的组织下,几人便在院子里面聊了起来。 屋子里面叶桑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听着那几人明显相谈甚欢的声音,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手下的动作越发的顺畅了。 而这边,冷若岚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便满脸怒气的坐在了软榻上面。 跟在她身边伺候着的嬷嬷看主子如此满脸怒气的模样,连忙到了一杯清茶放到了冷若岚的面前。 一边跪在地上为冷若岚捶着腿,一边轻声开口劝解道:“夫人莫要再生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那岂不是不值得。” 冷若岚这些年来在将军府中一直过得安安稳稳,虽说不怎么出门,可是凭借着她将军夫人的名头,纵然姬长夜的父亲死了多年,在外面却也依旧风光无限,受到无数人的追捧。 今天早上先是在姬老将军那里受了气,紧接着姬老将军又要将管家的权力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这让冷若岚怎么甘心。 冷嬷嬷伺候了冷若岚这么多年了,既是冷若岚的奶娘又是冷若岚,身边最亲近的人,看到冷若岚如今这般模样,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确实越发的勤快了。 冷若岚端起小几上放着的茶盏,微微抿了口茶水,缓和了一下胸口的怒气,这才开口道:“管家将附中的账本和库房的钥匙都送来了吗?” 冷嬷嬷手上的动作一顿,犹豫了片刻之后,这才开口道:“夫人这么多年不管俗事,将军府里面的庶务又颇多。依老奴看,夫人不妨将这些账本和钥匙都送到少夫人那里去吧。等到少夫人做错了事之后,夫人再将这些东西接过来。也好有一个缓冲的过程,不至于刚刚将这些东西接到手中便手忙脚乱。” 这些年来,夫人一心向佛。整日里几乎都待在佛堂里面,哪里还会管家? 冷嬷嬷低声劝慰着,脸上满满的都是正常。 然而冷若岚此时本就在气头上,又听到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嬷嬷这么说,顿时就更加的生气了,“莫非嬷嬷也觉得,我不如那个黄毛丫头。爹爹愿意将管家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那个黄毛丫头,也不愿意交给我这个儿媳妇,不就是觉得我什么也不懂吗?你们都这么觉得,我还偏要看看,这管家的事情,我到底能不能做得来?” 嬷嬷听到冷若岚这么说,就知道自己的劝诫是是没用了。要是再劝下去,冷若岚恐怕还会和自己离了心。只好闭口不言,手上勤快的为冷若岚捶着腿。 冷若岚闭上眼睛,揉了揉有些抽痛的额角,片刻之后,这才开口道:“既然管家已经将账本和钥匙都拿过来了,先把上京里面的铺子的账本,拿过来让我看看。” 冷嬷嬷扭头朝着自己身边的一个丫头使了个眼色,那小丫头机灵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手中便抱着一踏厚厚的账册走了进来。 冷若岚抬起头来,便看到那小丫头手上抱着不下十本的账册,眼中顿时便划过了一抹惊讶,“怎么这么多?” 那小丫头听到冷若岚这么说,面上的笑容也有些尴尬,“回夫人的话,这些账本连将军府中账本的五分之一都不到。柏琴管家说夫人常年不问俗事,就先拿这些账本来给夫人看看。等夫人将这些账本看完了之后,让奴婢再去拿些新的来。” 冷若岚点了点头,示意那小丫头将账本放到她跟前来。 小丫头抱着自己怀中厚厚的一堆账本,放在了冷若岚的跟前。 冷若岚伸出保养得一的玉手,从最上面拿出来了一本账册,打开之后翻看了两眼,确实一窍不通。 除了上面标注的最基本的银钱,从哪里进货,从哪里出货,盈利多少,亏损多少,冷若岚看的满脑子都是浆糊。 然而脸上屋子里面还站着好几个伺候着的丫头,不愿意在下人面前丢脸,冷若岚只好硬着头皮翻看着自己手中的账本。 一连翻了三本账册,冷若岚实在是看不懂,这才将手中的账本放下,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抬起头来对着屋子里面的小丫头道:“你们都出去吧,待会儿我让你们进来的时候再进来便是。” 第216章 不满 几个小丫头乖巧的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等到那几个小丫头走了之后,冷若岚方才还一脸淡然的面上,顿时便浮现出了一抹烦躁。 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摞账本,冷若岚扭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冷嬷嬷,“嬷嬷可知道如何看?” 冷嬷嬷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着道:“夫人,老奴不过是个奶娘而已,连打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可能会看得懂账本。夫人若是实在看不懂,不如老奴去和姬老将军说一声,让姬老将军把这些东西交给少夫人去打理吧。” 听到冷嬷嬷说要把这些东西交给叶桑打理,冷若岚脸上顿时便是一冷,“不必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待在佛堂,看不懂这些东西。然而苏婧可是尚书府的大小姐,你去把她请过来,让她过来陪我小住几日。也好帮着我好好看一看这些账册。” 冷嬷嬷听到冷若岚这么说,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夫人,这么做恐怕是有些不妥吧!如今少爷和少夫人已经成婚,苏小姐这些年来一心爱慕少爷,可少爷心里面明显没有苏小姐。这时候夫人把苏小姐叫来府中帮忙,恐怕会让少爷和少夫人心里面都不舒服。” 冷若岚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保养得宜的,手指扶了扶头上带着的玉簪,“就算叶桑不舒服,又能怎么样?婧儿才是我看中的儿媳妇,就算她如今嫁给了长夜,长夜可是我将军府唯一的继承人,难不成这辈子只能娶她一个便是。” 冷嬷嬷听到冷若岚这么说,脸上的神色顿时更加的忧虑了,“夫人就是要让苏小姐给少爷做妾?” 恐怕苏小姐愿意上舒服,那边也不愿意吧,毕竟苏小姐是尚书府唯一的嫡女。 冷若岚保养得意的手指轻抚着衣袖上绣着的暗纹,轻笑着开口道:“婧儿是尚书府的嫡女,怎么可以做妾?要做也应该是做平妻才是。” 冷嬷嬷不说话,心中则是叹息的更加厉害了。 看少爷和少夫人如今感情甚笃的模样,哪里是容得下第三个人的样子。不管是平妻还是纳妾,恐怕少爷都不会同意的。 夫人若是执意如此,恐怕会伤了与少爷之间的感情。 可是看着冷若岚如此执拗的模样,冷嬷嬷心之眼下冷若岚是打定主意了,要将此事办成,也就不再劝解。 冷若岚则是催促着冷嬷嬷赶紧将苏婧从尚书府里面请来。 而这边,姬长夜听着折袍禀报给自己的话,脸上的神色顿时便是一冷,“母亲当时是这么说的?” 感受着自家主子身上传过来的冷气,折袍也是抖了抖,闭着眼睛道:“属下所言确实是事实。” 姬长夜将自己手中的毛笔扔在了书桌上,冷素的面庞上一片阴冷。 一旁的折袍见状,唯恐姬长夜跑到冷若岚的院子里面和冷若岚大吵一架,连忙上前一步劝慰道:“主子切莫和夫人生气,夫人如今不过是一叶障目,还没有看到少夫人的好而已,所以这才急着将苏小姐带进来。只要少爷和姬老将军不同意,就不怕苏小姐会进了将军府的门。等夫人和少夫人两人相处久了,夫人自然会发现上夫人的好,到时候这件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看着折袍费心为自己母亲解释的模样,姬长夜眼眸暗了暗,低声吩咐道:“让人不要把消息传到桑儿那里。” 折袍听到姬长夜这么说,心中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流下来的冷汗,恭敬地应了一声。 而这边,尚书府里,苏婧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冷嬷嬷,颇有些惊喜地道:“嬷嬷方才说的可是真的,姬伯母当真要我去将军府陪她小住几日?” 看着苏婧面上欣喜,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模样,冷嬷嬷眼中划过了一抹暗色,低头不卑不亢地道:“老奴所言,句句属实,苏小姐若是有空的话,便随着老奴走一趟吧。若是苏小姐有别的事也不打紧,老奴回去回了夫人便是。” 好不容易得到这样的机会,苏婧怎么可能会拒绝,连忙开口道:“嬷嬷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在府中能有什么事情。正好这几日爹爹和娘亲也要外出上香,家里面便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便随着嬷嬷去将军府里面陪姬伯母住上几日,” 冷嬷嬷淡淡的应了一声,“既然如此,还请苏小姐稍微收拾一下,随着老奴一起去尚书府。” 苏婧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朝着身后的丫头使了个眼色。 那丫头脚步匆匆的回到了苏婧的闺房里面,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拿着一个小包袱走了出来。 苏婧抬起头来看着冷嬷嬷道:“我收拾好了,还请嬷嬷前面带路。” 冷嬷嬷点了点头,抱着苏婧朝着尚书府的大门口走去,尚书府的大门口早就停好了将军府的马车。 看到那拿车的时候,苏婧眼中满满的都是无限的惊喜。扶着丫头的手上了马车,冷嬷嬷扭头朝着自己身边的马夫使了个眼色。 马夫扬起鞭子,抽打着马儿的屁股,精致的檀木马车便在街上走了起来。 尚书府距离将军府并不远,小半个时辰之后,站在将军府的大厅里面,苏婧脸上满满的都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而早在大厅里面等着苏婧的冷若岚,看到苏婧的瞬间,便笑着迎了上去,“许久不见,婧儿又长好看了许多。当真是让伯母越看越欢喜。” 苏婧面上适当的流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姬伯母才是不减当年风华,恐怕婧儿出门外出和姬伯母走在一块,人家都要误认为姬伯母是婧儿的姐姐了。” 冷若岚听到苏婧这么说,面上的笑容便越发地真诚了,“你这丫头,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就会说这些好听的话来哄我。” 苏婧温柔娇俏的上前抱住了冷若岚的一个胳膊,笑道:“婧儿说的这哪里是好听的话,明明就是实话实说。不信姬伯母从这院子里面拉一个人出来问问,看看婧儿说的是不是实话。” 冷若岚伸手在苏婧的鼻子上点了一下,拉着人朝着自己的院子里面走去。 后院,姬老将军的院子里面。 姬老将军一身常服,坐在院子里面的大槐树下,手边放着一本兵书,一杯清茶。 然而姬老将军的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剑,此时手上正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仔细的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长剑。 柏琴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头在姬老将军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姬老将军瑞丽的眸子顿时就是一冷,“你说夫人把尚书府的那丫头请过来了。” 柏琴点了点头。 姬老将军将自己手中的长剑放下,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口茶水,开口问道:“可知道夫人将苏家那丫头叫过来所谓何事?” 柏琴听言,面上的神色有些犹豫。姬老将军瑞丽的眼眸看了过去,柏琴连忙低下头,恭敬地道:“今日属下让人将账册送到了夫人那,据夫人院子里面的小丫头说,夫人看不懂那些账本,便想着把苏小姐请过来帮忙。” 柏琴的话还没有说完,姬老将军就将自己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平日里总是慈祥的脸上,此时却满是怒容,“胡闹,苏家那丫头是尚书府的人,我将军府的账册,也是那丫头能够看的吗?这些年来她待在佛堂里面吃斋念佛,我念她对长夜的父亲一片痴情,也就不多记得,如今她这是连里外也分不清了吗?” 听着姬老将军如此生气的话,柏琴也是低下了头。 他也没想到夫人竟然会这么做,原本将那账册送过去,是想着夫人知难而退,将账册重新交到少夫人的手上。 没想到夫人对肖夫人的成见如此之深,宁愿叫一个外人来看将军府的账册,也不愿意将这些东西交给少夫人。 姬老将军发了一会儿脾气之后,叹了口气,对着身旁的柏琴吩咐道:“既然他有意要将苏家那丫头叫过来帮忙,也就罢了。你去将那些重要的账本全部都给我收起来,拿一些无关紧要的账本送过去便是。我倒是要看看,苏家的这个丫头到底能有多大的本事。” 柏琴恭敬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姬老将军看着自己手边的兵书和长剑,冷哼了一声,起身朝着姬长夜的书房走了过去。 这边,新房里面。 叶桑看着放在自己手边的五六张宣纸,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这才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 一个时辰的时间,角梅已经和外面的冬二等人打成了一片。 几个丫头的欢声笑语在院子里面不停的回荡着,叶桑嘴角也蔓延着温柔的弧度。 端起手边温热的茶水抿了一口,叶桑抬起头来轻声唤道:“来人。” 角梅和冬九听到叶桑的呼唤,两个丫头连忙起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姐有何吩咐?” 叶桑看着恭敬地站在门外的冬二三人,温柔地笑着开口道:“你去书房看看长夜忙完了没有,我有些事情想要与他商量。” 第217章 挑衅 一旁的角梅点了点头,笑眯眯的开口道:“奴婢这就去。” 叶桑点头,转身走到一旁的彤彤旁边,将手上方才装上了些许墨汁清洗干净。 又拿起了放在一旁书架上的医书,坐在窗边的小几上翻阅了起来。 屋子里面的几个丫头对叶桑的习性也算是了解。 少夫人平素里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练字和看书。因此一个个的都安静的站在屋子里面,没有发出来任何响声。 约摸着一炷香之后,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合起了自己手上的书本,站起来朝着门口迎了过去。 刚刚走到门口的姬长夜,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站在屋子里面,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的叶桑。 原本冰冷淡漠的容颜,也忍不住缓和了许多。 姬长夜上前一步将叶桑的手握在手里,阴挺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手怎么这么冷。” 说着冷锐的目光朝着屋子里面的冬九等人扫了过去,“再去拿一个炭盆过来。” 被自家少将军那锐利冰冷的眸子看着,几个丫头额头都沁出了些许冷汗。 一旁的叶桑见状,连忙伸手抓了抓姬长夜的袖子,柔声笑着道:“屋子里面的温度已经够高了,是我体质的原因,所以才显得手脚这般冰冷。你要是再往屋子里面加炭火,那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岂不是要热的掀被子。” 知道叶桑这么说是在为冬九给人开脱,姬长夜也忍不住揉着她的手道:“过几日我去打猎的时候,给你猪一只狐狸回来,做双手套。” 听到姬长夜这么说,叶桑就知道今天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当下便喜笑颜开的道:“狐狸皮戴着确实是十分暖和,既然如此,那桑儿就提前谢谢夫君了。” 说着笑着低头朝着姬长夜行了个礼。 那娇俏的模样,看得姬长夜心中一阵欢喜,抬手捏了捏叶桑的小脸。 当着一屋子丫头的面,被姬长夜这样捏了脸,叶桑脸红的伸手将姬长夜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了下来,有些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姬长夜嘴角微微勾起,扭头朝着冬九等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几个丫头俏脸也有些微红,此时听到姬长夜这么说,忙不迭失的从屋子里面退了出去,顺带着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等到屋子里面的丫头全部走了之后,叶桑这才没好气的伸手在姬长夜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下。 这点痛对于姬长夜来说,还不如蚊子咬一下来的痛快。 一把将叶桑搂到了怀里,抱着她坐到了一旁的小几旁边,柔声开口问道:“方才你让角梅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叶桑红着一张俏脸推了推姬长夜的胸膛,片刻之后发现自己的力气对于姬长夜来说,当真是不值一提,只得气呼呼的放下了自己的手。 姬长夜看她不回答,也不着急。 美人在怀,温香软玉,这样的待遇可不是时常都有的。 姬长夜抬手端起桌上方才角梅拿给叶桑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只觉得往日带着些许苦味的茶水,今日喝着也格外的香甜。 看着姬长夜的动作,叶桑俏脸又是一红。 忍了片刻,见姬长夜还没有松手的样子,这才无奈的开口道:“你可还记得上次我在容城的时候发生意外,险些送命的事情。” 姬长夜抱着叶桑的手微微一紧,这才冷声开口到:“记得。” 叶桑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当日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救了我,与我相约,二月八日,在承恩寺相见。如今已经是二月初了,我想与你商量一下。等到了那天之后,我想独自一人去承恩寺里赴约。” 叶桑的话刚刚说完便觉得姬长夜抱在自己腰上的手一紧,紧接着耳边边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嗓音,“不行,上次让你独自一人出门,险些出了事。那白衣人虽然救了你,可是是敌是友,尚且不知。若是她想要对你不利,你独自一人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看到姬长夜这般紧张的模样,和花心头微微一暖,抬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脸颊,温柔地笑着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我觉得那人对我并没有任何恶意。” 当初那人将她救下之后,可谓是十分小心翼翼的将她护在了身后。若当真对她有所图,绝对做不到那般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模样。 看着叶桑脸上那温婉地笑意,明知道他对那白衣人不过是感激,姬长夜心中还是划过了一抹不悦。 忍不住伸手将叶桑的脸扳了过来,轻轻地吻在了她的额头,“以后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一起,再也不会让你遇到如此危险的事情。” 叶桑笑着靠在了姬长夜的怀里,调侃的道:“你可是堂堂少将军,且不说将军府里面有多少事情要你处理,单单是朝里面的事情,每日你恐怕就够你忙的了。更何况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哪里需要你时时刻刻都陪着我。” 说完之后看着姬长夜微冷的侧脸,叶桑这才继续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刚才我说想要独自一人去承恩寺见那白衣人,只是明面上的独自一人而已。暗地里自然是要带着你派在我身边的暗卫和侍卫的。至于那几个丫头,我想将冬九带在身边。她形事圆滑,武功在一众丫头里面也是十分高强的,有她在我身边,再加上你派到我跟前的那些暗卫。若当真是出了什么便故,也可保我性命无虞。” 说着叶桑抬起头来笑着道:“既然我打算独自去见他,那自然是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你放心便是。” 听着叶桑的温言婉语,姬长夜心中纵然还是有些不愿,可是想着叶桑执拗的性子,只好点了点头。 看到姬长夜点头,叶桑脸上的笑容明显更加的灿烂了。 姬长夜见状,心头也是一软,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在叶桑害羞的目光中,朝着那张粉嫩的唇吻了过去。 一夜春风无度,第二日叶桑醒来的时候,太阳早已升到了当空。 揉着腰从床上坐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叶桑心中便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连忙朝着外面喊道:“角梅,如今什么时辰了?” 外面守着的角梅,听到自家小姐的话,将手上的脸盆端了进来,笑着开口道:“回小姐的话,如今刚过辰时,时辰还早,小姐不妨再多睡一会儿。” 听着角梅的话,叶桑有些无奈的伸手揉了揉额角,“长夜是什么时候走的?” 角梅低头算了算,抬起头来道:“约摸着天刚微微亮的时候,少将军便穿着朝服去上朝早朝了。再过半个时辰,少将军也该回来了。小姐若是实在不想睡了的话,不如奴婢伺候小姐沐浴更衣吧,到时候刚好能和邵将军一起用早膳。” 听到角梅这么说,叶桑心中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任由着角梅将自己从床上扶了起来,沐浴更衣之后,扶着角梅的手走到了大厅里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厅主位上的姬老将军和坐在旁边的冷若岚与苏婧。 苏婧脸上挂着娇俏的笑容,依偎在冷若岚的身边,远远看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苏婧是冷若岚的亲女儿呢! 看到苏婧,叶桑眼中明显划过了一抹惊讶,扭头朝着身边的角梅看了一眼。 角梅眼中划过了一抹心虚,低着头扶着自家小姐朝着大厅里面走去。 姬老将军看到角梅过来了,当下面笑着开口道:“桑儿起来了,昨天晚上睡得可好?” 叶桑俏脸微微一红,有些羞涩的开口道:“多谢爷爷挂念,桑儿一切都好。” 姬老将军眼尖地看到了叶桑低头间脖子上那隐隐约约的红痕,当下一张老脸更是笑得像一朵花一样,开心的道:“好好好,长夜也马上要回来了,你就坐到我老头子的身边,和我一起等着。” 叶桑笑着应了一声,上前两步走到了姬老将军的身边。 一旁的苏婧看到姬老将军这么喜欢叶桑的模样,心中泛起了一丝丝嫉妒。 当初她也没少来将军府里面看望姬老将军,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也没见过姬老将军对她这么热切过。 果然狐狸精就是狐狸精,惯会使一些玩弄人心的手段。 面对苏婧望过来的隐含嫉恨的目光,叶桑微微一笑,温婉大方的开口道:“前几日我与长夜大婚之时,还未曾见到苏妹妹,苏妹妹这些日子来过得可好?” 听着叶桑这话,苏婧心中顿时便有些气血上涌。 这贱人是什么意思?故意在她面前炫耀吗? 心中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涌上来的怒意,苏婧满脸温柔地笑道:“前几日妹妹随着家母一同去承恩寺里面上香了,这才错过了长夜哥哥的婚礼,不曾想姐姐如此挂念,当真是有劳姐姐费心了。” 叶桑闻言淡淡一笑,抬手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轻声开口道:“苏妹妹客气了,我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苏妹妹如此认真的回答,倒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为好了。” 第218章 一团糟 听着叶桑这话,苏婧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有些委屈地朝着叶桑看了一眼。 “姐姐这是在说妹妹自作多情吗?” 一旁的冷若岚看着苏婧如此委屈的模样,不悦的目光顿时就朝着叶桑看了过去。 叶桑见状也不惊慌,依旧是一副淡然端庄的模样,轻笑着开口道:“苏妹妹这话说的也太严重了些,我并没有这个意思。随口一说而已,妹妹也未免太当真了。” 说着抬手端起手边的清茶微微抿了一口,一双清纯的眼眸中满是真诚。仿佛是在说:不过是个玩笑话而已,妹妹何必如此当真。 苏婧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看着叶桑那巧笑倩兮的模样,便觉得心中一阵不爽。 可惜这饭桌上并非只做了冷若岚一个人,最疼爱叶桑的姬老将军可就在那主位上坐着呢。 虽然姬老将军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不过就是再借给苏婧一个胆子,苏婧也不敢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拿到姬老将军跟前来班门弄斧。 只得笑着换了个话题,“在过一日便是三朝回门,回门之时所要准备的东西,姐姐可曾准备好了,需不需要妹妹帮忙?” 叶桑听到苏婧这么说,扭头朝着身后的冬九看了一眼。 冬九上前一步笑着道:“有劳苏小姐费心,不过少夫人在回门之时所需要的东西,少爷早在何少夫人成婚的时候便已经准备好了。” 冬九说完之后,便笑着退到了叶桑的身后。 一旁的苏婧听着冬九的话,脸色忍不住便得有些难看。 下意识的就朝着冷若岚看了过去,希望冷若岚能够为自己撑腰。 却忘了如今叶桑才是将军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姬长夜为叶桑准备回门的礼物,虽说有些过于宠爱,可也算是名正言顺。 她这般看着冷若岚,难不成是想要冷若岚,为了这件事情将叶桑训斥一顿。如此小家子气的做法,当真是让人瞧不起。 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清茶看戏的姬老将军眼中划过了一抹不屑。心中暗暗庆幸,幸好当初没有听冷若岚的话将苏婧许配给自家宝贝孙儿。 否则像这种受不了一点委屈,又如此小肚鸡肠的女子,如何撑得起整个将军府。 苏婧看了冷若岚半晌,却发现冷若岚没有丝毫为自己撑腰的模样,面上划过了一抹尴尬,只好委委屈屈的长过头来,有些怨恨的朝着叶桑看了一眼。 叶桑见状,嘴角扬起了一抹温婉大气的笑容,记得苏婧脸色发青的同时,扭头对着姬老将军道:“爷爷,我去门口看看长夜回来了没有?” 姬老将军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看着叶桑走出去之后,面上的笑容立马撤了下来。整个大厅里面也弥漫着一股冷气。 冷若岚知道姬老将军这是在对自己不满了,了心中有些惊慌的同时,却也强撑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坐在桌前。 饭桌前的三人都未曾开口说话,可是大厅里面的气氛,却是让人格外的紧张。 一旁的叶桑受不住姬老将军身上的威压,强笑着扭头开口道:“许久不曾来过将军府,姬爷爷这些日子以来身子可好?” 姬老将军不屑于和几个小辈计较,方才放出的威压,不过是警告一下冷若岚而已。此时听到苏婧的话,也面带慈祥的笑容回答道:“一切都好,有劳苏小姐关心。” 苏婧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以前他来将军府的时候,姬老将军都是称呼自己为婧儿的。如今却生疏地叫着“苏小姐”,想着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而这一边,姬长夜身上穿着朝服和叶桑,两人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 原本心中还有些怨恨的苏婧,在看到姬长夜的一瞬间,立马便笑着迎了上去,“长夜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看到苏婧,姬长夜眼中划过了一抹不奈,冷声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婧脸上甜美,单纯的笑容狠狠一僵,站在叶桑身后的冬九和角梅,两个丫头脸上的表情也是要笑不笑。 当着整个大厅里面的吓人被姬长夜如此甩了面子,苏婧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中当下便浮现出了泪水,“长夜哥哥这是不欢迎我吗?” 姬长夜牵着叶桑的手坐到了姬老将军的旁边,冷冷的开口道:“你是母亲请来的客人,只要母亲欢迎你便好了,我欢不欢迎,并不重要。” 听着姬长夜如此绝情的话,苏婧眼中的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怨恨的朝着叶桑看了一眼,捂着嘴从大厅里面跑了出去。 一旁的冷若岚见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姬长夜冷声斥道:“婧儿与你这么多年来,也算是青梅竹马。如今她来家中做客,你便是这般态度。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冷若岚这话一出,姬长夜当下边抬起头来,冰冷的质问道:“母亲不经过我的同意,便将她带到了将军府,可曾想过儿子?” 冷若岚听到姬长夜这么说,当下便被气得浑身发抖,“婧儿心思纯善,我一个人待在府中寂寞,想要他来陪我一起说说话,难道我作为将军府的夫人,连这一点权力都没有吗?” 姬长夜点了点头,“这些权利母亲自然是有的,别说是苏婧一个,就算母亲把整个京城里面的千金小姐都请来将军府,儿子也没有任何怨言。但是母亲为何要将将军府中的账册交给一个外人看?” 说起这件事情,冷若岚脸上划过了一抹心虚,不过很快便又抬起头来,理直气壮的道:“如今管家的权力在我手里,偌大的将军府,我总要有一个人在旁协助才行。” 冷若岚话还没有说完,姬长夜便打断她道:“母亲想要人协助,桑儿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他是儿子的妻子,亦是将军府未来的女主人。有什么事情母亲不能和桑儿商量的,偏偏要找一个外人来。” 冷若岚冷冷的朝着叶桑看了一眼,眉眼间满是高傲和不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又生在商贾之家,将军府里面的这些事情,她怎么管得来。” 听着自家母亲言语间对叶桑的侮辱和不屑,姬长夜当下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母亲怎可如此侮辱桑儿?儿子既然娶了她,从此以后便和桑儿夫妻一体。母亲如今这么说,是连带着儿子也一起侮辱吗?” 听着姬长夜的话,冷若岚气的胸前一阵起伏,眼前更是一阵阵的发黑。 这就是他的好儿子,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他以后好,如今她就为了个身份低贱的女子,这般忤逆自己。 看着冷若岚站在一旁,摇摇欲坠的模样,姬长夜沉稳冰冷的面上没有丝毫动容。 一旁的叶桑见状,连忙伸手拉住了姬长夜的胳膊,朝着他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原本有些头疼的冷若岚见状,当下边挥开了扶着自己的嬷嬷,冷声开口道:“你不必如此星星座太弱,若非是你,我和长夜怎么会吵起来?” 叶桑俏脸微微一白,只觉得心寒。放开了姬长夜的胳膊,朝后稍微退了半步。 一旁的姬老将军看着大厅里面的闹剧,将自己手中的茶盏郑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威严地开口呵斥道:“够了,都给我住嘴。长夜带着桑儿回房间去,若岚留下。” 姬长夜应了一声是,转身拉住了叶桑的手,便将叶桑给拉走了。 一旁的冷若岚看着姬长夜未曾回头看过自己一眼,原本就被姬长夜气的发白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了。 站在冷若岚身边,扶着冷若岚的老嬷嬷见状,心中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等到大厅里面的人都走光了之后,姬老将军一把将手边的茶展挥到了地上。 上好的汝窑瓷茶盏,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来砰的一声。 站在一旁的冷若岚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姬老将军抬起头来,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冷若岚,满含不悦的道:“你是想要把这个家搅和成什么样子才肯甘心?” 冷若岚保养得宜的脸色顿时便没有了丝毫血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恭敬地开口道:“儿媳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姬老将军冷哼了一声,从桌前站起来,走到了冷若岚的面前,“我知道你喜欢苏家那丫头,也一心想要将她嫁给长夜。若是长夜当真有这个心,那么我也不反对。可如今他们小两口正是情深意浓的时候,你非要将苏家那丫头塞到长夜的房间里,除了徒遭厌恶,还有什么别的结果?” 听着姬老将军的话,冷若岚有些不服气的开口道:“儿媳妇这么做,也是为了长夜好。长夜作为将军府的继承人,日后自然是要纳妾。京城里面的姑娘们,婧儿心思纯善,又与长夜能够说得来,嫁给长夜为妻是最好不过了。” 姬老将军啪的一声抬手拍在的桌子上,“长夜要娶谁为妻,那是他自己的意愿,不是你这个做娘亲的说了算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桑儿,觉得她的家世配不上长夜。可你可曾仔细想过,将军府如今的位置已经到了何种地步?长夜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将军了。” 第219章 科举 “你以为长夜为何迟迟到了这个年纪还不愿意成婚,当真是因为他无心于家世,愿意成日里看着你这个母亲为他忙前忙后的操心吗?京城里面的大家闺秀确实不少,小门小户教养出来的女儿根本就配不上长夜,也根本撑不起来整个将军府。” “世家教养出来的嫡女,不管哪个价嫁长夜,恐怕都要引起皇上的猜忌。不然你以为苏家那丫头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心仪长夜,可是尚书府的人为什么迟迟都没有表达要与将军府结亲的意思。当真是是以为将军府这边没有松口吗?” 姬老将军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一脸不悦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冷若岚。 “那是因为尚书府里的那只老狐狸也知道皇上如今对将军府的猜忌,所以这才不愿意将尚书府的未来绑在将军府的身上。” 姬老将军说到这里,看着冷若岚骤然变得惨白的脸,原本积在胸口的气,这才顺了一点。 一旁的柏琴见状,连忙将手边的茶杯递了过去。姬老将军端过杯子,抿了口茶水,冷冷的开口道:“你喜欢苏家那丫头,想要她来府里陪你几天,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你想要让那苏家的丫头和你一起管理将军府的事情,那么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也好让你看看这个你最看重的儿媳妇,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说到儿媳妇三个字的时候,姬老将军话咬得格外的重。 冷若岚苍白着,脸低下了头,心中仍然有些不甘,可是在姬老将军的雷霆怒威之下,却也不敢开口反驳。 乖乖地应了一声,是从大厅里面退了出去。 等到冷若岚走了之后,姬老将军这才又重新的坐到了主位置上,低低地叹了口气。 而这边,姬长夜拉着叶桑回到了新房里面,刚刚将叶桑按着在床上坐下,便打算出去。 叶桑见状,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你打算去哪?” 姬长夜扭头看了一眼叶桑,温柔地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庞,“无事,我去去就回。要是饿了就让角梅和冬九两人去厨房为你弄点吃的,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低头在叶桑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了一吻,在叶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脚步飞快地走了出去。 而这边,苏婧哭着从大厅里面跑了出来,一路跑回了冷若岚安排给她的院子里面。 伺候在苏婧身边的丫头,看到自家小姐如此委屈的模样,连忙上前劝哄。 苏婧也不过是哭给冷若岚看,想要冷若岚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而已,如今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自然也就不再费那份心思,假模假样地哭了两句,看到冷若岚还没有过来,便将哭声收了起来。 跟在苏婧身边的丫头,显然也见惯了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小心翼翼的递上了一杯热茶。 苏婧抿了一口之后,砰的一声将茶杯扔在了地上,冰冷的呵斥道:“死丫头,你是怎么做事的?这茶水这么烫,是想要烫死我不成?” 小丫头连忙跪在了地上求饶道:“还请小姐赎罪,奴婢这就去给小姐重新泡一杯茶过来。” 说着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连爬带滚地从屋子里面跑了出去。 苏婧见状了,冷哼了一声。 往日里娇美和善的面容上,此时却满满的都是娇纵和凶狠。一双阴冷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门外,心中想着冷若岚大概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可是等到小丫头重新泡茶回来了,也没看到冷若岚的身影,苏婧心中顿时便更加的不悦了。 刚刚泡茶回来的小丫头看着自家主子脸上那凶狠的表情,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苏婧一双手指无意识地揉着手上的帕子,眼眸焦急的在门外看来看去。 没有看到冷若岚的身影,却意外地看到了姬长夜。想着往日里姬长夜对着自己温柔的模样,当下便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长夜哥哥,你是来这里看我的吗?” 说着伸手准备去抓姬长夜的胳膊。 姬长夜眼中划过了一抹厌恶,飞快地侧身避开了苏婧伸过来的手,冷冷地道:“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要么你带着你的人和东西搬出将军府,要么我让手下的侍卫把你扔出去。” 苏婧听到姬长夜这么说,眼眶顿时就红了,“长夜哥哥,是不是姐姐在你跟前说了我什么?” 姬长夜听着她这娇滴滴的话,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地露了出来,“桑儿的母亲只生了她一个,她也并没有什么妹妹。你尚书府堂堂嫡小姐,不必如此屈尊降贵。”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看着姬长夜脸上的神情动作,那模样不像是在说苏婧为了叶桑驱尊将贵,倒更像是在说苏婧这一声姐姐侮辱了叶桑。 苏婧也没想到姬长夜会这般的不给自己面子,看着跟在姬长夜身后的折袍嘴角那勾起来的笑容,原本只是假装委屈的眸子,这下是真红了,“长夜哥哥,你我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你当真要对我如此绝情吗?” 苏婧说完之后,突然想起这句话,自己刚才在大厅里面也说过,顿时便又换了一句话,“更何况我是冷姨请过来陪在她身边的,你这样把我赶走,难道就不害怕冷姨伤心吗?” 姬长夜看着苏婧脸上一副为自己母亲着想,实则眼中却闪烁着算计和嚣张的模样,冰冷淡漠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冷笑,扭头对着身边的折袍道:“半个时辰之后,若是我还在将军府里面看到她,那么你就和她一起去尚书府吧!” 说完之后,不给苏婧开口的机会,便直接转身离去。 原本站在姬长夜身后看好戏的折袍,伸手摸了摸鼻子,上前一步站到了苏婧跟前,一板一眼地道:“方才少将军说的话,苏小姐想必也听到了。还请苏小姐不要让属下为难,也不要让您自己难堪。” 原本因为姬长夜的话而十分伤心的,苏婧听到折袍这话顿时便抬起头来,满目不屑地开口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这么对我说话。我是冷姨亲自请过来的客人,长夜哥哥只是说说而已,你当真以为长夜哥哥会和冷姨做对吗?” 原本还想着自家少爷这事情做得不地道,打算好好和苏婧说两句好话的折袍,听到苏婧这话,顿时就冷笑着道:“苏小姐,这话还是说给少爷听吧。正如苏小姐所说的那样,属下不过是个下人,一切听主子吩咐。如今少将军请苏小姐出去,还请苏小姐配合。免得等一会儿属下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对苏小姐做出了一些什么过分的事情。” 折袍说完之后,冰冷地看了苏婧一眼,满脸厌恶地走了出去。 心中则想到:“怪不得少爷会看上少夫人,像苏家小姐这种表面上温婉大方,实则小肚鸡肠又心性阴狠的女子,就算是做妾,将军府也不要这样子的。” 待在新房里面的叶桑,看着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的姬长夜,有心想要开口询问。 然而姬长夜明摆着不打算告诉她,直接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叶桑,打算去承恩寺的事情。 “二月初八是个上香的好日子,到时候承恩寺里面的上香的百姓必然会十分的多,届时你带着两个丫头去,要确保那两个丫头时刻都不能离开你的身边。” 听到姬长夜的嘱咐,叶桑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抓住了姬长夜,放在自己手上的手,笑着开口道:“我知道的,今日上早朝的时候,可曾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既然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去做了什么,那么她不问了便是。 说起早朝,姬长夜眼中划过了一抹冷芒,“朝堂里面的一群老古董,整日里就知道说一些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事情,去找乱皇上的视听。真正为百姓,做好事的事情,从来都不提。” 提起这件事情,叶桑也是叹了口气,过了片刻之后,便笑着安慰道:“开年之后再过一个月便是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了,此次科举考试,倒是可以从中选拔出许多能够为我朝所用的人才。” 说起科举考试,姬长夜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此次科举考试与往年有些不同,今年科举考试最后的文章题目,是皇上亲自出的。而且至今为止也没有拿给任何人看过。” 姬长夜说到这里,扭头朝着叶桑看了一眼夫妻,看着对方眼中的了然,两人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叶桑上前一步走到了姬长夜跟前,抱住了他的腰,柔声笑着道:“看来皇上对朝中的各位大人,也是不放心地很呀!” 否则的话,科举考试最后的文章题目,一向都是由国子监的院正和太子太傅,还有礼部的那一群大人们一起出题。 皇上虽然是皇上,可也只是皇上。更何况当今陛下在文学上的造诣,也只是上等。 温香软玉在怀,姬长夜一向冷淡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这几年来科举考试舞弊一案,屡禁不改。若是不能从源头掐断,那么后面杀多少人也没有意思。” 第220章 死皮赖脸 皇上这几年在科举舞弊一案上可谓是费了不少心思,可是即便如此,每年因为科举考试而被处死的官员也是数不胜数。 叶桑听到此处,总算是明白皇上今年为何要亲自出题了。 想到此处,叶桑忍不住有些想笑,“今年上京来赶考的学子们还真是十分幸运啊,上次当今圣上亲自出题,好像还是二十年前。” 姬长夜点了点头,抱着叶桑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叶桑安心地靠在了姬长夜怀里,过了一会儿之后,又抬起头来问道:“此次科举考试监考的考官们,可是和往年一样,依旧从礼部和国子监里面挑选出来一些去考场监考。” 姬长夜点了点头,“不错,不过除了礼部和国子监的那些人之外,皇上还特地从武官里面挑出来了几位正直的将军随着那些大人们一起去监考。” 叶桑了然地点了点头,说到底,哪怕将最后的考题握在自己手上,皇上心中对于那些个大臣们还是不放心。否则的话又怎么会挑选武官去监考文人的考试? 朝廷中的事情,叶桑虽然不算是完全了解,但是也懂得许多。 姬长夜与她说的时候也颇为轻松,夫妻两人在屋子里面说了一会儿话,便听到折袍在门外叫叫姬长夜似乎是有事要和姬长夜说。 姬长夜抬手揉了揉叶桑额头上的碎发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角梅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自家小姐,一双眼睛不停朝外看着的模样,笑着开口道:“小姐别看了,少将军已经走了,刚才折袍过来,说是有些事情要是请少将军定夺。” 被角梅打趣,叶桑俏脸微微一红,有些没好气的伸手捏了捏角梅的脸,眯着眸子道:“你如今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三天两头便开始打趣我这个小姐。” 被叶桑捏着脸,角梅一张俏脸扭曲一团,说出来的话也十分别扭,“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小姐放手。” 叶桑冷哼了一声,放开了自己的手,转头对着门外喊道:“冬九,你进来一下。” 站在门口的冬九快步走了进来,站在叶桑跟前恭敬地道:“小姐有何吩咐?” 叶桑将自己手上的茶盏放到了桌子上,漫不经心地问道:“苏小姐如今可还在府里?” 冬九犹豫了片刻,想着方才姬长夜角的时候也没有说过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叶桑,便开口道:“刚才少将军去苏小姐的院子里面,让苏小姐尽快离开。结果苏小姐却去找了夫人,也不知道她和夫人说了些什么,如今就住在夫人的院子里面。” 刚才折袍进来的时候,好像就是在和姬长夜禀报这件事情。 叶桑点了点头,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去将我平日里穿的披风拿过来,苏小姐自打来了将军府之后,我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去见过她呢,如今她住在母亲的院子里面,那我更是要去看望一下了。” 听到叶桑这么说,冬九和角梅,两个丫头脸上的神色都有些犹豫。 今日清晨在大厅里面的时候,苏婧对叶桑说的那些话还历历在目,而且苏婧对自家小姐有这么大的敌意,完全就是因为少将军。 如今小姐已经嫁给邵将军为期,这个时候小姐去夫人的院子里面看苏婧,到更像是在宣誓主权。 看着两个丫头站在原地迟迟不动,苏婧有些无奈地笑着道:“我就是去看看苏小姐,顺便再去看看母亲。” 冬九和角梅这才低头应了一声,两个丫头一个转身去拿一旁的屏风上挂着的披风。另一个则是去另一边拿着一直温着的汤婆子。 准备好了之后,两人扶着叶桑朝着冷若岚的院子里面走了过去。 此时,冷若岚的院子里面也是一团糟。 刚才冷若岚被姬老将军训斥了一顿,回来之后也是忍不住得发了一通脾气。 幸好跟在她身边几十年的老嬷嬷仔细劝慰了许久,冷若岚心中这才宽慰了些。正想着让人把苏婧请过来,好看看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账册。 谁想到她派出去的人还没有走出院子门和花边哭着跑了进来,说姬长夜要将她赶出将军府。 冷若岚听到苏婧这么说,心中顿时便是一怒。 不过顾忌着姬老将军的话,总算是没有亲自跑到姬长夜的新房里面去质问,而是拍了自己身边的老嬷嬷去将姬长夜请过来。 却没料到姬长夜自己不来,却是将自己身边的折袍派了过来。 折袍看着坐在大厅里面哭的梨花带雨的苏婧,眼中顿时便闪过了一抹厌恶。 这个女人方才在她面前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如今在夫人面前便哭的这般梨花带雨,一副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幸好上将军当初并没有听夫人的话娶苏小姐为妻,否则的话,那他们这些下人可真是难做。 一旁的冷若岚没有见到姬长夜亲自过来,心中本就不悦。 看到折袍来了之后还迟迟的站在大厅里面不肯说话,当下边将手上的茶盏重重的放在了身边的梨花木小几上,冷声开口道:“怎么,如今在邵将军跟前伺候的人,见到我这个夫人都不用行礼了吗?” 这罪名可是有些大了,折袍连忙弯腰拱手,恭敬地道:“属下见过夫人。” 冷若岚冷哼了一声,重新端起了桌上的茶盏,冷冷地开口道:“长夜呢?” 折袍嘴角抽了抽,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动作,恭敬地道:“朝中出了一些事情,姬老将军将少爷叫过去商议了,所以少爷这才派属下前来。” 听到折袍这么说,冷若岚心里的怒气,这才缓和了一些。连带着面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既然如此,长夜可有让你来带什么话?” 冷若岚问到这里,一旁的折袍忍不住低头朝着坐在一旁哭哭啼啼的苏婧看了一眼。 这才开口道:“少爷让属下给夫人带句话,夫人想要让苏小姐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一旁的苏婧厅的折袍这么说,顿时便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 却听到折袍继续道:只要苏小姐在少爷在府中的日子不出现在少爷的面前,少爷就可以当做将军府里面没有这个人。否则的话,还请夫人早日将苏小姐送回去。毕竟苏小姐是尚书府的嫡小姐,如今云英未嫁,就这么住在咱们将军府里面,外面的人难免会传出一些不好听的流言蜚语。” 苏婧原本苍白的脸色,这下子可算是变了铁青了。原本就哭地红肿的眸子,可怜兮兮得朝着冷若岚看了过去。 冷若岚听到折袍这话,也是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看到冷若岚想要开口反驳,折袍连忙开口道:“少爷还说了,若是夫人不同意的话,那么就请苏小姐即刻离开将军府。” 说着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苏婧。 冷若岚心中有些无奈得叹了口气,扭头安抚的拍了拍苏婧的手,淡淡地开口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诉长夜,在他在府里面的这段日子,婧儿不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折袍听到冷若岚这么说,脸上顿时便扬起了一抹笑容,“多谢夫人体恤,既然如此,那属下被告退了。” 冷若岚点了点头,折袍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等到折袍走了之后,苏婧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冷姨,长夜哥哥如今对婧儿当真是一点情分也没有了。” 看着苏婧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冷若岚心中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想到方才姬老将军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原本想要开口安慰的话,硬生生的变成了“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我要去佛堂里面上香,你若是没有什么其她事情的话,便先回自己的厢房吧。” 苏婧梨花带雨的面容一愣,连戴着那么含委屈地哭声也不可置信地停了下来。 看着冷若岚说完之后,迫不及待地扶着自己身边嬷嬷转身就走的模样,桃子低垂的眼眸中划过了一抹恶毒。 掩藏在宽袖下的手指戳破了掌心。 就在此时,叶桑扶着角梅和冬九的手,从门外走了进来。 刚走进来就看到苏婧满脸泪痕的坐在大厅中央,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模样。 叶桑嘴角荡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原来苏妹妹也在此处,怪不得方才我去苏妹妹院子里面找人的时候,那院子里面空无一人。” 听到叶桑的花,苏婧猛地抬起头来,阴狠地开口质问道:“叶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看着苏婧如此狼狈的模样,叶桑抱着自己手中的汤婆子坐到了一旁的软椅上,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苏妹妹多想了,我不过是过来看看母亲,没想到遇到了苏妹妹而已。” 听着叶桑这漫不经心的话,苏婧冷笑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胡乱的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抹了个干净,一脸高傲地抬起了头。 “有时候我当真是十分佩服你的脸皮,明知道冷姨不喜欢你,却还是一遍一遍得朝冷姨跟前凑,是打算惹怒了冷姨之后,让冷姨直接派人把你从这里扔出去吗?” 第221章 气急败坏 听着苏婧这趾高气扬的话,站在叶桑身后的角梅面上,划过了一门怒气,上前一步便想要和苏婧争论。 一旁的叶桑慢悠悠的伸手挡在了角梅的身前,看着站在自己眼前,满脸骄傲的苏婧,淡淡地笑道:“看来苏小姐还真是自信地很啊!不过苏小姐怕是忘了,不管母亲如今再怎么讨厌我,可我还是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儿媳妇。母亲性子只是冷淡了一些,若是以后我与母亲多相处一些时日,我相信母亲一定能够慢慢接受我的。” 说着叶桑,抬头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苏婧,一双墨玉般的眸子中闪烁着灿烂的光芒,“而且比起我来,苏小姐难道不应该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吗?毕竟今天苏小姐可是差点被长夜给赶了出去呢。” 叶桑说着仿若不经一般的低头一笑,那笑容在角梅和冬九,两人看来自然是万分好看,可是落在站在叶桑对面的苏婧眼中,那就是赤-裸裸的嘲笑了。 苏婧当即一股热血冲上心头,上前一步抓住了叶桑的衣领就要动手,“你个贱人,要不是你的话,长夜哥哥怎么会如此对我。如今你还敢将这些事情拿出来说,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说着伸手就要炒叶桑,脸上抓去叶桑,淡然地看着苏婧,朝阳五爪的模样,连往后躲都没躲一下。 就连站在叶桑身边的角梅和冬九两个人也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丝毫不害怕苏婧会抓伤她们家小姐。 也就是在苏婧手落下来的一瞬间,身后便传来了冷若岚清冷中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苏婧听到冷若岚的花,心中已经连忙慌乱地松开了抓着叶桑衣领的手。扭过头去就想要和冷若岚告状,谁料到叶桑先一步低头行礼道:“儿媳见过母亲。” 今日因为叶桑,冷若岚被老爷子训斥了好一会儿。此时见到叶桑,心中依旧有些生气。 不过冷若岚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纵然不喜欢叶桑,也不会在这些小事情上面与她为难,颇为冷淡的开口道:“起来吧,你来这里干什么?” 叶桑脸上扬起了一抹恬淡的笑容,“儿媳过来是想要看看母亲的。方才长夜跟着儿媳妇回房之后,觉得对母亲的态度实在是有些过分,长夜刚想要来找母亲道歉,便被爷爷拉去谈公务去了,因此便让儿媳过来为母亲赔礼道歉。” 叶桑说着扭头朝着身后的冬九看了一眼。 冬九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个雕刻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叶桑将那紫檀木盒子接了过来,上前一步笑着递到了冷若岚的眼前,“这是长夜方才亲自为母亲挑选的赔礼道歉的礼物,还望母亲不要与长夜计较。” 听着叶桑的话,冷若岚心中划过了一抹惊喜。看着叶桑手中的盒子似乎是很想接过来,但是又碍于自己和叶桑两人之间冷淡的关系,扭头朝着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冷嬷嬷上前一步笑着将叶桑手里的盒子接了过来,叶桑也不在意,伸手将盒子递了过去。 “既然礼物也都已经送到了,那么儿媳就不在这里打扰母亲了,儿媳告退。” 叶桑说完之后,扭头便打算离去。站在苏婧身边的冷若岚心中松了一口气,谁料到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去,叶桑就又转过头来,轻笑着看着苏婧道:“苏小姐若是无事的话,还是多待在院子里面陪陪母亲。” 叶桑说完之后,礼貌的朝着冷若岚点了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等到叶桑退出去了之后,冷若岚有些心痒难耐的,看了一眼冷嬷嬷手里面的紫檀木盒子。 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人,见到冷若岚这般模样了,冷嬷嬷当即将自己手中的紫檀木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只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簪子。 冷嬷嬷见到这簪子的一瞬间,当即便笑着道:“成色这么好的羊脂白玉,又雕刻成了如此精致的簪子,这上面的冷姨还是夫人最喜欢的图案,看来少爷是真心为夫人赔礼道歉的。” 冷若岚听到冷嬷嬷这话,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这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说着伸手将那紫檀木盒子里面的白玉簪拿了出来,直接戴在了头上。可见冷若岚对这件礼物的喜欢。 一旁的苏婧见状,心中暗暗咬牙。这么好的一个讨好的机会,居然就被叶桑那个小贱人这样得去了。 冷若岚将叶桑送过来的簪子带在头上之后,这才想起大厅里面似乎还有苏婧的存在。 想起自己方才走进门时的场景,原本因为笑意而显得温和的眸子,顿时有些冷漠,“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苏婧愣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没什么,方才我险些跌倒,是少夫人好心扶了我一把。” 这里有也未免太过牵强了些! 真当她们这些人是瞎子不成? 看着冷若岚微微眯起的眼眸,苏婧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这理由找地太过敷衍了,连忙开口道:“方才是婧儿没站稳,朝着少夫人的方向扑了过去,不小心抓住了少夫人的衣领,未免婧儿跌倒,少夫人双手扶着婧儿不能动弹,却没想到被冷姨看到了,是婧儿的不是。” 听到苏婧这番解释,冷若岚原本一起的眸子,这才微微睁开。 对她这个解释的理由还算是满意,不过又仔细考量了一番苏婧刚才所说的话,顿时冷声问道:“这大厅里面并没有任何遮挡物,好端端的怎么会跌倒?” 听到冷若岚这么问,苏婧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经济得逞的笑容。紧接着低着头,声音有些委屈的道:“是婧儿没站稳,冷姨你别生气了。” 冷若岚嫁到将军府里这么多年,虽说一直待在佛堂里面不怎么出来,可不代表后院里面那些女人用过的手段她不清楚。 看着苏婧这遮遮掩掩的模样,心里顿时冷哼了一声。 亏得她方才还对叶桑有些好感,如今看来不过是装模作样。 又看到苏婧低着头,不安的站在原地,顿时就有些心软,柔声开口道:“方才可有摔着?” 听到冷若岚这么问,苏婧笑着抬起头来,“没有,多谢冷姨关心。” 冷若岚点了点头,伸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白玉簪子,优雅的坐在了院中的主位上,这才开口道:“既然无事,那不如陪着我一起来看看这将军府里面的账册吧。” 说着扭头朝着身边的冷嬷嬷道:“派人将我房里面的那些账册全部都拿过来。” 这几日冷若岚一个人看着那些账册,也看的是头晕地很。 刚开始的几天还强撑着看了几本,可是越往后看,就越觉得头疼。想着如今府中有苏婧在,而且苏婧在尚书府里面也是学过管账的,因此便将那些账册全部都扔到了那里。 好在如今并不是月底,否则的话,单是冷若岚这几日耽搁的时间,不知道要让将军府蒙受多大的损失了。 听到冷若岚这么说,苏婧眼中划过了一抹惊喜。 来到将军府里面两天,如今她总算要碰到将军府里面的账册了。 要知道这些账册,连叶桑那个小贱人都没有碰到过呢。只要一想到这里,叶桑心中便忍不住的一阵高兴。可是在冷若岚面前又不能表现地太过明显,只好压抑着自己上扬的嘴角。 不一会儿,冷嬷嬷便带着两个小丫头走了进来。 当时柏琴送过来的账册,一共不过十二本。 这些账册都是离京城较远的一些铺子,也有几家是在京城的,不过和将军府的联系并不是很大。因此就算是被外人看到了也没关系。 冷若岚端起桌上的清茶微微抿了一口,抬头看着端庄的站在大厅里面的苏婧道:“这些便是将军府这个月来的账册,这些账册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你先看看,等看完了这些之后,我再让人送些新的过来。” 苏婧欢喜的应了一声,上前一步走到了冷若岚的跟前,站在桌前便打算翻阅起来。 冷若岚见状,对和苏婧恭谨的态度越发的满意了。 “不必如此辛苦,你坐在我身边看着便是。” 苏婧再次乖巧地应了一声,捧着自己手中的账册看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冷若岚百无聊赖的转过头去,看着账册没翻多少,却满头大汗的苏婧,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可看出来那些门到了没有,与我说说。” 苏婧勉强的将头从账本里面抬了起来,“将军府中账册上的记账方式与尚书府的有些不同,婧儿恐怕得多花些时间来看。等看懂了之后,接下来就快了。” 听到苏婧这么说,冷若岚也没有多疑,笑着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看着。” 说着抬手揉了揉额头,一旁的冷嬷嬷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开口道:“夫人可是累了,老奴扶你回房休息吧。” 冷若岚有些不放心的,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苏婧。 面对苏婧看过来的目光,冷若岚十分自然的开口笑道:“冷姨去休息吧,婧儿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就可以。” 第222章 手忙脚乱 看到苏婧如此懂事,冷若岚心中也是十分欣慰。 扶着嬷嬷的手就走了出去。 等到冷若岚彻底离开了之后,苏婧脸上温柔的表情顿时就是一变,恶狠狠的将自己手中的账册扔在了地上。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上面写的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字不像字,符不像符,这东西是给人看的吗?” 站在苏婧身边的小丫头小心翼翼的将账册从地上捡了起来,“小姐还是小心点吧,这里离冷夫人的院子可近地很,若是被她听到了,那对小姐可不好。” 冷若岚听到自己身边的小丫头这么说,猛地回头朝后看了一眼,发现身后并没有冷若岚的身影之后,这才猛的松了口气。 又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账册,心烦意乱的将账本翻了过起来。 又看了一炷香之后,发现那里面地很多东西实在是看不懂,苏婧自暴自弃的将账本扔在桌子上,扭头看着身边的小丫头道:“你以前有在账房里面待过吗?” 那丫头立马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回小姐的话,奴婢以前是针线房的,从来没有去过账房。” 苏婧听言,直接一脚踹在了那小丫头的身上,“没用的东西。” 小丫头被一脚踹在了肩膀上,险些直接倒在了地上,一张小脸更是疼的煞白,却依旧一言不发。 苏婧冷哼了一声,烦躁的将手边的照射翻得哗哗响,片刻之后,忽然抬起头来对着地上的小丫头道:“你去把将军府中的管家请过来,就说我有事情找他。” 小丫头听到苏婧的话,扶着自己的肩膀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约莫这半个时辰之后,那小丫头这才带着柏琴从外面走了进来。 苏婧早已经等得十分不耐烦,看着慢悠悠地走进来的,两人下意识的就想要发火,转念又想到柏琴的身份,这才将心底的火气压了下去,十分客气的道:“婧儿见过柏管家。” 柏琴不慌不忙的侧身避开了苏婧的礼,不卑不亢的道:“不知苏小姐叫老奴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看到柏琴避开了自己行的礼,苏婧也不以为意。甚至心中觉得,柏琴这么做都是应该的。 毕竟将军府大管家的位子再怎么好贵,一个奴才还能骑到主子的头上不成? 想到这里苏婧心安理得的站起来坐到了方才冷若岚坐的位子上,抬起头来看着柏琴道:“原本是不想麻烦柏管家的,可是这将军府中账册的记账方式实在是让人有些看不懂,我想着柏管家打理将军府中事务这么多年,就想请柏管家来教教我。 说这是“教教我”,可是苏婧满眼满脸都是本小姐给你这个机会,你还不赶紧磕头谢恩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柏琴微微低头,掩饰掉了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语气淡淡:“这些账册都是老奴拿给夫人看的,将军府的规矩,账册一旦交给别人,那么之前不管是谁管的这些东西,都不允许再插手。如今管家的权力在夫人手里,苏小姐若是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直接去找夫人便是。” 苏婧听着柏琴这话,眼中顿时就划过了一抹不自在。 若是冷若岚能看得懂这些东西,那么如今这些账册也不会全部都在她手里了。让她去问冷若岚,冷若岚知道的东西恐怕还没有她知道的东西多。 心中这般想着,苏婧面上确是闪过了一抹尴尬,“不柏管家,刚才冷姨将这些账册交给我的时候,我还在他面前立了誓,说是一定能将这些东西处理好,如今才不过半个时辰便去找冷姨,婧儿实在是拉不开这个脸。” 柏琴听到苏婧这话,抬头朝着她看了过去。 那眼中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去找冷若岚拉不开那个脸,就有脸来找他了吗? 看到柏琴眼中的神色,苏婧脸上闪过了一抹恼羞成怒,有些生气的道:“柏管家这是什么意思?你以前一直掌管着将军府中的大小事宜,难不成也看不懂这些账册?” 听着苏婧这仿佛训斥自家下人的话,门口跟着柏琴一起过来的,几个小时眼中都划过了一门怒气。 然而柏琴面上确实没有任何波澜,语气依旧不卑不亢,“将军府的规矩,任何人也不能违背。要是苏小姐实在看不懂这些账册的话,那么将这些账册全部交给夫人便是,夫人自然会处理好的。老奴还有要是在身,老将军还在书房里面等着呢,就不在这里陪着苏小姐了。” 说完之后直接转身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那般目中无人的模样,气得苏婧将自己手中的茶盏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有老将军和长夜哥哥的赏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如此不顾尊卑,这样的下人放在尚书府里面,早就不知道被乱棍打死多少次了。” 听着苏婧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站在苏婧身边的小丫头连忙上前一步捂住了苏婧的嘴。 “小姐说话可千万小心一点,柏管家在将军府中的地位不低,如今小姐还要继续住在将军府里面,这话若是被他听到了,恐怕会对小姐不利。” 苏婧也是一时气急才会这么说,此时听到自己身边小丫头的话,心中的气也消了几分。 皱眉看着地上的杯子碎片,冷声吩咐道:“把这些东西全部都收拾了。” 小丫头恭敬的应了一声,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这才退了出去。 天庭里面仅剩苏婧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面,烦躁的翻着手中的账册。 而这边,叶桑从冷若岚的院子里面回来之后,并没有直接朝着她和姬长夜的新房走去,反而是带着两个丫头朝着将军府的大门走了过去。 角梅见状,抬头朝着自家小姐问道:“小姐这是打算出去?” 叶桑笑着点了点头,“好久没有见到冯瑶和周兮月她们两个人了,正好今日空闲,我便约了她们一起去城南的茶楼里面喝茶。” 角梅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也笑着开口道:“这倒是真的,自从小姐大婚之后,确实是没有再看到冯小姐和周小姐了。不过小姐出门之时,少将军还在书房里面和老将军议事,小姐要出门了,要不要派人去给少将军说一声。” 叶桑轻笑了一声,抬手敲了敲角梅的脑袋,“你以为将军府里面的这么多侍卫都是干什么用的?我前脚刚从将军府的大门走出去,后脚就有人会报到长夜那里。” 角梅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冬九听言,有些纠结的开口道:“虽说如此,若是少夫人能够亲自派个人去和少爷禀报一声的话,想必少爷会十分高兴的。” 冬九说完之后就低下了头,叶桑想了想,扭头对着冬九道:“既然如此,那里边派个小丫头去书房里面和长夜说一声。” 冬九欢喜的应了一声,叫了一个小丫头去书房里面给姬长夜禀报,主仆三人这才欢欢喜喜的踏出了将军府。 而此时,将军府的书房里面,姬长夜和老将军两人对立而坐。 老将军手中拿着一对核桃,正在漫不经心的战斗。 姬长夜手中则是捧着一杯清茶,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坐在书桌旁边,看着手边的残局,片刻之后姬长夜从手边拿起了一颗白子,放在了棋盘的边缘。 老将军见状立马气呼呼的将自己手中的核桃放在了桌子上,“你这个不孝子,一点都不懂得孝顺老人家。” 听着自家爷爷这耍无赖的话,姬长夜有些无奈地抬头朝着老将军看了过去。 “爷爷,我已经让过你两局了。” 言下之意并不是他不尊孝顺老人家,而是老将军太喜欢耍赖皮了。 看着自家孙子那沉稳淡漠的目光,老将军有些受不住的偏过了头。冷哼了一声,直接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弄乱。 看着姬长夜明显愣了一下的神色,心里狠狠的出了口气。 “这几日朝堂上可还安分?” 姬长夜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盏,神色淡漠的道:“科举马上就要到了,朝中的那些蛀虫们又打算开始借此敛财。” 老将军听到姬长夜这么说,原本慈祥的眉眼间顿时划过了一抹凌厉的杀气。 “这些年来因为科举舞弊死的官员难道还少吗?为了那么点银子搭上自己的性命,那些官员脑袋里面装的难不成都是些狗屎?” 听着自家爷爷的话,姬长夜皱了皱眉头。 老将军见状,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雅,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底下的那些人既然都已经开始动作了,皇上可有何表示?” 说到此事,姬长夜眼中划过了一抹幽光,“这次科举考试,文章最后的题目,是皇上亲自拟定的。且那题目直到如今还被皇上紧紧的捂在手里,并没有任何人看到过。” 老将军伸手捋了捋胡子,一双睿智的眸子眯了起来,“这就是皇上想出来的对策?” 姬长夜点了点头。 第223章 聚会 老将军眼中划过了一抹锐利的光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双眸子中的表情有些复杂。 “这样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是不知道皇上能不能管住自己身边的心腹了。” 姬长夜和老将军想的一样,祖孙二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姬长夜将自己手上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上,从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孙儿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在这里陪着爷爷下棋了。” 老将军看了一眼自己手下的棋局,眼看着自己即将败北,没好气的朝着姬长夜挥了挥手。 “赶紧走,赶紧走,真是看到你就心烦。” 听到自家爷爷的话,姬长夜有些无奈的朝着老将军的方向看了一眼。 老将军却只是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棋盘,一脸不想再看到姬长夜的模样 走出书房,姬长夜将站在一旁的折袍叫是吧?了过来,低声问道:“少夫人人去哪里了?” 折袍抬头悄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少夫人方才到夫人的院子里面去了一趟,据说和苏小姐二人吵了一架,苏小姐被气得不轻,而少夫人带着角梅和冬九两个人出府了。” 姬长夜闻言扭头朝着站在身边的折袍看了过去,那冰冷的目光看着折袍心中一阵的发虚,正想着要不要请罪的时候,便听到姬长夜说道:“我不是说过,让苏婧不要再出现在桑儿的眼前,她这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 站在旁边的折袍顿时就是一抖,连忙拱手请罪道:“属下知错,下次属下一定不会让苏小姐在出现在少夫人眼前。” 姬长夜这才转身继续朝着书房走去,正在折袍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便听到姬长夜冰冷的声音传来,“要是再有下次,那你就陪着她一起回尚书府吧。” 折袍听到姬长夜这么说,立马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恭敬的应了一声是,跟上了姬长夜的步子。 而这边叶桑戴着角梅和冬九,两个丫头出门之后,便直接朝着京城中最繁华的酒楼走了过去。 她和冯瑶和周兮月约定了在京城中最繁华的茶楼长盛楼见面。 眼下约摸着马上就要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这个时候去茶楼里面刚好能和冯瑶和周兮月两人聚在一起吃一顿午餐。 届时三人一起坐在茶楼里面,喝着茶听着小曲儿,岂不是快哉? 想到这里,叶桑平日里总是清冷地容颜上也带出了淡淡的笑容。 一旁的角梅和冬九二人看着自家小姐这么开心的样子,两个丫头心中也十分开心。 主仆三人一起走到了茶楼门口,站在茶楼门口的小二一看叶桑身上的衣着打扮,便立马迎着灿烂的笑容走了上去,“这位夫人里边请,不知道这位夫人想要喝些什么茶,咱们这茶楼里面各式各样的名茶都有,保管有一款符合夫人的口味。” 那小二脸上的笑容十分真诚,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有十分的憨态可掬,看得站在叶桑身后的角梅和冬九两人忍不住的捂嘴偷笑了起来。 叶桑清冷的面容上也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扭头朝着小二温柔道:“不知楼上的第二间屋子里面的那两位客人来了没有?” 小二听到叶桑这么说,眼睛顿时就是一亮,面上的笑容也比方才更加真诚了一些,“原来夫人就是那两位姑娘的朋友啊。那两位姑娘已经在这儿等了夫人许久了,小的这就带夫人上去。” 小二说着做了一个恭敬的请的姿势,叶桑见状扭头朝着身后的角梅看了一眼,角梅立马上前扶着叶桑的时候,主仆三人随着小二一起上了的的二楼。 打开二楼上面标志着梅兰竹菊四字的雅间,屋子的全貌顿时就展现在了叶桑的眼前。 看着里面的装饰和层层帷幕,叶桑心中也不得不感叹。 不愧是上京城最好的茶楼,单单是一个雅间里面的装饰,就已经比当初在叶福里面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那小二也是个机灵的,看到叶桑面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对自己安排的这间屋子十分满意,当下便笑着道:“夫人的那两位朋友此时应该就在屋子里面等着夫人呢。” 叶桑朝着小二点了点头,嘴角挂着恬淡轻松的笑容,走了进去。 角梅则是跟着叶桑一起走了下去,而冬九则是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独自一人守在外面。 看到站在门口的小二,冬九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掏出来了一块银子放在了那小二的手中,小二接到了打赏的钱,立马喜笑颜开的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面。 这才笑盈盈下楼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这边叶桑带着角梅二人从门口走了进来越过屋子中央放着的那宽大的屏风走到了屋子里面,就看到冯瑶和周兮月两个人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面,把玩着自己手中的茶杯。 两人看到叶桑来了,立马坐正了身子,周兮月的动作比冯瑶要快上许多,看到叶桑进来的,立马拉着叶桑的胳膊,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身边,低声抱怨道:“桑儿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整日里就知道待在将军府里面。我们两个在外面盼星星盼折袍地盼着你出来,结果请帖给你送了好几次,也不见你出门。莫不是成亲之后只顾着少将军就忘了我们这两个好姐妹了?” 一旁的冯瑶听到周兮月这么说,也立马开口附和道:“是啊是,兮月说的没错,你这丫头也太没良心了一点。” 刚刚进到雅间里面,就被这两个丫头抱着胳膊一阵炮轰,叶桑心里也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伸手将扒拉着自己胳膊的两个丫头全都按在了椅子上,叶桑抬起手来,为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清茶,这才淡笑着开口道:“你们两个也好意思说我,当日我大婚之时,你们两个做好姐妹的,人在哪里?” 叶桑说到这里,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冯瑶和周兮月。 冯瑶和周兮月两人眼中均是闪过了一抹心虚,随后两个丫头便抬起头来看着叶桑,可怜巴巴的道:“当日你大婚,我们两个自然是想去的。可当初你是被少将军直接从叶府里面接走的,从容城走了之后便直接来到了京城。就连住在京城的客栈都是由将军府里面的人包下来的。我们两个倒是想进去,可根本进不去啊,等到你大婚之日,也只得远远地看了你一眼。” 说到这里的时候,冯瑶和周兮月心中也有些委屈,“早知如此,我们当初就应该陪着你一起去容城,这样的话也能送你出嫁。” 叶桑听着他们二人的解释,浅笑着为她们二人杯中又添了些茶水,这才开口道 :“好了,我方才就是开个玩笑,许久不见,说说你们在这段日子里面都遇到了些什么有趣的事情,也好给我解解闷儿。” 叶桑随口一说不过是想让冯瑶和周兮月不那么自责,谁料到她说完了之后,冯瑶立马一脸暧-昧地朝着周兮月看了过去,意有所指的开口道:“我整日里呆在腹中倒是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不如让咱们周小姐说说自己这段时间身边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比如说三皇子的事情?” 周兮月听到冯瑶这么说,立马红着一张俏脸,朝着冯瑶打了过去,“胡说什么呢?我和他有什么关系,说我的时候不要把我和他两个人扯在一起?”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却是低下头去喝了一口茶水,那张白玉般的小脸也有些微微泛红。 一旁的冯瑶朝着叶桑挑了挑眉头,冯瑶鸟人地点了点头,略带调侃地看着周兮月道:“哦,是吗,这段时间我大概将军府中倒是没怎么注意外面的事情。莫不是三皇子又欺负你了?” 听到叶桑这话,周兮月想也不想的就抬头开口反驳道:“姑奶奶是这么好欺负的人吗?他要是敢欺负我,看我不敢打断他的手。” 说完之后看着身边坐着的两个好友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周兮月顿觉自己中计了,有些没好气的朝着叶桑看了过去,“好啊,你们两个居然合在一起套我的话。” 冯瑶第一个没忍住,扶着桌子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 叶桑虽然没有笑得这么夸张,可是一那张温柔的面庞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意。一旁的周兮月见状,一张小脸更是红了个彻底。 一双灵动的眸子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两个人,好似想要用眼睛把叶桑和冯瑶两人看出个窟窿一般。 叶桑见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伸手拽了在自己身边冯瑶的胳膊,强忍着笑意开口道:“好了,兮月面子薄,我们就不要在这里逗弄她了。眼下马上便是三年一次的科举了,三皇子这段时日不忙吗?” 说到这件事情,周兮月也是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一旁的冯瑶却是摸着下巴,一脸深思的开口道:“我倒是听到了一点内部消息?” 叶桑和周兮月两人都朝着冯瑶看了过去?叶桑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盏,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第224章 选秀 冯瑶听到周兮月这么说,没好气的一把将她的手打了下来,“如今这雅间里面就只有我们三个人,难不成你还害怕自己说的话被别人听去了不是?” 冯瑶没好气地朝着周兮月翻了个白眼儿,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周兮月的脑袋,“我当然不害怕我说的话被我们三个人其中一个泄露了出去,可是隔墙有耳,隔墙有耳,你听说过没有啊?这茶楼里面这么多人,万一我说的话不小心被别人听去了,那可怎么办?” 周兮月听到冯瑶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摸了摸鼻子,上前一步站在了冯瑶的跟前,开口到:“这下子总可以说了吧。” 冯瑶点了点头,又把叶桑朝着自己身边拉了拉,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我听我爹爹说,这一次科举考试皇上不准让任何皇子插手,而且此次科举考试最后的题目也是由皇上亲手拟定的。爹爹说皇上这次不允许任何皇子插手,恐怕就是为了防止有皇子将考题泄露出去。” 那些个官员们当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把皇上亲自拟定的考题泄露出去。毕竟这种事情一旦查出,就是要杀头的大罪。 可是皇上西下的那些个皇子们可就不一定了,毕竟这些个皇子们一个个的,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周兮月和叶桑听言,了然的对视了一眼。 叶桑抬头朝着一旁的冯瑶看了一眼,目光中的神色有些复杂,“既然这件事情是你爹爹悄悄告诉你的,那么你千万要记得,在皇上没有公布考题之前,切不可将此事再泄露给别人听。” 否则的话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么他们这些泄露出消息的人,一定跑不了责任。 听到叶桑这嘱咐的话,冯瑶十分霸气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满脸自信的道:“放心吧,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还是分得清的,若不是今天遇到了你们两个这件事情,我原本是打算谁都不告诉的。不过即便如此,想必朝中也已经有许多大臣得到消息了。眼下距离科举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虽然不短,可是也不长。但是还有一件事情,可是马上就要迫在眉睫了。” 冯瑶说完之后,看着叶桑和周兮月两人望过来的疑惑目光,得意洋洋的上前一步坐在桌子上道:“再过几天,就是选秀的日子了吧?到时候全国各地的秀女都会聚集在京城里面,我们可就要有眼福了。” 冯瑶说到这里,一双眼睛里面都冒着光看着坐在一旁的叶桑和周兮月,两个人着实是有些无语。 叶桑抬手抚了抚额头,有些头痛的朝着冯瑶看了一眼,周兮月直接伸手将冯瑶从桌子上拉了下来,开口数落道:“你一个姑娘家,整日里比那些男人们还要凶悍,动不动的就坐在桌子上面成何体统。再说了,那些秀女就算是来到京城,那也是要送到皇宫里面,给皇上当妃子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兴奋干什么,难不成还想娶一个不成?” 听着周兮月这话,冯瑶没好气的伸手捏住了周兮月的脸蛋,“我就欣赏欣赏还不行嘛。这京城里面的大家闺秀们,一举一动全部都跟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看久了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腻歪。再说选秀三年一次,皇上这几年忙于政事,已经连续有五六年都未曾选秀了。这可是近十年来最浩大的一次选秀,你们两个难道就不期待吗?” 冯瑶说着,颇有些诧异的朝着叶桑和周兮月看了过去,叶桑和周兮月对视了一眼,两人转头,异口同声的道:“不感兴趣。” 听到两个好友的话,冯瑶有些头疼的抓了抓头发,随后转过头来,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周兮月和叶桑,“就算你们两个不想去,也陪着我一起去看一看嘛。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待在那里看。再说了,这次选秀的秀你们也不光光是为了皇上填充后宫,其中还有一部分是要选给皇子们做皇子妃的。” 冯瑶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朝着身边的周兮月看了过去:“三皇子都已经出宫两年了,如今皇子府中还是空无一人,连个侍妾都没有?这一次皇上要是看中了哪个秀女,指给了三皇子做侍妾或者做皇子妃,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一旁的周兮月听到冯瑶这么说,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桌子底下的手却是紧紧的搅在了一起。 对于周兮月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叶桑和冯瑶两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只盼着丫头能够早日看清自己的心意,也免得到时候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三人在茶楼里面一直做到了日落,叶桑这才带着角梅和冬九,两个丫头回到了将军府。 刚刚回到将军府,便看到老将军笑呵呵地坐在大厅里面。 叶桑看到老将军,立马笑着迎了上去:“眼下时候也不早了,爷爷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老将军任由叶桑上前搀扶着自己的胳膊,笑呵呵的道:“如今这天才刚刚擦黑,我哪里睡得着啊。今天和长夜那个臭小子下棋,结果那臭小子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就想着等你回来,让你陪我下一盘棋,好让那臭小子知道得罪我这个老头子的下场。” 听着老将军如此任性的话,叶桑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温柔的道:“爷爷既然诚心邀请,那桑儿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老将军听叶桑映的这么乖巧,有些诧异的朝着叶桑看了过去:“你就不怕那臭小子担心?” 叶桑轻笑着扶着老将军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这才开口道:“长夜他知道我在做什么。” 老将军听到叶桑这么说,忍不住抬头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放出内息,果然感觉到这四周藏了好几个暗卫。 嘴角顿时就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如此甚好,他也不用刻意派人去告诉那个臭小子,桑儿如今在哪里了。 叶桑倒是没察觉到老爷子的那些小心思,等小丫头把棋盘拿过来的时候,亲自摆好了两边的棋子,认真的和老将军对弈了起来。 叶桑的棋艺并不十分高超,和普通人比起来自然是好的,可是和老将军这样的高手比起来,那就有点不够看了。 不过好在老将军和叶桑下棋,不过是为了让姬长夜着急。因此在下棋间,并没有和姬长夜下棋时那般步步紧追,反而颇有指导的意思。 这让叶桑心中十分感激,也下得更加的认真了。 不知不觉间,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听到折袍禀报叶桑已经回到府中的姬长夜,在新房里面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叶桑的身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扭头朝着身边的折袍看了过去,“少夫人回来了没?” 折袍有些疑惑的朝着自家主子看了一眼,谨慎的回答道:“少夫人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回来了呀,眼下正在大厅里面和老将军下棋呢。” 听到折袍的话,姬长夜冰冷的目光,当即就朝着折袍看了过去。 突然被自家主子那冰冷的目光看着,折袍被吓了一跳,紧接着这才惊觉邵夫人和老将军两人在大厅里面下棋,结果自己却忘了禀报给少爷,让少爷一个人在这里里面等了这么久。 折袍想到这里脚下一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请少爷恕罪,下次少夫人回来之后,属下一定第一时间就将少夫人的去向告知给少爷。” 姬长夜这才将自己冷漠的目光从折袍身上移开,紧接着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兵书,抬脚就朝着大厅走了过去。 大厅里面,叶桑和老将军一直棋才刚刚下完。 看着棋盘上各自占了半壁地方的黑白棋子,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多谢爷爷指点,和爷爷下一盘棋,孙媳感觉受益颇多。” 老将军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眼角余光看到了朝着这边走来的姬长夜,嘴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开心了,“除了行军打仗,我也就只有在这围棋上还有点本事了。桑儿以后若是无事,倒是可以来我这里,多和我这老头子一起下下棋。” 叶桑听到老将军这么说,正要笑着答应。 身后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嗓音,“爷爷这是在和桑儿聊什么?” 听到姬长夜的声音,叶桑当下边笑着转过头去,看着一袭黑衣从门外走进来的难处,叶桑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长夜,你怎么过来了?” 姬长夜伸手摸了摸叶桑的手,发现叶桑的手是温热的,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泛冷,面上冰冷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随后抬起头来,对着坐在一旁的老将军道:“爷爷最近倒是悠闲地很,如此悠闲,不如爷爷帮我把书房里面的那些账册也看一看。最近朝中的事情也是数不胜数,爷爷若是实在空闲的,明儿个我就去向皇上请一道旨意,给爷爷安排个好差事。” 原本笑得十分开心的老将军,听到男猪这么说,当下就吹胡子瞪眼的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 第225章 嫌弃 “哪儿凉快就待到哪儿去。我老头子为国家征战这么多年,临老了,还不能过几天清闲日子了?” 老将军说着,扭头满脸慈祥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叶桑道:“这臭小子的性子,从小就是这么的不讨喜,也亏得你能够受得了他,要不然的话,这京城里面的哪家闺秀能够受得了他这个臭脾气。” 叶桑听到老将军这话,忍不住扭头笑着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姬长夜面上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在。 老将军见状,心里总算是舒坦了。 “行了行了,你们小两口有什么事情,关上房门之后回你们自己的屋子里面说去。我老头子也困了,需要休息,都赶紧走吧。” 姬长夜和叶桑两人应了一声。叶桑临走之时嘱咐老将军要好好休息,两人这才并肩走出了老将军的院子。 大厅里面,老将军看着那两人并肩离去的身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张老脸上满满的都是欣慰。 站在一旁的柏管家看到老将军这般,笑着开口道:“老爷也可以放心了,如今少将军有少夫人陪着,出不了什么事情的。等再过上一段时日,少夫人有了身孕,以后老将军就可以留在府中,安心地哄着孙子了。” 原本一脸欣慰的老将军,听到柏琴这么说,立马畅快地大笑了起来,“说的不错,朝中的事情,长夜一人足以对付。将军府中的事情,日后也迟早要交给桑儿的。我老头子以后就只需要管好自己,然后等着我的孙儿出生就好了。” 说到将军府里面的事情,柏琴不由地想起了,至今还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对着账本的苏婧和冷若岚。想着不由得犹豫地朝着老家去看了一眼。 老将军扭过头去,淡淡地开口问道:“有事就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柏琴低下了头,犹豫了一番之后,这才开口道:“如今将军府的账册有一半都已经送到了夫人那里。虽说只有一半,但是苏小姐毕竟不是将军府中的人?夫人将苏小姐留在自己的院子里面,一同看着将军府的账册,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老将军听到柏琴的话,颇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一双锐利精明的眸子中划过了一抹讥讽,“不过是一些普通铺子里面的账册而已,既然她想要看,那就让她看。我将军府的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若是政策里面真的被他们查出来了有什么东西那么我还要拍手叫好呢。” 只可惜不管是冷若岚还是苏婧,恐怕都没有那个本事。 一连几天的两本账册上面的东西都没有看完,如此下来,就算给他们再多的时间,恐怕也成不了什么事情。 输液听到老将军这么说,沉默着点了点头,心中不得不感叹,老将军这番话说得十分有礼。 同时心中也有些为冷若岚惋惜。这些年来夫人在府中,虽说是不管事,可却也从来都没有惹得老将军不悦。 如今为了一个苏小姐,先是和少爷闹,如今更是惹得老将军三番两次不悦的训斥,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夫人要在这件事情上面吃大亏。 冷若岚的院子里面,冷嬷嬷端着一杯茶水放在了冷若岚的跟前,看着坐在软榻上,一脸疲倦的冷若岚,冷嬷嬷有些心疼地道:“夫人昨天晚上忙了半夜,今天早上又那么早起来,如今时候还早,不如奴婢扶夫人去休息一会?” 冷若岚抬手按了按抽痛的额角,那张和姬长夜有着五分相似的脸上,此时却满是烦躁。 “苏婧呢?她去哪里了?” 老嬷嬷听到冷若岚问的话,面上划过了一码尴尬,“苏小姐如今还在书房里面看着相册呢,听书房外面的小丫头说,今天苏小姐连午饭都没吃,一直都带在书房里面没出来。夫人看,老奴是不是要把人请出来,毕竟苏小姐不是咱们将军府的人,这要是在咱们将军府里面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老将军和少将军两个人,恐怕也不好和尚书府那边交代。” 听着身边嬷嬷的话,原本坐在一旁正在闭目养神的冷若岚,猛地睁开了眼睛,“就那么两本账册,她还没有看完吗?” 冷馍馍点了点头,看着自家主子脸上的嫌弃之色,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小姐不过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今尚书府中的管家大权至今还握在尚书夫人的手里。 苏小姐就算是有机会接触过这些,又能熟悉到哪里去?如此自告奋勇的跑到将军府来,想要染指将军府的管家大权,这下子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冷嬷嬷心中这么盘算着,伸手替冷若岚揉着额头,不着痕迹地开口道:“既然老将军有意要将这些账册交给邵夫人管理,那么夫人不如顺水推舟就把这些账册交给邵夫人管理,就是这样一来既能落下个好名声,少爷也必定会因为此事而敬重夫人。” “原本想着苏小姐来到府里之后,能够帮得上夫人一些。如今看来,苏小姐到底是年纪尚小,对于管家这方面的事情恐怕还不是很了解。而且容许老奴说一句大不敬的话。” 冷嬷嬷说到这里的时候,抬头朝着冷若岚看了一眼,发现冷若岚神色虽然轻了,但并未有愤怒的神色,这才继续开口道:“不管夫人心中如何喜爱苏小姐,可是苏小姐毕竟是尚书府中的人。她一日未曾嫁到将军府来,就不是将军府中的人。夫人将账册这等紧要的东西交给苏小姐看,本就有些不妥。” 老将军前些日子把夫人叫到书房里面训话,恐怕也是为了此事。 冷若岚听着冷嬷嬷的话,放下了自己撑在额头上的手,一双清冷的眸子中划过了一抹黯然。 “嬷嬷说的这些我又何曾不知道,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把管家的权力交给叶桑那丫头。她并非长夜的良人。” 听着自家夫人如此执拗的话,冷嬷嬷当真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索性也就不再劝下去,换了个话题继续道:“那夫人看是不是要老奴去派人把苏小姐从账房里面申请出来?” 冷若岚一脸漠然地点了点头。冷嬷嬷见状,刚想派个小丫头去传话。 一旁的冷若岚便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冷冷地道:“算了,我亲自去看看。” 说完之后便直接朝外走去了,嬷嬷伸手拿过了放在衣架上的披风,赶紧跟了过去。 而这边书房里面,苏婧一脸烦躁地坐在书桌旁边,书桌上面堆着满满的一摞子账册一样的东西。 苏婧手中正拿着一本账册翻看,而手边还翻着三本账册,十分忙碌的模样。 一旁的小丫头看到自家小姐如此劳累的模样,忍不住心疼地开口道:“小姐都对着这些账本看了快整整一天了,不如休息一下,吃点糕点之后再继续看吧。若是小姐因为这些事情累出病来,那可不得把夫人心疼死。” 苏婧看着手中的账册,一把将桌面上堆着的那些账册全部都扔在了地上“这上面写着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将军府这么大里面难道连个记账的人都没有吗?账册上面写的东西乱七八糟,这让人怎么看?难不成要我把之前的那些账册全部都拿过来翻一遍?” 那小丫头听着自家小姐这抱怨的话,诺诺的低下了头。 刚刚走到书房门口的冷若岚,便听到了苏婧的这一番抱怨,脸上的神色顿时就是一变。 在他的印象里面,苏婧一向都是大家闺秀的代表,何曾如此暴躁的大吵大闹过。 光是听那声音,冷若岚都能想象到她此时在书房里面是一副怎样的模样。脸上的神色顿时就变得更加难看了。 一旁的冷嬷嬷看着自家主子脸上的神色,就知道冷若岚心中在想些什么。 上前一步清咳了一声,敲了敲门,“苏小姐在吗?夫人来看你?” 屋子里面的苏婧听到门外冷嬷嬷的话,被吓了一跳。看着书房里面被她扫落的满地账册,朝着自己身边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 两人慌乱地将那些账册全部都捡起来,堆在了桌子上。 苏婧整理了一下面上的表情,露出了一副温婉可亲地笑容,步履款款地上前将房门打开,“冷姨怎么亲自过来了?” 看着苏婧脸上那大家闺秀一般温柔和善的表情,冷若岚心中的不悦微微散了些,扶着冷嬷嬷的手一起走进了书房。 “听说你在书房里面待了一整天了,不吃不喝,一直在看账册,我不放心,便来看看。这些账册再怎么重要,也没有人重要,可千万别因为这些东西弄坏了自己的身子。” 听着冷若岚关心的话,苏婧面上的表情十分感动,“多谢冷姨关心,不过这差事既然是婧儿自己接下来的,那么婧儿自然要对这些事情负责。冷姨不必担心,婧儿的身体,婧儿知道,等看完了眼前的这一本账册,婧儿便立即去用午膳。” 冷若岚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不经意地看到了一本落在地上的账册。 上前一步弯腰将那账册从地上捡了起来。 第226章 滋润 “这账册?” 苏婧看着冷若岚手上拿出的账册,心中顿时就是一阵惊慌。 扭头不着痕迹地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才装作一脸惊讶的模样道:“什么时候这桌子底下居然掉了一册账本儿,婧儿都没有发现,多谢冷姨。” 听着苏婧解释的话,冷若岚一双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一旁的冷嬷嬷见状,从冷若岚手里面将那本账册接了过来,放到了一旁的书桌上,淡淡地提醒道:“将军府中的账册,每一本都至关重要,这些账册日后都是要被放到库房里面去的,以便老将军和少爷两人随时抽查。每个店铺的账册都是一式两份,一份每月月底的时候送到将军府来,另一份则是保存在铺子里面,丢了可就再也没有了,还望苏小姐妥善保。” 冷嬷嬷好心提醒,可是这话听在苏婧耳中却觉得冷嬷嬷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看着眼前冷姨明显比方才冷淡了许多的模样,苏婧满脸恭谨地笑着开口道:“多谢嬷嬷提醒,婧儿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将这些相册全部都保存好。” 冷嬷嬷朝着苏婧点了点头,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冷若岚的身后。 冷若岚清咳了一声,坐在了一旁的八仙桌旁边。一旁的冷嬷嬷连忙为自家主子倒了杯热茶。 冷若岚手上捧着茶杯,仿佛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这些账册你看的如何了?” 苏婧面上的神色骤然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便又调整了过来,“这些账册旁人如今才看了三分之一,里面有很多东西,婧儿实在是不明白,还请冷姨指教。” 苏婧说着,十分恭敬地朝着冷若岚形了一礼。 冷若岚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苏婧道:“哪里不明白,指给我看看。” 苏婧欣喜的应了一声,从桌面上拿过来了两三个账册,翻出了其中的一页放在了冷若岚的面前,指着账册中央的地方,朝着冷若岚虚心请教道:“这些地方讨人实在是有些看不懂,既然是将军府的政策,那还有请冷姨多多指教。” 看着苏婧手指指着的地方,冷若岚清冷的目光缓缓地看了过去。 片刻之后,冷若岚抬起头来看着苏婧那期待的目光,轻咳了一声,保养得已的手指放在了桌面上,“我已经许多年不曾管过将军府中的事情,这里面记载着的内容,我也有些看不懂。不如你派人去将柏管家叫过来,附中的账册大多数都是由他过手,你且去问问他,他一定明白。” 苏婧听着冷若岚这么说,面上的表情也是一顿。似乎是没想到冷若岚当了将军府这么多年的女主人,结果到头来居然连将军府中的账册都看不懂。 望着苏婧那诧异中带着些许惊讶的目光,冷若岚有些不好意思地清咳了一声。 苏婧听到冷若岚的咳嗽声,也立马将自己诧异的目光收了回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含笑地将自己手边的账册拿了过去。 “冷姨说的是,不过这会,树伯伯说不定还要忙,等会我在让身边的小丫头把树伯伯请过来,冷姨放心就是。” 冷若岚听到冷姨这么说,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便在这里好好看着这些账册,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派人去前院问柏管家。” 苏婧一脸乖巧地点了点头,把冷若岚送走之后,转身一巴掌就打在了自己身后丫头的脸上。 “地上掉了那么大的一本账册,你的眼睛是瞎了吗,居然没有看到?幸好冷姨没有多加追究。否则她真的问起来了,你要我怎么解释?” 小丫头捂着自己被打肿了的半边脸,直接跪在了地上,“小姐赎罪,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以后再也不犯了。” 苏婧冷哼了一声,转身坐到了方才冷若岚坐着的椅子上,端起桌上还会凉透的茶水直接便喝了下去,这才满眼恶毒地开口道:“这将军府里面的人,果然没几个好东西。柏琴就是专门管这些账册的人,上次居然还告诉本小姐,他根本就不会这些东西,明摆着是在敷衍我。” 说着一双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果然是个老不死的,一心就只知道向着叶桑的那个小贱人,也不知道叶桑那个小贱人给了他多少好处?” 那小丫头听到苏婧这么说,抬起头来窃窃地问道:“那小姐还需要奴婢去让柏管家请过来吗?” 苏婧冷哼了一声,直接将自己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地上,“把那个老东西请过来干什么?请过来给我脸色看吗?人家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这里,就算把人请过来又能怎么样?” 小丫头听到苏婧这么说,有些忐忑地朝着苏婧看了一眼。 不把柏管家叫过来,将军府中的账册如此复杂,小姐要怎么处理? 苏婧看着那小丫头望着自己的目光,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些事情,脸色难看的长春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书桌看了一眼,有些头疼地伸手抚了抚额角。 片刻之后,眼睛忽然一亮,抬起头来开口道:“你去帮我从外面请一个账房先生来,记得要女先生。伪装成丫头的模样,混进将军府中来帮我。” 为今之计,也就只有这个办法。 那小丫头听到苏婧这么说,乖巧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和冷若岚与苏婧院子里面的忙碌不同,这几日叶桑倒是过得十分滋润。 眼下宫中选秀在即,姬长夜和三皇子俩人都忙碌了起来。 皇上不愿意将科举的事情交给皇子们插说,害怕皇子们会在科举之中安插自己的人手。 但是宫里选秀一事,却是十分大方地将手中的权力交给了各位皇子们一。 打个棒子给个甜枣。如今这些皇子们一个个的也都长大了,皇上不愿意让这些皇子们成长的那么快,好来和自己一起争权夺势,但是也不想把自己的儿子就这么养废了。 诸位皇子们则是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在皇上面前好好的露露脸,因此一个个办得都颇为卖力。 选秀一事本就十分繁复,再加上时间与三年一次的科举碰到了一起,两头都十分重要,礼部上下这几天也都是忙得不得了。 将军府的后花园里,叶桑身上穿着厚厚的披风,坐在花园中,手中捧着一杯热茶,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医书。 角梅和冬九两个丫头分别站在叶桑的左右两边,看着自家小姐露在外面,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手,角梅忍不住开口道:“这春寒料峭的,小姐不如回到屋子里面看书吧?在外面待下去,若是冻伤了手,那可怎么好?” 叶桑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抬手将医书揭过了一页,浅笑着开口道:“马上就要到二月了,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今日天气尚好,我再多看一会儿,便回去了。” 听到叶桑这么说,角梅这才放下心来,站在一旁不在开口。 半个时辰之后,叶桑合上了自己手中的医书,从石桌旁站了起来,清雅地开口道:“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长夜回来了没有?” 角梅转头朝着冬九看了过去,冬九摇了摇头,“少爷走的时候叮嘱了,他今日会回来的晚一些,让夫人等会儿先用晚膳,不必等着少爷一起了。” 叶桑点了点头,主仆三人朝着大厅走了过去,路过冷若岚的院子的时候,叶桑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转过头去问道:“母亲这两天过得可还好?” 角梅和冬九两人对视了一眼,两个丫头面上皆是露出了几许笑容,“夫人这几日跟着苏小姐两人一直在院子里面对账,据说苏小姐前两天从府外请来了个女先生,前来帮忙一起看将军府的账册。此事被夫人发现,狠狠的责骂了苏小姐一通。又将那女先生给赶走了,这几日夫人便一直陪在苏小姐身边,两人一起看着那些账册,已经有两天未曾出过院子门了。” 叶桑厅到冬九这话,一双眉头微微皱起,“既然如此,那我要不要进去请母亲出来一起去用晚膳?” 冬九和角梅两人对视了一眼,朝着叶桑摇了摇头,“少夫人还是不要去,这几日夫人和苏小姐两人在院子里面对账,都心浮气躁得很。” 这个时候要是少夫人进去了,夫人把这两天的气全部都撒在了少夫人的身上怎么办? 两个丫头这么想着,坚定地朝着叶桑再次摇了摇头。 叶桑想着自己和冷若岚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不再勉强,带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朝着大厅里面走。 大厅里面,老将军已经坐在主位上等着了。 看到叶桑走了进来,脸上顿时就扬起了一抹慈祥地笑容,“桑儿来了,快坐下。” 叶桑笑着向前朝着老将军行了一礼,这才坐在了老将军的身边。 “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爷爷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 老将军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扭头看着叶桑道:“确实发生了一件好,桑儿不妨猜一猜?” 第227章 告诫 看到老将军如此开心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叶桑还是低头佯装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这才抬起头来笑呵呵的对着老将军道:“能让爷爷这么开心的事情,肯定不简单。桑儿一时还真的猜不出来,爷爷就告诉我吧。” 老将军看着叶桑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睛,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心里当真是高兴的不得了。 笑呵呵的抬手在叶桑额头上轻轻的敲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我看你这丫头哪里是猜不出来,根本就是懒得动脑子吧。” 叶桑笑了笑没说话,老将军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子上,这才沉声开口:“等到皇上选秀之后,长夜到时会出去几日。具体要做什么事情就要拿出小子自己告诉你吧。你们俩小夫妻出去,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玩一玩,要是能在回来的时候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那就更好不过了。” 听着老将军如此明显的暗示话语,叶桑俏脸忍不住一红。低头小声的应了一声。 老将军见状也不再逗她,又仔细问了两句叶桑,这几日来到将军府中之后,过得舒不舒心,有没有被人欺负之类的问题,便放叶桑走了。 深夜,容城陈家。 陈家长子陈子道,看着自己手边放着的书册,拿起手边的毛笔,蘸了蘸墨水,在旁边写下了一行小字,这才满意地将书本合起来放到了一边。 陈子居的院子外面,守门的小厮看着迎面而来的陈子居,脸上连忙扬起了一抹笑容,“大少爷正在书房里面看书呢,二少爷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透过院怎么看着里面紧闭的书房门,陈子居面上划过了一抹纠结,一张俊秀的面容看起来也颇有一些阴沉的味道。 一旁的小厮看着陈子居这为难的表情,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陈子居便率先一步抬起头来,看着那小厮道:“大哥可是还在书房里面温书?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出来?” 听到陈子居着一如既往关心的话,小厮面上的疑惑这才收了起来,有些无奈地道:“这不是马上就要科举考试了吗,再过几日公子也要随着学院里面的那些人一起去上京赶考。去京城的路上,一路舟车劳顿,想要好好看书,几乎不怎么可能。公子便想着这几日多看些书,这几天每天几乎都在书房里面待到了子时。” “二公子不妨去劝劝公子,总是这样,小的真怕公子还没到京城,就先把自己的身体给累垮了。” 陈子居听着身边小厮的话点了点头,迈步朝着院子里面走了进去。 而这边,书房里面,陈子溢将自己手中的书册放在了一旁,正打算拿本书籍出来翻阅一下,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一双眉头顿时便不悦地皱了起来,他不是告诉我元宝那小子在他看书的时候,不要过来打扰吗? 心中不悦,陈子溢却依旧温着脾气道:“午饭你放在门外,我等会看完书了,自然会出来吃。” 门外的陈子居听到自家哥哥这么说,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兄长,是我。” 陈子溢听到陈子居的声音,脸上顿时便扬起了一抹笑意。 从书桌旁边坐了起来,大步走到了书房门跟前,打开房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外,一袭青衫的陈子居。 “在京城里面这段时日过得可还好,如今马上便要科举考试了,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陈子居朝着书房里面看了一眼,诺大的书房里面,桌子上面摆着的满满的都是书籍,陈子居机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大哥就算是想要科举考试也不用这么逼迫自己吧,我听元宝说,你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好几天了。科举考试,文采是一方面,体力也是一方面,古往今来,因为科举考试而晕倒在考场的学子不在少数。大哥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莫要步了那些人的后尘。” 听到自己的弟弟这么说,陈子溢清秀白净的面上微微一红,低头道:“二弟说的不错,是大哥考虑不周。大哥以后会好好注意身体的。” 陈子居听到陈子溢这么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兄弟二人站在门外一时无言,过了好一会儿,陈子溢这才侧开身子,“外头冷的很,赶紧进来坐坐。” 陈子居点了点头,随着陈子溢一起走到了书房里面。 越过了厚重的大屏风来,到了平日里陈子溢休息的地方,陈子居坐在了一旁的梨花木太师椅上。 原本站在院子门口的元宝,此时也被陈子溢从外面叫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壶热茶,先是给陈子居倒了一杯,又给自家主子倒了一杯,这才重新退到了门外。 捧着手中的热茶,陈子居沉吟了一番之后,这才开口问道:“大哥打算何时上京赶考?” 原本正在喝着茶的陈子溢,听到自家弟弟这么说,连忙将杯子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开口道:“三日之后。” 陈子居点了点头,一双手无意识的拨弄着杯中的茶叶,“大哥此去京城,山高水远,京城里面的水,比咱们这里要深的多。等大哥到了京城之后,切记要低调为人。与人打交道之时若有什么不懂之处,便问问自己身边的那几位同乡,切莫不可冲动行事。” “若大哥实在不愿意与那些人交往的话,便呆在客栈之中自习温习书籍便可。不过要是有人故意找茬,惹到了大哥的头上,大哥也不必与那人客气。总归不要主动去招惹旁人,也切莫为别人欺负了才是。” 自家大哥是个书呆子,整日里除了看书,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上京在天子脚下,从里面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那也是百里挑一的人精。陈子居实在是有些担忧,自家大哥会应付不了。 陈子溢虽然是个书痴,却也不是不分好坏之人。此时听到陈子居这么说,只觉得心中暖暖的,重重地点了点头,“弟弟放心,就是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便会和李兄刘兄几人商量。” 说到此处陈子居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又嘱咐了一些陈子溢,注意身体,在京城里面与人打好交道的话。 虽说都是一些关心陈子溢的话,可是说的多了未免有些啰嗦。 陈子居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是有些啰嗦了,想着叶桑如今就在上京城,而此次陈子溢上京赶考,不知道会不会在京城中遇到叶桑。 就算在京城里面遇不到叶桑,可是大将军府在上京里面地位超然,纵然遇不到将军府的叶桑人,总归也能从那些平头百姓的嘴里面打听到一点叶桑的消息。 想到此处陈子居便觉得心中隐隐有些激动,可是在对着自家大哥那疑惑的眼眸的时候,心中那所有的激动不自觉的便全部消弥了下去。 陈子溢则是看着陈子居望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询问道:“二弟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陈子居有心想要开口让银杏过去问问叶桑的消息,可是又想到叶桑如今的身份。 事已至此,就算知道他的消息又能如何,而且大哥毕竟是个男子,去京城之后打听将军府叶桑人的消息,被有心人知道了,未免多生事端,只得摇了摇头。 陈子溢看到陈子居摇头,也没再多问。兄弟二人坐在书房里面,一时间有些相顾无言。 一旁的元宝连忙上前为两人再添了一次茶,陈子居这才起身,“既然兄长还要温书,那弟弟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说着扭头朝着元宝看了过去,“去准备一份午饭,兄长吃完了之后再看也不迟。” 陈子溢点了点头,陈子居见状这才走了出去。 刚走出陈子溢的院子,一旁站着的小书童,连忙将自己手中抱着的披风披到了陈子居的身上。 看着自家公子格外苍白沉默的侧脸,书童有些担忧地道:“公子脸色这么难看,可是生病了,要不要小的去找个大夫来给公子看看?” 陈子居摇了摇头,抬头看了一眼天边舒卷的云,微垂的眸子中带着几缕微不可见的忧伤。 一旁的书童看到自家主子这般模样,下意识的便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担忧地看着陈子居。 约摸有半盏茶的时间,就在书童忍不住想要开口的时候,陈子居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大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刚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书僮刚刚关上了陈子居卧室的门,便看到自家主子忽然转过身去,紧接着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连带着那张原本就十分苍白的脸色,眼下更是没有了半点血色,甚至隐隐泛着青。 舒彤被吓了一跳,愣愣的不知该作何反应,回过神来之后,打开房门便想要大喊来人。 一旁的陈子居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把将卧房的门关了起来。同时扭头对着那书童严厉地道:“此事,不许生张。 第228章 赴约 小书童看着陈子居那苍白的脸庞,满脸担心地开口道:“公子,咳血可不是什么小事情,这要是严重了,可是要人命的。公子还是听小的的话,让小的为公子请个大夫来看一看吧。否则若是被老爷和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会打死小的。” 听到自家爹娘的名字,陈子居眼中划过了一抹暗淡,“不过是这几日火气有些大,又积在心中没发出来,方才在书房里面和兄长说了些话,一时间觉得心境开阔,这才把心中的这口淤血吐了出来,不是什么大碍,好好调理两天便是。这种事情便不要告诉老爷和夫人了,免得他们担心,明白吗?” 书童看着陈子居苍白到极致的侧脸,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看着陈子居眼中划过的一抹冰冷,连忙点了点头。 心中却是在暗暗盘算着,这几天一定要好好照顾着自家少爷。 书童心里面这么想着,快步上前扶住了陈子居的胳膊,将自家公子扶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坐着,又亲自为陈子居添了一杯茶。 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吵嚷声,陈子居眼中划过了一抹厌恶。扭头朝着自己身边地书童看了过去,书童连忙低下了头,有些心虚地道:“这几日府中的几个姨娘你还总是闹腾着想要回娘家,夫人不允许,她们便整日里在这院子里面闹。昨日里老爷已经下令成惩治一番了,少爷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听着书童的话,陈子居嘴角缓缓地弥漫起了一抹讥讽地笑容,“不过是府中的几个姨娘罢了,如今也能凌驾到我母亲的头上去了。而且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府中的几个姨娘,也能连爹的话都不听了?” 那小书童听到陈子居这么说,头越发的往下垂去。 陈子居闭了闭眼眸,一脸疲惫的靠在了软榻上。 陈家,如今是真的不行了吧。若是此次大哥去京城赶考之时能考个好名次,恐怕能够减缓陈家衰败下去,否则…… 与此同时,京城里面却是一片热闹。 年关刚过,沉浸在年味儿里面的京城百姓们一个个的面上都洋溢着欢快地笑容。 二月二龙抬头,过了这个大节日之后,等到了三月之后,皇上选秀和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便要接踵而来。 选修和科举两项十分重要的事情,如今却碰撞到了一起,这可是几十年都未必能够看得到的。 京城中的各个世家们也卯足了劲的在自己的家族中找着貌美如花的女子,希望送进宫中之后,能够得到圣上的一份恩宠。 各大世家表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却是风起云涌,都在卯足了劲地想把自己家族里面的女儿送到皇宫里面去。 与那些波-涛汹-涌的世家大族们相比,将军府里面的日子可就要平静的多了。 此次科举考试,皇上特地派了武官去考场外面监考,姬长夜自然是被皇上选在这其中,因此这些日子姬长夜也变得十分忙碌。 不过选秀一事与将军府并未有太多关联。 而且将军府如今的荣宠也已经够了,实在是没必要再送一个女儿去宫中巩固地位。而且老将军也不喜欢这样卖女求容的手段。 将军府的大厅里面,叶桑一脸悠闲地做在大厅里面喝着茶水,手边摆着一本账册。 这账册是方才柏琴管家刚刚送过来的,如今将军府中的所有账册全部都握在竹子的手中,叶桑无心沾染这些事情,可却耐不住老将军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 况且今天柏琴管家将这些账册送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很是难看。 这让叶桑着实是有些好奇,这账册里面到底都记录了一些什么? 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盏,叶桑将自己手中的账册打开,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惊愕的瞪大了眼眸。 一旁的角梅和冬九看着自家小姐原本波澜不惊的模样变得惊愕不已,都不由得扭头朝着账册上看了过去。 这一看之下两个丫头也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眸。 冬九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册上面所记录着的进账,半响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朝着叶桑问道:“小姐,这账册就是这些日子夫人和苏小姐两人一起看的?” 看着那上面缭乱的自己和几乎要亏本的店铺,叶桑颇为不忍心地点了点头。 冬九深吸了一口气,这下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旁的角梅咽了咽口水,抬头看着自家小姐道:“小姐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少爷,实在不行的话,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将军也行呀。这要是在让夫人和苏小姐两人这么折腾下去,奴婢真怕这偌大地将军府,有一天被亏空光了。” 看着手边放着的账册,叶桑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抬手翻了两页之后,发现里面所记录着的东西和前面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之后,叶桑就将手边的账册放到一旁,彻底不想开口了。 一旁的冬九和角梅,看着自家小姐难看的脸色,也知道自家小姐为何如此心塞。 将军府名面上的铺子并不多,交给夫人的也不过三分之一,如今这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夫人便将这些铺子打理成了这般模样? 入不敷出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有好几家铺子居然要面临着倒闭的危险。 夫人当初好歹也是名门闺秀,当初嫁给将军的时候也是管过一段时间将军府的庶务的,怎么能将账册处理成这般模样! 这里面的许多事情,大抵都是有苏小姐的手笔吧。 冬九和角梅两个丫头都能想到的事情,叶桑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如今桃花将军府中的账册弄成了这个样子,等到桃花走了之后,这些烂摊子大多还是要她接手。 只要想到这里,叶桑便觉得一阵头疼。 不想直接与竹子为难,叶桑抬手揉了揉痛的额角,抬头对着一旁的冬九问道:“离二月八还有几天?” 冬九低声回答道:“还有三天,便是二月八了。” 叶桑点了点头,将手边的账册放到了一旁,“将这账册送到柏琴管家那里去吧,如今这将军府中的事情都是由母亲管着,我总不好插手。不过那些快要倒闭了的铺子,我会想办法让他们起死回生的。” 冬九恭敬的应了一声,将桌子上放着的那本账册拿起来给柏琴管家送了过去。 一旁的角梅看着自家小姐这头疼的模样,上前轻轻地为叶桑按揉着太阳穴。 “小姐可是在位三日后要去承恩寺中赴约的事情而烦忧?” 叶桑摇了摇头,将角梅的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拿了下来,“去承恩寺中赴约的事情,我早就已经打算好了。三天之后,我会直接带着冬九前去的,有她在身边你也不必担心。在府中好好准备着吃食,等着我回来即可。” 角梅听着叶桑这话,握着叶桑的手就是一紧。片刻之后,目光坚定的抬起头来对着叶桑道:“小姐,奴婢也跟随着冬九她们一起学习一些武艺吧。” 叶桑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看着角梅,只见角梅面上满是一片坚定之色,“小姐如今在京城里面,京城之中,人心复杂,小姐在这里难免会遇到危险。奴婢想和冬九她们学一些拳脚功夫,在小姐遇到危险的时候,哪怕保护不了小姐,也决计不要给小姐拖后腿。” 听到角梅这话,叶桑心中微微一暖,轻轻抚了抚角梅的头发,“在我身边保护着我的人多了去了,你也不必为我的安慰如此担忧。练武的事情,你若是真想学的话,去找冬九她们学学也无妨,切莫勉强自己。” 角梅听到叶桑这么说,立马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角梅脸上那欣喜地笑容,叶桑笑着拍了拍角梅的手,等到冬九回来了之后,主仆三人一起朝着新房的院子里面走去。 京城一家隐蔽的别院之中,姬长夜面上一片清冷,看着阁楼上躺着的那两名妇人。 鲜红的血液从那两名妇人身上一直淌到了楼梯口,姬长夜扭头朝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官兵看了过去,“你们来的时候,便只看到了这两个妇人躺在这里?可曾看到过凶手?” 为首的官兵上前一步朝着姬长夜拱了拱手,一脸恭敬地道:“回少将军的话,我等也是听到了这周边百姓的尖叫声,才匆匆赶来此处,等到我们来了之后,这阁楼里面已经是这么一番光景了。之前发生了什么,我等并不知晓。” 姬长夜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两个妇人,那两个妇人脖子上的刀口十分整齐,却流了这么多的血,这手法,与京城案例里面那些杀手们的手法十分相似。 可是不过两个普通的妇人,到底会是什么人,居然要派杀手去杀她们? 姬长夜想着扭头朝着站在旁边的几个丫鬟小厮道:“这尸体可是你们发现的?” 为首的那两个小丫头早已经是脸色惨白,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后面站着的两个小厮脸色也是同样的难看,听到姬长夜的话,相互对视了一眼。 第229章 图纸,下落 站在前面的那个小厮颤颤巍巍的上前一步,小声开口道:“回少将军的话,这屋子里面的尸首是小的发现的。” 说完之后,唯恐姬长夜将杀人的名头按在了他的身上,那小厮连忙开口解释道:“小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院子里面的两个妇人,是前些日子刚刚住进来的,总共也就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小的是负责打扫着阁楼楼梯的。今天小的来打扫那楼梯的时候,发现那楼梯上有血迹,一路随着学籍走了上来,这才发现了这屋子里面的两个尸体,人真的不是小的杀的,还请少将军明鉴。” 那小厮面上的表情极为慌张,一番话说得也是很快,可见对待这件事情十分害怕? 姬长夜看那小厮面上的害怕不是伪装,一双威严的眸子微微眯了眯,转头打量了一眼屋子里面的装饰,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两个妇人,再次转过头来看着那小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打扫的楼梯?” 小厮一愣,紧接着连忙开口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小的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来打扫楼梯的。” 姬长夜点了点头,转身随意地做到了屋子里面的一处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那双冰冷沉稳的眸子缓缓的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每个被他看到的人,心底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而那小厮更是害怕的低下了头。 姬长夜这才又继续问道:“平时里不来这里打扫楼梯的时候,你可曾靠近过这里,或者说今世,你可曾听到这阁楼上有什么响声?” 那小厮摇了摇头,姬长夜看着他这模样又问道:“可知这两人身份,年龄,家住何方?” 那小厮又摇了摇头。 紧接着姬长夜又接连问了两三个问题,旁边站着的那些官差们,一个个的都是一脸疑惑。 却见姬长夜问完了之后,直接让人把尸体抬到了奉天府。 如今那两个妇人身份未明,还是先查明身份再说其他。 一大早都是遇到的这种事情,那阁楼里面伺候着的小厮丫头们一个个的也是吓的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的把姬长夜一群人送走了,一个个的全部都缩在了屋子里面。 而这边姬长夜回到府中之后,折袍便快步迎了上来,面上还带着鲜少的兴奋笑容。 “主子,好消息。” 姬长夜身上依旧是方才的那件黑色锦袍,方才在那阁楼里面多呆了一会儿,如今身上难免沾染上了几分血腥气,折袍走近了之后便闻到了自家主子身上的血腥味,面上地笑容愣了一下。 有些担忧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主子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姬长夜摇了摇头,冷声吩咐道:“此事不必告诉夫人,备水沐浴,你去书房等着。” 折袍点了点头吩咐这小丫头,将水送到了浴室,重新回到书房。 半个时辰之后,姬长夜沐浴更衣好了,缓缓的踏进了书房,折袍早就一脸恭敬的站在书桌旁边等着呢。 越过屏风,姬长夜坐到了书桌后面,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神色依旧难掩激动的折袍,冷冷地开口道:“何事?” 折袍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掏出来了一张图纸,十分激动地放到了姬长夜的跟前。 姬长夜微微皱了皱眉头,将那图纸拿到了自己地眼前,等看清那图纸上画着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一双淡漠的眸子瞬间睁大,抬头看着折袍道:“素心梅的图纸,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折袍面上带着兴奋地笑容,“回主子的话,这是手下的兄弟们暗地查消息的时候遇到的一对商人,那些个商人们说自己,曾经在南边遇到过这样的梅花。我得让他们画下了图纸与主赐给我们的图纸对比了一番之后,觉得有九成相似,属下这就将图纸拿了回来。主子可以仔细看看,这图纸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姬长夜低头又细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这张素心梅图纸,不过素心梅事关重大,几个走南闯北的商人就算偶尔见过,又怎会将梅花的图纸画得如此清晰,这其中恐怕有诈。 听到自家主子的话,折袍脸上地笑容也顿了一下,紧接着便直接跪下请罪,“还请主子恕罪,属下一时心急,未曾将消息核实,就将这图纸带到了府中。” 姬长夜摆了摆手,示意折袍从地上起来,看着自己手边的图纸,清冷的眉眼一片幽深,“确定这图纸是那些商人在没有看到过我给你们的图纸之前,自己画出来的。” 折袍立马精神振奋地点了点头。 若是连这点事情都不能保证,他哪里敢将这图纸如此冒失的就送到王爷面前了。 姬长夜看到折袍点头,左手缓缓的摩擦着图纸上面的素心梅,片刻之后,抬起头来对着折袍道:“派人去将那些人给我定好了一个都不准放过,纵然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素心梅在哪里,守中一定也有着这东西的线索。” 而且他有预感,素心梅的幕后之人在下着一盘很大的棋。故意流露出来素心梅的图纸,又被他的属下找到,这是要引他上钩吗? 姬长夜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既然如此,那他倒是要看看,最后上钩的人到底是谁。 折袍应了一声,连忙从书房里面走了出去,去招呼自己的手下,将那些个商人们全部都看好了。 而姬长夜在书房里面坐了一会儿,看着自己手边的素心梅图好一会儿之后,将那张图纸折叠好,放到了衣袖里面,抬步朝着他与叶桑的卧房走了过去。 如今马上便要到春天了,天气也慢慢的变得暖和了起来,叶桑便让人在院子里面扎了一个秋千,又在梨花树下摆了一张躺椅。 方便休息。 房主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叶桑正躺在那张竹制的躺椅里面休息,身上盖着之前姬长夜特地为她打来的狐皮毯子。 白皙恬静的小脸在那雪白的狐皮的衬托下,显得越发的雪白娇嫩。 看着叶桑那恬静的睡颜,姬长夜嘴角无意识的勾起了一抹宠溺地笑容,放轻了自己的脚步,朝着叶桑走了过去。 原本坐在叶桑身边绣着荷包的角梅,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去看到姬长夜,就想要向他行礼。 姬长夜摆了摆手,示意角梅退下去。 角梅看着躺在椅子上的自家小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飞快的抱着自己的东西,远离了小院子。 等到院子里面只剩下叶桑和姬长夜两人的时候,姬长夜抬手将叶桑身上地毯子掖了掖。 看着叶桑睡得如此恬静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睡梦中的叶桑无意识的蹭了蹭姬长夜的手掌,那般依赖信任的模样,就好像一个柔软的小动物一样。 姬长夜眉眼间荡起了一抹温柔地笑容,俯身轻轻的在叶桑额头上落下的一吻。 清冽中带着龙涎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叶桑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身旁的姬长夜面上,顿时便扬起了一抹温柔地笑容。 “你回来了?” 听着这句话,姬长夜心中一暖,脸上勾起了一抹温柔地笑容,伸手将叶桑扶了起来,抱在怀里,“怎么不在屋子里面睡?外头风凉,吹病了那可怎么好?” 叶桑揪了揪身上盖着的狐皮毯子,“盖着这条毯子,冻不着我的。而且一个冬天我都闷在屋子里面,如今天气渐渐暖和了,我也想出来透透气。” 男子伸手摸了摸叶桑的手掌,感觉到叶桑手上的温度依然是温热的,这才放心,不过还是伸手将和花王自己的怀里不过还是伸手将叶桑往自己的怀里抱了抱。 叶桑俏脸微微一红下意识的便想要挣扎,姬长夜见状轻笑着将她搂得更紧了,低头伏在叶桑耳边道:“院子里面的小丫头都被我打发出去了,夫人不必如此害羞。” 叶桑听到姬长夜这么说,俏脸越发红润了,忍不住抬手在姬长夜肩膀上狠狠的锤了一下。 这点力气对于姬长夜来说就好像挠痒痒一般,轻笑着伸手将叶桑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手掌中,两人坐在竹椅上,远远看去便是一副现实安好画面。 不远处的角梅和冬九看着叶桑和姬长夜,如今的模样,脸上都是抑制不住地笑容。 而这边,姬长夜抱了叶桑一会儿之后,将自己袖子里面的素心梅图纸拿了出来。 叶桑看着姬长夜递给自己的图纸,疑惑地接了过来。打开图纸之后,立马抬起头来认真得看着姬长夜,“这图纸是哪里来的?” 姬长夜轻轻吻了吻叶桑的头发,“是折袍他们找到的,说是几个商人曾经在行驶的途中见到过这种梅花,看着觉得十分好看,便顺手画了下来。” 叶桑一双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图纸,“可曾查出来那些商人是哪里的人,赵华他们又是在哪里看到的?如今那些商人可还在京城?” 姬长夜伸手抚了抚叶桑的长发,温声开口道:“桑儿别着急,如今那群商人便在京城里面,我已经派折袍去跟着他们了。你不必担心。” 第230章 你可有何打算 叶桑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可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红梅花图纸,目光又渐渐的变得幽暗了起来。 一旁的姬长夜看到她这般模样,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温声安抚道:“不必担忧,有折袍在那些人插翅难逃,不管他们这次说出来的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人还在京城,那么不管他们肚子里面有些什么,我都能够帮你问出来。” 听到姬长夜这么说,叶桑这才松开了自己手中的图纸,脑袋软软的靠在了姬长夜的胸膛中,“此事事关重大,你让折袍动手的时候小心一点,切莫泄露了行踪,被京城里面的其他人得知了这件事情。” 将军府树大招风,而折袍又是姬长夜身边的得力干将。 在这京城里面,时时刻刻盯着姬长夜,想要从姬长夜身上找出来一些污点的人大有人在。 然而红梅花的事情确是事关重大,此事决定不能被任何人知晓。 姬长夜知道她心中担忧,又低头吻了吻叶桑的额头,“这些事情我一人烦心便够了,再过几日便是二月初八,可准备好,去的时候要带的东西了没有?” 叶桑嘴角扬起了一抹温柔地笑容,姬长夜能将她的事情这般放在心上,叶桑心中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原本也没打算带太多的东西,除了一些上香时所要用的蜡烛和香纸,也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这些东西等到了承恩寺山脚下去买的时候也是来得及的,你不必担忧。” “这几日宫中宫外事情不断,再过不了多久,上京赶考的学子们便要抵达京城了,你可有何打算?” 细数往届上京赶考的学子们,一个个的总要闹出来那么点儿事情,小打小闹有之,闹出人命的也不是没有。 然而这些倒也不怎么重要,最重要的是往年那些学子来到京城之后,总有不学无术者,想要凭借着自己家中的势力和财力去买到一些答案。 今年皇上为了杜绝这等现象,特地亲自出了考题。可是即便如此,保密性恐怕也并没有皇上想象中的那般严格。 到时候京城里面一旦有动乱,那么负责这些学子安危的姬长夜,免不了要被皇上叫去责骂。 叶桑心中这般想着,不由得担心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却发现姬长夜面上满是不以为然的神色。 “那些个乳臭未干的学生,我还不放在眼里。皇上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整治一下如今的科举考试。若是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就这么撞上去,直接抓到大理寺里面关着。” 听到姬长夜这么说,叶桑便安心地点了点头。 看来姬长夜也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件事情,并且进宫与皇上请了旨,等有学子闹事的时候,便可以直接将人抓到大理寺里面去。 如此虽是铁血无情了些,不过如今距离科举考试也没那么几天了。 若是如此铁血手腕能够镇住那些学子们,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看着叶桑面上了然的神色,姬长夜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抹淡淡地笑容。 这世间之人千千万,可是唯有一人能够在他说出前一句话的时候,便知道他后一句想要说的是什么。 也唯有这么一人,在他将话说出一半的时候便知道他心中是如何打算。 叶桑抬起头来,便看到了姬长夜那像是赞赏,又像是惊叹的目光,俏脸忍不住微微。 趁着姬长夜想事情的时候,直接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姬长夜微微一愣神,看着叶桑脸上那狡黠地笑容,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地笑容。 “桑儿这是想要和我切磋一番吗?” 听着姬长夜这话,叶桑没忍住,狠狠地朝着姬长夜瞪了一眼,“少将军神功盖世,这举朝上下有谁不知道的。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少将军这般说,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掉了大牙。” 姬长夜轻笑了一声,紧接着便从藤椅上坐了起来。 叶桑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紧接着人家又重新被抱在了怀里。 夫妻两人在院子里面腻歪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等着的折袍,实在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姬长夜这才走了出去。 二月初八,清晨。 叶桑看着自己衣袖上绣着的淡淡云纹,身后的冬九和角梅两人正在为叶桑整理着衣裳。 姬长夜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片刻之后,一身青色梅花绕枝百褶裙的叶桑,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那张温婉清丽的容颜,在衣裙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的温婉可人。 角梅和冬九两人服侍着自家小姐走了出来,在看到外面坐着的姬长夜的时候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叶桑嘴上挂着清丽地笑容,上前一步站到了姬长夜跟前,“时候差不多了,你也该要去上早朝了吧?” 姬长夜点了点头起身从一旁拿过了一个汤婆子,塞到了叶桑的手里。 “承恩寺在京城最高的一座山上,山上的气温并不如京城这般暖和,我让冬九准备了披风,一会儿可别嫌弃披风重不穿,若是得了伤寒,回到府里我可饶不了你。” 听着姬长夜嘱咐的话,叶桑笑着点了点头,将姬长夜递过来的汤婆子抱到了怀里。 夫妻二人手牵着手从我房里走了出去,门外,冬九和角梅两人,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看到两个竹子出来了,两人连忙上前行了一礼,姬长夜牵着叶桑的手一直走到了大门外,等看着叶桑上了马车之后,这才转身朝着自己的骏马走了过去。 翻身上马,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姬长夜一身轻呵,马儿扬着矫健的蹄子朝着皇宫跑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折袍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少夫人不过是去寺庙里面上一趟香,顶多明天这个时候便能回来的少爷,却大早上起来坐在外面等着少夫人,直到把邵夫人送上了马车之后,这才朝着皇宫奔去。 这也幸亏少夫人起来的早,否则的话,少爷上了这么多年的早朝,岂不是还得迟到一次。 而这边坐在马车里面朝着城市走去的叶桑,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便很快的收回来。 在外面赶车的是将军府中的一个侍卫,手上也有些功夫,此次叶桑前往承恩寺,被姬长夜特地派到叶桑身边保护。 马车里面,冬九扭头朝着自家小姐看了过去,“少夫人方才在看什么?” 叶桑伸手扶了扶自己手中的汤婆子,笑着开口道:“没什么,不过是来到京城这么久了,却一直都在京城里面转悠,今天第一次出城,觉得有些新鲜罢了。” 听到叶桑这么说,一旁冬九脸上紧绷的表情,也微微缓和了一些,“那少夫人可就要想错了,承恩寺也算是在京城里面,只不过地处比较偏僻,但是风水却是极好。京城外面可不像里面这般繁华,虽说只是一个城墙的差距,可是外面的那些城池和京城比起来,那是实在没法比。” 毕竟京城是天子脚下,历朝历代都是繁荣昌盛之地。别的城市比不了,也是自然。 叶桑听到冬九这么说了然地点了点头。 “京城的繁华自然不是别的城市可以比拟的。” 听到叶桑语气中淡淡的向往之意,角梅笑着开口将京城的繁华和外面那些城池的繁华,为叶桑做了一番介绍。 也让叶桑心中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承恩寺距离京城虽远了一些,但也没有远得十分离谱,约莫着半天时间,马车便停在了承恩寺的门口。 虽说地处偏僻了一些,可承恩寺的香火确是旺盛的很。 山门口一堆来来往往的百姓,其热闹的程度,可以和京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与之媲美。 叶桑扶着冬九的手从车上走下来,那车夫站在马车旁边低声道:“属下将马车朝那边去一些,不会离此地太远少,夫人若是有什么事情,只需要吹响自己手中的哨子即可。” 叶桑点了点头,浮着冬九的手朝着寺庙里面走了进去。 走到大堂,两人跪拜在了佛祖面前,对着佛祖三拜九叩之后,又添了一些香油钱和花带着冬九,径自地朝着佛堂后山走去。 午时三刻,便是叶桑与那神秘男子约定的时间。 如今时候尚早,不过这大堂里面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香客,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倒是有些占地方。 不如来到这后山,也好清静一些。 叶桑这么想着,便带着冬九,两人直接朝着佛堂的后山走了过去。 承恩寺的后山种着大片大片的翠竹,如今二月初头,竹子上面还带着一些尚未融化的雪花,英语题特的白和焦翠欲滴的绿交融在一起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雅致。 冬九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扶着叶桑坐了过去,“少夫人,我们便在这里等着吗?” 叶桑点了点头,一个小沙弥手中端着一壶热茶走了过来。 冬九将茶接了过来,放到了石桌上,为何花倒了一杯,“承恩寺倒是比京城里面要冷些。如今刚刚开春,天气还不太暖和,小姐先喝点热茶暖暖,等会儿回去了之后,奴婢去给小姐多找几个汤婆子过来。” 第231章 嫌弃 叶桑捧着手中的热茶,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必这么麻烦,我们不在这里过夜,不过待上一会儿便要走了。” 叶桑这话刚刚出口耳边便传来了一阵儒雅地笑声,“少夫人便如此自信,今日天黑之前能够回到将军府。” 一旁的冬九脸上的神色顿时就是一变。 她的武功在将军府所有暗卫里面,排不到前三,也在前十之内。 可是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居然也没发现。 若是他有心想要伤害少夫人,那么她恐怕连阻挡的能力都没有。 谁想到这里,一张俏丽的容颜,忍不住变得冰冷了起来。 一双眼睛更是满脸警惕的盯着自己眼前的神秘男子。 冬九警惕的态度不同,叶桑倒是对于这个上次救了自己的人,心中有些好奇。 上次匆匆一见,别过如今也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 若非那声音里面熟悉的儒雅温柔,叶桑当真要怀疑自己看错人了。 眼前的神秘男子一袭儒雅的白色衣衫,一半头发整齐的束于脑后,另一半则是随意的披散在肩头。 一张雪白无瑕,没有任何装饰的面具覆盖在脸上,仅仅露出了小半张脸。 可是就单单从那小半张脸来看,也能看出眼前这个男子面具下的脸。定然也是俊美不凡。 叶桑忽然就对眼前男子来了些兴趣,“阁下便是上次救我的人?” 神秘男子点了点头,露在外面的薄唇勾起了一抹笑容。 “叶小姐记得在下,是在下的荣幸。” 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地笑容,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放到了一旁,“阁下既然过来了,也就不要站在院子里面了。这样你我说话也不方便。不如坐到这亭子中,与我一叙,如何。” 白衣男子欣然点了点头,脚尖一点,谁早上起来没看清的时候,那人便已经做到了叶桑的,对面手中捧着一杯热气袅袅的清茶。 虽然看不到脸,可是浑身上下所透出来的清贵气势,确实让人望而生畏。 冬九不着痕迹的又朝着叶桑身边站了站。 叶桑则是不以为意,虽然眼前男子身上的气息十分强大,可是她也察觉出了,这人对自己并无任何恶意。 对于自己的这个想法,叶桑心中也觉得有些奇怪。 然而却并没有任何不适,叶桑也就放着去了。 “阁下今年可有三十岁?” 坐在叶桑对面的男子也没想到叶桑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便低声轻笑了起来,“叶小姐问在下的年龄做什么?” 叶桑朝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打量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一时好奇罢了。阁下若是不愿意说的话,叶桑也不勉强。” 说着端起手中的茶朝着神秘男子那边比了比,神秘男子见状,嘴角地笑容好像越发的温柔了。 “年龄什么的倒也不是不可以告诉叶小姐,不过在这之前,叶小姐要先告诉在下一件事情。” 叶桑点了点头,“阁下请问便是。” 神秘男子从自己的衣袖中拿出来了一张图纸放在了叶桑的面前。 “叶小姐,可曾见到过这张图纸或者与这张图纸上相似的梅花?” 那神秘男子说完之后,又紧接着强调了一句,“若是没见过,也就罢了,若是见过的话,还望叶小姐据实相告。” 叶桑接过那神秘男子手中的图纸,一副满含清雅与傲骨的梅花图跃然于纸上。 然而那梅花却是让叶桑十分眼熟,红梅花的图纸怎么会在这人的手里? 抬起头来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自己对面坐着的人,叶桑轻轻地摇摇头,“阁下这话中的梅花着实清雅绝伦,可我并未曾见过,这种梅花,也未曾见过于这种梅花十分相似的梅花,恐怕是要让阁下失望了。” 听到叶桑这么说,坐在她对面的神秘男子,眼中果然闪过了一抹失望。 叶桑眼眸微微一闪,低头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仿佛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衣袖上的云纹,实则心中却是在盘算着,等回到将军府之后,一定要让姬长夜好好查一查这人的身份。 叶桑对面的那神秘男子将叶桑递过来的话,仔细的收了起来,这才重新儒雅地笑着道:“虽说叶小姐没能回答在下的问题,不过在下也是言而有信之人,还请叶小姐记好了,在下今年三十六岁。” 神秘男子自曝年龄,坐在他对面的叶桑却是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头。 这是看出来她方才在说谎,所以才故意用言而有信这四个字来讽刺她吗? 面对叶桑那怀疑的目光,神秘男子面上依旧挂着儒雅从容地笑容。 好似从她来到这个院子里面之后,脸上地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两人也算是隐密的互相试探了一番,眼下天色也不早了,这神秘人的目的为何尚且不知。 叶桑心中也揣着事情,便不愿再和这神秘男子继续纠缠下去,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阁下的救命之恩,叶桑没齿难忘。今日来也是想要告诉阁下,日后阁下若是有什么难处的话,便可来将军府找我。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那么我便先走一步了。” 叶桑说着朝着那神秘男子点了点头,径自走了出去。 一旁的冬九连忙跟上了叶桑的步伐。 等到叶桑和冬九两人走了之后,白衣男子身后传来了一阵叹息声,紧接着一身袈裟,面目慈祥的方丈,便从白衣男子的身后走了出来。 “你这是何苦,想见她,光明正大的去见就是,这般偷偷摸摸的,你是不打算将自己明面上的身份告诉他?” 神秘男子,也就是风无涯抬手摘下了自己面上的雪白面具。 那张儒雅俊美的面容上挂着一抹温和地笑意,“告诉自然是要告诉的,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方丈不必为我担心,我心中自有数。” 老方丈低低的叹了口气,“如今你打算去哪里?” 风无涯双手把玩着一个白玉簪子,等到叶桑和冬九两人彻底走远了之后,这才淡笑着开口道:“再过不了多久便要看到了,方丈随着我去收拾一番吧,另外将寺庙中的檀香,给我拿过来一炉。那丫头可精明得很,等会儿与她相见的时候,若是被她认出了这衣服上的味道,那反倒不好了。” 风无涯和长承恩寺中的方丈也算是忘年之交的好朋友,听到风无涯这么说,主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带着风无涯朝着自己的厢房走了过去。 而主持则是自己一个人朝着前方的大雄宝殿走了进去。 这边,叶桑和冬九两人从后山里面出来之后,回到面上依旧是一脸的迷惑之色。 他们家小姐今天来便是要付那个神秘男子的约,可是这场面和他想象中的主要时是有些不符合啊。 那神秘男子从头到尾一共就说了三句话,比她们小姐说的话还要少。而且看起来好似对他们家小姐也没有什么敌意。 这样的一个人虽然查不出来身份来历,可若是一心一意的帮助自家小姐,那倒也是没有坏处。 想到这里,冬九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 叶桑见状,笑着开口和调侃道:“怎么还看着后面?要不要我去和方丈说一声,将那男子找出来与你好好谈一谈,” 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冬九立马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小姐说什么?奴婢可是疯了,少爷的命令要在小姐身边好好的保护小姐的。那人武功不低,且又看不出来是什么目的,若非对小姐没有什么坏心思的话,这会儿恐怕奴婢早就和他交手了。” 听着冬九这话,叶桑嘴角地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你也觉得她对我并没有恶意?” 冬九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神秘男子身上的气息虽然隐秘,但是同为练武之人,奴婢还是从他身上感觉到了庞大的内力波动。若是她当真想要对小姐不利,那么凭借着奴婢如今的伸手,恐怕关键时刻也只能给小姐挡刀了。” 然而那神秘男子却并没有这么做,而且在面对自家小姐的时候,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儒雅轻松地笑容。 若非确定叶桑,并没有见过这神秘男子,冬九当真是要怀疑自家小姐与这男子之间有些什么了。 听着冬九的分析,叶桑不知怎的,嘴角便勾起了一抹笑容,“说的不错,依照他的本事,若是真的想要对我动手,确实不用这么偷偷摸摸。” 叶桑说着,便轻笑着朝着前面走去。 一旁的冬九连忙跟了上去,主仆二人走到半路上,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小姑娘,突然从路边的竹林里面窜了出来。 “这下被我抓到了吧。” 冬九早在听到响动的一瞬间,便飞快的上前站到了叶桑的前面,手中拿着一把匕首,目光凌厉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也被冬九这阵势吓了一跳,原本脸上地笑容,就这么僵硬在了脸上。 叶桑看着眼前小姑娘熟悉的眉眼,抬手按在了冬九的胳膊上。 第232章 拜师 “快些放下手,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我认识你,可千万别伤了人家。” 冬九听到叶桑这么说,有些警惕地朝着站在自己眼前怯生生的小丫头看了一眼。 发现那小姑娘眼中确实只有惊恐和害怕,并没有一丝恶意的时候,这才收回了自己手中的匕首。 第二次见面,自己身边的丫头就险些伤了这个公主府里出来的小姑娘,叶桑方才心中也是一紧。 毕竟能住在公主府里面的姑娘,就算不是公主的亲生女儿,那关系也非比寻常。 若是今日真的让冬九将这小丫头伤到哪里了,那么恐怕届时将军服不好和公主府那边交代。 如今将军府和皇家那边关系紧张,这种险,还是不要冒的好。 看着那小丫头仍旧有些发白的脸色,叶桑笑着从自己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块酥糖,“方才是我身边的丫头考虑不周,这块糖果就当我替她向你赔罪。” 小丫头一双机灵的眼珠子朝着女子那边看了一眼,苍白的脸色总算是恢复了些许血色,伸手将叶桑手上的酥糖接了过来,声音软糯中带着些许狡黠,“方才姐姐身边的丫头手中拿着的东西可是匕首呢,虽说没伤到我,可也着实有些吓到我了。” 叶桑微笑着看着眼前低着头,一张清秀的小脸上却难掩狡黠的小丫头,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你想怎么办呢?” 小丫头抬头看着叶桑面上那清雅和善地笑容,面上也扬起了一抹真诚灿烂地笑容,“我知道姐姐是好人,姐姐身边的丫头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姐姐,所以才会做出那番举动。” 叶桑点了点头,略有些戏谑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小丫头,所以呢? 那小丫头倒也不负她所望,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叶桑道:“今日我跟着爹爹一起来到寺庙中,爹爹去寺庙前面上香了,结果被主持拉住了,在一起说话。我一个人在这诺大的寺庙里面,着实是有些无聊。不知姐姐可否有空能陪我玩一会。” 小丫头一面这么说着一面,看了一眼站在叶桑身后的冬九,“当然姐姐若是能陪我在这里玩一会儿的话,那么方才姐姐身边的那个丫头不小心吓到我的事情,我就不和姐姐计较了。” 小姑娘说完之后,睁着自己那双纯洁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叶桑。 那双眼睛里面有期待,有忐忑,也有些许胸有成竹。 看着小丫头眼中的忐忑之色,叶桑心底微微一软,抬手摸了摸小丫头头上的发包,“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姐姐要是再不陪你在这里玩一玩,你岂不是要和姐姐身边的丫头算账了?” 小姑娘听到叶桑这么说,立马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好人姐姐你最好了,我知道这寺庙里面有一个非常好玩的地方,我带着姐姐一起去。” 那小姑娘说着便拉着叶桑的手,朝着一片空地走去。 左右这附近也并没有来寺庙上香的香客的院子,叶桑也就任由这小姑娘拉着自己去了。 越过一片空地之后,小姑娘拉着叶桑来到了一片莲池旁边。 如今才刚刚入春,桃花尚且没生出枝叶,这莲池里面更是没有一朵叶桑了。不过满池残荷,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小丫头玩性很大,拉着叶桑去莲池旁边捡石子往河水里面丢,比比看谁丢得最远。 叶桑心中有些无奈,可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总不好,反悔也就任由这小丫头拉着自己一起胡闹。 约莫着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叶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想要向小姑娘开口告辞。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卿儿,你又顽皮了?” 卿儿看着随着方丈一起走过来的风无涯,面上挂着甜甜地笑容,朝着风无涯跑了过去,“爹爹今天怎么这么快就跑过来了?我还以为爹爹要和方丈一起说很久的话呢。” 听着卿儿的话,叶桑也转过头去,看着站在方丈旁边的风无涯,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头。 方丈低头朝着叶桑行了一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叶桑也回了过去,随后转头看着站在方丈身边的风无涯,“阁下是卿儿的父亲?” 风无涯一脸儒雅地点了点头,“原来少妇人就是卿儿嘴里面那个有趣的姐姐呀,在下和少夫人,还真是有些有缘。” 叶桑看了一眼乖乖站在风无涯身后的卿儿,脸上笑容不变,眼中的暖意却是消退了两分,“如此,确实是有些有缘呢。” 活了大半辈子,风无涯怎会听不出叶桑面上和善实则疏离的语气,低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乖巧的女儿,抬起头来看着叶桑,满脸儒雅地笑道:“难得这么多年能遇到一个和我如此有缘分的人,少妇人也是长得颇合在下眼缘,又和在下的女儿这般投缘,不如我收少夫人为徒如何?” 听着风无涯这话,叶桑面上划过了一抹惊讶,有些诧异地朝着风无涯看的过去。 从之前到现在,他们一共才见了三面而已,就这么提出要收自己为徒,未免太过草率了一些。莫非是对她有所图?还是对将军府怀抱着什么目的? 这么想着,叶桑看着风无涯的目光,顿时就变得警惕了起来。 站在叶桑身后的冬九也是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将叶桑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看着自己眼前主仆二人眼中的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警惕,风无涯心中当真是有些想叹气了。 站在风无涯身边的卿儿也看出了自家爹爹的难处,眼珠子咕噜一转,笑嘻嘻的上前道:“姐姐你就不要推辞了,我爹爹会的东西可多了。而且我爹爹最擅长医术,有个非常有名的名头,叫做云崖神医。就连皇宫里面的皇上请我爹爹去宫中看病,我爹都不去呢。姐姐你若是拜我爹爹为师,肯定不会吃亏。” 听着卿儿的话,叶桑有些忍俊不尽地朝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风无涯看了一眼。 不过是心中也是颇为震惊的,名传天下的云崖神医的名声,她自然是听说过的。 一直以来天下间都流传着云崖神医的传说,但是关于云崖神医的相貌年龄,却一直不被世人所知。世人多番猜测,甚至说云崖神医今年已经年过百岁高龄,却没想到是个刚刚三十出头的年轻人。 想到这里,饶是叶桑,也不免诧异地朝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风无涯看过去。 风无涯也是颇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女儿。 这话也没毛病,不过有自己女儿这么说出来,怎么就觉得他这个当师傅的这么掉价呢? 面对自家爹爹的目光,卿儿不明所以地看了过去。 风无涯轻咳了一声,温润如玉的目光重新放到了站在自己对面的叶桑身上,“少夫人如今可愿意拜在下为师?” 叶桑面上扬起了一抹极其温婉和善地笑容,拱手朝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风无涯行了一礼,“恭敬不如从命,还请师傅受徒儿一拜。” 看到叶桑这般,风无涯脸上地笑容越发的俊秀儒雅了,可能是仔细看的话便能在他眼中看到几分细碎的激动。 站在一旁的方丈看着自己的老朋友这么激动的模样,轻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这才将风无涯的思绪拉了回来。 上前一步扶着叶桑的手,将她从地拉了起来。 “快起来吧,如今春寒料峭,若是让你在这地上跪出了什么毛病,那我这个师傅还不被人传出个刻薄的名声。” 听到风无涯的调侃,叶桑抬起头来看着风无涯道:“有师傅在,就算是真的不小心冻坏了身子,徒儿也不担心。” 听着叶桑角的话,风无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可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要不然等老了的时候,有你好受的。” 叶桑笑着点了点头,站在一旁充当背景的方正见状,上前一步轻声道:“如今马上就要到午时了,各位施主不嫌弃便随着老大一起去大堂里面用饭吧。” 风无涯和叶桑二人点了点头,带着卿儿和冬九,跟在方丈的身后,朝着寺庙的饭厅里走去。 恩德寺在京城中的生活也算是十分旺盛,寺庙中的素斋虽不能和京城中有名的望月楼相比,可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吃饱喝足之后,叶桑倒是不急着回去。 当初答应白衣人的要求,来到恩德寺中相见,原本是想要探探白衣人的底。 如今已经拜了白衣人为师,有些事情自然也可以直接开口问了。 几人一起回到了方才休息的禅房,卿儿到底是孩子,一到中午便有些困了,叶桑就让冬九将人带下去休息了。 清雅的小院里面摆着一个木桌,桌上放着一盘棋子。 叶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头笑着看着风无涯道:“师傅可有兴趣,陪徒儿手谈一局?” 风无涯看着放在不远处的棋盘,温润地笑着道:“为师也许久不曾下棋了,如今看到这棋盘,还当真是有些手痒了。” 师徒两人说着便来到了院子里面的小桌旁边坐下。 第233章 劝导 干净整洁的桌面上摆放着两坛棋子,叶桑看着眼前的黑色棋子,刚想伸手推到风无涯那里去。 风无涯就已经笑呵呵的拿起了放在另一边的白棋,“今日是为师是第一次与你下棋,便让一让你这小丫头。一会儿可千万不要藏拙,免得一会儿输了,可千万不要来我这里哭鼻子。” 听着风无涯调侃的话,叶桑微笑着将那黑色棋子拉到了自己的手边,“既然如此,那徒儿可就不客气了。” 说着白皙如玉的手指,捻起了一颗棋子,放在了棋盘的中央。 风无涯同样拿起了一颗白色的棋子,放在了叶桑的棋子旁边。师徒二人你一下我一下,原本轻松的气氛也变得微微有些沉重了起来。 两人都沉浸在棋局里面,冬九就站在叶桑不远处看到自家小姐如此专心致志的与人下棋也不敢上前催促。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心中估摸着,什么时候去给姬长夜传消息。 毕竟看着自家小姐这般模样,今天恐怕是要在这寺庙里面住着了。 心中这么盘算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冬九转头朝着自己身后的一处地方打了个手势,原本藏在暗处的暗卫见状,点了点头便朝着寺院门口飞去。 而这边叶桑和风无涯两人下棋也已经渐入佳境,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两方棋子,叶桑嘴角上勾起了一抹笑容,片刻之后,微微叹了口气,将自己手中的黑子放大了一旁。 “这局是师傅赢了,徒儿棋差一招,到底还是要输给师傅了。” 风无涯将自己手中的白色棋子放到了一旁,抬起头来温和地看着叶桑道:“你小小年纪,棋艺便这般了得,若非师傅比你年长了这么多岁,今日这盘棋谁输谁赢可还说不定呢,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听着风无涯的夸赞,叶桑嘴角地笑容越发的温和灿烂了。倒是站在一旁的冬九。看到自家小姐停了下来。立马走上前来在叶桑耳边低声道:“小姐,少将军已经派人在外面等着了。小姐今天可要回去。” 叶桑笑着摇了摇头,“派人去告诉长夜,今日我便住在恩德寺中了,让他不必担忧,明日傍晚我便会回去。” 冬九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家小姐会真的留下来,不过也是瞬间,便恭敬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清雅的小院里面顿时又只剩下了叶桑和风无涯,两个人看着叶桑悠然的模样,风无涯忍不住轻笑着道:“这几天京城里面可不太平,各大世家表面和平,私底下却已经是波涛暗涌。将军府处于各大世家之首,又被皇上深深忌惮。你这少夫人如今还如此悠闲的呆在这里。是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夫君吗?” 听着自家师傅的话,叶桑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无奈地笑容,“师傅也说了,如今京城里面波涛暗涌。徒儿不过是一件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这个时候待在京城里面,岂不是让将军府里面的人徒增负担。还不如待在这寺庙里面,还能清净两日。” 听着叶桑这话,坐在他对面一脸儒雅的风无涯忍不住的轻笑出声,“你这丫头鬼精灵得很,今日若非我表明了身份,恐怕你早就跑到京城里面躲着了吧。如今在这寺庙里面没有危险了,便想要留在这里躲清闲。” 叶桑笑了笑也算是承认了风无涯所说的话,若非风无涯,今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又有卿儿的牵绊在,恐怕叶桑此时都已经坐在将军府的大厅里面了。 对于自家徒弟的这种做法,风无涯不仅没有觉得不妥,反而十分赞赏地看着叶桑道:“如此甚好,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京城局势如此复杂之下待在将军府中的,还不如待在这寺庙里面。” 叶桑抽了抽嘴角,抬头朝着自己刚刚认的师傅看了一眼,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额头。 风无涯儒雅一笑,显得那张俊美的脸,越发地无害温和了起来。 可是叶桑总觉得自家师傅这温和无害地笑容下,隐藏着那么一丝丝的狡诈。 在仔细打量了一番风无涯的面貌,饶是叶桑也不得不承认风无涯的面貌长得当真是英俊无双。 当然和姬长夜霸气凛然的俊美不一样,风无涯面貌的俊美,更倾向于温润君子这一类的。 这也是在他表明了身份之后,叶桑能够这么快的变相信他的一个原因。 毕竟浑身气质如此温和无害的一个人,按字收回来自己打量的目光,叶桑端起桌边的清茶抿了一口,抬起头来看着风无涯问道:“师傅医术如此强大,名扬各国,可曾想过去皇宫中当御医。” 风无涯满脸温顺地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叶桑,一双清澈温和的眸子中,闪过了几缕不为人知的复杂,“皇宫之中人心险恶,单单是后宫那些妃嫔们之间的争斗,就不知道要收出多少业障来。在那样的地方行医救人,还不如弃了这一身本事,一个人独自走江湖来的自在来。” 听着风无涯的话,叶桑点了点头,想起皇宫之中那些不见血却比战场上的厮杀更为惨烈的争斗,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皇宫里面确实不是一个好地方。 不过除此之外,叶桑还有另外一个疑惑,“第一次遇见师傅的时候,多亏师傅伸出援手,这才让徒儿免了那一劫难。既然师傅如今已经打算教给我医术了,不如变也顺便教一下徒儿的武功吧。否则以后徒儿走出去之后,空有一身医术确无法自保,这可如何是好?” 叶桑清雅冷静的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好似十分真诚地提出来这个建议,然而坐在他对面的风无涯还是敏锐地在叶桑的眼中发现了一丝狡诈之色。 风无涯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自己刚刚收来的小徒弟,“你这丫头胃口倒是大得很,如今尚且没把医术完全学会,就打算来我这里学点其他东西了。小心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到时候什么也学不到。届时走出去,可千万别说是我云崖神医的关门弟子,否则的话我嫌丢人。” 风无涯这话说的嫌弃,可是眼中却明显带着几分宠溺之色。 叶桑听到风无涯这么说,眼睛也是瞬间一亮,“既然师傅没有拒绝,那么徒儿就当师傅答应了,明日一早,徒儿便来找师傅讨教。” 说着站起来,郑重其事地朝着风无涯形了一脸。 风无涯满脸无奈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叶桑挥了挥手,让叶桑去干自己的事情。 今天来恩德寺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想要查清风无涯的身份,如今风无涯已经成了叶桑的师傅,而且云崖神医的名头,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冒充的。 连着两件好事加在一起,叶桑心情忍不住飞扬了起来。就连平日里稳重的步伐,也显出了几分欢快来。 鲜少看到叶桑这般高兴的模样,冬九心中随时诧异,却也未曾开口多加询问,老老实实的跟着叶桑回到了他们暂住的禅院里面。 等到叶桑从那方素净的小院里面走了之后,恩德寺的方丈便从院子门口走了出来。 一身朴素的红色袈裟穿在方丈的身上,更是显得方丈整个人慈眉善目。 看着独自一人坐在小桌旁边饮茶的风无涯,方丈低低的叹了口气,坐在了风无涯的面前轻声道,“阿弥陀佛,如今你也见到这孩子了,日后可有何打算?” 风无涯面上依旧是方才那副儒雅温柔的模样,面对方丈的询问,风无涯淡淡一笑,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盏,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相交多年的老友,“桑儿这孩子倒是和他娘亲十分的像,面上一副沉稳冷静的模样,然而开心的时候却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房价看着眼前风无涯温和儒雅的面容,低低的叹了口气,“所以你还是不愿意放下自己的计划。” 风无涯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放下,抬起头来看着方丈。 方才那温和儒雅的面容,此时却变得十分冰冷坚硬,“你不必再劝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中明白,这是她应当承担起来的责任,纵然我心中不愿,可是除了她,没有人能够担负这个重任。” 方丈看着风无涯那副固执的模样,摇了摇头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低低地道:“你心中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么我也不好再劝,只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毕竟是你……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听着方丈的话,风无涯低垂的眼眸中划过了一抹暗色,抬起头来又是一副温和儒雅的模样,“放心,我心中自由数。” 方丈再次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脚步缓缓的离开了小院。 等到方丈走了之后,风无涯默然地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一双温润的眸子盯着桌面上的棋盘。 藏在暗处的暗卫看到自家主子这般模样,从暗处跳了出来恭敬地道:“主子可是在为叶小姐担心。” 风无涯抬起头来,面上已经是一副温润地笑容,“好担心的,去看看卿儿醒了没有?” 第234章 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暗卫看着自家主子面上那温润地笑意,暗暗的打了个哆嗦,转过头朝着卿儿的房间走了过去。 叶桑和风无涯这两个人一局棋大概下了有半个时辰,卿儿估摸着也该醒了。 暗卫心中这么想着,加快脚步朝着卿儿的房间走了过去。 平日里跟在卿儿身边的嬷嬷已经在门外守着了,看到暗卫走了过来,朝着暗卫点了点头,暗卫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隐去了身影。 站在门口的嬷嬷则是在暗卫隐去了身影之后。轻轻地敲了敲门,面上带着慈祥地笑意,“小姐可醒来了没有?可要奴婢进来伺候小姐洗漱更衣?” 屋子里面传来了一道小小的声音,嬷嬷脸上挂着慈祥地笑意,推开了门走到床帐后面,看着午睡刚醒的小人儿。 而这边,叶桑和风无涯两人分离了之后,就直接朝着自己的院子里面走去。 眼下时候虽然还早,可是坐着马车回京城却也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叶桑早就打算好了,要在这里留下来,虽说如今叶桑身边只有冬九一个人,可是动作也不算匆忙。 在叶桑回到自己休息的禅房之前,冬九便已经让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好了。 看着面带笑容的自家小姐,冬九动手为叶桑倒了一杯清茶,“看来小姐今天很开心呀!” 叶桑接过冬九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清丽的小脸上带着畅快地笑意,“确实是许久未曾如此开心了,你将今天我上山来的时候,盒子里面带来的糕点拿一盘,送到西边的禅房里面去。” 听到叶桑这么说冬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能让自家少夫人如此高兴,看来少夫人新拜的这位师傅果然手段了得。 看来这件事情还是要告知给少爷知晓,虽说依着少夫人的性子,旁人想要算计他恐怕不太可能,可是如今少夫人毕竟在寺庙之中,为了避免发生什么意外,这些事情还是告诉少爷一声比较好。 心中这么盘算着冬九面上乖巧的应了一声,伺候着叶桑休息之后,这才端着一碟糕点,朝着卿儿和风无涯住的院子走了过去。 远远地便看到了穿着一身粉色衣裳的卿儿,在院子里面欢快的跑来跑去,和自己身边的嬷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风无涯面前则是还摆着方才那个棋盘,有一下没一下的自己和自己对弈着。 这画面看起来倒是十分的安详和谐,比之这几日将军府里面诡异的气氛更能让人轻松,也难怪少夫人今天如此高兴了。 心中这么想着,冬九面上挂着笑容走了上去,“奴婢见过树先生,见过树小姐。” 卿儿看到冬九,认出了她是在叶桑士兵伺候着的人,立马笑着跑了过来,“是你呀,叶桑姐姐去哪里了?怎么不见她。方才不是说好,等我睡醒了之后再陪着我一起玩吗?怎么等我睡醒了之后,叶桑姐姐就不在了呢?” 说着小姑娘娇俏的撅起了嘴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面带着明显的哀怨。 冬九弯腰将自己手中的食盒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笑眯眯地道:“还请小小姐见谅,方才小姐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这才独自一人回了院子。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小姐不好再来叨扰?便让奴婢亲自带了些今早小姐上山的时候带来的糕点给小小姐吃。” 说着动手打开了桌子上的食盒,一阵糕点的甜香味儿就这么飘了出来。 原本心里还有点小小不高兴的卿儿,再闻到那股糕点的甜香味儿之后,立马笑着朝着糕点盒子走了过去。 盒子里面只放了小小的两盘高点,不过盘子里面的每块糕点看起来都格外的精致,糕点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甜味道。 几乎是在瞬间就俘获了卿儿的心。 抱着怀里的糕点,卿儿傲娇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冬九,“这次看在糕点的份上就算了,不过你回去要记得告诉叶桑姐姐,先生说,诚实守信的孩子才是好孩子,下次她要是再这样,那我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原谅她了。” 看着小丫头抱着糕点,明明忍不住想吃,却还一本正经的和自己说这话的模样。 冬九努力的憋住自己嘴角即将当要露出来地笑意,转身朝着坐在一旁的风无涯行了个礼,这才抱着自己手中的食盒,朝着叶桑所住着的院子走了过去。 等回到自家小姐所住的院子里面之后,冬九将自己方才去风无涯的院子里面给卿儿送吃的的经过,告诉了自家小姐,惹得叶桑一阵轻笑。 与寺院里面的清闲安逸不同,此时的将军里面,气氛确是有些压抑。 姬长夜一脸冷漠的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老将军脸色铁青地看着手中的账本,苏婧则哭哭啼啼的坐在冷若岚的身边,一双眼睛哭得通红。 冷若岚一边安慰着苏婧,一边朝着姬长夜看去,可是姬长夜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不禁让冷若岚觉得有些心寒。连带着面上的表情也有了些许怒气。 片刻之后老将军将自己手中的账本啪的一声扔在了桌上,一双威严的眸子看着坐在下面的冷若岚,“这就是你这一个月来做的成果,交到你手中的铺子一共才六家,其中四家的亏损就如此严重,剩下的两家也仅仅是维持着平日里的开销。你倒是告诉我,这一个月以来,你都干了些什么?” 老将军虎目圆瞪,冰冷的语气中满是怒气,可见被冷若岚气得不轻。 冷若岚嫁到将军府里面这么多年以来,还是头一次被老将军如此不留情面的呵斥。当下面上就有些挂不住,可是想到今天早上自己送来的账本,也没有底气和老将军争执。 低着头低声认错道:“这次的事情是儿媳妇考虑不周,没能督促好自己手底下的人将账册上的银子先行算清楚,就忙着安排了下去,导致铺子里面一下子亏损了这么多的银子,都是儿媳妇的不对,还请父亲消消气,儿媳妇一定会想办法弥补。” 冷若岚这番话说完之后,依旧弯腰恭敬的站在书房里面。态度可谓是十分真诚。老将军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冷若岚,又看了一眼坐在她身后眼睛通红的苏婧,冷哼了一声道:“你要是真的想要这些铺子起死回生,还是换个得力点儿的手下为好。我将军府里面又不是没人了,犯得着让一个外人来打理我将军府中的铺子。” 老将军这话虽然是点到为止,可是也让坐在冷若岚身后的苏婧脸色苍白了。 独自脸色同样有些不好看,可是此时还在老将军的气头上,冷若岚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恭敬的应了一是,拽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苏婧离开了此处。 等到冷若岚和苏婧两人离开了之后,老将军一把将自己手中的账册直接扔到了不远处的柱子上,“不成体统,当真是不成体统,我诺大的将军府里面管事无数,除此之外,账房先生也是养了三四个。这些人都是我将军府的心腹,账册这种东西交给一个毫无经验的小丫头去处理,她如今还分得清里外吗?” 老将军这番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是话里面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姬长夜坐在一旁,脸上的神色也有些难看。 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的母亲心里边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以前冷若岚对于将军府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没有兴趣管,一直待在佛堂里面,这将军府中还算安稳。 如今冷若岚硬是将管家的权利要了过去,却又把苏婧叫来帮忙,将将军服里面搅得一团乱,却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难怪老将军今天如此生气。 姬长夜闭了闭眼,低低在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坐在书桌旁边的老将军道:“爷爷切莫动怒,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等的桑儿明天回来之后,我便让账房先生将那些账册全部都交到桑儿手上,所幸这些铺子也不过是一个月的亏空,虽然严重了一些,但是日后好好经营,也不是补不回来。” 老将军听到姬长夜这么说,这才觉得胸口的气顺畅了一点。 “桑丫头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今天去承恩寺里面上香了吗,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说到这件事情,姬长夜面上的神色便有些抑郁,“桑儿今天在承恩寺里面遇到了一位高人,那高人想要收桑儿为徒,桑儿便同意了,因此今天晚上要在那里住一晚,大概要明天回来。” 将军看着自家孙儿面上了郁闷的表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些狐疑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你这臭小子莫不是做出了什么事情,惹桑丫头不高兴了,所以她这才待在寺庙里面不愿意回来。” 在寺庙里面遇到了高人还拜师,这事情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戏文里面写的。 面对自家爷爷怀疑的眼神,姬长夜冷硬刚毅的面容上划过了一抹不自在,有些无奈地抬头看着老将军道:“爷爷多虑了,我疼着桑儿还来不及,怎么会让她受委屈。” 老将军冷哼了一声,算是勉强相信了姬长夜说的话。 第235章 回府 “这几日朝中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是没事的话,那么你明日便亲自去恩德寺庙一趟,把桑儿接回来。如今京城里面风雨飘摇,她一个人待在寺庙里面也不安全。” 姬长夜点了点头,老将军又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颇有些嫌弃的道:“行了,没事就回你自己院子吧,每日地看着你这张冷硬的脸,真是看得我老头子眼睛疼。” 被自家爷爷嫌弃的姬长夜有些无奈的抽了抽嘴角,扭头朝着老将军看了一眼,恭敬的应了一声,转身朝着自己的书房走了过去。 等到姬长夜走出去了之后,门外守着的管家才走了进来,看着老将军一脸烦躁的坐在书桌旁边,管家弯腰将地上扔着的账册捡了起来放到了书桌上。 看着老将军脸上颇为不快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道:“老爷既然这么不喜欢苏小姐,不如老奴让人把苏小姐送回尚书府里面去。” 说起这件事情来也是十分的不妥当,苏婧再怎么说也是个云英未嫁的黄花姑娘。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待在将军府中算个什么样子,所以说明面上苏婧是来陪着冷若岚的,可是经常里面的大户人家哪个不知道苏婧以前就一心想着要嫁到将军府中。 直到皇上已经为姬长夜和叶桑两个人赐婚,苏婧这才断了自己的念想,如今看这般模样苏婧显然是还没有放弃要嫁给自家少爷。 还没嫁过来就蛊惑着夫人做这做那,甚至将管家的权利都要了过去,这样的女子要真是嫁到了将军府里面来,那将军府中还有宁日吗? 老将军脸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好看,“来者是客,咱们丫头是长夜的母亲,亲自前到府里来的。我也曾暗示过几次让他将来丫头敢回自己家里面去,毕竟上舒服和将军服的关系并不亲近,尚书府的嫡出大小姐就这么待在我将军府中,不明不白,着实是是让外面的人看笑话。可是这次长夜的母亲格外的坚定,我好说歹说了几次他也未曾同意,只是坚定地让苏家那丫头陪在她的身边。” 管家听到老将军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如今这情况,明显是夫人在护着苏小姐。 就算老将军再怎么不乐意,可是夫人若是坚持的话,老将军也没法直接把苏小姐从将军服里面赶出去了。 “难不成就任由苏小姐一直待在将军府中?老奴听说苏小姐已经明里暗里挑衅过少夫人好几次了,虽说这几次,都被少夫人不动声色的化解了?可是长此以往难保少夫人心中不会对夫人和少爷生出疙瘩。” 对夫人心中生出个大也就罢了,左右夫人和邵分了俩人也不怎么对白,可如今少爷和少夫人新婚燕尔,若为了一个怎么不相干的人,伤了夫妻两人之间的和气,那才是真的划不来。 听到管家这么说,老将军的眉头顿时也皱了起来。 “桑丫头心思通透,不像是会为这些小事争风吃醋的人。” 管家看了一眼老将军,低头继续道:“这种事情,一次两次少夫人自然不会计较。少夫人虽然嫁过来不久,可是老奴也发现了少夫人性子十分豁达,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怎么计较。可是苏小姐毕竟不是将军府中的人,也和夫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就这么待在府里,还时不时的去挑衅少夫人一下。” 管家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更何况苏小姐对少爷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京城里的人都已是心知肚明,少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老奴就怕这时间长了,让少爷和少夫人之间生出了嫌隙。” 毕竟哪个女子能够大度到任由一个寄寓着自己丈夫的女人整日里在自己眼 前豁达,而且这个女人还有着婆婆的撑腰。 长此以往,就算这个女子不说,那么心里面恐怕也是不舒服的吧。 原本觉得并没有什么的老将军,此时听到管家这么说,总算是将这件事情重视了起来。 “明天桑儿那丫头就回来了,你去安排一下。”老将军低头在管家而已,边悄悄地说了几句,管家眼睛微微一亮,恭敬的应了一声,从书房里面退了出去。 夜晚,恩德寺。 叶桑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中衣,身上披着披风坐在床头上,手中则拿着一本医术。 医书朴素之极,可是里面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笔记,一旁的冬九端着羹汤走了进来,便看到自家小姐如此认真的模样,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将手中的羹汤放大了叶桑手边的小几上。 “天色不早了,明天一早还要启程回京城,小姐早些休息吧。” 听到冬九的话,叶桑仿佛才回过神来一样抬起了头,朝着冬九笑了笑,将自己手中的医书合了起来。 冬九见状,连忙将叶桑手中的医书接了过来,仔细的放到了一旁的柜子里面。 “奴婢看小姐平日里看过地医书也不少,怎么今日对这本书如此入迷?”就连当初大公子送过来的那本医书,也没见小姐看的这么认真。 叶桑淡淡一笑,接过了冬九递到自己手上的那碗羹汤。 “平日里所看的那些医书,里面讲的大多都是一些基础和理论,或者直接上升到了病方之类的东西。学医不仅仅是要学习书本上的那些理论知识,也不是把书上的那些药方全部都记到脑子里面就可以的。看过再多的书和药方,没有真正的给别人拔过脉,看过病,那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大夫。” 而叶桑因为身份所限,平日里看过地医书倒是不少,可是真正动手救人的机会确是不多。 这本艺术是傍晚的时候风无涯让人送过来的,里面记载了风无涯行医看病时候所记录下的心得和经验。 这些东西可比外面书店里面卖的那些药房之类的东西要珍贵的多。 叶桑也看的入迷,连方才冬九走进来了都没注意到。 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解释了之后,冬九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怪不得小姐看得如此认真,原来在书本里面的知识,也有如此多的学问。不过小姐就算是看了这些东西,以后恐怕动手的机会也不多。” 冬九这话也不是在给叶桑泼凉水,毕竟如今叶桑身为将军府的少夫人,单单是凭借着这层身份,就算叶桑的医术再怎么超然,京城里面的那些达官夫人们,恐怕也没几个敢找叶桑来诊脉。 至于寻常百姓,那就更不叶桑平日里所能接触得到的了。 想要将书本上学习的那些知识全部都付诸于实践,自家小姐恐怕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听到冬九这么说,叶桑倒是一点都不气馁,清丽的小脸上挂着温和地笑意,缓缓的道:“以后总归会找到机会的,如今这些东西我多开一点,往后遇到病人的时候,便不会那么慌乱。” 听到叶桑这么说也就不在劝阻,伺候着叶桑吃完了碗中的羹汤,又在屋子里面放了一个小火炉,这才退了出去。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叶桑和冬九两人原本打算早些起来坐将军府的马车回京城。 结果主仆二人刚起来的时候,暗卫就送来了消息,说是今天姬长夜会亲自到这里来接叶桑,让叶桑稍等一下。 听到暗卫的话,叶桑心中微微一暖,一旁的冬九趁机调侃道:“少爷果然将少夫人放在了心上,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如今这天还没亮,便打算亲自来接少夫人回去了。” 叶桑没好气地朝着冬九看了一眼,伸手捏了捏冬九的脸颊,转身朝着自己的屋子走了过去,“既然不急着走,你去西边的院子里面看看师傅和卿儿起来了没有,若是起来了,便将他们二人请到这里来一起吃早饭。” 看着叶桑强装镇定依旧,掩饰不了面上的微红,冬九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朝着风无涯所居住的院子走了过去。 一炷香之后,冬九带着风无涯和卿儿走了进来。 风无涯身上依旧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袍,全身上下没有半点配饰,可是却也显得自身的气质儒雅温润。 卿儿穿着一件嫩绿色的衣裙,脖子上围着一圈白色的毛绒小领,显得正常小脸越发的白嫩可爱。 看到他们二人走了进来,叶桑面上也扬起了一抹笑容,笑着迎了上去,“师傅,卿儿,你们来了。” 风无涯面色温和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卿儿则是活泼的拉着叶桑的衣袖,“听到叶桑姐姐说给我准备了好吃的,我这才过来的,若是准备的早饭不好吃,那我可就要走了。” 看着卿儿这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叶桑笑着捏了捏小丫头的脸颊。 “那是自然,早饭要是不好吃,卿儿要走,我绝对不拦着。” 原本想趁此机会再敲诈点好吃的的卿儿,听到叶桑这么说,目瞪口呆地朝着她看了过去。 这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看着卿儿目瞪口呆的模样,叶桑眼中地笑意更深了,“放心,要是真的不好吃,那么我就送你一盘糕点。” 第236章 靠山 听到叶桑这么说,卿儿眼睛明显一亮,一副期待的模样看着叶桑道:“就像上次我在寺庙里面吃的那种糕点一样吗?” 叶桑笑着点了点头,卿儿立马上前一步坐到了饭桌的椅子上,笑嘻嘻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要好好尝尝,今天这寺庙里面的早饭到底有多好吃。” 自打爹爹来到这里之后,她已经连续在寺庙里面吃了一个月的饭了,刚开始的时候,谁觉得这里的饭菜清汤寡水了一些,不过比之京城里面的那些大鱼大肉倒是也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吃的久了这些天来,卿儿实在是被吃的有些腻了。这几日看到端上来的那些素菜,都有些想要转过头去。 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冬九送过来的一盘糕点给收买了。 叶桑看着卿儿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桌子上的素菜,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抹温和地笑容。 扭头朝着坐在一旁的风无涯笑了笑,等到风无涯坐下之后,这才做到了风无涯的下方。冬九见状,连忙将清晨熬好的粥端了上来。 飘着甜香的八宝糯米粥,刚刚端上来就勾起了卿儿肚子里面的馋虫。一双明亮的眼睛止不住地朝着冬九手上看。 冬九抬手给桌子上的三个主子每人都盛了一碗粥,又把准备好的素包子和一些腌好的小菜端了上来。 早膳的数量虽然不多,可是样样都十分精致。卿儿的一双眼睛早就目不暇接地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些饭菜,叶桑直接加了一个包子放在了卿儿面前的盘子里面,笑呵呵地道:“是冬九,今天早上刚刚蒸好的素包子。是用青菜和蘑菇蒸在一起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卿儿扭头朝着风无涯看了一眼,看到风无涯点头,这才拿起手边的筷子,夹起叶桑放到自己碗里面的小包子咬了一口,紧接着眼睛亮了一下,三两下的就把那个小包子吃到了肚子里面。 叶桑见状,嘴角地笑容越发的温和了。 直接伸手将桌子中间的那盘小包子全部都放到了卿儿的面前。 一顿早饭吃完,卿儿的肚子早就已经鼓了起来。 一旁的风无涯看到卿儿这般模样,有些无奈地朝着叶桑看了过去,“早知道你这里有这种好吃的,我便早些带着这丫头来你这里蹭饭了。这几日呆在这寺庙里面,这丫头馋嘴的瘾早就犯了,生生地把自己饿瘦了好几斤。” 说着扭头朝着卿儿看了一眼,笑着调侃道:“刚才在来的路上,是谁说一定不吃这寺庙里面的早膳的,嗯?” 自家爹爹当着别人的面揭穿了自己做的那些好事,卿儿恼羞成怒的红了脸庞,朝着风无涯高声喊道:“爹爹你怎么能这个样子呀?你要是再这样子,我可就不理你了。” 风无涯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过头来看着坐在一边的叶桑,“大清早的我便看到你身边的奴仆收拾东西,可是打算今日便回将军府里去了。” 叶桑点了点头,清丽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温柔地笑容,“当初来的时候原本是打算昨日便回去的,却没想到昨日在这里遇到了师父,所以这才耽搁了一天。将军府中琐事繁多,早些回去,也能早些处理了。” 风无涯听到叶桑这么说,眼中划过了一抹暗色,紧接着抬起头来,满是儒雅的开口道:“昨日里我给你的那本笔记可还看得明白,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便直接问我。” 说到笔记的事情,叶桑面上露出了一抹灿烂地笑容,“师傅送给我的笔记对我而言十分有用。说出来不怕师傅笑话,我虽看过许多医书,却很少给人真正看过病。因此理论知识虽然十分充足,可到底是缺少了一些经验,昨日给师傅送过来的那本书,则完全弥补了我这方面的经验。” 叶桑说到这里的时候,面上满满的都是真诚地笑容。 一旁的风无涯看到叶桑这般开心的模样,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了起来。 眼前的景色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起来,古香古色的院子里面,坐着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拿着自己手中的书册笑盈盈的开口道:“哥哥,你看我今天买来的这本书,是不是你一直都很想要的那个孤本?” 叶桑说完之后抬起头来就看到风无涯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忍不住叫了两声。 可是风无涯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叶桑抬起手来在风无涯面前晃了晃。 感受到有人靠近,风无涯这才猛地清醒了过来。 若非第一时间控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杀念,恐怕风无涯已经将叶桑伸过来的那只手折断了。 尚且不知原因的叶桑,看着风无涯明显有些恍惚的模样,皱了皱柳眉,有些担心的问道:“师傅,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风无涯笑着摇了摇头,将自己眼睛深处的伤痛全部掩盖下去,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叶桑笑着道:“如此便好,如今京城里面局势复杂。你如今是将军府中的叶桑人了,你要回去,为师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阻拦的。若是有事的话,你便直接送信来这儿,方丈会将信带给我。” 叶桑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坐在一旁往自己怀里揣着高点的卿儿,“有件事情我想师傅为我解惑。” 风无涯淡淡地朝着叶桑点了点头,叶桑这才开口问道:“不至卿儿和长公主有何关系?” 遥记得当初第一次看到卿儿的时候,便是在长公主府中。当时她并未曾看到风无涯,卿儿身边也只陪着一个嬷嬷。 长公主素来不喜和京城里面的权贵交好,除了每个月按时要进宫一趟为死去的驸马祈福,平日里几乎看不到长公主出门。 卿儿又怎会在长公主府,还是说她认的师傅,和长公主府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面对叶桑疑问的目光,风无涯只是轻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衣袖。 “之前为师外出行医的时候,偶遇长公主身体不适。我顺手为长公主开了一剂药方,为了报答这份恩情长,公主便将卿儿接到了自己的身边照看着。毕竟为师,不过是一届草民,带着卿儿一起行走江湖,难免有些不方便的地方。” 听到风无涯这么说,叶桑也就明白了。 一旁的冬九指挥着手底下的人,将东西收拾好了之后。看着依旧坐在大厅里面的风无涯,有些踌躇地朝着叶桑的方向看了一眼。 叶桑心里想着事情没注意到风无涯则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冬九看过来的目光,面不改色地站起来,从自己衣袖里面掏出来了一本小册子,“你既拜我为师,在这寺庙里面师傅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这是我昨晚抄录出来的一份随笔,你且拿着,配合着我昨日里送给你的那本笔记一起看,有什么疑惑的地方直接送信来这里。” 看着风无涯手中的那本小册子,叶桑有些惊喜地接了过来。等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之后,眼中立马划过了一抹震惊,抬起头来激动地看着风无涯,“师傅,这里面的内容全部都是你写的。” 风无涯点了点头,“时间匆忙,里面的内容并不全面,你先将就用着。等过几日为师将之前整理好的笔记全部都找出来之后,让人一并送到将军府中去。届时可要认真看看,每月十五便来此处,我要抽查。” 叶桑珍重的将手中的小册子放到了自己的衣袖里面,认真地朝着风无涯点了点头。 风无涯俊逸的面庞上这才扬起了一抹笑容,扭头朝着一旁的卿儿挥了挥手,儒雅地笑着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便先告辞了。” 叶桑亲自起身,将风无涯和卿儿两人送到了禅院外面。目送着二人离去之后,这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 冬九看着面上自始至终的带着笑容的自家小姐,也忍不住的弯起了嘴角,“看来小姐很是喜欢树先生和卿儿小姐。” 叶桑点了点头,葱白的手指缓缓的抚摸着自己衣袖中的小册子,“冬九,我如今也有师傅了呢。” 冬九听到叶桑这么说,只觉得心中微微一酸,看着自家小姐面上那满足地笑容,笑着开口附和道:“是啊,小姐如今可是有师傅的人了,而且师傅还是大名鼎鼎的云崖神医。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到小姐头上,小姐只要搬出云崖神医的名声,恐怕就能把那些人吓得屁股尿流了。” 毕竟是天下第一神医,云崖神医救人无数,想要那云崖神医救的人同样无数,这些人里面有江湖里面屈指艺术的高手,也有朝廷里面位高权重的重臣。 得罪了云崖神医,就相当于得罪了他身后的这些人,相信没哪个人敢冒这个险。 听着冬九这话,叶桑面上地笑容愈发的温和温暖了,“不错,日后我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刚刚从门外走进来的姬长夜,便听到了叶桑这么一句话,一张冷硬俊美的面容也,显得有了那么些许温度。 “桑儿,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 听到姬长夜的声音,叶桑猛地转过头去,便看到了一身黑色劲装,正朝着自己走来的姬长夜。清丽的小脸上控制不住的露出了一抹温柔地笑容。 第237章 呵斥 “长夜,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不是说中午的时候才来吗?” 如今这时候还早,姬长夜这个时候就过来了,这让叶桑觉得他是刚刚下了早朝之后,便直接赶到这里来了吧。 姬长夜清俊的面庞上带着一抹温柔地笑容,走上前来,握着叶桑的手,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想你,便早些来可。 叶桑娇美的面庞顿时就是一红,一双清丽的眸子有些无奈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小声地开口说道:“院子里面还有其他人呢,你怎么就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了?” 看到叶桑这般害羞的模样,姬长夜伸手摸了摸叶桑头上的头发,一双能力的眸子仿佛不经意地朝着院子里面伺候着的几个小丫头看了过去。 凡是被姬长夜的目光看过的,几个丫头顿时变觉得心中一凉。 冬九连忙招呼着屋子里面的众人,退到了院子外面。 等到小院里面只剩下姬长夜和叶桑两个人的时候,姬长夜这才温声开口道:“好了,现在没人了。” 听到姬长夜这话,叶桑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空空如也的院子,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所以他这是把所有的人都从院子里面给赶出去了吗? 面对叶桑哭笑不得的目光,姬长夜有些疑惑地朝着她看了过去。 叶桑看到他这般疑惑的模样,原本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伸手拽着姬长夜的袖子,将人拽到了屋子里面。 “你这么早就过来了,可曾用过早膳?” 姬长夜点了点头,伸手将叶桑落到耳旁的一缕秀发别的了耳边,“你认了风无涯当师傅,他便是当初在容城的时候将你救下的那个神秘人。” 叶桑点了点头,“不错,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他的身份我暂时没办法确定,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他绝对不会伤害我。” 看到叶桑这么说,姬长夜俊秀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有些不解地朝着叶桑看了过去。 桑儿向来都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为何会如此笃定风无涯不会伤害他。 面对姬长夜疑惑的目光,叶桑面上扬起了一抹淡淡地笑容,有些奇怪地笑着道:“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一定不会伤害我,不过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他看着我的目光,也是充满着善意,没有任何作恶的成分在。” 叶桑说着看着姬长夜仍旧有些忧郁的面庞,伸手拉过了姬长夜的手握在了手中,“你放心,我虽然认了他做师傅可以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他的身边。若他真的想要对我不利,那么我也不会乱搬,容易的便任人宰割。你且放心便是。” 听到叶桑这么说,姬长夜皱起的眉头这才舒化开来,宽阔有力的大手反握着叶桑的手,“你心中有数便好,若是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尽管吩咐折袍下去查看。” 叶桑笑着点了点头叶桑,将脑袋靠到了姬长夜的肩膀上,笑盈盈地道:“京城里面可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情,再过几天,此次选秀便要结束了吧?” 姬长夜点了点头,“再过两天,京城里面要乱,也就乱上这么两天了。若是不想回去的话,那边在这寺庙里面多待上两天。等皇上选秀结束了之后,我再到这里来接你的。” 听到姬长夜这么说,叶桑纵然感动于姬长夜这般体贴,不过还是坚持道:“京城里面再怎么乱也乱不到将军府里面来。更何况这次的事情并不关将军府的事。若是因为怕麻烦的话,那么当初我也不会嫁给你了。” 姬长夜听到叶桑这么说,冷硬的面容也微微缓和了些。 夫妻二人又在屋子里面说了好一会儿话,门外冬九让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有些踌躇的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敲门。 房门却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脸清冷的姬长夜带着面带微笑的叶桑从里面走了进来,看到冬九站在一旁,叶桑轻笑着开口问道:“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原本心中有些踌躇的冬九,听到叶桑这么说,立马笑着开口道:“回少夫人的话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如今就等着少爷和少夫人了。” 叶桑点了点头,扭头朝着姬长夜道:“我们走吧。” 姬长夜牵着叶桑的手朝着外面走去,冬九戴着手上拿着几个包裹的小丫头跟在了姬长夜和叶桑的身后。一旁的折袍则是快速的跑到前院,去将姬长夜骑来的骏马牵走。 早上少爷忙着来找邵夫人才骑了一匹马,如今回去的时候有少夫人在,少爷自然是要和少夫人一起坐马车,这马儿自然就没有什么用出来,当然要早点牵回府中去。 夫妻二人坐着马车回到了将军府,等回到将军府里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老将军面上带着笑容坐在服装的大厅里面,等着旁边坐着脸色冷漠的冷若岚,和一脸委屈的苏婧。 看着姬长夜和叶桑两人手牵着手从门外走了进来,老将军脸上顿时便养起了慈祥地笑容呢。 坐在一旁的桌子,目光放在姬长夜和叶桑牵着的手上面,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 苏婧则是满脸爱恋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在看到姬长夜身边站着的叶桑的时候,眼中划过了一抹怨恨和嫉妒。 姬长夜牵着叶桑走到了大厅里面,老将军当即便笑呵呵的开口道:“你这臭小子,可算是把桑丫头给带回来了。” 说着扭头满脸慈祥地看着坐在一旁的叶桑,“桑丫头,此次出去可还顺利,有没有遇到什么好事,说来与我听听。” 叶桑面上带着温暖地笑容,温柔的道:“每次出去还真是遇到了几件有趣的事情,等会儿去书房里面告知与爷爷听。” 老将军听到叶桑这么说,当下便更加高兴了,连道了三声好,这才扭头朝着一旁的管家道:“去把准备好的饭菜都端上来,长夜和桑儿坐了一天的马车,想必也饿了。” 管家笑呵呵的应了一声是,转身出去吩咐了转。 老将军满脸笑容坐在上方,不忘让姬长夜和叶桑两人坐在自己身边。 等到姬长夜和叶桑两人坐下了之后,一直坐在下方没有开口说话的冷若岚,这才开口道:“可以说你们二人都已经成婚了,可是在外处事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些,免得被外人看到了,笑话我将军服里面的家教不好。” 冷若岚说着一双淡漠的眼眸,直直地朝着坐在姬长夜身边的叶桑看了过去。 那眼中带着的不喜和嫌弃,让姬长夜皱起了眉头,直接抓住了叶桑放在一旁的手。 “母亲这话是何意?” 看着姬长夜抓着叶桑的手,冷若岚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在长辈面前便如此拉拉扯扯不成体统,出门在外,你们是打算把整个将军府的颜面都丢光吗?” 叶桑听到冷若岚这么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和姬长夜两人相交握在一起的手,想要将手抽回来,却感觉到姬长夜握着自己手掌的手越发的用力了。 抬头朝着姬长夜看去,却发现姬长夜一双冷锐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冷若岚,那模样看着就像是想要和冷若岚吵架一样。 叶桑连忙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拉了拉姬长夜的衣袖。趁着姬长夜转头的瞬间,将自己的手从姬长夜的手中挣脱了出来,转投温婉地看着冷若岚道:“母亲说的不错,以后儿媳会注意的。” 毕竟冷若岚是姬长夜的母亲,为了这些小事让姬长夜和冷若岚两人吵起来,实在是不像话。 叶桑都已经这么说了,可是冷若岚却丝毫不买账,冷哼了一声,一双眸子鄙夷地看着叶桑,“你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了。叶家虽算不上是什么高门大户,可以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身为夜家的大小姐,光天化日之下,和自己的丈夫手牵手走在路上,可还有半点礼数?” 听到冷若岚这般不留情面的话,叶桑面上地笑容微微一顿,紧接着抬起头来,清丽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冷若岚,“母亲也说了,儿媳妇和自己的丈夫手牵着手走在外面,既然如此,又有何不妥?儿媳并不记得哪条家规国法里面写着,成婚的女子不可和自己的丈夫手牵着手在外面行走。” 听到叶桑的话,冷若岚脸上顿时变划过了一本怒气,“家规和国法里面确实是没有写过这件事情,不过但凡是要点脸的人,恐怕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有伤风俗的事情。” 冷若岚说到这里,又十分鄙夷地看了一眼叶桑,“到底是小门小户里面教出来的,半点儿上不得台面。” 这话可谓是十分难听了。 坐在叶桑身边的姬长夜,眼中顿时变闪过了一抹怒气,刚想要开口,叶桑便不着痕迹地伸手按住了姬长夜的手掌,微笑地朝着他摇了摇头。 “母亲这话说的也不错,儿媳妇确实是小门小户里面出来的。不过母亲也别忘了,儿媳和长夜的婚事,乃是皇上亲自下圣旨赐下的。如今母亲觉得儿媳妇上不了台面,是在讽刺皇上没有眼光吗?” 第238章 不确定 听到叶桑这话,冷若岚脸色顿时一阵青白,冷哼了一声,看着叶桑道:“你也不必把皇上搬出来威胁我,凭借着你的身份,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够越过京城里面无数名门贵女嫁给长夜?还不就是因为得了皇上的赏识,既然皇上对你有恩,你对自己的言行理应更加严加管束,不然的话怎么对得起皇上对你的一番看重。” “如今你既然把皇上搬出来说,那么我们也好好的说一说。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伤风败俗,你可对得起皇上对你地看重和信任。” 听着冷若岚这一番话,坐在她身边的苏婧心里面简直是乐开了花。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叶桑,就等着她出丑。 看着苏婧脸上那明显幸灾乐祸的表情,和画面上地笑容依旧波澜不惊,仿佛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能使她的镇定打破。 这副模样不仅看到苏婧心中生气,就连一旁的冷若岚心中也是一阵不爽。 “母亲说的不错,陛下为我和长夜赐婚,确实是高抬我了。” 听着叶桑这话,冷若岚面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一双微微上调的眸子,满是高傲地看着叶桑,等着她来向自己认错。 这才是一个儿媳妇该有的态度,区区一个商家之家出来的女子,没身份没背景,居然敢和她呛声。当真以为在高门大院里面,只凭借着丈夫的宠爱便能够无所顾忌的行事了吗?既然这样,那么就让她这个婆婆今天好好教教她该怎么做人做事。 一旁的姬长夜听到叶桑这么说,下意识的抓紧了叶桑放在一边的手。 叶桑扭头朝着姬长夜笑了笑,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坐在上方,一副慈祥模样喝茶的老将军,这才转过头去看着冷若岚,原本清澈淡然的目光变得有些凌厉。 “母亲既然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么儿媳妇也想请教母亲一事。将军府中规矩颇多,其中有一条,便是外人不可打理将军府中的内务。苏小姐是尚书府的大小姐,与我将军府无亲无故,母亲喜爱苏小姐,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多待一段时间,这也无可厚非。可是将将军府中的账册交到苏小姐手中打脸,这是否也违反了家规?” 原本坐在一旁看戏的苏婧,听到叶桑这么说,立马怒目而视。转头间衣裳烈焰的眼睛里面便盈满了泪水,满是可怜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冷若岚,“冷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将军府中还有这么一条规定,让冷姨为了我违反了将军府中的家规,是婧儿的不是。” 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叶桑面前,朝着叶桑俯身行了个礼,一脸委屈的说道:“这件事情都是婧儿的错,婧儿不懂规矩,和冷姨没有任何关系。还望少夫人看在婧儿和长夜哥哥以往的情份上,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说着又朝着叶桑行了个礼,满脸委屈地朝着坐在叶桑身边的姬长夜看了过去。 看到苏婧这般模样,姬长夜眉头当下便皱折起来。下意识地朝着叶桑看了一眼。 叶桑面上依旧是一脸温婉地笑容,那双淡然如许的眸子中不见丝毫怒色,语气甚至比方才还温柔了三分,“苏小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您毕竟来将军府中做客,我又怎会去责怪一个客人不懂将军府中的家规。” 苏婧原本满脸委屈的表情,顿时便是一僵,那双美眸里面上那间涌起了无数的恶毒和愤怒。 叶桑仿佛什么都看不到一般,继续微笑着看着苏婧道:“苏小姐,我说的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苏婧咬了咬嘴唇,将即将破口而出的恶毒语言咽了下去,一脸僵硬的道:“少夫人说的不错,有少夫人这般心胸宽广的人,在长夜哥哥身边,我以后也就放心了。” 叶桑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顿,紧接着若无其事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苏婧很满意自己这句话造成的效果,目光暗含得意地朝着叶桑看了一眼,便坐到了冷若岚的身边。 对于苏婧方才的话,冷若岚显然是满意的。方才叶桑手上的那一停顿的动作,不仅苏婧看到了,她也看到了。 冷若岚并不觉得苏婧方才的话说的过分了,对于像叶桑这样不是好歹的人,就应该如此才能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到底在哪里。 就在两人心中暗暗得意的时候,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开口的姬长夜却忽然开口道:“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苏小姐只需管好自己的事情便可,无需放心思在我身上。” 姬长夜这话溢出不仅是苏婧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就连坐在一旁的冷若岚也差异地朝着他看了过去。 之前在宴会上苏婧也并非没有这样说过,可是那个时候,姬长夜都默许了苏婧的话,如今怎么忽然就开口反驳了,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 不知扭头就朝着自己身边坐着的苏婧看了过去,果不其然,苏婧一双美眸之中已经盈满了泪水,萋萋艾艾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姬长夜,“长夜哥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忘了你我二人以往的情分了吗?” 姬长夜眉头再次皱了皱起来,抬起头来,一双锐利的眸子直直地朝着苏婧看了过去,“我所说的,便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与你之间,只有幼时在一起相处的情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感情。你如今尚且未曾定亲,以后这番话便不要随便说了,免得说出去之后,惹人误会。” 说着又转头,原本满是锐利的眸子中带着一抹柔情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叶桑,“如今我也已经找到了自己所爱之人,昨日我听说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两人已经回来了,你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便尽早收拾回尚书府吧,免得让他们二人担心。” 姬长夜说完之后,便之间拉着叶桑的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看着坐在上方的老将军道:“爷爷,我们刚回来想早些回去休息可,便不在在这里打扰你了。” 老将军脸上满是欣慰地笑容,看着姬长夜和叶桑如此团结的模样,那双眼睛笑得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连连道好。 姬长夜拉着叶桑的手,直接从大厅里面走了出去。 等到姬长夜和叶桑走了之后,老将军低头看了一眼坐在下方不知道想些什么的冷若岚,和一脸失魂落魄,眼中又含着些许怨恨的苏婧,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将军府诺大的大厅里面便只剩下了冷若岚和苏婧两个人。 大厅里面原本站着的丫头和小厮全部都去外面了,整个大厅显得格外的空旷。在这空旷的环境里面,苏婧略带怨恨的声音显得尤为凄切,“冷姨,长夜哥哥他刚才是在开口赶我走吗?我自幼时便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如今为了那个才认识不到一年的女人,他便亲自开口赶我走吗?” 冷若岚转头看着苏婧一脸凄切的表情,心中也有些不忍,上前拉着苏婧的说安慰道:“长夜他并没有那个意思,你和她自由相识,他是什么性子的人,你最清楚不过。如今他不过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了眼睛,等到日后他总会看清哪个狐狸精的真面目,明白真正对他好的人是谁。” 瘫坐在地上一脸凄切的苏婧听到冷若岚这么说,满含希望地抬头看着她,“冷姨,你说的是真的吗?” 想着平日里姬长夜对待叶桑的态度,冷若岚微笑着对苏婧道:“这是自然。你在将军府中也待了这么久了,之前尚且有我压着,且你的爹娘还没有回来。如今他们二人已经回来了,你若是再不回去的话,京城里面的那些长舌妇没有免不了要说你的闲话。长夜方才那么说,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应该相信他才是。” 听到冷若岚这么说,苏婧这才叫心中的不安和慌乱压了下去,乖巧地点了点头。 冷若岚心中也是松了口气,连忙叫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将苏婧从地上扶了起来。 一行人匆忙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姬长夜牵着叶桑的手,漫步在将军府中的后花园里面。 二月过半,京城里面的气候也渐渐的变得暖和了起来。 将军府中原本空旷的后花园里面,也有了些许春色。 嫩黄色的迎春花,在一片枯黄的叶子中显得格外的醒目,姬长夜上前摘了一朵,别在了叶桑的耳后,抬眸认真地看着叶桑,“方才在大厅里面,苏婧说的那些话,你别相信。我与他并没有任何私情,不过少时相识,将军府和尚书府多年前关系也十分密切,看在尚书府的面子上面,便对她多看顾一二。” 姬长夜十分认真地朝着叶桑解释着,一边解释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叶桑清丽的眉眼。 他话说完了许久也不见叶桑回答,姬长夜心中有些慌乱的抓紧了叶桑的手,平日里总是满含威严和冷漠的眸子,此时却满是不知所措。 叶桑眼帘颤了颤,抬手便想要将自己的首充姬长夜手中抽出来,可是姬长夜感觉到叶桑的动作,当下握着叶桑的手越发的紧了。 第239章 亏空 叶桑试了试,实在是挣脱不开,也就不坚持了。只是仍旧低着头不说话。 姬长夜见状,眼中慌乱更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刚说的,刚才好像就已经说完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站在远处的折袍和冬九心中都是一阵着急。 折袍转头看着冬九,“你说少夫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少爷明显对苏小姐没有任何私情,少夫人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冬九转头看了一眼折袍,冷哼了一声,“你以为少夫人是在计较刚才苏婧说的那些话吗?” 折袍眼皮抽了抽,“难道不是吗?” 冬九白了折袍一眼,不屑的道:“少夫人心性坚韧,对少爷这是深爱不悔。像苏婧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几天下三滥手段,还想挑拨少夫人对少爷的信任,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听着冬九的话,元宝眼睛瞪得更大了,“既然如此,那少夫人为什么和少爷闹脾气?” 冬九抬头朝着姬长夜和叶桑看了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可能是少夫人想看看少爷着急的样子。” 折袍一脸吃惊地看着冬九,冬九满不在乎地朝着折袍耸了耸肩膀。 花园里面,姬长夜心中满是焦急,看着叶桑越发沉默的侧脸,忽然伸手将叶桑抱在了怀里,“是我的错,以后看到她,我就当做没看见。桑儿,别和我生气了可好?” 被姬长夜紧紧抱在怀里的叶桑,嘴角忽然扬起了一抹狡黠地笑容,“没有生你的气。” 姬长夜微微一愣,松开了怀里抱着的人,低头吵着叶桑看了过去,却发现叶桑白皙清丽的脸上,满是笑容。 叶桑看着姬长夜,轻声道:“方才可是吓着你了?我没生气,那种浅薄的挑拨离间,我要是真的轻易中计了,又怎么对得起你?方才只是有点不想说话。” 叶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聪明如姬长夜,清醒之后,又怎么会看不出叶桑的小心思,有些无奈地看着苏婧,伸手在叶桑鼻子上刮了刮,“调皮。” 叶桑嘴角地笑容越发的明媚动人,姬长夜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夫妻二人相拥站在将军府的后花园中,灿烂的阳光,也不及那二人脸上地笑容来的灿烂耀眼。 原本站在后面一脸担心的折袍,看着这戏剧性的发展,真的是有点回不过神来,“还真被你给说中了,少夫人真的就是在和少爷开玩笑。” 冬九伸手抚了抚衣袖,满是得意的道:“少夫人的心思,是你能够猜到的?” 折袍摇了摇头,满脸无奈的道:“少夫这也太大胆了一点,幸好少爷中心中只有少夫人一个人,不然的话,少爷这会还说不定在哪里呢?所以说有什么事,直说不就好了,这样拐弯抹角的,多麻烦。” 元宝说完后,有些得意地朝着冬九看了过去,却发现冬九脸上满是鄙视和嫌弃。 折袍顿时就是一噎,满脸不满的道:“你这是什么眼光,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冬九摇了摇头,转过头来看着折袍道:“没有什么不对,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少爷已经娶到了少夫人,而你还只是你一个人。” 冬九说完之后便紧跟姬长夜和叶桑的脚步走了。 徒留折袍一个人一脸石化地站在花园里面,宛如一座雕像。 月上枝头,老将军一脸疲惫地坐在书房里面,在他面前放着十几本账册。 柏琴恭敬地站在一旁,老将军翻看着自己手中的账册,半晌之后,将手中的账册一把扔在了桌上,一双虎目威严地看着柏琴,“这些账册是夫人处理的,还是苏家那丫头处理的?” 柏琴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犹豫,老将军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声开口道:“说。” 柏琴这才道:“这些账册原本都是老奴送到夫人那里去的,夫人先前将一半的账册交给了苏姑娘管理,后来又讲另外一半全部都交到了苏姑娘的手上,如今夫人手上也只有一个总的账册。” 老将军眼睛眯了起来,“所以这账册里面的这些东西,全部都是苏家那丫头一个人弄的?” 柏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老奴看也不尽然,单单凭借苏小姐的能力,恐怕也没本事弄出这么多的事情。而且苏小姐一心爱慕着少爷,夫人给了她这种机会,她表现都来不及,不太可能会在账册上面搞鬼。” 老将军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那就是说是底下的人在搞鬼了,我将军府手底下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贪心不足了?” 这账册里面耍了手段的地方可不止一处,这些银子加起来也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柏琴点了点头,犹豫了一番之后,又接着开口道:“回老爷的话,有一件事情老奴犹豫了许久都没说,苏小姐当初接触这些账册的时候,因为看不懂账册,便寻了个理由。,将几个店铺里面的管事,全部都换成了苏家的人。这些账册,也全部都是那些人交上来的。” 老将军眯起的眼眸中带着凌厉的杀意,“苏家的人,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在隶属我将军府的铺子里面动这些手脚,一个个的还真是胆大的很呀!” 柏琴沉默着不说话,老将军冷哼了一声又接着道:“那些管事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胆子,恐怕和苏家那丫头也有着莫大的关系吧。如今还没嫁到我将军府来,就让自己家中的人把手伸到了我将军府底下的铺子里面。若是的日后嫁到了将军府中,还有这府中下人活的路吗?心思狭隘,做事小气,这样的人等到我百年之后,又如何撑得起诺大的将军府?” 老将军说到这里边又是一阵生气了,“也不知道她给创业的母亲灌了什么迷魂药,让长夜的母亲这么维护着她。” 听着老将军毫不犹豫的说出如此贬低的话,柏琴便知道老将军对于苏婧可以说是非常的厌恶了,否则的话凭借着老将军的性子,怎么着也不会在一个小姑娘背后说出如此诋毁的话。 书房里面有片刻的寂静,约莫有半站查的时间,老将军将桌上的账册全部都收了起来,交给了一旁的柏琴,“这些账册夫人都看过了没有?” 柏琴摇了摇头,老将军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一双深沉的眼眸中划过了一抹精光,“这些账册就先全部都放到你那里,夫人那里若是要的话,就说账册还没有整理好。” 柏琴点了点头,“老将军这是打算将苏小姐埋在府中的那些人连根拔起了。” “不然留着这些人,一点一点把我将军府掏空吗?”将军没好气地朝着柏琴瞪了一眼,看着手边放着的一摞账本,又觉得心中生气,抬手端起桌边放着的茶水抿了一口。 冷冷的开口问道:“苏家那丫头如今可还在府里?” 柏琴恭敬地回答道:“夫人说苏小姐在将军府中也做了这么些日子,行李比较多,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好,等过两天再让走。” 老将军右手摩擦着左手上戴着的玉扳指,忽然开口道:“既然夫人那么说,那就让苏家那丫头在在府中多待一段时间,这几日你仔细盯着账房那边。账册这里出了纰漏,账房那边该记录的都给我记录好了。若是账房那里再出现一点纰漏,我唯你是问。” 听到老将军这么说,人家就知道。老将军这次是被惹怒了,铁了心了要把苏小姐埋在。将军府里面的那些人全部都连根拔起。 当下便恭敬地应了一声,毕竟苏小姐在福中涨价的这段日子里面没少克扣底下下人们的银子。 众人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不好说出来,可是底下的留言却是一点都没少过。 如今老将军终于打算下手惩治了,也是大快人心。 折账册纯书房里面走了出去,柏琴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心情颇好地摇了摇头,抱着账册朝着账房走去。 那天被姬长夜公开下了逐客令,苏婧面上一阵没面子,这两天便一直躲在自己的院子里面没出来,好在还有冷若岚在,让她暂且不用离开将军府。 刚开始苏婧心中还有些忐忑,唯恐姬长夜派人来请她出去。可是过了几天也不见姬长夜有任何动静,就这么安静地住了下来。 日子就这么一晃眼都过去了好几天,从恩德寺里面回来六天了,叶桑也几乎没怎么出门。每日里便待在姬长夜的书房里面,看着风无涯留给她的那本手札。 夫妻二人待在书房里面,一个看着手札一个处理着公务,十分和谐。 冬九手中端着茶水和糕点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书房里面安静的两个人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将手中的茶水轻轻的放到了书桌旁边的小几上。 叶桑抬头看到冬九,轻笑着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冬九摇了摇头,指着手边的茶水和糕点柔声道:“少夫人看了这么久的手扎了,休息一下用点茶水和糕点吧。” 第240章 邀请 叶桑点了点头,将桌子上放着的茶水端过来抿了一口,转头朝着冬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冬九看着坐在一旁聚精会神盯着自己手中东西的姬长夜,笑着点了点头,等到叶桑用完了茶水和糕点之后,便将托盘拿起来退出了书房。 静谧的书房里面时不时地便传来一阵书纸翻动的声音,四脚紫金兽炉吐露着袅袅清香。 冬九端着托盘从屋子里面退了出来,原本候在门外的角梅立马就迎了上去。看着冬九手上根本没少多少的茶水和糕点,有些担忧的问道:“怎么才用了这么一点儿?小姐和姑爷自从早上用完了早上之后便一直待在书房里面,如今都快到中午了,才用了这么一点东西,会不会熬坏了身子?” 听到角梅的话,冬九也是有些无奈的道:“少爷和少夫人两人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情,十分认真的模样,我也不好上前打扰。索性吃了一点,垫着肚子。更何况就算是少爷自己不吃东西,也不会饿着少夫人的,等到用午膳的时候便好了。” 听到冬九这么说角梅心中的担忧,这才散学了一些,看了一眼托盘上面放着的糕点,眼珠子微微一转,直接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中,长公主满脸温柔笑意地坐在附中的后花园里面。在他眼前正是穿着一袭春装的卿儿。 海棠色的百褶裙配着一个同色绣梅花的小马夹,衬的卿儿那张粉雕玉琢的脸更加的圆润可爱了。 长公主慈爱的抬手捏了捏卿儿的小脸,柔声问道:“这次跟着你爹爹去恩德寺里面住了大半个月,可曾有什么长进?” 听到恩德寺这三个字,卿儿脸色便是一变,惨兮兮地看着长公主道:“公主骗人那寺庙里面一点也不好玩,每天除了诵经的和尚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有趣的东西。而且那里面的饭菜也太清淡了一些,吃了大半个月,除了叶姐姐在的那两天,给我改善了一下伙食。其余时间我都在啃着萝卜白菜,半个月下来整个人都瘦了好几斤了。” 听着卿儿的话,长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刮了刮卿儿娇俏的鼻子,既是宠溺又是无奈的道:“去恩德寺里面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当年本宫在那里诵经祈福的时候,吃的也同样是青菜萝卜。比起其他寺庙里面的斋饭,恩德寺里面的斋饭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你这丫头就莫要再嫌弃了。” 说着看了一眼卿儿这圆润的身材,打趣着道:“而且本宫看你这丫头总共也没瘦下来几斤肉,恐怕在恩德寺里面瘦的那几斤肉,回到京城这几天都已经全部吃回来了吧。看着身子圆滚滚的,这要是再穿的厚一点,那可真就跟个球似一样了呢。” 听着长公主戏谑的话语,卿儿当下便撅起了小嘴,拽着长公主的袖子使劲儿的摇晃,“公主胡说,卿儿才没有胖。再说了,爹爹说了乐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一点也是情有可原。小孩子白白胖胖的才可爱嘛,要真的瘦个跟个竹竿似的,走到哪里都要让人扶着,那才让人担忧呢。” 长公主听着卿儿的话,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嬷嬷道:“你瞅瞅,如今我还说不过这丫头了,我不过是说了她两句话,她就这歪道理给我说出来了一大堆。” 嬷嬷满脸慈祥地看着站在长公主面前的卿儿,笑呵呵的开口道:“这还不都是公主宠的。” 长公主也就这么玩笑似的吐槽了一句,实际上对待卿儿还是十分关心的。将卿儿而身边的嬷嬷叫到跟前来,仔细的询问了一下卿儿在寺庙里面的吃穿用度。 得知卿儿在寺庙里面虽然清贫了一些,但却并没有吃苦长公主也就放心了,不过从嬷嬷和卿儿的话里面长公主都听到了一个关键的人物。 “叶姐姐?是上次在府中救了你的那位姑娘吗,我记得他好像是大将军府少夫人,你此次随着你爹爹去寺庙中还遇到她了?” 说到叶桑卿儿脸上地笑容明显多了起来,兴冲冲的对着长公主道:“不错,今天去寺庙里面呆了大概有七八天的时候,叶姐姐才带着自己的丫头来寺庙中上下,不过可惜的是他只在寺庙里面住了一天,少将军就过来接了。要不然的话凭借着叶姐姐的性子,肯定每天都会给我送来很多好吃的。” 听着卿儿的话,公主目光略带调侃地看着她道:“你和将军府的少夫人无亲无故,人家为什么要送那么多好吃的给你呀?” 说到这里卿儿面上的表情明显显得有些骄傲,不过脑海中又浮现起了自家爹爹叮嘱他不要将他和叶桑是师徒关系的事情说出去,面上的神色顿时便有些犹豫了。 长公主看到卿儿这副忧郁的模样,面上笑容更深,“怎么了?难不成是被本宫给说中了?你说的这些话其实都是在吹牛,所以不好意思了。” 卿儿抬起头来骄傲地朝着长公主笑道:“这怎么可能,卿儿可是从来都不会说谎的。至于叶姐姐为什么要送那么多好吃的给我,可能是看我一个小孩子在寺庙里面孤苦伶仃太可怜了。再说了,我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亲自去向叶姐姐要吃的,她怎么好意思不给我。” 长公主当真是被卿儿这一番自恋的话逗地笑的不停,坐在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也是忍不住眼神和笑意,一双眸子满是慈祥地看着站在长公主面前的卿儿。 到是卿儿被他们两人笑得有些不知所措。 笑了一会儿长公主也就停了下来,用帕子点了点眼角,抬头看着卿儿道:“正好我过几天要在这园子里面举办一个宴会,既然你叶姐姐这么好,那么就由你亲自把请帖给她送过去吧。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够容忍的了你这个小吃货。” 要知道卿儿平日里看着一副可爱的模样,实际上可聪明着呢。什么人对她好,什么人对她不好,基本上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儿。 连皇宫里面皇上的那些皇子和公主们也未必能够得到她这般赞赏,可是将军府的这个少夫人,只和卿儿见过两次,却被她如此赞赏。 长公主也不由得对那个与自己仅有着一面之缘的姑娘有些好奇了。 卿儿满脸骄傲地抬起了头,从长公主身后的嬷嬷手上将请帖接了过来,“公主放心,我一定将这请帖送到叶姐姐的府上。” 长公主摇了摇头扭头,让身后的嬷嬷将卿儿带了下去,转头对着身侧的嬷嬷说道:“原本我只打算要请京城里面的一些未出阁的小姐们来这园子里面逛一逛。不过既然已经请了将军府的少夫人,你随后便下去拟一份名单出来,将京城城里面年纪身份差不多的夫人全部都请过来,也免得的那些人说本宫厚此薄彼。如今京城正是多事之秋,能少些事情便尽量少些事。” 长公主身后的嬷嬷一脸恭敬地点了点头,又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看着公主府的后花园长公主眼中划过了一抹怀念。 嬷嬷看到长公主这般怀念的模样,也不开口搭话,就这么站在长公主身边,静静地陪着长公主一起在园子里面坐着。 与此同时,将军府姬长夜的书房里面, 看完了手中的公文,姬长夜将手中的书信放到了桌面上,转头朝着自己身边看了过去,却发现原本依然认真地看着手扎的叶桑,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了桌上。 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约么着快到午时了,姬长夜当下便皱了皱眉头。 上前温柔的将叶桑抱了起来,姬长夜原本打算把叶桑抱到一旁的软榻上去休息,结果刚刚把叶桑从椅子上抱出来,原本睡着的人顿时就睁开了眼睛。 叶桑睡得迷迷糊糊地,便觉得有人把自己抱了起来,尤记得自己睡着之前是在书房里面,也就没有反抗,直接窝在了姬长夜怀里,迷迷糊糊的问道:“如今什么时辰了?” 姬长夜伸手将叶桑脸颊上的碎发拂开,轻声回答道:“已经是午时了,可要起来吃了午饭之后再睡?” 叶桑摇了摇头,把脑袋又往姬长夜怀里窝了一点,“不吃了,等会儿睡醒了去吃。” 这般迷糊的模样,看的姬长夜心中一阵柔软,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叶桑的眉心,将人直接抱出了书房,放到了卧室的雕花大床上。 这一番安置之后,已经是一炷香的时间了,折袍和冬九两人已经守在院子里面了。 看到守在院子中的折袍,姬长夜眉头轻皱,“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折袍微微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姬长夜这是在向自己,连忙开口回答道:“回主子,并没有什么事情。” 说完之后看着姬长夜紧皱的眉头,折袍额角留下了一滴冷汗。不等姬长夜开口便先一步开口道:“属下来这里只是想看看主子从书房里面出来了没有,既然主子已经出来了,那么属下就先告退了。” 第241章 来人 看着折袍匆匆忙忙从院子里面跑出去的身影,一旁的冬九努力的憋着嘴角的笑,姬长夜则是将自己的目光从折袍身上收了回来,看着站在一旁的冬九道:“到了用膳的时候,直接请少夫人出去用膳即可,不必等我。若是少夫人不愿意的话,你们便直接将膳食端到书房里面来。” 感受着姬长夜放在自己身上微冷的目光,冬九知道主子这是对自己不满意了,方才还有些嘲笑折袍的心,瞬间就镇定了下来,原本光洁的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低头恭敬地应道:“奴婢知道了,以后奴婢一定按时监督着少夫人吃饭。” 姬长夜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重新的走回了书房。 与此同时,将军府的大门旁边缓缓驶过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那上面挂着的正是长公主府的牌子,将军府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厮,看着挂着长公主府牌子的马车缓缓走了过来,眼中都划过了一模不解。 马车缓缓停下,一双苍老的手抢车联先了,看来紧接着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举止十分有理的嬷嬷。 车夫从一旁搬来了小梯子放到了马车旁边,直接那麽麽在马车旁边说了句什么,原本紧盖着的帘子顿时便被人掀开,从里面露出来了一张颇为圆润可爱的小脸。 这马车里面坐着的小姑娘不是卿儿是谁? 将军府门口站着的一排侍卫,还有门口站着的那两个明显气度不凡的小厮,卿儿眼中划过了一抹赞赏,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嬷嬷,欣喜地道:“这就是将军府呀,和我想象中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像。叶姐姐如今就住在这里吗?” 嬷嬷伸手将卿儿身上的衣服整了整,这才柔声回答道:“不错,叶小姐如今便住在这里面,等会儿小姐进去了之后,要先去拜会一下老将军才能去见叶小姐。老将军性子颇为慈祥,对待小辈们也一向和蔼可亲,小姐等会儿看到老将军的时候,可别害怕。” 卿儿满是骄傲的扬起了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嬷嬷,“那是自然叶姐姐都要称呼一声爷爷的人,我看到了自然也是十分恭敬的。” 主仆二人说完便朝着将军府的台阶上走去,原本站在门口的两个小厮也连忙迎了上去。 “不知这位嬷嬷今日所来所为何事?” 嬷嬷脸上露出了一抹和蔼的笑容,将站在自己身边的卿儿往前推了推,笑着开口道:“长公主派我和晓晓姐来给叶少夫人送请帖,还请两位进去禀报一声。” 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厮对视了一眼,低头看了一眼那嬷嬷腰间挂着的公主府的令牌,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上前一步笑着道:“原来是长公主府中的人,既然如此,那小的带着嬷嬷一起进去吧,也免得怠慢了嬷嬷和公主府的小姐,两位请。” 卿儿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嬷嬷,主仆二人手牵着手跟在那小厮的身后一起走进了将军府。 将军府中的建筑不是公主府中那般婉约,又带着皇家的气派。整个将军府中的建筑都显得颇为冷硬,园子里面的花草也是树木居多,偶尔看到几朵鲜花犹如点缀一般,盛开在园子里面。 看惯了公主府中花团锦簇般的景色,如今来到将军府中,看着这略显清冷的宅院,卿儿倒是觉得颇有意思。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不停地朝着四周看着。 跟在卿儿身后的嬷嬷一直低头垂首站在卿儿身后,那浑身上下的气度,比之宫里面的娘娘,恐怕也是不差的。 不愧是长公主从宫里面带出来的嬷嬷。 小厮暗暗打量了一番,加快脚步将人带到了客厅里面,连忙让人把管家叫了出来。 管家得到消息将自己手中的账册放下,从账房里面走出来,命令身边的小丫头气着上好的茶水来到了大厅,卿儿已经在里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得知卿儿此次来的目的,管家也没多问,直接派了个小丫头去后院里面请人了。 姬长夜的院子里面,折袍手中抱着长剑,一脸幽怨的站在西院子门口,时不时的探头朝着院子里面看了一眼,又耷拉着缩回了脑袋。 我是里面睡了一觉的叶桑缓缓地睁开了眼眸,长而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明显熟悉的床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声朝着外面呼唤,“冬九。” 一直守在门外的冬九听到了叶桑的呼唤,连忙推开门走了进来。 “少夫人可是醒了,如今已经过了午膳的时候,角梅在小厨房里面为少夫人准备好了吃食,少夫人可觉得饿了,奴婢让人把吃的东西带上来。” 叶桑摇了摇头,从床上坐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转头朝着冬九问道:“如今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长时间?” 冬九笑着将叶桑从床上扶了起来,又将床边放着的鞋子整齐的摆到了叶桑的脚边。 “少夫人才将将睡过去半个时辰而已,时间还早,少爷也还没从书房里面出来呢。少夫人若是觉得困倦的话,大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将鞋子穿好站了起来,看着自己身上有些褶皱的衣裳,微微皱了皱眉头。 冬九见状,转身从衣柜里面取出来了,一身湖蓝色绣蝶恋花百褶裙,笑盈盈地开口道:“刚才少爷抱着少夫人进来的时候,怕吵醒了少夫人,便未曾将少夫人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如今这衣服也有些皱了,少夫人不妨重新换一身衣裳吧!” 虽说是在家里面,可是穿着这么一身有褶皱的衣服出去,未免有失礼数。叶桑也就点了点头,任由着冬九伺候着自己,将这身衣裙换上。 湖蓝色的衣裳衬的叶桑那张白嫩的脸颊越发的白皙动人。 冬九扶着叶桑做到了一旁的梳妆台前,将叶桑头上原本盘好的发髻拆了下来,换上了一个灵巧又不失庄重的灵蛇髻,旁边带了一支蓝宝石步摇作为呼应。 看着在自己的打扮下变得越发娇媚可人的自家少夫人,冬九满意的收了手,一脸赞赏的道:“少夫人长得这么好看,平日里就应该多打扮打扮,这样才会变得更加好看。” 叶桑听到冬九这么说,抬起头来看着铜镜里面光彩照人的自己,嘴角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红颜枯骨,不过数年光景,一副皮下而已,那哪里有那么重要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听到叶桑这么说冬九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可是看着叶桑眼中坚毅的光芒,又觉得叶桑这话没错。 女子的容颜就算再美,终归也会有老去的一天。与其整日比较心思都花费在自己的脸上,还不如多花费一些心思去做别的事情。 这样等到日后自己姥姥回首岂年轻也不会觉得一事无成。 想到此处,冬九满是崇敬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叶桑道:“还是少夫人想的长远,奴婢狭隘了。” 叶桑摇了摇头,起身朝着外面走去,“非你狭隘了,只是我不喜欢这些复杂的东西而已。你一片忠心皆是为了我,我又怎会不知。” 叶桑是要着打开了房门走到了屋子外面,角梅已然在院子里面站着了,看到叶桑走了出来,眼中先是划过了一抹惊艳,紧接着便笑着上前走到了叶桑跟前。 “小姐今日的装扮当真好看,一会儿若是姑爷看到了,恐怕都要看的移不开眼睛了。” 抬手刮了刮角梅的鼻子,叶桑笑骂道:“几日不见,你倒是变得越发的油嘴滑舌了。” 角梅吐了吐舌头,扶着叶桑的手朝着一旁的藤椅走了过去,“这哪里是油嘴滑舌,分明就是实话,奴婢可不相信,方才冬九在屋子里面的时候没有夸赞过小姐。” 叶桑有些无奈地转头朝着角梅看了一眼角梅这才住了嘴,调皮地朝着叶桑吐了吐舌头。 坐到了藤椅上面,叶桑手中捧着茶盏,扭头朝着书房看了一眼,眼中带着些许担忧,“长夜还没有从书房里面出来吗?可曾用过午膳了。” 冬九和角梅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地朝着叶桑摇了摇头。 平日里有啥非要跟他少将军身边,她们这些奴婢自然是不用去提醒少将军什么,可是等到少夫人不在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少将军的脾气果然如同外面所传的那般病了无情。 单单是站在少将军跟前,就已经要有着莫大的勇气了,像少夫人平时一样,直接拽着少将军出来用午膳,他们可没有那个胆子。 看着冬九和角梅两人齐齐摇头,叶桑原本清秀的眉头顿时变皱了起来。刚打算起身去书房里面看看,折袍却忽然从院子外面跑了进来。 “少夫人,长公主府中来人了,说是专门来找少夫人您的。” 叶桑角夏不止一顿,转过头朝着折袍看了过去,一双清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长公主府怎么来人了?可知道来的人是谁?” 第242章 撒娇 折袍摇了摇头,低头仔细想了一会儿之后眼睛一亮,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听说来的人是个小姑娘,身后还跟着一个年长的嬷嬷。那小姑娘说曾经在寺庙里面见过少夫人,今天特地来找少妇人,谢谢少夫人当初在寺庙里面送给她的那些糕点。” 折袍这话说完之后,叶桑也差不多知道今天来的人是谁了,可不就是卿儿吗! 想着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此时就在大厅里面等着,叶桑面上荡起了一抹潋滟的笑容,衬的那张清丽的容颜越发的绝美好看了,“原来是他,你让底下人备好了茶水和糕点,先送过去。我等下边过去。” 折袍恭敬地应了一声,一旁的冬九转头看着叶桑道:“小姐莫不是卿儿那丫头过来了。” 叶桑笑着点了点头,从藤椅上站了起来,抚了抚衣秀上面细细的褶皱,“半个月不见,想来卿儿这是随着师傅一同从寺庙里面回来了。刚刚回来边迫不及待地跑到将军府里面,这古灵精怪的性子当真是一点都没变。” 一盘的冬九听到叶桑这么说,笑着接话道:“如果是有这般古灵精怪又可爱的杏子,小姐又怎会对一个陌生的小丫头这么宽容?” 荷花嘴角又是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原本还在想着要不要去书房里面叫一下姬长夜,如今想来,越是临近科考,姬长夜手上的事情恐怕就越多。于是转身便朝着大厅里面走了过去。 两个丫头自然是跟在叶桑的深厚,等到叶桑来到了大厅里面之后,这些日子没见到的冷若岚和苏婧两人也都已经坐在大厅里面了。 我只是听说长公主里面来人了,作为将军府,如今执掌钟馗的叶桑人不出来好像有点说不过去,苏婧则是完全跟着冷若岚过来的。 原本还以为是什么人,却没想到来到大厅里面之后看到的就是一个小孩子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顿时就对这两人没了什么兴趣,安安稳稳地坐在了冷若岚的身边。 原本坐在大厅里面一脸百无聊赖的卿儿,眼角余光忽然频道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立马惊喜的做正了身子,眼巴巴地看着叶桑从门外走了进来。 “叶姐姐,你可算是来了,我在这里等你等的都快要长蘑菇了。” 听着卿儿这话,叶桑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不过却并没有直接笑出来。而是走到了一旁的冷若岚跟前,俯身朝着冷若岚行了个礼,“儿媳见过母亲。” 冷若岚淡淡地点了点头,对于卿儿显然也是没有太多的兴趣,“这是公主府中来的小小姐,说是找你的。既然你来了,我便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好好照顾着公主府里的小姐,莫要出什么纰漏才是。” 这还是叶桑嫁到将军府中之后,冷若岚第一次用长辈的关心口吻与她说话。 叶桑连忙低头恭敬地应道:“儿媳明白了,还请母亲放心。” 冷若岚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扶着苏婧的手从大厅里面走了出去。 苏婧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大厅里面坐着的卿儿,紧接着转过了头,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冷若岚,“冷姨,今天来的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说是公主府中出来的人,也没听说过长公主这些年来收养过什么子女?” 冷若岚伸手摸了摸手上的念珠,淡淡的道:“长公主这些年来大多数时间都呆在福中的佛堂里面,不轻易问世事。这丫头估计是长得机灵可爱,便被长公主留在了身边。” 至于被长公主收为义女,是不可能的。否则的话,此事早就传得整个京城里面的人都知道了。 得知卿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苏婧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毕竟是公主府中的人,她可不想叶桑和公主府中的人有什么联系,不然的话,这样对她可是不利得很。 这边冷若岚和冷姨两人从大厅里面走了出去,原本坐在自己座位上的卿儿立马笑呵呵地扑到了叶桑的跟前,抱住了叶桑的大腿,“叶姐姐还真是好狠的心啊,从寺庙里面走了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卿儿。让卿儿陪着爹爹在寺庙里面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叶姐姐你看,在寺庙里面又住了七八天,卿儿明显瘦了一圈。” 叶桑微微俯下-身子捏了捏卿儿圆润的小脸,颇有些调侃的打趣道:“是吗?我看你这小脸也没瘦下来多少呀?回到京城里面之后,恐怕没少吃东西吧。” 卖惨不成,反倒是被人揭穿了,卿儿一章圆润的小脸顿时就涨得通红。 看那样子是打算开口反驳些什么?叶桑眼中划过了一抹坏笑,不等卿儿开口,便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的问道:“不是说来这里给我送请帖的吗?如今你人进来了,送来的请柬呢?” 听到叶桑这么说,卿儿也就忘了自己方才要和叶桑的话。 低头在怀里面摸了半天,找出来一封制作精美的请帖。 “今日我来是公主让我来给叶姐姐你送请帖的。公主听我说,叶姐姐十分的喜欢帮助别人,又善良又大度,所以这才给了我一份请帖,让我送到了叶姐姐的这里。” 说着眨巴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叶桑。 叶桑当真是有些被逗笑了,低头笑呵呵地反问道:“所以呢?” 卿儿听到叶桑这么问,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眸,似乎是不明白叶桑为什么会问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叶姐姐,你这是在故意和我装糊涂吗?要不是我在公主面前费力的和你说好话,公主才不会邀请你去参加宴会的,所以作为报答,将那天在寺庙里面送给我的糕点,再端一盘上来。” 叶桑身后的冬九和角梅听着卿儿这话,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就连卿儿身后跟着的嬷嬷,听到自家小主子这话。也是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朝着叶桑看了一眼,无非是在说让叶桑多担待一些。 群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扭头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冬九道:“你去厨房里面看看今天的糕点都蒸好了没有?若是蒸好了,就看看那些糕点里面有没有卿儿,喜欢吃的糕点端上来便是。” 冬九应了一声,从大厅里面退了出去。叶桑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站在自己身边,面上挂着满意笑容的卿儿,再次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卿儿的小脸。 “你要吃的糕点我已经让人去取了,过来与我说说这些日子在寺庙里面都过得怎么样。” 卿儿乖巧地点了点头,任由叶桑牵着自己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 书房里面,姬长夜将手上的公文全部看完了之后,将所有功能都放在了一个信封里面,用信纸仔细的装了起来,目光深沉的盯着桌面。 过了一会儿之后,姬长夜伸出了修长有力的手掌,敲击了两下桌面,不过片刻屋子里面便多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之前提供红冷姨消息的那些商人,如今可都还住在京城里面?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你们可曾查出来这些人的身份了?” 暗卫低下头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封信纸放到了姬长夜的跟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为主子的话,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兄弟们查到的消息。这些商人们的身份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这几日住在客栈里面,这些人也着实是有些坐不住了,几次三番打算离去,主子若是想要做什么的话,还需尽快。” 姬长夜墨玉般的眼眸盯着桌上放着的那封信,却没有把信封打开,而是连着信封一起加到了书桌上的一本书里面。 “既然他们想要离开,也不用再费尽心思的留着了,派一个人混到他们的队伍里面,要查找些什么东西,可都明白?” 暗卫听到姬长夜这么说,瞬间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这是不相信那些商人们的说辞,所以才故意要派一个人打入内部以便去套消息。 暗卫恭敬地点了点头,姬长夜挥了挥手,暗卫脚尖一点,紧接着屋子里面便不见了人影。 抬手揉了揉有些抽痛的额角,姬长夜起身从书桌旁站了起来走到房门跟前打开门走了出去。看着空空如也的院子,姬长夜俊秀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百无聊赖地待在院子里面的折袍,看到自家主子从书房里面走了出来,脸上立马扬着笑容上前道:“主子将事情都处理完了?” 姬长夜点了点头,“少夫人去哪里了?” 折袍伸手指了指大厅的方向,“从长公主府中来了一个小丫头,说是之前和少夫人在寺庙里面见过,今日特地前来给少夫人送请帖,少夫人便去大厅了,如今还没有回来呢。” 话说少夫人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也没给少爷说一声,少爷会不会生气呀? 折袍想着抬起头来偷偷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果不其然,姬长夜的脸色比方才冷了三分。 “少夫人走的时候可曾用膳了?” 折袍摇了摇头。 第243章 赴宴 看着自家主子几乎是在瞬间冷下去的脸色,折袍脑中灵光一闪,连忙开口道:“少夫人此时就陪着公主府来的那位客人在大厅里面,属下刚才还看到角梅端了好几盘糕点去大厅里面了,少爷不必担心。” 姬长夜听到折袍这么说,眼中的冷色这才淡了一些,转身直接朝着大厅里面走去。 而这边大厅里面交代完了所有事情,正打算和叶桑告别的卿儿,刚刚抬起头来就看到姬长夜冷着一张俊脸从外面走了起来,原本兴冲冲的小脸上顿时就划过了一抹惧怕。 敏锐地察觉到了卿儿的情绪变化,叶桑抬起头来边看到姬长夜从外面走了起来,面上便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长夜,你的事情忙完了。” 听到叶桑的话,姬长夜面上的表情这才温和了一些,确实看也不看坐在一旁的卿儿直接走到叶桑身边,捏了捏叶桑的手。 “怎么不用午膳就出来了,你身边的丫头都是怎么伺候的?” 说着凌厉的目光朝着叶桑身边站着的冬九看了过去。 冬九心中暗暗叫苦,低着头不敢说话。 叶桑看到姬长夜这般模样,就知道姬长夜一定是背着自己和冬九说了些什么,连忙伸手拽着姬长夜的胳膊,不动声色地撒娇道:“刚刚睡前的时候吃了一盘糕点,此时还不是很饿,索性等着你出来一起吃。” 胳膊被叶桑拉着轻轻摇晃,姬长夜心中一片温暖,抬头看了一眼叶桑,想伸手刮刮叶桑的鼻子,又意识到此处还有客人在,扭头朝着几乎缩在椅子上的卿儿看了一眼,轻声开口问道:“这边是此次长公主府中派来的人?” 叶桑点了点头,指着坐在一旁的书道:“你也见过他的当日,我俩在寺庙里面的时候,我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便是她。如今这小丫头回来了,长公主有心想要邀请我去参加一个宴会,便让她过来送请帖。” 叶桑说着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卿儿头上的碎发,而姬长夜看着卿儿的眼神明显比刚才更冷了一些,卿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姬长夜淡淡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请帖,淡声问道:“既然是来送请帖的,如今请帖已经送完了,便让人将这位小姐送回去吧。毕竟是长公主府里的人,一直待在将军府中也不成样子,况且时间久了,长公主也是要担心的。” 听到姬长夜这么说,叶桑也意识到卿儿出来的时间似乎是有些长了,扭头朝着站在卿儿身后的嬷嬷看了过去。 那嬷嬷也是个识趣的,这将军府的少将军明显不待见自家小姐,小小姐年纪小看不出来,她可是看的明明白白。 这么想着,嬷嬷也就笑着从卿儿身后站了出来,“多谢少夫人招待,我们家小姐出来的确实够久了,若是再待下去,长公主不免要着急了。如今请帖已经送到,我们便不在这里多留了,还望少夫人准时参加公主府中举办的宴会,我们这就告辞了。” 叶桑点了点头将依依不舍,赖在椅子上的卿儿拉了起来,接过了角梅手中准备好的糕点盒子,塞到了卿儿的怀里。 看着小丫头脸上又重新露出了笑容,忍住抬手捏了捏卿儿的小脸。 亲自将人送到了大门外,叶桑这才走了回来看着一脸淡然坐在大厅中喝茶的姬长夜,颇有些无奈的开口问道:“长夜,你和卿儿之间莫非是有什么过节呢?” 姬长夜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一张冷峻的容颜上看不出来丝毫异色,“没有,桑儿怎么会这么想?” 叶桑抬脚坐到了姬长夜身边,一脸认真的开口道:“既然没有什么过节,那么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三二,从当初在寺庙里面,你看到她开始便对他有些敌意。” 只不过当初还并不怎么明显,今日确实十分明显。 卿儿年纪小看不出来,并不代表卿儿身后站着的嬷嬷也看不出来。 姬长夜一脸淡定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盏,将叶桑放在桌面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轻声道:“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我与她又能有什么过节?日后她再来将军府中的时候,我对她好点便是。” 打算要说些什么的叶桑听到姬长夜这么说,也就将自己已经酝酿好了的话憋了回去。 站在门口的折袍和冬九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划过了一摸心照不宣。 主子这招调虎离山用的还真是恰到好处,不过至于为什么对卿儿小姐有敌意,是少夫人对待卿儿不那么亲近的话,恐怕少爷对卿儿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敌意。 再次对视了一眼,又扭头悄悄看了一眼坐在大厅里面柔声不知道在和叶桑说些什么的姬长夜,心中不免有些叹息。 少夫人这么聪明的人居然看不出来少爷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在吃醋。难不成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 而这边,坐在马车里面的卿儿,或者自己怀中的一大盒糕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笑得几乎要眯成了一条缝。 坐在她身边的嬷嬷看到卿儿如此开心的模样,忍不住笑着道:“小姐就这么喜欢将军府的少夫人?” 卿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将自己怀中的糕点盒子抱得又紧了一点,面上的笑容无一不在诉说着欢喜,“那是自然,叶姐姐为人善良又那么温柔,还这么会做糕点,对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都这么好,简直就像画本里面描写的仙子一样。要是叶姐姐的夫君看起来能够再友善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最后一句话,卿儿虽然说的很小声,可是还是被嬷嬷听到了。一双慈祥的眼睛中,顿时划过了一抹精光 “看来小姐是真的很喜欢将军府的少夫人啊,老奴看着少夫人一个人待在将军府中,也是有些无聊。不若等到几日后有空了,让服装的吓人送梁请帖来,好把少夫人接到长公主府中去,好好玩一玩。” 卿儿听到嬷嬷这话,眼睛骤然一亮,随后又有些失落的抱着自己手中的糕点盒子,“可惜最近一段时间不能请叶姐姐来长公主府中做客了。府中马上就要准备宴会了,这几天肯定忙的不得了。” 嬷嬷伸手摸了摸卿儿的头发,“这几日不可以,等到宴会结束了不就可以了,小姐且放心。以后总有机会的。” 听到嬷嬷安慰的话,卿儿的眼睛这才又亮了起来。打开自己怀中抱着的糕点盒子,取出来一块晶莹剔透的冷姨糕,放进嘴里的一瞬间,糕点里面的冷姨香味和甜味便溢满了整个口腔。 卿儿一双大眼睛满足的眯了起来,看得坐在她身边的嬷嬷,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慈祥了。 就连他们家长公主都要宠着的人,是别人想欺负就能够欺负的嘛。 三日之后长公主府举办宴会,京城里面大多数的夫人小姐都被邀请在其中。这还是今年长公主头一次在自己的府中设宴,而且还邀请了这么多的人,尚且不知道长公主是何用意的,各位夫人小姐们,一个个的都牟足了劲的打扮自己。 不说在长公主府中的宴会上争妍斗艳,可是最起码也不能失了礼数。 宴会定在巳时开始,约莫着辰时的时候,叶桑这才起身。 懒洋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抬手揉了揉有些抽痛的额角,低头朝下看去,锦被下白皙的身体上,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叶桑俏脸微微一红,忍着身上传来的酸痛,轻声唤了一声冬九。 冬九打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自家少夫人俏脸通红地坐在床上,眼中划过了一抹了然,笑呵呵的上前走到了叶桑的跟前。 “少夫人醒了。” 刚说完就看到了叶桑身上那一身痕迹,原本清秀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暧-昧。 叶桑自然也是看到了冬九那略带调侃的目光,没好气地朝着冬九瞪了一眼,“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被自家主子恼羞成怒的瞪了一眼,心想要调侃,可是望着叶桑那般害羞的模样,只能作罢,轻轻地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回主子的话,如今才刚到辰时,距离公主府中宴会开始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奴婢去给主子打水沐浴吧。” 叶桑低头算了算时间,沐浴过后,梳洗打扮完再乘坐着马车去公主府,时间也还是来得及的。于是便点了点头。 冬九笑嘻嘻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几个丫头便抬着热水走了进来。 沐浴过后,叶桑角的酸痛的身子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任由着角梅和冬九扶着自己坐到了梳妆台旁边,从梳妆台底下的柜子里面拿出来一个首饰盒子,冬九低头从里面挑选着叶桑今天要佩戴的首饰。 角梅则是走到了一旁的衣柜里面,为叶桑挑着今天要穿的衣服。 长公主府中的宴会自家主子虽然是第一次去,可是也不能打扮的太过素雅,否则的话难免有些失了礼数。 若是打扮得太过隆重,又怕抢了主人的风头。 第244章 维护 不能再素雅和隆重这两方面着手,那边只能找一套端庄一些的首饰来带了。 这样既能体现出自家夫人的气质,又不至于抢了长公主的风头。 两个丫头心中所想差不多了,挑选的衣服和首饰也都是朝着这方面去的。 当叶桑梳妆打扮好了之后,主仆三人带着挑选好的礼物,坐着马车徐徐朝着长公主府而去。 到了长公主府门口的时候,长公主门口的一条街上已经排满了整整齐齐的马车,可见此次长公主邀请了多少人。 下了马车将手中的礼物交给了门口的小厮,冬九和角梅两人扶着叶桑走到了长公主府里。 后院里面长公主正坐着和几个诰命夫人喝茶,卿儿乖巧的站在长公主身边,听着长公主和那几个诰命夫人寒暄,然而一双眼睛却是不自觉地透过花拱门,着大门口看去。 还有半个时辰宴会就要开始了,叶姐姐怎么还不来,不会是今天有事不来了吧? 想着卿儿原本娇俏的眸子中顿时就带了些焦急。 坐在长公主是右侧的一位诰命夫人,看着卿儿着焦急的模样,眼中划过的一抹笑意,转头对着长公主说道:“公主,咱们在这里说话,便不要将小小姐拘在这里了吧,方才切身进来的时候也看过了,大厅里面有好几个丫头和小小姐的年龄都差不多。看着小小姐望眼欲穿朝着外面看着的模样,想来心中也是有些着急了。我们几个在这里说话,江小小姐拘在这里,也是好生无聊,不如便让她去前面和那些个小姐们一起玩耍吧。” 公主听到自己身侧的夫人这么说,转头朝着卿儿看了过去,卿儿脸上立马扬起了一抹乖巧的笑容,看的长公主心中一阵好笑。 “行了,想到前院里面去玩就去吧,等会儿宴会快要开始的时候,记得来这里找我。” 卿儿面上也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俏生生地朝着长公主应了声是,步履急切地走了出去。 旁边的几个诰命夫人看到卿儿这般急切的模样,一个个的都善意的笑了起来。 长公主也是有些无奈了,“这丫头平日里被我宠的有些顽皮,今日上各位见笑了。” 长公主亲自这么说了,在场的几个夫人哪里有敢答应的,连忙摇手岔开了这个话题。 而这边,卿儿从花园里面出来之后,便直接朝着大门口走去,路上遇到了带着两个丫头走来的叶桑。 脸上顿时便扬起了一抹惊喜的笑容,兴冲冲地朝着叶桑跑了过去,抱着叶桑的胳膊便是一阵撒娇,“叶姐姐你可算来了,我在花园里面等的可是望眼欲穿,正准备亲自去门口看看你来了没有。” 宴厅里面的众人看着卿儿这般热情的对待叶桑,一个个眼中都露出了些许差异。 叶桑宠溺地抬手刮了刮卿儿的鼻子,“卿儿亲自去将军府中为我送的请帖,我又怎么会不来?这几日在公主府中可有好好读书。” 叶桑说着压低了声音,“师傅,可是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让我好好监督你的学业。这几日夫子交代给你的文章,都写完了没有?” 原本一脸娇俏笑容的卿儿听到叶桑这么说,一张小脸顿时就垮了起来,有些幽怨的道:“怎么能这样啊?在公主府里面有嬷嬷在我身边,跟着能出什么事?” 叶桑伸手捏了捏卿儿的小鼻子,“所以那文章你到底是写了还是没写?” 小丫头没精打采的摇了摇头,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叶桑道:“姐姐你听我说这根本就不能怪我夫子布置的文章又多又复杂。我今年才八岁,哪里看得懂那么复杂的文章?就连长公主都说那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太难了一些,爹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让叶姐姐过来监督我,真是太过分了。” 叶桑笑着站起了身,拉着卿儿的手朝着宴会中央走去。 总不能就这么站在门口和卿儿说话。 两人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叶桑将前些日子树叶送来的信件放到了卿儿的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卿儿道:“这是师傅送来给我的信,你好好看看。” 卿儿看着叶桑脸上的笑容,将桌上放着的信拿了出来,等看到里面的笑容之后,一张小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幻不定。 叶桑饶有兴致的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自己眼前的小丫头,意味深长的开口道:“我看着夫子布置的文章也不怎么难呀,鬼丫头懒得动手,这种谎话来骗我,小心我告诉长公主,把送给你的那些糕点全部都没收了。” 听到糕点两个字,原本一脸生无可恋的卿儿立马抬起头来,“不就是几篇文章几首古诗吗?我写,我抄还不行吗?叶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长公主没收了我的糕点。” 叶桑一副怀疑的模样,看着自己眼前的卿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卿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小丫头连上满满的慎重之色,叶桑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再次伸手捏了捏卿儿的笔字,让角梅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拿出来了一小包糕点,放到了卿儿的面前。 原本脸上还有些沮丧的小丫头,这一下面上满满的都是神采飞扬的笑容。 与此同时,公主府门口又停下来了一两马车公主。 马车外面跟随着的丫头将帘子掀开,一双柔荑从里面伸了出来,紧接着一袭白色衣裙,端庄典雅的苏婧从马车里面走了出来。 那双宛若秋水的眸子看了一眼眼前端庄气派的公主府,扶着自己的丫头,缓缓地走了进去。 公主府的大厅里面,此时宴会还没开始,各家小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说话,苏婧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张柔媚的小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那袭白衣更是衬的苏婧宛如仙境中走下来的仙子一般。 这般容貌,也不负这么多年以来京城中第一美人的名声了。 原本站在大厅中央聊得火热的几个小姐看到苏婧走了进来,立马笑着迎了上去。 “婧儿,你怎么才来,我们可都在这里等了你好一会儿了。”说这话的是穿着一袭黄色衣裙的圆脸女子,那双圆润的眼睛看似满是真诚地看着苏婧,可是眼底深处包含的微微算计,却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站在黄衣女子身边的绿衣女子笑着打趣道:“婧儿这些日子可一直都住在将军府里,据说少将军的母亲将管家大权都交给了婧儿,可见有多么不喜欢她的那个儿媳妇啦!近水楼台先得月,婧儿你在将军府中住了这么久,可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我们?” 一女子这么说,这旁边的几个小姐顿时就笑了起来,满是打趣地看着苏婧,“板凳说的不错,你这都在将军府中住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要告诉我们几个姐妹好消息呀?” 苏婧被身边的几个小姐说的一阵脸红,有些无奈的道:“你们就别拿我打趣了,长夜哥哥可还没说什么呢,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难免要传出一些不好的流言。” 既然听到苏婧这么说对视了一眼,才开口的黄衣小姐继续笑着道:“婧儿的容貌和家世皆是上的,比之皇上赐给少将军的那位夫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如今又有少将军母亲的扶持,恐怕嫁入将军府中也是迟早的事情,这些日子你住在将军府中,和少将军的那位夫人相处的怎么样?” 黄衣女子说到这里,几个姑娘也满是八卦的盯着苏婧。 苏婧眼中划过了一抹笑意,面上的表情却是变得有些低落,“少夫人的性子有些内向,不怎么喜欢和别人说话。平日里也总是喜欢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面。老将军倒是对少夫人十分喜欢。” 这一段话听起来没什么,可是暗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不少。 堂堂将军府的少夫人,性子内向也就罢了,整日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不喜欢出来,这又是什么毛病? 莫不是本身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所以才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 至于老将军的喜欢,恐怕也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吧。 几个人这么想着,面前都划过了一摸恍然大悟的神色。 方才开口的绿衣女子有些愤愤不平地道:“就这般模样,也好赖在将军府少夫人的位子上。当真是恬不知耻。依我看他就应该自行去寺庙里面,将将军服少夫人的位置趁早移出来,免得以后丢了大将军府的脸面。” “就是就是,性格内向又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这么小家子气,哪里比得上婧儿了。当初也不知道使得什么狐媚子的手段,才让少将军亲自去向皇上求圣旨娶了她。少将军恐怕也是后悔得很吧。” 几人说着,又朝着苏婧问道:“如今将军府中的管家大权,可是全部都窝在你的手上了?” 苏婧有些羞涩的笑了笑,腼腆地开口道:“我还没进门呢,哪里能将将军府所有的管家大权都掌握在手上。不过是冷姨一个人管不过来,让我去帮帮忙罢了。” 第245章 后怕 虽说只是掌握了将军府的一点点管家权力,可是也足够让在场的几个小姐羡慕了。 毕竟整个京城里面还没有哪家小姐在还没进进门的时候就能够染指夫家的掌家大权了,更有许多千金小姐在嫁到了夫家之后,掌家大权依旧被婆婆紧紧地握在手中,像苏婧这样的,她们又怎能不羡慕。 旁边不着痕迹,听着他们几人说话的一些小姐们眼中都不由得露出了羡慕之色,苏婧感受着众人羡慕的目光,得意的勾起了嘴角,面上却还是一副温柔谦虚的模样。 在距离苏婧不远处的一处凉亭里面,卿儿愤愤不平的扔下了自己手中的糕点,“叶姐姐这个人是谁呀?怎么这么讨厌?” 叶桑伸手抚了抚卿儿额角的碎发,轻笑着道:“都说了是讨厌的人,干嘛还为他生气,你和讨厌的人生气,气坏了你自己,那多不值得?” 卿儿鼓着腮帮子看了叶桑好一会儿发现叶桑真的是没有要出去和苏婧计较的意思,不由得撇了撇嘴。 心中暗道,叶姐姐还是太善良了,被人当着面如此诋毁,居然也能微笑以对。 尚书府家的小姐着实讨厌,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话来也不知道羞羞脸。叶姐姐性子如此温柔,我可不能让她被别人给欺负了。 这么想着,卿儿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转过头,对着叶桑甜甜的笑道:“叶姐姐,我有一件好东西要带给你,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便拎起其自己的裙子,跑了出去。 叶桑有些头痛的伸手揉了揉额角,师傅那么稳重儒雅的一个人,怎么生出来的女儿这么的活泼天真。 这可是长公主举办的宴会,第一次受到长公主的邀请,来到府中做客,实在是不宜多生事端。 叶桑扭头连忙朝着站在亭子外面的冬九招了招手,“你快跟着卿儿那丫头,若是她跑到长公主跟前去告状的话,便想办法阻拦一下,切勿生出什么事端。” 冬九听着叶桑的话,有些不甘心地抬起了头,“小姐苏小姐那么说,你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生气吗?卿儿也是一片好心,想要为小姐讨一个公道。这里是长公主府,咱们不好动手,让卿儿去向长公主求个恩典,总不是什么难事。” 刚才苏婧那番话说的当真是太过分了。 在将军府里面的时候,自家少爷对待苏婧是个什么样子,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得明白。 若不是夫人三番四次的阻拦,而老将军又看在和尚书大人以往的面子上,恐怕此时苏婧早就已经回到自己府中了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也敢在宴会上大放厥词,明里暗里的暗示那些小姐们自家少夫人在福中不受宠,并且性格古怪。 也难怪不受少爷喜欢你。 冬九心中这么想着,抬起头来却发现叶桑的脸色已然冷了下去。 “冬九,今日是长公主亲自举办的宴会,我不愿意惹出什么是非来,并不代表着我怕苏婧。不过我和他之间的事情,那是我们二人之间的纠葛。卿儿年纪小不懂事,她一心为我,难道你要我去利用一个小孩子的善良去算计别人吗?” 而且长公主是何等人也,驸马去世多年,长公主这么多年以来一个人打理着整座公主府,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况且长公主出自深宫,这样的小算计她一眼就能看明白。 用这样浅薄的算计去长公主跟前耍手段无疑是在自寻死路。 明白了叶桑言下之意的,冬九额头上早已是一片冷汗。 “奴婢知错了,多谢小姐教诲,奴婢这就去将卿儿拦下来。” 冬九说完之后便脚步匆忙的出了凉亭。 一边走着心中一边后怕。 她方才当真是魔怔了,怎么就想着利用一个小孩子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也难怪少夫人会生这么大的气。 这么想着冬九脚下的步伐越发匆忙,好在此时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公主府中也有许多丫头在急匆匆的走着,冬九这般急切地走着,到并不惹人注意。 另一边,公主府的后院里面,长公主听着手底下嬷嬷的禀报,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那嬷嬷点了点头,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奴婢亲耳听到的,将军府的少夫人不仅没有同意自己身边丫头的话,还借着此事将她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心性是难得的真诚可贵。” 长公主抚摸着自己手边的盆栽叶子。笑着点了点头。 “不愧是老将军相中的儿媳妇,这般品性日后也撑得起将军府。如此一来我也可以放心卿儿和她走得近一些了。” 长公主说到这里的时候眉头轻皱了皱了,“卿儿那丫头跑到哪里去了?” 嬷嬷抬头刚想回话,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卿儿带着喘-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公主公主,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听到卿儿的话,长公主眼中划过的一摸笑意,优雅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出门外,“你这丫头又跑到哪里去玩耍了?” 说着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掏出来了一块干净的手帕,亲自为卿儿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跑慢点儿,这般模样,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到时候又要笑话你没规矩了。” 卿儿朝着长公主笑了笑,随后就一脸可怜兮兮的拉着长公主的衣袖道:“公主你不知道,刚才园子里面有个人可讨厌了,她居然污蔑叶姐姐,在一群小姐夫人面前毁坏叶姐姐的名誉,你可要为叶姐姐主持公道呀?” 长公主挑了挑眉头,把卿儿拉到自己跟前坐下,温柔的笑道:“你慢点说,我就在这里听着,不要着急。” 说着扭头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了卿儿。 卿儿捧着茶杯一口气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这才絮絮叨叨的和长公主说起来,方才苏婧在花园里面到底是有多么的过分,多么的得意洋洋,盛气凌人。 等到卿儿说完之后,已经是一盏茶后了,长公主看着眼前一脸气愤的卿儿,挑眉轻笑着道:“你怎么就知道?苏家的那位小姐在园子里面说的话,全部都是污蔑你叶姐姐的,万一他说的话都是对的呢?” 卿儿一下子瞪圆了自己的眼睛,义正言辞的道:“不可能,我上次去将军府里面的时候,看到叶姐姐和自己的夫君之间感情可好了。” 再说了,上次虽然只在将军府里面待了一小会儿,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苏婧的人影,要真的像他所说的那般,她在将军府中那么有地位,为何前来招待她的是管家而不是苏婧? 卿儿年纪虽小可是在这方面看的却是格外的清楚。 毕竟是树叶的孩子,从小又养在长公主的身边。 明日里再怎么天真无邪,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大是大非那是绝对看得清楚的。 长公主听到卿儿这一番解释,眼中的笑容这才变得真切了一些,“卿儿果然是长大了,你说的不错,那苏家小姐在将军府中本就没有多少地位,你这般气氛,你叶姐姐可曾和你一样气愤?” 听到长公主这么说,卿儿明显犹豫了。 长公主见状,脸上的笑容越发的优雅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叶姐姐恐怕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你可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呢?” 卿儿摇了摇头,长公主伸手摸了摸卿儿的脑袋,笑着开口解释,“一夜姐姐从始至终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也明白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对于她说的那些话,才不予搭理。这个时候,你若是一定要请我去给你叶姐姐出头,岂不是坐实了她刚才所说的那些话,而且还会让你叶姐姐陷入另一个风波之中。外面的那些人都会说你叶姐姐,正是因为巴结上了你,所以我才会给她出头,你希望外面的那些人那么说她吗?” 卿儿再次摇了摇头,长公主道:“这就对了,你叶姐姐是有心胸有智慧的女子,这种情况她一个人便可以对付。你只需要静静地看戏便可。” 卿儿听到长公主这么说,小脸上的表情还有些犹豫,长公主见状有些无奈地道:“左右等会儿我也是要去宴厅里面的,到时候若是苏家的那个小姐再出口放肆,我便替你家叶姐姐好好教训她可行。” 听到长公主这么说卿儿惆怅的小脸上总算是再次浮现了笑容,长公主面上养起了一摸笑意,牵着卿儿的小手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好了,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也赶紧把身上的这身衣服给我换了。脏兮兮的,就跟个小花猫似的,一会儿走在大厅里面肯定要被别人笑话。” 听到长公主这么说卿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小脸微微一红,拉着嬷嬷的手就跑到了屋子里面。 而这边,宴厅里面,叶桑一脸淡然地坐在凉亭里喝着茶。 第246章 找茬 角梅深色恭敬的站在叶桑身边,看着自家小姐面上那淡然的神色,没忍住开口道:“小姐一点都不担心吗?” 叶桑转过头来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冬九轻笑道:“担心什么?” 当然是外面那些人说的那些话呀,这些话要是被传了出去,自家小姐以后还怎么在京城的贵妇圈子里面立足? 可是看着叶桑那淡然清丽的容颜,角梅又觉得这话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转而换了一个问题,“冬九出去这么久了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拦到卿儿里丫头了没有,小姐就不担心吗?” 叶桑微微沉吟了下,道:“你去顺着她们二人离开的方向看看。” 这宴席也马上就要开始了,等到宴席开始之后,才因为这些事情闹到长公主面前,那就太不好看了。 角梅心中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姐怎么就没有明白她这话中的意思呢?不过,“冬九并不是不知轻重之人,若是真找不到卿儿,她便会自己回来的。不会耽误了宴会的进程,还请小姐放心。如今虽说是在公主府里面,可是小姐身边也总要有人跟着才行啊。” 虽然暗中有暗卫,可是明面上小姐身边也得有个人陪着才行。 听到角梅这么说叶桑也觉得有理,便不再要求他去寻找冬九,果不其然,就在主仆二人话音刚落的时候,冬九便苦着一张脸走到了凉亭里面。 “请小姐恕罪,卿儿小姐跑得太快了,且对公主府中的地形十分熟悉,奴婢并没有跟上卿儿小姐。” 叶桑伸手将冬九从地上拉了起来,轻声安抚道:“跟不上便罢了,左右在公主府里也不怕卿儿会遇到什么危险。如今宴席马上便开始了,你们二人便随着我一起去宴厅里面吧。” 冬九听言,有些担忧地看着叶桑的:“可是小姐,万一长公主因为此事误会了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长公主在皇上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这京城里面的哪个诰命夫人不给长公主几分颜面。 若是长公主厌弃了自家小姐,那么日后自家小姐也就别想着要在京城的贵妇人圈子里面行走了。 想到这里,冬九便是一脸的愧疚。都怪她方才一时怒火攻心,没听少夫人的劝阻,闯下了这般祸事。 看着冬九一脸愧疚的模样,叶桑伸手拍了拍冬九的手,轻笑着道:“方才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是想要让你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且害人之心不可有,对待对我们好的人,更不可存有任何利用的心思。此处是在长公主府,这府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长公主的耳目。所以你不必担忧,长公主自会明辨是非。” 看到叶桑这么说,冬九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两个丫头在亭子里面为叶桑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扶着叶桑的手缓缓的走到了宴厅里面。 原本热闹至极的宴厅,在叶桑进来之后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随后众人又三三两两地说起话来,不过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观察着叶桑这边,隐隐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色。 方才苏婧说的那些话,她们可全部都听到了。京城里面想要嫁给姬长夜的人不少,却没想到一众贵女心目中的极佳夫婿,却被一个从穷山僻壤来的商家之女给抢走了。 这也让众人心中十分不服,此时看到叶桑走了进来,又联想到方才苏婧说的那些话,一群千金小姐们眼角余光紧紧的盯着叶桑,巴不得她在这样重要的宴会上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好被将军府的人扫地出门。 面对众人或讥讽,或同情,或怜悯,或看笑话的目光,叶桑面上的神色依旧一片坦然。 那张碾压了宴厅中绝大多数女子的容颜上,扬着浅浅的笑容,周身气度,更是从容淡定得很。 这般模样,倒是让那些等着笑话叶桑的人有些失望,不由得撇了撇嘴。 随处找了个位置坐下,叶桑手中捧着桌子上放着的果酒,一双美眸顾目流盼的打量着宴厅里的环境。 苏婧镇和自己的那几个闺中好友站在不远处嘻嘻闹闹的说些什么,突然其中一人拉到那苏婧的衣袖,指着坐在宴厅里面的叶桑道:“婧儿你快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将军府的那位少夫人?” 听着你们二字,苏婧俏脸微微一红,目光随着自己好友的手势看了过期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人群里面,手中捧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叶桑。 一双柔美的眸子中顿时变闪过了一抹幽暗的光芒。 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大方自然的笑容,看着自己身边的好友,“没想到少夫人今天也过来了,我以为依照少夫人的性子,是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的呢。之前也没听说长公主府给少夫人发了帖子,若是早知如此我便跟着少夫人一起来了。” 苏婧说完之后面上一片懊恼,仿佛不能和叶桑相伴着一起来到这里,是多么令她遗憾的一件事情。 然而她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在场的几个小姐面面相觑了起来。 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没听说过长公主给将军府的这位少夫人发了请帖,这是什么意思? 几人朝着苏婧看了过去,眼中带着恶劣的光芒,“婧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长公主根本就没有给那个女人发请帖,那个女人厚着脸皮过来的?” 苏婧眼睛愕然睁大,连忙摇了摇手,“我可没这么说,也许姐姐得到了长公主的邀请,只是我不知道。” 虽然苏婧极力否认,可是方才眼中一闪而过的愕然,也是被在场的几人看的清清楚楚。 既然都认为自己猜到了正确的方向,房才最先开口的绿衣女子,也就是刑部尚书王家的嫡次女,王明月。 跟在王明月身边的黄衣女子和粉衫女子,是大理寺寺承的女儿,崔雪儿和崔蓉儿。 大理寺寺承属于正六品官员,放在别的地方,也算是个不小的官职了。 不过在京城这种你从楼上抛下来一块砖头,都有可能砸到一品官员脚的地方,区区一个大理寺寺丞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因此崔蓉儿和崔雪儿两人时常跟在明月和苏婧的身边,说是这两人的闺中密友,实际上倒更像是这两个人的跟班。 此时听到明月这么说,崔雪儿眼中划过了一摸嫌恶,“果真脸皮厚得很,就连长公主的宴会也敢来蹭。这要不是长公主给老将军面子,怎么可能会让他这种人进来?” 一旁的崔蓉儿也说道:“姐姐说的不错,这种厚脸皮,凭借着将军府的颜面坐在这里的人,也真是好意思。” 两姐妹说着,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身边的苏婧,“苏姐姐,不去我们去和少夫人打个招呼,毕竟在宴会里面遇到个,不打个招呼怎么行?” “不错,也好让她明白,向她这种人,就不该待在京城里面,将军府少夫人的位置,可是苏姐姐的,她一个商贾家的女儿,何德何能,坐的起这个位置。” 不得不说,崔蓉儿和崔雪儿两人的话,几乎是句句都说在了苏婧的心坎上,一旁的明月,面上也是笑容满满。 苏婧垂眸遮去了眼中的得意和恶毒,仿佛没听出来崔雪儿和崔蓉儿两人话中的恶毒意思一般,十分温婉的开口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给少夫人打个招呼。你们记得小点声,别吓着少夫人了。” 明月转头朝着崔雪儿崔蓉儿看了一眼,崔雪儿和崔蓉儿严重满是恶劣,笑嘻嘻的开口道:“苏姐姐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 苏婧好像没有看到崔雪儿姐妹眼中的恶劣一样,转头朝着明月看了一眼,四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叶桑的方向走了过去。 宴厅里的众人看着苏婧朝着叶桑走了过去,一个个都不由得兴奋的瞪大了眼眸。 暗暗朝着叶桑看了过去,期待着即将开始的大戏。 叶桑手中捏着酒杯,脑海中正思索着自己的事情。 素心梅的踪迹已经发现,等到长夜确定了那些商人消息的真假,接下来就要顺着这个线索去查自己的身世。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另外今年科举,陈家……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堂堂将军府的少夫人,就是这么以礼待人的?苏姐姐和你打招呼,你这般不理不睬的样子,是给谁甩脸子呢?” 叶桑清雅的眉头微微蹙起,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身来,就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子,神色不善,趾高气扬的站在自己眼前。 再转过头,就看到她身边站着的苏婧,以及苏婧脸上那委屈的表情,联想着方才这女子所说的话,叶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些厌烦的皱起了眉,叶桑起身浅淡的道:“抱歉,方才我在想些事情,没听到苏小姐的声音,还请苏小姐不要见怪。” 苏婧脸上勉强扬起了一抹笑容,“是我自己没看到,不关少夫人的事。” 话虽如此,可是苏婧脸上那委曲求全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明显到她想要忽视都不行。 第247章 做主 叶桑心中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苏婧脸上那满是委曲求全的表情,淡笑着开口问道:“不知苏小姐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叶桑这话一出,一旁的苏婧还没有开口。倒是站在苏婧身边的崔雪儿,迫不及待地开口嘲笑道:“少夫人这话说的当真是奇怪得很长,公主府中的园子这么大,难道这里我们不能来吗?还是说少夫人将自己脚底下的这片地皮以买下来了,不允许别人走进。果然是小门小户里面来的不懂规矩,有人过来打招呼,不知道回礼也就罢了,态度还如此傲慢嚣张,怪不得在将军府中不得宠。” 角梅和冬九两人听着崔雪儿这话面上一怒边想要上前动手,崔雪儿被两个丫头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了苏婧的身后,一双眼睛却执着不休地盯着叶桑,“自己不敢说话就把身边的狗派出来欺负人吗?” 叶桑当真是有些被气笑了,抬起头来看着崔雪儿脸上明显嚣张跋扈的表情,语气淡淡,但却不能听出那其中的讥讽之意,“不知这位小姐,是操纵哪位大人的女儿?” 听到叶桑这么问,崔雪儿脸上顿时就养起了易抹得意的笑容,“我乃是大理寺寺丞的嫡女。” 虽说大理寺寺丞在京城里面也不过是个六品官员,算得上是个末等小官。可是对于叶桑这种商家之家出来的平凡女子,六品官员也算得上是大官了。 这种身份上带来的优越感,让崔雪儿十分得意洋洋的站在自己眼前,仿佛自己就是皇家的公主一般。 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一双浅浅的凤眸中带着讥讽的笑意,“原来是大理寺寺丞的女儿,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大理寺寺丞乃是六品官员,大将军府却是超一品的将军府。我如今身为将军府的少夫人,乃皇上赐婚,且身上有二品诰命夫人的品级,不知这位……” 叶桑说着朝着自己身后的冬九看了过去,冬九低声的在叶桑耳边道:“崔。” 叶桑闻言这才又继续笑着道:“不知这位崔小姐如今可曾有什么品级?” 崔雪儿一张脸憋得通红,抬起头来愤愤地看着叶桑。 他一个六品官员家的女儿,在京城这种皇子公主遍地跑的地方,哪里会有什么诰命在身。 叶桑这句话这不是明摆着在侮辱自己吗? 想到此处崔雪儿连上便是一脸怒容,上前一步便想要开口,叶桑却抢先一步开口道:“不说话,那看来是并没有什么诰命品级在身了。” 说到这里,叶桑派自点了点头,浅笑着道了一声:“很好!” 紧接着那张清丽的容颜上便布满了寒霜,一双墨玉般的眸子充满着冰冷和威压朝着崔雪儿看的过去,“既然如此,我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给崔小姐的勇气,让崔小姐觉得自己可以对一个二品诰命夫人如此无礼?崔小姐这是不把将军府放在眼中,还是不把皇上的旨意放在眼中?亦或者崔小姐心中对皇上有什么不满不成?” 叶桑这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却又威严天成。 站在叶桑身后不远处打算出来为叶桑出头的长公主见状,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 原本一脸嚣张得意的崔雪儿,此时却早已经是满头大汗,一双眼睛惊恐地朝着叶桑的方向看了过去,语气里面是止不住的慌乱,“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看不起将军府,又什么时候不把皇上放在心上了,你如此口放厥词就不怕被别人听到吗?” 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抬手接过了角梅递过来的茶水,清泯了一口抬起头来道:“崔小姐没有这个意思吗?可是我看崔小姐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有这个意思。正巧这也是在公主府中,若是崔小姐觉得不服的话,大可派人将长公主找过来,好让长公主为我们评评理。” 叶桑说着就朝着自己身后站着的冬九看了一眼冬九福了福身便想要离去,一旁的崔雪儿见状彻底慌了,狗急跳墙地朝着叶桑怒骂道:“自己品行不端,还不让别人说了,如此以权压人皇上若是知道他将二品诰命夫人的名誉颁给了你,定然十分后悔。” 面对崔雪儿的怒骂叶桑毫不在意,“是非曲直到底如何等到长公主来了之后自有分辨,崔小姐便在这里耐心等着便是。” 看着叶桑铁了心的要让冬九去请长公主,崔雪儿一脸慌乱地朝着苏婧看了过去,明显是在向苏婧求助。 苏婧柔婉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上前一步温柔可人的道:“少夫人何必生这么大的气,雪儿年纪小不懂事,做事情难免冲动了一些,还望少夫人大人有大量。再说了,这只不过是我们几个姑娘家之间的口角而已,这点小事闹到长公主跟前怕是谁的面上也不好看。” 苏婧这番话说地看起来像是在为众人着想,实则却是暗暗的威胁了叶桑一把。 叶桑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婧,苏婧见状,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柔了,“看来苏小姐有点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呀!” 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眯起眼眸看着叶桑,“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方才雪儿那番话,也并非有意要冒犯少夫人。少夫人当真要如此心狠手辣赶尽杀绝吗?” 叶桑听到苏婧这画面上,这才真正绽放出了一抹绝美的笑容。 旁边那些原本斜着眼睛偷听叶桑他们讲话的千金小姐们,看到叶桑脸上那么笑容也忍不住呼吸为之一窒。 这般容颜,当真是可以和京城中第一美女相比了。 “苏小姐也说了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方才我坐在凉亭里面听着苏小姐和各位在这园中毫不顾忌地说着诋毁我名誉的话,也未曾有过丝毫收敛呀。” 听着叶桑这话,苏婧锦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变得有些不自在了。 他们在背后说人坏话,诋毁人名誉不佳,这话只要不被人当场逮住,那么后面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便是。 可如今听到叶桑这么说,分明是将他们刚刚在院子里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这就有些……尴尬了。 看着苏婧几人脸上那不甚自在的笑容,叶桑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温和清雅了,“”何况如今我也没有想要把崔小姐怎么样,只不过人做了什么事情便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一些代价。既然崔小姐执意觉得自己有理,而我们双方也是各向着各着,那不如请这座的主人长公主来评评理。也免得到时候崔小姐觉得我这个将军府的少夫人以权压人。” 最后四个字叶桑说的极其慢,看着苏婧几人僵硬住了的脸色,叶桑满意的端起自己手中的茶杯,再喝了一口茶。 而原本站在叶桑身后的冬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 苏婧急人的脸色这下是彻底僵硬了,崔雪儿已经是脸色煞白的站在了苏婧的身后。 看到叶桑那淡然如许的神色,再联想起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就想要和叶桑赔礼道歉,将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去。 却不料她刚刚迈开步子,站在苏婧身边一直不言不语的王明月却忽然开口道:“雪儿这是打算去干什么呀?” 崔雪儿看着王明月连上那温和的笑容,不知怎的只觉得心中一寒,有些颤抖的回答道:“我要去给那个女人道歉,让她将这件事情揭过去,不然的话等会儿长公主来了之后,届时若是将此事迁怒到了爹爹身上,那我可就完了。” 王明月听到崔雪儿这么说,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温柔炫目。那双涂着单扣的手指轻轻的划过了崔雪儿的脸,在崔雪儿惊恐的目光中,一手轻轻的按在了崔雪儿脖子的一侧,“雪儿还真是天真的很啊,你以为你现在去给她道歉,她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别忘了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咱们可是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敌对方,向你自己的敌人讨饶道歉,这种行为当真是十分愚蠢呀!” 王明月说着看着崔雪儿越发僵硬的脸庞,抬手轻轻的在崔雪儿的面庞上拍了两下,漫不经心的伸手抚了抚自己衣袖上的褶皱,继续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模样,站在了苏婧的身边。 这一系列的小动作旁人自然是没有在意,可是坐在王明月对面的叶桑却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发现有人在看自己,王明月转过头去,面对叶桑那淡然无波的眼神,朝着她露出了一抹温柔有礼的笑容。 叶桑见状,嘴角同样勾起了一抹笑容,朝着王明月点了点头。 垂眸的瞬间则是在心中暗暗的道:“这位王小姐还真是不简单呐。” 就在叶桑心中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了一阵轻巧快速的跑步声。 不用猜也知道来的人是谁了,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刚刚转过头去,便被卿儿那软软的小身子扑了个满怀。 “叶姐姐你有没有受欺负呀?你要是受了欺负的话就和我说,公主殿下已经来了,她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第248章 责备 卿儿的童言童语说的叶桑心中一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抬起头来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长公主,连忙将卿儿从自己怀里抱了起来,跪下-身来行礼道。 “见过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公主一身浅蓝色宫装长裙,长裙外面的披风上则以银线勾勒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看起来低调而华贵。 那些看热闹看的正欢快的千金小姐,还有名门夫人们,看到长公主走来,也纷纷跪下行礼。 “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长公主十分和气地抬手说了一声免礼,抬手朝着依旧窝在叶桑身边的卿儿招了招手,“今日本宫在这儿畅春园中举办宴会,便是想要将大家一起邀请到这园子里面来聚一聚。本宫有些私事要处理,让大家久等了。” 众人连忙声到不敢,一旁的卿儿则是在众人诚惶诚恐的表情做俏皮地朝着长公主摇了摇头,一脸腻歪的抓着叶桑的袖子,腻在了叶桑的身边。 一副模样倒是看的长,公主心中一阵好笑,看她这么喜欢叶桑也就随了她了。 “既然如今人也都已经来骑了,那么诸位便随着我一起去这园子后面的宴厅里面,本宫安排了好一些节目,就等着大家同我一起观赏。” 一群人又是一堆奉承的话,朝着长公主砸了过去。 叶桑牵着卿儿的手低调的走在了长公主身后。 那般模样看起来倒不像是和长公主相熟的模样,原本因为卿儿认识叶桑,并且和叶桑关系颇好,而担心的崔雪儿见到叶桑这把案件的模样,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 只当叶桑方才说的那些话是在吓唬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敢将这件事情闹到长公主面前,幸好方才她没有贸然上去道歉。 否则苏姐姐的脸可就要丢光了,届时素姐姐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这里崔雪儿又是重重的松了口气,既然没有威胁在崔雪儿,那怨毒的目光就又重新放在了叶桑的身上,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看起来便是一副不善的模样。 众人随着长公主一起走到了畅春园的园子里面。 等进了园子里面之后,这才意识到了公主府中的园子到底是有多么的豪华。 不愧是能够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的人,这公主服咋看起来平淡无奇,然而这畅春园里面却隐藏着大玄机。 整个畅春园源自里面的设计都是以西方园林为主,精致小巧却又不失雅意。 园子里面流水叮咚,怪石嶙峋,竹林,池塘,花圃,错落有致,精致美观。 还有几个女眷在一旁的栅栏里面看到了几只稀有的孔雀。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只顾着看畅春园里面的景色了。 长公主见状,面上依旧是带着波澜不惊的笑容,扶着身边嬷嬷的手坐在了主位上,又让人家那些站在院子里面观赏的各位夫人们都请了进来。 等到大家全部都坐到了宴席上之后,长公主伸手端起了桌上的果酒,笑着道:“各位夫人们,百忙之中仍旧空出时间来参加本宫所举办的宴会,本宫心中甚喜,这杯便是敬大家的。” 说着端起手中的果酒轻泯了一口放在了桌上。 坐在宴席上的那些个夫人小姐们自然也端起酒杯回敬道:“公主言重了,能够来参加公主举办的宴会是我等的福气。” 长公主见状,面上的笑容越发的优雅大气了。 转头朝着自己身边站着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拍了拍手,几个身上穿着戏服,脸上却戴着面具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公主笑着开口道:“这是这几日来到京城里面的一个杂耍团,咱们这些女眷们平日里出门的日子不多,我便家人请到了这里,请大家一同观赏。” 那些个掌家的夫人们,就算再怎么少出门,这些东西还都是见过的,因此对此并不感觉十分稀奇。 反倒是那些长期被拘泥在家中的千金小姐们,听到长公主这么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长公主见状也不再卖关子,朝着身边的嬷嬷挥了挥手,示意表演可以开始了。 大殿里面的气氛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叶桑坐在长公主身下不远的位置上,身边坐着嘴里面塞满了糕点的卿儿,手中捧着一杯热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感觉到有人撞了撞自己的肩膀,叶桑抬起头来便看到长公主不知何时已经从自己的位置上走到了她的身边。 连忙起身便打算行礼,长公主却拉着叶桑的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听到卿儿这丫头说过你好几次了,今日却还是第一次如此正式的见你。倒真是个聪明灵秀的好姑娘,早知如此,当初不应该让你直接嫁给姬家那小子的。” 将军府如今是个什么状况长公主心中也是有数的,看到和花生的这般貌美,性子又如此对她口味,长公主心中当之是觉得有些可惜了。 倒是叶桑听着长公主这话,面上有些微微发囧,温婉地笑着道:“公主言重了,叶桑一届商家之女,能够嫁给长夜便已经很幸福了。” 言下之意便是规劝长公主不要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长公主点了点头,笑着夸赞道:“是个好姑娘,你嫁到这京城里面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却也没怎么出过门,以至于这京城里面的各位夫人们,提起将军服的少妇人都是只知道其人不知道其貌。可是不习惯与人相处?” 叶桑听到长公主这么说,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看到长公主眼中的担忧之色,便知道长公主也听到了今日园子里面所流传着的留言,当下便笑着道:“并非如此,不过是我自己自幼身子骨不好,一到冬天便格外的怕冷。当初嫁来京城之时,寒冬还尚未过去,城里面的气候又着实是冷的吓人,便被长夜整日里拘在府中,唯恐我出门冻坏了身子。” 所以再来京城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叶桑才都会一直待在将军府中。但凡是送来将军府的请帖,不是直接交给了管家,送到了老将军哪里,就是姬长夜让折袍直接给扔了。 叶桑也是在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不过请帖都已经扔出去了,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也就顺着姬长夜的意思一直待在府中,安心的养着身子。 最近天气暖和了一些,这才在外面走动了起来。 饶是见多识广如长公主,听到叶桑这么说也着实是愣了一下。 脑海中想了千百般理由,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样叶桑不出门竟是因为怕冷,而姬长夜也不让叶桑出门。 看着叶桑面上温婉俏丽的笑容,长公主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憋了半天,这才开口道:“原来如此。” 一旁的卿儿听到叶桑这么说,瞪大了自己的一双眼眸,“这世上居然有叶姐姐这么怕冷的人,等到今年过冬的时候,我一定多给叶点点送点炭火,不会让叶姐家像今年一样待在屋中不敢出门。” 叶桑抬手捏了捏卿儿的小脸,长公主同样伸手宠溺地摸了摸卿儿的脑袋,“你这个鬼精灵,本宫将你养在身边这么多年怎么没听你说过冬天要多送点炭火来本宫这里。” 卿儿听到长公主这么说,连忙甜甜地笑着道:“那自然是要送的,公主平日里给我买了这么多的好吃的,我一定会给公主殿下送的。” 长公主伸手刮了刮卿儿的鼻梁上,又重新挑起了一个话题,和叶桑聊了起来。 坐在底下的那些女眷们,看着长公主和叶桑相谈甚欢的模样,一个个眼中都不由自主地带出了些许嫉妒。 长公主,可是已经有许多年都不曾这般亲近过外人了。 这些年来不是待在自己的府中,便是在宫中为死去的驸马烧香,平日里便是皇上,也不见得长公主与之说这么多的话。 这个叶桑到底是什么来历,能够让长公主如此另眼相待。 台子上面的戏唱得正欢快,台子下面的众人心中也是各种情绪翻涌,一双双复杂的目光在长公主和叶桑身上扫来扫去。 然而两人都沉浸在与对方的话题里面,丝毫没有注意到周遭的环境。 坐在宴席中央距离长公主位置有些远的苏婧看着上方长公主和叶桑相谈甚欢的画面,一双美眸之中满是嫉妒的光芒。 隐藏在广绣下的手,狠狠地撕着自己手中的绢帕,用上好丝绸索秀成的绢帕,早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崔雪儿和崔蓉儿两个姐妹,苏婧转头朝着折袍看了一眼,两人眼中划过了一抹心照不宣的笑容。 苏婧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莲步轻移走到了崔雪儿的跟前的,“雪儿妹妹刚刚受委屈了,刚才大庭广众之下,少夫人态度又是那般强硬。我实在是不好再继续为你求情,还望雪儿妹妹勿怪。” 听着苏婧这话,崔雪儿有些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来道:“苏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这件事情本来也就不关苏姐姐的事情。” 第249章 出头 “说到底还不是叶桑那个贱人矫情,仗着自己是将军府的人,这般嚣张跋扈。如今又扒上了长公主的大腿。” 崔雪儿想着转头朝着叶桑那边看了一眼,眼中满是嫉妒。 看到崔雪儿眼中的那么不甘和嫉妒,苏婧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不着痕迹的做到了崔雪儿的,顺便伸手拉着崔雪儿的手,语重心长的劝慰道:“既然少妇认如今已经没打算和你计较发财的事情了,那方才的事情,你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变好了。看少夫人和长公主两人私交甚好的模样,若是真的追究起了你的责任,怕也是不好回话。” 听着苏婧这话,崔雪儿心中一阵感动,一旁坐着的崔蓉儿眼中却是有些惴惴不安地朝着苏婧看了一眼,不过很快便缩回了脑袋。 崔雪儿伸手用力的握着苏婧的手指,满是感动地道:“苏姐姐放心,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过叶桑那个贱人实在是太嚣张了,等到她出了长公主府之后,我定然不会让她好看。” 在长公主府里面有人护着这个贱人,等出了长公主府之后,她就不相信将军府里面还能时常派的人都跟在那个贱人的身边。 除了长了那么一张狐媚子的脸会讨好别人之外还能做什么。 看着崔雪儿眼中的恶毒,苏婧不着痕迹的满意着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坐在她身边的明月将目光移了过去,苏婧微笑着点了点头,明月这才放心地笑了笑。 两人端起桌上的酒杯,碰在了一起,泯了一口酒水之后,便专注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这边长公主和叶桑说了会儿话,眼中微微露出了些许困倦。 叶桑见状有些担忧地提醒到,“公主可是累了,要不要下去休息一会儿?” 公主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昨晚上睡得有些晚了,倒也没有严重的要去休息的地步。后面换个衣服,你将卿儿照顾好,千万不要让她又跑到别处去玩耍。今天宴席上的客人多,切莫出了什么意外。” 听到长公主这么说,叶桑明显一愣。这是要把这满园子里面的宾客都交到她手上吗? 长公主看着叶桑瞪着眼眸,略微有些迷茫,又带着些许困惑的模样,着实是被叶桑萌了一下,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温暖的笑容。 叶桑看到掌控之下了倒是没多想,只当长公主觉得自己和卿儿两人关系好,这才将事情交给了自己,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长公主现状却笑得更加开心了,扶着自己身边嬷嬷的手朝着后院走去。 原本因为长公主在儿插不进去话的几个诰命夫人,看到长公主走了之后,目光皆是朝着叶桑看了过去。 其中一个坐在长公主身边,不远处满头珠翠环绕的夫人开口道:“这位小姐便是将军府的少夫人吧?” 叶桑面上挂着笑容点了点头,一旁的冬九见状便想上前一步,向叶桑提醒这人是谁。 叶桑便几不可见地朝着她摇了摇头,轻笑着开口道:“早就听闻秦国夫人大名,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夫人,果然如同外面所传的那般风姿优雅。” 秦国夫人听到叶桑这恭维的话,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虽然明知道叶桑这话是在客气,可是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夸自己的话呢? “少夫人到真是个妙人,这张小嘴就跟吃了蜂蜜一样甜,也难怪哄得长公主这么开心。” 叶桑微微笑着点头不说话,秦国夫人也无意为难她,继续问道:“少夫人来到京城也不久了,怎么也不出去转转,整日里待在将军府中,岂不烦闷?” 秦国夫人说着,忽然想起了方才在宴席间流传的那些个留言,一双眉头微微蹙起,好心开口道:“是少夫人,觉得在京城里面人生地不熟,不方便一人独自出去玩耍,过几日我家那丫头倒是要与人去承恩寺里面烧香拜佛,到时候少夫人可跟着一起去。” 说了这么多话,叶桑总算是明白了,眼前的秦国夫人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笑着开口应道:“多谢夫人关心,说来惭愧,我自打来到京城之后便未曾出门,并非是因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不过是因为京城气候偏冷,我打小便又是个怕冷的身子。这些日子便一直待在府中未曾出门,不是让各位夫人为我担心了。桑儿在这里向各位赔礼。” 叶桑说着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手中捧着一杯酒,将周遭的各位女眷们都敬了一遍。 听到叶桑这么说,各位父母心中都有些诧异,万万不曾想到叶桑这么长时间以来不出门,是因为怕冷。 此时叶桑又如此客气地站起来向人赔罪,原本那些在叶桑嫁到将军府之后,给叶桑发过请帖,邀请她参加宴会,却被她拒绝的那些夫人们,心里面仅剩的那一些不愉快也消失了。 “少夫人身子骨弱,便在自己府中好好养着便是。京城的天气确实是比其他地方寒冷了一些,少夫人今年才刚刚来到这里难免会有些不习惯,我当初初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大病了一场,等到第二年的时候,才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气候。” 说话是威武将军的夫人,和将军府也算是有几分交情。在这个时候为叶桑说话,明显是不想让场子冷下去,让叶桑尴尬。 叶桑领情感激地朝着威武将军府的夫人笑了笑。 紧接着又一位蓝衣夫人开口道:“少夫人身子骨不好,不妨让少将军去宫中将太医请出来看看。可要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骨才行。” 紧接着坐在叶桑身边的几个夫人也都叮嘱了叶桑一些要好好注意身子的话,叶桑点头一一应下。 态度谦和,面上笑容清丽委婉,看的这些夫人们心中皆是满意不止。 这样一个礼数周全,样貌绝美的女子,说是京城是家里面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都有人信。 这样的女子居然是商贾之家出身,着实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这也让在场的各位夫人们对叶桑越发的感兴趣了。 接下来的那些个夫人们的话,便渐渐地朝着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所要靠拢了,可是越是试探,她们心中的惊讶就更深。心中对叶桑也就越发地认同了。 半个时辰过去,子上的表演都已经换了一轮,而那些原本打着关心叶桑的夫人们试探完了之后,皆是一脸满意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喝茶,看着叶桑的眼中却是怎么都掩饰不掉的惊愕和欢喜。 这样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四书五经无一不会的姑娘,当真只是没有生在一个好人家,否则的话,这京城里面去提亲的人恐怕都要从城南排到城门口。 陪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说不累是骗人的。叶桑停下来之后,身边的冬九和角梅两人,一人赶忙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了叶桑跟前。 另一人将手放在叶桑的肩膀上轻轻的为叶桑按压着。 叶桑点头温婉地朝着各位夫人们笑了笑,这才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口茶水。 一旁的卿儿健壮,抬起小手扯了扯叶桑的衣袖,一双大眼睛里面带着些许担忧,“叶姐姐你是不是很累呀?要不要去后面休息一会儿?” 叶桑抬手摸了摸卿儿的头发,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累,卿儿放心便是。是不是饿了,要不要我去让人再给你端些糕点?” 叶桑说着,朝着卿儿面前的桌子看了一眼,那上面的糕点盘子早就已经空空如也。 卿儿察觉到了叶桑的目光,一张小脸顿时就是一红,“我刚刚吃饱还不太饿,叶姐姐不必担心我。” 叶桑司少飞少的点了点头,看着卿儿越发窘迫的目光,伸手揉了揉卿儿的头发。让冬九将自己面前的一盏核桃露端到了卿儿的面前。 “吃完了东西那边喝点吧。” 卿儿眼睛明显一亮,笑眯眯地朝着叶桑点了点头,便捧着手中的核桃露喝了起来。 在厂的各个夫人们看到叶桑对卿儿这般温柔的模样,心中同样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待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小姑娘这般温柔,看来将军府的这位少夫人,也是个心地纯善上之人。 底下的各位夫人们三三两两的讨论着,语气中不乏对叶桑的赞赏。 坐在不远处的崔雪儿,听着身边人对叶桑的各种赞赏,一张小脸早已是一片铁青。 看着坐在上方一脸笑容地望着台下的叶桑,崔雪儿眼中划过了一抹恶毒,想也不想的便尖锐的开口道:“少夫人当真是好善良的心地,面对一个陌生人都如此的温柔细致。少夫人若是能够将这份温柔细致多放在自家婆婆身上,那就更好不过了。” 崔雪儿这话溢出再长,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看到众人看过来的目光,崔雪儿得意地挺了挺胸脯,抬头看着坐在上方的叶桑道:“据我所知,将军府如今的账务,都是由少将军的母亲一首掌管着。” 第250章 委屈 “少夫人嫁到将军府中也这么多的日子了,没把账务接过来也就算了。劳累自己常年待在佛堂里面的婆婆,少夫人也当真是好意思。” 崔雪儿说到这里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苏婧,又重新抬头看着叶桑道:“虽说旁人的家事,应该随意开口批判。不过但是请我到当真是十分好奇,,还请少夫人为我解惑。” 叶桑听到这里,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原来崔小姐也知道别人家里面的事情,旁人不可妄自随意开口批判。” 崔雪儿被叶桑这话说的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地道:“你这般回避我的问题,是害怕我将你在将军府中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揭露出来吗?” 叶桑台也极其轻蔑地朝着崔雪儿看了一眼,随手拨弄了一下自己手中茶杯的茶叶,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崔小姐想说什么便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而且我也很想知道,我在将军府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崔雪儿听到叶桑这么说,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得意了起来,“既然少夫人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少夫人身为将军府的孙媳妇,理应掌管府中事务。然而你却把所有的担子全部都推到少将军的母亲身上。累的将军的母亲险些生病,将苏姐姐找过去帮忙。” “若非苏姐姐不顾自己声誉,亲自到将军府中去帮忙,邵夫人就是要将自己的攵母生生的累出病来吗?” “面对着自己的婆婆都如此的不关心,却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卖弄自己的温柔细致,少夫人这是几个意思?” 崔雪儿这话一出,在场几个夫人们目光皆是十分诧异地朝着叶桑看了过去。实在是没想到叶桑居然是个这样子的人。 看着叶桑的目光不由得带出了几分嫌弃和厌恶。 一个儿媳妇若是其他地方做的不好,那还有话可说,可若是连自己的婆婆都不尊敬的话,这样的媳妇要来何用? 看着众人对着叶桑露出了厌恶的目光,受益几得意的勾起了嘴角,一双丹凤眼挑衅地朝着叶桑看了过去。 你不是会以权压人嘛,不就是仗着自己和长公主相熟,又是将军府的少夫人。如今长公主不在,又被人揭露出了你如此丑恶的面目,我倒是要看看,这宴会里面还有几个夫人会真心的夸赞你。 面对崔雪儿那洋洋得意中带着挑衅的目光,叶桑当真是懒得理会了。 这种没有脑子的人,多看她一眼,简直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然而叶桑那不屑一顾,仿佛是在看一个垃圾的目光,却深深地刺激到了崔雪儿的自尊心。 她几乎是尖着嗓子朝着叶桑喊道:“怎么少夫人如今是无话可说了吗?” 叶桑抬起头来,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手边的桌子上,淡淡的道:“是非曲折,到底如何,是我将军府中的家事。崔小姐愿意开口询问,却不代表着我愿意开口回答。我与母亲之间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也和崔小姐没有半分关系。还请崔小姐日后多多注重自己家中之时,莫要将目光都放在别人的家事上面。” 叶桑这话溢出,站在叶桑身后的冬九便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自家少夫人这话也是毒舌的很有意境了。 崔雪儿自然听出叶桑这话是在嘲讽自己是个眼红的长舌妇,当下上前一步便想要和叶桑理论,一旁的苏婧连忙拉住了崔雪儿的手,抬起头来对着叶桑道:“雪儿不过是一时好奇冲动,少夫人不要见怪。” 叶桑听着苏婧这话,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苏小姐每次站出来的时候。都很及时呀!说起来方才崔小姐这么针对我,其实是在为苏小姐抱不平吧。毕竟崔小姐口中的一字一句都是在指责我这个儿媳妇当的,一点都不合格儿,苏小姐才是尽心尽力的帮着我婆婆的那个人。” 苏婧还没说话,一旁的崔雪儿便忍不住呛声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叶桑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抬头看着苏婧道:“看来崔小姐当真是对自己自信无比呀。把对自己如此忠诚的一个人推了出来,苏小姐的手段当真不错。” 苏婧微微低头,那张弱柳扶风的面容上带着些许委屈,“少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我知道少夫人心中对我有些不满,觉得是我抢走了原本该属于少夫人的东西。那些账本少夫人原本也就看不会,冷姨为了看那些账本,劳累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婧儿心中实在是有些不忍,这才答应了冷姨的要求。如今婧儿也已经将将军府管家的权利还了回去,还望少夫人,便不要再针对婧儿了。” 苏婧说着眼眶已然微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着实是惹人心疼。 可是苏婧却忘了,这是长公主府中的宴会,邀请的全部都是京城里面的女眷。 装可怜这种招数一般都是在男人面前用的,在一群女人里面装委屈,难不成是指望着她们去怜惜吗? 在场的各位夫人们,心中可是没有半点要联系苏婧的心情。 看着苏婧这副低头泫然欲泣,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让她们心中都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丈夫身边那么一两个得宠的小妾,几乎都是这么一副狐媚子的模样。 原本几个对苏婧心中还有着些许好管的,夫人此时看着苏婧的目光也已经是不冷不热了。 这种招数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当真是丢人现眼。 叶桑面上则是挂着温暖清丽的笑容,面对苏婧这般隐晦的挑衅,依旧不慌不忙,“苏小姐这话言重了,要是苏小姐有那个能力的话,恐怕我有再多的不满,也没有人能够让苏小姐交出自己手中的权力。而且方才,我不过是在提醒一下崔小姐,苏小姐也不必如此着急的站出来为崔小姐开脱。毕竟这是在长公主府中,我难道还能做出来什么事情将崔小姐吃了不成?” 叶桑这番话说的温婉大气,看得在场的各位夫人们心中连连点头。 原本听了崔雪儿和苏婧的话,心中有些动摇的夫人们们,一个个对着叶桑不由的多看了两分。 若是在崔雪儿和苏婧说出了那样的话之后,叶桑不顾自己的形象大吵大闹的和崔雪儿争辩,这到是让在场的夫人们心中有些失望了。 然而叶桑此时这般面上一片坦然,轻描淡写的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而且毫不犹豫的反击,不给任何人看将军府笑话的机会,这样的行为才是世家大族儿媳妇该有的模样。 反观方才崔雪儿的行为,像是一个泼妇一样,对着人一再逼问。如此在乎别人的家事,对着人家一再逼问,哪里有个官家小姐的样子? 至于苏婧,原本在京城的各位小姐里面,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可尽信。 在场的各位夫人们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将崔雪儿从自己儿媳妇候选人的名单中剔除,时也将苏婧从必选名单换到了备选名单里面。 毕竟尚书府,也是一个不错的亲家了。 各位夫人心中各自有着各自的打算,面上却都是一副不显的模样。 至于那些个千金小姐们,一个个咋都是在等着看好戏。 长公主从外面进来,看着大厅里面对峙的场景,嘴角勾起了一抹优雅的笑容,开口询问道:“本宫不过是出去换了个衣服,这都是怎么了?” 当然没有人会觉得长公主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长公主既然这么问了,那么大家自然是要回答的。 我的众位夫人和小姐里面,除了叶桑之外,也就秦国夫人平日里能和长公主说上几句话,此时听到长公主这么询问,言简意骇地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公主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扶着身边嬷嬷的手,坐到了叶桑的身边。 抬头朝着下方站着的苏婧看去。 苏婧面上依旧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长公主眼中划过了一抹厌恶,嗓音清冷地开口道:“尚书府的苏婧?” 苏婧抬头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恭敬地朝着长公主行了个礼,“苏婧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点了点头示意苏婧起来,这才开口道:“你这段日子都一直住在将军府中?” 苏婧点了点头面上一片娇羞。 长公主见状,眼中神色更冷,面上却依旧一片笑意,“如此看来,这是将军府合尚书府,马上好事将近了。” 听到长公主这么说苏婧心中一片惊喜,面上十分娇羞的摇了摇头,小声地道:“并非如此,不过我与冷姨关系好,冷姨掌管府中账务,请我过去帮忙几天。” 长公主听到苏婧这么说,似乎是有些失望的问道:“这么说将军府和尚书府是没有结亲的意思了。” 苏婧眼中划过了一抹黯然,红着脸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暂时……这两个字,让在场的各位女眷们不由得面面相觑的起来。 难道说将军府这是打算和尚书府联姻了。 就在众人这么想着的时候。 第251章 叮嘱 坐在上方一脸和蔼的长公主却突然冷声道:“既然没有,苏小姐一个未曾出阁的姑娘家,整日里待在将军府中,难道也不曾有过片刻羞愧吗?” 苏婧听到长公主这么说,原本俏丽的小脸顿时就是一白,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朝着长公主看了过去,长公主挑了挑眉,一脸厌恶地看着苏婧,“苏小姐这么看着我,莫非是觉得本宫的话有什么不对?” 公主说着,将自己手上的茶盏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坐在宴席里面的各位女眷们都被长公主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一惊,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站在人群中央的苏婧一张小脸更是没有丝毫血色,膝盖一软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长公主见状,这才冷哼了一声训斥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此不注意自己的言行,就算你和如今少将军的母亲关系再怎么好,独身一人在将军府中待了半个多月,也实在不妥。如此这般也敢口出狂言,当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苏婧跪在下方,早已是一脸苍白。然而那双美眸微垂下,却也带着掩饰不住的恶毒。 长公主在皇宫中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单单看到苏婧如今这般模样,便知道他是口服心不服,冷笑了一声继续开口道:“苏小姐方才不是在告诫叶桑,要好好孝顺自家婆婆。苏小姐有这么多的心思管着别的人家的生活,怎么就不知道孝顺一下自己的母亲。据本宫所知,尚书夫人自从从城郊的寺庙回来之后便病倒了,这么多天,也不曾见苏小姐回府看看。” 长公主说着眼中的嘲讽之色更甚,“还是说苏小姐的眼中只有将军府的夫人,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母亲。” 原本心中对长公主还有些不服气的苏婧,听到长公主这么说,脸色是彻底苍白了起来。隐藏在宽大袖摆下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臣女不知,这些日子,臣女一直在将军府中潜心研究账册,还望公主明鉴。” 这话,在场众位夫人的目光不由地朝着坐在长公主身边的叶桑身上看到过去。 不管怎么说,叶桑作为将军府的少夫人,嫁入府中一个月了,却还没把府中的柏琴大权接过来。 甚至还劳累早已经不问俗事的婆婆出山管理,这也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面对众人诧异和怀疑的目光,叶桑淡淡一笑,一双眸子满含深意地看着跪在下面的苏婧,“那还真是麻烦苏小姐了,在我将军府中待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将我将军府中的账册管理的一团乱,连带着下面那些原本盈利的铺子,如今也亏损严重。”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大家不敢置信地看着跪在下方的苏婧。 苏婧眼眶微红,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上方的叶桑,“少夫人,是非曲折到底如何,老将军和冷姨心中自有决断。少夫人此时在公主府上如此污蔑于我难道就不怕?老将军和冷姨责怪吗?” 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扭头朝着自己身后的冬九看了一眼。 冬九点了点头,悄悄地从叶桑身后走了出去。从马车里面带出来了两本账册,放到了苏婧的跟前。 苏婧看着自己面前的两本账册,抬头不解地朝着叶桑看了过去,“少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冬九看着事到如今苏婧还如此装腔作势的模样,严重划过了一抹厌恶,心中十分庆幸,当初自家少爷没有听从夫人的话,将苏婧娶回来做他们的少夫人。 “苏小姐还是先看看这账册上面所记载的内容再说话吧,奴婢在将军府中待了十几年,从来没见过像苏小姐权利这么大的人。” 冬九受到这里低头朝着苏婧看了一眼,“仗着我们家夫人的宠爱,便将自己府中的远房亲戚安插在将军府的铺子里面。若单单是如此也就罢了,可苏小姐任由自己的远房亲戚在我将军府的铺子里面捞钱,将底下的那些伙计们压榨的民不聊生,连带着好几家铺子如今已经濒临破产,苏小姐是不是要给我们将军府一个交代?” 话听着冬九这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懵,手忙脚乱的将生在地上的那两本账册拿了起来,等翻看到那里面的内容之后,一张原本雪白的小脸此时更是没有一丝颜色。 那单薄的身子也如同风中的柳絮一般,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能晕倒在地上。 冬九看到苏婧又是这般模样,眼中的嘲讽之色更深,将地上的两本账册收了起来,便又恭敬地站到了苏婧的身后。 苏婧淡然地捧着手中的茶盏,眸色淡淡地看着跪在下面的苏婧,“账册苏小姐也已经看过了,不知道苏小姐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婧咬了咬嘴唇,满脸委屈地看着坐在叶桑身边的长公主,“这件事情是底下的下人而为之,我根本不知道。” 叶桑听着,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大道:“我自然是相信苏小姐的,毕竟底下的那些奴才们经常干出一些欺上媚下的事情,这也不奇怪。如今这家店铺的掌柜已经被长夜送到官府里面去了。这人毕竟是苏小姐的远房亲戚,届时若是有官服的人去上舒服中录口供的话,还望苏小姐能够配合一二。” 苏婧咬了咬嘴唇,强笑着开口道:“那是自然,这等欺上媚下,不忠主子的奴才,要来何用?” 听到苏婧这么说,叶桑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温婉了。 长公主看了,心中有些好笑,转头看着跪在下方的苏婧,“既然此事你不知道,那边也就算了,不过本宫还是要提醒你。未出阁的姑娘家,便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家中。苏小姐既然有这个本事,不妨帮着尚书夫人一起管管尚书府。将手伸到将军府中,别说是未嫁的姑娘,就算是嫁了的女子,本宫也未曾见过如此胆大的。” 苏婧脸色一阵清一阵白,苏婧脸色一阵倾一阵白,恭敬地低头俯首道:“多谢长公主教诲,臣女日后一定讲言慎行。约束好自身。” 如果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苏婧重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版本跟在苏婧身后,蹦跶不停的崔雪儿此时彻底安静了下来。 整个人都缩在大厅的角落里面,若非此时宴会还没有结束,她当真恨不得直接带着自己的丫鬟回家。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宴会结束,长公主笑着让身边的嬷嬷将重为夫人们全部都送了出去,留着叶桑在后花园中说话。 “见过你这丫头好几次,可是和你好好说话却还没有半个时辰。如今宴会结束,你便要回到将军府中去了,本宫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呢。” 一旁的卿儿,听到长公主这么说也跑到了叶桑身边,笑盈盈的开口道:“公主说的不错,卿儿也很舍不得叶姐姐呢。不如叶姐姐搬来公主府中住吧,我一定将这府中最好的一个园子让给叶姐姐。” 听着卿儿这话叶桑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那就多谢卿儿的好意了,不过我是要住在自己的家里的,若是我住到了长公主的府里,那么我的家里人可就要伤心难过了。” 卿儿听到叶桑这么说有些为难地朝着长公主看了过去,长公主伸手摸了摸卿儿的头发,让身边的嬷嬷将卿儿带了下去。 看着叶桑正色道:“方才你给苏婧看的那些账册可都是真的。” 叶桑点了点头,“这些政策都是早上我走的时候爷爷派人交给我的。” 长公主眼中划过了一抹笑意,“果然不愧是老将军,当真是算无遗漏。原本我还担心你会因为此事得罪了尚书府,如今看来,有老将军在你身边护着,我也不必担心了。” 叶桑感激地朝着长公主笑笑。 长公主伸手如同一个慈爱的母亲一般。拍了拍叶桑的头发,“冷若岚那人我也见过,当时年轻的时候也与她有过不少交集。这些年来她一直待在将军府中,不怎么出门,她性子虽然冷傲了一些,却也并非是大奸大恶之辈。在将军府中,你若是不能与她好好相处的话,避开她便是,毕竟是少将军的母亲,总不好总和她起冲突。” 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对冷若岚的名声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可是京城里面的那些人却难免要说叶桑是宠而骄,不孝之类的了。 长公主的这番话完全是为了自己好,叶桑笑着点头应下。 一举一动都温婉有礼,看的长公主心中十分满意,又忍不住拉着叶桑在后花园里面说了好一会儿话。 直到将军府中的人在门外催促,长公主这才放人。 带着冬九和角梅两个丫头走出了公主府,冬九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是出来了,参加这些宴会什么的,果然最累人了。” 角梅看着冬九这般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叶桑也转头看着冬九道:“好好的宴会,怎么听着你这话说起来,比去外面和人打一架还要累。” 第252章 名誉扫地 冬九撇了撇嘴,十分不屑的开口道:“若真是如此,那奴婢宁愿去外面和别人打一架,也不想再来参加这样的宴会了,时时刻刻都得绷着脑子,生怕下一步便被人给算计了。宴席上放着的饭菜都凉了一夜,没见人去吃几口。奴婢实在是不明白举办这种宴会的目的是什么?” 叶桑温婉地笑着,扶着角梅的手上了马车。 “京城之中的宴会,不过是为了给各家夫人提供一个交流情报的场所。这样的宴会确实是无聊了一些,不过也是京城之中情报交流必不可少的渠道。所以日后恐怕还要麻烦你们两个时常去和我参加这种累人的宴会了。” 原本一脸抱怨的冬九,听到叶桑这么说,立马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道:“保护少夫人是我等的责任,就算少夫人不让我们去,我们也要跟着一起去。” 一旁的角梅同样用力地点了点头,“角梅也要跟在小姐的身边,时时刻刻的保护着小姐。” 两个丫头都是一脸坚定的模样,叶桑好心情的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悠悠的从叶桑的马车跟前驶了过去,然后直接拦在了叶桑的马车眼前。 赶车的车夫看着眼前挂着尚书府牌子的马车,不动声色的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鞭子。 感觉到马车停下来了,坐在马车里面的冬九掀起了帘子,一眼就看到了外面那个挂着尚书府标志的马车,眉宇间的神色顿时就变得有些不耐烦了,“不知苏小姐拦路在此有何贵干?” 马车里面传来一道轻柔温和的嗓音,“我想要和叶姐姐好好谈谈,不知叶姐姐可同意?” 冬九转头朝着叶桑看了过去,叶桑轻轻地摇了摇头。 冬九当即便毫不客气地对着苏婧道:“还望苏小姐将路让开,我家少夫人身体有些不适,实在是不宜见风,还望苏小姐见谅。” 冬九说着便直接将自己手边的帘子放了下来,坐在马车里面的苏婧听到冬九这么说,那么一瞬间没回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之后,一张俏脸早已涨得通红。 方才在公主府里的时候,叶桑还好好的,哪里有身体不适的模样。 如今说出这样的理由无非是不想见自己。苏婧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手帕,想起方才她在公主府中遇到的那些嘲笑和屈辱,一双美眸狠狠的眯了起来。 那张往日里梨花带雨的小脸上,此时却满是阴狠毒辣的笑容。 “既然少夫人身体不舒服,那么我自然是不好打扰的。” 外面的马夫听到苏婧这么说立马驾驶着马儿还是离开了街道。 等到苏婧离开了之后,坐在马车里面的冬九这才冷哼了一声,转头朝着另一边的角梅看了一眼,两个丫头暗自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兴冲冲的跟着叶桑一起回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中此刻的气氛略微有些压抑,院子里面的那些小事和丫头们一个个也都是脚步匆匆的模样。 柏琴一脸冷漠的站在门口,看着叶桑走了进来,那张苍老而冰冷的面容上,这才扬起了一抹和蔼的笑容,“少夫人回来了?” 叶桑点了点头,“柏琴伯伯今天怎么在这里等着呀,爷爷呢,可是在大厅里面。” 树页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和蔼温和地笑着道:“老将军和少将军,还有夫人三人在书房里面,有些事情要谈。今天去参加公主府中的宴会,想来也累了。老奴让冬九和角梅这两个丫头扶着少夫人回去休息吧。” 柏琴说着就朝着叶桑身后的冬九和角梅使了个眼色。 两个丫头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可是柏琴在将军府中时间已久,平日里对待这些下人们也是和蔼可亲。 此时听到柏琴这么说,冬九和角梅两人,虽然是叶桑身边的人,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将眼睛放到了叶桑的胳膊上。 叶桑闻言淡淡一笑。知道柏琴这是不想让自己知道,有些事情这才这么说的,当即便温婉地笑着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先回去休息了?爷爷每日吃午饭的时候总是喜欢吃一些油腻之物,树叶伯伯可千万看着他点儿,别让他吃太多那些油腻的东西,免得不好消化。” 树叶脸色温和地点了点头。目送叶桑离去之后,扭头给了院子里面的那些丫头小厮们一个警告的眼神,转头大步朝着老将军的书房走了过去。 将军的书房里面,除了老将军和坐到一旁的姬长夜,便是坐在了姬长夜对面的冷若岚。 书房外面,一个伺候的丫头和小厮都没有。 柏琴端着茶水从外面走了进来,越过了厚重的屏风,将手中的茶水放到了桌子上,平静地为老将军姬长夜还有冷若岚三人各添了一杯茶。 随后将自己手中的茶壶放到了桌子上面,恭敬地推到了屏风外面。 屏风后面冷若岚端起桌边地查询,轻轻的抿了一口,抬起头来目光清冷淡漠地看着老将军道:“不知爹爹今日将我叫来此处有何吩咐?” 老将军没说话,扭头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 姬长夜转头目光格外深邃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冷若岚,从袖子里面掏出来了两本账册,放到了冷若岚的面前。 “这是这个月月底,府中掌柜们交上来的账册,母亲仔细看看。” 冷若岚有些疑惑地看着放在自己眼前的账本,翻开账册的第一页纸,严肃地看了起来。 开头的时候冷若岚的脸色还算平静,可是越翻到最后冷若岚的脸色就越发的难看。将一本账册大致看完了之后,冷若岚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能够提得出水来了。 “这不可能,婧儿不会做出这般事情来的,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听着冷若岚这话,老将军冷笑了一声,豪不客气的开口道:“你睁开你的眼睛,给我好好看看这账册里面一笔笔的钱,都被送到哪里去了。我将军府名下的店铺,里面的掌柜居然是一个外人带进来的。那个姓苏的掌柜,仗着自己和苏婧有几分关系,胡作非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初我要将这些账册交给叶桑,你说叶桑年纪小不适合打理这些事情,强硬的将柏琴的事情要了过去。这些事情原本也就是你应该打理的,我便也同意了你的要求。” “可是你看看,你如今给我做成了什么样子?” 老将军说着一脸怒气地看着坐在下方的冷若岚,“放着自己好好的儿媳妇,不用把一个外人带到府中来,任由她接触将军府中的账册,将自己手底下的人安插到了府中的铺子里面。整日里颐指气使,把我府中旗下的那些伙计们当做奴才使唤。克扣伙计们的工钱,以烂充好,嫖娼赌博,这样的人也配做掌柜?你当真是对苏家的丫头放心的很呀!” 老将军这些话连同这账本全部都甩到了冷若岚的眼前,冷若岚一章清了淡漠的脸,在老将军的这番话下早已是一片通红。 这么多年以来,老将军心中纵然对他有些不满,可是也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 就连上次为了叶桑在书房里面训斥自己,也未曾如此严重过。 冷若岚又捡起了地上的另一本账册,翻看了两页之后,脸色彻底变得难看了起来。 “还请父亲息怒,儿媳妇实在是没想到,苏婧那丫头做事情这么的不靠谱。不过这半个多月以来苏婧一直是跟着儿媳妇一起吃住,绝对不曾交代过底下的人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恐怕是有个别胆子大的掌柜,固执借着苏婧的名头肆意生势。苏婧也是被人蒙蔽了。” 老将军听到冷若岚的前半段话,脸色已然缓和了许多,可是此时听到冷若岚的那后半段话,原本缓和了许多的脸色,确实在瞬间变得铁青。 就连坐在另一边的姬长夜脸色也同样不好看,转头目光冰冷地看着冷若岚。 冷若岚被姬长夜和老将军一老一小的目光看着心慌,有些颤抖的开口道:“父亲和长夜怎么都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老将军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心中再次怀疑她当初怎么就挑选了个这么个女人,给自己的儿子做儿媳妇。 如此是分部分,在明摆着的证据面前还为苏婧狡辩,老将军当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再和冷若岚说下去了。 一旁的姬长夜脸色同样不好看,可是冷若岚毕竟是他的母亲,心中纵然对冷若岚有些不满,可是姬长夜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老将军如今看着冷若岚的脸便觉得烦躁,直接冷冷地朝着冷若岚挥了挥手,“这几日你便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给我好好想想这件事情到底错在谁。另外我听说上舒服和尚书夫人都已经回来了,苏家那丫头再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总住在咱们府中不成体统。等会儿我便让柏琴将她送回去,你放心便是。” 冷若岚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老将军这话便是明摆着告诉她,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苏婧送回去了,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第253章 摔东西 说是让她在府中好好想想吧这件事情错的是谁,可是这和禁足又有什么区别。 冷若岚保养得宜的脸又是一白,哪怕明知道老将军已经下定了决心,可还是忍不住再试探一次,“父亲,婧儿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样轻率的把她送回去,岂不是要让别人说我将军府卸磨杀驴?” 老将军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紧接着抬起头来,眼中的目光,是冷若岚从未见过的冰冷和讥讽。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对苏家那丫头倒是放心的很!” 老将军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上,一双精明锐利的眸子,毫无波澜地看着冷若岚,“你不说,我都险些忘了,苏家这丫头在我将军府的铺子里面,干出来的好事了。柏琴,去把我书房里面的那些账册拿过来。” 柏琴恭敬的应了一声,目光复杂地看了冷若岚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冷若岚看着柏琴望着自己的目光,心中不知怎么,挂过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不过想到前几天苏婧还在自己跟前说她手下的那些铺子,如今都经营的很好,不安的心,渐渐平稳了起来。 不过片刻,柏琴就带着账本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将军连看都懒得看那些账本一眼,直接让柏琴把那些账本放在了冷若岚的眼前。 冷若岚看着眼前的账本,眼中有些疑惑,老将军淡漠地开口道:“这是这个月外头铺子盈利的账本,既然你这么相信苏家那丫头,那就好好看看,她都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老将军说着冷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姬长夜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冷若岚将手边的相册拿起来翻看了几页,原本不以为意的神色,渐渐变得慎重了起来。到最后,那张脸色早已是一片铁青。 老将军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你心中不喜欢桑儿那丫头,觉得她身份低微,配不上长夜。所以自从她嫁到将军府之后,你处处刁难。念在你这么做都是为了长夜好,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没想到,你越来越不知分寸。苏家那丫头再好,你再喜欢,如此贸然的把将军府的柏琴大权交给她,实在是太冒失,太莽撞了。这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看看她都做出了什么事?” 老将军说着,眼中划过了一抹厌恶,“先是打着你的名头,去长夜的院子里面找桑儿寻衅滋事,又纵容自己的手下,在将军府名下的铺子里面,欺压伙计,脱扣工钱。这些还不算什么,她在京城里面,买通人马,去败坏桑儿的名声,你以为我不知道,还是长夜不知道,或者是桑儿不知道?但是她们什么都没说,为什么不就是为了给你保全颜面。” “你想要让她就在这里,也没问题,就按照长夜之前所说的,既然苏小姐是来看你的,那就好好的呆在你的院子里面不要乱跑。负责的话,就别怪老夫不给你颜面。” 老将军说完之后,便直接拂袖离去。背影充斥着无边的怒气。 冷若岚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账册,一句话也不敢说,目送着老将军离去。 诺大的厅堂里面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起来。 柏琴叹了口气,看着坐在自己椅子上不知所措的冷若岚悠悠的道:“夫人,有些事情老奴不好开口,不过那苏家小姐着实不是个好性子的人,夫人还是那些人远些吧,免得给少将军惹来了什么麻烦。” 柏琴说完之后便紧跟老将军的步伐,走了出去。 冷若岚眼眸颤了颤,抬头看着姬长夜,那双灰蓝高高在上的眼眸中,此时却充斥着些许泪水,“长夜,我……” 姬长夜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冷若岚面前轻叹了口气,“母亲,如今朝堂之中局势复杂,皇上对我们将军府始终忌惮如斯,苏婧再好,皇上也不会允许她嫁到将军府。否则面临将军府的便是皇上更大的猜忌和杀心,母亲,好好想想吧!” 姬长夜说完之后便抬脚走了出去,徒留冷若岚一个人呆愣愣的坐在大厅里。 淮南院里,叶桑正坐在桌子上面喝茶,抬起头来看到姬长夜神色不好地走了进来,起身走到姬长夜跟前有些担忧地道:“可是朝堂中发生什么事情了?” 姬长夜冷硬的面容微微一缓,抬手握着叶桑的手,将叶桑拉到了一旁的小几上坐着,“无事,今日去长公主府中参加宴会可还顺利,有没有遇到刁难?” 听到姬长夜这么说,叶桑便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过问方才所发生的事情,也就不在多问,笑着道:“有卿儿在,我在长公主府中又怎会受得了欺负?” 姬长夜伸手扶了扶叶桑的头发,“是吗,我怎么听说今天长公主府里面有好几个不长眼的上去调戏你了呢?” 大理寺寺丞,一个六品官员的女儿,也敢欺负到桑儿的头上,当真是以为他们将军府没人了吗? 姬长夜修长有力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让站在叶桑身后的角梅和冬九两人心中都十分紧张,叶桑听到姬长夜的话却是一愣,抬起头来看到姬长夜眼中的严厉之色,有些无奈地笑道:“你也说了是几个不长眼的,这种跳梁小丑我还是应对得了的,不必担心。” 说完后又想起今日在长公主府中听着那几科夫人闲聊时所说的话,抬起头来有些犹豫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如今科举也快走到结尾了,选秀一事可曾有了结果?” 叶桑一向不关心这些事情,今天突然问起,姬长夜也没有隐瞒,“选秀昨天已经结束,所有秀女都被安排到了储秀宫中。等到科举结束之后,皇上便会按照他们在储秀宫中的表现,赐给相等的位分。” 叶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皇上后宫许多年都未进过新人了,此次选秀,京城各大家族恐怕也是卯足了劲儿的,想要把自己府中的女子送到宫中去。等到科举结束,朝堂中恐怕又是一番明争暗斗。” 想到此处叶桑心中便忍不住有些想叹气。 当初在容城的时候,看着容城的几大家族为了争抢地盘和资源,当时觉得风起云涌,可是和京城里面的这些世家大族的比拼,容城几个家族争抢资源就好似小孩子打架一般。 红梅花的下落至今不明,而她的弟弟的下落,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一切的一切都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一般,而她们就像是在这双大手里面挣扎的棋子。叶桑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下一瞬便觉得一只温暖的大手放到了自己的额头上,代替她的手缓缓按压起来。 姬长夜一双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叶桑,轻声道:“别怕,有我。” 叶桑眼眶微微一红,心中一暖,缓缓地点了点头,原本忧愁的面上缓缓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宛如莲花般圣洁纯美。 姬长夜心中一颤,微微附身在叶桑额头烙下的一吻,两人拥抱着坐在小院里,彼此之间流淌着的美好气氛,让冬九和角梅两个丫头不由自主的从屋子里面退了出去。 月亮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见在府里。倒是让角梅想找个吵架的人都没有了。 长公主府。 长公主的书房里面,卿儿睁着一双圆润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手中捧着一杯热茶,任由之后的馍馍为自己按着肩膀,仿佛没看到卿儿落过来的眼神一样。 看了许久,卿儿眼睛渐渐地都有些酸了,长公主却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卿儿不由得气馁地道:“公主,我就是想去叶姐姐家里面住几天而已,又不会出什么事,公主干嘛不让我去。再说了,我在京城里面,除了叶姐姐之外一个玩伴都没有,公主都不可怜可怜卿儿吗?” 长公主抬起头来,看着卿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慢条斯理的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上,“你想去你叶姐姐家里面玩,也不是不可以。” 卿儿眼睛一亮,一脸兴冲冲地看着长公主。长公主伸手抚了抚衣袖上不存在的褶皱,轻笑着道:“只要你爹爹同意,别说你想去你叶姐姐家,这京城不管哪里,都随便你逛。” 卿儿眼中光芒一暗,整个人都黯淡了,“爹爹连公主府都不让我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松过口,怎么可能会同意。” 长公主看着卿儿这黯淡的模样,同样心中不忍,到底是从小长在自己跟前的,长公主伸手揉了揉卿儿的头发,笑着安慰道:“你叶姐姐人就在京城,想见她还不容易吗?过几天我让人把你叶姐姐接过来陪你可好?” 这么长公主这么说,方才好像蔫了一样的卿儿,这才渐渐有了精神,笑盈盈的道:“好。” 翌日,皇宫中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里面。 一个面容姣好,穿着粉色秀女服的女子,莲步轻移,走到了一处长满着藤蔓的墙壁跟前。 第254章 怪不得不讨别人喜欢 女子在墙壁跟前蹲下,伸出手来,在墙壁上敲了三下。 等了一会儿之后又在墙壁上敲了三下。 紧接着墙壁对面也传来了一阵响声,像是鼓掌声,又像是两块木板打在一起的声音。 女子伸手从自己脚边抽出来了一块砖头,墙壁下面便多出了一个缝隙,紧接着那边伸出来了一只手,将一包东西交给了女子。 女子拿起手中的东西掂量了一下,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随后小心翼翼的将墙壁跟前的砖头又放回了原位。 又将周遭的脚印全部都划去了之后,这才转身朝着储秀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储秀宫西面的一个小厢房门口,一个穿着浅绿色宫装的小丫头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片刻之后,看到一个粉衣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这才松了口气,喜不胜收地迎了上去。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女子将自己手中的一代赢钱放到了桌面上,端起桌上的茶水,悠哉的泯了一口,这才抬起头来柔媚的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丁香有些小心翼翼地朝着四周环顾了一眼,这才低头对着女子道:“方才楚国公府的大小姐和二小姐过来找-小姐出门走走,奴婢以小姐身子不适为由,把人打发了出去。不过不久后便看到楚国公府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在咱们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的,也不知道是再找些什么。” 女子抬起头来,眼中划过了一抹讥讽,那张与叶桑有着三分相似却又完全不像的脸上,满满的都是讥讽的笑容,“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而已,不必在意。那些手段,小姐我都已经不需要玩了。” 丁香听到女子这么说,这才松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道格外嚣张的嗓音,“叶小姐还真是好大的口气啊,你莫不是以为有一个给少将军做夫人的妹妹,便可以在皇宫里面为所欲为了吧?” 女子眼中划过了一抹冷色,抬起头来却又是一副温婉乖巧的模样,“程姐姐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来人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程天香。 程天香嘴角挂着得意自满的笑容,从门外走了进来直接坐到了叶有容的身边。 不错,眼前这个和叶桑有着三分相似,却又完全不像的女子,便是当初在容城,被容家休了的叶有容。 半年时间,不知道叶有容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将自己的脸变得和叶桑有三分相似,且成功以秀女的身份被送到了皇宫。 坐在自己身边的程天香眼中划过了一抹厌恶,面上却是满含笑意。 程天香看着叶有容脸上这虚伪的笑容,便觉得有些作呕,毫不客气地道:“你假惺惺的这是在笑给谁看的?如今这里可没有嬷嬷在,你就是笑的再好看,也没有人来给你撑腰。” 叶有容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程姐姐说话还是这么的心直口快,怪不得不讨别人喜欢。” 程天香心中一怒,抬起手来指着叶有容道:“你这个贱人,你说什么?本小姐心直口快又怎么了,比你这种口蜜腹剑脸上笑着,背地里却捅刀子的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一个商贾出身的人,没有半点自觉,整日里就知道溜须拍马,果然下贱胚子就是下贱胚子。” 被程天香这么指着鼻子骂,叶有容也不生气。这若是换在半年前,恐怕早就忍不住撸起袖子和程天香打起来了。 叶有容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程天香,那眼中的狠毒看的程天香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不过片刻便更加嚣张的道:“看什么看,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叶有容慢条斯理地伸手将程天香因为激动而打翻了的茶杯扶正,抬起头来,笑容中带着几分杀意道:“程姐姐说我是商贾之家来的下贱胚子,可程姐姐你自己的身上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叶有容说着低头将程天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蔑视地笑着道:“程姐姐身份倒是尊贵的很,吏部侍郎家的小姐。”说着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道:“也亏得程姐姐是在入宫的第一日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不然的话,单单看程姐姐方才的行为举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个街头跑过来的泼妇呢。如同程姐姐这般身份尊贵的人,那妹妹还真是学不到程姐姐身上的半份精髓。” 听到叶有容这么说,站在她身后的冰箱,当下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原本一脸高高在上得意洋洋的程天香,一张俏脸更是被气得通红,挥手拿出自己腰间别着的鞭子,就将叶有容生前的桌子抽翻。 “你个贱人,胆敢如此口出狂言,今天我就让你好看。” 叶有容转头朝着身边的丁香使了个眼色,快速地起身站到了远处,一边躲避着程天香挥过来的鞭子,一边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刺激她,“没发现程姐姐的鞭子也用的这么好,和我们家的护卫都有的一拼了。看程姐姐这般模样,再练个几年,恐怕就要比我们家的护卫厉害了。” 程天香额头青筋暴跳,“你居然拿我和你们家下贱的护卫相比,该死!” 说着手上的鞭子挥舞的更加凌厉。 整个厢房里面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旁边屋子里面住着的几个秀女都从自己的屋子里面走了出来,看着叶有容屋子里面的那一片狼藉,一个个犹豫着不敢靠近。 看着外面聚集的越来越多的人,叶有容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委屈和惊恐了起来。一张嘴更是飞快的动着。 屋子里面噼里啪啦的,门外的人听不清楚叶有容和程天香说了些什么,只看到叶有容脸上的委屈和惊恐之色,还有程天香面上狰狞的神色。再加上程天香手中拿着的那条鞭子,这场面不管是谁看起来,都是程天香仗着自己的家世和武力在欺负别人。 丁香小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屋子里面的那一片狼藉,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满脸急切地朝着自己身后的嬷嬷道:“嬷嬷你快派人去救救我们家小姐吧,您要是再不出手,我们家小姐说不定就要被别人打死了。” 说着便哭了出来,一脸担忧地朝着屋子里面忘却。 那管事嬷嬷一脸横肉,看着就是个不好相处的。这院子里面的秀女全部都归她管,平日里对这嬷嬷也是怕得很。 此时听到丁香说把嬷嬷请了过来,一群人顿时就让开了一条路。 管事嬷嬷一双凌厉的眸子看到屋子里面凌乱的状况,眼中顿时就划过了一抹不耐烦。 转头朝着跟在身后的几个小太监道:“去把她们两个给我拉开。” 那几个小太监看着屋子里面程天香那癫狂的模样,心里都有些抗拒。 不过嬷嬷这么说了,也不是他们想抗拒就能抗拒得了的,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程天香拉开。 至于叶有容,虽然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很慌乱害怕的模样,不过却也没有失了仪态一样大喊大叫。 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凌乱,不过比起头上珠钗摇摇欲坠,整个人好像一个疯婆子一样的程天香,真的是要好太多了。 四个小太监把程天香压到了管事嬷嬷跟前,程天香看着瑟瑟发抖站在管事嬷嬷跟前的叶有容,心中便觉得十分不忿,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人,方才不是还嚣张得很嘛,有本事你继续说呀!你当着嬷嬷的面说啊!” 叶有容躲在管事嬷嬷后面,瑟瑟发抖的道:“程小姐,你不分青红皂白边闯到我的住处,拿着鞭子要打我,我指责你几句,你便越发得寸进尺,对我破口大骂。如今嬷嬷就在这里,你若是不服的话,那便让她来给我们两个评评理。” 程天香听到叶有容这么说更是气得整个眼睛都红了,挣脱了抓着她的几个小太监,抬手就想要扇叶有容一巴掌。 一旁的管事嬷嬷见状,上前一步抓住了程天香的手,将她一把推开,冷声呵斥道:“你是哪家的小姐?” 在储秀宫里面给各个官家女子教习礼仪的管事嬷嬷,大多都是身上有着官职,而且在宫中有着资历的老人。 就算程天香身后有个做侍郎的爹,也不敢在管事嬷嬷跟前放肆,脸上那凶煞的表情顿时就收敛了很多,带着些许委屈道:“嬷嬷,不关我的事,都是这个贱人口出狂言,我一时气不过,所以才对她动手的。” 管事嬷嬷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叶有容,叶有容连忙摇头,眼中满是委屈和凄然。 这般模样,倒是看到周遭的那些秀女们心中有些同情。 然而管事嬷嬷面上却依旧是一副铁血无情的模样。在皇宫里面待了这么多年,她什么手段没见过?眼下程天香和叶有容这种小手段,还入不了管事嬷嬷的眼。 才进宫多长时间,便在储秀宫里面闹腾起来了,真当皇宫是在她们家里面不成。 想到这里,管事嬷嬷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冷肃了。 第255章 告状 扭头看了一眼一就叫-嚣不休的程天香,管事嬷嬷冰冷的道:“程小姐身份尊贵,不是我们这些奴婢能够想处罚便处罚的。二位吵闹不休,各说各有理,老奴也不在现场,不知事实到底如何。不如老奴将此事上报给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来为两位小姐做主如何?” 管事嬷嬷这话一出,不止是在那里叫-嚣的程天香,就连一脸委屈的叶有容,脸上的表情也狠狠的僵硬了起来。 她故意刺激程天香闹出这个事情,就是想要将程天香从这里赶出去。毕竟同一批的秀女里面,除了国公府的那几位小姐,论容貌论才华,他都狠狠地压了程天香一头,可程天香偏偏有一个比她好了不知多少的身份。 也因此在这宫中许多管事嬷嬷对程天香都十分尊敬。 这让叶有容心中十分愤恨,暗地里更是撕坏了好几条帕子。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这个贱人在外颜面尽失,并且留下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声。可此时管事的嬷嬷却说,让她们去找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掌管六宫,哪有那么多空来管她们这些小事情。管事嬷嬷若真的把这件事情报给了皇后娘娘,恐怕她们两个人都要从秀女里面除名了。 想到这里,程天香和叶有容心中都是一阵不甘。两人扭头狠狠地看了一眼对方,叶有容又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管事嬷嬷,虽然面带委屈,却依旧落落大方地笑道:“嬷嬷严重了,不过是我和程姐姐之间的一点小摩擦而已,我们私下里自己解决便是,哪里敢麻烦皇后娘娘。” 已经表态了,管事么么转投朝着程天香看了过去,哪怕程天香此时心中再怎么愤恨,想要把叶有容嘴抽烂,也不得不压着脾气,强笑着道:“叶妹妹说的不错,这只不过是我们二人一时间心神激动,所以闯出来的祸事而已,这点小事哪里敢去麻烦皇后娘娘,倒是有劳嬷嬷来我们这里走一趟。” 程天香说着从自己散乱的头发里面拔出来了一支翡翠簪子,轻笑着放到了嬷嬷的手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这件东西便当是报答嬷嬷特地过来一趟。” 程天香说着,脸上扬起了一抹自以为美丽的笑容。 管事嬷嬷也不是非要和这些天之娇女们计较。毕竟在储秀宫里面待着,这里面的姑娘们,说不定哪位哪天一飞冲天,就变成了皇上后宫里面的一位娘娘。 所以所谓管事嬷嬷也不过是管着这些秀女们,不让她们闹出来什么人命的案子。 至于这些小打小闹,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一旁的叶有容看到程天香这般,咬了咬唇,将自己手上一只成色极好的白玉镯退了下来,同样放到了管事嬷嬷的手中,“程姐姐说的对,今日之事,是我们两个莽撞了,还望嬷嬷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握着手中两件贵重的首饰,管事嬷嬷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是笑吟吟地将东西全部都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面。 “两位小姐严重了。既然没什么大事,那老奴也就不在这里打扰各位小姐们休息了,老奴告辞。” 管事嬷嬷说着,朝着自己身后的几个小太监看了一眼。几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离去。 不大的厢房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周围看热闹的秀女们,也三三两两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 刚刚把管事嬷嬷打发走,这两位明摆着还是有话要说,她们就不在这里凑热闹了,免得变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院子里面只剩下程天香和叶有容两个人了之后,程天香抚了抚自己衣袖上的灰尘,嘴角勾着嘲讽的笑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叶有容的跟前,“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以一个商贾之女的身份,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我早该明白你不是一般人。怎么,想要激怒我,让嬷嬷把我从秀女的名单里面踢出去,如今计划没有成功,是不是觉得心中十分生气呀?” 被程天香看出了心中所想,叶有容也不生气,笑盈盈地走上前来,站到叶有容跟前,哪里还有方才那副小心翼翼,唯恐自己被伤到的害怕模样。 “原来程小姐不蠢呀,我还以为程小姐当真力大无脑。” 听到叶有容这话,程天香额头上青筋蹦起,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手边的鞭子。却在叶有容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又恨恨地将鞭子扔到了地上。 “叶有容,同住一个地方,咱们日后碰面的时候还多着呢,本小姐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够笑到什么时候。” 程天香说着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婢女,大步离开了叶有容的院子。 叶有容一张柔美的小脸上没有丝毫惧怕,丁香倒是有些后怕的道:“幸好方才奴婢把那管事嬷嬷请来得及时,小姐下次可千万不可如此冒险。小姐这张脸可是金贵得很,若是被那程家小姐抽坏了,到时候老爷和夫人指不定要怎么心疼呢。” 听到丁香这么说,叶有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到脸上细腻的肌肤,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对自己方才的行为也生出了些许后怕。 丁香说的没错,她这张脸可是金贵得很。毕竟爹爹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将她这张脸变得和叶桑那个贱人的脸有三分相似。她将来在皇宫中能不能得宠,可就全靠这张脸了。若是把这张脸毁了,那么她在皇宫之中还有什么倚仗? 想到此处,叶有容心中也是一紧,眸色淡淡地道:“今日的事情确实是我冲动了,下次不会了。” 丁香跟在叶有容身边没说话,主仆两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看着屋子里面满地狼藉,丁香有些头疼的,从衣袖里面掏出来了几块碎银子,递给了旁边的小太监,“劳烦公公去请几个人,来将我们家小姐的屋子收拾干净。” 那几个小太监看到银子,心中自然是高兴得很。不等丁香再开口说些什么,便叫上自己的同伴,将叶有容屋子里面的狼藉全部都收拾干净。 每个秀女屋子里面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多少茶盏,多少杯子,多少椅子,每一样都在内务府记录有册。 叶有容激怒了程天香,让她将自己厢房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摔了个一干二净,眼下狼藉被收拾走了,屋子里面却是空空荡荡。 内务府自然不可能再重新送过来一批家具,叶有容想要用这些东西,只好自掏腰包去买。 这一次想要算计程天香不仅没成功,反而还掏银子自己买了一套家具,这让叶有容心中十分不爽。并且心中暗下决定,以后在皇宫中行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没有一定的把握,一定不会贸然行事。 尚书府,苏婧的院子里。 噼里啪啦的响声从屋子里面传来,五六个小丫头低着头面面相觑的站在门外谁也不敢率先进去。 夫人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这般场景,当下便皱了皱眉头。转头朝着自己身边的丫头看了一眼,翡翠当即上前一步,皱着眉头呵斥道:“怎么回事?小姐在里面发脾气,你们不进去好好哄着,一个个呆在这里干什么?” 那些小丫头们骤然听到了翡翠的声音,转过头来便看到已经站在院子里面的夫人,当即诚惶诚恐的跪下行礼,“见过夫人。” 夫人挥了挥手,扶着翡翠的手走到了门外,屋子里面噼里啪啦的响声还未曾停止。 虽然皱着眉头,但是夫人还是柔声道:“婧儿,发生什么事了?” 屋子里面噼里啪啦的响声,顿时便是一顿。 紧接着紧紧关着的房门被人从屋子里面打开,满脸泪痕的苏婧从里面走了进来,一头扑进了夫人的怀里。 “娘。” 未语先哭,这一哭可把夫人哭的心疼了坏了。 虽说苏婧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尚书夫人这一辈子都没有个女儿。苏婧住在尚书府里这么多年以来,尚书夫人早就把苏婧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眼下看到苏婧红着眼睛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顿时边抱着苏婧哄了起来,“好孩子,你跟娘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去将军府中住了吗?莫不是在将军府里面有人欺负你了?” 尚书夫人说着便皱了皱眉头。 苏婧听到尚书夫人这么说,当下便哭得更加伤心了。 尚书夫人朝着身边的翡翠使了个颜色,两人将苏婧扶到了屋子里面。 原本摆放精致的屋子,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地上堆满了各种瓷片,其中还包括前些年苏婧亲自去拍卖行拍卖来的一个十分珍贵的古董花瓶。 翡翠张或者身边的小丫头连忙将屋子里面的瓷片收拾了出去。 尚书夫人拉着苏婧坐到了床边,伸手拿出怀中的帕子,为苏婧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满脸温柔的道:“你和娘说,到底怎么了?若是真的是将军府里面的人欺负了你,就算咱们尚书府没有他们将军府权大势大,为娘也为要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听到尚书夫人这么说,苏婧心中划过了一抹窃喜。面上却是强颜欢笑道:“母亲别担心,女儿就是想娘亲了。” 第256章 上门 听到苏婧这么说,尚书夫人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不过苏婧好歹也在自己身边养了这么多年,她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尚书夫人心中还是有底的。 当下脸上的表情就更加的温柔,和善的伸手戳了戳苏婧的脑袋,有些无奈的道:“你这丫头,你是个什么性子,难道我还不知道吗?我才出去不到半个月,有什么可想的,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在将军府里面受了委屈,是少将军给你委屈受了,还是她娶的那位夫人给你委屈受了。” 苏婧低着头没有说话,可是尚书夫人却明显感觉到自己说到“那位少夫人”的时候,苏婧的手抖了一下。 苏婧好像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异常,好似生怕尚书夫人起疑一般,抬起头来道:“母亲别问了,是女儿不懂事,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尚书夫人心中异度,看着自己自小捧在手心里面的女儿如此低声下气的模样,便觉得心中一阵不快。 不过当着苏婧的面,却还是慈祥的道:“好了好了,你说不问,那就不问了。你好好休息,缺了什么东西,便直接带着银子让府中的丫头去外面买。” 尚书夫人说到这里,又扭头看了一眼屋子里面的情况,皱着眉头担心的道:“手上的银子可还够,要不要我再给你一些。” 苏婧连忙摆手,一副乖巧的模样道:“够的够的,之前母亲留给我的那些银票还都在那里放着呢,母亲可千万别再给我了。” 尚书夫人听到苏婧这么说这才歇下了,要给苏婧银子的打算,又好好嘱咐了苏婧两句,这才带着自己的丫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 约莫着一个时辰之后,刘尚书下朝从外面走了进来。刚刚走进屋门,便看到尚书夫人坐在桌子旁边一脸铁青的模样,脚下的步伐顿时变停顿了一下,上前关心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尚书夫人抬头看了一眼刘尚书,将自己脸上的怒气收敛了下,上前亲自替刘尚书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老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换上了一身常服,刘尚书跟着尚书夫人走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坐着端起手边丫头奉上的热茶抿了一口,这才淡淡地道:“今年的科举马上便要接近尾声,接下来的事情,有礼部和将军府那边忙活着,我们这群老臣,也可以借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了。” 听到将军府三个字,尚书夫人脸上原本缓和了的表情顿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刘尚书见状,有些疑惑地道:“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夫人今日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刘尚书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得面色温和地道:“方才我进来的时候,听柏琴说婧儿回来了,怎么没看到那丫头?” 听到刘尚书这么说,尚书夫人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犹豫了一番之后,这才恨恨地道:“少将军今年娶的那个女子,可就是之前在容城的那个商贾之女?” 这都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京城里面的人也都人尽皆知,刘尚书有些疑惑地朝着尚书夫人看了一眼。 尚书夫人咬了咬牙,双手揪着手中的帕子,恨恨的道:“婧儿去将军府,可是被这个商贾之女好好磋磨了一番。今天回来之后便一直在屋子里面哭,若不是方才我去问她,她恐怕也不会开口。” 尚书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一个身份下贱的商贾之女,若非当初皇上赏识,如今坐在将军府少夫人位子上的人便是咱们家婧儿。先是恬不知耻的抢了原本属于婧儿的位置,如今待在将军府里也不安分。婧儿受到少将军母亲的邀请,去将军府里住上几天,便碍了她眼,三番两次想办法刁难,硬生生的让少将军将婧儿从将军府中赶了出来。如此心性狭小,心思恶毒的女子,也配坐在少将军夫人的位子上。” 从苏婧房间里面出来的这一个时辰,尚书夫人显然不是光待在自己屋子里面生气的。 她让身边的翡翠去苏婧的院子里面打听,将苏婧这些日子以来在将军府里面受到的“委屈”全部都打听到手。就坐在这里等着刘尚书回来,让他主持公道呢! 刘尚书听到尚书夫人的话也是皱了皱眉头,眼中带着一些明显的不满。 不过在朝堂之中经营了这么多年,刘尚书心思倒也深沉,没有立即相信,反而反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从哪里打听到的,可都是真的?” 听到刘尚书这么说,尚书夫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刘尚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这么多年以来,婧儿养在你我的膝下,我早就把他当成了我们的亲生女儿。如今你女儿受了委屈,你不想着怎么替她做主也就罢了,居然还怀疑这件事情是假的,你……” 刘尚书也没想到自家夫人反应这么大,看到尚书夫人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上前扶着尚书夫人坐到了椅子上,“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若是婧儿的当真受了委屈,我难道还能不管不顾。不过事情总要查清楚,免得中了一些小人的奸计,挑拨了尚书府和将军府之间的关系。” 听到刘尚书这么说,尚书夫人脸上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不用查清楚了,这些消息是我让翡翠从婧儿身边的贴身丫鬟嘴里面套出来的。那丫头向来心思纯善,即便是在将军府里面受了委屈,也不想告诉我们。就是怕影响了将军府和尚书府的关系。” 尚书夫人说着,便觉得心中越发疼痛。 “这件事情,我和那个叫叶桑的没完,敢欺负我的女儿,她当真以为自己成了将军府的少夫人,便没有人能拿她怎么样了。” 刘尚书皱了皱眉头,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默许了尚书夫人的动作。 第二天一大早,叶桑刚刚起身,便听到冬九说,尚书府的尚书夫人前来拜访。 叶桑坐在梳妆台前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的道:“尚书府的尚书夫人?可是苏婧的母亲?” 冬九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朝着叶桑看了一眼,“小姐那尚书夫人恐怕来者不善。奴婢方才来的时候,看到夫人已经去大厅里面接待了。夫人速来对小姐心有嫌隙,又格外喜欢那苏婧。昨天苏婧才刚刚回去,今日尚书夫人便找上门来,说不定苏婧回复之后是怎么编排小姐的。要不要奴婢去把少爷请回来?” 叶桑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面上的笑容温婉清丽,“不必了,不是什么大事,长夜要去上早朝,尚书夫人一大早的便来到将军府中兴师问罪,恐怕也是故意挑的时候。” 站在叶桑身后为叶桑梳头的角梅听到叶桑这么说,顿时便更加担忧了,“少将军不在府中,夫人亦心向着苏婧,如今苏婧的母亲还过来了,小姐到时候定了要吃亏,这可怎么办呀?” 一旁冬九也是紧皱着眉头,有些无从下手。 叶桑看着两个丫头面上担忧的神色,轻轻一笑表示安抚,一双青葱般的玉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那张淡然清丽的容颜上没有半分惶恐不安之色。 这般模样,倒是让冬九和角梅两人都安心了些。 梳妆打扮好之后,冬九特地让角梅挑选了一件湖蓝色长裙,又从首饰盒里面挑出来了一只蓝宝石坠流苏步摇,戴到了叶桑的头上。 为的便是防止等会儿冷若岚让人请叶桑前去,到时候自家小姐总不能像往日那般打扮轻便,到人前岂不是了礼数。 命令底下的小丫头将早上端了上来,冬九舀了一碗八宝粥放到了叶桑面前,“小姐快吃点东西垫肚子。” 看着冬九和角梅两人紧张的模样,叶桑心中着实是有些无奈,不过还是听着两个丫头的话,将眼前的一碗八宝粥全部都吃到了肚子里面。 紧接着又用了两块糕点,吃了一个蟹黄包子,这才让婢女们将早膳都收了起来。 如今已到辰时,尚书夫人来将军府中也有半个时辰了。 荷花掐着时辰,又回到书房里面练了一炷香的字,冷若岚身边的嬷嬷便来了。 “奴婢见过少夫人。” 叶桑轻笑着点头,“嬷嬷免礼,可是母亲叫我去大厅中?” 冷嬷嬷点了点头,看着叶桑脸上和善的笑容,面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夫人和尚书夫人正在大厅里面喝茶,夫人这些年来长期呆在佛堂,和尚书夫人两人之间倒是有些没话说,特地让老奴过来请少夫人过去,陪着尚书夫人说说话。” 知道冷嬷嬷这话不过是借口,叶桑依旧笑着道,“原来如此,还请嬷嬷稍稍等待一会儿,我收拾一番,便随着嬷嬷一起前去。” 冷嬷嬷欣然点头同意。 叶桑将自己手中的毛笔放下,冬九端来清水,叶桑洗完了手,又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番,便随着冷嬷嬷一起去大厅。 第257章 不讲道理 大厅里面,冷若岚坐在刘氏对面面上带着难得的笑容,“妹妹今日怎么过来了?” 刘氏手中端着茶盏,一只手用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茶杯中的茶叶,听到冷若岚这么说抬起头似笑非笑的道:“姐姐这是在和我说笑吗?妹妹今日为何而来?姐姐心里面难道不清楚?” 冷若岚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看着刘氏面上那明显来者不善的神色,知道刘氏今天不是真心来这里找自己喝茶的。 昨日苏婧才刚刚回到尚书府中,今日一早刘氏就找上门来,这其中若是没有些许蹊跷,谁信呢? 想到这里,冷若岚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两分。 将军府将苏婧赶了回去,确实是做的有些过分,可是苏婧将自己手底下的人安排到将军府的铺子里面,弄出来了那么大的亏空。将军府也未曾计较,已经给足了尚书府的面子。 如今刘氏却得寸进尺地跑上将军府中来讨说法,着实是是有些过分。 心中这么想着,冷若岚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冷淡了,也不再像方才那般殷切的看着刘氏,自顾自的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 刘氏看到冷若岚这般模样,心中倒是有些差异。 随后脸上的讥讽之色越发浓烈了,“怎么,冷姐姐这是无话可说了,所以干脆不打算说话了吗。婧儿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于我情同母女,那孩子小的时候也得过你不少招抚。长大之后更是一心想要嫁到将军府。” “奈何皇上一道圣旨,生生的将这孩子的梦从中斩断。皇上的旨意,我们自然不敢置疑什么,可能冷姐姐不还存着要婧儿嫁到将军府中的心思吗?不然的话又怎会亲自将我女儿邀将军府中。” 刘氏说到这里,神色有些激愤,“既然冷姐姐有这个心思,我们家婧儿也是一星心仪着少将军,这件事情我们尚书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是冷姐姐你竟然将婧儿接到了将军府里面,又为何任由你的儿媳妇随意欺负她?我尚书府的嫡女,便由着你们如此作践?” 说到此处的时候刘氏已然是怒不可竭,想到昨日苏婧回到府中抱着自己嚎陶大哭的模样,便恨不得将叶桑千刀万剐。 冷若岚听着刘氏这话,刚开始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可是听着听着就感觉出不对劲了。 苏婧在将军府中住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面和叶桑见面的次数,一个手也手也数的过来。 虽说每次见面都有一番争执,但是即便冷若岚不喜欢自己的儿媳妇,但叶桑是什么性子,她也是知道的。 别人招惹到了她的头上,她自然不会姑息,可却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招惹别人。 更何况苏婧自打来到将军府之后便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叶桑就算是想要欺负苏婧,那也得有那个机会呀! 可眼下刘氏却这么说,活了大半辈子了,苏婧这点儿手段,冷若岚又怎会看不出来。这明显苏婧回到府中之后,和刘氏告状了。 对于苏婧如此小家子气的做派心中不喜,在看到刘氏脸上那盛气凌人的神色。 冷若岚声色微微一冷,抬起头来一脸正色的看着刘氏道:“还请尚书夫人慎言。我既将贵府小姐接到了我跟前,自然是小心翼翼的照看着。婧儿也算是在我跟前长大的,我难道会让她吃亏不成?更何况苏婧自打来到将军府中之后便一直住在我的院子里面。将军府里面有哪个胆子大的,敢跑到我的院子里面来作践她。” 冷若岚这一番话说的铛锵有力,面上的神色更不是作伪。 然而刘氏却没有分毫妥协的意思,“冷姐姐说的倒是好听,我女儿有没有受欺负,我自己心里清楚。既然冷姐姐这般笃定,可敢将你自己的儿媳妇叫出来对质一番。” 冷若岚当真是被刘氏这一翻话气的心肝儿疼。 心中对苏婧的不满一下子从三分变成了七分,直接冷声对着身边的嬷嬷道:“去把少夫人请过来。” 冷嬷嬷看了一眼坐在冷若岚跟前盛气凌人的刘氏,眼中划过了一抹讥讽,恭敬地应了声是,转身朝着叶桑的院落里面走去。 约摸着一炷香的时间,冷嬷嬷这才带着叶桑一起来到了大厅里面。 叶桑带着冬九和角梅,随着冷馍馍的脚步缓缓走进了大厅,看着大厅里面坐着的两人,弯腰行礼道:“儿媳见过母亲,不知这位是?” 刘氏嘴角再次勾起了一抹冷笑,这小贱人还真是会装啊,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才过来,一来便问自己这是谁,她就不信这个老婆子没有告诉过她。 刘氏脸上的讥讽之色,叶桑自然是看得清楚。不过她并不在意,只是一脸微笑的看着冷若岚等待她的回答。 这般模样,倒好像是把刘氏直接无视了一般,气的刘氏咬牙切齿,也让冷若岚心中有些畅快。 看着这个往日里自己十分不喜的儿媳妇,冷若岚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些温和的表情来,“起来吧,这是尚书夫人,婧儿的母亲。” 叶桑面露惊讶地看了刘氏一眼,低头温婉的行礼,“叶桑有眼不识泰山,见过尚书夫人。” 冷若岚颇为挑剔的看了叶桑一眼,发现叶桑不管是从容貌举止,还是从气度礼仪上,都让人挑不出来任何错出,原本难看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 不过好歹端着长辈的架子,没有立刻发难,“起来吧。” 对于刘氏如此傲慢的态度,叶桑面上也没有丝毫不满。轻笑着走到一旁,坐在了冷若岚的身边。 “不知母亲将儿媳匆忙叫过来有何急事?” 冷若岚伸手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衣袖,抬起头来,眸色淡淡,脸色清冷,“尚书夫人找你问话。” 叶桑疑惑的目光朝着坐在一旁的刘氏看了过去。 刘氏冷笑了一声,将自己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抬起头来盛气凌人的看着叶桑道:“今日我来,只是想要为我女儿讨一个公道。我女儿在将军府中住了短短几日,敢问少夫人,不知婧儿到底是哪里碍了少夫人的眼,让少夫人如此容不下我女儿,处处加以刁难。” 听着刘氏这话,若非时机不对,叶桑当真能当场讥讽的笑出来。 苏婧哪里碍了她的眼?住在将军府中,整日想着要将她的夫君从她手中抢走,这样难道还不够碍眼吗? 似乎是觉得叶桑眼中的嘲讽之色太甚,刘氏脸色更加难看,头颅高高扬起,满是不屑的看着叶桑,就等着叶桑给她一个交代。 面对刘氏如此咄咄逼人的目光,叶桑面上没有分毫惧怕,脸上的神色依旧平淡从容的很,“不知夫人这好话从何说起,桑儿着实不知。自打苏小姐住到将军府中以来,每日便都呆在母亲的院子里面。吃喝用都与母亲几乎对等,我初来京城,平日里出门和以往的姐妹们相聚较多,实在是很难见到苏小姐一面。更遑论什么刁难。” 叶桑说着,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柔婉了起来,“夫人莫不是受到了什么小人的挑唆,才会对桑儿,对将军府有这么大的成见。” 刘氏听到叶桑这话,在看着叶桑脸上和冷若岚一般无二的镇定神色,心中不免有些怀疑,苏婧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是一想到苏婧昨日伏在自己怀中哭得那般凄惨的模样,原本怀疑的心思渐渐被怒火所取代,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刘氏,自己也说不出的心虚。 “少夫人这么说,是在说自己并没有欺负过婧儿吗?” 叶桑点了点头。 刘氏冷笑了一声,腾的一下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喊你一声少夫人,你便当真以为自己是将军府的少夫人了。我尚书府的的嫡女,容不得你羞辱。今日你若是不能给我一个交代,这件事情就没完。” 冷若岚看着刘氏这神色激动的模样,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刘氏如今这般模样,明摆着是要过来找事情,不管叶桑到底有没有欺负过苏婧,她都打定主意了,要逼叶桑给她一个交代要。 或者说是要逼将军府给尚书府一个交代。 尚书府一向中立,在朝堂中并不支持任何皇子的派系。也因此,皇上在对尚书府的时候,总还留着三分情面。 但是将军府就不一样了,皇上一直是将军府为眼中钉肉中刺。就连将军府唯一的嫡子姬长夜娶亲,皇上都费劲心思从容城找了一个商贾之女。 这其中的意思已然十分明了。 皇上并不希望姬长夜娶任何一个高门世家的女子为妻,增加将军府的势力。所以当初在姬长夜说要去叶桑的时候,皇上才那般轻易的便下了圣旨。 若是这件事情被尚书府的人闹到了朝堂上,到时候不管谁对谁错,皇上斥责的一定会是将军府。 想到此处冷若岚猛地坐正了身子,冷着一张脸,转过头对着叶桑道:“桑儿,道歉。” 冬九和角梅不可置信的转头朝着冷若岚看了过去。 第258章 铩羽而归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情错明明不在少夫人,凭什么要少夫人给她道歉? 眼看着叶桑身边的两个丫头眼中都快要冒出火了,冷若岚心中也是有些心虚。 不过这心虚也只不过是一瞬间,为了整个将军府,这件事情就算不是叶桑做的,那她道个歉又能怎么了? 此处冷若岚眼神越发伶俐的朝着叶桑看了过去。 原本站在一旁咄咄逼人的刘氏,听到冷若岚这么说,脸上扬起了一抹畅快的笑容,自己身边丫头的手坐到了椅子上,一脸傲然的看着叶桑,等着叶桑亲自开口对自己道歉。 到时候,她就可以趁机将自己的条件提出来…… 大厅里面的所有人目光都放到了叶桑身上。 叶桑嘴角笑容敛下,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手旁的梨花木小几上,抚了抚衣袖,动作优雅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刘氏的面前。 刘氏脸上得意的笑容越来越大,叶桑微微吸了口气,轻声开口道:“尚书夫人,还真是好大的脸啊!” 这话溢出刘氏脸色骤然一遍抬起头来朝着叶桑看了过去。 只见叶桑原本温婉柔和的眼眸中,此时满是冷色。 那冰冷的神色,看到刘氏心头忍不住便是一颤,不由自主的移开了目光。 反应过来之后,觉得自己被叶桑一个眼神便吓退了,着实屈辱,立马扭头冷笑着看着冷若岚道:“冷夫人,这便是你们将军府中的规矩吗?” 冷若岚早在叶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倒抽了一口冷气,此时又听到刘氏这么说,觉得叶桑的话着实是在打她的脸,当下斥责的声音更大了,“叶桑,我让你道歉你听不到吗?” 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转过头来,目光清澈的看着冷若岚,“敢问母亲,儿媳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这话问的冷若岚心口一堵,几乎不敢直视叶桑清灵的目光,低着头略有些狼狈地道:“尚书夫人说你错了,你便是错了,道歉。” 这次叶桑没有再说话,只是嘴角那嘲讽的笑容越发浓烈了。 “母亲这话说的当真是好没道理,尚书夫人说我错了便是错了?皇上判一个人死罪的时候,也要有一个合理的罪名。尚书夫人莫非是比皇上身份还高,判断一个人的错误不讲究真凭实据,便逼着人去向他低头道歉吗?” 冷若岚和刘氏两人脸色同时便是一青。 刘氏转头朝着冷若岚看了过去,明摆着想要冷若岚开口让叶桑为自己道歉。 冷若岚转头想要开口,可是面对叶桑眼中那隐隐嘲讽的神色,原本到了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干脆伸手按着额头,假装没看到刘氏的暗示。 看到冷若岚这般装模作样,刘氏心中暗骂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叶桑冷笑着道:“小小年纪,倒是伶牙俐齿的很。皇上是何等人物,岂能被你拿出来随意与别人相比。可见你心中对皇上根本毫无敬意。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也不知当初是怎么嫁到将军府的。” 冬九和角梅听着刘氏这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冬九上前一步直接挡在了叶桑面前,冷冰冰的开口道:“尚书夫人还请慎言,我们家少夫人可没那个意思。毕竟我们家少夫人不过是随口一说,可是尚书夫人心中便想到了对皇上毫无敬意,这对皇上毫无敬意的人,到底是谁?” 角梅也站到了叶桑的身边,那张往日里显得可爱的小脸,此时满是冷肃,“尚书夫人心中对皇上不满,大可以去宫中找皇上表达。何必拐弯抹角来找我们家小姐出气。当初苏小姐待在将军府中的时候,我们家小姐是如何对她的,整个将军府中的人都有目共睹。若是苏小姐当真在将军府中受了什么委屈,可将苏小姐请过来,我倒要听听,我们家小姐到底怎么欺负他了。” 听着冬九和角梅两人的话,刘氏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定,这两个丫头一个先是污蔑她心中对皇上不敬,一个又污蔑自己的女儿搬弄是非。 当真是可恶至极。 刘氏咬牙切齿的开口道:“尔等贱婢,大言不惭。翡翠,给我掌嘴。” 翡翠上前一步走到冬九跟前,便想要一巴掌抽下去。 叶桑神色一冷,上前一步站在了冬九的跟妾身,手握住了翡翠落下来的手,一把将翡翠推开。 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面仿佛淬了冰一般看着刘氏,“我自己的丫头,我自己会管教。我将军府中的奴婢,也不是什么人想打便可以打的。正如冬九和角梅刚才所说的那般,既然尚书夫人觉得苏小姐在我们将军府中受了委屈,觉得我欺辱了她,那便苏小姐叫到这里来,与我当面对质。我们将军府的人速来敢作敢当。” “我叶桑若真是欺负了她,那也是直接摆在明面上,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到底是为什么欺负了她。反之,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别人就别想把这屎盆子扣到我头上。我将军府的名誉,也容不得外人侮辱。” 叶桑这一番话几乎是逼近刘氏,一字一句在她耳边说出来的。 感受着叶桑身上的凌厉而磅礴的气势,刘氏忍不住脚下一软,扑通一下坐在了椅子上。 就连一旁的冷若岚看着叶桑的眼中,也带着明显的惊愕。 叶桑说完之后便后退了一步,满身淡然的站在大厅里面,“桑儿自己院子中还有些事情要忙,要是母亲和刘夫人没有事了,那么我就不在这里陪着二位了。” 叶桑说完之后也不管冷若岚和刘氏两人的脸色,直接转身带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从大厅里面走了出去。 等到叶桑走出去之后,坐在大厅椅子上的刘氏也久久的回不过谁来。 冷若岚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刘氏,眼中划过了一抹深思。 刘氏缓过神来,便看到冷若岚冷着一张脸坐在主位置上,这叶桑方才那盛气逼人的态度,便觉得心口一堵。 上前两步走到冷若岚跟前,嘲讽着开口道:“冷姐姐和儿媳妇还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如此伶牙俐齿,怪不得会被皇上赐婚给少将军。” 冷若岚回过神来便听到耳边刘氏的嘲讽,脸上的神色瞬间便是一冷。 “刘夫人这是打算要和我将军府撕破脸吗?” 刘氏脸上的神色忍不住一呆,满是惊愕地道:“你要为了这么一个儿媳妇,与我尚书府撕破脸?” 冷若岚冷笑了一声,转头在冷嬷嬷耳边低声了几句。冷嬷嬷看了刘氏一眼,转头朝着后院走了过去,不一会儿手中拿着一本账册走了进来。 冷若岚冷着一张脸将账册直接扔到了刘氏的脚边,“今天刘夫人来兴师问罪,正好我也有件事情想要好好请教一下刘夫人。婧儿是在你我身边长大的,这确实没错。我对她也十分喜欢,自幼便将她当做自己的儿媳妇。奈何两个孩子有缘无分,这也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了的。” “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让婧儿能够成为我的儿媳妇。可是刘夫人不妨看看你的女儿在将军府中都做了些什么?” 冷若岚说到此处,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嫌弃,“我将她带到将军府中,不惜冒着忤逆老将军的风险,将府中的柏琴大权要了过来,分了一半在她手中。为的便是要她在府中积累自己的威信,日后嫁到将军府中之后,顺理成章的掌管着整个将军府。可是她又是怎么做的?” 冷若岚说着,抬头看着刘氏,“虐待下人,克扣工钱。在将军府的铺子里面安插自己的远房亲戚,把将军府的铺子掏空,里面的伙计更是颠沛流离。府里上下怨声载道,我就是想压也压不住。此事闹到了老将军跟前,若非看在我的面子上,刘夫人以为自己的女儿如今还会好好的待在尚书府中吗?” 按照老将军和姬长夜当时的意思,分明是想要将苏婧直接送到官府里面去的。 刘氏自然也听出了冷若岚画中的言外之意。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脚边的账册,将那账册从地上捡了起来,快速的翻看着里面的内容。 而这边,叶桑从大厅里面出来之后,便直接朝着自己的院子里面走去。 冬九和角梅两人快步跟在叶桑身后,看着自家小姐面上的冰冷的神色,两个丫头心中都不由得为叶桑心疼。 哪怕早知道夫人不喜欢小姐,却也没想到夫人居然会厌恶小姐到这个地步。 那刘夫人明显就是来找茬,夫人居然也任由着她来羞辱小姐,逼着小姐向她道歉。当真是……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将当自己心中那大不敬的想法悄悄按了下去。 回到淮南院,冬九连忙倒了杯热茶放到了叶桑的手边,角梅上前为叶桑捏着肩膀,一边捏一边柔声安慰道:“小姐别和夫人一般见识,那刘夫人看着便不是好人,她说的那些话,小姐全当没听见便是,若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岂不是要让那些小人得意。” 第259章 怀疑 冬九也在一旁应声道:“角梅说的没错,那刘夫人是苏婧的母亲。苏婧前两天才刚被老将军和少将军赶出了将军府,心中对小姐肯定充满了嫉妒,回到尚书府之后,指不定在刘夫人跟前怎么编排小姐呢。今日那刘夫人来恐怕就是为了给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讨一个公道。小姐若是真的和他们生气闹了起来,恐怕才是合了她们的心意。” 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句的劝解着,都将重点放到了刘氏的身上。为的便是想要叶桑将仇恨值全部都记在刘氏的身上。 毕竟不管冷若岚做的再怎么不对,自家小姐可以无视冷若岚,却不能去冷若岚那里和冷若岚争吵,否则的话,传出去便是叶桑不孝。 京城里面的名门夫人是万万不能有这样的名声的。 叶桑又何尝不知道这两个丫头的心思。 看着角梅和冬九两个人说的口都有些干可,抬手倒了两杯茶水,一左一右地放到了两个丫头的面前。 “不必担忧,那等跳梁小丑,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至于母亲,她终归是长夜的亲生母亲,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长夜好,她不喜欢我,我早就知道她,自然不会为了她那一两句无情的话而伤心。” 否则的话,自打她来到将军服,到现在一颗心岂不是早就要被伤的千疮百孔了。 听到叶桑这么说,冬九和角梅都松了口气,看着自家小姐面上那淡然温婉的笑容,两个丫头心中都觉得有些心酸。 角梅咬了咬嘴唇,说道:“小姐,不如奴婢陪着你去外面的庄子里面住一段时间吧。如今科考马上便要结束,少将军这几日恐怕都要待在翰林院,根本没办法回来。” 老将军虽然在府里,可是这种事情总不好请老将军出面。 如今夫人铁了心的要去帮着苏婧,自家小姐在府中讨不得好,今日又得罪了刘氏,夫人还说不定要怎么刁难自家小姐。 与其呆在福中等着被夫人刁难,还不如自家小姐去府外住一段时间,避一避夫人的锋芒。 角梅这话也不无道理,然而冬九却是有些不赞同。 “角梅,你出的这是什么骚主意。少夫人在府里住的好好的,干嘛要搬到庄子里面去住。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搬出去,外面的那些人还指不定要怎么编排少夫人。” 角梅捏紧可衣角,抬起头来冷冷的盯着冬九,“小姐何曾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过?与其待在府中等着被夫人刁难,还不如待在庄子里面还,等到少将军回来了之后再让小姐回来。” 冬九看着一脸坚持的角梅,当时是被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少夫人搬出去?眼下刘夫人刚刚心事问罪的来到府里,结果她刚走,少夫人就搬了出去。你这是要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少夫人才是做错事情的那一个,所以才被人赶出了将军府吗?” 听到冬九这么说,角梅也是一愣。 看到角梅的情绪缓和了下来,冬九有些松了口气,“眼下夫人并没有派人传话过来,说不定夫人心中也对刘夫人有所不满,刚才那些话只是敷衍她的呢。你先别这么武断,着急的让少夫人搬出去。如今这将军府中,掌家的虽然是夫人,可是拿捏着整个府里生杀大权的人,却是老将军。只要有老将军在,就算夫人想要刁难少夫人,恐怕也要掂量一下。” 听到冬九这么说,角梅总算是将券叶桑搬出去的心思歇了下来。 两个丫头刷完之后便转头看着叶桑,却发现叶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冬九张嘴想要说话,一旁的角梅却拽住了她的胳膊,朝着她摇了摇头,将冬九从屋子里面拉了出去。 晚间,老将军的书房里面了。 老将军手中拿着一个大号的狼毫笔,站在书桌旁边练字站。 一笔一划都充斥着习武之人的豪迈和霸气。 柏琴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老将军满脸认真的站在书桌旁边练字,沉着一张脸走到了老将军身边。 老将军抽空抬头看了柏琴一眼,有些稀奇的开口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府里又出了什么事呢?” 柏琴看了老将军一眼,低头小声地道:“今天尚书夫人来府中找少夫人兴师问罪了。” 老将军手下动作一顿,原本豪迈霸气的一副字顿时便毁了。 扔了手中的毛笔,老将军连看都没看一眼自己写了半个时辰的字,抬起头来,目光冰冷的看着柏琴,“怎么回事?” 柏琴低头将清晨大厅里面所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和老姜去禀报了一遍。 说完之后整个大厅里面的气氛都下降了三分。 老将军眼中更是满是冷气,伸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老将军冷哼一声开口道:“尚书夫人来我将军府里面,找我将军府的少夫人兴师问罪。她自己女儿干出来的好事情,我还没有找到尚书府里面去兴师问罪呢,她居然还敢找过来。桑儿那丫头又何曾做过对不起苏家丫头的事?如此无理取闹,冷氏居然也应允。” 柏琴低着头,完全不敢开口接老将军的话。 老将军也没想着柏琴会接,冷笑了一声低头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尚书府里,冷若岚脸色铁青着,从将军府中回来之后,便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面没有出门。 翡翠捧着茶盏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刘氏的跟前,看着自家夫人如此生气的模样,有些无奈地道:“夫人可是在想账册的事情?” 今日在将军府的大厅中,冷若岚将那账册扔到了刘氏的脚边,刘氏将账册捡起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那里面详细的记录着苏婧在将军府中的时候是如何克扣下人工钱,如何虐待将军府铺子里面的那些伙计,又是如何将自己的远房亲戚安插在将军府中的铺子里。 那一桩桩一件件看的刘氏,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那账册里面写着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她乖巧可爱的女儿,怎么会干出来那种事情? 冷若岚好像早有准备一般,根本就没有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 直接带出来了几个人证,除此之外那账册底下也清清楚楚的记录着,苏婧在何月何日何时,挪用了将军府中的多少银子,用于补贴那家铺子的亏损。 有将军府中的吓人为证,又有账本作为证据。刘氏就算想说那些东西都是假的也不成。 恍恍惚惚回到了尚书府,刘氏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翡翠看着自家夫人这般模样,实在心疼。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门外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俏生生的开口道:“夫人,小姐来了。” 听到苏婧来了,刘氏脸上神色一变,翡翠同样皱了皱眉头,转头对着那小丫头道:“你在这里陪着夫人,我去外面接待大小姐。” 伸出去而刘氏没有任何阻拦,明显是默许了翡翠的行为。 翡翠掀开帘子走到了外面,便看到面上带着担忧之色的苏婧匆匆走来。 看到翡翠苏婧眼睛明显,一辆快步上前走到了翡翠的跟前,“翡翠姐姐,母亲回来了没有?我听说母亲今日一大早便去将军府里了。我说过许多次了,我在将军府中并未曾受到任何欺负,母亲是不是去帮我讨公道了,可曾与将军府中的人起争执,母亲可曾受欺负?” 看着苏婧面上那一片担忧之色,翡翠心底的怀疑散了散,抬头恭敬地道:“小姐不必担心,夫人不过是去将军府里找冷夫人一起说说话而已,并未曾起什么争执。不过夫人昨晚上没睡好,今天又陪着冷夫人说了半天的话,这会儿已经歇下了。小姐若是有什么事情找夫人的话,不若等一会儿傍晚再来。” 听到翡翠说,刘氏并非是去将军府中为自己讨回公道的,苏婧脸上的笑容就不着痕迹的僵硬了一下。 此时又听到翡翠说刘氏如今也就睡下了,苏婧脸上的笑容是真的有些僵硬了。 低头没让翡翠看清自己脸上的神色,苏婧乖巧地道:“既然母亲已经休息了,那么我并不在这里打扰了,等会儿母亲醒来了,还劳烦翡翠姐姐派个人过来与我说一声,我好来看看母亲。” 翡翠点了点头,亲自将苏婧送出了刘氏的院子。这才回到了屋内。 屋子里面,刘氏坐在软榻上,手中还拿着方才在将军府中冷若岚扔过来的那本账册。一双眼睛茫然无神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模样。 翡翠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刘氏手中的账本抽了出来,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夫人可饿了,奴婢去为夫人准备点吃食。” 刘氏摇了摇头,伸手按着额头,“我什么胃口都没有,你也不用去忙活了,老爷回来了没有?” 冬九站在刘氏身后,伸手为刘氏按着肩膀,“老爷还没回来呢,想来时朝中事务繁忙。夫人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老爷吗?” 刘氏脸上神色有些犹豫,并且第一次在心底怀疑自己宠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到底是不是她所想的那般模样? 第260章 开始怀疑 翡翠看着冷夫人脸上的犹豫的神色,就知道自家夫人心里面还是不肯相信那本帐册上面记录的事情,都是小姐做的。也不再开口劝慰,安静的站在身后为她揉着肩膀。 心中心绪翻涌,犹豫了许久之后,将手边的那本账册交给了身后站着的翡翠,“去把这东西给我好好藏起来,今日在将军府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准告诉老爷。另外桃儿那里也不准给我走路半分风声。” 翡翠恭敬了应了一声,将账本收了起来,这才问道:“刚才小姐走的时候还特别嘱咐了,说让奴婢等到夫人醒来,便去她的院子里面告诉她一声,她好来看看夫人。夫人如今可要见见小姐?” 摇了摇手,头疼的按着自己的额头,“不了,你去告诉她,我今日身子不适,想在自己心中好好休息。另外你却暗地里面查一下,桃儿是否真正将自己的远房亲戚,安排到了将军府里面的铺子中?” 翡翠又应了一声,扶着去屋子里面休息,出来之后便派人暗地里去查找这件事情。 与此同时,苏婧的样子里面苏婧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从外面走了进来,屋内的几个丫头看着头发脸上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心中却在打着寒战。 果不其然,苏婧走进屋子里面之后,脸上的笑容便立马撤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阴寒的表情。 伺候在她身边的大丫头梅花,看到苏婧脸上这阴寒的表情,端着茶的手顿时就抖了抖。 低头将自己脸上那恐惧的神色好好掩饰住,梅花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苏婧的跟前,强颜欢笑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苏婧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梅花,将桌子上的茶杯拿了起来,慢腾腾地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些年来,母亲对我可好?” 梅花低垂的眸子抖了抖,脸上扬起了一摸真挚的笑容,“那是自然,这些年来,夫人对小姐的好,奴婢们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夫人就连对待少爷恐怕也未必有对待小姐这么好,小姐怎么会问这个呢?” 苏婧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仿佛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母亲这些年来一直对我很好。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梅花心中松了口气,赶紧拿着手中的托盘退了出去。 屋子里面,苏婧坐在梨花木雕刻成的软榻上,轻轻的把拦在自己手中的茶杯,忽然将手中的杯子摔在了地上,脸上是止不住的怒气。 没过几日便是三月了,冬天带给京城的寒冷总算是渐渐消弭。 尤其是这几日天气暖和的越发明显了。 就连叶桑这般怕冷的人,也将自己身上的那些厚衣服退下了。 自从那天在面前,和冷若岚发生争吵之后,叶桑便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至于在她走了之后,冷若岚和两人闹翻了脸。 冷若岚更是将苏婧当初在将军府中,亏空了将军府许多店铺的账册扔给了。 两人不欢而散,这消息自然是传到了叶桑那里,不过叶桑心中依旧没有多少波澜,毕竟有些隔阂存在了就是存在了,不是想要消除就能消除的了的。 而且当初冷若岚这么做,恐怕也并非是因为她。而是把话说的太难听了,损了冷若岚将军府夫人的颜面吧! 这几日叶桑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吃吃喝喝,偶尔给周兮月和冯瑶两人写几封信,小日子倒也过得快活。 科考就剩下最后两日了,里面的气氛也格外的紧张,姬长夜和礼部的那些官员们,直接就住在了国子监里面,避免那些学子们发生任何意外,或者抄袭的可能。 京城里面的气氛看似十分平静,却又分外的波-涛-汹-涌。 三月三,三年一度的科考终于结束。 一大早叶桑便带着和角梅两人,站在国子监门外等着姬长夜。 科考一共有半个月,这半个月以来这些学子们全部都待在国子监里面,不得进出。 整整半个夜,也将那些来到京城意气风发的学子们,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更有好几个是被家人从国子监里面抬出来的。 陈子溢带着自己的书童种国子监里面走得出来,作为陈家的大少爷,陈子溢还当真是没吃过这种苦。 好在他虽然是个书呆子,可是身体也算壮实,这才没像其他人一样,被人抬着从考场里面走出来。 书童跟在陈子溢的身后,转头看着四周的场景。不经意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倩影,伸手拽的拽自家公子的衣袖,“公子你看,那边马车旁边站着的是不是叶小姐?” 陈子溢皱了皱眉头,“什么叶小姐不叶小姐的?” 小厮听到自家少爷这么说,有些急了,“就是当初和二少爷定亲的那个叶小姐呀!” 和二弟定亲的叶小姐,叶桑? 想到这里,陈子溢猛地抬头朝着书童指着的地方看了过去。 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马车旁边,一身素色衣裙的叶桑。 那马车通体漆黑,更衬的站在马车旁边的叶桑,清丽脱俗。 陈子溢抬头朝着马车上方看了过去,果然在马车檐上,看到了属于将军府的标志。 这下一定没错了,当初二弟的未婚妻,可不就是如今将军府的少夫人吗? 在京城难得看到同乡,陈子溢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笑容,迈着步子朝着叶桑的方向走了过去。 书童还在感叹,短短一年不见,当初被自家二少爷嫌弃的女子,如今摇身一变已经变成了将军府的少夫人。就看到自家少爷朝着叶桑的方向走了过去,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拖住了陈子溢的胳膊,“少爷,你干什么去?” 陈子溢皱了皱眉头,将书童的胳膊从自己胳膊上扒拉开,有些不悦的道:“都是容城人,难得看到同乡,我上去打个招呼。” 书童只觉得眼前一黑,更加使劲的拽住了陈子溢的手,“少爷,咱们还是走吧,如今叶小姐已经是将军府中的少夫人了。据说这次少将近也在您的监考官之列。叶小姐这个时候待在国子监门口,恐怕就是在等着自己的夫君。少爷,您这个时候走过去,被少将军看到了,岂不是要误会?” 何况自家二少爷和叶小姐两人之间曾经还有那么一段姻缘。 虽说最后没成,可也正是因为没成,才更加尴尬。少爷倒是哪里来的勇气,要去找叶小姐打个招呼的。 陈子溢听着书童的话,心中虽觉得有些遗憾,但也觉得书童说的有理。 此处正是国子监门口,人来人往,他贸然前去岂不是要给叶桑惹来麻烦。 想到这里,陈子溢也收住了自己的步子,“你说的不错,那我们回客栈吧。等改日我备好了礼物之后,再亲自去将军府中拜访。” 书童心中刚刚松了一口气,听到陈子溢这话,险些没喷出一口血来。 当时心中总算是有些明白了,当初二少爷为何叮嘱着自己,要时刻不离少爷身边。否则的话,在京城这种地方,少爷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书童心中暗下决定,回到客栈之后,一定不给自家少爷去将军府的机会,这才陪着陈子溢走了。 而这边,叶桑站在国子监门口,约摸着一炷香的时间,带着折袍从国子监里面走了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叶桑,折袍当即恭敬地朝着叶桑行了个礼,“属下见过少夫人。” 叶桑点了点头,示意折袍起来。 “长夜可忙完了。” 几天不见,折袍脸上也带着一些疲惫,可见最近在国子监里面的这段日子,着实是被累的不轻。听到叶桑这么说,折袍立马笑着道:“少爷和礼部的几位大人还有些话没说完,先让属下出来给少夫人报个信儿。等会少爷就出来了。” 叶桑脸上扬起了一抹温暖的笑容,点了点头,示意折袍去一边歇着,扶着的手重新坐到了马车里面,掀开车帘,看着国子监的门口。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才看到穿着一身黑色轻甲的姬长夜,从国子监里面走了出来。 折袍看到姬长夜,眼睛骤然变是一亮,转头对着马车道:“少夫人,少爷出来了。” 叶桑听言,掀开了马车车帘,便看到了缓缓地朝着自己走来的姬长夜。 姬长夜微微加快步伐,走到了叶桑跟前。隔着马车的车帘,先是摸了摸叶桑的手,感觉叶桑双手并不冰冷,这才抬脚坐到了马车里面。 原本待在马车里面的角梅和冬九,都十分识趣地将位置让了出来。 两个丫头坐在马车两边,折袍坐在中间赶着马车。一行五人缓缓地朝着将军府而去。 马车里面姬长夜伸手握着叶桑的手,盯着叶桑那带笑的眼眸,缓缓开口道:“府中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母亲她这次做事确实过分了一些,委屈你了。” 叶桑一愣,没想到姬长夜从国子监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和自己说这个。 第261章 手足无措 他待在国子监中,每日繁忙不已,然而自己在府中的任何行为,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无不表示他将自己放在了心上。 叶桑眼眶有些微红,抬头感动地看着姬长夜。 姬长夜却是误会了叶桑的意思,以为叶桑觉得受了委屈,当下便心疼的将叶桑抱在了怀里,看着叶桑眼角溢出来的泪水,有些手足无措的伸手为她擦去,“你,你别哭,回府之后,我会向母亲为你讨一个公道。你若是不愿意在将军府中住了,我在京城里面还有一套宅子,到时候和爷爷说一声,你我二人搬出去住便是了。” 叶桑听到姬长夜这么说,眼中划过了一抹惊愕,也明白姬长夜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同时心中越发地感动了。 而姬长夜责发现自己说完了这一番话之后,叶桑眼角的泪水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流越凶猛,当下越发得手足无措了。 那双平日里总是在舞刀弄剑的双手,此时却满是笨拙地为叶桑擦着脸上的泪水。 看着叶桑哭的眼睛都有些红肿了,姬长夜心中一痛,忽然将自己的胳膊伸到了叶桑面前,“咬。” 叶桑恍惚不解的抬头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俯身轻轻在姬长夜手背上印下一吻。 姬长夜心头一震,看着自己眼前哭得眼眶通红的温婉女子,忽然觉得叶桑方才留下来的那些泪水,全部都砸在了他的心尖上。 双手忍不住捧着叶桑的脸吻了上去。 呼吸骤然被人夺去,叶桑眼中还带着明显的惊愕,不过很快她便没心思再继续想这些事情了,整个人都沉浸在姬长夜给予的温柔里。 马车外面,折袍和还有角梅三人,听着马车里面的谈话,先是十分担心。可是后来又听到里面的声响,三人面红耳赤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角。 眼瞅着马车马上就要到将军府了,角梅伸手拉了拉折袍的袖子,没好气的开口道:“你干什么呢,赶紧掉头,去城里面的胭脂铺子里面走一圈。” 折袍不解的扭头看着角梅,“这马上就要到家门口了,干嘛还要去城里面的胭脂铺子。” 角梅好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盯着折袍的目光里满是恨铁不成钢,又顾及着马车里面的两人,悄声在折袍耳边说道:“你说是为了什么,没听到少爷和少夫人刚才的话吗。少夫人明显是生气了,少爷这才好不容易将少夫人哄下来。眼下你把马车驶到了将军府,老将军此时恐怕已经在大厅里面等着了,还有夫人。到时候少爷还怎么和少夫人解释。两人若是吵架了,你以为我们这些底下伺候着的奴才们能好?” 折袍听着角梅这话,脑中灵光一闪,深觉角梅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默默地朝着角梅竖了个大拇指。转头用鞭子抽着马儿的屁股,不着痕迹的将马车调了个头。 马车里面,气氛已是一片炙热。 一吻毕,叶桑红着脸气喘吁吁的靠在姬长夜怀中,一张娇俏的面容上满是红晕,眼含秋水的靠在姬长夜怀里。 这副模样,看着姬长夜心中忍不住便是一阵悸动,又低头狠狠的在叶桑唇上吻了一下,这才将叶桑重重的抱在的怀中。 一片喘-息声中,叶桑唯一能够听到的只有两人剧烈跳动的心跳。一张脸从额头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儿。 好一会儿叶桑才缓和过来,伸手戳了戳姬长夜的胸膛,认真的道:“我并非是觉得委屈,在那种情况下,母亲选择将军府,选择你,而放弃我,这是人之常情。你也不必因此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当初嫁给你的时候,我便知道母亲她不喜欢我。对于一个不喜欢我的人,我从未曾有过期待。也不曾对她的话有过伤心。” “回到府里之后,你切莫因为我的事情和母亲二人之间再起争执。” 姬长夜听着叶桑这话心中一片感动,抬手拨弄了一下叶桑额角留下来的碎发,认真的答应道:“好。” 叶桑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扬着温暖的笑容靠在姬长夜怀中,两人之间气氛正好。 外面的折袍三人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角梅悄悄朝着折袍比了个手势,折袍表示明白,赶着马车朝着将军府而去。 将军府中,老将军在自己的书房中下棋,冷若岚一人在大厅里面等候着姬长夜。 却不料姬长夜竟是和叶桑手牵着手一起走进来的。 看着姬长夜和叶桑手牵着手,一副亲密的模样,冷若岚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想到上次她斥责这二人,结果姬长夜说的那些话,不想和儿子之间再有争执,冷若岚只好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换了另一句话,“长夜,此次科考可还顺利?” 姬长夜点了点头,拉着叶桑做到了冷若岚的下方。 那张俊美冰冷的容颜上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冷若岚看着姬长夜那冰冷的脸又看了一眼坐在姬长夜身边的叶桑,心中着实是有些心虚。 不过又看到姬长夜那般波澜不惊的模样,也没有上前来和自己讲道理,冷若岚提在半空中的心缓缓放下。仿若平日里一般对着姬长夜嘱咐道:“你在国子监里面辛苦了好几天了,接下来这几日闲下来,打算做些什么?” 姬长夜抬起头来看着冷若岚,却是答所非问,“过几天太子府中有个宴会,母亲可要抽空去参加?” 冷若岚有些诧异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对于儿子关心自己的这件事情心中十分开心,却还是摇头拒绝道:“太子府中的宴会,恐怕要邀请的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就不去了。不过你既然要去太子府中,那看到桃儿……” 冷若岚刚刚说到苏婧的名字,便看到原本一脸冷淡的姬长夜,脸色突然一变,抬手将自己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抬起头来冷声道:“母亲,苏婧在将军府中做的那些事情,我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才不愿意和她计较。可若是母亲执意撮合我们二人,那就别怪儿子做出什么有伤将军府和尚书府两家情面的事情。” 冷若岚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姬长夜这么大的反应,当下就被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之后,目光不善地朝着叶桑看了过去。 亏得她心中方才还赞赏了叶桑一番,如今看来,商贾之家出来的女儿,性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面上一副淡然的模样,暗地里却和自己的丈夫告状,这是要搅的整个将军府中不得安宁才肯罢休吗? 原本心情上好的冷若岚,脸色也冷了下来,冷冰冰的盯着姬长夜道:“你不愿意便罢了,我难道还能逼着你去吗。对我有什么不满,你直接说出来便是。” 前一句话是对着姬长夜说的,可是后一句话明摆着是对着叶桑说的。 叶桑抬起头来朝着冷若岚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冷若岚的目光中,看到了那久违的厌恶目光。 姬长夜听着自家母亲如此理所当然的话,脸色同样难看不已。又转头看了一眼叶桑,发现叶桑并没有生气,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番小动作看到冷若岚心中,更是让冷若岚气怒不已。直接站起身,扶着自己身边的嬷嬷的手,冷冷的道:“我累了,你们两个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完之后便扶着嬷嬷的手大步离开。 看着冷若岚离开的身影,叶桑皱了皱眉头,转头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 叶桑摇了摇头,拉着叶桑的手,两人回到了淮南院里。叶桑便吩咐和角梅去打些热水来,让姬长夜沐浴。 沐浴过后,姬长夜便去老将军的书房里面和老将军商议事情了。 叶桑则将折袍叫了过来,询问素心梅的调查进度。 折袍皱了皱眉头,面上的神色有些为难,“回少夫人的话,属下已经让手底下的兄弟们全力去追踪素心梅的下落。可是那些商人也狡诈的很,好像知道了我们的目的,躲躲闪闪,推三阻四,就是不肯告诉我们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那种梅花。眼瞎他们是唯一的线索,我们手底下的兄弟也不敢下死手去逼问,便只好这么拖着。” 一来二去拖了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别说姬长夜和叶桑心中着急,就是折袍心中也着急的很。 叶桑听到折袍这么说,一双秀眉微微皱起,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明明没有说话,屋子里面的气氛却突然变得压抑了起来。 这种压迫的气势,折袍只在自家主子身上感受过,此时感受到叶桑身上传过来的气息,折袍心中十分惊讶。 面上的神色也越发的恭敬了,“少夫人,要不然属下让手底下的兄弟们,将那些人全部都抓起来,严刑拷打一番,我就不信撬不开那些人的嘴。” 叶桑摇了摇头,淡淡的开口道:“要是这么轻易就能撬开那些人的嘴,那么你早就撬开了。严刑拷打对那些人恐怕没用,若是他们激愤之下告诉你一个假消息,那岂不是更加的得不偿失。既然他们怎么也不肯说出素心梅的消息,那么你便将跟在他们身边的那些人都撤了吧。” 第262章 稳住 叶桑这话一出,折袍当下边便大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桑,“少夫人,你在说什么呀?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将那些人的行踪完全掌握。说不定兄弟们再跟着那些人一段时间,就能够找到素心梅的消息了。这种时候前功尽弃,那咱们之前费的那些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看着折袍明显着急的模样,叶桑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折袍冷静,这才开口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让你把那些人身边跟着的人全部都撤离,并非是以后不再跟着他们的意思。你说那些人形式遮遮掩掩,怎么也不肯说出素心梅的消息,恐怕他们已经知道了,有人跟着他们。为了保命,他们自然不会轻易的将洪梅花的消息说出来,否则的话万一他们将消息说出来之后,你们杀人灭口,或者将他们直接留在了这里怎么办?”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定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心,不管你们怎么威逼利诱,他们都是不会开口的,既然如此,那你们何不将他们身边跟着的那些人全都撤了。” 叶桑说到这里,带笑的眸中划过了一抹狡黠,“把明面上和暗地里面的人全部都撤走,等到他们消除了警惕心之后,再派这几个轻功好的暗卫跟在他们身后,到时候你们想要的消息不是很快便能到手了。” 像如今这样派一群人跟在那群商人身后死磕着,不仅不会得到任何消息,反而容易将那群人逼得狗急跳墙,到时候两边都得不到好。 折袍听到叶桑这么说,眼睛明显一亮,伸手重重的在自己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少夫人说的对,属下这个笨脑袋,怎么就没有想出来这种好办法呢。属下这就去做,还请少夫人放心。” 叶桑点了点头,看着折袍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伸手端过递过来的茶盏,缓缓的抿了口茶水。 另一边,老将军的书房里面。 姬长夜正襟危坐的坐在老将军的对面,爷孙二人之间如同往常一般,放着一盘围棋。 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老将军执白子,姬长夜执黑子。 老将军眼睁睁地看着姬长夜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一条路堵死,赌气般的将自己手中的棋子放到了另一个点上,将姬长夜左侧的一条路同样堵死。 两人你来我往,下了一炷香的时间,老将军这才寻着机会开口道:“听说你刚回来便和你母亲吵了一架。” 姬长夜手上的动作一顿,一张冷硬的面容上依旧没有半分表情,手上的动作也不停。 老将军看到姬长夜这般模样,便知道他这是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低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抬起头来看着姬长夜道:“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你母亲做的过分了一些,不过这其中也少不得小人的挑拨。你莫要将那些火气全部都发在你母亲的身上,该算的账,总是要算明白才是。” 听到老将军这么说,姬长夜沉静无波的眸子微微上佻起,意味深长的道:“所以爷爷的意思是,接下来不管我怎么做,爷爷都不会插手,也不会为尚书府求情吗?” 老将军听到姬长夜这么说,顿时变吹胡子瞪眼,“你这个臭小子,我就随口说了两句,你还当真了。将军府和尚舒服的确关系不深,苏家那丫头着实过分的很,可是再怎么过分,你若是为了这点事情对尚书府出手,那恐怕说不过去吧。” 姬长夜嘴角意外勾起了一抹笑容,在那张清俊的容颜上显得格外的好看,“爷爷就不必为了这些事情担心了,我竟然说了要对上舒服出手,那自然是有我自己的把握,只需爷爷同意即可。” 听着姬长夜这话,老将军险些没控制住自己,将手中的棋子直接砸在他脸上。 他是这个意思吗? 这臭小子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你以为你手里面捏着的那点证据能够怎么样?在京城里面做官,哪个官员手里面还没有一点儿事儿?大家又为什么将这件事情都捂着,没有任何人告发出来。这些你都能查得到的东西,你以为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能够不知道吗?他要的便是维持着京城朝堂中的平稳。” “你为了桑儿那丫头,将尚书府中的这些事情捅出来,你让京城里面的那些夫人小姐们怎样看待桑儿?让她怎么在京城中立足?” 老将军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姬长夜,“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头脑清醒。做事又稳重的。却没想到你竟会如此糊涂。桑丫头要是知道你为了他这么做,铁定要拿手把你的耳朵揪下来。” 被老将军这么指着鼻子骂,姬长夜面上也没有分毫后悔之色。只是再听到老将军说这么作,对叶桑不利的时候,眼中才划过了一抹失算。 紧接着不咸不淡的开口道:“我以为爷爷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老将军口中的茶水险些把自己呛到,抬起头来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明显一脸稳重,但眼中却带着些许调侃的姬长夜,咬牙切齿的开口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爷爷我在朝堂里面混迹了这么多年,你才入朝堂几年,便敢拿你自己和我比。” 姬长夜听到老乡就这么说,眼中划过了一摸笑意,淡定的将自己手中的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中央。 老将军那原本就已经呈现出败迹的棋局,在姬长夜最美黑子落下之后,便如同摧拉枯朽一般,瞬间就不成样子。 还没等老将军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时候,就听到姬长夜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既然爷爷已经打算动手了,那么孙儿自然不好再插手,免得败坏了爷爷的兴致。此事就交给爷爷办了,孙儿书房里面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便不在这里陪着爷爷下棋了,告辞。” 公主说着看了一眼桌上的奇葩,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老将军的书房。 等到姬长夜走出了老将军的院子,坐在书房里面的老将军这才回过神来,他这不仅仅是输了棋,还被自己的孙子坑了一把。 这臭小子恐怕早就知道自己要对上舒服动手了吧,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故意激自己出口,好确定这件事情而已。 想明白这一切的老将军,气的差点没把自己的胡子揪下来。不过片刻,又看着手边的棋盘笑了起来。 柏琴手中端着茶水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老将军这般模样,见怪不怪的将手中的茶水放到了老将军的手边。 老将军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将桌上的棋子全部都打乱,抬起头来看着柏琴道:“那臭小子下棋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和他下棋费脑子,柏琴,你来陪我下一局。” 柏琴抽了抽嘴角,默默地看了老将军一眼。 和少将军下棋费脑子。和他下棋难道就不费脑子吗?老爷这是在暗指他没有脑子吗?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柏琴面上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模样,起身坐到了方才姬长夜坐着的地方,慢条斯理地陪着老将军下起棋来。 尚书府里,此时距离苏婧去院子里面求见已经过了两天。 这两天他也曾抽空去的院子里面球见过。第一天的时候只说身体不舒服,不愿见人。 昨天才让苏婧进门,不过苏婧明显感觉到对待自己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热络亲切了。 像身边的人打听了一下,什么都没打听出来,这让苏婧心中越发焦急,迫切的想知道那天去将军府中的时候,冷若岚到底和说了些什么?以至于回来之后,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梅花端着一碗燕窝羹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坐在窗前手中不停地揪着手边盆栽上叶子的苏婧,立马将手中的燕窝羹放下。上前将那花盆移到了一边,心疼地看着苏婧的手,“小姐怎么去揪那盆栽的叶子了,叶子上面可是带着细细的小刺,若是扎伤了小姐的手,那可怎么办?” 看着自己的手,苏婧有些烦躁的将手一把从梅花的手里抽了出来,“我有分寸让你去打听母亲这些天来为什么心情不好?你打听到了没有?” 梅花低头摇了摇头,看到苏婧面上的不悦之色,立马跪在地上道:“虽然没查出来夫人到底是为什么心情不好,不过听到夫人院子里面的翡翠姐姐说,夫人这几天晚上总是念叨着小姐,要不小姐再去夫人的院子里面看看夫人。说不定夫人就是身体不舒服。又想小姐了呢。” 苏婧疑惑地朝着梅花看的过去,梅花面上一副真挚的模样。 苏婧低头认真地思考着梅花这番话的可能性,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笑得如同往日一般优雅美丽。 “你说的不错,去将我衣柜里面那件粉色流苏裙拿出来,那是母亲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了,今日我要穿给她看。” 梅花听到苏婧这么说,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第263章 太子背后的人 低头恭敬的应了一声,快步跑到屋子里面去到衣柜里面,将苏婧那件粉色流苏裙拿了出来。 苏婧折迈步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徐徐盛开的花儿,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 书本将衣服拿了出来给苏婧换上,之后主仆二人便打算朝着刘夫人的院子里面儿去,结果刚刚走到门口,一个小丫头满脸喜色的跑了进来。 “小姐,程相符的穆小姐过来看小姐了,如今仍旧在来小姐院子的路上。” 苏婧略显阴郁的眼中划过了一抹笑意,那笑容与往日讥讽尖酸的模样不同,是发自真心的笑容,一盘的书本,看到自家小姐脸上这笑容,心中也有些诧异。 这么多年以来,哪怕是在夫人面前也嫌少,看到小姐笑得这么开心。 看来小姐当真是将丞相府的穆小姐放进了心里。 苏婧笑完之后便对着那小丫头道:“赶紧把穆姐姐给我请进来。”说着又转头对着梅花道:“你去泡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另外亲自去厨房里面看看有没有做好的新鲜的玫瑰糕,木姐姐最喜欢吃这种糕点。” 看到苏婧这么高兴的样子,梅花心中也是松了口气,转头便朝着厨房跑了过去。 而这边,穆婷婷带着自己的丫头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面巧笑嫣兮的苏婧,脸上登时便扬起了一抹笑容。 “那天在长公主的宴会里面你怎么提前走了?害得我去了之后,好久都没找到你。” 说到这件事要苏婧眼中便划过了一毛愤恨,穆婷婷见状,有些不解地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那天宴会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苏婧叹了口气,有些咬牙切齿的道:“别说了,都怪叶桑那个小贱人,害得我在长公主跟前丢尽了脸面,连带着被将军府厌弃,如今连带着母亲也有些不愿意见我,这几日一直让我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面,连请安也不让我去。” 苏婧刷到这里,已然委屈的有些眼眶通红。 穆婷婷听到苏婧这么说,眯起了眼睛,怪不得他那日去长公主府中赴宴的时候说起苏婧那些小姐们的眼神那么奇怪,他当时也并未曾多想,再加上福中有事,只是匆匆去露了个面,便回到了丞相府庄,却不想这其中还有如此缘故。 拉着苏婧的手朝屋子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将那天的事情与我好好说说。” 将军府如今虽说保持中立,可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姬长夜可是和云浩天关系甚好呢。 而云浩天素来喜欢和太子作对,姬长夜是将军府的继承人,他和云浩天两人之间关系这么好,将来就算不对付太子,也不会诚心诚意的帮着太子,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趁早将这个未来的隐患除掉。 而叶桑便是姬长夜的一条软肋,从他下手最好不过。 穆婷婷眼中满是算计的光芒,苏婧低着头向穆婷婷诉说着自己在宴会上的悲惨遭遇,并没有注意到穆婷婷眼中的算计。 将在宴会上自己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穆婷婷转述了一遍,苏婧越说越是愤恨,言语之间自己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半儿叶桑就变成了那个借着长公主的威风欺负人,不可理喻,目中无人的人。 听着苏婧的话,穆婷婷嘴角当下便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冷笑。 “当真是那小地方来的下贱胚子,改不了她那奴颜婢膝的模样。抱着长公主的大腿就敢如此肆无忌惮,不知所谓。” 苏婧听到穆婷婷这么说,眼神骤然便是一亮,“婷婷,你帮我想个办法对付他吧,我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个贱人了。长叶哥哥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她占了我的位置,如今还在我面前如此耀武扬威,我……” 穆婷婷拍了拍苏婧的手,颇有些无奈的道:“我知道你心仪着少将军,凭借着你的家世,上京里面的济济人才,还不是任由你挑选,何必吊死在这么一棵树上。更何况姬长夜如今明显是被叶桑那个狐狸精灌了迷魂汤,他如今心里眼里可还有一点你的模样,你在苦苦纠缠又有何用?” 苏婧咬了咬唇,眼珠划过了一抹偏执,“长夜哥哥不过是意识被那个贱人迷惑了而已,他怎么可能会真正喜欢那个贱人。你忘了这些年来她是怎么维护我了的嘛?他如今被那个贱人蒙蔽了,我一定要当着他的面,揭开那个贱人的真面目。” 苏婧这般模样,已然是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阻。 太子如今已经和穆婷婷定了亲,日后穆婷婷总有一日要成为太子妃。 总归是这么多年玩到大的姐妹,若是苏婧一心一意要嫁给姬长夜的话,那么日后她们姐妹二人必然要站在对立面上。 想到此处穆婷婷也是有些心声不忍,这才开口劝阻。可是看到苏婧如今这么听不得劝,穆婷婷指的放下了自己心中的念头,看着苏婧的目光渐渐的变得冰冷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这可就怪不得她了。 想到此处,穆婷婷眼眸微微一转,也不再继续开口劝阻,反而拉着苏婧的手笑着道:“就知道你心里面一定放不下少将军,过几天太子将在府中举办一场宴会,据我所知,少将军便是太子邀请的人选之一,届时我带着你一起去,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那可就要看你的了。” 苏婧听到穆婷婷这么说,欣喜的抓着穆婷婷的手,满脸感激地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穆婷婷伸手摸了摸苏婧的脑袋,脸上是温暖和煦的笑容,可是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阴冷和算计,确是看得人心中发寒。 与此同时,将军府里。叶桑看着月亮送过来的请帖,挑了挑眉,将精致的帖子打开,看完之后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姬长夜道:“太子府送过来的帖子,邀请你三日之后去参加太子府中的宴会。” 姬长夜皱了皱眉头,将叶桑手上的请帖接过来,看了之后,沉默着将请帖放在了书桌上。 叶桑看着这请帖,倒是有些疑惑了,“太子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朝堂之中一向偏向于云浩天,和太子之间,虽说没有水火不容,可却也差不多了。如今太子在府中举办宴会,却特地给你送来了请帖。”这怎么看都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味道。 姬长夜沉吟了一番,转头对着月亮道:“去云浩天府中走一趟去,看看云浩天有没有收到太子的请帖。” 太子此次在府中举办的宴会是私宴,这种宴会邀请的都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人。 太子单单给他发了请帖,也就罢了,若是还发给了云浩天,那就是真的有阴谋了。 叶桑低头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夫妻二人的目光对在一起,瞬间就明白了各自的意思,他们二人这是想到一起去了。 “科考才刚刚结束,如今考生们的成绩还都没有下来,太子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举办私宴,难道就不怕皇上猜忌吗?” 当今圣上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主。这么多年以来,皇权大多都握在自己手上。 就连太子手上握着的权利,还没有丞相手上握着的权力多。 姬长夜冷硬的眉宇间划过了一抹深思,淡淡的道:“若是他真的挑选这个时候动手,那这么多年的储君之位。也算是白做了。” 叶桑点了点头,温婉沉静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疑惑,“太子在这个时候向你们动手,确实不太明智。可是万一他有必须要向你们动手的理由呢?” 姬长夜握着书信的手微微一紧,抬起头来看着叶桑,“你的意思是?” “我听说太子身后里面有个有名的军师,这些年来,太子能够在朝堂上一步一步地站稳脚跟,和这位军师脱不了干系。明知道在这个时候举办宴会会惹得皇上的猜忌,可是太子还是这么做了,会不会是那位军师的主意?” 姬长夜听到叶桑这么说,紧皱的眉头忽然散开,一张沉稳的面容上带着些许喜色,“桑儿,你果真是我的好夫人,待会儿回来之后我再与你细说,现在我需要去云浩天府一趟。” 看着姬长夜匆匆离开的背影,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伸手将姬长夜桌子上摆放着的那些信件全部都整理好,放到了抽屉里面,叶桑迈步走出的书房。 与此同时,太子府里。 刚刚让管家把请帖全部都送出去的太子,此时却是皱着眉头坐在大厅里面。 在太子的对面坐着一个男子,那男子身着白衣,脸上带着一片银色的面具,将大半张面容都着了起来,我又露出来的那张眼睛看起来格外的沉静从容。 太子对那男子的态度明显比较尊重,“我已经按照你的嘱咐,将请帖全部都送出去了,如今我们该干些什么?” 男子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抬起头来看着太子,眼中似乎带着一抹笑意,“接下来便是府中要准备的宴会了,太子殿下只需要安排府里的人,将三日后的院会准备好便可。” 第264章 心狠手辣 云凌天听到风无涯这么说,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神色似乎是有些焦急。 然而风无涯手中端着一杯茶,淡然的坐在云凌天的对面,在云凌天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甚至还饶有闲情逸致地朝着云凌天举了举杯子。 纵然心中还有许多担忧,但是云凌天还是压着自己的脾气,让底下的人去办了。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风无涯跟在自己的身边提出来的计划,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见状,坐在云凌天对面的风无涯脸上笑容更深。 “太子殿下放心便是,宴会当天所需要的人手,在下自然会为殿下安排好的。殿下这几日止息待在府中,好好将这宴会打理好,不让三天后来的宾客,看出一丝破绽即可。等到宴会开始的那一天,在下自然会让殿下的心愿达成。” 原本心中还有些忐忑的云凌天,听到风无涯这么说,彻底放下了心,脸上扬起了一抹畅快的笑容,“先生说笑了,本宫自然是相信先生和,既然如此,那本宫就让手底下的人去准备宴会那天所要需要的东西了。” 风无涯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淡漠地朝着云凌天点了点头,挥了挥衣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太子殿下这里应该也没有什么事在下能够帮得上忙的,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在这里打扰太子殿下了,殿下若是有事的话,尽管让手底下的人给在下送信便是,在下告辞。” 风无涯说着朝着云凌天拱手行了个礼,便走出了太子府。 等到风无涯出去了之后,云凌天脸上温和尊重的笑容,这才撤了下来。跟在太子身后的管家看着风无涯那毫不留恋的身影,皱了皱眉头,“殿下,您对树先生是否太过宽容了一些?” 这些年来输液在太子府中,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即便如此,他对太子殿下的态度也只是从容有礼,未曾有过半丝恭敬的态度。 这也得亏风无涯这么多年以来为太子出谋划策,无一失手。否则的话,单单凭着他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恐怕太子也早就把他拉下去砍了。 管家心中暗暗腹诽着,一脸恭敬的站在太子身边。 云凌天冷哼了一声,盯着书页的背影,满不在乎地道:“有才华的人,总是有几分傲气的。就凭借着这些年来他为本宫出谋划策所办成的事,这点小事本宫自然不会和他计较。” 当然若是有一天风无涯办事不如现在这般,那云凌天会不会和他计较就另说了。 管家听到太子这么说,也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闭嘴不再多言。 太子看了一眼大厅里面的装置,皱了皱眉头,扭头对着管家吩咐道:“下去再多召集一些人手把大厅里面给我装扮好了,届时宴会就在这里开始,别丢了太子府的脸面。” 管家恭敬地应了一声,太子这才转身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而这片风无涯出了大字符之后,转身走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面,在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下了身上的一些白衣。就连脸上的那一张面具也被他卸了下来。 一袭青色衣衫,束着头发的风无涯,真的让人不敢相信,他今年已经年近四旬。那张脸清俊儒雅,说是二十出头也有人信。 穿过了太子府后面的小巷子,从京城最热闹的一条街上买了卿儿喜欢吃的桂花糕和白玉糕,风无涯手中拎着东西朝着长公主府而去。 长公主府门口站着的小厮看到风无涯过来了,连忙悄悄地将门打开,等到风无涯进去了之后,扭头朝着私下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闲杂人等,这才又谨慎地关上了门。 长公主府中。 长公主坐在后花园里面,手中拿着一支毛笔,耐心地握着卿儿的手,正在教她练字。 卿儿一张白净细嫩的小脸上沾染了几处墨汁,看着就像一只掉进了泥坑里面写的小花猫一样。 风无涯看着自家女儿明明一脸嫌弃,却被长公主逼着在宣纸上写字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爽朗地笑着道:“卿儿,爹爹来了。” 听到风无涯的话,卿儿猛地抬起头来,就看到风无涯站在自己的不远处。小脸上顿时就养起了一摸灿烂的笑容,直接将手中的笔扔到了桌子上,飞快地朝着风无涯扑了过去。 “爹爹你可算是来了,卿儿都要以为你不要卿儿了。这几日公主每天都逼着卿儿写字,卿儿的小手都快要写肿了呢。” 跟在卿儿身后的长公主听着卿儿这话,当真是有些气笑了。 伸手在卿儿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没好气的开口道:“我让你练字,你总是推三阻四,昨日里被我逮着硬练了半个时辰,中途还去吃了一碟糕点,喝了一盏茶。小手红都没红,这会儿看到你爹爹了,就在这儿给他告黑状,说我虐待你!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我那些点心全部都喂狗啦!” 听着长公主的控诉卿儿扭头朝着长公主吐了吐舌头,赖在风无涯怀里面不起来。 知道卿儿这是许久不曾见到过,自己想自己了风无涯直接伸手将卿儿抱了起来,放在肩头,抬头对着长公主道:“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了。” 面对风无涯,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并没有让卿儿察觉。 “我将卿儿当成自己的女儿养着,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几日办事可还顺利?” 风无涯点了点头,人之间意识有些相顾无言,长公主身后跟着的嬷嬷将方才卿儿写的字拿了过来,放到了风无涯的面前,笑着道:“树先生,这是小姐今天写出来的字,小姐悟性颇高,昨日长公主才交给了他怎样拿笔写字的要领,今日这自己已经写的有模有样了。” 听到嬷嬷的夸赞,卿儿得意洋洋地抬起头朝着风无涯看去。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里面就差没直接写着快夸我了。 风无涯伸手揉了揉卿儿的脑袋,低头看了一眼那纸上的字,满意地点了点头,“进步确实挺大的,看来以后可以让长公主给你多准备一些这样的字帖。免得你出门在外字写的就跟狗爬似的。” 卿儿瞪大眼睛看着自家爹爹,半晌都没能从那狗爬两个字里面回过八神来。 父女二人许久不见,长公主将地方给他们二人留下来。带着风无涯离开了后花园,让风无涯和卿儿俩人在后花园里面说话。 一个时辰之后,风无涯从后花园里面走了出来,来到了长公主歇息的长廊里。 长公主面前放着一杯清茶,看到风无涯过来了,长公主朝着自己身后的嬷嬷打了个手势,嬷嬷看了风无涯一眼,从长廊里面退了出去。 长公主亲手倒了杯清茶,放到了风无涯面前,淡淡的道:“坐吧。” 风无涯点了点头,坐到了长公主对面。 长公主抬眸,平日里总是充满着温柔光芒的眸子,此时却满是冷漠,“这次走了之后,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风无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抬头给了一个期限,“两个月之后。” 长公主冷笑了一声,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扔在了桌子上。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放弃。卿儿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养在我这里,一年到头连你这个爹爹的面都见不上几回。出府游玩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身边连个可信的朋友都没有。你的那些事情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连亡妻留下来的唯一的女儿都没时间照顾?你可知道舒宝心中有多渴望,你能够日日陪在她身边。” 听着长公主一句句的控诉,风无涯眼中划过了一抹挣扎和痛恨,可是想想十多年前的那一场大火,想着在那场大火里面他死去的那些亲人,原本有些犹豫挣扎的内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我知道这么多年以来麻烦公主了,可是除了公主真诺大的京城里面,我真的不敢将卿儿再交给别的人。劳烦公主了。” 长公主看着风无涯那俊秀倔强的面容,当真是被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冷的道:“随你的便,出去之后别忘了给卿儿写信。” 说完之后长公主便离开了长廊。 长廊外面等着的嬷嬷,看着自家公主脸上的怒色,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些年以来公主每次见到卿儿的父亲,都会有一番争吵,刚开始嬷嬷还会劝着,可是在了解了公主的心情之后,嬷嬷就再也没有劝过了。 长公主拢了拢身上的薄披风,抬脚大步离去。 长廊里面,风无涯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看着自己眼前的茶杯,那双风光霁月的眸子里,说不清是悲凉还是疯狂。 后院的厢房里面,卿儿抱着自己怀中的糕点,躺在床上睡的香甜。 长公主上前为卿儿掖了掖小被子,又伸手将卿儿脸上的碎发剥开,低低地叹了口气。 嬷嬷看到长公主这般模样,也有些心疼,“卿儿小姐已经睡着了,时间不早了,公主也歇息吧。” 长公主看着躺在床上的卿儿,目光复杂的道:“你说当初我若是执意逼着他带着卿儿,那……” 第265章 接洽 嬷嬷有些没听清楚长公主说的话,疑惑的问道:“公主方才说什么,老奴没有听清。” 长公主笑着摇了摇头,又伸手为卿儿掖了掖被子,床边站了起来。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罢了,嬷嬷在这里好好看着卿儿,等他醒了之后先喂她喝一杯温水,紧接着再带她去用晚膳。本宫去书房一趟,嬷嬷不要让别人来打扰本宫便是。” 嬷嬷恭敬的应了一声,目送着长公主离去,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躺在床上睡得一脸乖巧的卿儿,眼中满是慈爱的笑容。 风无涯从长公主府中出来之后,便直接转弯去了太子府。 太子府,太子的书房里面。 听着管家的禀报,大白有些疑惑地道:“你说先生他又回来了,此时人就在大厅里面呢?” 管家点了点头。 云凌天放下了手中的笔,将手边写了一半的信纸压在了书里,抬头对着管家道:“你去将先生请到书房里面来,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先生一起商议。” 管家恭敬的应了一声,从书房里面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身白衣,戴着面具的风无涯走了进来。 原本坐在书桌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云凌天,抬头看到风无涯走了进来。那张俊美的脸上立马扬起了一抹笑容,热络的上前两步站到了风无涯的身边,“先生和本宫还真是心有灵犀呀。正巧本宫有些事情想要和先生商议一番,原本想着让底下的人去先生府中将先生请过来,没想到先生却先一步回来了。” 面对云凌天热络的态度,风无涯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抬脚坐到了云凌天的身边,“不知太子殿下有何事要找在下。” 云凌天看着风无涯这淡薄的模样,嘴角的笑容微微停顿了一下,面不改色的笑道:“本宫的事情倒是不怎么着急,不知先生此次突然折返,是有何要事?” 风无涯沉默着抬手从衣袖里面拿出来了一封书信放到了云凌天的面前。在云凌天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淡声解释道:“这是此次殿下准备的宴会里面,必须要准备的几样东西。天下交给底下的人,准备好了。” 云凌天将桌上的信封拿了起来,等看到里面的内容之后,有些诧异地朝着风无涯看了一眼,紧接着转头就将信封交给了管家。 “先生的话都没有此次举办宴会,这里面的东西一定要给本宫找齐。” 管家恭敬的应了一声,将信慎重的揣在了自己怀里。 而这便,风无涯端起了一杯丫头送来的茶水,抬头望着太子道:“太子方才所说的事情是?” 云凌天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盏,爽朗地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要麻烦先生一趟的。本宫上次出门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比较有能耐的人。她手上有一些本宫所需要的东西,不过那人身份不便,没办法和本宫直接商谈。便派了手底下的人过来。这节日朝堂里面的那些人盯得紧,本宫手底下的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实在是不好去接触那位,便想着劳烦先生替本宫走一趟,至于要谈些什么内容,本宫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待本宫待会儿写好之后交给先生。”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往风无涯也帮过云凌天这样的忙,也就没多想,直接答应了下来。 可是等到云凌天将信纸放在自己手上的时候,风无涯才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 “许碧清,许家的大小姐。凭借着一己之力加许家从容成带到了京城,这个女子可不简单呀!” 你想到风无涯也听到过许碧清的名字,云凌天颇有些诧异的笑道:“没想到先生也知道她,看来她的名声当真不浅。如此一来,本宫和她合作也能更加方便一些。” 风无涯将手中的纸折好放到了衣袖里面,抬头看着太子道:“这个女人可不是好对付的,在下雨她曾有过一面之缘,此女心思颇为深沉。殿下若是当真打算和她合作的话,恐怕要小心一些了。” 云凌天微微眯了眯眼眸,紧接着似乎是有些不屑的笑道:“不过是个女子,就算有再多的本事和心计,没有真正依靠的地方,那就什么都不是。先生不必为本宫担心,本宫还不至于栽到这么一个女子的手中。” 听出云凌天话中的不屑和轻视,风无涯微微眯了下眼眸,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随口提醒云凌天这一句,完全是因为云凌天如今才是自己的主上,他吃亏了,自己这边自然也得不了什么好。 可是如今看着云凌天这狂妄自大的模样,风无涯觉得,让他吃一次亏也好。免得整日里都是一副目中无人不把谁放在眼里的模样,日后吃更大的亏,到时候收拾烂摊子的人还是他。 风无涯沉默不语,云凌天颇为不以为意,十分自大的反问道:“先生可是觉得本宫说的有何不对?” 风无涯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既然殿下认为没有关系,那么在下自然不会怀疑殿下的能力。这纸上的东西在下都记好了,明天再下会准时去得月楼赴这位小姐的约,太子殿下尽管放心。在下便先告辞了。” 看到风无涯这般态度,云凌天总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方地挥了挥手,示意云凌天离去。 等到云凌天走了之后输液这才又重新回到了书桌旁边,拿起了自己放才写到一半的信纸,眼睛微微眯起,随手就将那张纸揉成了一团,扔到了旁边的竹篓里面。 第二天,得月楼二楼的天字一号房包厢里面。 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露在外面的美眸带着浅浅笑意,单单看着眼眸,便知道这面纱下面是怎样一副秀美的容颜。 那双眸子里面偶尔露出来地点点精光,这让人不可小觑。 女子身边站着一袭粉衣的丫头,小丫头面容清秀,手中拿着茶壶,规规矩矩的为那女子倒了杯茶。 女子伸手将茶接了过来,将脸上的面纱掀起一角,惊鸿一瞥漏出来的半张脸,可不就是许家大小姐,许碧清。 而她身边的丫头,便是她的贴身丫鬟,玲珑。 许碧清抿了口杯中的茶水,又将面纱重新放了下来,涂着丹蔻的修长玉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太子府的人来了没有?” 玲珑摇了摇头,“三娘还在隔壁等着呢,太子府的人还没有过来。小姐估计得再等一阵了。” 玲珑说着,有些小心翼翼地朝着许碧清看了一眼。生怕自家小姐为此生气。 然而许碧清确是没有露出分毫怒意,语气中反而带着些许了然,“竟然是太子那边儿的人,有两分傲气也没什么用。咱们等着便是。” 只要搭上了太子这条线,那么他们许家的生意路,在京城里面无疑会好走许多。甚至成为皇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说了,虽说她如今有个县主的名头,可是这点儿官职,在太子面前那绝对是不够看的。既然许家一定要搭上太子这条线,那么她多等一些时刻又何妨? 她自信等日后和太子达成合作之后,主动权会握在她自己手里。 想到这里,许碧清面纱下的秀美容上扬起了一摸自信的笑容。那双璀璨的美眸中,更是充斥着野心的光芒。 玲珑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虽然有些为自家小姐不值,可是想到太子的身份,也就将自己心中的不甘压下。 站在许碧清身后,等着太子府的人过来的。 约莫着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隔壁包厢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咯吱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三娘含笑的声音响了起来,“请问阁下边是太子殿下此次派过来的人吗?” 门口站着的人嗓音有些清冷,却十分好听。 “嗯。” 三娘听到那人的回答,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真诚了。 “既然如此,那阁下便请进来吧。” 紧接着嘎吱一声门又被关了起来。 就坐在隔壁的许碧清顿时眯起了眼眸,转头朝着身边的玲珑看了一眼,玲珑连忙搬了一张椅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张靠墙静的地方,尽量不发出一声声响。 许碧清拿着手中的团扇,你要挪多姿的走到了椅子旁边坐下来,侧耳听着隔壁的动静。 这边,天子二号包厢里面。 风无涯依旧身着一席白衣,一张俊美儒雅的容颜,被一张银白面具遮住了大半。 三娘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那张脸初初看过去并不令人惊艳,可是越看越耐看。她身着一身灰色衣裳,一头秀发,用一个檀木簪子简单挽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干练温婉。 不得不说,她的气质确实是让人觉得沉稳。 风无涯不动声色地将三娘打量了一番,便垂下了眼眸。 而三娘也不动声色的将风无涯打扮了一番,衣着简单,配饰也是寻常。可浑身上下的气质却是非富即贵。 来太子那边倒是没有随便派过来一个人敷衍小姐。 暗自点了点头,三娘含笑坐在了风无涯的对面,笑盈盈的开口道:“既然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 第266章 商谈 “那么此次你我见面的目的,想必太子殿下也已经提前和阁下说过了吧。” 风无涯淡漠地点了点头,从自己衣袖里面掏出了昨天云凌天写的那张纸,垂眸嗓音冷淡,“这些便是太子殿下的大致要求,就是你们能够满足这些要求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合作,我们便可以洽谈一番。可若是满足不了的话,那接下来的合作,就不用再谈下去了。” 三娘嘴角温暖的笑容不变,伸手将桌子上的信纸拿过来打开看完之后,将手上的信纸压在了桌子上,“这些条件我们家主子都能够答应太子殿下。除此之外我们家主子还将承诺,日后这些东西卖出的钱,可以分给太子殿下三分之一。这是我们家主子的诚意。” 输液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所以,你们主子的目的是什么?” 就喜欢和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不用拐弯抹角,你说上一句他便能接触下一句。 三娘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婉了,然而眼中闪烁着的精光,却并不如平常女子那般简单。 “我们家主子的要求对于太子殿下来说,简直就是举手之劳。这京城之大。贵人千千万。想要在京城里面站稳脚跟,免不得要找一个可靠的靠山。而在这京城里面,除了宫中的皇上之外,便数太子殿下最大了。我们家主子出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做的又是赚钱的买卖,难免被人盯上。” “这时候便要劳烦太子殿下出手相互一二。再者,我家主子希望能够得到太子殿下的引荐,多认识几位上流圈子里面的人,届时等我们家主子的人脉扩展得更广,能够给太子殿下带来的利益也越多呢,阁下觉得呢?” 不得不说三娘这一番提议,好似全部都是在为太子考虑。 就如同她所说的那般,帮助她的主子,对于云凌天来说,就仿佛举手之劳那般简单。 风无涯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水,露在外面的薄唇微微勾起了一抹浅笑,“姑娘和姑娘背后的主子,还当真是为太子殿下考虑的周全呀。” 三娘听到风无涯这么说,心中一喜,忍着笑意开口道:“那是自然,我们家主子对待自己的合作伙伴,向来都是抱着十二分的好意。” 风无涯轻笑着放下的手中的茶盏,眼中划过了一抹栗厉色,“姑娘方才说的一出地方,在下有些没听清楚。” 三娘浅笑着开口道:“阁下尽管开口问便是,奴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风无涯双手放在桌面上,修长白皙的手指点着手背,那双眼眸仿佛能够穿透人心一般,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三娘,“刚才姑娘说,只要太子殿下能够帮姑娘和姑娘背后的主子引进一下上经的上流圈子,便许了殿下这么一大堆好处。在下敢问一句,姑娘所说的上流圈子,指的是京城各大黄商的圈子,还是大员二品官员的圈子,又或者是皇家贵族的圈子?” 三娘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抬头看着风无涯那犀利的目光,勉强笑着道:“这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京城里面的上流圈子。” 风无涯嘴角微勾,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摇了摇头,“姑娘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这可不一样,而且不一样的大了。若是姑娘和你背后的主子,只是想要进入京城各大皇商的圈子,这倒也不难。想要进入一品二品大员交流的圈子,太子殿下勉力也可以一试。可是皇宫贵族的圈子,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就算是太子殿下,想要就这么带个人进去,也没那么容易。” “前两个也就罢了,第三个,姑娘不觉得自己给的代价太少了一些吗?” 面对风无涯如此犀利的话,三娘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了。 原以为这次的合作很快就能谈下来,毕竟之前太子派过来的人,三言两语便被他忽悠的找不到东西南北。 没想到这次派上来的人居然是个有真本事的。 在她短短的几句话,里面便挑出了这其中最大的漏洞。着实是不好对付。 然而三娘跟在许碧清身后这两年,也着实是磨砺了不少。此时听到风无涯这么说,面上也没有丝毫惊慌,就连脸上的温婉的笑容,也没有分毫变化,“阁下这话未免太严重了一些,既然是合作,那我们家主子自然是要拿出能让太子殿下心动的资本来。方才条约里面的那些,不过是一部分而已。等到日后太子殿下真的和我们家主子合作的时候,便知道好处在哪里了。” 风无涯落在外面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盯着眼前的三娘,身上渐渐流露出了一股威压。 三娘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咬牙从衣袖里面拿出来的另一份合约,“这是我们家主子拟定的另外一份合约,只要太子殿下能够把我们家主次打入皇宫贵族的交流圈,不管太子殿下提出来什么条件,只要在我们家主子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家主子都应允。” 风无涯将三娘推过来的合约拿到手上,仔细看过之后,便在底下按上了自己的印章。 “姑娘爽快。” 看着风无涯如此爽快地就按下了自己的印章,三娘暗自咬了咬牙。这人明摆着是早在这里等着她呢。 幸好小姐早就背了一首,否则的话今天还不栽到了这里。 将自己的印章拿出来,再合约底下盖了个戳。风无涯带着另外一份合约书,起身离去。 三娘则是将桌子上的合约收拾起来,转身便来到了天字一号包间。 包间里面,许碧清已经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 一双秀美的眸子看着楼下,那穿着一身白衣戴着斗篷的人,可不就是方才在包厢里面的风无涯。 直到远远地看不到风无涯的背影。许碧清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站在自己屋中的三娘。 三娘看着许碧清转了过来,连忙低头,有些羞愧地道:“属下有主子。” 许碧清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亲自上前将三娘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件事情不能怪你,好歹也是太子身边跟着的人,能被太子派出来和我们谈合约,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更何况这些东西早就是我们准备好的,只要能将合约顺利的谈到手,这些就都不算什么。到是这次又辛苦你了!” 三娘听到许碧清这么说,连忙摇了摇头,“出谋划策的都是小姐,奴婢不过是将小姐交给奴婢的话照样搬了出来,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许碧清听到三娘这么说,嘴角的笑容更深,抬手拍了拍三娘的肩膀,“接下来又要辛苦你了,要将这合约上面的一部分东西准备好送到太子府中去。” 三娘连忙低头恭敬地道了声不敢,看了一眼手中的合约,转身出去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许碧清看着三娘离开的背影,眼中划过了一抹阴冷,转身走到窗边再次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总有一天,我要让这些人全部都匍匐在我的脚下。” 站在许碧清身后的玲珑低头掩去了眸中的恐惧,战战兢兢地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许碧清的手边。 而这边,风无涯拿着合约回到了太子府中,彼时云凌天正在跟府中的幕僚一起在书房中议事,听管家说风无涯回来了,就将那些幕僚全部都赶了出去,将风无涯请了进来。 若是在之前,那些幕僚们心中恐怕还会有一阵不愿。可是这些年来亲自见识了风无涯的本事之后,这些幕僚们就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甚至在出门的时候还恭敬地朝着风无涯行了个脸。 风无涯淡淡地点了点头跟在管家身后走进了云凌天的书房。 云凌天看到风无涯,脸上便扬起了一抹热络亲切的笑容,“先生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 风无涯淡漠地点了点头,从手中掏出合约递给了一旁的管家。 管家将那合约放到了云凌天的桌面上。 看着那合约上的内容,云凌天脸上控制不住的扬起了一抹惊喜的笑容,“还是先上手段高,之前本宫派下去的人,可没谈出来这么好的条件。” 风无涯谦虚的低头,“不过是借着太子殿下的名头罢了,若是没有殿下的名头在,就算在下说的再怎么好听,也是拿不到这么好的条件的。” 这样恭维的话,无异拍中了云凌天的马屁。 就算明知道这话是风无涯说出来恭维自己的,云凌天依旧十分开心。 “先生言重了。先生此次去得月楼的时候,可曾看到了那许家的大小姐。” 风无涯摇了摇头,“未曾。与我谈合约的是一名管事之类的女子,应当是那许家小姐的心腹。” 云凌天了然地点了点头,风无涯起身对着云凌天道:“在下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太子殿下若是无事的话,在下便先告辞了。” 和许碧清敲定了这一笔合约,接下来一段时间,云凌天都不必担心钱财的问题了,此时心情正式愉悦的时候,听到风无涯这么说,也没如同往常一般多询问两句,直接开口道:“先生有事,便去忙吧。” 第267章 防范 风无涯起身朝着云凌天点了点头,踱步走出了太子府。 而这边,云浩天府的大厅里面,云浩天身上穿着一身练武时穿的紧身长袍,一张近脸上还带着汗水,跟着管家一起走到了大厅里面,便看到了坐在大厅中悠闲喝茶的姬长夜。 当下便毫不客气地做到了姬长夜身边一把将姬长夜手边放着的茶壶拿了起来,朝嘴里面灌了几口茶水,总算是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这才兴冲冲的开口道:“长夜,过来怎么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姬长夜目录嫌弃地朝着云浩天看了一眼,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盏,淡淡地道:“我有事要同你说。” 面对姬长夜嫌弃的目光,云浩天当真是有些想炸毛。他堂堂云浩天,不要面子的吗? 可是后来又听到姬长夜这么说,当即正了脸色,转头便朝着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将大厅里面伺候着的丫头小厮全部都带了下去,云浩天这才一脸正色地看着姬长夜,“出什么事情了?” 姬长夜低头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掏出来了一封请柬,递给了云浩天。 云浩天伸手将那请柬接了过来,看到底下落款是太子府的时候,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姬长夜缓缓地道:“这是昨日太子府的人送过来的,此次太子在自己府中举办私宴,邀请的人不少。你可曾收到请柬?” 云浩天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管家,管家连忙走进来道:“回殿下的话,昨日太子殿下确实是派人送了请柬过来,但是殿下一直待在教场里面,老奴并没有机会将那请柬拿给殿下。” 云浩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挥手让管家下去,这才抬头看着姬长夜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姬长夜一双墨玉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半晌之后才开口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年来太子殿下行事如何,你心中应当清楚。眼下科举刚刚结束,陛下盯着那些考生们的成绩,太子殿下恐怕是要借这个宴会,来做一些事情。” 至于做什么,铲除异系栽赃陷害,这都是这么多年以来太子用惯了的手段。 不过凭借着他的身份,每次动手那极其细致的善后。这些年来倒也没有被人翻出证据,捅到皇上那里去。 云浩天听着姬长夜这么说,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也收了起来。 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面放着的请柬,眼中带着些许不解,“云凌天应该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把我们两个请到他府中去赴宴,然后做出来栽赃陷害的事情吧!”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而他和姬长夜一向与云凌天不和,这几乎是整个朝堂都知道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他和姬长夜去赴了太子的宴会,结果两人出了什么事,那云凌天铁定洗不清嫌疑。 说不定还要遭到父皇的怀疑。 太子这么多年以来行事虽然颇为阴狠毒辣,但是好歹也是有点儿脑子的。 可是这么一想,云浩天也就越发的疑惑了,抬头朝着姬长夜看去,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姬长夜摇了摇头,“太子眼下到底想做什么,我们还都不清楚。不过不是什么好事罢了,我来这里便是想要告诉你,谨慎一些,莫要着了道。” 云浩天听到姬长夜这么说,先是十分感动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随后品味到姬长夜这话中的意思意义,一张俊脸顿时有些扭曲。 “本皇子还没有傻到别人给我下了个套,我便傻乎乎地钻进去的地步。少将军是否太过小看我了?” 姬长夜慢条斯理的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出口的话却是气的云浩天险些跳脚。 “对于你的脑子,我已经许久不曾抱过希望了。” 云浩天听着姬长夜的话,忍无可忍的一把撸起了自己的袖子,气势汹汹地走到了姬长夜面前,凶神恶煞的开口道:“你出来,本皇子这两天正好习得了一套新的拳法,我们二人打过。” 姬长夜抬头淡淡地朝着云浩天看了一眼,虽然那眼神看起来清冷无波的很,可云浩天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 两人朝着云浩天平日里练武的校场走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 原本气势汹汹的云浩天,满脸汗水地躺在地上。刚才那一身锦袍,此时早已沾满了汗水和灰尘。 云浩天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站在自己眼前脸不红气不喘的姬长夜,咬牙切齿的道:“姬长夜,有你这样当兄弟的吗?说好的切磋,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儿。” 姬长夜抬眼淡淡的撇了一眼云浩天,“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云浩天听着姬长夜这淡然无波的语气,捂着胸口,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倒是旁边的管家看到自家主子输了比试,还气的不行的模样,连忙拿着帕子和药粉走上前去。 如果不是真的打不过,云浩天此刻真的想用自己的拳头,把姬长夜那张嚣张的俊脸狠狠地打花。 结果了管家手中的药粉和帕子,云浩天中暗暗的道:“姬长夜是将军府出身,在父皇的打压下,如今依旧是手握重兵的少将军。他一个皇子,比不过也很正常。” 把这句话在自己心里面默念了许多遍,云浩天这才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受了一点。 与此同时,皇宫。 储秀宫北边的小院里,一个面容清秀的小丫头鬼鬼祟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屋门之后快速地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又将屋门关上。 屋子里面,一席粉色衣裙容色照人的叶有容,正懒懒地斜靠在贵妃榻上,修长白皙的玉指上摆完这一片团扇。 那张和叶桑有着三分相似的容颜,露出来的笑容却是让人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丁香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自家小姐这般模样,连忙倒了杯茶放到了叶有容的眼前。 “小姐,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明天陛下要去御花园中和朝中大臣商议正事。其中有一条小路,是陛下每次回去的时候都必须要走的路。奴婢给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多塞了一些银子,将那条路线的具体情况打听了出来,明天小姐就打扮的美美的,在那里等着陛下就是。凭借着小姐这般美貌,一定会获得陛下的青睐。” 原本懒洋洋已在贵妃榻上的叶有容,听到丁香这么说眸子显然一亮。 紧接着又听到丁香的这番夸赞,好心情的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甜。放心,我若是飞黄腾达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着叶有容将自己手上的一支鎏金镯子退了下来,扔到了丁香的怀里。 丁香连忙跪地谢恩,将那鎏金镯子仔细地揣到了自己怀中。迈着小碎步沾到了叶有容的身后,伸手为她按着肩膀。 “奴婢今天出去的时候还打听到。皇上喜欢素雅却又不寡淡的颜色。如今宫中最得宠的容妃娘娘,当年便是凭借着一席蓝色水袖裙,入了陛下的眼。小姐衣柜里面倒是还有一件蓝色的衣裙,可是那裙子已经穿过了两次,颜色也不那么鲜艳了,这可怎么好?” 丁香说着,有些担忧的皱起了眉头。明天皇上不要出来,这个时候哪怕是拿着银子去宫外买也来不及了。 总不能让自家小姐初次与皇上见面的时候,便穿着一身旧衣裳。 然而坐在软榻上的叶有容却并不如丁香那般着急,叶有容双手握在一起,眼中光芒浮沉。片刻之后,眼睛一亮,满怀自信的开口道:“不必担忧,明日便将那条裙子给我找出来,我自由办法获得陛下恩宠。” 丁香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叶有容连上那浓浓的自信之色,想到自家小姐素来是个有主意的,而且这件事情关乎着小姐以后的前程,小姐总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便重重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将军府,淮南院里面。 冯瑶和周兮月两人一个人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数着手边的糕点。另一人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十分惊奇的超比划着。 梨花树下坐着拿着一本医书,看的十分认真的叶桑。 冯瑶无聊的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身边的冬九问道:“冬九,桑儿都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了,她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呀?” 听着冯瑶这话,冬九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树下一脸认真的叶桑,低头笑着味冯瑶添了杯茶,颇为认真地道:“周小姐恐怕还得再等等,我们家少夫人每天都要坐在这里看一个时辰的医书,这是少夫人师傅留下来的任务。眼下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便要结束了,周小姐若是觉得无聊的话,不如奴婢待着周小姐去将军府的练武场看看。” 冯瑶听到冬九这么说,一脸抗拒地摆了摆手。 “我对那些刀啊,枪啊的东西可不感兴趣。我还是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吃着糕点等着吧,倒是阿瑶对将军府的练武场,可是垂涎已久。你可以带她去看看。” 冬九听到周兮月这么说,转头朝着一旁的冯瑶看了过去。 冯瑶将手中的长剑插回鞘中,小心的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五大三粗的摆了摆手,“不必了,左右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等到桑儿看完书之后,让她带着我去即可。” 第268章 出门 听到冯瑶这么说,冬九也不再勉强,又低头为冯瑶倒了杯茶水,便恭敬的站在了一旁。 一炷香之后,叶桑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医书,抬头朝着院子这边看了过来。看着周兮月脸上那百无聊赖,一副无聊到极致的表情,叶桑嘴角便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 起身将自己的书交到了角梅手上,叶桑迈步朝这周兮月和冯瑶走了过去。 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面摆放着的糕点,叶桑伸手戳了戳周兮月的额头,“这不都是你最喜欢吃的糕点,平日里出门的时候倒是见你点了一大堆。今日来到将军府中,我特地让冬九给你做出来的这么多,怎么一块也不见得你动。” 周兮月抬起头来握着叶桑的手,一脸深情的道:“有一美人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没有你陪着,这些糕点,我可怎么吃得下去呀?” 看着周兮月这一脸深情的模样,坐在她对面的冯瑶当即便做了个恶心的要吐的表情。 冬九也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周兮月,“你这实际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冯瑶毫不留情的吐槽道:“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面看来的半首诗,东拼西凑的搭配到了一起,亏得她能念的出来。” 说到这里,冯瑶又将周兮月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双眼眸中带着明晃晃的不解,“说起这件事情我就觉得奇了怪了,周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你说你作为周家的嫡小姐,不要求你和京城第一才女一争风采,也不至于念首诗来调戏人,还要东拼西凑地凑到一起。你这样让周家的老祖宗情何以堪。” 听着冯瑶着毫不留情的话,周兮月没好气地伸手在冯瑶胳膊上重重的捶了两下,“谁告诉你从书香门第里面出来的女子就一定要循规蹈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偏不。再说了周家的女子又不止我一个,那些人一个个的几乎都一个样了,我要是在和她们一个样,你们两个还能和我玩到一起吗?” 听到周兮月这么说,叶桑和冯瑶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说的也是。” 周兮月顿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搭理自己眼前的这两个人。 叶桑和冯瑶两人就笑了起来,拿着手边的糕点不停的哄着周兮月,不一会儿三人又热热闹闹地说起话来。 嘴里面塞着糕点,周兮月满脸的满足之色,“果然还是冬九亲手做的糕点,最好是外面的那些铺子里面卖的糕点,就是没有这股味道。” 叶桑没好气地看了周兮月一眼,“现在知道冬九做的糕点好吃的,刚才一堆糕点放在你面前也不见你动口。” 周兮月讨好地朝着叶桑笑了笑,将自己嘴里的糕点咽下,指着豪迈的坐在一旁的冯瑶道:“啊瑶方才说想去将军府的练武场看看,正巧今日少将军不在,你便带着我们两个去将军府的练武场里面好好参观一番,从小到大都没去过这样的地方,想想我还真是有些兴奋呢。” 看着周兮月那明显激动的模样,叶桑和冯瑶两人脸上都是纵容的笑容。 让角梅和冬九将桌子上的糕点全部都收拾了,叶桑回到屋子里面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便带着冯瑶和周兮月两人来到了将军府的练武场。 将军府的练武场占地面积足足有整个将军府的三分之一,在练武场的边缘处放着两个木头打造的价值。上面摆放着刀枪剑戟各种兵器。 叶桑平日里也嫌少来到此处,今天带着周兮月和冯瑶两个人来到这里参观,叶桑也借着这个机会,将将军府中的练武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周兮月纯属好奇,跑来跑去在这里四处看着跑。 而冯瑶的喜欢就比较真实了,在看到这个练武场的时候,明显眼睛都是亮着。走进了练武场之后,便直直地朝着边缘处的那两排兵器走了过去。 叶桑和周兮月两人在练武场里面绕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格外有意思的东西。 转过身去就看到冯瑶手中拿着一柄威武的大刀,站在练武场中灰的虎虎生风。 那大刀的样式在配着冯瑶看起来魁梧的身姿,不知道的还知道是个男子在场上耍刀呢。 看着冯瑶的身影,周兮月悠悠的叹了口气,“你说阿瑶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呀。这些年来因为她这副体格,连带着婚事也被耽搁了。若是阿瑶这身体再不能好,再过几年可就这样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说到这件事情,叶桑也皱了皱眉头,“我为阿瑶把过脉,她的脉象并无任何异常,甚至比之寻常女子来还要更加健康一些。可是阿瑶提早便说了她这般模样是因为中了毒,然而我却始终诊断不出来她到底是中了什么毒,是我太无用了。” 叶桑说到这里,眼睛忽然一亮,看着在场中的冯瑶道:“我想到了一个人,她或许有办法解决阿瑶的问题。” 听到叶桑这么说,周兮月也明显有些惊喜,“是谁?” 叶桑微微沉吟了一番,这才道:“我上次去承恩寺的时候,认的师傅。” 周兮月听到叶桑这么说,先是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表示知道。紧接这边伸手揪着叶桑的衣袖,自认为凶狠的道:“话说桑儿你现在是越来越神秘了,出门一趟,不动声色的就给自己拜了个师傅,回来也不告诉我和阿瑶。若不是今天我们提起这件事情,你还要瞒着我们多久?” 叶桑无奈的将周兮月扒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拿了下去,认真的道:“并非我不愿意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们,不过我师傅他身份比较神秘,我答应了师傅不将他的身份告诉别人,自然要说到做到。” 原本心中还有些股份的周兮月,听到叶桑这么说,表示了解的拍了拍叶桑的肩膀,“原来如此,看来你的师傅真的是个神秘的高人,那他的医术一定很高强啦!” 叶桑点了点头,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尊重,“若是连我师傅也诊断不出阿瑶身上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这天下间恐怕便没有人能够为阿瑶解毒了。” 周兮月听到叶桑这么说,眼中的兴奋之色更甚,“那你什么时候让你师傅来给阿瑶看看?” 叶桑摇了摇头,“师傅行踪不听,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等下次我看到他的时候,先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他听。若是他有把握的话,我便让他来给阿瑶看看。若是没有的话,那就再说。这件事情你先别告诉阿瑶,免得让她满怀希望之后又失望。” 周兮月点了点头,俩人把话说完了,就见站在练武场中央舞着大刀的冯瑶,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那张略显粗旷的面容上带着爽朗的笑容,盯着周兮月和叶桑两个人,“你们两个都在那里小声地说些什么呢?” 周兮月脸上表情微微一遍,叶桑不动声色地捏住了周兮月的手,上前一步笑着道:“当然是在夸赞阿瑶的刀法又进步了。这辆无偿里面的刀不过是一些寻常兵器。阿瑶用的可还顺手?要不要我去库房里面帮你挑一些好的兵器出来?” 冯瑶摇了摇头,手腕轻轻一抖,手中重约几十斤的大刀,便规整的落在了木架上。 “将军府练武场上面放着的兵器,就算是一把大刀,也并非凡品。更何况练武之人,应该专注于自身的技巧,而不是一味的注重于武器的品质。真正武功高强的人,哪怕是树上的一片叶子,也能变成他最锋利的武器。” 叶桑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周兮月则是十分直接的鼓掌道:“说得好,没看出来你平日里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还能说出这么有文采的话。” 冯瑶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周兮月,“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念别人的诗念得东倒西歪。” 周兮月小脸儿顿时就是一红,捶着拳头就朝冯瑶身上招呼。 可惜她手上的那点儿力道,对于冯瑶来说,当真就跟挠痒痒似的,冯瑶连躲避都没有,任由着周兮月打了好一会儿,十分不屑地捋了捋自己袖子上的灰尘。 几人又在将军府里面转悠了半晌,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叶桑抬头道:“眼下马上就要到午时了,再过一会儿便是用午膳的时候了。你们两个是想要在将军府里面吃,还是想要去外面的得月楼里面吃。” 周兮月和冯瑶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去外面的得月楼。” 难得看到这两人在一起不拌嘴,叶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转头朝着身边的冬九看了一眼,示意她去安排。 冬九恭敬地点头应是,拿着手中记录好的小册子,从院里面退了出去。 叶桑转头看着周兮月和冯瑶,“既然要去得月楼吃饭,你们两个也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我屋子里面还有两套新衣服没穿,你们两个去试试。” 周兮月倒是一副兴冲冲的模样,冬九确是有些犹豫,“你的衣服,恐怕不是我能穿的上的。” 叶桑笑着伸手拉住了冯瑶的手,“本来就是给你们两个准备的衣服,尺码都是按照你们的尺码订的,怎么会穿不上?” 第269章 吐槽 听着叶桑这话,冯瑶心中有些感动。自幼他便因为长相和身材被京城里面的这些小姐们所排斥。 当初年少的时候她也曾满怀欣喜的准备着好看的衣服,想去参加那些小姐们的宴会,可是每次参加宴会,得来的都是白眼和一声声毫不留情的嘲笑。 那些千金小姐们觉得他长相丑陋,身材魁梧,完全没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哪怕他的父亲和是朝中重官,也依旧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在一起玩耍。 于是他便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到了军营里面,整日里便真的把自己当成个男子一样跟在父亲和哥哥身后训练。 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真的会遇到这么两个知心的朋友。 冯瑶眼眶微红,搭配着他那略显粗旷的面容,看着让人有些想笑。可是叶桑和周兮月两个人都没有笑起来,周兮月还伸手捏了冯瑶的胳膊一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件衣服吗?之前我也不是没送过你衣服,怎么没见你对我感动成这个模样。” 冯瑶抬手粗鲁的在自己的眼眶上抹了一把,抬起头来又是一副霸气的模样,“我哪里有感动了,不过是方才眼睛里面进了沙子,这才有点红而已。” 对于冯瑶这种完全不走心的谎话叶桑和周兮月两人都没去拆穿他,两人笑呵呵的将冯瑶推到了屋子里面,三人换了一身衣服,又梳妆打扮完之后,又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此时午时都已经快要过了,坐着马车穿过街道,周兮月打开车帘,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叹地道:“京城里面还真是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这么一副热闹的模样。这还真让我有点想看看外面的景色到底是怎么样的。” 叶桑脸上带着笑容,伸手戳了戳气水的脑袋,“当初在容城的时候,是谁说想去京城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如今来了京城之后又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我看你这丫头就是没有定性。” 周兮月吐了吐舌头,伸手拉了一把坐在一旁的冯瑶,指着窗外道:“方才我看到了几个胭脂铺子,等会儿下车之后你陪着我一起去瞧瞧。” 冯瑶听到周兮月这么说,一脸抗拒的摇了摇头,避之不及的模样,“那些东西你还是自己去看吧。再好的胭脂水粉涂到我的脸上,也和面粉和颜料差不多。你是想等我涂上之后回到家里面,吓死我爹爹和大哥不成。” 叶桑听着冯瑶这话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周兮月也是被冯瑶气到不行的模样。 “现在你当然不需要了,不是你自己说的,你身上的病不过是一种毒罢了,等日后如毒解了,总有用得上的时候。难不成到时候你也不打算用点儿胭脂水粉啦?” 听着周兮月的话,冯瑶犹豫了一下之后,缓缓的道:“可等我毒解了之后再去买也是来得及的呀,现在买了等到时候用的时候若是过期了,那可怎么办?” 周兮月一副被气到了模样,指着冯瑶说不出话来。 冯瑶意,张略显粗旷的脸上看着无辜,可是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面却分明闪烁着狡黠的笑意。 看着这二人斗嘴,叶桑也是乐不可支。索性就坐在一旁隔岸观火,盯着这俩人不停的斗嘴。 三人玩玩闹闹的就来到了得月楼。 因为已经过了午时的缘故,得月楼门口的客人并不是很多。 三人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冬九和角梅俩人让马夫将马车挪到了一边,跟在叶桑和冯瑶周兮月的身后,走进了得月楼。 站在得月楼大厅里面的小二看着叶桑三人漫步走了进来,眼睛便是一亮。 在京城客栈里面工作的,哪个小二没有一点儿眼力价,看着叶桑几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便知道非富即贵。脸上当即扬着热情的笑容迎了上去。 “欢迎光临,不知道几位打算吃些什么。” 叶桑转头朝着周兮月和冯瑶看了过去,冯瑶扭头对着小二道:“多上一些有肉的。” 周兮月则是对着小二道:“那你们这里的招牌菜见好的给我上上五六份就行,另外配上一份比较清淡的汤。” 小二仔细的将周兮月和冯瑶两人的要求记了下来,转头朝着叶桑看了过去。 叶桑摇了摇头,轻笑着道:“就按照他们两个所说的置办,我没有什么要求。” 小二听到叶桑这么说,麻利的和尚的手中的菜单,一脸灿烂地朝着叶桑等人道:“不知道几位小姐是要在这大厅里面用膳,还是要去二楼的包厢里面?” 叶桑看了一眼大厅,因为已经过了饭点儿的缘故,大厅里面并没有多少人,想来平日里吃饭,几乎都是在包厢里面,难得出来一次,坐在大厅里面应当也别有一番风味。 便转头对着周兮月和冯瑶道:“这大厅里面也没有什么人,我们便在大厅里面找一个靠角落的地方坐下,如何?” 冯瑶向来不计较这些东西,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周兮月听到叶桑这么说,眼中也带着些许兴奋,“我正有此意,每次出来吃饭都坐在包厢里面,久而久之也当真是让人腻歪。” 叶桑轻笑了一声,转头朝着小二点了点头,小二立马带着叶桑几人找了一个柱子背后靠窗户的位置。 这个位置在整个大厅里面不怎么显眼,却又因为紧靠着窗子,因此能看到大街上的景色。叶桑三人对小二找的这个位置非常满意。 周兮月直接大气的从自己的荷包里面拿出来了一块碎银子扔给了小二。 小二将银子接过之后,惊喜地朝着周兮月到了谢,又将桌子椅子仔细的擦了一遍,给三人的桌子上放了一壶热茶,这才重新站到了柜台后面。 坐在大厅里面,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影,比之以前坐在包厢里面别有一番风味。 周兮月有些新奇的左右打量着,得月楼作为京城有名的酒楼之一。虽然比不上凤凰楼和天香楼那般财大气粗,装饰奢华。 可在京城里面也是老店了。 店里厨子做出来的菜也是颇受称赞。而且比之凤凰楼和天香楼得月楼里面的饭菜要便宜上许多。 京城里面一些寻常百姓,偶尔也会来这里吃一顿尝个鲜。 此时虽然已经过了饭点,大厅里面也有这些稀落落的几位客人。 其中一位公子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身着一身简单的白袍,手边放着几本书,背对着叶桑几人,看背影着实是单薄的很,一看便是个文弱书生。 可是那单薄的背影却挺得笔直,让人无端地便感受到了一番风骨。 周兮月戳了戳叶桑和冯瑶的胳膊,示意二人朝着那书生看了过去。 叶桑看了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倒是一向对什么事情都不太感兴趣的冯瑶。看完之后颇有感慨地道:“我还以为京城里面的书生一个个的都长得跟小白脸病秧子似的,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看起来比较有骨气的。” 叶桑听着冯瑶这话,一副被噎到了的表情,周兮月嘴里面的茶叶差点从口中喷了出来,两人都转投朝着冯瑶看了过去。 面对两位好友,那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好意的目光,冯瑶有些疑惑地道:“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叶桑默默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块帕子递给了坐在身边的周兮月,周兮月接过来之后沉默的擦了擦嘴角的茶水。 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之前我听说,你在国子监里面的时候,和国子监里面的几个世家公子关系都很不好,莫不是你当着他们的面也是这么说的?” 冯瑶一脸耿直地点了点头,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嫌弃,“要不然我还要怎么说,一个个长得就跟弱鸡似的。身为男子简直手无缚鸡之力,比之我这个姑娘还不如。整日里除了念两口酸诗,也不见得在朝政上做出什么大作为。亏那些人都没有入朝为官,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祸害了多少百姓。” 这话听着虽然十分解气,可是冯瑶若是当着那夏世家公子们的面这么说的,也怪不得那些人不见得她了。 有哪个男子愿意被人说成是弱鸡。小白脸儿。 她估摸着若不是国子监里面规矩森严不许打架,而那几个公子又实在打不过冯瑶,这家伙当时在国子监里面恐怕就免不了一顿打。 周兮月心中这么想着,也就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 冯瑶倒是不以为意的很,那张略显粗旷的脸上表情还带着些许得意,“就算是我让给他们一只手,他们也没胆子跑到我跟前来闹事。” 一群小白脸,她用不了三分力就能把他们全部都打趴下。 一向面色淡然的叶桑,听着冯瑶的话,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龟裂。 片刻之后,叶桑颇为无奈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头认真地看着冯瑶道:“这些话日后出了门,便千万不要对着人说了。否则你得罪的那可就是整个天下的读书人了。” 第270章 路遇恶霸 冯瑶撇了撇嘴,看着叶桑面上那担忧的表情,将自己心中的不以为然放下,一脸认真地朝着叶桑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以后在她们面前一定不这么说了。”大不了去那些人背后说,反正那些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听着冯瑶的保证,叶桑总算是放心地点了点头。 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恰巧此时,小二端着饭菜走了过来,叶桑三人也就没再多换,拿着筷子夹菜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德月楼里面的厨子手艺是真的不错。这些招牌菜,样样都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道红烧鲫鱼,鲜美的简直能让人咬到舌头。 三人里面叶桑做事一向文静,就连吃个饭也能让人感受到一股端庄秀美。至于周兮月,平日里在府中总是被自家娘亲拘束着,此时在外吃饭又坐在角落里面完全不顾自己大家闺秀的身份,几乎是在轮着筷子抢食。 冯瑶就更不用说了,平日里在军营里面五大三粗吃饭惯了,两人为了一盘芦花鸡,险些打了起来。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完,小二又端上来了一些糕点和消食的茶水。 叶桑三人吃的有些撑,懒洋洋的不想动,索性便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冯瑶开口道:“明日太子府中要举办一场私宴,据说此次太子殿下给许多人家都发了请帖,可曾邀请你们两个了。” 叶桑和周兮月两人听言,都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你也收到太子府送过来的请帖了。” 这话是周兮月问的,冯瑶点了点头,任艺彤看着坐在对面的叶桑。 叶桑拿起帕子点了点嘴角,漫不经心的道:“两天前,太子府的请帖便已经送到将军府上了。” 饮水听到叶桑这么说,单手撑着下巴,眼中带着些许疑惑,“少将军不是一项和云浩天两人关系颇好,太子平日里见到少将军都免不得要挖苦一番。如今在自己府中举办宴会,居然会把请帖送到将军府。而且阿瑶家里面居然也接到了请帖,看来这次太子举办的宴会不简单。” 叶桑和冯瑶听言,颇有些诧异地朝着周兮月看了一眼,那眼神看的起谁莫名其妙,紧接着便听到自己对面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道:“没想到你还能看出来这个。” 冯瑶一张俏脸顿时就憋得通红,指着叶桑和冯瑶两人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气呼呼地转过了头。 什么叫做她还能看得出这个,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京城里面有谁不知道太子和云浩天一向不和,而将军府有明显偏向云浩天。 平日里在朝堂上太子,几乎是想尽了各种法子给云浩天和将军府这边使绊子。两方势力之间的矛盾简直都快要解不开了。 选秀和科考刚刚结束,太子就在自己府中大肆举办宴会。还把往日里与自己敌对地朝臣全部都邀请了过去,这怎么看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么明显的事情是个人都要看出来了,结果她眼前的这两个闺中好友是怎么说的! 周兮月单单是想一想她们两个刚刚看过来的诧异眼神,就恨不得把自己眼前的这两个损友直接从得月楼里面扔出去。 叶桑和冯瑶两人看着周兮月吃瘪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兮月忍无可忍朝着两人扑了过去,叶桑直接起身躲到了冬九的身后,看着冯瑶和周兮月两人打打闹闹,乐不可支的眯起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的大街上传来了一阵哄闹声。叶桑三人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满脸横肉,身材高大的男子,脸上带着恶狠狠的表情,手里面抓着一个少女步朝前拖去,一边拖着那少女的胳膊,一边毫不留情地骂道:“你个贱蹄子,别给脸不要脸,大爷愿意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别不知好歹。” 那少女看起来模样清秀,一身粗布衣衫包裹着瘦小的身子,清澈的眼睛中满是惊恐。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爹娘。你这样做是犯法的,难道你就不怕官服的人来抓你吗?” 那满脸横肉的男子听到少女这么说,当即便不屑的冷笑了一声抓,一首抓着少女的胳膊,一手从自己的怀中掏出来了一张卖身契。 “让官府里的人来抓我,你看看这是什么?你爹跟你娘早就喂为了十几两银子,把你卖给我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偏偏找上了你?识相的话,你就老实点儿。否则的话,我就算是当前把你打死了,官府也没人管的了这件事儿。” 周围看热闹,原本想要为这少女出头的人听到恶霸这么说,也纷纷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不过看着那少女的眼神却是满满的同情。 那少女盯着二把手中的卖身契,整个人就跟失了神似的。 满脸横肉的男子看到这少女这般模样,满意的冷哼了一声,拖着那少女的手就朝前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失魂落魄的少女,忽然拼命地挣扎了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尖声喊道:“我爹娘不会这么做的,他们就我一个女儿,才不会为了十几两银子就把我卖给你。一定是你使出了什么卑鄙的手段,你这是强抢民女,我要把你告到官府,让官府的人治你的罪。” 那恶霸听着少女这么说,眼中闪过了一抹惶恐,不过片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卖身契。 “官府的人来了也救不了你,这专卖身契上面可有你父母亲自按的手印。别再痴心妄想了,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的话答应我一个不高兴,把你卖到青-楼里面去你信不信?” 那少女听到二八这么说,挣扎的更加厉害了。 旁边围观的几个路人有些看不下去,其中一个老婆婆目光怜悯地看着那少女道:“姑娘,事已至此,你便从了他吧。若是真的被买到了青-楼那种地方,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旁边的几个富人也纷纷开口应和。 少女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那恶霸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就已经不耐烦了,一巴掌打在了少女的脸上,那少女的嘴角顿时便溢出了血迹。 那恶霸拖着神智已然有些模糊的情侣便想要离开,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阴森的声音,“你是给我乖乖的把她放下来,还是让我过来折断了你的手。” 那恶霸听言转头朝后看去,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分分转头,便看到了站在人群不远处,一脸怒气的冯瑶。 冯瑶因为身材的原因,在外穿的大多都是男子的衣衫,配着他那魁梧的身材和脸庞,看起来比一般的男子还要威武许多。 那满脸横肉的恶霸看到冯瑶当即便不屑的撇了撇嘴,“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的话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冯瑶微微眯起了眼眸,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很好,小爷我也很久没有碰到过像你这样不知死活的人了。今天要是不留下你一只胳膊一条腿,我保证你离不开这里。” 站在冯瑶身后的周兮月,一脸兴奋地拍着手道:“阿瑶威武,打死这个臭不要脸的。当街强抢民女,真以为这世上没有王法了吗?” 听到周兮月的话,那满脸横肉的大汉朝着冯瑶身后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面两个穿着华丽衣裙,容貌格外出色的女子。 那双恶狠狠的目光中顿时变划过了一抹垂涎,盯着叶桑和周兮月的目光也让人作呕。 叶桑皱了皱眉头,尚未开口说话,站在叶桑身后的冬九边上,前一步挡在了叶桑前面,一双凌厉的眸子仿佛刀似地朝着那恶霸看了过去,“再让我看到你用那种眼神盯着我们家少夫人,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对于上冬九凌厉的目光,恶霸打了个寒颤。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眼前的冯瑶,想着冬九,刚才称叶桑为少夫人,眼前站着的这个约莫着就是哪家的少爷了。 看着冯瑶长得这般魁梧,那张脸比之自己也差不到哪里去,居然能娶到叶桑那般貌美如花的妻子。 恶霸心中便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嫉妒,连带着看着冯瑶的目光中都带着些许怨毒,“小子,你口气不小呀!想要英雄救美,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今天我刘三雄就把话撂在这里了,要是你能打赢我,我就把身后的这个丫头让给你。若是你打不赢我,那么……” 刘三雄说着里,嘴角勾起了一抹恶心又恶毒的笑容,“作为交换,便把你身后这两个漂亮的小娘子送给我如何?” 众人听着刘三雄的话。皆是目光鄙夷地朝着他看了过去。 周兮月和叶桑也是颇为诧异的,朝着刘三雄看了一眼,这人还真是胆子不小。两人看着眼中的目光就变得有些幸灾乐祸了起来。 周兮月更是装作一副被人羞辱了的模样,红着脸朝着冯瑶喊道:“夫君,你今天可要帮我和姐姐讨个公道回来。” 第271章 柔弱书生 说着使劲的拽了一下叶桑的手臂,朝着叶桑眨了眨眼睛。 叶桑有些无奈地转过头去,面上一副被人侮辱了的模样,坚定地朝着冯瑶点了点头。 两人都已经发话了,那王三雄笑的也越发的嚣张了,看着冯瑶的目光也越发的讥讽不屑,“小子,你身后的这两个美娇娘都已经开口了,你不会站到这里不敢应战吧?” 说着那王三雄又格外不屑地看了一眼冯瑶,道:“也不知道你小子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自己长得这么一副磕碜的模样,却娶了这么两个美貌如花的小娘子。” 说着还颇为自得的身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又是垂涎又是嫉妒的,看了一眼冯瑶身后的周兮月和叶桑。 却没想到从两人眼中看出了丝丝怒火。 王三雄也没多想,只当那两人是因为自己的调戏生出的火气。当下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猥琐了。 却没想到一直笑盈盈,眼中含着趣味的周兮月,忽然满是阴森的开口道:“阿瑶,不要客气,给我使劲的打,狠狠的打,对付他这种嘴碎的,打残了都是客气。” 一直满脸温和的叶桑,同样冷着脸点了点头。虽然没说话,可是那目光中透过来的冷意,却是让王三雄抖了抖。 不满自己被两个小娘子的话吓到,王三雄越发挑衅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冯瑶,“到底打不打别是被吓破了胆子,才让自己身后的女人,为自己出头。” 一直没说话的冯瑶,这时候眼神才从叶桑和周兮月两人身上收了回来,那张粗犷的面容上勾起了一抹不屑的笑容,眼神中带着三分嗜血七分狂傲。 “好啊,今天我便让你一只手,看你能奈我何。” 说着将右手背到了身后,就是将左手露了出来。 这般不屑的态度,更是让王三雄眼中怒火直冒。冷哼了一声,从自己腰间抽出来了一把匕首,恶毒的道:“这么喜欢成英雄,那我就成全你。看招。” 说着大吼一声,拿着手中的匕首朝着冯瑶扑了过去。 周围的百姓们,看到他拿出了匕首,眼中都划过了一抹惊惧,纷纷后退了一些,给他们二人空出来了一片位置。 叶桑和周兮月两人却是分毫未退,盯着王三雄的目光,基本上已经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了。 眼看着王三雄就要冲到冯瑶眼前了,冯瑶缓缓抬起左手,看似漫不经心,却将王三雄费力一击挡了下来。 冯瑶意一出手,王三雄心中便知不妙,刚想要躲,冯瑶一腿踢了过来,王三雄躲闪不及,被冯瑶一脚踹了出去,躺在地上的时候,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放着疼。 周围的百姓眼中也是一片嘘色,面露惊讶地朝着可路看了过去。 这小公子虽面容生的粗狂,可看着确年纪不大,没想到手上功夫这么厉害,居然一脚将一个壮汉踢的出去。 冯瑶单手拍了拍自己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蔑视地看着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王三雄,“不是说要打吗?继续。” 看着冯瑶高高在上,华丽的衣摆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有。而自己却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就差呻-吟了,王三雄眼中划过了一抹浓烈的愤恨。 捏紧了自己手中的匕首,再次朝着冯瑶冲了过去。 然而结果却是再次被踹翻到了地上。 这一次,王三雄嘴角显然都已经溢出了血迹。 可想而知,冯瑶方才那脚有多重。 见状,周围的百姓们连忙惊恐地再次后退了一步。 两脚就把人踹出了血,这小公子当真武功了得,果然人不可貌相。 王三雄这下忍不住了,捂着自己的胸口,哎哟哎哟的呻-吟了起来。 一边呻-吟着一边嘴里面还冒出来一些污言秽语,辱骂冯瑶。 而那个原本被王三雄欺负的姑娘,泪眼朦胧地看着这边。 踉踉跄跄地朝着冯瑶跑了过去,跪在地上变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冯瑶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伸手将那姑娘从地上扶了起来。 看那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粗声粗气的道:“好了,别哭了,他以后都不会去找你啦。” 那姑娘明显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王三雄,眼中带着恐惧。 冯瑶见状,烦躁的上前一脚踩到了王三雄的胸口。 原本就疼痛难忍的王三雄,直接再次喷出了一口血来,口中喊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是小的有眼无珠,还望公子饶小的一条狗命。” 方才这人还气势汹汹的要调戏叶桑和周兮月,如今被冯瑶打败便毫无节操的跪地求饶。 当真是无耻的很。 然而冯瑶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俯身。将王三雄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避免了他再次偷袭的机会。 手中拿着匕首,轻飘飘的在王三雄脸上拍了几下,指着方才那个被她们救下来的姑娘道:“这个人,以后我罩着了。要是再被我发现,你在这一代为凶作恶,强抢民女。那么你就待在官服大牢里面,永远也不用出来了。” 王三雄刚开始还一直点头,硬是听到冯瑶这最后一句话,有些颤抖的开口道:“这位公子,你都已经将我打了一顿了,这件事情并不要上报官府了吧?”可冯瑶嗤笑了一声,语气越发地低沉了,“你这种人渣,不送到官服里面,本公子实在是不甘心啊!” 就在冯瑶这么说着的时候,一群穿着顺天府衣服的官差,跑了过来。 看着地上躺着的王三雄,又看了一眼站着的冯瑶,躬身行礼道:“见过,公子。” 这官差居然认识冯瑶。 叶桑和周兮月两人眼中划过了一抹诧异。走上前来。 冯瑶淡淡地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王三雄道:“此人当街行凶,强抢民女,行迹恶劣,需要好好管教。另外帮我带话给你们家大人,天子脚下,青天白日,居然也有这种恶徒出现,顺天府的一群官差要是太忙了,我让爹爹将此事告知皇上,给顺天府多拨一点人手。” 为首的捕快连忙伸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满是恭敬的道:“公子放心,以后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我们这就将此人带回去,严加管教。” 冯瑶点了点头,那人看到冯瑶不再计较,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气。转身朝着自己身后的几个捕快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直接拽起地上的王三雄便拖走了。 一场闹剧发生的快,散的也快。 周围百姓们看着那几个棺材对冯瑶明显恭敬的模样,心中纷纷猜测冯瑶是哪个大人物。 叶桑见状,转头朝着身边的冬九使了个颜色,冬九开口道:“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各做各的事情吧。” 百姓们听到冬九这么说,三三两两地散去。 唯有方才那个贝壳乐就乐的姑娘还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泪水,眼中却满是感激眼。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无以为报,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奴婢可卖身为侍女,伺候在公子身边。” 叶桑和周兮月两人看着那小姑娘话虽是这么说,眼中却明显带着些许倾慕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周兮月十分夸张的捂着肚子,一只手搭在叶桑的肩膀上看看冯瑶,又看看她身边的那小姑娘,毫无避讳的道:“阿瑶,你这还真是艳福不浅呀。” 那小姑娘听到周兮月这么说,忽然想起方才百姓们窃窃私语的话,记起这两人是冯瑶的夫人,脸色颓然苍白的下去,“两位夫人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的想要报答公子相救之恩,我……” 眼瞅着小姑娘吓得话都说不清了,叶桑转头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周兮月,温和的道:“你不必担心你,我们与她是相交好友,并非方才百姓口中所说的那样。” 姑娘听到叶桑这话明显松了口气,随后看着叶桑和周兮月两人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哪有两个姑娘家,跟着一个男子在外面活跑的。 叶桑和周兮月看到那小姑娘这般模样,就知道她是误会了,两人也不解释。就那么撑着头看着冯瑶,明摆着打算看好戏。 冯瑶嘴角抽了抽,无奈地看了一眼她们二人。 转身走到那小姑娘跟前,从自己怀中掏出来了一张方才走的时候叶桑和周兮月强塞到他怀中的帕子。 “好了,坏人已经被我打跑了,你不用担心。若是日后他从顺天府中出来,还敢对你纠缠,你便去顺天府报我的名字,他们绝对不敢不管。我叫冯瑶。” 小姑娘听到冯瑶这么说,满是感激地点了点头。那模样看着似乎又是要哭呐。 冯瑶颇为烦躁地转过头去看着叶桑和周兮月,用眼神询问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两人都十分没良心的,假装没看到她的目光。 冯瑶那张原本就粗犷的面容,顿时更加狰狞了。 再加上她眼前默默垂泪的姑娘,这看着着实是让人误会。 正这么想着,客栈门口那边就传来了一声轻喝,“大胆狂徒,还不住手。” 叶桑三人闻言转过头去,便看到他们方才在客栈里面称赞过的那个书生,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第272章 乌龙 那书生面容俊秀,一双好看的桃花妖不显轻浮,满是正气。 “你这恶徒,还不赶紧离开,青天白日做出这等恶事,当真不怕官府的人抓你吗?” 冯瑶方才听着这书生的话,先是一愣,这会好不容易明白过来了,却听他这么说,眼睛放下就眯了起来,看着更是凶神恶煞,“你说谁是恶徒?” 那书生有些被吓到了,不过还是鼓起勇气,上前将那愣愣的姑娘挡在身后,“堂堂七尺男儿,干什么不行,在大街上欺负一个小姑娘,你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冯瑶双手环胸,懒洋洋的道:“我为什么要怕被人耻笑?” 那书生脸色一阵青白,似乎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咬着牙道:“古人云……” 他话还没有说完,冯瑶就一脸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别古人云,古人说什么,那是古人的事,和我没关系。一群死了的人,话再有用,还能把我怎么着不成?” 看那书生一脸震惊,气的脸都有些发字,叶桑和周兮月也不看好戏了,上前想要解释清楚事情的缘由,谁料那书生看到他们二人要过来了,再次慌忙的开口道:“二位姑娘千万别过来,此处有恶人,看到姑娘帮我报官,我来拖住此人。” 这是道理讲不通,打算去叫官府的人过来? 叶桑和周兮月面面相觑,冯瑶却冷笑道:“你知道官府的人和我什么关系吗?” 那书生脸色一沉,却没傻的问冯瑶和官府是什么关系,只是神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自己身后,早就目瞪口呆的那小姑娘道:“这位姑娘,实在是对不住,在下……” 那书生脸上划过了一抹羞愧,转头对着冯瑶正色道:“这位公子,今天的事,是在下鲁莽了。” 听着求生的话,叶桑三人眼中闪过了一抹失望。 莫不是个假仁假义之辈,想要英雄救美,此时听到阿瑶和官府关系匪浅,就想临阵脱逃? 面对三人怀疑的目光,那书生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不过这姑娘年纪尚小,她哪里冲撞了公子,在下替她向公子赔罪,若是公子不满意,赔钱,或者打在下一顿也行,只要公子消气,气候不要再纠缠恐吓这位姑娘。” 峰回路转,叶桑和周兮月严重划过了一抹诧异,随后满脸赞赏地看着那书生。 是个有担当,品行好的读书人,此人若是入朝为官,必定能够造福一方百姓。 就是太过天真,若是阿瑶真是流-氓,这么做可不行! 两人想着,又转头朝着冯瑶看了过去。 冯瑶原本满心不耐,此时听到书生的话,眼中却充满兴味,故意装作凶狠的道:“当真,那也要你赔偿我一百两银子,并且还要打你一顿呢?” 那书生脸色铁青,不过还是道:“只要公子不在纠缠这位姑娘,在下便答应你。” 冯瑶颇为不屑地看着书生,“看着你也不是个有钱的人,那一百两你真的拿的出来,不会赖我的账?” 面对冯瑶怀疑的语气,书生涨红了脸,“在下说过会给你,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一定会给你。你若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立个字据。” 说着转头,四处寻找笔墨纸砚。 冯瑶看他这模样,忍着笑意道:“好了,不用找了。” 求生转过头,有些疑惑她为何忽然这么好说话,“不用找了?” 冯瑶心情颇好地点了点头。 而此时,被那书生挡在身后的小姑娘总算找到机会开口说话了,“那个,这位公子,多谢公子一番好意,不过事情当真不是公子所想的那样。这也公子并没有欺负我,方才我被人欺负,就是他救得我。” 听着那姑娘这么说,书生脸上一片愕然。 叶桑和周兮月两人见状也走了过来,周兮月笑盈盈的道:“我们家阿瑶可是个心地善良,颇有正义感的好人,怎么会做出当街强抢民女这种恶劣的事情来?” 再说了,阿瑶要抢也应该抢一个公子才对,她一个女的抢个女的回到自己中干嘛,端茶送水吗? 心中默默这么想着周兮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眼前的书生。 那书生听着周兮月的话,在转头看着那姑娘脸上真挚的神情。脸颊爆红,磕磕绊绊的道:“既然如此,姑娘你方才为何?” 看着自己手中抹泪的帕子,那姑娘当即便明白书生方才是误会了,连忙开口解释道:“这位公子方才救我于水火之中,替我解决了后顾之忧,我心中十分感激,这才流下了泪水。” 书生听到那姑娘这么说,越发尴尬了,手足无措的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原来是感动的泪水,不是被恐吓的。 想着转过头去,看着眯起眼睛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冯瑶,脸越发的红了。 “这位公子,实在是对不住。方才在下没有了解清楚事实状况,便贸然责问公子,在下在这里给公子道歉,还望公子原谅。” 说着弯腰朝着冯瑶行了个大礼。 如此慎重的模样,倒是让冯瑶有些不知所措了。 看着那书生通红着一张脸站在自己眼前,冯瑶捏了捏自己的衣角,颇为不自在的粗声粗气的道:“好了好了,我又没有怪你。赶紧起来吧!” 说着又看了一眼那书生的脸,低声道:“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动不动的就脸红。” 那书生刚刚站起来,恰巧就听到了冯瑶这句话,原本就爆红的脸庞,这下更是红到了脖子根。 那害羞的模样,当真如同冯瑶方才所说那般,跟个小姑娘似的。 冯瑶转过身,看着跟着自己身边的小姑娘。想了想从自己的怀里面掏出来了几块碎银子,放到了那姑娘的手中。 “我不用你伺候,今日所做,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些银子给你,你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那姑娘听到冯瑶这么说,刚想开口,冯瑶便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力道不轻,却并无恶意。 “日子总是要自己过,才能一天天好起来。忍无可忍,便不要忍了,总归不能让自己把命搭进去。” 那姑娘听到冯瑶这么说,眼眶突然就红了。 这位公子方才明显是听到了王三雄说的那些话,也猜到了自己的家境,却贴心地没有开口说破。 那姑娘点了点头,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抱着自己怀中的碎银子,头也不回的离去。 冯瑶见状,转过头来看着叶桑和周兮月两人道:“现在我们去哪?” 叶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他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 在得月楼吃了顿饭,又路见不平替小姑娘解决了一桩麻烦事了。眼下日头已经渐渐西斜。 好在如今天气渐暖,快到夏日了,天长了一些,到没那么快暗下来。 周兮月是真的不想回去,看到叶桑抬头望天色,连忙拽着她的胳膊道:“哎呀,别看了,天色还早呢。我们这才出来多长时间?不是说要出来逛逛吗,眼下马上就要到四月了,碧月湖哪里牡丹也快要盛开了,那景色才当真好看呢,我们去看一圈再回去。” 看着周兮月如此兴致勃勃的模样,叶桑和冯瑶两人点了点头。 周兮月见状,笑的越发欢快了,拽着两人的手就打算走。 这个时候,被他们遗忘在身后的书生,有些尴尬的开口道:“不知小生可否与三位同行?” 叶桑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一眼那书生,“公子要与我们三人同行。” 书生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冯瑶,“小生名唤叶柳生,字玉华。在京城有个别称,叫做玉华书生。各位可称呼我为玉华。” 冯瑶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所以你这是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吗?” 玉华点了点头,面上的神色有些忐忑,害怕冯瑶不愿意自己跟着他们一起。 冯瑶却满不在乎的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跟着一起吧。” 冯瑶都已经同意了,叶桑和周兮月两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却诧异地朝着玉华书生那里看了好几眼。 玉华书生这四个字在京城里面也小有一些名气。 此人品性高洁,为人正直。做学问也同样一丝不苟,在京城的文人圈子里面颇受欢迎。 叶桑和周兮月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到了身边的冯瑶身上。 周兮月连连感叹道:“阿瑶,你还真是好运气呀!” 冯瑶不明所以地转头,“什么好运气?” 周兮月努了努嘴,示意冯瑶看着自己身边的玉华书生。 冯瑶皱了皱眉头,倒也不是看不起叶柳生,直言道:“这么一副文弱的模样,连个彪悍点儿的娘们儿都打不过。遇到他,算是什么好运气?” 周兮月听着冯瑶这话,脸上表情一僵。叶桑也抽了抽嘴角。两人伸手用袖子遮了下脸,转过头去眺望远方。 冯遥看他们二人这般模样又想说话,那叶柳生却红着脸开口道:“这位公子,你说话怎能如此粗俗?” 冯瑶皱起眉头还没说话,捂着脸转到一旁的周兮月又转过来,笑盈盈的道:“你可说错了,我们家啊瑶才不是公子呢。这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姑娘家。” 第273章 宴会 周兮月生说完之后,看着书生一副宛如遭到雷劈一般的模样,笑得更加开心了。 “怎么着,没想到吧!这就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书生脸色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冯瑶的目光中满是惊讶,却没有往昔那些熟悉的厌恶和嫌弃。 见状,冯瑶心中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脸上也渐渐的带出了几分笑容 而叶桑和周兮月两人也是一直紧盯着那书生的表情,看他知道冯瑶真实身份之后并没有嫌弃和厌恶,两人脸上的笑容,这才真正真诚了起来。 四人一起结伴去碧月湖。 碧月湖也果真如同它的名字一般,远远望去,一片令人灿目的碧色,整个湖呈现出一个规整的圆形。 不是人工刻意雕琢,却比人工雕琢的还要远一些。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碧绿色的月亮趴在地上。 此时正值三月末,碧月湖畔栽种着的那些牡丹花,一个个含苞欲放,看着着实让人心动。 叶桑三人在碧月湖一直玩到了天黑,这才各自回到府中。 而书生也许是之前因为误会了冯瑶,心中有愧,坚持要送冯瑶回去。 哪怕冯瑶明确表示自己并不需要人送,书生也依旧跟了过去。 对此叶桑和周兮月两人心中都是十分欢喜。 回到将军府中,叶桑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往日里总是显得略微苍白的俏脸,今天却满是红晕。 姬长夜嘴角溢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牵着叶桑的手走到了软榻旁边,“今日出门,可还玩儿的痛快。” 叶桑点了点头,“其实在大街上,阿瑶打跑了一个恶徒,惹得一个小姑娘对她芳心暗许。还遇到了一个气质颇为高华的书生,那书生与阿瑶很是谈得来。我和兮月心中都十分为他高兴。” 姬长夜伸手将叶桑垂在耳边的头发拢了拢,笑着道:“高兴就好,明天便是太子天下举办的宴会。我让人给你带回来的一件衣服,试试合不合身。” 叶桑听言,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姬长夜,“太子举办的宴会,我也要去?” 虽说之前请帖是送到了这里,可是太子府如今尚且还没有个叶桑人。招待女眷,难免不方便。 姬长夜笑着伸手摸了摸叶桑的头发,“太子既然有心邀请,那么自然也是准备好了这方面的事情,你不必担心,随着我一起去便是。” 姬长夜做事一向有分寸,叶桑听到她这么说,也就去后面试衣服了。 翌日,清晨。 夫妻二人起来之后,换上衣服,用完早膳和老将军与梅花告别之后,便坐着马车去太子府。 太子府门口挂了两个喜庆的红灯笼,门口站着的两个小时,身上穿着颜色稍微喜庆一点的衣裳,满脸笑容,看了就叫人心生欢喜。 叶桑和姬长夜两人走进去之后,发现院子里面的女眷居然不少,而长公主边坐在那群女眷们中间。 心中顿时明了。 看来太子也不是没做准备。 既然有长公主在,姬长夜也就不执意带着叶桑了。 转身去另一边找云浩天。 叶桑则带着角梅去女眷那边。 长公主身边坐着两个诰命夫人,那两人正陪着长公主说话,忽然听到身后的卿儿十分惊喜地喊道:“叶姐姐,你可算是来了。” 众人听言转过头去,便看到一声明蓝色绣梅花湘裙,容貌精致的叶桑。 众人暗暗感叹叶桑的容貌。 而这边叶桑听到卿儿的话,笑着上前伸手摸了一下卿儿的脑袋,转头恭敬地朝着长公主行礼道:“叶桑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对叶桑也十分喜欢,连忙伸手将叶桑扶了起来,“好孩子,快坐到我身边来。这些日子卿儿可是天天在府中念叨着你,本宫的耳朵都快被她念叨出茧子来了。” 卿儿听到长公主这么说,红着脸摇了摇长公主的胳膊。 叶桑伸手在卿儿鼻子上刮了刮,笑着道:“这丫头哪里是在想念我,分明是嘴馋,想念我那里做的几块点心。” 听着这二人一唱一和,把自己说的好像是个光会贪嘴的小馋猫似的,卿儿跺了跺脚,指着两人道:“公主,叶姐姐,你们两个真是的,怎么能在一群人面前揭我的短?” 小孩子童言童语,惹得席间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走进来了两位姑娘。一位穿着黄色衣裙,一位水红色衣裙。 两人都是熟人。 穿着黄色衣裙的,正是昨日才和叶桑分别的周兮月。 看到叶桑,立马快步走了过来。好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蝶,扑到了叶桑身边。 “桑儿,你也要来这个宴会呀,早知道你要来,我便随着你一起来了。也省得大清早的就被母亲在身边念叨。” 叶桑身上捏了捏她的脸,示意她向长公主行礼。 周兮月连忙起身,长公主却道:“行了,今天是太子府中的家宴,本宫不过是帮太子主持个过场,都不必拘束,这些虚礼便免了吧!” 长公主这么说,周兮月吐了吐舌头,坐在了叶桑的身边。 而走过来穿着水红色襦裙的女子,不正是叶桑当初在容城见过几次的许碧清。 看到叶桑,许碧清颇为友善地朝着她点了点头。 叶桑亦然。 周兮月见状,有些疑惑的问道:“桑儿,你认识这位许小姐。” 叶桑淡淡地点了点头,将自己面前的一盘糕点放到了卿儿的面前。 “我与她都出自容城,自然是认识的。”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周兮月,“许小姐在容城名声不小,你不认识她?” 周兮月撇了撇嘴,“听说过倒是听说过,就是没见过面。听那些百姓们将她传的神乎其神,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样冰清玉洁的仙女呢,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好似是听到了这边的话,与人交谈的许碧清转过头来,朝着叶桑这边看了一眼。 叶桑回过去一个淡淡的微笑,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眼前的另一盘糕点摆在了周兮月的面前。 “宴会里面人多而杂,一会儿多吃东西少说话。” 周兮月听到叶桑这么说,一张小脸顿时苦了起来。 却也知道叶桑是为了自己好,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吃的上,两人时不时的闲聊两句。 长公主便坐在叶桑身边,自然是能听到叶桑的话的,赞赏地朝着叶桑点了点头。 叶桑有些害羞地朝着长公主举了举酒杯。 花园的另一边,男子的宴厅里面。 太子穿着一身藏青色常服,俊朗的面容上带着笑容,看着坐在自己下方的几个兄弟,“平日里琐事繁忙,难得今日咱们兄弟几个有空聚在一起,我敬各位皇弟一杯。” 太子亲自敬酒,以云浩天为首的三个皇子连忙举起酒杯,道了声不敢。 太子笑着将杯中酒饮尽,酒杯朝下以表诚意,云浩天几人同样效仿。 见状,太子心情愉悦的笑了起来。看着坐在云浩天身后的四皇子和五皇子,难得关心道:“四弟和五弟这段时日,身子可还好。身边伺候着的人,可都还顺手?” 面对太子突如其来的关心,四皇子和五皇子明显是有些不知所措。 四皇子口不能言,五皇子是早产儿,天生体弱,几乎常年用汤药吊着性命。 此时听到太子这么说,有些激动,又有些惶恐的道:“多谢皇兄记挂,臣弟等一切都好。” 太子听言,面上的笑容越发温和了,好似一个关爱自己弟弟的和善兄长。 “那就好,本宫如今常年住在宫外,也不能时常看到你们二人。若是宫中的奴才胆敢以下犯上,尽管乱棍打死。” 生冷的语气听得在场,众人心中一寒。却纷纷开口附和。 姬长夜坐在下首,转头和云浩天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皆没有开口说话。 对此太子也不在意,左右今日的主要目标也不是他们两个。 转头朝着身后的管家看了一眼,管家朝着太子点了点头。 太子当即笑着站了起来,“距离宴会开始还有半个时辰,一直坐在这儿着实是有些无聊。本宫的府后有个马场,再过一个月便是春猎,不如诸位陪着本宫一起去练练手如何?” 在场的都是一群年轻公子,坐在宴厅里面早就不耐烦了。 此时听到太子这么说,一个个目光骤凉,纷纷应声。 太子见状直接让手底下的仆人去准备弓箭茶水。 管家引领着一群世家公子率先朝着马场走去。 姬长夜和云浩天两人慢悠悠的跟在众人身后,众人皆知他们二人与太子不和,也不催促,只管各走各的。 与此同时,宴厅里面传来了太子带笑的声音,“四弟和五弟也随着本宫去马场里面玩一玩吧!” 四皇子摇了摇头,五皇子虚弱的道:“我们二人就不去给皇兄丢脸了。” 太子见状,颇为体贴地转头对着自己的管家道:“派两个侍卫过来保护两位皇子安全,另外宴厅里面留四个丫鬟,两位皇子使唤。” 此举可谓十分贴心,四皇子口不能言,五皇子连连道歉。 太子这才带着管家离去。 第274章 算计 云浩天和姬长夜两人目送着太子离开之后,云浩天转头对着姬长夜道:“长夜,我觉得太子此举目的不纯,要不将我身边的暗位派两个在身边保护四弟和五弟?” 虽说四皇子和五皇子同他一向不怎么亲近,但终归是亲兄弟。太子明显心怀不轨,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人又毫无自保之力。 他作为兄长,能看护一些,便多看护一些吧。 这也是明明厌恶皇族中人,姬长夜却愿意和三皇子相交的原因。 点了点头,姬长夜道:“我将身边的暗卫派两个出去保护四皇子和五皇子,另外我会叮嘱桑儿派人来照顾他们二人一番。去马场左右不过半个时辰,我们尽快回来。” 云凌天就算有再多的阴谋诡计,可是也需要有时间来实行,半个时辰,总不能要了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人的命。 云浩天听到姬长夜这么说,也点了点头。眼看着前方太子带着一群世家公子已经走远了,两人连忙跟了上去。 太子府后面的马场,占地面积足足有两个太子府那么大。 临近四月,此时地上一片苍翠。几匹油光水亮的马儿在草地上肆意的奔跑着。 底下的那些仆人们早就知道了今天太子要来的消息,将东西都准备好了。 云凌天带着一群世家公子来到马场之后,直接换了衣服,骑马朝着旁边的赛场走去,身后一群世家公子跟随。 姬长夜和三皇子两人姗姗来迟的跟在一群人身后。 来到马场的跑道边,云凌天转过头去,看着刻意站在人群后方的云浩天和姬长夜道:“少将军骑术了得,三弟也是骑马的一把好手,怎么站的那般靠后?本宫还想合二为一中-下,你们二人若是不来,那这比赛岂不是失了些味道?” 这话一出,跟在云凌天身后的那几个世家公子,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 不过碍于云浩天和姬长夜两人的身份,这些人并没有开口。 云浩天听到云凌天这么说,假装没听懂他话中的挑拨离间之意,俊朗的眉眼间带着肆意,“皇兄这话可就不对了,咱们这一群人,从小到大就玩在一处,臣弟有多少本事,皇兄难道还不知道吗?有这么多人陪着皇兄一起赛马,臣弟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云凌天眼神微微一沉,笑道:“三弟真是太谦虚了,难得出来一次,咱们总要玩的尽兴才好。这不是三弟平日里常说的话吗。” 云浩天伸手拉了拉马缰,丝毫不为之所动,“皇兄的马场虽说不小,可陪着皇兄来的人也同样不少。骑马比赛,比的是速度,耍的是花样,在这其中难免会发生一些意外。这些公子们一直跟在皇兄身边,臣弟总不好仗着自己的身份便将他们挤下去,下一轮臣弟一定参加。” 云浩天不动声色地将云凌天踢过来的球又重新踢了回去,还反将了云凌天一军。让云凌天没办法让自己身边站着的几个世家公子下去,让云浩天和姬长夜上场,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距离宴会开始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了,除去来回路上和换衣服的时间。众人在马场上也就只能玩儿两回了。 他想要和姬长夜还有云浩天两人比个高下,可偏偏这二人不上当。 眼看着太子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阴霾,站在他旁边一个神色冷肃的玄衣公子,轻轻咳了一声。 云凌天这才回过神来,笑着道:“确实是本宫思虑不周,既然如此,本宫期待三弟和少将军下一轮的表演。” 说着就骑马离去。 反倒是云浩天和姬长夜两人有些诧异的对视了一眼。 人都走远了,云浩天也就不再避讳,若有所思地伸手摸了摸下巴,“这么轻易的就走了?我还以为要经历一番唇枪舌战,才能达到目的呢。” 姬长夜淡漠地道:“也许他所图的更大,或许还有后招,所以并不在乎一时的得失。” 听到姬长夜这么说,云浩天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下来,那张总是俊朗不羁的面容,此时带着些许烦躁,“举办个宴会也要搞这么多花样,早知道我就称病不来了。” 姬长夜转头淡淡地朝着云浩天看了一眼,那双冰冷淡漠的眼眸中并没有太多情绪,可云浩天还是觉得方才姬长夜的眼神中有着赤-裸裸的嫌弃。 那边,云凌天带着自己身后的一群世家公子们走到了跑道上,站在各自的位置。旁边的侍卫一声呵下,十几匹骏马便如同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云凌天了,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方才站在他身边的那个玄衣公子。 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小段距离,却把后面的那群世家公子们甩的远远的。 云浩天和姬长夜,还有几个不入流的世家公子,远远地看着他们一群人在那赛跑,眼中划过了一抹无趣。 云浩天转头朝着姬长夜道:“你说他们这一群人谁会赢?” 姬长夜扭头朝着云浩天看了一眼,淡漠地道:“明知故问。” 站在云凌天的地盘上,后面的那世家公子就算是想赢,他们敢吗? 云浩天也是太无聊了,所以才没话找话说,此时听到姬长夜这么说,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就有一些说不下去了。 “我说,你平素的这么冷淡无趣,你夫人是怎么受得了你的?她就没有嫌弃过你吗?” 听到云浩天说叶桑,姬长夜面上冷淡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一些,“桑儿没有,她很好。” 虽然没说为什么很好,可是单单看着姬长夜那衣服春风得意的模样,云浩天就觉得一阵牙酸。 “行了,行了,本皇子知道你娶妻了有夫人,但是你至于这么炫耀吗?再过两年本皇子也会有皇子妃的。” 姬长夜冷着一张脸没说话,可是熟悉他的云浩天,还是从他那微妙的表情中看出了他所想要表达的东西。 “你这是不相信?” 姬长夜摇了摇头,“我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若非今年的选秀刚刚结束,你此时会如此轻松。” 说到这里,云浩天脸上也闪过了一抹庆幸,“幸好当初挑唆人类全老古董们去给父皇选妃了,要不然的话,本皇子这会儿岂不是要被折腾的够呛。不过说起选妃,你是认定叶家的大小姐了?” 姬长夜眼神如刀子一般地朝着云浩天看了一眼,云浩天连忙住嘴,“好了好了,我又没说要给你顺便塞个侧妃什么的,干嘛这么看着我?” 姬长夜转过头去,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桑儿是我妻,既然娶了,那我我便会对她负责。我亦心悦于她,此生此世,陪在我身边的,也只会有她一人。” 难得听到姬长夜说这么多话,还是这么温情又直白的话,云浩天免不得又是一阵牙酸,牙酸过后又感慨,“看来你真的是栽进去了。” 姬长夜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道:“日后你也会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子,届时你便会明白。” 听到姬长夜的话,云浩天脑海中不知怎的浮现出了一个张牙舞爪的身影。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连忙摇摇头,将那影子从自己脑海中晃掉,干笑道:“等以后遇到了再说吧,他们回来了。” 说着便看到以云凌天为首的一群人,骑着马奔了过来。 第一毫无疑问是云凌天的,接过一旁站着的侍卫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汗,云凌天转头笑着对云浩天和姬长夜道:“方才离得,远远地便看到三弟和少将军两人在说话,不知在说些什么?” 云浩天嘴角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漫不经心地道:“还能是在干什么,自然是在夸赞皇兄威武的身子啦!” 这话当真是假的不能再假了。 不过对于云浩天当众向自己示弱的行为,云凌天心中还是有些高兴的。 “三弟等会儿便要上场了,可要好好准备才是。”云凌天说着又看了一眼云浩天身边的姬长夜,“正好本宫也想知道,三弟和少将军两人,到底谁更厉害一些。” 这种粗浅的挑拨离间,云浩天当真是连听都懒得再听下去了。 也难得云凌天能一个人孜孜不倦地说下去。 就这么一会儿跟随在太子身后的那些世家,公子们也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原点。 旁边的侍卫将个人的成绩记下,姬长夜和云浩天两人便上场了。 而这边,宴厅里面。 云凌天一群人走了之后,整个宴厅里面的男子,便只剩下四皇子和五皇子。 兄弟二人坐在院子里面喝茶,身边跟着两个侍卫和四个丫鬟,看似十分恭敬的站在两人身边,实则也将两人紧紧地看住了。 夜听这边长公主带着一群女眷们,在花园里面击鼓传花。 输了的人要表演一个节目。 在场的都是京城里面有名的大家闺秀,这些才艺表演还不放在眼中,一群人玩的十分热络。 折袍在门口求见,认出这是姬长夜身边的人,长公主将人放了进来。 折袍走到叶桑身边,恭敬地道:“少夫人,少爷有些东西让我交给少夫人,还请少夫人借一步说话。” 这话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在场的个个千金小姐们看到姬长夜离开还不忘让身边的侍从给叶桑送东西,眼中都纷纷流露出艳羡之色。 第275章 计划开始 叶桑眼中则是微微露出了一抹诧异,转瞬即逝,扭头对着长公主道:“还请公主见谅,我出去一下。” 长公主脸上满是和蔼的笑容,拍了拍叶桑的手,笑着道:“快去吧!” 面对长公主打去的目光,叶桑有些微微红了脸。起身带着冬九和折袍走到了一旁的小亭边。 远离的人群,折袍这才道:“少夫人,少爷还有三皇子一群人,随着太子殿下去马场里面骑射了。少爷让属下给您带一句话,让你看顾一下留在那边宴厅的四皇子和五皇子,免得太子对他们下手。” 叶桑眼眸闪了闪,道:“长夜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折袍道:“约摸着半个时辰,少爷他们便回来了。属下不变在此处多留,就先离开了,还请少夫人多费心。” 叶桑点了点头,却见折袍从衣袖中拿出来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香囊,“少爷说。如今天气渐热,太子府中草木颇多,难免有些虫蚁,这个香囊是少爷让公众太医配的。不仅能防虫蚁,向蝎子,蜈蚣还有毒蛇这种毒性大的东西,闻到这里面的味道也会避开,少夫人切记带在身上。” 没想到姬长夜真的有东西给自己,叶桑红着脸将那香囊接了过来。 “帮我转告长夜,在马场里面小心一些。” 折袍笑着应是,转头又朝着长公主那边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叶桑带着冬九重新回来,长公主看到叶桑裙边多了的那枚香囊,挑眉笑道:“我原以为少将军性子那般清了淡漠的人,你们二人在相处时,应该是你说话多一点。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说着伸手摸了摸叶桑腰间佩戴着的香囊,轻声问道:“这香囊是做什么用的?” 叶桑俏脸有些微红,坐在长公主身边,回答道:“是用来驱赶一些虫蚁的。” 这话一出,坐在这里的各个小姐,不管是成婚的还是没成婚的,眼中的艳羡更深了。 一位穿着淡紫色华服的夫人,看着叶桑手中的香囊,打趣道:“少将军果然是时时想着少夫人。如今才刚入四月,出门在外,少将军便为少夫人准备了这些东西,果然是把少夫人放在心尖上宠的。” 叶桑看了那夫人一眼,是威武将军服嫡长子的夫人,遂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众人看叶桑这般和善的模样,也纷纷开口打趣。 叶桑虽红着脸,却也落落大方地将各人的打趣全部都收下,面上没有分毫恼怒和不耐,倒是让席间众人对她高看了一番。 坐在一个偏僻角落里面的苏婧,看着叶桑万众瞩目被人恭维,险些将手中的帕子直接撕坏了。 一双眼睛更是因为嫉妒而憋得通红,那狠狠看着叶桑的模样,让人心中发慌。 坐在她身边的穆婷婷看到他这般模样,伸手将她一只手抓的过来,柔声安慰道:“好了,别生气了,不过是一个香囊而已,这些年来,少将军送给你的东西也同样不少。何必与他计较?” 听到穆婷婷这话,苏婧这才将自己心中的怒气和嫉妒微微压下,嘴角扯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我就是有些气不过,这些东西原本都应该是属于我的,她凭什么?” 看着坐在长公主身边的叶桑,穆婷婷眼中划过了一抹讥讽,“自然是凭借她身份低下,身后没有任何背景了。不然的话,你以为陛下为何要让少将军娶了她?这样的人,给你提鞋都不配,有什么好生气的?” 穆婷婷的这些话,苏婧又何尝没有对自己说过,可正是因为被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女人抢了她原有的东西,她心中才会如此不甘。 苏婧低头没让穆婷婷,看到自己眼中的神色。 穆婷婷看她这般模样,只当她是被刺激到了,又伸手拍了拍她的手,“想想我们今日的计划,反正她也得意不了几天了。” 苏婧听到穆婷婷这么说,脸上这才又重新扬起了笑容,“穆姐姐说的不错,反正她也得意不了多长时间了,这几日的欢乐时光,就当是我施舍给她的。” 看着重新扬起斗志的苏婧,穆婷婷眼中闪过了一抹满意,“这才对。” 又看了一眼苏婧的衣服,道:“你看你把自己的衣服都弄得有些皱了,快下去让丫头给你整理下。” 苏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点了点头,扶着身后丫头的手,去后院整理衣服。 而这边,男宾所在的前院。 四皇子和五皇子落座于一棵石榴树下,眼下已值四月,石榴树上的叶子郁郁葱葱,还有着点点火红的花苞,看起来甚是好看。 五皇子轻咳了咳,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站着的几个丫头,抬手为四皇子倒了杯茶水,“四弟这次出门,身边可有人跟着?” 四皇子接过五皇子递过来的茶水,摇了摇头。用眼神询问五皇子,“你呢?” 五皇子面上的笑容有些苦涩,“原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宴会,因此来的时候便是带了两个普通的侍卫。如今看来,却是……” 五皇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四皇子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一抹黯然。 半晌之后,五皇子又咳嗽了几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沉痛,“我以为,我们二人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他心中的警惕应该少一些才是,如今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这语气中的“他”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四皇子口不能言,听着五皇子的话,面上同样是一片苦涩。除却苦涩之外,眼中还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愤恨。 他们二人这般情况,就算是生在普通人家,也是够呛。生在皇家,身上的任何缺点都会被无限放大。 若非当今皇上子嗣稀薄,凭着他们两人这般体质,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不一定。 原以为,依照他们二人这般模样,一定不会挡了别人的路。如今看来,是他们两个太想当然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嘴角再次弥漫起了一抹苦笑。 五皇子拿着手中的折扇摇了摇头,转头看着自己身边一片郁郁葱葱的草木。 四皇子则是低着头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二人身边的一位长相甜美的侍女,上前微笑着道:“两位殿下待在这里可觉得有些无趣,奴婢带着二位殿下去府中西侧看看吧,那里有一群殿下从狩猎场里面带回来的动物,煞是有趣。” 四皇子眼眸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开口拒绝,五皇子抬起头来问道:“这毕竟是皇兄的府邸,我们二人在其中随意游走,怕是有些不妥吧。” 四皇子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丫鬟嘴角的笑容越发甜美了,“五殿下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家殿下与两位殿下是亲兄弟,在自己亲兄弟的府中,有哪里不能去的。更何况殿下带着那些世家公子们走的时候,还特别叮嘱奴婢,让奴婢带着两位殿下在府中走走,免得二位殿下烦闷。” 听到这丫头的话,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人眼中闪过了一抹诧异。 四皇子转头看了一眼五皇子,五皇子朝着那丫头道:“不必了,皇兄他们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我和四弟二人在这里赏赏花,喝喝茶,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那丫头听到五皇子拒绝,面上也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奴婢在为两位皇子泡一杯茶,在端一些糕点过来。” 听到这丫头这么容易的便放弃了,好像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一般。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他们还真担心,若是这丫头质疑要带他们二人去太子府的西侧,届时他们要怎么推脱才不会引起云凌天的不满? 如今看来,是他们二人想多了。 那丫头朝着四皇子和五皇子行了一礼,转身便去泡茶了。 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人松了口气,却没看到那丫头在转身的时候嘴角扬起的那么诡异的笑容。 重新泡了壶茶放在桌子上,那丫头笑得满脸甜美。 “这茶是今年西域来朝贡的时候,带来的贡茶,皇上给殿下了一些,听闻两位殿下素喜品茶,殿下便让奴婢将这茶给两位殿下泡一些,两位殿下尝尝。” 说着那丫头弯腰为两人倒茶,却在弯腰的时候崴了一下脚,满满一杯茶水全部都倒在了五皇子的衣袍上。 那丫头满脸惶恐,连忙将手中的茶壶放在桌子上,却在松手的时候打翻了桌上放着的另一碟糕点,那糕点全部都倒在了旁边坐着的四皇子身上。 这一下那丫头整个人仿佛惊呆了一般,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的请罪道:“两位殿下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旁边站着的侍卫则飞快的走到了两人身边,站着的另外三个丫头上前为四皇子和五皇子清理着衣袍上的水渍和糕点碎末。 所幸杯中茶水不多,泡茶的水从厨房端过来也没有那么烫了,这才没将五皇子烫伤。 两人脸上神色都以有些不悦,可这是在太子府中,他们又不能真的惩罚了这个侍女。 第276章 意外 云无瀛口不能言,抬头看了一眼云纪南,云纪南脸色为冷地道:“既然不是故意的,那边算了吧。” 那侍女听到云纪南这么说,明显松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二人道:“两位殿下,宴会就快要开始了,奴婢带着两位殿下去后面换个衣服吧。” 总不能就这样穿着一身脏衣服去参加宴席。 云无瀛和云纪南想了想,点了点头,由着那侍女带路朝着后面走去。 而这边,马场上面。 姬长夜和云浩天两人骑着快马,轻轻松松的就把后面的那群不入流的世家公子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他们回来之后半盏茶的时间了,那些人才骑着马到达终点。 在马场上没能将这俩人算计了,云凌天心中始终有些不如意。 看到两人回来了,又看了一眼后面那群气喘吁吁的世家公子,轻笑着道:“三弟和少将军果然没有让本宫失望,一圈跑下来,竟然连汗都没有出。这般骑术,早知本宫方才也跟着你们两个在第二轮比试了。” 这话说的,后面跟上来的那几个年轻公子脸上的神色着实有些尴尬。 云凌天好像没看到一样,对着他们几人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云浩天则是笑着拍了拍自己座下马的脖子,“皇兄过誉了,这哪里是臣弟的功劳。明明是皇兄马场里养着的这些马儿,一个个的都矫健非常,臣弟只需要坐在它们身上,撒蹄子不停跑的可是它们,臣弟和少将军两人当然是什么汗都没出。” 一向不喜欢多言的姬长夜也点头道:“太子殿下这马场里面养着的马儿,果然不是凡品。” 这话就是将功劳全部都归结到了马儿身上。 云凌天嘴角的笑容冷了冷,转头对着身边一身玄衣的年轻男子道:“子初,看来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黑衣男子微微拱手,“殿下过誉了。” 云凌天转头笑着朝众人招呼道:“眼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便打道回府吧。” 众人纷纷应和,一群人下马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往回走去。 而这边,云无瀛和云纪南被那侍女带着朝着后院走去,一路上两人也心存警惕,但并未发现什么出格之处。 姬长夜派到他们二人身边的暗卫,也一直跟着。 那侍女低着头在前头走着,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诡异,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道欢快中带着些许诧异的年轻女声,“咦,四殿下五殿下,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云无瀛和云纪南转过头去,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假山前的周兮月。 两人礼貌地点了点头,云纪南开口道:“周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周兮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在宴厅里面太闷了,我便想着出来走走。眼下宴会马上便要开始了,两位皇子怎么还往外走?” 云纪南有些尴尬地朝着自己的衣服上看了一眼,周兮月的目光随着云纪南看了过去,站现在云纪南身边的侍女连忙低头小声地道:“都是奴婢的错,方才奴婢为两位皇子上茶的时候不小心把茶水和糕点弄到了两位皇子身上,宴会还没开始,便想着带两位皇子去换身衣服。” 周兮月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同时心中又有些疑惑,一个丫头把茶水和糕点弄到了两位皇子身上,还是同时的,这未免有点太巧了吧! 想着周兮月抬头朝着那二人看了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道:“各位皇子们出来的时候,随从应该都会在马车里面备一身换洗的衣服,为的就是避免意外。你直接带两位皇子去外头马车里面换了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在太子府中还是小心一些好,去外面的马车里面换衣服,虽说有些委屈两位皇子了,河马车就停在太子府门外,大街上人来人往,就算有人想要动个手脚也不方便。 更何况他不相信四皇子和五皇子身边就没有个保护的侍卫,只要不给别人下手的机会,那么这两人今日就不会被太子陷害了。 周兮月这话好像是在为那丫鬟开脱,实则是在提醒云无瀛和云纪南。 云无瀛和云纪南听到周兮月的话,眼睛明显一亮。 云纪南转头对着那侍女道:“周小姐不说,本皇子倒是忘了,马车里面确实是有一套备用的衣服,你带我们二人去外面马车里面换了便是。此处是皇兄的府中,里面放着的都是皇兄的衣服,我们二人穿着难免不合礼数。” 那丫头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低着头在三人看不见的地方,眼中划过了一抹明显的阴暗。 “殿下与太子殿下乃是亲兄弟,不过区区一两件衣服而已,太子殿下不会怪罪两位殿下的。更何况太子殿下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奴婢们要好好伺候着两位殿下,若是被太子殿下回来知道了,那奴婢……” 那丫头说着咬着嘴唇,眼中似乎露出了些许泪水。 云纪南心生怜惜,刚想要开口,一旁的云无瀛却朝着他摇了摇头。 云纪南见状,有些为难地朝着那丫头看了过去。 那丫头见方法有效果,装的越发可怜了。 站在一旁的周兮月则摆了摆手,笑着开口道:“这位姐姐多虑了,四殿下和五殿下两人比太子殿下要矮一些,身形也不如太子殿下那般健壮。就算太子殿下不介意,可是总不能让两位殿下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在宴席上游走,这样岂不是更加失礼。” “还不如让两位殿下去自己的马车里面把衣服换了,眼下宴会就要开始了,去马场的太子殿下还有那些世家公子们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正好跟着他们一起进来参加宴会,一举两得,岂不更好?” 原本只是怀疑的周兮月听到那丫头再三阻碍,越发觉得那丫头不怀好意,想着之前桑儿同她说的话,费尽心思的把两个人朝引。 这话说的有理,云无瀛和云纪南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那丫头咬了咬唇,心知自己若是强硬的要求云无瀛和云纪南跟着自己去换衣服,反而会露出马脚,只得同意。 “既然如此,那奴婢带着两位殿下去马车里面换衣服吧。” 云无瀛和云纪南点了点头,跟着那丫头转了个头,朝着马车旁边走去。 周兮月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转头朝着这边宴厅里面走去。 却没发,现在她转身的时候,一抹青色的倩影,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那三人的身后。 这边宴厅里面,一轮游戏玩完,众人笑呵呵地坐在原地喝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各自的话。 因为是太子府中举办的私宴,也并未曾邀请上了年纪的诰命夫人,叶桑便陪在长公主身边,和卿儿两人一唱一和,逗得长公主开怀大笑。 周兮月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坐在长公主身边的叶桑,嘴角带着坏笑,偷偷摸摸的走了过去,伸手捂住了叶桑的眼睛,故意压低嗓子,“猜猜我是谁?” 长公主和卿儿两人都不出声,叶桑则笑着伸手将周兮月的手从自己眼睛上拉了下来,道:“兮月,长公主面前,不得胡闹。” 周兮月撇了撇嘴,坐到叶桑跟前,有些不服气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还每次都知道,这样子一点惊喜都没有。” 叶桑笑着伸手刮了刮周兮月的鼻子,解释道:“你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桂花香,香味不重,却沁人心脾。城里面的各位小姐们大多都喜欢用玫瑰或是兰花,却嫌少有人喜欢用桂花的。这样我要是还猜不出来是你,你岂不是要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了?” 周兮月脸色微红,一把抓住了叶桑的手,低声念叨着,“下次我要吩咐身边的丫头,换一种熏香。” 叶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而不语,一旁的卿儿看得心中嫉妒,噔噔噔的跑过来,趴在叶桑腿上仰着小脸问道:“叶姐姐,那你说说卿儿身上的香味,是什么味道的呀?” 叶桑身上摸了摸卿儿的发髻,挑眉调侃地道:“嗯,让我想想,这我还真的一时半会儿回答不出来。” 看着小姑娘为委屈屈的撅起嘴,叶桑笑着捏着卿儿的脸道:“你这丫头,一天不知道要吃多少东西,一会儿身上是糖膏的味道,一会儿身上又是肉丸子的味道,我哪里分辨的清楚你身上具体是何种味道?” 卿儿听到叶桑这么说,脸颊爆红,转身一头栽进了长公主的怀里,“公主公主,你管管叶姐姐,她说话真是太过分了,卿儿身上一天哪里有那么多的味道?卿儿明明是个香喷喷的小姑娘。” 长公主慈祥的笑着点了点头,朝着叶桑看了一眼,低头道:“嗯,没错,卿儿确实是个香喷喷的小姑娘。就是身上这核桃露的香味有点太浓了。” 卿儿一张漂亮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 撅了撅嘴默默地不说话了。 长公主捏了捏卿儿的小脸,轻笑着道:“怎么着,还生气上了?” 卿儿哼了一声,起身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你们这就是在羡慕我吃的多,我才不和你们多计较。就算充满了食物的香味,那我也是香香的小姑娘。” 这番话惹得三人都笑了起来。 长公主转头去逗卿儿,周兮月则挪到了叶桑身边,小声道:“刚才我出去的时候,遇到云无瀛和云纪南了。” 叶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喝了口茶,低声道:“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周兮月点了点头,将自己碰到云无瀛和云纪南的时候,跟在她身边那个丫头诡异的行为和叶桑细细解释了一番。 第277章 计划失败 紧接着又道:“我总觉得那个丫鬟有些不怀好意,试探之后,果然有鬼,如今四皇子和五皇子就在外头马车里面换衣服,你要不要派个人去看一下,免得发生了什么意外?” 叶桑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上,“不用。” 周兮月疑惑的问道:“不用?” 叶桑点头,嘴角微微勾起,“长夜派了两个暗卫在他们二人身边,我也将冬九派了出去,有他们三人跟在两位皇子身边,不必担心。” 周兮月朝着叶桑梳了个大拇指,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塞到了嘴里。 叶桑看着毫不顾及形象的周兮月,连忙拿起一旁的团扇挡到了她的面前,有些无奈地道:“长公主就在跟前呢,你吃东西文静一点。” 周兮月接过叶桑手中的扇子,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刚刚没注意,下次我一定注意。” 叶桑看她这般模样,便知道她没放在心上,不过好在这宴席里面也没有几个人将目光放在她们身上,这才由着她去了。 这个时候门外走来了一个丫鬟,在长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 长公主让身边的嬷嬷看着卿儿,抬头朝着宴厅中的众人道:“各位请随着我一起移步前厅。” 在场的各位闺秀们知道这是太子带着人回来了,纷纷应是,跟着长公主一起朝前厅走去。 而这边,云凌天带着姬长夜还有云浩天和一群世家公子,从太子府正门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云无瀛和云纪南站在门口的马车旁边,眸中划过了一抹诧异和阴霾,上前若无其事的问道:“二位皇弟怎么不在府中坐着到这里来了,莫非是皇兄手底下的人伺候不周?” 还是发现了他的计划,所以这两人打算要走。 若是这样的话,那就别怪他这个做哥哥的心狠手辣了。 云凌天眼中划过了一抹杀意。 云无瀛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云纪南苍白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微笑,“无事,不过是我和四弟两人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别让皇兄服装的丫头带着我们二人来换身衣服而已。如今衣服也换好了,恰巧等到皇兄回来,我们便一起进去吧。” 云凌天听到云纪南这么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有些诧异的问道:“两位皇弟把衣服弄脏了,直接去本宫的后院换了便是,怎么还跑到马车这里来了!” 说着目光冰冷地看了一眼站在两人身后的那个婢女。 面对云凌天冰冷的目光,那婢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奴婢原本也想带着两位皇子去后院换衣服,不过殿下的衣服并不适合两位殿下穿,两位殿下又说自己带了备用的衣服,便让奴婢带他们到这里来。” 云纪南听言,也开口为这婢女解释道:“皇兄身材高大,我们二人声量比皇兄要矮一些又瘦一些,穿着皇兄的衣服岂不是显得不伦不类的,便让这丫鬟带着我们二人来这边来。时辰马上便要到了,想必长公主也已经带着女客在厅堂里面等着我们了,皇兄我们先进去吧。” 云凌天笑着点了点头,招呼着身后众人进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着云凌天进门,云凌天在走过那婢女身边的时候,眼神阴霾地朝着那婢女看了一眼,看到那婢女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眉宇间的冷色才退下去了一些。 而这边,大厅里面,长公主的椅子被摆到了太子的身边。 叶桑则和周兮月两人坐在了下方。 穆婷婷和苏婧两人就坐在叶桑的对面,看到苏婧叶桑有些诧异,长公主眼中则明显的划过了一抹不喜。 穆婷婷笑着成叶桑举了举酒杯,叶桑微微点头,拿起酒杯示意,片刻之后又转过头去继续喝周兮月说话。 “前几天冯瑶不是还说,受到了太子邀请,今日怎么没见她来宴会?” 周兮月小声回答,“还不是因为那天回去遇到的那个书生,那家伙晚上执意要送冯瑶回去,结果冯瑶倒是没事,那书生自己回去的时候,却在路上遇到了一群混混,要不是冯瑶看到他那柔弱的模样不放心所以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恐怕连命都没有了。” 叶桑皱了皱眉头,“这么严重?” 周兮月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几个混混原本是想抢点钱花,却没想到,玉华那家伙看着柔弱,实则是个硬骨头。道理讲不通,便斥责那几人不应该这么做。那些个混混一气之下,就把他围起来一阵拳打脚踢,得亏阿瑶及时赶到,把她带回了自己府中照顾着。” 听到去水这么说,叶桑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容,挑眉看着周兮月道:“你说阿瑶这次会不会给自己捡个相公回去?” 周兮月先是一愣,随后便朝着叶桑一阵挤眉弄眼,“可以啊,桑儿没看出来你平日里这么正经,居然还想得到这种事情。” 说着又伸手摸了摸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样,“不过你还真别说,叶柳生虽然是个书生,可凭借着他这一番风骨,迟早都会出名。届时我们再让家里面的人在朝中对他稍稍扶持一般,做出一番成绩来不是难事。若是真能促成他和阿瑶两人的好事,那也是佳话一桩呀!” 看着说的头头是道,甚至考虑到了以后的周兮月,叶桑伸手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便想了那么多。” 周兮月则假装捂着额头,叹气着道:“我这不是害怕阿瑶以后嫁不出去嘛!上次你说能够帮阿瑶结了体内的毒,如今可有眉目了。” 说到这里,说到这里,叶桑面上的神色也有些惆怅,“原本已经有些进展了,最近却卡住了。我打算下次见到师傅的时候,同他探讨一番。” 周兮月点了点头,就在这个时候,云凌天带着众人走了进来。 看着坐在上方的长公主,云凌天恭敬的行李道:“凌天见过姑姑。” 后面跟着的众人也连忙行礼。 “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来,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听说你们跑到马场里面去赛马去了,玩的可还痛快?” 云凌天微微一笑,道:“多谢姑姑关心,劳烦姑姑了。” 说着上前做到了长公主的身边。 俊朗的面容上挂着笑容,看的坐在下方的穆婷婷春心大动,一张俏脸上满是红晕。 而苏婧的目光则紧紧跟随着姬长夜。 看到姬长夜毫不犹豫地朝着叶桑走了过去,目光连这边看都没看一眼,双手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眼中满是嫉妒和不甘。 而周兮月则是在看到姬长夜走过来之后规规矩矩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抬头就看到云浩天那家伙就坐在自己的对面,当下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云浩天则是在看到周兮月的时候,心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方才在马场所想到的事情。 看到周兮月毫不掩饰地朝着自己翻了个白眼,第一次没有直接还回去,而是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道:“方才一定是在太阳底下站的太久,所以被晒得有些头晕脑花。他日后所爱之人,就算不知书达理,也不能像周兮月那丫头的模样,否则的话岂不是要被气死。” 这么想着,云浩天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 周兮月则在瞪了云浩天一眼之后发现他没反应便,自顾自地盯着桌上的糕点,时不时的吃一块儿。 姬长夜坐在了叶桑的身边,看着因为太阳额角沁出了些许汗水的叶桑,伸手轻柔的为她擦拭掉,温柔的问道:“在这里玩的可还高兴。” 大庭广众之下,叶桑有些害羞的红了脸颊,将姬长夜的手拿了下来,道:“我还好有长公主陪着,但是你和三皇子两人去马场陪着太子赛马,可有发生什么事?” 姬长夜任由叶桑将自己的手握在手中,总是清冷的面容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看着对面的一群千金小姐们心中小鹿乱撞,嫉妒的目光频频朝着叶桑看来。 “无事,你放心。” 叶桑点了点头,姬长夜则握紧了叶桑的手。 两人坐在那里虽不怎么开口,可是一举一动间满是恩爱的气息。 太子在上方陪着长公主说了两句话,便宣布宴会开始。 紧接着一群穿着艳丽衣服的舞女们便走了进来,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 做人看着歌舞,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厅堂里面的气氛好不热闹。 云浩天一个人坐在那里甚是无聊,厚着脸皮将凳子搬到了姬长夜和叶桑的中间,“话说你们在这里亲亲热热的,也不管管我这个孤家寡人。长夜,我们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姬长夜抬眸淡漠地朝着云浩天看了一眼,转头一脸认真的对着叶桑道:“不要理她,接着方才的话说。” 这话可谓是十分直接的回答了云浩天的问题。 云浩天咬牙切齿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杯,看着姬长夜脸上的一脸温柔的笑容,牙酸的将手中的酒自己喝了。 转头看到坐在一旁吃糕点的周兮月,撇了撇嘴,道:“吃这么多,也不害怕发胖。” 第278章 虎符丢失 居然听到云浩天这话,周兮月猝不及防被噎住了…… 云浩天也被下了一跳,连忙将自己手心里的茶递给周兮月,也不管这茶是不是他喝过了。 一口茶下去,周兮月总算是缓过来了,当下抬头狠狠的瞪着云浩天,咬牙切齿地道:“我吃的再多,也不用三殿下管,你要是没吃饱,可以让太子府的管家多给你面前放几盘糕点,不必觊觎我盘子里的。” 说完有喝了一口茶水,抱着怀里的糕点吃的更香了。 看着她这副火大的样子,云浩天摸了摸鼻子没说话,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酒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带着一个身着白衣戴着面具的人走了进来,两人面上的表情颇有些急切。 云凌天在看到那俩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明显正中了一下,不过片刻就又重新笑了起来,“本宫去处理点家事,各位继续。” 那俩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宴席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谁料一炷香之后,方才喜笑颜开走出去的云凌天,此时却是满脸铁青的走了进来,连带着他身后跟着的管家,还有那个白衣谋士,脸上的神色也十分的不好看。 叶桑抬头定定地看着站在云凌天身后的白衣谋士,总觉得那人看起来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来熟悉在哪里,转头对着姬长夜问道:“太子身后站着的那个白衣男子,便是他府中的谋士?” 姬长夜抬头朝着云凌天那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叶桑又问道:“你可曾见过他的真面目?” 姬长夜道:“不曾,怎么了?” 叶桑心中觉得怪异,却也没有明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太子身后站着的白衣人,朝着姬长夜摇了摇头。 云凌天大步走到了主位之上,俯身在长公主耳边说了些什么,长公主目露诧异地抬头看了太子一眼,轻声问道:“可有怀疑的人选。” 云凌天低头朝着下方五皇子和四皇子坐着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长公主转过头,对着宴厅中的众人道:“太子府的后花园中有一株盛开艳丽的白牡丹,是太子特地买回来,供各位今日观赏所用。方才有些事,便未曾将那牡丹搬出来,如今时机正好,诸位不如随着本宫一起去看看吧!” 众人听到长公主这话虽有些疑惑,怎么在这个时候要去看白牡丹,不过也纷纷迎和。 众人纷纷起身打算跟着长公主离开,云凌天忽然开口道:“三弟,四弟,五弟,还有少将军都留下吧,本宫有些事情要与你们说。” 云凌天忽然开口留人,众人有些诧异,可看到留下的人几乎都是皇族的人,只当太子是有紧要的事情要与他们说,连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叶桑则担忧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 姬长夜朝着叶桑摇了摇头,转头对着长公主道:“桑儿就劳烦长公主照料了。” 看方才云凌天进来的脸色,便知道事情不简单。如今又把在场所有身份最高的几个人全部都留在这里,姬长夜心中已经猜测出了些什么,在这种时候有长公主护着叶桑,太子就算是想要下手也会有所顾及。 长公主轻笑着点了点头,朝着叶桑招了招手,“桑儿,过来陪着我一起吧。” 叶桑担忧地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这才转头朝着长公主身边走去。 不一会儿宴厅里面的人就走光了,偌大的宴厅,就只剩下云凌天还有那个不知姓名的白衣谋士,以及姬长夜,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 管家带着一群家丁和几个侍卫守在宴厅外面,大厅里面的气氛渐渐变得凝滞。 云浩天摇着折扇开口道:“今天这大好的日子,皇兄特地将我们几个留下来,不知所谓何事。” 云凌天抬头朝着云浩天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容,“今天本该是个大好的日子,奈何有人心怀不轨,将我太子府中所放着的虎符偷走了,我将三弟和少将军叫过来,便是想要为此事做个见证。” 听着云凌天的话,云浩天和姬长夜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慎重了起来。 然而站在一旁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人的脸色却是在霎那间变得十分苍白。 云凌天看着那俩人苍白的脸色冷笑了一声,上前两步走到了那两人跟前,“四弟五弟,本宫自认待你们不薄,我们平素里关系虽说不怎么亲近,但本宫也从未打压亏待过你们。将我府中将父皇赐给我的虎符盗走,不知你们二人是何居心?” 云凌天这话简直就是在平静的湖水里面扔下了一枚炸药,炸的站在旁边的云浩天和姬长夜两人心神不稳。 四皇子口不能言,听到云凌天的话满头大汗,急忙的用手比划着。五皇子脸色比平时苍白了几个度,那模样看起来似乎是马上便要魂归西天一般。 云凌天见状,嘴角的冷笑越发的明显了,“怎么了,两位皇弟这是敢做不敢认了!” 云浩天勉强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哑着嗓子开口道:“皇兄,四弟和五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更何况他们二人身体有疾,要虎符也没有用啊!” 姬长夜亦是点头赞同,“三殿下所言不虚,还望太子殿下重新彻查一番。” 云浩天听着这俩人的话,嘴角勾起了一抹阴狠凉薄的笑容,“所以三弟和少将军这么说,是觉得本宫手上没有一点证据,便随便出来说虎符是他们二人拿的吗?” 有证据在手,看来云凌天这次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将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人陷入死地了。 盗取虎符,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人身份特殊,若是闹大了,届时也免不得一个被砍头的下场。 想到这里,姬长夜和云浩天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旁边的五皇子和四皇子两人听到云浩天这么说,五皇子勉强扶着手边的椅子站起身来,满脸苍白地道:“皇兄,臣弟绝对没有那种不轨的心思,这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还请皇兄明察。” 看着五皇子这没用的模样,云凌天眼中划过了一抹厌恶,转头冷冷地道:“好,既然两位皇弟都不承认,那本宫也只好将证人叫上来了。” 说着转头对自己身边的风无涯道:“去把方才伺候在两位皇子跟前的侍女给我叫过来。” 树叶应了一声,转身便让管家将人带了进来,那是侍女一进来,便直接跪在了云凌天的脚下,苦苦哀求道:“殿下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刚刚两位皇子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奴婢只是带着他们去后院换了一下衣服而已,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模凌两可,却是让云凌天一双眼睛都变得冰冷了起来。 “两位皇弟如今还有什么想说的?方才本宫带着这府中所有的世家子弟出去狩猎,院子左侧的女宾客都陪着长公主一起,太子府的正院后院便只有你们二人。” “而且偏偏是在本宫离开的时候,你们不小心打湿了身上的衣服,要去换衣服。又恰巧是在这个时候,本宫府中的虎符便丢了,二位皇弟说这件事情与你们没有关系,你们莫不是觉得本宫是傻子不成?” 听着云凌天那声色历任的话,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人脸色更加苍白了,姬长夜和云浩天两个人脸色微青。 看到这一慕的云凌天眼中划过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刚打算开口向他们二人定罪,姬长夜忽然开口道:“等等,虽然这个丫鬟方才说的那番话可以当成证据,可是她服侍着两位殿下换衣服,又没有亲眼看到两位殿下偷取了太子的虎符,如今最多算有个人证,还没有物证,太子殿下又何必这么早的下结论。” 云凌天嘴角勾起了一抹讥笑,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丫头,仿佛十分不耐烦地道:“既然少将军这么说,那本宫便让人过来搜身吧!若是真的在四弟和五弟两人身上搜到了什么,到时候三弟和少将军可别说本宫不讲情面。” 听着云凌天这胸有成竹的话,姬长夜脸色难看的,朝着那旁的四皇子和五皇子看了一眼。 莫非云凌天已经让人把虎符藏到了他们二人谁的身上了? 四皇子和五皇子看懂了姬长夜的意思,伸手在自己身上一阵乱摸,并没有摸到什么可疑的物件,两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只要当场不会被搜到证物,那么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两人心中都这般想着,竟然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云凌天叫了两个侍卫进来搜身,半盏茶之后两人站起来,朝着云凌天摇了摇头。 云凌天当即皱起了眉头,目光晦涩地朝着跪在地上的那丫头看了一眼。 那丫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在接触到云凌天望过来的阴狠目光,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而站在一旁的云浩天和姬长夜两人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云浩天笑呵呵地摇着扇子上道:“看来这件事情是误会一场,也许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趁着这个时机,潜到皇兄府中将虎符偷走了。” 第279章 峰回路转 “今日皇兄在釜中举办宴会,来的人鱼龙混杂,难免被人钻了空子。皇兄还是赶紧下令去追查才是。毕竟虎符一事兹事体大,若是真的丢了,届时皇兄要怎么和父皇交代?” 云凌天脸上表情一僵,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丫鬟。 既然虎符不在四皇子和五皇子的身上,那虎符到底去哪里啦。莫不是真的被有心之人盗走了? 想到这里云凌天后背都沁出了一层冷汗,虎符一事,兹事体大,若是真的丢了,那他…… 想到这里,云凌天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得十分难看,转头对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侍卫吼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滚去给本宫找,若是找不到虎符,那么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那些事侍卫们听言,连忙四面八方的在太子府中查找了起来。 连带着长公主带过去的那些女眷和世家公子们也未能幸免,几乎每个人都被安排的专人搜身。 对此太子府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惹得许多千金小姐们心中不满。就连那些贵公子们一个个的也都是冷着一张脸。 奈何太子身份在那里摆着,纵然心中不满,也只能一个个的乖乖排队让人搜身。 人群里面,叶桑转头看去并没有发现冬九的身影,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头,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大略带喘-息的嗓音,“少夫人,奴婢在家事情打理好了。” 不知何时冬九居然站在了叶桑的身后,额角还沁着点点汗水。 看到冬九回来了,叶桑心中松了口气,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冬九,“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冬九心中一暖,接过了叶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摇了摇头道:“少夫人放心,此时太子府中兵荒马乱,奴婢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将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少爷那里也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少夫人尽管放心便是。” 听到冬九连连强调,叶桑吊在半空的一颗心这才微微落下了一些。 转身忽然想到什么朝着自己的四周看去,却没有看到周兮月的身影,当下便惊讶地道:“兮月呢,你们可曾看到她了?” 冬九刚回来,自然是不知,角梅也摇了摇头。 叶桑皱起了眉头,不知怎的,心头浮现出了一抹不详的预感,转头对着角梅吩咐道:“你悄悄离开,在太子府中找找兮月,眼下多事之秋,切莫不可让她再多生事端。” 角梅恭敬的应了一声,趁着前面搜身的嬷嬷不注意,悄悄的退了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院子里面的所有女眷都已经搜身完毕。身上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物件。 嬷嬷们去前院给云凌天复命,叶桑依旧未曾看到周兮月的身影,心中越发的担心了。 而这边,前院大厅里面,云凌天坐在主位之上,手边放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姬长夜,云浩天,四皇子和五皇子四人,分别坐在两侧。 大厅里面的气氛异常压抑。 四皇子和五皇子脸色苍白,宛如惊弓之鸟,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道清越的女声,“太子殿下,臣女有话要说。” 云凌天烦躁地抬起头来,便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周兮月,当下边有些不悦地道:“谁把她放进来的?” 管家擦着冷汗从门外跑了进来,站在周兮月身边道:“周小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老奴送你去西苑吧。” 周兮月聊了摇头,又上前一步,一脸认真地道:“我可以证明,太子府中丢的东西,和四皇子五皇子没有关系。” 云凌天挑了挑眉头,看着站在院子里面的周兮月,“哦,不知周小姐要拿什么来证明?” 其水从自己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个黑色的铁块,那铁块正是太子服装丢失的虎符。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云凌天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上前两步一把从周兮月手中将虎符夺了过来,仔细检查一番之后,确认手中的虎符是真的,一双阴狠的眸子,凌厉地朝着周兮月看了过去。 “周小姐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周兮月伸手指了指院子外面,“方才我在后花园里面游玩的时候,在假山后面捡到的。那你现在还有着我的脚印,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 云凌天看着一脸笃定的周兮月,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笑容,转头对着自己身边的s侍卫道:“来人,将这个大胆偷盗太子府中虎符的贼人,给本宫抓起来。” 这话一出,周兮月当即便瞪大了眼睛。一旁暗暗心急的云浩天也从自己位置上站了起来,一脸慎重地道:“皇兄,这恐怕有些不妥吧!周小姐也说了,这虎符是她捡来的,偷盗虎符之事,与她并没有关系。相反她将皇兄遗失的虎符找回,也算有功,皇兄如今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要将周小姐抓起来,是否有些功过不分了?” 周兮月也没想到自己将捡来的虎符交给云凌天,会发生这样的事。 看着站在自己身边手中拿着长刀的侍卫,一张俏丽的小脸微微发白。 云凌天冷哼了一声开口道:“三弟这话也未免太想当然了吧!本宫方才派出去了府中多少侍卫,也未曾找到虎符。偏偏被朱小姐这么轻易的在太子府后山的草丛里面捡到了,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谁知道他是不是和偷盗虎符的人是一伙的,如今见事情败露无法脱身,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云浩天脸色微白,却依旧坚定不移的挡在周兮月面前,“皇兄所说也不过是自己的猜测而已,并没有切实的证据给周小姐定罪,如此草率的将人抓起来,若是被父皇知道了,皇兄以为父皇会怎么看?” 云凌天听着云浩天这话脸色微微一青,抬起头来看着云浩天,“三弟这是在为了一个女人威胁我吗?” 云浩天坚定地道:“臣弟不过是在实话实说罢了。若是皇兄能够放她一马,那么臣弟保证,这件事情不会有分毫的消息透露到父皇的耳朵。毕竟丢失虎符,也算是看管不利,皇兄以为呢?” 云凌天铁青着一张脸,双目含煞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云浩天。 云浩天嘴角一如既往地挂着那轻浮的笑容,就那么从容不迫的回看着云凌天。 片刻之后,云凌天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为了一个姑娘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这还真不像三弟平日里的性子。” 云浩天笑了笑,道:“所以皇兄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云凌天朝着站在周兮月身后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侍卫们立马退开,“三弟都已经这么说了,为兄哪里有不答应地道理?不过也请三弟记好了,这件事情若是传到了父皇的耳中,届时不管三弟说什么,也保不住周小姐的这条命。” 云浩天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皇兄放心。” 云凌天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虎符揣到了怀中,带着身后的谋士转身离去。 妈妈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四皇子和五皇子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连忙起身告辞。 这一次宴会参加的真是有惊无险,他们以后还是好好待在宫中好了,免得无端被人算计。 而这边太子等人走了之后,大厅里面便只剩下云浩天姬长夜和周兮月三人了。 平素里总是和云浩天打打闹闹,此时看着云浩天,周兮月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云浩天看着周兮月这般纠结的模样,伸手就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行了,没事便赶紧回女眷那边的院子里面呆着去。看你以后在别人府中还乱跑不乱跑了。” 这熟悉的话一出,周兮月当即没忍住朝着云浩天酸了个白眼,提着裙子边跑出了门。 姬长夜若有所思地朝着云浩天看了一眼,淡淡地道:“走吧。” 两人一起信步回到了西院,叶桑见到姬长夜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在太子府中参加的这场宴会当真是让人心惊胆战。 眼下没事了,众人纷纷起身告辞。一刻都不多留,仿佛太子府中有什么洪水猛兽。 回到府中,听到姬长夜说起当时的情况,叶桑颇为担忧地道:“此事过后,太子会不会针对兮月?” 姬长夜摇了摇头,将叶桑抱在怀中,柔声道:“无事,有三皇子在,太子伤不了她。” 叶桑诧异地抬头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可不管她怎么询问,姬长夜就是不说。 与此同时,宫中的后花园里。叶有容身穿一身精致的月色襦裙,三千青丝挽成个简单的发髻,上面插着几支白玉簪子,端庄典雅又不显单调。 丁香看着自家小姐悠闲的模样,有些担忧地道:“小姐,我们在这里真的能够等到皇上吗?” 叶有容一脸自信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他自家小姐这般自信,丁香抬头还想要在说什么,耳边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片明黄色的衣角掠过。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了自家小姐行礼的声音,“民女见过陛下。” 丁香连忙下跪,随着叶有容行礼。 皇上也没想到这里会有人,不过后宫中如此手段层出不穷,皇上也并不介意,“起身吧。” 也有人满脸自信的扬起了头,皇上看着她那张脸,心中划过了一抹震惊,确是面无表情的带着宫人走了。 第280章 报复 叶有容脸色微青的带着丁香回到了储秀宫中,刚刚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小院子里面,叶有容便脸色难看的坐在了屋中的椅子上。 丁香知道自家小姐这会儿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捧了一杯茶水放到了叶有容跟前,柔声劝道:“小姐今天早上在御花园里面呆了一早上,喝杯热茶歇歇吧。如今马上便要到下午了,奴婢去御膳房里面给小姐去弄点吃的吧。” 丁香说完之后,看着叶有容依然难看的脸色,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再开口。 却没想到,原本满身安静的叶有容,忽然伸出手来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到了地上。 上好的白瓷杯在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丁香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头,这才急忙开口道:“小姐千万别生气,这次不成功,日后咱们的机会还多着呢。小姐这个时候生气,要是被人院子里面的其她人给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小姐。” 听到丁香的话,叶有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怒气,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眼神中除了愤怒之外,还带着些许不解。 当初爹爹不是说过,只要她进了宫见到皇上,皇上看到她这张脸,自然会宠爱她。 可今天她看到皇上,皇上在看她这张脸的时候,确实是愣了一下,不过也只是在一瞬间,便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这般模样,一点都不像是爹爹所说的那般,皇上看到她这张脸便一定会钟情。 明明当初爹爹已经让那个人将她的脸仔细地朝着叶桑那个贱人那方面调整。为何如今见到皇上之后却没有任何效果?莫非皇上当初喜欢那个贱人母亲的事情,全部都是装的。 叶有容心里面想着事情,也就没有注意到屋外的动静。 丁香一直跪在地上没有抬头,没听到叶有容说话,只当自家小姐还在暗自生气,只好低着头跪在地上,冷汗一滴一滴地从额头上掉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道熟悉中又带着嚣张的嗓音。 “哎哟,本小姐刚刚离的远远的,就听到这屋子里面一声巨响?还以为妹妹屋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呢,没想到不过是打破了一个杯子。” 程天香扶着自己丫头的手,施施然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地上脏乱的茶渍,又看了一眼低头惶惶不安跪在叶有容脚下的丁香,当即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 不过面上却还是装作一副惊讶的模样,仿佛很不可置信的开口问道:“妹妹这屋子里面是什么情况呀?这是出了多大的事情,才让妹妹舍得去处罚自己的贴身丫头。” 叶有容回过神来,便看到站在自己眼前明显不怀好意幸灾乐祸的程天香,眼中划过了一抹不屑。 转身直接将丁香从地上扶了起来,抬头对着程天香柔柔一笑,说不出的弱柳扶风般的美。 而这般模样也是程天香讨厌的。 看着程天香一副看不惯的模样,叶有容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温柔了,“我待丁香如何这是我屋中的事情,就不劳烦姐姐多操心啦!正巧我这会儿还有些事情要与丁香说,姐姐若是没事的话,便回自己院子里面去吧。” 看着叶有容这般装模作样的模样,程天香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不仅没有听叶有容的话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面去,反而扶着自己身边丫鬟的手,懒洋洋地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随后抬起么头看着叶有容,那目光里面带着的讥诮和嘲讽,让叶有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妹妹屋子里面的丫头和事情,我自然是管不着的,我今日来找妹妹,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程天香说完之后不给叶有容开口询问,就十分开心的笑着开口道:“方才我去御花园中的时候,听到了一出很有意思的事情,不知妹妹可要听听?” 叶有容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掩藏在宽袖下的手掌微微握起,猛地抬头看着程天香脸上那不加掩饰的嘲讽笑容,只觉得心头一阵难看。 连带着原本带着柔婉笑意的脸庞,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今天时候不早了,我身子还有些不舒服,并没有什么兴致听姐姐讲什么趣闻。” 叶有容这话几乎算得上是逐客令了,是放在往日,程天香恐怕早就已经生气的拂袖离去。 可是今天程天香看着叶有容脸上那越来越难看的神色,甚至是强颜欢笑的表情,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就算叶有容这么说,程天香心中也一点都不生气。 慢条斯理地抚弄着自己手上的白玉镯子,微微上调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兴致,“妹妹不必担心,不过是三两句话的事情罢了,姐姐说完便走。” “听说今天在御花园有一个绣女,专门在皇上每日经过的地方,等了整整一个早上。所幸见到了皇上的面,却没想到皇上和那人一句话都未曾说,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问。便直接把人打发走了。这般凄惨的境遇,当真是让人心生同情。妹妹以为呢?” 程天香说完之后。特地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叶有容。 叶有容一张俏脸早已是一片铁青,此时面对程天香看过来的挑衅目光,叶有容当真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 从小到大她便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面的大家闺秀,何曾受到过这等挖苦和委屈! 一旁的丁香看着叶有容脸上神色不对,连忙伸手转了拽叶有容的衣袖,悄声在她耳边提醒道:“小姐千万要忍住呀,若是在这里动了手,到时候岂不是要让某些人奸计得逞了。” 如今管理着储秀宫的两个嬷嬷,一个是皇后娘娘曾经的乳娘,另一个则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了多年。 两人都在宫中待了几十年。自家小姐上次和程天香两人的事情,已经引的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位嬷嬷不喜了,今天是太后娘娘身边的那位嬷嬷当差,若是再引得这位嬷嬷不喜,以后小姐哪怕是得了皇上的宠,恐怕在这宫中的路也不好走。 丁香将自己的这一番考量,在叶有容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遍。 叶有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明显趾高气昂,好像是在等着自己扑上去的程天香,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疼痛感让她控制着自己,没有当场就扑过去。 这个贱人,这是故意在设计自己,想要报复上次的事情。 她叶有容要是这么容易认输的话,那么也就走不到今天了。 想到这里叶有容嘴角强硬的勾出了一抹微笑,上前两步走到了程天香跟前,微微俯身,“姐姐还真是悠闲得很呀,有空去御花园里面逛逛,怎么也不见姐姐也遇到皇上呢?” 果然叶有容这话一出,程天香的脸色就变了。不过又看了一眼叶有容的脸色,程天香便又淡然了起来。 “我自然是比不过妹妹,我们这些人每日待在储秀宫中,听从着嬷嬷的嘱咐。偶尔有时间去御花园中逛逛,哪里还敢有那样的胆子,花银子买通了皇上身边的人,一个早上就待在御花园里面静静的等着皇上。只可惜纵然妹妹有一片情谊,可皇上他还是看不到,说不定今天过去之后,皇上连妹妹的名字都记不得。” 一番话说的叶有容脸色彻底难看了起来。 隐藏在宽袖下的手指,几乎是将掌心给抓破了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像泼妇一样大喊大叫着,将程天香从自己的屋子里面打出去。 程天香看着叶有容着一副生气的不得了,却又不能拿自己怎么样的模样,便觉得心中一阵痛快。 贱人,你以为本小姐的便宜,是这么好占的吗? 将叶有容狠狠地讽刺了一顿,程天香只觉得身心舒畅,带着自己的丫头格外潇洒的甩袖离去。 储秀宫的西厢房里面,便只剩下了叶有容和丁香两个人。 足足有三个呼吸的时间,叶有容都在平复着自己心头的怒火,最终忍无可忍,一脚踹翻了方才程天香坐着的椅子。 丁香更是吓得脸色吓发白地站在叶有容的身后,这次吓的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叶有容将气全部都撒在了她的身上。 傍晚时分,储秀宫里面的一群小主们去大厅里面集合用膳。 叶有容已经换掉了自己早上那身蓝色百褶裙,换上了一件粉红色裙摆绣着合-欢花的马面裙。 粉色的衣衫,更是衬的叶有容脸色白皙,丁香也不复方才战战兢兢的模样,嘴角挂着浅笑跟在叶有容的身后。 刚刚打开房门,便看到叶有容这焕然一新的装扮,程天香颇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丫头,朝着大厅里面走去。 叶有容等人来到宫中之后,虽说是储秀宫中的秀女,实际上比之宫女的待遇也就好了那么一点点。 除了每天不用去干活,身边可带着一名丫头,其她待遇都是如同宫女一般,一般无二。 就连饭菜也是如此。 桌子上还放着的几样饭菜,也算是荤素搭配相宜,不过这样的饭菜放在这些平日里面在家中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面前,简直如同糟糠一般不可下咽。 第281章 看重 值得一提的是,在皇后和太后身边两位嬷嬷的教习下,眼下让这些千金小姐们吃下这些饭菜,已经不是难事了。 毕竟说是秀女,可是皇上最近忙于政务,科考过后,四国朝会就要来了,每一次四国朝会,都意义非凡。 皇上心思都放在这里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管这些秀女。 储秀宫能让这些小姐们带着自己的丫头,吃着荤素搭配的饭菜,已经是看在她们父母和身份上了。 在这样子的情况下,就连丞相府和国公府送过来的几位金尊玉贵的小姐也默默的忍耐,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餐桌上面,叶有容一张俏丽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半点都看不出来方才在自己屋中气急败坏的模样。 程天香原本还想着能够看到叶有容铁青着一张脸的模样,此时看到叶有容这般平静从容,心中忍不住地哼了一声,不过一双眼睛在看着叶有容的时候,也是带着不屑和讥讽。 储秀宫中的人都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有些恩怨,此时看到俩人虽然没说话却针锋相对的模样,都暗暗地摇了摇头,默默地离着两人远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嬷嬷指挥着一群小宫女们端着四样精致的小菜走了进来。 和桌子上那些饭菜比起来,这几个小宫女手里面端着的小菜,简直精致得如同御膳一般。 坐在门口的好几个秀女,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宫女手上看了过去,然而一向严厉的管事嬷嬷此时脸上却是挂着难得的和蔼的笑容,指挥着那些宫女,将手上的饭菜放到了叶有容的面前。 在众人羡慕,惊讶,不解的目光中,叶有容同样疑惑地抬起了头。 管事嬷嬷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这些饭菜是御膳房今日单独给姑娘做出来的,姑娘尝尝这些饭菜的口味儿,看满不满意。” 管事嬷嬷这话一出,周围的一群秀女们顿时便抽了一口气。看着叶有容的目光也微妙了起来,大多都是带着艳羡和嫉妒的目光。 今天叶有容去御花园中等着皇上的事情,她们也都略有耳闻。 就算是那些没听说的,经过程天香今天在叶有容那里大闹了一场,整个储秀宫里面谁还不知道,她今天去御花园中偶遇了皇上。 听着外面的那些流言,也都知道叶有容并没有得到皇上的青睐。 因此储秀宫中的这些个绣女们,一个个的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是此时看着嬷嬷的态度,她们却不得不好好面对这件事情了。 御膳房亲自为叶有容做的小菜,这代表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御膳房那可是专管皇上膳食的地方,每日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后宫里面的其她妃嫔都是看御膳房分到什么便吃什么。 让御膳房特地做菜的人,除了皇上,便只剩下太后娘娘了。 原本她们以为今日叶有容去御花园中空等了一场无果而归,心中还暗自有些嘲笑。 可是此时看着管事嬷嬷的态度,在看着那些宫女们手中模样精致香气扑鼻的小菜,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股浓浓的嫉妒。 早知如此,她们也该去御花园里面等等皇上才对。 平白被一个身份低微的商贾之女抢了风头。 迎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叶有容一脸从容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身朝着嬷嬷行了个礼。 “有劳嬷嬷特地跑一趟,有容感激不尽。” 管事嬷嬷并没有避开眼前人的礼,她毕竟是皇后身边伺候的奶娘,这点礼还是受得住的。 对此叶有容也不在意,她如今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她自己心中清楚。 若是管事嬷嬷当真避开了,那事情才是真正的不正常呢。 想到此处,叶有容从自己手上退下来了一只白玉镯子,笑嘻嘻地塞到了管事嬷嬷的手里。 管事嬷嬷看到叶有容如此“懂规矩”,脸上的笑容越发得真切了。 这一幕也是看到旁边的那些秀女们嫉妒的红了眼眶,而原本对着叶有容冷嘲热讽的程天香,冷哼一声便带着自己的丫头从饭厅中离去。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整个储秀宫里面的人便都知道叶有容得到了皇上的青睐,甚至亲自让人从御膳房里面做了小菜送过来,此等殊荣,在后宫之中绝无仅有。 一时间,来叶有容这里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平日里和叶有容说不上几句话的那些个官家小姐们,此时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真切的笑容,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叫得当真是十分亲近。 与此同时,宣政殿的偏殿里面,当今陛下手中拿着一把狼毫笔,从容不迫地坐在书桌旁边,挥洒着一副山水图。 片刻之后,皇上起身将笔收了起来,一旁的李公公见状,连忙上前,将皇上手中的笔接了过来,看着皇上手下的那幅江山图,赞成道:“陛下的画工是越来越好了,依奴才看,陛下的这幅江山图足以和当世名家一比。” 皇上一张保养得宜的面容上带着三分笑容五分威严,听到自己身边伺候的人这么说,转头淡淡地看了李公公一眼,拿起旁边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若是这么容易就能和当代名家所相比,那些名家,恐怕早就已经被人比过去了。” 听到皇上这么说,李公公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诚惶诚恐的连忙跪下谢罪,反而笑着道:“陛下乃真龙天子,那些当代名家手里的画,又怎么能和陛下所相比。从陛下手中出来的东西,哪怕是一张废纸,那也是一张价值千金的废纸。” 听着李公公这拍马屁说的话,皇上忍不住笑了起来,起身坐到一旁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转头对着李公公道:“去把那幅画给朕裱起来,过几日朕有用。” 李公公恭敬地应了一声,转头朝着自己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小太监诚惶诚恐地捧起来刚刚皇上放到了一旁的那幅画,恭敬地退了出去。 李公公站到皇上身边为皇上倒了杯茶,看着自家主子今天明显好心情的模样,小心地开口问道:“陛下今天不去批阅奏折吗?” 皇上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一眼李公公,将自己手中的折扇扔到了一旁,“朕刚刚吩咐你的事情,你做了没有?” 李公公垂头恭敬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让御膳房的人做好了饭菜,给叶小主端了过去。刚刚把菜送过去的宫女回来禀报,叶小姐很喜欢那些菜,并且让她们代为向陛下道谢。” 皇上听到这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眼中更是带着些许淡淡的怀念,低头喃喃地道:“果然如同她的母亲一般,不喜欢吃那些大鱼大肉,偏偏喜欢这些口味清淡的小菜。” 想到叶有容特地让宫女来向自己道歉,皇上嘴角便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看得常年在皇上身边伺候着的李公公心中一惊,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见过皇上笑的如此真切。 这位叶小姐相貌虽说美丽,但是皇宫之中比她美丽的女子也并非没有。单单凭借着今天在御花园中和陛下见了一面,怎会让陛下牵挂成这般模样。 低头敛下了自己眼中的沉思,李公公手中端着茶水的托盘,恭敬地站在皇上的身边。 皇上方才那番自言自语声音极小,李公公也并没有听到。 在宣政殿的偏殿里面坐了一会儿,皇上便转身重新回到了正殿里,拿着朱笔批阅奏折来。 而李公公则是将这个消息送到了皇后那里。 凤鸣宫中,皇后听着贴身宫女的话,雍容淡雅的面容上划过了一抹不以为然。 “去告诉李忠,这件事情不必放在心上。本宫和陛下这么多年的夫妻,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本宫最是清楚不过了。若是陛下这么容易地就将心放到一个秀女的身上,那么这也就不是陛下了。” 除了当年那个女人,陛下这些年来可曾有将任何人放到眼里。 就连盛宠六宫的容妃,也不过是因为和那人的眉眼有两分相似罢了。 想到这里,皇后嘴角便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转头对着自己身边的大宫女道:“去把这个消息送到容妃那里去,这么多年的姐妹,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来到宫中将皇上的注意力分走了,本宫还真是想知道,容妃妹妹会怎么办呢?”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恭敬地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另一个贴身宫女走到皇后身边,为皇后捏着肩膀,“娘娘,要不要奴婢派人去储秀宫里面敲打一下那位姓叶的小姐。” 皇后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有容妃在,这种事情又怎么会轮得到本宫亲自出手。再说了,容妃不是一向觉得陛下最爱的便是她吗,这些年来她在宫中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宫中这么多年都没有进来新人了,眼下好不容易有个人能得皇上的眼,本宫若是不推波助澜一番,全了皇上的心意,又怎么对得起这么多年以来和皇上的夫妻之情呢?” 皇后说到这里,眼中带着浓浓的倦怠。伺候在皇后身边的宫女,看到自家娘娘这般模样,有些心疼地道:“娘娘……” 第282章 会见 皇后伸手打断了自己身边丫头想要说的话,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眼睛,“不必多说了,这些年来那些话本宫都已经听腻了。本宫身为正宫皇后,就如同父亲说地说的那样,只要本宫不做错事,皇上就没有理由罢黜了本宫。那些该属于本宫的一直会是本宫的,谁也夺不走。” “容妃这么多年以来在宫中再怎么得宠又能怎么样?本宫依然是皇上名正言顺的皇后,谁也不能动摇本宫的地位分毫。” 皇后说完之后便直接闭上了眼睛,躺在软榻上。 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看着自家娘娘这般模样,当真是心疼地说不出话来。 想着自家主子这些年来在后宫中的那些遭遇,海棠将自己眼中的泪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轻手轻脚的走到一旁,拿了一条毯子盖到了皇后的身上,悄悄地退了出去。 几乎是在海棠退出去的一瞬间,原本躺在床上的皇后便睁开了眼睛。 那双威严中带着些许雍容的眸子,此时却已是一片死寂,空洞洞的,看着有些吓人。 与此同时,太子府中。 脸上戴着一块银色面具的风无涯,如往日一样穿着一身简约的白衣,坐在太子府的大厅中。 在他身后,坐着一个容貌端庄秀丽的女子。那女子周身气质不俗,容貌在美女如云的京城里面也是算得上出挑。 不过那双眼睛在看人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 这么多年以来,管家还是第一次看到风无涯把女子带到太子府中来,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命丫头将茶端过来,放在了风无涯面前,恭敬地道:“还请先生稍等片刻,太子殿下正在后堂更衣,一会儿便来见先生。” 风无涯淡薄地点了点头,管家对此也不在意,这么多年以来风无涯,一直都是这般模样,他们这些坐下人的,都习惯了。 又让人给坐在另一边的许碧清端了一杯茶,管家便站在了一边,等着太子过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身玄衣的云凌天,带着侍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到风无涯之后,云凌天低头微微朝着风无涯行了个礼,表示尊重。 风无涯连忙站起来,正儿八经地朝着云凌天回了一礼,随后指着自己身后跟着的许碧清道:“殿下,这位便是上次在下与您说过的许小姐。许小姐有些事情想要亲自和殿下商议一番,事情比较着着急,我便没有经过殿下的允许,私自将人带了过来,还请殿下恕罪。” 说着风无涯又朝着云凌天行了一礼。 云凌天笑着将风无涯扶了起来,转头看着站在风无涯身边的许碧清,“先生说的这是哪里话,这些年来本宫能有如此成就,多亏了先生的扶持。先生这么做想必也是为了本宫好,本宫自然不会怪罪先生。不过本宫没想到,许小姐居然会如此年轻美丽。” 夸赞的话谁都喜欢听,更何况是来自于云凌天这般位高权重的人的夸赞。 许碧清向来会做人,此时听到云凌天这么说,也笑着回答道:“太子殿下谬赞了,民女蒲柳之姿,哪里能让太子殿下如此赞誉。依照民女看来,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丰神俊朗,是我吴国男子的典范。” 听着许碧清恭维的话,云凌天开心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许小姐当真是会说话,怪不得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许碧清淡笑不已,那般淡然从容的态度,让云凌天心中也尊重了两分。 两人这一番恭维说是恭维,其实也是试探,然而试探的结果无疑是让云凌天满意的。 至于许碧清,只需要做到让云凌天满意便可。 云凌天面上的神色也变得认真了起来,“听先生说,许小姐有事情要找本宫亲自谈,不知是什么样的事情?” 许碧清淡淡一笑,转头仿佛不经意一般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云凌天见状立马笑着道:“此事倒是本宫疏忽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在这里谈呢?先生和许小姐随着本宫一起来书房吧。” 风无涯点了点头,带着许碧清跟在了云凌天的身后,一起去了太子府的书房。 太子府的书房中,云凌天坐在主位置上,风无涯坐在云凌天旁边的位置。 而许碧清则坐在云凌天下面的位置,对此许碧清心中略微有些不满,不过想起自己的计划,也就将这些不满全部都藏了起来。 那张端庄的小脸上挂着令人舒服的笑容,“这次民女过来想要找太子殿下谈的事情,对于太子殿下来说十分简单。若是太子殿下答应的话,民女有一个帮助太子殿下收集民心的好办法。” 听到许碧清的话,云凌天眼睛明显一亮,不过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断然不会为了这么一句空口话就失了分寸。 云凌天轻咳了一声看着许碧清道:“愿闻其详。” 许碧清没有立即说出自己的办法是什么,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凌天。 云凌天看到许碧清这般,便知道她的目的,故意装作不懂地问道:“若是没记错的话,上次许小姐提的便是这个要求,而本宫也已经同意了。” 对于云凌天如此浑水摸鱼的态度,许碧清也不介意,“上次的事情是上次的事情,这次民女又有了新的要求,民女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带民女去认识一下宫中的那些娘娘们。” 许碧清说完之后,看着云凌天骤然变得谨慎的脸色,连忙开口解释道:“太子殿下别误会,民女并非有什么不轨的心思,而是民女所做的那些东西,只有面对身份更加高贵的人,才会卖的更好。上次太子殿下为民女介绍的人确实不俗,可是那些人的身份再怎么高贵,哪里有宫中娘娘的身份高贵。” 许碧清说到这里,眼中划过了一抹流光,“更何况如今民女和太子殿下两人可是合作关系,民女这里赚的钱越多,太子殿下受益的也就越多,如此好事,殿下就不要犹豫了吧。” 不得不说,许碧清这一番话当真是十分能够打动人心。 然而云凌天还是没有快速答应,皱着眉头看着许碧清道:“本宫如今已经成年,父皇也在宫外为本宫赐下了太子府,宫中有规矩,成年的皇子出宫之后不经传召,不可擅自进宫,更何况是去妃嫔所居住的地方!” 宫中对这方面向来注意,身为太子,云凌天平日里哪怕是去皇后的寝宫,也不敢待太长的时间,更何况是别的娘娘所居住的地方。 许碧清听得云凌天这么说也皱了皱眉头,她光顾着让云凌天为自己牵线,却忘了在古代这些麻烦的规矩。 这样以来许多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许碧清皱着眉头想着解决的办法,云凌天却以为许碧清是对自己这么说有些不满。 想着许碧清接触了那些娘娘们所能带给自己的利益,还有许碧清方才说的那个能够收集民心的办法。 云凌天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番之后,最终开口道:“若是徐小姐说的收集民心的办法有用的话,那么本宫也不是不可以破例把许小姐带到本宫的母后跟前,让她介绍那些宫妃们给你认识。不过这件事情的前提是,办法有用。” 云凌天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中突然带了三分阴狠。 许碧清却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听到云凌天这么说,眼睛一亮。 是呀,云凌天不方便,皇后娘娘身为女眷,自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到时候只要能够搭上皇后娘娘这条线,再由皇后娘娘这条线,搭上后宫那些妃嫔们的线,不就好了。 想到这里,许碧清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真诚的夸赞道:“殿下睿智,民女在这里先谢谢殿下位民女牵线了。殿下也请放心,民女这个办法一定能够让殿下在民心上压过三皇子。” 听着许碧清这么自信的话,云凌天脸上的笑容总算是满意了起来。 三人在书房里面待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接下来合作的所有细节全部都敲定。 出了太子府,许碧清眼中满满的都是野心的光芒。 果然不管什么事情,只要用心去做,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先是百姓们的民心,再是皇上的后宫,接下来的便是朝堂中的那些大臣,总有一天她要将吴国一点一点地收纳到自己的手中。 风无涯走在许碧清身边,自然也发现了她眼中那充满了野心的光芒,对此风无涯心中并不以为意。 出了太子府,风无涯转头对着许碧清淡淡地道:“在下还有事情并不送姑娘回去了,姑娘请便。” 许碧清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人,连忙将眼中的野心全部都收敛了起来,低头浅笑,十分乖巧地道:“今日之事,当真是有劳先生了,前面有一座茶楼,若先生不嫌弃的话,民女请先生去喝一杯茶。” 风无涯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了,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般的眸子,看的许碧清心头有些慌乱,不过片刻便又镇定了起来,睁着眼睛仿佛十分无辜地看着风无涯。 风无涯摇了摇头,淡漠的拒绝道:“在下还有别的事情,告辞。” 这一下说完之后干脆不给许碧清说话的机会,便直接转身离去。 如此干脆。不屑一顾,让许碧清眼中划过了一抹阴沉。 第283章 担忧 站在许碧清身边的丫头,看着风无涯如此傲慢的态度,站在许碧清身边阴沉地道:“不过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一个谋士而已,小姐干嘛要对他那么客气。他对小姐态度如此傲慢,这种人居然还能够待在太子殿下-身边这么久。” 许碧清听着自己身边丫头愤愤的话,转头幽幽地道:“你知道这京城里面有多少郡主都要对着他毕恭毕敬吗?你家小姐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主,若非和太子之间有合作,你以为他会和我接触。这些年来,太子能有这般成就,在三皇子能得了民心的情况下,也能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你以为凭借的是什么,就是他身后的这位谋士。” “如今他看不起我们,最是正常不过了。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让我听到了。” 那丫头起先听着许碧清的话,心中还不以为意得很。随后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脸上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小姐放心,奴婢以后断然不会这么说了。” 许碧清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太子府,淡淡地道:“回去吧。” 丫头恭敬地应了一声,跟在了许碧清的身后。 主仆二人坐上马车,刻着许家标志的马车,缓缓地从太子府门口离去。 与此同时,将军府的后花园里面。 梨花树下放着一张长桌,上面摆满了笔墨纸砚,叶桑手中拿着毛笔,画着眼前的梨花树。 姬长夜难得有如此空闲的时间,手中捧着一本兵书叶桑身后,夫妻二人偶然间抬眸对视一笑,空气中都弥漫着蜜糖的味道。 冬九和角梅两人端着茶水和糕点,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自家小姐和姬长夜这般模样,两人嘴角都勾起了一抹笑容,将手中的茶点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角梅上前走到了叶桑身后,看着自家小姐手下娴熟的画,由衷地称赞道:“小姐如今的画技是越来越高超了,这棵梨花树画得栩栩如生,当真是好看的姐。” 冬九听到角梅的话,快步走过去,站到了叶桑的身边,看着桌子上的画,同称赞道:“角梅说的没错,小姐的画如今是越来越好看了。” 听着两个丫头的赞赏,叶桑一张白玉般的脸颊有些微红,转头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你们两个今天怎么这么闲?” 角梅和冬九转头看了一眼叶桑,两个丫头笑着没说话。 叶桑看着她们二人这模样,微微皱了皱秀眉,刚想要开口询问,便感觉一直有力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回过头去,便撞入了一个泛着冷香的怀抱。 姬长夜不知何时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兵书,走到了叶桑的身后。一只手握着叶桑握着毛笔的那只手,将叶桑整个人从背后抱到了怀中。 “画画的不错,就是下笔的力度,还有些青涩和犹豫,应当在稳重自信一些。” 说着握着叶桑的手,在画纸上邮走了几下。 原本栩栩如生的梨花树,在姬长夜地点睛下,越发逼真了。 叶桑抬头看着姬长夜,眼中带着些许崇拜,“你是怎么做到的?” 姬长夜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心中满意叶桑的注意力就这么被自己拉了回来,从背后抱着叶桑,握着叶桑的手在画纸上慢慢的动了起来。 两人之间的动作当真是十分亲密,角梅和冬九两个丫头早已已经识趣的退了下去。 饶是如此,叶桑依旧羞得满脸通红。 半个时辰之后,叶桑耳垂红的都快要滴血了,等到姬长夜放开了自己的手,便飞快地逃出了书桌范围。 姬长夜挑了挑眉,放下了自己手中做工精致的狼毫笔,语气中带着些许笑意,“桑儿不是要学画画吗?这才画了一半,怎么人就逃了?” 叶桑红着脸。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挑眉温柔地朝着自己笑着的姬长夜,有些咬牙切齿地道:“画画就画画,你动手动脚干什么啊?” 姬长夜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温柔了,与他平日里冰冷的模样,实在是不相符。 “画画本来就是要动来动去,若是我握着你的手一直不动,那纸上又怎么画得出画来?桑儿干嘛这么大的反应。” 如此倒打一耙地说法,一本正经的语气,叶桑看着姬长夜那张略嫌冷硬的俊脸,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画画也确实是要一直不停地动来动去,拿笔的又是右手,他便光动右手边好了,左手干嘛也胡乱的动来动去。 想到此处,叶桑一张俏脸更红了,看了一眼姬长夜,便气呼呼地朝着屋子里面跑去。 姬长夜难得闲暇下来,原本是想要逗一逗叶桑,此时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子生气了,连忙提步跟了上去。 叶桑左脚刚刚踏进卧房,姬长夜便跟了上来?看着叶桑通红的脸颊,心中微微一软,不等叶桑开口指责,便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 “好桑儿,我错了。方才我不开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动手。” 听着姬长夜道歉的话,叶桑脸上的热度这才散了一些,轻柔的嗓音有些闷闷地道:“下次不可以这样了,院子里面还有冬九她们在呢,若是被她们看到了,那可怎么好?” 听着叶桑的话,姬长夜心中越发觉得叶桑可爱,伸手抚着叶桑的头发,温柔的应道:“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叶桑面上这才勾起了一抹笑容,就听到姬长夜清冷中略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响起,“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关起门来才好做,在外面自然是不合适的。” 说着便低头吻住了叶桑的唇。 叶桑一张白玉般的小脸,几乎是在瞬间便涨了个通红,一双手不停地推拒着姬长夜。 姬长夜眼中划过了一抹笑意,转身一脚将门踢上,将人打横抱起,便朝着后面的卧房走去。 一夜旖旎,第二日叶桑起身的时候,姬长夜早就已经上朝去了。 角梅和冬九两个丫头红着脸端着水走了进来。 看着躺在床上一脸疲惫的自家主子,两个丫头脸上都带着满满的笑容。 昨晚被人折腾到了半夜,叶桑当真是有些爬不起来。 看着冬九和角梅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孩子气的伸手一把将被子蒙在了自己的头上。 角梅和冬九见状,脸上和笑容更深。 角梅上前,强忍着自己嘴边的笑意,柔声开口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小姐该起来了。” 眼下马上便要到中午了,自家小姐若是再不起来,等会儿少将军便要回来了。 叶桑捂在被子里面,一双眼睛困得不行,闷声闷气地道:“再让我睡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再来叫我。” 自家小姐一向自律,眼下她这么说了,角梅也就没再继续叫,将手上的东西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屋中,跟着冬九一起走了出去。 床帐里面,叶桑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便感觉有人用微凉的手掌,在自己额头上探了探。 叶桑睫毛微微颤抖,睁开了眼眸,就看到了姬长夜带着担心的面庞。 伸手在叶桑额头上探了探,发现叶桑并没有发烧之后姬长夜心中这才松了口气,低头便看到叶桑睁开了眼睛。 伸手将叶桑从床上抱起来,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道:“这下清醒了没有?” 叶桑点了点头,刚刚开口。便觉得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姬长夜伸手摸了摸叶桑的头发,柔声道:“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午时,时候还早,你若是累的话就再多睡会儿。” 听到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午时了,叶桑撑着酸痛的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皱着眉头道:“都已经这么晚了,冬九那丫头也不知道叫醒我。” 说着转身便要下床,却被姬长夜一把抱住,按在了床上。 “好了,左右今天也没有什么事,你便好好歇着。昨晚……”姬长夜说着沉默了一瞬间,有些自责地道:“下次我轻点。” 听着姬长夜的话,叶桑脸庞微红,抬手摸了摸姬长夜的脸,安慰道:“不碍事,我再多睡一会儿便好,等会儿用膳的时候把我叫起来。” 姬长夜点了点头,看着叶桑又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伸手为叶桑掖了掖被子,又将床帘放了下来,避免太阳刺到叶桑的眼睛,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外面角梅和冬九两人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姬长夜出来之后,朝着两人做了个手势,三人离屋子远了一些,确定站在这里说话不会吵到屋子里面的叶桑休息,姬长夜这才开口道:“少夫人今天什么时候醒来的?” 角梅转头看了一眼冬九,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道:“小姐今天早上辰时醒来了一次,之后便一直躺在床上睡着。” 姬长夜点了点头,微微皱了皱眉头,对着一边的冬九道:“去外面请个大夫进来。” 冬九眼中划过了一抹惊讶,看着姬长夜面带担忧,连忙恭敬的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第284章 国公府 而角梅听到姬长夜这么说,转身便想要去屋子里面看看叶桑,却又听姬长夜吩咐道:“你去吩咐厨房熬一份好消化的粥,一直偎在砂锅里面,粥熬的粘稠一些,等会儿桑儿起来了之后端过来。” 角梅低头应下,又担忧地朝着屋子里面看了一眼,“少爷,要不要奴婢去照顾着少夫人。” 姬长夜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去厨房把粥熬好便可,桑儿那里有我照顾着。” 角梅听到姬长夜这么说,点了点头转身去厨房里面为叶桑熬粥。 而这边姬长夜回到了卧房里面,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虽然睡得安然,脸色却显得苍白的叶桑,眼中划过了一摸自责和心疼。 伸手将叶桑落下来的头发拨开,俯首轻轻的在叶桑头上印下了一吻,拉着叶桑的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不一会儿,冬九便带着一个大夫走了进来。看着姬长夜坐在床边,一脸深情的望着叶桑,冬九放轻了声音,“少爷,大夫过来了。” 姬长夜抬起头来,“进来吧。” 说完之后,抬手为叶桑掖了掖被角。 冬九将大夫请了进来,大夫看到姬长夜之后,刚想要行礼,姬长夜便开口道:“不必多礼,劳烦大夫为内子看看。” 大夫点了点头,走到床边为叶桑把了脉,又看了一眼叶桑的脸色,抬起头来对着姬长夜道:“还请少将军放心,少夫人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疲累了一些,这才睡得久了一点。不过……”大夫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犹豫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 姬长夜看到大夫犹豫,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有什么话,大夫直说便是。” 老大夫点了点头,“草民斗胆请问少将军,少夫人平日里身子可否十分寒凉?” 姬长夜点了点头,想着每每到了冬日,叶桑便十分难捱的模样,拧着眉头对着大夫道:“她平素里身子并无任何不适,只是每到冬日的时候,便格外的畏寒。” 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如此一来老夫便明白了。少夫人身体并不十分虚弱,可是体质却十分寒凉,若是长此以往,恐怕会子嗣艰难。少爷平日里可吩咐底下的人多熬一些滋补身子的汤给少夫人,另外少夫人身体虽并不虚弱,可毕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少将军日后在房事上面稍稍注意一些,这些情况便能避免了。” 听着老大夫的话,冬九有些脸红地低下头去,姬长夜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内子这般情况,需要服药吗?” 老大夫摇了摇头,“不用,若是少将军执意的话,老夫也可以开一些药给少夫人。” 就当是有个心理慰籍,这样的人,老大夫也见过不少。 姬长夜听到老大夫这么说,便没有再执着,只是看着叶桑的眼中带着说不出的心疼。 冬九见状,将老大夫请了出去,给了银子,将人送走。又重新回到了淮南院。 卧房里面,叶桑已经醒来。 睡了这么久,叶桑只觉得脑子有些发懵,抬起头来便看到姬长夜如同方才自己睡的时候一般坐在床上,有些惊讶地道:“长夜,你一直都在在这里?” 姬长夜点了点头,拿了个枕头靠在了叶桑身后,让叶桑靠在床头,这才温声开口询问道:“饿不饿,我让角梅把粥端过来。” 叶桑点头,姬长夜便让角梅将熬好的粥端了进来,端在手上,亲手一勺一勺的喂着叶桑。 一碗粥用完,叶桑伸手握住了姬长夜的手,柔声问道:“长夜,你怎么了?” 姬长夜摇了摇头,将叶桑抱在怀中,“方才我请了个大夫来为你诊断了一下,大夫说你身子太过寒凉,若是长期以往,以后冬天恐怕要受不少苦。我让角梅和冬九给你熬了一些滋补的汤,平日里我不在府中,你便多喝一些,好好地把自己的身子养好。” 叶桑靠在姬长夜怀中,乖巧的应着,“都听你的。” 姬长夜看着叶桑就这么窝在自己怀中,小小的一个只想让人将满腔柔情都给她,想着方才大夫说的子嗣艰难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叶桑,满是怜惜的伸手抚了抚叶桑的头发。 皇宫,储秀宫的南苑里面。 叶有容坐在铜镜跟前,身上穿着一件与宫中其她秀女不同的粉白色宫装,头青丝绾了个简单的飞仙髻,上面戴着一只白玉簪子,清雅飘逸中又带着些许稳重。 这般装扮衬托的叶有容那张温婉秀丽的脸庞,越发地光彩照人。 这段时间以来,由于储秀宫中两个嬷嬷的特殊照顾,叶有容在储秀宫中风头无双。 储秀宫中一众绣女们,都在猜测着皇上是不是忙完了这一段时间之后,便会直接将叶有容提到贵人的位置上。 也是因为如此,每日里来巴结叶有容的人,都与日俱增。 对此,叶有容面上虽然不显,可心中却是无比得意。 丁香看着铜镜里面,自家主子温婉秀丽的脸庞,笑着开口称赞道:“小姐的容貌当真是冠绝无双,如今宫中的绣女们,就属小姐最为好看。” 叶有容抬手为自己戴上了最后一只簪子,转过身伸手刮了刮丁香的鼻子,笑着开口道:“就属你这丫头会说话,嘴甜的就跟抹了蜜似的。” 丁香笑呵呵地应着,扶着叶有容的手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从一边拿出了一把古琴。 “这把琴是昨日国公府的杜小姐送过来的,奴婢看那杜小姐也是有心想要巴结小姐,这琴价值不菲,制造琴弦所用的材料也是一顶一的好,小姐不妨试试。” 看着桌子上面放着的古琴,叶有容眼中划过了一抹傲然,这便是权力和皇上的宠爱带来的好处。 想当初她刚进宫的时候,那些人不都嘲笑她是个身份低下的商贾之女吗? 如今一个个的还不都是要低头来讨好她这个商贾之女,想到那些天骄闺女们向自己低头的模样,叶有容眼中划过了一抹畅快。 施施然的上前坐到了古琴的旁边,抬手拨弄了一下琴弦,古琴发出了叮咚一声脆响。 叶有容眼中划过了一抹笑意,“确实是把好琴,杜小姐费心了。” 这随意又好像是在夸奖一个下人的口气,让刚刚带着自己丫头走到门口的杜若琴,脸色微变。 杜若琴身后跟着的丫头听到叶有容这话,心中也是一片怒气,张口便直接嘲讽了回去,“这把古琴可是我们小姐最喜欢的琴之一,来历不小,如今送给了叶小姐,我们家小姐自然是费心了。” 猛然听到别人的声音,丁香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便看到站在门口的杜若琴和自己的丫头,当即有些紧张地朝着自家小姐看了过去。 听着杜若琴身边丫头斥责的话,叶有容淡淡一笑,脸上没有分毫心虚的表情。 施施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走到了杜热琴身边,伸手亲切地拉着杜若琴的手,“原来是杜姐姐过来了,姐姐过来怎么也不提前和妹妹说一声,妹妹好带着人去门口迎接一下。” 身为国公府的嫡小姐,杜若琴自然有着她自己的骄傲。 平日里她便看不惯那些靠着手段上位的女人,而叶有容却将这两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若非这次爹爹强硬的写信来让她一定要来这里拜见一下叶有容,她是绝对不会来的。 却没想到刚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叶有容的那一番说辞。 抬头看着叶有容那张笑容温婉清丽的面庞,杜若琴笑着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我又不是什么娘娘,哪里能劳烦妹妹去门口接我。妹妹只需在屋子里面好好等着便是,免得自己抢着把这贴身丫鬟的事情都做了,还要这些丫头们干什么?” 叶有容脸上笑容微微一变,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眼前的杜若琴。 杜若琴伸手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抬起头来满脸傲然地看着叶有容。 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是空气中的火药味儿却重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片刻之后,两人同时收回了目光,叶有容微笑着开口道:“杜姐姐对我的提醒。妹妹铭记于心,不知杜姐姐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杜若琴扶着自己丫头的手,又上前了两步走到了自己的古琴跟前,伸手抚弄着琴弦,漫不经心地道:“这把琴是我十三岁生辰的时候,爹爹送给我的。我听说叶妹妹家中是做生意的,正好家父这段日子对做生意特别的感兴趣,不知可否请叶妹妹提点一二。” 叶有容听到杜若琴这么说,立马便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待会儿我便写封信送回去,爹爹若是知道杜国公这么看重他,一定十分高兴。” 似乎是对叶有容的态度很满意,杜若琴站直了身子,淡淡的开口道:“该说的话我也已经说完了,接下来的事情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妹妹这几日应当十分繁忙,我便不在这里打扰了,告辞。” 第285章 饥荒 说完之后抬了抬眼眸,扶着自己丫头的手,袅袅婷婷地走了出去。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一种低调的嚣张感。 叶有容站在屋中,看着杜若琴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屑和自己打一个,一双眼眸深了深。 不过片刻便又轻笑了起来,一双白皙的手,抚着桌上的信封,淡淡的笑道:“不愧是国公府的嫡小姐,还真是嚣张得很呀!” 丁香听到叶有容这么说,有些担忧地朝着自家小姐看了一眼。 叶有容却朝着她摇了摇头,一双美眸中带着些许恶毒,“就是不知道国公府的大小姐,在这深宫里面,能够笑到几时?” 丁香听到叶有容这话,眼中也浮现出了一抹笑容,“小姐说什么呢,国公府的大小姐性子那般嚣张,长得又不如小姐这般美丽,就算是见到皇上的面,也得不到皇上的青睐。陛下的眼睛都已经看过如同小姐这般完美的珠玉,又怎会看得上那般顽石。” 听着丁香的话,叶有容十分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去把这封信封送给我爹,另外让他再给我带一些银票进来。想要在宫里面站稳脚跟,打点的银子那是少不了的。” 丁香应了一声,从叶有容手上接过了信封,恭敬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清晨。 朝堂之上,那张高高在上金碧辉煌的龙椅上还是空着的。 皇上还没有来,一众大臣们站在底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 以云凌天和云浩天两人为首,两个人身后各自站了一群大臣。 姬长夜穿着一身玄色朝服,站在云凌天身后,正低头和云凌天说着什么。 身上穿着浅黄色绣蟒纹太子朝服的云凌天,看着姬长夜和云浩天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眼中划过的一抹阴沉。 抬脚上前两步走到了那两人跟前,轻笑着开口道:“如今早朝还未开始,三弟和姬将军两人在说什么呢?” 听着云凌天的话,周围低头窃窃私语的大臣们不由得把目光放到了这边。 姬长夜和云浩天两人也是抬起了头,两人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云浩天先是笑着朝着云凌天拱了拱手,“没说什么,太子皇兄怎么过来了?” 云凌天笑着把云浩天的手拿了下去,一张俊美的容颜上带着爽朗的笑容,“一个人站在那里太过无聊,便想着来找三弟一起说说话。本宫听说三弟这几日都不在京城,昨天是个才刚刚回来,不知三弟是去干什么去了?” 云浩天心中一惊,脸上神色微变,片刻之后又如同往日一样,吊儿郎当的笑了起来,“太子皇兄,臣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平日里便喜欢跑到各处去游玩。前些天听说苏州那里出了一扇屏风,是前朝留下来的古董,心中好奇难耐,便邀请了几个好友,一起前往苏州,观赏那前朝古董的风采。那古董如今就在臣弟的府中,太子皇兄若是有兴致的话,待会儿下朝了之后,不妨去臣弟府中看看。” 看着云浩天如此淡然的模样,云凌天一双眸子微微沉了沉,面上却还是带着从容的笑容,“是吗,那本宫一会儿便去三弟府中看看。” 云浩天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纨绔不化,爽朗大方,如同往日一般无二。 云凌天看着云浩天这般模样,又看了一眼云浩天身后的姬长夜,甩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等到云凌天走了之后,云浩天这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转头对着姬长夜道:“太子的本事当真是不小,我才不过出去了几日,便被被他查到了。看来手底下的人是要换一批了。” 姬长夜同样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冷冽,“明日你来将军府,我将新培养好的一批死侍送给你。” 云浩天点了点头,带着一群死士在身边,除了保护他自己之外,最主要的是云浩天需要这些人掩饰他的行踪。 否则如同今日这般轻易地便被太子查到了他的行踪,那么他恐怕离死也不远了。 而周遭的一群朝臣们,看着云凌天和云浩天三言两语的试探,冷汗早就溢满了额头了。 太子和三皇子之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水火不容,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鬼就不要往前凑了,免得殃及池鱼。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高呼:“皇上驾到。” 众臣连忙规规矩矩的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一个个满脸恭敬的跪在地上,“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穿着一身明黄色绣五爪金龙朝服的皇上,缓缓地走了进来,坐到了龙椅上,“众卿平身。” 底下跪着的大臣们,嘻嘻嗖嗖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上前一步,高喝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云凌天转头朝着自己身后的礼部侍郎看了一眼,礼部侍郎点了点头,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站到前方,开口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启奏。” 坐在双方的皇上精明中带着些许威严的目光看了过来,“爱卿请讲。” 礼部侍郎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拿出来了一本折子,递给了站在一旁的李公公,这才又接着道:“启禀皇上,微臣前些日子回家祭祖的时候,发现南面偏西南一代的方向,发生大面积的饥荒。月城,肃城等好几个城池里面的百姓都民不聊生。微臣经过那处,心中十分震惊,询问之后方才得知,月城和肃城城主和县令,早在半个月之前便已经向京城递了折子。可如今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京城也未曾得到任何消息。” “微臣怀疑有人故意将那些奏折扣了下来,还请陛下尽快将此事查明,派人去月城和肃城等地赈灾。” 不得不说这样的消息在平静地朝堂上,宛如一颗地雷扔入了水中,几乎是在瞬间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站在一边的云浩天转头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姬长夜摇了摇头,表示这件事情自己并不知道。 云浩天当即又扭头朝着云凌天那边看了过去。果不其然,云凌天脸上带着些许笑容,云浩天当下便皱了皱眉头。 不过碍于对此事并不清楚,所以并没有开口说话。 站在姬长夜身边的一位官员上前一步,看着礼部尚书道:“周大人说的这些话可都是属实。要知道南方一带一向风调雨顺,一般情况下发生饥荒的都是北方或者西南的地区。南方水多,宜养水稻,咱们这里吃的米,有一半之数都是从那里运过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南方若是闹了饥荒,京城这里怎么会没有收到任何一点消息?” 听着那官员的话,周明转过头来,那张严肃的脸上,有些凶神恶煞的感觉,“所以刘大人是觉得本官这是在说谎吗?” 姓刘的官员猛地被周明这么看着,被吓了一跳,随后心头也起了些许怒气,“周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官不过是提出了自己觉得这件事情里面比较让人疑惑的地方,周大人既然亲眼所见,又怎会是假的。本官这么说不过是想要和诸位大人们讨论一下,南方为何会发生灾情,周大人这么大的反应干什么?” 周明听到那姓刘的官员这么说,这才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这副傲慢的态度,又是看的那姓刘的官员一阵皱眉。 若非看在周明是太子跟前的人份上,他这会儿早就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 不过是个小小的礼部侍郎,五品的官员,居然不把他这个从四品的官员放在眼里。 果真是以为自己攀上了太子殿下的大腿,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就在周明和姓刘的官员吵嚷的时候,坐在上方的皇上也已经将周明递上去的奏折看完了。 周明为人虽可薄了一些,在朝堂中没有太多的好人缘。可是这封奏折却写得十分诚恳,将自己在月城一代的所见所闻,详细的写在了奏折上。 这等大事,自然不敢耽搁。 皇上当即便派人前去勘察,随后又道:“周爱卿为国为民,忠心可表。不过刘爱卿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周明你从月城一带经过,可有看出那里是因为什么原因闹得饥荒。” 周明微微皱了皱眉头,“回皇上的话,微臣当时不过是经过了月城一带的一个小村庄,才知道了此事。在路途上才让自己身边的人将这件事情查探清楚,具体怎样,月城又是因为什么事情才闹的饥荒,微臣并不清楚,还请皇上恕罪。”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同样皱了皱了眉头,在没有具体消息的情况下,任何猜测都是徒劳。无奈只好放弃了这个话题,谈论起了别的事情。 早朝结束之后,皇上派人将云凌天,周明,云浩天姬长夜四人带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面,皇上沉着脸坐在御案后面。 姬长夜四人穿着朝服站在前方,皇上看着手中的奏折,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这才抬起头来,沉声问道:“对于这一次月城和肃城发生饥荒的事情,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周明不着痕迹地朝着云凌天看了一眼,云凌天上前一步,一脸恭谨地道:“启禀父皇,儿臣有个想法。” 第286章 牵线 皇上看了云凌天一眼,沉声道:“说。” 云凌天低头,满是恭敬地道:“正如方才朝堂上李大人所说的那般,南方多雨,盛产水稻,一般情况下大多都是风调雨顺。况且那边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有发生过饥荒这种灾情了,而这次饥荒,可能有两个原因。” 听到云凌天这么说,皇上面上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一些,“那两个原因。” 云凌天抬起头来,道:“水灾和瘟疫。” 前两个字并没有引起与书房里面几人的太大反应,后面两个字确实让御书房里面的其他四人都瞪大了眼睛。 皇上的脸色更是在一瞬间变得难看了很多。 若是水灾的话,那么只要拨够足够的赈灾款和粮食即可。 可若是瘟疫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云凌天明显也是想到了此处,看到皇上那难看的脸色,继续开口道:“南方多雨,所以多年来一直风调雨顺。可是雨水若是过多的话,便会发生水灾,淹没了良田,百姓们没得吃了,自然会发生饥荒。 饥荒里面,人没得吃,容易生病,自然很容易感染上瘟疫。就这样你传我,我传你,饥荒和瘟疫只会越来越严重,事情也会越闹越大。” 云凌天说完之后看着皇上越发难看的脸色,又开口道:“当然,这些只是儿臣的猜测。还要等父皇派下去的探子回来之后,才能知道那里的具体情况。不过饥荒如今几乎已经是定了的,不知父皇打算派何人前去赈灾?” 自己的儿子,皇上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听到云凌天这么说,当下边抬头道:“太子这么说,莫非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给朕?” 以往发生灾情,朝廷中每次挑选赈灾官员的时候都十分艰难。 无他,赈灾的官员说的是好听,到了灾区之后那关就没那么好当了。几乎就是受苦受累的活,身上带着一大批救灾的银子和粮食,若是接收别人的贿赂会被别人参一本,不接受别人的贿赂,又会被穿小鞋。 这么多年以来,几乎是在朝堂中形成了一股不正之风。 所以这些年以来,除非是有诺大的背景,或者当朝皇子,鲜少有人肯去赈灾的。 若只是饥荒的话那也就罢了,皇上也不介意让自己的两个儿子下去历练历练,可若是有瘟疫的话,皇上就冒不得这个险了。 毕竟如今成年的几个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个人,天生身体残疾,这辈子注定是个平庸的命。 而二皇子早些年的时候夭折了,朝堂里面能用的皇子就只剩下云凌天和云浩天两人了。 皇上子嗣单薄,冒不起这个险,就只能让那些朝臣们去了。 而云凌天在最开始的时候便说瘟疫这件事情,也正是抱着这个目的。 听到皇上这么说,云凌天嘴角当下便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回父皇的话,儿臣觉得姬将军十分合适。赈灾一路长途跋涉,所去的灾区又是饥荒遍地,如今朝中的重臣们,就属姬将军最为年轻。且姬将军是是将军府唯一的少将军,在民间也有着极高的声望。此次赈灾由姬将军前去的话,肯定会事半功倍。” 云凌天说到这里,又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云浩天身边的姬长夜,“这等为国为民的事情,姬将军也不会拒绝吧。” 且不说皇上此时就在这里看着,哪怕皇上如今没在这里,云凌天已经将话说到了此处,姬长夜又拿什么理由拒绝? 果不其然,在云凌天说完这句话之后,坐在御案后面的皇上,也沉沉的开口了,“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便交给长夜了。凌天和浩天你们两个一个负责银两,一个负责粮食。预算一下这次月城和肃城闹饥荒的有多少百姓,然后将正在所需要的银两和粮食都给我算出来。” 云凌天和云浩天两人对视了一眼,恭敬的应了一声。 皇上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四人下去。 云凌天面上的笑容满是春风得意,走出御书房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和自己并列走的云浩天,“这些时日,恐怕要辛苦三弟了。” 看着云凌天连上如此明显的笑容,云浩天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头,心中升起了一层顶警惕。 云凌天看到云浩天这般表情,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意味深长的起来,伸手拍了拍云浩天的肩膀,便大步离开了。 云浩天转头看着姬长夜,刚要开口说话,姬长夜便冷冰冰地开口道:“先回去。” 意识到这里是皇上的御书房门口,云浩天也闭了嘴,四人先后离开了皇宫,云浩天直接跟着姬长夜去了大将军府。 淮南院,叶桑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本医书,桌子上面摆着十几种药材,整个房间里面都弥漫着一股药香。 角梅站在叶桑身后,手里面端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些工具。 叶桑对照着医书上面所记载的,仔细的观察着桌面上放着的那些药材,遇到相似的药材,便将它们记录下来,又详细观察,写出它们的不同。 一旁的角梅看着自家小姐辛苦的模样,有些心疼地道:“小姐都看着这些东西,整整一个时辰了,不如休息一会儿再看吧。” 听到角梅的话,叶桑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太阳不知何时都已经升到天空中央,当即轻皱了柳眉,放下了手中的药材和医书,“快午时了,长夜今天怎么还没回来?” 站在门外的冬九听到叶桑的话,当即回答道:“回少夫人的话,刚才小厮回来回话,说是皇上将少爷留到了御书房议事,估计得迟点儿回来。若是少夫人饿了的话,可以先用午膳。” 叶桑点了点,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缓缓地走出了门外,“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冬九低头,有些心虚地道:“半个时辰之前。” 说完之后果然看到叶桑皱了皱眉头,连忙开口道:“奴婢方才想要给少夫人禀报,看着少夫人很认真地看着书上的药材,怕打扰了少夫人的思绪,便没有开口。” 叶桑面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嘴角微微勾起,轻笑着道:“下次长夜再有什么消息,你及时告诉我就是。” 冬九连忙恭敬的应了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外面跑进来了一个小丫头,“少夫人。奴婢看到少爷带着三皇子回来了。” 叶桑转头和冬九对视了一眼,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如今长夜人在哪儿呢?” 小丫头回答道:“少爷和三皇子两人如今就在大厅里面呢,老将军让奴婢请少夫人过去。” 原来是爷爷派人来叫她啊,叶桑点了点头,对着那小丫头道:“你先去大厅里面伺候着,我换身衣服便去。” 小丫头应了一声,又跑了出去。 而叶桑则是回到屋中将自己身上轻便的白衣换下,换上了一身略显庄重的淡紫色衣裙,带着冬九和角梅两人去了大厅。 大厅里面,姬长夜和云浩天两人分别坐在两边,老将军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手中端着茶盏,笑呵呵地看着坐在底下的两个小辈。 “许久不曾看到三皇子来将军府中了,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云浩天平日里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纨绔公子的模样,可是在老将军面前,却是乖巧的不得了。 此时听到老将军这么问,连忙开口回答道:“父皇交给了我一些任务,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别想着来和长夜商量一番。” 老将军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姬长夜道:“既然三皇子有事找你,那么你那边先说吧。老夫去后院里面逗逗我养的那个小鹦鹉。” 听到老将军的话,坐在一旁的云浩天,心里下意识的松了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原本都已经快走出大厅的老将军,却又忽然折了回来。 “我忽然想起方才叫桑丫头过来了,索性你们两个有事要谈,这里也容不下其他人,等桑丫头来了,我再和她一起走。” 听到叶桑的名字,姬长夜面上的表情立即变得缓和了一些,转头对着坐在一边的云浩天道:“你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也可以问问爷爷,我去看看桑儿走到哪里了。” 说完之后便大步走出了大厅。 云浩天看着姬长夜快步离去的身影,眼睛里面都快冒出火来了。 有这么见色忘义的嘛,听到自己夫人快要来了,就把他这个兄弟丢在这里。就那么一点路,叶桑还能丢了不成? 而这边,老将军悠闲地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看着坐在自己下方,十分拘谨的云浩天道:“浩天啊!” 云浩天几乎是在瞬间就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在,姬爷爷有什么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将军嗤笑了一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吩咐倒是不敢,就是有一些话想要和三皇子好好磕到磕到。” 云浩天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狗腿地道:“姬爷爷你说。” 老将军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胡须,一脸深沉地道:“想必殿下应该知道,我们家长夜如今已经成婚了。” 云浩天有些懵地转头看着老将军,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吗? 第287章 醍醐灌顶 老将军继续深沉地看了一眼云浩天,继而悠悠地道:“老夫知道三皇子性子一向不羁,平日里也喜欢和那一众公子哥们流连秦楼楚馆。殿下想干什么,老夫自然是管不着的,只是老夫希望日后殿下在出门的时候,不要带着长夜一起去胡闹。毕竟长夜如今是有家室的人,桑儿那丫头乖巧的很,老夫我甚为喜欢。” “若是被我知道,因为殿下带着长夜去秦楼楚馆里面游荡,而被桑儿知道,惹的我孙媳妇伤心了,那么就别怪我老头子不讲情面,拖着这副年迈的身子,去宫里面找陛下告状了。” 听着老将军的话,云浩天头上滴下了一大滴冷汗。抬头看了一眼老将军脸上那和蔼的神色,抬手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汉水,满脸恭敬地道:“老将军说的是,日后本王出去游荡的时候,一定注意自己的身份。” 就在云浩天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姬长夜便带着叶桑从门外走了进来,夫妻二人脸上都带着满满的笑容。 让平日里看到姬长夜便是冷着一张脸的云浩天,心中一阵不爽。 叶桑上前朝着老将军和云浩天行了个礼。 “桑儿见过爷爷,见过三殿下。” 云浩天还没开口说话,老将军和姬长夜便一前一后地道:“好丫头,快到旁边坐着。” “不必向他行礼,直接坐着便是。” 云浩天嘴角抽了抽,压根儿没敢往老将军那边看,直接把头扭到了姬长夜那边,却又被姬长夜一个冰冷的眼神下了回来。 叶桑笑着同姬长夜坐到了老将军身边,亲手为老将军将茶杯里面的茶续满,这才开口道:“这几日在府中怎么没看到爷爷,桑儿前些天得了一副残局,原本想着去找爷爷讨教讨教,却没想到没见到爷爷的人,便搁置在那里了。” 听到残局,老将军眼睛骤然一亮,满是爽朗的笑道:“果然还是女儿家好。贴心。”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姬长夜。 姬长夜波澜不惊的端起桌边的茶水抿了一口,淡淡地道:“祖父,做人要知足常乐。” 言下之意是让老将军不要贪心,求得太多。 听到姬长夜这话,老将军气得嘴角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没好气地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冷哼一声道:“你这臭小子,老夫就不和你计较了。听说你们两个今天早朝结束的时候被皇上留下了,朝堂中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起朝堂里面发生的事情,大厅里面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姬长夜和云浩天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叶桑见状,朝着身后的冬九看了一眼,冬九招呼着大厅伺候着的小丫头都退了出去,又将大厅的门关上,云浩天这才开口道:“西南方向发生了饥荒,好几座城里面百姓民不聊生。周大人祭祖的时候发现了这件事情,在今日早朝上将折子递给了父皇。父皇已经派人去探查这件事情的真伪,将我和长夜二人留在御书房中,是打算让长夜去主持此次的赈灾。” 听到云浩天的话,老将军和叶桑手上的动作同时一顿。 叶桑转头有些担忧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姬长夜安抚地朝着叶桑笑了笑,将叶桑的手握住。 而老将军则是眯着眼睛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沉声道:“西南方向发生了饥荒,这么大的事情,京城里面怎么没有一点消息?” 说到这件事情,云浩天和姬长夜也疑惑的摇了摇头。 老将军见状,一双眉头皱的更深了。 姬长夜看到老将军这般,开口安抚道:“祖父不必担心,这点小事,孙儿还应付得了。” 老将军有些没好气地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你以为饥荒,疫症,这些都是闹着玩的。如今这才刚刚开春,便遭了饥荒,西南一带去年莫非一点粮食收成都没有?” 虽说如今阳春三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贫苦百姓家也早有出去挖野菜吃的,但也不至于家中一点余粮都没有,还严重到整个城都闹饥荒的地步。 老将军随口一个疑问却是让姬长夜和云浩天两人醍醐灌顶。 对了,正是如此。 今天早朝中明提起饥荒的时候,他们二人便一直觉得不对劲,可早场上一众朝臣们越吵越凶,姬长夜和云浩天也就渐渐的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 此时听到老将军这么说,他们二人总算是明白不对地点在哪里了。 阳春三月,青黄不接,可九月才刚刚丰收的粮食,这才五个月,怎么着也不至于吃光了,甚至闹到饥荒的程度。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云浩天和姬长夜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带着些许深沉的光芒。 老将军轻咳了一声,对着姬长夜道:“既然陛下将这件事情交给了你,趁着赈灾所需要的东西还没准备好的,这段时间你也去把月城和肃城到底为什么会闹饥荒的原因给我调查清楚。免得到时候去了之后才手忙脚乱。” 云浩天得了这么一个消息,也没心思再待在将军府中,看着姬长夜和叶桑两人你侬我侬。 朝着老将军匆忙告辞之后,便离开了将军府。 等到云浩天走了之后,老将军脸上的笑容这才撤了下来,转头对着姬长夜道:“你跟我到书房来。” 说完又看着叶桑们,原本严肃的一张脸上,此时却挂着慈祥的笑容,“桑丫头,你先回自己的院子里面待一会儿。我和这臭小子说会儿话,一会儿便让他回去。” 叶桑点了点头,目送着姬长夜和老将军离去,这才待着冬九和角梅两人回到了淮南院。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之后,角梅便有些人忍不住了,“有地方发生了灾情,赈灾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礼部和户部的官员所处理吗?少将军是带兵打仗的,皇上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将此事交给了少将军处理。” 叶桑微垂的母子上睫毛颤了颤,低声回答道:“许是陛下看重长夜,所以特地将这件事情交给了他。”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了一些,但是也并非说不过去。 角梅听到叶桑这么说便没有多言,然而冬九却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譬如自家少将军原本是不想接下这件事情的,若非太子一直在旁边添油加醋,皇上恐怕根本就不会把这件事情丢到自家少将军的身上。 毕竟赈灾,也是获取民心的好办法。 将军府的地位在吴国已经够高了,如果不是此次计划有何异常,皇上又怎会将这种集民心的事情交给姬长夜去做。 冬九想到的,也是叶桑想到的。 而老将军方才恐怕也是想到了这点,不然的话不会在云浩天走了之后,便将姬长夜叫去了书房。 半个时辰之后,姬长夜回到了淮南院,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面梨花树下,手中捧着一本医书心思却明显不在书上的叶桑。 上前将叶桑手中的书出走,姬长夜柔声问道:“怎么坐在这里,可饿了?我让冬九去把午膳端上来。” 叶桑摇了摇头,伸手抓着姬长夜的胳膊,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担忧的问道:“刚才爷爷在书房里面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姬长夜眼眸微微一闪,不着痕迹地转头伸手将叶桑抱在了怀中,没让叶桑看到自己眼中复杂的神色,“爷爷能和我说些什么?不过是一些叮嘱的话罢了。又在看医书了,上次去公主府的时候,见过你师傅了没有?” 叶桑摇了摇头,顺着姬长夜的话道:“上次太子府中举办宴会的时候我并未看到师傅,不过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太子身边那个熟悉的人影,可查出来他的身份了没有?” 听到叶桑这么问,姬长夜转头朝着身后的折袍看了一眼。 折袍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少夫人的话,属下们无能,至今还未曾查清那个蒙面人的身份,还请少夫人降罪。” 叶桑清皱了下眉头,不过也明白这种事情急不得,毕竟是太子身边最神秘的一位先生。 若是这么轻易的便被折袍查出了他的身份,那么恐怕她还要怀疑这位先生的真实目的呢。 不过这俩人相似的身形,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想到这里,叶桑便皱起了眉头。 姬长夜看到叶桑这般,误以为叶桑在因为这件事情心中不悦,伸手抚了抚叶桑的秀发,柔声哄道:“你若是着急需要他的消息的话,我让身边的影卫出去查查。” 叶桑连忙摇了摇头,伸手按住了姬长夜的手,“如今京城里面正是多事之秋,你身边的影卫怎么能离身呢?至于我在太子府中所看到的那个人影,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这件事情便到这里吧。” 听到叶桑这么说的,折袍转头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姬长夜朝着折袍摇了摇头,折袍心中着实松了口气。 三番五次完不成少夫人交代的任务,若非少夫人脾性好,未曾和他们计较过,恐怕他们这群人都免不了一顿板子。 想到这里,折袍忍不住想着,莫非是他手底下的这些兄弟们能力真的变弱了。 第288章 牵线,进宫 若是被那些整日里忙死忙活的侍卫们听到了折袍的心中所想,恐怕一个个的都要泪奔而去,自挂东南枝。 翌日,午时。 皇后正在凤鸾殿中用膳的时候,身边的嬷嬷欢天喜地的进来禀报:“娘娘,太子殿下来看娘娘了,如今人就在门外。” 皇后威严端庄的脸上划过一抹惊喜,难得不顾礼数的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天儿来了?” 走到门口的云凌天,听的皇后这话,当即便笑着回答道:“母后,儿臣来看你了。” 听到云凌天的话,原本手足无措的皇后总算是镇定了一些。 伸手理了理衣裙,一脸慈祥的站在凤鸾殿门口,“你这孩子,要来看本宫,怎么也不提前派个奴才来说一声。这个点儿过来,用午膳了没有?” 云凌天点了点头,上前扶着皇后的手,朝着凤銮殿中走去,“儿臣已经用过午膳了,不过闻着母后凤鸾殿里的饭菜香气,便觉得肚子又有点饿了呢。” 听到云凌天这么说,皇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转头便朝着身边的嬷嬷吩咐道:“去吩咐御膳房,再多添几个菜过来。” 嬷嬷笑着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而这边,云凌天扶着皇后坐到了餐桌旁边,在桌子上摆放着的饭菜,微微皱起了眉头,“母后在宫中便吃这些东西?” 皇后看着桌上的五菜一汤,对于一国之母来说,确实是简略了一些,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寒酸了。 可皇后面上却没有分毫不适,“母后一个人吃饭,这些饭菜已经足够了。” 说着伸手拍了拍云凌天的手,“你如今也开了自己的府邸,每日用膳,足够即可,切莫铺张奢华,免得引起你父皇的不满。而且母后听说此次西南方向发生饥荒,你父皇昨日将你叫到了御书房中,可是在与你以商量这件事情。” 云凌天点了点头,将昨天皇上在御书房里面的安排,简单的和皇后说了下。说完之后看着皇后有些担忧的神色,笑着开口道:“母后不必为儿臣担心,这点小事,儿臣还是做的了的。倒是母后,在宫中可别委屈了自己,这些饭菜偶尔吃一次便罢了,母后身为一国之母,帮着父皇打理六宫,若是连膳食都不能自己做主,那……” 云凌天话还没有说完,皇后便边一脸严肃的在他手上打了一下,“日后这些话,莫要再让本宫听到了。” 云凌天眼中微微一暗,也没去忤逆皇后的话。皇后身边的嬷嬷带着一群小宫女们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便察觉得大殿里面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想着自家娘娘平日里的作风,嬷嬷瞬间便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指挥着那些宫女们将饭菜都放在了桌子上,笑着伸手为云凌天家了一筷子菜,开口道:“太子殿下快尝尝,娘娘知道殿下喜欢吃这几样菜,便每日让御膳房备着,殿下可别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心意。” 云凌天听到嬷嬷这么说,有些诧异地朝着皇后看了过去。皇后面上则是一如既往端庄威严的笑容,“别看了,不是说饿了吗?那边快点吃吧。” 云凌天点了点头,伸手拿起筷子吃着桌上的饭菜。那模样就好像一个乖巧的孩子,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在太子府中,阴狠毒辣的当朝太子模样。 一顿午膳用完,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皇后看着云凌天欲言又止数次的模样,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盏,保养得宜的手指摩擦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缓缓开口道:“说吧,是不是在宫外-遇到了什么困难?” 云凌天摇了摇头,犹豫了一番之后,坚定了神色,道:“儿臣想推荐一个人和母后认识,此人和儿臣是合作关系,她带给了而成一些便利,儿臣则答应她,帮她与宫中的各位妃嫔们所结交啊……” 云凌天话说到这里,皇后哪里有不明白的,当下便抬头道:“既然是皇儿你带来的人,那边带进来瞧瞧吧。也让本宫看看,你在宫外的这段日子,身边都结交了一些什么人?” 看到皇后这么轻易的便答应了。云凌天面上也是养起了一摸笑容。转头朝着身边伺候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飞快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许碧清从外面走了进来。 许碧清今日穿着一身粉蓝色齐腰百褶裙,上身则穿着一件同色绣莲纹琵琶袖上衣,头上只带着一根蓝玉步摇。 整个人的打扮简单而不失大方,微微一笑间,眉目中更是带着少有的端庄。 这般模样,让皇后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随后转头朝着云凌天看了过去,“这便是与你合作的人?” 云凌天点了点头,道:“这位是皇商许家的大小姐,许碧清。” 原本看许碧清气质如此出众,起了些心思的皇后,听到许碧清的身份之后,眼中的笑意顿时便淡了两分。 “原来是许小姐呀!” 许碧清十分识趣,听到皇后这么说,连忙上前见礼,“小女许碧清,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伸手。漫不经心地道:“既然是皇儿的合作伙伴,许小姐也不必这么客气。嬷嬷,给许小姐看座。” 跟在皇后身边的嬷嬷,亲自搬了个凳子放到许碧清跟前。 许必清淡淡一笑,却并没有顺势坐在那椅子上。 反而转身从自己身后跟着的丫鬟手里面拿出来了一支成色极好的檀木盒子,“初次进宫拜见娘娘,臣女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礼物,这一对吉祥如意烧蓝簪子,是家父收藏的一件藏品,还望皇后娘娘笑纳。” 说着打开自己手中的檀木盒子,将那簪子摆在了皇后的眼前。 皇后微微垂眸,看着檀木盒子里面放着的那对吉祥如意烧蓝簪子,而且上面所缠绕着的金丝和珍珠,精致的很。这般工艺,只怕是前朝才有的。 这么好看的簪子又保存得这么好,这一对簪子本身的价值,换不了一座城池,小半座城池也是肯定的了。 初次见面便送如此重礼,皇后看着眼前的许碧清,眼中划过了一抹犀利。 “既然许小姐已经这么说了,那本宫便收下了。” 许碧清脸上刚扬起了一抹笑容,便又听到皇后道:“如同许小姐所说的那般,初次见面,本宫也不知徐小姐近日会来,便没有准备礼物。正好本宫手上的这只白玉镯子已经戴了多年,这镯子边送给许小姐吧,也算是礼尚往来。” 皇后说完便从自己手腕上退下来了一只白玉镯,那镯子通体雪白,触手升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此等好东西。若是寻常人收到了,必然会一番开心。 可是刚刚送给皇后礼物的许碧清收到了,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僵硬。 所以皇后娘娘这意思,是不愿意见到她吗? 云凌天看着许碧清脸上略显复杂的深色,转头对着皇后道:“母后,她,儿臣便交给你了。儿臣府中还有些要事要处理就不在这里多留了。” 云凌天说完之后,转头朝着许碧清看了一眼,便离开了凤鸾宫。 诺大的宫殿里面边只剩下云凌天和皇后还有两人身后跟着的嬷嬷和丫头。 皇后转身朝着身边的嬷嬷看了一眼,嬷嬷立马把所有的宫女全部都带了出去。 又贴心地将大殿的门关上,这下大殿里面,就真的只剩下皇后和许碧清两个人了。 皇后伸手抚了抚自己指甲上涂着的鲜红丹蔻,动作优雅而又缓慢迷人。 “方才听我儿说,许小姐和他谈了一笔生意,不知道徐小姐是做什么的?” 徐碧清淡淡一笑,温婉端庄的面上挂着令人舒服的笑容。 听到皇后这么,也没有一点慌乱,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民女承诺交给太子殿下一个集齐民心的办法,至于太子殿下答应了民女什么条件,想必殿下也已经和娘娘说过了。这段时日,碧清恐怕要在宫中麻烦娘娘一段时日了。” 皇后淡淡地点了点头,抬手拿起檀木盒子里面的流苏步摇看了一眼。 许碧清见状,一张小脸上挂着舒心的笑容,上前两步从皇后手里面将步摇接了过来,亲手戴在了皇后头上。 然后满是真诚的夸赞道:“皇后娘娘果然天姿国色,这种成色的簪子,也只有皇后娘娘能够撑得起来。” 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听到许碧清这么说,皇后脸上的笑容明显,比方才真挚了两分。 “怪不得能成为天儿的合作伙伴,许小姐这口才也是了得。” 许碧清淡淡一笑也不否认,这般落落大方的态度,让皇后心中更加满意。 像这般修养气质的女子,整个京城里面恐怕也找不出来几个。若不是身份太低了,皇后当真想把许碧清许给云凌天做侧妃。 一番梳妆打扮,皇后又重新换了一身衣裳,优雅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自己身后的许碧清,“既然如此,你先去偏殿里面收拾一番,等过会儿本宫带着你去容妃的宫殿里面走一圈。” 第289章 牵线,不屑 许碧清听到皇后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装作什么都不解的模样道:“皇后娘娘和容妃娘娘两人关系很好嘛?” 皇后扭头,眼神有些戏谑地朝着许碧清看了一眼,出口的话,却让许碧清连嘴角勾起的笑容都撤了下去,“方才本宫还觉得许小姐聪慧过人,怎么这才一会儿,变笨了呢?许小姐既然求到了天儿那里,想要和他合作,合作的事情又是和宫中的妃嫔有关,不会连宫中妃嫔们的派系都没有搞清楚吧?” 看着许碧清清白的脸色,皇后继续优雅的笑道:“本宫在宫中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我劝许小姐还是将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放下,但比起城府,许小姐恐怕还是差了点。而本宫最不喜欢的,便是有人在本宫面前耍小聪明,许小姐明白了吗?” 皇后话说的如此直白,许碧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僵硬着一张笑脸盈盈俯身,“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民女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皇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偏殿里面走了出去,留时间给许碧清梳妆打扮。 皇后离开之后,许碧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站在她旁边的玲珑有些捉摸不定自家小姐的情绪,轻轻扯了扯许碧清的袖子小声道:“小姐,我们去换衣服吧,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许碧清将自己脸上的不满之色收敛了起来,轻轻的应了一声,随着玲珑一起走到了后殿。 长春宫,容妃的宫殿。 作为当下皇上最宠爱的妃嫔,容妃的宫殿,比起皇后的凤仪宫来,也不遑多让。 整个寝殿里面的布置富丽堂皇,看着便让人心生羡慕。 汉白玉铺着的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绒毯,奢华迷人。 还是刚入四月的天气,荣飞却穿着一身及薄的桃红色齐胸襦裙,薄纱下莹白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那张绝美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三分清雅,五分妖媚,还有两分高傲。 看着皇后带着许碧清走了进来,容妃脸上挂着甜腻的笑容,上前一步朝着皇后行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了声平身。 许碧清则赶紧俯身朝着容妃行礼,“民女许碧清,见过容妃娘娘。” 看了一眼许碧清,容妃淡淡地点了点头,上前极为亲切的拉住了皇后的胳膊,“皇后娘娘和臣妾还真是心有灵犀,臣妾这里新得了一批上好的翡翠,正想着哪天将皇后娘娘请过来一起品鉴一番,却不料皇后娘娘竟先一步过来了。” 皇后看着容妃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眼中划过了一抹厌恶,嘴角的笑容也淡得两分,“妹妹有心了,本宫并不缺这些东西,有好东西,妹妹便尽管用着。” 似乎是对皇后的话很满意,容妃假装没看到皇后眼中的厌恶,笑的越发甜腻了,“如此看来,到时妹妹有些自作多情了,忘记了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并不缺这些东西。” 说着脸上的神色就变得我见犹怜了起来。 这般美人,也难怪皇上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皇后嘴角的笑容却是冷的冷,伸手将容妃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拨了下来,直接上前两步坐到了长春宫上方的主位上,“今日本宫来找妹妹,是想要向妹妹介绍一个人。” 容妃挑了挑眉,笑容不变的做到了皇后的身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这位姑娘是?” 皇后点了点头,“不错,她手上倒是有一些有趣的东西,妹妹想必会有兴趣。” 容妃打量地朝着许碧清看了过去,许碧清面上立马扬起起了一抹乖巧的笑容。 容妃嘴角的笑容深了深,意味深长地道:“难得皇后娘娘往我这里送人。妹妹还真是有些期待呢。” 三皇子府中,姬长夜坐在云浩天对面,一身清雅的白衣,衬托的整个人好似也比往日里温和了一些。 看着姬长夜这般模样,云浩天撇了撇嘴角,自己手中的茶盏扔在了小几上问道:“父皇派你去赈灾,眼下我这里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太子那里估计比我还要快一些,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姬长夜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放下,淡淡的回答道:“皇上什么时候派我去,我便什么时候出发?” 云浩天挑了挑眉头,一脸诧异地看着姬长夜,“你什么时候这么听父皇的话了,我怎么不知道?” 说完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冲着姬长夜一阵挤眉弄眼,调侃的问道:“话说你这才大婚两个多月,这也算是新婚燕尔了,结果每天都有着数不清的事情往外跑,你就不怕惹得自己夫人伤心?” 每每说起叶桑,姬长夜的眉眼便温和了一些,“桑儿并非不知事理的女子。” 云浩天被姬长夜这话噎了一下,看着姬长夜嘴角明显变得温柔的弧度,就觉得一阵牙酸,故意不怀好意地道:“看看看看,这你就没经验了吧?你家夫人再知事理,也禁不住你大婚才两个月便三番五次的往外跑呀!而且这一出去,便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长久以来,就算你家夫人心中没有什么隔阂,她难道就不会想你吗?” 云浩天说着,看着姬长夜微微皱起的眉头,嘴角的坏笑越发的明显了,“而且这女子呀,她就是要越粘着你,时时刻刻的都想和你在一起,那才是心里面真的爱你。若是一个女子连你去哪里都不过问,而且你做什么都是一副放心的模样,那她心里面还有你吗?” 听着云浩天的话,姬长夜眼中划过了一抹流光,似乎是有些生气。 云浩天嘴角勾起了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真当他是好欺负的,日日在他面前秀自己的夫人,有个夫人了不起呀! 这下看你还能不能和以前一样淡定。 这么想着,云浩天心情颇为愉悦的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结果一口茶才刚刚喝到嘴中,便听到姬长夜凉薄中带着些许讥讽的话,“你这么懂,如今也没见府中有半个女人的影子。” 看着云浩天一副被噎到了的表情,姬长夜面上的神色越发地淡然了,“而且我还听说,这些日子以来,周夫人已经着手为自家女儿物色女婿的人选了,这么做就是想要避开明年的选秀。” 如果说前一句话对云浩天来说是打击的话,那么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在云浩天胸口上插刀了。 不想让自家女儿参加明年的选秀,这不是明摆着不想让女儿嫁入皇家吗? 以周家的地位,汽水就算是想要嫁给皇子做正非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若是周大人和周夫人都不同意的话,那这件事情就难说啦! 看着云浩天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了起来,姬长夜嘴角似乎隐隐勾起了一抹笑容。 抬手从自己衣袖里面拿出来的一封书信扔在桌子上面,姬长夜起身淡淡地道:“这是前些日子折袍收集过来的消息,你好好看看,别被太子的人给算计了。” 姬长夜说完之后便直接甩袖离去。 徒留云浩天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脸色纠结之间。 府中的管家前来换茶的时候,便看到自家主子脸色一片漆黑,似乎还有些咬牙切齿。 这边,姬长夜出了三皇子府之后,便直接骑着马朝将军府中奔去。 而云浩天坐在桌子上面想了半晌,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 至于哪里不甘心,他也说不出来。总之就是想要把汽水叫出来,好好的问一问,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嫁到皇家! 如果那个臭丫头敢说不愿意的话,那他,那他就和那个臭丫头没完。 心中这么想着,云浩天也急匆匆的离开了三皇子府。 这边,姬长夜回到将军府中之后,把马扔到了校场里面,便直接朝着淮南院而去。 卧房里面,叶桑坐在软榻上面打着哈欠,手中拿着一只绣了一半的荷包。藏蓝色的丝绸上绣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虽说只绣了一半,可是让人看起来便觉得精神一震。 冬九和角梅两人站在叶桑跟前,看着自家小姐昏昏欲睡的模样,正打算上前叫叶桑上-床歇息,耳边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姬长夜便走了进来。 两个丫头吓了一跳,连忙便要俯身行礼了。 姬长夜直接伸手,示意她们禁声,脚步放轻坐到了软榻旁边,将昏昏欲睡的叶桑揽到了自己的怀中。 冬九和角梅见状,识趣的退了出去,带上了寝殿的门。两人刚刚出去,就将院子里面的小丫头叫了进来,冬九先开口训斥道:“少爷回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底下的小丫头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站在最前边的一个一脸疑惑地道:“冬九姐姐,我们并没有看到少爷回来呀,少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冬九嘴角抽了抽,看着那些丫头们脸上越发疑惑的神色,没好气的摆了摆手,“行了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说完之后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心中陌陌腹诽,“感情自家少将军这么多年以来将自己的武功练的高深莫测,便是为了回到府中不惊动任何人吗?” 第290章 偶遇,合作 想着方才那些小丫头一个个脸上疑惑不解的表情,冬九颇有些头疼的伸手揉了揉额角。 一旁的角梅看到冬九这副表情,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要去厨房里面做个新式糕点,要不要陪着我一起?” 冬九一听眼睛一亮,立马点了点头。 两人笑着朝着小厨房走去,一路上都是讨论的声音。 而这边,宽大的水墨画屏风后面,姬长夜将怀中的叶桑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榻上。 却没想到叶桑才刚刚子接触到床,便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间也没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下意识地便抓着姬长夜的手问道:“我怎么睡着了?角梅,去给我倒一杯茶过来。长夜回来了没有?” 鲜少看到叶桑这般迷糊的模样,姬长夜喉间溢出了几声低笑。 听着这熟悉的笑声,叶桑这才彻底清醒了,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姬长夜,嘴角下意识的便扬起了一抹笑容。 “不是去三皇子府中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姬长夜伸手,颇为怜惜地抚了抚叶桑的脸颊,将人直接抱在怀中,柔声道:“桑儿还在府中待着,我怎么忍心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面对忽然说起情话的姬长夜,叶桑有些害羞的微微红了脸颊,伸手抓住了姬长夜胸前的衣襟,小声地道:“我不碍事,你尽管做自己的事情变好。” 叶桑如此通情达理的话,若是放在以往姬长夜听了心中必然感动非常。可是想着今日云浩天在耳边说的那些话,姬长夜抱着叶桑的手,有些不自觉的收紧。 叶桑抬头,有些疑惑地道:“长夜,你怎么了?” 回过神来,姬长夜放松了抓着叶桑的手,抬头在叶桑额头上轻轻印下了一吻,嘴角的弧度越发的温柔了,“我手底下养着那么多的人,也总要给他们一些发挥自己价值的机会才是。再说家中娇妻在此,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忙公事?” 叶桑听着姬长夜越发直白的情话,一张小脸更是涨得通红,有些事不知所措地道:“怎么忽然说这些?” 姬长夜伸手摸了摸叶桑的头发,平日里总是清冷一片的眸子,此时却是一片柔情,“桑儿不喜欢?” 叶桑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着姬长夜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担忧,“我很喜欢,不过这并不像平日里的你,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 姬长夜抚摸着叶桑头发的手微微一顿,想起了上次在太子府中太子设计的那些阴谋,心中越发地担心了,有些急切地伸手抓住了姬长夜的手。 看着叶桑这么急切的模样,姬长夜忽然一把将叶桑抱在了怀里,将头埋在叶桑的颈窝里面,有些闷闷不乐地道:“桑儿平日里好像从不过问我的公事?” 忽然被姬长夜抱在怀中说了这么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叶桑有些疑惑地道:“我是没问,可是每次你不都告诉我了吗?” 难得被人噎了一下,姬长夜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那桑儿自己就不想问问吗?就不怕我和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再者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若是我骗你呢?” 这话当真是有些虎头蛇尾,让人摸不清楚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叶桑挣扎了一下,想要做好和姬长夜好好谈论一下这个话题。却不料姬长夜感受到了叶桑的挣扎,以为叶桑是想要逃开,抱着她的胳膊越发的紧了。 叶桑有些难受的咳嗽了一声,姬长夜连忙将自己的胳膊放松了一些,却还是没有放开叶桑。 脑袋抵在叶桑耳后,平素听起来总是沉稳冰冷的嗓音,此时听着竟有些莫名的委屈,“今天我碰到了一个人,他告诉我一个女子时时刻刻都粘着你,那才是真的喜欢你。若是什么事情都不过问,你做什么她都不关心,那么她心中便是没有你的。桑儿向来很少过问过我的事情,我想知道你是对我放心,还是根本没将我放在心上。” 听着姬长夜这番话,叶桑心中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正在想着要怎么回答,抱着叶桑的姬长夜看不到叶桑的表情,又没听见她回答,语气中的委屈更重了一些,“桑儿怎么不说话?” 难道是真的心中一点也不在意他? 想到这里,姬长夜的情绪低落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抱住了他的腰,紧接着是叶桑温柔中带着些许笑意的嗓音,“怎么会,我从不过问你在外面办的事情,是因为你做什么都会告诉我呀。我知道你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也知道你能将那些事情做得很好,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多次一问的?不询问你并不是因为不在乎你,而是因为我信任你呀!” 听着叶桑这一番话,姬长夜只觉得胸口一阵绵软。原本因为云浩天一番话而变得有些空荡荡的,胸口此时就像是被填满了一把,连带的整个人都隐隐地散发着热。 叶桑这番话说完之后,又接着道:“而且我怎么会没有把你放在心上,若是真的无心于你,我又怎么会嫁给你?” 说到这里,叶桑有些脸红的抱紧了姬长夜。 而姬长夜则是十分开心的将叶桑抱的更紧了一些,“所以桑儿这是在趁机向我表明自己的心意吗?” 叶桑有些羞恼的在姬长夜背上锤了一下,“我明明是在和你解释这件事情,哪里有趁机向你表白心意?” 对于叶桑狡辩的话,姬长夜也不在意,难得心情极好的大笑了起来。 外面打扫着院子的小丫头们,听着姬长夜这欢快的大笑声,一个个皆是目露诧异之色。 他们在将军府中伺候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少将军如此爽朗的笑声。 就连刚刚和队长说厨房里面走出来的冬九眼中也是一片震惊,更别提站在门口的折袍了。 这里面叶桑听着姬长夜的放肆的大笑声,没好气的又狠狠地捶了他好几下,这才觉得脸上的热度消了一些。 姬长夜也不在意,把叶桑抱在怀中,狠狠地在她唇上吻了一口,道:“桑儿心中有我便好。今天去三皇子府中,云浩天告诉我他和太子两个人已经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最迟再过两日,皇上便会派我下江南赈灾,届时我不在京城,有什么事情你便直接去找爷爷,或者直接去找长公主。” 突然听到姬长夜要离开,叶桑眼中划过了一抹不舍,伸手抓紧了姬长夜的衣服,“再过两日便要走,怎么这么急?” 姬长夜又在叶桑唇上吻了一下,微垂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凶狠,“皇上派出去的探子已经将消息送了回来,江南偏西一带,早已是饿殍遍地,百姓们民不聊生,附近几座城的城主联合自己成中的士兵,将城门封锁了起来,就静静地等待着朝廷的救援。若是我再不出发的话,那几座城恐怕当真要变成一座座死城了。” 叶桑皱了皱眉头,“那几座城的城主为何要将城门封锁起来,不允许百姓们向外走?” 发生了饥荒,这些人难道不是才更应该四处寻找能吃的东西吗? 既然城中已经没有粮食了,那为什么不能去城外找?难道这些城主们要看着这些百姓们在城中活活饿死吗? 猜出叶桑心中所想,姬长夜微微垂眸,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他们自然不敢让那些百姓们出来,江南水乡鱼米盛产之地,却莫名发生了饥荒,他们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哪里敢让那些人出来?” 听着姬长夜的话,叶桑眸中一片冰冷,“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官员们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这才将百姓们弄到了这般地位。如今又捂着害怕事情被发现,所以才封锁了江南的几座城。” 看着叶桑愤慨的模样,姬长夜伸手摸了摸叶桑的头发,“这些都是折袍查回来的消息,其中具体关联还要比这复杂的多。我此行所费十日恐怕要长一些,你在京城之中要好好照顾自己。” 叶桑抱着姬长夜的腰沉默地点了点头。 看着叶桑明显情绪不高的模样,姬长夜伸手摸了摸叶桑的脸颊,“今日春光正好,可要随我出去走走。” 叶桑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两人收拾一番便坐着马车出府了。 皇宫,长春宫中。 皇后已经走了,此时长春宫中只剩下容妃和许碧清两个人。 没有皇后在身边,许碧清这才直观的感受到了宫中第一宠妃身上的气势。 容妃懒洋洋地斜倚在上方的主位上,与皇后方才端装优雅的坐姿不同,容妃的坐姿尽显妩媚,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轻浮。一双好看的凤眸微微垂下,打量着坐在下方的许碧清,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听皇后娘娘说你有一手特殊的本事能够讨本宫欢心,不如展示一番。” 许碧清听到容妃这贬低的话也不恼,只是笑盈盈地道:“展示一番倒也不难,只是需要娘娘配合民女。” 听着许碧清的话,容妃身后的宫女当下便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让娘娘配合你。” 第291章 赈灾银两 面对容妃身后宫女的呵斥,许碧清难得不生气,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容妃,好像是在等待她做决定。 那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容妃挑了挑眉头,“既然许小姐这么自信,那么本宫配合你一番道也无妨,不过本宫的脾气可不大好。到时候许小姐手上的东西,若是不能够让本宫满意的话,那许小姐可就不要怪本宫无情了。” 容妃说着,敲了敲自己涂的红色丹蔻的手指,嘴角的笑容妩媚动人,可是说出口的话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所以许小姐还是好好斟酌一番,毕竟本宫可不像皇后娘娘那般好说话。” 被容妃这般威胁敲打,许碧清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畏惧之色,反而笑的越发自信从容,“娘娘放心便是,民女手上的东西,一定能够让娘娘满意。” 看她这般执着,容妃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扶着自己身边丫头的手坐到了一旁。 “好吧,那你要让本宫怎么配合你?” 许碧清嘴角的笑容越发柔婉了,“娘娘不需要多做些什么,只需要坐在梳妆台前便可,接下来的事情一切交给民女便好。” 容妃点了点头,起身扶着自己丫头的手坐到了一旁的铜镜前。 许碧清则转身从自己身后丫头抱着的小盒子里面拿出来了两盒胭脂一样的东西。 小半个时辰之后,许碧清满意的放下了自己的手,胸有成竹的开口笑道:“娘娘可以睁开眼睛了。” 容妃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看着镜子里面容光散发,仿佛年轻了好几岁的自己,有些不可置信地转头朝着许碧清看了过去。 许碧清笑着将桌子上那两盒如同胭脂一样,又有些不同的东西推到了容妃的面前。 “这便是民女此次进宫来的目的,这里面放着的东西,一盒是民女亲自然研制的珍珠膏,而另一盒主要是驻颜霜。珍珠膏能够使娘娘脸色白皙,一如少女。而驻颜霜则如它的名字一般,长期涂抹,能够使娘娘看起来越来越年轻。” 容妃伸手摸了摸自己明显变得光滑的脸蛋,看着桌子上的两盒胭脂,心中十分惊喜,面上却是不显。 “这种好东西,本宫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许碧清微微一笑,“这些东西是民女亲自研制的,里面所用的药材和原料也都十分珍贵,因此售价并不低廉,反而十分昂贵。想必娘娘也知道民女的身份,无权无势,民女实在是不敢将这等东西拿出去贩卖,免得引得别人眼红,便求着皇后娘娘将美女带到了娘娘这里。若是娘娘用的还满意的话,民女可长期为娘娘提供这些东西。” 容妃摸着自己的脸颊,眼中满满的都是惊喜。听到许碧清这么说,直接开口应了下来,“本宫答应你,只要你能保证这东西的供给,银子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另外本宫还可以允诺你一个别的条件。” 这就是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 许碧清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朝着容妃看了一眼,惊喜地道:“既如此,民女便在此多谢娘娘了。” 容妃点了点头,笑着将许碧清从地上扶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许碧清的手。 “皇后姐姐可算是给我送了个妙人过来。” 知道容妃这话是试探,许碧清却并没有和皇后撇清关系,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容妃见状,嘴角的笑容更深。让身边的馍馍从自己的妆匣里面取出来的一只蓝宝石簪子赐给了许碧清,这才把人打发走。 第二天,朝堂之前。 随着李公公高呼一声皇上驾到,站在在朝堂里面的众位大臣们连忙跪下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挥了挥手,道:“众卿平身。” 诸位大臣们悉悉索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李公公上前一步,如同往常一般高喝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这话刚一出,云凌天便上前一步,恭敬地道:“启禀父皇,上次父皇让儿臣和三弟俩人计算此次江南一带赈灾所需要的粮草和银钱的数量,儿臣计算好了。这事儿臣和三弟二人所罗列下来的详细所需,请父皇过目。” 李公公将云凌天手中的奏折接了过来,放到了皇上跟前,皇上打开看完之后,面色如常地将奏折放到了一旁。 “这些银两,可曾和户部报备过了?” 云凌天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人群里面的户部尚书,“儿臣和三弟早在将这些银两计算好之后的当日,便去请了户部尚书。” 后面的话云凌天没说出口,皇上的目光朝着户部尚书看了过去,户部尚书冷肃着一张脸走上前来,拱手恭敬地道:“启禀陛下,昨日太子殿下确实是将银两报备到了微臣这里,此次赈灾,太子殿下所罗列的银子至少需要两百万两,然而国库最多能够调出一百万两的银子,还差一半之数,调出来的银子,微臣昨日已经命手下的下属们将其装好,上了封条放在库房之中。” 皇上眉头微微皱起,站在下方的姬长夜和云浩天两个人也是互相对视了一眼。 云浩天转头对着户部尚书道:“刘大人,国库里面怎么只能调出来一百万两银子?这两年风调雨顺,全国各处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大灾,库里应充盈才对。” 就算国库不怎么充盈,也不至于连两百万两的银子也拿不出来! 众臣怀疑的目光朝着户部尚书看了过去,户部尚书连上却没有丝毫惊慌,从自己的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本厚厚的奏折,递给了一旁的李公公。 “陛下,这是微臣昨夜连夜整理的账册,其中详细的记录了国库为何只能拿出来一百万两银子的理由,还请陛下过目。” 李公公将就着拿给了皇上,皇上看完之后脸色虽然难看却未发一言,直接让李公公将奏折传到了云浩天的手上。 云浩天看完上面所写的条条框框,当即便觉得头脑发晕。 是啊,他怎么忘了这两年来,国中确实是没有发生什么灾难,可是边境却并不安稳。 甚至隔三差五的便有人想要骚扰一番,死伤虽然不多,可是一年下来也是一个庞大的数目,国库里的大多数银子都花在了军队这里。 更别提每三天一次的四国聚首在即,吴国的兵力比之其他几过来向来不怎么强盛,但是胜在地大物博,资源丰富,这才位列四国之首。 可若是没有强大军队的支撑,这四国之首恐怕也当不了多久。 将旧折上所罗列的那些东西全部都看完之后,云浩天也陷入了沉默。 紧接着奏折在朝中各位大人的手中绕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皇上的手中,皇上这才开口道:“如今还差一百万两的赈灾银子,不知各位爱卿们可有何良策?” 众臣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底下一阵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 见状,皇上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些。 李公公连忙倒了杯热茶放在皇上身边,皇上阴沉着一双虎目,看着底下窃窃私语的诸位大臣们,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在李公公胆战心惊之际,皇上忽然点了姬长夜的名字,“长夜,你觉得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忽然一楞,抬头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 姬长夜清隽俊美的面容上犹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听到皇上的话,上前一步道:“微臣觉得,陛下可聚集国中富商,让他们进行募捐,事后再对这些富商褒以嘉奖。” 皇上锐利的眸子微微眯起,仿佛不经意般地看了一眼底下站着的云凌天和云浩天,继续问道:“国中富商确实不少,可是少将军凭什么以为他们会出手?再者朕身为一国之君,那些富商们若是不肯出手援助,朕难道要强逼着他们吗?” 姬长夜脸色微微一冷,不过皇上坐的远,并没有瞧见。 “为国效力,这是他们的荣幸,怎可说是陛下逼迫。况且募捐这种积德行善的好事,微臣以为他们并不会拒绝。” 听着姬长夜笃定的话,皇上眼中划过了一抹讥讽,转瞬即逝。 “既然长夜你这般胸有成竹,那么朕就将此事交给你打理了。五日之后你便带着这些饮料和粮草出发,三日内务必将此事办妥当。” 皇上这话一出,众臣脸上都不免露出了惊讶。 一旁站着的云浩天眼中更是露出了一抹震惊,转头朝着自己的父皇看了过去,刚想要开口求情,便听到皇上道:“太子,浩天,你们两个也和姬将军好好学学,多动动脑子。” 这话是警告,云浩天原本就看姬长夜不顺眼,自然不会替他求情。此时听到自己父皇这么说,有些讥讽地转头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 云浩天则不一样,上前一步便详情皇上将时间再延长一些。姬长夜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朝着他摇了摇头,拱手恭敬地朝着上方的皇上道:“微臣定不负陛下信任。” 皇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着李公公一声退朝,众人这才离去。 第292章 甜蜜 刚一出大殿,云浩天便拽着姬长夜的手着急地道:“你刚才干嘛要拦着我,三天之内,筹集剩下的那一百万两银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太子必定会在其中插手,这明摆着是父皇想要为难你。到时候你若是不能完成这个任务,你可曾想过父皇会怎么惩罚你?” 姬长夜转头朝着云浩天看了一眼,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中满是了然,“你既然都已经看出来了,皇上这是想要为难我,那么你以为你求求皇上,他就会为你改变他的决定吗?” 云浩天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有些愧疚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 看他这般模样,姬长夜伸手拍了拍云浩天的肩膀,“我不会因此埋怨你,陛下想要产出将军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为难最是正常不过了。” 不过只是用这种办法,那可是打不到他。 看着姬长夜清冷依旧的侧脸,云浩天忽然就笑了起来,“我怎么忘了,你小子从小就是个面冷心黑的。刚才在大殿里面要是真的没办法,就算我父皇那么说,你也会找一百种理由拒绝你,既然答应了,其实你早就已经有了应对的对策了吧?快说说,你想的是什么办法?” 云浩天说着,亮着一双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姬长夜。 姬长夜嘴角难得勾起了一抹温和的笑容,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友善。 云浩天有些害怕地朝后退了一步,就听到姬长夜道:“殿下也说了,本将近从小就面冷心黑,你觉得一个面冷心黑的人会告诉你这些吗?” 说完之后便直接甩袖离去。 云浩天回过神来之后,看着姬长夜的背影撇了撇嘴,“真是的小心眼儿的。” 就在这个时候,云凌天跟了上来,看着云浩天站在原地好像一副失落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笑容,走上前去,“三弟怎么不随着少将军一起走?” 转头看了一眼云凌天,流-氓吊儿郎当的笑道:“他急着回复去筹钱,本皇子又不用着急,干嘛急着走?” 云凌天听到云浩天这么说,嘴角的笑容越发温和了,“三弟不是一向和少将军关系颇好吗,本宫以为此时三弟应该上前帮助少将军渡过难关才是。” 看着云凌天那虚伪的嘴脸,云浩天懒得和他多说,直接转身朝着宫门走了过去。 这般傲慢的态度,让云凌天一张俊脸彻底阴沉了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冷的味道。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官员看到他这般,都心有余悸的后退了半步。 云凌天也不在意,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心中则暗暗骂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宫他要看看,你们怎么在三日之内集齐一百万两银子。” 而这边姬长夜出宫之后,便坐着马车回到了将军府。 正值午时,京城初夏的太阳并不十分刺眼,反而透着温和。 一句院子,姬长夜便看到了坐在花园里面和老将军对弈的叶桑,面上冰冷的神色温和了一些。 回到屋中换了一身常服,姬长夜坐到了叶桑的身边。 老将军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孙子,淡淡的问道:“回来了,今日朝堂上可曾发生什么事情!” 姬长夜应了一声,将今日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完整的叙述了一遍。说完之后,老将军一脸阴沉的将手中的棋子放到了一旁,抬头一双苍老却凌厉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姬长夜,“你说皇上让你在三天之内集齐一百万两银子,你不仅没有推脱,反而答应了下来?” 叶桑听着老将军这话也是有些担忧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姬长夜握了握叶桑的手,接过叶桑手中的棋子,淡定地放到了棋盘的一角上。 “正如爷爷所听到的那般。” 老将军当时就有些吹胡子瞪眼了,“胡闹。你以为城中的那些富商们那么好说话?若真如此,这件事情后轮的到你的头上?” 皇上早就对将军府不满已久,可惜老将军一生清廉,没有任何把柄落在皇上,在百姓里也是有着极高的声望。 而姬长夜责如同老将军一般,小小年纪继承了将军府,整个将军府不仅没在他手中没落下去,这几年来反而越发昌荣。 而皇上也越发的觉得将军府便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时不时的变要找一些麻烦给姬长夜。 可惜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想到此处,老将军心头的怒火消散了一些,抬头看着姬长夜道:“既然答应了皇上,那么你眼下有何打算?” 姬长夜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盘,拿了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这才淡淡地道:“爷爷不必担心,孙儿会处理好的。” 看他这般胸有成竹,老将军也就不再多言。毕竟对于自己的亲孙子,老将军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低头拿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和叶桑不分上下的棋局早已发生了变化。 眼下只需一步,他便要输得一败涂地。 又抬头看了一眼姬长夜手中拿着的棋子,老将军没好气的呵斥道:“滚滚滚,皇上不是派你去征集救灾的钱款吗,你还不赶紧去把那些富商们全部都找来,还呆在府中干什么?有桑儿陪着我就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看着老将军气急败坏的模样,叶桑角叫,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拽了拽姬长夜的袖子,“别惹爷爷生气。” 老将军得意地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 姬长夜面色虽然一双眼睛却是充满温柔,“不必担心,爷爷身子骨壮实的很。” 眼看着老将军呼吸都加重了,叶桑不轻不重的在姬长夜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 虽然不同,可姬长夜还是有些委屈地朝着叶桑看了过去。 这般模样看的老将军当真是一阵牙酸,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姬长夜,“行了,你有什么话对桑儿说,便直接带回屋子里面去。你不要脸,桑丫头还要脸呢。” 对于自家爷爷的挖苦嘲讽,姬长夜早就习以为常。 伸手将叶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变亮桑儿带回去了。今日天色正好,这棋局爷爷可以好好看看。” 说着牵着叶桑的手,心情愉悦的离去。 听着姬长夜的话,老将军看了一眼手边的棋盘,不过一会儿就变得认真了起来。 管家见状,命丫头又端上来了一壶热水,给老将军添了为热茶放在手边,静静的站在老将军身后。 而这边姬长夜和叶桑两人回到淮南院,角梅和冬九俩人坐在院子里面的梨花树下绣花,看到两人回来了,便笑着迎了上去。 “少爷,少夫人,如今马上便要到午膳的时间了,可要奴婢将午膳传上来?” 姬长夜转头朝着叶桑看了过去,“桑儿可饿了?” 叶桑摇了摇头,“今日陪着爷爷在花园里面下棋,用了不少糕点,眼下还不饿,你呢?” 姬长夜道:“正好我也不饿,既然如此,那桑儿陪着我手谈一局如何?” 听到姬长夜这话,叶桑有些好笑地抬头朝着他看了过去,“连爷爷都不是你的对手,我如何下得赢你?” 姬长夜握成叶桑的手,面色清冷。一本正经地道:“我让着桑儿,我怕你不赢。” 叶桑有些疑惑地朝着姬长夜看得过去,“长夜你怎么忽然如此执着于下棋?” 姬长夜眼眸闪了闪,微微偏过了头。 叶桑见状,故意将脑袋伸到了姬长夜那边,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之后,忽然明白了什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姬长夜耳垂有些微微泛红,转过头来一脸认真的将叶桑抱到了怀里,“桑儿不乖。” 叶桑笑着,任由姬长夜将自己抱在怀里,伸手戳了戳姬长夜的胸膛,“所以你这是在和爷爷吃醋吗?” 姬长夜将脑袋放在叶桑的颈窝,有些闷闷地道:“你为了爷爷拧我!” 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叶桑当真是哭笑不得,“我就是在爷爷面前做做样子,也没有真的拧痛你。不用如此斤斤计较吧!” 说着谁手捧着姬长夜的脸,有些害羞的在他嘴角处轻轻的落下了一吻,又飞快的说了回去。 姬长夜嘴角勾起了一抹真切的笑容。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姬长夜嘴角的笑容,看的叶桑一阵痴迷。见状姬长夜像是笑得更加开心了,伸手将叶桑打横抱起,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声什么。 叶桑白玉般的小脸瞬间涨红,伸手在姬长夜胸口重重的锤了一下。姬长夜也不在意,抱着满脸通红的叶桑走进了卧房。 角梅和冬九两个丫头脸色泛红的为两个主子关上了房门,又让底下的小丫头烧好了热水已备叶桑待会儿起来用。 叶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抬手想要掀开被子,可是刚一抬胳膊,便感觉到身子一阵酸软。想起醒着的时候的种种胡闹,叶桑一张小脸霎时红的要滴血。 坐在屋内书桌旁边的姬长夜听到这边的响动,放下手中的纸笔,朝着那叶桑走了过来。 “桑儿醒了?” 叶桑忍着害羞点了点头,扶着姬长夜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293章 算计 “什么时辰了?” 姬长夜抬手给叶桑喂了一口粥,回答道:“申时末了。”说着又给叶桑喂了口粥。 叶桑有些惊讶,“这么晚了,刚才我刚还说吃完饭陪爷爷一起再下一局棋呢。”眼下失约了不说,还…… 想到此处,叶桑便是又没好气地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 姬长夜见状,眼中似乎溢出了一抹笑意,抬手摸了摸叶桑的头发,嗓音清冷,“桑儿这是在嫌弃我打扰了你和爷爷两个人下棋吗?” 说着原本摸着叶桑头发的大手,充满侵略性的摸了摸叶桑的脸颊,这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想着自己直到现在还隐隐泛酸的腰,叶桑很识时务地道:“哪里,我自然是不会怪罪你的。” 姬长夜点点头,满意的将手拿了下来,“这就好,要是临行之前还被桑儿如此嫌弃,那我可真要伤心了。” 叶桑听言,忽然抬起头来,想起上次皇上让他去江南赈灾的事,皱着眉头问道:“不是还差一百万两银子吗?” 皇上今日才给的期限,还有三天时间,怎么就忽然要走了? 姬长夜眸子闪了闪,低头将叶桑抱在怀里,“桑儿还记得上次因为素心梅被我们扣留下来的那几个富商吗?” 叶桑听到姬长夜这么说,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说,那一百万两银子,是他们出的?”说着叶桑眉头就皱了起来,“一百万两白银不是小数,那些富商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商客,哪来那么多银子?” “单单凭借那几个富商自然成不了事,不过他们其中的一人,是九一商行的少主,有他开口,整个吴国几乎没有那个商人会拒绝。一人一万两白银,对那些商户来说并不算多,吴国上下,岂止一百个大商户。” 听姬长夜说的如此简单,叶桑却是担心地看着他。 吴国商户确实不少,毕竟四国里,最富庶的就数吴国了,可即便如此,那些商人也不是啥子,总不是单单凭借着姬长夜一番话,一句威胁,就从自己兜里把银子掏出来。 更何况九一商会的少东家,那在商界,便是太子爷一样的存在,姬长夜这次威胁了他…… 叶桑抓着姬长夜的手,“他们可有为难你?” 看着叶桑担忧的脸庞,姬长夜冰雪般冷酷的面容钱浮现出了点点笑意,“以我的武功,他们怎么会为难的了我。” 看姬长夜避而不答,叶桑抓着姬长夜的手用力了一些,“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姬长夜脸上笑意微敛,低低的叹了口气,“桑儿,你怎么这么聪明。”聪明的让我想要骗你,都不知道改怎么开口。 被姬长夜抱在怀里,叶桑面上焦灼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问题,“所以呢,你是用什么和他们交换的?” 既然不能为难,那就只能以物换物了。 只是……一百万两白银,交换的条件恐怕不简单。 姬长夜伸手抚着叶桑的头发,墨玉般的眼眸中,带着些许狡诈。 “说起来,这件事还要多谢太子殿下呢?” 叶桑更加疑惑了,“此话怎讲?” 太子不落井下石就算了,怎么可能会出力帮他们。 姬长夜嘴角勾了勾。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欢好过后,姬长夜抱着叶桑洗漱后,将人塞进了被自己,又让冬九和角梅两人在叶桑身边好好伺候着,就起身去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府,云浩天看着忽然来到自己府上的姬长夜,有些诧异,“长夜,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刚回去吗? 姬长夜抬头淡淡地朝着云浩天看了一眼,云浩天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拿着的鸟笼,干笑着将自己的爱宠交到了随侍在一旁的管家的手里,这才撩起袍子坐在了姬长夜身边,“可是有事?” 这话问完,姬长夜还没回答,云浩天确实嘴角抽了抽。 也对,要是没事的话,这家伙铁定在自己府中抱着媳妇儿,哪里有空来他这里买。 想到此处,云浩天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正经了些。 姬长夜见状,总算是放下了端在手中的茶杯,朝着旁边的管家看了一眼。管家识趣的抱着手中的鸟笼走了下去。 姬长夜这才开口道:“我想到怎么凑齐那一百万两银子啦?” 云浩天手中端着茶杯,想也没想到回答道:“想到了就想到了,这有什么……” 说完猛地意识到方才姬长夜说了什么,云浩天一脸惊喜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抬头满是惊讶地道:“你想的办法了,什么办法,快说说?” 这才多久就想到办法了,他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想到这里,云浩天有些嫉妒地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果然人和人不能比。 姬长夜则淡淡地道:“办法是有了,不过还需借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云浩天满是诧异地看着姬长夜,“让皇兄助我们一臂之力!长夜,你莫不是想不出来办法,魔怔了吧。今日早朝,若非皇兄落井下石,父皇怎么会将如此重任全部放在你一个人身上。更何况皇兄那个人,这个时候他不添乱就算不错的了,怎么可能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姬长夜撇了撇唇,抬眸看着云浩天,那眼光看了云浩天一阵不自在。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本皇子说的也没错。我们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你又不是不清楚。” 姬长夜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让太子殿下主动帮助我们,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云浩天一连这才对啊的表情,就听到姬长夜继续道:“不过我们也可以用一些别的手段让太子殿下答应下来。”说着姬长夜看着云浩天,“你若是连这点办法都想不出来,那我真的要考虑一下,是否要换个盟友了。” 云浩天嘴角抽了抽,仔细琢磨着能走的话,猛地一拍大腿,满是激动地道:“说的不错呀,太子皇兄愿不愿意帮助我们是一回事,而我们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帮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长夜,可真有你的,不过你想怎么从皇兄那里得到帮助?” 姬长夜嘴角这才勾起了一抹笑容,“这就要看你能不能将太子约出来了。至于后面的事情,我自由主张,你只需将人带来即可。” 云浩天眼睛一亮,立马着手去办了。 一个时辰之后,京城最大的酒楼天香居中,姬长夜坐在二楼的雅间内,在他对面坐着一个面容白净,举止儒雅的男子。 姬长夜伸手必那男子添了杯茶,淡淡地道:“宋少主,请。” 被唤做宋少主的男子,便是九一商会的少主,九一商会长管着四国之间流通的物资,本身生意也做得极大。在四国的商人之间,有着极高的地位,就连皇室也对他们客气有加,从不轻易得罪。 宋明远面试这一代九一商会会长的唯一继承人,年纪轻轻便将吴国所有的流通物资握在了手里,手中本事可不小。 面对姬长夜递过来的茶,宋明远轻笑着接了过来,一双略显精明却并不让人讨厌的眸子,含笑的望着姬长夜,“几日不见,少将军越发的容光焕发了。” 面对宋明远的赞赏,姬长夜面上并没有露出特别的表情,只是淡漠地点了点头。 “宋少主别来无恙。” 宋明远将自己手中的茶水放在了桌上,一双眸子轻飘飘地朝着外面看了一眼,随后又不甚在意地转过头来,看着姬长夜,“没有了少将军的人在身边日夜监视,本少爷的日子,确实是好过了不少。” 这是要秋后算账? 姬长夜抬头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笑得一脸温和的男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宋明远看到姬长夜皱眉,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妥,连忙轻笑着开口道:“将军可千万不要误会,在下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不过之前在吴国,多谢少将军的人随身保护。” 这话翻来覆去还是在记恨当初姬长夜家他们一群人关押起来,随后又日夜监视的行为。 对此姬长夜没有任何辩驳,反而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既然宋少主有意表示感谢,不如将条件降低一些?” 听着姬长夜这话,宋明远手上的茶杯险些没端住。 这人是怎么端着一张冰冷俊美的脸,说出这种无耻的话的。而且他话里面的是这个意思吗? “吴国的少将军。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单单是这脸皮,就厚的令人心惊。 听着宋明远言不由衷的话,姬长夜没有丝毫愧疚,“宋少主也是年少有为。” 宋明远嘴角的笑容微冷了两分,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决定不在和姬长夜说话。 心中则安安决定,等会儿和姬长夜合作的人来了之后,他一定要狠狠的宰对方一笔,已报心中之恨。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姬长夜便听到了属于云浩天那特有的声线,“皇兄这边是臣弟所说的好地方了,今天这里面臣弟可是请了个不得了的人,特地来为皇兄引荐的。” 面对云浩天如此热情的话,云凌天一张俊美的有些侵略性的容颜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第294章 商会 “哦,那本宫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够让三弟如此刮目相看。” 云浩天笑了笑没说话,心中则道:“当然是能够把你狠狠宰一顿的人。” 笑着伸手推开了门,两人走了进去,越过屏风便看到了坐在桌前的两个人。 姬长夜起身朝着云凌天行了个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刚才听着门外人的回话,已然猜出了这两人身份的宋明远也轻笑着站了起来,“草民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三殿下。” 云凌天淡淡的扫了姬长夜一眼,便将重点放到了宋明远的身上,目光下移,在宋明远的腰间树发现了刻着“九一”二字的玉佩,又打量了一眼宋明远的面容,心中微惊,面上却是淡然地朝着二人挥了挥手。 “在外面便不要如此多礼了,三弟和少将军都做吧,就因为公子便是三弟方才嚷嚷着要和我介绍的那位高人?” 云浩天笑着点了点头,“不错,皇兄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九一商会的少主。” 说完之后又转头看着宋明远道:“宋兄,眼前的这位便是我吴国的太子,有什么难处和要求,你尽管对着他提便是。” 听着云浩天这热络的话,宋明远别有意味地朝着云凌天那边看了一眼。原来待会儿要付出代价的便是这位呀! 云凌天皱了皱眉头,有些奇怪地朝着云浩天看了一眼。 他这个皇弟,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云浩天朝着他露出了一抹真挚的笑容,云凌天心中虽觉得奇怪,却也没看出来什么破绽,只好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压下,看着宋明远道:“原来是九一商会的少主,久仰大名。” 宋明远端起桌上的茶水道:“今日得见太子殿下,才是在下之幸。以茶代酒。这杯我敬太子殿下。” 看宋明远如此识趣,云凌天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不少。 两杯茶下肚,宋明远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今日特地让少将军引荐二位殿下,是在下有一桩事情想和二位殿下谈谈。” 云浩天心中了然,面上却装作和云凌天一样的不解深色,却没开口说话。 毕竟云凌天还在这里坐着呢,更何况这次谈判的主角可不是他们两个。 想到这里,云浩天满含深意地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姬长夜则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手边的茶杯,那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看的云浩天嘴角抽了抽,心中唾弃,“装,你就使劲的装。一会儿算计起人来的时候,我就不信你还继续装的下去。” 而这边云凌天已经和宋明远两人交谈了起来。 “宋先生是九一商会的少主,还有什么难题是九一商会解决不了的。” 听着云凌天的话,宋明远谦虚的笑了笑,“九一商会说白了做的就是生意,里面呆着的也都是一群生意人,除了做生意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本事。像太子殿下的这般高度,我们这些人恐怕是穷其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更何况这天下都是有四国统领着的,九一商会再怎么厉害,也越不过四国的皇室。” 这一番话既拍了云凌天的马屁,又表明了就医商会并没有别的野心,可谓一箭双雕。 果然云凌天面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宋少主果然谦虚了。” 宋明远摇了摇头,满是真诚地道:“在下这哪里是谦虚了,说的都是一些实话而已。” 云凌天转着自己手中的扳指,看着眼前的宋明远,“那不知宋少主此次想要和我们谈一笔什么样的交易?” 宋明远仿佛不经意地朝着姬长夜那边看了一眼,姬长夜双手在桌上漫不经心的敲了两下,宋明远当即便笑道:“是这样的,我们九一商会手底下物资不少,不过每次运出各国边境的时候,总是会遇到各种阻拦。这一番下来大大少少的打点,总是要耗费许多银子。若只是银子也就罢了,那些钱我九一商会也并非负担不起,就当是给兄弟们喝酒了。” “出去的时候拦,也就罢了。但是每次我们九一商会的人带物资进入吴国皇都之时,都会被人扣下一批物资。若是要银子的话,不管是多是少那都好商量。可是这些物资却并非我九一商会一家能够做主的,丢失的物资不仅仅是东西,更是我九一商会的信誉。不知太子殿下可否行个方便?” 云凌天听完宋明远的一番话之后,一张脸阴沉的厉害。 皇城里面居然有人私自扣下九一商会的物资,这件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明月看着云凌天那难看的脸色,以为云凌天这是在嫌弃自己没有提出让对方满意的条件来,立马笑着道:“当然,这些方便在下也不是让太子殿下白白提供的。在下听说吴国江南一带发生了水灾,若是他有点下同意这件事情,九一商会可以聚集一批商人,凑一些赈灾的银子帮助一下那些灾民。当然这些只是合作的一部分。太子殿下若是还有别的要求,我们也可以细谈。” 云凌天回过神来,眯了眯眼睛,“本宫若是同意了,不管本宫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九一商会都会答应?” 宋明远摇着这扇子的手顿了顿,“那就要看太子殿下能够给我们将这方便之门,开到何时了。” 云凌天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正准备说话,却忽然意识到这包厢里面并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坐在旁边的姬长夜和云浩天两人,有些不甘心地将自己的嘴边的话收敛了回去。 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宋明远道:“如此,那边请宋少主去本宫的府中一趟,详谈接下来的计划。” 听到他这么说,宋明远便知道这件事情成了八成了,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当即便露出了一抹真诚的笑容,“如此甚好。” 坐在一旁的姬长夜看到这里,眼眸闪了闪,放下手中的茶杯,冷声道:“方才宋少主说若是太子殿下答应,便会组织吴国的商人给江南的灾民们捐献一部分赈灾的银两,此话可当真?” 原本坐在一旁发呆的云浩天,猛的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一起朝着宋明远看了过去。 在新的合作人面前,宋明远自然是要树立自己的诚信度,当下便笑着开口道:“自然当真,听说这次去赈灾的人是少将军,那些筹集来的赈灾银子,最迟明天下午的时候便会送到将军服中,多谢少将军为在下和两位殿下牵线。” 云浩天摆了摆手,一脸的不在意。 姬长夜指责点了点头,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剧烈的表情波动,可见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若是之前说不定宋明远还要和姬长夜计较一番,不过此时已经有了新的合作伙伴,宋明远虽然不会再和姬长夜计较这些。毕竟他从姬长夜这里受得气,都会从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身上讨回来。 想到此处,宋明远笑着朝姬长夜和云浩天两人拱了拱手,转头和云凌天一起离去。 等看到那俩人走了之后,云浩天起身直接将雅间的门关上,转过头来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随后朝着姬长夜竖起了大拇指。 “长夜,可真有你的。你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怪不得今日在朝堂上父皇说,让你在三日之内集齐一百万两赈灾银子的时候,你连拒绝都不拒绝一下便直接应了下来。原来是早就胸有成竹了呀!” 而且在这件事情里面。他们完全没有出任何利。 全程都是云凌天在出钱出力,他们不过是家人带来,这件事情变成了一半。依着云凌天的性子,遇到九一商会的少主,两人之间若是没有任何交集的话,那才奇了怪了。 所以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姬长夜提前算计好的吧! 想到这里,云浩天忍不住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那眼睛里面的疑惑直截了当。 而姬长夜也某否认,只是淡淡地起身,“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桑儿就要醒了,我要回去了。” 云浩天牙酸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姬长夜离去之后,这才兴奋地在客栈里面走了两圈。 原本迫在眉睫的事情这么简单就完成了,真是让人不兴奋的不行。 而这边,云凌天和宋明远两人走出客栈之后,便直奔着太子府而去。 方才在客栈里面,云凌天并非没有听到姬长夜对宋明远提的要求,不过云凌天心中并不在意! 一百万量并不是个小数目,有一商会也不可能因为姬长夜牵了个线,给一百万两的银子当做谢礼。顶多给个十万两,已经是不得了了。 而十万两对于一百万两来说不过十分之一,剩下的那些还要姬长夜自己想办法,届时他只需要看好戏即可。 可是云凌天却低估了九一商会在那些商人心中的地位,更何况掌握着四国货物流通的九一商会,若是如同云凌天所想象的那般简单的话,恐怕也走不到如今这般地位了。 但日后波罗知道真相之后是如何的后悔,这都是后话了。 叶桑听着姬长夜的话,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所以那些赈灾的银子,九一商会都已经送过来了?” 姬长夜又给叶桑喂了口粥,“这件事情我交给浩天了,明日便有结果。” 第295章 买东西 也就是说剩下的那些银子,明天便能到了。 饶是知道姬长夜一向聪明过人,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一百万两银子集齐,叶桑也着实是背着速度惊到了。 姬长夜看着叶桑那一副惊讶的模样,忍不住又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别担心,九一商会的人还不能拿我怎么样,更何况那一百万两银子,也并非是从他们手中出的。我与他们做的是交易,若是九一商会的少主不同意的话,那么这件事情也成不了。” 说白了,他们二人的交易凭借的就是各自身边的人脉。 而且既然是交易,那自然要拿出足够的砝码来。若是九一商会的少主因此事而记恨上了他,那便不要怪他心狠了。 叶桑心中原本还有些担忧,此时听到姬长夜这么说,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连带着那张娇俏的面容,看着也明媚了不少。 姬长夜笑着伸手揉了揉叶桑的头发,“桑儿不必为我担心,这些事情我都应付的了。明日我上早朝便会向皇上禀报此事。” 叶桑抬头看着姬长夜,眼中带出了些许不舍,“将这些银子筹集之后,你便要去江南了。” 姬长夜顿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伸手将叶桑抱的更紧了。 “此去江南,迟则一两个月,多则要三五月才能回来。你在京城万事小心,有事便去找爷爷和长公主,千万别硬扛着。” 两人新婚不过三月便要分别,心中都颇为不舍。叶桑听到姬长夜这么说,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便要下地了。 姬长夜有些惊讶地道:“桑儿,你做什么?” 叶桑眉宇间则带了些许少见的焦急,“再过两日你便要走了,临走之时所要带的行囊我还未曾给你收拾,而且据江南赈灾,届时药材,衣物,一些工具,要准备的东西还有许多。” 叶桑说着,面上划过了一抹懊恼。 明知道长夜不日便要下江南赈灾,这几日她待在府中却是什么都没准备,如今便只剩下两天时间,那么多的东西,就算是出去买,也未必来得及。 想到此处,叶桑脸上的懊恼更甚。 而姬长夜看着叶桑一改平日淡然着急忙慌的模样,却是轻笑出声。 起身上前两步从背后抱住了正在穿衣的叶桑,清冷的嗓音中带着温柔,“桑儿别忙了,这些东西交给折袍去准备便好,再过两日我便要走了,桑儿难道就不想在府中好好陪陪我吗?” 声音虽然轻了,可是话中这点点委屈,却还是精准地被叶桑捕捉到了。想着姬长夜再过两日便要走了,叶桑也不舍的很,转身抱住了姬长夜。 却没发现在她转身的时候,姬长夜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门外,角梅有些无聊的掰着自己的手指,朝着寝殿那边看了一眼,转头对着冬九问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再端点吃的给小姐和姑爷送过去。” 冬九伸手戳了戳角梅的脑袋,没好气地道:“有少爷在,你还怕饿着的少夫人不成?有这个空,你还不如去厨房里面多煲点儿汤,等少夫人明日醒来的时候喝。” 听到冬九这么说,角梅白嫩的脸颊红了红,“少爷和少夫人中午不是才……晚上要是再继续,少夫人身子受不住怎么办?” 冬九道:“所以才说让你去厨房里面熬点滋补的汤。” 虽然担心叶桑的身子,可是看着自家小姐和姬长夜二人这般恩爱,角梅也就放心了,红着脸去小厨房里面熬汤了。 如同冬九说的那般,她相信姑爷有分寸。 第二日,早朝。 随着李公公一声高呵,“皇上驾到。”喧闹地朝堂立马变得肃静了起来。 云浩天脸上带着控制不住的喜色,时不时地朝着姬长夜那边看一眼,让他周边的大臣们心中都颇有疑惑。 而这边,将军府中。天色才蒙蒙亮,姬长夜刚刚上朝去不久,角梅便从外面走了进来,站在床帐外面轻唤着自家小姐,“小姐,小姐,起来了。” 叶桑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眸中是一片没睡醒的懵懂。 角梅看到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当下有些心疼的为叶桑掖了掖被角,“小姐,如今时候还早,姑爷才刚刚出门半个时辰,小姐不如再睡一会儿,等半个时辰之后奴婢再来叫小姐起床!” 听到姬长夜的名字,叶桑眼中的瞌睡立马清醒了一半,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用了,你去外面打些水进来,让冬九伺候我更衣。” 看着自家小姐眼中的红血丝,角梅虽然心疼,可也知道叶桑已经做了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只好点了点头,将冬九叫了进来,自己则去外面打了些温水。 一炷香之后,穿着整齐的叶桑从屋内走了出来。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叶桑带着冬九和角梅,两个丫头直接朝着城中的杂货铺子而去。 姬长夜远行江南赈灾,一路上的银两恐怕大多都是发放给了灾民,真正需要的则是一些衣物,工具,药材。带了太多的银子,江南一片灾荒,又从哪里买这些东西呢? 从辰时到巳时,叶桑带着两个丫头在京城中的各个铺子里面扫荡。折袍听从姬长夜的话跟在叶桑的身后,看着自家少夫人手上的一堆一堆的东西,有些忍不住地道:“少夫人,这些东西已经够多了,先前属下也为少爷准备了许多,这些东西应该够用了。” 叶桑听着折袍的话,手上的动作这才停了下来,往后一看这才发现,店铺门口已经堆满了自己买的东西。 确实是多了一些,长夜毕竟是去江南赈灾的,若是带着这么多的东西,会不会被那些人诟病? 想到此处,叶桑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冬九见状,抬头便瞪了折袍一眼,“这些东西哪里多了,少爷次去,少说也得几个月。这些东西放在那里有备无患,若是没有的话,到时候在灾区,你让少爷到哪里买去?” 角梅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丫头转过头,异口同声的对着叶桑道:“少夫人尽管买便是。” 知道这两个丫头是有心维护,叶桑笑着摸了摸两个丫头的脑袋,转头对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掌柜道:“劳烦掌柜找一个小厮来教我,方才买的那些东西全部都罗列在一个清单上,我好看看还有什么没买。” 掌柜的求之不得地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转头对着自己身边的伙计道:“你去将这位夫人方才看上已经包起来的那些东西,全部都清点一遍,罗列个清单出来。” 伙计应了一声拿着纸笔上前查看。 约莫一盏茶之后,拿着一张写的满满的清单走了回来。掌柜的将那账单接过来,递给叶桑,“少夫人,这些便是您方才买的东西。” 叶桑接过来看了看,抬头朝掌柜问道:“不知掌柜的这里可有油纸?” 那掌柜地点了点头,“有的,不知夫人买这些油纸是用来做伞的,还是其他的?” 说完看着叶桑有些疑惑的目光,掌柜的笑着解释,“少夫人,是这样的。做伞的那种油纸防水能力比较强,不过相对价格也要贵一些。若是少夫人只是为了买油纸包一些容易潮湿的东西,那么便可以买普通一些比较薄的油纸。” 掌柜的说完又怕叶桑误会,继续解释道:“当然,少的并不是觉得少夫人没有银子,只不过若只是包普通的东西的话,实在是没有买做散的油纸,因为那种油脂比较厚是没错,可若是要包一些小物件,就比较费力了。” 听到掌柜如此详细的介绍,叶桑眼中划过了一抹赞赏。这个掌柜倒是个实诚人。 “那就劳烦掌柜的帮我将做伞的油纸多拿一些,我拿这些油纸主要是防雨水的。另外的掌柜的这里若是有蓑衣的话,也帮我拿几件。” 听到叶桑这么说,掌柜的笑着点了点头,又让小二去后面拿了一塌厚厚的油纸和蓑衣。 小二在清单上将这两样东西记下,重新交给叶桑,叶桑看完之后,笑着点了点头。 “就要这些东西了,劳烦掌柜的结一下帐,将东西送到将军府。” 听到将军府的大名,掌柜的眼中划过了一抹震惊,看了一眼叶桑的年纪和打扮,立即猜出了叶桑的身份,当即便十分恭敬地道:“少夫人言重了,能为少将军和少夫人效劳,是小店的荣幸。” 掌柜的突然变得这么恭敬,叶桑有些无奈地朝着身边的角梅使了个眼色。 角梅少前两步将掌柜的扶了起来,笑盈盈地道:“掌柜的言重了,京城里面像您这般实诚做生意的,恐怕也找不出来几个了。” 那掌柜的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让身后的伙计们将帐算好,等叶桑等人付了银子之后,恭恭敬敬地将人送了出去。 叶桑走了之后,那掌柜的蓦然松了一口气。 身后跟着的伙计看到自家掌柜的这般模样,有些不解的问道:“掌柜的,将军府的少夫人来咱们店里面买东西,这可是大好事呀,掌柜的怎么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第296章 被算计 这事要是换在别人身上,恐怕早就乐开花了。 那掌柜的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伙计,一脸认真地道:“日后不管是什么人来店里面买东西,切记态度放的谦和一些。就算人家不买,只是过来看看,你们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把人家驱逐走。听到了没有?” 伙计看着掌柜的这般谨慎的模样,点了点头。 那掌柜的又继续道:“京城中的达官贵人太多,指不定哪家的少爷小姐一时兴起,跑到咱们这里来买东西。若是因为一时不慎惹下大祸,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这下那伙计总算是明白掌柜的方才为何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连忙认真地点了点头。 而这边,叶桑回到将军府中的时候,老将军正坐在校场旁边喝茶了,看到叶桑从门外进来了,立马笑着朝她招手,“桑儿回来了,快过来陪爷爷坐一会儿。” 叶桑面上扬起笑容,带着角梅和冬九,两个丫头走到了老将军身边,坐在了他的对面。 “爷爷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去找丞相府的老太爷下棋吗?怎么还没去?” 老将军吹了吹胡子,有些气哼哼地道:“那个老头子今天又犯病了。” 叶桑听言,笑着为老将军倒了杯茶,“原来如此,看来爷爷今天是闲着没事了。”说完之后有些担忧的问道:“丞相府的老太爷病的可还严重?” 老将军摇了摇头,端起叶桑倒的茶喝了一口,“没什么大毛病,不过是人老了,身子骨弱一些罢了。” 听到老将军的话,叶桑认真的打量了一眼老将军道:“人老了之后确实是不太容易保养,我听说前些日子爷爷好像还得了风寒。” 老将军脸上划过了一抹尴尬,扭头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管家看了一眼,管家装作不知道的扭过了头。 叶桑见状叹了一口气,上前抱着老将军的胳膊道:“爷爷可要好好的养着自己的身子骨,您可是咱们将军府的支柱,万万不能倒下的。” 听着叶桑这贴心的话,老将军笑得额头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条,连声应道:“好,好好,我知道啦,日后我一定好好保护着自己的身子骨。免得长夜那臭小子不长眼的欺负了我的媳妇儿。” 听着老将军的话,叶桑俏脸微微一红,有抬手给老将军倒了杯茶。 “既然爷爷闲着,那不如我陪爷爷下一盘棋吧,咱们将昨天没下完的那盘棋下完。”老将军听着叶桑的话眼睛一亮,立马招呼着管家将棋盘拿了出来。 两人下了一局,叶桑让了老将军一个子儿,让老人家赢的十分开心。 这个时候,折袍带着方才那店铺里面的伙计,将大包大包的东西运到了将军府里。 老将军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颇有些惊讶地道:“桑儿你这都买了些什么呀?怎么这么多?” 叶桑让折袍将东西全部都搬到淮南院里,转头笑着回答道:“不出意外的话,长夜明日便要下江南赈灾了,此去江南行程颇远,又是灾区,我怕长夜受苦,便买了一些东西让他带着。” 老将军看着将军府中的几个侍卫抬着大箱子往里走的身影,抽了抽嘴角,“那臭小子自小便在沙场上练着,哪里有你想象的那般脆弱,随便给他带几件衣服去便可以了。” 叶桑面上表情一愣,有些窘迫地道:“爷爷可是觉得我给长夜买的东西太多了?” 看着叶桑有些慌乱的模样,老将军哪里会说是,连忙慈祥的笑道:“东西不多,就是太便宜那臭小子了。” 站在旁边听着的冬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中默默地叹道:“自打少夫人来了之后,他总觉得少夫人才是老将军的亲孙女儿,少年完全像是个从外面入赘进来的。” 侍卫来来回回足足跑了次才将那些东西全部搬完,可见叶桑买的东西之多。 老将军嘴上说着便宜那臭小子了,可是看着叶桑对姬长夜如此关怀,心中也是十分欣慰。 又拉着叶桑下了一盘棋,这才把人放走。 而这边,青竹轩里。 冷若岚听着手底下小丫头禀报来的话,一双秀眉微微蹙起,那张端庄秀美的面容上带着些许不屑,“收买人心的手段倒是用的熟练,怪不得将长夜迷的神魂颠倒。” 站在冷若岚旁边的嬷嬷听着自家夫人的话,有些无奈地道:“夫人,少夫人也只是为了少爷好。” 冷若岚皱着眉头转头看着身边的嬷嬷,“那些东西,长夜身边的人自然会准备,她一个将军府的少夫人,大清早出门大跑出跑进,将这些事情全部都办好,还不是为了做给长夜看。父亲也是,怎么就没看出来她的险恶心思?” 说完冷若岚看了一眼自己手边放着的宣纸,方才觉得写的十分好的大字,这会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顺手便将那纸扔到了脚边的竹篓里。 冷嬷嬷看到冷若岚这般模样,便知道不管自己接下来说什么冷若岚都听不进去,索性也就不再开口。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却是一片哗然。 皇上一双威严中透着精明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站在下方的姬长夜,“长夜,你说你将剩余的那一百万两银子都集齐了?” 姬长夜点了点头,一双冰冷如玉石般的眸子抬头看着坐在上方的帝王,“此时还要多谢九一商会的会长,以及太子殿下的帮助,否则单凭微臣一己之力,在三天之内是万万凑不齐这些银子的。” 皇上眼眸微微眯起,看着站在下方脸色难看的云凌天,“哦,是太子帮的你。” 云凌天脸色一阵青白,面对皇上审视的目光,只好强笑着道:“是少将军和九一商会的少主交情颇佳,儿臣也只不过是做了个担保人而已。” 对于云凌天这种说法,皇上转头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眼中已然带着些许杀气,“少将军和九一商会的少主交情颇好,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姬长夜皱了皱眉头,转头朝着云凌天那边看了一眼,似乎是嫌弃他将事情说的太过严重,低头朝着皇上道:“微臣和九一商会的少主也只有一面之缘,谈不上什么深的交情。不过九一商会的少主想要结识太子殿下,而微臣又正好有求于九一商会的少主,便做了个牵线人。此次赈灾的银款能够集齐,还是要多谢太子殿下和九一商会的少主。” 听着姬长夜这一番话,皇上的眸子彻底眯了起来,转头看着站在下方的云凌天,“如此看来,太子和九一商会的少主倒是交情颇深,这忙也愿意帮!” 听出了皇上语气中的危险和怀疑,甚至自家父皇是个什么人的云凌天连忙开口道:“儿臣和九一商会的少主关系并不熟络,九一商会想要多带一些物资来京城贩卖,却没有门路边找上了儿臣,想让儿臣为他们牵个线。恰巧少将军有所求,为了江南一带的百姓,儿臣这才答应了。” 云凌天这一番解释的话,就差没把自己的老底先出来了。 皇上低头看着云凌天许久,就在云凌天想再次开口解释的时候,皇上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淡淡地夸赞道:“太子一心为了百姓,值得称赞,浩天,你和你皇兄多学学。” 站在姬长夜身后,幸灾乐祸的就快忍不住的云浩天听言,赶忙站到前面,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儿臣多谢父皇教诲,以后一定像太子皇兄好好学习。”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姬长夜道:“既如此,那长夜你明日便出发去江南。你筹集的那一百万银两由你亲自押运,剩余的一百万两银两和粮食,朕已经让大理寺卿带人提前运走了,届时你们在驿站汇合之后,一起前往灾区。” 姬长夜低头应是,早朝这才算是结束。 等到皇上离开之后,一群大臣们稀稀落落地朝外走去。 云浩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抓着姬长夜的胳膊就想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阴森的嗓音。 “三弟看起来很高兴啊!” 云浩天和姬长夜两个人转过头去,便看到了身穿太子朝服,一脸阴沉的云凌天。 姬长夜拱手朝着云凌天行了个礼,淡淡地道:“太子殿下可还有事?” 云凌天冷笑了一声,看着姬长夜道:“少将军还真是足智多谋,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掌管整个将军府。本宫以前果然是小瞧少将军了。” 姬长夜脸上神色依旧冷淡,“太子殿下过誉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微臣便先行离去了。” 姬长夜说完也不等云凌天答应,便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姬长夜毫无犹豫便离去的身影,云凌天脸色更加难看了。 一旁的云浩天见状也想走,云凌天便阴沉沉的叫住了他,“三弟和少将军还真是演的一出好戏啊!” 云浩天脸上笑容不变,悠闲地摇着自己手中的折扇,“皇兄说的这是哪里话,臣弟怎么有些听不懂!” 看着云凌天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云浩天笑呵呵地道:“这次的事情多谢太子皇兄了,臣弟府上还有些事情,就不在这里陪着太子皇兄了。” 第297章 威胁 一连被他们二人摆了两道,在朝堂上更是之间引起了皇上的怀疑,如果此刻面上一片冰冷,心中早已是怒火高涨。云浩天此时这般态度,着实是有些刺激到他了。 不过此处便在议政殿门口,云凌天直接伸手一把抓住了云浩天的胳膊,嘴角的笑容残忍阴沉,“三弟这就想走了,为兄可是还有好些话要和三弟好好说一说呢。” 云浩天皱了皱眉头,伸手想要把云凌天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开,云凌天却死死的抓着他的肩膀不松手,一来一回,兄弟二人就站在议政殿门口较起劲儿来。 旁边跟着的两个侍从瑟瑟发抖,从议政殿里面走出来的大臣们,一个个更是脚步飞快,巴不得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忽然,云浩天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松开了抓着云凌天的手,“皇兄有话好说,臣弟人现在就在皇兄面前,皇兄难不成还怕臣弟跑了不成?” 云凌天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抓着云浩天的手,语气阴沉地问道:“你和姬长夜二人是不是早就和宋明远认识。” 云浩天一脸淡定的摇了摇头,在云凌天更加难看的脸色下,幽幽的开口道:“臣弟也是在昨日才和那宋明远见的面。” 说完之后看着云凌天一脸不相信的模样,云浩天又道:“不过长夜确实是与他提早便相识了,这次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皇上的,否则的话凭借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是怎么都合作不到一起的。” 不得不说,云浩天这话在云凌天心上又插了一刀。 想起自己给姬长夜出的难题,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他自己化解了,而且他今天还在朝堂上被皇上当众责问,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眼下面对云浩天隐含得意的笑容,云凌天老哼了一声,满目不屑地道:“三弟也别高兴的太早,一时之利,代表不了什么。从什么地方摔下去,本宫就能从那个地方再重新爬起来。倒是三弟最近要多小心一点了,夜路走的多了,总是会遇见鬼的。” 云凌天说完之后,擦着云浩天的衣角走了过去。 云浩天也不在意,只是淡漠的伸手拍了拍自己肩膀处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一如既往的潇洒离去。 而这边,姬长夜回到府中的时候,还没见到叶桑,人就直接被老将军叫了过去。 老将军的书房里面,看着姬长夜一脸平静的模样,老将军询问道:“今日在朝堂上可又闹出什么波折?” 姬长夜摇了摇头,坐到了老将军的对面,“赈灾的银子如今已经集齐,皇上派我明日出发。另外拍了大理寺卿在旁协助,我不在府中的这段时间,就劳烦爷爷多召开一下桑儿了。另外今日在朝堂上,我摆了太子一道。” 老将军听言,眼眸微微密起,“怎么说?” 姬长夜将事情和老将军叙述了一遍,抬头看着老将军认真地道:“太子心胸狭隘,有仇必报。孙儿在离京之前摆了他一道,他一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爷爷还是多调一些人在府中守着,孙儿估摸着太子会直接派人来下手。” 老将军面容沉默了一阵,朝着姬长夜点了点头。 祖孙二人又在书房里面将姬长夜此去江南的大致行程商量了一遍,姬长夜这才离去。 淮南院里,所有的东西如今都已经分类整理好了,总共放了三个大箱子。 每个箱子内侧都裹着一层厚厚的油纸,就算是遇到下雨或者落入了水中也能保证箱子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 一旁的角梅和冬九看着自家小姐因为收拾东西而累得气喘吁吁的模样,心疼的上前为叶桑倒了一杯茶水。 冬九柔声劝道:“小姐快歇一歇吧,少将军马上便要回来了,待会儿若是少将军回来看到小姐这般忙碌的模样,怕是又要心疼了。” 角梅直接将叶桑手上的东西接到了自己的手上,“冬九姐姐说的没错,奴婢刚才可听说少将军已经回来了,只是被老将军叫到书房里面去了。小姐还是坐在这里歇会儿,剩下的这些就有奴婢动手来弄吧。” 看着他们二人这般紧张的模样,叶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不过是收拾一点东西而已,怎么被你们两个说的,好像是我做了什么了不起的重活一样。” 冬九和角梅两人对视了一眼,默默地又扭开了头。 少夫人对自己的身体果然是有什么误解吧! 前段时间还抱着个要炉子的事情,少夫人这么快就忘了吗? 两个丫头默不作声,但是眼中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 叶桑看懂了,有些心虚地捧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门外小丫头的行礼声,“见过少爷。” 紧接着叶桑便看到一身朝服,胸前绣麒麟的姬长夜,威风凛凛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在看到院子里面坐着的叶桑之后,姬长夜面上明显划过了一抹笑意。 “我听爷爷说,你今日在我出门后不久便出去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再起来。” 叶桑面上挂着清浅的笑容,任由姬长夜揽着自己的肩膀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你明日便要走了,我总是要给你准备一些东西,哪里睡得着。与其在床上赖着,倒不如出去走走。” 说着叶桑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东西,“这些便是我为你准备的东西。”说完之后,叶桑微微皱起了眉头,转头看着姬长夜认真地道:“你此次下江南是作为钦差大臣赈灾的,我为你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看起来是不是有些太过奢华了?”这样的印象对于灾区的那些百姓们来说,是最要不得的。 姬长夜听着叶桑的话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那三个大箱子,每个箱子都是打开的,里面装着的什么东西,几乎一眼便能看到。 想着叶桑今日大清早的起来为自己准备这些东西,姬长夜便觉得心中有一腔柔情在沸腾,伸手将低头沉思的叶桑抱在了怀里,姬长夜头压在叶桑肩膀上,声音微哑,“还从未有人为我准备过这些东西,桑儿有心了。” 自幼时开始,冷若岚便一心待在佛堂里面吃斋念佛。老将军虽然宠爱自己的独孙,可以也不会面面俱到,像给姬长夜收拾行李这种事情都是交给他身边的下人去做的。 这么多年以来,叶桑是第一个为他收拾行李的人,姬长夜伸手将叶桑抱的更紧了一些。叶桑是由姬长夜抱着自己,清丽的面容上挂着绝美的笑容。 “那以后你要出门的话,你的行李都由我来为你准备。” 姬长夜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叶桑感受到了,笑着将姬长夜抱的更紧了一些。 站在淮南院门口的冷若岚,看着院子里面的那对璧人,一向高傲冷漠的眸子中闪过了一抹什么。 站在一旁的冷嬷嬷见状,轻声提醒道:“夫人,要不要老奴进去提醒一下少爷和少夫人。” 若是以往不得冷嬷嬷开口,冷若岚恐怕已经开口呵斥了。 今日冷若岚却是摇了摇头,一句话没说便转身离去。 冷嬷嬷见状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连忙跟上了自家夫人的脚步。 而这边,姬长夜抱着叶桑好一会儿,在叶桑红着脸,伸手戳着他胸膛的时候,这才把人放开。 角梅和冬九两个丫头早就去厨房里面准备今天的午膳去了。放在院子里面放着的几个大箱子也被折袍叫人抬走了。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嘴角皆是勾起了一抹笑容。 姬长夜身上牵着叶桑的手,“距离用午膳还有一段时间,桑儿不如陪着我去手谈一局。” 叶桑眼眸微微一亮,她可想和姬长夜切磋好久了,当即便点了点头。 “好。” 姬长夜转头朝着身边的折袍看了一眼,折袍连忙吩咐跟前的小丫头去屋子里面将棋盘和棋子拿了出来。 摆好棋子,夫妻二人便在院子里面的梨花树下下棋起来。 而这边,冷若岚和冷嬷嬷两人一路回到了青竹轩,冷若岚一回来便坐在软榻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冷嬷嬷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的陪在冷若岚身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若岚这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你说,这么多年以来,我对长夜的关系是不是太少了?” 冷若岚说完之后不得冷嬷嬷回答,便自嘲的笑道:“说来也真是的,我这个当母亲的,至今连他的喜好都不知道。从小到大他见过我的日子也不多,整日不是在军营就是在国子监,受了伤受了苦,也从来不说,而我也从未想过要主动去关心他。这些年来他为朝廷立下了多少功劳,又出征边疆多少次,我竟是连一次衣服也未曾与他收拾过。” 想到方才姬长夜抱着叶桑在她耳边低语的模样,冷若岚只觉得一颗心三四酸涩的厉害。若非她是长夜的母亲,单单就凭借着这么多年以来,她对长夜不管不问,恐怕早就被老将军扫地出门了。 难道这里,冷若岚转过头去,看着自己身边的冷嬷嬷,“嬷嬷,你说长夜他会原谅我吗?” 冷嬷嬷有些心疼的伸手将冷若岚从地上扶了起来。 第298章 离开 这才开口安慰道:“夫人就不要多想了,少爷一定不会怪夫人的。从小到大少爷虽然冷漠,但是每个月都会固定的来到夫人的屋前向夫人请安,这么多年以来几乎是雷打不动。” 若非冷若岚一心要为难叶桑,母子二人因为此时之间闹翻了,恐怕如今也是一样。 想到此处。冷若岚脸上也划过一懊恼,不过很快便被她自己掩饰了过去。 冷若岚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冷嬷嬷道:“嬷嬷,等会快用午膳的时候,你将长夜叫过来,别说我有话要与他说。” 嬷嬷点头应下。 等到用午膳的时候,故意派人晚去了半个时辰。果然姬长夜已经快要用完午膳了,听到冷嬷嬷的话直接变跟着冷嬷嬷走了。 叶桑拿起一本书坐在梨花树下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翠竹轩里面,冷若岚有些坐立不安的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抬头朝着门外看了一眼,还没看到姬长夜过来,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冷嬷嬷道:“嬷嬷,你是长夜怎么还没过来,他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冷嬷嬷伸手将冷若岚按着坐到了椅子上,笑着开口道:“夫人别着急,少爷这不是来了吗?” 如子听到冷嬷嬷这么说,猛地转过头去,便看到了一身常服,丰神俊朗的姬长夜,跟着小丫头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 许久不曾见到自己儿子了,冷若岚有些欣喜的上前了两步。随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重新退回来坐到了椅子上。 姬长夜走到了冷若岚跟前,低头恭敬的行礼道:“儿子见过母亲。” 冷若岚脸上这才扬起了一抹笑容,“长夜来了,快些坐下。” 这般热情的态度让姬长夜有些疑惑的微微蹙起了眉头,不过还是听着冷若岚的话,在他跟前的凳子上坐下。 见状冷若岚心中着实是是松了口气,端过冷嬷嬷递过来的茶盏,开口询问道:“我听说明日你便要奉旨去江南赈灾,江南一下是鱼米之乡,此次发生灾情,恐怕要比别处更加难以对付。灾民们饿到极致,难免不讲道理。你此去身边可要多带着一些护卫,暗卫也多带一些。” 这么多年以来,冷若岚从未和姬长夜叮嘱过这些,第一次和姬长夜说这些,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不过还是将话说完了。 姬长夜也不像平日里那般冰冷之一张脸,听到冷若岚这么说,缓和了脸色点了点头。 “母亲别担心,儿臣一定会多带一些人的。” 听到姬长夜附和自己的话,冷若岚开心地点了点头,又从自己衣袖中拿出来了一块玉佩。那玉佩底下用红线绑着一个精致的符纸。 冷若岚微微红了眼眶,叮嘱道:“这是我从寺庙里面为你求来的护身符,平日里你便将它带在身上,能够保你平安。” 冷若岚的一番心意,姬长夜将之接了过来,郑重地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冷若岚见状,含泪笑着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姬长夜几句,这才把人放走。 一旁站着的冷嬷嬷自始至终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心中除了想叹气还是想叹气。 而这边,姬长夜重新回到了淮南院。 叶桑看到站在门口,浑身气息有些奇怪的姬长夜,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书册迎了上去,“怎么了?” 姬长夜摇了摇头,伸手牵着叶桑的手坐到了方才叶桑坐着的地方。 “明日我便要走了,桑儿可会想我。” 叶桑有些脸红的伸手在姬长夜的肩膀上打了一下,“哪有你这样的,人还在这里呢,就问我想不想你。” 姬长夜伸手抓住了叶桑的手,一双墨玉般的眸子里面满是认真,“所以桑儿到底是想不想?” 叶桑点了点头,直接靠在了姬长夜怀中,“自然是想的。” 姬长夜薄唇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夫妻二人就这么享用着,坐在院子里面一直到天黑,老将军和冷若岚也再也没有派人过来打扰。 第二天叶桑尚在被子里面熟睡的时候,姬长夜便起身更衣,带着随从往江南而去。 约莫着辰时,浑身酸痛的叶桑从床上爬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喊道:“什么时辰了?” 手在外头的豆浆听言,端着水盆走了进来笑着道:“小姐,如今已经是辰时了。” 听到角梅的话,叶桑猛地清醒了,伸手便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摸了摸,已经凉透的被褥明确的告诉这叶桑姬长夜已经走了许久了。 角梅看到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开口为姬长夜解释道:“少将军走的时候天还没亮,少将军特意不让奴婢发出声音来,就是想让小姐多睡了一会儿,如今少将军的人马恐怕早已经走出京城了。” 说着角梅小心翼翼地朝着叶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自家小姐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叶桑确实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失落,姬长夜离开之时,她未曾亲自去城门前相送。 不过这颓废的气息也不过是一小会儿,便恢复了过来。 由着角梅伺候着自己洗漱更衣,梳妆打扮好之后,叶桑直接朝着冷若岚的院落走了过去。 手在桌子门口的几个丫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叶桑。 自家夫人和少夫人两人关系不和,这都快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情了,如今少爷才刚刚走了,少夫人如今莫不是来找茬的? 这么想着院子里面的丫头看着叶桑的目光难免有些复杂, 叶桑没注意到,等到外头的嬷嬷禀报了之后,便牵着丫头的手走进了这座府中最华丽的寝殿里面。 冷若岚手中拿着佛珠跪在佛祖面前敲着木鱼,看到叶桑进来了,低头道了一句阿弥陀佛,这才站起身来,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语气有些冲,叶桑也不介意,伸手将角梅手中的那个盒子接了过来。 “我来时给母亲送一些燕窝的,这是今年新出的金丝雪燕,长夜走的时候留下的,特地让我给母亲送过来。” 一旁的冷嬷嬷连忙伸手将那盒子接了过来。 听到是姬长夜让送过来的,冷若岚面上的神经缓和了一些。 叶桑角叫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容,知道冷若岚不喜欢自己,快速说道:“儿媳来此是想要和母亲说,最近一段日子便呆在府中不要出门了。长夜临走之时得罪了太子,依照太子睚眦必报的性子,必然是要报复回来。爷爷已经掉级了许多侍卫和暗卫将府中护了起来,只要母亲不出门便不会有什么事。” 若是出门的话,十有八九会碰到云凌天派来暗杀的人。 这话也是说得十分清楚明白了,冷若岚听言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道:“我知道了。”说着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端茶送客,叶桑也不多留,微笑着带着角梅退了出去。 又转头去老将军那里给老将军请安,老将军看到叶桑自然是十分欢喜,陪着老将军说了好一会儿话,逗得老将军开怀大笑,叶桑这才又重新回到了淮南院中。 打开房门看着屋子里面熟悉的摆设,往日里觉得没什么,可今日却觉得这屋子莫名空旷。 怎么办,长夜才刚走,她便开始想他了呢! 与此同时,太子府中。 云凌天一连阴沉的接过了管家递过来的茶水,泯了一口之后,将茶盏放到了一旁,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风无涯,“先生这段日子过得可还舒心呀!” 风无涯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紧接着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平和的目光直视着云凌天,“在线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面,殿下可是在朝中遇到了什么难事。” 云凌天冷哼了一声,满脸阴沉地道:“被本宫的好弟弟连和别人联手摆了一道,如今父皇已经对本宫起了疑心,宫里面安插的探子来报,父皇已经在暗地里派人去查本宫最近在做些什么了。” 说到此处云凌天有些烦躁的伸手扯了扯衣领。 和宋明远两人之间的合作才刚刚谈下来一点,他投进去了这么一大笔银子,还被姬长夜和云浩天两人联手坑了两把,等的便是以后的效益。 结果如今事情才刚刚开头,就让他那多疑的父皇注意到了。 若是真的被皇上手底下的人查出了些什么,那他才是真的麻烦大了。 而他如今走到这般境地,都是因为姬长夜和云浩天。想到此处,云凌天伸手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咬牙切齿地道:“姬长夜,云浩天,你们两个给本宫等着。” 风无涯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殿下和九一商会少主合作的事情竟然已经被陛下知道了,为何不将事情直接挑明了摆在陛下面前。” 云凌天转过头来,皱着眉头道:“先生这话是何意?” 风无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淡淡的开口道:“在下的意思是,既然陛下如今已经开始怀疑殿下了,并且准备派人下去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殿下主动将这件事情摊开告诉陛下,届时就算陛下手底下的人查出了些什么,殿下也好有个理由可以搪塞过去。更何况殿下做的这件事情,也是为了京城的百姓们考虑,陛下不会把殿下怎么样的。” 第299章 渊源 即便风无涯已经这么说了,云凌天心中还是有些不甘,为了这件事他付出了多少代价,就这么直接告诉父皇,那还不如直接将和宋明远的合作一并交过去来的放心。 看着云凌天皱着眉头,明显不愉的模样,风无涯藏在面具后面眸子闪了闪,“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云凌天眼睛一亮,“先生请说。”让他放弃这片利益,是不可能的。 风无涯也明白,抬头道:“这个办法比较麻烦,而且不好善后。需要殿下和宋公子两人演一出解决的戏码给陛下派来的人看。陛下能相信多少,就要看殿下和宋公子的戏演的怎么样了。而且,从此以后,殿下和宋公子的合作,只能在暗地里进行,一旦被陛下的人发现,都逃不了一个心怀不轨的罪名。” 而且凭借着当今皇上的疑心,若是云凌天一旦被皇上怀疑了,别说是这个罪名,就叫他如今手上的职务,恐怕也要被卸下去不少。 风无涯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云凌天也明白他这话中的意思。不过让他就此当这件事情摊开在皇上面前,失去这么一份令人眼馋的利益,他是如何也放不下手的。 不过片刻,云凌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明远我会说服宋明远和我万一出好戏,这两天我要出去一下,府中的事情就要劳烦先生了。” 风无涯低了低头,“殿下放心。” 云凌天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人将风无涯送了出去。 出了太子府之后,风无涯并没有如同以往那样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来到了长公主的府中。 门外的小厮已经熟识风无涯,禀报了一声就把人放了进去。 长公主府中后花园的小榭里,两个嬷嬷恭敬地站在卿儿身后,时不时地指点一下卿儿哪里写错了。 卿儿手里拿着毛笔,一张圆润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哼哧哼哧的写完了一张字,卿儿抬起头来期待地道:“嬷嬷,我写完了,现在可以去找公主玩了吗?” 站在左边的嬷嬷上前看了一眼卿儿手中的大字,慈祥的笑道:“小姐今天的字写的明显比昨天的好看,相信公主看到了会十分高兴。” 卿儿小脸红扑扑的,“那是当然,也不看教我写字的人是谁,我是绝对不提给公主姨母丢脸的。” 嬷嬷笑着摸了摸卿儿的脑袋,“既然如此,那奴婢带小姐去找公主吧。” 卿儿笑着点点头,将自己手中的那张大字拿好,跟在嬷嬷身后,刚出小榭,嬷嬷就顿住了步伐,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风无涯,“先生今天怎么过来了?” 说完后嬷嬷就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立马站笑着道:“先生来看小姐。” 风无涯掩藏在宽袖下的手紧了紧,应了一声,“嗯。” 从小榭里出来的卿儿,一眼就看到了风无涯,兴高采烈的扑了过去,“爹爹,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卿儿了。” 风无涯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漏出了那张温润如玉的脸,面含笑容,“爹爹想卿儿了,就过来看看。” 听到风无涯这么说,卿儿十分开心的咯咯咯笑了起来。 “爹爹果然最想的就是卿儿了。这是我今天写的字,刚才嬷嬷还夸我写的不错呢,爹爹快看看。” 风无涯伸手将卿儿递过来的纸拿在手里,打开之后看着里面的字,淡淡地道:“字写的不错,不过有形而无骨,手上的劲儿还差了点,是不是刚才写字的时候怕累没用劲。” 被自家爹爹一眼看透,卿儿有些心虚地道:“人家都写了一个时辰了,手上没力气了很正常嘛,再说了,爹爹不是让我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卿儿因为写字把手写伤了,爹爹难道就不心疼吗?” 顺着小丫头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风无涯。 这明显撒娇的模样,让站在一旁的嬷嬷忍不住笑了起来。风无涯则是有好气又好笑,伸手在卿儿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就你滑头。下次写字怕累,可以少些一点,但是不可投机取巧。” 卿儿乖巧地点点头,扒拉着风无涯的衣袖,“刚好我要去找公主,爹爹来了就和我一起。” 风无涯原本想要拒绝,他今日来就是想看看卿儿,可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嬷嬷,,把卿儿带不去是不可能了。在长公主府中,不去打个招呼也说不过去,于是风无涯点了点头。 卿儿脸上的笑容明显更加灿烂了,拉着风无涯朝着长公主的院子走去,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和风无涯说着自己在公主府的都做了什么,闯了什么祸。 风无涯任由她说,两人来到了长公主的院子里,没想到长公主这里还有客人。卿儿看到坐在长公主身边的叶桑,高兴的大喊一声,朝着叶桑扑了过去,“啊啊啊,叶姐姐,怎么是你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爹爹和叶姐姐两人都过来看我,” 忽然被卿儿这么扑过来抱住,叶桑险些没坐住,幸好有肥皂在身后扶了一把,两人这才没摔在地上。 长公主看着卿儿这般模样,有些头疼的让嬷嬷将卿儿从叶桑身上拉了下来,“你这丫头,忽然就这么扑过去,我不怕摔着了你叶姐姐。” 卿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险些闯下了祸,赶紧乖乖站直,有些愧疚地道:“叶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怀里没了人,叶桑坐正了身子,看着卿儿这般模样,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小丫头的脸,笑着道:“公主,不碍事的,我哪有那么脆弱。” 听着叶桑这话,卿儿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长公主则是有些无奈,“你就惯着这丫头。” 说完转头看了一眼风无涯,态度不咸不淡,“来了就坐吧。” 风无涯抬脚,坐在了两人中间。 叶桑则站起来,恭敬的行礼道:“徒儿见过师傅。” 风无涯微微点点,温润如玉的脸上漏出了一抹笑容,“不必如此多礼。” 叶桑起身,重新坐在了风无涯身边,“之前师傅交给我的那些轧机,我就快要看完了,不过其中有几处始终弄出明白,还要麻烦师傅解答。” 风无涯侧身还没说话,长公主看着他们二人之间这熟捻的交谈,有些惊讶地道:“桑儿,你上次说拜的师傅,就是他?” 叶桑点了点头,“不错,是我疏忽了,竟然忘了告诉公主这件事,还请公主勿怪。” 长公主笑着摆了摆手,“不碍事,本宫,就是有些惊讶罢了。” 说完长公主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风无涯,对着叶桑开口道:“卿儿许久没见你了,想念的很,你带她去右边的亭子里玩一会,哪里有几只小兔子,这丫头嚷着要了好几天了。” 卿儿听到长公主这么说,眼睛一亮,立马起身拽着叶桑的胳膊,“叶姐姐,我们快去吧,这几只小兔子可是我和公主要了好几天公主才给的,可好看了呢。” 叶桑伸手摸了摸卿儿的头发,“好,我陪着卿儿去看。” 说完牵着卿儿的手跟着嬷嬷走去,只是在走了一半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长公主看到叶桑回头,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叶桑这才带着卿儿离开。 跟着嬷嬷离开了后花园,在公主府南苑的一处亭子里,果然养着几只雪白的兔子。 卿儿看到那些兔子,立马冲过去抱着一个在怀里就不松手了。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叶桑看着卿儿和那些小兔子们玩的不亦乐乎的模样,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的弧度。 旁边的嬷嬷看着叶桑这般模样,眼中带了些真心实意的赞赏,“少夫人很喜欢小姐呀!” 叶桑回过头来,笑着道:“卿儿性子格外讨人喜欢。” 嬷嬷笑了笑没说话,自家小姐的性子确实是讨人喜欢,但那也是在自己喜欢的人跟前。不喜欢的人通常情况下不是冷着一张小脸就是直接不说话。 而叶桑却能和卿儿相处的这么好,可见卿儿对她的喜欢。 那边抱着小兔子玩耍的卿儿抬起头来这样看到叶桑站在一旁,伸手便朝着叶桑招呼道:“叶姐姐来一起看看呀,这些小兔子一个个的可可爱了。” 叶桑笑着走了过去,蹲到了卿儿的身边,也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亭子里面回荡着卿儿愉悦的笑声。 和亭台这边温和的气氛相反,长公主和风无涯所在的花园里,此时气氛却是一片冷寂。 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的风无涯,长公主将手中的茶盏扔到了桌子上,语气淡漠而冰冷,“你怎么过来了?” 风无涯垂眸,淡淡地道:“来看看卿儿。” 长公主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难得你还记得有个女儿在我这里,我以为你转日语待在太子府中,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呢。” 风无涯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捏紧,却没有开口反驳。 看到他这般模样,长公主心中更觉气愤。一双凌厉冷傲的凤眸直直地看着风无涯问道:“你和桑儿两个人又是怎么认识的?” 看着长公主那警惕的模样,风无涯微微抬头,淡淡地道:“偶然遇见的。” 长公主一脸讥讽地看着他。 第300章 往事,卿儿身份 “偶遇是个不错的理由,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本宫也就相信了,可是放在你身上,本宫却是一点也不相信。你接近桑儿,到底有什么目的?” 看长公主一副堤防的模样,风无涯心中也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对桑儿并没有什么坏的心思,在我心中,她和卿儿两人都是一样的。公主也不必如此提防我,我虽是在为太子办事,但是这和我作为桑儿的师傅,卿儿的父亲,并不冲突。” 长公主听到风无涯这么说,嘴角的笑容越发地讽刺了,“你能够将她们两个当做徒弟和女儿看待,不过是因为她们还没有触犯到太子的利益。否则的话,不管他们与你的关系再怎么亲近,还不是一样会被你为了太子而除掉。当年……” 长公主话还没有说完,风无涯就一脸苍白的打断了她的话,那张总是温润如玉,俊雅非凡的面容上,此时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薄怒,“住口。” 长公主一顿,捏紧了手中的茶杯,片刻之后抬起头来道:“不管你如今接近桑儿到底是什么目的,不过我明确的告诉你,卿儿对她可是喜欢的紧,若是你敢对她做出任何不利的事情,那么就别怪我把当年的真相告诉卿儿。届时众叛亲离,你可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 风无涯抬头看了长公主一眼,淡漠的开口道:“公主并不像是这么热心的人,为何会如此维护她?” 长公主在京城这十年以来几乎是足不出户。平常皇家宗室有人求到她这里来,也不见得长公主会出手帮忙,又怎会对叶桑忽然这么维护。莫不是她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风无涯的眉头骤然紧皱了起来,看着长公主的眼光中也充满了警惕。 反倒是长公主忽然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你为何忽然这么看着本宫?” 风无涯收回目光,“无事,今日我来,主要是看看卿儿。不过看眼下这情况,公主怕是也不想让我呆在这里,我下次再来。” 长公主神色冷淡的应了一声,风无涯便走了。 身边的嬷嬷看着自己公主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无奈的道:“他好歹也是卿儿小姐的生父,总不至于会害了卿儿小姐,更何况卿儿小姐也渴望着父亲能来多陪陪他,这些年他一直护着卿儿小姐,公主是不是过于谨慎了?” 长公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本宫也知道自己过于谨慎了,可是本宫不敢松口气,当年云锦死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本宫如何敢相信他。” 嬷嬷听到长公主这么说,一下子也陷入了沉默。 云锦小姐是公主方面最好的朋友,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作为护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自小可谓万千宠爱集一身。当年京城多少青年才俊上门求亲,却没想到她最后嫁给了一个籍籍无名的书生。而且,最后还为这书生,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当年的事情,她们这些人知道的不多,可是杜嬷嬷至今都记得,当初驸马去世没多久,公主尚且沉浸在悲伤里,便听到云锦小姐身亡的消息,当即就吐出了一口血。 三天时间,公主孤身一人,带着护在自己身边的一批皇家死侍,带回来云锦小姐的尸体,同时带回来了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从此,公主府多了一个行踪不定的人,多了一位小姐。 记忆回笼,杜嬷嬷看着倚在桌上,神色明显疲惫的长公主,心疼地温声道:“奴婢扶公主去休息一会吧。” 长公主摇了摇头,“无碍,去把少夫人叫过来,本宫有话和她说。” 嬷嬷点点头,吩咐底下的人去办了。 这边亭子里,叶桑和卿儿两人在做汉白玉雕花石桌旁边,卿儿爱不释手的搂着自己怀里的兔子,时不时地抬头和叶桑说一句话,气氛格外和谐。 奉杜嬷嬷命令前来的丫头走到亭子里,满脸笑容恭敬地开口道:“奴婢见过少夫人,见过小姐。” 叶桑淡淡的点了点头,卿儿确实皱起了一张小姐,“春桃姐姐,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嬷嬷让我去书房抄书。” 春桃笑了笑,道:“卿儿小姐不必担心,还没到抄书的时辰。奴婢是来找少夫人的,公主有话想和少夫人说,让奴婢过来请少妇人过去。” 卿儿眨了眨眼睛,忽然一脸紧张的道:“那你把叶姐姐带走,还给我送过来吗?”和叶姐姐才刚相处了一会,她一点都想要叶姐姐走。可是公主不会无缘无故过去找叶姐姐,要是叶姐姐有事要回去,她也没法粘着,这可怎么办? 卿儿想着,抱着自己怀里兔子的手都紧了三分。 看着兔子在卿儿怀里挣扎,叶桑笑着将卿儿怀里的兔子抱出来,免得它伤到了卿儿,这才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便去见公主了,卿儿在这里等我会儿,一会我回来以后再来这里找卿儿。” 一脸不情愿的卿儿听到叶桑这么说,乖巧的点了点头,“好,那卿儿就在这里等着叶姐姐。” 看到卿儿点头,叶桑站起来看着春桃笑道:“有劳了。” 春桃连忙道:“少夫人折煞奴婢的,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说着朝着叶桑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桑点头跟着春桃一起回到了后花园。 长公主还在方才坐的位子上坐着,只是脸上的气色看着不如方才那般好。 叶桑眉头微皱,有些担忧的道:“公主可是身体不舒服。” 长公主微微一愣,随后面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拉着叶桑的手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本宫没事,就是在这花园里面坐的久了,觉得有些累了。卿儿那丫头怎么没黏在你身后一起过来。” 说到这里,叶桑面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我让卿儿在亭子那里等着了。” 长公主眼中的神色越发满意温和了。 转身朝着身边的嬷嬷挥了挥手,杜嬷嬷便带着守在此处的丫头退了出去。 等花园里只剩下长公主和叶桑两人的时候,公主这才开口道:“本宫唤你桑儿吧。” 叶桑先是一愣,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长公主笑着拍了拍叶桑的手,目光中带着慈爱,“桑儿,本宫叫你过来,并无恶意,只是想问问你,你和你师父,是怎么认识的。” 叶桑心中有些疑惑,师父和公主不是认识吗?难道没告诉公主这件事? 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叶桑便开口道:“我可师父两人,是在寺庙里面遇见的。在此之前,我还在容城的时候,遇到暗杀,是师父救了我。当时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在寺庙里面偶遇,机缘巧合下才知晓了他的身份。师父是名震天下的明医,而我在医术上也有那那么点天赋,便被师傅收作弟子了。” 叶桑说到这里,也是忍不住笑道:“当初我还以为师傅心怀不轨,带人去寺庙里面埋伏他,却没想到是误会一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长公主听到叶桑这么说,脸上却是没有太多的笑意,“那桑儿你知道你师父的过去吗?” 叶桑摇了摇头。 长公主又问,“那里可知道,卿儿为何会养在公主府里,而不是他身边?” 叶桑又摇了摇头,这些事她并不是没想过。不过风无涯既然不提,那便有他不提的理由,总归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就是,这些事,又何必问的那么清楚。 听到叶桑的话,长公主脸上漏出了一抹笑容,“怪不得卿儿那丫头喜欢你,如此通透的心性,想不招人喜欢也难。” 叶桑有些害羞的低头笑了笑。 长公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的名贵花草,清澈睿智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 “卿儿的母亲,是本宫的闺中密友,当初不顾家族阻拦,一心嫁给了自己倾心之人,最后却被自己的枕边人利用,了解了姓名。而那个人,就是你师父。” 叶桑心中一整,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长公主。虽然相处时间不多,可是她仍旧能够感觉的出来,风无涯并非无情冷血之人。反之,风无涯是个非常念旧情的人。他怎会做出这种事?可是长公主的样子,可不像是在说假话,更何况,长公主也没必要骗他。可是要她相信自己的师父是个这样的人,叶桑同样不想承认。 片刻之后,在长公主悲凉的目光中,叶桑有些苍白的开口道:“公主,也许这其中又什么误会呢?” 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变得讥讽而冰冷,“误会?你知道当初本宫在哪里将卿儿抱回来的吗?一间又破又烂的茅草屋里,而她的母亲,本宫的闺中密友,是因为你的师傅,才被人绑架,在身怀六甲的时候,受了惊吓,拼尽全力生下她,便血崩而亡。而你的师傅,明明有机会救人,却为了自己的荣华大业,硬生生的将她放弃了。你说,这是怎样的误会!” 长公主目光狠厉,眼中充满恨意地看着叶桑。 第301章 心绪不安 “你知他是神医,所以拜他为师,本宫当真是没见过那般冷血的神医,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死在眼前,也无动于衷。” 长公主声声泣血,满是控诉。叶桑苍白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不知道改说些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是不对的,可是她认识的云崖神医真的不是这样的。 长公主有些说完,摇着头脚步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叶桑见状,连忙上前扶着长公主的胳膊,将人扶到了椅子上,伸手为长公主按了按太阳穴,“公主,冷静一些,平心静气。” 坐在椅子上的长公主目光呆滞,也不知坐了多久,这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本宫吓到你了吧!” 女子摇了摇头,“公主现在觉得怎么样了,可还有不舒服?” 面对叶桑的关怀,长公主眼眶一热,低头摸了摸叶桑的脑袋,“好孩子,本宫没事,方才是本宫的错,迁怒你了。原本把你叫过来,只是想告诉你卿儿的身世,让你提防着风无涯,却没想到……” 长公主顿了顿,面前的神色真诚热切,“你别往心里去。” 叶桑点了点头,“桑儿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后出去,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公主放心就是。” 抬手拍了拍叶桑的手,长公主心中十分欣慰。也明白为什么眼高于顶的老将军,会同意自己的孙子取叶桑做孙媳妇了。 两人又在后花园里说了会话,知道卿儿等不下去,过来寻找叶桑的时候,长公主这才无奈放人。 在公主府吃了晚饭,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老将军和冷若岚两人正在偏厅用膳,看到叶桑回来了,老将军慈祥的笑着招呼道:“桑丫头回来了,用膳了没有?” 叶桑微笑着上前道:“回爷爷的话,方才我在公主府已经用过晚膳了。” 老将军点点头,“长公主倒是真的喜欢你,而品性也好,平日里没事可以去公主府多走走。” 坐在旁边的冷若岚听到老将军这么说,跟不住冷笑了一声,“父亲,她是将军府的少夫人,如今将军府本就不受皇上待见,您还让她去和长公主结交,这不是引得皇上猜忌吗?更何况,她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和公主结交,也得看自己配不配。” 冷若岚这话一出,整个餐厅都变得寂静了起来。 叶桑面上到是没有什么别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平静。当初她要嫁给姬长夜的时候,类似的话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了,现在这种程度的,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老将军却不这么想啊,看着叶桑冷清却也倔强的侧脸,看将军心里可心疼坏了,抬手就将自己手中的筷子重重的排在了桌上,瞪着冷若岚冷声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给桑儿道歉。” 从未见过老将军发这麽大的火,冷若岚也有些吓到了,可听到老将军口中的道歉两字,冷若岚骤然起身,眼中满含怒火地瞪着叶桑道:“我凭什么要和她道歉,敢问父亲,我说的难道不对。就她那种身份,京城里随便拉一个女子也比她强,整天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将军府难道还不够她攀附!现在又把休息打到长公主哪里,真以为皇家是收破烂的。” 这般堪称刻薄的话,硬生生的摔在叶桑脸上。站在叶桑身后的角梅,早就红了一双眼睛,要不是被冬九死死拉着,恐怕这会早就扑上去和冷若岚理论了。 她们家小姐到底是哪里比不上京城里面的那些娇滴滴的贵女了。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婚是皇上赐的,夫人若是有再多的不满意,直接去找皇上申诉便是,每次都找她们家小姐的事是是什么意思? 她们家小姐性子好,也不是任由这么欺负的。这是看着如今少将军不在府中,便肆无忌惮了吗? 老将军听到冷若岚这话,更是气的红了一双眼睛,满脸怒气地看着冷若岚,一只手被气得发颤,“你,你给我住嘴。一把年纪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吗?” 这些天来冷若岚一直被闷在自己的院子里,今日好不容易出来,看到老将军对叶桑这么维护,又想起往日里姬长夜为了叶桑与自己争辩的模样,新仇旧恨一下子涌上心头,当下并不管不顾的道:“父亲,儿媳说的难道不对吗。若非是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你以为她如今能够攀附得上长公主?” 说着冷若岚便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老将军听着冷若岚这话,恨不得举起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打她两下。 一旁的管家和冷嬷嬷见状,连忙一人拉住一个。 冷嬷嬷满心惶恐,拉着冷若岚的手,低声道:“夫人,你在说什么呀?赶紧住口!” 管家则是扶着老将军安慰道:“老将军息怒,少夫人此时还在这里呢,有什么事情,等少夫人一会儿回去了再说。” 这边冷若岚听到冷嬷嬷的话,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一样。看到老将军被气的双目通红的模样,心中也有些许愧疚,想要开口道歉,又意识到叶桑在这里,便冷着一张脸站在原地。 而管家看到冷若岚不再开口了,心中也松了口气,又伸手在老将军背后轻拍了两下。 老将军咳嗽了两声,一旁的叶桑担忧的朝着老将军看了过去,老将军却转头对着叶桑道:“桑丫头,今天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你母亲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日后和长公主多走动走动,若是再有人在外面说一些闲言碎语,爷爷保证饶不了她。” 看着老将军强压着怒气却安慰自己的模样,叶桑心中一暖,从衣袖中掏出来了一个白瓷小瓶塞到了老将军的手里。 “这是我自己配的,要有静心凝神的功效,爷爷也说了,让我不必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爷爷也不必将这些话放在心上,桑儿并不在意,爷爷保重身子才是。” 老将军欣慰的笑着将自己手中的白瓷小瓶握紧,目送着叶桑离去之后,目光冰冷地看着冷若岚。 冷若岚心中有些哆嗦,却强撑着没有低头认错。 老将军看了半晌,满心失望的开口道:“既然你不肯悔改,那便回自己家中待几天吧,把件事情我会亲自送信给长夜说清楚。” 老将军说完之后,竟是连理都没理冷若岚一下,转身就走。 站在他身后的冷若岚却是骤然苍白的脸庞,不可置信地朝着老将军的背影喊道:“父亲这是要把我遣送回娘家吗?” 她嫁到将军府中几十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未做过任何错事,就算是当年老妇人还在世的时候,她也从未被人送回过娘家。 如今姬长夜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她居然要被遣送回娘家。 单单是想着,冷若岚都觉得不能接受。 老将军背对着冷若岚没有回头,威严的脸上带着满满的冷肃,“如今这家中除了你,便是老夫最大。长夜娶的媳妇,我知道你不喜欢,却没想到你心中对她的意见深到了这个地步。为了这件事情,你屡次生事,我一把年纪实在是管不动你了,还是送回家中,让老亲家亲自管教吧。” 老将军说完之后,连给给冷若岚开口的机会都没留,转身便走。 管家紧紧的跟在老将军的身后,徒留偏厅里面满脸苍白又羞愤的冷若岚。 而这边,叶桑带着云凌天和角梅两人回到了淮南院。 刚刚回到院子里面,在院子里面的一群小丫头们一如往常的涌了上来,围在叶桑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角梅冷着一张脸没说话,冬九则不动声色的将那些丫头全部都疏散了下去,随着叶桑一起回到了屋中。 关上房门走到屏风后面,为叶桑退下了身上厚厚的华服,又将头上的首饰拆卸了一些,让叶桑能够更加轻松点, 叶桑沉默的坐在梳妆镜前,任由角梅和冬九两人为自己收拾着。 平日里若是遇到这种事情,角梅早就叽叽喳喳的骂开了,可今日却和叶桑同样冷静,这般模样,实在是看的冬九心中有些不安。 抬手摘下了叶桑头上的一根珠钗,冬九试探着开口道:“夫人刚才的话说的着实是过分了,可要奴婢将这些写信告诉少爷。” 叶桑坐在铜镜前,如樱花般粉嫩的薄唇微微抿起,转头看了冬九一眼。 冬九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一旁的角梅冷着一张脸开口道:“将这些事情写信告诉少将军又能怎么样,如今少将军远在江南,写这些事情除了让少将近分心之外,并没有任何用处。” 难得看到角梅如此强势,冬九动了动薄唇,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角梅见状,冷哼了一声,低头看着叶桑道:“小姐今天在公主府里面陪着长公主和卿儿小姐玩了一天,也有些累了,奴婢去给小姐打些热水来沐浴吧。” 叶桑点了点头,角梅便拉着面露尴尬的冬九走了出去。 等到屋中只剩下叶桑一人的时候,叶桑面上冷静淡然的神色不见,那双宛若秋水的眸子微微垂下。 第302章 试探 浑身上下都透出了一股落寞的气息,让不放心回头看的角梅更是狠狠地咬了咬牙。拉着冬九的手大步走了出去啦! 将房门关好,角梅一步不停地拉着冬九直接走到了厨房里面。 原本在厨房里面工作者的几个厨娘和小丫头看到角梅其实汹汹的走了进来都不由自主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东西,冬九转头对着那些人道:“都出去吧!” 她们二人平素在叶桑身边是最得宠的,因此此时这么一说,厨房里面的众人全部都退了出去。 到厨房里面只剩下角梅和冬九二人的时候,角梅一把甩开了冬九的手,上前逼问道:“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冬九低头,沉默了片刻,这才道:“我只是想要问问少夫人,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总不能由着少夫人在心里面对夫人埋下一个疙瘩,这对……” 冬九的话还没有说完,角梅便冷笑着打断了她,“是关心还是试探,你自己心中知道。我原以为你是一心一意向着小姐的,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你们家夫人看不上我们家小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我们家小姐成婚到现在,各种麻烦就没有断过,先是尚书府的那位苏小姐,后来是账册,紧接着便是拿我们家小姐的身份说事。” “你以为我们家小姐是巴不得嫁到将军府中来的吗?当初若非少将军一片诚心,我们家小姐才不会答应呢。” 冬九也自知自己方才说错了话,若是平常听到角梅这些话,早就与她争论了起来,此时却好声好气的哄着,“姑奶奶,我知道少夫人的好,夫人一心一意想要把少爷和苏小姐撮合在一起,少将军违例了她的意愿,她心中自然要不高兴了。更何况字打少夫人嫁到府中以来,夫人也为此三番四次的挨骂,心中有些火气在所难免。” 角梅听言,嘴角的笑容越发的冰冷了,“所以我们家小姐是撒气桶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夫人心情不好,所以要请少夫人多担待一些。总不能任由两人的关系这么恶化下去。这样对少夫人的名声也不好呀!”看着角梅如今这一点就爆的状态,冬九当真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听到冬九这话,角梅稍稍冷静了一些。可又想起自家小姐方才坐在屋中那落寞的模样,便又觉得心中一阵怒火燃起。 “今天的事是最后一次,若是再有下一次,你就不用拉着我了,我一定要上前为我们家小姐讨个说法。” 总算是哄的角梅消火了,冬九哪里还敢在说些什么,自然是角梅说什么都答应。 两人在厨房里面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脸上的神情确实被人看的一清二楚。 那些离得远的丫头小厮听不清两人说的什么,只是看着那两人争执的阵仗,就已经心惊胆战了。 却不料她们上一秒还在担心着,这俩人会打起来,下一秒便看到那俩人从厨房里面一起走了出来,面上神色谁还有些冷淡,可是哪里还有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模样。 角梅看了一眼底下站着的一群丫头,开口道:“少夫人要沐浴去,烧些水来。” 那小丫头愣愣地看着角梅,直到冬九威严的目光看了过来,才匆忙的应了一声是,拉着自己的同伴一起离去。 两人重新回到了叶桑所在的卧房前,走到门口,角梅拉住了冬九的手。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你看看我的衣服和头发有没有变得很凌乱?” 冬九认真打量了一番,伸手整理了一下角梅身上的衣服,“好了,快快看我。” 角梅瞅了瞅,朝着她点了点头,“没问题,我们现在进去吧,记住可别露馅了。” 冬九点头,两人这才相携着,一起推开门走了进去。 叶桑正穿着一身素色衣裳端正的坐在书桌旁边,手边放着一张写好了的大字。 冬九和角梅上前,角梅开口道:“小姐,小厨房里头的水还没热好,还请小姐稍等片刻。” 叶桑点了点头,抬头朝着她们二人打量了一眼。冬九和角梅心中一阵紧张,生怕叶桑看出了些什么,叶桑却忽然开口道:“你们两个陪着,我在外头累了一天,让小厨房里面的人多烧些水,你们二人一会儿也回房沐浴一下。我这里就先让春桃过来伺候着。” 两个丫头心中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恭敬地应了声是。 看着她们二人这紧张的模样,叶桑挑了挑眉却没多问,低头又写了个字。 皇宫,储秀宫里,叶有容有些烦躁的在宫中走来走去。 自从她上次见到皇上之后,已经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了。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面里除了源源不断的赏赐,皇上那边再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这些嗓子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恐怕早就受宠若惊。 可是叶有容却不满足,她要成为皇上的女人,要成为妃子,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样才能够将叶桑狠狠的踩在脚下。让她知道和自己作对的下场。可是除了那些礼物,皇上就像好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她这个人一样。 这让她满肚子的计划如何实行,那些计划入市行不通的话,她要怎样才能位极人妃,将叶桑狠狠的踩在脚下。 跟在叶有容身后的是一个新的小丫头,面容清秀带着点可爱,看到叶有容如此着急的在屋中走来走去,有些担忧的问道:“小主这是怎么了?” 叶有容转头看了一眼那小丫头,颇为烦躁的开口道:“离我远点儿。” 小丫头也不敢开口劝慰,乖乖地后退了两步,那般憨厚的模样,看的叶有容眼底又是一沉。心中不由得怀念其平日里跟在自己身边的百合了。 而此时,御书房中。 内务府的总管太监手中端着宫中嫔妃侍寝的牌子走到了御书房门外,腆着一张笑脸朝着站在门口的李公公道:“李公公,皇上这会儿忙完了没有?” 李公公看了一眼内务府总管身后小太监手中端着的那些牌子,朝着他摇了摇头,“陛下这会儿正在批阅奏折呢,恐怕是没心思翻这些,要不刘公公等会儿再把这些东西拿来?” 被唤作刘公公的内务府总管,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一抹苦笑,“可如今这天色已经不早了,自从这新一批的秀女进宫以来,皇上一次也未曾宠幸过,太后娘娘那边已经问过一次了,奴才这里实在是不好擅自做主呀!” 听到刘公公这么说,李公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是太后的意思。 不过,李公公看了一眼那些小太监手上端着的牌子,转头朝着刘公公道:“既然如此,那咱家进去为你通报一声吧。不过这几日。陛下为了江南赈灾一事,日夜操劳,恐怕是没心思这些事情。” 刘公公眼睛一亮,连忙朝着李公公作了个揖,“奴才就知道还是刘总管有办法,那奴才就在这里等着刘总管佳音了!” 李公公点了点头,甩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拂尘走了进去。 玉案后面,皇上正皱着眉头批阅奏折,李公公小心翼翼的上前在皇上耳边轻声道:“陛下,天色不早该休息了,刘公公已经端着侍寝嫔妃的牌子在外头等着了。”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的手微微一顿,头也不抬地道:“朕没心情,把人打发走了。” 李公公有些为难的道:“可是。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如若不然的话,内务府总管此时怎么还会站在门外,恐怕早就抱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回去了。 皇上听到李公公这么说,转头朝着他看了一眼,随后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奏折,冷声道:“今晚朕去皇后,让他们走吧。” 李公公心中松了一口气,将消息告诉外面的内务副总管,把人打发走了,又重新回到了御书房。 看着皇上对着手边的那一堆坐着发呆的模样,李公公有些担忧的开口提议道:“说是累了的话,不妨去后面休息一会儿。” 皇上伸手按按太阳穴,嗓音沙哑的开口道:“朕倒是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可是你看看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哪一个能让朕省心?江南不过是得了水灾而已,让他们去下面寻访,一个个的就找各种理由推脱,朕难不成能让他们死在那里不成?” 李公公低着头听着皇上的抱怨,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陛下不是已经派了少将军和大理寺侍郎一起去查案吗,他们二人一文一武,一定能将这件事情解决的,陛下就放心吧。” 皇上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如今将军府中留着的人还有谁?” 李公公回答道:“少将军的母亲,爷爷,还有少夫人,都在里面呢,一个也没少。”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算他识相。” 第二日,一早,天色刚刚微亮,叶桑便被角梅和冬九两个丫头从床上拉了起来。 昨晚睡得不错,不过今日起的这么早干什么? 第303章 去云山 面对叶桑的疑问,冬九笑着回答道:“今天可是小姐和周小姐,还有冯小姐相约游湖的日子。眼下确实是有些早,小姐若是困得不行的话,可以眯着眼睛在休息一会儿,奴婢们为小姐梳妆打扮。”毕竟眼下这个时辰的梳妆打扮完之后再用完早膳出门,也就不早了。 听到冬九这么说,叶桑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羞愧的道:“这几日事情太多,我竟将此事给忘了,若是被那两个丫头知道了,肯定免不了对我一顿指责。” 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角梅忍不住笑着道:“那可不,周小姐和冯小姐两人每次见到小姐的时候都有说不完的话,可见对何小姐每月这两次的相见有多么欢喜了。若是让她们知道小姐竟然将这么重要的日子忘了,肯定免不了对小姐一番指责。” 冬九也笑呵呵地附和道:“不错,少夫人一会儿可千万要掩藏好自己忘了这件事。”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怎么从这两个丫头嘴里说出来之后,就好像自己若是不把这件事情掩饰好就会出什么大事似的。抬头看到了两人眼中促狭的暮光,叶桑有些无奈的道:“你们两个若是在在这里打趣我,小心我给你们两个找些事情做。” 两人听到叶桑这么说,连忙笑嘻嘻地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一副恭敬至极的模样,异口同声的道:“奴婢谨遵小姐教诲。” 这般模样又是逗得叶桑笑的不停,梳妆打扮之后又用了早膳,去老将军院子里面请了安,主仆三人便出门了。 眼下已经是四月中旬,京城里面的春色也越发的明显了。许是因为四国朝会的原因,最近经常里面多了许多服装奇异的外地人。 不过吴国的京城向来繁华热闹,这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外地人,倒也没有引得街上百姓特别的注意。 叶桑带着冬九和角梅两个丫头,来到了平日里跟周兮月和冯瑶相约的得月楼。她们几人来的次数多,门外的小二俨然已经记住了叶桑,看到叶桑来了,便笑呵呵地将人引到了楼上。 “少夫人这边请,您的朋友就在这里等着你呢!” 叶桑点头,到了一声多谢,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冯瑶正捧着一个茶杯坐在那里喝茶,一就是一身男子装扮,看的久了,那张粗犷的面容,倒也让叶桑看出了几分英俊来。 看到叶桑进来了,冯瑶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大大咧咧的笑道:“桑儿过来了,兮月那丫头还没来呢,指不定又睡过头了,看来咱们两个今天又要在这里多等一会儿了。” 叶桑倒不在意,笑盈盈地做到了冯瑶都对面,“兮月这丫头一整天闹腾的很,睡过头了也是常有的事左右,现在时间还早,而且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在这里游玩,就在这里等等她也未尝不可。” 叶桑说着看了一眼冯瑶手边放着的空茶杯,问道:“方才我听小二说,你很早就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可用了早膳?” 冯瑶点了点头为自己解释道:“那小二说的夸张了一些,我也不过是比你早到了一会儿。至于早膳,在府上的时候就已经用过了。每天天不亮的时候我便起了要去校场练功,这是父亲教导的,桑儿大可不必担心,不过兮月恐怕就没有时间吃早饭了。” 毕竟一觉睡醒来时间就不早了,依照那丫头的性子必然是不会让她们一直在这里等着。所以大概匆匆忙忙梳洗一番,变过来了,早膳什么的便不用想了。 听到冯瑶这么说,叶桑也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那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尚书府人那般沉稳娴静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来了这么个闹腾的丫头,竟然如此,那我们便点一些早上在这里等着吧。” 冯瑶赞同的点了点头,冬九将小二叫了进来,两人点了一些早膳之后,便抱着茶杯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冯瑶朝着叶桑问道:“前些日子我看到兮月与三皇子走在一起,两人看起来还颇为和谐的模样,没有了以往剑拔弩张的感觉,好像自从参加过太子傅举办的宴会之后,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便拉近了许多。上次太子举办宴会的时候,我因家中有事,所以并未曾去参加,在太子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冯瑶这么说,叶桑有些惊讶的问道:“阿瑶你竟不知道上次在太子府中发生了什么事?” 冯瑶皱了皱眉头,听着叶桑这语气好似还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心中不免有些懊恼,早知那天就应该将爹爹安排给自己的事情推脱掉,这样的话还可以去太子府中看一场热闹。 看出了冯瑶的想法,叶桑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太子的热闹哪里是那么好看的,兮月不过是多说了一句话,就险些被牵扯进去了,若非三皇子当时力保,兮月当时恐怕在劫难逃,她与三皇子之间关系缓和了许多,想必也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人平素关系也不差,不过一件面就跟个欢喜冤家似的,斗嘴斗个不停。如今云浩天对周兮月有了救命之恩,周兮月自然不好意思在看到人家的时候出言嘲讽。周兮月不开口,云浩天作为男子,自然没必要和一个女子斤斤计较,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不就好了很多。 听到叶桑这么说,冯瑶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平日里看到云浩天就像是看到自己冤家的周兮月,居然能够平心静气的和那人站在一起说话。 那张粗犷的面上露出了一抹爽朗的笑容,“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那丫头是转性了。” 这话刚一乐,门外便传来了一道活泼的嗓音,“阿瑶,你又背着我说我坏话,这回可被我逮到了吧?” 叶桑和冯瑶对视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果然话音刚落,周兮月便带着自己的丫头,急匆匆的推门走了进来。 周兮月走进来之后先没跟两人打招呼,而是跑到桌边倒了杯茶水咕咚咕咚喝下去,紧接着便直接瘫在了椅子上,“真是累死我了,你们两个怎么都来的这么早?” 冯瑶直接朝着周兮月翻了个白眼,叶桑也有些无奈的道:“当时不是你说的,辰时的时候在客栈中会面,然后再去云山看景吗。” 冯瑶也跟着附和道:“明明是你自己定的时间,睡过头了,现在居然也好意思怪罪我们两个。” 周兮月脸上露出了一抹讪讪的笑容,挥挥手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嘛,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出发去云山吧,要是等会儿去迟了,那云山上面聚集着的雾可就要消散了,到时候可就没什么好景色可看了。” 这般急切的态度,果然和周兮月平时喳喳呼呼的性子一样。 叶桑见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有些无奈的道:“云山离这里不远,而且从山脚走上山,足足有半个时辰的路途,你早起之后恐怕是没吃什么东西便赶到这里来的吧,空着肚子,你确定自己能够爬到山上。” 冯瑶也道:“到时候爬不上去,这里可没有人能把你背上去。桑儿在你来之前就已经把早膳点好了,估摸着店小二爷马上就要端上来了,等吃完了之后再去不迟。” 听到叶桑和冯瑶的话,周兮月满脸感动地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最好了,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吃完了之后再去吧。” 叶桑和冯瑶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店小二的动作也很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将吃的全部都端了上来。 上的分量不多,周兮月见状,有些疑惑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你们两个不吃吗?” 叶桑和冯瑶两人摇了摇头,叶桑道:“”我和阿瑶两个人早在出门之前便已经在府中用过早膳了,你快吃吧,要不然等会儿去迟了,可就真的看不到你心心念念的美景了。” 听到叶桑这么说周兮月就不客气了,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了起来,冯瑶看着她吃的嘴边满满的都是油的模样,不由得嫌弃的道:“你好歹也是尚书府正儿八经的嫡小姐,怎么用起早膳来,就跟没吃过饭似的。” 嘴里面塞着食物的周兮月,没好气的朝着冯瑶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要不是害怕她们两个等着急了,她至于吃的这么急吗? 叶桑倒是倒了一杯温水放到了周兮月的面前,温声道:“不着急,可别噎着了。” 有叶桑如此温柔的态度在后,周兮月当即又没好气的朝着冯瑶那边瞪了一眼。 冯瑶则催促着她快点吃,一炷香之后,三人出发一起去云山。 云山离京城不远,坐马车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比护国寺恩德寺离京城还要近一些。 云山脚下种着一大片桃花林,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放眼望去十里桃林,令人望之炫目。甚至有不少别的地方的才子,每年专门赶在三月到四月这段时间来到京城,便是想一睹云山脚下桃林的风采。 第304章 靖国二皇子 除此之外,云山之巅上的云雾,也是一大盛景。每日清晨整个云山之巅都被云雾笼罩着,站在山顶朝下望去,山底下的云雾宛如万马奔腾,又仿佛百鸟朝凰,各种各样的都有,令人啧啧称奇。 叶桑来到京城几个月了,还是上次和周兮月闲聊的时候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一直在边关,刚刚回京城不久的冯瑶对此也表示新奇,三人便约定今日来看看,云山上的雾,到底有多神奇。 马车行到山脚下,三人下车之后,一眼便望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桃林。眼下已经是四月中旬了,自然没有什么桃花在,不过这一片葱郁的绿色,看着也是让人欣喜的。 周兮月颇为感叹道:“这么大的桃林,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景色必是美不胜收。可惜咱们今年错过了,等明年一定要来这里好好看一看。” 说到这里,周兮月忽然转头,颇为促狭的看着叶桑,“我听说将军府中有一片梅林,原本规模并不大,不过少将军为了讨你喜欢,又让人种了些梅花进去,将梅林扩展了许多,可有此事。” 说到自己的事情,叶桑俏脸有些微红,不过也没反驳,“我是喜梅花,索性将军府中也有一片园子里面种着梅花,不过母亲平素总是待在佛堂,爷爷又不喜欢这些东西,因此便有些荒废了。等我到了府中之后,长夜得知我喜欢,便让人修葺了一番,倒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听到叶桑的解释,冯瑶笑的更加促狭了,“哦,原来如此呀,少将军果然将你放在了心上,连修葺府邸这种事情都要看着你的喜好。” 看着叶桑一张俏脸越来越红,一旁的冯瑶没好气的拉了周兮月一把,“你就别在那羡慕桑儿了,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某人看中了翠玉阁的一支玉簪,结果第二天三皇子便找了个理由送了过去。话说你们之前看到对方的时候不是两看两相厌吗,如今已经关系好到可以互相赠送礼物的地步了。” 忽然听到冯瑶这么说,周兮月一张俏脸也是有些发红,想也没想便道:“什么关系好的可以互相赠送礼物了,不过是上次他在太子府中替我说话,我心中觉得十分感激,便挑了个礼物送到过去。谁道他竟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便又挑了个东西给我送了回来,哪有你们说的那么暧-昧。” 看着周兮月这么急促的想要把事情解释清楚,冯瑶偏偏意味深长的道:“原来如此呀,这件事情我可是听桑儿说的,人家三皇子在太子殿下面前,费心为你解释,为了这件事情,还得罪了太子殿下,你心中就没有一点点动心吗?” 冯瑶这话原本也只是打趣,可是说完之后就看到周兮月那越发慌乱的眼神,不由得一愣,“你还真对三皇子动心了?” 平素总是十分活泼的周兮月,听到冯瑶这么说,大喊了一声捂住自己的脸,朝着一旁跑去。 这般模样看着叶桑和周兮月都有些傻眼,所以三皇子不过一个英雄救美就把这丫头的芳心俘获了。 两人都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加紧步伐追了上去。等走到周兮月面前的时候,周兮月已经恢复了以往淡然的模样,看着两人明显有话要问的模样,先一步开口道:“行了,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说真的,以前我就觉得他是个花花公子,没什么建树不说,整日里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在京城里面胡作非为。不过上次在太子府中的时候,他倒也有点担当。我对他不过是一些欣赏而已,可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 听着她这话,周兮月和叶桑两人点了点头没说话,心中则不约而同的想着,这傻丫头明明就是有些动心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动心可不就是从欣赏开始的吗? 两人心中都明白,不过谁也没有开口点破。毕竟依着这丫头的性子,若是她喜欢,那便不会藏着掖着,一定要告诉所有人知道才是。 眼下她否认了说是欣赏,那便表明三皇子还没有真正获得这丫头的心。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丫头竟然不愿意承认,那便表示着他对三皇子还没到非嫁不可的地步,也可以说三皇子还有地方做得让这丫头不满意,既然如此,那她们两个自然是没必要点名的。 更何况一入宫门深似海,兮月性子单纯的很,嫁给皇子之后,日后边免不了要卷进一些宫廷的风波。 想到此处微微抿了抿唇,上前一步走到周兮月跟前认真的道:“京城里面的优秀男子不少,值得你欣赏的人也有很多,你不妨多挑挑。皇宫之中的事情终究太过深沉,虽说以你的身份当做三皇子的正非必然是没问题的,可三皇子毕竟是皇家的人,日后身边伺候的女子必然少不了。若是有朝一日荣登大宝,那么身边的女子便不是那么几个,而是三宫六院,你可要想好了。” 最后一句话是叶桑伏在周兮月耳边,悄悄与她说的。 有些事情周兮月也曾想过,听到叶桑这么说,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些事我心中自有分寸,桑儿不必为我担心。好了好了,我们今天既然是出来游玩的,便不要想这么多的,再迟一点上去,恐怕云山上的雾就真的要散了。” 看她这么乐观,叶桑和冯瑶两人也就不说了,三人一起上山,爬了足足半个时辰多。 也就冯瑶轻松得很,叶桑和周兮月两人都嫌少走这么远的路,一路爬上山顶,可累的不轻。 不过在上了山顶之后俯视着山下的景色,便又觉得方才上山时的苦累都是值得的了。 三人在山顶待了半个时辰,将云山变化莫测的雾看了个够,这才下山。不过下山的时候便是坐着马车下去的了。 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 大早上起来爬了一趟山,又在山上玩闹了半日,三人早已是饥肠辘辘,周兮月提议去凤凰楼吃饭,叶桑和冯瑶两人便直接答应了。 三人一起坐着马车来到了凤凰楼,作为京城最大的饭馆,凤凰楼也是格外气派,不过今日凤凰楼四周围着的人,确实比平常多了两三倍。 三人在距离凤凰楼大门口约莫着十米的地方下车,看着拥挤的大门口,叶桑皱了皱眉,特有些疑惑的道:“前面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凤凰楼门口堵了这么多的人?” 周兮月素来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听到叶桑这么说便迫不及待的跑到前面去,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刚一抬脚,却被冯瑶拉住了,“要走一起走,这里人这么多,待会儿你丢了怎么办?” 周兮月:“……我就在凤凰楼门口看个热闹,而且这里是京城,又不是什么别的地方,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把自己给丢了。” 冯瑶听到周兮月这反驳的话,直接道:“上次在得月楼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出去如厕了一趟,我就找不到人了。” 当着叶桑的面被提黑历史,周兮月好气的朝着冯瑶瞪了一眼,转头对着叶桑道:“桑儿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那么没用的。” 叶桑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不过眼下我们三人都已经到这里了,你确实没必要再过去跑一趟。反正我们也要进去吃饭,顺道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叶桑的回答,周兮月先是得意地朝着冯瑶看了一眼,这才点了点头,三人一起朝着凤凰楼那边走去。 门口聚着的那些百姓,看热闹的居多。三人要挤进去,倒也不算麻烦。不过等站到了凤凰楼门口,叶桑三人总算是知道门口为什么有那么多看热闹的百姓了。 凤凰楼一楼的大厅里面,东南西北四个面分别守着四个是士兵。看那士兵盔甲上的图腾,是靖国的人。 大厅里面则坐满了身着铠甲的侍卫,最中央的桌子上坐了两个人,一人满脸凶煞,长得人高马大,一身魁梧的腱子肉仿佛能把身上的衣服撑破一般,那张五大三粗的脸上,贯穿着一条长长的伤疤,使那人看起来更是凶煞不已。 至于坐在他旁边的那人,一袭华贵的月色长袍,衣襟和袖口处用银线勾勒着朵朵云纹,那张略显苍白却不掩俊秀的面庞,已经让为在客栈四周的年轻女子们平平状况。 只是看了一眼叶桑,便已经猜测出了这两人的身份,靖国二皇子轩辕列,和他手下的恶将,赫连戟。 四国朝会在即,靖国二皇子此时到达,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不过平静的京城随着各国使者的到来,怕是要不安稳了。 想到此处,叶桑转头对着身边的冯瑶和周兮月道:“里面坐着的那两位是别国使者,其中有一位还是皇子,看样子这做酒楼都已经被他们包下来了,我们便不在这里吃饭了,免得惹出什么事端。” 反正凤凰楼就在京城,也不急于这一时吃。 周兮月和冯瑶听言,都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第305章 寒暄 三百零五章寒暄 就在她们一群人打算离开找个别的地方吃饭的时候,坐在凤凰楼大厅里面的轩辕列确是看到了叶桑的脸。原本他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不过在看到叶桑身边跟着的角梅之后,就确定自己是没有看错了,当即便温声开口道:“许久未见,叶小姐不妨带着自己的朋友进来坐坐。” 轩辕列一开口,坐在他身边的赫连戟戟,凌厉的目光顿时就朝着叶桑他们那边看了过去。 早在当初还是容城的时候,叶桑就已经和他们打过交道了。因此对于赫连戟戟和轩辕列两人并不怎么惧怕,反倒是一旁的周兮月和冯瑶两人因为轩辕列忽然开口被吓了一跳,等意识到轩辕列是在叫叶桑的时候,两人眼中的目光就更惊讶了。 周兮月没忍住伸手拽了拽叶桑的衣袖,颇为惊讶的道:“桑儿,你是怎么认识靖国的二皇子的?” 传闻不是说这位二皇子体弱多病,而且经国的必下又对这位皇子宠爱有下,生怕自己的爱子受到了什么意外,因此战战兢兢的糊了十几年,才让众人看到了这位二皇子的真面目。 依照外面的传言来说,这位二皇子恐怕是连宫们都没怎么出过,怎么会认识叶桑呢? 冯瑶虽然没有和周兮月一样直接的问出来,不过也向叶桑表达了她疑惑的目光。 周围的百姓在轩辕列开口的一瞬间,目光就不由自主地朝着叶桑看了过来。百姓中也是有认识叶桑的人的,当下一群人便窃窃私语了起来。 叶桑安抚地朝着身边的两个好友看了一眼,淡淡的回答道:“二皇子盛情邀请,那么我们就却之不恭啦。” 说着拉着周兮月和冯瑶,两人的手一起走到了凤凰楼的大厅中。 大厅门口守着的侍卫向三人让开路,等到三人走进去之后,又重新站到了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 看到叶桑走进来了,轩辕列嘴角温和的笑容越发的真成了让人看着便捷的身心舒畅。 一旁的赫连戟戟沉默不语的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轩辕列的身后。 轩辕列笑着开口道:“自从容城一别,本皇子倒是没想到还有机会再见到叶小姐,方才在客栈门口看到叶小姐的身影,本皇子还以为是看错了。不过叶小姐怎么会在京城?” 轩辕列一边说着一边不忘招呼着叶桑三人坐下。 叶桑带着周兮月和冯瑶坐到了桌边,等坐下之后便明白方才赫连戟戟为什么要起来了,感情是在给她们让位置呢!想到此处。叶桑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轩辕列身后的赫连戟戟。 赫连戟戟依旧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站在轩辕列的身后,就好像一个保护神一般,牢牢地将轩辕列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叶桑端起桌边的茶水抿了一口,轻笑着回答道:“二皇子这消息未眠闭塞了一些,早在几个月前我便已经加入了将军府,所谓出嫁从夫,自然是要跟着自己的丈夫一起住在京城里面的。” 听到叶桑这么说,轩辕列眼中划过了一抹惊讶,随即便温身开口恭喜道:“那要祝贺叶小姐和姬将军喜结良缘。是钱不知道是未曾给二位准备贺礼,还请叶,少夫人莫怪。” 听出他话中确实是没有什么恶意和试探,只是一些纯粹的祝福和遗憾,叶桑这才微微放松了一些,笑着回答道:“二皇子有这份心意便可,贺礼什么的就算了,等改日长夜回来的时候,也好,邀请二皇子一起来府中聚聚。” 当然这话只是客套话,在场的各位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吴国的少将军和靖国的二皇子。怎么着也不像是能够走到一起的人。若是走在一起的话,那外面通敌叛国的流言恐怕也要满天飞。 轩辕列笑着似乎是想要开口说话,只是一开口。流露出来的却是两声低低的咳嗽。站在他身后的赫连戟戟。立马担忧地朝着他看了过去,“主子。可要属下去叫太医传过来。” 轩辕列连忙摆了摆手,“不必了,不过是方才喉咙有些哑,咳嗽了两声而已,并无大碍。你这般紧张,到是要让少夫人看笑话了。” 赫连戟戟抬头朝着叶桑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转过了头。 对此叶桑也不在意,抬头看着轩辕列道:“二皇子身体不适。还是要尽早传召太医来看看为好,不必为了我等而硬撑着。若是熬出来了什么毛病,那么我等才是真正的担待不起。” 叶桑这话说的客气,轩辕列眼中的光芒暗了暗,有些低落的道:“我这身子骨也就这样了,不过是咳嗽两声而已,还没有严重到你们所说的那种地步。” 看着轩辕列低头连眼睛里面的光芒都有些暗淡的模样,就算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别国皇子叶桑,还有她身边的周兮月和冯瑶,都不由的觉得这位二皇子也未免太命苦了一些,同时心中也对轩辕列生出了一些同情和怜悯。 作为靖国陛下最宠爱的皇子,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惜却是个病秧子。若非如此的话,如今靖国太子之位,恐怕早就是他的了。 就算得了靖国陛下的万千宠爱也没办法像一个正常人一般安康的生活,如此倒是有些说不上来,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了。 为了避免身边的两位好友眼中的同情心刺伤了自己对面的这位皇子,叶桑伸手拉了拉两人的衣袖笑着转移了话题,“如今正是饭点儿,我与身边的两位好友也是出来找点好吃的,凤凰楼的八宝鸭,开水白菜,芙蓉鸡都很不错,二皇子不妨尝尝。” 轩辕列笑着点了点头,“本皇子初来乍到也不认识什么熟人,可否劳烦少夫人少夫人的两位朋友陪着本皇子吃着一顿饭。”说完之后,似乎是怕他们为难,轩辕列又补充道:“当然若是几位不方便的话,那么本皇子也不强求,几位忙几位的事情去便是。” 虽然他们此时并没有什么要忙的事情,不过靖国皇子初来皇城,方才他忽然觉主叶桑已经够引人注目了,也下几人若是再留在一起吃饭的话,明日朝堂里面恐怕又是一番闹腾。 已经嫁给男主,叶桑自然不能像从前那般做什么都随着自己的意愿来,正巧轩辕列这般开口,叶桑也就顺水推舟道:“今日时候不巧,我与两位好友还有些事情,便不在这里陪着二皇子殿下了。等过几日陛下为二天下在宫中设立洗尘宴的时候,到时桑儿一定去好好祝贺一番。” 对于叶桑这般顺水推舟的行为,轩辕列也不意,笑着点头答应,便放她们几人走了。直到走出客栈之后,周兮月还有些回不过手来。 “咱们这就走了吗?” 一旁的冯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走,你还打算真的留下来陪着这位二皇子用午膳吗!也不看看这外头聚集了多少百姓,咱们两个倒是没事,桑儿是少将军的妻子,身份本就敏感,这个时候又陪着靖国二皇子一起吃饭,传出去了难免会被人说闲话。” 对于冯瑶指责的话,周兮月则是撇了撇了嘴,“我当然知道这些。只是有些不可思议。桑儿方才随便找了个理由,那靖国的二皇子竟然就真的让咱们出来了。若是换到别的皇子那里。恐怕没那么容易。” “”毕竟一国皇子亲自开口请客,不管是为了什么,这面子也不能不给。而这位二皇子不仅顾及着他们不方便,主动开口为他们解围,还在桑儿说完之后直接就答应,由此可见,这位二皇子心性确实是个不错的。” 冯瑶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叶桑脸点头道:“这位二皇子。心性着实是不错。不过却不是咱们可以深交的人,今日之事过去了便忘了,四国聚首,眼下静国皇子已经到达了京城,其他两国想必也距离不远了。平静的京城只怕很快便要波-涛-汹-涌了起来,能少一事则少一事吧。” 与叶桑的劝告周兮月和冯瑶两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完之后,周兮月就捂着肚子道:“走走走,咱们还是去得月楼吧,早知道跟靖国的那个二皇子坐在一起没有饭吃,还不如方才直接让桑儿假装没听到,不搭理他呢!本来下山了之后就饿的不行,又陪着他在那里喝了一会儿茶,我这会儿感觉自己都要前胸贴后背了。” 听到周兮月这么说,叶桑不由得失笑出声,“那还真是委屈你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得月楼吧,免得饿着了兮月。” 冯瑶点了点头,两人率先朝前走去,周兮月叽叽喳喳的跟在两人身边,说着自己到了得月楼之后要点的菜。 而这边凤凰楼里面,轩辕列看着叶桑几人打打闹闹的离去,眼中闪过了一抹羡慕。站在他身后的赫连戟戟敏锐地将自家主子眼中划过的情绪尽收眼底,有些生硬的安慰道:“等日后殿下-身子好了,也能够像她们一样自由的在街上奔走的?殿下不必太过羡慕,若是真的想去,属下也可以带着殿下去街上逛逛。” 第306章 追查 轩辕列又低低的咳嗽了两声,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失落,“我这幅身子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好的时候了,把父皇这些年来为我几乎是遍寻名医,也不见有半点好转。至于上街去逛逛这种事情!” 轩辕列有些苦涩的笑道:“光是出门一趟就惹得父皇担心不已了,就连你们这些伺候在我身边的人也要时时心惊胆战,若是再去人多的地方走走,真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父皇责罚你们可怎么好。” 看着自家主子嘴角那苦涩的笑容,赫连戟心中也很不是滋味,抿了抿唇认真道:“属下能够护好殿下的。” 轩辕列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并非是本宫不相信你,不过我们如今仍在吴国,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好好待在驿站里比较好吧。更何况此次四国聚首,来日到朝会才是真正热闹的地方呢。至于吴国的京城,看着和靖国的也并无太大区别。” 言下之意便是不用去转转了。 知晓轩辕列这是为了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好,赫连戟也越发自责了。 对于从小便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轩辕列心中还是有些了解的,看他这般自责的模样,笑着解释道:“好了不必再自责了,听说这凤凰楼里面的饭菜很是不错,你也坐下来陪着本宫一起吃点儿吧。” 既然主子都不再说这件事情了,那他再继续说下去,岂不是让主子心中徒添伤痛。 想到此处,赫连戟也不再拒绝,重新做到了自己方才坐的位子上。 而这边叶桑三人一起来到了德月楼,站在门口的小二看到她们三人,立马仰着笑脸迎了上去,“少夫人和两位小姐这是去云山上回来了。” 叶桑笑着点了点头,朝那小二询问道:“不知我们早上用早膳时所处的那个包厢,如今还空着没有?” 小二听到叶桑说,立马热情地笑着道:“那是自然,小的想着少夫人等人一会儿可能还要回来用膳,便提前将他包厢给少夫人空下了,不知道各位都要吃些什么。” 听着小二如此妥帖的安排,站在叶桑身后的周兮月忍不住笑着道:“你到是个滑头的,不过你就不怕我们下山之后去别家吃饭,那你这包厢不就白白空到这里啦?” 店小二摇了摇头,真诚的道:“咱们得月楼的包厢,所以不说如同凤凰楼那般千金难求,但也不是什么人过来都能用的起的,更何况是三楼的包厢,一整日里面大多个包厢都是空着的,多这一个也不多。” 而且叶桑他们若是过来的话,提前留下包厢,总比匆忙安排更要讨人欢喜一些。 听到店小二这么说,一旁的周兮月十分感兴趣地点了点头,随后十分真诚的夸赞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们家掌柜若是知道的话,必定要好好奖赏你一番。” 店小二笑着将三人引到了楼上,又仔细询问了三人都要吃些什么菜,有没有什么忌讳,这才退了出去。 做到了包厢里面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周兮月这才将自己方才在路上的疑问问了出来,“话说桑儿,方才我看那靖国二皇子与你说话只是十分熟稔,你们在容城遇到的时候,莫非还有什么交情不成?” 看着周兮月一副八卦的模样,叶桑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朝着冯瑶看了过去,谁知冯瑶也是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两人齐齐看着自己,叶桑只得无奈的解释道:“到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玄乎,不过是当初在容城的时候遇到了一些事,恰巧遇见了二皇子顺手解决了,因此也算是有一面之缘罢了。” 周兮月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道:“方才我就想问你了,那不是靖国的二皇子吗,没事他跑到吴国来干什么。而且听你那么说,好像还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那时候离四国聚首可还远呢,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跑到吴国,也不害怕自己出什么意外吗?” 想着方才见到轩辕列的时候,他那苍白的脸色,还有身上裹着的厚厚披风,说几句话便忍不住要咳嗽一番,这般身子骨不是应该在皇宫里面好好养着吗,长途跋涉可不利于静养。 叶桑也有些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道:“他说是来这里游玩一番。”这个理由也没什么不对,不过靖国的二皇子想要游玩的话,在靖国哪里不能玩。毕竟和晋国和吴国两国相差不远,民风习俗大多也相同。实在是没必要千里迢迢长途跋涉来吴国。 不过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那边是表明有理由不能告知。周兮月也就是突发奇想这么一问而已,听到叶桑这么说,也就不再开口询问了。 一旁的冯瑶也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表示自己听八卦听的很满意。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叶桑等人只以为是店小二进来了,想也没想便开口道:“直接进来吧。” 来人推开门,一身青色秀翠竹锦袍,手中拿着玉骨扇,俊朗的面容上挂着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坐在包厢里面的三个人,“你们几人倒是好兴致呀,青天白日的便在京城有名的酒楼里面聚会。” 看到来人是云浩天,可能下意识的就想要翻个白眼,又想到上次人家在太子府中救了自己的事情,忍了人这才没开口说话。 叶桑和冯瑶两人看到云浩天也是有些意外,叶桑开口询问道:“三殿下今日也在此处吃饭。” 云浩天收起了自己手中的折扇,点了点头,对于自己好兄弟的女人,他说话自然是要客气一番的,“原本是来调查一件事情便追踪着人到了此处。却没想到来到这里之后把人追丢了,恰巧见到你们三人,便跟着一起过来了。如今午时已过,你们这是还没有吃饭?” 一旁的周兮月听到他这么说,有些没好气的小声嘀咕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要是吃了五单的话,这会儿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她这话说的声音虽小,不过云浩天却是有武功傍身的,因此而耳朵敏锐的很,听着周兮月这话,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鼻子,他方才说的确实像是一句废话。 严朝着云浩天,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之下,叶桑笑着伸手拉了拉周兮月的衣袖,开口道:“三殿下既然是为办正事儿来,那么我们几人就不留你在这里吃饭了,若是有什么帮忙的地方,三殿下也尽管开口。” 云浩天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自从自己进来之后便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干些什么的周兮月。眼中微微划过了一抹不满。 丫头也未免太忘恩负义了一些,好歹上次在太子府中的时候他还救过她一命。之前见面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如今看到他之后就是各种躲,难不成他会吃人? 想到这里云浩天抿了抿唇。手中的玉骨扇在掌心转了个弯,忽然开口道:“追踪别人追踪了半天,本皇子也有些饿了,正巧你们在这里用膳,不介意本皇子和你们一起吧。” 这话说的叶桑和冯瑶两人都是一愣,不过人家三皇子都已经开口了,他们二人自然也不怎么好拒绝,叶桑刚想要点头答应,一旁一直低着头的周兮月,却忽然起身道:“桑儿,我忽然想起来,方才在街上还有些东西没买,我先出去一趟,你和阿瑶两个人先吃,等会儿我再回来。” 说完急匆匆的就要朝外走去。 叶桑还没回过神来,站在门口的云浩天就一把拽住了周兮月的胳膊,一双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人,“有什么东西没买,周小姐不如告诉本皇子,本皇子派人下去给周小姐买。毕竟这是你们三人的聚会,本皇子来这里蹭一顿饭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若是再逼的周小姐半途逃走,那,就更不好了。” 被人抓着胳膊,周兮月也没办法就这么离去。听着云浩天那散漫中带着几分危险的话,忍不住抖了抖。朝着坐在一旁的叶桑和冯瑶两人投过去个求救的目光。 叶桑和冯瑶虽然不相信在这里云浩天能把周兮月怎么样,不过到底是自家的好姐妹,当然是要管一管的。 冯瑶刚要起身,叶桑便伸手按住了他的手,亲自起身走到了周兮月的身边,将人从波罗怀里面拉了出来,“三殿下说笑了,兮月这丫头的性子向来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不过眼下马上便要用膳了,要什么东西,等会儿我和阿瑶两个人陪着你一起去买。” 叶桑一句话。便将两人都带到了饭桌上。 云浩天对此也没有什么意义,顺着叶桑坐到了他们二人的身边。 店小二此时也带着店中的伙计将饭菜端了上来,看到屋中多了个人,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惊讶,不过识趣去的没有多嘴。 四个人坐在桌上吃饭,叶桑和冯瑶两人的目光时不时的便朝着周兮月和云浩天那边看一眼。 这俩人一个抱着碗埋头不语,另一个则是散漫的吃着自己碗中的饭,时不时地朝着对方看一眼。 第307章 灯会 眼瞅着周兮月的脸都快要埋到碗里去了,叶桑有些看不下去的,抬手王周兮月碗里面夹了一筷子菜,笑着开口道:“兮月,别光顾着吃饭呀,不是你说这里的八宝鸭最好吃吗,刚刚吵着闹着要来这里吃,点了这么一大桌子菜,如今菜上来了,怎么整个人都快要掉进饭碗里面去了?” 一旁的冯瑶也点了点头,应和道:“对啊,平时菜一上桌子,你筷子抡的比谁都快,怎么,今天看到三皇子坐在身边,所以不好意思下筷子抢菜了。” 听着身边两个好友的话,周兮月气愤地低着头磨了磨牙,悄悄抬头朝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好友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愤怒。 对此叶桑和冯瑶两人毫不在意,只是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周兮月,似乎就在等着她抬头回答。 周兮月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自己身边这两个损友挖下来的坑时,一旁的云浩天就开口了,“往日里倒是没见你这么文静过,怎么着,今天真的打算在本皇子面前表现一回,所以连吃饭也不那么积极了。” 忍无可忍的周兮月一把将手上的筷子摔在了桌子上,抬起头来怒瞪着云浩天道:“我这是给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什么时候本小姐吃饭,还需要看在你的面子上表现了,你以为你是谁呀?” 这话一出一旁的叶桑和冯瑶两个都是吓了一跳。 云浩天再怎么说好歹也是个皇子,平日里打闹开玩笑也就罢了,如今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怒吼,怕是除了当今皇上和太子,也没人敢这么做了。 想到这里,叶桑和冯瑶都不由得一阵担心,叶桑悄悄在桌下踢了周兮月一脚,笑着开口道:“再不吃饭这饭菜就要凉了,三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和这丫头计较了。这丫头平日里做事一向疯疯癫癫,若是有得罪了三殿下的地方,我替她向殿下赔罪。” 周兮月说完之后心中便是一阵舒爽,终于把她憋在心里面的这些话都给说出来了,果然爽快的很。就算是皇子又怎么样,反正她以后也不会入宫为妃,如今就算得罪了他,也有爹爹在上面顶着。 她就不信当着桑儿的面,他还能把自己怎么样。 想到这里渴了,刚打算转头向叶桑卖个萌,就听到了叶桑道歉的话,顿时就不乐意了。 明明是这家伙说话欠揍的不行,凭什么要桑儿和他道歉呀? 眼看着周兮月还要开口,一旁的冯瑶连忙夹起一个丸子塞到了周兮月的嘴里,淡淡的道:“好好吃菜吧,你不是说饿了吗?再不吃这饭菜可就要凉了。” 周兮月气呼呼的把自己嘴里的丸子咽了下去,一旁的叶桑又往她嘴里面塞了一只鸡翅,“我尝着叫花鸡的味道也不错,你也尝尝。” 两人为周兮月开脱的目的这么明显,坐在一旁的云浩天又怎会看不出来。 他原本也就没想着要为难这个丫头,刚才那番话不过是为了逼着丫头说出来自己心里的话。否则的话她还不知道要多自己多久。 不过看到叶桑和冯瑶两人这般费尽心思的维护周兮月,云浩天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 “行了,你们两个就不用在这里为他打掩护了,她是个什么人,本皇子还能不清楚吗?今天这事本就是本皇子打扰了你们,她脾气大一点倒也无妨。” 叶桑和冯瑶两人微微一愣,默默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 嘴巴终于能停下来的周兮月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好友,得意地朝着云浩天道:“算你识相,今天这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之前你也救过我一命,救命之恩不可不报,以后咱们就化干戈为玉帛吧!” 云浩天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笑的一脸爽快的某人,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好歹也是救命之恩,本皇子还为你得罪了太子皇兄,这几日在朝堂上频频被太子皇兄那边的人刁难。你一句以前的事情化干戈为玉帛,就想把这件事情给抵过去。周小姐,你也未免想的太简单了吧!” 周兮月皱了皱眉头,转头朝着叶桑看了一眼,却发现叶桑和冯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理会自己,只好咬牙切齿的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周兮月压低声音朝着云浩天那边靠了过去,因为离得很近,云浩天便闻到了周兮月身上难以股淡淡的香气,眼眸闪了闪,低声笑道:“这样吧,你答应本皇子三个要求怎么样?” 听着云浩天的话,周兮月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不就是三个要求嘛,行了行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不许拿这件事情说事了。” 没料到周兮月居然答应的如此干脆,云浩天原本想好的话就这么憋在了喉咙里。看着某人这么不在意的模样,云浩天眼中划过了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臭丫头,来日你可别后悔。 想着云浩天心情也愉快了起来。 而叶桑和冯瑶两人看到两人交谈完了。这才坐正的身子。四人坐在桌上吃饭,都有着良好的家教,厢房里面除了筷子和碗碟碰撞的声音,便没有其他声响了。 一顿饭吃完,也已经是午时末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云浩天皱了皱眉头,转身朝着三人道:“本皇子府里还有些事情,就不陪着你们几人了。这几日京城里面热闹归热闹,不过恐怕也不会太太平,出门游玩,当心一些。” 叶桑三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云浩天又朝着叶桑身后看了一眼,确定在暗处看到了将军府的暗卫,这才放心离去。 有长夜手下的暗卫护着,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更何况在京城这片地方,能用身份压过她们三个人的也不多,就算是遇到的事情也不怕。 眼看着云浩天离开,冯瑶伸手在看着云浩天背影发呆的周兮月面前晃了晃,一脸促狭地道:“哎,回神了,人都快要走的不见了,再看下去,一会儿小心眼珠子掉下来。” 这冯瑶的话,叶桑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调侃的笑道:“阿瑶这话虽然夸张了一些,不过兮月你若是真的想追随着三殿下而去,我们二人也是不拦着的,就不要待在这里做望夫石了,京城里面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了笑话。” 不过发了个呆就被自己身边两个好友一顿调侃,周兮月愤愤地道:“你们两个可就使劲的调侃我吧,总有一天要被我调侃回来。” 说到这里,周兮月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就笑弯了一双眼眸,“桑儿,我可是听说少将军在离开的时候,你跑遍了大街小巷给少将军准备行囊,为此经常里面不少人都羡慕少将军有你这么一个贤良的妻子,听说老将军还为此特地夸赞了你一番。” 忽然被周兮月提起这件事情,叶桑俏脸微微有些发红,没好气的朝着周兮月看了一眼。 “就你知道的多,眼下距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咱们现在去哪里玩?” 看着叶桑脸红害羞的模样,周兮月仿佛扳回一局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冯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周兮月却捂着肚子走到了她身边,一手搭在冯瑶的肩膀上,暧-昧的问道:“说起少将军,就不免的要说说你了。阿瑶,你我好歹也是好姐妹,你这不开花的铁树这么多年以来好不容易有个心仪的人,怎么也不说与我和桑儿听听。” 听着周兮月这话叶桑有些疑惑的,朝着冯瑶看了过去。 阿瑶的心上人,她怎么没有听说过? 冯瑶伸手一把把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周兮月推开,满脸嫌弃的道:“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子虚乌有的事情,就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要不然再说下去。等会儿天黑了。看你还去哪里玩。” 虽说冯瑶不承认,可是周兮月心里面还是有点数的。 在两人面前扳回一局,周兮月神清气爽地抬起了头指着大街东面道:“四国聚首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临了,经常的护城河旁边肯定如同往年一样放起了河灯,以祈求咱们国家在此次聚首的比试中,能夺得一个好的名次。” 说到这里,周兮月明显激动了起来,“而且等会儿到了夜晚的时候,护城河两边的街道上就会摆满了小摊。 到时候可不吃京城里面的商贩,趁着四国聚首而从别国来到京城的商贩,也会在那里摆摊兜售货物,到时候能买到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呢。” 听到周兮月这么说,叶桑和冯瑶两人也心动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那里吧,不过也相离天黑还早,现在去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这次周兮月还没说话,冯瑶便先一步道:“不早,那些商贩们恐怕早就已经开始摆摊了,咱们过去可以先找几家铺子逛逛,等到晚上的时候再去参加灯会。” 叶桑赞同的点了点头,三人一拍即合,便朝着护城河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将军府里,老将军正坐在书房里面翻看着手中的账册。 第308章 治病 柏琴从外面走了进来,站在老将军面前恭敬的道:“老爷,跟在少夫人身边的人方才回来回话,少夫人要和朋友在外头吃饭,晚饭就不回来用了。” 老将军从账本里面抬起头来了,一双慈祥的眼眸中满是笑意,“长夜那臭小子走了,把桑儿这丫头一个人留在府中也是闷热无聊,恰好有她两个朋友在身边陪伴着,便让她们在外面多玩一会儿吧。年轻人也该出去多走动走动,不过切记让身边的人的人保护好桑丫头的安全,眼下四国聚首即将来临,京城里面怕是不太平。” 柏琴点头应是,又有些犹豫的朝着老将军看去。 老将军虽然低头翻看着自己手中的账册,不过对于身边人的目光还是很敏锐的,威严的开口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柏琴低头,“今天少夫人在凤凰楼里面遇到了靖国的二皇子,而且听少夫人和二皇子之间的交谈,两人之前好像就认识了。” 这样的消息对于将军府是有些不利的。 毕竟叶桑身份敏感,而轩辕列又是别国皇子,男女有别,更何况这两人又明显不在一个阵营里面,若是被人传出来了,什么难听的话,恐怕对叶桑名声有损。 柏琴话中的意思老将军是领悟了,当即便眯起了眼睛。面上划过了一抹不悦,“最近经常里面风起云涌,还有人有闲心思去搞这些东西,看来还是太闲了一些。既然如此,那不妨给他们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做,我将军府的孙媳妇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随便欺负的。” 听着老将军的话,柏琴有些无奈的抽了抽嘴角。 这话跟少爷说的话如出一辙,果然不愧是亲祖孙。 柏琴恭敬地点头应是,老将军又道:“另外你将府中的人也肃清一番,长夜刚走不久,别让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了。尤其是看好翠竹苑,我不希望有什么人在混进去说出了一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老奴省的,老爷放心吧。” 老将军点了点头,这才重新看起了手上的账本。 而这篇叶桑和周兮月冯瑶三人,一起来到了护城河。 如今已近黄昏,护城河的河水波光粼粼,看起来格外的好看。 正如方才周兮月和冯瑶所说的那样,虽然还没有到晚上,但是护城河的河畔两边,早已经是小摊林立。 看着这熙熙攘攘的地界,叶桑有些惊叹的道:“我原以为京城的神武大街便已经是最热闹的地方了,如今看来这护城河两侧,倒是比那神武大街还要热闹上许多。” 周兮月摇着扇子笑道:“神武大街是整个京城的主街道,从城门口直直的通往了神武门,一路上虽繁华热闹,不过毕竟临近皇宫,少了那么一点点的烟火气儿。护城河旁边可就不一样了,在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看起来自然要热闹许多。” 叶桑和冯瑶两人都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叶桑转头看着周兮月道:“兮月你来京城也不久,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周兮月脸上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还没开口,一旁的冯瑶就冷冰冰的道:“当然是因为整日里就知道沉迷于吃喝玩乐,所以才把这些事情摸得这么清楚。” 听着冯瑶这话,周兮月当即便磨了磨牙,追着冯瑶打,“臭阿瑶,本小姐哪里有整日沉迷于吃喝玩乐,不过是底下的丫头说的而已,再在桑儿面前污蔑我,小心我让你好看。” 冯瑶有武功在身,怎么可能会被周兮月打到。 反而是追着人的周兮月,三两下被冯瑶戏弄的就有些跑不动了,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嚣张的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叶桑看着她们二人打闹的模样,忍不住轻笑着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别闹啦,这会儿还不算顶热闹的时候,刚用完饭,我们去找个茶楼听听小曲儿,等晚上的时候再出来。” 周兮月追着冯瑶打野跑累了,听到叶桑这么说,当即就点了点头,又转头朝着冯瑶做了个鬼脸,拽着叶桑的胳膊就走。 冯瑶也不在意,就这么慢悠悠的跟在两人身后,隔着一段距离。却始终没有把人给跟丢。 三人在护城河旁边随意的找了一座茶楼,在大厅里面挑了一个僻静的地儿坐了下来。 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戏,叶桑不怎么喜欢听这些戏曲,冯瑶则觉得咿咿呀呀的软调子还没有看人摔跤来的爽快,三人之中唯有周兮月一人看的畅快。 左右也是消磨时光的东西,俩人也不在意,就那么坐在位子上喝着茶水,时不时的闲聊两句。 与此同时,锦州驿站。 天色已晚,驿站门口已经点起了火把。站在门口的两个士兵有些困倦的打了打哈欠,低声抱怨道:“来换岗的人怎么还不来,这都迟到了半个时辰了。” 另一个压力的声音道:“今天就咱们两个在这里值班,哪里还有什么换岗的人。多余的人都去城外迎接那位护送赈灾钱款的少将军了,都出去游半个时辰了,这人差不多也就要过来啦,你可打起精神,那是京城来的人,可别被挑了什么厕所。” 被叮嘱的士兵仍然困倦,不过还是站直了身子,一边努力地挺直了背,一边不服气的嘟囔道:“京城里面的将军王爷那么多,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随便派了一个将军过来,这将军是上战场打仗的,赈灾这种事情不是有文臣在吗?” “谁说不是呢?” 就在两人这么说话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 两人赶紧站直了身子,握着自己手中的长枪,目光如炬的看着前方。 只见驿站前不远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为首一人骑坐在高头大马上,看不清楚面容,那浑身的气势确实惊人,离得老远便让人看着心悸。 后面跟着一群穿着玄色轻甲的士兵,一群人护着十几个大箱子,想必这边是护送银两和粮食去江南赈灾的少将军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站的更加笔挺了。 与此同时,去城外迎接的驿站官员也从马背上下不来,满面笑容的站在姬长夜面前道:“少将军一路辛苦了,暑假早就已经为少将军安排好了休息的卧房,还请少将军一步驿站里面。” 姬长夜冷着一张脸淡漠的点了点头,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扭头对着身后的折袍道:“规矩和往日一样,一队人留下来休息,一队人看守着东西,三更时分,两队人换班。” 折袍恭敬地应了一声,将话吩咐了下去,姬长夜这才随着驿站的官员一起走了进去。 “有劳蔡大人一番安排了。” 在锦州一款里面接待姬长夜的官员蔡罗听到姬长夜这一番话,连忙诚惶诚恐的擦了擦自己脑门上的冷汗,“为少将军安排住所本就是下官的分类之事,赵将军真是折煞下官了。” 姬长夜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蔡罗,又继续道:“本将军不过在这里住一晚上,蔡大人不必这么拘束,一切按照往常来即可,对于住处我并非很在意。” 姬长夜这话虽是安慰,可是蔡罗站在他身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被安慰的意思。反而时时刻刻的心惊胆战,唯恐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了,惹了这位生气。 姬长夜看她这么紧张,劝了两句也就不再劝了。 连续赶路赶了足足三日,他虽不怎么觉得疲惫,可是底下的那些士兵们俨然已经有些撑不住的模样了。 按照现在这个速度,最迟两天便能将银两和粮食送到江南,这一路上都平静的诡异,他可不相信太子身边的人会这么轻易的让他们把事情办成。 因此这两日才是关键时期,让人养精蓄锐做好准备是必要的。 折袍也深知自家主子的意思,在外面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这才进来复命。 用完晚膳之后,没有别的事,姬长夜便回屋里看书了。 与此同时,京城的护城河旁边也热闹了起来。 大大小小各种颜色,各种样式的风筝,几乎挂满了护城河两岸。 坐在茶楼的二楼,一眼望去宛若一片盛世灯海,看着当真是让人忍不住开口赞叹。 三人看灯会看的正开心,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温润如玉又带着些许虚弱的嗓音,“少夫人,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又见面啦!” 这声音……三人转过头去,就看到轩辕列在赫连戟的陪同下,一步一步地走上了二楼。 看到轩辕列来了,叶桑眼中划过了一抹惊讶,十分客气地道:“原来是二皇子,看来二皇子对于今晚的灯会也是很期待呀!” 轩辕列大方的点了点头,笑着开口道:“早就听说吴国的灯会可是四年一次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此次来吴国正巧碰上了,可不得好好的凑一番热闹。” 这番话说的倒也在理,叶桑忍不住轻笑着道:“既然如此,那二殿下今天可要坐在这里好好听一听。” 第309章 放灯 听到叶桑的邀请,轩辕列苍白的脸颊上勾起了一抹笑容,温润如玉,让人看着便如沐春风。不过,轩辕列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赫连戟,对于此举他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不过他这属下…… 赫连戟心中虽有些不赞同自家殿下在这么吵闹的地方行走,可是想着方才在客栈里面自家殿下脸上流露出来的黯然神色,心中不忍,便点了点头,“殿下放心,有属下在殿下-身边跟着,殿下想去哪里游玩都可以。” 轩辕列面上温和的笑容更深了些,转头看着叶桑,“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叶姑娘带路了,毕竟是吴国的京城,我对这里实在是有些不熟悉。” 他态度十分谦和,说出来的话也让人心生好感。原本想着让叶桑和此人少联系的周兮月和冯瑶,听到他这么说,也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我与两位好友打算在这里观看灯会,等会儿灯会结束的时候,去护城河中放花灯。护城河两岸上的商贩众多,人来人往,殿下切记小心一些。”叶桑清丽的容颜上挂着柔和的笑容,轻声嘱咐道。 对于叶桑的好意叮嘱,轩辕列点了点头。 这般模样倒是认真的很,不过配合着他那张苍白的令人心疼的脸,不知怎的看了就让人觉得心疼。原本就对他心存同情的周兮月喝冯瑶,见他这般,也笑着开口,“虽说人多,不过二皇子身边有贺廉将军护着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既然来了。那就好好玩玩,京城里面也有许多小食,二皇子一会儿不妨去尝尝。” 周兮月开口邀请,冯瑶也道:“兮月说的不错,二殿下可以在这里多走走。” 三人盛情邀请,面上都带着真诚的笑容,不是以往所看到的那般虚伪,或惧怕,或奉承,这样轻松的相处,也让轩辕列原本暗含警惕的心情变得平和了起来。 原本只有叶桑三人,加上她们几人身后带着的丫头,如今轩辕列加入他们的队伍之后,身边便跟了一群人,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走在大街里面,难免引人注目。 不过花灯节的热闹和繁华,又将周围人们的注意力转到了别处。 申时初,整条大街上边已经是张灯结彩,如今天色也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五颜六色的花灯被人用细线穿着,悬挂在高空,看起来格外的美丽炫目。 平日里清冷的护城河今日也是热闹非凡,和中央停着几艘巨大的游船,船上泛着点点灯火,有身材曼妙的歌女在船头表演着舞蹈,岸边一片叫好声。 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叶桑一群人在人群中穿梭着,面上也带着欣喜的笑容。 跟在她们身后的轩辕列,闻着这四周传来的各种气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跟在他身后的赫连戟立马紧张的上前为他拍了拍,面上的表情十分担忧,“殿下若是身体不适,务必及时告诉属下,这灯会日后还有机会再参加,可殿下的身体耽搁不得。” 听着赫连戟这话,轩辕列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赫连戟,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的身子骨并没有你想象的这么柔弱。更何况难得出来一场,我不想这么早回去。” 说到最后,轩辕列的语气中已然带了些许淡淡的冷意。 赫连戟抿了抿嘴角,知道自家殿下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可是殿下的身体又容不得他这般胡闹,一时间,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表情有些僵硬。 轩辕列见此,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有些无奈地伸手按了按额角,“好了我知道了,若是忍受不了,一定会提前告诉你。” 赫连戟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一言不发的重新站到了轩辕列的身后。并让周围的人将轩辕列围成了一个半圆,不让周边来来往往的百姓碰到他。 有身边的人在跟前阻隔着,空气里面弥漫着的各种味道总算是消散了一些,轩辕列紧皱着的眉头也消散了许多,不过面上的表情还是不好看。 叶桑三人原本在一个小摊子上面看着一些奇形怪状的花灯,想着一会儿买一个放到护城河中许愿,三人一起讨论着,周兮月和冯瑶就着买莲花灯好看,还是玫瑰花灯好看的问题吵了起来。 叶桑无奈地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回过头去,便看到轩辕列站在他们一丈远的地方,和赫连戟正在说些什么。好像是在争吵的样子。 叶桑皱了皱眉头,正打算上前,却发现赫连戟让身边的人将轩辕列围成了一个半圆,一群人走了过来。 看到叶桑目露担忧的望着自己,轩辕列嘴角勾起了一抹柔和的弧度,“方才我与赫连戟两人有些事情商讨,让叶姑娘久等了,还请叶姑娘不要见怪。” 叶桑目光在赫连戟那难看的脸色上转了一圈,又看了一眼为在轩辕列身边的这些人,从自己衣袖里面拿出来了一颗小瓷瓶,递给了站在自己眼前的轩辕列。 “这里面装的是我自己配的一种药水,涂在鼻子下面可以让人头脑清醒一些,除此之外还可以让鼻子格外灵敏的人避免一些难受气味的侵扰。” 轩辕列伸手将那药水接了过来,真诚的道谢,“多谢。” “无妨,既然是我邀请二皇子一起来赏灯,自然要保证二皇子这一路心情舒畅。”说完后叶桑朝着轩辕列身后的赫连戟点了点头,便去找自己那两个依旧在为了花灯吵闹不休的好友。 看着自己手中简单的瓷瓶,轩辕列若有所思的轻皱了皱眉。 打开瓶子,依照叶桑所说的那般点了些药水抹在鼻子下面,顿时鼻尖便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除此之外,几乎闻不到四周还有什么别的味道了。 赫连戟看着自家主子几乎是在瞬间就平复了的眉宇,面带怀疑的道:“主子。这东西当真如此有用。” 轩辕列看了赫连戟一眼,一言不发地将药瓶递了过去。赫连戟也不客气,接过药瓶之后直接倒了一滴药水,抹在了自己的鼻子下面。鼻尖萦绕着的香气,让赫连戟打消了自己的怀疑,连带着之前对叶桑的不满也消散了不少。 “看来这位少将军夫人,还算有几分本事。” 轩辕列转头看着赫连戟,认真嘱咐,“她有本事的地方还多了,你不喜欢她,本殿不强求,不过我希望你在面对她的时候,能够尊敬一些。男主的妻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这番话既是嘱咐,也是告诫。毕竟他们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上,虽然男主如今不在京城,可是依照他们之前打听来的那些消息来看,就算男主如今不在京城,将军府中还有老将军坐镇,叶桑又怎会随便被人欺负了去。 欺负了她的人,必然要面对将军府雷霆般的报复。 赫连戟垂下的拳头微微紧了紧。拱手恭敬的道:“属下明白,殿下不必为树下担心。” 轩辕列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儿,而那边叶桑等人也已经挑好了各自的花灯。周兮月将自己手上一只狮子形状的花灯递给了轩辕列。 “二殿下,这是我吴国的习俗,在花灯上面写下祝福的话,让花灯随着河水漂流,便能将祝福带给自己想要带的人。方才我看二皇子似乎忙碌的很,别私自为你挑了一盏花灯,若是二皇子觉得不合适的话,可以去那边的小摊上换一盏。” 说着周兮月朝着身后的一个小摊上指了指,站在摊前卖灯的妇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朝着他们这边点了点头。 轩辕列面带笑容地伸手将灯接了过来,手上的动作轻缓,好似生怕自己力气用的大了,将这盏灯弄坏了,“我很喜欢,多谢周小姐好意。” 看到自己挑的东西被人喜欢,周兮月脸上也挂着满满的笑容,转头对着叶桑和冯瑶得意的道:“看到没有,我就说我挑的东西人家会喜欢的,你们两个还说什么我挑的太幼稚了。” 叶桑和冯瑶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冯瑶已经在懒得去理周兮月了,叶桑笑着招呼,“既然灯都已经买好了,我们便去护城河旁边吧,一会儿人多了不好放。” 余下四人点了点头,五人一起向前走了几步,叶桑忽然转身看着站在轩辕列身后的赫连戟一群人,有些试探的问道:“你们可要买盏花灯?” 赫连戟冷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于是一盏茶之后,在护城河旁边放灯的姑娘们,目光诧异地看着叶桑一行人。为首那三个放灯的姑娘还挺正常,后面跟着的哪位公子看着年龄颇小,到也还说得过去,可是再后面那一群五大三粗侍卫打扮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为首那个凶神恶煞的,看着就不好惹,居然也跟着来放花灯。这年头,真是什么怪事都有。 顶着一群人诧异的目光,赫连戟脸色平静的将手中的灯放在了水里。放完灯之后,几人去吃饭,一路上都回荡着周兮月和冯瑶的笑声。 “哎呦,我说桑儿,你刚才干嘛让赫连戟将军他们买花灯,你是没看到河岸上那些姑娘们诧异又诡异的目光,真是笑死我了。” 听着周兮月的话,冯瑶也乐不可支。 第310章 刁难 “你身边的姑娘只是目光诡异,我身边有两个姑娘,在哪里小声的问自己的同伴,赫连戟将军他们是不是被逼的,不然一群大男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我在旁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周兮月一听冯瑶这么说,笑的更加开心了。两人毫无形象地笑的东倒西歪,一旁的叶桑十分无奈的转头,诚恳的对着赫连戟道:“赫连戟将军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这两个朋友偶尔性子特别的活剥,还请将军见谅。” 叶桑说的十分诚恳,轩辕列也忍着笑意道:“是啊赫连,本宫看那两个姑娘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你便不要和她们计较了。” 赫连戟看着眼前这两人还有自家主子脸上那看似关心实则的幸灾乐祸的笑容,抽了抽嘴角,冷冰冰的开口,“属下并没有觉得想要和她们计较的意思,殿下多虑了。” 轩辕列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一旁的叶桑并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不过也并不在意。 接下来的一路上,赫连戟总算不寸步不离地跟在他们身后了,而是隔着一段距离,确保轩辕列安全的同时,又不会打扰到他们。 如此以来,叶桑等人就更加自在了,就连一下脸色苍白的轩辕列,在她们几人的带动下,往日里总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上,也带出了一丝薄薄的红晕。 等到灯会结束,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看着等会上收拾东西的小贩们,赫连戟微微皱起了眉头,朝着轩辕列那便看了一眼。 不等他开口,轩辕列便对着叶桑道:“今日多谢叶姑娘陪同在下一起游玩,有空的话,叶姑娘可以来靖国驿馆坐坐。”这自然都是一些客气话,不过轩辕列既然这么说了,那便表示了对叶桑的感谢。 叶桑也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二皇子回去的时候小心一些。”说着叶桑就看到了站在训练身后的赫连戟,嘴角勾起了一抹轻笑,“有赫连戟将军陪在一边,想必二皇子的安全是不用我在担心了。” 叶桑话音刚落,一旁的赫连戟就走了过来,目光有些警惕地看了叶桑一眼,皱眉拱手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本来也就在告别,赫连戟一出声,叶桑便道:“二皇子,告辞。” 轩辕列点了点头,在赫连戟一群人的很随意啊离去。 看着轩辕列离开的背影,周兮月幽幽的叹息道:“真是可惜了,这位二皇子要是有一副好身子骨,那才不负这温润如玉的性子和那张好皮囊。” 听到周兮月的话,冯瑶已经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一旁的叶桑忍不住掩唇轻笑,“兮月,这世间的事哪里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且若真去你所以想的那般,恐怕轩辕列也活不到现在了。毕竟一个受皇上宠爱的病秧子皇子和受皇上宠爱的健康皇子,区别还是很大的。” “有什么区别那?”冯瑶询问,不都是收受皇上宠爱吗? 叶桑淡笑着开口解释,“这其中的区别可就大了。前者只是碍眼而已,靖国的皇子们可以安慰自己,反正轩辕列的身体注定他走不上哪个位置,皇上愿意宠着就宠着,无关大局,忍一时在自己父皇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岂不是更加利于自己夺嫡。而后者,则完全处于众矢之地。” 周兮月和冯瑶两人都不自觉地被叶桑吸引,紧张地看着她。叶桑道:“一个深受皇上宠爱还身体健康的皇子,只要不是天生的傻子,那九五至尊的位子对他来说岂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这样一来,就算是为了自己以后的‘路’可以走的顺畅,靖国的皇子也要除掉轩辕列。” 在这样的情况下,轩辕列身体不好,倒是比身体好更好些,不然那些人恐怕早就忍不住了。 听言叶桑解释的话,周兮月和冯瑶都是衣服恍然大悟的模样,“怪不得靖国皇帝这么宝贝自己这个儿子,十几岁了才带到人面前,想来也是在担心这些事情。不过说起来,既然靖国的皇上这么宝贝自己这个儿子,怎么还让他出使别国,这一路上山高水远的,就不怕出什么意外?” 叶桑还没开口回答,冯瑶就戳了戳周兮月的脑袋,“你是猪脑袋的吧,靖国皇上那哪里是不在乎,分明是把这个儿子捧在了手心里,‘恶将’都派过来保护了,而且你知道靖国驿馆里面住了多少人吗?随行大臣是往年的一倍,而且多的那些还都是武将。” 由此可见,靖国皇帝到底有多宠爱自己自己和心爱女子生下的这个孩子。 周兮月再一次被领的合不拢嘴,总是淡然的叶桑听到冯瑶这话,也被吓了一跳。这哪里是宠爱啊,这明明就是溺爱啊! 三人有站在街头上感叹了一番,这才各自回家。 将军府中,柏琴就站在门口,时不时朝外张望一眼,目光中带着些许担忧。一旁的小厮见状,心知柏琴这是在担心叶桑,讨喜的开口劝慰道:“大柏琴别担心,少夫人做事一向稳重,今天不过是和几个朋友出去游玩,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大柏琴不用太担心。” 柏琴叹了口气,“我自然知道少夫人知分寸,不过现在不同以往,京城里面来的人多了,免不得要闹腾一番,若是少夫人在这其中被误伤了,你说怎么办?” 小厮有些纠结的戳了戳手指,“可是既然如此,大柏琴应该派个人跟在少夫人身边啊!” 柏琴抬头看了小厮一眼,负手一边走着一边回答,“你以为跟在少夫人身边的冬九是什么人,有她在,这京城里面没有人能动的了少夫人,少爷亲自挑选送给少夫人。” 小厮听言,一瞬间瞪大了眼眸,“冬九是少爷跳给少夫人让保护少夫人的,小的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事情呢!这么说,冬九是不是和月亮他们一样厉害?” 柏琴瞅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小厮,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只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的小厮,有些激动地不停的在门口张望。叶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有些疑惑地看着柏琴。 柏琴则低头恭敬的道:“是老爷担心少夫人的安危,让老奴在这里等着少夫人的,如今看的少夫人平安回来了,老奴也可以去和少爷交代了。” 叶桑闻言,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担忧的问道:“这么晚了,爷爷怎么还没睡!” 说完之后又想起方才柏琴说老将军是在等自己,所以这才没睡,清丽的面容上对时便划过了一抹愧疚的情绪,“是我一时大意了,回来晚了也没有派人和爷爷说一声,让你们担心了。” 柏琴慈祥的笑了笑,“不碍事,老爷说少夫人就该在外面多走走,少夫人也不必觉得愧疚,老爷的身体没有少夫人想象的那么脆弱。既然少夫人回来了,那么老奴就去和老爷回话了。天色已晚,少夫人早点休息。” 叶桑点了点头,“柏琴爷爷也是,另外帮我嘱咐爷爷,一定要早点休息。” 柏琴笑着点头应下这才离开,叶桑则带着角梅和冬九两人回到了淮南院。 三人谁也没注意到,站在她们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厮,盯着冬九时那火热的目光。 一觉睡到自然醒,第二天起身的时候刚好是辰时,想着昨晚没有去看老将军,叶桑梳洗打扮之后便直接朝着老将军的院子而去。 老将军向来有晨练的习惯,就算现在一把年纪了,每天早上的晨练也毫不放松。 叶桑来到老将军院子的时候,老将军正在打拳,拳法精湛虎虎生威,叶桑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开口叫好。 “好,爷爷这拳打的真好。” 将军听到了叶桑的呼唤声,又做完了一套动作,这才起身。 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走到了叶桑面前,“桑儿昨晚回来的那么晚,怎么不在多睡一会儿起身,左右着府里也没有什么事,起的这么早做什么?” 听着老将军这话,叶桑下意识地朝着他看了一眼,有些羞愧的道:“爷爷尚且每天清晨便起床锻炼,桑儿哪我有安安稳稳地待在自己院子里面的道理。正好桑儿那里还堆积了几本账册没有上完,正好拿过来和爷爷一起拳,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对于叶桑的撒娇讨好。老将军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听她说了两句,便也就由着她去了。 一旁的柏琴为两人准备好了要用的东西,又从屋子里面搬出来了一张书桌放在了院子里面。 叶桑转头对着冬九道:“你去交放在我床头的那四本账册拿过来。” 冬九恭敬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叶桑则坐在了桌子旁边,亲手为老两口烹了杯茶 “爷爷,昨日我在大街上遇见靖国二皇子了。四国聚首,今年既然是在我吴国京城里举报,算着日子距离四国使臣聚首的日子也没几天了。靖国和凌国两次方人马都到了,怎么不见北蛮的人?” 第311章 洗尘宴 老将军放下自己手中的棋子,伸手抚了抚胡须,“凌国和靖国与吴国也算是邻国了,因此过来的路程相对会近一些,而北蛮那边就不一样了,他们身处于大漠之外,距离中原甚远。每年四国聚首都是最后一个来的,不碍事。不过……” 老将军说到此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皱起了眉头,看着叶桑认真叮嘱,“北蛮人生性凶狠,因处于塞外之地,对中原时常充满着狼子野心,四国之中,就属我吴国最为富庶,因此他们对我吴国的觊觎之心,一刻也未曾消停过。若是在京城里面遇到了北蛮的人,切记小心应对。” 叶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看着叶桑一脸慎重的点头,老将军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心中暗道:方才是不是太严肃了,吓着这孩子怎么办?而且他将军府的孙媳妇,出门在外,也不能处处让着别人尤其是别国使者,太过谦让,岂不是显得软弱可欺,又怎能展现他们的大国威严。 想到这里,老将军轻咳了两声,在叶桑担忧的目光中,一本正经的道:“虽说北蛮那帮人难对付,不过遇见了,也不用一味的让着他们。咱们将军府里面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们说是敢欺负你,尽管回来给爷爷告状。” 听着老将军这话,叶桑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爷爷放心,要是遇到了,我也不会只一味地退让,总要拿出中原上国的威严来。” 老将军欣慰的点点头,两人又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叶桑将老将军哄得开怀大笑,琢磨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开口向老将军请辞,“时候不早了,爷爷也早点休息,桑儿就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陪爷爷喝茶。” 老将军笑着摸了摸胡须了,“也不用那么早过来,有时间你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好好休息休息,等到四国聚首开始,各种宴会齐聚在一起,到时候就闲不下来了。” 叶桑心中一暖,抬头应道:“桑儿谨遵爷爷嘱咐。” “行了,既然如此,那便早点回去休息吧。”老将军朝着叶桑挥了挥手,叶桑这才离去。 看着叶桑离开的背影,老将军微微叹了口气,“有这孩子在身边,我总算是放心了不少。” 管家听到老将军这么说,有些疑惑的道:“老爷在担心些什么?” 少爷和少夫人都是难得一见的人中龙凤,且性格稳重大方,处事也让人放心,老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老将军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的,看着窗外的明月,那双苍老的眸子,带着锐利和戾气,“人老了,想做什么难免力不从心。这两个孩子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可也架不住有人故意陷害。你可别忘了,宫里的那位,对将军府一直都是虎视眈眈,大小动作不断。这段时间消停了,一是因为长夜出门在外,二是因为四国聚首的事迫在眉睫。” 否则依照那位的性子,长夜不在京城,整个将军府里就剩下一群老弱妇孺,这么好的机会,那位怎么可能会放过。 管家听到老将军这么说,心中也有些紧张,“那那位会不会对少爷出手?” 少爷远出在外,身边又没有带多少人,灾区一向混乱,这种时候,就算是那位下手,事后恐怕也难找到证据。 想到此处,管家心中也是一阵紧张。 老将军扶着手中的拐杖,冷哼了一声,“要是这么容易就被皇上的人下手了,那我将军府也存活不到现在了。”就皇上手底下的那些人,想要对他从小培养的孙子下杀手,当初在战场上没成功,如今更不可能成功。 不过……老将军沉吟了一番,转头朝着管家道:“写封信送给长夜,这次灾情恐怕还有内情,尤其在瘟疫一事上,必要的时候,查到可疑的人,可以先斩后奏,有事老夫担着。” 老将军语气如此严肃,管家心中一震,却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连忙下去写信了。 老将军又在窗边站了一会,看着外头明亮的灯火,低低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勤政殿的灯火还亮着。 年过半百却依旧保养得宜的云世坤,垂首坐与御案之后,手中拿着朱笔正在批阅奏折。 李安端着一杯热茶从殿外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站在皇上身边伺候着的小太监,那小太监垂眸朝着李安摇了摇头。 李安苍老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愁容,小心翼翼地上前,将手中的热茶放到了云世坤的手边。 “陛下,这都三更天了,明日你还要早朝呢,不如早些歇息吧。再这么劳累下去,老奴害怕您身子吃不住啊!” 云世坤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李安,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朱笔,端过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凌国和靖国两国的使者都来了?” 李安连忙低头,满是恭敬的道:“今日两方人马已经全部到达京城,两国分别派出了两名皇子,就是不知靖国云世坤怎的将自己放在心尖向上的那位皇子派过来了。” 作为一国皇帝,云世坤对于别国皇室的事情自然也有所了解。听到李安这么说,顿时便皱起了眉头。“靖国的二皇子,他不是个病秧子吗,四国聚首这般重要的事情,让一个身体孱弱的病秧子过来是怎么回事?” “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好在那静国二皇子并不是孤身一人前来,在他身边还跟着鬼将赫连戟,以及靖国的四皇子。有这二人在还有那么一群使臣,想必出不了什么大乱子。陛下放宽心。” 然而李安这一番安慰,并没有起到很大的效果,反而是让云世坤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沉吟了片刻之后,云世坤开口,“去将宫中的太医派几个去靖国驿馆,确保靖国二皇子不会在我吴国境内发生任何意外。” 李安愣了一下,这才恭敬应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靖国的二皇子,可是靖国的皇帝陛下捧在手心里的爱子,这样是在吴国境内发生了什么意外,纵然不关他们的事,两国之间的仇恐怕也记下了。 想到这里李安也不敢耽搁,连忙吩咐手底下的人去办这件事情了。 把事情交代好了之后,看着云世坤面前那明显还有一堆的奏折,李安有些犹豫的朝着云世坤看了个去。 好在皇上此时也没那个心思了,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淡淡的道:“让底下的人备水,朕要沐浴。” 李安大喜,恭敬的应了一声,连忙退了下去。 四国聚首,其它三国的重臣陆陆续续的来到吴国,北蛮也在四国聚会开始的前一日,来到了吴国。 其他三国的人既然已经来齐了,云世坤也就在宫中举办了洗尘宴,邀请其他三国来的使者与皇子参加。 这段宴会吴国的皇子和臣子自然免不了要参加,将军府中,姬长夜走了,这项重任便落到了老将军的身上。 天不亮叶桑便起身吩咐厨房准备好早膳,许久不曾上朝的老将军今日穿着一身玄色朝服,虽是白发苍苍,但是目光精烁,看着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看到站在院子里面的叶桑,老将军心中有些惊讶,面上却是挂着慈祥的笑容,“桑儿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叶桑上前朝着老将军微微俯身行礼,抬起头来,一双清澈的眸子弯成了月牙状,“桑儿还从未看见过爷爷穿戎装的模样呢,不过爷爷穿着朝服也是庄重威严的很,因为威武模样,就应该让其他三国使臣都开开眼。” 大清早的听到叶桑这一番恭维的话,老将军心情颇好的大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就会说这些甜言蜜语来哄我这个老头子。” 叶桑笑着挽着老将军的胳膊,将人朝饭厅里面带,“桑儿说的都是实话,绝对没有虚假的成分。爷爷今天要去参加洗尘宴,宫中的宴会大抵都是没法吃多少东西的,这一天下来可得受不少罪。桑儿让厨房的人准备了一些早膳,爷爷用完之后再去吧。” 孙媳妇一番好心,老将军哪里会拒绝,尤其是在看到那桌上的早上,十有八九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 “果然还是女孩子最知道心疼人,老夫平素力去参加宴会的时候,长夜那臭小子就从来没想过这点。” 将军说着不免又是一番抱怨,叶桑笑着听着,没有丝毫为姬长夜辨别的意思,这般模样看到老将军越发的开心了。 自家孙子那个臭脾气,他还真怕桑丫头受不了他,如今看来,倒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悲观。 笑呵呵的用完了早上,老将军便随着管家一起出门去宫中赴宴。 而这边叶桑吩咐手下的人将早膳收拾了,起身去翠竹苑里面给冷若岚请安。 每天早上冷若岚都要早起礼佛,叶桑到翠竹苑里的时候,冷若岚已经在佛堂里面诉讼其经文了。 站在门口的冷嬷嬷看到叶桑过来了,脸上当即便扬起了一抹笑容笑,有些殷切的迎了上去。 第312章 请安 “少夫人过来了,夫人这会儿还在佛堂里面诵经,还请少夫人稍等片刻,奴婢去为少夫人端些茶水和糕点,不知邵夫人来之前用过早膳的没有,要不要奴婢再去准备一些早膳。” 冷嬷嬷这般殷切的态度,倒是将叶桑吓了一跳,不过看着他眼中满满的都是真切的欢喜,并没有任何算计,之后叶桑这才放下心来。温和地回道:“不劳嬷嬷费心,母亲既然还在诵经,那我自然要在这里等着,早膳我也已经用过了,嬷嬷去忙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叶桑态度这般有礼,冷嬷嬷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得深了,“也行,那奴婢带着少夫人去屋子里面坐着吧,这外头风大,可别吹着少夫人了。” 叶桑点了点头。跟随着冷嬷嬷一起来到了内堂。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旁边的丫头变极有眼色的端了一杯热茶过来。而冷嬷嬷则去佛堂里面看看,冷若岚诵经诵完了没有? 叶桑接过那丫头端过来的茶水,淡淡道谢。目光随意的打量了一眼这翠竹苑里面的摆设,便低头摆弄着自己手中的珠串片。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一袭淡青色衣衫,头上只带着一根银簪的冷若岚和冷嬷嬷两人一起来到了内堂。 叶桑看到冷若岚,起身行礼,“桑儿见过母亲。” 冷若岚颇为冷淡地摆了摆,手扶着冷嬷嬷的手坐到了上方的主位上,开口询问道:“你过来找我何事?” 这话可谓是一点都不客气,直白的让人尴尬。 叶桑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转身从身边的角梅手里面取过来了一个信封,亲手交到了冷若岚的手上,“这是长夜送回来的一封家书,一封送到爷爷那里了,而另一份送到了妾身那里。长夜走了许久,母亲心中应当也十分挂念,便将这一封信拿过来了。” 毕竟是亲生儿子,虽说姬长夜走的那日,冷若岚并未去相送?甚至连一句嘱咐的话也没说,可是自从姬长夜走了之后,冷若岚每日诵经念佛,几乎待在佛堂里面不出来,这其中的担忧之情,叶桑又怎会不明白。 果不其然,冷若岚听到叶桑说信封是姬长夜寄回来的,面上划过了一抹欣喜。不过又想到这些是姬长夜寄给叶桑的,面上的欣喜就淡了一些。 想着临走之时,姬长夜为了叶桑特地来叮嘱自己的那些话。冷若岚便觉得心中一阵气闷,连带着眼前的那封信件也不想看了。 叶桑说完之后便低头抿了口茶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发现冷若岚神色有些冰冷的盯着桌子上的那封信,一双秀气眉头微微蹙起。 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嫌弃这信是自己送过来的,所以不愿意看? 就在叶桑想着要怎样开口劝慰的时候,冷若岚却开口了,只是这话里的内容,让叶桑有些忍俊不禁。 “既然这信是长夜专门送回来给你的,那么你自己看便是了。他没心思给我这个当娘亲的送信,我擅自拆了你们二人之间来往的信件,岂不是要被他责怪?” 叶桑一愣,抬头看着冷若岚那颇为冷淡的神色,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所以母亲这是嫌弃长夜只给自己写信,没有给她写,所以吃醋了,赌气不愿意看这封信吗? 想到这个可能,叶桑嘴角的笑容就越发明显了。 冷若岚也意识到了叶桑嘴角的笑容,颇为冷漠的目光看了过来,“你笑什么?” 叶桑将自己翘起的嘴角往下压了呀,颇为温和的开口道:“没什么,妾身只是想要告诉母亲,这封信并非是长夜写给妾身一个人的。因为条件有限,一次性只能送回来两封信件,一封信件里面写着公事,不便与别人知晓,所以便送到爷爷那里去了。而另一封信则是长夜写给我们二人的,这信妾身还没有打开看过,就等着母亲打开呢。” 听到叶桑的这一番解释,冷若岚似乎愣了一下,随后放到桌上的信件上的目光就变得有些热切了起来。 不过顾忌着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并没有直接将信拿过来打开。 叶桑见状,又添了一把火,“母亲快把信封打开,妾身也想看看这信件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一直端着的冷若岚听到叶桑这么说,轻咳了一声,伸手将信封从桌上拿个起来,“短短几日不见,看你这心急的样子。日后这般模样可别在外人面前露出来,免得丢了我将军府的脸。” 听着冷若岚这倒打一耙的话,叶桑依旧好脾气的笑着。到时站在叶桑身后的角梅,有些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 夫人这番话说的也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打开信封,为首的一行字便是姬长夜的问好。先是问冷若岚是否安康,接下来才问的叶桑,这种顺序,无疑是让冷若岚心中欢喜的,连带着方才看叶桑时都不顺眼也淡了许多。 接下来写的一些内容便是姬长夜在苏州一带遇见的一些奇闻怪事,以及治理灾情的情况了。 即便是如此平淡的内容,也让冷若岚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可见心中欢喜。 反倒是方才一直急着要看信的叶桑,这会儿倒是淡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并不关心那信封里面写了什么的模样。 叶桑这般模样,也让冷若岚欣喜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接过冷嬷嬷手中的茶盏抿了口茶水,冷若岚这才恢复了方才冷的雍容的模样。 将手中的信封交给冷嬷嬷,对着叶桑道:“你也看看吧。” 叶桑起身将信件接了过来,“多谢母亲。” 说着便捧着信封看了起来,一封信看完,叶桑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长夜此行也算十分顺利,若是按照这个进度,六月末的时候便差不多要回来了。”如今是四月中旬,还有两个半月的时间。 冷若岚听到叶桑这么说,心中欣喜,面上却是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的道:“男子汉大丈夫,在外建功立业,你总盼望着他回来做什么。这些话可别写到信封里面,赈灾一事事关重大,若是都有你这般想法,那灾区得乱成什么样子?” 听到冷若岚这指责的话,站在叶桑身后的角梅就有些不乐意了。自家小姐也不过是盼望着姑爷早点回来,这话哪里不对了! 夫人的明摆着就是不喜欢自家小姐,所以才各种挑刺。想着角梅皱起眉头便想要和冷若岚理论一番,叶桑却按住了她的手,依然淡雅的笑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妾身心胸狭矮了。正好妾身院子里面也有些事情要忙,若是母亲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那妾身便先退下了。” 叶桑这般温和的态度到是让冷若岚觉得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里面,想要指责叶桑的那些话也没办法说出口,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 叶桑也不在意,只是淡笑着看着冷若岚,等待她一个回复。 左右也找不出叶桑的错处,冷若岚只能放人。不过在叶桑临走之时,目光却紧盯在叶桑手中的信封上。 叶桑自然也注意到了冷若岚的目光,轻笑着将那信封放到的冷若岚面前的桌子上,“这信封便留在母亲这里吧,妾身告退。” 冷若岚满意的点了点头,等到叶桑退出去之后,这才十分仔细的将桌上的信封拿了起来。 而这边,叶桑走出翠竹苑之后,角梅便有些忍不住道:“小姐刚才干嘛那么让着她,奴婢看她就是存心挑刺,看小姐不顺眼,才故意那么说的。” 叶桑扭头看了一眼角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你也看出来她是故意要挑我的刺,所以才那么说的。那我若是反驳回去,岂不是给了她治我罪的理由。更何况她是长夜的母亲,我如今嫁给了他,自然要对他的母亲尊重一些。” 说着叶桑转身看着角梅,“再说了,就算她不是长夜的母亲,那也是我的长辈,对待长辈,自然是要尊重一些的。” 角梅撇了撇嘴,对于自家小姐的话不以为意。 小姐这话说的真的是,要真是尊重长辈的话,小姐当初在叶府,也不会动不动就怼的许氏没话说。到底还不是看在姑爷的面子上。 想到这里,角梅又忍不住有些怨愤了。不知道夫人的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自家小姐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受不了她的眼了? 看着角梅低着头嘟嘟囔囔不知道咋说些什么的模样,叶桑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头,牵着角梅的手朝前走去,“好了,别在心里面抱怨了,今天四国聚首,我们虽不能去宫中参加宴会,不过今日的京城也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回去好好收拾一番,我带着你和冬九两人出去玩耍。” 听到叶桑这话,角梅心中的不满这才被填平了一些,笑嘻嘻的应了一声,随着叶桑离去。 两人回到了淮南院,冬九已经在院子里面等着了,看到叶桑和角梅两人面带笑容的回来,冬九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少夫人去给夫人请安,两人再发生冲突。 少夫人性子温婉,能容忍,可角梅是一心护着少夫人,看不得少夫人受一点委屈。 第313章 看热闹 夫人对于少夫人又是向来心存偏见,这两个人遇在一起,真的很难保证她们不会吵起来。不过如今看着少妇人和角梅脸上的神色,冬九总算是将心放在肚子里面了。 这般模样,看来少夫人这一趟走的还是比较顺利的,想到这里冬九面上也扬起了一抹笑容。 “少夫人回来了,眼下时候不早了,可要奴婢去给少夫人准备午膳?” 看了一眼天色,叶桑笑着摇了摇头,“今日是四国聚首的日子,京城里面也格外的热闹,我们并就不在府中用膳了,你们两个去换一身平常穿的衣服,我带着你们二人去街上走走。” 角梅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面上虽然高兴却也没有太过惊讶。但是冬九却有些惊喜的朝着叶桑看了一眼,拉着角梅两人去换衣服了。 而叶桑也回到屋子里面,换上了一身比较平常的衣服。 近日京城里面格外热闹,恐怕有不少世家小姐都要出来游玩,还是穿的平淡一些,不惹人注目为好,不然的话若是惹出了什么麻烦,岂不是平白坏了今日的好心情。 叶桑这么想着,从衣柜里面加一件不起眼的淡蓝色百褶裙拿了出来,换好衣服之后,主仆三人出门,来到得月楼里,往日便十分热闹的得月楼,今天更是挤得险些连门都进不来。 周兮月和冯瑶两人已经在三人平日里待着的包厢里面等着了,只听咯吱一声,叶桑打开房门走了进来,周兮月和冯瑶两人的目光不由得放到了叶桑的身上。而叶桑也朝着屋子中的两人看了过去,三人目光相对,皆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看来我们三个今天是想到一起去了。方才来的时候我还担心桑儿你身上穿的衣服太过华丽,和我们二人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呢,如今看来,倒是我们多虑了。” 放眼望去,周兮月和冯瑶两人今天也穿着一件格外频繁的袍子。一袭素色衣裙,衣服上面就绣着一些淡淡的暗纹,料子也是平常一铺里面能够随便买得到的样式,这般模样看着倒还真是平凡了不少。 叶桑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容,浅笑着走进门,“好姐妹总算是心有灵犀,今天打算去哪里游玩?” 说到这里,周兮月和冯瑶俩人目光不由得一亮,“我听说今日天坛旁边倒是热闹得很,四国聚首的宴会场地便定在天坛里面,那底下也来了一大群的商人,不止咱们吴国的,还有靖国和靖国的,就连北蛮也来了不少人。而且等会儿到午时的时候,有专门表演歌舞的舞姬,到天坛的广场中央翩翩起舞,这可是几年难得一遇的盛事,我们一定要去凑凑热闹。” 听着周兮月这话,冯瑶难得赞同,“除却咱们国家之外,另外三国也有专门的歌姬和舞姬上台表演,这等盛事平日里难得看到,自然是要上前观摩一番。而且居住在天坛旁边的百姓这会儿恐怕早就已经去了,我们若是去的再迟点,就要占不到好位置了。” 听着周兮月和冯瑶的形容,叶桑心中也被勾起了兴致,“原来三国聚首这么热闹呀,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去天坛那里吧,对了,你们两个用了午膳没有?” 面面相觑,在叶桑疑惑的目光中,面色严肃的上前走到叶桑跟前,一人架起叶桑一边胳膊将叶桑朝外拖去。 “表演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桑儿你就不要想着这些了,吃饭这件事情什么时候吃不行啊!等会儿回来,我带你去凤凰楼里吃……” 说着三人风风火火的离去,跟在三人身后的几个丫头有些无奈的对看了一眼,赶紧跟上了自家主子的步伐。 天坛上热闹是真的热闹,可是越是热闹的地方也代表着意外不少,她们可得紧跟自家小姐的脚步。 三人一路匆匆忙忙地来到天坛的时候,天坛周围已经围绕了许多百姓。有官兵在四周看守着,因此百姓们虽多,但是也没有人越过那条黄线。 周兮月和冯瑶两人架着叶桑,硬生生的在人群中杀出来了一条血路,站到了一个好位置。 吴国的天坛,每年祭祀之时才会开启。整个场地的装饰都显得格外的肃穆,广场中央有四个巨型天柱,每个柱子上面都盘绕着一只金龙,那金龙被雕刻的栩栩如生,看着便威严不已。 第一次看到天坛的全貌,叶桑心中是惊叹的。 “这边是天坛,离得远远的,便能感觉到一股肃穆的气场。那些舞姬们等会儿是要在这四个柱子围绕的中央跳舞吗?” 周兮月正在四处张望着,听到叶桑这话。胡乱的点了点头。 四周人头攒动,一旁的冯瑶微微皱起了眉头,站到了叶桑和周兮月两人的身后,看着冯瑶那狰狞粗犷的面容,周围的百姓不由得往旁边缩了缩,给三人留下了一片小小的空地。 终于得出空了,周兮月这才回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四国聚首,你问问阿瑶。阿瑶,你从小在京城里面生活,可见过这番场景?” 冯瑶摇了摇头,在人群里面尽量护着叶桑和周兮月,两个人不被周围的人触碰到,“我虽长在京城,可是这些年来常年随着父亲在外奔波,没机会回来几次,更何况,上一届在吴国举行的四国聚首,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小,哪里能记得了那么多。这也是我真正第一次意义上参加四国聚首。” 既然都是第一次来,那么自然便没什么好问的啦。 就在这个时候,广场中央传来了一阵浑厚的钟声,紧接着一群衣袂飘飘的女子,漫步走到了天坛广场中央。 紧接着肃穆浑厚的乐声响起,那些女子在天坛中飘飘起舞,纵然离得有些远,可是那优美的舞姿,依旧看得人如痴如醉。 周兮月目不转睛的看着广场上的盛景,白眼迷恋,“怪不得都说四国聚首是几年难逢一次的盛事,单单这些跳舞的女子,一个个的就不简单,往日在皇宫中也没见过如此好看的歌舞。” 听着周兮月的话,冯瑶朝着她发了个白眼,“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皇宫里面的歌舞再好不过,是为了取悦皇上一人。而这些女子承担的,却是整个吴国的颜面。在四国聚首这般重要的日子里面如果是出了什么差错,就算是诛了他们的九族恐怕也难消皇上心头之恨。” 原本还满眼赞赏的周兮月听到冯瑶这么说,当即就回过头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闭嘴,这个时候不许说这些,不然的话等会儿到了客栈里面,就不让你吃饭了。” 冯瑶杯周兮月这话噎了一下,转头朝着叶桑看了过去,就想和叶桑告状。却发现叶桑正皱眉盯着那些跳舞的女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冯瑶伸手抓了抓叶桑的袖子,“桑儿,桑儿,你在想什么?” 叶桑回过头来,嘴角勾起了一抹温婉的笑容,只是面上的神色有些奇怪。 “没什么,不过是看着这些女子们跳舞,总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所以就多看了一会儿而已。” 冯瑶沉默了一瞬,看着叶桑面上的神色,有些担忧的道:“是不是这周围的人太多了,你身体不舒服,若是不舒服的话可要早点说。” 听着冯瑶这话,叶桑心中一暖,伸手在冯瑶鼻子上刮了刮,“我哪有那么脆弱,不过是周围人多了一点而已。再说了,看热闹不就是要人多在一起看才热闹嘛。而且我自己就是大夫,若真是有哪里不舒服的话,我自然会提前告诉你们的。不必担心,好好看表演吧,不然一会儿表演结束了,可别说什么都没看着。” 听到叶桑这么说,冯瑶这才放下心来。倒是一旁的周兮月,心大的盯着场上的表演,几乎到了目不转睛的地步。 这沉迷的模样,让冯瑶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而叶桑则在回答完冯瑶的问题之后,又重新将目光放到了场上那些跳舞的歌姬身上。 这舞蹈看着还是觉得无比眼熟呀,可是她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为什么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叶桑心中越发的疑惑,面上的表情却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既然想不起来这些舞蹈的动作在哪里见过,不如将这些动作都记下来,回去之后画在纸上,说不定会有些许灵感。 想到这里,叶桑定了定神重新朝着场上看了过去,那模样比方才更加认真了。 身边的两个人都无比认真的看着场上的舞蹈,冯瑶也将目光放了过去。 场外的百姓们都是一片热闹,与此同时,天坛大殿里面的气氛,也是一片和乐融融。 云世坤高坐在天坛大殿的龙椅上,一身威严肃穆的金色龙袍,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珍馐佳肴。 在云世坤的下方,左右两边坐着云凌天和云浩天。紧接着依次坐着其他三国的使者。 此次凌国来了两位皇子,分别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和贵妃所出的四皇子。 第314章 挑拨离间 靖国也派来了两位皇子,一是前些日子已经见过了轩辕列,二则是对轩辕列虎视眈眈的靖国大皇子轩辕恒的同胞弟弟轩辕泰。而北蛮则是将他们的太子,拓拔晟睿派了过来, 三人身边各自跟了三位使臣,坐在云世坤的左边儿,右边则是吴国的朝臣们。 宴会开始,大殿中一片歌舞升平,云世坤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今日是三年一次的四国聚首,各位使们远道而来,朕敬各位一杯。” 说完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底下的众人听到云世坤这么说,纷纷端起酒杯,高声喝道:“陛下客气了。” 一杯酒下肚,大厅里面的气氛也热络了起来,云世坤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满是和善的看着坐在下方的轩辕列,“靖国二皇子来到京城之后,可否有何不适?” 听到云世坤的话,众人目光不由得朝着坐在席间脸色苍白的轩辕列看了过去,又想起来这些年外面的传闻,一个个的目光不免微妙了起来。 这让坐在轩辕列身后的赫连皱起了眉头,凶神恶煞的目光在周围看了一圈,果不其然看到那些人惧怕躲避的眼神。 然而轩辕列脸上却是挂着温和的笑容,朝着云世坤举了举茶杯,面不改色的道:“吴国气候温暖,本宫来到这里之后,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让陛下操心了。前些日子还劳烦陛下亲自派个太医来驿馆,轩辕列身子骨不争气,以茶代酒,多谢陛下好意。” 轩辕列这般谦和的态度,坐在上方的云世坤自然是十分满意,“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坐在轩辕列身边的轩辕泰,听着他们二人之间的相互恭维有些不满云世坤只将目光放在轩辕列一人身上,冷哼了一声,小声不屑地咒骂道:“不过是个病秧子罢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阎罗殿里面报道了,也值得人这么讨好,果然是没眼光。”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却是将他身边的侍从吓了一跳,连忙扯了他扯他的袖子。 轩辕泰不耐烦的转过头朝着身边的侍从瞪了一眼,端起桌上的酒杯挑衅的看了轩辕列一眼,将那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轩辕列目光微微一暗,若无其事的回头继续微笑着和别人交谈。 又是这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让轩辕泰不满地眯起了眸子,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使臣低低的劝告声,“殿下切不可胡闹,若是在这宴会上闹出了什么事,恐怕大皇子也保不住您。” 这句话有些大不敬,可是却是让轩辕列太泰分下来的最好办法。 果不其然,听到自己身后使臣的话,轩辕泰纵然一双眼眸中尽是不满和戾气,也强逼着自己忍了下来,没有了方才那种动物都变想要和人打一架的气势了。 这边正在和轩辕列寒暄的云世坤,仿佛不经意的朝这些轩辕泰看了一眼,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了一抹嘲讽,转瞬即逝。 和轩辕列结束了话题,那边凌国的二皇子周子瑜也端起了酒杯,“久闻吴国富庶,往日听父皇说此事,本皇子心中还总有些不相信,如今来到吴国之后,才知父皇所说不假。陛下果然治国有方。” 这话中的恭维可算是十分明显了,云世坤笑着朝着周子瑜点了点头,“二皇子过誉了。”说着赢下了杯中的酒,并没有和周子瑜深谈的意思。 这副模样让周子瑜心中有些不悦,方才这吴国的陛下对待靖国的那个病秧子,可不是这副模样。 凌国人崇尚强者为尊,国风即是如此,另外凌国人格外看不起女子,因为女子在他们眼中便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需要别人的保护,却又怀揣着各种各样的小心思。 而对于那些天生病弱瘦小的人,凌国人也是一样看不起的。因此周子瑜实在很难理解,为何云世坤对待轩辕列那么客气,对待自己的态度就这般敷衍。 目光在周子瑜身边转了一圈,云世坤淡笑着问道:“今日怎么不见贵国四皇子?” 周子瑜回过神来,态度有些傲慢地应道:“皇弟初来乍到,有些水土不服,昨天夜里着了凉,今日别在驿馆众躺着休息了。” 既然别人对他的态度如此傲慢,那他自然也不必那般客气。 对于周子瑜态度的变化,云世坤并不在意,听到他这么说,只是照例嘱咐一番,“如今马上便要步入夏季,京城里面昼夜温差相差也是比较大的,还望二皇子好好嘱咐令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周子瑜抬头应下,“陛下的话,本宫会如实告诉四皇弟。” 云世坤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目光放到了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北蛮皇太子拓跋晟身上。 北蛮人天生体格高大,哪怕是坐在那里,拓跋的身高也比周围的人隐约高出了半个头,就这么一眼望去,倒是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 拓拔晟长了一张俊美而充满男子气概的脸,再配合着那英武的身姿,看得在场的小宫女们不由得脸红心跳。 云世坤刚刚将目光落了过去,拓跋便已经看了过来,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云世坤比了比,豪爽的笑道:“吴国陛下,在下奉父汗之命来参加此次聚首,在吴国京城的这段日子,要多麻烦吴国陛下了。” 说着拓跋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般豪爽而直白地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也是引得周围的人一阵注目。 “好,太子果然豪爽。放心,在太子在我吴国的这段时间里面,这一定派人好好伺候着皇太子,让太子满意而归。”云世坤笑着赞叹了一声,朝着拓跋比了比酒杯。 今日既是四国句首的首次宴会,也是特地为其他三国举办的洗尘宴。如今这酒喝了一圈儿,宴席上的人也认识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事情云世坤便交给丞相和老将军了。 而他自己在这大殿里面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此次其他三国派来的几位皇子年纪尚轻,就算算上那些使者,云世坤也已经给足了他们的面子,不必再继续留下。 剩下的事情交给云凌天和云浩天,还有老将军和成像即可。 等到云世坤走了之后,宴会上的气氛又热闹了一些。 云浩天手中端着酒杯,一张俊秀的脸上挂着狐狸般的笑容走到了轩辕列的跟前。 这在他身后的赫连有些警惕的朝着云浩天看了过去,右手已然放到了自己腰间别着的匕首刀把上。 云浩天不甚在意的挥了挥自己手中的折扇,自来熟的一屁股坐到了轩辕列的身边,“本皇子听说二皇子自打来到京城之后,便一直待在凤凰楼中,虽说凤凰楼周围的景色确实是不错。不过二皇子也别把自己一直拘在那么一个地方。吴国京城里面景色好的地方也多了去了,哎,皇子若是不嫌弃的话,改天本皇子带着二皇子去转转如何?” 闻着云浩天身上传来的酒气,状元有些不适应的轻咳了两声,温声的笑道:“三皇子一片美意,在下自然求之不得。” 云浩天摇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紧接着仿佛不经意般的问道:“听说二皇子前几日在凤凰楼里面遇到了几个姑娘,不知是真是假呀?” 轩辕列有些奇怪的朝着云浩天看了一眼,却见云浩天一脸吊儿郎当的神色,目光却是紧紧地盯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一个回答。 “三皇子打听这件事情做什么?在下雨遇到那三位姑娘不过是碰巧而已。”轩辕列有些迟疑地回答道。 听到轩辕列回答的话,云浩天一把将自己手中的折扇合拢,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带着些许冷意,还有几分几不可见的嫉妒,“既然是偶遇,那二皇子也应该多注意才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本皇子,可是听说二皇子还邀请了那三位姑娘一同坐在桌上吃饭,这在吴国,可是有些有伤风化了。” 这话中带着些许警告,确实让轩辕列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双秀气的眉头顿时变皱了起来,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云浩天。 那日他们四人虽说在一处吃饭,可是却是在凤凰楼的大厅里面。门口聚集了一群百姓,且客栈里面也有着不少掌柜和伙计可以作证他与那三位姑娘只不过是简单的吃了个饭而已。怎么到了这三皇子的嘴中,就变得如此不堪了呢? 看到轩辕列面上的神色有些不善,云浩天险些没忍住自己的冷哼声,在心中恶狠狠的道:“你还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你不高兴给谁看呢?不经过本皇子的同意,便私自邀请本皇子的心上人陪你吃饭,还为此差点惹下了麻烦,眼下本皇子,不过明朝暗讽了你几句,你便受不了了。” 摇着自己手中的折扇,云浩天脸上依旧挂着和善的笑容,可是那眼中的神色却并不和善。 轩辕列抽了抽嘴角,盯着云浩天脸上的笑容片刻之后,这才开口询问道:“本皇子什么时候得罪过三殿下吗?” 云浩天爽快地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听到云浩天的话,轩辕列眉头皱的更深了,“既然如此,那三皇子为何要针对在下?” 第315章 找茬 他自认没有任何得罪过眼前这人的地方,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用言语挤兑自己, “原来二皇子也看得出来,本皇子是在针对你。”云浩天摇着折扇,无比悠闲的回了一句,可是这话里的内容,真是…… 轩辕列沉默了一瞬,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云浩天,“还请三皇子为在下解惑。” 话都说到这里了,云浩天也就将自己脸上那吊儿郎当的神色收了起来,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时却透出了慑人的冰冷。 “本皇子只是希望二皇子离一些人远一些,毕竟二皇子身份敏感,惹出了一些不好听的流言,总归是不好的,二皇子觉得呢?” 轩辕列抬起头来朝着云浩天看了过去,云浩天面上一片严肃之色,眼中更是带着少见的冷肃。 这话中的警告之意已经十分明确,而他自打来到吴国京城之后就只见过那么一个人,事情已然清楚明确。 微微抿了抿唇,轩辕列开口道:“本皇子知道了,日后我会同她保持距离。” 云浩天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角处带着笑意,又恢复了平时那副笑面狐狸的模样,“二皇子然是个心性通透的人,本皇子敬你一杯。” 说着云浩天端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轩辕列轻咳了两声没说话,云浩天也不在意。 看了一眼坐在轩辕列身后已经忍不住要拔刀的赫连戟戟,云浩天将手中的折扇别在腰后,端着酒杯朝着云凌天那边走了过去。 而这边,叶桑和冯瑶周兮月三人一起看完了热闹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得月楼。还是方才她们待着的那个包厢。 也幸亏方才走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儿,让掌柜将这个包厢留了下来,否则这会儿回来连个吃饭的地儿都没有了。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冯瑶毫无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道:“歌舞虽然好看,可是站在那里和一群老百姓们抢位置抢了这么久,也真是够累人的。” “你站在前面有什么可累的,我站在你后面,鞋子都险些被人给踩掉了。”周兮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边喝一边吐槽转。 说完又转头朝着叶桑看了过去,她可没忘记方才看那些女子跳舞的时候,叶桑面上那复杂的神色。 注意到周兮月看过来的目光,叶桑抬手为两人一人倒了杯茶,“我站在边缘处倒觉得没那么累,还得多谢你们两个护着我。” 原本瘫在椅子上的冯瑶听到叶桑这么说,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一脸严肃的伸手指着叶桑,“我那是为了近距离的看人家跳舞,哪里是为了护着你。” 一旁的气谁顶着一张粗犷的脸,露出了个不屑的表情。惹得冯瑶一阵气愤,追着周兮月打。 看着两人吵吵闹闹的模样,叶桑忍不住的笑出声。 “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闹了,这可是在客栈里面呢,一会儿把人引上来了。” 看了一眼离自己好远的周兮月,确定自己是追不上她,冯瑶这才咬牙切齿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愤愤不平的放狠话,“今天就先放过你,本小姐刚刚站累了,没劲儿。” 周兮月轻嗤了一声,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雅间的门店被人从外面一脚粗暴地踹开,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刚刚是哪个小蹄子在这里面叫喊,扰了爷的兴致。” 一道嚣张的声音伴随着主人的脚步而来,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穿华服,容色英俊,但面露嚣张的年轻男子。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侍卫,得月楼的掌柜正被那些人扣在一边。 叶桑皱着眉头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人问道:“阁下这是?” 那人目光在叶桑身上打量了一圈,眼中露出了一抹淫秽的神色,极其轻佻而又嚣张的笑着。 “本皇子还当是什么人在这里喧哗,原来是个颇有姿色的。” 自称本皇子,叶桑目光从来人的衣着上打量了一番,心中有个底了。 今日是四国聚首,方才看热闹的时候,听到旁边的百姓说林国的四皇子因为称病没有参加。 眼前这人自称本皇子,恐怕便是那凌国的四皇子了。 想着方才这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叶桑演出划过了一抹厌恶。 凌国四皇子,这就是周子轩看着叶桑那皱着眉头嫌恶的模样,一脚踹翻了门口的一个椅子,“在用你那眼神看着本皇子,信不信本皇子让人挖了你的眼睛。” 这狠戾残暴的话一出,周边围着的百姓们顿时便散的远了一些。 叶桑冷眼看着周子轩,清丽的面庞上缓缓勾起了一抹冷笑。 “凌国四皇子还真是好大的口气呀,莫不是忘了你如今脚下踩的是吴国的土地?在吴国的境内威胁吴国子民,四皇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呀!” “我吴国的子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肆意侮辱的,还请四皇子自重。” 叶桑冰冷的目光直直的看着站在眼前的周子轩,神色间满是肃穆雅,没有分毫退一步的意思。 周兮月和叶桑两人也快步走到了叶桑跟前,站在叶桑身边。叶桑冷着一张粗犷的脸,说话毫不留情,“四皇子方才说,我们姐妹几人打扰了你在这里用膳,我倒是不知道,这得月楼什么时候变成四皇子的地方了。京城里面大家吃饭的地儿,怎么就不能说说自己的话了。四皇子若是觉得吵的话,大可为自己要一个雅间,得月楼里面的雅间隔音效果还是很好的。” 听着周兮月的话,周围的百姓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意,不过碍于周子轩的身份,都没有那么明显的笑出声。 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公子,胆子真大,居然明晃晃的嘲讽凌国的四皇子出门吃饭,没钱要个雅间。 这话对于皇室子弟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了。 眼看着周围人脸上都是看笑话的神色,周子轩一张俊朗阴冷的脸,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变得阴沉了下去。看着叶桑等人的目光,也像看着死人似的。 “一群不知好歹的贱人,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身份,胆敢和本皇子相提并论。” “我们是什么身份,不牢四皇子惦记我。四皇子只需要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并且牢记此处是吴国,并不是你凌国就行。” 朱子轩的话还没说完,叶桑便反唇相讥,这话说的周子轩脸色更是难看,眼中更是透露出了杀气。 转头朝着自己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便拔刀朝着叶桑等人的方向砍了过来。 常见拔出,一阵冷冽的寒光闪过,只听噌的一声,那是侍卫手中中的长剑,被人打掉在了地上。 只见叶桑身前站着一个黑衣人,腰间别了一块玉牌,玉牌简单,可是上面雕刻着的麒麟神兽,却是让周围不少人神色大惊。 看着叶桑三人的目光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麒麟玉牌,这可是将军府的标志。能得手持麒麟玉牌的人守护,此人必定是姬家直系亲属。将军府中唯一一个妙龄女子便是今年刚刚娶进门的少夫人,莫非这三人中有位是将军府中的少夫人? 跟在周紫萱身后的几人看到那黑衣人腰间带着的麒麟玉牌,眼中也是一阵震惊。他忙伸手拽了拽周子轩的衣袖,“殿下,事情有变,今日的事情便算了吧,咱们回去再议。” 周子轩正在气头上,看着自己的侍卫手中长剑被人打掉,又被身边的人劝阻,转身一巴掌直接抽到了那人的脸上,“回去再议?你是瞎了吗,没看到有人当街打了本皇子的脸。” 那人被周子轩重重的打了一巴掌,满脸痛色的捂住脸,但还是坚持道:“麒麟玉牌是吴国将军服的标志,姬家的人可不好惹,殿下还是随着属下回去吧!” 眼下他们待在别人的地盘上,将军服可就在吴国的京城里面,把人惹急了,若是张君府派出大片死士,到时候恐怕是二殿下也保不了自家主子。 那侍从这么想着,看着周子轩的目光就更加急切了。 听到将军府三个字,周子轩脸上没有丝毫异色,眸中满满的都是嘲讽和轻蔑。 “看你们这么紧张,本皇子还以为这里面有个人是吴国公主呢,不过是个将军服的女眷。” “本皇子就算是当街打杀了,难不成吴国的皇帝陛下还能为了她把本皇子怎么样?”周子轩这一番话说的嚣张又自信,全然不顾侍从那骤然惨白的脸。 站在叶桑身边的周兮月,忽然低声轻笑了起来,“本小姐今天还真是长见识了,能从自己的国家嚣张到别人的国度,四皇子还真是不把我吴国的陛下放在眼里呀!” 叶桑眼睛一亮,跟着附和道:“不错,四皇子这么不把我吴国的将军府放在眼中,是在向我吴国示威吗?” 两人这一番话,直接把周子轩看不起叶桑的问题,上升到了周子轩看不起吴国的问题。 周边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众多,周子轩狂妄自大,可身边也是有有脑子的人的,站在他身后一个不起眼的蓝衣男子上,前一步,淡淡的道:“这位小姐言重了。” 第316章 狐假虎威 “我们家殿下并没有看不起贵国的意思,还请这位小姐不要混淆视听。” 周兮月嗤笑了一声,“没有看不起吴国,也就是说看不起我们家桑儿了。”说到这里,周兮月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人,“桑儿作为吴国将军府的少夫人,你们都看不起,还说不是看不起我不吴国。” 为周子轩反驳的那人做了皱眉头,显然对于周兮月的话十分不喜。 相对于身边谋士的话,周子轩的话可就要直白的多了,“就算本皇子看不起她又能怎么样,我堂堂凌国四皇子,哪里需要去看得起一个女人?” 这话……叶桑和周兮月冯瑶三人对视了一眼,方才她们只当周子轩忽然过来找麻烦,是因为得知了她们的身份。 眼下听到她这么说,三人脑海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一句话,凌国的人,向来看不起女子。 有了这个认知,三人看着周子轩的目光更加不善了起来。 两者之间的气势一阵凝固,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走来了两个摇着折扇的公子哥,人长得倒是还有几分俊秀,就是品味让人有些不敢恭维。 “哥,你确定你约的那位大人物今天能够抽空来这里见咱们吗?我可听说今天另外三国的朝臣都在天坛那里呢,要一直待到晚上才能回来。” 为首一人转头朝着身后的人踹了一脚,“屁话怎么那么多,我说能就能,到时候管好你自己的嘴就行。” 两人一边争吵着,一边大步上了楼梯。 那浑身上下金闪闪的装扮,当真是要把周围一群百姓的眼睛给亮瞎了。 在身上挂着这么多金子做的饰品,这得多大的心呀,也不害怕出门被人给抢了。 而那俩人上楼之后发现楼梯口这边聚集了一大群百姓,顿时便爆出了一句粗口,“骂的,这群人都围在楼梯口干什么呢?” 说着动作极其粗鲁地推了一把自己眼前的一个百姓,低声咒骂道:“赶紧给本公子滚一边儿去,站在这里挡路。” 那百姓无缘无故被人推塔,从地上坐起来便想要与他理论,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了胳膊,直接拽了下去。 这俩人看着便宜富富贵的模样,想必家中有点权势,得罪了这种人,以后说不定有无穷的麻烦。 周遭围着的百姓们看到那人的下场,微微后退了几步,让开了一条路。 而那骂骂咧咧的年轻公子在看到人群中央站着的周子轩之后,眼睛骤然一亮,原本凶神恶煞的神色也变得狗腿了起来,“四皇子,小的可算是找到你了!” 周子轩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凑到自己跟前的人,不屑地抬了抬眼皮,“是你啊!” 那人听到周子轩这话,眼中立马迸发出了一抹欣喜的神色,“难得四皇子还记得在下,在下今日过来便是想要履行那日和四殿下的约定,不知四皇子眼下可有空。” 看着这人脸上殷切期待的神色,周子轩眼中划过了一厌恶,目露讥讽地朝着叶桑那边看了一眼,“你觉得眼下本皇子有空没有?” 那人顺着周子轩的目光朝着叶桑看了过去,在看到叶桑的脸之后,眼中划过了一抹淫色,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脸色一变,满脸傲然的道:“莫不是这几个不懂事的民女得罪了四皇子,真是个不长眼的东西。” 说着那人色眯眯的看着叶桑一眼,抬头对着周子轩道:“这种人就不用四皇子出手了,在下这就派人将她们处理了。” 说着就朝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小厮了使了个眼色。 这般发展,也是让叶桑等人有些回不过神来。 周兮月悄悄拽了拽叶桑的袖子,有些不解的道:“桑儿你平日里在京城里面活动的时间到底是有多少啊,旁边跟着的暗卫都已经露出了自己腰间的麒麟玉牌,居然还有人不认识你。” 大言不惭的要把将军府的少夫人处理了,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哪来这么大的脸。 叶桑抬头朝着那人看了一眼,转头朝着周兮月和冯瑶问道:“你们两个可认识此人?” 周兮月和冯瑶同时摇了摇头。 “京城里面的那些公子,我们都有个大致的印象,不至于见了面认不出。”这话是周兮月说的,毕竟前些日子被自家娘亲逼婚,对于京城里面的各位公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冯瑶淡淡的开口补充道:“至于那种完全认不出来的,大多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人。” 这话说的叶桑也就放心了。 既然并不是什么世家里面的重要子弟,那么就算是被打了,想必也闹腾不出来什么水花。 而周兮月和冯瑶也正是猜到了叶桑的想法,所以才这么说的。 叶桑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暗卫,清丽的面容上忽的扬起了一抹笑容,“把这个人给我送到顺天府去,以下犯上,对二品诰命夫人不敬,想必能在大牢里面好好的待几天。” 暗卫应了一声,双手如电朝着站在四皇子身边的公子哥抓了过去。 那人听到叶桑的话就有些蒙了,此时看到叶桑身边的暗卫朝着自己抓了过来,慌忙间要躲,可是将军府训练出来的暗卫,要是被个普通人这么容易地避了过去,那还得了。 不过一招,那人便被暗卫擒在的手里,一张脸因为疼痛而涨得通红。 “狗杂碎,还不赶紧放开本公子,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 叶桑冷笑了一声,“愿闻其详。” 那人听到叶桑这么说,态度立马变得嚣张了起来,“我舅舅可是吏部侍郎,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把我送到大牢里面,我舅舅保管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说着,满脸得意的看着叶桑,等着叶桑向自己跪地求饶。 什么二品诰命夫人,他还差点被吓住了。京城里面哪有这么年轻的二品诰命夫人? 更何况,别说是二品诰命夫人了,就是五品,那出门之时也是前呼后拥,哪能这么寒颤。就连身上穿着的衣服,看起来也寒酸得很。 想到这里那人看着叶桑的目光中,不由得带了些许鄙视。 如此死不悔改且对将军府的麒麟玉牌没有半点儿了解,叶桑总算明白方才冯瑶的那句“上不了台面”是什么意思了。 菱唇勾起了一轻笑,叶桑意味深长的目光放到了站在自己对面的周子轩身上,“四皇子还真是手段高朝,这刚来京城几日,我朝吏部侍郎的外甥,居然对着您鞍前马后,这份本事,当真是让人叹服。” “如此肆无忌惮,四皇子还当真是胆大包天的很。”这话听着像是恭维,可是话里的意思却是让周遭几个暗中看热闹的心中一惊。 别国皇子来到他们吴国的京城里面,不过几天便结交了三品大员的亲属,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要说周子轩没有点儿别的心思,谁信! 眼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目光变得复杂了起来,周子轩狠厉的目光朝着被暗卫禁锢在手中的人看了过去,“方旭东,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方旭东被周子轩骂的一愣,脸上的神色有些委屈,“四皇子,在下没有得罪你吧?” 听着这话,周子轩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自己心底澎湃的杀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叶桑,“这位姑娘,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擅自造谣,这可是要被抓到牢里去的。” 叶桑面上依旧是挂着温婉的笑容,只是出口的话和她面上的神色丝毫不符。 “到底是造谣还是事实,相信四皇子心里面比我更清楚。而且……”叶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被暗卫捆在手中的方旭东,“方公子,方才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我是谁吗?现在我告诉你。” 看着叶桑脸上的笑容,方旭东心中忽的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这女人不会真的是哪家的贵人吧,不可能。有哪家的夫人或者小姐,出门的时候穿的这么破烂。 就在方旭东自我否认者的时候,叶桑也开口了,“你听好了,我是将军府的少夫人,叶桑。也是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不知方公子可有何意义?” 听到叶桑说出自己身份的一瞬间,方旭东两腿便是一软,控制不住的跪在了地上。 而自始至终躲在人群里面的方旭南,也意识到自家兄长这是闯了大祸,慌忙夺门而去,到家里搬救兵去了。 周围的百姓们听到叶桑自爆身份,眼中都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谁能想到堂堂将军府的少夫人,出门在外游玩,身边居然不带一个仆从,而且打扮成这副朴素的模样。 方旭东满头大汗地跪在地上,此时脑海中直回荡着两个大字,完了。 他完了,他要把方家害死了。 早知道这女的是将军府的少夫人,就是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她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 周子轩是凌国的皇子,就算得罪了叶桑,为了两国之间的情面,叶桑总不至于打杀了周子轩,而他自己就不一样了。 第317章 求饶 他的爹娘,他的爹娘可没有办法让他免除将军府少夫人的责罚。而且如今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万一四皇子再放弃了他,那他的下场…… 方旭东打了个寒颤,白着脸抬头看了叶桑一眼,立马将头转到周子轩这边,声泪俱下的求饶道:“四皇子,四皇子你一定要救救我呀!” 被人抓着衣摆,周子轩抬起头来看着叶桑,那张俊朗的面容上忽的扬起了一抹阴狠的笑容。 “吴国将军府的少夫人,当真是好大的排场呀,不过适当街和人争吵几句,便要拿人问罪。这要是放在我们凌国,恐怕早就不知道被人打死多少回了。” 听着他话中的威胁,叶桑脸上笑容不变。 “比不得四皇子行为乖张,身处别国客栈,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便踹开了客栈大门,要求其间的女子像其赔罪。这般嚣张的行为在我吴国,也是被抓到大脑里面去的。” 周子轩俊脸阴沉,看着叶桑的目光凶狠的令人发怵。 冯瑶不由自主地转到了叶桑的跟前,握紧了自己腰间别着的鞭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触即发,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周子轩身后的侍从忽然道:“殿下,宴会就快要结束了,咱们还是快些回驿馆去吧,不然一会儿二皇子回来见不到您,那就不好了。” 周子轩转头朝着自己身边的侍从看了一眼,那人态度不卑不亢,任由周子轩大量。 片刻之后,周子轩这才一脸不甘的转过头,来看着叶桑,“本皇子记住你了。” “这是叶桑的荣幸。”叶桑笑眯眯的回答。 周子轩冷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方旭东,转身大步离去。 方旭东也没想到周紫萱说走就走了,哭喊着便要追上去,却被周子轩身后的侍从一把踹倒在地,捂着肚子在地上痛的打滚。 叶桑微微蹲下-身子,看着躺在地上,哭的一脸痛苦的人,“方公子,眼下你的靠山已经走了,方公子打算怎么了解方才的事情?” 方旭东捂着肚子打滚的动作一顿,忙不迭失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好,脸上满满的都是谄媚的笑容,“少夫人,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少夫人就看在少将军和我舅舅同朝为官的份上,放过小人这一次吧。小人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哦,方公子此话当真?”叶桑似笑非笑的反问了一句。 听出叶桑这话中好像有饶了自己的意思,方旭东赶忙点头。 “当真,当真,我发誓。日后我若是再做出如此猪狗不如之事,任凭少夫人处置。” 这急切的态度和求饶的姿态,简直与方才判若两人,看得周围的百姓心中一片唏嘘,却也不免在心中暗暗叫好。 这方旭东仗着自己的舅舅是吏部侍郎,家里又有几个闲钱,平日里没少在京城中做出一些欺男霸女之事。 不过平日里欺负的都是一些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因此倒也没有倒过大霉,谁料到今日踢到铁板了。 想着周围看热闹的一些百姓,眼中不免露出了些许幸灾乐祸。 叶桑看到那些百姓们眼中露出来的兴奋神色,撇了一眼地上正认真求饶的方旭东,忽然松了口,“既然如此,那么这次我便不与你计较了,就当是给吏部侍郎一个面子。不过你记住了,若是日后再对我知道你作出什么鸡鸣狗盗之事,我定将你绑到顺天府去。” 听到叶桑送到口,方旭东连连磕头道谢。 周兮月和冯瑶对叶桑的做法有些不解,这等人渣,直接处置了便是,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也太便宜他了。 叶桑朝着她们二人摇了摇头,对着围在门口的那些百姓们道:“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虽然没看到叶桑直接惩治方旭东,不过看到他低声恰气得跪地求饶,众人心中也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因此听到叶桑的话也都痛快的散了。 叶桑则直接带着有些不满的周兮月和冯瑶回了雅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雅间的门。 在雅间的门关上的一瞬间,原本跪地求饶的方旭东立马抬起头来,目光阴狠的看了一眼那门,狠狠地呸了一声,转身离去。 这声响不小,屋中的叶桑三人自然也是听见了。 周兮月当即就撸起了袖子,“嘿呦,我这个暴脾气,他还真以为自己能耐了,看本小姐不扒皮了他一层皮。” 叶桑和冯瑶两人连忙伸手拉住了周兮月的袖子。 周兮月转过头来,满是不解的看着叶桑,“桑儿你还要拦着我?要我说你刚才就不应该放完那个狗东西,就应该好好的打他一顿板子,然后直接把他送去顺天府。” 说完又转头看着冯瑶,“怎么连你也拉着我,刚刚你不是也看那个方旭东很不顺眼吗?” 冯瑶伸手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的道:“你先听听桑儿怎么说,我相信她既然这么做,那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周兮月又转头看着叶桑。 叶桑笑着拍了拍周兮月的手,将人拉到了桌子旁边,亲自为她倒了杯茶水。 “他当街不我不进敬,但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单单凭借着对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不敬一阵,就算把他送到了顺天府,凭借着吏部侍郎的背景,恐怕也关不了几天。”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现在把他放了。刚才虽是短短一瞥,可是你们觉得,那个方旭东是个怎么样的人?” 叶桑目光看向冯瑶,冯瑶冷淡的评价道:“狐假虎威,品行不端,心思恶毒。” “仗势欺人,睚眦必报。”不等叶桑开口询问,周兮月就说出了自己的评价。 叶桑赞同的点了点头,“说的不错,这样一个人,我今日罚了他,他日后肯定还会作恶。而且罪名太小,说不定根本不会让他长什么实际性的教训。” “既然要罚,自然是要被罚的人印象深刻一些,否则的话,岂不是浪费了我的这一番苦心。”叶桑说着,轻轻的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听着叶桑的话,周兮月和冯瑶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异口同声的道:“桑儿,你好恶毒啊!” 叶桑口中的一口茶水差点没直接喷出来,看着那二人脸上的惊惧之色,没好气的笑骂道:“行了,别在这里耍宝了,时候不早了,吃完这顿饭就要回去了,今天在这里得罪了邻国四皇子,你们两个回去就准备好挨骂吧。” 听到要回去了,周兮月当即唉声叹气的趴在了桌子上面。 “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都怪那个周子轩和方旭东,小姐诅咒他们在路上踩到狗屎。” 这诅咒,听的叶桑和冯瑶两人一阵无语。 看着她那百无聊赖的模样,叶桑有些犹豫的问道:“你们两个当真不怕回去挨骂?” 冯瑶摆摆手,“要是被人欺负了还没有直接还回去,那我爹才真的要生气。” 周兮月则道:“阿瑶说的不错,我爹娘也不是刻板迂腐之人,到时候我回去和她们撒个娇就没事了。” 听到她们二人这么轻松的语气,叶桑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被人闹活了这么一场,得月楼里面的客人也三三两两的走的差不多了,留下来吃饭的也就叶桑这么一行人了。 掌柜的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让小二赶紧将饭菜给叶桑等人送了过去。 因为没人,叶桑这边的饭菜上来的极快。 三人用完午膳之后,时候也就不早了,收拾一番,便各自回家。 得月楼中,掌柜的看到叶桑等人走了之后,脸上的笑容立马撤了下来,换上了一副愁眉苦脸的神色,长长地叹了口气。 “四国聚首这样的好日子,京城的各大客栈酒楼恐怕都是赚得盆满钵满,偏偏咱们的客栈,不仅没赚到钱,今日还赔出去了不少银子。” 如此想着,掌柜的便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小二见状,上前安慰道:“掌柜的放宽心,四国聚首的日子还长,那些个商人最少要在京城里面逗留半个月呢。不过是一时之利,咱们得月楼百年老店,你也不缺今日这一日的收入。” 这话说的确实不错,得月楼位列京城三大酒楼之一,虽不如凤凰楼和摘星楼那般大手笔,可也实力不俗,确实不缺这一日的收入。 话虽如此,不过该心疼的还是要心疼的。 小二劝慰了两句,看掌柜的还没放下,也就不再多话,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在这个时候,门外走进来了一个小厮,看到站在柜台前的掌柜,笑呵呵的迎了上去,“这位想必便是德月楼的掌柜的吧,我们家少夫人小人送一些银两过来。” 那小厮说着从自己衣袖里面掏出来了两张银票,放在了柜台之上。 掌柜的看见那柜台上放着的银票,并没有直接伸手拿走,而是忐忑的问道:“不知这位小哥口中的少夫人是?” 小厮笑了笑,落落大方的道:“将军府少夫人叶桑。” “我们家少夫人说,今日在贵店用膳,不经意惹了些麻烦,给掌柜的造成了一些损失,因出门之时并未带太多银两,便让小的亲自送了过来,补偿掌柜店里的损失,给掌柜的造成的麻烦,还望掌柜的见谅。” 第318章 训斥 说着那小厮朝着掌柜鞠了一躬,掌柜的连忙躲开,有些慌乱的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今日的事也并非是少夫人的错,这些钱也本不该是少夫人来赔付,少夫人这般,才是折煞小人了。” 虽然之前心中便有所猜测,可是听到那小厮说出叶桑名字的一瞬间,掌柜的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但同时心中也对叶桑高看了一分。 将军府的这位少夫人,当真不同于平常权贵。 想着掌柜对着小厮的态度叶更加客气了,“小哥客气了,不过是一些小损失,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今天这事,我们也有唇,这银两还劳烦小哥带回去给少夫人。” 小厮听到掌柜这么说,又要开口,掌柜就台上的银票塞到了小厮的手里,客客气气的将人请了出去。 小厮看那掌柜一脸真诚,这才无奈将银两收下,回将军府去了。 将军府中,听着小厮禀报的话,叶桑摆了摆手,轻笑着道:“既然掌柜的不肯瘦,那么我们自然也不能强人所难,这些银两你便送到账房去,和账房的先生说一声就是。” 小厮恭敬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那掌柜的倒是个奇怪的人,送过去的银子也不要,还专门让人给送了回来。”角梅一边给叶桑扇着扇子,一边开口道。 一旁的冬九倒是冷静,“今天这事,也是少夫人处理的好。得月楼能排进京城三大酒楼之一,那掌柜的必然也不是什么眼皮浅短之辈,少夫人送过去银两,是夫人的诚意和歉意,而那掌柜的不收,也是在像少妇人示好。” “少夫人果真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冬九满是赞叹的到。 叶桑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今日这是本就是我们几个惹出来的,不过这得月楼的掌柜倒真是个性情耿直之人。罢了,左右以后还有补偿的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 叶桑说完后,又问道:“爷爷回来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不过按照以往四国聚首的时辰,老将军约摸着也快差不多回来了,小姐可要去看一看。”角梅回答道。 叶桑点了点头,“爷爷今天在常会上想必也累了一天,角梅你将我调好的安神香拿上一些,再去厨房将我今日熬的那道滋补的药膳端过来,随我一同去给爷爷送去。” 老人家年龄大了,今日陪着一群人在大殿里面坐了整整一天,想必早已是疲累不已,这个时候喝点滋补的汤,也好早些休息。 角梅赞了一声,“少夫人想的周到”便去准备了。 果不其然,两炷香之后,前院传来了老将军回府的消息。 叶桑带着角梅,两人一起朝着大厅走去。 来到大厅,果然看到老将军正坐在那里喝茶。 叶桑笑着上前行礼,“桑儿见过爷爷。” 听到叶桑的声音,老将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满是慈祥的笑道:“这么晚了,桑丫头怎么还没睡呀!” 叶桑从角梅手上将汤接了过来,放到了老将军的面前。 “爷爷今日在外奔波劳累了一天,我便想着熬些滋补的汤,等爷爷回来喝了之后再去休息。更何况如今天才刚刚黑,哪有这么早就休息的。” 叶桑说着,打开了手中的饭盒,一瞬间一股鸡汤的香味就飘了过来。里面虽然夹杂了一些药味,但却更显鲜香。 老将军吸了吸鼻子,有些期待的看着叶桑手中的汤盅,“还是桑丫头知道心疼我这把老骨头,今天陪着一群人在天坛里面坐了一天,当真是快要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做散了。” 叶桑听着,有些担忧的看着老将军。 “那爷爷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给爷爷看看?” 老将军也就是随口一说,不过看着叶桑这紧张的模样,心中还是一阵温暖,笑着伸手摸了摸叶桑的头,“没什么大碍,桑丫头不必担心。” 老将军说着,抬手喝了一口碗中的羹汤,鲜美的滋味。瞬间让老将军紧皱的眉宇松开了一些。 叶桑也没开口打扰,等老将军喝完之后,贴心的递过去了一杯茶水。 老将军接过来输了漱口,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桑儿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恐怕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闻言,叶桑有些疑惑的朝着老将军看的过去。 “爷爷这么说,可是哪家又发出了请帖?” 老将军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明天你就知道了,现在赶紧回去休息吧。” 叶桑心中虽不解,可看到老将军脸上的皮色也没再问,将自己配好的安神香交给了柏琴。 “管家伯伯,这是我专门调制的安神香,有安神静心之效。待会儿爷爷睡前你点一些,好让爷爷好好歇歇。” 叶桑这才带着角梅离开。 与此同时,凌国驿馆。 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正跪着两名神色惶恐的婢女。 那两名婢女身上衣服多处被撕裂,露出了白皙如玉的肌肤,脸上和手臂上更是带着多处伤痕,可是那两名婢女却连哭叫都不敢,只是苍白着一张小脸,神色惶恐的跪在那里。 主位之上,周子轩一手握着马鞭,一手端着茶杯,神色阴霾的喝着杯中的茶水。 那阴狠毒辣的目光,时不时的扫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两个婢女,看到两人极力忍着害怕的模样,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而肆意的笑容。 放下手中的茶杯,周子轩从主位上下来,一步步的朝着那两名婢女走进。 眼看着那双用银线绣着麒麟纹的靴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两名婢女眼中都忍不住露出了绝望的光芒。 走到那俩人跟前,周子轩笑着俯身,抬手捏住一个婢女的下巴,将那婢女的脸抬了起来,修长的手指宛如毒蛇一般,轻抚在那婢女的脸颊上。 “啧啧,多么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呀,这么娇嫩的脸蛋,若是用匕首在上面滑下几道血痕,想必会更加好看。” 手下的人抖了一下,周子轩嘴角的笑容越发邪肆了,“怎么,你这是不喜欢本殿下的决定吗?” 那婢女颤抖的越发厉害了,闭着眼睛哑着嗓子求饶道:“奴婢不敢,求求殿下放过奴婢吧。” 说着便嘭嘭嘭地磕着头。 手指离开了那抹滑腻的触感,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磕头的人,周子轩将目光撇向了另一人。 “你呢,喜欢本殿下的这个提议吗?” 那婢女脸色一白,也跟着磕了起来,“求求殿下饶过奴婢吧,奴婢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看着两人惶恐害怕,宛如两只濒临的死狗跪在自己脚边求饶的模样,周子轩得意的大笑了起来。 那张俊美中透着阴森的脸上,满是变-态般的快意笑容,“既然你们两个这么诚心的求饶,那么本殿下也就饶你们一命。” 两人听到他这么说,立马惊喜的抬起头来,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胸口的刺痛。 只见两道长剑刺穿了那两个婢女的胸口,周子轩看着眼前这副景象,满是遗憾的笑着道:“哎,怎么就死了呢。本殿下还说要饶你们一命呢,既然你们两个这么着急去送死,方才又何必费那些功夫呢?” 说着呵呵呵的大笑了起来。 后面执刑的两个侍卫,从容的将自己手中的长剑收起,可见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凌国二皇子周子瑜带着随从从外面走了进来,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低头看着地上倒着的那两句女尸,当即便皱起了眉头。 对于自己的这个亲哥哥,周子轩心中还是有些惧怕的。 看到周子瑜,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收敛了一些。转头朝着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将大厅里面的尸体清理了出去。 婢女们动作飞快的进来擦洗了染血的大厅,又燃了熏香,这才将那股血腥味压了下去。 周子瑜冷着一张脸走进来坐在了主位上,看着站着下面的周子轩,“你今天又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又在外面闯了祸?” 周子轩撇了撇嘴角,“臣弟还能跑到哪里去,不过是在这京城里面随便转转罢了。” 对于他的话,周子瑜明显不信。自家弟弟是个什么模样,他心中还是有底的。 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周子瑜那张与周子轩有着三分相似的面容上,勾起了一摸狠厉的冷笑,“你是自己说,还是要我把你做的那些事情。亲口给你说出来,嗯?” 这话里的意思,是已经知道了他今日在外所做之事! 周子轩眯起了眼睛,目光怀疑的在自己身边的侍从身上扫了一圈,有些不甘不愿的道:“就得罪了将军府的一个女的。” 周子瑜手上动作一顿,极怒反笑。 “今日你出门之时,我是怎样同你叮嘱的。这里是吴国,不是凌国,我让你收敛一下你自己的脾气,你还越发的变本加厉了。” “你还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第319章 赔罪 撇了撇嘴,周子轩脸上满是不耐,“不过就是得罪了一个将军府的女的,有什么大事,难道我凌国皇子的身份,还比不上别国将军府的一个小小的少夫人吗?” 做了错事还这么理直气壮,若非是自己的亲生弟弟,周子瑜当真是要动杀心了。 “一个小小的将军府少夫人,你可知,你今日得罪的是谁的夫人?” 周子瑜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眼前5的周子轩,“那是姬长夜的夫人,在吴国,你哪怕是得罪了公主,我也有办法帮你摆平。可你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去得罪姬长夜的夫人。” “吴国的将军府威名在外,不管是姬长夜的爷爷还是他自己,都有一身战功,在吴国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今日你得罪了他的夫人,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姬长夜的名字不仅是在吴国里面响当当,在凌国和靖国一样如雷贯耳,冷面阎王的亏,他们都吃过。 也都明白姬长夜是个怎样睚眦必报的人。 听到自己今天得罪的女人居然是姬长夜的夫人,周子轩一双眼眸骤然增大,不可置信的高声尖叫道:“这怎么可能,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更何况姬长夜他不是少将军吗,他的夫人怎么会穿的那么一副穷酸的模样?” 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压了压心底的怒气,周子瑜眉眼冰冷,“你应该庆幸的是,姬长夜被吴国的皇帝派出去赈灾了,此时并不在京城。不然的话,今日的事情就难了了。” 听到自家皇兄的话,周子轩心中猛地松了口气,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那张略显阴郁的面庞上,重新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原来姬长夜并不在京城啊,既然如此,那皇兄又怕什么,区区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 面对自家弟弟那得意的笑容,周子瑜一个冷眼射了过去。 “姬长夜不在京城,你以为他身后的将军服也是死的吗?我已经让手底下的军师准备好了礼物,明日你便去将军府中给姬长夜的夫人赔礼道歉。” 说到这里,周子瑜抬头看着周子轩,眉眼间带着警告。 “别忘了我们这次来吴国的真正目的,若是得罪了将军府的人,坏了父皇的大计,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提到父皇两个字,周子轩眼中明显划过了一抹惧怕,面上的神色也不像方才那般不以为意。 “我知道了,皇兄放心就是。” 周子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日在天坛中参加了一天的宴会,早已是身心疲累交带来的所有的事情,周子瑜便回房休息了。 周子轩一人坐在大厅里面,邪肆的目光朝着站在大厅中的军师看了过去,“皇兄都让你准备了些什么礼物?” 军师低头,满面恭敬,“都是一些女子喜欢的东西,这是礼单。” 周子轩懒洋洋地接了过来,扫了一眼之后,便没了兴致。 “行了,这些小事你就自己安排吧,本殿下困了,回房睡觉去了。” 说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带着自己的侍从回了自己的院子。 翌日,凌晨。 清晨的阳光暖暖的照在淮南院里,叶桑一袭粉色梅花百褶裙,满面悠闲的坐在院中的躺椅上,已知手上拿着一本画本子,另一只手则有一搭没一搭的都弄着鸟笼中的鹦鹉。 冬九和角梅两人找了两个小板凳,坐到了距离叶桑不远处的地方,忙活着自己的事情,整个小院里的气氛悠闲而自然。 与此同时,将军府的大厅里面,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柏琴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人,听完来人的目的之后,不卑不亢地道:“四皇子要见我们少夫人,这怕是有些不妥。” 知道柏琴是跟在老将军身边的老人了,在整个将军府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周子轩态度难得谦逊了一些,“劳烦先生通报一声,本皇子是诚心来向少夫人赔罪的。” 柏琴皱了皱眉头,想着昨日底下暗卫回来禀报的消息,看着周子轩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冷意。 “既然如此,还请四皇子在这里稍等片刻,老奴去请示一下老将军。”柏琴淡淡的道。 “这是自然。”周子轩亦笑着回应。 见状,柏琴抬手招来了一个小丫头,将人带到了客厅中,又让手底下的丫头摆上了茶水糕点,这才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书房里面,老将军一脸沉静的坐在宿舍后面,看着手中的信件。 柏琴轻轻地敲了敲门,将军轻咳了一声,将自己手中的信件夹到了书中,抬头淡淡的道:“进来。” 柏琴走了进来,老将军问道:“何事?” 朝着老将军拱了拱手,柏琴一脸恭敬:“老爷,凌国四皇子上门求见,说是要见少夫人,为昨日的事情向少夫人赔罪。” 听到凌国四皇子这几个字,老将军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起来。 “不见,直接把人打发走。我将军府的少夫人,容不得外人欺辱,轻轻松松说几句道歉的话,就想将昨日的事情一笔带过,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老将军态度坚定,柏琴也是有些为难,“老奴已经拒绝过一遍了,可是凌国四皇子坚持要为少夫人道歉,终归是凌国的皇子,老奴也不好拒绝的太明显,如今人就在大厅里面等着呢。” 老将军眯起了眼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负手朝着门外走去,“既然如此,那倒是让老夫瞧瞧,他是怎么着一个赔罪的法。” 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柏琴连忙跟上。 客厅里面,周子轩喝着手中的第三杯茶,阴冷的眉宇间已然带了些许不耐烦,不过是因为在将军府中,身后又跟着自家皇兄身边的谋士,这才没有直接将自己的不耐烦表现出来。 老将军走进门之后,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大厅里面的人,冷笑了一声,便迎了上去,“凌国四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这一声招呼气势浑厚,其中又夹杂了些许内力,坐在椅子上的周子轩,骤然便感觉到了一阵压力,若非强忍着,此时恐怕早已经从坐着的椅子上摔了下去。 站在他身后的谋士眉头一皱,伸手轻轻的在他背后扶了一把,周子轩这才坐稳,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老将军才是百闻不如一见,让本皇子大开眼界。” 老将军也不在意,直接大步走到了主位上面坐下,端起丫鬟送上来的茶喝了一口,这才看向坐在自己下方的周子轩,“老夫听说四皇子今日来,是特地来向我家桑儿赔罪的,昨日得月楼的事情,老夫也有所听闻了。” 老将军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盏,才开口:“不过四皇子既然在当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今日来赔罪,想必也不是真心的吧!” 这话一出,周子轩的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看着老将军的目光中也满是不善。 “老将军说笑了,昨日的事情着实是一场误会,本皇子也是受到了身边下人的挑拨,这才错怪了少夫人。那下人本皇子昨日就已经处置了,今日特地来向少夫人赔罪,还望老将军行个方便。” 这借口虽烂了一些,不过也好在死无对证。 老将军摸了摸胡须,笑着道:“原来是底下吓人挑拨,老夫就说四皇子好歹也是异国皇子,不至于心性如此狭隘,和一个女子当街争吵。如今看来,全是误会一场。” 周子轩心口一堵,这老不死的家伙,骂谁心胸狭隘呢? 对于周子轩那凌厉的目光,老将军视而不见。 有本事就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拿眼神看着他,莫不是以为他这个半截身子都在土里的人,还会怕一个黄口小儿的眼神? 丝毫不受影响的老将军眼中划过了一抹嗤笑,继续道:“不过既然已经确定是误会了,那四皇子也没什么需要赔罪的地方。我们家桑儿心胸向来宽广,这些事情,他并不放在眼中。四皇子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便可回去了。” 再次被嘲讽心胸狭小,还被直接下了逐客令的周子轩,一双狭长的眸子狠狠地眯了起来。连带着那张脸上都透出了些许阴狠的意味。 若非在临走之时,自家皇兄千叮咛乱嘱咐,周子轩这会儿早就已经翻脸了,哪里还耐的下性子说这些话。 站在他身后的谋士也怕他忽然翻脸。不着痕迹的在周子轩背后点了两下。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虽然隐蔽,可却也瞒不过老将军的眼眸。 抬手又喝了口茶,老将军脸上满怀笑容,出口的话却是毫不客气,“柏琴,送客,老夫等会儿还要进宫面见皇上,可没时间浪费在这里。” 说完便转身离去,周子轩气青了一张俊脸。 身为皇子,长这么大还没人给过他脸色看。老将军此番作为,无疑不是在打他的脸。 柏琴上前,脸上挂着笑容,“四皇子,老奴送你出府吧!” 周子轩脸上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住了,神色阴冷的冷哼了一声,甩袖大步离去。 第320章 演戏 跟在周子轩身后的谋士,也深深地看了一眼柏琴,这才离开了将军府。 而这边叶桑听闻消息赶来之后,便只看到老将军一人坐在花园里边悠闲地下棋。 上前朝着老将军福了一礼,叶桑有些好奇地道:“爷爷,我听说凌国的四皇子来找我,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提前周子轩老将军便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桑丫头你放心,放在爷爷已经帮你好好的教训过他了。下次若是再遇到了,也不必客气,我将军府的人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能够欺负的。” 叶桑抽了抽嘴角,周子轩好歹也是一国皇子,被自家爷爷说成阿猫阿狗什么的…… 想起了老将军的话,叶桑又觉得心中有些暖洋洋的,“爷爷放心,若是以后再遇到,桑儿一定不会吃亏的。” 老将军欣慰地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 “正好你过来了,我也有些事情要同你说,先坐吧。” 叶桑依言坐到了老将军的跟前,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棋局,还以为老将军是又无聊了,想要拉着自己下棋。刚打算将白子拿过来,就见老将军挥手让柏琴将桌上的棋子全部都收走了。 看着叶桑疑惑不解的模样,老将军笑着抚着胡须,“今日爷爷叫你过来,并不是为了下棋,而是想要和你谈谈昨日四国聚首的事情。” 说起这件事情,叶桑面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四国聚首可是三年一度的大事,爷爷语气这般严肃,莫不是昨日的聚首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此处,叶桑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有些担忧,老将军见状,就知道叶桑是误会了,立马笑着安抚道:“桑丫头先别担心,昨日聚首并未发生什么事。” 叶桑拎起桌上的茶壶,为老将军听了杯茶,“既然如此,那爷爷今日将桑儿叫到此处,所为何事?” 老将军端起茶杯眯了口茶水,一双慈祥的眸子微微眯起,透露出了些许冷厉,“每次四国聚首,都是四国在一起分配资源的时候,科举刚过,军队那边又有长夜把持着,在这两方面其他三国,是没有了动手的机会,所以他们便将目光放在了皇上的后宫里。” 叶桑端着茶杯的手一段,一双秀眉微微蹙起。 “爷爷的意思是,那些人都想要往陛下的后宫里面塞人。” 老将军点了点头,“不错,此次不管是凌国凌国还是北蛮,都带了两名郡主,且都不是皇室血脉,昨日四国聚首中,他们也隐晦提及了自己的意思。” 提到这里,老将军一双眼眸就有些幽深。 见状,叶桑心中一跳,试探着开口问道:“那皇上又是什么意思?莫非要把这些女子全部都收入后宫?” 那些跟女子一个个的都被封为了郡主,入宫之后最低的等级也该是个贵人,把一群敌国送来的探子安排他自己的身边,这着实是有些危险呀! 说到这里,老将军眼中也明显划过了一抹深思,“这便是我今日要同你说的地方。” “当今圣上,虽说算不上是千古名君,可在大是大非上向来拎得开,主要是其他三国的人刚刚开口,皇上便将那六个人直接纳入了自己的后宫,且六人都是以贵人的身份。” 这位分也不低了,今年刚刚入宫的秀女,有的连答应都没混到呢! 叶桑眉头皱起,“陛下这么做,就没人劝阻吗?” 老将军摇了摇头,“陛下自己都已经亲口答应了下来,而且其他三国的皇子和使者都在那里坐着,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若是出口反驳,岂不是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陛下的脸?” 叶桑眉头皱的更深了,“那爷爷的意思是?” 老将军从自己衣袖里面掏出来了一封信件,递给了叶桑。 叶桑打开,入眼的便是熟悉的字迹,眼眶不由得一热。 可是在看完那信里面的内容之后,叶桑清丽的脸庞便完全冰冷了起来。 老将军脸上的神色同样不好看,“这是长夜送回来的信,江南一带的瘟疫并不简单,长夜此时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又接到了这样的消息,便命人连夜送了回来。” “长夜在前往江南途中便遭遇了两次暗杀,且那些杀手的武功路数,神似北蛮的人,身上却又带着凌国的腰牌。” 单单一件瘟疫,便已经有两国插手进来,此次四国聚首,恐怕更是艰难。 听到姬长夜被刺杀,叶桑掩藏在宽袖下的手掌紧紧握起,一双凌厉的凤眸中露出了点点杀意。 “这些人的手伸得还真是长。” 老将军赞同地点了点头,看着叶桑安慰道:“这些人的手伸的确实是长了一些,不过桑丫头你也别太担心,长夜那个臭小子要是连这点儿人都解决不了,这些年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前面的话还好好的,后面的话听着怎么就这么…… 叶桑抽了抽嘴角,有些无奈的抬头看着老将军,“爷爷今日叫我过来,是想要告诉我,尽量少和其他三国的人接触。” 老将军点了点头,“如今京城局势复杂多变,将军府一直都处于风尖浪口,长夜不在府中,皇上对将军府的关注虽少了一些,但是难免在有些时候不会拿将军府开刀。” 说到这里,老将军面上有些羞愧之色。 “都怪我这个老头子没用,让你们受委屈了。” 叶桑见状笑着上前,一把搀住了老将军的胳膊,“爷爷说的这是什么话,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更何况爷爷可是咱们整个将军府的支柱,怎么能说是没用呢。” 伸手揉了揉叶桑的脑袋,老将军有些怅然的道:“我听说你和长公主两人关系不错,长公主一向不牵扯到这些事情里面来,陛下对长公主也有一份别样的情意在,一般不会动长公主,没事可以去公主府道走走。” 叶桑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那信纸上的内容,抬头刚要说话,老将军便朝着她摇了摇头。 叶桑身子微微一僵,意识到了什么,笑容不变的继续道:“让爷爷陪着我说了这么会儿话,爷爷也有些渴了吧,我去重新给爷爷泡一壶茶来。” 老将军点了点头,目送着叶桑离去,看了一眼桌上的信,转身的时候,衣袖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茶杯,一杯茶水尽数泼在了那信纸上面。 只见老将军脸色一变,连忙招呼着柏琴,“柏琴,快去拿些干净的布来,这可是长夜送回来的重要信件,万万不可毁了。” 柏琴面上也是一片紧张,赶紧去让人找了干净的布过来。 可是那桌上的信纸早已被水打湿,上面的字都晕染地看不清楚了。 柏琴见状,满是遗憾地看着老将军。 老将军同样皱了皱眉,自言自语一般道:“这证据就只有这么一份,如今毁了,可如何是好?” 柏琴又说了些什么,老将军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让人将桌子收拾干净。 暗处的人在看到那丫头将桌子收拾干净之后,这才悄悄地离开了将军府。 就在那人刚走了之后,老将军的目光就朝着墙角的假山处看了过去。 “调派人手,将府中的暗卫和侍卫,再多加二十人。” 柏琴恭敬的应了一声,看着暗处之人离开的方向,犹豫的问道:“老爷,可要老奴派人去江浙人劫杀了。” 老将军摆了摆手,一脸淡然的坐在桌前,将歪倒的茶杯扶正,重新到了杯茶水,“没那个必要,依照那人的武功,能把方才我和桑丫头说的话听进去五成,已经是不易。至于这些话……” 老将军唇边勾起了一抹冷笑,“本来也就是演戏给他们主子看的。” 柏琴沉默了一瞬间,这才重新退了下去。 叶桑端着着泡好的热茶重新回来,看着已经恢复悠闲的老将军,嘴角也勾起了一抹轻松的笑容。 “看爷爷这般模样,暗处那人想必是走了吧!” 老将军赞赏地点了点头,“桑丫头是怎么知道暗处有人偷听的?”若非方才叶桑的配合,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将那人骗过去。 叶桑抬头看着老将军,“都是爷爷给我的提示呀!” 老将军目露疑惑地朝着叶桑看了过去,他方才给什么提示了? 叶桑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刚刚爷爷一开口,便是一副沉稳而紧张的模样。然后人话才刚刚起了个头,便说起了陛下纳妃的事情。” “而且长夜上次刚刚送过来信件,江南距离京城颇远,就算是用飞鹰传书,送的信也没办法一天就到京城。而且爷爷方才说了那么多话,听起来好像很严肃的样子。” “可是说了那么久,根本就没说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若非是暗处有人在偷听,爷爷为何要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 听着叶桑的一番解释,老将军赞赏的就鼓起掌来。 “桑丫头你这聪明劲,爷爷服了。” 叶桑有些害羞的笑了笑,“哪里是我聪明,爷爷的暗示都这么明显了,要是我还不明白,那就是真的蠢了!” 听着叶桑的话,老将军好心情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321章 可恶 等着老将军笑完,叶桑这才抬头,认真的问道:“眼下那件事的人恐怕已经走了,爷爷不妨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低低地叹了口气,看将军抚了抚自己的胡须,从椅子上站起来目露愁绪地看着院子里面的花花草草。 “长夜在江南那边遇到了一些麻烦,那里面的贪官污吏,有些竟和皇室中人有牵扯。” 到这里,老将军眼中满满的都是愤恨,又带了几分悲凉。 “长夜虽然是奉陛下旨意赈灾,可是陛下对将军府的态度一向是警惕中带着怀疑,那人背后靠山颇有势力,赈灾一事几乎停滞于此。” 老将军说着,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听着老将军说的这些话,叶桑清丽的脸庞早已被冷色覆盖。 片刻之后,这才有些咬牙切齿地道:“长夜可有查出那些贪官污吏背后之人是谁?” 老将军摇了摇头,重新从自己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张信封。 这才是姬长夜送回来的那封信。 叶桑接过之后,看着里面熟悉的字迹,只觉得满心感动。可是等看完了那信件里面所写的内容之后,满面感动早已化作寒霜。 “这些人,简直禽-兽不如!京城里面的正统皇室就那么几位,除了几位皇子,剩下的那几个老王爷若是真的干出了这些事情,恐怕早就活不到如今这个时候了。” 所以这些人背后的真正主子,怕是还是经常里面的某一个皇子吧。 而如今云浩天和姬长夜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人这辈子都断了荣登大宝的机会,能有能力,有身份,有钱财驱使这些贪官做出这些事情的人,身份呼之欲出。 想着叶桑伸手狠狠地拍在了桌上,“太子欺人太甚,江南的那些百姓们日后也会是他的子民,他怎么敢……” 说到这里,叶桑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老将军则眼眸幽深,“太子一向看不惯长夜,长夜又和三皇子走得颇进,这也并非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不过太子这次办的事情,怕是有蹊跷?” 在叶桑已获得目光中,老将军指了指桌上的信件。 叶桑将信件拿起来翻开之后,赫然在背后看到了另外两行字,“土豆”二字引起了她的高度注意。 叶桑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土豆两个字,仿佛是要把信纸瞪一个窟窿。 这般模样也把老将军吓了一跳,“桑丫头,你怎么了,莫非是这两句话有什么问题?” 叶桑脑袋发晕地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缓缓地坐下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抬起头来道:“爷爷,你可曾听闻过土豆这种蔬菜?” 老将军摇了摇头。 “从未曾听过。” 叶桑眼眸越发的幽深了,“长夜在江南正在遇到了阻碍,却有人带着一种名叫土豆的蔬菜,拯救那些饥饿的百姓们于水火之中,桑儿猜测,那些人恐怕就是太子派来的人。” 这一点,与老将军所猜测相同。 看到老将军点头,叶桑又接着道:“只是土豆这般蔬菜实在新异,爷爷不如从这里入手。” 只要能查出这土豆是来源于谁,接着再随着这条线查清除此人与太子府之间的关系,如此剥蚕抽丝,不怕那人不落网。 老将军赞赏地点了点头,扭头对着身边的柏琴道:“按照桑儿所说的去办。” 柏琴应了一声,看着叶桑的眼神中仍有些许敬佩。 少夫人当真是聪慧至极,一下子就抓住了重要的线索,少爷这媳妇,可真是娶对了。 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老将军看着叶桑明显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担忧的问道:“桑儿可是身体不舒服?” 叶桑回过神来,朝着老将军摇了摇头,乖巧的笑道:“爷爷不必担心,我没事,不过是在想这件事情的时候认真了一些。” 老将军慈祥的身手拍了拍叶桑的脑袋。 “这都是长夜那臭小子该办的事情,要劳神想办法也应该是他想,你可别为了此事熬坏了身子。” 每每听着老将军这些担忧的话,叶桑总是觉得心中格外的温暖,乖巧地点了点头,又陪着老将军在花园里面说了会儿话,这才回去。 回到淮南院之后,叶桑立即将角梅叫了过来。 “角梅,我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叶桑面上神色如此认真慎重,角梅也被吓了一跳,随后便满脸认真地应道:“小姐尽管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叶桑将角梅拉了过来,低声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 角梅面上划过了一抹诧异。 “记住,这件事情一定要私底下去查,切莫不可打草惊蛇,被别人知道。若是实在查不到的话,你可以去京城的城隍庙里面找找七巧,前些日子她送信给我说来京城了,你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与她见一面。” 角梅满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猛地抬起头来,“七巧那丫头来京城了?” 知道角梅和七巧两人之间感情颇好,叶桑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应当是前两日才刚来的。” 角梅脸上顿时便溢满了笑容,不过又想起叶桑放才交代给自己的任务,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了淡。 “小姐放心,这件事情奴婢一定办好。” 叶桑点了点头,角梅办事,她向来放心。 眼看着角梅退了出去,冬九这才从外面走了进来。 如今这天气已经接近五月,逐渐炎热了起来,看着叶桑一人呆在屋内,冬九有些担忧地道:“少夫人,这屋子里面颇有些闷热,怕是过两天又要下雨,不要奴婢去给您拿些冰块过来?” 叶桑摇了摇头,听到下雨两个字,眉头微微皱起,目露担忧地看着南方,“这才隔了多长时间,便又要下雨。” 京城处于北方尚且如此,而南方的雨,岂不是更多。 听到叶桑这话,冬九便知道自家少夫人是在担忧少爷在南方赈灾的事,不由得暗暗懊恼。 早知道刚刚就不提这个事了,眼下又惹得少夫人担忧。 想着,冬九嘴角勾起了一抹讨喜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放在她那张冷美人的脸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少夫人就别担忧了,少爷能力卓绝,那些问题都难不到他的。” 说到这里,叶桑面上也露出了一抹自豪的笑容。 “长夜的能力自然是不容置疑。” 只可惜暗处有人捣鬼,否则的话,如今赈灾的事情就算不接近尾声,只怕也已经进行过半了。 想到这里,叶桑眼神便是一冷。 散发出来的寒气更是下了冬九一跳。 少夫人和少爷两人不愧是夫妻,在一起待的久了,如今这气势也越发的相似了。 又想起方才老将军将少夫人叫了过去,莫非是少爷在江南赈灾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想到此处,冬九抬起头来,小声试探道:“少夫人若是有事情需要属下帮忙,可随时吩咐一声。不管是探查消息还是暗杀,少爷才临走之时都留足了人手。” 叶桑眼眸一震,转过头来看着冬九,“你说的可是真的?” 冬九有些疑惑地看着叶桑。 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少爷不会没告诉少夫人吧! 想到这里,冬九也忍不住眼前一黑,“回少夫人的话,奴婢和冬二,冬六,冬十一平日里所负责的便是保护在少夫人的身边,以及收集京城里面的所有消息,已被少夫人不时之需。” “奴婢在暗杀之上比较擅长,所以就会少爷拍过来保护少夫人了。至于冬二她们则时常在外面打探消息,所以少夫人这才并不常见到他们。” “至于冬一,冬三,冬四,冬五,他们都是极其出色的杀手,每个人都有一手绝活,平日里便分布在淮南院四周,严密保护着少夫人的安全。上次得月楼客栈里面出现的暗卫,便是冬一,也是我们八人之中,武功最为高强的一个。” 冬九解释到这里的时候,险些流出眼泪来。 感情少爷在少妇人跟前安排了这么多的人手,就从来没有同少妇人说过她们这些人的作用吗? 这些日子以来,少夫人有时候明明很忙,却从不曾传唤过他们做任何事情,他们几个还私下里暗自商讨了一番,以为是少夫人看不上他们,没想到…… 冬九的眼泪是真的快要流出来了。 叶桑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姬长夜留在自己身边的人,居然有这么大的用处。 放着这么一群武功高强的人在自己身边做着端茶倒水的活,光是想想,叶桑便忍不住眼前一黑。 有想起前些日子要查自家人身份之时无人可用的窘迫,叶桑忍不住磨了磨牙女。 姬长夜,你给我等着。 远在江南灾区的姬长夜原本正在看着公文,不知怎的,背后便是一寒。 而这边,将军府中,冬九眼泪汪汪地看着叶桑,叶桑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冬九。 主仆二人对视良久,叶桑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柔声道:“行了,先起来吧。” 冬九立马站了起来。 第322章 人不可貌相 精神抖擞地朝着叶桑问道:“少夫人可是有事情要吩咐给奴婢们?” 看着冬九这一联激动的模样,叶桑忍不住轻笑出声,“还别说,这会儿还真是有事情要吩咐给你们呢。” 冬九听着眼睛一亮,期待的朝着叶桑看了过去。 叶桑朝着冬九招了招手,低声在冬九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 江南云城。 往日繁华如许的城池,此时却是一片破败,城中那些精致的房屋,也都烂的不成样子。 百姓们神色凄苦的走在大街上,丝毫没有因为有人来赈灾,而感觉到任何兴奋之色。 城主府中,姬长夜一身雪白衣袍因为连日的奔波上面已经沾染了许多灰尘,若是在往日这件衣服恐怕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个旮旯砸脚里去了。 可是如今,在折袍的再三提醒下,姬长夜依旧穿着这件衣服。 大堂底下,站着两个戴着官帽的中年男子,一位是云城城主江建业,另一位则是云城的知县,名叫穆清流,看起来年纪颇轻,约摸着三十岁左右。 两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大堂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云城城主一张憨厚老实的脸上更是布满冷汗,却丝毫不敢抬手去擦一下。 只因为坐在主位上的姬长夜。 姬长夜手中拿着一本卷宗,每每翻过一页,纸页翻动得细小摩擦声,都让站在底下的两个人禁不住一抖。 约莫着半盏茶之后,姬长夜将手中的卷宗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犀利的凤眸直直地看着站在下方的江建业。 “江城主,这些便是之前国库发下来的银子所有的去向,可还有其他遗漏的地方?” 姬长夜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那漫不经心的态度配合着他周身流露的凌厉气势,吓得江建业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钦差大人明鉴呀,下官是万万不敢说谎的,这卷宗上的钱款去向总数,便是之前国库发放到云城的所有赈灾银子,绝无一分一毫的错漏。” 说着便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起了头来,那张老实憨厚的脸配合着他此时着焦急的模样,当真是让人为之动容。 然而姬长夜面上冷漠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端起桌上的茶水又喝了一口,姬长夜将目光放到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的穆清流身上。 这位县令大人倒是起了个好名字。 “穆大人,对于江大人地说法,你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跪在地上的江建业,一张老实憨厚的脸顿时就憋红了。 钦差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他放在所说的那些吗? 倒是穆清流听到姬长夜这话,抬头看了姬长夜一眼,低头满是恭敬地道:“回钦差大人的话,下官并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姬长夜眼眸微微一暗,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面上轻敲着,“所以你们二人这是一致认为,交上来的这份卷宗,或者说是账册,并没有任何问题。” 跪在底下的江建业又是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下官敢拿自己的性命担保,这份卷宗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姬长夜目光看向了穆清流,穆清流面上并无太多表情,听到江建业这么说,也只是淡淡地附和道:“下官也觉得交上去的那份卷中并没有任何问题。” 姬长夜眼中划过了一抹玩味,凌厉清寒看着站在自己底下的两个人,穆清流始终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到时那江建业,姬长夜一直没有让他起来,他便只好一直跪在地上。 如今虽说是夏日,可是江南近日阴雨连绵,纵然是晴天,跪在这青石板上。也觉得一阵阵的寒意顺着膝盖直往身上涌。 不过一会儿,江建业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些。 姬长夜抬眸,这才好像才发现底下跪着的江建业一般,有些惊讶地道:“姜大人怎么还跪在地上呢,这地板寒凉得很,江大人还是快快起来吧!” 将戒夜感激的朝着姬长夜磕了个头,我才从地上起来,不过似乎是由于跪的久了的缘故,刚刚站起便踉跄了一下。 站在他身边的穆清流连忙伸手将人扶住。 江建业站稳了之后,又是满脸恭敬地看着姬长夜道:“不知钦差大人可还有其他的吩咐,下官好去准备。” 姬长夜嘴角闪过了一抹讥讽,仿佛十分头痛一样的,抬手按了按额角,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眼中划过了一抹嫌弃之色。 江建业见状,连忙恭敬地道:“是下关疏忽了,大人一路奔波至此,来了之后连口热水都没喝上,便又赶至县衙处理这些事情,想必早已劳累不堪,下官这就让底下的人去烧水。” 那江建业说着,又有些犹豫的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 “不知大人可要下官派人去伺候?” 伺候二字的意思,那可就旖旎了。 自古以来,江南边是盛产美人的地方,由于饥荒的出现,更是有不少面貌姣好确是境贫寒的良家女子,或者被自己的亲人或者是自己将自己卖入了青-楼,只为得换一口饭吃。 来城主府中做工当丫头的更是不少。 想着之前那些大人们的吩咐,江建业便试探着朝着姬长夜问了一句。 坐在上方的姬长夜皱了皱眉头,一双凌厉的眸子直直的朝着江建业看了过去,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江城主看着倒是老实憨厚,没想到还有这般爱好。” 听出姬长夜话中的不悦,江建业额头上刚刚擦干的冷汗,顿时就又冒出来了。 “大人恕罪呀,下关绝对没有这种爱好,不过是往年来的大人们,总会……” 说到这样的江建业自己也卡了一下,这才又道:“所以下官这才想着,要不然派两个人去伺候大人。” 听到他这么解释姬长夜眼中的冷意这才少了一些,淡漠地摆了摆手,“不必了,你只需让人烧好热水送过来即可,我并不习惯别人的触碰,所以江大人也不要自作聪明。” 话中的警告之意十分明显。 江建业连忙恭敬地应了声“是”这才和穆清流两人退了出去。 等两人都出去了之后,姬长夜又将方才扔在桌上的卷宗,或者说是账册拿了起来,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云城虽说不大,可在江南也是颇为富庶的城池,城中人数达到了上万人,人口如此密集的一座城池,朝廷居然只拨了区区五万两银子。” 除去为灾民建造房屋,买药材,施粥,剩余的那些赢钱还不足总数的两成,发到城中的百姓手中,怕是也和没有没有多大区别了。 恭敬地守在姬长夜身边的折袍,听到自家主子的话,也冷嗤了一声,“这云城的城主和县令两人看着倒都是忠厚老实,为民着想的模样,只是这交上来的账册,漏洞也未免太多了一些。” 姬长夜目光复杂的朝着门外看了一眼。 “连你都能看出来这本账册漏洞太多,而方才我在问他们的时候,他们二人却一口咬定这本账册没有任何问题,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折袍皱了皱眉头,“莫不是他们故意做出了一份假的账册来忽悠主子。”不过看着方才那江建业被自家主子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动弹的模样,也不像是有那个胆子的。 莫非,“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一本假的账册,以为着账册上记录的东西都是真的。所以方才在竹子面前才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若是这样子的话,那倒也说得通了。 想着折袍满脸期待的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 姬长夜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我一眼都能看出来的漏洞,他们二人拿到这账册之后,莫非一眼都没有看过?”这是漏洞之一。 “若是没有看过账册的话,他们又怎会一口咬定这账册就是真的?万一是假的或者拿错了怎么办?所以他们一定看过这账册里面的内容。”这是漏洞之二。 最后一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 “然而在他们二人看过这本满是漏洞的账册之后,却还依旧坚持将它拿到了我跟前,并且一再表明政策没有任何问题,这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 听着自家主子这一番分析,折袍也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猛地醒悟了过来。 “主子说的不错,既然这样,那属下所猜测的方向完全就是错的。可是既然如此,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姬长夜眸子微微眯起,负手站在门边,喃喃地道:“那就要看他们背后之人要干什么了。” “主子,你方才说什么,属下没有听清?” 姬长夜低声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折袍还没听清呢,姬长夜便已经说完了,不由得疑惑的问道。 姬长夜转头看了折袍一眼,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道脆嫩的嗓音,“不知门口站着的二位公子,哪位才是钦差大人?” 姬长夜转过头去便看到一个穿着绿色比甲,容貌秀美的丫头站在院子里面轻声问道。 看到姬长夜容颜的那一瞬间,那丫头眼中明显划过了一抹惊艳,不过很快便又压了下去。 第323章 卖女求荣 姬长夜淡淡地朝着那丫头看了一眼,便转过了头。 一旁的折袍见状,连忙轻咳了一声,挡在自家主子的面前。 “这位姑娘是?” 那丫头收回自己偷看的目光,低声道:“听闻今日家中来了客人,我家小姐心中很是高兴,特地让奴婢过来请贵客去吃一顿饭,不知钦差大人可否赏脸?” 折袍一愣,这去知府的小姐请他们家少爷吃饭,似乎是有些不大妥当吧,毕竟孤男寡女的,而且他们家少爷也已经有少夫人了。 这么想着折袍变想要开口拒绝,谁知那丫头又飞快地开口道:“这也是我们家老爷的一番心意,还望公子莫要推拒。” 说这一双明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站在折袍身后的姬长夜,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折袍摸了摸鼻子,默默的退到了自家姬长夜的身后。 看来人家这是铁了心的,要把少爷叫过去。 姬长夜抬头看了那丫头一眼,只一眼,便让那丫头脸红心跳地低下了头。 心中默默盘算着这位从京城来的大官,长的真是好看,若是老爷和小姐的计划能够成功,日后小姐若是成了这人的夫人,那么自己日后是否也能够成为这人的通房丫头? 想到这里,那丫头一张脸皮顿时就更红了。 姬长夜自然也是发现了,那丫头的异样,眸中划过了一抹厌恶,想着江建业方才的态度,姬长夜眯了眯眼眸,一向冷漠的唇角漾起了一抹温和的弧度。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姑娘带路了。” 如此客气有礼的话,当时听着那丫头心中荡漾不已,低着头道了一声不敢,带着姬长夜朝朝后院走去。 当时跟在姬长夜身后的折袍惊讶地瞪大了眼眸,主子居然真的答应了! 江建业作为一县知府,府里的园子虽并不奢华,不过面积却是极大。 姬长夜不渣痕迹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跟着那丫头走过了长廊又越过了一处圆拱门,这才听到那丫头恭敬中带着些许喜色的声音,“公子,就是这里了。” 姬长夜抬头看去,只见布置清雅的园子里面,坐着一男一女,那男子正是方才在大厅里面一脸战战兢兢的江建业。 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那女子和江建业有五分相似,面上带着温婉的笑容,让姬长夜眼前有一阵恍惚。 平日在家中,桑儿笑起来的时候也是这般温和柔婉,想着眼中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暖色。 一旁的江建业看到姬长夜过来了,便带着自己的女儿上前行礼,发现姬长夜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家女儿,眼中还露出了些许欢喜之色,一张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更加灿烂了。 “微臣见过大人。” “民女见过大人。” 父女二人同时行礼,姬长夜回过神来,朝着那二人挥了挥手。 “这是江大人的家中,本官也不过是暂住一段时日,江大人切莫如此客气,这般倒是显得本官有些喧宾夺主了。” 姬长夜如此温和亲切的态度,倒是让江建业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位大人如今的态度,可和方才在大厅里面的态度有些不同。 想着自己的目底,江建业心中又是一松,面上依旧带着正直憨厚的笑容跟在姬长夜身后。 “大人这话真是折煞下官了,寒舍能得大人光临简直蓬荜生辉。大人请。” 姬长夜也不客气,顺着江建业指的方向坐在了主位上,一双清寒的眸子扫了一眼站在自己眼前的两个人,嘴角挂着笑容,眼中确实没有一丝暖意。 “不吃江大人特地派丫头将本官叫过来,到底所谓何事?” 江建业也听到姬长夜这么说,面上的神色似乎是有些羞愧和犹豫,等待着姬长夜开口询问。 却未料到姬长夜只是那么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意思,江建业额头上不由得滴下了一滴冷汗。 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又想到方才姬长夜面上的神色,狠了狠心,将身边的女儿向前推了一步。 “启禀大人,这是小女如雪,从小也熟知琴棋书画。方才下官说要派个人去伺候大人,大人不同意,想必是嫌府中奴婢粗糙。” 江建业的话还没说,姬长夜便戏谑着开口道:“所以江大人此刻把自己的女儿带过来,是打算让他来伺候本官吗?” 江建业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姬长夜会如此直白的把这些话说出来,一张憨厚正直的脸上满是尴尬。 站在一旁的江如雪低着头,清秀可人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羞臊之意。 眼瞅着自家主子一句话就说的眼前的父女两人浑身不自在,站在姬长夜身后的折袍,有些不厚道地闷笑了一声。 这笑声传到江建业父耳中,更是令她们二人羞臊得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姬长夜却好像没看到他们二人的尴尬一般,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随和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冷意,“方才我便已经说过了,不需要这些有的没的。况且本官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了,江大人可以将这些心思都歇一歇了。若无别的事,那么本官便先回去休息了。” 姬长夜说完之后起身便要走,这让跪在地上的江建业慌忙地抬起头,“大人,下官错了,是下官糊涂,没能领略清楚大人的意思,还望大人恕罪。” 姬长夜撇了撇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有些不耐,“我何时说过要怪罪于你?” 江建业正在求饶的话一顿,姬长夜冷哼了一声,便带着折袍走了出去。 这般情况当真是打了江建业一个措手不及。确定姬长夜走了之后,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江如雪连忙走过去,将自家父亲从地上扶了起来。 “父亲快起来,这地板寒凉,可经不得久跪。” 江建业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满脸心疼的女儿,有些愧疚地道:“如雪,为父这么做,也是没办法。” 他只是一个小县城里面的知府,赈灾的银两都是上面的那些大人们贪污的,可是他却要贴那些大人们兜着。 如今皇上亲自派人来查,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只好卖女求荣,换得一时安稳。 听着自己父亲的话,江如雪面上的担忧之色微微一顿,转瞬即逝。 “父亲说的这是哪里话,父亲生养了女儿,一些事情本就该是女儿为父亲做的,父亲不必觉得自责。” 女儿这般通情达理,让江建业脸上的愧疚之色更甚。 伸手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江建业道:“如雪你放心,这位大人可是京城里面来的天之骄子,身份比之那些皇子们也是不遑多让,而且还有战功在身。若是能跟了他,那日后爹爹见到你,怕是也要行礼。” 江如雪心中一震,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父亲,“爹爹说的可是真的?” 江建业伸手刮了刮女儿的鼻子,“你这鬼丫头,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本心中还有些不愿意的江如雪听到自家父亲这么说,心思立马活络了起来。 她方才虽然站在父亲身边没有抬头,可是在行李之时也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那位大人的容颜。 那般容貌,当真是他见过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芝兰玉树,宛如神邸。 就单单是凭着这一张脸,跟着这人就不亏。 如今又知道了姬长夜的身份,江如雪一张俏丽的脸颊微微泛红。 说是真的能够跟在这位大人身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江建业看到女儿的神色,面上也划过了一抹满意之色。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方才你也看到了,这位大人看起来可是个不近女色的主,想要成为他的人,恐怕要多费点功夫。” 听着自家父亲话中的提醒,江如雪红着一张脸道:“爹爹放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而这边,姬长夜带着折袍回到了住处,屋子里面已然摆着烧好的热水。 折袍退了出去,恭敬地站在门口,约莫一炷香时辰之后,屋子里头这才传来了姬长夜的召唤声,“进来。” 折袍抱着手中的长剑走了进去,将江建业父女方才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姬长夜。 许是因为刚刚沐浴过的原因,姬长夜一席墨发还滴着水,听到折袍的话,嘴角边勾起了一抹冷笑。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江建业面上看着是个憨厚老实之人,私底下却能将卖女求荣说得如此道貌岸然。 折袍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少爷,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姬长夜翻看着手中的账册,微微垂下的眸子中划过了一抹幽光,“你去派个人监视着穆清流,顺便找机会和他好好提一提账本的事情。” 折袍眼眸一亮,恭敬地应了一声,立马下去办了。 书房里面,姬长夜将手中的账册一把和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幽深的眸中一片冷意。 与此同时,江府后院的如雪阁中。 一袭粉色襦裙的江如雪坐在梳妆台前,让丫头仔细地为自己梳妆。 第324章 司马昭之心 贴身丫头翡翠,看着自家小姐这期待而又羞涩的模样,掩唇笑道:“小姐相貌本就如花似玉,如今在这么一番打扮,等会儿去见那位大人的时候,定然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听着身边丫头的话,江如雪面上染上了一层胭脂色。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呢,我不过就是奉爹爹的命令去拜见一下那位大人,哪里有你说的那么……” 话虽如此说,可是江如雪面上却越发的红润了。 看到自家小姐害羞了,翡翠也不再继续打趣。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首饰,眼中划过了一抹羡慕,随即拿起了一支点翠缀珍珠簪子,轻轻地插在了江如雪的髻中。 “这只簪子,才更配小姐气质。” 江如雪抬头朝着铜镜里面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拍了拍翡翠的手,“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的心意。” 翡翠笑了笑,低头没说话,心中暗暗地道:“小姐,奴婢为了你这般尽心尽力,你可千万要入了那位大人的眼呀!” 想着姬长夜那英俊的容颜,翡翠俏脸不由一红。 江如雪没有察觉到身边丫头的异样。 一番收拾打扮之后,几人朝着姬长夜所住的院子走去。 与此同时,京城,淮南院中。 叶桑懒洋洋地靠在贵妃榻上,看着自己手中的诗书,正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了她的身上,渡出了一圈暖色的光晕。 冬九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贵妃榻上躺着的人影时,不自觉地放轻了自己的脚步。 “少夫人。” 叶桑有些迷糊的睁开了眼睛,看到冬九站在自己眼前,抬手揉了揉额角,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 冬九见状,连忙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东西,将叶桑从贵妃榻上扶了起来。 抬手揉了揉额角,看了一眼天色,叶桑这才道:“什么时辰了?”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拿本医书来看,看着史书,不知怎的就看的睡过去了。 难得看到自家少夫人这般迷糊又娇憨的模样,冬九嘴角也是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意,抬手为自家少夫人理了理头发,轻声开口:“眼下不过午时,少夫人想必也没睡多少时间,时辰还早得很呢。” 叶桑点了点头,这才真正清醒过来,看了一眼冬九手中拿着的信封,抬起头来诧异地朝着她看了一眼。 注意到叶桑的目光,冬九笑嘻嘻地扬了扬自己手中的信封,将东西放到了叶桑面前的桌子上。 “启禀少夫人,上次您让奴婢查的事情,如今已经有了些许眉目。不过因为要查的东西年代实在久远,其中有许多线索也都已经断了,这是目前查出来的一些,少夫人请过目。” 叶桑将桌上的信封拿起来,打开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面色便慎重了起来。 片刻之后,将那信封放到了桌上,抬起头来满脸正色地看着冬九,“这里面的东西可还有别的人看过?” 冬九摇了摇头,“除了收集消息的太子,这些东西就没有任何人看过了。信封也是一直从开封送到了京城,期间并没有任何人打开过,这一点奴婢可以保证。” 姬长夜留下来的人,叶桑自然是放心的。 听到冬九这么说,叶桑握紧了自己手中的信封,“这信封里面的内容,切记保密,万不可被任何人知道。” 冬九点了点头,能让自家少夫人亲自派她们这些人去查的事情,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而这些查来的消息保密,对于她们这些暗探来说也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叶桑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冬九见状走到叶桑身后,为叶桑轻轻地捏着肩膀。 与此同时,靖国驿馆中。 明明是炎炎夏日,轩辕列身上却披着一件大氅,那苍白的脸色和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让站在一旁的赫连戟面上满满的都是担忧。 丫头端了热茶过来,赫连戟接过之后,亲自递到了轩辕列的手上。 “殿下,喝杯茶吧。” 年轩辕列苍白的面上扬起了一抹温和的笑容,伸手将茶从赫连戟手上接了过来,却并没有喝。 “赫连戟,你觉得,叶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赫连戟微微一愣,抬头有些诧异地朝着自家主子看了一眼。 这多年以来不管做什么,主子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这种问题,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不过叶桑…… 赫连戟眉头皱了皱,“属下觉得,叶桑此人,十分聪慧。吴国将军府有这么一位少夫人的存在,那些想要算计将军府的人,恐怕要小心了。” 话虽如此,不过他对那位少夫人,确实是有些喜欢不起来。 这般聪慧而又富有心计的女子,若是在他们靖国,那他自然是满心欣赏,可是这女子若是在敌国,那就不太好了。 想到此处,赫连戟有些警惕地朝着自家主子看了一眼。 组织忽然对姬家的这位少夫人这么感兴趣,不会是春心暗动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赫连戟一张凶神恶煞的脸,顿时就变得有些发黑。 轩辕列站在那里,听到赫连戟对叶桑评价的话,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 “你说的不错,她确实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 听着轩辕列这话,赫连戟顿时越发地紧张了,“所以主子的意思是?” 轩辕列转过身来看着赫连戟一脸警惕而又谨慎的模样,笑着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 “如同叶少夫人这般聪慧的女子,世间少有,本殿下倒是很想与她结识一番。” 赫连戟瞳孔微微缩起,低着头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而轩辕列将这句话说完之后也转过了头,看着院子里面盛开的百花,脑海中却在想着自己第一次和叶桑见面的场景。 说来奇怪,他生性凉薄,又因为身体原因,这些年来在宫中,对于那些人能避则避。 可是第一次看到叶桑,便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和亲切感。 一种感觉在上次吃饭的时候就更加强烈了。 微微垂眸,轩辕列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披着的大氅,将目光又放在了园子里面争奇斗艳的百花上。 而这边,将军府中。 叶桑将信封拿到书房里面,用火点燃。看着那薄薄的信纸在火舌的侵扰下,慢慢的变成了一小团灰烬,叶桑神色平静的坐在了书桌后面的太师椅上。 “你去查查太子和许碧清二人的关系。长夜如今在江南处处受阻,其中少不了太子的手笔,而这位许小姐恐怕就是太子背后之人。再查这件事情的时候,注重的查一下他们二人之间有没有什么利益往来或者合作。” 冬九眸子微微一深,“少夫人是觉得少爷如今在江南的境况,是那位许小姐在太子身后出谋划策。” 先不说那位许小姐不过是一位商贾出身的小户人家,和太子合作已经是天方夜谭。 而自家少爷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帮着太子来陷害自家少爷? 叶桑端起书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一双清浅的眸子中划过了一抹嘲讽。 “冬九,你要知道,人与人之间利益的纠葛,能够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长夜确实是和她无冤无仇,可她既然已经决定投入太子门下,太子又一向把长夜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若是你,想在这个时候尽快取得太子的信任,你会怎么办?” 冬九不假思索地开口道:“自然是倾尽一切帮助太子除掉他心里面的那根刺。” 冬九说完自己也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叶桑话中的意思。 “少夫人说的是,是奴婢想的太过理所当然,奴婢这就派人下去查。” 叶桑点了点头,拨弄了下手中的史书,开口叮嘱道:“查的时候切记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毕竟太子手底下的那些人,一个个的也都不是吃素的。 冬九有些感动地点了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姬长夜的房门前,折袍手中抱着长剑,一丝不苟地守在一侧。 江如雪盛装打扮带着自己的丫头端着吃食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站在姬长夜门口的折袍,面上划过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尴尬之色。 转头仿佛不经意地朝着翡翠看了一眼。 不是说这位大人院子里面并没有人守着吗? 翡翠低下了头,朝着自家小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主仆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只是在一瞬间,不过还是被折袍敏锐地捕捉到了。 想到饭菜自家少爷叮嘱的事,折袍嘴角微微一抽,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江如雪,眼中划过了一抹同情之色。 江如雪带着翡翠款款来到姬长夜门前,看到门口站着的折袍,温柔地开口道:“这位大哥,想必别人实姬大人从京城里面带来的侍卫吧。民女奉家父之命,来给姬大人送点东西,还望您禀报一下。” 说着微微俯身,朝着折袍行了礼。 江如雪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温柔模样,却没发现折袍眼中划过的一抹鄙夷。 若是真的大家闺秀,哪里会在这个时候领着吃食来到人家门前,要求一见。 第325章 路人皆知 更何况自家少爷早早的便说过了家中已有妻室,这位江小姐却还如此不知进退,这可不是大家闺秀应有的风范。 想到此处,原本心中还存了几分怜惜的折袍,顿时便冷下脸来。 “我家大人已经休息,有什么事情,江小姐明日再来吧。” 江如雪面上端庄温婉的笑容微微一僵,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看着折袍。 “这位大人,民女真的是奉父亲之命来给姬将军送一些东西,还望大人通融。” 折袍看了一眼身后翡翠手上拎着的食盒,不咸不淡地道:“我们将军此刻已经歇息了,而且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江小姐的事情若真是十分紧急的话,不妨将东西交给属下,等将军醒了之后,属下自然也会交给将军的。” 江如雪费尽心思打扮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过来见姬长夜一面,又怎会如此轻易放弃。 那张清秀的容颜上,顿时变露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 “既然将军已经休息了,那么民女也就不再打扰了,民女明日再来。” 朝身边的翡翠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要离去。 然而折袍怎么会给他们明天继续来接近自家主子的机会! 更何况主子方才都已经吩咐过了,要把这个人打发走。 这么想着,折袍也就直白地开口了,“江小姐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我家主子吗?既然如此,那把东西交给属下,让属下交给我们家将军又有何不可?还是说江小姐信不过在下,所以这才不愿让东西交出来。” 这话说的,折袍竟然是姬长夜身边的贴身侍卫,那么自然是姬长夜的心腹,将东西交给折袍,本就是最合适的做法。 江如雪脸上的神色却十分不好看,所谓重要的东西,不过是她为了来见那位大人的一个借口。眼下把这东西交给折袍,明日她又要找哪种借口来见那位大人? 想到此处,江如雪心中难免不悦。不过是大人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卫,态度也敢如此嚣张,当真是不知所谓。 而折袍看着她磨磨蹭蹭,态度更是冷淡,“江小姐可还有别的疑问?” 话说到这里了,若是江如雪还不把东西交出去,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因此,纵然心中不悦,江如雪也只得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他人了。翡翠,将东西交给他人。” 翡翠恭敬地将手中的食盒交到了折袍的手上。 折袍接过来之后,随手放到了门边,那般随意的态度看的江如雪心中又是一怒。 只听折袍再次冷淡的开口道:“江小姐送来的东西,明日将军醒了之后,属下会交给将军的。眼下天色已晚,江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 人没见到,东西交给了折袍,眼下折袍这话都等于逐客令了,江如雪自然也不好待在这里。 忍着怒气朝着折袍福了福身子,江如雪便着翡翠挥袖离去。 看着江如雪那充满怒气的背影,折袍撇了撇嘴,拿起脚边放着的食盒,抬起头来敲了敲门。 屋中传来了姬长夜冷清的嗓音,“进来。” 折袍推开门走了进去,将自己手中的食盒到了姬长夜的书案旁边。 一席淡青色长衫,低头看着折子的姬长夜,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说上面放着的食盒,满是不悦地道:“什么东西?” 听出自家主子话中的怒气,折袍连忙将东西拿的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 “回竹子的话,这是江小姐送过来的东西,说是江大人要交给您的。” 那东西看着就是个食盒,虽然折袍觉得那不过就是江如雪为了要见自家主子随意编造的一个理由,不过还没打开查看过,谁知道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再说了,万一真的是江建业要给自家主子的东西,不好明面上送过来,所以装到了食盒里面,让她女儿送过来,避人耳目呢! 这也是折袍相东西拿进来的一个原因。 而姬长夜听到的折袍这么说了之后,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纵然心中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去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折袍恭敬地应了一声,走到小几旁边,打开食盒。 原本泛着冷香的房间里面顿时便弥漫出了一股糕点的香味。 看着那食盒里面的两盘精致的糕点,折袍也是有些尴尬。 一盏茶之后,已经将东西扔到门外的折袍,重新走了进来。 “回禀主子,那就是一个普通的装着糕点的食盒,属下已经严密检查过了,里面并没有什么机关,糕点里面也没有藏着任何信息。” 至于是怎么检查的,看看院子里面那颗梨花树下的糕点碎末就知道了。 姬长夜闻言,点了点头,俊美的面容上带着冷意,“日后若是还有这些东西送过来,你直接检查之后丢了就是。另外找两个侍卫在我院子门口守着,若是下次再有人走进来,那你便不用跟着我回京城了。” 听着自家主子的话,折袍心中一抖,连忙恭敬地应了一声。 次日,晨光熹微。 一大早的,折袍已经抱着长剑守在自家主子的门口了。 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正在折袍想着等会儿要如何潜入江建业卧房中,就听到院子门口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轻声细语。 挑眉朝着那边看了看,脸上顿时变划过了一抹了然。 此时站在门口,一席浅紫色衣裙,妆容精致的女子,不是昨日刚刚来过的江如雪又是谁? 折袍撇了撇嘴,这女人怎么还不死心? 院子门口,江如雪面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客气有礼道:“民女前来拜见大人,还请两位通报一下。” 站在门口的两个暗卫目不斜视,仿佛没听到江如雪的话一般。 无奈之下,江如雪只好又问了一遍, “民女前来拜见大人,还望两位通报一下。” 暗卫依旧目不斜视,眼看着江如雪一张秀美的容颜上泛起了点点难看。 刚才她身后的翡翠,有些愤愤不平地道:“这两位大哥,我们家小姐在和你们两个人说话呢,你们听到了没有?” 说完,那两个暗卫还是不理人。 翡翠眼珠子一转,干脆就站在院子门口大喊大叫了起来,“大人,姬大人,我们家小姐求见,还请大人允许。” 这大嗓门儿直直地传到了院子里面,让站在姬长夜门前的折袍,眼前顿时就是一黑。 而原本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两个暗卫,也没想到翡翠竟会如此大胆,主要是吵醒了主子,那还得了。 两人其中一人直接上前在翡翠的脖子上敲了一下,翡翠眼前一黑,顿时便趴在了地上。 江如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双清澈的星眸中顿时便泛起了点点泪水。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愿通报就算了,为何要下如此狠手?” 说着连忙蹲下-身,拍了拍翡翠的脸,又摸了摸她的鼻息,确认人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这副紧张的态度若是被不知道的人看到了,真以为她有多么在乎自己身边的那个丫头呢。 然而真的在乎又怎么会任由那丫头在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门前大吼大叫,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虽然确定翡翠无事,可江如雪依旧哭得梨花带雨。 就在这知府府中,来往的下人看着自家小姐哭的如此凄惨,让站在门口的那两个暗卫显得越发的冷酷无情,一个个眼神不由得复杂了起来。 眼瞅着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折袍也是头疼得很。 正打算出去处理一下,身后的房门,却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折袍头皮顿时就是一麻,连忙转过身恭敬地道:“属下见过主子。” 一身白色锦袍,头戴玉冠的姬长夜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双冰冷的眸子只是淡淡地扫在了折袍的脸上,就已经让折袍额头泛起了点点冷汗。 姬长夜冷哼了一声,负手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站在门口的两个暗卫,看到姬长夜过来,跪下行礼。 姬长夜挥了挥手,冷漠的目光放在了哭得梨花带雨的江湖雪身上。 “不知江小姐大清早来此,有何贵干?” 江如雪抬起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却在看到眼前人的容颜之时,愣在了原地。 仿佛千言万语也汇聚不出眼前人容颜的十分之一。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诗,便是为这位公子写的吧? 感受到江如雪放到自己身上那痴迷的目光,姬长夜眼中顿时便划过了一抹厌恶,皱着眉头冷声道:“江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本将军的时间并不如家小姐这般充足,没时间陪着江小姐在这里耗。” 听出姬长夜话中的冷意,江如雪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放在呆呆地盯着一个男子看了这么久,一张俏脸顿时便红了。 “还请大人恕罪,是民女太过无理了。” 姬长夜没说话,看了一眼地上导致的翡翠,转头看了折袍一眼。 折袍连忙上前道:“方才这丫头在主持门前大吼大叫,十二和十三怕他们打搅了主子休息,就先把人打晕了过去。” 第326章 不留情面 这江家的小姐看着就是个惯会颠倒黑白的,自己还是赶紧先解释一下,要不然等会儿被自家主子误会了,那怎么办? 果然折袍这话一出,姬长夜原本放在江如雪身上那森冷的目光,就越发的阴寒了。 “不知江小姐有何要事,这么一大清早的就要过来找本官商量。” 江如血面上微微一白,还未曾开口说话,姬长夜就又道:“江小姐可曾身负官职?” 这一句话问的没头没尾的,江如雪面上划过了一丝茫然,老实的摇了摇头。 姬长夜见状眼中的冷意更甚。 “既然如此,那么江小姐只是个平民百姓了。你的父亲既然是云城的知府,江小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可以告知你的父亲,让他来禀报本官。至于江小姐……” 姬长夜说着转过头来,目光中不仅有森冷,还有毫不掩饰的浓浓厌恶,“男女授受不亲,江小姐不管有事没事,都不要过来找本官。” 姬长夜说完后便转身离去。 别院空荡荡的门前,除了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就只剩下呆愣的跪坐在地上的江如雪主仆。 知府中来往的下人不少,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把自家小姐从地上扶起来。 别院中的书房里面,姬长夜手中端着一杯温热的茶水,那双淡漠的眸子凌厉的朝着站在自己眼前的折袍看了过去。 “你如今倒是越发的出息了,在京城里面多少达官贵人被你挡在门外,如今来到江南,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挡不住了!” 折袍脸一绿,心里把江如雪骂了千百遍,小声嘟囔着,“那些达官贵人们,一个个的都是个糙老爷们儿,属下对待她们自然不用客气,可是那江小姐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这要是推脱之间碰到哪里了,那属下岂不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折袍这话一出,姬长夜喝茶的动作顿时便对了一下,随后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道:“这岂不是更好,下江南一趟,还给你免费捡了个夫人回去。” 看到自家主子笑容里面的冰冷,折袍当之是嘴角都开始打战了。 “属下-身份卑微,哪里配得上人家知府家的嫡小姐,主子您可千万不敢乱点鸳鸯谱。” 那样子的女子娶回来之后,家宅里面还能安宁吗。 更何况他已经心有所属,怎么能娶别的女人回家。 对于折袍的说辞,姬长夜冷哼一声,便没再说什么了。 折袍心中松了口气,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悠闲地喝着茶的自家主子,眼珠子微微一转,“主子,眼下天色已经大亮,可要属下去把江知府请过来。” 江建业自己亲女儿犯的错,干嘛要他在这里承受着主子的怒火。 姬长夜淡淡的看了折袍一眼,对于他的那点小心思也懒得再计较。 “昨日我让你去查穆清风,可曾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说到这里,折袍面上也划过了一抹疑惑。 “回主子的话,迄今为止,还未曾查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姬长夜眸子微微眯起,“怎么说?” 一个大活人在云城里面这么多年,周边肯定少不得陪着他的亲人和心腹,怎么可能会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查不到。 这也正是折袍觉得疑惑的地方。 “昨日属下让手底下的兄弟们去查,可是查出来的那些东西,几乎和咱们刚来江南的时候,那些人送来的官员介绍一模一样。穆清风这几年来在云城,府中除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在伺候着,就没有别的人了。” “而那个老妇人就是穆清风府外不远处一户户人家的一个普通老人,为了养活自己的孙子,才去他家做工的,家世保证清白。” 自己手底下人的本事姬长夜还是相信的,既然他们说查不出来,那么就是真的什么东西都查不出来。 想到此处,姬长夜嘴角难得勾起了一抹笑容,“这倒是有意思了,让手底下那些查消息的全部都撤了,派两个人日夜盯着穆清风。” 折袍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姬长夜负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去叫人把江知府叫过来,正好我也有话想要与他说。” 折袍眼睛一亮,飞快地应了一声,直接自己亲自出去请人了。 姬长夜看着他那逃得飞快的身影,嗤笑了一声,低下头来便看到了自己腰间绑着的一个秀着雄鹰展翅的香囊,原本淡漠而冰冷的眸子中,顿时便滑过了一抹温柔。 “桑儿,不知你如今在京城如何了?” 京城,太子府。 偏院里,风无涯一身黑衣,面上带着一个银质的面具,浑身冷清的坐在院子里面。 侍卫带着云凌天走过来的时候,便看到浑身冷气的风无涯,顿时一愣。 “方才听人说,先生来了本宫还有些不信,不料先生竟是真的过来了。” 云凌天说着便弯腰朝着风无涯行了一礼,若是在往常,风无涯必定侧身躲开了这一礼。可今日,他却冷眼瞧着云凌天行完了礼,也没开口说话。 这态度,让云凌天心中咯噔了一下,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讲到此处他朝着身后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将别院里面的丫头小厮全部都带了出去。 云凌天这才试探着长问道:“先生今日忽然匆忙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风无涯端起桌上的茶杯,眉眼之间,满是冷意。 “太子是执意要与那许家大小姐合作?” 说起这事,云凌天面上划过了一抹尴尬的笑容。 “本宫如今确实正在和她合作,而且这件事情,当初也不是先生同意的了么?” 风无涯眼眸一冷,“太子应当知道,在下说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云凌天脸色一变,万万没想到自己和许碧清暗中再加了一桩合作的事情,居然也被风无涯知道了,想着眼中顿时便闪过了一抹杀意。 这件事情只有他和他身边的几个心腹知道,莫不是那其中有人泄露了消息。 看到云云天眼中的神色风味呀,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当下眼中便滑过了一抹不屑,随后目光紧盯着他,“太子可知道这件事情若是被陛下知道了,会引来多大的祸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样的道理你身为一国太子难道不知道吗?” 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当今皇上,云凌天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当面教训。当下眼中便滑过了一抹戾气,随后又想到风无涯对自己的用处,硬生生的将自己心中的怒气压了下来,声线也不似方才那般恭敬。 “这些道理,本宫年幼之时便已经知晓,先生不必多说。你我二人之间本就是相互合作的关系,若是先生看不惯本宫的所作所为,就当做不知道便是。” 这无耻的话,当真是要风无涯气消了。 “太子殿下说的好听,这些事情在下确实是可以当做不知道。可是今天这件事情能够被我知道,那么以后也一定会被皇上知道,纵然我不管,难道殿下以为皇上会容忍殿下做出如此残忍之事?吴国会容忍一个这样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储君?” 云凌天冷笑一声,“所以呢,按照先生的意思,什么时候才能将和本宫作对的人全部除掉。如今父皇正值壮年,今年又刚刚选秀,说不定明年便会又有新的皇子出生,难道先生让本宫一直坐以待毙不成。” 云凌天说着,眼中的神色越发的讥讽了。 “而且先生可不要忘了,咱们当初合作的内容是什么。提起这个,本宫忽然想起来,这些年来但凡是和本宫作对的人,十之八九不都死于先生之手吗。杀一个人和杀一百个人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杀了人吗?” “先生这个时候又来这里装什么慈悲?” 风无涯冷眼看着眼前目录癫狂的男人,片刻之后,冷冷的道:“太子若是执意不听再下劝阻,带到日后陛下发现了此事的真相,切莫追悔莫及。” 说完之后,脚尖一点便直接离开了太子府。 这般态度,让云凌天心中越发的不满了,想到方才风无涯说的那些话,眼眸一暗,大步朝着书房走去。 “来人,去通知腹中各位先生,就说本太子有要事要与他们商谈。” 守在门口的小厮立马恭敬地应了一声,赶紧下去找人了。 将军府中,叶桑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信纸,嘴角勾起了一抹讽笑。 “许碧清,还当真是深藏不露啊!刚来京城不久,便已经和太子搭上了线。” 说着又扫了一眼那信中的结尾之处,“我的那位好妹妹,与她也关系匪浅。”当真是八面玲珑。 许久未曾听到叶有容的名字了,角梅有那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紧接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二小姐还真是阴魂不散,进宫了也不安分,还和许碧清那个女人纠缠不清。那两个女人一向针对着小姐,如今两人聚在一起,还能干出来什么好事?” 听着角梅这满含厌恶的话,冬九同样皱起了眉头,“少夫人,可要属下去将这两个人处理了?” 。 第327章 突发奇想 虽说叶有容如今在宫里面,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不过她们将军府里面的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一个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正在喝茶的叶桑听到冬九这话,嘴里面的茶水险些喷了出来。急促地咳了几声,抬起头来,有些无奈的道:“别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叶有容就算再怎么手眼通天,如今她在宫中,想要对我出手,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同样,我们想要对她出手,也没那么容易。” 皇宫既是一座牢笼,也是一座城墙。 冬九听到自家少夫人话中的无奈,抽了抽嘴角,知道自家少夫人正是把自己的话当成玩笑话了,当下也不打算辩驳,只是笑着应道:“少夫人放心,奴婢知道分寸。” 叶桑点了点头,又看向角梅,“前些日子,七巧来信说她已经来到了京城,我让你去找她,可曾联系到人了。” 说到七巧,角梅眼中便不由自主地带出了一抹笑意,对于自家小姐掏心掏肺的人,她都喜欢。 “回少夫人的话,奴婢前些时日便已经和七巧接过头了。那丫头精明的很,来到京城短短几天就已经混得有模有样,少夫人不必担心。” “那丫头还说了,等他她过些日子将自己手底下的人发展起来,少夫人若是有什么要查的消息尽管让奴婢带给她。” 想着那小丫头一脸信誓旦旦的说着这话的模样,角梅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倒不是看不起七巧,就是觉得十分可爱。 叶桑听着角梅的描述,面上也扬起了一抹笑容,“这丫头真是当乞丐当上瘾了。” 角梅忍不住笑出了声,“奴婢瞧这也是,看着那丫头的模样,估摸着让她当官家小姐,她还觉得不自在呢。” 对于七巧的性子,叶桑也有几分了解。既然如今角梅已经联系到了她,那么叶桑也不急着去见七巧,毕竟京城里面如今人多眼杂,给七巧招惹太多的关注并不是一件好事。 角梅和冬九自然也是明白自家少夫人的心思,便又说起了别的。 “说起来长夜去江南,也已经一月有余了,马上便要到六月中旬了,天气越来越热,爷爷和母亲屋子里面的冰块可还够用?” 叶桑角是团扇向冬九问道。 心中则在暗暗盘算着,眼下才刚刚六月中旬,便已经热成了这个样子,到了七月之后,就连皇上也要去避暑山庄里面住半个月。 老将军身子骨看着硬朗,可到底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经不起这么折腾,这酷热的天气,总得想个办法降降温。 想着叶桑眉头便皱了起来。 角梅则开口禀报,“少夫人放心,老将军和夫人院子里面的冰块都是足的,水果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断过,当然不会让老将军和夫人意味着酷夏伤了身子。” 叶桑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两个丫头退下去,心里则在认真地盘算着,能不能用简易的工具做出一个风扇出来。 想着忍不住用手拍了拍脑袋,早知他应该多看点书的…… 太子府后门口,一辆低调的马车停了下来,戴着面纱的许碧清扶着自己丫头的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在小厮带领下,进了太子府。 绕过长廊,来到了云凌天的书房,小厮在门口停下,满脸恭敬的道:“太子殿下就在里面,许小姐请。” 许碧清露在外面的双眸,微微弯起,朝着那小厮点头致谢。 那小厮有些受宠若惊的低下了头,慌忙地到了两声不敢,赶紧退了出去。 许碧清也不在意,推开书房的门,便走了进去。 求房里面,云凌天一脸阴霾的坐在屏风后面的书案前,偌大的书桌上,信纸和书本胡乱地放着,地上还有一盏被砸碎的茶杯。 许碧清眸子微微一暗,抬手将自己脸上戴着的面纱摘了下来,美眸中荡出了一抹笑意,“不知太子殿下急匆匆地派人送信给小女,到底是出了何事。” 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将散落在地上的信纸全部都捡了起来,理了理,放在了书案上。 云凌天吐了一口浊气,阴霾的目光从书案上放到了许碧清的身上,“许小姐果然贵人多忘事,莫不是已经忘记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许碧清嘴角笑容微微一凝,紧接着笑得越发的温柔和善良了。 “小女太子殿下的约定,桩桩件件,都铭记于心,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啊?” 说着面上便露出了一抹疑惑不解的表情,美眸涟涟,看着倒是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可惜云凌天心中没有半分怜惜之心。 “何出此言,当初合作的时候,许小姐是怎么和本宫承诺的,那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断然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如今本宫府中的谋客,都问到本宫跟前来了,许小姐作何解释?” 想着方才风无涯警告自己的模样,云凌天心中忍不住地升起了一抹愤怒,愤怒过后却又开始有了淡淡的恐惧。 纵然他方才嘴硬的不肯承认,可是这件事情若是真的被父皇知道了,那他这个太子,也就真的做到头了。 一想到此处,云凌天看着许碧清的目光,不免变得有些阴狠。 若非这个女人眼下还有些许用处,他当真就像这么除了这个女的,以绝后患。 云凌天眼中的一闪而过的杀意,许碧清自然是瞧见了,心,忍不住颤了一下,连忙垂下了眸子。 面上原本有些楚楚可怜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她与云凌天二人合作众多,可是唯有一件事情只有她们二人知道,那便是江南一带的瘟疫。 如今云凌天这么说……许碧清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的尖声道:“江南那边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云凌天厌恶的皱了皱眉,冷声呵斥道:“住嘴,你是想要把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吗?” 也就是说,他们在江南做的那些事情,真的被人查出来了。 许碧清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想到方才云凌天说的那些话,精明的眸子微微眯起,“太子殿下怎么知道是我手下的人泄露的消息,这件事情我从未和第二个人说过,当初办事的人都是太子殿下的手下,如今出了事情,殿下去来找我,莫不是觉得我会愚蠢的把自己拉下水不成?” 这话说的没错,可是她那话中的暗喻,云凌天可就不高兴了。 “所以你这是在怀疑本太子手底下的人吗?” 许碧清微微低头,恭顺地道了一声“不敢。”只是那面上的表情却和他的语气丝毫不符。 云凌天同样脸色难看,“当初去办这件事情的人,根本就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如今消息泄露了出去,除了你,还能有谁?” 云凌天说着,眼中又忍不住地又冒出了些许杀意。 而他这般态度,让许碧清同样很是不悦。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她对面的人还是一国太子。 想到此处,许碧清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怒意,放缓了声线柔声道:“点下,如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既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事,你府中的谋士那么,小女子敢问,除了那位谋士,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许碧清这话一落,云凌天便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不等她下面的话开口,便直接拒绝。 “杀人灭口这件事情,你想都不要想。先生是本宫不可缺的左臂右膀,而且他绝对不会背叛本宫。” 这话……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莫不是风无涯。 许碧清微微皱起了眉头,要真的是他,那就有些难办了,不过,“既然殿下不想这么做,那么民女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云凌天抬了抬眼皮,许碧清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阴狠的笑容。 将军府里,叶桑一脸颓废地坐在院子里面,看着自己手中的设计图,又看了一眼地上堆积的木板,只觉得太阳穴抽搐不一样。 以前用这些东西的时候只觉得方便又快捷,如今自己造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麻烦。 低头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设计图,叶桑身体后仰,直接瘫在了太师椅上,心中无数次后悔,为何前世没多学点知识,净做了一些无意义的事。 角梅和冬九两个人站在院子门口,时不时的朝着里面瞥一眼,看到自家少夫人颓废的模样,两个丫头嘴角憋着笑转过了头。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之前,将角梅和冬九打发出去的夜殇,兴致冲冲地拿着纸笔走了出来,二话不说便放在院子里面的一张汉白玉桌上画了起来。 一盏茶之后,看着桌上的设计图,在冬九和角梅两人诧异的目光中,叶桑兴致冲冲的道:“你们两个,去把你我找一些木板过来,记得要找材质柔韧,比较薄的。” 这样才不费力,而且用的时间也久。 两个丫头悄悄撇了一眼自家少夫人手上那张有些诡异的图,实在没看懂画的是啥,便吩咐底下的人按照自家少夫人的吩咐将东西找了过来。 第328章 制作风扇 一个时辰之后,角梅和冬九两人看着自家少夫人手上那简直不能称之为一个物件的东西,各自抽了抽嘴角。 叶桑更是一脸颓废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没道理呀,按理说按照图纸上的安装方法,应该就是那个样子没错呀,怎么会拼接不到一起呢?” 说着,随意地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只见方才松松垮垮的东西放到桌上之后,直接便散成了一堆碎片。 叶桑:…… 角梅和冬九两人看着自家少夫人脸上的神色忍不住地轻笑出声。 这一笑,叶桑面上的神色顿时变越发的幽怨了。 冬九看着自家少夫人颓废又幽怨的模样,忍住笑,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少夫人为何不把这件事情交给府中的木匠呢,只要将图纸交给她们,少夫人再在一旁引导一下,应该能把这纸上的东西做出来。” 懒洋洋趴在桌上的叶桑眼眸一亮,“此话当真?” 看着自家少妇身上炯炯有神的眼睛,冬九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叶桑面上立马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看得站在一旁的冬九和角梅两人一阵炫目,自家少夫人的容颜,当真是越发的精致了。 说干就干,叶桑立马让冬九将府中的木匠叫了过来,将图纸递了过去。 “老师傅请看,这就是我要做出来的东西,用这三个木板衔接在一起,放在中间的这根柱子上,借用外力便能让它们动起来,然后产生凉爽的风。老师傅看看,可还有什么疑问?” 将军府中的木匠刘师傅,朝着叶桑鞠了一躬,恭敬地道:“少夫人言重了,喊我老刘就行。小人敢问一句,少夫人制造这个东西,是想要用来扇风的吗?” 叶桑点了点头,“不错,是用来扇风的。不过和扇子不同,这个东西制造出来之后,只需要开头的时候转动一下,紧接着它便会自己慢慢转动起来,并且不停歇。” 这可比扇子要便捷许多。 老刘听到叶桑这话点了点头,又详细的询问了叶桑这其中的几个细节,便带着图纸和东西走了。 看着老刘那充满自信的背影,叶桑有些感慨地道:“早知道府中有如此能工巧匠,我就不自己动手了。”费了这么半天的时间,还什么都没做出来。 幸好长夜不在府中,否则的话定然要笑话她。 对于自家少夫人的小心思,两个丫头就假装没看到。 叶桑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了一声竹哨声,秀眉微微蹙起,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两个丫头,“你们二人可曾听到竹哨声?”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叶桑见状,心下一沉,朝着两人打了个呆在屋中的手势,便独自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等她走出房门之后,便又听到了那声有些诡异的竹哨声。似乎是在引着她往什么地方去一般,叶桑握紧了袖中的匕首,一步一步的随着那竹哨声的方向走去。 一直走到淮南院中的长廊里面,那竹哨声才停了下来。 看着空无一人的长廊,叶桑面上神色冷静之极,一双眸子平静地打量着四周,冷声开口,“阁下既然已经将我引到了此处,那么便不要当那藏头躲尾的鼠辈,可敢露一面?” 长亭中寂静无声,叶桑微微皱起了眉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呼吸声,顿时神经便是一紧,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匕首,长腿一踢边朝着身后踹去,却未料来人轻松地躲过。 叶桑皱起了眉头,将手中的匕首直接朝后掷去,紧接着便撒出了一包毒药。 这一招接着一招,若是寻常刺客,恐怕不死也得残。 来人也没想到,叶桑警惕心竟会如此之强,未免接下来再面对什么阴狠的招数,连忙出声,“桑儿,是我。”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叶桑微微一愣,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一阵轻笑声,“不错,这匕首上面抹着的毒药,是桑儿这些日子刚刚研制的吧?” 叶桑看着眼前人熟悉的容颜尚有些回不过神来,听到风无涯的话,手忙脚乱的收起了自己手中拿出来的毒粉,有些窘迫地道:“师傅,怎么是你呀?” 风无涯将手中的匕首递了过去,温润如玉的面上挂着笑颜,轻声解释,“想起许久未曾来看过你,今日得空,又恰巧来到京城,便想着过来看看你的医术有没有进步。” 说着,风无涯弹了弹自己衣袖上方方才沾上的毒粉,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地道:“只是没想到桑儿的警惕心竟如此之强,为师方才若是轻敌一些,这一会儿只怕要被你放倒在地上了。” 听到风无涯的这些话,叶桑一张清丽的小脸越发得窘迫了。 她连忙拱手,“还请师傅恕罪,我以为是这府中来了什么贼人,却没想到竟然是师傅,刚才我可曾伤到师傅了?” 看着叶桑满脸紧张的模样,风无涯又是淡淡一笑,看着叶桑的目光中也满是暖意。 “你的这点手段,还伤不到为师。撒出来的毒粉确实狠辣,不过药效还是差了一些。应对江湖上普通的刺客足矣,可这是遇到了各大世家自小便培养的死士,那可就差得多了。” 语罢,风无涯从自己的袖子里面又掏出来了一包药粉,递给叶桑,“若是真的遇到了刺杀,应对刺客之时,应当先迷药,再撒毒粉。这是为师这段时日刚刚配的新迷药,你拿去试试,再分析一下这里面都有些什么药材。” 叶桑虚心地听讲,看着自家师傅递过来的那包迷药,眼眸微微一亮,将东西收了起来。 两人一起坐到了长廊中放着的桌子前,恰好角梅和冬九两人有些不放心,叶桑跟了出来,见状,叶桑便让两个丫头去端一些糕点和茶水过来。 对于风无涯两个丫头,也都有些印象。知晓来人是自家少夫人的师傅,两人也就不再担心了,乖巧的去为二人准备茶水糕点。 “师傅此次来京城,大概什么时候走?” 叶桑说着亲手为风无涯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风无涯抬手将茶水接了过来,轻啜了一口,笑着道:“大概两三日吧。许久未曾见过你和卿儿了,便想着来京城里看看你们。” 听到卿儿,叶桑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颜,“卿儿可是天天念着要去找师傅,师傅此次来京城,不妨在公主府中多住一段时日,也好多陪一陪卿儿。” 毕竟卿儿还是个孩子,虽说养在公主府中吃喝不愁,可心中到底还是期盼父亲的关爱的。 风无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片刻之后,这才点了点头。 叶桑脸上的笑容立马变得灿烂了起来,“卿儿若是知道了,定然十分高兴。” 看着叶桑脸上那灿烂的笑容,风无涯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抬手在叶桑脑袋上轻敲了一下,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宠溺和纵容,“你这丫头。” 叶桑也不在意,抬手摸了摸被自家师傅敲了的地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还真有些傻乎乎的样子。 云城,河岸旁边。 姬长夜穿着一身钦差官服,副手站在河岸旁边,按着决堤之处的缺口,一双冰冷如墨玉般的眸子微微眯起。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江建业和穆清风,两人面上都是一片紧张之色,只是这紧张到底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那就有待商鹤了。 陪着姬长夜一直在此处站了半个时辰,江建业摸了摸有些发麻的腿,忍不住开口道:“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不妥之处?” 这话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试探,姬长夜转过头来,看着江建业面上那满满的紧张,嘴角忽的勾起了一抹笑容,“离得这么远,除了那缺口的大小,哪里还能再看清些什么。” 听到姬长夜这么说,江建业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只是他面上的笑容还没再露出来,便被姬长夜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这种事情当然是要离得近了,才能看得清楚。” 闻言,江建业脸色大变,“大人,万万不可,这种事情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就可以了。这样被水冲垮了的地方,大人怎可轻易前往,更何况,这河中的水奔流不息,若是大人失足落水出了意外,下官可怎么担当得起呀?” 说着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砰砰地磕起了头,“还请大人三思,此事万万不可。” 在江建业身后的穆清风,也同样跪了下来,淡泊地道:“还请大人三思。” 看着这二人跪在地上,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姬长夜眼中划过了一抹讥讽,冷声道:“起来吧。” 这话,是要放弃了的意思! 江建业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却不料他刚刚站稳身子,就见姬长夜飞快朝前走了两步,紧接着脚尖一点,便落到了河道中央的一块大石头上。 当下江建业的脸色便是惨白一片,看着姬长夜角那奔腾的河水,整个人马上就要晕过去一般。 “大人,这万万不可,您赶紧回来。” 第329章 看出端倪 章 他转身朝着身后跟着的官差们呵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东西搭救大人。” 那些官差们哪里见过这般情景,一个个回过神来之后,慌忙的私下去寻找能够救人的东西。 姬长夜独自一人站在河道中的石头上,一双眸子却是紧紧的盯着眼前河岸决堤的地方,墨玉般的眸子微微眯起了。 姬长夜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岸上浑身都透露着慌乱的江建业,眼中的嘲讽之色越发得浓了。 紧接着又将目光放在了江建业身边的穆清风身上,这人还真是泰山崩于眼前也不变色。 来云城几年,周身竟无一点消息可查。 姬长夜心中有预感,此次下江南赈灾,最主要的地方恐怕就是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云城了。 养着姬长夜脚尖一点,借力又重新飞回了岸上。 这般轻松的模样,更是看得江建业目瞪口呆,喃喃地开口道:“大人武功高强,下官敬佩不已。” 姬长夜轻笑了一声,目光似有深意地看着自己眼前决堤了的缺口,“江南一带的大河,决堤之处的不少,本官一路下查,已经有不少被补了起来,怎么云城这里的还是如此。” 江建业似乎早就料到姬长夜这么说了,毕竟今天一早,姬长夜便提议来河畔走走,此时听到姬长夜这么问,江建业面上立马一副惆怅之色。 “大人,这云城的赈灾款本来就不多,城中的百姓都不够分,哪里还有银子修河道啊!” 姬长夜听言,淡淡地道:“原来如此。” 这话…… 江建业有些傻眼,这这位大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这让他接下来的一番哭穷的话,怎么出口。 看着江建业一副被噎住的模样,姬长夜意味深长的问道:“江大人这幅表情,莫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和本官说?” 看着姬长夜意味深长的表情,江建业只觉得如锋芒刺背,哪里还敢说什么。 “没有,大人多虑了。” 姬长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江大人和穆大人陪着本官走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两人恭敬地应了一声,姬长夜挥了挥手,便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折袍离去。 云城,一家寒酸的茶楼里,姬长夜和折袍主仆二人坐在大厅里喝着茶。 从茶楼四周的摆设可以看出来,云城没有遭难之前,一家茶楼只怕也是个富庶的地儿。可惜先是水灾后是瘟疫,原先富庶的地儿,此时也是满目苍凉,这原本繁华的茶楼,也显得十分寒酸了。 端起手中的茶盏又抿了口茶水,姬长夜开口问道:“可查出来些眉目了没有?” 折袍点了点头,“如同主子所料想的那般,那江建业,果然和京城里面的人有牵扯。属下还在他书房的暗格里面发现了几封他和京城官员来往的密信,不过主子想要暗中查清此事,属下便没有把那些信件拿出来,里面的内容倒是看了一些,这是属下默写下来的。” 折袍说着,从自己怀中掏出来了一封信件,姬长夜打开之后,眼眸一冷,“果然深藏不露。” 说完就将手中的信纸揉成一团,折袍默默的不敢出声,片刻之后,这才开口,“主子,那我们接下来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姬长夜点了点头。 折袍有些心急,“主子,既然已经抓到了他们的罪证,你为何不让我把他们府中放置的那些证据拿出来,这样子的话我们不是就能早日完成任务了吗?” 姬长夜手指敲击着桌面,半眯着的眸子里面一片冷光。 “这个时候把证据暴露出来,能抓到的不过是几个小鱼小虾,京城里面的那些个老狐狸,可不是这点东西就能弄下去的,既然他们想要玩,那么我就陪他们好好玩一玩。来江南一次,若是不把那些老狐狸的尾巴全部都揪出来,我岂能甘心。” 姬长夜说着,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折袍心中一震,也升起了一股子豪情。 “爷说的没错,咱们难得来一次,不把那些老狐狸的尾巴全部都揪出来,怎能这样善罢甘休,是属下目光浅短了,还请主子责罚。” 说着就跪在了地上,姬长夜朝着折袍摆了摆手。 “现在跟在穆清风身边的那些人,可查出些什么来了?” 说起这件事情,折袍脸上也是一片困顿。 “属下无能,这些日子派到穆清风身边的兄弟来报,那人身上根本就没有半分可疑的地方。每日定时去县衙里面照顾难民,回来之后在书房里面看看书,或者写写字。除此之外就不做其他事情了。” 这样的人简直就让他们无从下手。 至于穆清风的府邸,他们这些人搜了不止三遍,一点儿有用的东西都没做出来,探查消息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别说是手底下的那些暗卫,就算是折袍,也狠狠的郁闷了。 这人身上,根本就没有可以查地点。 姬长夜俊眉微微皱起,片刻之后,冷声道:“将跟在他身边的那些暗卫全部都撤了吧!” 折袍震惊,“主子,这?” 姬长夜朝着他摇了摇头,“你们已经在那里守了那么多天了,依旧没有查出来任何有用的消息,可见这个人极会隐藏,继续待在那里也守不出个所以然来,将跟在他身边的那些暗卫全部都撤回来,等他想说的时候,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 听姬长夜这么一说,折袍满是赞叹地道:“还是主子有办法,属下这就把人撤出去。” 姬长夜点了点头,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块碎银子放在了桌上。 “走吧。” 折袍应是,跟在了姬长夜角身后,二人离开了茶楼。 与此同时,江建业府中后院。 江如雪有些焦急地在自己的闺阁里走来走去,手中一方真丝帕子,因为主人太过用力,已经被揉的变形了。 翡翠快步从外面跑了进来,刚刚回到如雪阁里面,便被江如雪拽住了胳膊,“怎么样,打听到姬大人的消息了没有?” 翡翠粗喘着看着江如雪,江如雪微微一愣,连忙走到桌边给翡翠倒了杯茶,让她喝下。 翡翠这才顺过了那口气,呼吸仍有些急促地道:“奴、奴婢刚刚去外面打听到,今日一早姬大人便和老爷去河道那边勘察了。勘察过后,姬大人便和自己身边的侍卫走了,老爷和穆大人两人正在回府的路上,过不了多久便要回来了。” 江如雪微微皱起了秀眉,“可有打听到姬大人是朝着哪个方向去了?” 翡翠摇了摇头,“姬大人身边跟着的那个侍卫,武功甚为高强,而且这大街上如今也没几个人影,奴婢派去跟着的人便回来了。” 说到折袍的时候,翡翠明显缩了缩脖子,那日被人打晕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醒来之后,她脖子足足疼了好几天。 没得到姬长夜去哪里的准确消息,江如雪明显有些不满意。 翡翠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又怎会不知她的想法,连忙开口安慰道:“小姐也不必太过忧心了,左右姬大人如今就住在咱们府上,眼下这天色也不早了,姬大人他总得回来睡觉不是,到时候小姐再去拜访,不是也一样。” 看着自家小姐魂不守舍的模样,翡翠心中实则是有些担忧的。 那日小姐在别院门口求见姬大人,尚且在自家府中,姬大人都如此冷漠无情的拒绝了,可见心中对小姐无意。 小姐却偏偏一心放在了那人身上,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倒是江如雪,经过翡翠这么一番安慰,心中说是好受了不少。 “你说的不错,姬大人他总归还是要回来休息,我不着急。” 说着,坐到了软榻上,拿起放在一旁的帕子绣了起来。 翡翠见状,只得暗暗地叹了口气。 彼时,京城里面。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风无涯都在考察叶桑这段时日的医术进步如何,得到的结果,让风无涯十分满意。 “你如今的水平,去治疗一些寻常的病症,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理论知识尚足,实践确实没有多少。这就相当于你的整体水平,要缩水至少一半。” 叶桑清秀的小脸微微一红,“这都被师傅给看出来了,师傅果然火眼金睛。” 风无涯端起桌上的茶水,浅啜了一口,“拍我马屁也没用,学医一道,重在实践。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说的便是你如今的情况。只有当面治病救人,才能知道你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 叶桑满脸心虚地点了点头。 这种情况,师傅早在当初便已经与她说过许多次了,只不过自打学医以来,他还真没什么机会出去给人看过病。 眼下师傅既然亲口说了,也是时候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了。 看到叶桑满脸谦虚之色,风无涯心中也甚为满意。 又从自己怀中掏出来了一本厚厚的札记,在叶桑疑惑的目光中,温声解释道:“你如今是将军府的少夫人,出门的时间怕是也不多,这是我整理的一些寻常病症中的疑难杂症,你多看看。” 第330章 娶妻成宝 “少夫人不打开盒子,公主可是鲜少送东西给别人能送给少夫人,说明公主打心眼里面喜欢少夫人。” 叶桑听到嬷嬷说,依言笑着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套分外精致的翡翠头面,在看那翡翠的成色,只怕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叶桑眼中滑过了一抹震惊,立马将盒子合了起来,有些惶恐地道:“这么贵重的礼物……”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嬷嬷打断了,“正是因为贵重,所以才被公主挑出来送给少夫人的,公主觉得少夫人值得这些东西,少夫人便不要推辞了。” 听到嬷嬷这么说,叶桑抿了抿唇,知道再推辞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笑着将东西收了起来。 “多谢公主抬爱。” 嬷嬷笑而不语,抬头朝着远处看了一眼,发现园子里面没有守着的丫头了之后,这才笑着开口道:“既然东西也已经拿给少夫人了,那老奴便带着少夫人去和公主他们会合吧,说不定卿儿小姐都已经等着了呢。” 叶桑也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丫头,让她先帮自己拿着。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嬷嬷带路。” 这话说的仿佛不知花园里发生了什么一般。 嬷嬷亦笑着点了点头,朝着叶桑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将人带了过去。 毕竟是当今陛下的亲姐姐,这公主府里面只住了长公主一位主子,不过整座公主府装修得也十分富丽堂皇。 傍晚的余晖映照在府中的一片湖水上,更是衬托着这府中的景色多了几分清幽。 跟着嬷嬷一起走到了一个长廊里,还未走到地方,一阵如同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便传了过来,叶桑嘴角随即便勾起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十分真诚,显然是在为长廊里面正欢愉笑着的人而高兴。 嬷嬷看到叶桑嘴角的笑容之后,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两分,再次朝着叶桑比了个请的手势,将人带了过去。 “见过长公主。” “奴婢参见公主。” 长公主朝着身边的嬷嬷点了点头,便笑着伸手将叶桑扶了起来,“你这丫头,不是和你说了吗,在公主府中又不是在别处,不需要这么多的礼节,你这般倒是显得生分了。” 说着,便拉着叶桑坐到了自己身侧,而原本待在自家爹爹身旁的卿儿在看到叶桑之后,一双眸子明显更亮了几分。 “果真是叶姐姐,爹爹和姨母没有骗我。” 闻人言入耳,叶桑有些疑惑地朝着长公主和自家师傅看了过去,再看到两人面上都是一副无奈的笑容,就想起刚才卿儿说的那些话,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 “卿儿那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卿儿点了点头,看着叶桑那清丽温婉的容颜,小丫头一张圆润的小脸上满是甜甜的笑容。 “叶姐姐放心,卿儿在姨母这里过得很好呢,就是叶姐姐太久不来看望卿儿,让卿儿有些无聊而已。” 这话说完,小姑娘便立马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明摆着是要博取同情心。 这副模样,长公主首先看不下去了。 “你这丫头昨日不是还说要一直陪着本宫待在府中,怎么今日你叶姐姐来了之后,便又换了一副说辞。莫不是平日里说的那些话,都是用来哄骗本宫,讨本宫开心的?” 说罢,她面上便故意划过了一抹黯然,仿佛十分伤心的模样。 卿儿见状,眨巴了一下眼睛,连忙跑到了长公主的身边,抱着她的胳膊便熟练地撒起了娇。 “姨母,卿儿平日里说的那些话,绝对不是骗姨母的,不过叶姐姐不常来,她来了卿儿自然是要挑一些好听的话来说,不然的话叶姐姐下次不给亲儿带糕点了怎么办?” 说完之后,暴露吃货本质的小丫头吐了吐舌头,颇为不好意思地朝着叶桑看了一眼。 叶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卿儿,“好吃的姐姐过来还真的没带。” 看着小丫头一副傻眼的模样,叶桑从自己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两颗酥糖来,“不过倒是有身边丫头做的两个酥糖,你若是不嫌弃……”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糖便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见卿儿飞快地将糖放进了嘴里,紧接着一双眼睛便笑弯了。 “不嫌弃不嫌弃,就知道叶姐姐对我最好了。” 这模样逗得桌边的三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直在公主府中用了晚膳,叶桑这才回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中,叶桑刚刚一回来,角梅和冬九两个人便带着喜色迎了上来。 “少夫人,今儿早上您让府中木匠打造的东西,如今已有些眉目了。” 听到角梅这话,叶桑眼眸顿时便是一亮,“这么快就把东西做出来了?” 角梅一怔,摇了摇头,“东西倒是没有完全做出来,不过奴婢看着刘师傅手上的那东西,已经和小姐图纸上面画着的东西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要让那东西只转动一下便一直自己转动起来,刘师傅还没搞明白,便带着图纸和东西来找-小姐了。” 听到角梅这么说,叶桑了然地点了点头,一想到不过是短短半日的时间,刘师傅便已经将东西做出了个大致出来,脚下的步子便忍不住加快了两分。 主仆三人快步回到了淮南苑,刘师傅已经在院子里面等着了,看到叶桑回来便想要拱手行礼,叶桑挥了挥手,面上挂着热情的笑容。 “刘师傅不多礼,您是这府里面的老人了,按辈分应该是晚辈像你行礼才是。” 叶桑这话说的十分谦虚客气,对于有能耐的人她一向尊重,更何况是刘师傅这样子顶有能耐的人。 刘师傅一愣,连忙摆手说了声“不敢。”紧接着便将自己手边的东西拿了出来。 “少夫人请看,这便是老奴今日按照上夫人给的图纸做出来的东西,大致的样子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不过是那里面的结构,恐怕还需要少夫人好好指导一番。”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东西推了过去,而叶桑则在看到刘师傅手上那顶“风扇”的时候,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刘师傅果然不愧是这府中顶级的木匠师傅,这般复杂的东西,你一个下午就轻松地做了出来。” 听着叶桑的夸赞,刘师傅脸上微微滑过了一抹尴尬,有图纸和少夫人的详细讲解,用了一个下午才把这东西做出来,而且还做得有些不对,少夫人这一声夸赞,他当真是受之有愧。 叶桑真诚地夸完之后,便低头看起了自己手上的东西。 她让刘师傅做出来的东西,类似于手摇风扇。 只可惜这个时代并没有电,不过利用一些原理,也可以让这些东西变成不让人动手,便能自己摇动起来的风扇,只不过过程稍微复杂了一些,倒也不是不能完全实现。 看着刘师傅送过来的东西,叶桑伸手放到后面的手柄处摇了摇,果然那风扇边摇了起来,送来的阵阵清风让院子里面站着的几个人啧啧称奇。 一个下午就能做到这种地步,而且还把风扇做得这么精致,他方才看到那风扇的边缘柱还雕了花,叶桑忍不住抬头又赞了一句,“刘师傅好手艺。” 被夸赞的刘师傅只觉得心中有愧,有些急切地朝着叶桑看了一眼,希望自家少夫人赶紧将不足之处指出来,这样的话他好回去改进。 叶桑又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将原理和刘师傅又讲了一遍,说了几个其中的结构,在刘师傅恍然大悟的神色中,让人送走了他。 等到刘师傅走了之后,角梅和冬九两人立马围了上来。 “小姐真是厉害,这么厉害的东西都能想出来。” 叶桑摇了摇头,拽过了自己手边的纸张,轻笑着道:“我哪里能想得到这种东西,不过是借了别人留下来的智慧而已。” 看着两个丫头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叶桑轻笑了一声也没在解释,毕竟这种事情解释也未必解释得清。 拿起手中的笔便又在纸上画了起来。 角梅和冬九见状,两人识趣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面,老将军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柏琴,语气中带着点点惊讶和欣喜,“你说的是真的?桑丫头还有这份才能?” 对于自家少夫人,柏琴也是打心眼儿里面恭敬,听到老将军这么说,那张平日不苟言笑的面上也微微露出了一抹笑容。 “是真的,今日老刘将这事情告诉老奴的时候,老奴心中也是满是惊讶,少爷当真是娶了个宝回来。” 听到柏琴这么说,老将军心情大好,“那臭小子这二十几年来,就这件事干得最让人舒心了。” 说起姬长夜,老将军又不免有些担心。 “那臭小子如今在江南如何了,都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往家中寄一封家书,真是该打。” 这气呼呼的语气里面却是满满的关心,知晓自家老将军的脾气,柏琴也不废话,就将自己今日里收到的新消息报了出来。 “少爷在江南那边似乎是有了一些新的发现,现在正按兵不动待在那里,打算暗中调查。” 第331章 宫宴之上 老将军眼神瞬间变得伶俐了起来,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我就说以长夜之能,不过区区赈灾一事,怎么会拖了这么久还没有个具体结果,原来是有人在暗中捣鬼。回来禀报消息的人可有说他查到哪里了?” 管家摇了摇头,“这些日子以来少爷那边的情况也十分紧张,而且自打少爷那天发现了那个漏洞之后,身边便已经有人在监视着了。为免打草惊蛇,来人便只送回来了这么一个消息,让老将军不必担心。” 听到管家这么说,老将军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方才开口,“将腹中的虎卫调几个偷偷送去江南,保护在少爷跟前,切记要秘密送去。” 顿了顿,又道:“另外也派人去查查京城之中最近可有何异动,本将军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有谁在长夜背后下手。” 若非如今四国聚首的时间还没过去一半,老将军断然不会如此小心翼翼的动作。他孙儿为了吴国的安危远赴江南,可皇家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如此作为,当真是令人寒心不已。 管家恭敬地应了一声,等到老将军挥了挥手,这才从书房里退了出去。 偌大的书房里面,顿时便只剩下老将军一个人,桌边摆着的烛火,随着夜风摇曳忽明忽暗,老将军忽然伸手一把打落了放在自己身边的茶杯,那张往日里总是带着慈祥笑容的面容,此刻却满满的都是煞气。 彼时,太子府中。 云凌天手中捏着酒杯,一双阴霾的眸子带着几许令人胆寒的兴奋。 “你的意思是说,姬长夜他发现了云层河坝的摧毁却并没有派人去查,反而一声不吭地躲在了知府府里?” 下面跪着的暗卫恭敬地应了一声,顿时便听到了自家主子的一声嗤笑。 “吃了这么多次的亏,也不知道变得聪明一点,本宫留下你们有何用?姬长夜若是如此安稳的话,那么本宫还派你们去干什么。他此时不声不响地待在知府府中,手底下的人指不定都快要把真相查出来了!” 说到最后,云凌天声音不由得加大,那双阴霾的眸子里面带上了点点血色,看得周围伺候着的人更是心中一惊,纷纷低下了头。 那暗卫为自家主子一番呵斥,只觉得心中有些委屈。 少顷,才开口道:“回主子的话,属下等人认真勘察了机将军身边跟着的人数,确定没有一人外出去探查消息。” 言下之意便是姬长夜是真的单单待在知府府里。 这话一出,云凌天手中的酒杯顿时便朝着那暗卫面门砸了过去。 “他身边的人没有少一个,暗地里带了多少人,你们也查清楚了吗?当真是一群蠢货!” 那暗卫被泼了一脸酒水只能默默受着,听到自家主子这么一说,这才回过神来。 “是属下疏忽了,请主子自责。” 一群人在那呆了半个月就送回来了这么点消息,云凌天此刻心中烦躁得想要杀人。 盯着那地上跪着的暗卫,严重也满是杀意,若非此刻他在京城不能妄动,他必然要亲自下江南一趟,看看姬长夜到底耍的什么花样。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自己心底的怒意,云凌天冷冷地道:“你们去给我把姬长夜看好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部都给我记录下来,每隔两日便送回京城一次。” 暗卫连忙应下,云凌天垂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影,越看越是心烦,满是不耐烦地呵斥道:“还跪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滚。” 暗卫心中也是松了口气,连忙离开了大厅。 跟在云凌天身后的管家此时才走出来,亲手为自家主子倒了杯茶水。 “主子喝杯茶消消气,那些个人哪里值得主子如此生气,明日陛下要在御花园宴请各国使臣,主子还是早日休息,莫要被别国使臣看了笑话。” 对待打小跟在自己身边的老人,云凌天暴戾的脾气稍稍收敛,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冷声道:“将人全部都处理了。” 语罢,便大步走出了大厅。 管家恭敬地应了一声,看着屋子里面站着的几个侍女,嘴角勾起了一抹狞笑…… 翌日,天色才蒙蒙亮,叶桑便已睁开了眼。 想着今日老将军又要进宫一趟,叶桑伸手拉了拉床边挂着的铃铛,在外间睡着的角梅,立马便走了进来。 看着已经从床上做起来的自家小姐,角梅有些惊讶,“眼下天色还早,小姐不多睡一会儿?” 叶桑摇了摇头,“今日爷爷又要去宫中陪着那些使臣,我要早些起来给爷爷准备一些吃的。” 宫宴差不多就是一群人在那里推杯换盏,相互寒暄,没有别国使臣在的时候便是如此,如今三国使臣俱在,这宴会只会令人更加心烦,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进食。 老将军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种折腾。 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角梅点了点头,伸手将床幔掀开。 “奴婢去打些水来,伺候小姐洗漱。” 叶桑点了点头,走到衣柜旁边挑了一件颜色素雅的衣裙穿上,不一会儿角梅便端着水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冬九。 两个丫头也不废话,飞快地为自家小姐装扮好了之后,便跟着叶桑一起去了小厨房。 天气炎热,早膳厨房那里肯定会准备好,叶桑也没在这里下心思。 将提前浸泡好的绿豆洗净,辅以冰糖,放到锅中熬煮,又动手做了两个清爽不腻人的糕点,糕点是用笼蒸蒸的,即便凉了之后也不会腻人。 准备好了之后,叶桑便将东西用食盒装起来,朝着大厅里面走去。 大厅里面,老将军正坐在桌前用早膳,看到叶桑拎着食盒走了过来,眼中划过了一抹惊讶。 “桑丫头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随即转头朝着身边的丫头吩咐道:“再去拿一副碗筷。” 叶桑听着老将军的话也没拒绝,将自己手中的食盒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这才笑盈盈地坐到了老将军身边。 “桑儿听说今日陛下在御花园中设宴,邀请各国使臣,想着爷爷是一定要去的,为免大清早的爷爷独自用早膳孤单,便过来了。” 这话说得老将军是一阵舒心。 “果然还是有个孙女儿贴心,长夜那臭小子从来就没有想到这里过?” 叶桑低头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拿起桌边放着的公筷,给老将军夹了一个包子放在碗里。 “长夜也是十分孝敬爷爷的,爷爷还是快些吃吧,不然一会儿这早膳就要凉了。” 对于叶桑这话,老将军用鼻子哼了一下,表示不屑,却也没有反驳,端起桌边的碗用了起来。 小丫头也将叶桑的碗筷拿了上来,用完早膳之后,叶桑便将自己带过来的食盒拿起来交到了柏琴的手上。 在老将军疑惑的目光中,轻声解释道:“天气炎热,宫中宴会未免烦闷,这是桑儿早起做的绿豆汤和两样小糕点,给爷爷带去宫里垫垫肚子。” 这一番话平平淡淡,却是让老将军心中感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叶桑的脑袋,“你这丫头,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不就好了……做糕点可费时间了,今天早上一定没睡好吧!” 忽然被老将军揉了脑袋,叶桑先是一愣,紧接着忍不住笑弯了眼眸。 这种被长辈关心的感觉,果然是让人怀念啊…… “不过就是早起一会儿而已,不碍事。时候不早了,爷爷还是赶紧出门,免得在宫宴上迟了。” 老将军满是慈祥地应了一声,这才带着管家离去。 府门外面,坐上马车的老将军,忽然感叹了一声。 “人家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今日总算是感受到了这个道理。” 说罢,摸了摸放在自己跟前的食盒,有些欣慰又不免得意地笑着。 今日到宫中肯定又会遇到自己的那几个老友,那群老家伙,平日里仗着自己的孙女,没少在他跟前得瑟,今日就是他一雪前耻的日子。 想到此处,老将军忍不住畅快地笑出了声。 柏琴坐在外面听着老将军的笑声,严肃的面上也带着些许笑容。 少夫人果真是个宝,自打他来了将军府之后不管是老爷还是少爷,脸上的笑容都比之前多了多。 马车朝着皇宫驶去,而叶桑在送走老将军之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里面。 不能出门亲自去找病人诊治磨练医术,可得好好研读师傅留下来的这本札记。 与此同时,皇宫门口。 将军府的马车停下,老将军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自己前面太子府的马车,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眸顿时便是一凉。 而云凌天刚刚下车,便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背上,回过头去便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老将军,当即便笑着打了声招呼,“老将军今日来的真早。” 收回自己的目光,老将军低头行礼,“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云凌天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上前将老将军扶了起来。 第332章 讽刺 “老将军请起,此处无人,哪里用得着行如此大礼。” 这话说得老将军嘴角顿时便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不过没被云凌天瞧见。 若是真的觉得不用行如此大礼,恐怕早在他方才俯身的时候便已经开口了,太子殿下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事情,果然运用得十分熟练。 心中这么想着,老将军也顺势从地上站了起来。 “太子殿下-身份高贵,老夫见到殿下要行礼,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岂能因为此处人少,便将礼节弃于不顾,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笑话。” 老将军说着,目光亦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云凌天一眼,云凌天的眸子顿时便微微眯起。 这是在教训他这个储君,做事要懂礼节吗? 想着眸中便划过了一抹不悦,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三分。 “老将军说的是,礼不可废。” 这话说完,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便冷淡了下来。正巧旁边也来了许多大臣纷纷上前向云凌天行礼,老将军也就顺势退了出去,大步走进了宫门。 工部尚书王吉和李部尚书章程搭马车的时候,抬眼便看到了老将军大步离去的背影。 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挂着笑容,朝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云凌天走了过去。 “臣,见过太子殿下。” 对于自己的两位心腹大臣,云凌天还是有几分礼遇的。 “免礼。” 周围在云凌天跟前行李套近乎的大臣们,看到他们二人来了,一个个也识趣地找了个理由告退。 原本热热闹闹的宫门口,顿时便只剩下了云凌天,还有王吉张成三人。 看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的自家殿下,王吉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殿下怎的这般脸色,莫非是方才有哪个不长眼的过来冲撞了殿下?” 按理说不应该呀,这朝中除了三皇子那一派的人有些不识礼数,其余的大人碰见太子殿下,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又不是嫌命长了。 果然云凌天听到王吉这么说,顿时便冷哼了一声。 “不长眼的人多了去了,不过你觉得有哪个人能给本宫不自在?” 看着自家主子那难看的脸色,又联想到方才下马车之时,老将军大步离去的背影,王吉顿时便顿悟了。 他低着头,怒声骂道:“这个老不死的,陛下对他有几分礼遇,便分不清谁是主谁是奴了,太子殿下切莫和那个老东西计较,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左右不过是一个不日将要作古的老头子,也活不了几天了。” 听着王吉热恶毒咒骂的话,云凌天面上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容。 见状,王吉骂得更加欢快了,章程在旁边时不时地附和一两句,两人轮番咒骂着老将军,又不动声色地拍着云凌天的马屁,总算是让云凌天的心情好了起来。 三人一起大步走进皇宫,谁也没发现,晚来一步的云浩天便站在离他们不远之处,眸色冰冷地听着他们几人咒骂。 跟在云浩天身边的几人也是一副怒气冲冠的模样,若非殿下拦着他们,方才便想上去将王吉那个马屁精的嘴打烂。 老将军功勋赫赫,也是他这种只会耍嘴皮子的佞臣可以随意诋毁的! 眼看着那三人走了进去,云浩天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转身看着自己身后的几名大臣,“今日父皇要宴请其他三国使臣,不管你们此时心中有多大的愤恨,宴席之上都不准给本殿下闹出来任何事,这是关乎国体的大事,听明白了没有?” 几人连忙收敛神色,恭敬的应了声是。 云浩天这才冷着一张脸大步走进了宫门。 皇帝陛下亲自设宴宴请诸国使臣,御花园里面早早的便已经布置了起来。 明后天走进御花园,便听到了那一声声的恭维,长着方才那些个人在宫门口大放厥词,眸色顿时就变得十分冰冷,转身朝着老将军坐着的地方走了过去。 “见过姬爷爷!” 老将军一愣,连忙起身将对着自己行李的云浩天扶了起来,“三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太折煞老臣了。” 云浩天面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满不在乎地道:“姬爷爷您是长辈,又给我吴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我这一生尊称,您是担得起的。” 这话说的也没错,不过在宫里面他哪里敢拖大,应了三皇子这一声爷爷,否则的话,岂不是要给陛下做父亲。 想着老将军没好气地瞪了云浩天一眼,“殿下说的这是哪里话,这些都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殿下如此说,也太抬举老臣了。” 说着便躬身正正紧紧地朝着云浩天行了个礼,“该是老臣见过殿下才对。” 不等老将军将腰弯下去,云浩天便伸手将人扶了起来。 “老将军快快请起。” 这般客气又尊重的态度,让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不由得想起了方才在宫门外,太子殿下那看上去谦虚,实则却透着傲慢的态度,顿时目光便有些变化。 而这也是云浩天想要得到的结果,扶起老将军之后两人便信步走到了一处亭子里面,甚是愉快的交谈了起来。 这让在场众人的脸色更加诡异,有胆子大的忍不住偷偷去看了一眼太子殿下的脸色,在看到云凌天那满脸怒容的神色之时,赶忙回过了头。 原本站在云凌天身边恭维着的几个大臣,面上也划过了一抹尴尬,纷纷找理由退开。 这般场景更是让云凌天脸色难看,王吉见状,当即便不屑地开口道:“没看出来三殿下平日里那般轻挑的人,还有如此正经的时候。” 这亦有所指的一句话,让周围原本重新攀谈着的众人,再次竖起了耳朵。 同时心里面也在琢磨着,章大人这话说的也没错,毕竟三殿下平日里的形式作风确实是潇洒风-流的。 如今这般恭敬的态度,真不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比如,还没到的……皇上? 看着众人变幻的神色,云凌天面上的神色刚刚舒缓一些,但在人群后方的一个老将,便冷嗤一声开口了,“众所周知,三殿下姬家少将军两人关系甚好,见到少将军家中的长辈客气一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诸位家中的公子在碰到与自己父亲相交好的长辈,仍旧态度轻狂吗?” 这话说完,那老将军便挥了挥衣袖,朝着长亭里面而去。 而他留下的这一番话,却是让原本阴暗猜测着云浩天是有什么别的想法的大臣们面上划过了一抹尴尬。 大家是悄悄尴尬,同时目光时不时地看向,方才悟到他们的王吉,王吉脸色铁青,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脸色比他还难看的自家主子,悻悻住了嘴。 这边气氛一片冷凝,而凉亭里面的三人却是相谈甚欢。 看着走过来的刘将军,老将军摸了摸胡须,笑呵呵地道:“许久不见,老刘你这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火爆,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得罪太子殿下-身边的近臣,就不怕以后被穿小鞋?” 刘老将军冷哼了一声,颇为不屑地摆了摆手,“老夫纵横沙场多年,岂会怕几个毛头小子,太子这些年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做事越发的没有轻重,这也就罢了,看看身边跟着的那些都是些什么人,如此作为,日后怎能担当大任? 想着刘老将军眼中的不屑更甚。 老将军摸了摸胡须,抬手到了倒了杯茶水推到了刘将军跟前。 “行了,这些话你平日在自己府里面说说就行了,今日这宴会非同小可,若是真的闹出什么事来,陛下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接过老友递过来的茶杯,刘将军一脸烦躁地道:“知道了,接待使臣乃是国之大事,这种场合上若是闹出事情,丢的可是吴国的脸。” 老将军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刘将军又将话题转到了云浩天的身上。 “三殿下今日可有何打算?” 云浩天被问的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谦和地笑着道:“今日父皇宴请诸国使臣,本皇子要做的便是将这场宴会平稳的进行下去即可。” 刘老将军看了一眼云浩天,出口的话中带着些许诱导,“话虽如此,不过今日诸国使臣皆在,三殿下难道就不打算在宴会上表现一下自己?” 面对这样的试探,云浩天依旧回复得四平八稳,“想要在父皇面前多表现,多做政绩,多为百姓们谋福祉,父皇自然会看到的,不差这一时。” 听着云浩天这番话,老将心满意地摸了摸胡须,一旁的刘将军却是有些死缠烂打地继续问道:“可若是陛下看不见了?” 云浩天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紧接着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这点还请刘将军放心,该看到的东西,若是父皇看不见的话,本皇子自然会想办法让父皇看见,毕竟本皇子也不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 这话中的态度便很明显了,刘将军也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云浩天的目光中,更带了一份往日没有的赞赏。 第333章 改了时辰 他算能明白,为何姬家那心高气傲的小子甘愿跟随三皇子。 心怀大义,却又并不妇人之仁,谋略和诡计也是当仁不让,若有如此储君,吴国兴也。 如此想着,刘将军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朝着站在宴会中央的云凌天看了过去,打量了一番之后,有些厌恶地收回了目光。 看了一眼外头站着的大臣,姬老将军心有些疑惑地问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没到?” 御花园中此时到达的大臣,尚不足一半。 看着老将军疑惑的模样,云浩天有些不解地道:“昨日傍晚,凌国使臣进宫来报,说是他们二殿下-身子不适,希望能够将宴会的时间推迟些,父皇便将宴会推迟到了中午,老将军不知道吗?” 云浩天这话一出,老将军和刘将军两人面上神色皆是一变,齐声开口道:“并未有人来报。” 这下换成云浩天的脸色古怪了起来,两人面上的不解之色不似伪装,更何况如此小事,他们二人也没必要骗自己。 思及如此,云浩天的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 “昨日父皇亲自下的口谕,让把消息传到各位大臣家中,底下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看着云浩天那难看的脸色,姬老将军和刘将军两人对视了一眼,老将军率先开口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左右不过是早来了一些,不碍事。” 刘将军也开口附和,“老将军说的不错,三殿下不必为此介怀。” 听着身边两位老臣的劝慰,云浩天将心中的怒气压了下来,重新做到的位置上。不过一会儿,又重新站了起来,“各位大人们没有收到消息,不知道御膳房里面的人些收到消息了没有,今日的医院会出不得任何差池,本皇子失陪一下,去御膳房看看。” 云浩天说着,急急忙忙的便离去了。 都是参加过宫宴的,因为要宴请诸国使臣,鸿胪寺恐怕在几日之前便已经开始准备了,若是做的早了,那口感和味道都要大打折扣。 这些也就罢了,关键是三国使臣到场,他们吴国用来招待人家的饭菜却都是凉透了的,未免也太轻视人了,难保不会激起各国使臣的愤怒,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想到此处,姬老将军和刘将军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到底是何人从中作梗,简直其心可诛! 刘将军有些按捺不住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要不咱们也跟着去御膳房看看?” 姬老将军连忙伸手将人给拽住,“行了,你就别着急了,三皇子这会儿已经过去了,御膳房也算是这后宫的一部分,你我两个外臣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进去,成何体统。” 刘将军还是有些不放心,姬老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安心坐在这等消息吧!” 若是真的出了事情,该着急的人也不是他们两个。 姬老将军的目光朝着御花园中与人相谈甚欢的云凌天面上掠了过去。 这次宴会可是由皇上交给太子去主办的,真该出了什么事,着急的也不是他们。 刘将军顺着姬老将军的目光看了过去,也看到了御花园中的云凌天,想着那人方才傲慢,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态度,顿时冷哼了一声,没有了再去帮忙的欲-望。 两人就这么坐在凉亭里面,喝着自己眼前的茶水,不一会儿,刘将军又开口了,“话说你们家那小子去江南赈灾,眼下都一月有余了,怎么还没传出个消息回来?” 依照姬家那小子的本事,不应该啊! 千军万马里面都走出来了,这么点小事没道理办不好。 面对自己老友那匪夷所思的目光,老将军脸色顿时变是一冷,“有人在背后搞鬼,此次灾情和瘟疫都不简单。” 这话一出,刘老将军脸上的神色也难看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背后搞鬼?” 江南那一带住着几十万百姓,若是有人背后捣鬼,那此人心性可见阴毒到了什么地步。 看了一眼宴厅里面的人,刘将军悄悄凑到了老将军跟前,悄声问道:“长夜可查出这件事情和哪国的人有关?” 也不怪刘老将军如此怀疑,四国聚首近在眼前,偏偏在这个时候吴国江南发生的危险,说这和那几国没有半点关系,谁信呐! 刘老将军这么问着,却是看到自己的老友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心中顿时便是一惊,满是不可置信地道:“莫非是京城中人动的手脚?” 想着这个可能,刘将军便觉得手脚冰凉。 姬老将军脸色难看,目光悠悠地从太子那边看了一眼,“长夜查出来了一点东西,不过还没有确切的正确。” 顺着姬老将军的目光看了过去,刘将军心中顿时便是一凉,“他怎能如此狠心,江南的那些百姓日后也是他的子民,如此心狠手辣,当真是……” 眼看着刘将军就要骂出来,姬老将军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胳膊,轻声提醒,“当心隔墙有耳。” 更何况此时他们还待在宫里。 刘将军将自己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在心中将云凌天狠狠地唾弃了好几遍,这才重新开口问道:“若此事是真的,那恐怕牵连甚广,长夜那里,你怕是要多派几个人保护。” 老将军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刘老将军这才松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起来。 而这边,云浩天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御膳房,在进御膳房之前,忽然顿住了脚步,拉过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将自己身上的玉佩拽下来,让人去御书房里面问话。 学完完之后,又让自己身后跟着的暗卫跟着,以防意外,这才踏进了御膳房的门。 今日是陛下宴请诸国使者的大日子,整个御膳房里面一片忙碌,看到三皇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御膳房总管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这金尊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心中腹诽,全盛还是扬着笑脸,赶紧迎了上去,“奴才见过三皇子殿下,殿下怎么有空到御膳房中来了?” 目光缓缓地扫过御膳房,发现大多数食材还只是依照规格摆在盘子里面,云浩天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开口询问道:“今日父皇要在御花园中宴请诸国皇子和时辰,事关我国颜面,本皇子来看看御膳房里面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全盛微微一愣,云浩天皱起了眉头,语气中带了几分冷意,“本皇子问你话呢,你在这发什么呆呢?” 全盛头上滴下了一滴冷汗,连忙低头恭敬地回答道:“殿下放心,食材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为了保持新鲜,都放到了冰库里,保证新鲜。” 云浩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几样食材,果然看到上面还冒着冷气。 云浩天眸色微微一冷,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宴会未时才开始,现在就把东西拿出来,是不是有些早了?” 全盛闻言一愣,紧接着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有些谨慎的问道:“殿下记错时辰了吧,这宴会不是巳时开始的吗,这个时候把东西拿出来已经不算早了,再迟一点拿出来,御膳房里面的厨子要来不及做了。” 听着全盛的话,云浩天心道“果然如此”,面上却是扬起了一抹怒气,“胡说八道,昨日凌国使臣进宫觐见父皇,说他们家二殿下-身体不适,希望将宴会推迟到中午,昨日父皇已经下了口谕,当宴会推迟到中午,你身为御膳房总管,这么紧急的消息居然不知道?” 云浩天忽然发脾气,不仅将他面前的全盛吓了一跳,连御膳房里面正在准备食材的宫女太监们也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待全盛明白云浩天这话中的意思之后,整张脸比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下来,“殿下这话可是真的?” 云浩天皱起了眉头,“父皇口谕,本皇子还能咋传圣旨不成?” 这一下全盛的脸彻底白了,脚下一软,险些瘫在了地上,“时辰变了,这根本就没有人通知奴才啊!眼下已经有不少食材都开始处理了,好几道菜怕是都放到锅里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全盛猛地抬起头来,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抓住了云浩天的衣裳,“三皇子,三皇子你救救奴才呀!这件事情奴才是真的不知道,整个御膳房的人都可以为奴才作证!” 云浩天伸手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这件事情自由父皇定夺,你求本皇子也没用。” 全盛浑身一软,揪着云浩天衣摆的手也没了力气。 云浩天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道:“你先说眼下御膳房的人都准备到哪里了,让本皇子看看还有没有办法补救,如果是有办法补救的话,父皇说不定会饶你一命。” 这话一出摊在地上的全盛脸上总算是恢复了几分神采,“眼下时候还早,大多数食材只是准备好了,只有几道大菜因为费时颇久,已经煮到锅里了。” 第334章 赏赐 听全盛说到这里,原本松了一口气的云浩天心又重新提了起来,“那那些菜的食材还有吗?” 总不能让使臣们吃被煮过了的菜?” 说到这里,全盛又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过模样却没有方才那般慌张,“三殿下放心,那一些菜肴煮久一点反而会更加入味,并不会影响口感。” 只不过因为耗费的时间较长,所以御膳房的厨子早早的便已经准备上了,皇上既然将宴会改到了中午,那还是来得及的。 听到他这么说,云浩天一直提着的那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如此便好,方才本皇子来的时候已经派人去请父皇的圣旨了,约莫着再过不了多久,父皇的圣旨便会下来了,届时你们一切按照圣旨上所说的办就是。” 全盛连忙恭敬地应了一声,弯腰站在云浩天的身后,随他一起等着逝者。 约摸着半盏茶的时间,方才被云浩天派出去的暗卫便已经回来了,离的远远地朝着他点了点头,云浩天挥了挥手,抬眼望去便看到皇上身边跟着的李公公,手中捧着圣旨快步走了过来。 云浩天身后站着的全盛,自然也看到了李公公的身影,面色一变,连忙迎了上去,“哎呦,李公公,今日吹的这是什么风,怎么把您给吹来了?” 李公公看了全身一眼,将自己手中的圣旨交到了自己身边的小太监手上,转头恭敬地朝着云浩天行李,“奴才见过三殿下,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浩天连忙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公公客气了,快快请起。” 李公公顺着云浩天手上的力道站了起来,满面笑容道:“今日之事,多亏殿下早一步探查出了先机,御膳房中的事情就交给老奴吧,陛下此时就在御书房里面等着殿下呢!” 云浩天脸色一变,这个时候父皇传他去御书房必然是为了这件事情。 想着摸了摸自己手中的扳指,若无其事地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公公了。” 李公公应了声,云浩天便大步离开了御膳房。 刚出御膳房门口,便遇到了放在他临时拉住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看到云浩天,诚惶诚恐地便要行礼。 云浩天伸手将人拉住,面上露出了个潇洒而又随性的笑容,“行了,不必多礼,这次的事情还多亏了你,什么名字?” 那小太监明显一愣,随后眼中涌现出了一抹狂喜,“奴才小夏子,能替三殿下传话,是奴才的荣幸。” 说罢,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来的一块玉佩,恭敬地朝着云浩天递了过去,“这是方才殿下交给奴才的玉佩。” 云浩天点了点头,伸手将玉佩拿过来,重新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好了,本皇子知道了,若是你不想在御膳房里面干活,或者有别的需要,可以去找本皇子的母妃,他会满足你一个条件。” 那小太监听到云浩天这么说,忍着心中的惊喜点了点头。 不过是一件小事,云浩天也没在意,脚步匆匆地朝着御书房而去。 这边,御书房里面,云世坤脸色难看的坐在龙椅上,诺大的御书房,除了旁边战战兢兢站着的两个小太监,便没有别人了。 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又看了一眼手边摆着的奏折,云世坤眼中浮现出了一抹冷怒,拿起手中的朱笔,将递揍折的大臣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个小太监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疾病陛下,三皇子在外求见。” 云世坤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笔,又恢复了以往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满脸威严地道:“宣。” 小太监恭敬地应了一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云浩天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摆了摆手,云世坤直接起身朝着大殿中央走去,“起来吧,随身朝这边来。” 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偏殿,云浩天一脸正色地跟在自家父皇身后走了过去。 “今日之事,你是怎么发现的?” 未曾费多余的口舌,云世坤一开口便直击重点。 云浩天心中道了一声果然,拱起手来恭敬地道:“回禀父皇,儿臣今日在御花园中和姬老将军闲聊……” 顿了顿,才继续道:“与两位老将军再三确认之后,确定是传令的人出了误差,找了个小太监来请父皇的圣旨,儿臣便率先去了御膳房,未曾亲自来向父皇禀报此事,还请父皇降罪。” 说着这话,云浩天就已经掀起衣袍,直接跪在了地上。 高坐在软塌之上,云世坤看着跪在底下的自家儿子,一双威严的眸子就这么看了云浩天足足半盏茶的时间,这才开口,“今日之事多亏了你洞察先机,朕自然不会怪罪于你,既然这件事情是你发现的,那么朕便将这件事情交给你了,务必要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传出去的口谕竟也有人偷偷更改,虽说没有造成不可弥补的祸事,可是背后之人的势力着实是让人心悸。 跪在地上的云浩天脸色变了变,心中实在是不想将这门差事接下来,不过父皇开了口,他就是不想接下来也得接下来。 “儿臣一定早日查出幕后真凶,不让父皇失望。” 皇上点了点头,又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仿佛不经心一般问道:“你皇兄如今人在何处?” 这话仿佛只是随口问一句,然而对自家父皇性子有着些许了解的云浩天,却是捏了捏自己的衣摆。 皇上显然是怀疑他了。 “回父皇的话,皇兄此时还在御花园中招待着各位大臣。” 果然,这话一落,云浩天便感觉到自家父皇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太子还不知道此事?” 虽说疑问句,可语气却十分笃定。 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云浩天点了点头,“此事事关重大,且又没有确切的证据,儿臣便先一步去御膳房探查,因此并没有告知皇兄。” 云浩天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而且彼时御花园中所来的大臣已经不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难保不会被人发现此事,有太子皇兄在那里,若是因为此事引起了恐慌,也有人压着场子。” 这一番解释可谓是合情合理。 皇上将自己的目光移开,淡淡地道:“行了,起来吧。你去御花园里面将这一件事情妥善处理了,再让太子来御书房见朕。” 知道这一关是过去了,云浩天心中悄悄松了口气,恭敬地应了一声便打算退出去。 皇上却又开口了,“此时你做的不错,回头有空,便来宫里面多看望你母妃几次?” 云浩天面上划过了一抹喜色,恭敬的应了一声,这才退了出去。 就在云浩天走后没多久,李公公便回来了。 “启禀陛下,御膳房里面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确保此次宴会万无一失。” 皇上点了点头,李公公便恭敬地站在了皇上的身边,时不时为皇上添一杯热茶。 而这边,云浩天又重新回到了御花园中,此时距离他方才离开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 原本等着开宴的各个大臣们,显然是有些不明所以,也有人去询问云凌天,被云凌天暂且敷衍了过去。 云浩天刚一来到御花园,坐在凉亭里面的姬老将军和刘将军两人便站了起来。 却发现云浩天并没有走过来,反而是走到太子跟前和太子说了两句话,又将周围几个朝中位高权重的大臣聚在一起,说了些什么,这才朝着这边走来。 眼下已经是巳时末了,夏天气的太阳可不饶人,晒的人头脑发昏。 看着顶着一头汗水的云浩天从外面走了进来,姬老将军亲手倒了杯茶水推到了云浩天的跟前,“看三皇子这脸色,事情想必已经是解决的差不多了吧!” 接过老将军递过来的茶水,云浩天笑着点了点头,“御膳房那边的情况已经稳住了父皇,也已经下旨彻查此事,已无大碍。” 姬老将军和刘将军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如此功劳,方才陛下可曾对殿下夸赞一番,或者有何奖赏?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有我们两个老家伙一份功劳,若陛下有奖赏,三皇子可别忘了分我们两个老头子一份儿。” 刘将军心直口快,开玩笑似的说道。 听到刘将军这么说,云浩天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有些奇怪,“父皇确实是给了本皇子一些奖赏,不过这奖赏,怕是没办法分给两位老将军了!” 刘将军眉头顿时一竖,“为何呀?” 云浩天脸上笑容一收,一本正经地道:“父皇特意恩准本皇子多进宫几次看望母妃,还请两位老将军宽恕,这赏赐,小辈实在是没办法分给你们二人。” 一边说着,还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而坐在他面前的两个人,早在听到他说赏赐是什么时候,两张老脸就全黑了。 此时又看到他这个装模作样的礼,刘将军顿时就把自己手中的茶杯砸了下去,“你这臭小子,也不早说……” 第335章 责问 云浩天面上正经的神色一收,笑呵呵地将刘将军砸过来的茶杯接到手上,又重新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 “此事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眼下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个时辰,两位老将军可要随着本皇子在这御花园里面好好逛逛?” 老将军和刘将军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 “这后宫中还住着陛下的嫔妃呢,眼下陛下在御花园中宴请诸国来使,我们这些男客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此处,不要随便乱走了。若是冲撞了陛下宫中的哪位娘娘……那可真是罪过了。” 且眼下太子为皇上叫了去,定是为了御膳房之事,此次宴会竟有这么多人没有通知到具体时辰,这般纰漏,想必皇上心中也是震怒。 太子去御书房,恐怕免不得被皇上一顿臭骂,到时候若是来找三皇子麻烦,那他们两个老臣在这里好歹还能挡上一挡。 云浩天见他们二人拒绝得如此干净利落,也并没有强求,转头对着自己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吩咐道:“去找一副棋来,眼下闲着没事,本皇子正好陪两位老将军下下棋,消磨消磨时候。” 小太监恭敬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云浩天转过头来,面上又带着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容,“这下两位老将军就不怕无聊了。” 姬老将军和刘将军两人同时笑了起来,“既如此,那老夫今日也就陪着你下一局,正好看看三皇子的棋艺有无进步。” 刘将军也笑着道:“头回和皇子下棋,正好也让老夫瞧瞧,三殿下的棋艺有何过人之处。” 二人说着,便将此事敲定了下来,云浩天面上也是挂着笑容。 御花园里的众人看着那三人在亭子里面相谈甚欢的场面,一个个都眼神复杂。 彼时,御书房中,气氛更是一片冷寂。 御书房里面伺候着的两个小太监,端着茶水恭敬地站在皇上身后,头也不敢抬一下。 案几后正处理奏折的皇上,脸色更是难看得厉害。 云凌天阴沉着一张脸跪在大殿中央,方才在他来的路上,便已经让心腹将事情查了个八九不离十,在到达御书房之前他便已经将事情弄清楚了。 这么大的宴会,父皇将此事交给他,他却险些另整个吴国在其他三国跟前失了颜面。 想到此处,云凌天的面色不禁难看了一分,一双眸子中也满是阴狠。 就在云凌天心中如此想着的时候,坐在上方的皇上终于有了动静。 皇上一动,云凌天面上的神色立马就是一变,一副恭顺又乖巧的模样,跪在大殿中央。 端过放在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皇上这才缓缓开口,“知道朕为什么叫你过来?” 话音刚落,大殿里面的气氛便又严肃了几分。 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两个小太监,更是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去。 云凌天心中一顿,皇上竟这般直白地将话说出来,可见气得不轻。 如此想着,云凌天心下也更谨慎了些,沉吟片刻之后,方才开口,“回父皇的话,儿臣方才来的路上这才知道事情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父皇将此事全权交给儿臣,儿臣却险些……” 说到此处,云凌天面上满是悔恨,二话不说便磕了个头,“这件事情终归结底,儿臣要负大部分的责任,还请父皇责罚。” 云凌天说着,又重重叩首,内心自是十分忐忑。 眼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与其狡辩自己不知,将责任全部都推到下人的身上,还不如将这件事情认了,在父皇心中还能留下个勇于担当的印象。 且此事虽说是出了纰漏,可到底也没有酿成什么大错,纵然父皇责罚,想必也不会罚得太重。 想到这里,云凌天心中悄悄松了口气,不过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悔恨而又自责的模样。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看着跪在下方的云凌天,一双威严的眸子缓缓眯起。 端着茶盏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着杯子,就在云凌天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这才开了口。 “这件事情,你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云凌天心中一紧,皇上又接着道:“不过命令是正传出去的,底下的人有了纰漏,责任也不全怪在你的身上。不过朕竟然将这件事情交给了你,眼下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自是要给这宫中其他人一个交代的。” 半晌,又道:“既如此,便罚你一年俸禄,闭门思过十天,以儆效尤。” 听到皇上的几句话,云凌天心中提着的一口气这才放了下来,连忙跪下谢恩,“儿臣领罪。” 一年的俸禄,闭门思过十天,这可谓是最轻的责罚了。 左右俸禄的那些银子,他也并不放在眼中,只要能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一切都好说。 云凌天悄悄松了一口气的举动,在他自己看来,那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可却也逃不过坐在上方皇帝的眼睛。 微微眯了眯眸子,皇上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仿佛不经意般地问道:“这一件事情多亏了你三弟,若非他及时发现问题,那么这件事情恐怕没这么好解决。” 云凌天眼中划过了一抹阴沉,面上却是一副感动的模样,“父皇说的不错,宴会过后,儿臣定然要去好好谢谢三弟。” 这话是真是假,皇上并不在意,他要的只是一个态度而已。 思及如此,皇上朝着眼前人摆了摆手,“行了,还有不少大人在御花园里面等着呢,你去招待着吧!” 云凌天恭敬地应了声“是”,这才退了下去。 御书房的大门打开,紧接着又闭起来。 皇上颇为疲惫地揉了揉颞颥,朝着身边的小太监低声道:“去把李枢给朕叫进来。” 李枢,皇上身边伺候着的御前总管,李公公的名字。 在这宫中,也只有皇上是这么叫的。 小太监应了一声,一路小跑出去,不一会儿李公公就捏着拂尘走了进来。 “奴才参见陛下。” 皇上摆了摆手,李公公站起来,看着皇上面前空了的茶盏,连忙让人重新端来一杯热的。 皇上面上果然滑过了一抹满意,端着热茶抿了一口,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李公公捏着拂尘的手微微一紧,小心翼翼地抬头瞥了一眼自家陛下的脸色。 心中暗暗猜测着自家陛下的意思,李公公谨慎地开口道:“这等大事,奴才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阉人,哪里知道?” 听着李公公的回答,皇上冷哼了一声,却也并未开口责问。 李公公心中也是松了口气,陛下果然只是随口一问,方才自己若是答话了,那么这会儿才更不好回话! 想着,李公公心中越发谨慎了。 …… 另一边,出了御书房拐到了御花园入口处的云凌天,面上的神色却是在瞬间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看着自家主子这难看的脸色,当即便默不作声了。 主仆二人回到了御花园,方才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将准确时辰告知。 御花园里面的大臣们虽然疑惑陛下忽然改了时辰,却也没有谁大着胆子去探听什么。 临近午时,剩下的大臣们也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御花园中,相熟的人互一打听便知道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下知道了,各自心中也就有了定数,有了主意了。 这陛下的旨意都能在半路上悄悄被人给更改了,今日这宴会,怕是不得太平。 一时间,御花园里面的气氛也弥漫上了几分紧张。 直到云凌天大步走进御花园,太子党的那几个大臣,纷纷围了上去。 云凌天摆了摆手,直接大步朝着云浩天所在的凉亭里面走去。 凉亭里面,云浩天和刘将军两人下棋下得正酣。 姬老将军手中捧着一杯热茶,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人激战。 眼角余光看到云凌天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轻轻咳嗽了两声以示提醒。 手中捏着白子,正想着该如何走下一步的云浩天,听到姬老将军的咳嗽声,有些疑惑地朝着他看了过去,同时也看到了走到此处的云浩天。 面上原本轻松的笑容顿时一变,又恢复了以往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刘将军抬头,自然也看到了朝这边走过来的人。 两个老将军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处。 云凌天已然走到了亭子入口处,这个时候装作看不见,那就过分了。 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棋子,云浩天站了起来,姬老将军和刘将军两人紧随其后。 “见过太子殿下。” 三人一齐行礼,云凌天眼中滑过了一抹阴沉,面上却是挂着和煦的笑容摆了摆手。 “两位老将军免礼。” 说着,走到了云浩天跟前,亲自伸手将人扶了起来,“三弟客气了,你我兄弟,何须行此大礼。” 如此客气有礼的态度,让云浩天心中滑过了一抹谨慎。 姬老将军和刘将军依旧稳坐钓鱼台,各自品着茶。 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棋盘,云凌天笑呵呵地坐到了老将军身边。 第336章 拓拔晟 “本宫方才来的时候,看到三弟正在和刘将军两人下棋,如此看来倒是本宫打扰你们了,三弟和刘将军勿怪。” 这话听着倒是十分客气谦逊的模样,可是若是真的觉得打扰了,方才直接不要过来岂不是更好。 刘将军和云浩天心下不约而同地想着,面上却都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皇兄说的这是哪里话,臣弟不过是无聊和老将军两个人在一起消磨时光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打扰不打扰。” 刘将军也抚着胡须应和,“三皇子说的不错,太子殿下可要来一局?” 两人这话十分谦和,可是语气中却又带着些许疏离。 云凌天哪里听不出来他们这是客套的话,想起刚才在御书房里父皇教训他的那些话,眸子中划过了一抹阴沉。 “既然三弟和刘将军两人盛情相邀,那么本宫自然却之不恭。” 边说边起身坐到了方才云浩天坐着的那地方。 刘将军一愣,面上明显划过了一抹不自在,显然是没想到云凌天居然就这么顺驴下坡的坐到了自己面前。 又瞧了瞧眼前那复杂的棋盘,想着云凌天平日的为人,不免有些头疼,心中也是后悔得紧。 有那么多客套的话,他刚才干嘛要一时嘴快,邀请太子来同自己一起下棋,这无论输赢,面子上都不好看。 如此想着,刘将军目光悄悄的朝着坐在一旁的姬老将军看了过去,希望自己的老友能够解个围! 姬老将军端起手边的茶盏,悠闲地抿了一口,一张慈祥的脸上挂着笑容。 “难得太子殿下有如此雅兴,老刘呀,能够陪太子殿下下棋可是好事,正巧也让我瞧瞧,你和太子殿下两人到底谁能棋高一招?” 瞥见姬老将军脸上那宛如老狐狸一样的笑容,刘将军嘴角顿时抽了抽,没好气地朝着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老不死的家伙,不同自己解围也就罢了,说的这都是什么混账话! 姬老将军仿佛没看到刘将军眼中那愤恨的神色一样,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盯着棋盘。 这般模样,更是气得刘将军吹胡子瞪眼。 云浩天见状,眼中顿时也滑过了一抹笑意,手中捧着茶杯坐到了姬老将军的跟前,两人俨然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对于他们三人之间的波涛暗涌,云凌天宛如没有看见一般,笑盈盈地让自己身后的小太监将棋盘整理好,这才开了口,“刘将军,您先请!” 刘将军转过头来,望着云凌天脸上那温润的笑容,心里面狠狠地呸了一声,大骂道:“装什么大尾巴狼。” 这么骂着,眼珠子一转,忽然伸手撑住额头,装作一副难受的模样。 “哎呀,老夫这头怎么忽然有些疼,头晕眼花,怕是不能同太子殿下下这一盘棋了!” 云凌天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瞧着对面的人那拙劣的演技,眼中划过了一抹阴狠,“既如此,那刘将军便去歇着吧!” 刘将军听言一愣,紧接着便装作一副头晕的不行的模样,靠着扶着自己的小太监坐到了姬老将军的旁边。 看着他夸张的模样,姬老将军眼中划过了一抹嫌弃。 刘将军转过了头,直接假装没看到。 云凌天将目光转到了一旁的云浩天身上,“刘将军身体不适,这一盘棋,不如三弟来陪本宫一起下,如何?” 云浩天眸子闪过了一道光芒,轻笑道:“眼下距离演习开始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下棋颇费心神,不如臣弟陪着皇兄一起去玩儿些别的吧!” 云凌天听言倒也没有拒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云浩天,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刚才父皇将本宫叫去可是仔细叮嘱了本宫一番,要本宫同三弟二人一起好好相处。且今日之事,也是多亏了三弟以前发现事情有异,不着痕迹地解决了一场危机,说起来倒是本宫这个做哥哥的要多谢三弟才是。” 云凌天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拱手便要朝眼前人行礼。 御花园里面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云浩天哪敢任由云凌天对自己这么拜下来。 忙站起来,上前扶住了云凌天的手,眼中隐隐带着怒意,“皇兄这是做什么,事关我国体面,臣弟自然也是有一份责任的。” 顿了顿,又道:“皇兄能够不怪罪臣弟今日贸然便将事情解决,臣弟心中已然是感激不尽。” 坐在一旁的姬老将军和刘将军看着这两人互相吹捧,颇有些嫌弃地别过了眼。 云凌天倒是不甚在意,“这件事情,三弟做的对。” 说着,话题一转,又道:“眼下距离宴会开始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三弟便陪着本宫下一局棋吧,斯塔尼我兄弟二人出宫立府之后,倒是嫌少有如此亲近的机会了。” 堂堂一国太子,说话如此诚恳,而且又是打着兄弟情谊的名号,于情于理,云浩天都不能再推辞下去了。 风-流多情的桃花眸中划过了一抹暗色,云浩天撩起衣袍,大大方方地坐到了云凌天的对面。 “太子黄兄诚心邀请,臣弟若是再不答应,也未免太不给皇兄面子了,既然如此,你我兄弟二人今日边下一局。” 云凌天眼中划过了一抹笑意,“如此甚好。” 语罢,坐到了云浩天的对面,兄弟二人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手臂起落之间,一个来回便已经过去。 宴会中身份最高的两人都聚集在这一处小小的凉亭里面,原本在御花园里面说闲话的,各个大臣们耐不住好奇心,悄悄地走到了凉亭周围,看着亭子中的二人下棋。 一处小小的凉亭,波-涛-汹-涌,而距离皇宫不远的北蛮驿站,气氛却是轻松至极。 布置张扬华丽的北蛮驿馆里面,北蛮太子拓跋晟,一身如同草原游牧民族衣样所制成的华服,一头墨发被梳成了小辫子,高高梳起,那发间点缀着的颗颗宝石,张扬而肆意。 在他脚边跪着两个容颜妩媚又衣着暴露的舞女,两人小心翼翼地为他捶着腿,面上尽是乖巧之色。 拓跋晟一张深邃邪魅的面容上带着点点笑容,只是那笑容如同旮旯杂交里面呆着的毒蛇一般,看得人浑身不舒服。 侍卫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拓跋晟眸子微微眯起,伸手端起桌上放着的琉璃金盏,阴冷的眸子中划过了一抹惋惜之情。 “早知吴国的这些大臣们如此循规蹈矩,昨日你就应该派几个人将消息送到他们的府上。如此一来,今日吴国必然要丢大脸。”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地方,拓拔晟眯着眸子便笑了起来。 跪在他身边的两个丫头,听着他的笑声,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地绷紧。 拓跋晟缓缓朝下扫了一眼,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住了一个丫头的下巴,“怎么,被吓到了?” 语气堪称温柔,被他捏住下巴的丫头心中却是狠狠一颤,强撑着忍住恐惧,微微笑道:“太子殿下俊美非凡,能力卓绝,是草原上最英勇的武士,能够伺候在太子殿下的身边,是奴婢的荣幸,怎会觉得恐惧。” 听着丫头这么说,拓拔晟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站在拓拔晟身边的侍卫见状,连忙拿出了一方巾子递了过去,拓跋晟擦了擦方才捏着舞女下巴的手指,将手帕扔在了地上。 那舞女见状,心下松了一口气,下一秒便觉得自己的脖子一阵剧痛 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拓跋晟将手中的匕首扔到了一旁,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眸子缓缓眯起,有些享受的舔了舔唇角。 “这鲜血的味道,当真是让人着迷……” 整个大厅里面一片寂静,跪坐在拓跋晟一边的另一个舞女,早已经被这一幕吓傻在了原地。 那舞女眼中划过了一抹疑惑,紧接着身体便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拓跋晟重新拿起一方手帕,再次擦了擦自己的手掌,将沾着血的帕子扔到了一旁,心情颇为愉悦。 “时候不早了,让人过来给本店下更衣,今日无国皇宫里面可是有一出好戏要看。” 说罢,他大步离去,待在大厅里面的众人飞快的将那舞女的尸体拖了下去,紧接着提了桶水来将地面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动作飞快地离开了此处。 如此熟练,可见平时里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逃过一劫的另一个舞女见状,抖着被吓软的腿,哆哆嗦嗦地离开了原地。 彼时,皇宫内。 太阳渐渐升起,纵然是呆在凉亭里面,可是众人也不免感觉到十分灼热。 尤其一群人围在一起,这温度便更加炙人了。 旁边有眼色的小太监,连忙搬了两块大小正好的冰璧,置于凉亭之中。 丝丝凉气蔓延开来,这才让凉亭里面躲着看热闹的大臣们,不至于中暑晕倒。 两旁亭中央,棋盘上的黑白两子交错纵行,战况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程度。 第337章 挑衅 周围站着的大臣们,一个个头上都挂着汗珠,目光却是紧紧地盯着桌上的棋盘,丝毫不肯离去。 看着棋盘上声势浩大的黑子,云浩天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笑容,将自己手中捏着的棋子放到了一处不甚显眼的角落,漫不经心地开口,“太子皇兄果然棋艺高超。” 正捏起一枚棋子的云凌天听言,也看了一眼棋盘上相互交错不分胜负的局势,俊朗的面容上同样扬起了一抹笑容。 “三弟的棋艺也不差呀!” 说着,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上,两人就这么互相夸赞了一句,好像只是随口一说,便又专心致志地下起棋来。 又这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棋盘上的所有角落都被填满,也未曾分出胜负。 看着桌上的棋子,周围的大臣们面面相觑,被挤得严严实实的凉亭里面,一时间寂静无声,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捏着手中的棋子,云浩天嘴角的笑容豁达而又不甚在意,当手中的棋子随意的扔到了一旁的棋盒里,拍拍手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今日这局未能分出胜负,改日若是有时间,臣弟一定去太子皇兄府中好好讨教一番。” 这话说的显得他们二人兄弟之间的感情好像有多深厚似的。 一番话打破了凉亭里面的寂静,云凌天也随手将手中的棋子扔到了一旁,“三弟愿意过来,本宫自然是欢迎至极。” 既然有人要装作汹涌低空的样子,那么他自然也不介意奉陪一番。 兄弟二人对视之间,眼中皆是微妙的笑容。 跟在他们二人身边的小太监看了一眼外头的时辰,轻声提醒道:“两位殿下时候不早了,该去赴宴了。” 云浩天轻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朝着云凌天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太子皇兄请。” 看着云浩天这恭敬的模样,不管他是不是在外人面前做样子,云凌天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一阵愉悦。 方才未能在棋盘上分出胜负,可是此时看到云浩天低着头对着自己恭敬的模样,云凌天心中不免一阵快意,连带着那双阴狠的眸子里面也不禁浮现出了几丝得意。 特意低头看了一眼云浩天弯腰的模样,那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自己已经将云浩天踩在了脚下。 淡淡点了点头,云浩天顺着云凌天手所向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之后又回过头来,面上笑容十分和善,“宴会马上便要开始,三弟也要早点来才是,莫要让父皇久等了。” 收回自己的手,云浩天微笑点头,“多谢太子皇兄提点。” 云凌天这才转身离去,绣着金黄巨蟒的玄色就跑随风飘舞,扬起了一抹高傲的弧度。 凉亭里面的太子党自然是跟在了云凌天的身后,还有那些看热闹的大臣们,一个个的赶紧快步离开,留在凉亭里面的便又只剩下了姬老将军刘将军和云浩天三人。 姬老将军挥了挥衣袖,站起来轻咳了两声,负手走到了云浩天跟前,“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走吧!” 云浩天脸上这才重新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与往日的吊儿郎当一般无二。 “本来也打算走的,姬爷爷和刘将军可要随我一道?” 看着云浩天脸上那熟悉的笑容,刘将军松了口气,上前便抬手在云浩天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没好气的道:“你这小子,方才真是吓了老夫一跳,这会儿好歹缓过神来了。” 云浩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带着二人朝着御花园中所摆着的宴厅而去。 此次宴会设在御花园中的清华池旁边,如今正值盛夏,池子里面绽放着朵朵莲花,清华池旁边围绕着座座假山,池子周围也种了许多参天大树,将宴会摆在这里,也不怕夏日炎热。 不过宴会人多,未免闷热,每隔十米便摆着一盆大冰块,每盆冰块跟前都站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宫女,手中拿着蒲扇轻轻摇摆,整个清华池旁边都萦绕着一层清凉。 云浩天和刘将军以及姬老将军来到清华池的时候,那清华池旁边摆着的桌椅上已经坐了许多大臣。 好在皇上还未曾到来,三人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同周边的人说起话来。 今日的宴会是为了邀请诸国使臣,因此在宴会厅中的全部都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至关重大,皇上又未曾开口要带家属,因此这宴会厅里面除了周围来回走动的工地,便只剩下了一群大男人。 一群人喝酒聊天,没个助兴的东西未免有些无趣,而且这等大场合里面,一言一行皆要谨慎,说的一句话都要在脑海里面过好几遍。 渐渐的,宴会上的气氛便冷了下来,各个大臣们几乎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着酒,或者四处观望着其他三国的使臣何时到来。 本来是说曹操曹操到,就在众人心中这么想着的时候,便传来了太监的传报声,“北蛮皇太子到。” 众人闻言,纷纷朝着宴会入口看去,果然看到拓跋晟带着自己的几名心腹大步走了进来。 那带着异域血统,深邃而俊美的五官,几乎上在这宴厅里面伺候着的宫女们看花了眼。 皇上不在云凌天和云浩天,两人起身迎接,寒暄了两句,三人便又各自坐到到椅子上。 门外又传来了太监的传报声,“凌国二皇子,四皇子到。靖国大皇子,二皇子,六皇子到。” 凌国和靖国出使的无名皇子尽数到来,宴会中不免传来一些窃窃私语,刚刚坐下的云凌天和云浩天只得再次起身相迎。 眼下其他三国皇子和使臣都已经到来了,陛下想必也快要来了,不然的话让时辰等太久,岂不是有怠慢之嫌! 众人这般想着,果然又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唱声,“陛下驾到——” 皇上来了,原本坐着的众臣纷纷起身见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轩辕列拓跋晟几人也起身行礼,“见过吴国陛下。” 云世坤一身威严的金色龙袍,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宴会中央站着的另外几国皇子,眸子微微眯起,面上便扬起了一抹和善的笑容。 “诸位爱卿平身,几位皇子也都请坐吧!” 这话说得客气,轩辕列,拓跋晟等人心中也都十分满意,纷纷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云世坤坐到了御花园中的主位之上,端起了手边的酒水,朗声道:“今日朕在御花园中设宴款待诸国使臣,还望各位今日都能尽兴,不醉不归。” 陛下亲自敬酒,在场众人自然都端起了酒杯,纷纷应道:“谢陛下。” 饮下杯中酒,云世坤作为东道主,他将这开场的话说完之后,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鼓瑟声响起,如花似玉的舞姬们穿着轻薄的衣裙莲步走了进来,翩翩起舞。 觥筹交错间,众人兴奋地攀谈着,宴席间一片热闹。 轩辕列依旧苍白着一张脸,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他身上也披着厚厚的狐裘,原本在他桌上摆放着的酒水早已经被赫连戟挪到了一旁,此时放在他跟前的是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坐在他跟前的轩辕泰见状,面上划过了一抹不屑的笑容,颇为讥讽地开口道:“知道二皇兄身子病弱,却也未曾想已到了这般地步,竟是连一杯酒都喝不得。早知如此,二皇兄就应好生安养才是,吴国陛下盛情邀请我们赴宴,若是二皇兄在这宴会里面再出个什么好歹,到时可如何是好?” 这话说得十分尖酸刻薄,他说完之后,便一脸挑衅地看着轩辕列。 这般轻狂傲慢的态度,抗战在轩辕列身后的赫连戟,眼中划过了一抹怒意,沉声警告道:“还请六皇子自重,要是陛下知道六皇子如此出言不逊,六皇子回国之后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吧!” 听到赫连戟这么说,轩辕泰眼中划过了一抹强烈的嫉妒。 想到父皇这些年来对轩辕列的宠爱,心中不免有些惧怕,却仍旧强撑着,死鸭子嘴硬般地开口:“二皇兄这么有本事,到时别让父皇插手呀!” 说完之后,便颇为不屑的朝着轩辕列翻了个白眼,转身端起桌上的美酒一饮而尽。 这目中无人的模样,让赫连戟眼中划过了一抹杀意,坐在他前方的轩辕列,轻轻咳嗽了两声,温声开口道:“赫连,再去帮我换一杯热茶来。” 赫连戟恭敬地应了一声,将轩辕列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端走。 确定赫连戟听不到这里的话了,轩辕列这才温声开口,“皇兄有什么话不妨直接对着臣弟说,六弟年纪还小,皇兄竟也忍心?” 此话没头没尾,可不管是赫连戟还是轩辕恒,都明白话中的意思。 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轩辕恒轻笑着开口道:“二弟多虑了,况且六弟早就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心中清楚得很。二弟有这份闲心,不如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多休息休息,忧思过度可对身体不好。” 第338章 比试高下 被人当面如此嘲讽,轩辕列面上也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那张苍白却又温润如玉的脸,仿佛永远也不会生气一般。 “多谢皇兄关心。” 靖国三位皇子之间气氛十分紧张,而凌国那边同样不轻松。 周子瑜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好像身上长了跳蚤一样的自家弟弟,朝着他递了个凌厉的眼神,示意他安分一点。 收到自家皇兄飞过来的眼神,周子轩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不过就是一场小宴会,也值得皇兄这般重视。” 说着,不屑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大厅,在看到坐在自己对面满脸苍白的轩辕列之后,面上的神色越发得嘲讽了。 而他的嘟囔声自然也没逃过周子瑜的耳朵,原本带笑的脸色当即便有些难看。在桌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低声警告:“安分些,再如此不知分寸,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此话一出,周子轩立时便安分了许多。 胡闹是胡闹,可若是惹得皇兄生气,将他送回国中,届时父皇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瞧着身边的人终于安分了下来,周子瑜松了口气,举起酒杯朝着对面的轩辕恒举了举,面上尽是友好之意。 轩辕恒挑了挑眉头,回敬了一杯酒。 两人眼神流转间,仿佛已经许下了什么约定。 接过小太监倒的酒,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拓跋晟低笑了一声,抬眸直直地看向坐在上方的云世坤,“吴国陛下,本太子有一事相求。” 北蛮太子开口,宴席中的众人都十分给面子地将目光移了过去。 闻人言入耳,座上的云世坤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温煦的笑容,“拓跋太子请讲。” 他心中则在盘算着拓跋晟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若是那要求过分,要怎样说才能不伤及两国颜面。 思及如此,眸中神情顿时深幽了许多。 反倒是拓跋晟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兴致盎然地开口,“陛下安排的歌舞甚是精彩,不过这舞柔美,未免少了几分激-情。不如由您派出宫中几个身手好的侍卫,同我北蛮的勇士比试一番,也好为大家助助兴,如何?” 这话说得倒是十分客气,可是语气中的挑衅却是不言而喻。 在场许多吴国臣子都面露不愤之色,狠狠地瞪着拓拔晟。 奈何身份差距不好直接开口责问,只能憋着,将期待的目光看向座上的自家陛下。 被人如此挑衅,云世坤面上一片平静,片刻之后这才笑着开口,“难得北蛮太子有如此雅兴,朕自然要奉陪的。” 一边说着,一边朝站在自己身侧的李公公招了招手,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李公公连忙恭敬地退了下去。 众人见状也都明白,这是自家陛下去叫人过来了。 拓跋晟哈哈一笑,“陛下果然爽快。” 语罢,便朝着自己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六个身着北蛮服饰的壮汉便从御花园门口出走了进来。 而这边,被叫来的一列御林军中,同样走出来了六个人。 “此处地方不够宽阔,既然是要比试,朕觉得不如去宫中的校场,野蛮太子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拓拔晟笑着应声。 两人就这么将场地定了下来,众人自然是跟着一起移步。 刘将军趁机挪到了姬老将军跟前,一副八卦的模样开口道:“姬老头,你觉得这场比试,谁能赢?” 转头淡漠地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满脸八卦的老友,姬老将军语气平淡,眉头一挑,“平局。” 说完之后,便大步向前走去。 刘将军一愣,面上顿时就滑过了一抹失望,摇摇头跟了上去。 彼时,云城知府府中。 江如雪身穿一件玫红色绣牡丹齐胸襦裙,挽着一个飞仙髻,髻上斜插一支金镶玉的步摇,华丽而又不失庄重。 偌大的在中堂内,摆着一桌子好菜,江如雪满面桃花的坐在桌前,时不时的边朝着门口看一眼,眼中满是期待。 跟在她身边的新丫头杨柳,看着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忍着笑意,低声劝慰:“小姐快别朝着外面看了,待会儿若是被姬大人碰到了当面可怎么好?” 听着杨柳的话,江如雪俏丽的脸颊微微一红,转头有些嗔怒地看了一眼自家丫头,“就你话多,还不赶紧去门口等着?” 杨柳有些无奈地应着,朝着门外跑去。 不一会儿,便又面带笑容地跑了回来,“小姐,老爷和姬大人回来了。” 坐在桌前的江如雪面上骤然划过了一抹喜色,起身走到了在中堂门口,果然看到了从长廊处走过来的二人,面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待到二人行至堂外时,这才娇羞地低头行礼,“女儿见过爹爹,见过姬大人。” 江建业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姬长夜,拍了拍自家女儿的手,“行了,快坐下吧!” “姬大人请坐。” 姬长夜点了点头,抬脚坐到了江建业的身边。 原本满怀期待地江如雪看到他毫不犹豫地坐到了自家爹爹的身边,眸中不由得划过了一抹委屈。 江建业也是一愣,随后便笑着开口,“人齐了,那便开始用膳吧!” 说罢,朝着自己的女儿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那意思分明是:眼下人都已经请到这里来了,还怕没有说话的机会吗? 江如雪会意,这才将心中委屈压了下去,笑着拿起筷子,夹了盘内的一个四喜丸子,放到了姬长夜的碗中。 “大人尝尝,府中的厨娘这道四喜丸子做得最好。” 江如雪说着,满脸期待地看着姬长夜,却没发现坐在他跟前的江建业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他这个当爹爹的还坐在那里,结果女儿却在第一时间给一个外男夹菜吃,成何体统! 看着碗中的菜,姬长夜眼中划过了一抹厌恶,直接将那个放着丸子的碗挪到了一旁,冷声开口道:“麻烦大人叫府中奴婢为本官换一副碗筷!” 闻言,江如雪脸上顿时便滑过了一抹难堪,满脸委屈地朝着江建业看了过去。 自家女儿被人当面如此嫌弃,江建业心中也是一阵不悦,险些维持不住和善的嘴脸。 “姬大人言重了,不过是换副碗筷,哪里称得上麻烦不麻烦。” 说完这话,便转头朝着身边的婢子呵斥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没听到姬大人的吩咐吗?” 婢子恭敬地应了一声,连忙将姬长夜面前的碗筷端了下去,重新换了一副新的上来。 经此一事,江如雪也不随便为姬长夜夹菜了,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只是那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委屈。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便有些冷滞。 确认了姬长夜没有任何道歉的言论之后,饶是心中生气,江建业也不得不扬着笑脸招呼,“小女无状,冒犯了大人,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下官敬大人一杯,代替小女向大人赔罪。” 语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姬长夜抬头淡淡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人,眼中的讥讽一晃而过,却还是很给面子的喝下了杯中的酒。 正在江建业心中松了口气之时,姬长夜忽然开口问道:“江大人,上次本官从你这里拿来的那些账本已经看完,那账本上所记载的银两和此次赈灾云城拨放的银两有所误差,江大人确定所有的账本都已经交给了本官,没有任何遗漏了?” 这话问得他猝不及防,江建业握着酒杯的手便是一僵,随后满脸疑惑地道:“大人莫不是算错了,这所有的账本下官已经全部交给了大人,确定没有任何遗漏。” 姬长夜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那还真是奇怪了,既然所有的账本都在这里,那账册上的银两却又对不上,莫不是……” 说到这里之时,姬长夜故意停顿了一下,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江建业,果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慌乱,心中顿时便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将没说完的话补上。 “莫不是,本官算错了?” 江建业先是一愣,随后转头不可置信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却见他面上满是疑惑不解之色,这才稍稍放心。 不过还是试探了一句,“大人手下的人办事必然牢靠,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算错,还是下官让账房先生再好好看看,有没有遗漏的账本吧!” 把错悉数揽在自己的身上,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确实不错,姬长夜冷笑了一声,心中默默的道:“云城,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江大人了。” 那么喜欢以退为进,姬长夜也不介意成全他。 江建业脸色顿时不好了起来,他方才那话不过是一句试探,结果却被人如此顺理成章地接了过去,实在是叫他无法接话。 然而他的僵硬和尴尬,姬长夜就跟没感受到一般,清冷的面上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江大人这些日子陪着本官也辛苦了,本官敬你一杯。” 第339章 醉后遇刺 上司敬酒,哪有不接之理。 江建业赶忙端起酒杯和姬长夜碰了一下。 几杯酒下肚,原本还显得冷漠尴尬的气氛渐渐活络了起来。 这一次江如雪吸取了之前的经验,没有再上赶着献殷勤,安安分分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吃饭,一顿饭吃得倒也还算顺利。 酒足饭饱,姬长夜看了一眼明显还要说些什么的江建业,扬着笑容站了起来。 “今日多谢江大人款待,至于账本的事情,还劳江大人多操心。时候不早了,本官便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摆了摆手,示意江家父女不必再送,便大步走出了大厅。 这干净利落的态度,让江建业原本想说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好憋屈地看着姬长夜离开的背影。 等到彻底看不到姬长夜身影之后,这才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女儿。 “你说说你,干的这都是什么事?” 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江如雪心中也甚为委屈,被自家父亲如此责问,忍不住道:“那姬大人也忒不近人情了,女儿好言相待,他却如此冷漠,简直是没把爹爹你放在眼里。” 语罢,江如雪便走上前去抱住了自家爹爹的胳膊,“爹,女儿是真的心仪姬大人的,爹爹为女儿想想办法吧!” 说着,撒娇地摇了摇江建业的胳膊。 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眼下又是这软语相求的模样,江建业纵然头疼,却还是应了下来。 “行了行了,为父会给你想办法的。不过你切不可冲动,万不能像上次一样自作聪明。” “嗯,女儿知道了,爹爹最好了。”江如雪满脸惊喜地点了点头,蹭了蹭他的胳膊。 “你呀!” 江建业没好气的在自家女儿的额头上戳了一下,半是宠溺,半是无奈。 …… 姬长夜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之后,便开口吩咐道:“去准备一桶热水。” “是。”院子里头的小厮恭敬地应了一声,连忙招呼着人去抬水。 大步走到书房里面,姬长夜抬手揉了揉颞颥,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可是那双冰冷的眸子中却是一派清明。 没过多久,小厮便抬着热水走了进来,临走之时,小声问道:“大人可要人进来侍候?” 背靠在浴桶里面,姬长夜摇了摇头,“不必。” 看着姬长夜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小厮眼眸中划过了一抹暗光。 半暗的屋子里面,窗户旁边的轻纱随着微风轻轻摇摆,不远处的小几上放着的青铜兽炉吐露着袅袅清香…… 一个时辰之后,方才送水的小厮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大人,不知您沐浴完了没有,小的来收拾屋子。” 房间里面寂静无声,那小厮又敲了敲门,“大人,您在吗?” 又等了片刻,房间里面依旧寂静无声,那小厮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这才大声道:“那小的进来收拾东西了。” 说着,就将房门打开,抬脚走了进去。 越过屏风,看了一眼摆在小几上的香炉,那小厮脸上划过了一抹阴笑,一只手放在背后摸着匕首,一边往进走,一边轻声问道:“大人,大人?” 躺在浴桶里面的姬长夜听着从外头传来的声响,一动不动地躺在浴桶中。 等那小厮走进之后,便看到了昏睡在浴桶里面的姬长夜,眼中顿时便划过了一抹阴狠,嘴里轻声叫着:“大人,你没事吧?” 手上则飞快地拔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狠狠地朝着姬长夜的心口刺去。 刀刃破风,原本躺在浴桶中一动不动的姬长夜,抬手边握住了那小厮的手腕狠狠一折,匕首便掉到了桶边。 那小厮眼中划过了一抹惊怒,想也不想地便伸手朝着姬长夜的脖子扎去,指尖银光闪闪,竟是一枚长针。 这等雕虫,姬长夜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冷笑,一掌便将人打飞了出去。 那小厮砸在屏风上面,发出了哐当一声巨响。 屋子里面这么大的动静,外头守着的侍卫们一股脑地冲了起来。 “大人没事吧?” 随手拿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姬长夜看了一眼冲进来的侍卫们,冰冷的目光令人望而生畏。 “抓起来关到地牢里,待会儿本官亲自拷问。” 侍卫们恭敬地应了一声,当即便将躺在地上的那人抓了起来。 小厮忍着浑身的剧痛,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当即便呕出了一口血。 那双满是狠毒的眸子,看了一眼姬长夜,狠狠地啐了一口,被人带了出去。 外头伺候着的丫头们,很快进来将屋子里面收拾妥当。 穿好衣服,姬长夜坐在书桌前,抬手在桌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屋子里面顿时便落下来了两个黑衣人。 “主子。” 修长如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姬长夜薄唇轻启,吩咐道:“去查查这个人的来历,顺便好好查查这个东西。” 说着,将一枚泛着寒光的银针放在了桌上。 方才屋中发生的事情两人都知道,若非自家主子提前打了招呼不让他们二人插手,岂有那刺客出手的机会! 眼下主子吩咐,两人连忙应下,将桌上的银针仔细包裹好,便退了下去。 两人刚走,折袍便走了进来。 “主子,京城里送来的信。” 姬长夜眸子微微一深,眼底深处依稀带着一丝激动,伸手将信件接了过来。 抬头却看到折袍依旧站在屋中,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还有事?” 折袍点了点头,“主子,老将军怕主子待在这里不安全,特地将王府里面的暗卫挑了十人送了过来,如今人就在院子里面呢!” 折袍指了指外头,朝着自家桌子眨了眨眼睛。 姬长夜眉头微微皱起,将手中的信件放下,大步朝外走去,折袍连忙跟在了身后。 院子中央此时正整整齐齐的站着十个穿着打扮皆不相同的人,有富商,有百姓,还有船夫和乞丐。 看到这些人,姬长夜眸子明显一冷,“能让你们过来的,你们都来了这里,府中的安危由谁保护?” 十人立马站直了身子,“回少将军的话,我等奉命保护少将军,军令如山,还请少将军让我等留下。” 为首那人大声回道。 然而姬长夜面上的神色没有丝毫缓和,“胡闹,本将军现在命令你们马上滚回京城!” 这…… 站在院子里面的十个大汉,脸色瞬间就变得为难了起来。 一旁的折袍见状,只好上前说好话。 皇宫,教场里面。 云世坤带着众人坐在坐台之上,一双精明而锐利的眸子打量着下面的比试。 眼下已经是第六场了,方才的五场比赛,北蛮略胜一局,如今胜负便指望着这场了。 在场大多数人都神经紧绷地看着场上的比赛,不过也有少数已经猜到结果的人,如同姬老将军这一般,悠闲地喝着绿豆汤。 眼看着场上的比赛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地步,拓拔晟举起了手边的酒杯,“吴国的御林军果然神勇非凡,随便挑出来几个都能和本太子身边的勇士们势均力敌,吴国当真是卧虎藏龙,本太子佩服,敬陛下一杯。” 这恭维的话听得在场不少吴国大臣们心中一阵舒爽。 坐在上方的云世坤面上同样扬起了一抹和善的笑容,“太子殿下谬赞了,北蛮的勇士,才是悍勇无比,朕也敬太子一杯。” 两人隔空扬了扬酒杯,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彼时,校场上的两人也已经分出了胜负,御林军险胜一招,赢了这场比赛。 六场比赛,打了个平手,结果当真是让人心中有些失望,却也不得不满意。 刘将军摇了摇头,凑到了姬老将军的跟前,低语道:“果然被你说对了,还真是平局。” 姬老将军斜眼看了一眼老友,语气平淡,“今日这比试,只能是平局,输了便是输了国家颜面,而赢了,不管是哪方都有挑衅之疑。这样的情况下,平局是最好的结果。” 两国都下得来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刘将军闻言撇了撇嘴,“这北蛮太子也忒狡诈了一些,居然用这种办法来试探御林军的实力。” 说着,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果然不愧被这一代的草原诸王称为狼崽子,当真是阴险狡诈的很。” 思及如此,他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比赛结束,结局也让双方满意。 坐在高台上的云世坤面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这比试,太子可还满意?” 拓跋晟哈哈大笑,“自然是满意的,本太子还要在这里多谢陛下在宴会中陪着本太子胡闹了这一场。” 话虽如此,可面上哪有半点感谢之色。 云世坤也不介意,“那比赛也看了,众卿和各位皇子们便随着朕一同回御花园吧。” 如今正是正午之时,校场一片空旷,多大的太阳就这么直直的晒下来,纵然大臣们所做之处已经放了不少冰块,可依旧热得不行。 云世坤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御花园。 看了一场热闹,众人也是出了不少汗,云世坤以更衣为由离开了宴席,临走之时吩咐云浩天和云凌天两人招呼着别国使者。 第340章 针锋相对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笑呵呵地去招呼其他的三国使臣。 云城知府府中。 姬长夜手中端着茶盏,冷着一张脸坐在屏风后面。折袍站在跟前,脸上带着点点尴尬的笑容,眼神时不时地瞄一眼站在自家主子不远处的江如雪。 修长如玉的手指摩擦着杯子,姬长夜语气不悦地开口,“眼下时候也不早了,江小姐不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好好休息,跑到本官这里来干什么?” 这话一出,站在一旁的折袍嘴角顿时就抽了抽。 站在屋子里面的江如雪面上也是一阵尴尬,抬头又看了一眼姬长夜那俊美的容颜,终是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忍着尴尬笑道:“民女见人今日在宴席上也没吃多少,特地去厨房里面做了几道拿手小菜,请大人品尝。” 说罢,朝着自己身后的小丫头招了招手,杨柳连忙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江如雪笑靥如花,“大人尝尝吧,这是民女的一番心意。” 一句话说完,尾音不免带了点点撒娇的意味。 姬长夜周身的气势顿时便更冷了一分,站在他身边的折袍也是打了个寒颤,目带同情地看了一眼得罪了人还不自知的江如雪。 这都是什么事啊! 江如雪说完之后看到姬长夜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不自觉咬了咬唇,心中有些委屈,“大人,小女子一番心意,大人就尝尝吧!” 说着,亲自从那食盒里面端出来了一碟糕点放到了姬长夜的面前,面带羞涩地看着他。 眼下这场景,折袍着实是呆不下去了,“主子,属下告退。” 说完之后,便匆匆退了出去。 而折袍走了之后,姬长夜浑身的冷气也越发得严重了。 江如雪强忍着害怕与尴尬,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姬长夜,伸手将那高点又重新端起来,捏了一小块朝着姬长夜嘴边儿喂去。 “大人尝尝……” “啪!” 杨柳看了一眼被打落在地的那盘高点,又看了一眼自家小姐面上的神情,心中颇为不忍,正想着找个理由将自家小姐带出去的时候,姬长夜开口了。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江小姐自重。” 此话一出,江如雪原本就尴尬苍白的脸瞬间就红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眶里面掉落下来。 “民女一番好意,大人若是不喜欢直说便是,何必如此羞辱民女。” 她看了一眼那地上散落的糕点,抬头又看着姬长夜,眼中满是倔强的意味。 可惜这副假装坚强的模样,并没有得到姬长夜任何的怜惜,反倒冷笑了一声,“是否好意江小姐心中清楚,本官没心思陪你在这里演戏。趁早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的话,本官倒是真不介意好好查一查这知府,总归是能查出来点什么东西的。” 一番话说完,看着江如雪越发苍白的脸色,姬长夜嘴角上扬,面上俱是冷漠。 站在不远处的杨柳见状,也顾不得什么了,赶忙上前边扶着自家小姐离开。 屋子里面终于清净了。 姬长夜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糕点,心中便一阵烦闷,冷声道:“来人。” 躲在门外的折袍连忙跑了进来,刚进门就收获了一枚自家主子飞过来的冷刀子,折袍也不在意,赶紧凑上前去,“主子有何吩咐?” 看着折袍这满脸灿美的笑容,姬长夜皱了皱眉头,盯着地上的高点盘子,“把这些收拾了。” 折袍也没多想,转身便要出去叫人,却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在身后冷冷响起,“你给我亲自收拾了,另外再搬到屋子里面打扫一遍,最好能将屋子里面的家具全部都换一遍。” 吩咐完了之后,姬长夜便甩袖离开了。 折袍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面,风中凌乱。 他可是少将军跟前的得力副将,什么时候这种丫头小厮做的活也要他来干了,果然还是不能撩虎须呀! 这边想着,认命地找出工具打扫去了。 而姬长夜则在走出别院之后,直接使轻功,跑到了十里外的一处荒山上。 眼下又是水灾,又是饥荒,山坡上的嫩草全部都被人给挖光了,就连树皮也被揭了一层。 看着这满目疮痍荒凉的地方,姬长夜眼中滑过了一抹悲哀。 抬脚走到了一棵大树下坐下来,从袖子里面摸出来了一根竹哨吹了起来。 彼时,京城将军府中,正在做针线的叶桑忽然便觉得胸口闷闷的,忍不住伸手在胸口抚了抚。 角梅看着自家主子这般动作,有些担忧地站了起来,“小姐怎么了,可是心口不舒服?” 看了一眼屋子里面已经快融化的冰块,莫不是天气太热了,让小姐中暑了。 看着叶桑的眼神越发得担忧了,一旁的冬九显然是和角梅想到一处去了。 “去冰库里面再搬一块冰进来。” 吩咐完小丫头之后,冬九又去拧了一条帕子,敷在了叶桑的额头上,“少夫人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便尽管说。” 本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却没想到让两个丫头这般紧张,叶桑笑着,有些无奈。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说罢,看了一眼屋里面小丫头换上来的冰块,颇为感慨道:“眼下天气炎热,母亲屋子里面的冰块也别怠慢了,另外吩咐大厨房让每日里多熬一些绿豆汤给府里面的下人喝,可别热出病来。” 两个丫头都对视了一眼,眸中都带着点点笑意,“奴婢们知道了,少夫人放心吧!” 少夫人当真是个心地顶好的人。 叶桑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忽然就没了兴致。 放下手中的东西,起步走到了窗边,懒懒地倚在贵妃榻上,看着不远处的书桌出神。 冬九见状,就知道少夫人是想少爷了,微微抿了抿唇,拽了一把角梅,两人从屋子里面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大树底下,一曲罢,姬长夜看着自己手中的竹笛,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 “桑儿,你在京城,过得可还好!” 温声低语的话,夏日的风一吹,便散了。 同一时间,将军府的软榻上,叶桑喃喃地道:“长夜,你在江南,过得可还好!” 语罢,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一双宛若秋水的眸子中尽是思念。 宫中。 皇上重新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宴会这才又重新开始。 拓跋晟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酒杯,面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周子瑜和轩辕恒两人便已经聊得火热。 云世坤坐在上方,将下面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凉薄。 傍晚时分,宴会终于结束,刘将军第一时间便走到了姬老将军的跟前,“姬老头,今儿个去我府上喝酒怎么样?” 姬老将军淡淡瞥了他一眼,悠哉悠哉道:“你自个儿回去喝吧,今日在宴会上的酒还没喝够吗?” 刘将军不服气,“这哪能一样呀,宴会上的酒是宴会上的酒,我可不轻易邀请人,正好你家长夜不在家中,让我家那几个臭小子过来陪着咱们两个划拳。” 说着,兴奋得一手搭在了姬老将军的肩膀上。 如今人还在宫道上走着呢,姬老将军一把将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拽了下来,“自己嘴馋了想回家喝酒,少拿我当挡箭牌。” 语罢,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刘将军,便大步转身离去。 刘将军也不在意,伸手摸了摸鼻子,笑呵呵地跟了上去。 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云凌天,看着这两个一把年纪还在一起打闹的人,不觉笑道:“三弟,你说咱们兄弟的感情,什么时候能像刘将军和姬老将军这么好?” 如此毫无顾忌,当真是让人羡慕。 云浩天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神色却是蛮不在意,“臣弟听说刘将军和姬老将军年轻时也没少在一起打架,如今年纪大了,自然都开始珍惜起了以前的老伙伴。以后臣弟和皇兄若是也到了他们那个年纪,说不定就和他们一样了。” 云凌天眼神微微一暗,“三弟觉得,你我二人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不好说呢!”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完后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面没有半分暖意。 “眼下时辰也不早了,臣弟府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陪着皇兄一起走了,告辞!” 云凌天面上扬着笑容,“不送,明日本宫去找三弟喝酒?” 云浩天拱手的动作微微一顿,笑容潇洒,“臣弟恭候皇兄大驾。” 转身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去,云凌天眼中笑意渐冷,冷哼一声甩就朝着皇后宫中走去。 …… 姬老将军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还未曾完全黑下来,正值盛夏,白昼自然是长一些。 抬手摸了摸肚子,姬老将军颇为感叹,“宫中的宴会,果然是宴无好宴。” 幸亏早上桑丫头让人装了那么一盒子糕点,不然这一整天岂不是要赔进去半条老命! 第341章 终于下手 旁边跟着的管家听言,忍不住笑着打趣,“若不是如今少爷不在家中,老爷就算是想要去宫里面赴宴,怕是也没那机会。” 老将军冷哼了一声,“那我还真是乐得清闲呢!” 皇宫里面的那些腌臜事,想想就令人恶心。 瞧着老将军面上不善的神色,管家便再不多言。 眼看着眼下天色也不早了,让小四们将准备好的热水抬进来,洗漱过后老将军便休息了。 翌日,清晨。 按照惯例去冷若岚那里请早安,出来之后,叶桑便直接朝着在中堂走去。 果不其然,老将军已经在里面坐着了,看到叶桑走了过来,脸上立马扬起了慈祥的笑容。 “桑丫头,用过早膳了没有?” “见过爷爷,爷爷今日起得好早!” 两人见面,同时开口打招呼,熟稔得不行。 旁边伺候着的丫头们,面上都带着忍不住的笑意,叶桑和老将军两人也是一愣。 片刻之后,老将军哈哈大笑道:“不早了,年纪大了就应该多起来活动活动,不然的话,这一把老骨头怕是要废到那里了。” 叶桑笑着上前行了个礼,坐到了老将军身侧的位子上。 “爷爷宝刀未老,‘年纪大了’这个词语,怕是要等到十年之后才能用到爷爷身上。” 这一番话说得老将军果然十分开心,“你这丫头,大清早的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 叶桑笑着朝老将军卖了个萌,抬手拿起桌上的汤匙,亲自为老将军盛了碗粥,开口问道:“爷爷昨日去宫中参加宴会,可还顺利?” 结果碗,老将军缓缓叹息一声,“有惊无险,这次来的北蛮太子可不是个安分的。” 说着将昨日宴会所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一炷香之后,叶桑微微皱起眉头,“所以爷爷怀疑此次在陛下命令上动手脚的人,正是北蛮的那位太子?” 老将军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又点了点头。 “只是怀疑,具体还是要看陛下的裁决。” 且事情已经过去一整天了,宫里面也没传出来任何消息,怕是这件事情要不了了之了。 叶桑倒是没想那么多,听他如此说,微微颔首,又给老将军添了一碗粥,“爷爷多吃一点。” 老将军笑着应下,早膳结束,和冷若岚那边打了个招呼,叶桑便带着身边的两个丫头朝着长公主府而去。 长公主府中的荷花池修得很是不错,前些日子答应卿儿要陪她一起摘莲蓬,今日正是约定好的时间。 傍晚时分,京城大街上满是落日的余晖,看起来颇为壮观。 叶桑坐在马车里面,手边放着一大捆莲蓬,想着卿儿那小丫头狡黠聪慧的模样,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坐在他旁边的角梅,看着自家小姐面上的笑容,开口调侃道:“小姐这么喜欢小孩子,每次见到卿儿小姐,都恨不得直接把人拐进将军府,日后和邵将军两个人若是有了孩子,还不知道要宠成什么样子呢!” 忽然提起这个话题,叶桑俏脸便是一红,忍不住抬头瞪了角梅一眼,“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 这假装严厉的模样,角梅一点都不害怕。 “小姐才舍不得打奴婢呢,不过如今小姐和少爷也成婚半年了,就没想着要个孩子?” 说完这话,角梅忽然有些古怪地朝着自家小姐的肚子看了一眼。 按说如今姑爷和小姐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俩人感情极好,府中也没有别的姨娘,小姐肚子怎么迟迟没有动静…… 莫不是小姐身子不好? 想到此处角梅面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担忧,并在心里面偷偷盘算着,什么时候请个大夫回来给自家小姐看看才好。 叶桑看着角梅脸上的表情,没好气地在她头上拍了一下,“想什么呢,我身子好着呢,不需要什么大夫,一天别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是。” 抬手揉了揉脑袋,想起方才在长公主府中有趣的事情,角梅又忍不住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坐在外头赶车的冬九和冬五,相视一笑,忍不住摇了摇头。 马车慢悠悠地晃过街道,在距离将军府还有一条街的时候,旁边的巷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哭喊声。 紧接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女子便从巷子里面跑了出来,边跑边大喊着救命。 大街上还有些百姓,忽然这么一个满脸是血的女子冲了出来,立马便引起了惊慌。 百姓们纷纷躲避,那女子便直直冲着叶桑所坐的马车冲了过来。 那女子步子看着踉跄,脚下速度却极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已经死死地扒在了马车的栏杆上。 坐在前头赶车的冬九和冬五眼神同时一厉,冬九当即便掀开帘子,将叶桑护在了身后。 冬五则死死地牵着手中的缰绳,没让马儿惊了。 从巷子里面跑出来了三个黑衣人,看到这女子找到了靠山,相互使了个眼色便飞快地离去。 坐在马车里面的叶桑眉头紧促,朝着趴在车栏杆上的女子看了过去,“姑娘,你……” 一句话刚问了个开头,那女子双眼一闭,便倒在了地上。 这般场景,当真是让叶桑头疼。 这都是些什么事! 可眼下人就倒在他们的马车跟前,总不好见死不救。 思索罢,叶桑朝着冬五道:“把人扶上来吧,去悦来客栈。” 冬五应了声,下车直接拎着那女子的衣服将人扔到了马车里,赶着车朝着悦来客栈走去。 马车里面,冬九俯身在那女子脖颈处探了探,确认是真的昏迷了,这才松了口气,不过看着叶桑的目光,着实是有些犹豫。 叶桑盯着那女子面目全非的脸,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倒些茶水,将她面上的血污清理一下吧!” 角梅连忙掏出怀中的帕子,朝着那女子脸上擦去。 叶桑轻笑出声,这丫头平日里看着咋咋呼呼,胆子倒是不小。 转头看着冬九,不等她开口便道:“我知晓你要说什么,人就这么直直的趴在了咱们马车的栏杆上,咱们也不好见死不救。索性等人醒了再说,若是她当真有什么坏心思,有你们在跟前,也吃不了亏。” 这一番话说得冬九心中暖暖的,不过还是认真嘱咐,“少夫人还是谨慎些才是。” 叶桑点了点头,看着角梅用帕子一点一点地将那女子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没有了浓厚的鲜血,那女子一张清秀的面庞展露在三人面前。 面容虽不惊艳,可也是个耐看的,只可惜额头贯穿眉骨的一道疤痕,将这张脸毁了个干净。 主仆三人心中忍不住道了声可惜,外头冬五出声,“少夫人,悦来客栈到了。” 叶桑点了点头,掀开帘子,“你去里面让小二准备一间厢房,准备好热水,再去买一些金疮药和纱布。” 冬五点头应下。 马车里面,看着这女子面上的疤痕,叶桑有些为难,“总不能就这么把人扶下去?” 冬九干净利落地从自己衣袍上撕下来了一截布盖在了那女子的头上,抬手就把人扶了出去。 后头叶桑和角梅两人看着冬九仿佛土匪打劫一样的扶人姿势,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拿着小二递过来的房牌,将那女子扶到了屋子里面,叶桑仔细地清理了她面上的伤口,又上了药,忍不住叹息一声,“失血过多又受了惊吓,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了。冬九你在这里看着,眼下时候也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 冬九欠了身,“少夫人放心,一有消息,奴婢便让人送回府中。” 叶桑点了点头,带着角梅离去。 客栈里面,冬九冷眼看着昏睡在床上的人,眼中尽是不善的神色,不过还是尽忠职守地站在旁边守着。 彼时,叶桑回到将军府便直接回了淮南院。 老将军去找李将军下棋去了,府里也没什么人。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门口。 小厮看着站在门口的太子爷,连忙跪下行礼,“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云凌天挥了挥手,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平身吧,本宫今日来是找三弟说话的,三弟在府上没有?” 这话看门的侍卫和小厮哪里敢接,好在早在看到太子府的马车之后便有人进去通报了,听到太子殿下来了,管家急忙迎了出来。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到来,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撇了一眼管家,云凌天语气淡漠,“你是三弟府上的管家吧,三弟可在府中?” 管家殷切地笑道:“主子就在书房里面等着太子殿下,奴才这就带太子殿下前去。”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凌天笑着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门上挂着的匾额,大步走了进去。 在中堂内,云浩天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面容精致俊美。 看到云凌天过来了,便上前行礼,“臣弟见过皇兄。” 笑着抬手将人扶了起来,云凌天开口道:“私下里,你我兄弟之间还是随意一些好,这些虚礼什么的就可以免了。” 云浩天也不在意,笑着道:“既如此,那皇兄以后可别嫌臣弟没规矩。” 第342章 背主之人 云凌天眸子微微一闪,大笑着说了两声“自然”,便快步走了进去。 见人如此,云浩天笑着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了室内,屋中摆放着一大盆冰块,沁人心脾的凉爽让人打心底里觉得舒服。 底下的婢女们端上来了茶水糕点,云浩天便笑着开了口,“皇兄昨日说要来臣弟府中,今日迟迟不见皇兄过来,臣弟还以为皇兄说的是一句客套话,这么晚过来,看来皇兄今日也不得闲呀!” 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云凌天似笑非笑地抬头,“也没有多忙,不过今日在府中揪出来了个背主的东西,稍稍处置了一番,便耽搁了一些时辰。不是什么大事,三弟不必放在心上。” 若是真的不用放在心上,又何必说出来。 云浩天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儿。 “昨日宫中之事,皇兄可查出来了幕后之人?” 说起此事,云凌天面上的神色变一阵阴郁,连带着出口的语气都冷了三分,“但凡是涉及此事之人,昨日事发之后,皆已服毒自尽。” 言下之意,便是查无可查。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云浩天手指无意识地摩擦了一下手中的杯子,试探着开口,“皇兄觉得,这一次的事情,和……有没有关系?” 云凌天猛地抬起头,满脸严肃,“三弟,话不可以乱说。” “还请皇兄恕罪,臣弟不过随口一说,皇兄莫要往心里去。”云浩天赶忙起身告罪,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方才他的话都没有说完,云凌天便如此紧张,若不是心中和自己想的一样,怎么会这般紧张! 看着云浩天低头向自己行礼,云凌天眼中划过了一抹满意,假笑着伸出手来将人扶了起来,“三弟这是干什么,不是说了你我兄弟之间,不必有这么多的虚礼吗?” 说着,将人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开口,“今日本宫来找你,实则是想问问,昨日在皇宫之中,你是怎么发现事情有异的?” 末了,又补充道:“大致的经过,父皇已经同我说过了三地,只需要告诉我,昨日是怎么让御膳房里面的那些人解决问题的便是。” 云浩天眼中划过了一抹笑意,将昨日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兄弟二人一直待在书房里面,从傍晚时分坐到到了月上中天,云凌天这才从里面出来。 门口站着的管家和小厮连忙行礼,云凌天转头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道:“今日天色已晚,本宫便先回去了,三弟陪着本宫这么久,也不必出去送了,有空了,本宫请三弟喝酒。” 闻人言入耳,云浩天点了点头,颇为热情地拱了拱手,“皇兄没事可以常来,你我兄弟多年不曾如此亲近过了。” 云凌天淡淡颔首,这才离去。 一向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忽然这般兄友弟恭的模样,当真是看得府中的一众下人一愣一愣的。 自家主子什么时候和太子殿下这般亲近了? 眼瞅着人都已经走了,院里头的管家和丫头匍匐们还一副眼巴巴看着的模样。 云浩天当即冷哼一声,“看什么看,人都已经走了,还不赶紧把门给我关上!” 管家猛地打了个机灵,回过神来,连忙让小厮将门关上,匆匆走进了书房。 “主子……” 话刚开口,云浩天便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心中自有分寸,这几日他若是还在来,直接让人进来便是。” 管家一肚子话就这么憋在了肚子里面,半晌之后,这才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看着管家那憋屈的模样,云浩天不觉笑了一声,从木屉里拿出了一封信,放到了桌子上,轻咳一声,“明日你把这封信送到尚书府府中,交给他们府中的周小姐。” 管家看着桌子上的信,愣了半晌之后,这才接了过来,“是。” 心中则暗暗腹诽着,上次在太子府中自家主子便是为了这周小姐得罪了太子殿下,这些日子才一直不得空闲。如今还要去给人家姑娘送信,莫不是要拉拢尚书府! 云浩天把信交给别人本就不自在,如今又看着管家这一脸胡思乱想的模样,没好气的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砸了过去。 “想什么呢,若是送不好信,爷打断你的狗腿。” 被书砸了一下,管家赶忙跪在地上,“主子放心,属下一定派人将信送到周小姐手上。” 云浩天冷哼了一声,管家赔着笑着退了出去。 另一边。 叶桑没到了将军府中不久,冬九便派人送消息回来了,说客栈里面的那女子已然醒来,只是神色呆滞得很,目光也很是冷漠。 得到消息,叶桑皱起了眉头,一旁的角梅见状,忙上前安慰,“小姐若是实在担心,明日奴婢陪着小姐再去看看。” 叶桑点了点头,半晌之后,这才默默地道:“我总觉得,这个女子似乎有大用?” 因着她声音极低,正在倒茶的角梅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小姐刚才在说什么?” 抿唇笑了笑,叶桑抬手将茶盏接了过来,“无事,今日你也陪着我累了一天便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里和爷爷说一声再出门。” 角梅点了点头,又叫人进来伺候叶桑洗漱,这才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太子府地下的暗室里面,侍卫奴才跪了一地。 云凌天阴沉着一张俊脸坐在地牢中央的椅子上,跪在他前头的正是太子府的侍卫头领。 “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贱婢,竟然能瞒得过你们这么多人的眼睛从地牢里面逃走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死人吗?” 闻言,众人的头低得更低,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深吸了口气,云凌天语气格外阴狠,“什么时候发现人不在的?” 侍卫头领蒋鹏,闷声回答:“回主子的话,就在您走了不久后。” 也就是说,人可能是随着云凌天一起出去的。 这话出口,云凌天当即便一脚踹了出去,“一群废物。” 这一脚踹得极重,蒋鹏的脸色肉眼可见得苍白了三分,却是抿着唇不敢出一点声。 抬手按了按有些抽痛的颞颥,云凌天眼中满是狠厉,“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不择手段也要找出那个贱婢,给我把人杀了!否则的话,就别怪本太子无情。” 众人战战兢兢地应下,云凌天这才起身离开了地牢。 …… 次日一早,用完早膳之后,叶桑便带着角梅去了悦来客栈。 客栈门口守着的小厮看到叶桑,便笑着迎了上去,“这位夫人,您的那位朋友就在二楼的包厢里面等着您呢。” 叶桑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角梅给了一些打赏银子,这才抬脚朝着二楼走去。 客房里面,冬九手中端着一碗清粥,神色平静地看着榻上的人,“你身上有伤,总归是要吃些东西养养,若是连身子都养不好,以后还怎么报仇?” 那女子目光在粥碗上扫了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冬九也不在意,刚想要将碗端走,便看到那女子有些艰难地坐了起来,伸手将碗接了过去。 “多谢姑娘。” 声音嘶哑致极,哪里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 冬九摇了摇头,坐在了床边,“不必谢我,我不过是奉主子的命办事而已。” 那姑娘听言,也不再多话,捧着手中的碗喝起粥来。 没过多久,便传来了敲门声,冬九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打开了房门,“少夫人。” 叶桑笑着点了点头,带着角梅走了进来,“昨日辛苦你了。” 冬九摇了摇头,“奴婢不辛苦,倒是少夫人这么早就过来了,可用了早膳?” 管家婆的语气,当真是让叶桑有些无奈,“自然吃过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况且身边还有角梅看着我呢!” 冬九应了一声没说话,心中则默默的道:“奴婢当然知道,不过少爷临走时有命要好好照顾你,您又一贯喜欢胡闹,角梅哪里看得住您。” 让角梅将带给冬九的早膳拿出来,叶桑便走到了床边。 “昨日救下姑娘之后,姑娘便已经昏迷,我便让身边的丫头将姑娘安置在了此处,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这话说得极为客气,躺在床上的女子有些手足无措地放下了手中的碗,“夫人大恩大德,小女子愿衔草结环以报。” 嘶哑的声音让叶桑吓了一跳,也看着人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叶桑连忙伸手将人按了下去,“你伤重,还是赶紧躺下吧。” 那女子点了点头,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 叶桑拉着那女子的胳膊为她把了脉,又轻轻解下了她面上包裹着的纱布,仔细看了看伤口,方才开口,“姑娘身上的伤并不算严重,昨日昏迷过去,多是气力衰竭所致,好好将养些时日也就好了,不必忧心。” 那女子感激地朝着叶桑笑了笑,看着叶桑为难的模样,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夫人救了我一命,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能捡回一条命来已是上天垂怜,别的,我也不在意了……” 第343章 太子府 屋中的众人都明白她说的是自己脸上的疤痕,叶桑微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女子秀美的面庞,心中微微有些可惜。 挺不错的一张脸呢,可惜如今被这些疤痕全部毁了,又是这样年轻的年纪…… 如此想着,眼中的怜惜就更多了。 角梅和冬九两人眼中也是带着可惜,这副模样倒是让躺在床上的人不好意思了,“夫人可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要不然的话,我可真要伤心了。” 叶桑一愣,紧接着就笑了起来。 两个丫头也跟着一起笑了出来屋子里面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 那女子挣扎着起来,跪在床上对着叶桑拜了下去。 “翠桐多谢夫人救命之恩,以后翠桐从这条命便是夫人的的,任凭夫人差遣。” 叶桑赶紧起身,将人扶了起来,“快起来吧,你身上还有伤,应该好好休息着才是,也不必如此报答我,我身边不缺人伺候,救你也不过是动了恻隐之心而已。再说了,要不是昨日你直直地冲着我的马车跑了过来,我也不一定会救你。” 这话便说得十分直白了。 翠桐微微一笑,“夫人不必如此自谦,若是没有夫人,恐怕我昨日便已经死在大街上了。莫不是夫人嫌弃我来历不明,所以这才不肯用我?” 叶桑角摆了摆手,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翠桐道:“既如此,那么奴婢便正式介绍一下。” “奴婢原本是太子殿下府上的一名毒师,擅长制毒,亦擅长解毒,昨日被人追杀,乃是在太子府中听到了太子意欲谋反的话,太子这才派人要将奴婢灭口,以后跟着夫人,奴婢便是夫人的人了,定然不会做出不忠之事。” 说到此处,翠桐深吸了口气,又跪了下去,“还请夫人收留。” 一番话,言辞恳切,态度真诚,丝豪不在意屋中的主仆三人被她的话惊得一副呆滞的模样。 率先回过神来的便是冬九,二话不说便护着叶桑退后了三步,一双眸子更是分外凌厉地盯着床上的人,“你说你是太子府中的人,可有何证据?” 看着眼前人警惕的态度,翠桐也不气馁,利索的从自己怀里面摸出来了一块令牌,扔了过去。 “这是太子府中医师才能拥有的令牌,姑娘去查一查便知。” 接过令牌,看了一眼那上面的标志,冬九便知她不是在说谎,不过警惕心依旧没有放下。 “你既是太子府中的人,那么昨日寻找我们家少夫人求助,必然是看中了那马车上将军府的标志,谁知道你是不是别有用心,故意挑起将军府和太子的矛盾?” 这话虽然尖锐,可是也不无道理。 如今京城中,太子府和将军府本就是水火不容,姬长夜又不在京中,这时候若真是闹出了什么事情,就算是三皇子也不好一味保着将军府。 原本还想要开口说话的叶桑,顿时也沉默了。 觉察到叶桑的态度,翠桐挑了挑眉,直言道:“这位姑娘说的不错,昨日我确实是看到了将军府的标志,这才去向你们求救。如今想要投诚将军府,也是看中了将军府和太子站在对立面的关系,但是纵然没有我,将军府和太子也不会交好,不是吗?” 冬九听着她这话气得不行,叶桑拉了拉冬九的袖子,从她身后走出来,一双眸子清明而淡漠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你说的不错,可是若是我说了你做丫鬟那么将军府和太子的关系必然要再恶化一些,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将将军府的处境逼得更艰难一点。” 翠桐当即便笑了起来,“果然不愧是将军府的少夫人。” 说着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带着些许感慨,“离开江湖多年,不知我毒蜘蛛的名号,还在不在!” 说着眼神似笑非笑的朝着冬九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冬九眼中一震。 不必多说,单看冬九这模样便知道翠桐的身份,当真是不简单了。 沉默了一瞬,叶桑开口问道:“能不能留下你,要看看爷爷的意思。” 翠桐伸手抚了抚头发,满是自信地笑着,“若是老将军同意,那么少夫人便准许奴婢在跟前伺候?” 叶桑点了点头。 翠桐当即便笑着道:“既然如此,那么奴婢静候佳音。” 这就直接称呼自己为奴婢了,冬九有些不愤地朝着她看了一眼。 翠桐毫不在意,挑衅的看了回去。 事情走到这般地步,叶桑也是有些头痛,吩咐客栈里面的小二好好照顾着,便带着自己的两个丫头回去了。 回到府中换了身衣裳,便朝着老将军的书房走去。 另一边,太子府内。 花园中,云凌天风轻云淡地坐在石凳上,一张阴沉沉的面上带着鲜有的笑容。 “现在才回来,你们可别告诉我,昨日的任务失败了?” 站在池塘跟前的两个侍卫眼神一暗,当即便跪在了地上,异口同声地道:“还请主子责罚。” 似笑非笑地转过头,云凌天直是朝后挥了挥手,当即便有两个黑衣人串了出来,捂着那两个侍卫的嘴,一刀抹了脖子。 两条鲜活的人命就这么没了,然而花园里面伺候着的奴才们却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云凌天这才转过身来,抬手示意暗卫将这尸体拖出去,慢悠悠地端起了桌上放着的茶盏,“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当真是废物。” 顿了顿,又道:“去查查那个贱人的行踪。” 暗卫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放下手中的茶盏,云凌天低头看了一眼湖水中悠闲的鲤鱼,随手捏了一把鱼食扔在水中,水里原本安稳的游着的鲤鱼便翻滚了起来。 满意的将鱼食扔在了远处,云凌天懒懒地靠在了椅子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间万物,不都是一样的吗!” 说着嗤笑了一声,起身大步朝着书房走去。 凌国驿馆里面,迎来了一位客人。 周子瑜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看着眼前的人,“大皇子来便来了,还带着这些礼物干什么?” 轩辕恒笑着挥手让身后的侍从将礼物放下,面上同样挂着温和儒雅的笑:“所谓礼多人不怪,何况本皇子第一次来拜见二皇子,若是不带一点礼物,岂不是看轻了二皇子。” 两人相视一笑,周子瑜抬手,“大皇子坐吧!” 轩辕恒坐下,便有丫头端着茶水进来了。 “大皇子尝尝,这是我凌国特有的云山毛尖,一年总共也就只出十斤茶,味道很是不错。” 轩辕恒端起茶杯,很是给面,“一年才产十斤的名茶,本皇子可要好好尝尝。” 说着,便喝了一口,满是赞叹地道:“果然是好茶,回味悠久,满口甘甜。” 周子瑜很是好心情地笑了起来。 抬手示意心腹将这屋子里面的奴仆都带出去,这才开了口:“大皇子今日前来,想必和在下是同样的目的吧!” 轩辕恒也不扭捏,直言道:“诚如二皇子所言,你我二人性情相投,既然同有一番报复,联手也未尝不可,只是想必二皇子也知道,父皇属意的皇位继承人,从来都不是我,若是二皇子同我合作,日后必然要付出许多。” 这番方话说得很是真诚,周子瑜听言,也是苦涩一笑,“大皇子也不必这么说,在下的处境也不比你好了多少,靖国陛下属意的人虽不是大皇子,可是看令弟那模样,也不像是个能活得长久的,这一点隐患着实算不得什么。而我的那几个皇弟,可是一个比一个能折腾,确实也少不得大皇子出手援助。” 两人说着,都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 周子瑜摆了摆手,“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让底下的奴才们摆一桌子,今日我们二人好好喝一杯。” “甚好,我也正有此意。”轩辕恒笑之道。 叫了一桌子菜,又拿了几坛子美酒,两人一直喝到了月上中天,轩辕恒这才回去。 这便是表明日后要站在一处了。 皇宫里面,云世坤看着底下人传来的消息,淡漠的瞥了一眼,随即便不屑地将信纸扔到了一旁。 “继续静观其变。” 送消息的人心中诧异,却还是恭敬的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李枢将地上扔着的信纸捡起来,面不改色地扔在铜盆里面烧了。 御书房中一片寂静,一直到子时,云世坤这才去后宫歇息。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亮,叶桑便带着角梅和冬九来到了悦来客栈。 二楼的客房里面,已经醒来的翠桐盯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嘴角勾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翠桐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叶桑,“少夫人这是来接奴婢回去的吗?” 叶桑先是一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站在她旁边的冬九,顿时便不乐意了。 “你也说了是奴婢,你见过哪个主子来接奴婢回去的?” 被这么讥讽,翠桐朝着冬九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这般无视的态度,更是让冬九心头火起来,当即便道:“你什么意思?” 翠桐懒洋洋地转头,“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第344章 进京 如此挑衅的模样,更是气得冬九七窍生烟,“你给我起来,今天这话要是不说清楚的话,咱们两个没完。” 说完之后,便僵硬地站在原地。 刚进门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叶桑也是一脸的头疼。 此时看到冬九站到翠桐床前忽然不动弹了,心中也是一惊,忙到昨日,翠桐说他擅长制毒,连忙上前将冬九拉的坐在了一旁,一双眸子凌厉的看着坐在床上的人,“你对她做的什么?” 翠桐懒洋洋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少夫人不必担心,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药,不过是让她暂时动弹不得而已。” “早就说过了,我是个擅长制毒的毒师,偏不听,这下中招了也怪不得我。”说着这话,撇了撇嘴,一脸无辜地朝着叶桑看了过去。 叶桑担忧地朝着一旁的冬九看了一眼,“既然是你自己制的毒,可有解药?” 翠桐等的就是这句话,非常利落地从自己怀里面掏出来了一个翠绿色的小瓶子,满是恭敬地递到了叶桑的手上,“这便是解药。” 拿到解药,叶桑连忙倒出来一颗喂到了冬九的嘴里。 不肖片刻,冬九边已经能动了,只是四肢还有些软弱,一双眸子更是恨恨地瞪着坐在床上的翠桐。 翠桐无所谓地回了一个眼神,转头看着叶桑,便又是一副温良的模样,“少夫人今日还肯过来,想必是府中的老将军同意了吧。” 叶桑点了点头,角梅拉过来一张椅子放到了床前,叶桑坐了上去,认真地抬起头来。 “你是何等本事,昨日我回府之后也已经让人查过了。爷爷的意思是,你可以随着我一起留在府中,等过段日子长夜回来了之后自然会派你去别的地方,如此,你可服从我的安排?” 语毕,又补充了一句,“届时长夜会安排你去哪里,我不会插手,若他安排你去的地方是个苦寒之地,我也不会管。若是愿意的话,你今日便随着我回将军府的话,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留你一些银子,你别回江湖去吧!” 听着叶桑的一番话,翠桐坐在床上许久后,忽然站了起来,十分正经地朝着叶桑跪了下去。 “奴婢多谢主子收留。” 这便是应下了。 叶桑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抬手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以后你也算是我身边的人了,便不必行此大礼了。所以说你在我跟前也待不了多久,但是只要你一直在我跟前呆着,这规矩别少不了。” “你一身毒术,也是个有能耐的本事,但不可擅自对将军府中的人下毒,有什么争执尽管来找我。” 听着叶桑这一本正经的嘱咐,翠桐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是朝着坐在一旁浑身无力却依旧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冬九看了过去。 是在为自己身边的丫头出头吧!当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呢! 既然已经说好了,叶桑便让角梅和冬九两人帮着翠桐收拾了一下东西,将人带回了将军府中。 淮南院里,叶桑手中捧着一杯茶水,看着不远处翠桐和府里的几个丫头闹成一团的模样,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又抬头看了一眼端着糕点站在自己跟前的冬九,有些愧疚地道:“今日的事,委屈你了。” 冬九一愣,面上便扬起了一抹笑容,“奴婢没事,主子不必为奴婢担心,这么一个有用的人放在主子跟前,奴婢心里也安心不少。” 至少以后不怕来将军府中的刺客暗暗下毒了,偶尔还能直接反杀回去。 仔细看着冬九面上的表情,发现她是真的没事,叶桑这才放心,低头翻阅着手上的札记。 翠桐从一旁走了过来,看了几眼叶桑手上翻阅的札记,在看到那札记下面的一个小标志时,忽然出声:“少夫人手上的这本书可否能借奴婢看看?” 她突然出声,吓了叶桑一跳,回过神来,便将手上的书递了过去。 翠桐看了一会儿之后,便将书归还给了叶桑,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叶桑不解,“可是我看的书有何问题?” 师傅留给她的札记,还能有什么问题? 摇了摇头,翠桐十分感慨地道:“书是没有问题的,云涯神医亲手写的随笔,每一页纸传出去都能让江湖上的医者为之疯狂,这一整个册子却都被主子捧在手里,当真是让人……”要羡慕死了。 叶桑听言,满是骄傲地抬起了头,“那是自然,我师傅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说完之后,猛地转头看着翠桐,“你怎么知道这札记是云涯神医写的?” 这慢半拍的反应,让翠桐忍不住笑了出来,“医毒不分家,早年间还在江湖上飘荡的时候,我曾有幸见过云涯神医给人写的药方。” “他写东西有个习惯,写完之后,要在纸的下角画那么一个小小的标志,方才我还以为是看错了,毕竟云涯神医超脱世俗,一向不为红尘所累,倒是没想到竟收了个和皇家有关系的人做徒弟。” 语罢,不免更加感慨。 叶桑想着卿儿和长公主两人之间的联系,开口岔开了这个话题,“如今你人也进来了,就不问问我是怎么说服的爷爷,让你进府的?” 关于这个问题,翠桐倒是不在乎,“不管是什么方法,总归如今奴婢进来了不就是了。” 叶桑点了点头,心中默默地道:“说的也是。”起身朝着屋内走去。 这太阳真是越来越烈了,在院子里面做这么一小会儿,便热的人有些受不了了,还是在屋子里面呆着吧! 与此同时,在距离京城不远处的官道上,一行商人正在此处休息。 为首之人,一身月白锦袍,清朗俊秀的面容让人看着便觉得心生好感,这般挺拔的模样,哪里像是商人倒更像是做学问的。 侍从捧着水走了过来,轻声道:“公子,喝点水吧。” 陈子居点了点头,抬手接过水囊狠狠地灌了一口,“前面便是京城了让下头的人都别偷懒,好好看着货物,等到了京城之后,便包一间大客栈让他们休息。” 侍从惊喜地应了一声,便跑下去吩咐了。 原本被太阳晒得没精神的一群人听到这个好消息,一个个都忍不住欢欣鼓舞起来,又狠狠的喝了几口水,赶着马车朝前方走去。 陈子居走到自己的马跟前,翻身上马,随着众人一起向前走去。 陈家的管家跟在他身边,颇有些担忧地道:“公子,眼下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左右咱们的人也已经要到京城了,不如便找出阴凉的地方歇一歇再往前走吧,不然的话,您的身子可怎么吃得消。” 陈子居摇了摇头,“我的身体无碍,此处距离京城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这批贡品至关重要,能早日送到京城,我也早些安心。” 看着自家公子有些浮白的侧脸,老管家想说些什么,到底没有开口,从怀里面拿出来了一把扇子,打马走到陈子居身旁,给他扇着风。 一个时辰之后,一群人来到了城门口,顺利地来到了城中。 看着眼前繁华如此的街头,陈子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西北方向看了过去,有些出神。 将军府便坐落在那里。 看着自在公子面上落寞的神色,管家心中也是一阵心酸,低声提醒道:“公子,咱们该走了。” 陈子居回头,轻哼了一声,便打马带着一队人朝着礼部。 既然已经进京城了,那便将东西直接送到地方,也免得夜长梦多。 一群人将东西拉到了礼部衙门前,说明了来意之后,礼部侍郎便出来迎接了。 周明一看到陈子居,便笑着朝他拱了拱手,“陈公子,许久不见呀!” 陈子居转身,笑着朝周明行了个礼,“见过周大人。” “哎,你我二人,这般客气做什么。”周明连忙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很是热情地拍了拍陈子居的肩膀。 “你小子,许久不来京城,今儿个可要和我好好喝一杯。” 陈子居笑着应到:“等这些东西都交接完了之后,自然是要和周大人好好喝一杯的。” 周明笑着应了声好,让人将东西都抬了进去。 当着双方的面,将此次上供的秀品清点清楚,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便登记造册,抬入了库房。 眼看着东西被抬进去,陈子居松了口气。 这下子,东西就算是交给皇家了。 看着陈子居这紧张的模样,周明无奈地笑道:“行了,这东西如今都放到仓库里面了,跑不了的,这下你总放心和我去喝一杯了。” 陈子居笑着点头,“这是自然,周大人请。” 二人很是高兴地朝着京城中最大的酒楼——凤凰楼而去。 至于剩下来的人,则由管家带着一起前往得月楼。 凤凰楼二楼的厢房里面,周明抬手给陈子居倒了杯酒,感慨地道:“这次来京城,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结果酒杯,陈子居轻笑了一声,“四国聚首,京城中,可是热闹至极,想留在这里多凑一些热闹。” 第345章 欢声笑语 如今京城里面这处境,热闹倒是极热闹的,只可惜若是换了个没本事的人,怕也是待不了多久的。 周明听到陈子居这话,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打算要在府中多留一些时日,那有事便来找我。” 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陈子居一番,热情地开口邀约,“话说你初来京城,要不随着我去府中住几天?” 一番推脱,等到陈子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管家和府中的众人早就在客栈门口等着了,看到自家公子安稳地出来了,众人心中这才松了口气,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凤凰楼而去。 路上,管家忍不住开口问询,“公子,跟着咱们的人此时全部都安排在了凤凰楼,吃喝完了之后才去得月楼休息。公子看看对这住处可还满意,若是不满意的话,天黑之前咱们还能重新找一家换了。” 陈子居摇了摇头,“得月楼便很好,不必再找地方了,接下来我要在京中留几天,留几个贴身护卫,其余人你看着送回容城吧!” 管家点头应下,抬起头时便已瞧见了凤凰楼的牌匾,一群人下马便走进了酒楼。 另一边,太子府里。 一身黑衣的暗卫跪在地上,将自己查来的情报细细说了出来。 “属下查到紫蜘蛛是被将军府中的人所救,如今便跟在将军府的少夫人叶桑身边。主子,可要属下派人去将她杀了?” 云凌天低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暗卫,眼中划过了一抹冷色,“当初派你们出去杀人的时候人没杀掉,眼下人都已经进了将军府,你现在来和本宫说这些,不觉得有些迟吗?” 说着,那阴寒的目光便又看了过来,“好好查查,那贱人是怎么进将军府的?若是老将军不知道他的身份,本宫不介意做一次好人告诉他。” 凭着老将军那忠诚死板的个性,他就不信,若是知道了翠桐的真正身份,还能够让她留在将军府中。 这般想着,嘴角便勾起了一抹阴狠毒辣的笑容,看得跪在地上的暗卫心中一个哆嗦,却还是低头应了声是。 只是心中默默地道,怕是老将军早在翠桐进府的时候,便已经查清了他的身份,主子这一计注定是要失败了。 暗卫领命退了下去,花园里面便又只剩下了云凌天一个人。 右手捧着一杯茶在微微描摹着,片刻之后,云凌天将茶盏放在桌上,起身大步朝着太子府中的地牢所走去。 将军府中,此时却是一片欢笑声。 叶桑捧着手中的茶杯,笑得前仰后合,“你们两个这也真是小气至极了,好歹是别国皇子,虽说上次得罪了咱们一次,可是就像你们两个这般巴巴地赶着去报仇,也真是不多见了!” 要不是各自身后都有靠山,这件事情可没这么容易善了,想到这里叶桑便又是忍不住想笑。 冯瑶看着叶桑笑得这么开心的模样,坏心眼地朝日周兮月看了一眼,两人走到叶桑跟前,一人拽住叶桑的胳膊,一人便在她的胳肢窝挠了起来。 三人在花园里面闹成了一团,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叶桑这才笑得停了下来,眼角已然笑出了泪水。 “好了好了,我认输,方才不该这么说,那后来呢?你们的人把他送去了妓-院之后呢?” 说起之后,周兮月脸上满是奸计得逞的笑容,“后来,在妓-院里面当着众人的面衣衫不整的被人赶了出来,又因为神色疯癫,有人报了官,可闹腾了好些时候呢。” 冯瑶面上也尽是兴奋之色,“桑儿你是不知道,那凌国四皇子被官府的人逮住后来挣扎着让自家皇兄来赎人的样子有多搞笑。这下子我就不信他还有脸再出来在京城里面混!” 如此说着,两人面上都是一副解气的模样。 “那凌国的四皇子每次出门看着街上的女子,那目光好像在看什么低贱的蝼蚁一样,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不喜,这一次也算是得到一个教训了。” 叶桑说着,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两个好友,“这件事情你们可将尾巴都抹干净了没有?” 毕竟是别国皇子,纵然当时没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眼下事情闹得这么大,想毕也后之后觉得回过神来了。 说到此处,叶桑不免有些担忧,心下思索着要不要动用将军府中的暗卫去将这件事情抹平。 冯瑶拍了拍叶桑的肩膀,扭头朝着一旁有些不好意思的周兮月看了一眼,“不必担忧,咱们兮月如今也是有三皇子护着的人了,那凌国四皇子再嚣张,如今可还在咱们吴国的京城里面,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有三皇子出面,保证他查不到我们二人身上。” 听到冯瑶这么说,叶桑也就放心了,不过目光却是似笑非笑地朝着周兮月瞟了过去,“我就说这些日子怎么不见他来找我,原是有了新欢。” 周兮月俏脸一红,没好气地白了叶桑一眼。 “什么新欢旧爱的,再这么口无遮拦下去,小心三皇子治你的罪!” 叶桑不觉嗤笑道:“啧啧啧,果然是以后要做三皇子妃的人,咱们二人多年好友,如今我竟连说也说不得你几句了,当真是令人心寒。” 说着,低头一副伤心的模样。 冯瑶连忙凑过去抱着叶桑,“桑儿不必伤心,这不是还有我陪在你身边吗,有人见色忘义,咱们就不要她了。” 看着眼前这两人装腔作势的模样,周兮月是又笑又气,抬手在桌子上拿起了两个橘子便扔了过去。 “你们两个真是够了,做过头了可就没意思了啊!” 叶桑和冯瑶两人当即便分开,一本正经又异口同声道,“话说刚刚说到哪了?” 这下子,周兮月是真的笑喷出来了。 三人又在将军府的花园里面玩闹了好一会儿,直到傍晚之时,冯瑶和周兮月两人这才离开。 送走了两位好友,叶桑便转身朝着老将军的院子而去。 经过门口小厮通报,叶桑便走了进去。 老将军正独自一人在院子里面下棋,看到叶桑进来,登时便笑了出来,“桑丫头过来了,看来是周家和冯家那两个丫头走了。” 叶桑面上扬着乖巧的笑容,甜甜地喊了一声爷爷,便坐到了老将军的身侧。 “爷爷,桑儿有事想说。” 这可十分难得,自打进府到现在,也没见这丫头开口求过什么。 想着中午管家送过来的消息,老将军心中也有了数,“可是和那凌国的四皇兄有关?” 叶桑微微颔首,“正是,兮月和阿瑶两人都甚为嫉恶如仇,今日联手算计了那凌国的四皇子,桑儿她们收尾的时候露出什么马脚给自家惹来麻烦,求爷爷出动府中的暗卫,将这件事情露出来的痕迹都隐藏好。” 孙媳妇嫁过来半年了,第一次开口求一件东西,老将军自然是要答应的。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待会儿爷爷就派柏琴去处理了。” 叶桑面上顿时便扬起了一抹甜笑,“桑儿多谢爷爷。” 老将军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盘,十分爽朗地笑道:“你这丫头,一家人之间哪里有什么谢不谢的。正好此时时候还早,不如便陪着我下一局?” 叶桑点了点头,便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黑子,“正好有些手痒了呢!” 老将军又是爽朗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好,让我瞧瞧你这丫头的棋艺可有长进。” …… 云城,临时搭建的粥棚后面,姬长夜冷着一张脸坐在一张破旧的凳子上面,跟着折袍以及四个亲卫。 外头闹哄哄的,衣衫褴褛的灾民们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着施粥。 昨儿又下了一场雨,此时路面上还有未曾干涸的雨水,难民们淌着雨水而来,又冷又饿,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紧紧地盯着粥棚这边。 施粥的三个小厮都是知府府中的人,平日里对待这些灾民们也不见得有多好的态度,今日却是出奇的热情。 没办法,只要他们一有懈怠。背后那冰冷的目光便能穿透帘子,直直地射在他们后背,简直令人心中发毛。 一早上过去了,施粥的三人脸都笑僵了,胳膊更是麻得抬不起来,姬长夜这才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三人见状,急忙跪下行礼,“见过姬大人。” 姬长夜点了点头,冰冷的面容上神色难得和缓了些,“你们今日做得不错。” 三人跪着连声应道:“都是应该的。” “行了,都起来吧,等会儿下午的时候本官再来。” 说完之后,便大步离去。 那三人扬声齐道:“小的恭送大人。” 眼看着姬长夜走远之后,三人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为首一个长相阴狠的小厮,当即便狠狠地啐了一口,“呸,这些个当大官的,就知道在灾民面前做样子,当真是虚伪又恶心。” 站在他身边的两人听言,急忙拽了拽他的胳膊,“行了,你小声点。人家还没走远呢,要是被听到了,咱们就完了。” 另一人也十分赞同,“大哥说的没错,这些个官员不都是这么个德行吗。” 第346章 冷漠摊牌 “这些事情咱们见到也不是一件两件了,民不与官斗,咱们偷偷说几句就算了,可别被逮住,你上次被人打的伤还没好呢,可别让嫂子再担心了。” 话虽如此说,可是那兄弟三人看着姬长夜远离的背影,眼中也满是唾弃之意。 正在窃窃私语的三兄弟丝毫不知他们的话早已经落入了姬长夜和折袍的耳中。 自家主子一片好心被人如此误解,折袍当即便皱了皱眉头,心下颇有些不满。 却忽然听得姬长夜道:“去查查这三人的底细,另外派个人去他们跟前套话。” 折袍低头应了一声,有些犹豫地开了口,“主子,咱们现在还去穆府吗?” 姬长夜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卫,冰冷的面上赫然扬起了一抹笑容,“自然要去,能不能拿到云城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就看这一趟了。” 说罢,抬脚大步朝前走去。 折袍一愣,随后连忙跟上了自家主子的脚步,心中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 直至穆府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姬长夜转身直接朝着旁边的巷子走了过去。 正打算上前敲门的折袍不由得动作一顿,“主子,咱们不是要去穆府吗?” “有人跟着,翻墙。” 这话说完,他脚尖一点,便越过了眼前的高墙。 折袍嘴角一抽,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越过围墙便是穆府的后花园,两人刚一落地,便看到了坐在花园中间的穆清流。 他身着一件天青色袍子,银光束发,俊朗的面上不带一丝表情,一双浅色眸子直直地看向姬长夜。 放下手中的茶盏,穆清流淡淡开口,“姬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实在是失敬。” 话虽如此,可坐在椅子上的屁股却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姬长夜也不介意,侧过脸朝着折袍使了个眼色,便朝着穆清流走了过去。 “远迎就不必了,今日本官也是一时兴起,方才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几个讨人厌的虱子,这才另寻他径,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穆大人勿怪。” 说着,毫不客气地坐到了穆清流对面,亲自为自己倒了杯茶水。 如此自然的动作,倒是让穆清流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两人对立而坐,面前都放着一杯清茶,气氛和谐,却谁也不先开口。 穆清流心中思量着姬长夜今日来的目的,微垂的眸子遮住了眼底的神色,看着越发得高深莫测了。 “穆大人府中可有棋子,你我手谈一局?” 到底是姬长夜先开口,清冷的眸子看着眼前的人。 穆清流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还请大人稍等片刻。” 语罢,便起身离去,不一会儿亲自拿了一副棋子走了过来。 动手将棋子摆放好,穆清流便朝着姬长夜做了个请的动作。 姬长夜执起一枚黑子,语气清冷淡漠,“穆大人府邸不小,可这府中却没几个伺候丫头,也为过太冷清了一些,可曾想过多带几个人进府伺候?” 穆清流面上神色微微一冷,开口拒绝,“不劳大人费心,微臣府邸中的奴仆们够用了,人太多了,整日里一片嘈杂,让人烦心。” 姬长夜捏着棋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到穆清流面上的防备之色之后,心中不免划过了一抹好笑。 这是以为他要在他的府里里面安插人吗? “穆大人多虑了,本官不过是看穆大人身边冷清的很,实在不像是一个知县府中该有的样子,这才随口问了一句。” 给他府上塞人,想得倒挺美。 纵然姬长夜开口解释,穆清流面上神情依旧没有分毫放松。 见状,姬长夜也就不再开口了,两人你来我往,原本空白的棋盘逐渐被黑白二色棋子占满。 而这边,姬长夜翻墙进入穆府之后,跟在他身后的人便拍了拍脑袋,一脸懊悔地回到了知府府中。 书房里面,江建业手中拿着一副名画,平日里刚正不阿的面上此时带着明显的欢喜之色,看着手中的画,眼神更是毫不掩饰的贪婪。 管家敲门,低声禀报道:“老爷,今日咱们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江建业点了点头,“先让人去大厅里面等着,本宫稍后再来。” 说着,又十分贪婪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画,将它仔细折好,放到了一旁的抽屉里面,面上又恢复了以往那刚正不阿的模样,大步朝着大厅走去。 远远地看着自家老爷过来了,那小厮便要行礼。 江建业挥了挥手,大步走到主位前坐下,开口问道:“直接说人去哪里了?”! 小厮心中有些紧张,磕磕巴巴地开了口,“小的,奉……奉老爷之命,一路跟着姬大人。他先是去了粥棚呆了一上午,出了粥棚之后,便直接朝着穆府而去,奴才便是在穆府附近将人给跟丢了。” 坐在上方的江建业眸子不觉深了深。 想起姬长夜前几日在江边展示的那一手轻功,这般武功高强的人,若是想要甩掉一个跟着自己的人,简直易如反掌。 只不过穆清流不过是一个小小知县,七品的小官,平日里所管的事情都不足以接触到整个云城的政务中心。 眼下这个时候,姬长夜不着急着和和自己谈论账册一事,反而去穆清风府上拜访,难不成那小子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深藏不露,手中还把握着什么关键的证据? 单单是这么想着,江建业便不屑地笑了出来,若真是如此,那也只能怪他自己眼瞎了。 殊不知就是这一念之差,才令他日后输的一败涂地。 “既然人不见了,你便先回来吧,穆府也没什么好盯的。” 小厮低头应下,江建业挥了挥手,他便退了出去。 屋子里面,管家为江建业倒了杯茶,颇为谨慎地开口道:“老爷要不还是派个人在穆府守着吧,穆清流不足为惧,可是这姬大人却不是个好相处的。” 再怎么说穆清流也是云城里面的官,若是真的被他套出了什么话去,日后也是麻烦。 端起茶盏,江建业嗤笑了一声,“不必,总归是京城里面来的钦差大人,咱们多多少少也该给人家留点面子。” 话中满是不屑一顾,想着穆清流平日的作风,管家也就不再多言了。 放下茶盏,江建业起身,“去吩咐粮仓处,这几日给灾民们供的粥不要断了,每日里粥都熬得浓稠一些,坚持个三五日,便过去了。” 管家眼睛一亮,欣喜地应了一声,下去吩咐了。 江建业则起身朝着自家女儿的院子走去。 彼时,如雪阁内。 江如雪一身浅粉色,面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神情却是郁郁寡欢的,整个人倚在窗口,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江建业刚刚走近,便看到女儿这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当即便有些心疼,“雪儿,在想什么呢,为父过来了都不知道?” 江如雪一惊,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爹爹,“爹爹怎么有空来女儿这里,衙门里面不忙吗?” 说着,起身走到了父亲跟前,轻轻为他捶着肩膀。 女儿这般乖巧孝顺,江建业心中也很是欣慰满意。 “今日不忙,便想着来看看你,刚刚都在想什么呢,怎得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莫不是这府里有不懂事的丫头惹你不高兴了?” 江如雪摇了摇头,“有爹爹在,这府里面的丫头哪里敢惹女儿不高兴。” 如此说着,却低下了头,满脸黯然的模样。 这幅样子江建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是在府中受了委屈,便是为了女儿家的那些小心思。 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女儿,江建业心中感觉十分骄傲。 他的女儿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华有才华,就算是送到宫中做皇妃也未尝不可,怎么一颗心就栽到了姬长夜的身上? 又想到此次来的目的,江建业眼中划过了一模阴狠,抬头看着女儿,语气中带着鲜少的严厉。 “雪儿,不知道你一心想要嫁给姬长夜,不过他始终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再过几日这里的事情便结束了,等到京城里面来的大臣们都走了之后,爹爹再好好为你挑一门婚事,至于那姬长夜,你便忘了吧!” 江如雪心中一惊,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爹爹这话是什么意思,前些时日弟弟不是还支持女儿的想法吗,姬大人的身份容貌,整个云城里面,只怕没人可以比拟,女儿只想要嫁给他,还请爹爹成全。” 说罢,江如雪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江建业顿时脸色铁青,“你倒是一厢情愿,也不看看人家有没有那个意思。今日为父这话便撂在这里了,绝了你的心思,那些时日我只会挑一个好夫婿与你成婚,若是因为你坏了我的大事,看我怎么教训你。” “爹爹!” 江建业冷哼了一声,“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愤一甩袖离去。 江如雪身子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外头太阳高悬,可她却觉得浑身都冷到了骨子里面。 杨柳守在外头,看到老爷出去了之后走进来,便看到自家小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地上寒凉,小姐赶紧起来,可别伤了膝盖。” 江如雪呆愣地由着杨柳将自己扶好,忽然掩面痛哭了起来。 第347章 达成协议 杨柳吓了一跳,连忙扶着自家小姐朝着室内走去。 而这边,穆府里面,又是另一番光景。 黑白两子盘旋在棋盘之上,黑子游刃有余,白子虽然气弱,却牢牢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时间竟看不出谁更占优势一些。 整个后花园寂静无声,除了折袍偶尔添水的声音,便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了。 又这么过了半个时辰,黑子以压倒性的胜利占据了整个棋盘的三分之二。 穆清流神色淡然地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白子,“下官棋艺不经,让大人见笑了。” 端起桌边的热茶润了润嗓子,姬长夜道:“穆大人谦虚了,自打来到云城之后,到时许久没有这般酣畅淋漓地下过棋了。” 穆清流淡笑着点了点头,也不接话。 姬长夜眉头微微皱起,一双寒月般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对面的人,“我以为穆大人知道今日本官所来的目的?” “哦,大人不是说恰巧路过这里吗?” 看着眼前的棋局,穆清流语气淡漠。 “距离下关府邸不远的地方便是施粥棚,想必大人是从那里过来的吧。” 姬长夜挑了挑眉,“所以穆大人这么说,是想要告诉本官什么?” 穆清流微微一笑,面容俊朗,可是那笑容在折袍看来却是充满了狡诈。 “名人不说暗话,少将军所求之物,再下手中并非没有。可是少将军凭什么来带走在下手中的东西呢?” 说着穆清流便又笑了起来,只是此次地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凉薄。 “在下也并非那忠义之士,是想要在下手中的东西,好说,只要少将军拿出足够的筹码。” 穆清流说着抬起头来,一脸淡然地看着姬长夜,那目光充满笃定和自信。 站在姬长夜身后的折袍一阵牙疼,上一个威胁主子和主子谈条件的人,眼下坟头的草衣应该已经长过一轮了。 看着自家主子那平静的面容,折袍心中很是恐慌。 姬长夜忽然轻笑了起来,“报酬什么的都是一些小事,只要穆大人手里面的东西是真的,什么条件都好说。” 穆清流语气凌厉,“杀了江建业一家也好说吗?” 花园里面的气氛为之一滞,姬长夜眉头紧蹙,“你二人之间有仇?” 想着来云城之前,幕僚送上来的那些官员身份资料,姬长夜眼中滑过了一抹不悦。 穆清流看着桌上放着的茶盏,神色冷淡之极,“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大人觉得呢!” 姬长夜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就连折袍也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这么多年以来江建业就这么放心的把一个对自己满心仇恨的人放在身边,真是命大。 看着姬长夜眉头紧蹙,穆清流嘴角的笑容越发得嘲讽了,“我这条件可不容易,大人可要好好考虑清楚了。” 说完之后便捧起一杯茶悠哉悠哉地喝了起来,好像丝毫不害怕,姬长夜会将自己的心思和秘密告诉江建业一般。 折袍看着自家主子微沉的脸色,连忙伸手拽了拽姬长夜的衣袖,朝着他摇了摇头。 “主子,您可千万清醒一点,这种事情万万不能随便答应。就算那江建业有罪,可是你若是这么贸然杀了朝廷命官,回到京城且不说太子那边如何交代,就是皇上那里也不会放过你的。” 折袍心中哀嚎,使劲地朝着他眨着眼睛。 姬长夜却转头看着穆清流,“若是你能拿出他杀你父亲,夺你妻子的证据,本官便应了你这要求。” 这话说得很是认真,穆清流面上嘲讽的神色一收,定定地看了姬长夜半晌,忽然转身朝着屋子里走去。 折袍心惊胆颤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开口,“主子,咱们要江建业贪污的证据,用别的法子也可以找到,眼下京城那里皇上和太子都紧盯着您,这个时候您卷进来这套浑水,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姬长夜抬头,目光悠远地看着这穆府后花园里面的草木,“折袍,想要得到一些东西,便势必要付出一些东西。这几日咱们的人动作频繁,你当真以为江建业一无所知?” “眼下他恐怕已经在准备着要向我们动手了,若是还不能找出有利的证据,恐怕你阻止我这次真的是要栽到这里了。更何况咱们的人来到这里这么久了,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搜查到,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吗?” 这根本就不是给时间就能查出来的东西! 江建业在云城这么多年都没有露出来丝毫马脚,甚至成为一方百姓们欢迎的父母官,可见他为人有多么的谨慎。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寻求外力的帮助了。 折袍听着自家主子的话,面上划过了一抹羞愧,“是属下太天真了,请主子责罚。” 姬长夜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次想问题的时候带点脑子,桑儿跟前的侍女都比你聪明。” 这一句打击,让折袍听着憋得脸都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反驳的话来。 而在这时,穆清流也出来了,手中抱着一个很是古朴的木盒子。 “这便是我父亲和妻子被江建业害了证据,不知这些证据,足够让那个畜生去死吗?” 接过他递过来的信件,打开之后瞳孔便是一缩,姬长夜忍着恶心和愤怒,看完了整封信件,一张俊脸阴沉得不成样子,“这桩案子,本官接了,并会让你首任仇人,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穆清流点了点头,将盒子推了过去,“这盒子底下放着的便是这么多年以来江建业为祸一方,贪污受贿的证据,东西下官便交给姬大人了,希望大人不会让下官失望。” 姬长夜将盒子接了过来,郑重地道:“那么就请穆大人擦亮眼睛。” 穆清流嘴角露出了一抹释怀的笑。 …… 京城,御书房。 云世坤坐在御案之后,大殿里面,云凌天和云浩天分别站在两侧。 两人都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 云世坤抬头往下看了一眼,抽出手边的一份折子,扔了下去,“这份折子你们两个看看,看完之后和朕说说你们的想法。” 李枢连忙将扔在地上的折子捡起来送到了云凌天的跟前,等到云凌天看完之后,又将折子递给了云浩天。 两人看完奏折里面的内容之后,脸色都十分难看。 李枢又将作者重新放在了御案上,喝了口茶水,云世坤开口,“太子,你先说。” 云凌天皱着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送信之人其心可诛。而且这信中所言,字字句句都有挑拨离间之意,真相如何只怕查证之后方可再论,父皇可千万别轻信了这信中所写的内容。” 云世坤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云浩天,“你说说。” 云浩天拱手行了个礼,“父皇,儿臣也觉得确实是应该好好查查这信中所写内容,不过既然有人专门将这么一封信送到了父皇这里来,父皇也不妨顺着信件里面所写的那些线索查一查,无风不起浪,就算是有意迫害,若被迫害之人行得正坐得端,又怎么会被人抓住如此把柄?” “是以,儿臣认为,父皇可以兵分两路调查,这信上所写之事,半信半疑便是。” 云世坤点了点头,“你二人说的都有理,既然如此,那边按照三皇子所说的去查是吧。” 李枢应了一声,抬头悄悄地朝着下面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太子的脸色十分难看。 而云世坤就跟没看见一样,继续说起了别的事情,“此次三国聚首为期一个月,眼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昨日这时候到长夜的消息了,说是江南一带的赈灾,也已经接近尾声。明日朕邀请其他三国的皇子上街游玩,届时你们两个陪着一起。” 两人恭敬地应了一声。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命令下得还不够清楚,云世坤又补充道:“太子你带着靖国的三位皇子,浩天你带着北蛮太子和凌国的两位皇子。” 具体的人也直接分散开,免得他们二人下去之后争执。 两人恭敬俯身应“是”,云世坤摆了摆手,“行了,没什么事别回去早些休息吧,明日可是要忙一天的。” 云浩天受宠若惊,“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办好父皇交代好的任务。” “儿臣也是,儿臣告退。” 云凌天低头恭敬行礼,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儿臣也告退了。”云浩天赶紧跟上。 两人出了御书房,云凌天面上的神色顿时便阴郁了起来,“三弟果然才思敏捷。” 云浩天知道这是在计较方才父皇用了自己的计策而没用他的,故意出口讥讽,当即便露出了一抹挑衅地笑,“皇兄不必觉得自卑,以后再碰到这种事情多动动脑子便是了,父皇总会看到皇兄的好的。” 说完,颇为敷衍地朝着云凌天行多个礼,大步离去。 御书房门口的空地前,云凌天目光阴冷地盯着云浩天离去的背影,一双手握得咯咯作响。 站在门口的小太监看着他那难看的脸色,一个个的都退避三舍。 第348章 事情败露 云凌天冷哼一声,压着心中的怒气,大步离去。 御书房里,云世坤手中拿着奏折,一双眸子中神色浮浮沉沉,分外复杂。 “李枢,你说送这封信来的人究竟有何目的?” 抬头悄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面上的神色,李枢腆着一张笑脸开了口,“这等大事奴才哪里知道,不过奴才想着,不管是什么事都难不到陛下,毕竟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在绝对的实力跟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奴才并不觉得这背后之人有和皇上作对的能力。”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愧是在御书房里面伺候的头等大太监,云世坤听到李枢这番话之后,面上的神色果然缓和了一些。 “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去把这封信拿下去处理了。” 李枢心中松了口气,恭敬地应了一声,将信封拿过去点了扔在了火盆子里面。 “陛下,奴才方才站在门口,听到太子殿下和三皇子二人好像是有些争吵。”说着有些犹豫的抬头看了一眼。 云世坤翻阅者手中的奏折,闻言,感兴趣地道:“哦,可听见他们两个都吵了些什么?” 听不到李枢的声音,转过头去便看到他一副犹豫的模样,顿时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你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要说就说,不说就滚出去,御书房大总管的位置有人等着呢!” 李枢心中一惊,连忙开口,“起因是太子殿下对三皇子殿下有些不满,觉得三皇子殿下方才的话抢了他的风头。而三皇子则讥讽太子殿下没有脑子,两人拌了几句嘴,便各自离开了。” 提笔在奏折上写下朱批,云世坤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他们兄弟两个,小时后便玩不到一起去,如今长大了,更是针锋相对,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不追究,也不偏袒。 心里有底了,李枢连忙上前笑着磨墨,“陛下说得对,寻常人家家里的两个孩子,还因为一点小事打架呢,两位殿下不过偶尔口角一番,也是十分正常。” 这话说完,李枢便发现自家主子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当即便闭了嘴。 云世坤这才转头看着手中的折子,心中却不免有些怒气。 彼时,出了皇宫,云凌天走上马车,心中怒气难平,跑到城郊发泄了一番,直到傍晚时分,这才回到了太子府。 结果刚刚走进,便看到管家一脸焦急的站在府门口等着,心中顿时便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而管家看到了云凌天的身影,二话不说便飞快地跑了过来,“主子不好了,江南那里出事了。” 云凌天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大步朝着府中走去。 “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还送消息来说一切安好吗?” 管家面上也是焦急的很,“刚才咱们的人送回来消息,咱们埋在江南的人,如今已经寥寥无几,那几个重要的接头人,如今已经不知所踪,探子们不敢隐瞒,八百字里加急将消息送了回来。” 管家这话说完便赶紧低下了头,而云凌天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张脸全黑了。 大步走进书房,几个心腹已经在这里等着了,看到主子回来,连忙俯身便要行礼,云凌天挥了挥手,坐到了椅子上面,“都免礼吧,说说江南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为首的幕僚上前拱了拱手,脸色苍白而又惊慌。 “回殿下的话,如今咱们留在江南的人不足以往的十分之一,恐怕这是收到的最后一封消息了,还请殿下赶快派些人去江南稳定局势。” 不然等到姬长夜真正动起手来,那么他们在江南做过的那些事情,岂不是全部要被人翻出来? “属下附议,眼下情况紧急,还请殿下赶紧派人据江南稳定局势。” 三四个心腹纷纷开口,可是说出来的话却都一般无二。 云凌天手中抓着探子送回来的消息,一张俊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都慌什么,人没了,再从别处调过去便是,你们一个个这惊慌的样子,活像是事情已经暴露了一样。” 几个心腹沉默了一瞬,方才最先开口的人又道:“若是殿下再不派人去江南平息,恐怕咱们就真的要暴露了。” 这话一出,云凌天当即便是一怒,“放肆!” 屋中的五人二话不说跪在了地上。 云凌天抬手揉了揉颞颥,将心中的怒气压了下去。 “程木,程金,你们两个现在就出发,带上你们手底下得力的人去江南稳定局势,该怎么做,你们心中清楚。另外给本宫好好查查那几个失踪了的人。” 顿了顿,又道:“那么几个大活人就这么失踪了,云城的知府是干什么吃的?” 程木和程金两人连忙应下,便起身出去了。 剩下三人看着自家主子那暴怒的态度,一时间颇有些踌躇。 云凌天看了一眼杵在屋子里面的三人,心烦意乱地开口道:“还不赶紧滚出去,给本宫好好查,江南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派人将先生叫回来。” 三人低头应是,赶紧退了出去。 不过片刻落在的书房里面,便只剩下了云凌天一个人,又想起今日在宫中被云浩天羞辱,心中怒气越盛,一脚踹翻了书桌旁边放着的椅子。 外头守着的丫头们,听着屋子里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顿时便抖了抖身子,还没回过神来,便听到书房里面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几个小丫头面面相觑,心中紧张的站在门口。 一炷香的时辰之后,书房里面终于安静了,管家前来禀报,“主子,风先生过来了,如今便在客厅里面等着你呢!”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打开,云凌天冷着一张脸从里面走了出来,“让人把屋子里面收拾了。” 说罢,便朝着前院走去。 管家抬头朝着屋子里面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原本整洁的书房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 摆在书房里面的各种名贵瓷器碎了一地,看着那些瓷器碎片,管家当真是觉得心都在滴血。 没好气地转头瞪着站在门口的那几个丫鬟,“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没听到殿下的话吗,赶紧进去收拾了。” 几个小丫鬟点头,进去收拾,管家轻叹了口气,转身去大厅。 大厅里面,风无涯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坐在椅子上。 云凌天从外头走了进来,看到客厅里面坐着的人,面上冷漠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今日府中出了点急事,要同先生商量,这才火急火燎的将先生请了过来,还请先生勿怪。” 风无涯摆了摆手,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上,“无事,殿下请说。” 云凌天轻叹了口气,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封信纸,放到了风无涯面前。 “便是此事,不知先生有何对策?” 打开信件,看着里面的内容,风无涯眼中滑过了一抹冷然,一双俊秀的眉头,微微簇起。 “是今日方才送过来的信?” 云凌天点了点头,苦笑道:“本宫已经派人去江南那边了,不过这一去路程遥远,就算是快马加鞭,最少也需要十天时间,而十天的时间,等本宫的人赶过去,恐怕那边的事情都已经要结束了吧!” 说到这里,云凌天面色不由得扭曲了一下。 他当真是没想到自己不好的局,居然这么快就被人给破解了,而且还做得如此无声无息。 风无涯看着云凌天的难看的脸色,心中却是一片冷笑。 折起了手中的信纸,风无涯淡淡开口,“殿下派出去的人叫回来吧!” 云凌天年露不悦,“先生这是在同本宫开玩笑不成?” 风无涯抬起头来,面上带着少有的冷淡神色,“殿下以为,如今派人过去,能够改变什么。这信是今日送过来的,而江南距离京城之远,按照时间推算,这件事情怕是半个月之前便已经发生了,殿下如今才让心腹过去,早已经失去了先机。” “与其为了那些已经被关押或者死了的人跑这一趟,殿下不如把人叫回来,好好的给这件事情善后。不然等到姬长夜带着证据回到京城,届时吃什么都晚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云凌天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先生说的不错,眼下紧急知识是将江南那边的尾巴抹除干净,刚方才是本宫着急了,冒犯了先生,还请先生见谅。” 风无涯起身,挥了挥手,“殿下是主我是仆,是我没把话说清楚。” 说着,就朝着云凌天拱了拱手,“想必殿下要接着忙了,我便不在这里打扰了。接下来我要闭关一段时日,殿下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便让人来我府中送信吧。” 云凌天点了点头,将人送走之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与此同时,北蛮的驿馆里,一片莺声燕语里,拓拔晟一块雪白的棉布,神色邪拧地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长刀。 伺候在他身边的几个女子面色皆是一片平静的模样,倒酒的倒酒,揉肩的揉肩,时不时的说两句软语,这幅场景,单单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奢靡。 第349章 美人环绕 轩辕恒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脚下步子一顿,面上的神色越发得和善了起来。 “美酒肆意,美人环绕,太子的日子当真是让人十分羡慕?” 拓跋晟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手中的长刀插到了刀柄里,这才抬起头来,“大皇子若是想要,本宫这里的美酒还是美人,都任你挑选。” 轩辕恒抬脚上前坐到了拓跋晟的跟前,将自己手中的折扇放在了桌上,“这等艳福我可消受不起,还是留着太子殿下好好享受吧,今日过来,是想要同太子殿下说一件事情。” 拓跋晟笑着挥了挥手,屋子里面训练有素的歌姬们便起身推了下去,“大皇子请说,本宫洗耳恭听。” 轩辕恒似笑非笑地抬头朝着他看了一眼,从自己袖子里面拿出来的一封信纸放在了桌上。 不然这屋子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可是这般谨慎的态度也依旧令人侧目。 拓跋晟嘴角勾起了一抹阴笑,抬手将桌上的纸拿了起来,片刻之后漫不经心的将手中的纸扔到了一旁的冰鉴里面。 “本宫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吴国大皇子和三皇子二人不合,他们二人之间时有争斗,我以为这种事情大皇子应该早在来吴国之前便已经知晓得清清楚楚,大皇子可别告诉本宫,这消息是今日才知道的。” 说着,他嘴角的笑容顿时便有些讥讽,而面上的不悦之色也是尽显。 这是为自己试探的态度生气了。 轩辕恒心中微微一紧,面上却依旧不动如山。 “太子殿下说笑了,这等消息本王子自然是早就知晓。”毕竟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今日来这里是想要同太子殿下商量一下,在吴国待半个月,想要在京城,想要在京城里面畅快行事,同吴国的皇子合作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不知太子殿下更中意他们二人谁一些?” 拓跋晟听完轩辕恒的这番解释,面上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白皙如玉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邪肆的面上笑容轻挑。 “大皇子觉得选谁更合适一些?” 心中暗暗思趁,轩辕恒看了一眼眼前人,随即抬手端起桌边的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 “既然是合作,那自然是要挑选能够给我们带来利益大的那个。吴国的三皇子,为人精明,如今却只是个皇子,不如吴国的太子形事来的方便,太子殿下以为,这吴国太子如何?” 单手撑着脑袋,拓跋晟懒懒地开口道:“一国储君手中握着的权力自然是不小,可是大皇子怎么有把握吴国的太子能够与我们二人合作啊!毕竟咱们的身份可是很敏感呀,就算这吴国的太子同意,而吴国的皇帝难道也同意吗?” 轩辕恒温润一笑。 “所以说,这是暗中的合作,只要不让吴国的皇帝知道,不就好了。” 算盘倒是打得精明,只可惜。 “大皇子莫不是觉得这吴国的太子和皇帝都是傻子不成,任由咱们利用?且不说这吴国的太子如何,单单是吴国的皇帝,早在咱们住进这驿馆,只怕周身便已经满是监视的耳目,在这种情况下,你我二人若是和吴国太子合作,只怕他那太子之位,也保不了多久了。” 说吧,将自己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轩辕恒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温润了,只是看着让人心底发寒。 “若是如此,那倒也不错。” 拓拔晟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动,随后了然地大笑了起来,“大皇子果然心智过人,好一出离间计呀!既然如此,那便依照大皇子所言,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派人来找本宫。” 这意思是不打算亲自动手了,轩辕恒拿起放在桌上的折扇,也不恼,“既然如此那便请太子殿下静候佳音了。” 拓拔晟朝着他比了比酒杯,邪佞的面上,笑容可掬,“本宫等着大皇子的好消息。” 轩辕恒点了点头,打开自己手中的折扇,面带笑容的走了出去。 彼时,得月楼内。 叶桑同长公主在此处喝茶,下楼之时却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看着眼前鼻青脸肿却神色狰狞的周子轩,叶桑脸上的笑容似笑非笑,“四皇子,您这是怎么了?” 周子轩冷笑了一声,看着叶桑的目光满是阴毒,“你少装蒜,今天本皇子过来就是要找你算账的。识趣的话,你当着整个客栈人的面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小头,并且从我手下的裤裆钻过去,前天的事,本皇子便不计较了。否则的话,少夫人也不想自己变成一个毁容的女子吧!” 说着便从自己腰间拔出来了一把匕首,慢条斯理地在手中把玩着。 长公主站在叶桑身边,看着眼前神色嚣张的男子,眸中划过了一抹厌恶。刚要开口,便感觉到叶桑偷偷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转过头去,就见叶桑俏皮地朝着他眨了眨眼睛,便知这丫头心中有数,索性后退一步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看起戏来。 叶桑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眼前一脸笃定的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四皇子还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叶桑嘲笑的声音让周子轩不能容忍,一张脸顿时更加狰狞了,“贱人,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着,手中的匕首投出,直直地朝着叶桑的脸飞了过去。 客栈里面看热闹的百姓们都吓了一跳,叶桑面上却不见丝毫惊慌之色,那匕首飞过来,在距离叶桑有一寸之时,被一把长剑扫落在了地上。 暗影面不改色地守在叶桑前面,声音冰冷而机械,“敢动我们少夫人,杀!无!赦!” 话音刚落,客栈里面的百姓们便感觉到了一阵森寒之气。 一击不成,周子轩也不气馁,只是看着叶桑的眼神越发得毒辣了。 “怎么着,以为找了一条衷心的狗守在你的跟前,本皇子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今日本皇子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男尊女卑。女人这种低贱的玩意儿,就应该好好的待在府里面等着伺候男人。” 说着,目光淫邪的在叶桑胸前扫过。 这般恶心的目光,当真是让叶桑心中作呕,原本打算好好同她玩一玩的兴致也没有了,冷笑了一声便开口道:“不必手下留情。” 暗影应了一声,周子轩见状,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朝着自己身后的侍卫们挥了挥手,三十几个带刀的侍卫顿时便将客栈大厅围得密不透风。 原本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如此大条,一窝蜂地从客栈里面挤了出去。 周子轩语气嚣张,“给我动手,把那个贱人的脸给我划花。” 叶桑冷笑着转身坐到了长公主的跟前,这般挑衅的姿态更是让周子轩眼中一片赤红。 而客栈中央,暗影已经和那些个侍卫们打了起来。 三十多个侍卫加在一起,也没法突破暗影奔到叶桑跟前,叶桑和长公主二人坐在椅子上面,看着眼前的一群人厮杀,两人面上皆是一片平静之色。 就连身后跟着的丫头面上也没有分毫恐惧,单单是这一份淡然,便已经让躲在柜台后面的掌柜和小二赞叹不已。 长公主敲了敲桌子,叶桑疑惑地转过头去,不由得问道:“这是凌国的四皇子吧?” 叶桑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前些日子在大街上遇见了,言语不合争执了几句。兮月和阿瑶两人气不过,昨日狠狠的将他算计了一顿,在京城里面丢足了面子,今日便是来找我报复的,倒是连累公主了。” 长公主浅笑着抬手接过了婢女递过来的茶盏,“无事,本宫倒是也已经有许多年未曾见过如此激烈的场景了,今日正好一饱眼福。” 叶桑抽了抽嘴角,看着长公主眼中那跃跃欲试之色,原本想说的话顿时就这么卡在了喉咙。 站在客栈门口的周子轩,看着距离自己不远二十米的两个女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谈笑风生,被人打得青紫的面庞一阵抽搐,盯着叶桑的目光,仿佛要吃了她似的。 这么强烈的目光,叶桑自然也是感觉到了,抬起头来,朝着周子轩露出了个绝美的笑容,在他目光痴迷的时候,抬手将杯中的茶水一点一点倒在了地上。 这模样像极了祭奠死人。 周子轩眼中的迷恋之色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一双眼睛憋的赤红,朝着同暗影打斗的侍卫们吼道:“今日谁能在那贱人的脸上留下一刀,本皇子赏黄金百两。” 这话一出,那些个侍卫们顿时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疯狂的朝着暗影厮杀。 眼看着原本游刃有余的暗影渐渐吃力,叶桑眉头微微皱起。 看到叶桑皱眉,周子轩心中一阵畅快,“叶桑,本皇子等着你待会儿向我跪地求饶。” “要等白日梦,大皇子还是晚上回去的时候再做。”叶桑冷冷道。 “伶牙俐齿。” 周子轩从客栈门口拉过来了一把凳子,就这么坐在那里。 整个客栈就这么被封了起来,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第350章 自负嚣张 叶桑面上神色不见分毫慌张,看到周子轩这般作为,嗤笑道:“青天白日的在我吴国的京城里面,将当朝长公主和少将军夫人堵在这客栈里面,四皇子果真是胆大包天呀!只是不知这消息若是传到贵国二皇子和顺天府尹耳中,四皇子可还能保持住如今的云淡风轻?” “当朝长公主”五个字在周子轩耳边炸开,他抬头不可置信地朝着叶桑看了一眼,不光不由自主地朝着坐在叶桑身边的人看了过去。 只见那女子气质优雅,体态轻盈,半张脸被人挡住看不清楚,抱着侥幸的心态,周子轩不屑地嚷道:“怎么着,少夫人如今正是怕了,连贵国长公主的名头都搬出来了。且不说是长公主,就算贵国太子殿下今日在此处,该算的帐,本皇子也依旧要和你算个清楚。” 说着,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坐在叶桑身边的长公主,看到她面上并未有任何怒色之后,这才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传闻吴国的长公主性子颇为火辣,眼睛里面容不得半点沙子,若是叶桑那贱人背后坐着的人真的是吴国的长公主,他方才那般出言挑衅,此刻那女子面色断然不会如同现在这般平静。 思及此处,周子轩心中彻底放松了下来。 挥手叫来小二上了一杯茶水,一双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眸子满含兴趣地盯着叶桑,仿佛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随时随地想要扑过去将叶桑撕咬成碎片。 这般无礼的目光引得长公主皱了皱眉,“这便是凌国的四皇子?看着倒像是一个无礼的地痞流-氓,怪不得这些年来凌国逐渐衰弱。” 好歹也是皇室中人,如此不知轻重,睚眦必报,也不想想自己如今在谁的地盘就这般作为,凌国还能有什么长进? 听到长公主骂周子轩地痞流-氓,叶桑忍不住轻笑出声,扬高了声音道:“公主说的不错,这可不就是地痞流-氓的做派吗?” 语罢,颇为讥讽地朝着周子轩看了一眼。 而被他看着的人脸色铁青,对着那边同暗影厮杀的侍卫们道:“若是能在那个贱人脸上多划一刀,本皇子便多加十两金子。” 叶桑嘴角抽了抽,目光默默地朝着暗影看了过去。 长公主看着叶桑这明显有些郁闷的模样,伸手亲昵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怎么,这是后悔了?” 叶桑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好后悔的,不过心中有些好奇,凌国的皇子都这么有钱的吗!” 闻人言入耳,长公主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丫头,小脑瓜子里头都在想些什么呢。将军府在京城里面也是排得上号的钟鸣鼎食的人家,这点银子,本宫就不相信你没见过!” 听着长公主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叶桑嘴角再次抽了抽,颇为无奈地在心中想着:“见过那自然是见过,用都不知道用过多少回了,只是从没有一次用的像他这般草率。” 如此想着,叶桑又抬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转头对着长公主道:“我忽然很想敲诈他一番!” 说完,就被人在脑袋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长公主没好气地道:“赶紧把你脑子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我去了,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小心我去告诉老将军。” 叶桑撇了撇嘴,将心中的想法压下,抬头看着眼前几人交手。 终究是双拳难敌四脚,纵然暗影功夫了得,可是对面三十几个人,又打了这么长的时间,眼看着暗影逐渐自顾不暇,躲闪之间险些被人用刀子划破了胳膊,叶桑眉头紧紧皱起,目光有些焦急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一直紧盯着她的周子轩察觉到她的目光,当即便轻嗤着道:“这会儿才知道着急,少夫人这反应会不会有点太慢了?” 长公主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如同清泉般冷澈的嗓音响起,“四皇子有这份闲心,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儿该怎么收场吧!” 周子轩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面上的面上的神色颇为不屑,“怎么着,被人假装是长公主,便真的以为自己是长公主了,凭你的身份,还不够来教训本皇子。” 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口,长公主嘴角笑容似沟非沟,“希望一炷香之后,四皇子还能如同现在这般自信。” 叶桑转过头,有些疑惑的道:“公主怎么知道我派去搬救兵的人一炷香之后才能到?” 本公主将手边的糕点朝着叶桑那边推了推,“德月楼距离京兆府和大理寺都颇远,唯一离得近的便只有顺天府了。若是去那里搬救兵,最快也得一炷香之后才能到。” 当然这其中还要保证不在半路上受人阻拦,或者在衙门里面被人排挤。 叶桑赞叹的点了点头,“长公主果然心思细致。” 说着便坐下来陪他一起品茶,两人这般悠闲的态度更是看得坐在对面的周子轩心中怒火高涨。 与此同时,凌国驿馆里面,一个身穿凌国服饰的小太监着急忙慌的从前院跑了过去直奔周子瑜的房门,“二皇子不好了,四皇子他闯祸了,眼下衙门的人就在外面等着呢!” 用在书房里面看书的周子瑜,听到小太监的叫喊声,脸色难看的从屋里面走了出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小太监站在原地喘了好几下气,这才磕磕巴巴的开口道:“回竹子的话,京城里面的顺天府崖找上门来了,说是四皇子将将军府的少夫人和吴国的长公主殿下二人劫去了京城中的客栈,眼下顺天府伊和礼部尚书都已经去了,顺天府那边让小的过来找主子,去得月楼叫人。” 听到小厮这一番话,周子瑜原本漆黑的脸色,刹那间难看无比。 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了一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说把转身关上的书房门,大步朝着前面走去,小太监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此时的德悦楼早已经被舜天府的官兵层层包围了起来,原本被紧锁着的大门也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 叶桑和长公主坐在客店小二搬出来的椅子上,眼前还放着一大盆冰鉴。 手中捧着酸梅汤,叶桑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周子轩。 “二皇子方才不是还大言不惭的噢,我和长公主二人好看吗?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抬头看了一眼守在自己身边的官兵和侍卫,周子轩气得肺都要炸了。 “叶桑,你这个卑鄙小人,若不是有吴国公主给你撑腰,你以为今日这事这么容易就算了吗?” “算了!”叶桑冷笑了一声,“四皇子口气还真是大得很呀,这一件事情明明是你无理在先,你说算了就算了,真以为我将军府和长公主都是好拿捏的吗?” 长公主在旁听到叶桑怎么说,淡淡地补充道:“今日本宫原本只是想要逛个街,却不料半路便被贼人偷袭,今日之事,本宫定然要写信给父皇。” 周子轩一张阴郁俊美的脸颊似乎惨白了一些,叶桑见状,随即开了口,“四皇子也不必多说了,等什么时候贵国二皇子和我们礼部刑部的大臣们来了之后再说。” 听到“贵国二皇子”几个字,周子轩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今日本就是背着皇兄偷偷出门,如今还闯下了这等坏事,若是被皇兄知道了,等到回国之后他自然要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周子轩面上的神色顿时就变得踌躇了起来。 若是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两国邦交,恐怕不用回国,就在这吴国京城,二哥也能打死他。 就在周子轩心中这么想着的时候,人都来了。 周子瑜,刑部尚书,礼部尚书,身后还跟了一群将军府和公主府的奴仆,场面甚为浩大,那些个丫头们在看到客栈里面呆着的人之后,立马奔向了自家主子的身边。 角梅和冬九两人赶忙走到了叶桑跟前,看到自家主子身上并无伤痕之后,两个丫头这才松了口气。 门口又停下来了一辆马车,老将军下车,目光肃穆威严地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周子轩,抬起头来,面上立马是一副心疼的神色,朝着叶桑走了过去。 “桑丫头你怎么样了?可有没有受伤,早知道你出门会遇这种事情,老夫就应该在你身边多派几个侍卫的。” 虽只是一些最简单不过的关怀的话语,可是叶桑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头满是恭敬,“孙媳妇一定谨遵爷爷教诲。” 老将军拍了拍叶桑的手,走到了一旁坐下,一双威严的眸子扫向了站在一旁的几人。 “各位大人,今儿你们若是不能给老朽一个满意的交代,那明儿咱们便去皇上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看着老将军这格外严肃的模样,只好陪着笑,“老将军放心,今日这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给少夫人一个交代。” “对对对,章大人说得没错。” 老将军冷哼了一声,这才没有再言语。 第351章 赔礼道歉 几人对视了一眼,刑部尚书刘鹏,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烦请四皇子同我们解释解释。” 周子轩抬起头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怎么,这是仗着人多欺负本皇子人少吗?” 这么说着,门外边传来了一声冷哼,“四弟,你又惹出来什么祸了?” 听到自家二哥的声音,周子轩瞬间便是一个机灵,抬头朝着门外看去。 眼下这人也算是来齐了,大堂里面的几个官员心中也是微微松了口气。 有人过来就行,免得到时候传出去,真的说他们一人多欺负人少。 彼时,江南云城。 姬长夜和折袍二人漫步在大街上,看着街上那破败的店铺,慢悠悠地朝着知府府渡步而去。 两人回到了知府府中,往日里总是热闹的府邸,今日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宁静,姬长夜转身朝着折袍使了个眼色,折袍当即便退了出去。 漫步走到后花园,姬长夜便看到了坐在后花园中的江建业。 而江建业看到姬长夜之后,亦如往日一般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姬大人回来了,今日外出可还顺利?” 这般自然的态度,让姬长夜忍不住挑了挑眉。 “多谢将大人关心,今日出行一切正常,只不过,眼下天色也不早了,江大人怎么还在此处?” 江建业摸了摸胡须,很是友好地笑道:“昨日花园的池塘里面绽放了一片荷花,今日小女特地要求本官来看看,没想到遇到了大人,既如此,大人不妨随着本官一起去看看吧!” 姬长夜点了点头,“江大人盛情邀约,那边请吧!” 说着,示意他先走,江建业转身朝着一侧走去。 临走之时不忘让府中的小厮送过来了两袋鱼食。 约莫着一盏茶的时间,两人便来到了一处池塘旁边。 看着眼前修建的精致的池子,姬长夜开口赞叹,“自打来到贵府之后,本官还未曾见过如此精致的池子,这池子修筑起来,要花不少钱吧?” 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 江建业假装听不懂,笑呵呵地递过去了一盒鱼食,“大人说的是,这般精致的池子,自然是要花费不少钱的,不过下关辛辛苦苦的往上爬,才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为的不就是能够让自己活得自在一些嘛!若是连修个池子都不行,那也未免活得太无趣了些。” 姬长夜嘴角轻扯,目光平视看着远方,“江大人说的对,辛辛苦苦的往上爬,若是还不能让自己活得自在快活,那当真是没有什么意思。” 语罢,转过头来,语气很是尖锐,“只不过踩着百姓尸骨爬上来的人,迟早一天会丢掉所有,重重地摔下去。只有一心一意为国为民,这一步步走上去的路,才算得上是问心无愧,江大人觉得本官说得对吗?” 握紧了手中的鱼食,江建业面上笑容不变,“钦差大人说的话自然都是对的,这池子里面鱼不少,喂喂这些金鱼,看着他们互相抢食,也是极有心思的画面,下官还有些公务在身,就不陪着大人在这里赏景了,告辞。” 说完,将自己手中的一盒鱼食倾倒而下,转身大步离去。 姬长夜看着在池子里面不停翻涌争夺食物的金鱼,嘴角的弧度越发的大了,“这还当真是有意思得很!” 冷笑一声,看了一眼池中的鱼儿,将鱼食也全部倒了下去。 晚间,姬长夜所居住的别院,门外脚步轻轻地走过来了两个刺客。 两人小心翼翼地翻上墙角,在门口处撒了一把鼻烟,将守在门口的侍卫全部都弄晕了之后,轻手轻脚地朝着姬长夜的房中探了过去。 房门被人悄悄打开,紧接着屋子里面便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馨香,甜腻得让人头脑发晕。 一炷香之后,这才有脚步声传来,两人越过了屏风走到床前,看着床上那鼓起的一团,眼中尽是残忍的杀意。 手中的长刀恶狠狠地朝着床榻上的人砍了过去,却在刀落下的一瞬间,被一把长剑挑起。 折袍寒着一张脸,负手站在床前,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凛冽杀意。 那两个刺客见势不妙,当即便夺门而出欲走。 姬长夜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依旧冒着青烟的香炉,冷笑了一声,拿起床边放着的茶壶,直接从香炉上浇了下去。 屋子里面甜腻的香气顿时消散,就在此时一枚飞镖朝着姬长夜射了过来。 …… 得月楼的大堂里面,同样是灯火通明。 一群人从午后磨到了现在,早已是精疲力尽。 可惜得到的结果两边都不满意,便一直这么耗着。 周子轩目露得意地朝着叶桑看了过去,“事情的始末,本皇子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因为日本皇子也不过是想和少夫人还有长公主开个玩笑罢了,不管大人问我多少,本皇子的答案都是不会改的。” 刘鹏一张威严的面上此时满是疲累,听着周子轩这死不承认的话,有些无奈地转头朝着叶桑那边看了过去。 结果亦如之前一般。 那边坐着的祖孙两人,根本就不搭理他。 叶桑抬手为老将军倒了杯茶,有些担忧地道:“爷爷,今日之事要不算了吧。眼下天色已晚,爷爷再在这里呆下去,身子就要熬不住了。” 老将军摆了摆手,抬头朝着周子瑜看了过去,“二皇子怎么说?” 周子瑜面上扬起了一抹温和的笑容,“二弟确实是性格顽皮了一些,不过起初也只是想和贵府的少夫人开个玩笑,还请老将军不要同他计较,待回去之后,本皇子一定好好管教育他。” 那是周子瑜自打进门到现在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自然是问出了什么事情。 然而这话一出口,不仅老将军面上神色不善,就连坐在一旁的两个尚书还有顺天府伊,面色同样都不好看。 他们接到人报官,说是有人在天子脚下刺杀当朝公主,这才急忙带人奔到了这。 来的时候,得月楼外头围满了百姓,当时的目击证人此时便呆在后堂,可是这凌国二皇子一开口便将此事归咎到了小孩子不懂事玩闹上面去了,这是在把他们几个人当做傻子糊弄吗? 周子轩面上的笑容越发得恣意了,“原本也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谁一定要享少夫人这么不惊吓,竟然还叫来了这么多的官员。” 说完这话,他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自始至终都没开口的长公主,“同为女眷,贵国长公主的气度才让本皇子敬佩。” 话中的挑拨和讥讽不言而喻。 长公主抬起头来,转头朝着身后跟着的嬷嬷道:“嬷嬷,刺杀当朝公主,是以何罪论处?” 嬷嬷低头,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回公主的话,刺杀当朝公主,当诛三族。” 长公主回过头,面上笑容无比淡然,“晌午那会儿,四皇子在这客栈里面多次对本宫出言不逊,本宫身后的这些奴仆和店中的小二与掌柜可都是证人。当时四皇子跟前的侍卫还拿着刀与本宫相向,有刺杀之嫌,本宫再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刘鹏,还不把人给本宫拿下!” 长公主一声怒喝,围观的众人心中只觉得一阵畅快。 闻人言入耳,刘鹏当即便挥了挥手,守在门外的一众官兵便进来将周子轩围了起来。 刘鹏开口道:“刺杀当朝公主乃是重罪,眼下长公主亲自开口指认,就劳烦四皇子随着下官去大理寺走一趟吧!” 周子轩面色扭曲地看着长公主,一旁捧着茶杯看戏的周子瑜也终于坐不住了。 素来温和的俊脸,此时也有些挂不住,“公主多虑了,四弟虽然胡闹了一些,可是断然没有刺杀公主的意思,今日之事只是一个误会,还望公主明察!” 长公主抬头,扶着嬷嬷的手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可是本宫就是觉得方才贵国四皇子的行为,是刺杀。” 周子瑜脸色隐隐发黑,一双拳头早已握紧,语带威胁,“公主这么说怕是有些不妥吧,这是要将两国的交情弃于不顾吗?” 这就开始慌了? 长公主唇瓣轻扬,扯出了一抹笑容。 “想要这件事情成为一个玩笑。也并非不可。” 说着,目光冷冷扫向周子轩,“只要贵国四皇子能够诚心诚意地同我和桑儿道歉,并且赔偿我们二人一千两黄金,那么今日这事就让它这么过去吧!” 长公主这话一出,周子轩的脸色顿时便黑成了锅底,怒吼出声,“想要本皇子道歉,门都没有,你们两个贱人……” 这次话还没说完,便被身边的侍卫堵住了嘴。 周子瑜脸色一阵难看,显然也是不想低这个头。 长公主坐在了叶桑身边,慢悠悠地捧起了一杯茶水,“二皇子若是不答应也无妨,便让刘大人和周大人将人带去大理寺吧,想必明日父皇自有决断。” 这便是在逼他做出个选择了! 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怒气,周子瑜转头冷声道:“四弟,道歉。” 周子轩挣扎着摇了摇头,长公主朝着捂着周子轩嘴的侍卫摇了摇头,那侍卫当即便将手松开。 第352章 被逼道歉 “皇兄,我不道歉,就是这两个贱人的错,我为什么要道歉。” 侍卫刚一松手,周子轩的辱骂声便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纷纷变得难看了起来。 老将军冷笑了一声,一把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我吴国长公主,岂是你能侮辱的,今日四皇子若是不道歉的话,那么咱们就把这件事情拿去皇上跟前说。” 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见状,对视了一眼,也赶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老将军说的不错,还请四皇子为我国长公主道歉。” “对。” 两人同时开口,周子瑜脸色也是一阵难看,平日里尽是温和的目光此时近乎阴冷地盯着周子轩。 “四弟,道歉。” 被这么多人逼着道歉,对象还是一个卑贱的女子,周子轩只觉得满心不屑,轻蔑地转过了头。 这般态度,纵然是敌对方,叶桑也不得赞一声,愚蠢至极。 别人搬好的台阶都不知道下,也不知道凌国的皇帝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居然派了这么一个儿子来出使别国! 周子瑜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 长公主冷笑了一声,“不愧是凌国的四皇子,果然傲气得很。既如此,那么我们便到皇兄跟前做个决断吧!” 长公主这话一出,四下顿时一片寂静,吴国的官员心中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满的,可是跟在周子轩身边的周子瑜脸色却是比方才还要难看。 这下子也顾不得什么姿态了,转头便大声呵斥道:“子轩,道歉,若是你还认我这个皇兄的话。” 周子轩一张俊脸狠狠地扭曲了一下,满头不可置信地朝他看去,周子瑜却继续威胁道:“今日之事本就是你的错,道个歉也就过去了,若是你执意不道歉,那么我便即刻送书信回国,连带着你也一同回去吧!” 不必想也知道这书信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周子轩脸色扭曲了好一阵,满是屈辱地低头道:“今日之事,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冒犯了长公主和少夫人,还请二位原谅。” 这话一出,周子瑜心中当即便松了口气,面上又挂上了那副温和的笑容。 “老将军,长公主,今日之事四弟也已道过歉了,两位大人有大量,便原谅四弟这一次吧!” 一国皇子陪着笑脸同人这般说话,当真是憋屈至极,然而周子瑜也只能忍着。 长公主骄傲地抬起了头,一双凤眸中满是清冷,“所以二皇子的意思是,方才本宫同将军府的少夫人受到的惊吓,就这么算了。” 咬了咬牙,周子瑜道:“一千两黄金,明日便会送到两位府上,不知本皇子可以将四弟带走了吗?” 长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一旁的顺天府伊使了个眼色,围绕着周子轩的士兵们当即便散开了。 周子瑜铁青着一张脸,把人带走了。 客栈里面唯独剩下一群吴国官员之时,长公主这才开了口,“今日之事,有劳各位大人了。” 众人连忙垂首行礼,“公主客气了。” 长公主点了点头,“还请各位大人回去之后,将此事好好的同皇兄讲清楚,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想必皇兄心中也有数,本宫并不多说了。” 在场几个老臣对视了一眼,心中忍不住为刚刚离去的两个邻国皇子点了柱香。 长公主果然手段凌厉,不减当年。在逼得异国皇子道歉,且赔偿了一千两黄金之后,居然还要让皇上再去敲诈一番。 估摸着此番回国,那凌国的四皇子也算是彻底的废了。 如此想着,几人看着长公主的目光,不由得更加敬畏了。 长公主视若不见地转过头,微笑着牵住了叶桑的手,“今天这街逛得不大痛快,改日有空本宫再约你出来。” 叶桑笑着握住了长公主的手,“我倒是觉得十分畅快,公主果然英姿飒爽,不减当年。” 伸手戳了戳叶桑的额头,长公主颇为无奈,“你呀,真是个鬼灵精。怪不得卿儿这些日子跟在你身边,变得越来越狡猾。看来本宫回去之后确实是应该多派些人手看住家门,少让你来带坏本宫的郡主才是。” 叶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众人散去,叶桑则跟着老将军一起回到了将军府。 刚刚走进府门,便看到了铁青着一张脸坐在中堂的冷若岚。 见状,叶桑心中当下便是一个咯噔。 暗想道:“今日只是闹得动静不小,怕是母亲已经知道了,如今坐在这里,难道是要兴师问罪?” 思索着,她忍不住抬头看了老将军一眼。 老将军当下便心软了一半,拍手慈爱地拍了拍叶桑的脑袋,“桑丫头放心,今日之事本不是你的错,等会儿到你母亲跟前你别说话,爷爷替你挡着。” 听言,叶桑蛮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走进了中堂,看到叶桑,冷若岚当下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却还是起身向老将军行礼,“儿媳见过爹爹。” 老将军挥了挥手,“今日之事,不是桑儿的错,是那四皇子故意找茬,你便不要过于苛责于她。我将军府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容不得人欺负。” 冷若岚满心怒气还未开口说一句,便这么被老将军堵在了嘴里,当下脸色变更难看了。 一双眸子更是狠狠地瞪向了叶桑,“爹爹说的没错,可儿媳还是觉得,身为女儿家就该有女儿家的样子。眼下她既然已经嫁入了我们将军府,那自然要遵守府中规矩。如今长夜不在京城,她却独自一人出去抛头露面,还险些连累让长公主跟着她一起受难,今日之事,但凡长公主有个差池,皇上能够放过她,能够放过将军府吗?” 老将军沉默了一瞬,又想要开口为叶桑辩驳,叶桑却忽然掀起衣袍,跪在了地上,“爷爷别说了,今日之事确实是桑儿的不对,桑儿愿意听母亲教诲。时候不早了,爷爷不如先回去歇着吧!” 老将军张了张嘴,叶桑便又甜甜地笑道:“待会儿等爷爷睡醒了之后,我亲自给爷爷做绿豆糕吃。” 看着眼前的丫头满脸安慰自己的笑容,老将军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好,爷爷这就回去休息,一会儿醒了,等着吃你的绿豆糕。” 叶桑点了点头,老将军警告地朝着冷若岚看了一眼,这才离开。 冷若岚冷哼了一声,目送着老将军离去,一双凌厉的眸子看向叶桑,“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蛊惑人心的本事当真不小。” 叶桑微微蹙起了眉头,却没说什么。 冷若岚便又冷哼了一声,“怎么,不服气?你且说说,今日之事错在了哪里?” 叶桑低头,满是恭敬地道:“儿媳不该带着长公主出去,还令她陷于如此险境。” 冷若岚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了手旁的小几上,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原来你还知道你错在了哪里,既然如此,我罚你在这院子里面跪一个时辰,你可服气?” “儿媳服气。” 冷若兰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对着身后的嬷嬷道:“你看着她,一个时辰之后,再让她起来。” 冷嬷嬷点了点头,冷若岚这才扶着身边丫头的手离开,而叶桑则默默地站起来,走出中堂,跪在了院子里面。 虽说如今是夏日,可夜风寒凉,将军府中堂外面的地板上所用的石板同像校场的一般,看似平整,实则表面凹凸不平。 如今已是傍晚,在这里跪一个时辰,怕是回去要腿疼好几日,严重些的,日后怕是腿上都要落下病根。 冷嬷嬷叹了口气,吩咐身边的小丫头拿了个厚垫子过来,亲自走到了叶桑跟前。 “少夫人还是会在这上面吧,地板寒凉,若是跪伤了腿,那可就不好了。” 叶桑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老嬷嬷手中的垫子,“母亲命我跪在这里,我若是在膝下垫个垫子,怕是对母亲不敬。” 冷嬷嬷摇了摇头,心中默叹,真是个老实孩子。 如此想着,面上的笑容也带了几分真诚,“夫人只是太过在乎将军府的名声,所以才对少夫人格外严苛了一些,少夫人明白夫人的心意便好,至于罚跪,便不要如此认真了,日后若真是跪坏了膝盖,那夫人岂不是要成了罪人。” 叶桑眨了眨眼睛,起身默默地跪在了垫子上。 冷嬷嬷见状,这才笑了开来。 守在叶桑跟前一个时辰,等时间到了,便让角梅和冬九两人亲自过来扶叶桑回去,自己则回翠竹院复命。 角梅和冬九两人刚进府,便被叶桑打发去淮南院了。 听到自家主子被冷若岚发了话在前院受罚,他们也是担心的不得了,眼下被冷嬷嬷叫了过来,看到自家少夫人跪在地上,连忙心疼地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角梅护短,当即便有些不满,“夫人也太过分了,今日之事又不是少夫人的错,就算要罚,这也罚得太重了些。” 说着,心疼地俯身为叶桑揉了揉膝盖。 冬九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眼神也有些冷,两个丫头将叶桑扶了回去。 坐在热水里面,叶桑心头庆幸。 第353章 心急如焚 还好方才听了冷嬷嬷的话,在膝盖底下垫了个垫子,要不然就这么跪上一个时辰,这一双腿就算是不废,怕是也要落下个病根儿了。 在热水里面泡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走出了耳房。 角梅和冬九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桌子上面摆着丰盛的饭菜。 叶桑忍不住笑道:“都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还摆出这么丰盛的饭菜,今天晚上是存心不想让我睡着呀!” 角梅笑嘻嘻地将人扶到了桌子跟前,“今天小姐大获全胜,自然是要吃点好吃的来庆祝一下。桌子上的饭菜小姐不必吃完,碰见好吃的吃一些,剩下的奴婢将她们分给底下的粗使丫鬟们。” 笑着拧了拧角梅的鼻子,叶桑招呼着两个丫头坐下,“今天让你们两个陪着我一起担惊受怕,也是辛苦了。刚回来还没用膳吧,正好,陪着我一起吃点!” 两人听言,当即便摆了摆手。 冬九一板一眼地道:“奴婢们怎么可以和少夫人在一个桌子上用上。” 叶桑翻了个白眼,“以前又不是没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行了,再扭捏,我可要把你们两个罚去外面跪着了。” 两个丫头相视一笑,笑吟吟地坐在了桌子跟前,却还是等到叶桑动筷子之后,这才动筷。 桌上的菜不少,一共十六道菜,还有一个甜汤,一份酸笋老鸭汤,很是丰盛。原本还以为会吃不完,结果吃到最后,桌上的饭菜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看着面前的十几个空盘子,三人面色都是一片空白。 叶桑最先开口,“我先去睡了,你们两个将桌子收拾了。” 说完之后,便急匆匆地走进了内室,活向身后有狼狗在追一样。 角梅和冬九两人面色复杂地看着桌子许久,半晌之后,角梅无奈地开口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能吃。” 冬九怅然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两碗米饭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呢!” 说着,两人同时叹了口气,手脚麻利地将桌子上的碗筷全部都收拾了。 今天这事情一定不能传出去,丢人! 云城知府府中,中堂里面,灯火通明。 姬长夜一身墨色锦袍,青丝半束,坐在主位之上。 折袍满脸肃然的站在姬长夜身边,从中堂到知府府外,站着的都是将军府中带来的亲卫,也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 速杀之气弥漫着整个江家。 江建业穿着雪白中衣被人压进来的时候,满是不愤地开口道:“深更半夜,姬大人却将本关押至此处,是什么意思?” 姬长夜幽幽的转过头,白皙如玉的指尖,把玩着一枚色泽阴冷的飞镖。 “江大人这是不打算承认了吗?” 看到姬长夜手中的飞镖,江建业心中顿时便是一个疙瘩。 若是刺杀失败,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眼下这枚飞镖在姬长夜手中,他又这么问,莫不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看着江建业面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姬长夜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挥手便将自己手中的飞镖扔到了江建业的跟前。 “把人给本官带进来。” 话音一落,数十个蒙面刺客便被人五花大绑着押了进来,偌大的中堂里面,顿时便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那些个刺客身上皆是大小不一的伤口,姬长夜从衣袖里面拿出来了一张状纸,脚步轻移,蹲在了江建业的跟前。 “江大人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左右你派来的这些杀手们都已经承认了,派人暗杀朝廷命官,这可是死罪。怎么,知道本官抓到了你贪污受贿的证据,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找死了?” 话音一落,江建业瞳仁猛缩,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姬长夜扯了扯唇,讥讽地笑道:“怎么,江大人每日派那么多人跟在本官的身边,时时刻刻的监视着本官,还不知道本官早已经掌握了你贪污受贿的证据。本来没有今日这一出,我倒是还能再容你多逍遥快活几日。” “可惜你不知死活,非要赶上来作死,也怨不得本官拿你开刀了。” 说着,朝着折袍使了个眼色,折袍从怀里面拿出来了一本账册,扔在了江建业的面前。 江建业迫不及待地将面前的账册捡了起来,看到里面记载的一桩桩一件件,神色大变,一把将那账册扔了出去,“这是假的,这是你们伪造的,故意陷害本官!姬大人,就算你是京城里面来的钦差大人,如此陷害同僚,怕是也不能被人所容吧!” 姬长夜懒洋洋地抬起了手,拨弄着手指上戴着的玉扳指。 “这账册里面所写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本官早就已经派人下去调查了,明日便会有结果。今天就劳烦江大人先在地牢里面呆一晚了,等到明日结果出来了之后,本官会亲自将你押送回京。” 江建业神色大变,挣扎着便想要开口,身后的几个护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在中堂内总算是寂静了起来,姬长夜起身拍了拍并无灰尘的衣袖,大步朝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有一道粉色的身影哭喊着扑在了他的脚前,“姬大人,爹爹为人忠诚,是断然不会做出那些事情的,还请大人明察。” 闻人言入耳,姬长夜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跟前哭得梨花带雨,眼中却带着隐隐算计的女子,面上厌恶的神色毫不掩饰。 “江小姐,是非曲直究竟如何,本官自有决断,不劳江小姐费心了。若是江小姐觉得在自己的屋中睡得太过安稳。那么本官也不介意送你去地牢里面陪你爹爹。” 语罢,看着江如雪惨白的脸,姬长夜冷哼了一声,大步离去。 守在江府里面的亲卫,却是不动分毫。 次日,天空刚刚泛起了鱼肚白,姬长夜着了一身正一品补子的官服,带着侍卫走向了云城的地牢。 地牢里面,江建业一脸颓废的坐在稻草堆上,在他脚边放着一盘早已经冷透了的饭菜。 姬长夜朝着狱卒挥了挥手,狱卒当即便将牢门打开。 听到响声的江建业缓缓转过了头,看到姬长夜,抬头高傲地笑了起来,“姬大人如今站在此处,是已经查清了事情的原委,要放本官出去了吗?” 姬长夜踏步走进了地牢,外头的狱卒又将牢门关上。 “不过短短一晚,江大人便已经忘了自己所犯过的那些事情了。” 江建业冷哼了一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江南一带的官员哪个不是这样?本官也不过是随大流而已。姬大人莫不是以为抓到了那些所谓的证据,就能够将我绳之以法?如果真是如此,那大人可真是太天真了!” 说着,便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面上的笑容狰狞而又贪婪。 姬长夜目光冷漠地看着江建业疯癫的模样,等他笑完之后,这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能不能将你绳之以法,眼下江大人身处地牢,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江建业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姬长夜越发的有兴致了。 “方才有一句话你说的不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是江大人你用城中百姓们的性命换来的钱财,用的可还安心呀?” 说完,不等他开口,便又道:“本官当然知道这江南贪污的官员不止你一个,皇上派我来江南赈灾,从京城一路来江南,你们便层层阻挠。到了云城之后,不管我走到哪里,身边都有你们的人跟着,这般警惕的态度,可见江大人你平时到底做了多少亏心事?” “原本我还在想着要拿哪个官员开刀,将这江南的吏治好好的整治一番,好为皇上解忧。如今将大人亲自将这把刀交到了我的手上,若是本官不好好利用一番的话,又怎么对得起江大人呢?” 姬长夜说罢,瞧着江建业彻底扭曲了的脸,心情颇好地走出了牢外。 直至门口,方才听到地牢里面传出来了一阵嘶吼之声,姬长夜颇为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转头吩咐道:“把里头的人看好了,若是他被人劫走或者自杀了,你们就提头来见。” 狱卒们恭敬应下,姬长夜转身朝着穆府走去。 短短五天时间,姬长夜便凭借着穆清流提供的名单,将江南连着云城这一带的贪污官员全部抓了起来。 任由那些人怎样恶毒咒骂,却还是被抄光了家产,押进了地牢。 而那些在京城里面埋伏着的人,就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对此姬长夜也不在意,将一些重要的位置换上了自己的人,便押送着一群贪官们回京城了。 临走之时,穆清流亲自来到城门口相送,此时他的身上已然换了一身官服,正是知府官服。 姬长夜伸手拍了拍穆清流的肩膀,“这云城,皇上便交给你了,好好做事,日后有你小子出头的日子。” 穆清流弯腰恭敬地朝着姬长夜行了一礼,“下官定不负皇上和大人所托,大人保重。” 姬长夜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亲自押送着三十四名贪官上路。 折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巍峨的城门,颇为感慨地道:“住了半个月的地方,如今总算是可以回去了。” 第354章 马场争锋 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个侍卫听言,纷纷笑道:“统领说得不错,在此处心惊胆战地住了这么些日子,如今总算是可以回去了。” 一群人遂浩浩荡荡朝着京城去了。 五日时间转眼即过,御书房内。 李枢伸手将暗卫递过来的书信接过来放到了御案上。 云世坤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信笺,将手中的奏折先放到一旁,拿起信件快速浏览了一遍,面色不愉地将信扔在了一旁。 见状,李枢朝着站在底下的暗卫挥了挥手,暗卫赶忙退了出去。 李枢上前为云世坤添了杯茶,恭敬道:“陛下看了一个时辰的折子了,不如喝点茶水歇歇吧。” 抬手将茶盏接了过来,云世坤叹了口气,状似随意地开了口,“太子这些时日在府中都做些什么?” “陛下忘了前些时日您吩咐太子殿下和三皇子陪着其他三国皇子在京城里面游玩吗,这几日两位殿下一直在忙这些。” 云世坤冷哼了一声,“难得他们两个这么听朕的话,这期间可曾发生什么冲突?” 这话问得李枢面上神色当下便有些尴尬。 冲突呢,自然是有一些的,然而为了维持表面的友好,就算是有什么冲突,大家也都是憋在心里。 这事情陛下不会不知道,眼下这么问……莫非是想要在太子和三殿下-身上挑错处? 如此想着,李枢抬头悄悄瞥了一眼自家主子,随即便迅速地低下了头,心中斟酌着措辞。 “都是少年人,身份又相当。难免会有些口角发生,不过作为东道主,两位殿下自然是不会和别国皇子一般计较的。” 语罢,李枢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云世坤听到他这模棱两可的话也没说什么,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便拿起一本奏折重新翻看了起来。 李枢心中松了口气,连忙退了出去。 彼时,京城的马场里,云凌天和云浩天两人坐在阴凉的棚子里面,看着那场上飞驰的骏马,面上都带着笑意。 云凌天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一脸跃跃欲试的云浩天,轻笑道:“三弟若是感兴趣的话,尽管挑一匹马去玩上半个时辰,此处有本宫守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云浩天收回了目光,笑着端起了桌上的茶盏。 “王兄说笑了,父皇命令你我二人陪着诸位皇子一起玩赏京城风光,臣弟怎好独自去玩,将皇兄一个人丢在这里。再说了,这马场平日里成绩也隔三差五的就来,今日难得诸位皇子玩得尽兴,臣弟就不和他们去凑热闹了。” 免得打击到了这群天之骄子的自信心,如此想着,云浩天脸上的笑容更盛,看着场上的目光也更加的兴致勃勃了。 云凌天冷哼了一声,转头摩擦着自己手上戴着的扳指,一双眸子却是盯着坐在自己不远处的轩辕列。 明明是炎炎夏日,众人都坐在棚子里面,可轩辕列依旧是一身雪白锦袍,外面披着一件宽大的披风,这般柔弱的模样,云凌天很是看不起。 转念却又想到靖国的皇帝对自己这个从小便体弱的儿子,可算是疼爱到了心底,若是能拉拢得了他,岂不是从另一方面拉拢了靖国的皇帝。 想到这里,云凌天面上的笑容分外和善,“二殿下坐在这里可觉得无聊,要不本宫陪着二殿下一起手谈一路?” 轩辕列抬起了头,俊美而苍白的面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能在此处看着各位皇子们大放异彩,自然是不无聊的。” 说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云凌天皱了皱眉,颇有些担忧地道:“二皇子可是觉得冷了。” 语罢,转头道:“狗奴才,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给二皇子再找一件披风来。” 那小太监诚惶诚恐地从棚子里面跑了出去。 轩辕列一怔,随即摆了摆手,“太子天下客气了,我这身子一年四季便都是如此,没什么大碍的,今日太阳正好,若是在披个披风,那我一会儿岂不是要被热出汗来,多谢太子殿下美意,不过我真的不需要。” 说完,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下去外头晒晒太阳,太子殿下请自便。” 看了一眼在场的人,继而便带着身边的仆从,朝着马场的另一边走去。 这般不给面子的态度,引得坐在云凌天身边的云浩天嗤笑了一声,“倒是难得见到皇兄这么关心人,臣弟自小到大都没有受到过这般待遇,只可惜这二皇子不领情,倒是白白浪费了皇兄的一番心意。” 云凌天转过头,满脸阴冷,“若是三弟想感受一下,那倒也不难,等哪日三弟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本宫定然会送上比今日还要温暖十二分的关怀。” 云浩天笑着道:“要真有那么一天。那么臣弟对于皇兄自然是万分感谢。” 语罢,转过头颇有兴致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云凌天冷哼一声,抬头朝着马场里面看去。 另一边,轩辕列从棚子里面走了出来,独自一人漫步在马场的围墙跟前。 围墙周围长着些许小草,还有从外面伸进来的野花。 轩辕列俯身,摘了一颗长得极其健壮的草杆。 “赫连你看看,这些生长在夹缝里面的草,长得多么茁壮。” 赫连转过头去,便看到自家殿下手指上沾上的泥土,当即便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方帕子,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这些野草边长便马草旁边,纵然是野生的,可是伺候着这里马儿的菩萨们,每日里也小心的伺候着他们,自然是长得好的。” 轩辕列倾笑着看着自己手中的草,“即便如此,我也依旧觉得他们的生命力值得人赞叹。” 说着,十分珍惜的将那棵草放在了地上,这才伸手接过帕子,仔细的擦干净了自己手上沾染上的泥土。 赫连戟看着自家主子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悲伤,握紧了拳头,心中不由得暗恨云凌天,刚才没话找话,和自家主子说的,那都是一些什么玩意儿。 轩辕列抬头看着马场周围的树木,颇有兴致地走了过去。 “到底是气候不同,这些个榆钱树在我凌国总是长得一副弱小的模样,却不想在吴国长得这般茁壮。赫连,你陪着我去好好瞧瞧,待会儿若是碰到了喜欢的,挖一颗回去种在府中的后院里面。” 赫连戟连声应是,赶紧跟上了自家主子的脚步。 而这边马场里面策马玩耍的三人,总算是尽了兴,纷纷下马朝着棚子这边走来。 云凌天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看着几人走过来,便笑着开口打招呼,“几位皇子玩的尽兴?” 轩辕恒,周子瑜,还有轩辕泰三人听言,纷纷笑着抬头,“多谢太子殿下盛情款待,本皇子当时已经有许久未曾这般畅快地骑过马了。” 说话的是轩辕泰,三人里面就数他年纪最小。 其余二人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是表示满意的意思。 云凌天见状,面上笑容更胜。 “本宫自打出生后,便未曾出过国门,不知凌国和靖国又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周子瑜和轩辕恒纷纷大笑,开始为他讲解了起来。 几人聊的热火朝天,这时候马场门口却传来了一道阴冷的声音,“本宫身体不适来的迟了些,还望吴国太子见谅。” 这话一出,引得凉亭里面的众人目光都朝着马场门口看了过去。 只见穿着一身暗紫色蟒袍,容颜俊美阴冷的拓跋晟,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那生风的步伐和红润的脸色,哪里有一点身体不适的样子? 云凌天面上的神色有些难看,“拓跋太子说的这是哪里话,既然太子已经名言身体不适,本宫也不好强求。” 拓拔晟笑着走进了凉亭,随意的坐在了云浩天的身边。 “太子殿下脾气真好。”他抬手悠悠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此话一出,席间的气氛顿时便有些尴尬。 云凌天一张俊脸更是难看得厉害,周子瑜和周子轩对视了一眼,目不斜视地朝着马场那边看了过去。 云浩天轻咳了一声,摆了摆手,“能修身为一国太子,涵养自然是好的,昨日咱们约好的时间,拓跋太子却来迟了,该罚三杯。” 他朝着身后伺候着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会意,走到了拓跋晟跟前,为他倒了三杯酒。 一句话暗藏玄机,不动声色地便将面子搬了回来,这般轻描淡写的模样,比坐在一旁脸色难看的云凌天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拓跋晟闻言,阴冷如毒蛇般的眸子朝着云浩天扫了一眼,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 “三皇子说的对。” 说着,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眼前的三杯酒饮尽,反手将杯子在云浩天跟前空了空,“如此,三殿下可还满意?” 云浩天玩世不恭地抬眸,一挑眉,道:“拓跋太子这可不是在向本殿赔罪,而是在向这席间白白等了你半个时辰的诸位赔罪,本殿满不满意倒是次要的,端看其他皇子可还满意了。” 第355章 欣喜若狂 原本捧着手中茶盏看戏的几人,听到云浩天这话,脸色齐齐一黑,不散善的目光顿时便朝着他瞪了过去。 云浩天吊儿郎当地一笑,“凌国二皇子和靖国大皇子都这么看着本皇子作甚?你们若是想要让拓跋太子向你们道歉的话,相信拓跋太子也会很乐意的!” 说着,又转头朝着拓跋晟挑了挑眉。 拓跋晟阴冷的目光缓缓移到了对面的二人身上,“哦,是吗?” 轩辕恒和周子瑜对视了一眼,齐齐一笑。 “太子殿下说笑了,方才三皇子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殿下-身子不适,我们又怎会如此苛刻。”周子瑜笑着开口打圆场,却又不着痕迹地黑了云浩天一把。 作为盟友,轩辕恒自然附和了起来,“凌国二皇子说得不错,我们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再说了,眼下时候还早,拓跋不过晚到了半个时辰而已,不碍事。” 听着两人的话,拓跋晟面上的笑容这才温和了一些,紧接着又似笑非笑地朝着云浩天看了过去。 “两位皇子果然大度。” 赞赏周子瑜和轩辕恒的话,却偏偏对着云浩天说的,这不就是在明朝暗讽自己心胸狭隘吗! 对于这种挑衅,云浩天向来是不能忍的。 “轩辕太子的脸皮也果然厚。凌国二皇子和靖国大皇子只是不好意思如同本皇子这般坦诚地说出拓跋太子的错处而已,拓跋太子不觉得羞愧也就罢了,还如此洋洋得意,如此厚的脸皮,也当真是让本皇子叹为观止。” 说着,云浩天又叹了口气,“如今像本皇子这样的实诚人,真是不多了。” 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拓跋晟,似乎是在为他“不识好人心”而感觉到痛心。 饶是几人涵养都不错,可在云浩天这一番不要脸的话说出之后,额头的青筋也是跳了跳。 拓跋晟一张邪魅的俊脸,更是难看得厉害,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那还真是要感谢三皇子一番好意了。” 云浩天笑着微微颔首,“都是应该的。” 拓拔晟:“……” 冷哼了一声,将目光放到了眼前的马场上。 正在此时,一名小厮跑了过来。 “小的见过各位殿下,我们家二皇子身子不适,要先行离开,让小的带话说希望各位殿下玩得痛快。” 云凌天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那是自然,你们家天下如今怎么样了,若是严重的话,本宫派人去宫里面请太医。” 小厮摇了摇头,“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我们家殿下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 云凌天点了点头,那是小厮便了出去。 一旁的拓跋晟忽然轻笑着开口道:“早就听闻靖国二皇子身体病弱,是打娘胎里面带下来的病根儿,却也不想身子骨精这般柔弱,不过是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便要回去休息。” 说着,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一边坐着的轩辕恒和轩辕泰脸色顿时便有些难看。 “拓跋太子请慎言,我凌国二皇子身体如何柔弱,也不关拓跋太子的事。” 这话是轩辕泰说的,一旁的轩辕恒虽未开口,可脸上的神色也明显不好看。 这般态度,倒是要让云浩天刮目相看了。 对此拓跋晟也不在意,悠闲地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酒杯,转过头又去看马场上的表演了。 这种无视的态度更是让两人脸色难看的厉害。 云凌天赶忙出口打圆场,“本宫那里昨日新到了一批弓箭,质量很是不错,等会儿看完马术表演之后,不如请诸位随着本宫一起去太子府观赏一下。” “太子殿下盛情相邀,我等自然是要去看看的。”周子瑜笑着应了。 至于其他几个闹得有些不愉快的,此时也纷纷开口附和,这事便算是这么过去了。 距离京城一百里外的一处驿馆里,姬长夜负手站在窗边,抬头看着外面,一双冰冷的眸子中,此时既尽是柔情和思念。 折袍轻轻叩了叩门,端着饭菜从外头走了进来,“主子,用膳吧。方才属下去外头看了一下那些堵路的石头,大概到傍晚才能清理干净,今儿咱们是走不了了,主子用些膳食早日休息吧。” 听到折袍的话,姬长夜眉头微蹙,转身走到了桌子旁边。 “既如此,那边吩咐好手底下的人,看好那些犯人,今天晚上在这里休整一日,明日一早出发。” 折袍恭敬地应了一声,只听得姬长夜又道:“看守江建业的人再多派几个,如今临近京城,你们一个个的都谨慎一些,这些官员全部都是重要的主犯,不到京城之前,一个都不准有事。” 否则的话事情便会堆到他们的身上,折袍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当即便恭敬应下,这才退了出去。 姬长夜默默地用完了饭,便休息了。 而此时,将军府中也收到了姬长夜让人送回来的信。 看着信中的内容,老将军心下尽是畅快,连声道:“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孙儿,这件事情干得漂亮!” 管家颇有兴致地端上来了一杯茶水,放到了老将军的面前,“少爷自然是能干的,老爷不必担心。眼下少爷想必马上便要回来了,老爷还是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吧!” 老将军笑着摸了摸胡子,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了管家,“去把这封信送到桑儿和长夜他母亲那里,让他们两人也都高兴高兴,那臭小子一去便是两个多月,眼下四国聚首都快要结束了,这才回来。” 嘴里虽是这么骂着,可眼中却明显是一片笑意。对于自家主子这种口是心非的态度,他们也算是习惯了。 笑着应下,接过了老将军手中的信封,便朝着后院去了。 信先是送到了冷若岚这里,得知姬长夜即将回来,她心中也满是开心,当即便吩咐冷嬷嬷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番,迎接着姬长夜的归来。 消息送到了淮南院,叶桑也是喜不胜收。 “快,让厨房这几日都备着长夜喜欢吃的菜,另外让厨房多熬一点银耳莲子羹和绿豆汤,用冰块冰起来,见天儿都熬着,等到长夜回来的时候喝。” 说着,又站起身朝着屋子里面走去,角梅和冬九连忙跟了过去,便看到自家少夫人正在衣柜里面翻着衣服,两个丫头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角梅上前将自家主子推到了梳妆镜跟前,笑盈盈道:“主子就别在这里忙活了,少爷的信今日才送回来,要回到京城,最少也要有两天的时间呢!这柜子里头的衣服还是入夏的时候置办的,少夫人想要给少爷一个惊喜,不如趁着这两日的时间,去京城的衣服里面挑两件新衣服。” 叶桑微微一笑,却仍是死鸭子嘴硬,“我就是想看看柜子里头有多少衣服。” 角梅笑着点了点头,“是是是,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不过奴婢也觉得小姐这衣柜里面的衣服确实是少了一些,还是买些新的放到里面好。” 叶桑转头,恼羞成怒地看了角梅一眼,“死丫头,你这是在故意和我作对是不是?” 说着这话,抬手掐了掐角梅的脸。 角梅赶紧退后几步,“奴婢哪儿敢呀,奴婢这就出去准备好明日的马车。” 语罢,蹦蹦跳跳地便出去了。 冬九嘴角挂着浅笑,走到了叶桑跟前,“少夫人,奴婢也去看看这院子里面缺些什么,也好赶紧补充起来。” 叶桑红着脸点了点头,冬九微微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临走之时还贴心地为叶桑将房门关上,只留了两个小丫头在门口守着。 内室,叶桑红着一张俏脸,看着镜子里面这张熟悉的脸,一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掌心下心脏的跳动是如此的明显,让叶桑一张小脸红得越发厉害了。 而姬长夜要回来的消息,也在傍晚的时候传到了太子府中。 云凌天得知消息之后大怒,“他居然要回来了,安排在江南的那些人都是死的吗?眼下人都已经快到京城了,才给本太子送信来。” 跪在地上的暗卫也是一脸的为难,却不敢为自己的同伴辩解。 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心中的怒气,云凌天冷声开口问道:“江南那边赈灾的事宜他都做好了吗?” 暗卫擦着额头的冷汗,恭敬回答道:“想来也都已经做好了。” 若是真的没做好的话,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回京城吧!更何况,还带了这么多贪官污吏回来。 最后一句话,暗卫在心中默道没出声,毕竟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都在信封里面写了,眼下主子这么问,多半还是不甘心。 果然,云凌天冷哼了一声,“去把许碧清给我叫来。” 暗卫心中松了口气,赶紧退了出去。 书房里面,云凌天脸色越来越阴沉,片刻之后,砸了一副杯子。 “姬长夜,这么多计划都不能把你的命留在江南,还真是命硬!” 不多时,许碧清便被人带进来了,看到云凌天,当即便福身行礼,“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第356章 遭到训斥 云凌天猛地转过头,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许碧清,“许姑娘近些日子可真是春风得意得紧,如今你许家在京城的生意越做越好。怎么?生意越做越大了就忘了本宫的提携了,连带着当初答应本宫的那些事情,也越发得不上心了。”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当真是问得许碧清心头发怵,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此言何意?” 云凌天听言,心头更怒,将自己手中刚端上来的一杯清茶,就朝着她砸了过去。 “你还敢问本宫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交代给你的那些事情,你可都有认真地做?眼下姬长夜马上便要从江南那边回来了,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江南被捉住的那些贪官污吏。如今人都已经快要到京城了,消息才到本宫这里。” “你自己说说本宫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人言入耳,许玉清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开口道:“这绝对不可能,江南那边的局势如此复杂,而且这次水灾如此严重,其中还伴随着瘟疫,哪里有这么容易便被摆平了的。” 更何况他们还时不时出手阻挠一下,更是在无形中增加了事情的难度。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三四个月这瘟疫恐怕都平复不了,如今才堪堪两个月,姬长夜便已经要回来了。 且不说那些百姓他都是怎么控制住的,现在总是需要银两的,没有银两,许多事情便寸步难行,他是怎么在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找出能够安抚江南一代数十万百姓的赈灾银两! 心中这般想着,许碧清也就把话说了出来。 云凌天更是冷笑了一声,“这件事情本宫也很好奇,你不是说,你们许家在江南的商号,几乎已经垄断了江南那一带的粮食,那姬长夜他用来赈灾的粮食,又是哪里来的?” 朝廷这里有他把控着,更何况父皇也不会这般轻易地便对姬长夜拔出粮食。 许碧清脸色又是一白,怔怔地跪地上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云凌天满是厌烦地开口:“行了,你起来吧。江南那边的事情没办好也就罢了,京城这边的尾巴你可都给我藏好了,若是被他抓住了什么小辫子,到时候本宫一定亲自将你许家送进大牢。” 许碧清脸色一变,连忙跪下道:“太子殿下放心,臣女一定将这件事情的后续打理的干干净净,不会让人查到殿下的头上。” 厌烦地挥了挥手,云凌天转身便踏进了书房。 许碧清苍白着脸色,急步走出了太子府。 书房里面,管家为云凌天磨着墨,看着自家主子满脸烦躁的模样,小心地开口提醒,“殿下,眼下姬长夜马上便要回京,殿下不如将先生请进府来,有先生在殿下跟前出谋划策,届时殿下也能更加轻松一些。” 云凌天眼前一亮,随后又烦躁地伸手揉了揉颞颥,“你忘了先生不日之前便同本宫说过,他要闭关一段时日,如今没送消息过来,想必是还没有出来。” 这时候就算他派人去请,也必是见不到人的。 管家脸上也要划过了一抹愁苦,只好尽力安慰,“就算是闭关,也总有出来的一天,殿下不必太过担心。” 云凌天胡乱点了点头,抬手拿起桌上放着的笔,批阅起了桌上的一部分奏折。 身为储君,时不时便要帮皇上处理一些政事,这些折子便是父皇今日刚刚派人送过来的,云凌天心下不免有些火气。 今儿白天陪着诸国皇子整整一天,晚间又听了这么件事儿,实在是烦躁得紧。再看着底下这些官员送上来的折子,许多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顿时便更加不满了。 翌日,天色刚亮,整个将军府便已经忙活了起来。 丫头仆妇们一个个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打扫着府里。 老将军比平时起得更加早,天还没亮便坐在院子里面喝茶了,俨然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而冷若岚则一大早便去佛堂里面呆着了,叶桑起身之后用了早膳,去中堂那边和老将军打了个招呼,便直奔得月楼而去。 昨天晚上她让角梅和冬九给周希月跟冯瑶送了帖子,约两个好姐妹今日一起去街上逛逛。 来到得月楼之后,小二满脸笑容地便将叶桑迎上了二楼,还是那个熟悉的厢房,周希月和冯瑶,两人看到叶桑笑盈盈地走了进来,眼中都划过了一抹诧异。 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丫头在门外等着,叶桑抬头笑道:“几日不见,你们两个在府中过的可还自在?” 说起这件事情,周希月顿时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趴在了桌子上,“你个没良心的,也不说常常邀请我们两个一起出来玩,最近太子和三皇子陪着诸国皇子在京城里面游玩,我们两个哪里有出门的机会呀?这万一若是不小心冲撞了,那可都是大罪。” 说着,周希月满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又不是天天就待在这大街里面走,也不知道年轻干嘛要这么紧张。” 冯瑶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最近爹爹对我的管束更是严格,连带着京郊的练武场都不让我去了,整日里都待在屋子里面。” 语罢,十分委屈地撇了撇嘴角。 瞧着眼前二人皆是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叶桑忍不住有些好笑。 “行了,你们两个就别抱怨了。前些日子我在德月楼里面遇到了凌国的四皇子,和长公主一起狠狠地将他整治了一顿,此事可闹得不小。上次你们两个还和我一起把人家嘲了一番。” “那凌国四皇子素来是个睚眦必报的,拿我没有办法,难保不会找到你们两个身上,所以这些日子还是少出门的好。” 叶桑话音刚落,便看到周希月和冯瑶的目光不善地朝着自己望了过来,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我……做错什么了吗?” 周希月故作恨恨地磨了磨牙,“这种好事,你居然不叫着我们两个一起。” 冯瑶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兮月说的不错,桑儿,你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你教训人渣这种事情也不带上我们两个,还是不是好姐妹。” 叶桑当真是哭笑不得,“你们两个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呀,再说了,你以为那凌国的四皇子为何找到了我的头上,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上次在青-楼算计人家的那件事。” 说着,叶桑似笑非笑地抬起了头,“说起来上次的事情,我还是在替你们两个背锅呢!” 这一下子两人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心虚。 周希月大大咧咧地一笑,飞快地坐到了叶桑的跟前,“哎呀,不是说让我们两个出来陪你逛街吗,说这些个不愉快的事情干什么,赶紧用点高点我们便出去吧,等会儿太阳出来了,可有得晒呢。” 冯瑶附和地点点头,两人这态度转变之快,当真是让叶桑心下感慨。 抬手戳了戳两人的额头,叶桑便带着人出去了。 三人也有一段日子没在京城里面好好逛逛了,这一出来买东西便有些收不住手脚。 一路上吃的喝的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儿,还有看上的衣服首饰,根本就没有停过手。 身后跟着的几个丫头都已经快要拿不动了,眼看着几人还要往一家首饰铺子里面跑,冬九赶忙伸手拽住了自家少夫人的胳膊。 叶桑回头,冬九生无可恋地晃了晃自己手上拎着的东西,“少夫人,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得月楼,将这些东西放下之后,再出来继续逛吧!” 叶桑看着冬九几个丫头手上拿着的东西,面上的笑容也有些尴尬。 “倒是我考虑不周了,既然如此,你们便先将东西拿回去放着,实在不行,租一辆马车过来。我和兮月她们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冬九点了点头,叶桑又朝着周希月和冯瑶两人打了个招呼,这才让几个小丫头回客栈里面放东西。 首饰铺子里,周希月手中拿着一只翡翠不要看到叶桑走了进来,随口问道:“她们都回去了?” 叶桑点了点头,没好气地伸手戳了戳周希月的脑袋,“你说说你,又不是第一天来京城,用得着买这么多东西吗,杜鹃和茉莉两人已经完全拿不动了。” 周希月吐了吐舌头,“这不是好久没出来了嘛,看到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就想买一些回去。” 叶桑翻了个白眼儿,转头抱住了冯瑶的胳膊,脑袋懒洋洋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是懒得再和你说了,阿瑶,你快替我说说她。” 见状,周希月顿时便瞪大了眼睛,一把抱住了冯瑶的另一只胳膊,“阿瑶,你可不能因为桑儿长得好看就偏向她,人家这也是情不自禁嘛。” 看着抱着自己胳膊的两个人,冯瑶忍不住笑着伸手揉了揉两人的脑袋。 “行了,你们两个还不赶紧起来,没看到周围人诧异的目光都望了过来吗?” 她今日出门,依旧是一身男装,再加上那粗糙孔武的面庞,看上去就跟个男的没什么两样。 这俩丫头还这么大刺刺地抱着自己的胳膊撒娇,也难怪被人误会了。 第357章 大庭广众 叶桑和周兮月两个人毫不在意,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道诧异的声音,“叶姐姐,真的是你呀,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真是我们两人的缘分。” 叶桑回过头便看到苏婧一袭粉色衣裙,笑容娇俏地站在自己不远处。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叶桑淡淡点了点头,“是啊,好巧。” 看了一眼叶桑抱着胳膊的人,苏婧眼中划过了一抹幸灾乐祸,故作惊讶地高声开口,“叶姐姐,你旁边这名男子是谁呀?长夜哥哥虽然不在京城,可是你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就与男子这般拉拉扯扯吧,你如此这般,让长夜哥哥的面子往哪儿放。” 苏婧此话一出,原本店中那些诧异地盯着叶桑等人的客人们,顿时眼神都变了。 叶桑一张俏脸更是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苏婧见状,越发得惊恐了,“对不起叶姐姐,我也不是故意要揭发你的,只是你是将军府的少夫人,就算……” 说着,很是不服气地跺了跺脚,“这人哪里有长夜哥哥好,叶姐姐你怎么就分不清好坏呢!” 站在叶桑身边的周兮月,当真是鼻子都要气歪了,“喂,你谁呀你,我们几人的事情与你何干,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苏婧眼中立即划过了一抹委屈,“这位姐姐,我也是为了叶姐姐好,并没有别的意思,而且方才看姐姐和你身旁的这位公子关系甚为亲密,叶姐姐如此横插在你们二人身边,难道你心中就一点都不觉得难受吗?” 这下周围人的目光就更加的奇怪了,忍不住朝着他脸上看了过去。 就这么一个粗鲁的男子,也不知道这么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而且这其中一位,好似还是有家室的。 站在苏婧身后的姑娘,当即便冷嗤了一声,“青天白日,不知羞耻。” 周兮月顿时便气红了一张脸,二话不说伸手将叶桑拉到了身后,横眉怒对,“你说谁不知羞耻呢!” 崔雪儿撇了撇嘴,眼中满是不屑,“谁搭话我就说谁。” “你……”周兮月还要再说些什么,叶桑却拉住了她的手,抬头朝着站在苏婧身后的崔雪儿看了过去。 “崔小姐,许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看来是上次受到的教训还不够。” 听到叶桑这暗含威胁的话,崔雪儿身子顿时变长后缩了缩,眼中划过了一抹惧怕。 苏婧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脸上的表情却是更加得悲伤了,“叶姐姐,快别说了,雪儿也是为了你好,我听说长夜哥哥马上便要回来了,你还是随我回将军府将这一件事情同姨母解释清楚吧。” 语罢,便伸手要去拉叶桑的手,叶桑冷笑了一声,甩开了她的胳膊。 “我倒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要苏小姐带着自己的朋友当街训斥。” 苏婧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叶姐姐,青天白日你同一个男子在街上拉拉扯举止暧-昧,怎么能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叶桑冷漠地勾了勾唇,看着眼前人一脸作戏的表情,只觉得心中无尽的厌烦。 “苏小姐怕是平日里新闻看得多了,所以才会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谁告诉你阿瑶是男子了。” “我们姐妹三人在外逛街,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更何况我与苏小姐的关系也不是特别熟悉,苏小姐称呼我的名字便好,不要叫得这么亲热,不然我怕引起别人的误会。” 一番话既点出了冯瑶是女子的身份,又说明了自己和苏婧两个人关系浅淡,叶桑说罢,便牵着周兮月和冯瑶的手打算出去。 苏婧眼中划过了一抹阴毒,好不容易在这里逮到了叶桑,她怎么会这般容易的让叶桑过去。 眼中当即便包了一杯泪水,十分委屈地看向了叶桑,“叶姐姐,你真的是误会了我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时担心你,所以这才口不择言,误会了你和身边的这位姑娘。我给姐姐道歉,还请姐姐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说着话,便福身朝着叶桑行了一礼,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倒显得叶桑她们才是欺负人的那一方。 冯瑶向来不善于处理这些事情,纵然心中厌恶得很,也强忍着没有开口说话,周兮月就不是个能忍得了。 看着苏婧一副装可怜博同情的模样,当即便忍不住呛声道:“你若是真的知道错了,说话间就不会如此含沙射影了。再说了,桑儿方才都已经说过了,她和你不熟,你还一口一个姐姐叫的这么亲热,怎么,耳朵里面堵着棉花了,听不懂人话是吗?” 苏婧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满是委屈的抬头朝着叶桑看了过去,“叶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我吧!” 周兮月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感情她说了半天的话,都是听到狗耳朵里面去了。 叶桑心中也是无语得紧,方才出门的好心情,已然荡然无存。 遇到一个脸皮这么厚的,也真是绝了。 挥了挥手,叶桑皱着眉头道:“行了,我知道了,今日这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如今我们几个可以走了吗?” 苏婧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随后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叶桑,“叶姐其实是打算去看衣服吗,不如我们一起去吧,我知道这京城里面好几个布庄的料子都不错。” 叶桑眉头皱起,看着眼前笑得一脸温柔的人,当真是头疼的。 周兮月已经气得彻底不想说话了,冯瑶冷淡地开口道:“苏小姐,今日是我们三人出来小聚的日子,可否请苏小姐行个方便。” 苏婧俏脸一绿,抬头看着说话的冯瑶,脸色十分难看,“只是许久未曾见到过叶姐姐了,所以这才……” 她话还未说完,冯瑶便打断她,接着道:“那不知苏小姐可否另找一日时间,今日我们三人一起聚会,实在是不想被别人打扰,还请苏小姐见谅。” 话都说到这里了,她还能说些什么! 扯了扯嘴角,苏婧颇为尴尬地开了口,“既如此,那么我便不打扰你们几位了。” 冯瑶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转身随叶桑同周兮月一同离去。 三人离开之后,原本店铺里面的几个贵女们才纷纷议论了起来。 能在这般装饰奢华的店铺里面买衣服,自然都是有些身份背景的,谁也不是个蠢笨的,哪里还看不出来苏婧的那点小心思,当下看着苏婧的目光便十分鄙夷。 在大街上如此费尽心思的想要毁掉人家姑娘的名声,还装得如此无辜简直是和家中那些巴着她们丈夫或者爹爹的侍妾们一般无二,都是一样的令人恶心。 周围几个女子的目光谴责感实在是太强烈,苏婧忍着丢脸的感觉,匆匆付了钱,便带着崔雪儿离开了。 而这边,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周兮月忍不住抬眼一脸崇拜地看着冯瑶,“阿瑶,你刚刚真的是太霸气了,两句话就堵的苏婧无话可说,可惜你不是个男的,不然我一定要嫁给你的!” 这话真是…… 叶桑伸手戳了戳周兮月的脑袋,“行了,大街上说话注意着点,阿瑶要真是个男子,才看不上你这样的疯丫头。” 周兮月顿时就不乐意了,“我怎么了,你怎么知道阿瑶不喜欢我?” 如此说着她抬头满是期待地看着冯瑶。 冯瑶挑了挑眉,慢悠悠地开了口,“喜欢那自然是喜欢的,不过兮月你现在已经算是半个三皇子的人了,我可不敢横刀夺爱,和一国皇子抢女人。” 看着冯瑶那一脸石化的表情,叶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阿瑶说的不错,三皇子可是为了你冲冠一怒为红颜,连太子殿下都当面得罪了,你不以身相许,对得起人家这份深情吗?” 被好友接连调侃,周兮月捂着脸满是羞恼。 “我们两个真的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子。” 叶桑靠在冯瑶身上,笑得直不起腰。 “我们两个就是这个样子,你若是不服气的话,可以叫三皇子过来给你撑腰呀!” 周兮月抖着手指指着自己眼前的两个人,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叶桑伸手将人拉了过来,笑着安抚,“行了行了,不开你玩笑了,等会我和阿瑶两个人帮你把买衣服的钱都付了。” 周兮月撇了撇嘴,“怎么,这么点东西就想把我给贿赂了。” 叶桑好脾气地应着,“那你说怎么样才能贿赂你,我和阿瑶两个人一定不遗余力。” 周兮月傲娇地抬起下颌,“今天这事情就先放过你们两个了,等以后我想到了再说。现在咱们还是快点去看衣服吧,等会儿天都要折腾黑了。” 叶桑和冯瑶相互对视了一眼,任由着她去了。 一直到傍晚时分,三人才拉着整整两个马车的东西,回了府中。 叶桑这边,倒是十分的平静,可尚书府的气氛,却是压抑的让人难以呼吸。 周兮月刚刚拿着东西走进门,便看到自家姐姐脸色苍白的跪在中堂外面,当即脸色大变。 第358章 故意刁难 “噔噔噔”地跑过去,周兮月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姐,你怎么跪在这里?是谁让你跪在这里的,你起来,母亲她就任由这么一家子人磋磨你?” 在院子里面跪了两个时辰,周夕瑶一张秀美的脸颊满是汗水,此时看到妹妹,脸上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 “月儿,你回来了,快回去吧,这不关你的事情。” 看着姐姐这委曲求全的模样,周兮月忍不住咬了咬牙,“是不是你婆母她又找你麻烦?” 周夕瑶脸色一变,连忙拽了下妹妹的手,“月儿,不可胡说,回去!” 见姐姐越是这般忍着周兮月,心中的不忿越发多了起来,将自己手中的东西随意的扔在了脚边,便朝着在中堂跑去。 临近傍晚,夜风已经逐渐变凉,可在中堂内却依旧摆着两大盆冰鉴。 尚书夫人也就是她姐姐的婆母,一脸悠闲的坐在中堂里面扇着扇子,旁边坐着的正是今天下午她们在街上遇到过的苏婧。 指一个照面,周兮月便知道为何自家姐姐在院子里面跪着了。 凌厉的目光顿时便朝着坐在一旁故作乖巧的苏婧瞪了过去。 看到周兮月一脸气冲冲的进来,苏婧脸上顿时便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兮月回来了,快坐着吧!” 周兮月没理她,目光朝着坐在上方的刘氏看了过去。 “敢问伯母,不知我姐姐犯了什么错,伯母要罚她跪在院子里面?” 刘氏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自己眼前一脸倔强的小丫头,当即便冷笑了一声。 被人如此忽视,苏婧却难得的不生气,反而心情很好地开口解释道:“兮月,这件事情也怪不得母亲,母亲今日不过是找嫂子过来说两句话,却没料到没说两句,嫂子便直言顶撞了母亲,身为媳妇对婆婆如此不敬,也怪不得母亲要生气了。” 说着,又看了一眼刘氏,“母亲仁善,也只是罚了嫂子在院子里面跪了两个时辰而已,眼下已经临近傍晚,天气也不热,不怎么碍事的。” 冷眼坐在一旁的刘氏听到苏婧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婧儿说的不错,你既然回来了,那边赶紧回院子里面呆着去吧!” 说着,斜眼撇了周兮月一眼,“至于你姐姐,再跪半个时辰,我便让她起身。” 语罢,十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两人这般随意的态度,气得周兮月双目赤红。 “不碍事,伯母可还记得,如今正值夏日,我姐姐在烈阳底下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敢问我姐姐在顶撞伯母的时候到底是说了哪些过分的话,才劳得伯母动这么大的气,如此严厉的惩罚我姐姐。” 而且还是跪在大堂外面,来来往往的丫头小厮,这是在把他姐姐的脸往地上踩呀! 刘氏听着周兮月这质问着语气,便不高兴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姐姐如今既然已经嫁到了我们刘家,就已经是我刘家的人了。我刘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冷冷瞥了一眼她,转头对着身旁的丫头冷声道:“把她给我拉下去。” 旁边伺候着的两个丫头连忙绕到了周兮月的身后,便要将她拉走。 周兮月转身一把甩开了那两个丫头的手,双目赤红地瞪了一眼坐在中堂里面的两个人,大步走了出去。 外头,天色渐暗。 周夕瑶一身浅碧色衣裙。几乎已经要被汗水浸透,连带带着身子都摇摇晃晃地跪不稳了。 周希月眼中滑过了一抹心疼,飞快地上前将自家姐姐扶住。 “姐姐,姐夫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这整个府里的人都不来,姐姐的丈夫是否也应该过来看看? 闻言,周夕瑶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相公随着公公一起去城外办差去了。” 也就是说,人不在府里。 周兮月面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看她脸色如此难看,周夕瑶勉强笑道:“行了,顶多再跪半个时辰我便回去了,你先回院子里面陪着母亲,过会儿我便回来。” 周兮月摇了摇头,干脆聊起衣摆,直接跪在了她的跟前。 “我在这里陪着姐姐。”说着脸上又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今日我和桑儿还有阿瑶三人出去逛街,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就给姐姐看。” 一边说着,一边将周夕瑶的头扳过来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姐姐靠着我休息一会儿,待会咱们就回去了。” 周夕瑶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姐妹二人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院子里面。 屋子里面,苏婧透过窗台看了一眼院子里面的情况,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母亲,兮月也跪到那里去了,要不母亲还是让她们都起来吧。嫂子也就罢了,兮月终归不是咱们府里的人,就这么跪在那里,若是传出去了,免不得有人要说母亲虐待儿媳妇的妹子。” 刘氏皱了皱眉头,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们两个回去吧。” 得了消息的嬷嬷,赶紧去外头叫两人起来。 周兮月艰难地将姐姐从地上扶了起来,和茉莉两个人将人扶回了琼花阁。 回到院子里面,周夕瑶便晕了过去了。 周兮月心中大惊,连忙让人请了大夫回来,这一番折腾,消息便传到了前院儿。 软塌上,刘氏手中捧着一碗燕窝粥,听着丫头禀报过来的消息,有些心虚地将碗放在了一旁。 “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嫁过来一年多了,肚子里面也没个子嗣就算了,不过是跪了这么一会儿,晚上居然也要请大夫。” 冷哼了一声,一脸嫌弃恶骂道:“没用的废物。” 屋子里头的小丫头都静悄悄的不敢说话,刘氏自顾自地骂完了,便回去休息了。 彼时,琼花阁内却是折腾了大半夜。 抬头看着姐姐满脸苍白躺在床上的模样,便觉得心痛得要滴血,抬头朝着大夫问道:“大夫,我姐姐怎么样?” 老大夫摇了摇头,“少妇人身子骨弱,此次是在太阳底下晒的时间久了有些中暑,并无大碍,不过以后还是要好好养着,莫要再干什么重活。” 尚书府的少夫人能干什么重活,大夫这话无非是提醒罢了。 周兮月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来了一袋碎银子,塞到了大夫手里,“今日辛苦大夫了,还请大夫好好为我姐姐开几副药。” 老大夫点了点头,收拾好自己的药箱便出去了。 屋子里头,宋氏坐在女儿的床头抹着眼泪。 周兮月走进来,看着母亲默默垂泪的模样,心口一痛,上前接过了宋氐手里面端着的药。 “母亲歇一会儿,把女儿来照顾着姐姐。” 宋氏松手,满是悲凉地开口问道:“月儿,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兮月抿了抿唇,语气格外坚定。 “今日之事,是姐姐受了委屈。我一定会给姐姐讨一份公道回来,母亲别担心了,早些休息吧。” 宋氏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看着女儿那沉默又坚定的侧脸,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 母女二人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天色刚亮,周兮月便掀开了床帐。 外头守着的茉莉吓了一跳,赶紧进来伺候,“小姐醒了,眼下时候还早,小姐不再多睡一会儿?” 周兮月摇了摇头,“今日有事要办,就不睡了,端水进来伺候我洗漱吧。” 茉莉心中疑惑,可以知道自家小姐这会儿心情不好,赶紧去外头打水。 这么一折腾,兰儿也醒了,两个丫头伺候着周兮月洗漱好,坐在铜镜前面,周兮月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今日为我梳个精致些的发髻吧!” 兰儿垂眸恭敬应下,开始动手。 梳妆罢,又用了早膳,周兮月便一人出府了。 茉莉和兰儿倒是想跟上,可惜被周兮月一句话就打发了。 出了尚书府之后,周兮月便直直朝着三皇子府去了。 此时,云浩天还未曾下朝。 周兮月来到三皇子府门口,门外守着的小厮看到是她,面上很快扬起了一抹笑容,“周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周兮月浅浅笑了笑,“我来找三殿下,有些事情商议,不知殿下如今人可在府中?” 小厮有些为难,“殿下上朝还没回来呢,要不周小姐在此处稍等一下,小的进去请示一下管家?” 点了点头,周兮月道谢。 小厮连忙摆了摆手,道了声“不敢”浑身发毛地去找管家禀报了。 不一会儿,管家便亲自出来了。 “周小姐,殿下上朝还没回来,周小姐若是不嫌弃的话,便随着奴才一起在附中等着吧!” 这般说着,暗自打量了一眼周兮月面上的神色,果然如同元宝进来禀报的那般,让人看了便觉得怪怪的。 周兮月点了点头,“麻烦二位了。”说着,便抬步走了进去。 这般有礼的态度,惊得门口站着的两人都是一愣。 元宝总算明白自己刚才心中发毛的感觉,到底是为什么了。周小姐来府上这么多次,什么时候这么规矩过?眼下突如其来这般有礼,可不就是吓人一跳吗! 管家摸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连忙跟了进去。 在中堂里面,管家命人端上了茶水糕点,笑吟吟地说道:“殿下一会儿就回来,还请周小姐稍等片刻。” 第359章 羡慕嫉妒 周兮月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手中捧着茶盏,可心思却明显不在这上面。 管家见状,顿时便明白这是有话要和自家殿下说,遂嘱咐下人们好好伺候着,便退了出去,亲自到门口候着冷若岚去了。 辰时,云浩天下朝回来刚刚下马,便看到管家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管家看到云浩天,急忙迎了上去,“主子,您可算回来了。” 云浩天问询道:“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管家摇了摇头,“周小姐来寻您,已在中堂候了一个时辰了。老奴看着周小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怕是有事要找主子帮忙,主子快回去看看吧。” 听到周兮月过来了,云浩天面上先是扬起了一抹笑意,听到他后头的话时,又皱了皱眉头,将马扔给了门口站着的小厮,大步迈入府中 在中堂内,周兮月盯着手中已经凉透了的茶盏,目光涣散。 忽然听到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一抬眸便瞧着一袭墨色朝服的云浩天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面上勉强勾起了一抹笑意。 “你回来了。” 这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怔。 这话说得好似妻子对归家的丈夫说的一般。 思及此处,周兮月有些腼腆地垂下了眸子,云浩天亦是红了耳尖,轻咳了一声,颇为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两人沉默半晌,到底还是云浩天先开了口“早膳可用过了?” 周兮月点了点头,将心中的羞涩压了下去,抬眸看向云浩天,“今日我来找你,实是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语罢,目光看了一眼周围站着的丫头们。 难得看到她如此顾忌的模样,云浩天直接上前牵住了她的手,“既如此,那便去书房吧。” 他温热的大手就这般握着自己的,周兮月方才被她可劲压下去的羞涩又悄悄地冒上了面庞。 周兮月红着一张脸,就这么被人拉着手朝前走着。 书房里面,云浩天摒退了门口站着的两个书童,又让暗卫在院子门口守着,这才开口道:“说吧。” 周兮月捏了捏衣角,面上神情似乎有些犹豫。 云浩天见状,忍不住乐了,“你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倒叫我有些好奇了。以前你为了一口吃的要和我打架的时候,怎么不见这般羞涩?” 原本还在犹豫的周兮月,听到他这么说,立马顶了回去。 “那能一样吗,现在找你帮忙,总不能和以前和你玩乐的时候一般理直气壮。” 云浩天彻底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难得你还有这般觉悟,既如此,那你想着,要怎么开口?” 说着,颇有兴味地看着她。 周兮月原本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就被他这么一笑给打散了,顿时没好气地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云浩天见状,朝着周兮月勾了勾手指,“左右我看你这脑瓜子里面也估计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不如本皇子告诉你一个法子。” 周兮月抬头,“什么办法?只要我能做得到,都答应你。” 云浩天唇角微勾,脸上满是狐狸般得瑟的笑容。 “放心,我提出来的这个法子,你一定做得到。不过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你还是先说什么事情,能解决,咱们再说报酬的事情。” 听到他这么说,周兮月心中这才松了口气,将自家姐姐在尚书府中受的委屈,徐徐道出。 与此同时,京城城门外面,缓缓地走来了一队人马。 为首之人,一袭墨色锦袍,正是此次去江南赈灾的姬长夜。 在他身后拉着长长的三十四个囚车,守门的将领看到姬长夜之后,显然也是认得这张俊美的脸的,当即便吩咐底下的人将城门打开。 “少将军可算回来了,此行可还是顺利?” 姬长夜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领着一队人马,不紧不慢地向城中去了。 那将领笑呵呵地让开了路,丝毫没有因为姬长夜的态度而生出一丝不悦。 跟前的兵士有些诧异,“将军,这姬邵将军态度如此傲慢,您就一点都不生气?” 将领没好气地回头,在那兵士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脑袋瓜子里面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少将军的本领和脾气,你们就算是没见过也该听说过,那一张脸就算是在老将军跟前也不带变的。怎么着,你觉得你家将军我的脸,比人家亲爷爷的脸还要大?” 兵士连忙捂住了头,苦哈哈地点了点头,“小的知道了,是小的孤陋寡闻了。” 将领冷哼了一声,大步朝着城楼上走去。 “好好看着。” 兵士恭敬应下,笔直地站在城门口。 另一边,姬长夜进了城门之后,将军府里便收到了消息。 将军府中的三个主人,老将军,冷若岚,还有叶桑,具是穿着新衣坐在在中堂里头等着,每个人面上都洋溢着喜色。 而此时,皇宫门口,也是一片热闹。 云凌天带领着四五个朝中大臣站在皇宫门口,看到姬长夜远远地打马而来,面上缓缓扬起了一抹笑容。 而姬长夜则在距离云凌天十米外边翻身下马,缓缓上前,“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云凌天眼中迅速划过了一抹阴沉,面带笑容的上前,亲自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少将军快快请起,此次少将军赈灾有功,父皇已经在宫中等着了。” 姬长夜微微颔首,跟在云凌天身后的大臣们纷纷上前恭贺。 姬长夜一一应下,寒暄了几句,众人才一起朝着皇宫中走去。 御书房里,云世坤身着一身明黄龙袍,坐在龙椅之上。 众臣进门,跪下行礼。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世坤心情颇好地笑了笑,“众卿平身。” 说话间,目光已经移到了姬长夜身上,“长夜此行辛苦了,赐黄金五百两,白银三千两,南海珍珠一箱,玉如意一柄,蜀锦三十匹。” 这一连串的赏赐下来,别说是那几个跟进来的老臣,就是姬长夜心中也颇为诧异。 一旁的云凌天看着姬长夜的目光更是充满了羡慕嫉妒。 姬长夜赶忙跪下谢恩,“微臣多谢陛下赏赐。” 云世坤点了点头,转头看着云凌天,“太子这些日子也忙个不停,今日便先回去休息吧。你们也退下吧,朕留长夜单独说说话。” 大家心中明了,这是皇上要找姬长夜说说此次江南赈灾的细节了,纷纷开口告退。 云凌天倒是想要留下,可惜自家父皇亲自发话,也只能退下。 不一会儿,御书房里头便只剩下了云世坤和姬长夜两个人。 云世坤摆了摆手,李枢给两位亲自奉上茶,便将御书房里面伺候着的宫女太监都带了出去,顺带着关上了御书房的大门。 阳光透着门框倾斜进来,威严的大殿中却尽是沉闷。 云世坤开了口,“朕听说长夜此次回来,还带上了此次在江南抓获的三十四名贪官,那些空缺的官员职位,可曾补上?” 一开口,便是这般直接的试探。 姬长夜嘴角扯了扯,恭敬地垂首回答,“回禀陛下,此次捉拿的贪官污吏较多,为避免江南各县没有主持大局的官员而陷入瘫痪,一些重要的位置,微臣挑选了几个平日作风颇为廉洁的官员顶了上去,不过也只是暂代职位,具体还要看陛下的决断。” 果然,云世坤听到姬长夜这么说,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做的不错,眼下赈灾事宜还未曾彻底结束,各州各县若是没有各主持大局的官员也是不行的,朕明日便会拟旨补上那些空缺,你此行车马劳顿便先回去休息吧,三日后朕为你举行庆功宴。” 姬长夜微微皱眉,“启禀陛下,眼下江南大旱,如今赈灾的银子虽然已经尽数找了回来,可想要缓解此次灾情,后续恐怕还少不得要投入银子,如此灾情之下,庆功宴什么的便免了吧。” 云世坤眼中笑意更深,“还是爱卿想得周到,既如此,那边不举办庆功宴了,朕再赏赐你一柄玉如意。” “多谢陛下赏赐。” 姬长夜跪下谢恩,云世坤挥手示意人起来,很是和蔼地道:“外头的那些个贪官污吏,朕已经派刑部受理议处了,朕准你三天假,回去好好休息三天再上朝。” 姬长夜再一次谢恩,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出了御书房的门,李枢连忙扬起了笑容。 看着姬长夜朝着自己微微颔首,大步离去后,李枢才转身朝着御书房中走去。 彼时,将军府中。 老将军翘首以望,眼看着一个时辰都要过去了,还没看见人影,吹胡子瞪眼地道:“这臭小子。两个月不回京城,是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回来?” 冷若岚也是担心得紧,“父亲,要不派个人去看看吧。” 说着,目光不悦地看向了坐在一旁喝茶的叶桑,“长夜回到京城,许久未曾回府,你作为夫人,就一点都不担心?” 叶桑正在喝茶,听到冷若岚这番话,险些被茶水呛到,帮忙放下了杯子。 “母亲多虑了,桑儿并非是不担心。” 第360章 回到府中 话毕,看着冷若岚明显不相信的神色,又继续补充道:“长夜此次回京,自是要先进宫同陛下述职的,此次江南镇灾之事繁琐,想必是皇上多问了一些,这才耽搁了时候。” 这些事情老将军不会不知道,方才的那番话不过是在抱怨罢了。 果不其然,听到叶桑这么说,老将军顿时认可地点了点头,“桑儿说得不错,你也别太着急了,如今人都已经回到京城了,难不成还能再跑了?” 这话说得冷若岚一口气憋在胸口。 她怎么就着急了?方才喳喳呼呼念叨着人不回来的人难道是她? 纵然心中不悦,冷若岚却也只能低头应下,“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媳太过紧张了。” 说着,转头神色不悦地看了叶桑一眼,叶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在中堂里面的三人安静了下来,就在此时,门外的小厮欢天喜地地跑了回来,“老爷,夫人,少夫人,少爷回来了!” 此话一出,在中堂内的三人同时站了起来。 老将军只站了片刻,便又冷哼了一声,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而冷若岚和叶桑则都是满眼期待地看着门口。 姬长夜一袭墨色锦袍,步伐略显焦急地自堂外走了进来,待看到在中堂里面那一道粉色的身影之后,冷峻的面庞上不由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长夜见过爷爷,见过母亲。” 方才人没回来的时候一直念叨,这会儿人就在在跟前了,老将军反而态度淡了不少,“回来就好,此行可还顺利?” 姬长夜点了点头,“一切顺利,爷爷不必挂心。” 老将军冷哼了一声,“你个臭小子有手有脚,哪里用得着我担心。” 对于老将军这般口不对心的话,姬长夜显然也已经适应了,笑着应下,没有说话。 冷若岚倒是想要开口,可是看到姬长夜身边站着等叶桑之后,顿时便没了那个心思。 母亲这般冷淡的态度,让姬长夜眼中划过了一抹黯然,不过瞬间就又恢复了过来。 起身走到叶桑身边,握了握叶桑的手以示安慰,姬长夜这才开口道:“这些日子我不在府中,辛苦你了。” 叶桑摇了摇头,握紧了姬长夜抓着自己的手,千言万语在口,却碍于中堂里面坐着两个长辈,只是看着姬长夜。 看着这俩小夫妻恩爱的模样,老将军心情大好的摆了摆手,“回来就好,你们小两口回自己屋子里说话去,晚上过来一起用膳。” 叶桑俏脸微红,姬长夜应了一声,向两人道了一声告退,便牵着叶桑回了淮南院。 在中堂内,老将军看着坐在位子上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冷若岚,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冷若岚一人坐在中堂里面,冷嬷嬷便站在她的身后,看着自家冷若岚这番冷情的模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之后才轻声提醒道:“夫人,咱们也回去吧。” 冷若岚这才应了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而这边,姬长夜牵着叶桑回到了淮南院,刚走进寝房,便将人打横抱起来。 叶桑俏脸一红,赶紧伸手拍着姬长夜的肩膀,“你干嘛,赶紧放我下来。” 随后跟来的角梅和冬九看到这一幕,两个丫头面上一燥,赶紧退了出去,十分贴心的为两个冷若岚关上了卧房的门。 姬长夜不由分说地抱着叶桑坐在了软榻上,凤眸微闭,靠在叶桑肩膀上。 “桑儿,我想你。” 一句话柔情似水,让叶桑瞬间红了眼眶。 姬长夜微微侧头,在叶桑耳垂上亲了一下,声音低了许多,“这些日子在江南,每每看到你送来的信,我便恨不得能够直接回到京城,想你的眉眼,想你的声音。我恨不得将你变小,直接揣在口袋里,带在我的身边,如今你便在我眼前,让我怎么忍得住?” 一边说着,一边更加用力地将叶桑抱在怀里。 原本心中还颇为羞涩的叶桑,听着他这番话,伸手紧紧的抱住了怀中的人,柔声道:“我也是。” 姬长夜抬头,两人看着彼此,双目中再容不下任何人。 晚膳时分,换了一身淡青色锦袍的姬长夜,牵着穿着同色衣裙的叶桑,磨磨蹭蹭地来到了饭桌跟前。 老将军和冷若岚两人早已经坐到饭桌跟前了,看到他们二人姗姗来迟,也未曾开口指责,一顿晚饭倒是用的十分温馨。 唯一让老将军觉得奇怪的便是叶桑自打进门之后便一直低着头,偶尔夹菜,也只吃自己眼前的。 老将军不由问道:“桑儿,你可是身子也不舒服,怎么才吃了这么点?” 原本低头戳着自己碗里米饭的叶桑,听到了将军的话,双颊一下子变得绯红,桌下的手狠狠的在姬长夜腿上拧了一下,抬起头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方才在院子里面吃多了糕点,这会儿有些没胃口,让爷爷担心了。” 老将军看了一眼抬起头的叶桑,目光不经意瞥到叶桑脖颈上那一片暧-昧的痕迹上,顿时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既如此,那你看着吃吧。” 说完,抬头狠狠地瞪了姬长夜一眼,“你个臭小子,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别紧顾着那些有的没的。” 姬长夜不以为意地看着老将军挑了挑眉,低声应道:“爷爷放心,孙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一拳打在棉花上,老将军又忍不住瞪了姬长夜一眼,气呼呼地咬了一口手上的包子,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听着老将军这意有所指地话,叶桑一张白皙的小脸红得就快要冒烟了,手下掐着姬长夜的腿,又是狠狠的一用力。 姬长夜面不改色地伸手将放在自己腿上的那只小手拉住,温声开口道:“吃好了没?” 叶桑不解地抬起头,愣愣点了点头。 姬长夜面上的神色越发温柔了,抬头看了一眼老将军,“我也吃好了,孙儿一路奔波劳累,便先回去休息了,明日再去向爷爷请安。” 老将军很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姬长夜便带着叶桑离开了。 桌子上,冷若岚看着姬长夜和叶桑两人牵着手离开的背影,眼中滑过了一抹不屑。 而这边,姬长夜牵着叶桑的手走到了中堂门外,便伸手掐了掐叶桑的脸,一张俊美的面上不带任何表情,“桑儿如今是越发的大胆了,当着爷爷的面就想谋害亲夫。” 叶桑撇了撇嘴,忍不住伸手在姬长夜胳膊上又掐了一下,“你还说,要不是你刚刚那么过分,害得我差点没脸出来见人,我会掐你吗?” 姬长夜挑了挑眉,目光撇向了叶桑脖颈处的那一片痕迹,嘴角微微勾起。 注意到姬长夜看的地方,叶桑恼羞成怒地将脖子捂了起来,“你还看!” 姬长夜收回目光,好笑地将人搂到了怀里,“你我是夫妻,这有什么不能看的?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桑儿面皮这般薄的。” 说着,抬手揉了揉叶桑的头发。 看着眼前人温柔的眉眼,叶桑忍不住怔了一下。 见状,姬长夜面上的笑容更甚,看得旁边经过的丫头仆妇们目瞪口呆。 要不是确信自己没看错人,他们当真以为是看到了一个假的少爷,少爷什么时候笑得这般温柔过。 一直到回了淮南院,叶桑这才回过神来,当即便抬头没好气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你居然用美男计诱-惑我!” 姬长夜笑着伸手将人拉到了怀里,“事实证明,很管用不是吗?方才桑儿不是就看我看傻了眼。” 磨了磨牙,叶桑羞愤地捂住了眼,“姬长夜,我跟你没完。” 说完这话,愤愤地扑了过去,却被有心算计的人接了个正着,翻身便将人压进了床铺里。 叶桑一怔,面上飞起一片绯红。 鸳鸯锦被翻红浪,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姬长夜一身紧身劲装,神清气爽的站在校场里面练剑。 折袍引着云浩天来到了校场,远远地便看到自家主子的英姿,忍不住目露崇拜之色。 云浩天一阵牙酸,箭步上前,从一旁的兵器架上抽出来了一把长枪,便朝着姬长夜攻了过去。 姬长夜眼中划过了一抹凌厉神色,手中剑锋偏转,不消片刻,两人便打得如火如荼。 一柱香之后,姬长夜手中的剑将云浩天手中的长枪挑了出去,长剑就这么直直地架在了对面之人的脖颈上。 感受着那剑锋迎面而来的森凉之气,云浩天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不服气地嘟囔道:“长夜,你小子还是不是人,出门赈灾两个月,剑法不仅没有分毫退步,反而比之前更胜一筹。” 姬长夜收回了自己手中的剑,面容清冷,“你的枪法又退步了。” 云浩天:“……” “咳咳,那不是这两个月你在外头赈灾,我在京城里面太忙了吗,没时间练,这自然生疏了不少。” 语罢,又开始小声嘟囔,“谁跟你这个变-态一样,出门这么久,明明和我一样忙得脚不沾地,剑法反倒更胜从前了。” 想到自己方才被人打得节节败退,最后直接将剑架到了脖子上,云浩天面上不由得一阵沮丧。 姬长夜冷嗤了一声,将剑收起放到了一旁,“今日来找我何事?” 第361章 从前之人 云浩天面上扬起一抹谄媚的笑容,“你我关系这般,如何把话说得这么冷漠,没事我还不能来将军府里看看你吗?” 说着,斜眼撇了一眼姬长夜,“再说了,平日里你有事来三皇子府的时候,本皇子可曾嫌弃过你?” 姬长夜嗤笑了一声,海角朝着校场外面走去。 “有事便说,我还有事情要做,没空陪你在这里磨叽。” 云浩天闻言,抽了抽嘴角,犹豫片刻之后,终是一脸正色地开了口,“我打算给户部尚书一点颜色看看?” “嗯?” 姬长夜颇为疑惑地转过了头,“你们二人之间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 那户部尚书嫡子娶的媳妇,不正是周家那丫头的姐姐吗,有周兮月在,云浩天怎么着也不会想着对户部尚书下手吧! 这么想着,姬长夜看着云浩天的目光,不由得更加奇怪了。 “你……不会是近些日子和周兮月闹矛盾了,所以才想着对人家姐姐的夫家下手吧?” 板着一张脸满是正经看着姬长夜的云浩天,听到他这番话,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 “我在你心里面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和小姑娘闹脾气,还能牵连到人家姐姐的夫家?” 说到这里,云浩天声音不免拔高了些,面上的表情也满是不可置信。 姬长夜转过头,嫌弃地后退了两步,避免自己身上粘到云浩天一时激动而喷溅出的细小口水。 寒着一张脸道:“离我远些。” 语罢,似乎是觉得自己对云浩天的打击不够,又冷着一张脸说了一句,“以往你也不是没有干过这种事情,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云浩天一张俊脸瞬间变得铁青,伸出手来,颤抖着手指指着姬长夜半晌,堪堪憋出来了一句话,“本皇子当真是交友不慎!” 姬长夜冷哼一声,转身大步朝着在中堂里头走去。 云浩天虽然脸色难看,但此事终归还是要和姬长夜商量,因此心中固然不满,却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彼时,淮南院内。 夏日的阳光透过层层帷幔照进了床榻里,叶桑抬手揉了揉眼,迷迷糊糊的脑袋慢慢清醒。 开口想要说话,可是刚张开嘴便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那忽然沙哑的嗓音,也是让叶桑自己吓了一跳。 门外候着伺候的角梅和冬九,两人听到屋子里头的动静,连忙打开门走了进去。 “少夫人可醒了。” 叶桑沙着嗓子应了一声,“嗯。” 两个丫头听言,这才上前卷起了床幔,叶桑抬手挡了挡眼前刺眼的阳光,轻声问询道:“什么时候了?” 角梅面上带着欢喜的笑容,“眼下已近巳时了,小姐醒了,奴婢这就吩咐厨房那里将早膳送进房里。” 叶桑轻咳了一声,一只手撑着床榻,缓缓坐了起来,刚一动便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酸痛,原本秀美的小脸顿时便苍白了起来。 角梅见状,十分关切地上前扶住了自家小姐,眼中尽是担忧之情,“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奴婢这就去府医请过来。” 说罢,便转身急急忙忙地朝外走,叶桑哪里敢让她出去,连忙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子,“我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昨天晚上睡晚了些,所以这会子醒了有些不大舒服罢了,你去帮我做一杯蜂蜜水,我喝了想也没事了。” 角梅垂首恭敬应下,匆匆退了出去。 一旁的冬九见状,俏脸微红地上前将叶桑扶了起来,“少夫人若是身子还不爽的话,今日便不用起来了。早上少将军走的时候,便已经嘱咐过奴婢了。” 到底是云英未嫁的姑娘,说起此事,冬九一张小脸也忍不住微微泛红,有些不敢抬眼去看叶桑。 而叶桑听到冬九这番话,面上更是飞起一片绯红。 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结巴着开口,“我身子不要紧,你去帮我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得到吩咐,冬九赶紧应下,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匆匆地去外头准备热水了。 要是一直待在屋子里面和少夫人谈论那等事情,那她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两个丫头都被自己借故打发了出去,叶桑红着脸从床上坐了起来,重新换了一套里衣。 角梅也端着做好的蜂蜜水回来了,喝完了一杯蜂蜜水又躺在床上休息了片刻,叶桑总算是觉得回过神来了。 正在此时,冬九也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将洗澡水抬了进来。 叶桑扶着角梅的手去耳房里沐浴,又折腾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坐到了餐桌跟前。 而另一边,前院儿在中堂内。 姬长夜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脸认真的云浩天。 “你当真决定要这么做?眼下户部尚书虽说太多暧-昧,但好歹没有明确地直接偏向太子那边,你此时为了别人出气而直直对上尚书府,那使原本没想着直接投靠到太子那边的户部尚书也要直接歪过去了,这般境况,对于你来说,可是十分不利。” 眼下六部已经有两部靠拢在了太子那边,户部又掌管天下钱财,若是也到了云凌天那里,会对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实在是不言而喻。 如此想着,姬长夜便又抬头看了云浩天一眼。 却不料往日总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云浩天,听到姬长夜这么说,却是十分霸气地讥笑了一声,“若只是因为这么点小事,那只老狐狸就这么靠到了太子那边,那我还真是要小瞧他了!” 思及此处,云浩天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且论起此事来,也和你的那位老相好脱不了干系。” 恰逢叶桑听闻云浩天来了,带着身边的婢女来中堂看看,结果刚踏进门便听到了云浩天这番话,原本明媚的笑脸便是一沉。 姬长夜和云浩天两人自也瞧见了叶桑的身影,二人俱是一愣,谁也没想到叶桑会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云浩天眼中划过一抹尴尬,抬头笑着朝着叶桑打了个招呼,“少夫人,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姬长夜心中也是一慌,狠狠地瞪了云浩天一眼,抬脚便朝着叶桑迎了过去,“天这么热,过来的时候怎么也不撑把伞?” 叶桑笑着应了声,任由姬长夜牵着自己走到了在中堂里头。 这副态度,应该是没生气吧! 姬长夜和云浩天两人心中皆是松了口气,只可惜这口气还没落到心底,便听得叶桑开口道:“见过三皇子。” 这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他们几人往日里见面,都是一副随意的模样,眼下叶桑这般规矩的行礼,却是把云浩天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了,张口便道:“哎呦,嫂子,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几个私下里见面,哪里还用得着行这等虚礼。” 说着,赶紧伸手将人扶了起来。 叶桑淡淡一笑,站起了身,坐在了姬长夜的身边。 “刚才离得老远便听到你们二人在谈话,可是我打扰到你们两个了?” 云浩天摇了摇头,姬长夜则伸手握住了叶桑放在膝上的手掌,“不打扰,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两个也就要说完了。” 说完,抬手将叶桑鬓边的碎发轻轻别在了她耳后。 他对面的云浩天,一副牙都要酸掉了的样子。 姬长夜只是垂眸看着叶桑,见她面上神色如常,没有分毫波澜,心中不由得更加紧张了。 恰巧在此时,叶桑开了口,“刚才听着三皇子说长夜之前的老相好,不知是哪位?” 这话一出,云浩天顿时便更尴尬了。 尤其是在接到姬长夜那警告中带着凌厉的眼神,他不由得撇了撇嘴,干巴巴地笑道:“长夜洁身自好,哪里有什么老相好呀,刚才那话不过是我开玩笑的,嫂子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叶桑接了角梅奉上来的茶,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笑道:“哦?是吗?” 云浩天忙点了点头,抬眸就见叶桑面上扬起了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长夜如何先不说,来京城里面这段日子,我可是听说三皇子以往的那些红颜知己,一个个的具是貌美如花,而且每个姑娘还都和三皇子之间有一段绝美的故事。看来下次见到兮月的时候,可以和她好好说道说道了。” 末了,叶桑歪了歪头,看着云浩天的目光越发得和善了,却是意味深长,“三皇子以为呢?” 这下,云浩天可算是彻底笑不出来了,无视姬长夜投过来要杀人一般的目光,赔着笑脸道:“其实也没有谁,长夜素来洁身自好,一些年来能够得他相护的,也不过苏姑娘一人而已。不过自打和你成亲之后,长夜便再也没有别的心思了。” 云浩天可怜兮兮地朝着叶桑看了过去,“嫂子,我保证我说的这些句句属实。” 叶桑眸光一转,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云浩天眼中不由得一亮,试探道:“那我之前的那些子事……” 叶桑轻抚着手中的茶盏,“这些事情我暂时不会告诉兮月,不过日后她自己总是会知道的。” 第362章 爽快打脸 “兮月性子正直善良,眼睛里也容不得半点沙子,若是三皇子真打算日后对兮月真心以对,那么以往那些个红颜知己便早早的断了吧!” 这话既是提醒,也是忠告。 云浩天赶紧点了点头。 一旁坐着的姬长夜早已按耐不住,见状,抓着叶桑的手便更加得用力了,“我从未对她动过男女之情,这么多年以来,也不过是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偶尔帮衬帮衬她罢了。” 姬长夜说着,语气越发得认真了,“桑儿,你信我。” 被那双满是情意的眸子盯着,叶桑也忍不住有些脸红,又是当着云浩天的面,就这么手牵着手,便想着将手从姬长夜手中挣脱出来。 却不留她这番动作,让姬长夜误以为她是生气了,抓着叶桑的手越来越紧了。 “桑儿,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绝无二心。” 叶桑一张脸顿时便红到了脖子根儿,小声地应道:“我知道。” 末了,又觉得自己这句话没有足够的说服力,便又补了一句,“我没有不相信你,你对我的心意如何,我自然知晓。只是眼下尚有外人在,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说着,轻轻动了动手腕,姬长夜手掌这才微微松了松,却还是空出一只手,将叶桑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抬起头来,目光凌厉地朝着屋子里面的外人看了过去。 云浩天一脸无奈,“……” 默默转过了头,老实巴交地坐在对面。 而这边,叶桑好不容易压住了自己脸红的情绪,这才抬起头来,温声道:“你们方才在商量些什么?” 提起正事,云浩天总算是能够挺直腰板了,将周兮月来到自己府上诉苦的那些话和叶桑又说了一遍,顺带着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另一边,尚书府中。 周兮月扶着自家姐姐在后花园里面走动,周夕瑶休息了一日,今日总算是有些精神了,挨不过妹妹的软磨硬泡,便随着她在后花园里面逛了起来。 姐妹二人坐在了凉亭里面,周兮月手中拿着一盒鱼食,一边朝水里扔着,一边兴冲冲地对着自家姐姐说道:“姐姐,前些日子我和桑儿还有阿瑶去得月楼用膳的时候,发现德月楼后面仙女湖中的荷花,全部都已经盛开了,看起来煞是好看,等姐姐病好了之后,我便陪着姐姐一起去吧!” 说罢,周兮月转身抱住了自家姐姐的胳膊,“自打姐姐嫁到尚书府后,还没怎么出过门呢,这次便当是陪着我一起了好不好?” 周兮瑶看着自己撒娇的妹妹,苍白的面上浮现出了一抹浅淡的笑,“你这丫头,整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 周兮月顿时撇了撇嘴,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家姐姐,“若真是嫁不出去了,便留在尚书府中一辈子陪着姐姐,到时候姐姐可不许嫌弃我。” 说着,将脑袋靠在了周夕瑶的肩膀上。 周夕瑶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颇为无奈地戳了戳她的脑袋,轻笑了两声,“我倒是不嫌弃你,你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不过这尚书府中对你来说未免沉闷了一些,怕是还没陪着我住上多长时间,便忍不住要出去了。” 周兮月面上也带着浅浅的笑容,正打算再和自家姐姐撒娇两句,就听见了一道令人厌恶的嗓音。 “嫂子还真是大方,任由着自己娘家母亲和妹妹在府上住这么长时间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想着将人一辈子留在尚书府中。” 闻人言入耳,姐妹二人齐齐抬头朝着亭子外面看去,便瞧着苏婧撑着伞,不急不缓地朝这边儿走了过来。 看到她,周兮月姐妹二人神情都有些难看了起来。 苏婧毫不在意,轻笑着走进了亭子里,坐在了周兮月的对面,“要说起来,我还真是佩服周小姐呢!带着自己的娘这么面不改色的住在姐姐的夫家,还扬言要一辈子住下去。怎么,如今周家已经落魄到要嫁出去的女儿帮忙养活家里人了吗?” 苏婧说到这里捂了捂嘴,满是惊讶地道:“哎呀,瞧我这张嘴,怎么就戳别人的痛处。我在母亲面前经常这般直白,若是这话让嫂子和周小姐心中觉得不痛快了,还请二位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不要同我多计较。” 如此一番话出口,苏婧满是得意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周兮月早已是脸色铁青,若非顾忌着自家姐姐,恐怕早就一巴掌抽上去了。 一旁的周夕瑶脸色也是同样的难看,原本病体初愈而显得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白得令人心惊。 “周家如何也是我们自己的家事,便不劳烦苏小姐担心了。苏小姐有这个空,不如多去母亲跟前尽尽孝,也不枉母亲如此疼爱你一场。” 听着周夕瑶这说教般的话,苏婧顿时便冷笑了一声,“我尊你一声嫂嫂,你还真当自己是长辈了?嫁到府里一年了,肚子也没有丝毫动静,母亲最近已经张罗着要给旭哥哥纳妾了,凭你这年老色衰的模样,这正妻的位子能做到何时还说不清的。” 周夕瑶听言,眸光顿时一沉,“母亲当真要给夫君纳妾?” 她才嫁过来一年时间,纵然没有身孕,可是也没有犯过七出之错,母亲竟如此急不可耐地要给夫君纳妾。 思及如此,周夕瑶心中又是一阵激动,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周兮月心中大惊,连忙为自家姐姐拍着后背,伶俐如同刀刃般的目光,狠狠地朝着苏婧瞪了过去。 “苏小姐有空在这里打听别人的事情,怎么不好好看看自己。一个自轻自贱地要做妾,人家都看不上的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些底气说这话的!” 周兮月说着,看着苏婧骤然铁青的脸色,昂起头来满是骄傲,“我姐姐就算是再不好,也是正妻,就算之后姐夫身边有了其他妾室,难不成还有谁能越过我姐姐去不成?” “没有孩子又如何,且不说我姐姐只是如今暂且不能生,就算日后一辈子不能生,抱个孩子养在自己膝下也就是了。这京城里面不能生或者生不了的当家主母多了去了,有几个是因为这个理由而被自己丈夫休弃了的?” 周兮月说罢,又上前一步,直直站在了苏婧面前,“苏小姐这般一心想着给别人做妾的自然不会明白正妻在丈夫心中的地位如何,也难怪少将军宁愿守着桑儿一个人,也不愿意将你这个青梅纳回去。” 周兮月这句话简直就是在她心窝子上插刀子,苏婧一张精致的小脸刹那间就变得狰狞恐怖,扬手便朝着周兮月打了过去。 周兮月伸手一把拽住了苏婧打过来的手掌,一个用力,便将人推到了地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姐姐昨日到底是为何被罚跪在院子里头,你如今不过便是仗着伯母宠你。可伯母再怎么宠你,难不成还会为了你和他自己的亲儿子对着干不成?日后你若是再敢陷害我姐姐,小心我姐夫回来之后,我叫他同伯母说,将你送回去!” 说完,她颇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跌坐在地上的苏婧。 “今日之事,只是一个警告。若再有下次,我定会叫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冷哼一声,周兮月转身,面上又挂上了那副调皮的笑容,“姐姐,咱们出来也有好一会了,回去休息一会儿吧,刚才我走的时候让兰儿和茉莉准备了绿豆汤,这会儿回去正好能喝。” 周夕瑶点了点头,任由着自家妹妹扶着自己朝外走去。 姐妹二人面不改色地从苏婧跟前走了过去,一直到两人走出去许久,趴在地上的苏婧这才回过神来,愤愤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与此同时,将军府中。 听完云浩天的话,叶桑眉头紧皱,语气中颇有些不悦,“兮月的姐姐如今在尚书府中竟这般受苦,这丫头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语罢,抬头看着云浩天,“三皇子方才讲的法子固然解气,可这本就是女子之间的争斗,若是牵扯了朝堂之事,日后必然不好收场。再者,她姐姐毕竟是尚书府的少夫人,若是因着此事让外人弹劾了自家公公和父亲,你让兮月的姐姐日后在夫家如何自处!” 云浩天眼底不由得划过了一抹尴尬,他是当真没想到这件事情,当时只一心想着要给自家那傻丫头出气了,却忘了她姐姐还是尚书府的少夫人。 叶桑叹了口气,“方才你们说这件事情少不得苏婧的手笔,莫非他也参与其中?” 听到叶桑提到苏婧的名字,云浩天便是一抖,果不其然,叶桑话音刚落,姬长夜冰冷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云浩天顿时抖了抖肩膀,将周兮月昨日交代给自己的那些话又原原本本地陈述了一遍。 最后总结道:“总之这件事情十有八九和苏婧有关系,至少在兮月看来是这样的。” 叶桑眉头顿时便皱得更紧了,忍不住低声骂道:“当真是蛇蝎心肠,兮月的姐姐何曾得罪过她。” 第363章 迁怒于人 语罢,目光不善地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 姬长夜:“……” “三皇子这些日子当真是闲着了,连尚书府的家事也要插手去管了。” 手中端着茶杯的云浩天,嘴里的茶水险些就这么喷了出来。 “我说长夜,纵然你因为被嫂子迁怒了,而心中不悦,也不用这么直接地迁怒我吧!这件事情又不是我的错,再说了,那苏婧本就是你的青梅竹马……” 一句话说到最后,在姬长夜如同杀人般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小。 看着云浩天这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模样,叶桑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方才听你说,这件事情和我和长夜两个人怕是也脱不了关系。苏婧这般费尽心思的去针对兮月的姐姐,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兮月和我较好,所以才惹来了天降横祸。” 想到此处,叶桑角一双秀眉皱得更深了。 “既如此,这件事情也应该由我来解决才是,明日我去得月楼设宴将人请过去,届时将此事解决了。” 叶桑说着,抬头看向中堂中的两人,“你们二人觉得如何?” 姬长夜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直接点了点头,云浩天面上的神色却是有些微妙。 “这也是个办法,不过兮月那丫头心里的气怕是没那么容易消,他原本是想着让我以权压人,好好给苏婧一个教训,最好能够让她丢人丢到整个京城,日后若是没脸在尚书府里面住下去,那就更好不过了。” 看着云浩天面不改色地将这番话说出来,面上甚至还有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叶桑和姬长夜两人难得同时沉默了。 “兮月是这么说的?”叶桑挑了挑眉。 云浩天颇为兴奋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叶桑沉默了一下,“既然如此,那明日我和兮月去得月楼的时候,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左右都是要去出气的,有三皇子的身份在,许多事情也要好办一些。 想通此处,叶桑面上立即划过了一抹了然。 眼看着这两人话说的欢快,连在这将明日的计划都已经定好了,姬长夜一张俊脸忍不住黑了黑。 “明日我也去。” 叶桑一愣,转过头来不解地道:“你去做什么?” 姬长夜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更黑了,坐在一旁的云浩天,死死的憋着自己嘴角的笑容,忍的抓着椅子把手的手都抖了。 “那什么,既然事情已经说好了,那么我便先回去了,明日咱们得月楼见。” 说完之后,脚底抹油地从将军府中溜了出去。 而这边,姬长夜转过头来,嘴角微微上扬,“桑儿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叶桑抽了抽嘴角,“有什么话你直说,你这样笑,笑的我心里发毛。” 姬长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与男子相约去得月楼中,桑儿可还记得谁才是你的夫君。”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掐了掐她的脸。 这下叶桑是真的愣住了,见鬼一般地看了姬长夜一眼,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三皇子和你不是兄弟吗?” “可他也是个男子。”姬长夜幽幽开口。 叶桑伸手揉了揉颞颥,满是无奈地撇了撇嘴角,“明日又不是我们二人单独在德月楼中用膳,兮月也在更,何况还邀请了苏姑娘,这么多人在跟前,难不成你还担心有别人说闲话?” “再说了,三皇子心中喜欢着兮月,而我如今也已经嫁为人妇,我们两个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吧,你为了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吃醋,这可不像你啊!” 叶桑说着,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看着姬长夜的表情十分意味深长。 “故意装作吃醋的模样,是害怕我秋后算账,和你说说苏小姐的事情?” 被人拆穿了,姬长夜面上也没有丝毫惊慌。 “不是害怕,我和她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之前的种种,不过是京城里面的那些人闲着没事胡传的,若是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坏了我们夫妻二人之间的和气,那我就……” 叶桑抬头,目光很是傲娇,“那你就怎样?” 姬长夜笑着将人扯过来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温柔的道:“那我就去三皇子府,把那个谣言传到你跟前的人打一顿解气,桑儿觉得如何?” 叶桑挣扎了一下,斜眼看着抱着自己的人,“不如何,你这明摆着就是迁怒。” 姬长夜听言,眼神显得越发得委屈了。 “桑儿也知道这是迁怒啊,方才云浩天说起苏婧在尚书府中作妖的时候,桑儿也不是迁怒我了。明明不关我的事,桑儿都能迁怒到我的身上,如今我因为他一席话,而遭受到自己妻子的冷落,这应该不算是迁怒,应该算是师出有名。” 这一溜弯的歪理邪说,叶桑也是服了,抬手捏了捏姬长夜的脸,很是义正言辞。 “怎么就不关你的事了,苏婧若不是因为爱慕你,怎么会迁怒于我和兮月?” 姬长夜沉默了一瞬,忽然将叶桑抱在了怀里,“所以说你要好好的看着我。” 叶桑一阵无语。 僵硬地抬手在抱着人的肩膀上拍了拍,语气很是匪夷所思“你这是……在撒娇?” 话音刚落,便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狠狠一僵,叶桑心情越发得愉快。 而姬长夜则起身,小心地将叶桑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一本正经的开口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去书房同爷爷说,等会儿午膳的时候再来陪你。” 言罢,便大步从中堂走了出去,刚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一张俊脸微微发红,脚下的步伐越发的快了。 守在不远处的暗影,看着这一副闹剧,沉默的用胳膊捅了捅自己身边跟着的人。 “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物降一物?” 少爷那么厉害的人,在遇到少夫人的时候,每每总是落于下风。 跟在他身边的暗影啐了一口,“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少爷这怎么看都是心甘情愿。” 不然的话,少夫人有什么本事能够治得住少爷! 暗影撇了撇嘴,没在和身边的人开口。 彼时,姬长夜出了在中堂之后,便直接朝着老将军的书房而去。 门口,柏琴看到姬长夜,笑呵呵地上前行礼,“老奴见过少爷。” 姬长夜点了点头,客气地将人扶了起来,“柏叔不必如此多礼,爷爷可在书房里面?” “老将军早就已经在书房里面等着少爷了,少爷快进去吧。” 姬长夜朝着他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书房里面,老将军垂眸站在书桌跟前,手中拿着一杆笔,十分认真的写着自己手中的字。 姬长夜见状,放轻了步子,走到了自家爷爷的跟前,看到上面那笔法浑厚,字迹略扭曲的四个字,嘴角抽了抽,很是不忍直视地侧过了头。 写完了最后一笔,老将军很是满意的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竹笔,抬头看向姬长夜,“我这幅字写的怎么样?” 姬长夜冷着一张俊脸,很是不留情面,“字迹扭曲,除了力道比以往浑厚,没有任何长进。” 话音刚落,一本书便朝着他砸了过来。 姬长夜面不改色的伸手将书接住,放到了书桌上面。 “有打击才会有进步,这不是爷爷当初教我的吗?” 老将军刚要破口大骂不孝子孙,就这么被姬长夜一句话轻巧的堵了回去,不过看着姬长夜的目光依然愤怒,吹胡子瞪眼了好一会儿,才将桌上自己刚写好的字收拾了起来。 “老夫不和你这臭小子计较,说说吧,这次在江南一行,都遇到了些什么?” 姬长夜点了点头,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桌前,老将军也跟着坐了过去。 “此次在江南……” 门外,柏琴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一双眸子却是锐利无比的观察着这院子里面的每一个角落。 太子府中,云凌天坐在清心苑里,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书信。 风无涯便坐在他的对面,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浅啜着。 片刻之后,云凌天放下了自己手中厚厚的一沓信纸,皱着眉头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这些便是先生这些日子以来查到的消息?” 风无涯微微颔首,“不错,看殿下这般神色,想来殿下手中的消息,也和在下送过来的差不了多少。” 云凌天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不瞒先生说,自打姬长夜开始前往江南,我便派人一直跟着他,他在江南的所作所为,每隔三日便会有暗卫来报,在他回来的七天里面,本宫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于江南的消息,而变故也是在此时发生的。” 看着自己手中的信件,云凌天心中也是有些失望。 察觉到他面上的失望之色,风无涯微垂的眸中划过了一抹嘲讽,放下了手中的白玉茶盏,轻声开口问道:“不知殿下如今有何打算?” 说起打算,云凌天便满脸烦躁,暗恨自己当初派出去的那些人不得力,人从江南一路回来,这么长时间也没能搞出点事情。 眼下人已经到了京城,且不说整个将军府的防卫便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有皇上和各国的暗探在,怎么动手? 第364章 江南之事 将自己面上烦躁的神色压了压,云凌天冷冷地开了口,“这些时日暂且按兵不动,由着他在京城里面逍遥一段日子,等各国使臣走了之后,再做打算。” 风无涯点了点头,对于云浩天这个决定还算是满意。 “既如此,那么这段时间,想必殿下也用不着在下,不知在下可否回老家一趟?” 云凌天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子不悦,“先生要这个时候回老家一趟?” 心中不悦,语气中自然不可避免地带出了几分。 风无涯仿佛没听到一般,坚定地点了点头。 “不错,各国使臣此时都在京城,想必殿下想要做一些手脚,也是不便。既如此,那这段时日不如将皇上交代下来的事情办好,也好在皇上跟前好好的长长脸。” “上次宫中宴会,殿下已经惹得皇上不满,还让三皇子在皇上跟前出了风头。如今姬长夜回来,他们二人联手,殿下更应该抓紧皇上的心,如此在不能动手的情况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原本心中有些不悦的云凌天,听到风无涯这么一说,面上的神色立马变得谨慎了。 “先生说的不错,是本宫有些太浮躁了,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不留着先生了,还望先生此行顺利。” 风无涯微微颔首,起身朝着云凌天行了个礼,“殿下放心,各国使臣离开京城之前,在下一定会回来,那些时日,还望殿下谨记在下的话,将陛下的心抓紧,所有计划等到在下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这话若是放在一个谋士身上来说,难免有些托大,可云凌天心中却没有半分不满,“本宫一定谨记先生的话。” 风无涯这才与他致意,转身离去。 方出了太子府,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便驶了过来,风无涯抬脚上了马车,马车徐徐离去。 另一边,将军府内。 将军府摸了摸胡须,沉吟道:“你将那些从贪官污吏府中抄出来的银两,全部都交到了穆清流的手中,此人确认可信?” 而不是不相信自家孙儿的眼光,只是将赈灾一事的后续事宜全部都交给一人,老将军不免要谨慎一些。 说到此处,老将军面上也是带着些许不悦,“既然那些贪官污吏们都已经被抓住了,那后续的事情也不怎么麻烦,皇上将此事交给你,你就应该让此事负责到底,怎能如此草率的将此事交给别人?” 老将军说着,更是不悦,“若是这赈灾的后续出了什么纰漏,届时太子手底下的人岂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你,你真是……” 老将军说着,便拿起手中的茶盏扔了过去。 姬长夜侧身躲过,神色淡定从容,“爷爷放心,穆清流此人虽籍籍无名,却绝不是无能之辈。此次孙儿在江南能够这么快地将那些贪官污吏们揪出来,也是多亏了他提供的证据。且此人心中自有一番雄心壮志,心性也是难得的清廉高洁之辈,将赈灾事宜的后续交在他的手上,断然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见他如此肯定,老将军冷哼了一声,这才作罢。 “即使如此,可有江辞是写在述职书上。” 姬长夜点头,眼神却有些微妙,“一半一半。” 明面上的事情是要全部写上去的,至于他们二人私底下的约定,自然是心照不宣。 自家孙儿对此人如此推崇,老将军心中自然也有个底,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正事说完了,那自然是要说一说私事了。 老将军十分深沉地叹了口气,“长夜啊!” 姬长夜头皮微微绷紧,转过头去,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家爷爷。 果不其然,便听到老将军道:“你和桑儿成婚这也有半年了,桑儿那丫头机灵聪慧,又心地善良,当初爷爷可是独排众议将你们这桩婚事报下,如今……” 老将军话还没有说完,姬长夜便已经停不下去了,直接开口打断:“爷爷,你有话就直说。” 老将军轻咳了一声,摸了摸胡须,一本正经的道:“你看看,你们两人成婚也已经有些时日了,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老头子生个重孙儿?”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姬长夜,姬长夜嘴角抽了抽,无奈地开口提醒道:“爷爷,自打成婚以来,我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外头办事。” 老将军一脸理所当然,“这我自然知道。” 姬长夜额角青筋跳了跳,有些咬牙切齿,“既然爷爷知道,那也该明白,我与桑儿成婚是有一段时日的,可是相处的日子并不多,在这种情况下,怎么生得出来重孙子?” 这番话说完,姬长夜满心以为自家爷爷会收敛一些,却不料老将军很是怀疑地朝着他看了一眼。 “这是事情的关键吗?皇上派人去赈灾,也是在你成婚两个月之后,之前的那两个月你都干什么去了?” 说着老将军很是嫌弃的冷哼了一声,“整整两个月时间,一点成果都没有,想当初你爹爹可是在和你娘成亲后两个月就有了你?” 老将军说着,眼中嫌弃的神色又变成了鄙视,最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忐忑地朝着自家孙儿看了一眼。 “长夜啊,你不会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吧!” 此话一出,姬长夜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忍无可忍地开口道:“爷爷就别开玩笑了,我身体好得很。” 老将军的目光还是很怀疑,不过看着自家孙儿这一副快要吐出血来的模样,也只好勉强应着,“行吧,既然如此,那么我也不留着你了,桑儿这些日子在府中辛苦了,你如今回来了,记得多多陪陪她。” 说着就朝着自家孙子下了逐客令。 “行了,你回去吧!” 姬长夜抽搐着嘴角,黑着一张脸起来朝着老将军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 屋子里头,老将军看着姬长夜怒气冲冲走出去的身影,满是沧桑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就一点就不懂我这个长辈关心他的心呢?” 柏琴也颇为无奈地扶了扶额,“主子,您可别这么说,话说是换个人在少爷跟前说起来这会恐怕早就已经被少爷打成残废了。” 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别人质疑自己的“能力”。 老将军又是长吁短叹了两声,走到书桌跟前,将自己方才收起来的那幅字又重新打开,看了半晌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夫这字明明就写的不错,那臭小子当真是一点眼光都没有。” 柏琴并未开口,心中暗暗腹诽:“感情少爷方才被您挤兑了半晌,就是因为刚才在书房里面说了一句,你写的字不好看。” 这可真是…… 淮南院里,叶桑坐在软榻上,翻看着这个月府里的账本。 翠桐从外头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自己手中的一个小瓶子放到了叶桑的面前,“主子。” 闻言,叶桑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小瓶子,皱了皱眉头,“下次进来之前记得敲门。” 说着将那瓷瓶拿起来闻了闻,“断肠草?” 翠桐眼睛一亮,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主子果然深藏不露,正是断肠草,不过比寻常的断肠草毒性更加猛烈一些。” 叶桑又仔细地闻了闻,在这药草中依稀的闻出来了一丝紫岚的味道,疑惑道:“紫岚能够催化断肠草?” 眉头微微一蹙,目光越发得疑惑。 这也勉强算是一株补身子的药材吧,还有这种作用? 翠桐眨了眨眼睛,忽然俯身上前,再差那么一两厘米,便能够挨得到叶桑的脸。 角梅和冬九两人也是吓了一跳,不过看她只是神色认真的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这才没有动手。 叶桑也被吓了一跳,察觉到她并没有任何恶意之后,有些疑惑地道:“你做什么?” 说着,便想要将人推开。 翠桐却握住了她的手,眼中神色从认真渐渐变成了羡慕。 “主子不从医真是可惜了。单凭鼻子闻便能够闻得出这药中的成分,当真是让我们羡慕嫉妒了。” 这一下疑惑的人又变成叶桑了,“这很厉害吗,不是每个学医的人都会的吗?” 翠桐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这般灵敏的鼻子,乃是天生的,况且学医也是要有天赋在的,哪里是每个学医的人都能靠着自己的嗅觉变能分辨药物的种类,若当真如此,那这天下的神医,也就不只有云涯神医一个了。” 说着,颇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听到自己师傅的名号,叶桑摸了摸鼻子,心情很是复杂。 “当初师傅教我学医的时候便说过,医者,用嗅觉辨别药材,这是基础。” 一番话讲完,看着翠桐一脸扭曲的神色,叶桑默默地闭了嘴,换了一个话题,“你将这毒药给我做什么?” 翠桐听哼了一声,把玩着自己胸前垂落的头发,“当然是送给主子防身用的,这断肠草过我提炼之后,不需要喝下去,只需要将它撒在空气中,来人闻到了也可中招。只不过毒性要减弱了一些,但也会腹痛如绞。” 第365章 柔情蜜意 总的来说,这个毒药杀伤力不强,但是却是拖延时间的一把好手。 看着自己握在手里面的小瓷瓶,叶桑沉默了,那么一瞬间,想说:“我不需要这些东西,在外也能保护得好,我自己。” 不过想想她手上的那些东西虽然有用,不过有了这瓶药粉,也是有备无患,于是便没有拒绝。 “多谢你的好意,在将军府中你过得可还好?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去找管家。” 翠桐摇了摇头,面上虽没有太多的喜色,可是眼神中却透露着一股轻松。 “奴婢在这儿过得很好,主子不必担心。” 叶桑点了点头,刚想开口在说些什么门外边传来了小丫头的请安声,“见过少爷。” 叶桑挑了挑眉,面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身后的翠桐也挑了挑眉头,和角梅冬九一起跟在了叶桑的身后。 门外姬长夜微微颔首,便大步朝着屋子里面走去,刚刚走到偏室,叶桑便迎了出来,看到她,唇边的笑容越发温暖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爷爷的书房里面待一个下午呢!” 姬长夜面容依旧冷俊,可面上的神色也柔和了些。 “说了要回来陪你一起用午膳,我怎会言而无信。”说着,捏了捏叶桑的手。 叶桑俏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这几日厨房里面煲的鲫鱼汤十分鲜美,等会儿你可要多喝一点。” 颇有些心疼地将姬长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些日子在江南,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下也总算是回来了。” 说到这里,叶桑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道:“你回来之后,去看过母亲了吗?” 姬长夜摇了摇头,看到叶桑面上露出的些许懊恼之色,姬长夜眼眸微垂,也不顾这屋子里面的许多丫头,抬手就将叶桑抱在了怀里。 “母亲那里等用完了午膳我便去看看,你不必担心。” 看着叶桑人是有些担忧的模样,姬长夜无奈的开口道:“这些年来,不管我是出门办事还是外出打仗,母亲也不曾分过太多关注给我,她每日里待的时间最多的地方便是佛堂,起初我也曾隔三差五的去看看她,可是她却并不喜欢我去,长此以往,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自然疏远了一些。” 语罢,看着叶桑的脸,姬长夜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所以这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你也不必为此感到愧疚。” 叶桑点了点头,看姬长夜并无意说此事,便将这个话题揩了过去。 拿出方才翠桐给她的毒药,叶桑笑盈盈地道:“这是翠桐给我的,便是上次我写信时与你提过的人。” 看他有些好奇,便将手中毒药的用处同姬长夜说了一遍。 姬长夜并不觉得这要有多大的用处,将军府中能配出来这类药物的大夫也不少,不过看到叶桑这么开心的模样,好像一个孩子在炫耀自己新得的玩具,便也笑着赞了两句。 “确实不错。” 他抬头朝着角梅身后站着的翠桐看了一眼。目光中的赞许倒是没多少,更多的是打量和警告。 翠桐挑了挑眉,也不在意,开口道:“奴婢药房里面还有事情没做完,并不在这里打扰两位主子。” 叶桑点了点头,翠桐便从屋子里面退了出去。 有她开头,角梅和冬九两人自然不会待在屋子里面打扰自家少爷和少夫人相处,两人也开口找了个理由退了出去。 姬长夜接过叶桑手中的瓷瓶放到一旁,抬手捏了捏叶桑的鼻子,“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面,你倒是做了不少事。” 听着他这话,叶桑吐了吐舌头,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你在江南那里问了百姓拼命奔波,我也不好一直待在京城里面闲着不是。翠桐制毒的本事很是高超,刚才拿给我的,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罢了,你可别因此看不起她。” 姬长夜微微垂眸,可是眼中的笑意却是越发得明显了。 “倒也没有看不起她,不过终究是太子府中的人,而且紫蜘蛛在江湖里面的名声可不太好,她现在跟在你身边,我自然是要警惕一些的。” 叶桑笑着挥了挥手,“我知道的,不过说起太子,你去江南的这段日子里面,太子倒是和许碧清两人走的颇近。而且此次在江南赈灾,虽然银两追了回来,可是我却听闻此次用的最多的两种农作物,却是由许碧清提供的土豆和红薯。” 姬长夜微微颔首,纵然心中对许碧清十分厌恶,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在此次赈灾中所占据的功劳。 “这两样蔬菜确实是好东西,不仅容易保存,而且吃下去之后灾民们都不容易饿,若是没有这两样东西,不知道要饿死多少灾民。” 说到此处,姬长夜面上也是划过了一抹凝重。 叶桑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心中也不由得有些赞叹,同样是穿越过来的,纵然许碧清心机深沉,可她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确实是很有手段。 至少这两样东西,她就只会吃。 想到这里,叶桑不由得有些脸热。 这真是…… 正想着姬长夜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想什么呢,叫了你两遍也没听见。” 叶桑闻言,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拽了下来,忍不住开口控诉道:“不准捏我的脸。” 正说着,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般,目光有些诡异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捏东西?” 姬长夜刚刚喝进嘴里面的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看着叶桑那满脸诡异的眼神,一张清俊的脸有些发黑。 “脑子里面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叶桑撇了撇嘴,伸手揉了揉脸颊,那小表情看的姬长夜又有些手痒,不过想到方才叶桑朝着自己看过来的诡异眼神,只好将抬起的手又默默地放了下去。 屋子里面的气氛着实是有些诡异,姬长夜开口问道:“你在京城里的这些日子,可有人欺负你?” 叶桑上前坐在了他的身边,嗓音清脆,“没有。” 顿了顿,转头撇了姬长夜一眼,“我难道看起来像是会被别人欺负的样子?” 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和他作对的那些人要么身在深宫之中,要么身份不及她,想要来欺负她,还真是有点困难。 唯一一个能够在身份上压过他,又名正言顺的便只有太子了。 可是太子如今还尚未娶妻,就算是想要针对她,自己上手,也未免太过明目张胆了一下,而且面子上着实难看。 思及此处,叶桑看向姬长夜的目光难免含了些无奈,“在京城有长公主和爷爷两人护着我,没人敢欺负到我头上的。” 姬长夜点了点头,心中还是不放心,按自己决定再派几个暗卫在她身边保护。 两人在屋子里头说着话,时间过得飞快,还没觉得过了多久,便听到冬九在外询问,“少爷,少夫人,时候不早了,可要传膳?” 叶桑抬头朝外看了一眼,只见太阳已经照到了院子里面,忍不住失笑。 “平日里倒还好,今日和你坐在一起说话,便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的快。” 姬长夜面上笑容温和,起身牵过了叶桑的手,两人一起朝着饭厅走去。 为了给小两口留足相处的时间,老将军今日便在自己的院子里面用膳了。 饭菜一道道布好,两人用完了午膳,叶桑回了淮南院,而姬长夜则朝着翠竹苑走去。 翠竹苑门口守着的小丫头,看到姬长夜过来,面上皆是带着喜悦,“见过少爷。” 姬长夜微微颔首,“母亲现下可有空。” 两个小丫头忙点头如捣蒜,“夫人正在用午膳,奴婢们这就带少爷过去。” 说完,朝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姬长夜跟着两个小丫头,越过院子里面种着的竹林,便走到了翠竹苑的中堂。 入目是熟悉而又陌生的黄梨家具,独自一人坐在饭桌跟前,沉默的用用膳,冷嬷嬷伺候在她的身旁。 看到姬长夜进来,冷嬷嬷眼中划过了一抹惊喜,面带笑容地行礼,“老奴见过少爷。” 看到姬长夜进来,冷若岚平静无波的眸子中这才微微划过了一抹波澜。 面上神色看起来虽无太多变化,可是熟悉她的冷嬷嬷却注意到自家主子周身的气势柔和了不少。 姬长夜上前,亲自将冷嬷嬷扶了起来,弯腰行礼,“儿子见过母亲。” 冷若岚微微点头,轻声道:“起来吧,用过午膳了没有?” 姬长夜颔首,“多谢母亲关心,儿子已经用过了。” 一问一答,母子二人说完这两句话之后,谁都没有再开口。 中堂里面,气氛寂静而尴尬。 嬷嬷看着这沉默相对的母子俩,轻轻地在自家主子肩膀上拍了拍。 冷若岚轻咳了一声,终是开了口,“此次去江南,可还顺利,路途上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 姬长夜轻轻摇头,面上的神色也温和了。 “母亲这些日子在府中,身子可好?” 儿子关心自己,冷若岚心中自然也是欢喜的,面上便带出了几分笑容。 第366章 不欢而散 “我一切都好,倒是你,外出一趟,瞧这竟是清瘦了许多,如今回到府中,可要好好补补。” 姬长夜微笑着点了点头。 冷嬷嬷看着他们二人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笑容也灿烂了许多。 挥手示意屋子里头的小丫头将桌上的膳食撤下去,又亲自给这母子二人端上了热茶,冷嬷嬷便退到门外去了。 院子里头的小丫头看着冷嬷嬷退了出来,都围到了她的身边。 “嬷嬷,少爷这次去江南可是立了大功,不知皇上会如何讲?” 看着凑在自己跟前打听消息的丫头片子,冷嬷嬷没好气地伸手在她头上戳了一下,“狗胆包天了是不是?这是皇上要做的事情,怎可妄议?” 几个小丫头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一哄而散。 听着屋子里头隐约传出来地说话声,冷嬷嬷眼中尽是柔和。 就在这时,屋子里面传来了瓷器破裂的响声。 紧接着姬长夜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这种提议母亲便不要想了,儿子是不会同意的,儿子先告退了,下回再来看母亲。” 语罢,便打开了门,一甩袖,黑沉着一张脸大步离去。 看着自家喜怒不形于色的少爷如此愤怒,冷嬷嬷亦是吓了一跳,来不及和姬长夜请安,赶紧走了进去。 只见原本空旷的中堂里,冷若岚冷着,一张难掩怒气的脸,坐在主位上。在她跟前,还跪着一个容貌出色的小丫头。 只一眼,冷嬷嬷便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当即脸色煞白,满眼苦涩地看着自家主子,“夫人,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顿了顿,抿了抿唇,又道:“少爷和少夫人两人感情深厚,您这么做,只会把少爷推得越来越远。” 冷若岚冷若冰霜的面上怒色更甚,“我是他的亲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好,难不成我还会害他!” 想到儿子方才对自己的态度,冷若岚更是脸色铁青,“那么一个出身卑贱的女人,也不知道是哪里入了他的眼,别人连说一下都不行了。” 冷嬷嬷见状,低声叹了口气,吩咐小丫头将屋子里头摔碎的茶盏收拾了,默默的走到了自家夫人身后。 “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少爷和少夫人俩人感情和睦,夫人何必要去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呢?” 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丫头,眼中划过了一抹厌恶,“你先下去吧。”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赶紧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冷嬷嬷本还欲开口劝慰,不过看着自家夫人面上明显冷怒的神色,到底是将话咽了下去。 而这边,姬长夜怒气冲冲地从翠竹苑出来,老将军那边也收到了消息,当即便派人去调查此事。 姬长夜一路回了淮南院,叶桑正坐在院中喝茶,看到他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着实是愣了一下,赶紧迎了上去,“怎么了?和母亲吵架了?” 姬长夜面上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抬手便一把将叶桑紧紧抱在了怀中。 叶桑也不挣扎,就这么任他抱了许久,姬长夜的情绪这才稍稍平复了下来。 将院子里头的小丫头都打发出去,叶桑这才柔声开口问询,“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嗯?” 姬长夜微微松手,面上依旧难掩怒色,可神色却已经缓和了许多。 时间倒退到半个时辰之前。 翠竹苑里,姬长夜看着自己的母亲,一时间有些无话。 冷若岚也有些沉默。 这些年来,母子二人嫌少有这般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上次为了叶桑的事情更是不欢而散,此时将对方的近况都问完了之后,相处间竟越发的无话了。 姬长夜微微抿唇,正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冷若岚却忽然开口了。 “你成婚至今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打算什么时候添个孩子?” 姬长夜微微一愣,老实回答道:“儿子短时间内并不打算要孩子。” 这话说完之后,果然看到冷若岚面上划过了一抹不悦。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你既已经成婚,那么自然要将生孩子的事情提上日程。” 如此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冷若岚目光颇为凌厉地朝着姬长夜看了过去,“莫不是叶桑生不了?” 姬长夜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母亲,桑儿身子好得很,只是如今京中局势复杂,我们并不想太早要孩子。” 虽然姬长夜已经开口解释了,可冷若岚心中依然有些不信,但儿子已经这么说了,她也只好将这个话题放下,提起了另一件事。 “既如此,那也就罢了。不过你身边只有她一个伺候的人,未免太少了一些,出门时,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你不喜欢苏婧,母亲也不逼你。” 冷若岚神情一变,拍了拍手。 只见一个面貌娇美,穿着丫鬟服饰的女子缓缓地从内室里面走了出来。 “参见夫人,见过少爷。” 冷若岚点了点头,嘴角难得带着两分笑意,将那女子拉到了跟前。 “这丫头叫绿萼,原本也是官家小姐,只可惜家里前两年落败了,得我收留一直养在跟前,心地善良,面貌和才情也都不错,你便将她纳做妾吧!” 语罢,冷若岚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水,丝毫不觉得自己地说法有什么问题,等着姬长夜做决定。 也没发现在他这些话说完之后,姬长夜那徒然铁青的脸色。 听到夫人这么说,绿萼心中也是一阵娇羞,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姬长夜的脸,只觉得心中更是小鹿乱跳。 一张柔美的小脸,好似那三月的苏婧似的,越发的娇艳动人了。 姬长夜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母亲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跟前,满脸想入非非的丫鬟,只觉得心中怒气难掩。 出口的话,也越发的不留情面。 “既然是要做妾,那么儿子为何不去外头找一个家世清白的。母亲也说过,此女家中获罪,想来也是罪籍出身,我将军府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一个随随便便罪籍出身的女子,也能来将军府中做妾?” 姬长夜目光讥讽地扫了一眼站在冷若岚跟前的绿萼。 果不其然,绿萼方才无限娇羞的面庞,此时已经是一片惨白,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却丝毫不敢吭声。 闻人言入耳,冷若岚也是一阵难堪,“长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绿萼身份是低了一些,可若不是家中父兄被奸人所害,身份可比你娶的那商人之女高多了。” 姬长夜脸色骤然铁青,“自己没本事,怪得了别人稀罕,哪个贪官污吏获罪的时候,不都是说自己被陷害的。” 他凌厉的目光顿时转向绿萼,“至于此女,母亲若是不想让儿子把她发配军中,还是早些断了这个心思为好。儿子这一生只会有桑儿一个妻子,不管是侍妾还是通房都不会有,母亲日后还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好好吃斋念佛吧!” 冷若岚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放肆,这便是你对我这个母亲的态度吗!” 姬长夜脸上神色微微一僵,冷若岚见了,轻吐了口气,语气傲然,“今日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绿萼你必须给我带回去!” 她说完之后,便发现姬长夜眼中神情不对,那双平日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却满是阴霾。 姬长夜漠然而凶狠地看着她,冷若岚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此时,他面上却是扬起了一抹轻笑,抬手扔出来了一把匕首,匕首直直地朝着绿萼飞射而去,看着近在眼前的刀刃,绿萼瞪大了眼眸,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 而那刀锋却是擦着她的脖子飞过,削断了她颈边的一缕青丝,插在了她身后的柱子上。 绿萼脚下一软,当即便跪在了地上。 姬长夜冷笑一声,起身三两步走到冷若岚跟前,毫不费力地将匕首拔了出来,寒冷的刀锋看得冷若岚心中一阵心惊胆战,“儿子方才便已经说了,不管是通房还是侍妾,儿子都不会要。若是母亲非要强塞给儿子的话,那么儿子只会将这些人的尸体给母亲送回来。” 话一出口,姬长夜便转身打算离去。 冷若岚这才回过神来,抬手就将自己手边的茶盏摔在了姬长夜的脚边,“你放肆!” 姬长夜云淡风轻地打开门,语气却格外冰冷,“儿子下回再来看望母亲。” 说完,便甩袖大步离去。 将这些事讲完后,姬长夜看着叶桑有些呆滞的模样,柔声开口道:“想什么呢?” 叶桑摇了摇头,抬手拉住了姬长夜的手,“母亲她不是这般没分寸的人,或许……你该派人查查母亲身边的人了。” 明知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子,不惜大动干戈,也要将一个罪籍出生的女子安排在他跟前,这实在不符合冷若岚的作风。 姬长夜微微挑眉,语气有些诧异,“母亲要在我身边安排个侍妾,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叶桑觉得他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你不是都已经拒绝了吗?我为什么还要生气?” 瞧着眼前这姑娘一脸疑惑加不解的模样,姬长夜心中当真是颇为无奈,只好旁敲侧击道:“母亲安排给我的那个女子,容色甚为娇美。” 都这么说了,这下子总该开窍了吧! 姬长夜有些期待地看着叶桑,却见叶桑一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第367章 客栈见面 “既是母亲安排给你的人,那容貌自然是差不了的,不光是容貌,那女子除了罪籍出身之外,怕是才情也是一等一的好。” 说到这里,叶桑面上微微露出了些许遗憾,“说起来自打我进了将军府之后,就显少见过貌美如花的女子了。” 原本只是随口这么一感叹,可说出来之后,叶桑当真是觉得有些遗憾了。 当初在云城的时候,时不时的便带着角梅出门游玩,云城也算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美女才子自然是不少,平日里在街上看看也能一饱眼福。 这么想着又不免有些想念周兮月和冯瑶了。 论起来,周兮月长得也很是好看,至于冯瑶,依照她的经验来看,日后解了毒,想必也是个大美人。 思及如此,叶桑心中又有些期待了,浑然未觉自己在想这些的时候姬长夜已经变得难看的脸色。 脸颊上骤然传来一阵疼痛,叶桑转头便看到姬长夜有些神色不善地望着自己。 面对姬长夜那冰冷的目光,叶桑莫名有些心虚,“长夜,怎么了?” 姬长夜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以前我竟不知,桑儿还是个喜爱美色的!” 叶桑嘿嘿笑了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说着,看了一眼姬长夜,颇为感慨地道:“若你长得是个丑的,那当初我怕是也没那么容易答应嫁给你。” 姬长夜的脸色几乎是在瞬间变黑透了,看着坐在自己怀中还一无所知的人,嘴角忽然扬起了一抹阴侧侧的笑容,“桑儿当真如此喜爱美色?” 叶桑挠了挠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看着姬长夜一脸温柔的模样,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喜欢,如果长得怎样,毕竟只是一个人的外表而已,若是一个人长得好看,可内心却丑恶无比,那我也是不喜欢的。” 听到他这话姬长夜面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抬手就将人抱了起来。 叶桑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 姬长夜却是笑得越发和善了,“桑儿这么喜欢这张脸,我自然是要让桑儿多看看,看惯了这张脸之后,相信桑儿以后出门便不会对那些长得一般般的人感兴趣了。” 说着便将人放在了床上,俯身吻了上去。 叶桑原本还想要说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 翌日,清晨。 叶桑睁开眼睛,抬手按了按抽痛的额角,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腰,想起昨晚姬长夜在耳边对自己说的话,颇有些哭笑不得的伸手掀开的帘子。 “角梅,打水进来,我要洗漱。” 门外的角梅听到吩咐,赶忙端着热水走了进来,笑道:“小姐醒了,早上少爷出门的时候吩咐让奴婢不要打搅小姐休息,却没想到小姐这么早就醒了。” 叶桑起身穿好了衣服,看了一眼外头的太阳,无奈的很,“这马上就要用午膳了,还早?” 角梅笑嘻嘻的没说话,挑了一件水蓝色如裙给自家小姐换上,又伺候着她梳妆洗漱,弄完之后,姬长夜也下朝回来了。 看着坐在屋中用早膳的叶桑,冷肃的面容微微缓和了一些。 “怎么起得这么早,身子可又不适?” 听着她这话,叶桑险些将手中的碗给扔了。 “我没事。”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又狠狠的朝着他瞪了一眼。 姬长夜摸摸鼻子坐在了叶桑的身旁,“今日在朝堂上,太子大肆宣讲许碧清在此次赈灾中的功劳,陛下龙颜大悦,赏赐了许多东西。” 叶桑拎着勺子的手一顿,叹道:“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许碧清和许家。这次是真的要在京城里面崛起了。” 姬长夜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许家不足为虑,可许家与太子联合起来,确实十分麻烦,这些年来,许家没少蛰伏,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如今一朝冲天,心中的欲-望和得意,怕是也要按耐不住了。” 放下了手中的碗,叶桑语气淡漠,“不管怎样,这些日子都小心一些,一会儿我便去得月楼,你还和我一起去吗?” 姬长夜点了点头,两人用完午膳之后,便起身朝着德月楼而去。 得月楼,周兮月有些无聊的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杯子,时不时的朝着门口看一眼,眼中带着些焦躁。 云浩天身手将她手中的杯子夺了过来,“眼下人还没来呢,你就焦急成这副样子,莫不是心虚了?” 周兮月当即伸手拍了下桌子,“谁心虚了,我就是心里着急,桑儿怎么还不来?” 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云浩天将手中的杯子扣在了桌上,“这不是还没到时辰吗?等着吧,难不成你还害怕他放你鸽子。” 言罢,十分悠闲地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周兮月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按耐着性子坐在他的身边。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周兮月当即竖起了耳朵,不一会儿,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周兮月眼中一亮,飞快地上前打开了房门,“桑儿……你,怎么是你?” 门外站着的苏婧掩唇轻笑,“不是二小姐亲自邀约让我过来的吗,如今我来了,二小姐怎得一副惊讶的模样?” 周兮月冷哼了一声,“没什么,你进来吧!” 说这边大步朝着屋里走去,苏婧摇着手中的折扇,柔柔地朝着站在门外的小二一笑,跟着周兮月走了进去。 却在越过屏风之时,看到了坐在屋里的云浩天,面上的表情便是一顿,“民女见过三皇子。” 行了个礼,苏婧便笑道:“真是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三殿下,当真是民女三生有幸!” 闻人言入耳,周兮月不禁嗤笑了一声。 云浩天淡漠地点了点头,意有所指地开了口,“本皇子也没想到你搬弄是非的本事倒是挺大。”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苏婧面上的笑容便是一僵,抬头狠狠地瞪了周兮月一眼,语气微冷,“三皇子今日在这里,莫不是想要照着自己的身份给人撑腰,来欺压无辜百姓吧!” 周兮月冷笑一声,“无辜百姓指的是门外大街上来往的那些善良百姓们,至于苏小姐你,就不要厚着脸皮说自己是什么无辜百姓了。” 若连苏婧都算得上是无辜百姓,那她姐姐这些年来在尚书府里面受的罪,都是哪个心思恶毒的女人造成的! 说到这里,周兮月心绪难免有些激动,坐在一旁的云浩天轻咳了一声,开口道:“苏小姐先坐吧,是不是无辜百姓,咱们待会儿再说。” 耐着性子应了一声,冷着一张脸坐在了窗边。 而这边,姬长夜和叶桑也已经走到了德月楼的门口。 两人走进去,堂内的小二看到叶桑,将白毛巾搭在肩上,扬着笑脸迎上来引路。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周兮月眼眸一亮,飞快上前打开屋门,看到叶桑清丽的面庞,当即便笑了出来。 “桑儿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抱怨的话说完,才看到叶桑身后的姬长夜,当即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叶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今日起得迟了些,让你久等了,待会儿吃什么随便点,我让楼下的小二记账。” 周兮月甜笑着应了一声,转身将两人带了进去。 屋里,看到姬长夜进来,云浩天便摇着折扇迎了上去,站在姬长夜身边小声地道:“昨天我走了之后,嫂子有没有为难你?” 姬长夜转头看了他一眼,便起身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苏婧在看到姬长夜进来之后,眼睛便放在他身上离不开了。 “长夜哥哥,好久不见!” 这一句说得是缠绵悱恻,深情款款。 屋里四人,有两人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叶桑眼中闪过了一抹怒意,转头似笑非笑的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 姬长夜皱眉,不悦地开口道:“我是家中独子,还请苏小姐慎言。” 听着姬长夜这话,苏婧眼眶顿时便是一红。 “长夜哥哥,你怎能这样说我?你我二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如今你都不顾了吗?” 说着这话,两行泪便落了下来。 叶桑皱着眉头,冷着一张脸坐在一旁。 周兮月忍无可忍地开口道:“苏小姐,这屋子里面可不止你一个人,更何况姬少将军的妻子如今可就在这里坐着呢,你如此这般,是否太过分了些?” 苏婧红着眼眶抬起了头,“周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种时候还装作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想要引得别人的同情心,怪不得能将整个尚书府里面的人耍得团团转。 如此想着,周兮月心中满是厌恶。 “什么意思苏小姐心中难道不清楚,当着别人-妻子的面,勾-引人家的相公,苏小姐的教养,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就你这般模样,竟也被评为才女。” 周兮月说着十分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当真是丢光了天下才女的脸。” 当着心上人的面被人如此奚落,苏婧娇俏的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 叶桑身手拉了拉周兮月的胳膊,朝着她摇了摇头,“说正事要紧。” 周兮月抬头,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第368章 威胁于人 “我且问你,两日前我姐姐被罚跪在中堂外面,是不是你教唆刘夫人这么做的?” 苏婧眉头轻皱,“周小姐,我与令姐无冤无仇,按照辈分,我还要叫她一声嫂嫂,我为何要这般做?” “况且前两天嫂嫂之所以会受罚,还不是因为顶撞了母亲的缘故,若是不想让嫂嫂受罚,你不如管好自己,也好让嫂嫂少为你操点心。”苏婧扶了扶头上的金钗,很是不屑地看了一眼周兮月,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云浩天,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周兮月面色讥讽,“你还真是会为自己找借口,我姐姐嫁到尚书府这么多年都和婆母相处的好好的,怎么自从你来了之后就过不安稳了?” “那日回去之后,我仔细的问过姐姐了,若非你在其中添油加醋,说我整日在外面鬼混,不顾姐姐名誉,又讽刺我姐姐生不出来孩子,我姐姐怎么会和你吵起来又被夫人罚跪,当日中堂里面伺候着的丫头们都可以作证,这事其实你能抵赖得了的?” 周兮月说着,越发咬牙切齿地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神态自若的苏婧,心中对她更是恨到了极点。 苏婧却不以为意,甚至是有些得意地朝着周兮月看去,“说来说去,这件事情的起因不还是因为你吗,既然是因为你,周小姐为何要将罪名强加在我的头上?” 说着,转头委屈地朝着姬长夜看了一眼,“长夜哥哥,这件事情真的不关我的事,你要相信我。” 叶桑忍着心中的厌恶,直接起身挡在了姬长夜的面前,“苏小姐,还请你注意言辞,兮月和三皇子二人关系确实好了,一些,可以从未不顾规矩,怎么就成了你嘴里说的鬼混!况且你在兮月姐姐面前这么说她,岂不是故意挑事,刘尚书和刘夫人二人好心收留你在府中将你当做亲女儿看待,你便是如此算计他们的儿媳妇的!” 苏婧撇了撇嘴,很是不屑地抬头看着叶桑,“少夫人好大的心啊,将军府的掌家权被你握在手里还不够,如今尚书府中的事情,你也想横插一脚?如此爱管闲事,不知道冷姨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叶桑抿唇,尚未开口,便听到姬长夜冷硬的声线响起,“与你何干?” 苏婧嘴角笑容一僵,紧接着便听到了周兮月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 叶桑和云浩天对视了一眼,看着她笑得毫无形象的模样,两人皆是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 苏婧眼中满是愤恨,转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云浩天不满地皱眉,“苏小姐,若是你这眼睛在眼眶里面不能好好用,本皇子不介意叫人帮你把它挖出来!” 语气深寒至极,苏婧抖了抖身子,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瞪着周兮月的目光。 云浩天这才满意,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刚才说了那么多也不见苏小姐有任何悔过的迹象,本皇子也不欲再与你多言,还望苏小姐日后在尚书府中能够谨言慎行,别再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不然的话本房子可不保证苏小姐是否能够一直住在尚书府中?” 云浩天说着,眯了眯了狐狸眼,“苏小姐以为如何呢?” “三皇子这是在威胁民女吗?” 闻言,苏婧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掌心的牌子已经被她握得变了形。 云浩天眼中划过了一抹冷意,直言不讳,“没错,所以还请苏小姐使食物一些,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像鬼混这一类的词,本皇子不希望以后再听到。” 听着云浩天这话周兮月,立马得意洋洋地叉腰朝着苏婧看了过去,那表情很是得瑟。 苏婧双拳紧握,看着云浩天一副认真的模样,狠狠地咬了咬牙。 “民女遵命。” 云浩天当即满意的摇了摇折扇,面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朝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周兮月挑了挑眉。 周兮月立即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两人这般作为,更是气的苏婧一致心肝痛,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坐在另一边的姬长夜。 转过头去,却见姬长夜一脸温柔的剥了个橘子,放在叶桑的手上,那温柔的眉眼刺痛了苏婧的眼眸,不甘心地道:“长夜哥哥,你……” 话还未曾说完,姬长夜便已开口,“三皇子要说的话,便是我要同你说的话,日后也不要打着我的名头在外头做任何事,上次在将军府中我便已与你说过,以我二人少时的情分,早已恩断义绝,这一次只是一个警告,弱视之后你再对桑儿和他身边的人出手,那么我必定不会客气。” “听明白了吗?” 言罢,如同刀锋般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苏婧狠狠地抖了抖,心中将叶桑和周兮月,两人恨了个十成十,面上却只能温柔乖巧地应道:“我知道了。” 叶桑微微扬眉,这是撕破脸了,再也不打算装什么温柔贤淑,所以连自称都换了!不过这样也好,那一口一个温柔甜腻的“长夜哥哥”当真是听得她想吐,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苏婧的目光满是挑衅。 形势比人强,苏婧看到了也只能当做没看见,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起身,“今日我还约了小姐妹去城东游湖,便不在这里打扰少将军和三殿下的,民女告辞。” 语罢,不等两人开口,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苏婧刚刚走出客房的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放肆的大笑声,唇边当即便流出了一丝鲜血,是被她活生生咬出来的。 屋子里面,看着仰头大笑的周兮月,叶桑无奈地伸手将她拉着坐在了一旁。 “这一下子可算是真的高兴了?” 闻人言入耳,周兮月扬眉吐气地道:“那是自然,我看她不爽许久了,每天都端着架子,一副柔柔弱弱,好像谁都会欺负了她的模样,实则心地恶毒,看不得人家一点好,今天有了三殿下和少将军的这番话,我就不信她回去之后还敢欺负我姐姐。” 说到这里,周兮月又是喜笑颜开,“哎呀呀,只要一想到这,我就开心的不行。” 看着她就要忍不住手舞足蹈的模样,叶桑抬手扶额,姬长夜却伸手将她的手牵住,顺势将人拉了起来。 “你们两个慢用,我还有事,便带着桑儿先回去了。” 云浩天放下了手中的折扇,不满地道:“有什么事这么急啊,你这才刚回朝,咱们还没好好的聚一次呢,今天说什么也得留在这好好喝一杯。” 姬长夜冰渣子似的眼神望了过去,云浩天伸出去准备拉人的时候顿时便是一僵,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既然有事你便早点回去吧,等会儿我会把她送回去的。” 周兮月听到他这么说,就要开口反驳,云浩天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朝着姬长夜错了个赶紧走的表情。 姬长夜微微颔首,拉着叶桑便走了出去。 周兮月挣开了云浩天的手,气呼呼地道:“你捂着我的嘴干什么,我还有话没和桑儿说呢!” 翻了个白眼,云浩天抬手便拿扇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没看到人家夫妻两个有话要说?” 周兮月神情一滞,云浩天更加嫌弃了,“赶紧点菜,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而这边姬长夜牵着叶桑从客栈里面出来,便看到一队宫中的侍卫,抬着许多礼物,浩浩荡荡地朝着城西而去,城西正是许家府邸的所在处。 周边围着一群百姓,一边看热闹,一边指指点点,说着陛下赏赐的盛事。 叶桑道:“这些礼物便是皇上赏赐给许家的吧?” 姬长夜点头,伸出胳膊护着叶桑,避免她被看热闹的人群碰到,“赞颂的圣旨在今日早朝的时候便已经送到许家了,按时辰,赏赐的东西也是这个时候该送过去了。”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路过了街道,后面跟着的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叶桑转身握住了姬长夜的手,十指相扣。 “也不关咱们的事,刚才你干嘛这么急促的把我从厢房里面拉出来?” 姬长夜似乎是有些害羞,握着叶桑的手越发得紧了,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模样,叶桑抬手微微挑起了姬长夜的下巴,双眸微眯,面上笑容大胆而诱-惑,“你不告诉我,我可要回去了?” 这副模样看在姬长夜眼中,仿佛一个精明而又大胆的小狐狸,仗着主人的宠爱便无法无天。 抬手握住了她挑在自己下巴的手,姬长夜微微用力,便将人拉到了一旁的巷子里面。 “方才我也同他说清楚。”姬长夜声音微哑,猝不及防地便说了这么一句。 叶桑转了转眼眸,当即便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所以你急匆匆地把我拉出来,是想要和我说这件事?” 姬长夜点头,隐藏在暗处的耳尖有些泛红,“我与她,从来便未有过什么,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桑儿信我。” 见他如此认真,一双清冷的眸子尽是温柔与真诚,叶桑原本到了嘴边的打趣,不由自主地吞了回去。 第369章 送来请帖 眉眼弯弯,宛如星辰,轻声应道:“好。” 话音刚落,便看到姬长夜嘴角微弯,两人相视一笑,姬长夜伸手将人抱在怀里,说出自己的最后一个要求,“所以,日后桑儿不能因为此事受人挑拨。” 说到这里,姬长夜眼中划过了一抹戾气,终身的气势也变得冷硬了起来。 叶桑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解释,“以后不会了,你也信我。” 姬长夜点头,见在巷子口来往的百姓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叶桑拽了拽他的手将人推开,两人牵着手一起回了将军府。 彼时,许府门口。 许碧清一席盛装,嘴角带着笑容,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人马。 她身后站着的许家一众人,皆低头站在他身后,如此这般,仿佛唯她马首是瞻,令许碧清心中更加得意,脸上的笑容也露出了些许张狂之色。 领头的太监下马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许家之女,于此次赈灾立有大功,特赏黄金一百两,南海红珊瑚树一株,玉如意两柄,宝石头面两套,南海珍珠一盒,蜀锦,陵光段各十匹,钦此!” 传旨公公念完了圣旨,便笑着上前,“许小姐,请接旨吧!” 许碧清由丫头扶着从地上起来,面上的笑容无可挑剔。 “此行有劳公公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就当是请公公喝茶了。” 桌子边塞了一个荷包过去,那荷包干瘪,传旨公公只捏了一下,便知道里面装的是银票,当即喜笑颜开地接了过来,“许小姐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呐,奴才今天有这差事,也是沾了许小姐的光了。” 许碧清连忙到了道了声不敢,让身边的丫头将人请进去喝茶了。 侍卫们将礼物朝着许府里面抬去,门外的百姓们越聚越多,光是听着方才那太监宣读圣旨的时候,便不知道有多少百姓羡慕的红了眼睛。 如此厚的赏赐,许家当真是要发达了。 百姓们吵吵嚷嚷许碧清皱了皱眉头,吩咐下人将人群疏散,便转身走了回去。 中堂里,许父已经坐在那里陪领头的公公喝茶了,看到许碧清进来,两人面上都带着笑容。 领头公公很是赞赏,“许老爷可是生了个好女儿,如此能干,日后也不知要给徐老爷家里面带来多少荣耀。” 许父也是笑得合不拢嘴,“承蒙公公吉言。” 许碧清微笑着站在一旁听他们二人说话,眼中嘲讽的神色毫不掩饰。 她的好父亲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模样一如当初。那时他要这么做帮助太子殿下的时候,极力反对的便是父亲,如今他这个女儿能给她带来名声,能给她带来好处,便又换上了一副亲热的模样。 那么想着,许碧清心中越发得不耐烦了,“父亲。” 突然被人打断了自己的话,许父不悦地转头,爱与有外人在,只得耐着性子道:“何事?” 许碧清笑盈盈地开口,“陛下赏赐了这么多的东西,女儿下去整理一番,免得那些下人的笨手笨脚,若是磕坏了那件,那就不好了。” 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许父很是淡漠,“去吧。” 浊者又转头,满是笑脸的和传旨公公交谈了起来。 许碧清俯身行了个礼,边带着自己的丫头从中堂里面退了出去。 刚刚迈出中堂,许碧清脚下步伐加快,不过一会儿便急匆匆的小跑了起来。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头连忙跑着跟了上去,主仆三人一起来到了许家的库房,果不其然看到管家站在一旁,那些个宫中来的侍卫们正将东西朝库房里面搬去,许碧清当即大喝:“都住手。” 这一称大呵将库房门外站着的人都吓了一跳,管家转头看到是她,赶紧笑着迎了上去,“那小姐怎么过来了,这等粗重的活儿,自由老奴指挥着手底下的人做呢!” 看着管家那谄媚狗腿的模样,许碧清没搭理,快步上前对着站在一旁的侍卫统领福了福身,面上笑容清丽,“劳烦统领将这些东西都送到小女子的院子里面去吧,毕竟是皇上亲自赏赐下来的宝贝,堆放在库房里面,若是蒙了灰尘,反倒是对皇上不敬。” 那统领抬头看了一眼许碧清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管家,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自己身后的人按照她的吩咐来做。 许碧清心中松了口气,熬着那统领感激地笑了笑,吩咐自己身边的丫头带路,便随着众人一起守在了库房门口。 管家看到方才刚刚搬进去的一件件宝物,现在又这么干净利落的被搬了出来,只觉得心都在滴血,忙不迭时的派人去中堂里面禀报了许父。 嘱咐听到禀报,心头大怒,丢下传旨公公,急匆匆地赶来了库房。 皇上赏赐的东西都被搬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许碧清再次俯首道歉,“劳烦统领了。” 说罢,示意身边的丫头递了个荷包过去。 那统领也不客气,接过荷包便带着人走了。 迎面正撞上急匆匆赶过来的许父,许父见到宫中的人,赶紧俯身行礼,等人走了之后,便脚步匆匆地到了叶桑跟前。 “你为何要将皇上赏赐的东西搬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去?” 开口便是指责,许碧清冷笑了一声,“这些东西都是皇上赏赐给女儿的,不搬到女儿的院子里面,搬到哪里?” 许父气得手掌发抖,“你如今翅膀硬了为父管不了你了是不是?皇上赏赐了那么多的宝贝,你一个人怎么看管的好,若是丢了哪一件,可都是杀头之罪,还不赶紧让管家将东西全部都搬过来,放到库房里面锁好,切莫在胡闹。” 这话说的仿佛是真心在为她这个女儿着想,可是那眼中露出来的急促与贪婪,当真是让许碧清连看他一眼的兴致都没有了。 “一些事情便不劳爹爹费心了,既然女儿将东西搬回了自己的院子里面,那么自然有房子收拾妥当,只要有人不怕没命,那就尽管来偷。” 许碧清定定地盯着自己父亲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许父气的脸皮都在发抖,指着许碧清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碧清抬手将他的手压了下去,“父亲不必如此激动,您的好意,女儿都心领了。” 说完这话,转身便欲离去,又想起什么,扭头道:“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父亲,三日之后女儿会在府中举办宴会,届时会邀请京城中的权贵来参加,这几日父亲便好好准备一下,免得在那些权贵面前失了脸面。” 看了一眼他,许碧清扶着丫头的手大步离去。 许父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许碧清动作当真很快,前一天才接到了皇上的赏赐,第二天邀请众人赴宴的帖子便已经送到了将军府上。 叶桑翻看着手中的请帖,抬头朝着坐在书案旁边的姬长夜看去,“许家胃口可真大,这才刚刚出名,就这么急着邀请京中的名门贵族,也不怕被人甩了脸面。” 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请帖放在了一旁。 姬长夜放下了手中的笔,淡淡道:“正是因为还没有在京城里面站稳脚跟,所以才如此着急。” 看着他一副淡然的模样,叶桑十分疑惑,“你早就猜到他们会这么做?” 姬长夜点头,当自己刚画好的丹青拿起走到了叶桑跟前,放在了她的手边。 叶桑低头,约摸书本大的一张纸上,画着一个以头沉思的女子,容貌精致,一举一动惟妙惟肖,可不正是她。 将画像拿起,叶桑挑眉,“我得了。” 一副任意而又得意洋洋的模样。 姬长夜微微抿唇,眼中带着点点笑意,“本就是给你的。” 将手中的小像收拾好,叶桑又开口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你说后天的宴会,会不会有人甩脸不去?” 姬长夜摇头,叶桑不解,“为什么?许家这一次固然一举成名,可本身毕竟是商贾之家,京城里面数得上的名门望族不知几何,总不会人人都给他们面子?” 看了一眼送到手边的请帖,叶桑丝毫不怀疑,在京城里面凡是有点地位的人家,许碧清这次全部都请了。 姬长夜抬手擦了擦她额角浸出来的细汗,语气坚定不容置疑,“许家的面子自然可有可无,可皇上的脸却不能打。” 叶桑瞪大了眼睛,脑中的灵光一闪而过,“我明白了,眼下皇上正看中许家,又是下旨褒奖,这可不就是想要告诉大家,他如今要捧着许家吗?!” 皇上打算捧着的人,哪个官员敢不给面子? 思及如此,叶桑在心底也忍不住为许碧清竖起了拇指。 这可真是天赐良缘,要是不好好把握,简直对不起自己。 许碧清当真有本事! 瞧着她一副赞赏的模样,姬长夜轻咳了一声,抬手拨弄了下她额前的刘海,“后日的宴会你去吗?” “自然。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更何况这种场合咱们不去,那不是在公然打皇上的脸吗?” 第370章 宴会之前 “更何况,”叶桑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眉眼弯弯,“这种场合,想必太子也会前往,届时你和三皇子一道,正好可以和太子好好说道说道江南之事。” 话说到此处,叶桑眼中已经是一片冰冷。 她至今都忘不了,当初长夜身边的心腹费尽心思将求救的信送到了京城,请求爷爷派人前去支援的场景。 看着她眼中那冰冷的恨意,姬长夜一愣,随即抬手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我没事,你别担心。” 叶桑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靠在了他的肩膀。 两日时间一恍而过,明日便是许家举办宴会的日子,这些日子以来,皇上的种种表现也已经让朝中的那些个大臣们明白,许家如今也勉强算是这京城里面的又一个新贵了。 酉时,许府。 许父满面笑容地坐在中堂内,接连几日皇上都送来赏赐,就连太子府那边也十分客气地派人送来了礼,以往那些看不上他们家的权臣显贵们,纷纷上门送礼聊表心意,让许父很是扬眉吐气,近几日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今日外头难得飘了些小雨,三娘为许碧清撑着伞,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步入中堂,便看到自己父亲坐在那里,许碧清眼中划过了一抹嫌恶,微微福身行礼,“女儿见过父亲。” 正在脑袋里面幻想着以后京城中的权贵见到他后定会客气有礼的许父,忽然被人打断了思路,抬起头来看到打扰自己的人是谁之后,脸上的笑容当即变淡了几分。 “清儿啊,外头下着雨,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说着这话,脸上带着些不悦,训斥道:“明日便是府中举办宴会的日子,你不好好在家里面准备着,怎么还跑了出去?” 言罢,看了一眼许碧清被雨溅湿的衣摆,不悦的神色更甚,“你可是大家闺秀,在外头抛头露面的事情交代给底下的人去做就可以了,你若是实在信不过他们,就多培养培养你两个弟弟,整日里出去,成何体统!” 许父很是威严地训斥着,这个女儿自打长大了之后,行事便越发得不受控制,一点都不知道为家里着想。 思及如此,许父脸上恼意更甚,却没发现站在他跟前的许碧清眼中早已是一片冷漠。 见她许久不说话,许父更是生气,“我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没?” “呵,父亲要我听到什么?”讥讽一笑,许碧清满目不屑。 听着她这话,许昌很是震惊地转过头,“这便是你和为父说话的态度,你莫不是以为如今有两份本事,便可以无法无天了?” 许碧清脸上讥讽的神色更甚,“女儿不敢,只是听到父亲刚才说的那些话,心中觉得颇为好笑而已。” “二弟和三弟是什么资质,这么些年来父亲难道还没有看明白?许家生意多,父亲若是无视的话,不如坐在书房里面多看一些账本,这样的话说不定女儿便能多一些日子好好待在府中,同其他的闺阁小姐们一样绣绣花,看看书,也不必如此抛头露面地出去奔波。” 看着许昌那难看的脸色,许碧清高高昂起了头,“还有一事,女儿希望父亲明白。许家能走到今天这地步,有今日的荣耀,女儿功不可没。还望父亲日后对女儿说话的时候注意些,毕竟女儿如今也是陛下看中的人,父亲以为呢?” 看着自己父亲满脸怒意却不敢再开口的模样,许碧清长舒了口气,得意地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许昌当即大怒,将桌上放着的茶盏一把扫落。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中堂,许昌怒声吼道:“逆女,逆女!” 门外站着的丫鬟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垂下了头。 回到自己院子后,小丫头们便上来伺候着许碧清沐浴更衣,从耳房里面出来换了身衣裳,许碧清便踏入了书房内。 三娘已经在这里等着了,看到自家主子进来,弯腰行礼,“小姐。” 点了点头,即便轻生出保养得细嫩的柔荑,拿起了桌上放着的账册,“明日的宴会可都准备好了?” 三娘微微颔首,“了解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确定没有任何遗漏。” 将手中的账本随意地扔在了书桌上,许碧清手指敲击着桌面,“明日府中的宴会便由你全权负责。男客那边,若是一些普通的公子哥或者纨绔子弟,便安排在西阁。太子殿下与诸位皇子还有少将军等人,便都安排到东阁,届时将我爹安排到西阁即可,至于东阁,我自有打算。” “是。” 三娘恭敬应下,“那明日前来赴宴的女眷们……” “女眷们便不必分隔在两处了,都在后花园和北苑里面接待即可。” 许碧清说着,又将一本册子交到了三娘的手上,“这册子里面画着的人都是极为重要的贵客,你今晚拿回去仔细看着,将人的面貌记下,明日可别让人给冲撞了,这是我许家在京城里面崛起的第一步,绝对不能有任何差错,明白了吗?” 三娘慎重地点了点头,伸手将册子接了过来。 “行了,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三娘点头称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彼时,将军府中。 叶桑兴致勃勃地将自己手中的棋子放在了一处角落,清丽的小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 “连成一线了,这局我赢了。” 语罢,将手边的一个小纸条贴在了姬长夜的脸上。 看着棋盘上连成一条线的棋子,姬长夜面色清冷,眸中却带着温柔纵容的笑意。 不错,他们二人玩的,正是五子棋。 先前下围局,叶桑连输五局,气不过便提出了这个点子,却没想到下五子棋还是输,眼看着她要因此生气,姬长夜编只好假装自己一不小心,输给了她。 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半张脸都被纸条糊住了的叶桑,姬长夜眼中笑意更甚,“赢了我就这么高兴?” 稍稍扒拉了一下脸上贴着的纸条,叶桑很是得意,“那是自然。” 看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子,叶桑心中信心大增,“再来一局?” 无奈摇头,姬长夜伸手将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不来了,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用完晚膳之后便早些休息吧,明日可是要去许府。” 好不容易赢了一局,结果和自己下棋的人却不玩了,叶桑人忍不住撇了撇嘴,抬手拉住了姬长夜的胳膊,满脸认真,“眼下时候还早,况且刚用过膳也未必能入睡,不如待会儿吃完饭之后我们再下一局?” 看着他满眼乞求,姬长夜又怎么冷得下心来拒绝。 “只一局。” 叶桑兴奋地点了点头,将脸上贴着的纸拽了下来,又去耳房里面将脸洗干净,夫妻二人这才让丫鬟传了晚膳来。 吃饱喝足后,又依着叶桑的意思下了一局,这次仍让她“侥幸”地赢了,两人这才安稳地回房歇息。 翌日清晨,饭厅内。 老将军手中端着一碗粥,慢条斯理地喝着,看到姬长夜和叶桑二人,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张脸上立即便堆满了笑容,“你们两个可算是来了,要不然我还真得让丫头将这菜拿去厨房里面热一下。” 叶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加快脚步坐到了老将军的跟前,“是桑儿过分了,居然让爷爷等了这么久,桑儿给爷爷赔罪。” 傲娇地冷哼了一声,老将军便将目光放到了自家孙子的身上,这下子皱皱起了眉头,“你们今日不是要去许府里面参加宴会?” 姬长夜颔首,上前坐在了叶桑的身边,“不错。” 老将军眉头皱得更深了,连带着看着姬长夜的眼神也很是怀疑,“去别人家参加宴会,你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干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又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姬长夜身上那件深紫色绣云纹的长袍。 叶桑一怔,姬长夜则咬牙切齿地道:“爷爷究竟想说什么?” 摸了摸鼻子,老将军语重心长,“太子殿下今日也是一身紫色绣云纹蟒袍,你这若是穿道了宴会上。” 姬长夜皱眉,又有些疑惑不解,“太子今日穿的什么,爷爷是怎么知道的?” 老将军一脸淡然,“自然是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的。”说着又挥了挥手,“你赶紧回去去将衣服换了,太子那人,心性狭隘的很,纵然将军府不怕太子,可如今京城里面波-涛-汹-涌,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不要给别人找自己麻烦的机会。” 姬长夜也明白这个道理,沉默了一瞬,到底还是回院子又换了一身衣服。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等两人用完早上出门的时候,便比预计的时间迟了半个时辰。 好在时间还来得及,夫妻二人坐着马车朝着许府而去。 而此时,许府门口已经是一片热闹,京中权贵的马车停满了整个许府门口的道前。 许昌面上带着笑容,站在门口招呼着前来的宾客,半点都看不出来昨晚那暴怒的模样。 在中堂内,许碧清一袭水红色襦裙,那加宽的腰带更是将原本变纤细的柳腰束得不盈一握。 第371章 明争暗斗 妆容精致的面容上笑容清丽,看着便让人心生愉悦。 富丽堂皇的在中堂里头,坐着许多名门贵妇,看着许碧清这般模样,纷纷开口夸赞。 “许小姐果然秀外慧中,长得这般角色又这般聪慧,日后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能有这么大的福气,能够娶到许小姐做妻子。” 说话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一头珠钗环绕,面上的笑容热情又让人觉得过分腻歪。 这恭维的话一出,许碧清面上当即微微一红,很是不好意思,“王夫人谬赞了,碧清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 眼看着她们二人一唱一和,在中堂内坐着的那些个夫人们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纷纷开口夸赞了起来。 “许姑娘为人当真聪慧伶俐。” “许姑娘容貌绝美,聪慧无双,怪不得能得到陛下的赞颂。” “是啊是啊……” 看着往日里那些个高高在上,对自己看不上眼的名门贵妇,一个个面上挂着笑容恭维自己的模样,许碧清面上笑容更甚。 “多谢各位姨母婶婶抬爱,碧清在这里谢过了。” 言罢,落落大方的俯身行了一礼,却没发现在她这话说完之后,诸人面上划过的尴尬轻蔑。 不过就是得了陛下几句夸赞,当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她们这一群人说的话不过是恭维罢了,也敢这么厚着脸皮地应下来,果然出身商贾之家,教养不足。 如此想着,众人面上的神色也冷淡了几分。 在中堂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就在这个时候,叶桑扶着冬九的手从外面走了进来,“方才出门的时候耽搁了一些时辰,因此来晚了一些,还请许小姐勿怪。” 叶桑笑盈盈地走进门,不等许碧清开口,便先将道歉的话说了出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碧清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少妇认真真是严重了,这宴会还没开始,怎么能说是来迟了呢?” 说着,转头对着自己身边的丫头吩咐道:“还不赶紧给少夫人端杯茶来。” 那丫头恭敬应下,徐徐退了出去。 叶桑走进中堂,随意的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刚刚落座,便瞧见身后不远处的周兮月和冯瑶正在朝她摇着手。 叶桑挑了挑眉,轻笑着转过头去,听着这大厅里面的一群贵女们唠嗑。 一群女人聚在一起,聊的最多的便是八卦了,叶桑贵为将军府的少夫人,纵然年纪不大,可身份颇高,只能同一群和自己母亲年龄大小的人混在一起,着实是没有共同话题可聊。 眼瞅着众人说得开心,便悄悄地挪了挪椅子,坐到了周兮月和冬九的身边。 两人看到她坐了过来,也很是开心。 伸手捏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叶桑问道:“依照你们两个的性子,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呢?” 周兮月翻了个白眼儿,“我倒是不想来,可谁让许碧清如今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呢,我和姐姐如今在尚书府中还没立稳脚跟,我自然不能在这种小事上让我姐姐为难。” 语罢,愤愤不平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 叶桑菱唇微抿,抬头朝着冯瑶看了一眼,冯瑶朝着她摇了摇头,两人边笑着将这个话题接了过去。 “听说你这些日子隔三差五便朝三皇子府里跑,也不怕外头的那些人说闲话?” 说起这件事,一向不喜欢参与八卦的冯瑶,也是眼眸一亮,“桑儿你可别说她了,我看这丫头,如今一颗心都快掉到三皇子身上去了。” 被好姐妹连番打趣,周兮月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拿起桌边放着的茶水狠狠地灌了一口,这才避免自己在别人家的宴席上吃糕点被噎死的情况发生。 “阿瑶,桑儿打趣我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你也学坏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冯瑶伸手撑着脸颊,俯身忽然贴近。 这么一张粗犷的脸忽然凑近,还是有些吓人的,周兮月眨了眨眼睛,“你干嘛?” 冯瑶微微眯起了眼眸,转头和叶桑对视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地道:“老实交代,就饶你一次。” 周兮月可怜巴巴地吞了口口口水,额头上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正在此时,三人听到了一阵轻笑声。 “邵夫人和周小姐还有冯姑娘的感情真好,让碧清十分羡慕。” 叶桑诧异地转过头,就看到方才还和一群贵夫人围在一起说话的许碧清。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们三人的桌子跟前。 有外人过来了,自然不能同方才那般无理打闹。 三人坐正了身子,叶桑面带笑容,“中堂里面客人颇多,许小姐不必将时间浪费在这儿的?” 许碧清眨了眨眼眸,保养得宜的手指,悠然地抚过了自己的衣袖。只见那上好的蜀锦上,用金丝编织着两只云雀,看起来颇为精致。 许碧清悠悠开了口:“多谢少夫人关心,不过碧清到底年纪小,同诸位夫人们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强行在一起聊天,反而是闹得大家不愉快,不如让母亲去陪着,碧清也好过来陪诸位说说话。” 话虽如此说,可她的手却一直有意无意地摩擦着自己衣袖上的花纹。 叶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便明白了许碧清的目的,眼中顿时滑过了一模好笑。 长的没有哪个是傻的,也都明白了许碧清的意思,这是上赶着来炫耀来了,坐在叶桑身边的几个闺秀,脸上的神色顿时变不好看了。 叶桑倒是颇为悠然,“天气炎热,许小姐不如坐下吧!” 说着这话,她手中的团扇摇了摇,抬头十分温和地朝着许碧清笑了笑。 如此好的涵养,方才一起聊着八卦实则暗暗注视着这边的贵夫人们,不由得心生赞赏。 许碧清咬了咬牙,心中愤恨,面上笑容却依旧温婉,“听说此次随行去江南赈灾的官员们说,此次江南的灾情十分危急,又是水灾,又是旱灾的,还闹出了一场规模不小的瘟疫,想必少将军此行也是辛苦了。” 叶桑面上神色微冷,抬头朝着许碧清看去,便见她继续笑着道:“听说此次少将军回潮的时候,陛下也赏赐了许多宝物,怎么少夫人身上的衣裳如此……朴素?” 叶桑抽了抽嘴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襦裙,又看了一眼许碧清身上穿着的蜀锦,一时间竟觉得无话可说。 反倒是许碧清说完之后,当即便惊呼了一声,“哎呀,少夫人当真是对不住,我一时心直口快,还请少夫人不要放在心上,碧清在这里给您赔罪了。”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着叶桑福了福身子,面上神色很是纠结委屈。 叶桑看着眼前人造作的样子,面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许小姐快起来吧,原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十分豁达地笑了笑,叶桑又接着道:“何况许小姐说的也是实话,若真要说起来到该是我和许小姐道歉的,今儿出门时单图凉快便穿得轻便了些,倒是显得有些不尊重主人家了。” 既然要演了,她就陪着一起,不就是装温柔装善良,谁还不会了! 心中这般想着,叶桑面上的笑容便越发得温柔良善。 如此倒是让许碧清有些不好接话,沉默了片刻,方才干巴巴地道:“少夫人太客气了。” 叶桑笑容满面:“许小姐才是客气。” 听着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恭维,可累抬手拽了拽叶桑的衣角,朝着她使了个颜色,“差不多就行了,你也不嫌累?” 叶桑默默看了回去,“你以为我想。” 两人若无旁人地对视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许碧清尴尬地扯了扯唇,坐到另一位闺秀的桌边,几人亲亲热热地说话去了。 等她走了,周兮月立即便窜到了叶桑的身边,“这许碧清也真是的,不过是得到了陛下的赏识,就一副骄傲的尾巴,快要翘上天了的模样。” 她狠狠地啐了一口,“真真是小人得志。” 冯瑶赞同地点了点头,颇有些担忧地看着叶桑。 “我看她对你有些敌意,日后这种宴会还是少来一些,这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叶桑微微颔首,“我只晓的,你们两个便不必为我担忧了,至于她喜欢炫耀。那便让她得意一阵好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她说得如此豁达,周兮月不屑地撇了撇嘴,到底没有在说什么。 一场宴会也算是平平稳稳的度过了。 马车里,叶桑手上端着一杯醒酒茶,姬长夜微微眯着眸子斜靠在马车里面,一双凤眸里面蕴含着朦胧雾气,看着便让人心动不已。 压下心头的杂念,叶桑上前轻轻推了推身边人的肩膀。 “长夜,喝完醒酒茶后再睡?” 姬长夜睁开眼眸,看着叶桑担忧的模样,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青丝,“无碍。” 言罢,端起小几上的醒酒茶,一饮而尽。 又休息了片刻,这才觉得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看着他揉着颞颥的模样,叶桑不由得心生抱怨,“太子也是,席上这么多人,偏要逮着你一个人灌酒喝。” 第372章 暗中提点 姬长夜微微抬手,唇边抿着轻笑,“你也说了他是太子,宴席之间,他要如此装腔作势,故意作戏给别人看,那便由着他好了,左右也不过就是几杯水酒。” 言罢,轻挑眉头,眼中带着傲然,“莫不是你觉得我连着几杯水酒都扛不过?” 叶桑一脸无奈,“你还是靠着马车多休息会儿吧……有什么话,等会儿回到府中了再说。” 说着,没好气地又倒了一杯醒酒茶递了过去。 姬长夜接过来,一饮而尽,眯着眸子靠在车壁上。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便已经回到了将军府,沐浴更衣后,姬长夜身上的酒气总算是散了几分,说起今日的宴会,颇有几分愧疚地牵住了叶桑的手,“今日宴会上,许碧清没少给你使绊子吧,让你受委屈了。” 看着姬长夜一脸愧疚的模样,叶桑轻轻摇了摇头,眨着眼睛,俏皮道:“就凭她那点本事还为难不了我,更何况你别忘了,阿瑶和兮月都在我身边呢,有她们两个在我身边,你放心便是。” 姬长夜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人抱在了怀中,“皇上如今对许家颇为看重,昨日我接到宫中探子送回来的密保许碧清和叶有容两人在宫中交往甚密。” 提及此事,叶桑便警惕地眯起了眸子,“我倒是忘了,她们二人在宫中已经联手。”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头,清明的眸子中满是锐利,“你在江南之时,几次三番遭遇险境,她们两人在这其中也起着不小的作用吧?” 说完这话,她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难得我那位心高气傲的好妹妹,如今竟也能同一个自己曾经看不上眼的商贾之女合作。” 这般说着,终是忍不住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听到声响,姬长夜伸手将她的手牵了过来,看着那通红的掌心,眸中划过了一抹心疼。 “怎么也不轻点……”有些气闷地瞪了叶桑一眼。 叶桑微微低头,尴尬地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不过就是红了一点而已,你干嘛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口上这般说着,耳尖却是微红。 姬长夜淡淡一笑,温和的眸子注视着自己怀中的人,叶桑看着他,忍不住地抬起了头,两人拥吻在了一处。 外头下起了雨,空气也渐渐湿润起来。 推开窗牖,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叶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雨当真是一点儿都不消停。” 姬长夜一身玄色衣袍,眉目清冷,看着站在窗边的叶桑,抬手为她披上了一件披风,“已近八月,已是初秋的季节了,秋雨寒凉,别在窗边久站。” 叶桑抬手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转身道:“今儿三皇子又邀请你去府中议事,今儿下雨不能骑马,眼下都这个时辰了,你要是再不出发,可要迟到了。” 顿了顿,又颇为促狭地抿唇笑了笑,“上次你放了三皇子半个时辰的鸽子,可是让他追上府来好好念叨了一阵子,就连爷爷也觉得烦扰,最后将你两人轰了出去。今儿天气不好,你还是早些动身,免得又有人来将军府中找麻烦。” 提起这件事,姬长夜脸上也是不可避免地黑了黑,转头又看到叶桑面上戏谑的笑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这就要出发了。” 言罢,轻哼了一声,拿起放在书桌旁边的油纸伞,转身便朝着外面走。 叶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待到姬长夜走了之后,收拾了下东西,带着角梅和冬九二人朝着翠竹苑走去。 与此同时,太子府中,风无涯和云凌天之间的气氛却是少见的剑拔弩张。 云凌天看着坐在自己眼前一脸固执的人,极力忍耐着自己心中的怒气,双手紧握的手中的茶盏,上好的白玉杯子已然被他捏出了一丝裂缝。 “轩辕列是此次使臣里面身手最差的一个,他深受靖国皇帝宠爱,杀了他,栽赃嫁祸给云浩天,一举两得的好事,先生为什么不同意?” 风无涯脸色铁青,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语气中带着无尽的冷意,“太子殿下说的倒是轻巧,轩辕列的确身子骨差,可是太子殿下也别忘了,在他身边有着靖国第一高手赫连戟贴身不离的保护着,若是轩辕列这么好杀的话,殿下莫不是以为靖国的那些皇子们全都是傻子不成,任由着他一直活到了弱冠之龄,也未曾对他下手?” 这话确实没错,可是在自己提出这个提议之前,风无涯已经三番四次阻拦。 云浩天早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耐心,此时听着风无涯说的话,心中纵然觉得他说的对,面上却依旧不依不饶,“靖国的皇子们想要对自己的亲弟弟们做出来些动作,难免要瞻前顾后,可是咱们不一样,只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不愁将人一举击杀。” 言罢,又用怀疑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风无涯,“自打本宫说起这个话题开始,先生边一直极力阻拦,往日里就算是本宫说要截杀自己的三弟,也未曾见先生如此着急的劝阻过,这轩辕列到底何德何能,竟让先生畏惧如此?” 一双阴冷如同毒蛇般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风无涯,好像在等他露出来破绽。 风无涯面上表情微僵,轻叹了口气,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在下并非是有什么私心,只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够三思而后行,那赫连戟当真不是好对付的。” 他说着,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面上满是忧愁,似乎是在为这个靖国第一高手而发愁。 看着他满面愁容,云凌天微微皱了皱眉,心中的怀疑也松懈了两分,“赫连戟武功当真如此了得?” 风无涯满是沉重地点了点头,看他这般表情,云浩天抿了抿唇,阴冷的眸子中划过了一抹郁色。 书房里面的气氛有片刻凝滞,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云凌天这才开口道:“先生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本宫会好好思量的。” 没有即刻动手,风无涯心中已然松了口气,如同往常般起身朝着云凌天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如此自然,倒是让云凌天心中的最后一丝怀疑也放下了,一双幽冷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盏,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风无涯载出了太子府之后,便面色难看的直直朝着将军府而去。 彼时,叶桑脸色平静的从翠竹苑里面走了出来,越过竹林便走到了府中的后花园,忽然一阵青影飘过,冬九顿时便警惕地护在了叶桑的身前。 “何人,竟敢今天白日擅闯将军府?” 那人步子一顿,紧接着转过身来,叶桑眼中顿时便滑过了一抹惊喜。 “师傅,你怎么来了?!” 喜笑颜开地跑了过去,一把拉住了风无涯的衣袖。 看着拉着自己衣袖抬头笑得一脸甜美的丫头,风无涯面上神色越发得温和了,抬手摸了摸叶桑的脑袋,眼眸中带着些许回忆。 看到他的目光,叶桑也没打扰,依旧灿烂的笑着。 不一会儿风无涯便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淡淡地训斥道:“没大没小,你这些日子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叶桑吐了吐舌头,拉着他的胳膊,坐到了长廊里面。 “师傅许久都不曾来过将军府了,今日怎么有空了?”说着话,便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前些日子我还见到了卿儿,几个月不见,卿儿便长高了一截,见到我便念叨着许久未曾见过师傅,这次师傅回来,可曾去长公主府中看过他?” 听着叶桑絮絮叨叨的话,风无涯面上的神色平和了许多,“已经去过了,今日为师过来,是……” 说到此处,风无涯忽然顿了一下,面上的神色也清冷了些。 “云凌天要杀轩辕列,这种话自然是不能直接的说出来,得想个办法提醒才行。” 心中这般想着,风无涯心中仔细斟酌了一番,这才开口道:“今日我在坊间听到了些传闻,太子殿下似是对靖国二皇子十分不满,你可曾听到消息?” 叶桑一愣,转头便朝着角梅和冬九看了过去。两个丫头皆是一脸不解地摇了摇头,叶桑柳眉微皱,“师傅这话是从哪里听的?” 风无涯垂眸,“在茶楼里面喝茶的时候,听到隔壁有人提起,我听说那靖国二皇子身体十分虚弱,又与你有几分交情,消息虽是坊间传闻,可无风不起浪,你还是提醒他小心一些为好。” 叶桑微微颔首,“这是自然,待会儿我便修书一封,让人送到靖国驿站去。” 太子和轩辕列到底是因何产生了矛盾,竟然严重到了如此地步,为何她未曾听到过任何传闻? 叶桑目光微垂,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 风无涯听到他这么说,心中这才松了口气,随口转了一个话题。 “前些日子交给你的医书都看完了吗?” 叶桑点了点头,面上带着几许羞赧,“徒儿学艺尚浅,师傅那医书虽不高深,可却要配合着实践才能发挥到更大作用,因此有好些地方徒儿都不是明白,还望师父提点。” 第373章 危机四伏 闻言,风无涯略皱了皱眉,继而舒展开来:“这有何大不了的,你有什么不会的径自问我就是,我这师傅可不是做摆设用的。” “那便多谢师傅了!” 叶桑一张清丽小脸微扬,露出欣喜笑容来,双眸亮晶晶的,好似星子一般。 “平日里也要多实践一些,纸上得来终觉浅,这道理不用我多说。”风无涯话锋一转,“医者平日里要悬壶济世,行善积德,可也不能太过张扬。” 思及先前四国聚首时叶桑大出风头的模样,风无涯仍觉有些不满。叶桑能力强固然是好事一桩,可太过张扬反倒是坏事了。 瞧他一副语重心长模样,叶桑连连点头,面上满是乖巧。 “你这丫头,每次都面上答应的好好的,私底下又皮的不行。为师真是怕了你这一套了……” 风无涯略叹一口气,复又轻咳了一声,掩盖住面上忧虑。 他对叶桑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况且这份忧虑也不能放到明面上去说,只好暗暗提醒。叶桑冰雪聪明,想必也能理解他的苦心。 望着风无涯神色凝重,叶桑自知师傅这是在认真为她考虑。再思及先前,便也能明白风无涯一二苦心,当即收敛面上神色,认真起来。 “师傅您放心,这些道理徒儿自是明白的。” 叶桑点头,神色认真,毫无敷衍之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只是师傅您也知道徒儿有事太过顽劣,这才误了事情。” 瞧着叶桑态度认真,风无涯便也和缓了神色,语调温和起来:“为师无意同你说教,只是担心你被旁人嫉妒,暗害了去。” “为人低调一些总归不会出错,莫要把旁人的目光吸引到你身上。”风无涯又细细叮嘱了一番,瞧见叶桑一一应了,这才放心。 语罢,风无涯思索片刻,便决定告辞离开。 此番他是悄悄前来的,且太子先前便对他起了疑心,若是再让他发觉不妥,可就大事不妙。 “为师还有些旁的事情,先离开了。”风无涯含笑看着叶桑,轻声道。 叶桑略有些不舍,却也乖乖同风无涯告别:“那师傅且一路小心。眼下我先修书一封,莫要误了正事才是。” 两人就此话别。 风无涯离了将军府后,倒也马不停蹄,旋身便回了太子府。他冒着风险通知了叶桑,接下来更要小心行事,不能让云凌天发现丝毫破绽。 往后怎么走,还须得细细谋划…… 次日。四国聚首,京都此时正是热闹非凡,宫中各使臣也欢聚一堂,场面热闹极了。而轩辕列作为靖国使臣,自然也在其中。 风无涯瞧见轩辕列的身影,心中忽就有了计较。 “你且去寻些靠谱的人,我有要事吩咐给他们……”风无涯出宫之后寻了手下,低声说道,“寻几个手脚利落的,武功也要好,切莫找那酒囊饭袋的废物。” “属下明白。”那手下微微颔首,并不多话,“敢问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风无涯思索片刻,斟酌道:“寻几个人前去试探一番靖国二皇子,尤其要注意他身旁的赫连戟。赫连戟武功极其高强,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略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此番你们只需派几个人试探一番二皇子的实力,不必下杀手,更不能打草惊蛇。我还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能下手,你可明白?” 那手下恭敬行了一礼:“属下明白大人意思。此番点到为止,只为套出二皇子身旁实力相关情报,不会让您失望的。” “去吧。” 多说无益,风无涯眼看叮嘱的差不多了,便也不再多说,只让那手下好好部署。 他自以为成竹在胸,却不知暗处有双眼睛,正在默默的盯着他。 眼看着风无涯吩咐完了事情,黑影才悄悄离开,只足尖轻点几下,便径自往太子府的方向去了。 “呵,本宫就知道这风无涯暗地里还有些心思!”太子府中。云凌天听着黑影汇报完后,眼中划过一丝狠厉之色,“既然他这般,那就休怪本宫无情。” 语罢,云凌天忽又阴郁笑了起来,神色危险:“不管他想搞什么,本宫偏偏要让他不如意。此番本宫将计就计,看他如何。” “你且过来些。” 云凌天略一招手,将跪在堂下那黑影唤了过来,吩咐了一番后又道:“待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你就去把风谋士叫到本宫这里,本宫当面和他说。” 说这话的时候,云凌天面上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可他手中的茶盏,缺已然有了些许裂缝,显然是大力捏过后的结果。 那属下瞧着心惊,不敢多言,忙去按着云凌天的吩咐做事了。 在云凌天的怒意下,他手底下的人哪里敢耽搁,没一会功夫就把事情办妥当了。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风无涯匆匆而来。 “太子殿下,您寻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风无涯面上一副困惑神色,心里却紧张的要命,不断思索着对策。 云凌天这会叫他来,且看他面上阴晴不定,风无涯心知定是没什么好事。偏他面上又不好表露出来,只能是强做镇定。 “本宫叫你前来所为何事,你自己心中不清楚吗?”云凌天冷笑一声,眼底满是恶意。 他不去看风无涯,只径自说道:“本宫的谋士当真是为本宫操碎了心,昨日刚刚说了靖国二皇子的事情,今日先生便迫不及待的让人前去试探……本宫该如何感谢先生才好?” 风无涯闻言,心中一惊,知道事情已然败露,眼下只好强做应答了。 “太子殿下,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在下-身为您门下谋士,自然是要忧您所忧,想您所想才是。” “那就希望先生心中当真是这么想的了。” 云凌天略一颔首,掩盖住面上阴郁,“可先生做事也未免太谨慎了一些,竟只派人前去刺探。若是本宫的话,可就要直接动手了。” 听了这话,风无涯心中又是一惊,这太子殿下果然手脚通天。能了解的如此清楚,想必自己谈话那时身边正紧紧有人跟着,可自己却一无所觉…… 他定了定神,笑道:“做事还是要谨慎为先。在下这不是担心出什么纰漏,才先行试探一番。若是时机成熟的话,自然可以动手了。” 面上一派镇定,风无涯心中却慌乱的不行。他本意只是想要试探一番,顺道给轩辕列提个醒,免得叶桑那封信派不上用场。 然而云凌天参与其中,事情的走向,便有些不受控制了。 “先生做事果然谨慎。”云凌天微抿了一口手边茶水,神色云淡风轻,“本宫的想法,和先生却截然不同。” 他眸中划过些许厉色:“本宫的人生信条向来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般试探来试探去的又有什么意思?和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太子殿下说的是,在下受教了。”风无涯额上划过一滴冷汗,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好似和云凌天想的浑然一处一般。 暗地里,他藏在袖口中的手却默默握紧了。 “本宫就知道先生会认同本宫看法的!”云凌天猛的一拍案,着实把风无涯惊了一下。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云凌天的话,让他更是震惊。 只听得云凌天笑眯眯道:“本宫料想先生所想同本宫一致,便特意将人换做了精锐杀手。又寻了些方便嫁祸的物件,如此一来,自是一举两得。” 风无涯闻言,猛的一抬头,怕被瞧出端倪又迅速的低了下去,心中满是慌乱。 他深呼吸一口气,压住那些个慌张,强笑道:“太子殿下好迅速的手笔。只是这事情如此匆忙,只怕是还来不及准备好吧?若是打草惊蛇,不就得不偿失。” 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思索着主意。风无涯今日只是想给轩辕列提个醒,而非至他于死地。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当真是千古罪人了。 云凌天一直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望着风无涯,好似看穿了一切。 昨日他便仍心存疑虑,今日就趁着这个机会,顺道探探风无涯到底安的是颗什么心。 “况且昨日在下也同您说过,那赫连戟乃靖国第一高手,当真是不好对付。有他在身边,太子殿下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风无涯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认真瞧着云凌天说道,目光丝毫不闪躲。 云凌天看着他这般态度,面上略有缓和,眼底冷光却仍旧未灭。 眼下风无涯的态度倒算正常,只是他昨日也是这般如常,今日又闹出来如此幺蛾子,难保不让人怀疑他心中意图。 “是吗?先生当真是想本宫所想,急本宫所急,本宫心中感动的很啊。”云凌天笑道,只眼底丝毫没有感激和喜悦之色。 风无涯敏锐的捕捉到了云凌天神色,心底自是慌乱无比,又有几分悔意。他本想着提醒轩辕列,谁知闹成眼下这般险况,险些是连自己都要保不住了。 第374章 化险为夷 “太子殿下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在下只不过是尽自己的一份职责罢了。在其位谋其事,如是而已。”风无涯轻轻一笑,心中却紧张的很,疯狂思索着对策。 略顿了顿,风无涯又接着说道:“眼下既已换了杀手前去,那这策略可要改一改了。您派的杀手够吗,准备的物件又是否齐全?” 这一招以退为进,反而是让云凌天有些疑惑了。风无涯没像他想的那般接着阻拦,云凌天一时竟不知下面的话该怎么接。 就在二人僵持之时,外面忽然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侍卫,身上还带着些血迹。 “太,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云凌天神色震怒,一旁的风无涯也是满面震惊。 只是他反应终究快了一些,迅速想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先云凌天一步做出反应,怒声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平白惊了殿下,你该当何罪!” 那侍卫一惊,又抬头望了一眼满目阴郁的云凌天,恐惧后知后觉的压住了慌张。 他吞了吞口水,努力压抑住心情,只是声线仍旧有些抖:“您派出的人还没来得及近靖国二皇子的身,便被先行截杀了。” 侍卫声音抖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接着说道:“那些个精锐杀手,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说完之后,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畏畏缩缩的低头看着地板,再不抬头。 一时间,偌大的殿堂竟是静谧无声,好似没人一般,酝酿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啪”一声脆响,继而便是杯子四分五裂的声音响起。 众人愈发不敢抬头,畏手畏脚的跪做一团。只听得云凌天霍然站起身来,声线冷厉:“这靖国二皇子竟是有这么大的神通,本宫派去的精锐他杀了个一干二净,当真是本宫小瞧了他!” 他怒意未歇,摔了一个杯子完全不解气,又猛然将桌子上的物件一并甩了下去。一时间叮叮咣咣,大殿上全是瓷器碎裂的脆响。 在这一片紧张气氛当中,忽的有一个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 “太子殿下,还请您稍安勿躁。无论何事总归是有个解决办法的,那靖国二皇子也并非铜墙铁瓦,无缝可入。” 说话的正是风无涯,虽不知轩辕列是如何逃过了这一劫,但眼下他着实是松了一口气,说话也松快了不少。 “此次无非是咱们准备的不够充分罢了,借由此次机会寻到那轩辕列破绽,下次定能将他一举刺杀。” 云凌天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是吗?本宫怎么觉得此次失败正好合了先生心意,先生眼下正乐开了花呢。” “殿下您这说的是哪里话。那么多精锐此次一并陨亡,在下也心痛的很。” 风无涯脑中飞速想着对策,旋即做出一副冷硬神色:“可眼下是心痛的时间吗!眼下是痛定思痛,寻求下一次反击的时间!” 他步步紧逼,定定看着云凌天,丝毫不闪躲:“殿下您想想是不是这样的道理?追悔以前的事情已不值得,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吸取教训,下一次定能成功。” 这样的风无涯和以往颇有些不同,往常他对云凌天都是恭敬有加,哪里来过这样的态度?这也算得上是一招险棋,若云凌天执意不信,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风无涯藏好心中胆怯,面上仍是一副坦坦荡荡模样。 “先生您说的对,是本宫固执了。” 闻言,云凌天却是先软了语气,主动下了一个台阶。 “本宫方才只是太过震惊,这才失了分寸,若是本宫一味自怨自艾,困在今时失败中那才叫个愚不可及。多谢先生点醒本宫。” 云凌天神色缓和不少,看风无涯的眼中也没了刚开始那般的猜疑。 现在想来,按风无涯的计谋小心谨慎,试探着来才是上上之策,像他这般冒进,当真是得不偿失。云凌天心中后悔的很,既为今日的冲动又为对风无涯的不信任。 “本宫当初就应听先生的话……眼下不仅破坏了先生的计划,还打草惊蛇,只怕下回想要刺杀那二皇子,更是难上加难。” 云凌天越想越觉得今日走了一招昏棋,恨不得回过身去把当初那个自作聪明的自己一巴掌扇死。眼下棋差一着,往后的路只怕更是难走。 这样想着,他看向风无涯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些愧疚和尊敬,不复往日的不信任。 “太子殿下,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谁也想不到那靖国第一高手赫连戟竟是如此勇猛,那些个精锐竟也都被一一截杀,此人实力着实是让人心惊。” 瞧见云凌天面上不复方才怀疑神色,风无涯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知道今日这难关自己多半已经度过,心里也就松快不少。 “这赫连戟果然是名不虚传,看来本宫不能轻易冒进,免得惹了像今天一样的麻烦。” 云凌天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先前本宫还疑惑那轩辕列怎的平安活到弱冠之年,原来其中是有这般因素。” 他又略叹一口气:“这块硬骨头着实是难啃的很,本宫先不打他的主意了,且从别的地方想想才是。” 闻言,风无涯悬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才算是彻底落地,心想不料今日因祸得福,竟是解决了这桩大麻烦。 “从长计议是好事。殿下,先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吧,免得伤了人。” 风无涯话锋一转,不再揪着刚才的话题不放,免得云凌天阴晴不定,又想出旁的稀奇主意来。 瞧着地面打扫干净后,风无涯略一思索,又提议道:“殿下,眼下木已成舟,靖国二皇子已知道是有人刺杀他,万万不能让他发觉是您所为。” “本宫倒是忘了这一出了,还好有先生在。” 云凌天神色感激:“若不是有先生在,本宫今日还不知要出多少纰漏,往后本宫再不随意猜疑先生了。” 说罢,他又看向那侍卫。 此时侍卫仍旧瑟瑟发抖着,神色看起来凄惶不定,配着身上血迹看来,颇有几分可怜。 “今日错不在你,也怪本宫考虑不周。你且下去好生包扎一番,再去领些赏赐,也算是本宫的安抚了。” 那侍卫本以为自己此次要承受云凌天的滔天怒火,却不想竟是被风无涯无声化解,不由得感激偷望了风无涯一眼,连声应是,迅速退下了。 待到侍卫离开后,云凌天又吩咐了人去好生安排,万不可被靖国发觉此事是他堂堂太子殿下所为。张罗了一番后,此时才算是告一段落。 “殿下,眼下事情告一段落,在下便也先行告退了。往后行事,还望殿下谨慎而来。” 风无涯同云凌天行了一礼,待看到云凌天同意神色后,这才不急不缓的出去了。 待到出了大殿,风无涯这才发觉自己背后出了密密一层冷汗,被风一吹,竟然还有几分凉意。 “今日之事着实凶险,好在最后化险为夷。也不知是不是桑儿那边出了力,总之二皇子平安,那便再好不过。” 风无涯默默思索着,仍旧有些后怕。他匆匆离开了太子府,脑中还在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另一边,将军府中,叶桑也是一副后怕之色。 回想起今日之事,叶桑仍觉得几分惊险。 她忍不住对身旁姬长夜道:“还好昨日听了师傅的话,及时给靖国驿站那边修书一封,提醒二皇子注意。” 姬长夜也不由得略略颔首:“今日着实是有些凶险,若不是你最后放心不下,又让我派了些人前去保护,这二皇子可当真有些凶险了。” “好在最后顺利截杀,没出什么事情。”叶桑不由得拍了拍胸脯,颇有几分心惊。 她目光微垂,又道:“不过,师傅的消息也真够灵敏的,虽说是坊间传闻,但这可信度却十分高,要不是有师傅,今日可当真会措手不及了。” 闻言,姬长夜神色略微一顿,脑中划过些许猜想,却并不打算说出,只顺着叶桑的话说下去。 “风先生见多识广,消息灵敏也是自然的事情。况且无风不起浪,这坊间传闻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他略一顿,又道:“只是今日这速度着实是让人心惊,数个训练有素的精锐刺客,要不是早有准备,今日只怕大事不妙。” 两人闲谈片刻,叶桑忽又想到了什么,抬眼望向了姬长夜。 “我想要见二皇子一面,和他谈些事情……可以吗?” 叶桑言语间带着些许犹豫,一双亮如星子的眸子定定看着姬长夜,直看的人心都化了。 看着她这般神色,姬长夜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当即便点了头:“你要是想见的话,见就是了,不必如此顾虑。不过你二人也没什么太多交情,为何想到要见上他一面?” “我有些想法,只是眼下还不大确定,要见了二皇子亲自和他聊聊才能明白。”叶桑道。 第375章 兄妹相认 姬长夜知道叶桑一向是个心里头有主意的,便不加阻拦,只含笑道:“若你想去就去吧,我托人去送个拜见的帖子。” “多谢了。” 叶桑幸福依偎到人怀里,一张清丽小脸上满是甜蜜笑意。有着这般夫君,她只觉人生幸福美满,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你我二人又何须多说这些。只是毕竟人多嘴杂,你去见靖国二皇子的时候切记小心着些,不要被人落了话柄。” 姬长夜宠溺刮了刮她鼻头,把叶桑搂的更紧,两人在一处,活脱脱一副神仙眷侣模样,瞧着便让人心里发甜。 “好,我会注意的。”叶桑笑着点头。 想着叶桑的事情,姬长夜没一会功夫就让人向靖国驿站递了帖子。那边的回应也很快,双方约定了次日相见。 叶桑本怀着一腔欣喜,可事到临头,反而又有些紧张起来。她偏过头去看看冬九,又看看角梅:“今日去见二皇子,我穿这件衣服,会不会显得不够庄重?” 只见叶桑选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裙,乍一看没什么装饰,阳光下却能见暗波流转,当真是好看的紧。配上她今日的发饰,瞧着便让人心生喜欢。 “夫人倒也不必如此紧张。”角梅笑笑,“您这身衣服瞧着端庄大方,就是去了宫宴也不会出错的。” 一旁的冬九也连连附和。叶桑听着这些话,面上神色才略略缓和起来。 她思索片刻,又偏过头去,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臂。在衣物的遮掩下,有一个小小的蝴蝶胎记。而她知道,在轩辕列的手臂上,也有如出一辙的一个胎记。 “哥哥……” 叶桑在心中无声唤了一句。 先前因着时机不合适,她一直忍着没同轩辕列相认,眼下时机已到,想着即将同寻了许久的兄长相认,叶桑的眼眶便不由得微微湿润起来。 她轻咳一声,掩住面上失态,只低低吩咐了冬九一句:“马车备好了么?咱们出发吧。” 冬九闻言,微微颔首道:“都已经准备好了。为避免人多嘴杂,奴婢特意让人备了最普通的那种,而非将军府专用的,走在街上旁人看不出什么的。” “如此甚好。”叶桑赞许点头,带着冬九角梅二人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前行,向着靖国驿站的方向而去。 路上,饶是叶桑数次提醒自己不要太过紧张,可面上还是不自觉露出几分忐忑和期待,藏在衣袖中的手也不自觉的紧紧攥在一起,扭做一团。 想起上次在宝安寺相见,叶桑尚有几分心神恍惚。辛苦寻觅许久的兄长就在眼前了,她怎能不激动! 另一边,靖国驿站里,轩辕列也是同样的紧张。 “二皇子,您从刚才就一直在这里转来转去的,不累吗?”赫连戟无奈的挑了挑眉,看着那转来转去的身影,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从昨日收了将军府那边来的帖子后,二皇子就不对劲了。向来冷静自持的他,竟是难得失态,露出这般紧张神色。 “你懂什么!”两人素来交好,轩辕列便也不同他客气,只振振有词道,“这可是我亲……我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不激动?” 轩辕列和叶桑的关系,赫连戟还不清楚。这点极其隐秘,轩辕列着实不敢让旁人知晓,所以只好寻个借口应付过去。 赫连戟他能理解轩辕列的心情,可看着轩辕列这副模样,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头痛。 “昨日少夫人确实是帮了大忙,若不是她提醒及时,只怕您是要遭些风险。可您也需克制一些。” 赫连戟皱着眉头,微微叹口气:“您这转来转去的,我头都看大了。一会人就来了,您再怎么激动,那会再说不就好了?” 轩辕列经这么提醒,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轻咳一声,掩盖住面上神色,终于是平静下来。 他刚定下来没多久,便听得外面有人传道:“将军府少夫人求见。” “快快让她进来!”闻言,轩辕列眼睛一亮,匆匆吩咐道。 没一会儿,便看得一淡蓝色身影快步前来,恭敬同他福身行了一礼:“二皇子。” “少夫人不必多礼,还请快快坐下。” 两人见面之后,轩辕列反而没了方才的紧张,只是顾及着旁人在,言语之间难免多了不少客套疏离。 赫连戟一看,心知轩辕列有些放不大开,便招呼了侍从下去,冬九和角梅也识趣离开,给了两人交流的空间。 一时,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两人。叶桑两人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约而同沉默下来,空气十分静谧。 沉默片刻,轩辕列才道:“昨日多谢少夫人出手,若不是有你提醒,再加上派出人手来鼎力相助,我昨日只怕是要中了圈套。” “这有什么。”闻人言入耳,叶桑轻松笑笑,“我不过是尽了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罢了。有赫连将军在,本也能保您平安无忧的。” “少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若不是有您先提醒,只怕我们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轩辕列笑笑,眸中又闪过些许好奇:“只是……少夫人究竟是从哪得来的消息,当真是消息灵敏,我从不知道竟还有此事。” 叶桑自不可能出卖风无涯,便只打个哈哈敷衍过去:“其实无非是一些坊间传闻罢了。只是我这人心思敏感,才多想了几分。” “无事的话您大可当个玩笑看过,有事的话提前做了准备,也好有备无患。就当是防患于未然。防患于未然了。”叶桑淡笑道。 轩辕列知她这是不大方便说,便也不再揪着这个问题问下去,也只淡笑了下,一笔带过。 “少夫人今日前来,是为了……”轩辕列紧紧盯着叶桑,神色有些紧张。 当初在金华寺,是两人都未预料到的相见,因此也来不及仔细端详。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好好看看叶桑。 只见叶桑一身简约打扮,面上略施了些粉黛,脑后还俏生生插着个玉兰簪子,愈发显得整个人清丽动人,叫人看了就心生喜欢。 “二皇子。我此次前来是有些事情想同你说。” 一旁的叶桑看着轩辕列,心中也是诸多感慨。两人乍一看并瞧不出什么太相像的地方,可眉目流转间偏又有几分相同意味。 “你说。”轩辕列温和抬眸望她一眼,轻声道。 或许是那种血脉相连的缘分,才让叶桑当时在宝安寺一眼就看出来那人就是温敛,她的亲哥哥。思及先前寻找的艰辛,叶桑眼眶微微发酸。 她沉默片刻,将自己的衣袖微微向上掀起,露出手臂上的蝴蝶胎记来。 而轩辕列也在看到那胎记之后,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如出一辙的蝴蝶胎记,和叶桑的手放在一处。 两人手臂上的胎记已然说明了一切,此时此刻,何须多言? “二皇子,你可知道这些年我寻你寻的有多苦。”叶桑看着两只同样振翅欲飞的蝴蝶,眼眶登时就红了。 “我一直都在托人去寻,每次听说有可能是你的我都去看,可他们都不是你。直到那次……眼下,我终于能同你相认了。” 叶桑喃喃说着,面上忍不住落下些许清泪来。一旁的轩辕列看着,自是心疼无比,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 “无事,不管有什么艰难险阻,缘分都是挡不住的。你瞧,咱兄妹二人不还是相认了吗?正因有着血脉联系,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都不会离散的。” 轩辕列轻声安慰着叶桑,目光柔软。他微微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圈阴影,瞧着更显几分温柔意味。 在他的安慰下,叶桑也终于是破涕为笑,忙胡乱伸手擦去面上泪珠,笑对人道:“也怪我,今日本应当是高高兴兴的日子,平白落泪惹这么多烦忧干嘛。” 待到叶桑拭净了面上泪珠,两人便又凑在一起促膝长谈,互诉衷肠。 一番长谈后,两人也算是熟悉了不少,先前的生疏感一扫而空。 “少夫人,先前辛苦你了。若是能早些遇到你,我还能在旁帮些忙,不至于让你处处受难。”轩辕列看着叶桑的目光当中满是疼惜。 虽说叶桑方才并没有说什么,只说自己现在过的很好,可他早就让人调查过,自是知道叶桑先前过的不好。 只恨自己来的太晚,没能帮上叶桑什么忙。 “二皇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往日的事便不需多提了,都过去了。我眼下过的很好,姬将军也待我很好,又寻到了你,当真是没什么缺憾了。” 叶桑闻言,倒是露出一副不在乎的神色,微微笑道。 瞧她这般,轩辕列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又是欣慰又是怅然,只好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定要护她周全。 “你眼下过的安好,我这颗心才能放下。只是眼下你再唤我二皇子,是不是有些太过生疏了。” 既已在心中发了誓,轩辕列便也就不再揪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只随口转了个话题,微微笑着同叶桑道。 第376章 又起波澜 叶桑听了轩辕列的话,略一思考便明白了什么意思,面上不由得浮上些许羞涩。她踟蹰片刻,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看着她一副羞涩模样,颇有几分女儿家的天真俏丽姿态,轩辕列生起几分逗弄心思,微一展眉道:“怎么,不好意思开口吗?” 被轩辕列一激,再想起这么多年来亲人离散的苦楚,叶桑心中又酸又软,咬了咬牙,终是低声唤了一句:“哥哥。” 一句唤完后,叶桑再下面便放开许多,不由得连声唤道:“哥哥,哥哥……” 这一叠声的哥哥,仿佛是要唤回以往的缺憾,唤回那些个没能彼此陪伴的时光一般。唤着唤着,她便看到对面的轩辕列眼眶微微红了。 随着这称呼的转变,两人才破了先前生疏的屏障,终是彻彻底底的寻回了身为亲人的感觉。 待到轩辕列冷静下来,叶桑便对着他勾唇一笑:“我都唤你哥哥了,你再叫我少夫人,是不是显得有些太过生疏?” 听得这话,轩辕列微微颔首,倒是痛快的很:“这是自然。桑儿,往后我这般唤你如何?” 叶桑哪里有不应的道理?当即笑着答了,又露出忧虑神色:“哥哥,眼下局势未定,正是各方势力勾心斗角的时候,咱俩的关系还是不要暴露的才好。” “我也正有此意。”轩辕列颔首表示赞同,“况且我昨日才遭刺杀,还不知背后有多少人想对我下手,眼下正应小心谨慎一些。” 两人一应即合,叶桑便温言道:“那以后便说好了,若只有你我二人,便以兄妹相称,旁人那还是装作生疏模样,免得惹人猜疑。” 轩辕列点头应允,两人对视一眼,眸间满是温情。 又闲聊了片刻,瞧见天色不早,叶桑便告辞离了靖国驿站。 这次前去她谨慎掩盖,因此,旁人倒也不知将军府少夫人和二皇子还有这番秘密会晤。 此次前去靖国驿站,对叶桑来说可谓是收获颇丰,她心情大好,回将军府的时候也一路蹦蹦跳跳,小脸上满是笑意。 姬长夜估摸着时间,知道叶桑多半快回来了,刚走到府门口,便看到人下了马车蹦蹦跳跳前来,一时脸上笑意不由更甚。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顽劣,跟个小孩子似的。” 姬长夜朗笑一声,伸手把人拥入怀中,刮了刮叶桑的鼻子。虽说是责备的话语,可他眸中却满是笑意,语气也是十足的宠溺。 叶桑自他怀抱中挣脱出来,又反身搂住姬长夜,两人静静相拥。 “我这不是因为高兴嘛。”叶桑笑着撒娇道,“若在你身旁我还不能开心自在一些,那我岂不是太过孤独了。” 姬长夜宠溺看着她,眸中满是温和暖意:“你这丫头,就知道嘴甜。”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又垂眸看向叶桑:“你回来的倒是赶巧,府里刚刚做好了饭,我特意让他们做了些你爱吃的。这出去也有一下午了,想必饿了吧?” 经他们这么一提醒,叶桑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几分饿意,不禁抚了扶肚子:“本来还不觉得,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些饿了,快些回府吃饭吧。” 闻言,姬长夜淡笑应允,主动伸出手去,牵着叶桑,两人一道回府去。 此时正是暮色四合时分,远处天空被晚霞和落日染做淡粉和橙黄交织的色泽,瞧着煞是好看。 走在叶桑前面一些的姬长夜长身玉立,暖暖的日光照在他身上,就连玄色衣袍都被衬出几分暖意来。 叶桑抬眸看着身前人影,又望向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眼睛不自觉的弯起,化作一个大大的笑容。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无比幸福。 两人这边如何暂且不提,却说京城的另一边,一处偏僻的房间中,有两人正面对面坐着,交谈着什么。 “大皇子,您那边做好准备没?眼看着后宫众多妃嫔正争相争宠,纷乱复杂,这可是您进献美人的最好时机啊。” 说话的那人一身儒装,面上满是书生气,可他眼眸中却又时不时偷出几分精光,这不是风无涯还能是谁? 坐在风无涯对面的那人看起来就粗犷了不少,一身短打衣服,极其方便行动,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不仅如此,他还留着一副浓密的络腮胡,身材高大,膀大腰圆,瞧着便和中原之人有些不大一样。 “风先生且放心吧。”被唤作大皇子的那人爽朗一笑,“本殿下为了这件事情,可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他得意的一挑眉,又接着说道:“谁不知道自我北蛮来的女人,各个无论身材还是脸蛋,在四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我北蛮的女人自小喝天然的羊奶牛奶,皮肤就和那牛奶一样细腻,还各个能歌善舞,你们皇帝看惯了中原女子那副扭捏作态的模样,定然抗拒不了这诱-惑。” 大皇子得意洋洋的说着。 原来,这人正是北蛮如今的大皇子北冥烈,也是北蛮下一任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此次四国聚首,他主动请缨带着使臣前来,一方面是为了试探其他各国的实力,一方面也是为了和风无涯早日会晤,更好商谈。 两人先前早有联系,已经结成了联盟,只是苦于路途遥远,这才一直没有得以相见。如今趁着这个机会,自是要聚在一起好好谋划一番的。 “大皇子这么说,在下便放心了。”风无涯展眉一笑,“旁的道理也不需在下再加多说,您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咱们就开始行动吧。” 北冥烈爽朗一笑:“本殿下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数十个姑娘里头精心挑选,最后才选中了这个又漂亮又听话的。” 他一挑眉,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神色,衬得一张粗犷俊脸上也添了几分精明:“北蛮虽然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可也不是闷葫芦,且等着本殿下一鸣惊人吧。” 一旁的风无涯默默看着,眸中不由得露出些许不耐来。 这北冥烈有实力他不否认,否则也不会选择同他合作。只是这人天生带了几分草原来的不拘小节,时不时还当真让人有些头痛。 “风先生莫是不信我?”北冥烈似是也察觉到了风无涯心底的不耐,只笑了笑,道,“那本殿下就让风先生见识一番,我北蛮女子的风光。” 语罢,他在虚空中双手合十击了一掌,朝暗处唤道:“去让人把胡姬带过来,让她给风先生好好表演一番。” “属下明白。” 暗处有人低低应了一声,继而便是一个黑影飞速略过窗子,一忽儿就不见了。 风无涯看着这一切,目光一闪,再看向北冥烈的眼神当中不自觉的就带了几分忌惮。 本以为这北冥烈是个直来直往的,不料背后也藏着如此城府……方才那人在那里待了多久,他竟是一点都没发现。 “看来,以后不能再这般小瞧他了。”风无涯在心底默默道。 “风先生且稍等片刻,胡姬马上就来。这胡姬就是我精心挑选的美人,保管就是您见了,也会一眼就动心。” 北冥烈仿佛没有发觉风无涯的心思百转,只爽朗笑笑,还举起杯盏来豪爽痛饮一杯,好不自在。 片刻功夫,只听得外头先是飒飒风响,继而又听见几声极有节奏的敲门声:“殿下,胡姬带来了。” “还不让她快快进来。”北冥烈一边吩咐,又让人燃了灯,本在日暮时分有些昏暗的屋子,此时便亮如白昼。 而自这一片亮堂中,从门外缓缓走来一位面覆红色流苏薄纱的美人。 这美人身着一袭红衣,却并不是如寻常女子那般的长裙,而是灯笼裤的设计,想必是为了方便舞蹈。 那裤子旁有些许开叉,随着美人步履摆动,若有若无的露出些许白皙肌肤,更是惹人遐想。不仅如此,美人脚腕上还系着细细一串铃铛,走起路来叮咣作响,更是摇曳生姿。 风无涯目光随着她一路前行,直到走到二人面前站定,对着二人福身一礼,声音悦耳动听:“胡姬见过大皇子,见过风先生。” 她行礼后,微抬起头来,视线也是恭敬向下的,薄纱遮面,却遮不住眼角眉梢的风情,尤其是目光流转之下,更是勾魂夺魄。 “大皇子眼光果真不错,这胡姬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想必皇上定然会满意的。”风无涯微微颔首,对北冥烈肯定道。 北冥烈却一摆手:“先生这才到哪啊,等你瞧了胡姬的歌舞,才能知道什么叫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呢。” 说罢,他看向胡姬,吩咐道:“给风先生展示一番,让他好好看看我北蛮的女子,究竟是何等风情。” “谨遵殿下吩咐。”胡姬又一恭敬福身,往后退了些许,到了中庭空旷之处,又从身后侍女那边拿了胡琴站定。 她抱着胡琴站在中庭中间,随手一拨,便是一串轻泠泠乐音自琴中而来,让听者顿感心旷神怡,目驰神炫。 第377章 进献美人 只见胡姬素手轻弹,悦耳乐音不断传来。她且弹且舞,足尖轻点,真好似从天上来的精灵一般,腾挪跳跃间都是风情。 在她舞动时,间或露出一些白皙肌肤,更是惹人浮想联翩,心神大动。一双勾魂夺魄眼幽幽看过来,好似是小刷子挠了一下般,惹得人心痒。 “怎么样,风先生,这胡姬还不错吧?”北冥烈得意一挑眉,偏身望向风无涯,面上满是笑意。 风无涯毫不迟疑,微微颔首:“这胡姬无论是姿色还是舞姬,都堪称得上是数一数二,即便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也可称得上是翘楚。” 那胡姬站定福身行礼,听得二人夸奖,面上微微一喜,又迅速冷静自持起来,只恭敬道:“多谢风先生认可。” 如此举动,更是引得风无涯心里满意。此女才艺出众,相貌绝艳又不卑不亢,懂得喜怒不形于色,着实称得上是可塑之才。 “如此美人进献给皇上,想必能得到皇上青睐。只是大皇子,你想好要如何行动,才不会惹人生疑了吗?”风无涯偏头,望着北冥烈问道。 闻言,北冥烈爽朗大笑:“风先生不必担忧,本殿下心里已有了一番主意,你且过来听……” 风无涯附耳过去,两人密聊一阵,终是敲定了方案。而长夜漫漫,次日又是一番风起云涌。 次日。 云世坤同北冥烈相对而坐,只见他端起手中酒杯,偏头看着北冥烈,饶有兴趣问道:“大皇子今日这么早便来了宫中,说是有好东西要献给朕。究竟是何物?朕这心头可好奇的很。” 北冥烈轻轻一笑,眉目间满是自信:“皇上还请放心,本殿下今日献的这“好东西”,您绝对满意。”说罢,他轻轻一击掌,示意将人带过来。 两人朝着大殿门口望过去,先瞧见的并非人影,反而是一阵阵悦耳的胡琴声先传了过来。 “有点意思。” 云世坤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些许兴致来,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 伴随着胡琴声,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簇了过来。这些女子各个都薄纱覆面,身着粉色衣衫,且歌且舞,看起来的确是俏丽无比。 不过,云世坤看着这些女子,面上的神情却十分平淡。只见他漫不经心的举起手中杯盏,抿了一口薄酒,半晌才转过头去望了北冥烈一眼。 “若只是这些个寻常女子的舞蹈,那也称不上是“好东西”吧?这几个女子身姿容貌确实不错,不过朕见的多了,这也算不得什么。” 听得云世坤之言,北冥烈面上却不慌不忙,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来,略一挑眉:“精彩的可还在后头呢,皇上仔细瞧好了。” 说罢,只听得那胡琴声忽然一变,变得有些急促起来。继而便看到那一群女子分散开来,露出一只被她们簇在中间的女子。 这女子身着红色衣衫,捧着的正是那胡琴。先前被众人簇拥,云世坤竟是没看到她。 只见她肤如凝脂,艳若桃李,面部仅露出的一双眼睛也熠熠生辉好似星子一般。 要说方才那些个女子也算得上是绝色,可和这女子一对比,登时就被衬得暗淡无光,让人望了只觉是庸脂俗粉,上不了台面了。 “皇上,这还不算精彩吗?”北冥烈豪爽饮完一杯酒,饶有兴致的问道。 他说什么,云世坤浑然不在意,因他一双眼睛都被这红衣女子的身姿吸引住了,只能紧紧盯着那女子巧笑倩兮,时而轻舞,时而弹奏手中胡琴。 待到一曲终了,云世坤仍有些意犹未尽,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些女子,尤其是正中间的那女子瞧。 “且等等,你们就站在这里让朕好好瞧瞧,别急着退下去。”眼看着众舞女福身一礼,便要退到一旁,云世坤忙吩咐了一句。 闻人言入耳,众舞女纷纷停住了脚步,安静站在原地,等待下一步的吩咐。 一旁的北冥烈用余光细细观察了一番云世坤的神色心中一喜,知自己这着棋多半已经错不了了。 “大皇子,你今日来的这么早,竟是给了朕如此大礼,朕心里着实是欣喜的很。”说罢,云世坤主动举起手中酒杯,同北冥烈的相碰。 北冥烈有些受宠若惊,碰杯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皇上这说的是哪里话。这些都是本殿下宫里专司舞蹈的舞女,上不得什么台面。” “今日让她们为您献了一舞,只希望皇上瞧了这舞蹈,就当逗个乐心情好些,那便也足够了。”北冥烈把姿态放的谦卑,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 云世坤微微勾唇一笑:“大皇子过谦了。朕何止是心情好些?简直是心花怒放!不过,朕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是否答应?” 嘴上这么说着,可看云世坤神色,这哪里是个疑问句?他分明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显然是志在必得。 鱼儿上钩了! 北冥烈心头一喜,面上也不露声色,甚至做出有些为难的神色来:“皇上,这些都只是寻常北蛮粗俗女子,上不得台面的。” “让他们表演个舞蹈还成,可是若被您收入宫中后,不小心冲撞了您,那可就是大罪一桩了。本殿下着实是不敢冒这个险。” 听得这话,云世坤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了:“照大皇子这么说的话,是执意不愿把这些美人给朕了?” “瞧您这话说的!不是不给,只是……”北冥烈神色懊恼,看起来很是纠结的样子。 云世坤眼珠子一转,露出几分意义不明的笑容来:“朕也清楚,夺人所爱并非君子所为。只是这些个舞姬朕着实是喜欢的紧。” “不如这般,你同朕两人各退一步,朕不要其他的,只要那穿红衣的舞姬,不知大皇子意下如何?” 其实云世坤一开始便只想要那红衣舞姬,只是略略绕了圈子,眼下他既这么说了,北冥烈定然再不好拒绝。 他又哪里知道,北冥烈和风无涯本就算好了他这般心思呢? “皇上,您……!”北冥烈知计策成功,心中欣喜,面上却还是一副有些不大情愿的模样,咬了咬牙,“若皇上着实喜欢的话,这舞姬便归您了。” 说罢,他冲台下一招手,轻声吩咐道:“胡姬,走上前来让皇上好好看看。以后你可就跟着皇上了,定要乖巧听话,免得惹皇上不开心。” “胡姬见过皇上。”那胡姬闻言,莲步轻移走上前来,红衣似火,配着身上若有若无的铃铛响声,更是惹人心弦拨动。 她对着云世坤福身一礼,面上露出些许羞涩笑容来:“奴名唤胡姬,幸得皇上赏识。” 美人果真是美人,就连声音也清脆悦耳,同旁人不一样。 “抬起头来,让朕仔细瞧瞧。”云世坤微一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胡姬,“先前当真是朕大意了,竟还不知道北蛮有这等美人。” 胡姬被云世坤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一张俏脸微红。她依言抬起头来,只是仍不敢正眼看向云世坤,依旧微微垂着。 瞧见人羞涩模样,云世坤兴致更加,细细看着台下美人。忽的,他心神一动。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胡姬……同那人有些相似?先前距离太远没能注意到,眼下仔细看来,才惊觉这一点。 虽说两人眉眼并不是十分相似,可不知怎的,这胡姬总给云世坤一种熟悉感,他目光中兴味大盛,暗道:“看来这次当真是捡到宝了。” 他怎么想不重要,北冥烈既已达到了自己目的,心中自然是得意无比。两人心中各自想着事情,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庭中胡姬等人仍旧歌舞着助兴,场面看起来一片祥和安乐。而在这其中,却暗暗蕴着风云变换。 过了一会功夫,北冥烈便告辞离开,云世坤倒也并不挽留,只饶有兴致看向胡姬,神色变幻,不知在想什么。 待到北冥烈离开后,云世坤低声同身旁太监吩咐道:“那胡姬你且叫人好生安置,记得周围多派些人,免得让人瞧了去。” 太监闻言一惊,露出些许困惑神色。这胡姬长得虽美,可果真有这么大魅力,竟要让皇上秘密将她藏起来么? 困惑归困惑,圣意又岂是旁人能随意猜测的?因此并不多说,只乖乖应下。 云世坤又道:“此次北蛮大皇子进献美人有功,叫人好好赏赐一番。另外朕今晚要临幸胡姬,派人好生准备一番。” “奴才明白。” 云世坤身旁的贴身太监一一恭敬应了,带着胡姬下去没一会的功夫又匆匆跑了回来。 “回禀陛下,胡姬已被安置到梅清苑中。那里景色宜人,且距离其他妃嫔的宫殿较远,想必少人打扰。另外奴才又按着才人的规格给胡姬配了宫女太监,您瞧着可好?” “不错。”云世坤细细听完后满意点头,露出些许笑容来。回想起胡姬艳丽容貌,云世坤眼中划过些许兴味来,已无比期待今天晚上两人的相见。 第378章 几家忧愁 夜幕悄然降临。 此时此刻,一向是冷清惯了的梅清苑,却格外的热闹。数个宫女来来往往紧张的布置着,原因无他,只因云世坤一会便来了。 而作为主角的胡姬,也被人好生打扮了一番,沐浴更衣安排到了房间当中,只等着云世坤的到来。 胡姬先前虽被人好生教导过,也算训练有素,但眼看着云世坤马上就到了,心里还是难免有些紧张,坐在那里心神忐忑。 就在她忐忑之时,忽听得外面传来沉稳脚步声,不一会,便听得一男声道:“今日事务繁忙,来晚了些,是不是让朕的胡姬等急了?” 胡姬心知这是云世坤到了,提起一股气来,稳了稳心神。 她站起身来福了一礼,头微微垂着,认真答道:“陛下这说的是哪里话。奴欢喜陛下来,无论多会都是欢喜的,又怎会在意等那一时半会的呢?” “那还不抬起头来好好看看朕。今日在殿上,朕还当真好奇的很,这面纱下藏的是何等绝美容颜。”云世坤笑道。 胡姬便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艳丽容颜,同云世坤对视。云世坤望过去,只这一眼,便不由得有些呆了。 只见胡姬仍旧穿着一身红衣,只是式样和先前略有些不同。她真的极适合红色,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身红装穿在她身上,都有着别样的气质。 更何况今日这身衣服,是御衣房经过精心挑选的。毕竟是皇上看中的女人,谁也不敢轻易怠慢,自然要尽心尽力。 “你……” 可这些都不是让云世坤震惊的。真正让他震惊的,还是脱下面纱之后,胡姬的一张容颜。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这两人之间真的没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即便脱下面纱去看也是这样。可胡姬却总让他回忆起那个故人,他曾经最爱的女人。 “陛下,怎么了吗?可是奴身上有什么不妥,让您不舒服了?”胡姬初次侍寝,心中本就忐忑的很,又被如此盯着,就更是紧张。 偏偏云世坤只盯着也不说话,她这一颗心就好似是浮在水面上一般,怎么也落不下去。 “无事。朕方才只是想到了一些并不相干的事情罢了,你不必如此紧张。” 被这么一唤,云世坤回过神来,看了胡姬一眼。他收敛起面上回忆之色,只笑着应了一句。 语罢,云世坤走上前去,单手挑起胡姬下巴,满意笑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胡姬面皮子本就薄,又没有经历过这般阵仗,当即就羞红了脸,就连耳朵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她这般模样更是惹人心动,且眼下胡姬本就已经是他的人,云世坤自不可能再接着克制,当即将人搂在怀中。 “这般美人,漫漫长夜,朕又怎么忍心浪费?朕的胡姬,且陪朕一道赴这巫山云雨。”云世坤朗笑一声,单手揽着胡姬,便向床上倒去。 胡姬惊叫一声,继而便乖乖闭上眼睛,柔顺躺在云世坤怀中。今夜,春风一度…… 次日,京城便有了几分传闻,原因无他,一直在四国聚首中默默无闻的北蛮,不知为何竟突然得了皇上青眼。 旁的干系不说,今日皇上赏的那些个物件,便足矣让不少人眼红了。 京城此时本就有众多势力聚头,纷纷乱乱的。有了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也引来了旁人不少关注和议论。 靖国驿站里,轩辕列和赫连戟坐在一处,眼中闪出些许好奇之光。 “这北蛮也不知做了什么,竟突然得到皇上的重视。看今日皇上赏赐的那些个物件,想必会引来不少人眼红吧。” 两人此时正在对坐博弈,轩辕列漫不经心的拾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忽又想到了这桩事情,便笑着说道。 赫连戟思索了片刻,略微皱了皱眉头:“这件事情,我今日也略有耳闻。北蛮做了什么,我倒是略知一二。” 一听这个,轩辕列神色登时就亮了起来,一副好奇模样:“什么事情?” “听说昨日北蛮向皇上进献了一个美人,据说是颇得皇上心意,因此今日才能得如此重赏。我思来想去,想必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了。” 一边说着,赫连戟一边落了一颗白子,目光盯着棋盘,很是专注。 轩辕列微微皱了皱眉头,露出些许不认同之色:“北蛮本一直默不作声,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一招,当真是让人意外。” 他略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美色惑人,果然是名不虚传,也不知道皇上这新鲜劲儿能过多久。说起来,到底是如此美人这么惹得皇上注意,我还真想看看呢。” “这,想必殿下是看不到了。” 闻言,赫连戟勾唇一笑,道:“据说那美人十分惹得皇上重视,秘密藏在宫中的一个偏僻地方,且昨日就宠幸了去。” “且因为北蛮那边动作迅速,先前也没有走露出来什么风声,是以眼下还没人瞧见过那美人的真正样貌。” 轩辕列本是有些好奇,听得这话之后,兴趣又被挑起不少,饶有兴致道:“看来是绝世美人了。若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见识一番。” “说不准以后会有机会的。”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下着棋子,都没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此事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只是坊间传闻口头聊聊罢了,不足深究,没过一会两人的吸引力便被旁的引了去。 “殿下,您这局可是输了个十成十,怎么样,愿赌服输?”赫连戟一边闲聊着一边看着棋盘,忽然眼睛一亮,朗笑着说道。 随着他的话,轩辕列低头看上棋盘,仔细观察了片刻之后,便懊恼的皱起了眉头。 原因无他,只因他刚才被皇上那件事情过于吸引了心神,所以下棋也不够专心。一时不察,竟是被赫连戟抓住了破绽,打了个兵荒马乱。 “你这莽夫!”轩辕列皱了皱眉头,有些懊恼的看着赫连戟,“不是都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吗?怎么你武功了得,就连博弈也这般厉害。” 要知道,两人先前无聊,在博弈前可是下了赌注的。而且他先前自以为能赢,信心满满,便满口答应了那赌注。如今想来,轩辕列几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赫连戟眼下赢了棋,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因此也不和他多加计较,只得意笑笑:“如何?殿下愿赌服输,可千万不要赖皮。” “我自然不会赖皮!只是这博弈须得三局两胜才能显示公平,区区一局赢了,又怎能显示出水平来?” 轩辕列眼看着被赫连戟说中想法,面上微微一红,紧接着眼珠子一转,又想出来了一个主意,连忙提议道。 瞧见轩辕列一副不肯认输的模样,赫连戟没什么法子,只好无奈笑笑:“那便依殿下的,咱们再来两局就是了。” “这才对,来来来,待我大杀四方。”轩辕列一挑眉,目光当中有些得意,两人收拾干净棋盘,又开始了新的一局。 几家欢喜几家忧。胡姬入宫一事,对于有些不相干的人来说,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可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那就大不一样了。 有人暗暗的心生警惕,知道这四国之间的势力只怕是要发生一些变化暗暗提防,也有人注意到了北蛮的实力,正迫不及待的抛出橄榄枝。 而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胡姬入宫这件事情,就是天大的灾难。 “皇上今日在哪?” 宫中一处,叶有容神色阴鸷,低头看着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宫女。 承受着叶有容怒火,宫女害怕极了,蜷缩在一团半天,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是一直发抖。 如此便惹得叶有容更加不满,连日来积累的怒火都发泄到了一处。 她随手拿起身旁的茶杯,狠狠向着宫女的方向掷去,面上满是不耐烦:“怎么一直不说话?莫不是哑巴了?若是这样的话,本宫不介意帮你一把!” 茶杯碎在地上,瓷片四处飞溅。其中有一些溅到了那宫女的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来,宫女也不敢去擦拭,害怕的眼眶含泪。 “回……回娘娘的话。”她生怕叶有容当真做出什么,强忍着心中害怕,瑟瑟道,“皇上今日又去了那位那边,多半是不会来咱们这了。” 听得这话,叶有容心中火气更甚,当即冷笑一声:“本宫就知道皇上又去了那小狐狸精那。也不知道这是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子,竟惹得皇上如此流连忘返。” 她是越想越气。自从前几日北蛮那边献了美人之后,皇上独宠那一人,其他妃嫔的宫殿,是再也没来过。 那些个平日里头本就冷清的宫殿也就罢了,只沉默着,偏偏她受惯了皇上的宠爱,又怎么能忍得了这个? 眼瞅着都快有半月,皇上都未曾踏足,失宠的恐慌让叶有容又急又气又慌,种种心思掺杂心头,几乎是迷失了自我。 第379章 心生妒意 这还不是最让人生气的,更气的是那女子一入宫便被皇上秘密藏着,叶有容眼下连那女子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如此一来,叶有容更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般,力气使不出来,可谓是十足的难受。 “退下去!在本宫面前抖来抖去的做什么?平白惹人厌烦。”叶有容没法把气撒出去,便只能尽数宣泄在宫女头上。 她冷冷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神色怨毒。 那宫女被吓得哭都哭不出来,目光瑟瑟,颤声道:“娘娘,奴婢知错,奴婢这就退下去……” 待到宫女退下之后,叶有容尖细指甲轻磕桌面,一双美目当中满是阴森,衬得那原本娇艳的容颜也带了几分扭曲。 “眼下你且得意着,待到过些日子皇上腻了,圣眷不再,本宫倒要好好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得意。” 叶有容这边如何恼怒心急暂且不提,另一边苏婧也急得好似热锅中的蚂蚁一般。 苏婧这日来了将军府,明面上是寻冷若岚闲聊,实则则是想再悄悄看看姬长夜,不然心底这份不甘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下。 “姨母,这是我家厨子新研制出来的糕点,我当初一尝就觉着您肯定喜欢,如何,要不要试试?” 苏婧同冷若岚坐在一处,巧笑倩兮,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正准备递给冷若岚。 冷若岚接过食盒,面上闪过些许惊喜,笑道:“我还道你今日为何前来,原来是因为这个,苏小姐有心了。” 听得冷若岚这句生疏的“苏小姐”,苏婧心中有些许黯然,但并未表露出来,面上只是一副纯然笑意。 “姨母,我知我先前也做了不少错事,眼下只能是尽力挽回。这份糕点就做我赔罪的小小心意吧。” 听得苏婧故事重提,冷若岚面上笑容一僵,稍稍有些不耐,却也没再接着说下去,只随口转了个话题,不再随着苏婧心意。 瞧冷若岚不愿接话,苏婧心底略有几分恼意,想着不能心急,又硬生生克制住了。 两人随口闲谈了些事情,只是彼此都有些心事,因此这谈话也不冷不热的,听得格外让人郁闷。 过了片刻功夫,苏婧状似无意的把话题引到了叶桑身上:“少夫人近日可还好?” 冷若岚面上笑容又淡了几分:“平白无故的,提她做什么?” “这不是忽然想起来了吗?却说少夫人先几日在四国聚首时大展风头,着实是惹人艳羡。如此才貌出众,我当真是佩服的很。” 苏婧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的观察着冷若岚的神色。 果然,冷若岚听得这话之后,面上笑意淡了几分:“女人家,这么爱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看着是出了风头,实际上不知有多少人笑话。” 苏婧闻言,心头一喜,可接下来的话就让她笑不出来了。 只听得冷若岚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左右是一家人,就算是再不喜也便随她去了。改日让夜儿提醒她一番,免得再像这般。” 闻人言入耳,苏婧面上笑容登时僵了,心底涌上些许悔意,只恨自己当时轻率,把好好一盘棋下的稀烂。 但很快的,这悔意又转化为对叶桑的恨意。苏婧不由得思索道:“若不是有那叶桑在,眼下我才应当是那少夫人,又有她何事。” 想归想,面上苏婧照旧是笑着说道:“姨母说的有理,毕竟是一家人,自然是要多担待一些的。” 说罢,她又装模做样的叹了一口气:“有姨母这般善解人意的好婆家,当真是少夫人的福气。” “眼下我还没有出嫁,若是未来的婆家也能像姨母这般就好了……”苏婧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冷若岚,意有所指。 只是冷若岚想起两人先前嫌隙,终究是做不到毫无芥蒂,只一一打着哈哈应付过去,惹得苏婧心中羞恼无比,却又没什么办法。 两人谈了许久,苏婧都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只知冷若岚虽还是不大喜欢叶桑,却也勉强接受,这个认知让她心中痛恨不已,却又没什么办法。 一番闲谈过后,眼看着天色不早,苏婧无法,只好勉强笑道:“眼下天色不早,我是时候该回去了。” 说玩这句话之后,她却动也不动,仿佛是在期待着什么。 冷若岚察觉到了些许苏婧的意思,却不愿配合,只态度冷淡迎合一声:“确实如此,苏小姐路上小心,我便不多送了。” 苏婧无可奈何,只能是怏怏离开,既恨自己,又对叶桑心怀妒意。 离了冷若岚处,苏婧正准备离开,忽听得不远处小竹林旁有人嬉戏打闹的声音。 她原本并无意前去,但听得其中一个声音似是有些像姬长夜的,便又按捺不住自己心情,匆匆向前。 离得越近,那声音也就越清晰。再近一些,苏婧便看清了,果真是姬长夜,只是他身旁还有那惹人厌烦的叶桑。 只听得姬长夜无奈说着,言语当中却不难听出宠溺意味:“你说你,旁人都是趁着风高气爽的时候去野外放风筝。” “你倒好,这都快黄昏了,在这小竹林旁放风筝,像什么样子?”姬长夜看了一眼手中的风筝,又看了一眼叶桑,目光无奈又宠溺。 一旁的叶桑娇憨一笑,伸出手去拉着他,轻轻晃了两下姬长夜胳膊:“我这不是忽然想起来了嘛。” “再说了,左右你眼下也没什么事情,陪我放放风筝怎么了,就当作是放松了。”叶桑振振有词,“平日里公务繁忙,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机会,你应该高兴才是。” 姬长夜被叶桑说的没有办法,伸出手去刮了一下人鼻头,笑道:“你倒是鬼机灵,伶牙俐齿的,我哪里说的过你。” 说罢,他又看向了手中风筝,有些发愁:“只是眼下正是风平之时,再加上旁边又有树叶遮挡,这风筝只怕是难以飞起来。” 说着,姬长夜伸手试了一下。他一边举起双手尝试着将风筝舞起,一边又向前跑动,期待着风筝飞起。 无奈今日天气着实是不大合适,姬长夜尝试几次都没能成功,只好是不甘放弃。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难得的有些孩子气,惹得叶桑在一旁看着,禁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你笑什么,要不然你来试试。” 被叶桑这么笑着,姬长夜耳朵悄悄红了,赌气似的把那风筝往叶桑手中一递,“我都飞不起来,你定然也飞不起这风筝。” “我试试就试试。” 叶桑笑的肚痛,听到了姬长夜这话也不推辞,反倒是笑的更欢。她双手接过来姬长夜手中风筝,当即开始尝试起来。 说来也巧,叶桑拿起风筝之后,恰好吹来一阵清风。虽说不大,可趁着这风势,那风筝倒也晃晃悠悠的飞了起来,隔了一会才落到地上。 这下叶桑可得意了:“如何?我这风筝纵然飞的不远,也总比你那飞都飞不起来的样子好了许多。” 姬长夜登时有些没话说,只气恼看了叶桑一眼,片刻才又恨恨刮了一下人鼻头:“你这嘴无论多会都是有理的,我哪里说的过。” “不管怎么样,总之我是把这风筝飞起来了。倒是某些人,还武功高强能力出众,怎的连风筝都飞不好。” 叶桑得了机会自然是要好好的逗弄姬长夜一番,拿着风筝蹦蹦跳跳,开心的不行。 一旁的姬长夜被逗弄的无法,思索片刻,猛的伸出手去,一把抱住了叶桑,抱的紧紧的,怎么也不愿松开。 这下,就轮到叶桑面颊微红,不好意思了。 不仅如此,叶桑还听到姬长夜的声音在她头顶闷闷传来:“我的人放好了风筝,那便就是我放好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我就是我,谁要做你的人了!”叶桑这下更不好意思,一张俏脸上满是红霞,羞恼道。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怎的就不是我的人了?”姬长夜把叶桑搂的更紧,“无论如何,这辈子你都不要想从我手掌心里逃开了。” 两人笑笑闹闹,蜜里调油,可谓是甜蜜极了。也正因为如此,他俩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还有一双充满妒意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这不是旁人,正是苏婧。 虽然因为距离,苏婧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可是观察着二人的动作,不难知道两人之间十分甜蜜。这就让苏婧心中酸涩不已了。 她哪里见过姬长夜这个样子?在苏婧的记忆中,姬长夜一直是个冷漠自持,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即便对她有所好感,但也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起初苏婧以为这就算是姬长夜对她的不同,她终究和旁人是有些差别的。 然而看了今日的姬长夜,苏婧才知自己有多可笑。 “为什么,你能那般宠溺的看着旁人,你也会有这种无赖和孩子气的样子吗?那我呢,我又算什么?”苏婧喃喃自语着,一双眼中满是妒火,面容十分扭曲。 第380章 伺意报复 苏婧从未见过这般的姬长夜,即便是穿着一身玄衣,也掩盖不住他身上暖意,只让人觉着心头温暖。 她无意再去看这让人心生刺痛的画面,便只收敛了心神,恨恨一跺脚,转身离开了。而姬长夜和叶桑两人琴瑟和鸣,自是没注意到。 “叶桑……是你逼我的,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怎么配过的这么好?” 苏婧恨得双眸发红。她低声喃喃着离开,在心底开始慢慢酝酿起了报复的计划。而这一切,叶桑并不知晓。 隔了几日,在宫中的叶有容收到了一封密信。 这信不必多想,自是苏婧写的:“近来叶桑嚣张的很,我急需你的帮助,还望你利用在宫中权势相助,后日见面详谈。” 叶有容看完信后沉默片刻,忽的冷笑一声,将那信尽数撕碎,又掷到火上,看着它们一点点化作灰烬。 “可真是直接啊,她怎的不想想,本宫眼下哪有圣宠?本宫尚且自顾不暇,怎有精力留出去帮她。” 叶有容面上闪过些许意味不明的冷笑,看着很是嘲讽。她把那密信销毁干净后,思索片刻后便抛之脑后,转而去了御膳房一趟。 自御膳房出来后,叶有容马不停蹄,又来到了御书房一处。 站在门口的小太监看了她一眼,面上笑容淡淡:“奴才见过叶妃娘娘。娘娘今日怎的有时间来了?” 闻言,叶有容心中暗恨:当初她得宠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都赶着巴结,只恨眼下不济,竟是连一个区区的小太监都这样了。 别以为她没看见,那小太监嘴上什么都不说,暗地里眼神可是十足的嘲讽。 “本宫这不是今日无事,给皇上亲手做了些羹汤,怕皇上忙于公务累着吗?劳烦公公前去通报一声,本宫好把这汤送过去。” 恨归恨,眼下有求于人,叶有容面上还是做了一副热情神态,殷切看向那太监。 小太监只当没看见她的热切,冷淡应了一句:“奴才知道了,还请叶妃娘娘稍等片刻。” 说罢他也不去看叶有容逐渐难看起来的脸色,只略略行了一礼,旋即转身进了御书房。 不过片刻功夫,小太监又不紧不慢走了出来:“皇上说了,他眼下还有许多折子要批,着实是没精力去应付您。” “您把这羹汤交给奴才,奴才自会帮您递过去的。若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还请叶妃娘娘早些离开。” 他的话听起来也恭恭敬敬,可叶有容还是敏锐的听到了“应付”二字,一时面上青一阵红一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之后,叶有容尚不死心,又从牙缝中憋出了一句:“本宫已经许久没见过皇上了。还望公公通融一二……” “娘娘请回吧。”看着叶有容如此不依不饶,小太监面上笑容愈发淡了,几乎是不耐烦,“奴才以为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 如此直言,饶是叶有容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是悻悻离开。 她转过头去后,隐约听到背后传来几声低笑,但并不真切,叶有容也实在提不起勇气转身去看,只觉得又羞又恼,又气又急,十成十的不甘心。 此次碰壁,让她愈发坚定了争宠的决心,也让她把苏婧的那封密信彻底抛到了脑后。 后日,苏婧如约来到了宫中,见到的却是叶有容的冷脸。 “苏小姐平白无故的来寻本宫做什么?眼下这时机不对,你就不怕被人抓了把柄吗?”叶有容慵懒坐在贵妃椅上,闲闲啜了一口茶。 苏婧闻人言入耳,愣了片刻,有些恼怒又有些不可置信:“叶妃娘娘莫不是在说笑?你难道忘了前些日子我的信了吗?” 此时叶有容已然屏退了宫中左右,所以苏婧说话也就格外的直白放肆。 叶有容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啜了口茶,神色淡淡:“信,本宫确实是看到了,可这又和本宫有什么关系呢?” “你……!”苏婧登时有些沉不住气了,一张脸涨的通红。 她深呼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焦急,勉强镇定着同叶有容道:“叶妃娘娘,咱们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您真的要帮帮我啊。” “况且细细数来,宫中又有哪位女子同您一般,入宫没多久便得了皇上宠幸,当即就被升了嫔位,没过几日又升为妃位呢?” 苏婧思索片刻之后,又开始对叶有容奉承起来,企图借此惹得她愿意帮忙。 谁知叶有容听了这些个奉承话后,不仅没有露出开心的神色,甚至还冷笑了一声。 “苏小姐当真是伶牙俐齿,只可惜本宫眼下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叶有容淡淡说着,神色中有些嘲讽和恨意。 苏婧不说还好,一说她便又想起这些日子的难堪,心中更是不甘。明明眼看就要飞黄腾达,怎的就有人横插一脚! 一想那北蛮进献过来的神秘美人,叶有容就恨的牙根痒痒。 她冷哼一声,偏头看向了苏婧,道:“苏小姐消息未免也太闭塞了,竟不知道本宫眼下早已失了圣宠吗?” 苏婧这些日子眼看着叶桑越过越好,只是嫉妒之时。她眼下只一心想着要如何去整治叶桑,倒还真没有注意过这些,闻言便是一愣。 “怎么回事?怎的还有这种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看着苏婧迷茫的神色,叶有容面上倒是嘲讽之色更浓:“莫不是苏小姐眼下一直盯着那叶桑,连外界的消息都没有注意?” 被她说中了心思,苏婧有些恼羞成怒,但又很快抬起头来愤愤道:“难道你不是吗?若不是与你利益相关,外界的事情你又能知道多少。” 她略顿了顿,又接着道:“我本以为叶桑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这一共识,你我二人都很是清楚了,谁知这不过是我的一腔情愿。” 被苏婧这么一番抢白,叶有容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可谓是五彩纷呈,十分好看。 眼看着苏婧还要接着说下去,叶有容颇有几分忍无可忍道:“够了!你当本宫不想要对付叶桑吗?本宫对她的恨意,绝对不输于任何一个人。” “那你为何不愿同我结盟,一道动手?要知道,你我二人的力量加起来,绝对能让叶桑吃不了兜着走。”苏婧愤声道。 “本宫要对付叶桑不假,可前提是本宫要有足够的实力。而眼下拥有圣宠,就是本宫最大的实力。” 叶有容说到这里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瞧着竟有了几分哀怨:“本宫本以为得了圣宠,可谁知半路里却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此话怎讲?”苏婧听到这里,还当真是有些疑惑了,暗道莫非先前当真发生了什么,只是她未曾注意。 “前些日子北蛮进献给皇上一位美人,皇上一见她就欢喜的不行,日日唤她侍寝。虽说眼下还未封嫔位,不过想必也不会太久了。” 闻言,苏婧抬起头来,惊讶望了人一眼,道:“还有这种事情?若是这样的话,不如先想写办法好生对付她一番,夺回圣宠。” “哪有那么容易。”叶有容轻哼一声,“皇上宝贝这美人的很,入宫这么久了本宫连她正脸都没见过,又何谈对付。” 这下苏婧也没了办法,只好是干巴巴道:“皇上眼下想必是图个新鲜,不日就会厌烦的,到时候再对付她也不迟。” “但愿如此吧。”叶有容复又叹了一口气。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事情,只是苏婧心中焦急,老想着把叶有容往叶桑那个话题上引,可叶有容却怎么也不配合。 久而久之,苏婧也有些恼了,微怒着看向叶有容:“叶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一点忙都不愿意帮我吗?” 本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跳过,谁知兜兜转转又引了回来,叶有容也有些生气:“本以为本宫已经讲的很明白了,你怎的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她本就烦躁,随手拿了一下-身旁的茶水准备啜一口,谁知茶盏冰凉,这茶水冷的早就不能喝了。 再抬头看看天色,只见外头一片灿烂,显然已经是暮色四合时分。而苏婧是正午稍后到的,原来不知不觉,两人已经为叶桑一事争了足足有一个下午。 这个认知让叶有容心中更是烦躁,看着苏婧的眼神也愈发的不耐烦。 “本宫以为自己已经说的足够清楚了:眼下本宫不得圣宠,最最要紧的事情自然是想办法夺回圣心。” 叶有容神色冷淡:“至于叶桑一事,本宫眼下正在宫中,和叶桑也没什么接触,先把她搁置到一边也不是不可。” 这么一番话下来,听得苏婧脸上神色愈发难看起来。 她缓缓冷笑一声:“要不是今日前来,我竟还不知叶妃娘娘心中是这样想的。也罢,是我求错了人,我不应该来这里自取其辱。” 说罢,苏婧愤怒站了起来,猛一拍桌子,便愤愤离开。 “慢走不送。”叶有容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淡道。 第381章 暗生嫌隙 两人谈了一下午也没谈出什么结果来,苏婧愤而离开,叶有容也没再挽留,两人可称得上是不欢而散。 离开的苏婧简直是装了一腔怒火,出了宫后实在是忍不住,竟一脚愤愤踢在旁边柳树上。 “喀”的一声轻响,却不是来自柳树,而是来自苏婧。 她本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哪里有什么力气,除了惹得自己受伤外,对柳树造不成一点伤害,就连叶子都没掉一根。 “小姐,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载着苏婧来的府中马车等了她一下午,好不容易等到苏婧出来,却又看到了这一幕,可谓是各个惊掉了下巴。 坐在马车中的侍女瞧见苏婧这样,有些着急,连忙下了马车问道。 苏婧眼下本就气愤,又痛的说不出话来,只恨恨的瞪了那侍女一眼,隔了半晌等到痛意过去一些之后才开口说话:“管我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快快扶我上马车。” “是,小姐。” 那侍女被苏婧这一眼瞪得有些害怕,愣了楞才出手搀扶,免不得又是被挨了几声训斥。 好不容易扶着苏婧上了马车,这位大小姐才算是冷静了下来。 此时苏婧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太过失态,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种种愤恼,面上仍旧是一副知书达礼模样。 “方才是我太过激动,惹得你们受惊了。”苏婧温柔一笑,瞧着还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对不起你们。” 那侍女被骂了几句,原本心中十分不满,眼下听了苏婧这话又有些受宠若惊,只连连摆手,示意苏婧大可不必如此。 苏婧顿了顿,又继续温柔道:“方才是我失态,还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也别把这件事情同旁人乱说,不然……” 说着,苏婧略略低头,露出了一个有些难过的表情,配着她因为痛意而微红的脸庞,看起来格外的我见犹怜。 “小姐您放心吧,我们刚才什么也没看见,这件事情不会和旁人说的。”马车上的侍女以及车夫闻言,忙纷纷保证。 “那便多谢了。”苏婧说完这话后又迅速低下头去,仿佛是有些不好意思。可谁也不知道,她悄悄露出了一个满是恶意的阴狠笑容。 眼下叶有容是指望不上了,两人之间的联盟因为今日一事已然有了几分裂痕,生了嫌隙。因此,苏婧自不会蠢到再去寻叶有容帮忙了。 “若只有我一人对付叶桑的话,定然是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苏婧在心中默默想着,“叶桑你且等着,你不会得意太久的。” 京城的另一边。 仍旧是上次那个风无涯同北冥烈谈事的偏僻物资,只是这一次没有风无涯,只有北冥烈连同几个属下在那里。 如今夜已有些深了,屋子中只有北冥烈面上的桌子上点了两盏灯,瞧着竟有些鬼气森森的,十分阴暗吓人。 “夜之,你寻来的这人靠谱吗?”北冥烈似是有些不满,面上露出狐疑之色。 只见北冥烈桌子对面站着四人,其中一人浑身着黑,就连面部也笼着一条黑色布子,叫人瞧不出究竟是长什么模样。 在他旁边是一个苗疆打扮的人,一双倒吊三角眼,穿着看不清楚花色的衣服,就算是普通的站在那里,也让人心生不安。 更何况那人宽大的袍子下面,竟还隐隐传来昆虫或者是蛇类爬动的那种“翕翕索索”的声音,更是让人情不自禁的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在苗疆服饰的人旁边,各自站了一个身着短打的侍卫,只是两人距离那人都不算太近,显然也是有些忌惮。 “回殿下的话。”被唤作夜之的那黑衣人恭敬对北冥烈道,“属下办事您放心,此人属下精心考察过,绝对是没什么问题的。” “本殿下绝对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只是此人看着便有些邪性,又精通蛊术,着实是让人放心不下。”北冥烈说的很是直接。 “据传闻说,北蛮的大皇子是当代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雄韬伟略,我还当是什么,原来竟如此胆小吗?” 夜之还没来得及说话,身着苗疆服饰的人倒是先开口了。他声音听着阴测测的,还很是嘶哑,就好像是尖利的指甲划在石头上一般,格外令人不适。 北冥烈听得这话已经是皱起了眉头,但还不等他说什么,那苗疆服饰的人就又说道:“先前我还想着要投奔于您才主动前来,若是大皇子不惜才,那我离开也罢。” 说完,那人飘飘转身,竟是做出了要走的姿态。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震惊。北冥烈身体先于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迅速喊出:“等等。” 看着那人停下,北冥烈才皱着眉头说道:“你自己这身打扮,本殿下就算是不起疑心也难。你若执意这么说,那也须得让本殿下看到你的能力和忠心才是。” “这个简单。” 此人似乎是有些偏执,看起来毫不迟疑的道:“大皇子若是放心不下的话,我可以让您给我下蛊,母虫交到您手上,若我不忠,随您处置。” 说罢,他竟真的从衣袖当中套出一个小小的药盒,打开旁边是一颗药丸,还有一只正在肆意扭动的血红色虫子,看起来很是让人生畏。 “此乃子母两蛊,若是有人服下带有子虫的药丸,那便必须对拿着母虫的主人一心一意,若是没有执行命令亦或者有所背叛,便会生生受被子虫啃噬血脉之苦。 明明是说着这么恐怖吓人的事情,那人面上神色却依然平淡,声音也是往常的嘶哑,仿佛此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一般。 “如此效果惊人的蛊虫,就只是这么简单,不需什么步骤吗?”北冥烈皱着眉头,依旧满是怀疑,“另外,你究竟为什么找到夜之,找到本殿下?” “收起你的那些鬼话来,本殿下可不信你是因为仰慕而来。” 那人忽的阴测测笑了:“北蛮大皇子名不虚传,我果然是没有错看您。没错,这蛊虫和药丸须得由您滴血,才能算是认您为主。” “之后的每日,蛊虫都要滴血,并且要贴身放在您身旁,否则便会失去功效,再也起不了什么用处。” 那人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至于我为什么投奔与您,道理也很简单,其他三国行事张扬又人才济济,我去了只能被埋没。” 说到这里,他猛的抬起头来,一双三角眼狂热看向了北冥烈:“只有在您这里,我才能真真正正的发挥自己的用处!” 北冥烈被他看的有些不适,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缓了一下心神。 “你倒也是个聪明的。只是本殿下当初是想让夜之去寻一个懂得催眠之术的人,而你这一身苗疆打扮,想必是只会蛊术吧?” 北冥烈说完后想了想又道:“这蛊虫本殿下暂且不用了,你好生收着。若你能表现出你的价值,那把你收入麾下也未尝不可。” 他这般说,自是有自己的一番打算。蛊虫一事玄幻莫测,且此蛊又需鲜血……谁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万一对自己不利怎么办?倒不如先行拒绝。 苗疆服饰的人听了北冥烈的话之后,面上缓缓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一双三角眼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北冥烈被他看的有些不适迅速低下头躲了过去,复又抬头看向了夜之,皱眉问道:“我记得先前我同你说过要寻催眠师,你怎的寻了个蛊师回来?” 被北冥烈问话,夜之不敢怠慢,当即恭敬行了一礼,斟酌回答。 “回殿下的话,这蛊师不仅对蛊术一事十分精通,且对催眠之术也很是在行,属下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在考察之后把他带给您的。” 一旁的蛊师也道:“殿下未免对苗疆之事太不了解。蛊术精通的话,别提一个小小的催眠,就算是杀人于千里之外,也不在话下。” 他又道:“殿下大可不必如此提防。我投奔到您门下是有我自己的目的,但绝对不会对您不利,你我二人各取所需,岂不妙哉?” 看着那蛊师一副信誓旦旦模样,北冥烈勉强信了几分,只是眼中仍旧带有些许怀疑。 “空口无凭,若你当真擅长催眠之术,便在这里好生表现一番。若是可以的话,本殿下自会重用你。” “这个简单。”蛊师轻笑一声,转过头去看向了在他旁边的侍卫。 谁也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动作的,只看到那侍卫面上神色几度变化,从起先的惊恐,再到情不自禁的后退害怕,到最后的茫然无神,不过只是一瞬的功夫罢了。 这下一出,在场的人都惊了。 蛊师身旁的另一个侍卫“蹬蹬蹬”往后连退了几步,看起来很是害怕。而夜之则下意识的站到了北冥烈面前,做出一副保护姿态。 饶是北冥烈再怎么见多识广,此时也有些大惊失色,不由得霍然站起身来定定看着那蛊师:“你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第382章 大显身手 “这点大皇子便不必管了,每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是近来才研究出这招,自是不大方便告人的。” 蛊师淡淡一笑,偏头看着北冥烈道:“大皇子想看什么精彩的?我都可以展现出来,让大皇子一饱眼福。” 说罢,他转过头去直直盯着那侍卫,随意抬了抬手,做了几个动作。 而那侍卫就好似提线木偶一般,跟着他的动作而动作,目光十分呆滞,显然是陷入了深深的催眠之中。 这还不算,蛊师犹嫌不够,思索片刻又轻声道:“你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下午做了什么,还不快些告诉大皇子?” 此时在这个房间所发生的一切,配着渐渐黑下去的天色,显得更加阴森可怖,惹人不知不觉便出了一身白毛汗。 北冥烈几人都缄默不言,空荡的房间中只有蛊师一人的声音,嘶哑着缓缓响起。 在他的指挥下,那侍卫缓缓转过去看向北冥烈。他身子有些僵硬,动作也一格格的,便更添几分恐怖色彩。 “中午吃的是侍卫统一的伙食,三菜一汤,有辣炒白菜,木须肉……下午听大皇子的吩咐,陪夜之大人带了一位催眠师来,我负责在旁看管。” 侍卫机械的说着。他的声音平缓,毫无起伏之意,另一个侍卫有些胆小,加之又怕祸事降到自己头上,已是吓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北冥烈和夜之虽能撑得住,但脸色也不好看,看向蛊师的面容当中满是忌惮之色。 这蛊师也深谙见好就收这一道理,并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喀。” 伴随这一声轻响,侍卫的眼神由呆滞转向清明,站在原地有些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北冥烈看着他,略一皱眉轻声道。 闻言,侍卫面上神色更加困惑:“方才什么也没发生,属下就一直在这里站着,一句话也没说。殿下怎么,莫非出什么事情了吗?” 这时蛊师在一旁适时补充道:“大皇子,您大可不必废这个力气问话。被催眠之人醒来不会有任何记忆,更不知道是谁催眠的他。” 听得这话,那侍卫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颇为恐慌的看了蛊师一眼,被他阴测测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几步。 面对着这恐惧神色,蛊师倒是不以为意,面上甚至还浮现出微微的得意之色。 北冥烈定定望着那蛊师,沉默片刻之后才开口。此时,他言语当中也多了不少恭敬:“先生能力果然出众,本殿下佩服的很。” 蛊师闻言淡淡一笑:“大皇子谬赞了。我只期盼凭着这能力得到大皇子的青眼,从而一展身手,实现自己抱负。”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方才同您展示的,只是最为普通的一种。您若是需要的话,我再为您展示些旁的也行。” 他话音落下后,谁也没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默的诡异。夜之仍旧站在北冥烈身前做着保护姿态,眼中闪过些许悔意。 他先前对此人有些怀疑,但细细看了没什么问题,才决定把他献给北冥烈的。谁知此人到了这里后,竟是如此不受控制! 夜之沉吟片刻,终究是按捺不住,颇有些警惕看向蛊师:“我记得先前你展示催眠术时,废了一番功夫,怎的今日这般利落?” 这其中隐藏的意思便是那蛊师先前故意藏拙,别有用心。 “夜之大人不必多虑。”蛊师讶然,片刻脸上缓缓扯出一个笑容来,嘶哑道,“给大皇子展示,自然是要最好的。且先前我对催眠术还有些不大熟练,这也是最近才研究出来的。” 如此一番解释勉勉强强,夜之有些不大信,只是先前已然逾矩,便只稍稍退后把空间让给北冥烈,自己仍退到一旁,眼神警惕看向蛊师。 北冥烈定定看着那蛊师,眼神当中闪过些许怀疑。 他沉吟片刻,只问道:“本殿下不关心其他,只想知道你除了这般催眠,还会什么其他招数吗?” 眼看着蛊师一伸手,似乎是想要再动作一番,不仅那两个侍卫怕的连连后退,就连北冥烈也下意识的身子往后一仰。 他身子略往后一仰,似乎意识到了些许尴尬,便掩饰性轻咳一声:“本殿下清楚你的能力了,不必再展示一番。” 北冥烈略顿了顿后,主动问道:“若是只让你在暗地里影响一个人的行为,潜移默化的,但是距离不能过近,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蛊师一双三角眼灵活转了转,阴测测笑了笑:“我还当是什么?原来是这般简单的小事。您放心,此等事情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先生能做到便好。那往后先生便跟着本殿下,待到有需要时帮助一二就好。放心,绝对不会亏待了您。” 听得北冥烈这么说,蛊师当即抚掌大笑。只是配着他这一身诡异装扮,却只让人觉得恐惧,没有丝毫爽朗之意。 “我果然没有看错,大皇子当真是个爽快人。那往后我一定好生为您效力,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便在所不辞。” 两人浅略谈了几句,便很快定了下来。 “往后先生跟着夜之就行,有什么安排本殿下会吩咐给他,再让他转告给你。至于衣食住行也会让夜之安排。这样可以吗?” 蛊师闻人言入耳,微微行了一礼,淡声道:“衣食乃身外之物,我并不是十分在意,但凭大皇子您吩咐。” 说罢,蛊师便退到一边不再言语,显然是任凭吩咐的意思。 虽说北冥烈对这来历不明,且能力高强诡异之人有些忌惮,然而瞧见他恭敬模样,心底也有几分受用。 “先生果真是个爽快人。那便说定了,以后只望能同先生合作愉快,待到事成之后,本殿下绝对不会辜负了先生。” 北冥烈道:“这一下午忙碌,想必先生也累了,本殿下这就派人去带您歇息一番。” 说罢,他瞥向那两个侍卫。 这两个侍卫对这蛊师诸多忌惮,害怕的瑟瑟发抖,迟迟不敢上前,但又畏缩于北冥烈,不敢违抗命令,只瑟瑟的缓步走近了蛊师。 瞧着他俩这般,北冥烈觉出几分逗意,嘴角缓缓涌上些许笑容。他忽又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露出一丝懊恼之色。 “瞧本殿下这脑子,聊了这么长时间,竟是忘了问先生姓名。”北冥烈紧紧盯着那蛊师,露出些许好奇之色,“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蛊师沉默许久,就在北冥烈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用那嘶哑的声音,缓缓开口了。 “已经许久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差点都忘了自己叫什么了。大皇子往后便叫我吴情吧。” 说罢,吴情脚步不顿,随着那两个侍卫的指引缓缓走出了屋子。大门缓缓合上,一会便看不到他的身影。 待到吴情走后,屋子中只剩下了夜之和北冥烈两人。 夜之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当即便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对北冥烈磕了一个头:“属下未能好生调查,是属下的过失,还望大皇子赎罪。” 北冥烈讶然:“本殿下何时准备怪你了?你寻的这个人能力出众,夸你奖赏你还来不及,又怎会责罚。” “可此人着实是太过诡异不定。他先前在属下面前和在您面前的表现大有出入,若早知他这般……属下自不会把他待到您面前。” 夜之仍旧跪在地上认真说着,显然是在仔细想这件事情。 瞧他这般,北冥烈神色却十分放松:“放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蛊师,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不过,确实是需要提防一些。” “你知本殿下为何特意剩你一人留下?把你留下,就是想要嘱托你一番,你且派两个隐匿技术高强的日日跟着他,观察着他的动静。” 说到这里,北冥烈略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此人确实诡异,只是本殿下留他还有用。待到事成之后……再卸磨杀驴也不迟。” 短短几句话里,将北冥烈的想法暴露了个一干二净。 而此时那张常挂着轻松爽朗笑意的面上也一脸精明,趁着微弱灯光,竟显得有些鬼气森森。一时让人分不清,究竟他和吴情哪个更让人害怕一些。 “原来是这样,属下明白了。殿下神机妙算,是属下愚钝,险些坏了殿下的计划,属下知错。”夜之听到此时,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北冥烈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忠心耿耿,此番不过只是想维护本殿下罢了,不会怪你。只是还有一些要紧事情吩咐给你,你仔细听着……” 两人以为这屋子中只有他俩二人,谈的直白且放肆,但谁也没注意到,在屋子的偏僻角落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那是一只灰色的小虫,本就不起眼,在这屋子中更是难以惹人察觉。小虫静静等着声音想起又落下,待到全然安静之后,这才不紧不慢游出屋子…… 第383章 又生一计 那虫子游出屋子之后,目标十分之明确,直直冲着一人而去。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虫子游进了那人宽大的衣袍中,一会儿就不见了。 再看那人,一身苗疆服饰,面上略做遮掩,让人除了一双阴森森三角眼外什么都看不清楚。这不是吴情还能是谁? 吴情感受到了虫子的动静,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借着那宽大衣袖小心把虫子仔细收好。 待到回到只有自己一人的房间之后,吴情才略做松懈,只侧坐在桌子旁,一手支着头微闭眼睛。 这样,旁人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来,都只是吴情在桌旁假寐罢了,没人知道这其中真正的猫腻。 那虫子在吴情的衣袖遮挡下,缓缓游到了吴情手上,凑在耳边振动着。而随着虫子的振动,北冥烈和夜之的谈话也一声不落的传入吴情耳朵。 “我还当北蛮大皇子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原来也不过如此……”听着耳边振动,吴情闭着眼睛,悄无声息的冷笑一声。 他又在心底默默想着:“罢了,左右不过是各取所需,往后仔细提防着些便是了。只望此次能达到我的目的,万不可再失败了。” 心头默默想着,吴情叹息一声,回忆起往昔时光,忽的就有了些倦意。 他闭着眼睛没再动作,只等那虫子振动停止后又变得僵硬,这才垂下了手。没一会,地上便有了些不引人注意的细小粉末。 原来,这是吴情特意研制的传声蛊虫,能随主人心意录下特定地方的声响再传达回来,只可惜一只只能用一次,且培育极为艰难,是以十分冷僻,就连许多苗疆蛊师也并不知晓。 “只望此次能够顺利,不然我还当真有些黔驴技穷了。”默默想着,吴情倦然洗漱躺在床上,没一会便陷入了梦乡。 花开两头,各表一支。 这边北冥烈在费尽心思的想着自己的一番大计,另一边苏婧也在为如何让叶桑过的不那么舒心而暗暗绞尽脑汁。 虽说叶有容不愿帮忙,可苏婧仍旧是不愿放弃。她思索数日后又生出一计来,当即就在午后去了将军府,见了冷若岚。 冷若岚瞧见是苏婧之后,面上浮起些许不冷不热笑容,淡淡开了个玩笑。 “苏小姐今日怎么又有了空闲,来我将军府之处。莫非……是府上厨子又做了什么新鲜好吃的糕点?” 苏婧听她冷淡语气,心底有些黯然,面上仍强笑着:“看姨母这话说的,没有糕点就不能过来了吗?我只是想过来看望您一番。” 她顿了顿,又道:“顺便,我听着过些日子金光寺那边好像要开庙会,请了大师来讲道义,想着您对这个多半感兴趣,便过来知会您一声。” 自从姬将军去世,冷若岚便有些不问世事,只一心沉迷于佛道,听了苏婧这话后,果然露出些许感兴趣的神色来。 “金光寺倒是极灵的,再加上大师讲义,那确实是值得一去。”冷若岚说着,忽又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些许惊喜之色。 她偏过去看着苏婧,激动道:“你可知那大师法号几何?” “好像……是叫清什么大师?我并不太擅长佛道,因此对这个并不是十分了解。” 苏婧当初只是想把这个当做借口,因此并没有太怎么深刻了解过。如今冷若岚一问,当即有些发蒙,只尴尬应道。 冷若岚倒是没注意他这个,只欢喜道:“金光寺,又是法号为清的大师,那一定是清远大师了。” 说着,冷若岚面上多了几分怀念和喟叹之色:“清远大师佛力了得,每次听他讲义,我都有一种大彻大悟之感,只可惜大师喜欢云游四方,并不能时常见到。” 说罢,冷若岚转过头去看向了苏婧。这一次她的眼神当中多了几分暖意,不似刚才那般生疏。 “我昨日还在想着哪日有幸能再得大师教诲,谁知你今日便给我送来了这个消息,苏小姐有心了。”冷若岚笑着道。 苏婧也没有想到自己今日竟是这般走运,刚好撞到冷若岚所爱,一时心中暗喜。 “看来今日的计划定能执行的十分顺利!叶桑,天要亡你,你且乖乖等着吧。”苏婧在心底默默想着,深吸一口气,这才按捺住了狂喜之心。 “姨母这说的是哪里话?岂不是显得咱们生疏了吗?你我本就是一家人,又何必谈这些虚的。”苏婧笑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您不必在意。” 她借着这个话题,又聊了一会儿,瞧见冷若岚此时心情不错,便试探着把话题向自己想要的方向引。 “姨母,我先前还听说,这金光寺求子也十分灵验,不知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去求了,果真就抱了大胖小子。”苏婧状似无意道。 闻言,冷若岚有些不大明白她的意思,面上露出些许困惑之色:“此事我也听说过,据说那寺中有一口子母井。” “只要是诚心求子的,在井旁好生拜拜,上三炷香再磕三个响头,饮下子母井水,便能怀孕。”冷若岚回忆着先前传闻,缓缓说道。 苏婧先前早就了解过,此次也正是因为这个来的,但仍旧装作一副困惑不解,且十分惊奇的样子。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神奇之事,我可能真是长见识了。”苏婧惊奇道。 冷若岚笑笑:“我最开始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觉得十分惊奇。只是我那会已然有了夜儿,又不太沉迷佛道,便没能亲自去试一番。” 说完这话之后,她神色有些黯然,显然是回忆起了从前的事情。 苏婧知道冷若岚多半是又回忆起了姬老将军,无意和她在此多做纠缠,只当做没看到一般,坐视不理。 “那姨母这不是巧了,我倒觉得眼下有个机会,能亲自试试那井水究竟是不是这么的灵验。”苏婧眼珠子一转,面上做出一副乖巧模样,笑着说道。 “如何实验?你呀,就别和我打哑迷了。”冷若岚有些被她吊起了胃口,一时也顾不得再回忆,只好奇道。 “这还不简单,自然是让少夫人前去实验一番了。”苏婧拿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说辞,心中暗暗笑着。 叶桑,你不是一直很是得意吗?你不是过的如意,顺风顺水,受尽了宠爱吗?我便让你不那么得意,让你尝尝其他滋味! “让少夫人去实验什么?”冷若岚还是有些困惑不解,不明白这件事情怎么和叶桑扯上了关系。 苏婧状似无意笑道:“姨母您还不知道吗?御史大人那边的新娘子,和少夫人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进的门,似乎比少夫人还要再晚上一些?” “前些日子我碰见御史大人的夫人,肚子已然有些显怀,只打算寻靠谱些的产婆呢!再看看少夫人,这么长时间了还没个动静,着实是让人心焦啊。” 冷若岚先前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了苏婧的话后,再细细想想,也隐约察觉出来一些滋味。 看着她面上露出犹疑神色,苏婧知道鱼儿上钩,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接着趁热打铁。 “按理说姬大哥和少夫人两人身子骨都十分康健,理应早就有了子嗣。可不知是什么原因,竟是拖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 苏婧忧心道,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的掩住了口鼻,一副惊恐模样:“我先前似乎听过有些传闻,说是少夫人早些年间受过风寒,莫不是……” 说完这话之后,她又道:“好在有这么个子母井,哪怕是真的,让少夫人试试,兴许能出什么奇迹呢。姨母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冷若岚原本从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可被苏婧这么一说,顿时觉着有些心烦意乱,回忆起来先前也不由得有了几分怀疑。 她本就不大看得惯叶桑这个儿媳妇,眼下听得苏婧这么一说,当即便默默想到:莫不是叶桑当真有些问题?若真是这般,夜儿断然不能和她再在一起! 苏婧察言观色,看着冷若岚面上神色几度变化,心里头便明白了她多半是有些信了,心里头更是高兴,面上却还是做出一副善解人意模样。 “姨母您也别瞎想,我这都是乱说乱猜的,没什么依据。” 她一边看着冷若岚面上神色,一边又假装善意道:“万一是少夫人各种事务繁忙不愿要孩子呢?少夫人能力出众,又在四国聚首时大展了风头,想必是不愿意被困在庭院之中的。” 这话乍一听好似是在夸赞叶桑,但细细听来却是句句嘲讽,说叶桑不够顾家,一心显摆,做不了贤妻良母。 果然,冷若岚一听这话,面上神色就阴沉下来。 “她倒是敢!区区一个女人家,不好好的在家相夫教子,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做什么,还平白丢了我将军府的脸面。” 看着冷若岚神色难看,又想到叶桑接下来可能遭遇的事情,苏婧心里头就好似喝了蜜一般天得意极了。 第384章 挑拨 “姨母您可别这么说。毕竟少夫人能力出众,将军府在外头也有光。我可听说不少人都在夸赞将军府能有一个这么好的媳妇。” 苏婧状似无意的说着,话语中却字字诛心,暗讽叶桑太过招摇。 果然,冷若岚听了苏婧所言,面上神色愈发愤怒,一拍桌恨恨道:“叶桑这哪里是在给将军府争光?分明是在丢脸!” 说到这里,冷若岚面色有些阴沉:“若是叶桑当真身子骨不好不适生育,那她还做这个少夫人干吗?倒不如让夜儿休了她来的利落!” 这寥寥几句,把对叶桑的厌恶体现的淋漓尽致。而苏婧在旁听着,面上淡然,暗地里却是乐开了花。 苏婧略想了想,又劝道:“姨母您也不必太过紧张,说不定少夫人只是不想生罢了。恰好有那金光寺子母井,您就让少夫人试试吧。”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冷若岚神情难看,“你不说我还忘了,她进了将军府这么久还一无所出,当真是让人不快。” 而苏婧瞧见冷若岚这般,知道自己此番目的达到,心中自是暗喜不已。如此虽不能动叶桑根基,但惹得她不快,苏婧便十分满意。 又闲聊了片刻,苏婧既已达到目的便不再多留,免得旁生枝节,只告辞离开。 徒留冷若岚一人在宜春苑中,面色阴沉的思索着。 没过一会,便有一侍女匆匆前来,对冷若岚恭敬道:“老夫人,您今日还没出苑,少夫人让奴婢唤您前去大厅一道用膳。” “知道了,我稍后便去。” 冷若岚一听这话,再想起先前同叶桑的不愉快,心情便更是烦躁。她略皱皱眉头,勉强收拾好了心情,出了宜春苑向大厅走去。 此时大厅已然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姬长夜和叶桑正坐在一次低声谈论着什么,时不时还发出几声轻笑,看着关系和睦的很。 “咳。”冷若岚偏看不得他二人琴瑟和鸣的模样,微愠轻咳,提醒二人注意一些。 被冷若岚这一声轻咳惊了一下,叶桑二人齐齐抬头看了过去,面色微楞,似是感到了些许尴尬。 “孩儿见过娘亲。”姬长夜匆匆说了一句,叶桑也跟着福身一礼。冷若岚微笑应了姬长夜,却冷淡看了叶桑一眼,并不多加反应。 叶桑本来兴致很好,冷若岚这么一番闹下来,饶是她心情再好,此时脸色也有些变了。 瞧着冷若岚落座,叶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郁闷的夹起面前饭食,开始用膳。 三人寂然无声的吃了一会儿饭后,冷若岚忽然主动开口,打破了饭桌上的寂静:“过些日子,我打算去金光寺一趟。” 听得冷若岚这话,姬长夜略有几分讶然。后来又想到她常年礼佛,便也露出理解之色,笑道:“母亲愿意去就去吧。只是怎的忽想了起来?” “听人说过几日清光大师要去讲义,我便想着听听佛道陶冶身心。”冷若岚回了一句,又道,“挑个你二人无事的时候,陪我一起去吧。” 叶桑听到这话略有几分不解,暗道冷若岚怎的想起来邀她二人一道前去?一片的姬长夜也是一副疑惑之色。 “母亲莫不是怕人手不够,礼佛路上遇了危险?若是这样的话,孩儿多派些人陪您前去就是了。”姬长夜斟酌片刻道。 不用想也知道,叶桑对这些个事情定然是没什么太大兴趣,而他自己也是这般,倒不如早些拒绝了的好。 冷若岚却表现的不大配合,只道:“是去礼佛,又不是去做什么危险事情,几个平日里常用的小厮跟着就是了。” 她略一思索,又道:“况且我叫你二人同去,是有正经事情的。你二人不必多问,去就是了。” 叶桑本就对礼佛没什么兴趣,听着冷若岚如此含糊其辞,便有了几分疑惑,只问道:“什么事情?” 冷若岚心底本还憋着一口气,又被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心里面更是不舒服。 “我说有正经事情,莫非还有错的吗?”她皱眉道,“问那么多做什么。金光寺有口子母井,你们去那里试试看灵不灵验。” 此言一出,叶桑和姬长夜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几分震惊来,一时不知怎么作答。 沉默片刻后,看其他二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姬长夜无奈,主动问道:“娘亲怎的想起来这桩事情了?这子母井和我二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冷若岚便有些生气,颇为不满的看了一眼他,又狠狠盯了叶桑一眼。 叶桑正被她盯得莫名其妙,又听到冷若岚道:“这还用我多说吗?御史大夫的夫人约莫和叶桑是同时进的门,可她孩子都快要生了,你二人怎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冷若岚把苏婧今日同她说的原封不动的搬了一遍,又看向二人:“若是你俩但凡有些动静,我也不至于去想子母井这一招。” 这等话被摆到明面上来说,况且周围还有不少佣人,饶是叶桑也感到了些许不适,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神色不悦。 一旁的角梅看着也是心头愤愤,不由得略往前站了一些,准备替叶桑出头。而叶桑敏锐感觉到了身旁角梅的动静,微微伸手阻拦下来。 “少夫人!”角梅有些急了,低低唤了一声。而叶桑只是摇头,示意让她不要太过冲动。 叮嘱完角梅后,叶桑抬起头来看着冷若岚,微微一笑,面上仍是恭敬之色:“娘亲说的有理,只是我二人年纪都不大,子嗣一事不必太过着急。” “你们年纪是不大,可我呢?”冷若岚今日是存心和叶桑过不去了,冷笑一声,“我可还想着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呢。总不能让我……”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可明眼人都有些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一时场上气氛更是凝重,尴尬极了。 姬长夜眼看着气氛不对,连忙插话解围:“娘亲您这话说的,我二人眼下确实年纪还小,这事情也不是急能急来的不是?”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此事并不急于一时,待到时机成熟后,定能让您老人家抱上大胖小子。” 一番话说的冷若岚面上稍霁,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了。就在姬长夜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谁料冷若岚又开口了。 “虽不急于一时,可你二人还是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尤其是叶桑。”她抬起头来看了叶桑一眼,“早些有了子嗣,我也好早些放心。” 被这么催生,叶桑有些郁闷,只垂着头闷闷应了一句,不愿意多话。 另一边冷若岚还在说着:“即便这般,那金光寺的子母井你二人也去定了。不管怎么说,先过去祈祈福总归是没错的。” 说罢,她也不容别人从旁置喙,甚至连姬长夜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只淡然擦了擦嘴,示意自己用完膳了。 “你们早日做好准备,我也好早日带着你们去金光寺祈福。此事就这样,你们不必多说,我也不会再听。” 冷若岚翩然离开。今日若不是有姬长夜在一旁,她话只怕会说的更加难听。只望叶桑听了这话后能有所醒悟,免得给将军府再丢人。 看着冷若岚离去的身影,一时之间,叶桑和姬长夜都有几分沉默。 半晌,姬长夜这才有些歉疚的看了叶桑一眼,道:“你别在意,母亲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如此奇怪。” 叶桑心里纵使有再多不愉,面对着姬长夜也不可能发泄,只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郁闷,面上仍强笑着。 “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会在意。再说母亲说的也不乏道理,咱们好生听着就是了。”叶桑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只随意转了一个话题。 而姬长夜也意识到了她不愿意多聊,便只转了口风去和叶桑聊些别的,气氛这才逐渐升温,不似先前那般尴尬。 只是叶桑似乎是还没有从先前的境况当中彻底走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些厌厌的,就算是临上-床歇息前都没有好转。 “怎么这般不开心,莫非还在想晚饭时候的事情?” 姬长夜意识到了她不对劲,终于按捺不住了,晚上二人熄了灯相拥入眠的时候,忍不住轻声问道,眼中有些心疼。 身后是姬长夜沉稳的声音,和温暖的怀抱,叶桑本不想说,可又不由自主的卸下来了所有防备,只闷闷的应了一声。 “确实如此,我有些不大开心。” 叶桑闷闷应了,又从姬长夜怀里转了一个身,变成两人面对面。她紧紧盯着姬长夜,眼中有些忐忑。 “今日听了娘亲的那些话,你又是怎么想的?”叶桑一边问一边在心里默道,若是为了你的话,生一个孩子倒也没那么不好,只是仍有些郁闷。 知道叶桑眼下心情不好,是以姬长夜沉吟片刻,仔细想了想才道:“我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你想要孩子吗?” 第385章 心中郁闷 听了姬长夜这般问话,叶桑不由得扪心自问:我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想要孩子吗? 仔细想了一番,叶桑终于道:“老实说我还有些没做好准备。我总觉着……赡养一个生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而我并不确定自己有这般能力和担当。” 这确实是心里话了。纵使是嫁了人,可叶桑偶尔还会觉着自己只是个孩子,要让她生个孩子,这是叶桑怎么也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今天冷若岚提及的时候,她才会那么的郁闷无措。 在黑暗中瞧见叶桑皱巴巴成一团的小脸,姬长夜情不自禁的想要轻笑出声。他轻抚了一把面前人娇俏小脸,神色温柔。 叶桑忽的遭了这么一下,双颊顿时就有些红了。她缓了片刻,才又结结巴巴道:“况且眼下内忧外患危机四伏的,要孩子也不大合适。” 这倒是个十分现实的问题了。姬长夜听得之后也赞同点点头,表示同意。 此时的房间中已然熄了灯,昏暗无比,只有外面的月亮偶或照来些许柔光,洒下清辉。姬长夜在暗夜默默看着叶桑,神色温柔。 “你说得对,无论怎么想,眼下这形式也不大适合要孩子,不然万一有些事情……”姬长夜随意想了想那般画面,便感觉心底发慌。 他又思索片刻之后,接着同叶桑提议道:“不如这般,此时我们就顺其自然,若是怀不上也好,怀上了咱们便静心照顾好他,可好?” 叶桑赞同点了点头,隔着夜色看了姬长夜一样,忽的就有了几分感动。 “多谢你能这般理解我,而不是还不问我为什么,便急着去质疑和否定。”叶桑喃喃说着,把头埋进了姬长夜怀里,神色感动。 姬长夜微楞,闻言又笑了起来:“你我夫妻二人,说这些话干什么,不显得生分了吗?我只希望你在我身旁能快乐一些,其他的不用多想就够了。” 听了这话,叶桑心底更加感动。只是她也知道有些话不必多说,只是把这份感动默默的埋在了心底。 过了一会儿之后,叶桑忽又想起来了冷若岚,神色仍有有些不愉,发愁问道:“只是母亲那边执意催促,我又该如何拒绝?” 一提到这个,姬长夜也发愁的很。他着实是不明白为什么冷若岚竟然对叶桑有那么大敌意。就算是眼下稍微好上一些,却仍然算不上和睦。 “母亲那边……我也没什么法子,且先顺着她的意见来吧。去金光寺一趟倒也没什么,被母亲再唠叨一通可就麻烦了。” 两人对视一眼,只有苦笑。 为了避免下一步的纷争,叶桑近来便顺着冷若岚的意思,她说什么,叶桑便只是附和。久而久之,弄的冷若岚也有些没了脾气。 饶是这样,冷若岚时不时冒出来的一句催生,也让叶桑难以应付,郁闷不已。 这日周兮月来到将军府探望叶桑,两人闲聊时,瞧见叶桑一副愁眉不展模样,不禁有些困惑,问道:“是什么惹的你这么不开心?瞧这一张小嘴撅的,都能挂个油瓶了。” 叶桑叹息一声,苦笑道:“还不是因为今日午间用膳的时候,又被母亲好生叨叨了一番,这一天天的,我可当真是受不住。” 看她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再想了想叶桑和冷若岚确实是不大对盘,周兮月一边心疼,一边又忍不住有些想笑。 “你最近又怎的惹你那婆婆不开心了?我倒是没想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叶小魔王,竟还有这么苦恼的一天。” 周兮月一边打趣着,一边还不忘拿面前一块糕点细细品尝,可谓是惬意极了。 “话说你家这厨子的手艺还当真是不一般,每次我来的时候都能吃到些新糕点,害得我都想在你家常住了。这块绿色的是什么?真好吃。” 叶桑被周兮月一打岔,情不自禁先回答道:“是绿豆糕,只不过和寻常做法有些不同,我特意让厨子加了些抹茶粉……等等!” 她猛的反应过来,嗔怒看了一眼周兮月:“你就知道打岔,成天里给我捣乱。若是想要这绿豆糕的话一会多拿些就是了,先听我讲完这些。” 看叶桑苦恼神色,想必最近确实过的不大顺畅,周兮月见了,也就不再和她打趣,只是安静听着。 “前些日子母亲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忽然想起生子一事,最近便一直说催生这件事情。次次催天天催,我头都要被催大一圈了。” 叶桑发愁的皱着眉,也拿起了一块糕点放到嘴里细嚼慢咽。 周兮月最近正在为姐姐的事情发愁,一听到叶桑竟然也遭遇了这个,一时又是紧张又是愤怒,连糕点也顾不得吃了,匆匆把绿豆糕放到了一边。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嫁进将军府日子也不算久,她是怎么想起来这么一出的。那姬长夜呢?他是怎么想的。” 看着周兮月这么一番紧张神色,叶桑虽然仍有些烦忧,但心中也升起了不少暖意。 她轻轻拍了拍周兮月,示意她稍安勿躁:“不必太过担忧,我还能顶得住,只是有些烦躁罢了。” “至于他?倒是说过尊重我的意思,无论多会生孩子都行,顺其自然就好。只是母亲一直催促,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夹在中间难做的很。” 听到姬长夜站在叶桑这边,周兮月这才露出些许欣慰之色:“他这般倒还算有男子气概,你也算是所托良人。” “哪像我姐姐的那个夫君,她都快要被婆家嗟磨疯了,却还是不肯维护她一下,害的我姐在那家里待不下去,难做的很。” 叶桑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有些忧心看着周兮月:“她眼下可还好?若是需要帮忙的话你尽管开口,我在所不辞。” “有我在,怎么会让她平白受了委屈。我眼下正一点点计谋着如何让她立足,这你便不必担心了,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周兮月道。 说着说着,周兮月忽又有些疑惑,看向叶桑:“照理说你嫁入将军府并不算太久,年纪也小,和我姐姐的情况大不相同,怎的也会被催生。” 一提到这个,叶桑也是万分疑惑,面上神色颇为不解:“我也不大清楚。只是有一次晚膳时母亲忽然提起,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周兮月皱了皱眉头,敏锐的感觉到事情似乎是不大简单:“那日是个什么情况?你详细说说。” “照理说和平日没什么区别。我看到了晚膳时间她都没来,就派侍女去催了催。”叶桑仔细回忆着,“而她一过来,面色就不大好看。” “之后呢?” 叶桑细细想着,如实道:“接着她便说自己过几日要去金光寺礼佛,还说那里有个子母井十分灵验,要我们同去。” 这一切乍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周兮月总觉得这其中有着阴谋的味道。她摇了摇头,仔细想着,似乎有些东西呼之欲出。 片刻,周兮月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按理说姬老夫人成日待在府中,不大走动,又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去金光寺?” 叶桑先前只顾着郁闷,倒没有想到这一点,闻言露出些许恍然大悟之色:“照你这么说的话,此事确实有些蹊跷。” “那日母亲说是金光寺有大师讲义,又说听说旁人都道那子母井十分灵验,这才动了让我二人前去的念头。” 周兮月一听这个,猛的一拍大腿,露出些许兴奋之色:“我就说怎会平白无故的催生!定然是有人在旁作梗。” 说到这里,她轻轻一笑,面上神色有些阴沉:“这人可当真是好算计,就想着不让你好过。待到查出来她是谁了,我可要让她没好果子吃。” 周兮月和叶桑一向是玩惯了的,且眼下事态紧急,她便也没有多想,只是吩咐冬九道:“你和角梅去查查那日的情况,看看有谁来看望姬老夫人了。” 冬九和角梅都是叶桑心腹之人,方才也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了周兮月吩咐之后自然明白要干什么,便也不多话,干脆利落的下去了。 而叶桑和周兮月则在原地等着她俩的消息。 叶桑看了看周兮月,露出有些佩服的神色:“兮月当真是厉害。这么多天了,我怎的没想出这一招来。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苦闷多久呢。” 闻人言入耳,周兮月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我之间客气什么,我这也是被逼出来的。要不是为了帮姐姐立足,谁有闲功夫想这些花花肠子。” 她顿了顿,神色有些阴沉:“一会就让我看看到底是谁给你下的绊子,我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就在二人闲聊的时候,冬九和角梅匆匆回来了,面上神色有些惊喜。 看她俩这神色叶桑心里就有了数,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如何,有结果了吗?” “少夫人,有结果了!”冬九激动说着,“周小姐的法子果然靠谱。奴婢去打问过了,那日来看老夫人的,只有苏小姐一人。” 苏婧?!听到这个名字,叶桑面上神色登时复杂起来。 第386章 烦躁不安 还没等叶桑在做出什么反应,一旁的周兮月已是拍桌而起了。 “这苏婧怎的阴魂不散,哪里都有她?”周兮月冷笑一声,“我还当她已经长了教训,不料还是这般记吃不记打。” “先前姐姐那边的事情我还没同她算账,她竟然是又找上门来……如此阴魂不散,也怪不得我对她下手了。”周兮月阴沉道。 上次苏婧害得周夕瑶生生跪了那么久,还被婆家刁难,若不是因为已经警告了一番不好再做什么,周兮月是绝不会轻饶了她的。 一旁的叶桑也是冷笑出声,面上全然是一副愤怒之色。 她皱眉愤愤道:“这苏婧莫不是没事干,怎成日里头就想着陷害旁人,给旁人使绊子。明明是大家闺秀,却比那市井泼妇还不知廉耻。” 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厌恶。对苏婧的不喜可谓是已然积了很久,加上新仇旧恨,便是不得不报了。 “要我说苏婧这人可当真是好笑的很。”周兮月冷笑道,“记吃不记打的性子也当真是难得一见。先前的警告还不够吗?” 想之前,他们可是在客栈拉着姬长夜和三皇子好生把苏婧警告了一番,苏婧当时也答应的很是痛快,谁知背后又给人使绊子,着实惹人厌恶。 一旁的叶桑沉吟片刻,偏过头去问周兮月:“苏婧眼下还是住在尚书府吗?” “可不是。”周兮月一说起这个就有些烦躁,“每回去看姐姐的时候,都好巧不巧能碰见她,当真是让人不快。” 周兮月是个藏不住事的,越想苏婧此人就越觉得生气,忍不住愤愤拍了下桌子,转头看向叶桑提议道。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不如咱们就去尚书府好好质问她一番。苏婧这人记吃不记打,眼下不警告,还不知要有什么新的幺蛾子。” 叶桑本算沉着冷静,可一听苏婧如此陷害,本就是在气头上,闻言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拍板同意。 “我这些日子都快被催生这件事情催的头都大一圈了,要不是因为她,我哪里需要受这些罪?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要行动。 周兮月刚站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 “兮月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叶桑瞧见她顿住脚步,颇有几分疑惑,不由得看向她。 只听周兮月答道:“输人不输阵,无论如何,这过去找她对质,气势可绝对不能丢。叶桑,你这可有那大红的口脂?快让我涂些。” 闻言,叶桑先是一愣,旋即又忍不住的笑起来,道:“你可当真是个鬼机灵,这样的法子都想的出来。” “别管我机不机灵了,你就说有没有吧。咱们盛装打扮一番,让那苏婧说又说不过,还没咱美艳,气的她七窍流血也不为过。” 周兮月微微挑起下巴来,露出一个有些傲气的表情,看着也娇憨可爱。 她这样叶桑可是拗不过的,加之叶桑仔细想想,也觉着这个法子很是解气,便不再推辞,只拉着周兮月一道进了自己房间。 进了房间之后,叶桑略微思索片刻,便对冬九和角梅吩咐道:“你俩去把我那个小匣子拿出来,我和兮月今日可要好生打扮一番。” 叶桑平日里并不大喜欢浓妆艳抹,往往只是浅浅勾勒几笔便罢,今日为了苏婧,可果真是费尽了心神。 冬九两人闻言,匆匆去拿了妆匣子,一人一个,给叶桑和周兮月细细打扮起来。因着知道两人这是去撑场子的,所以她俩也画的格外用心。 过了好一阵子,冬九二人这才齐齐往后退了些许,笑道:“好了。少夫人,周小姐,您看一看?” 两人站起身来,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几分惊艳。 叶桑今日穿着一身湖蓝衣裙,冬九便给她画的仍旧是清新雅致的风格,略略多在眼尾点了些红晕,一低眉便有了无限娇羞。 而周兮月本就气质凌厉,今日又是大红衣裙,角梅特意用了大红的口脂,往那一站,便是美颜动人,让人不敢直视。 两人对视一番,仔细观察都很是满意,周兮月这才笑道:“只希望到时候见了苏婧,她不要自惭形秽,不敢和咱们说话了才是。” “只怕是心虚的不敢说话吧!” 两人笑笑闹闹,坐着马车向尚书府而去。在笑笑闹闹当中,时间过的很快,两人只觉得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尚书府。 因着周兮月常来看周夕瑶,算得上是府上常客,门口小厮并未阻拦,只放二人进去了。 周夕瑶在府中听到了周兮月二人前来的消息,心中自是欣喜,匆匆向大门方向而去,恰好和二人碰了个正着。 “兮月,桑儿,你二人怎的今日有空来看我了?”周夕瑶温柔笑着,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怎的还打扮的如此动人。” 周兮月周夕瑶二人虽是姐妹,可性格却截然相反。不同于周兮月的泼辣直爽,周夕瑶要温柔隐忍的多。 也正因为此,周夕瑶才常被苏婧欺负,惹得周兮月心疼不已。今日这件事情她并不打算把姐姐牵扯进来,先前也和叶桑达成了共识。 “姐姐。”因此,周兮月只是含糊其辞,“我俩就是没什么事情,特意来看看你的。怎么,看你不能打扮的好看一些吗?” “怎么不能。就是你这丫头太过机灵,谁知道是不是还藏着什么鬼主意。”周夕瑶宠溺刮了一下周兮月鼻头,“去我院子坐会吧。” 说罢,周夕瑶就转过身在前面带路。 她刚转过头去,后面两人就开始嘀嘀咕咕起来。只听叶桑发愁道:“怎的让姐姐知道咱俩前来了?这下麻烦可是大了。” 周兮月倒是很淡定:“这到无妨。左右来尚书府不可能瞒过姐姐,让她早些知道也好,省的日后还要多加解释。” 她眼珠子转了转,同叶桑提议道:“你一会儿就说想在尚书府转转,而我对地形比较熟悉,所以咱二人去就行了,顺便开溜。” “那万一姐姐不信怎么办?不如先假装告辞,然后偷偷留在尚书府去找苏婧的麻烦?” 两人嘀嘀咕咕,刚开始还记着小声一些免得被周夕瑶发现,后来忍不住声音越来越大,浑然忘了身处在什么情况下。 直到看到前面一直走着的周夕瑶忽然就停住了脚步,又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看着两人,她俩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周兮月还没太反应过来,仍旧想说什么,叶桑忙拽了下她衣角。周兮月抬起头来一看,一时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动。 “我就知道……你俩突然前来定然是有什么幺蛾子。” 周夕瑶一一看过两人,忽的一笑。只是这笑容当中有一大半都是怒意:“你俩还不快些跟我过来!” 两人难得见周夕瑶生气模样,一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只乖乖跟在后面。直到三人到了周夕瑶屋子中,旁边再没有其他人了才松了一口气。 “姐姐您别气,我们俩刚才什么也没想做,就是开个玩笑逗逗闷罢了。”周兮月小心翼翼盯着周夕瑶,轻声说道。 一旁的叶桑意识到这是个时机,也连忙附和道:“正是!姐姐,我俩就是闲的无聊说些话好玩,您别放在心上。” 听完二人说的话后,周夕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沉默着。 这般沉默却让周兮月两人更是害怕,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活似是小时候调皮捣蛋,被家长抓住之后的模样。 沉默片刻之后,周夕瑶才道:“我不是傻子,你们也别如此糊弄我。方才我明明听到了苏小姐的名字,你们是不是又和她有什么不愉快了?” 闻言,叶桑二人知道周夕瑶已经听了个大半,不好再隐瞒。无奈之下,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姐姐,事情就是这般,但你可不能阻拦我们。这苏婧当真是欺人过甚,上次的事情我还没和她好好算帐,这就又来了。” 周兮月愤愤说着:“若不好好的警告她一番的话,只怕此人是要变本加厉。我就新仇旧恨一起算了,好好的和她掰扯掰扯。” 周夕瑶细细听着,听到这里之后便只摆了摆手,道:“若是这样的话,你二人便去吧。” “姐你放心,我俩只是过去和她说道说道,不会做过分的事情的。”周兮月刚要再和她姐好好解释一下,忽然听到这个,一时愣住了。 看着她呆愣模样,周夕瑶忍不住笑了:“怎么,你当我不知道你性格?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更改,我还能劝动你不成。” “再说了,你还当真以为我是圣母啊。苏婧几次三番的挑衅,不好好同她说说当真是不行,你们去吧。这次我不会阻拦你们。” 叶桑和周兮月哪里想到,周夕瑶会同意的这么痛快。她俩对视一眼,一时又惊又喜,都快要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第387章 前去理论 看着二人这副呆愣模样,周夕瑶忍俊不禁,不由得拍了拍二人的头:“怎么,高兴傻了?” “没,姐你就知道取笑我!”周兮月回过神来,懊恼看着周夕瑶,神色娇憨,“只是没想到你会同意的这么痛快,一时呆住了罢了。” “我又不是不讲理,若你二人一开始就和我讲明白了,我也不至于生气。我只是气你二人偷偷做什么危险事情,却不和我知会一声,白白惹得人担心。” 闻言,两人登时羞愧低下了头。 “好了,你二人下次不许再这样了。这次苏小姐做的也着实过分,但你们去理论时千万要冷静一些,不可盲目冲动。” 周夕瑶抬头看着这两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眼前这二人,虽然一个已然成婚,一个也老大不小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但他俩站在一起的时候,还像是小孩子一般。 要不是因为苏婧此次太过过分,加上她是对叶桑动的手,周夕瑶不大好在旁阻拦,不然是一定不会让她俩去的。 这般的性格,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思及此处,周夕瑶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姐姐,您就放心吧。”周兮月倒是不清楚她暗自的这些个担忧,只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我俩有分寸,此次就是和她说清楚罢了。” 一旁的叶桑也点了点头:“我俩这次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您看,我俩还特意化了个精致的妆容,为的就是在她面前不输阵!” 听到这里,周夕瑶不由得有些无奈,笑道:“我还说你俩今天怎的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原来不是为我,是为了苏小姐啊。” “也是为了让姐姐看了开心一些。”叶桑打着哈哈圆场,“姐姐,时辰不早了,我俩还是赶快过去的好,到时候再来和您汇报好消息。” “去吧。”周夕瑶温柔笑着,同她俩挥手告别。 两人得了周夕瑶同意之后,行事更是没了顾忌,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向着苏婧住的地方而去。 不过一会儿功夫,苏婧那边就知道了这两人前来的消息,当即就是一惊,直呼不妙。 “也不知道今日是哪阵风不对,怎么把这么两个混世魔王招过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苏婧心中焦急想着对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微笑吩咐道:“既然两位姐姐过来了,那便让他们进来吧,免得说我不知礼数。” 侍女闻言,略略点头后便出去了,没过一会儿功夫,便带着叶桑二人走了进来。 苏婧本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便忍不住一惊。 她暗暗恨恨道:“这两人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做什么?活像是两只开屏孔雀,当真是惹人厌烦。早知这样,我也应当精心打扮一番的。” 今日苏婧并没有出门的打算,只是略略打扮了一番,对比叶桑和周兮月两人的盛装,便显得有些不大看的过眼了。 她心中恨得几乎呕血,面上却还是一副不动声色模样,只强逼着自己露出来一个娇憨天真笑容来,迎了上去。 “今日这是什么风把姐姐二人吹来了?当真是惊喜的很。说起来和两位姐姐也好久不见了,我心里当真是想念的很。” 说罢,苏婧还不胜娇羞的低下头,看起来好像当真是和这两人姐妹情深的样子。 她这般惺惺作态,周兮月却不吃这一套,只是冷笑出声:“别在这里什么姐姐妹妹的了,我可没有你这么厚颜无耻的妹妹。” “你……!” 苏婧一听这话,脸色登时就是一变,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笑容。只是顾忌着还有旁人在身边,她这才强压下心头愤怒,只温温一笑。 “周姐姐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苏婧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不管你怎么想,我心里一直都是把你和叶姐姐当亲姐妹看待的。” 这话放在别人身上或许还有些用处,只是周兮月早就看透了苏婧究竟是个什么德行,自然是不吃她这一套。 “别在这里给我整这些没用的。若不是有事发生,我怎么会平白无故来你这里?我还怕脏了我的身子。” 一旁的叶桑也冷冷看着苏婧,眼中毫无感情波澜:“上次的帐还没和你算清楚,别又整那些没用的东西。” 听得两人这么说,饶是苏婧也不由得有些慌,默默想着莫不是先前事情败露?可这分明是没道理的! 毕竟当日只有她和冷若岚在,而且她也只是隐晦提了两句,并没有多说什么。不管怎么怀疑,都不应当到她头上才是。 这么一想,苏婧又有了些勇气。 “叶姐姐怎的会这么说?我清清白白的,哪里会去整哪些没用的东西。再说了,最近我也很少出门,不论什么,自不可能是我做的。” 苏婧仗着二人就算再怎么猜,也猜不出来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心中很有底气,说起谎话来也是丝毫不眨眼睛。 看着她这般死不承认的模样,叶桑几乎都要气笑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来鼓了鼓掌:“苏小姐这一番信口开河的本领,我可当真是自愧不如。只恨自己没有这么厚的脸皮,用不了这招数,可惜。” 被叶桑这么一番抢白,苏婧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青一阵红一阵的,维持不住面上平静。 周兮月一看她这样就笑了:“苏小姐可当真是不敬业。这要做戏便做个全套,中途不干了是怎么回事?” 她顿了顿,言语当中多有嘲讽:“若苏小姐能够一直坚持下去,那我也钦佩的很。只可惜苏小姐半途而废,可真是可惜。” 话音还没落下,周兮月忽的狠狠看了苏婧一眼,道:“说吧,你前几日去将军府,究竟是做了什么?” 苏婧显然没想到二人把这个也打探了出来,心中顿时就是一慌。 她垂头看着地面,不敢再直视叶桑二人的眼睛,眼珠子一通乱转,心里急忙想着对策。 过了片刻功夫,苏婧这才收拾好心情,只强笑道:“周姐姐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何时去将军府了?我这几日只在尚书府待着,旁的地方哪里也没去。” 看着苏婧这么一番明明已经撑不下去,却还要狡辩的模样,叶桑本来只有三分的火气,硬生生被激成了五分。 再加上最近被冷若岚整日里念叨,一想到这些都是因为苏婧,那火气又生成了七分,可谓是十足的愤怒了。 “是吗?苏小姐只怕是不知道,将军府无论谁在何时上门,都要一一仔细登记的。到时候在那本子上一看便知,苏小姐还要抵赖吗?” 闻人言入耳,苏婧心中一惊。她还真不知道将军府还有这个,一时只恨自己太过大意,让人抓了把柄。 苏婧脑中疯狂想着对策,又含糊道:“我忘了。不过我去看看姨母,孝敬一番长辈,这也算不得什么错吧。” “你孝敬姨母是没错,可你夹枪带棒,挑拨是非,惹得别人不愉快了,那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周兮月冷哼一声道。 她伸出纤长手指来,一一细数着:“又提了金光寺,又说了子母井,还讲了御史大人的夫人,暗讽桑儿身子骨弱不好生产……” 听着周兮月每说上一句,苏婧的面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已经是一片惨白。 周兮月才不管她这个,只一一数完之后又抬起头来,看着苏婧冷冷一笑:“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我要从哪里开始算起呢?” 此时屋中的气氛已经是格外凝重。苏婧被周兮月这么逼着,只感到了莫大的压迫,她虽强力克制着,可汗水还是忍不住悄无声息流下。 周兮月看出来了苏婧紧张神色,心中暗爽,愈发咄咄逼人起来。 “要我说,苏小姐也别在这里姐妹相称的了,我可当真是受不起。”周兮月冷笑一声,“有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妹妹,我只怕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我……我没有!”苏婧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硬生生憋红了眼眶,故意做出来了一副委屈神色,“我绝对没有这么做,这是有人在陷害我。” 她这一番神态看起来倒是极为真实,只可惜在场的人都不吃她这一套,仍旧是一脸冷漠的看着她,不打算应话。 瞧见二人冷漠神色,饶是苏婧也感到了些许尴尬,一双泪眼硬生生便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 倒是旁边的叶桑轻声道:“苏小姐,上次的帐还没有算完,别惹得我又算一遍。这来来回回的虽说不大费事,可也着实是惹人不快。” 叶桑的神色看起来很是平静,但任凭谁都知道她眼下当真已是动了大怒,几乎到了爆发的边缘。 “如果苏小姐还要再搞什么幺蛾子的话,我不介意让你的“长夜哥哥”和三皇子,再去警告你一番。” 说完这话之后,叶桑装作没看到苏婧的难看神色,只笑道:“我倒是忘了,这有的人天生就和畜牲一般,记吃不记打的,又怎么会记得住教训呢。” 第388章 再起纷争 听得叶桑如此嘲讽,饶是苏婧再怎么想装白莲花,此时也忍不住了,当即神色狰狞,恨恨道:“你这般欺人太甚!” 看她一副狗急跳墙的样子,叶桑忍不住冷笑一声:“我还当你能装多久,终究是忍不住露出了狐狸尾巴。” 闻言,苏婧心中登时明白自己这是落入了叶桑和周兮月的圈套中,一时又急又气,偏还没有什么办法。 此时再去装无辜可怜已经来不及了,苏婧只能是强作镇定,无所谓笑笑:“就算是我做的又能如何?谁有证据能说这就是我?” “况且我只是和姨母说了几句话罢了。至于她会怎么想,那和我没多大干系。说到底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怪我啊。” 看着苏婧这么一番说不过就耍赖皮的模样,叶桑几乎要气笑了。 她无意再和苏婧纠缠,只淡淡警告一声:“和你计较着实是太费功夫,我也懒得和你纠缠,这次便这么算了。” “只是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你若再想搞什么幺蛾子,那便休怪我无情了。上次的教训没有吃够,我不介意再让你吃些。” 说罢,叶桑再也不愿在这里待着。 她只感觉哪怕和苏婧呼吸的是同一片空气都要窒息。叶桑拉着周兮月头也不回的走了,姿态高傲,浑然一副胜利者模样。 而看着叶桑二人离开的身影,苏婧一时又是害怕又是气愤,最后尽数化作了对叶桑的恨意。 “可恶,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教训我,你又好到哪去?且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再不能反身!” 苏婧目光阴沉盯着二人离去身影,面容扭曲。 叶桑二人哪里会管苏婧心里怎么想,只觉得畅快不已。 “叫那苏婧再得意,本不想和她再起纷争,她自己偏偏上赶着撞上来,那便怪不得咱们了。”周兮月笑着道。 一旁的叶桑也点点头表示同意:“只可惜瑶儿今日有事,没能一同前来,不然咱三人在一起,定然让苏婧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周兮月也颇为可惜的表示同意:“这也算是今日一大遗憾了。罢了,咱们一会就去和姐姐同瑶儿好生分享一下。” 这次和苏婧争辩,看着她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叶桑和周兮月只感到了十足的痛快,自是要和周夕瑶冯瑶一同分享的。 俩人带着笑意,欢欢喜喜回了周夕瑶那处。 一瞧见她二人这般欢喜神色,周夕瑶便猜出大致结果如何了,但还是忍不住笑问道:“怎的这么高兴?” “姐姐你还不知道嘛。”叶桑笑着,面上满是酣畅淋漓之色,“你刚才是没过去,不然还能好好的欣赏一番苏婧的脸色。” 周兮月也在一旁附和着:“就是,你真应该看看,苏婧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就好像是打翻了颜料盘似的,可好笑了。” 周夕瑶看着她二人这般,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出言提醒道:“好了,这次让她长长教训便好了,不必旁生是非。” 话虽这么说着,可周夕瑶不知怎的隐隐有些担心。毕竟苏婧并不是省油的灯,还睚眦必报,万一她怀恨在心又报复周兮月二人一番,那就大大不妙。 “放心吧姐姐,那苏婧还不敢动我们。我们且先去和瑶儿分享一番这等好消息,改日再来看你!”周兮月笑嘻嘻说着,兴致勃勃拉着叶桑走了。 “这俩人,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周夕瑶无奈摇了摇头,目光温柔而宠溺。一边想着,一边转身回了屋中。 周夕瑶怎么也没有想到,苏婧计谋着报复,却不是先去报复叶桑和周兮月,而是把矛头对准了她身上。 过了不大一会功夫,刘氏忽的把周夕瑶唤了过去。 周夕瑶听得小厮来报,自是十分疑惑。毕竟她和刘氏的婆媳关系算不得融洽,平日里也没什么交流,刘氏怎忽的想起来寻她过去? 怀揣一腔疑惑,周夕瑶来了刘氏院中,一看到满面怒容的刘氏,和在她身旁哭的梨花带雨的苏婧。 一看这等场面,周夕瑶心中先是一惊,继而便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心中顿时便有了几分慌乱。 还没等周夕瑶做出什么反应来,那边的刘氏便已经冷冰冰的怒斥道:“你这胆子倒是愈发大了,还不快些跪下!” 周夕瑶迫于无奈,只好乖乖跪下。前不久的惨痛记忆和仍旧隐隐作痛的膝盖,都让她脸色一下变得惨白,面上也落了些汗。 她跪下之后,心中仍有几分想法,思索着解释一番兴许就能糊弄过去,毕竟此事也算是周兮月二人先找上门去的,是他们理亏。 可刘氏却丝毫没有给周夕瑶解释的机会,只心疼看着苏婧,旋即转过头来,神色阴森。 “我知道你对婧儿一直怀恨在心,但我着实不知道你还藏了这么一副歹毒心肠,竟是安排外人过去欺负婧儿。”刘氏恨恨道。 而这“外人”不做他想,自是指的周兮月和叶桑二人。 一旁的苏婧仍旧是一副委屈模样,只哭着道:“母亲,您别这么说嫂子。万一嫂子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呢?” 听得这话,刘氏只是冷笑一声道:“欺辱你的可是她的亲妹妹,她能不知道?说不定这件事情就是她授意的!” 苏婧在一旁听着心中暗喜,面上却还是一副泫然欲泣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您别这么猜嫂子,虽然说可能很小,但嫂子这么温柔,一定不知道的。就算是知道,这件事情也绝对不会是她做的,我相信她。” 看着是在为周夕瑶辩解,实则是在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果然,闻人言入耳,刘氏登时暴怒,脸色看起来难看的很。 “我倒觉得这件事情和她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她,你怎会被人如此欺负。”刘氏恨恨说完,又温柔安慰苏婧道,“你放心,我定然会替你报仇。” 说罢,她转过头看向周夕瑶,神色极厌恶极冷淡:“你便跪在这里好好反省,没一个时辰不许站起来。” 一听这话,周夕瑶面上忍不住便露出来个苦笑。上次膝盖的旧伤还没有愈合,如今又要添新伤吗? 罢了,左右是替周兮月受罚。她性子那么刚烈,若是她来了还不知要有多少纷争,倒不如她先受了,化解这一番危机。 这般想着,周夕瑶倒也心平气和,只安静跪着,只是难免对刘氏更添一层失望。 就在她安静跪着,而坐在上面的苏婧露出得意笑容时,忽然一声暴怒言语猛的传来:“姐姐,你怎的又跪在这里了?” 一听这声音,苏婧面上唰就白了。她慌张想着:周兮月和叶桑不是早就离开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她本想着抓住这个时机,先欺辱一番周夕瑶出了这口恶气才是。左右在这尚书府里刘氏定然信她,那周夕瑶怎么也对付不过。 谁知道这两个煞神杀了个回马枪! 而周兮月和叶桑为何会回来,事情还要从刚才说起。 “桑儿,且等一下,你给我带的那簪子不见了。”两人上了马车正准备去寻冯瑶分享好消息的时候,周兮月忽的摸摸头,继而便是一慌,匆匆和叶桑道。 叶桑听了这话倒是不以为意:“就一个小簪子,丢就丢了吧。左右今日出了这口恶气,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了。” 瞧她不在意,周兮月却十分坚持:“不行,那是你的东西,平白无故丢了怎么好?自然是要好好找找的。” 周兮月仔细回忆了一番,眼睛忽的一亮:“我想起来了,你那簪子有些重量,我嫌压的头疼,便随手放到姐姐屋中,回来时忘了拿了。” “你呀……”听到这话,叶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怎的大大咧咧的,这嫌簪子重就随手一放的女子,我还真是不大见过。” 被她这么说着,周兮月有些脸红,恼怒道:“你这人又好到哪里去?就知道取笑我。别说废话了,快陪我回去拿上簪子吧。” 看她这般,叶桑有些无奈,笑了笑便随周兮月一道下了马车,往尚书府的方向折返回去。 两人回了周夕瑶屋子,刚一进去周兮月眼睛就是一亮,得意的笑了笑,说道:“我就说这簪子在这里吧,绝对不会错的。” 说完这话之后,周兮月又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转过去问一旁侍女道:“我姐姐呢?她怎么没在这里。” “回周小姐的话,少夫人方才被老夫人叫了过去,估计是还要过一会才能回来呢。”那侍女听到这话之后,恭敬回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话后,周兮月忽的就有些不大好的想法。她猛的一惊,匆匆转头对叶桑道:“莫不是苏婧又搞了什么幺蛾子?” 叶桑也颇为担心,当即不假思索的说道:“无论如何,多想一些总归是没错的。不管是不是她搞的鬼,咱们都过去看看吧,若是有事的话,也可及时帮助一二。” 这般提议周兮月自然不会反对,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匆匆的走了过去。 第389章 大发神威 两人一到刘氏屋中,便看到了如此令人心神欲裂的一幕:周夕瑶跪在地上垂头不语,而苏婧和刘氏悠哉坐在那里,神色得意。 一看到这副画面,周兮月当即便急了,什么礼数都顾不得了。她一边怒喊着:“姐姐,你怎的又跪在这里了?”一边匆匆奔了过去。 此时苏婧的脸色已然是煞白,旁边刘氏也因周兮月这般不管不顾的样子,脸色十分难看,眼看着就挂不住了。 “妹妹,我没事,只是方才犯了些错,才被婆婆罚跪就是了。一会儿就好,你不必担忧。”周夕瑶知道她的性格,因此只是含糊其辞。 周兮月眉头一皱,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恨声说道:“姐姐,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这些伎俩可早就没用了。” 说完这话之后,她也什么都不顾了,只轻轻把周夕瑶扶了起来。至于苏婧和刘氏,她现在是一个都顾不上理。 周夕瑶本来就旧伤未愈,刚才又跪了一阵子,此时被扶起来,虽然想要强忍着,但是痛意却怎么也克制不住,不由得踉跄一下。 看着她这般,周兮月更是心疼,暗暗下定了为姐姐出头的决心。 她小心翼翼,好似是捧着易碎珠宝一般把周夕瑶扶到一边,交给叶桑。 “桑儿,你且好好扶着姐姐,别让她摔了。”周兮月冷笑一声,阴沉神色看着苏婧,“我今日就要让苏小姐好好知道一下,什么是规矩!” 本以为今日这么一番,苏婧定然会长了教训,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在弄什么幺蛾子了。谁知道,她竟然是变本加厉,还向最无辜的周夕瑶开刀。 叶桑此时也已经气的不行,因此并不打算去阻拦周兮月,只小心扶着周夕瑶,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而周兮月则什么话都不说,只三步并作两步,猛的走到了苏婧面前。 随后就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兮月伸出手来高高举起,然后一巴掌猛的落在了苏婧脸上。 “啪!”一声清脆响声,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苏婧再怎么想,也绝对想不到周兮月竟然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扇人巴掌,一时之间只能呆呆的愣在那里,什么反应都做不出。 周兮月此时怒意慢慢,自然不会留手,扇的这一巴掌可谓是又准又狠。没过一会儿的功夫,苏婧白净的脸上就浮现出鲜红手掌印。 “周姐姐,您这是做什么!”苏婧的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目光当中满是愤怒,羞耻和不可置信。 如果说先前的眼泪还有几分娇柔造作的成分在里面,那这次她可是真正的被疼哭了,眼泪顿时就流了满脸,怎么也止不住。 “我做什么,你倒不如先问问你做了些什么,还好意思来问我!”周兮月冷笑一声,丝毫不甘示弱。 她懒得再正眼看苏婧,只斜瞥了一眼:“我记得我提醒过你,若是你再作妖的话,我绝对不会轻饶你。只是没想到,苏小姐竟然是如此记吃不记打。” 说罢,周兮月又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旋即又是狠狠一巴掌扇到了苏婧另一边脸上。 “啪。”又是一声脆响。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看愣了,寂静无声,只呆呆的不知道做什么反应。而周兮月则得意笑着:“这下对称,可舒服多了。如何,苏小姐不该感谢我一下吗?” 苏婧被这接二连三的羞辱,弄的几乎恨不得要钻到地缝里头。她脸火辣辣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这么长时间,刘氏这才反应过来,猛的站起身来怒吼道:“周小姐这是做什么?我尚书府的人,竟能如此羞辱吗?” 她猛的一甩袖,看起来很是恼火:“无论如何,这里毕竟是尚书府的地盘,还由不得旁人过来胡闹。” “更何况,这次本来就是你姐姐先做错了,我罚他一下又有何不可?”刘氏越说就越有底气,恨恨看着周兮月。 看着刘氏这般模样,周兮月不仅没有感到害怕,甚至还轻轻地笑了一下。 “伯母,我尊您是长辈,这才叫你一声伯母,您不会真以为我怕了您了吧?”周兮月慢条斯理道,“很可惜,我长这么大还没真正怕过谁呢。” 说罢,她轻轻挑了一下眉,看着苏婧。 苏婧此时已经被周兮月那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吓破了胆子,只瑟瑟的缩在一边,都不敢同她对视一眼。 此时的苏婧满脸红肿,眼睛也哭的好似烂桃,再配上瑟缩目光,哪里还有什么大家闺秀的模样,分明像是一只红屁股猴,可笑的很。 “要照我看的话,苏小姐也不必在这里当什么大家闺秀了,倒不如去街上当个卖杂耍的,还能赚上不少钱呢。”周兮月讽刺道。 刘氏看着她这一连串如连珠炮一样的攻击,气的连话都不大会说了,只恨恨盯着她。而周兮月也很有耐心,气定神闲的同她对视。 过了半晌,刘氏这才从牙缝中憋出来一句话来:“我长这么大,竟然还没有见过如此没有教养的人,活脱脱的和那市井泼妇一般。” “这不是巧了。我这一辈子,也难得见到像苏小姐和您这样的人呢。这么说起来的话,我还应当感谢你们,替我长了见识呢。” 周兮月不以为意,只淡然的笑着说道。一番话下来,该报的仇报了,她也不愿意在这里同这两人纠缠,只想着早日离开。 “我周家也并非什么小户小家的,自然不愿意委曲求全。我姐姐嫁到你家是来享福的,可不是每日跪来跪去受罪的。” 周兮月冷笑道:“最近这几日我便带姐姐回周家,免得再受你二人的折磨。你二人就自己在这府上闹翻天吧,我们不奉陪。”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无礼!”往常的周兮月虽然说大大咧咧一些,但也从来没有过这么直白,刘氏一时都气的有些呆了。 听着她这话,周兮月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面上笑容放大:“我无礼?拜托,我只对人有礼,至于某些畜牲自是不配。” 这话说的含沙射影,已然属实过分。苏婧和刘氏气的脸都扭曲了,但拿周兮月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兮月再不看二人,只淡淡道:“先前姐姐和姐夫两情相悦这才嫁到尚书府,可你们若这般闹腾,那就考虑一下和离吧。” 说罢,周兮月转身寻了叶桑二人,两人搀扶着周夕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你……你欺人太甚!”刘氏气的几乎七窍生烟,愤愤看着周兮月的身影,却又怕她再耍那泼辣,给自己也来上一巴掌,硬生生没敢阻拦。 而苏婧摸着自己被打的通红的脸,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滔天怒火,已经是哭的快没气了。 三人一路马不停蹄的离了尚书府,因为周夕瑶方才跪的那会牵动了腿上伤口,所以三人先去了一趟药店,仔细包扎好后才往周府方向而去。 在马车上的时候,周兮月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周夕瑶道:“姐姐,若让你同姐夫和离的话,你愿意吗?” 她知道姐姐姐夫二人琴瑟和鸣,两情相悦,可苏婧眼下寄养在尚书府里,再加上一个刘氏,姐姐的日子太不好过,她着实是心疼的很。 闻人言入耳,周夕瑶沉默片刻,这才道:“我不知道。我与相公的感情很好,可这些日子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着实是费尽心力,让人疲惫的很。” 思及此处,周夕瑶不由得轻声叹一口气:“这些日子相公和公公外出办差还没回来,待到他回来之后,只怕是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吧。” 这件事情周兮月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是叹了一口气,提议道:“将来的事情变将来再决定吧。” “眼下,你还是随我回周府好好休息一番才是,免得再受那对母子的折磨。”周兮月轻声安慰着周夕瑶,目光当中满是心疼。 一旁的叶桑看着,心里也颇为不是滋味,不由得愤愤道:“原本尚书府一片祥和,可苏婧一搅进来便闹翻了天,这人当真是惹人厌烦。” 一听到苏婧的名字,对眼下的三人来说几乎可以是生理性厌恶,难受的很。因此三人很有默契的不再谈论她,只把话题转到了一边去。 马车晃晃悠悠,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周府。此时天色已晚,月明星稀,竟还有些浪漫意味。 看着这般浪漫景色,三人下了马车后都情不自禁的逗留了片刻,细细看了会星子,这才进了周府。 周府中,宋氏此时正趁着习习夜风在院中乘凉,忽的见到这三位不速之客,一时有些惊了,猛的站了起来。 “今日这是什么日子,怎的你们三人一道过来了?”宋氏的目光当中满是疑惑不解。 要是只有叶桑和周兮月两人也就算了,这两人向来是想一出是一出,可周夕瑶也在一边,这就有些奇怪了。 第390章 泼名传出 听得宋氏这么问,周兮月心知瞒不住,也不打算隐瞒,只一五一十的把这些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完这些话之后,宋氏沉默半晌,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了抚周夕瑶的头,心疼道:“瑶儿,委屈你了。” 自小周夕瑶便沉稳一些,也很少让家人操心。不同于妹妹,她十分懂事,几乎没惹过麻烦。 也正因为如此,看到周夕瑶受到这些才格外的让人痛心。 如今只剩她们母女三人相依为命,宋氏先前想着委曲求全,只为让周夕瑶有个好的归宿,如今看来,倒还不如强硬一些,也免得平白受那么多委屈。 “都是母亲先前没有照顾好你。”宋氏越想越觉得难过。 她们已然不在尚书府住,上次周夕瑶受了委屈,周兮月便决定不再住尚书府,而是在叶桑的帮助下回到了周府居住。 不再寄人篱下,不仅少了几分后顾之忧,还多了不少底气。因此宋氏思索片刻,也觉着和离或许是个好打算,只是……苦了瑶儿。 宋氏温柔看了周夕瑶一眼,叹了一口气,目光当中满是心疼。 “母亲,我无妨的。这说起来也没什么,我受的住。”瞧见宋氏如此心疼模样,周夕瑶心头又是感动又是酸涩,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 她这般懂事,宋氏反倒是更过意不去。宋氏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问道:“瑶儿,你若是不愿的话那便和离,仔细想想我们三人相依为命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旁的周兮月也连连附和:“咱们嫁入尚书府,是因为你和姐夫两情相悦,而非攀附他们,若他们还一味欺辱,这尚书府不呆也罢。” 叶桑也热心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同我说就是,将军府也能拿出一些东西来的,姐姐别担心。” 三人这样维护的态度,让周夕瑶看在眼里,热在心头,一时感动的无以复加,不由得热泪盈眶。 她沉吟片刻,只道:“母亲,您不必为我太过担心。若是当真在那尚书府待不下去,我自会考虑和离,不会勉强自己。” 话虽这么说着,可周夕瑶笑容仍有些勉强。她欢喜相公,先前也是想过两人白头偕老的,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思及此处,周夕瑶不由得觉着有些黯然。 一旁的周兮月看她这般,自是明白她苦衷,暗暗叹息一口气,道:“如今天色晚了,姐姐这一下午也受了不少苦,定是累了吧。” 说罢,周兮月也不容周夕瑶拒绝,只坚定说道:“姐姐且先什么都不要想,去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都等到明天再说。” 周夕瑶此时心中确实是疲累的很,听到这话之后便也没再拒绝,只乖乖同意了。 一旁的叶桑也热心道:“姐姐且先不要想那么多,在此安心住下。往后的事情便往后再考虑吧。” “我知道,多谢。”周夕瑶微笑点头。 于是几人先安顿着周夕瑶洗漱后睡下,直到看着她睡熟了发出均匀呼吸,这才安心离开。 此时已是夜深,便连星子都没几颗,夜幕一片漆黑。瞧着这般,宋氏就主动提议道:“如今天色已然,再回去太危险了。叶小姐不如就在寒舍暂住一晚。” “您这话说的,我乐意至极。”叶桑没什么顾虑的事情,自然是笑着同意了。于是宋氏便派人向将军府那边传了书信,接着安排叶桑在安心住下。 次日。 这夏日的天,亮的都比寻常时分早些。阳光慷慨地洒在树叶上,投下一片斑驳光影,看着便有几分生机勃勃的气息。 宋氏惯常起的早了些,想着亲手为几人做些早餐,一大早就在厨房忙碌着。就在此时,忽的有一小厮匆匆过来,面色略有些慌张。 “怎么了?”宋氏今日心情不错,看着小厮这副模样也不见忙乱,只是轻笑问道。可小厮接下来的话,就让她骤然变了脸色。 “夫人,这话须得悄悄说。”说罢,小厮附耳到宋氏身旁说了些事情。他声音很小,旁人自是听不清的,只能看见宋氏的脸色愈发难看。 就在此时,外面忽的传来一个轻松的声音:“好香啊!闻这个饭味有些熟悉,母亲,是你在厨房做饭吗?” 随着声音传来,周兮月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心情愉快的进了厨房。她吸了吸鼻子,看到宋氏后欢喜笑着:“我就知道是您。” 不同于周兮月的欢喜,宋氏此时的脸色可谓是难看的紧。她勉强笑了笑:“是啊,你和你姐回来,我自是要亲手做些吃的来。” 周兮月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抬头看了一眼,诧异问道:“母亲,怎的你脸色这么难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只见宋氏此时脸色难看的很,哪怕是笑着,看起来也是十分的勉强,让人一看便猜出是有心事。 听得这话,宋氏心中一惊,明白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忙掩饰性的笑了一下,道:“这大早上的,能有什么事情?” “放心吧,我只是今日起得太早了。毕竟年纪大了,早起之后总归有些头昏眼花,一会儿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听到宋氏这般解释,周兮月并没有起疑,只是有些担心的点了点头:“那母亲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以后像这些杂务,让下人来做就行,您不必如此辛苦。” “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哪能照顾不好自己呢?倒是你成天大大咧咧的,可真让我放心不下。” 宋氏一边说着周兮月,一边对那小厮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早些离开。 那小厮看见周兮月来了本有些犹豫,可宋氏的命令又不可能违抗,便只是悄悄退了下去。 “这事还是先别让月儿知道的才好。不然,只怕她是要难过的。”宋氏默默想着。 瞧见小厮离开,宋氏终是松了一口气。方才听到的事情虽说和周兮月有关,可她却着实不想让周兮月知道,只想先瞒着。 然而毕竟是怀着满腔心事,终究会露出端倪。 “母亲,您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这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饭桌上,周兮月颇有几分疑惑的看着宋氏。 她今天早上就感觉到母亲有些不对劲,因此一直暗暗留着些心眼,悄悄地观察着她。 果然,宋氏虽然一直极力掩饰,但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方才午饭的时候还差点打碎一个碗。 因此,周兮月实在是忍不住了,不管怎样也要问个清楚明白。 “你这孩子,我整日安心的呆在府中,能有什么事情?只是你们一下子都回来,我着实是太过欢喜了,这才有些心不在焉的。” 宋氏听到这话之后心中一惊,但还是勉强笑着,试图把事情掩饰过去。 “母亲,您就不要撑着了。究竟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们也好帮着一起解决,你就不要一个人撑着了。”周夕瑶也在旁边劝着。 宋氏今日实在是太过于反常,她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说了出来。 一旁的叶桑也点了点头,显然是也发现了端倪。 眼看着已经瞒不住了,此时再进行隐瞒,未免就有些太过于无趣。宋氏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和盘托出。 “我不是想要故意瞒着你们,只是今日听到的这个事情,我实在是想不好要怎么开口。”宋氏说着说着,便感到了些许愧疚。 她斟酌道:“今天早晨小厮对我说,因为昨日在尚书府的事情,所以眼下在外面有些对月儿不大好的传闻。” 听她这么一说,周兮月猛然回想起早上宋氏身旁还站着一个小厮,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周兮月颇为无所谓的笑了笑:“我还当是什么,原来就是这个。昨日我那般对苏婧,便已经想到了她定然是不服气,要弄出来些个幺蛾子”。 说到这里,周兮月冷笑一声,目光看着很是不善。 “她莫非是黔驴技穷了,想不出来别的法子,便只会来凭空污蔑我的名声,当真是可笑极了。”周兮月目光阴沉。 看着周兮月这个模样,宋氏反倒更加愧疚。 “可你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被这般侮辱名声,以后还怎么嫁人啊。”宋氏忧心忡忡,“我毕竟不能照料你一辈子,只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闻言,周兮月心中感动,总算是明白了母亲这一上午忧心忡忡,心不在焉的,究竟都在惆怅些什么事情。 “母亲,这你便不必担心,那欢喜我的人自会接着欢喜,哪里会管外界那些声音。若那些只是一时兴起的,被这传言早些逼走了也好。” 周兮月轻声安慰着宋氏,神色十分的淡然,显然是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可谓看得很开。 她虽然这般不在意,宋氏仍是脸色难看:“只是那些声音听着,着实是让人难受的紧,你是我的女儿,我怎能容忍他们凭空污蔑你呢?” 第391章 浑不在意 一旁的周夕瑶思索片刻,这才斟酌开口:“母亲,外面的人究竟都在传些什么?您说一下,我们也好商量着看怎么解释一番。” “似乎是昨日就有些传闻了,今天便愈演愈厉,那小厮今早去菜市场采购的时候,听到了这些传闻,便悉数传达给了我。” 听到了这话之后,在场的几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菜市场最为人多嘴杂,这种市井地方可从不少长舌妇,只怕周兮月的名声要被传个一塌糊涂。 此时的宋氏还在仔细想着:“听着外头的传言,似乎是说月儿昨日大闹尚书府,十分的泼辣,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却比那泼妇还有几分气势。” 这正是苏婧的计策。 她昨日被那般侮辱,心头一股恶气咽不下去,便派人在茶楼,菜市场这些人多嘴杂的地方,传播周兮月的谣言。 最近这段时间本就是京城最为热闹的时候,再加上人们都闲的没事干,且昨日周兮月确实是去上书房闹了个天塌地覆,说起来也有几分可信度。 因此有关周兮月的传言愈演愈烈,今天上午才能这么早的传到宋氏的耳朵里头。 “苏婧的手段,可当真是越来越下三滥了。我有时竟不知道,她究竟是大家闺秀,还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泼妇。” 叶桑皱着眉头说着,心底对苏婧的厌恶更添几分:“他眼下也算是黔驴技穷了吧,什么都想不出来,便只能污蔑人的名声了吗?” 饶是周夕瑶一向是个性子温柔脾气好的,这个时候也大皱眉头,看起来十分之不赞同苏婧的做法。 瞧见几人为自己担心,周兮月心中感动,笑着宽慰道:“母亲你们不必这么担心,不就是被传出一些泼辣的名声罢了,我并不在意。” “再说了。有了这泼辣名声,往后旁人若是想要动咱们周府,那也需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的住我的怒火才是。” 周兮月开了个玩笑:“以后谁再敢惹咱们,我就冲到他府上,让他也体验体验这巴掌的威力。” 不同于她的好心情,其他三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显然并不希望周兮月的名声被败坏。 看着三人这般模样,周兮月也有些无奈,不由得道:“你们且就放宽心吧,我确实不在意这些事情。” “可这事情并不是你在不在意就能解决的。你小小年纪,就传出如此恶名,往后要怎么找归宿啊?”宋氏仍担心着这个问题。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便不必太怎么担心了。”周兮月一副很是无所谓的模样。 “不过,纵使我并不在意这个事情,苏婧我也绝不会轻饶的。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莫非还想着我能饶过她?” 周兮月一边说着一边目光阴沉,显然是想着如何对付苏婧。几人看她这模样心中无奈,也只好先想着如何好生对付苏婧,至于名声如何恢复还需好好思索。 另一边,尚书府今日也颇有几分兵荒马乱的意思。 刘旭前几日和刘尚书一道出城办公,这公事有些繁忙,因此两人忙了足足几天功夫,今日这才回来。 回来之后刘旭先见过了刘氏问了安,旋即便兴冲冲的往自己院子而去。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么几天过去,他还真有些思念周夕瑶呢。 只是……怎么娘今日的脸色怪怪的,总不愿正眼看自己,似乎是有些心虚?不管了,一会午饭的时候再好好问问吧。 这么想着,刘旭也没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继续向院子里走去。他一进门便见到一侍女,当即问道:“少夫人呢?” 这侍女是周夕瑶的贴身侍女,平日两人关系甚笃。 她看到刘旭之后,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沉默片刻才闷闷道:“少夫人昨日回了娘家,只怕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闻言,刘旭盯着人,一时有些迷糊,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府不是之有母女三人相依为命吗?先前丈母娘和小姑子已然搬到了尚书府,怎的又回娘家?这回的是哪门子的娘家? 况且周夕瑶一贯温柔懂事,断然不会是那种闹小脾气,气小性子的人。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回娘家。 刘旭有些想不明白,隐隐的察觉到这其中定然是有些蹊跷的。他皱着眉头,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且好好给我说明白。” 那侍女昨日看着周夕瑶受了苦难,心中本就有几分不满,说话时语气也带着几分愤愤。她一五一十的把刘旭不在的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讲了个清楚明白。 刘旭听完这些事情之后,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眼神当中还透露着一些茫然。 他知道母亲和娘子一向有些不合,只是往日有他在中间安抚着,周夕瑶又不主动惹事,从来没出过什么事情。 怎么他不过是出去了短短几天,这家里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刘旭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想先去和刘氏问个清楚。他又匆匆折返回刘氏那处。 刘氏瞧见刘旭回来,有些惊喜,笑问:“旭儿怎么又回来了?方才娘还没有好好看够你,正想着再过去一趟看看你呢,你倒是主动回来了。” 不同于刘氏的喜笑颜开,刘旭神色略有些难看。他定定看着刘氏,轻声问道:“母亲,瑶儿那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刘旭折返回来,竟然是为了问这件事情,刘氏的面色登时就有些难看起来。 “我当你是舍不得娘,谁料竟是为了这个。果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刘氏一说这个就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言语当中难免有些愤恨。 被刘氏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刘旭面上微红了红,但仍坚定问道:“娘,您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在我心中你和瑶儿都是同等的重要。” 说到此处他略微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有些担心,你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一听这个刘氏就来气,“这你不应该问我,而是去问问你那个好小姑子!你都不知道,她昨天究竟做了些什么。” 看着刘旭愈发疑惑不解,刘氏便又道:“昨日那周兮月可当真像个泼妇一样横冲直撞的,婧儿的脸都被扇肿了,还不知多会才能消下去。” 思及苏婧,刘氏登时觉出几分心疼来。昨日她早早便寻了大夫,可脸上的红痕除了热敷消肿之外,也没什么其他办法。 周兮月当时扇苏婧的时候一下都没留手,苏婧这脸还不知道要红几天,只知道最近可都不能出门见人了。 “月儿扇婧儿?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昨天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刘旭本以为过来能弄个清楚明白,谁知道却是愈发疑惑不解了。 周兮月他也知道,平日里头性子直爽,可绝对不会是那蛮横无理之人,若是让她平白无故去伤人的话,那可当真有些难以置信。 “娘,月儿昨日就没有什么理由,平白无故的就上去扇婧儿巴掌吗?她不应该是那蛮横无理的。”刘旭皱着眉头,一脸疑惑。 这其中自然是还有别的缘由,可刘氏想起昨日周夕瑶虚弱模样,自是有些心虚,便含糊其辞。 “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她自己发疯。”刘氏强忍心虚,怒气冲冲道。 “昨日婧儿就在这里同我好好聊着天,那周兮月不分青红皂白冲进来扇了婧儿俩巴掌,手重的很,不信你问他们。” 说罢,刘氏指了指身旁的侍女小厮。她说的确实没什么问题,当然,前提是忽略底下还有一个跪着的周夕瑶。 刘氏身旁的小厮自不可能违逆她的意思,忙纷纷点头。 看着他们这般,不知道为什么,刘旭还是难以相信,只觉得这其中定然还有什么蹊跷,只是他眼下还没有发现罢了。 “怎么,你现在出去一趟不仅敢顶撞母亲,而且连我的话也不信了吗?”刘氏心虚之中又看到刘旭神色,登时暴怒道。 瞧她这般,刘旭有些无奈:“娘,瞧你这话说的,我没有这个意思,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月儿也太过分了。” 说完这话之后,他又接着疑惑问道:“孩儿还有一件事情不解。丈母她们不是一直住在尚书府吗?如今竟是已经搬回去了?” 一提这个,刘氏又是一阵心虚。 周兮月向来是个脾气暴躁的,那日周夕瑶跪到昏迷后,她便觉着受不了这个委屈,没过两天就在叶桑的帮助下,和宋氏搬了出去。 刘氏本就不喜欢周夕瑶嫁人时这等拖家带口的做派,当时不仅没有反对,还有些暗暗窃喜。只是如今和刘旭解释起来,便有些困难。 她眼珠子转了许久,才相处一个解释:“这件事情我也不大清楚,或许是寄人篱下,感觉不舒服吧?” “毕竟人家想走,我也不能阻拦,你说对吧?”听着刘氏这么说,刘旭勉强信了,只是心中仍有疙瘩。 第392章 决心帮助 “其实她们接着住着我也不会介意,这怎就突然搬出去了……”刘旭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刘氏心虚的很,面上却还强作镇定:“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左右人是已经走了,她们愿意回去,我也落得个清净。” 听得刘氏这话,刘旭略有些不舒服,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刘氏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他更加的疑惑且不适了。 刘氏眼看着有些圆不回去,便先敷衍过去,只说母子二人许久没见,先好好吃个午饭,互诉衷肠。 刘旭想不明白先前事情,只好笑着暂且同意了。谁知午饭时,刘氏又提起了和周夕瑶有关的事情。 “旭儿,你有没有想过纳妾的事情?”刘氏本想说休妻,但又怕太过明显惹人猜疑,便只用了个委婉些的借口。 昨日的事情着实把她气的不轻,左右周家没有男主人,也翻不起什么浪来,更没什么背景实力。再加上周夕瑶一直无所出,她早就想休了周夕瑶了。 刘旭听了这话,却是微微诧异:“母亲怎的提起这事了,孩儿从未想过。孩儿同瑶儿琴瑟和鸣,心中满意的很,不奢求更多。” “你……!”看着刘旭坚定模样,刘氏被气的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心底对周夕瑶的厌恶更添几分。 也不知道这周夕瑶究竟给我儿吃了什么迷魂汤药,竟惹得他如此神魂颠倒,当真是小看她了。刘氏愤愤想着。 “可你们成婚一年有余,仍然无所出。你可是要传宗接代的啊,这怎么行?孩子还是早些要的好。”刘氏思索片刻,寻了个借口。 刘旭听到刘氏这话,略略愣了片刻才道:“母亲,这事儿不着急,我和瑶儿还小呢,孩子晚些要也行。” “你这孩子,怎么娘说的话都不听呢。”刘氏有些无奈,面上露出不满神色:“娘还能害你不成?” “那周夕瑶家里无权无势,才貌性格也不过平平,真不知道她好在哪里,能让你神魂颠倒的。”刘氏愤愤说着。 刘旭听得这话,心中大是疑惑不解,瑶儿和母亲的关系一贯算不得太好,但何时差到这种地步? 他皱着眉头,犹豫看向刘氏,问道:“娘,这最近莫不是发生了什么,这才让您和瑶儿之间生了嫌隙。” 刘氏一听这个便有些心虚,面上却还是强作镇定,笑道:“你这孩子说的,我俩之间能发生什么,无非只是寻常相处罢了。” “只是看着你俩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孩子,我心里面着实是焦急的很。我年纪大了,自然是希望看到儿女承欢膝下的。”刘氏打起了感情牌。 听到她这么说,刘旭有些无奈,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此事还需我俩细细商量,急不来的。” 刘氏知他和周夕瑶还有些感情,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想着潜移默化的改变,终有一日,他会转变心意的。 日子看似平静的过下去,只是在这其中,也暗暗蕴着几分风起云涌,眼下不过只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罢了。 尚书府怎样暂且不提,却说三皇子府那边,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怎么回事?”云浩天大皱眉头,神色颇为不好看,“这京城当中沸沸扬扬的传闻是怎么一回事?” 一想到方才,云浩天便没来由的一阵火气。本只想出府逛逛解解闷,谁知在茶楼的时候,却听了不少谣言。 “你听说了吗?那周府的二小姐似是泼辣的很,前几日把尚书府闹了个天翻地覆呢!”茶楼里有人悄声说着。 只是他这声音看似不大,却使得周遭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况且,众人对于这种八卦自是十分感兴趣,没过一会儿便聚了不少人。 “我也听说了,何止是泼辣?我可听说她目无尊长,把好端端的一个尚书府搅得天翻地覆,可比那市井泼妇还要厉害几分呢。” 又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要说这周二小姐可当真是没教养,这么泼辣,哪个男人敢把她娶回去?反正我可不敢!” “你这话说的,在场的哪个人敢把这么一个母老虎娶回家,那还不每天都闹的家里面鸡犬不宁了?” 说完,众人便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似乎是对这谈论别人的八卦十分的得意。 一旁的云浩天从刚开始变成这一张脸,神色很是难看,过了一会儿,他实在是听不进众人这污言秽语了。 只是云浩天眼下是悄悄出来,自不可能在众人面前施压,传出去也不好听,只能是愤愤离开。 回去后他就大发脾气,让人好好查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兮月这丫头是闹腾了些,可也没众人说的那么不堪,那群人当真混账!”云浩天皱着眉头,有些说不明白自己心里的感受。 他平日里和周兮月常打打闹闹,也曾打趣笑骂。但别人一说周兮月的不好,他便感觉心里好似掺了什么东西,疙疙瘩瘩的,很是不舒服。 这时那派下去的人也已经查探完毕,恭敬跪在云浩天面前,道:“三殿下,属下查探清楚了。” “怎么回事?”云浩天此时正因为心里那不清不楚的感受而苦恼不已,听到这话之后,连忙直起身来看向那属下,认真问道。 属下恭敬答道:“这传闻是最近几日才有的,并且越演越烈。似乎是二小姐前几日去了趟尚书府,不知怎的便传成了这样。” 外面的人说周兮月泼辣,传的有多难听云浩天已然是亲身经历过了,看那属下还要再说,他自是不愿意听,只不耐烦摆了摆手。 “行了,这些话不必多说,我都知道。”云浩天大皱眉头,“看来这么问终究是问不明白的。不行,我要去找一趟周兮月。” 左右云浩天眼下没什么事情,便当即悄悄从三皇子府离开,没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周府之中。 他不欲多生事端,便没有过大门,只是悄悄几个起落潜到了周兮月院子中。 周兮月此时正和叶桑坐在一处闲聊。只听叶桑忧心道:“月儿,你当真不用去做些解释吗?眼看流言愈演愈烈,着实是惹人气恼。” 不同于叶桑的焦急,周兮月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过只是名声不好听一些罢了,我还在意这个吗?” 她正说着,忽的脸色一变,站起身来眼神警惕:“来者何人?” 只见一身着黑衣的,面上还蒙着一块布子的人从天而降,看着此人,叶桑和周兮月都紧张极了。 周兮月还默默想着:“这光天化日的,现在这贼进屋行窃如此明目张胆吗?还是快些叫些护卫来,当真是可怕极了。” 没想到,那人一落下来便连忙掀掉了面纱,又急忙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坏人!”这面纱下,赫然是云浩天的脸。 任凭二人怎么想,都绝对想不到云浩天竟然是用这种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时都呆住了,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过了半晌,叶桑这才疑惑问道:“三殿下,您怎么来了,还是用这种方式?” 云浩天无奈道:“我这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嘛。万一被有心人听到,指不定又要嚼口舌,那便又是一桩麻烦事情。” 说罢,云浩天皱眉疑惑道:“这怎么一回事?我听到最近和你有关的传闻好像很多的样子。”这话自然是和周兮月说的。 周兮月闻言,冷笑一声:“还能是谁?若不是苏婧,我又怎会被人传成这样,这其中定然是少不了苏大小姐的手笔。” 说罢,她这才把前几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同云浩天说了。 末了,周兮月还冷笑着补了一句:“苏婧可当真是好笑的很,她以为这件事情能对我产生多大影响?” “那些个欢喜我的不会因这名声便离我而去,至于会顾忌名声走远的,那不要也罢,这种窝囊废嫁了也是找气受。”周兮月一脸无谓。 听着她这话,不知怎的,云浩天竟有些奇怪感受,一时险些脱口而出:“我不会在意这些虚的名声。”这句话,还好及时压住了。 他心中暗暗诧异,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如此奇怪,都有些不像自己了。云浩天忙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可心中仍有些东西在悄然破土而出。 “苏婧着实是欺人太甚。”云浩天不再多想,只愤愤道。他本就不喜苏婧,这次的事情对苏婧更是添了许多厌恶。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没够,那我不介意在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好好长了教训,免得再搞什么幺蛾子。”云浩天冷笑道。 听着他这意思,显然是准备出手帮忙了,不知怎的,周兮月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欢喜。 原本她说不在意,可心底却仍暗暗不平,只是不想让人担心。眼下云浩天在,她忽的就安心起来,什么都不怕了。 “那便多劳三殿下了。”周兮月笑笑说道,看着云浩天的目光有些温柔。 第393章 亲自警告 哪怕两人什么都不说,站在那里,也自有几分暧-昧气氛。一旁的叶桑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却并不点破。 过了片刻,云浩天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在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忙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 “无论如何,此次不好好警告一番苏婧是不行了,看来上次的态度还是太过温柔,没能让她记住教训。”云浩天冷淡道。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偏过头去问周兮月道:“我记着你姐姐是嫁入尚书府的,此次的事情对她有什么影响没?” 闻言,周兮月的神色有些黯然:“那日我虽替姐姐解了气,可姐姐在尚书府里也彻底待不下去了,我们正在考虑和离的事情。” “那你姐姐和姐夫的感情如何?关于和离一事,你姐姐的态度又是如何?”云浩天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问道。 此时叶桑在旁插话:“姐姐姐夫的感情不错,可称得上是琴瑟和鸣,这几日也是姐夫不在,姐姐才受此侮辱。” 周兮月也点点头:“关于和离一事姐姐一直没下定决心,只说自己再好好考虑一番,多半……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吧。” 她顿了顿,又道:“我先前想让姐姐和离虽是气急之言,但也确实是出于不想让姐姐再受委屈,也怕姐夫护不住她,毕竟我们不能时时在她身旁。” 听了这么一番话,云浩天沉吟许久不言,显然是在认真的想着什么。 半晌,云浩天这才认真问道:“若是有法子让你姐姐在尚书府立足,往后刘氏再不敢欺辱她,那你还想和离吗?” “若是这样的话,自是不必和离。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看到姐姐幸福的模样。” 周兮月和叶桑齐齐叹了一口气,神色看起来很是担忧:“姐姐这几日一直有些郁郁寡欢的,问她什么也不说,多半还是为了这事。” “那我便好好考虑考虑此事,想想法子。只是这次能不能成功,还需要看你姐夫的态度如何。” 云浩天说到这里,神色有些冷淡:“若那刘旭只会一味听他母亲的,旁的什么都不敢,连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那这种夫君不要也罢。” 闻言,叶桑二人都点了点头,露出赞同之色。 三人又略谈了一会儿,因着云浩天毕竟是三皇子,就算是悄悄前来,也不能在此多做逗留,只聊了片刻便离开了。 待他离开后,周兮月略思索片刻,转头问叶桑道:“不如咱们过去先看看姐姐?” 这几日她们只怕打扰了周夕瑶,也知周夕瑶心情不大好,便一直踟蹰不前,不敢过去看她。方才听云浩天那么一番话,才隐隐意识到自己好像错了。 叶桑赞同点了点头,同周兮月一道往周夕瑶那处而去。 此时正是夏日午后,凉风习习,吹在人身上不显燥热,只添清凉。远处传来几分蝉鸣,却更显静谧。 踩碎一地阳光,踏着蝉声,二人来到了周夕瑶一处。 “姐姐,我和桑儿来看看你,最近在家待着,可感觉到些许憋闷?”周兮月一边说着一边笑推开大门,声音却在看到周夕瑶后戛然而止。 大家一直吃饭的时候还不觉着,只感觉周夕瑶是比平日里安静一些罢了。只道周夕瑶惯常是个沉稳性子,最近又遭了这个,不大想说话也是应当的。 可当看到周夕瑶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院子里时,众人这才发觉,她身上的忧虑是有多重。 “姐姐,你没事吧?”叶桑也看着周夕瑶不对劲,在一边忧心道。 只见周夕瑶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垂眸的样子似是发呆。可她眼神当中藏不住的忧郁,却又让人担心不已。 被周兮月和叶桑这一声声的唤回神来,周夕瑶看到她俩,面上神色还有些转不回来,只勉强一笑。 “月儿,桑儿,你俩这小鬼灵精怎的来了?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周夕瑶努力做出惊喜的样子,嗔怪笑道。 “先前我怎么没注意到,姐姐竟憔悴到这个地步……都是我不好。”周兮月低垂着头声音低沉,心里一片懊悔。 看她这般,周夕瑶忙笑了一下,只道:“瞧你这话说的,只是最近夏日炎热有些没食欲,加上中午被蝉声扰的睡不着。” “因着这些,我下午才有些憔悴,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周夕瑶只笑着掩饰,把心中想法尽数藏在心底。 可她和周兮月多年姐妹,周兮月又怎会看不出这一切不过只是伪装? “姐姐,你别掩饰了,我都知道。”周兮月神色有些黯然,“先前是我一味自作主张,没能好好考虑你的感受。” 她沉默片刻,又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心底还挂念着姐夫,只是顾及着我才一直没说?” 听得周兮月这句话,周夕瑶也沉默了很久。就在二人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叹了一口气,只道:“都过去了。” “可是……”周兮月还想再和周夕瑶说些什么,忽的看到外面茉莉匆匆而来,对三人道:“小姐,大小姐,叶小姐,姑爷来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这姑爷不做他想,自是指的刘旭。可刘旭究竟是多会回来的,又是为何决定来到周府? 一听到刘旭的名字,周夕瑶整个人都是微不可察的一震。她心中闪过些什么,面上却坚定说:“跟他说不见,让他回去吧。” 一旁的周兮月还有些犹豫:“姐姐,不如便见上一面,看看姐夫会说什么?你二人不管怎样,还是见见的好。” “眼下这般状况,我二人还有什么相见的必要,倒不如留着心间印象,这样也就够了。若是见了,也只能徒增烦忧。”周夕瑶态度却很坚定。 看着她这般,周兮月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点了点头,示意尊重姐姐的想法。 她抬起头来,正想吩咐茉莉前去拦住刘旭,别让他进来扰了周夕瑶,眼睛却在看到茉莉身后人影时,忽的睁大了。 只见在茉莉身后,有一气喘吁吁的男子,看起来满目焦急,这不是刘旭还能是谁? 看见周夕瑶之后,刘旭双眼一亮,喃喃道:“瑶儿,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可知这几日我有多么的焦急。” 见状,周兮月和叶桑忙退到一边去,给这小两口充足的叙旧空间。 “相公……你怎么来了?”周夕瑶瞧见刘旭都已经来到了此处,心知是无法阻拦,只好无奈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 刘旭的神色也很是复杂。他三两步走到了周夕瑶面前,细细的看着她,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周夕瑶就会离他而去一般。 “自是因为心中挂念,所以才会过来寻你。”刘旭认真道,“我先前在外办公,心里便一直想着你,时时不能忘记。” 说罢,他又心疼看向周夕瑶,道:“怎的咱俩分离也没多久,你清减了这么多?看起来人也憔悴的很。” 听着他这么说,周兮月却忍不住了,三两步冲上前来,神色愤愤。 “若不是因为你的好母亲,我姐姐怎会如此?不然待的好好的,我姐姐怎会回来周府,你就没想过这其中缘由吗?”周兮月怒气冲冲。 说罢,她不顾一旁叶桑等人的反对,径自把话说了个明白。末了,周兮月冷笑道:“现在你总该清楚缘由了吧。” 刘旭听着,神色逐渐变得难以置信,继而便有些呆滞,显然是没想到事情竟是这么一番发展。 这一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母亲先前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刘旭忽然就有些不敢直视周夕瑶的眼睛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两人曾是那么久的夫妻,周夕瑶自然是有些心生不忍。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目光有些许哀怨:“相公,你如今再来又是何必?木已成舟,你还是快些回尚书府吧。” 刘旭却执拗站在原地,迟迟不肯动身:“那你不回尚书府吗?难道你不愿意和我一起,想要分离了吗?” 听他说的如此直接,周夕瑶面色一时变得惨白。 “可我要怎么回尚书府。我无意惹得你和婆婆之间平添嫌隙,更不愿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周夕瑶闭了眼睛,咬牙狠心说完自己最不愿意说的话:“你愿意的话,咱俩便和离吧。京城还有不少好女儿家,你值得更好的。” 说罢,她偏过头不敢再去看刘旭,只怕自己一看,那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而刘旭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他先前在尚书府的时候想要和刘氏问个清楚明白,刘氏却迟迟不愿告诉他真相。因此他来到了周府,一方面是出于思念,一方面也是想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道,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的让人痛彻心扉,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瑶儿,你当真想要和离吗?”刘旭定定看着周夕瑶,神色惨然。 第394章 僵持不下 周夕瑶不敢看他,一时只觉得心痛如绞,然而态度还是十分的坚定。 “眼下除了和离,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了。”周夕瑶叹了一口气,“相公不必执着,眼下你我走到这处,已称不上善缘。” “如果再一味纠缠,只会惹得彼此之间生了烦闷,甚至是痛恨。倒不如就断在这里,也算是给彼此留一个美好的回忆。” 周夕瑶喃喃说着,也不知道这些话究竟是在劝刘旭,还是在劝她自己。 一旁的叶桑和周兮月看着,心中无奈,却是爱莫能助。感情这些个事情只能自己解决,旁人纵然再想插手,也毫无办法。 刘旭沉默了许久。 就在周夕瑶以为他要同意,既庆幸又有些黯然神伤的时候,刘旭忽的猛抬起头来,神色坚定。 “我不同意!”他抬头看着周夕瑶,神色深情而坚定,“我想象了一下,我绝对不能容忍今后没有你的生活。” 刘旭道:“先前不过是和你分离了几日,我便觉得痛彻心扉,心中有万千难过不知如何诉说,那我又怎么容忍和你如此长久分离?” 一旁的周夕瑶显然是没想到他态度如此坚定,一时有些愣了,只呆立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末了她才勉强憋出来一句:“那婆婆那边要怎么办。我和婆婆之间如此纷争,你莫非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吗?” 她知道刘旭性情温和,且十分孝顺,往日也常是以刘氏的意见为先的。若她再回去,除了徒增刘旭烦忧之外,没有别的用处。 既是如此,那还不如一开始便把事情扼杀在源头,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周兮月当时一心想着和离也是这个原因。她知道刘旭孝顺,只怕到时刘旭顺着刘氏意思,周夕瑶会受委屈。 瞧见刘旭听了周夕瑶的话之后,果然露出来些许犹豫,周兮月再也忍不住了,猛的站了出来。 “说说吧姐夫,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周兮月冷淡道,“姐姐顾及着往日情分,我可顾不得那么多。” “若是姐姐再和伯母起了纷争,那你是准备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还是偏袒一边?我可不愿看着姐姐再受委屈。”周兮月道。 她一想起来周夕瑶曾经受的伤,心里边便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只觉着难受的很。 “姐姐上次跪久了,膝盖上已经落了伤,要不是及时请了大夫,只怕是往后每逢阴天下雨都要疼的,你难道想让她再受一遍这个苦吗。” 周兮月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然有些失了理智,说的话也逐渐难听起来。 一旁的周夕瑶看她神情激动,忙轻声阻止道:“好了月儿,不必再说了,这些事情到此为止。” 说罢,她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刘旭,神色尴尬:“方才月儿那写话都是乱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这都没什么的。” 她这么说着,可刘旭的神色却愈发愧疚起来。 “瑶儿,月儿说的对。此事本就是我做的不对。若是我早日发现母亲和你之间的矛盾……事情何至于此?” 说到此处,他不禁低下头来,看着神色黯然,心中也充满了懊悔。 周夕瑶在一旁看着心中略有几分不忍,犹豫了片刻,只道:“这些并非你的错,我不会怪你。” “只是……咱俩只怕是回不到从前,就到此为止吧。”说罢,周夕瑶不愿再看刘旭,只强忍着悲伤转回头去,想着回屋。 她刚刚转过身,便被刘旭一手抓住。 “不行,凭什么回不到从前?”或许是周夕瑶的态度让刘旭一下顿悟了,他忽的就不犹豫了,只一手抓住了周夕瑶,神色坚定。 他看到了周夕瑶的步子顿住,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有接着说下去的机会了。 “一切都还和原先一般,有什么区别。”刘旭道,“至于母亲那边,我自是会和她周旋,无论如何也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 说到这里,刘旭略顿了顿,似是有些犹豫,片刻后又化为坚定:“况且此事确实是母亲做错了,我不会为她多说什么。” 像刘旭这等性子的人,能够说出这等话已然是十分难得。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震惊,只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刘旭还在说着:“我虽孝顺,但并不是愚孝。既然是母亲做错了事情,那我也不会偏袒她,而是和她说清楚。” “瑶儿,你信我这一次可好?若是以后我再做出来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那便和离,我没有任何怨言。”刘旭认真说着。 周夕瑶听到他今日这一番话,又看着他这般态度,心里已经有几分动摇,但仍是有些踟蹰不前。 她轻声叹了一口气,只道:“你且容我想想。这事我一时半会想不清楚,只怕是不能早日给你一个答复。” 听她这话,刘旭直到今日多半是没什么结果了,心里不禁有些黯然,但也理解她的心情。 “我不逼你,这件事情你且慢慢想,等到想清楚了再做答复也不迟,我会一直等你。”他看着周夕瑶轻声说着,言语当中颇为深情。 说罢,刘旭虽然还心有挂念,却也只是一步三回头的不舍离开了。 而直到他走远看不见人影之后,周夕瑶这才卸下了浑身力气,崩溃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泪顿时就流成了一串,显然是十分伤心。 两人这般纠缠看在其他几人眼中,自是心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自古以来,“情”这一字最是伤人,却也最是动人,陷入其中,有谁能说个清楚明白? 看着周夕瑶哭的几乎脱力,周兮月心又不忍,上去一把抱住了她,一下下抚摸着背,轻声安慰着。 “姐姐,你和姐夫两人之间既然有缘分,就不要轻易错过了。”周兮月心疼道,“两情相悦的两个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听着她这么说,周夕瑶却只是摇头,神情戚戚。 “我知他心中有我,而我心中也有他,这就够了。可我怎么舍得让他和婆婆之间存了嫌隙。他那么孝顺的一个人……” 说到这里,周夕瑶哭的哽咽,剩下的话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一旁的周兮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跟着落下泪来。 两人不过分离了短短一段时间,可无论是周夕瑶还是刘旭,都比以往憔悴了不止一点半点,这让周兮月看在眼里,不禁有些产生了怀疑。 莫非她先前以为自作主张,本以为是为了姐姐好,所以才劝两人和离,竟然是做错了吗? 周夕瑶身子骨本就在这几日的折腾当中虚弱的很,方才大哭一场宣泄出来,近日心中所有的伤心和郁闷,更是哭到脱力。 没过一会儿功夫,她竟是哭的晕倒在周兮月怀里。 看到周夕瑶这样,周兮月顿时便慌了。 “茉莉,你且去寻个大夫过来,一定要快!桑儿,你和我一道把姐姐扶回屋子。” 周兮月虽然着急,却也明白在这种时候更不能乱了阵脚,便强行冷静的安排着。 一直在旁边安静着的叶桑此时听到了她的吩咐,也三两步匆匆过来,和周兮月一起把周夕瑶扶到了房间里,又安顿着盖好被子。 看着周夕瑶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即使睡着了,眉头也紧紧皱着的模样。周兮月一时有些茫然。 “桑儿,莫非我真的做错了,我是不是应该不要多管闲事。”周兮月喃喃道,“若是这件事情没有我插手的话,说不定姐姐姐夫之间,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叶桑方才一直没插话,是因为他虽然和周家人关系很好,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不便太多干涉。 此时听到周兮月问话,那便是不得不回复了。 “月儿,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情你做错了什么。”叶桑认真思索了片刻之后,才慎重开口道,“若是这件事情没有你插手的话,只怕事情会向着更加不可挽回的地步发展。” 她顿了顿,又道:“姐姐便不必说了,没你阻拦,刘氏定然对她更加肆无忌惮,而依着她那个性子,只怕是会强忍着。” 一边说着,叶桑一边轻抚着人脑袋,使周兮月心情平静下来。 “如此这般忍着的话,等到时事情真正爆发的时候,只怕是更加的激烈,也更加的不可挽回,而现在,好歹还有几分挽回的机会。” 在她一下下的抚摸中,周兮月终于平静了下来,心里也通透了不少。 “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眼下趁着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咱们更应该好好想想法子才是,不应自怨自艾。” 周兮月想着自己刚才失了理智的模样,一时有些过意不去,面上也添了些许薄红。 她又看了看周夕瑶的脸,想着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她不想着和离了,而是想让姐姐姐夫好好在一起。 苏婧在想什么,她偏不让她如愿!她就要姐姐在尚书府立足,谁都不能动摇她的地位。 第395章 决意成全 想明白之后,周兮月顿时轻松了许多,脸上也不似方才那般难看了。 她把自己心中的想法悉数同叶桑说了,叶桑也表示了赞同:“我瞧姐夫对姐姐也算真心实意,若是这样的话,也未尝不可。” 看着叶桑同意自己想法,周兮月心中自是雀跃不已,面上也多了些笑容,不似方才失落。 两人好生安顿好了周夕瑶后,又等着大夫过来,得知周夕瑶并无大碍后才放心离开。而在周兮月心中,这个计划也在慢慢成型。 之后刘旭的做法,也让周兮月坚定了心中信念。 刘旭在往后几日,只要一有时间,便往周府跑。他虽然只字不提让周夕瑶回去的事情,但那深情的目光,却是让人动容。 “姐夫既这么用心,我又为何不再帮他一把?”周兮月在心底暗暗想着,决定要让周夕瑶在尚书府立足。 她这边如何计划暂且不提,另一边苏婧也在密谋着自己的计划。 一间偏僻茶庄的雅间里,苏婧看着陈子居,面上有些怒意:“陈公子,按理说此事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你为何不同意?” 陈子居听了苏婧的话,神色略有些黯然,态度却很坚定。 “我虽心悦叶小姐,可缘分一事不能强求,有的人错过便是错过了,我又何必寻些歪门邪道来强行挽回?” 陈子居说罢,略犹豫片刻,还是劝道:“苏小姐也不必太过执着,有时早日放下,反倒是海阔天空,何必把自己拘在这里呢?” “要做什么我心里有数,陈公子便不必在这里费口舌说教了。”苏婧心中颇为懊恼,冷笑对他说道。 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面上的薄纱,心中的恼怒之情更是剧烈。先前周兮月着实扇得太重,眼下脸上还有隐隐的红痕,她只好用薄纱遮挡。 正因为如此,她那颗想要报复的心愈发的强烈起来。 得知因陈子溢金榜题名,陈子居来到京城,苏婧意识到了这是个机会,便约了他出来,这才有了茶庄里的这一幕。 苏婧还是有些不愿放弃,强挤出来一副笑脸:“陈公子再考虑考虑,要知道叶桑心中也是有你的,只要略施小计……” “不!我绝对不同意!”瞧苏婧这般,陈子居的态度愈发坚决,“眼下她已有了好的归宿,我何必因一己私欲毁了她?” 陈子居想要苏婧,但要的是心甘情愿的她,而非是一个经过计谋后得到的她。更何况想着催眠一事便觉着邪恶无比,他又怎会同意? “我怎样想暂且不提,倒是苏小姐这催眠之术蹊跷的很,你究竟是从哪里寻来如此法子?”陈子居皱了皱眉,看向苏婧的目光中有些怀疑。 苏婧被他盯到心虚,面上仍强作镇定。 “我小时被梦魇住出不来,家里寻了这催眠师为我治病。”苏婧说谎话不打草稿,“他能让人变得通透,明白自己的内心。” 苏婧又道:“所以我这才建议你试上一试,叶桑心中有你的话,定然会回心转意,和你朝暮相伴的。” 这话乍听着没什么问题,可陈子居却总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催眠一事果真是这么简单吗? 他按捺住心动,回想起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只觉得格外蹊跷。 他本安稳在京城呆着,苏婧先是把他叫了过来,一上来就说有法子让叶桑回心转意,继而又说什么催眠,总让人感觉不对劲。 “多谢苏小姐好意,只是这事终究是强求不来的,我心知和叶小姐缘分已尽,就到此为止吧。”陈子居叹了口气道。 之后无论苏婧再怎么诱-惑,陈子居都是态度坚决,不予答应,苏婧无法,只好是装作一副放弃模样。 “既然陈公子执意不肯,那我也不会强求。只是过了这村可就真没这店了,你不再好好考虑一番?”苏婧道。 无论她说的天花乱坠,陈子居都只是坚定摇头,苏婧无奈,只能是彻底死了这一条心。 “那陈公子咱们今日便就此别过吧。催眠一事你不同意,那与我也没什么用处,我不会再想此事了。”苏婧特意装的黯然,微微垂头。 陈子居瞧见她这般心中略有几分不忍,轻声道:“多谢苏小姐美意,只是陈某实在无法领受。” 说罢,他略思索片刻后,道:“不过苏小姐放心,关于今日一事,我不会和旁人透露半分,此事只你知我知。” 原本还思索着如何让陈子居隐瞒的苏婧,听到这话心中自是欣喜,微微一笑:“那便多谢陈公子了。” 两人本就不算太熟,略寒暄一会儿后,陈子居便转身告辞离开了。 他没看到的是,在他的背后,是苏婧渐渐扭曲的脸庞,和一双满怀恶意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他。 “可恶……这陈子居怎的如此冥顽不灵?本想陷害叶桑后,又能借此和他搭桥实现合作,谁知他竟然是如此不配合。”苏婧心中有些愤恨。 她不由得锤了下桌子,暗暗自语:“不管陈子居同意不同意这事情我都要照常进行下去,哪怕艰难一些也无所谓。” 说罢,苏婧又仔细的把薄纱戴好,翩然离开,去见另一个人。 “吴情大师,这催眠术当真有这么灵验,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苏婧激动道。 此时她已经走到了一个偏僻小巷,轻轻叩了旁边的墙三声,敲对了暗号。随着这敲墙声响起,那墙缓缓开了一个小缝。 缝隙越来越大,直到能够容一个人进去之后,便停止不动。苏婧闪身进去,沿着幽深的暗道走了一会儿工夫,面前便轰然开朗。 只见眼前是一个简单却不简陋的石厅,面前有一桌子,旁边还有几张椅子。 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黑衣人。这黑衣人浑身上下都被宽大的布料罩着,叫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看清一双阴森的三角眼。 听到苏婧的问话后,吴情抬起头来无谓笑笑,三角眼直直盯着她:“到底有多灵验,苏小姐前几日不是亲眼见过吗?” 他有用嘶哑声音道:“我做不做这件事情都无所谓。毕竟是苏小姐主动找上门来的,若是你不愿意的话,或者是质疑我的能力,那此事就算了吧。” 一听吴情这话,苏婧顿时就急了,先前的顾虑也一扫而空。 这吴情大师可是她在计谋好如何陷害叶桑后,多方打探,才寻来了最有实力的这个,怎么能轻易放走呢? 要知道这次把这人放走了,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来一个合适的催眠师,能够为她做事。 “吴情大师,您不要生气,我先前是和您开玩笑的。”苏婧笑道,“我怎么会质疑您的能力呢?自然是相信到底。” “只是……这要怎么才能让叶桑上钩呢?若是直接实施催眠的话,只怕是会引得旁人警觉,那可是大大不妙。”苏婧皱皱眉头,有些发愁。 吴情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三角眼轻轻一扫:“这就不是苏小姐需要关心的问题,我自有办法。” “苏小姐除了让叶桑觉着自己其实喜欢的是陈子居之外,没有其他要做的了吗?”吴情那一双三角眼看起来很是不怀好意,“其他更过分的事情我也信手拈来。” 苏婧听到他这般提议之后自然是有些心动,可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坚定摇头。 “这猎物还是要拿捏到手上,慢慢的戏弄才有意思。若是一下子就玩死了,岂不是无趣的很?” 苏婧的面部神色渐渐的扭曲起来:“我要亲眼站在这里看着,看她痛苦纠结,看她和长夜哥哥反目成仇……” “我还要看她众叛亲离,看他落到最后只有一个一无所有的下场,连街边上最为肮脏的乞丐都不如!他先前加注在我身上的,我要千倍百倍的讨还回来。” 苏婧越说便越是激动,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那个画面,心中得意的很。 看着她这个模样,吴情却是一片冷淡,甚至还轻笑了一声,眼神当中都是轻蔑。 只是眼下的苏婧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当中,哪里注意的到这些。 “苏小姐。”看着苏婧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无可自拔,吴情有些无奈,忍不住轻声提醒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苏婧回过神来,有些疑惑的看向吴情。 “如果只是让叶桑误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陈子居的话,那这件事情就简单很多了。苏小姐只需让她到醉金楼饮一杯酒就行。” 听着吴情的话,苏婧有些难以置信,声音也略提高了一些,疑惑道:“只需这样就行,事情难道这么简单吗?” 看她这般,吴情便多费口舌解释了一下:“叶桑喝了醉金楼的前世酒,会梦到她和陈子居是前世注定的神仙眷侣。如此……” 剩下的话吴情并没有说出来,这其中究竟需要用到哪些手段,他也只一概不提。 然而苏婧一概不管。她大概想象了一下那般画面,便觉着心中欣喜的很。 第396章 伺机谋害 “原来是这样,大师果然高明得很,我佩服不已。”苏婧道,“大师你就放心吧,我会让她去那儿喝酒的。” 两人又商讨了一会儿细节,觉着没什么问题,苏婧便又兴冲冲的离开了,心里满是得意和欢喜。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看着那已经合拢的密道,吴情阴森森道:“比起叶桑,苏小姐还是更担心一下自己才好……” 嘶哑的声音在石厅当中回荡,让人听了便觉得毛骨悚然。 叶桑一日兴高采烈的冲到了周府,周兮月和冯瑶正坐在一处聊天,看到她这般高兴模样,都有些疑惑不解。 “桑儿,是什么事情让你高兴成这样?”两人疑惑的很,不由得齐声问道。 这些天几人正在忙如何让周夕瑶成功在尚书府立足,和刘旭好好生活的事情。周兮月还叫上了冯瑶,三人成天粘在一起讨论。 只是此事终究是不能着急,因此几日都没什么进展。叶桑便趁着午后的机会,出门溜了一圈,现在才刚回来。 “我这不是想着这几日有些憋闷,咱们一道去外面散散心嘛。而且出去逛逛,说不定能开拓思路呢!” 叶桑心情很好,笑嘻嘻道:“我方才还听到醉金楼似乎是出了新花样,如何,你们不去看看吗?” 醉金楼是京城最为着名的酒楼,里面的酒不仅滋味醇厚,还品种多样,无论是姑娘家喜欢的果酒,桃花酒,还是江湖人士喜欢的烧刀子女儿红,都有一席之地。 听到叶桑的话之后,冯瑶和周兮月心底也生了几分好奇。 冯瑶在叶桑的帮助下,虽然早就不是那个酷似男人的模样,但性子还是和之前一样没变,大大咧咧,十分豪迈。 一听叶桑这话,她当即就拍案叫好:“醉金楼出了新花样?那我可要好好试试了!如何,月儿咱们就出去溜溜?” 周兮月这几日在屋子中呆的也有些闷,听到这话之后,略一思索,也点头同意了:“左右在家闷着半天也想不出来个法子,还不如出去散散心。” 三人一拍即合,当即就收拾打扮,出了周府,向醉金楼的方向而去。 还没到醉金楼门口老远就听到了小二的吆喝声:“醉金楼上新了!前世酒,一人只能买一杯,大家快来试试啊!” 在醉金楼门口也围着不少人,似乎都在对这新酒议论纷纷。 “看来这醉金楼果然是出了些新花样,咱们这回没来错。”冯瑶笑道,“那咱们便进去看看,这醉金楼弄的新花样究竟是多么的有趣。” 另外两个人也点点头同意了,便一起向着醉金楼里面而去。 进了醉金楼,周兮月见了醉金楼掌柜,开口疑惑道:“掌柜的,你们这新酒怎的叫这么个名字,还一人只能一杯?” “周小姐这就有所不知了。”掌柜笑着说。 这三人算得上是醉金楼的常客,和掌柜也算熟识,因此掌柜对他们的态度也热情和熟悉许多。 掌柜是个年愈四十的中年男子,身材略胖,平日里笑眯眯的,有些憨态可掬的意思,可此时他所说的话,却显得格外的神秘。 “这前世酒啊,虽然之前就有,不过现在可是由我们楼一个新来的酿酒师傅,搞出了些新花样。”掌柜的神神秘秘道。 “听说现在喝了这酒啊,就能梦见自己的前世呢,所以一个人只能喝一杯。” 听到这话之后,三人都有一些惊讶,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几丝犹疑不定。 冯瑶先是怀疑问了一句:“这酒当真有这么神奇吗?梦到前世什么的,我还从没有在别的地方听说过。” 掌柜倒也坦诚,只道:“前世什么的我也不大信。说实话,这也只是一个噱头,为了引得旁人多买酒罢了。” “你看,我们这酒最近销量可是好的不行,不过这酒做起来也很费时间,算下来一人一杯还不大够。”掌柜笑眯眯道。 听到他的话之后,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周兮月开玩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真当那么神奇,掌柜的,你自己喝过这酒吗?” “究竟神不神奇,周小姐您还得自己试试才能知道。”掌柜转了转眼珠,“我自己也喝过,虽然没梦到前世,但也感觉飘飘欲仙,十分舒服。” 三人此次出来,本来就是想要放松心情的。所以周兮月并没有多犹豫,只道:“那便来一杯吧,让我试试这酒究竟有多神奇。” 说罢,她又转过去看向两人,问道:“瑶儿,桑儿,你俩要吗?” 冯瑶自是痛快答应了,叶桑却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虽然明白这只是个噱头,但她是穿越过来的,并非这个事情的人这个秘密,一直压在叶桑心中,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 如今想起来前世,叶桑竟觉着有些恍如隔世。要不要喝一杯那前世酒?若是梦不到前世,便当逗了个乐子,若是梦到了…… “桑儿,怎么站在原地愣住了?莫不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周兮月又叫了叶桑一声,有些忧心。 从刚才来到这醉仙楼之后,叶桑便一直有些不对劲。先前不怎么说话就算了,现在还一直站在原地发呆,这就不得不让人担心了。 “嗯?我没事,不必担心。”叶桑被周兮月这么一唤回过神来,神色仍有些恍惚。 她垂眸思索了片刻,又道:“这前世酒听起来倒是神奇的很,那我也来一杯吧,试试这究竟是什么滋味。” “桑儿,若你感觉难受或是不对劲的话,就不必勉强。”周兮月看着叶桑这般,仍是有些担心,一旁的冯瑶也连声附和。 “你们不必担心,我刚才就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走了下神罢了。”看到两人如此关心,叶桑心头一暖,轻笑道。 关于前世的事情,她还真有些不大记得清楚了。只记得那个不学无术,成天无所事事的自己,还有最后被舍友下毒…… 叶桑神色又恍惚了片刻,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前世说到底并没有什么太多可以留恋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想要再看看。 这时掌柜已经捧了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三杯酒。 这酒杯是半透明的玉质,还镂空刻着些祥云花纹,看起来精致典雅。里头装的酒是琥珀色的,还没走近,一阵酒香就扑面而来。 “不错。”冯瑶陶醉的吸了吸鼻子,“就冲着这个酒香,这杯前世酒就不算白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前世今生的呢?” 三人一人拿起了一杯酒,缓缓饮下。 叶桑是最后一个喝的。她看着那琥珀色酒液略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但叶桑不知道的是房梁上有双三角眼,正静静的凝视着她。 这酒入口甘甜,回味绵长,整个口腔都充斥着一股酒香。叶桑喝完之后忽然有些不舍得说话,只想着让这酒香在口中回荡的久些,再久些。 待到酒香渐渐散去,叶桑刚想张口说话,忽然感觉到意识一片模糊。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眼睛就猛的闭上了。 隐约中,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惊慌叫喊,可她已经无力做出回应。 叶桑好像是走在一片白茫茫大雾之中,无论是往哪个方向走,都只能看见茫茫一片,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 “莫非是真梦到前世了?”在心神恍惚的同时,叶桑忍不住想着。 她又往前走了走,迷雾渐渐散开,远处显出了一模糊的轮廓。隐约之中听到了有人在哭,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哭的悲痛欲绝。 我的梦境当中怎么会有哭声?叶桑疑惑想着,继续向前走去。 又走了一阵子,迷雾渐渐散没了,叶桑面前出现了一棵棵松柏,还有一座座石碑。有的石碑上空无一物,有的却摆满了鲜花。 这显然是在墓园当中。 叶桑看到这里,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莫非这前世酒是真的,她当真看到了自己在前世死去之后的事情吗? 走的再近些,叶桑的脚步却忽的顿住了。原因无它,只见前面一座洁白石碑上,清楚刻着四个大字:“叶桑之墓”。 然而这并不是最让她震惊的,最让她震惊的是,在墓前竟然有一男子正跪着哭泣。这男子身着一身古装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 先前叶桑隐隐约约听到的哭声,就是从这男子身上传来的。 “死前不学无术,没有至交的我,死后竟然是有人愿意这么为我哭泣吗?”叶桑心里闪过这个想法,一时竟觉着有些可笑。 无论是她那个尔虞我诈的豪门家庭,还是暗暗在背后捅刀下毒的舍友都不可能。那么,还会有谁为她哭呢? 叶桑前世可谓活的很是失败,没什么知交好友。也正因如此,她才格外好奇。索性这是梦中,叶桑也不需要顾及那么多,便也不犹豫,径自走了过去。 她绕到一边悄悄看着,却在看到那人的脸时,瞳孔猛的放大。 第397章 前世和今生 任凭叶桑怎么想也想不到,跪在她目前认真哭泣的,竟然是个她认识,却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此时这人还在哭着,似是十分悲伤,要把心肝都呕出来的模样,嘴里还在喃喃念着叶桑的名字。 “桑儿……你怎忍心留我一人在这里,桑儿。”那人显然是哭的狠了,言语中有些颠三倒四,是伤心极了的模样。 他面容儒雅,一袭白衣更是衬得飘飘欲仙……竟是陈子居! “怎么会是他?”任凭叶桑再怎么想,也绝无可能想到陈子居竟在此处,还跪在她墓前哭的如此伤心欲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叶桑呆在原地,喃喃自语着,神色当中颇有几分茫然,显然是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试探性的往前走了走,一直走到陈子居面前,伸手略挥了挥,想要看看陈子居是什么反应。 然而陈子居仍旧只是专注的盯着墓碑,双眼含泪,一副浑然没有看到叶桑的模样。 之后叶桑又试了试,可迟迟得不到他的回应,心知多半是因为此时是在梦境当中,陈子居看不到她也是正常。 可……这当真是现实当中发生的事情吗?不论怎么想,陈子居都不应当出现在这里。 叶桑心底忽然有了一个荒谬想法:“莫非,我和陈子居前世就是命中注定的情侣,只是一直机缘巧合下没能遇到?” 回想起先前,她刚穿越过来时确实是和陈子居订过婚,只是陈家嫌弃她太过平庸才悔婚的。莫非两人就是在那里错过了? 思及此处,叶桑心情登时有些复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颇有几分茫然。 她眼下也做不了什么,便只是沉沉的盯着陈子居,看他哭泣的模样。 忽然,叶桑感到意识有些模糊,隐约有人在焦急唤她:“桑儿,桑儿你醒醒!”还有人在轻轻推她。 叶桑一惊,猛的睁开了眼睛。 她还在醉金楼里,手边放着那喝尽酒水的玉酒杯。旁边冯瑶和周兮月都是一脸焦急的看着她,神色不安。 再抬头看看天色,恍然间已经是日暮西沉时分了。 “桑儿,你这是怎么回事?”瞧见叶桑醒了,周兮月略安了些心,只是仍旧焦急,“你刚才喝完前世酒便醉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是啊,刚才我们可当真是吓得够呛。照理说你酒量不至于这么小,怎么能醉到这个地步。我们又不敢乱动,只能傻傻在这里守着。” 一旁的冯瑶也附和道,神色当中颇为不安。 周兮月后怕道:“早知你对这前世酒反应这么大,我便不拉着你喝了,若是你出了事情怎么办,我可如何是好。” 说罢,周兮月又担心的轻轻扶住叶桑,上下左右的一番仔细检查:“你现在可有感觉到身子不适?要不要去寻个大夫。” 叶桑眼下已经缓了过来,瞧见周兮月和冯瑶都是一副担心模样,心头一暖,微笑安抚道:“放心吧,我没事。” “那你怎会忽然晕倒?桑儿,你若有事便直说,别惹我们担心。”叶桑虽这么说了,冯瑶和周兮月两人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忧虑问道。 方才叶桑梦到的事情,自是不能随意和旁人说的,她只好含糊其辞。 “真没什么,只是我喝完酒后便迷迷糊糊的,好似梦到了什么却又记不清楚,说不定当真是梦到了前世呢。” 为了以防他们再追问下去,叶桑忙转了话题,只做不经意问道:“你二人喝了这前世酒之后,可有梦到什么吗?” “自然是没有的。”周兮月闻言有些困惑,“我只觉得这酒入口甘甜,回味绵长,其他的感受就没什么了。” 一旁的冯瑶也点了点头,显然是没有什么奇幻遭遇。看她们这般,叶桑顿时陷入了疑惑。 为何周兮月和冯瑶对这酒什么感觉都没有,她却梦到了前世陈子居在她墓前?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 叶桑不敢再细想,只觉着此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古怪。 “桑儿你没事吧?总感觉你醒来之后便有些怪怪的,莫不是方才经历了什么?”周兮月越看叶桑的样子越觉得忧心的很,忍不住问道。 叶桑自不可能让旁人知晓着一切,只打着哈哈含糊了过去。 “怎可能?只是这酒后劲有些大,眼下我有点头晕罢了。”叶桑笑着掩饰道。 听得这话,周兮月和冯瑶怕叶桑再出什么意外,不敢再在醉金楼久留,忙带着叶桑离开了醉金楼。 她俩一路把叶桑送到了将军府,看着她进门才安心。临走前,周兮月又上上下下的仔细的打量一番,直到看她安然无恙之后,才安心松一口气。 “好了,我都说我没什么事情了,你俩这么担心做什么?”叶桑被他俩担心的态度整的有些无奈,只安抚拍了拍她俩肩膀,不再多说什么。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你俩也早点回去,别让人担心。”三人告别之后,叶桑径自向将军府走去。 她回到自己屋中,此时姬长夜也已经回来,正在安静看书。灯光把他的脸色映的很暖,就连那棱角分明的轮廓都投出几分柔和。 “桑儿,你回来了,怎的今日这么晚?”听到动静,姬长夜抬起头来,瞧见是叶桑回来,面上登时露出一个笑容。 这几日叶桑每日都要去周府,可往往是下午就到家了,此时她傍晚了才回来,着实有些反常,姬长夜才问道。 叶桑听了他的话,愣了片刻,旋即态度自然的说:“这不是最近几日太过劳累,今天下午我们去放松了一下,一不小心就晚了些嘛。” “原来是这样。忙了一天定然累了吧,我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喝的羹汤,咱们先歇一会儿,就过去吃晚饭吧。” 姬长夜听到了叶桑的话之后,自然没有起疑,只是笑着应了她一句。因此,他也没有注意到叶桑颇有几分复杂的目光。 之后两人一道去用晚饭,又闲谈了一会儿,忙完公务,接着便是洗漱睡觉。在这之中,姬长夜终于是发现了叶桑的不对劲。 “桑儿,你没事吧?”姬长夜很是忧心的看着叶桑,“怎么今天一回来就有些心不在焉的,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闻言,叶桑心中一静,来不及多想,只匆匆忙忙的掩饰道:“没什么,只是今天事情有些多,忙的狠了。有点累,这才有些心不在焉。” 听得她这话后,姬长夜并没有起疑,只是露出来有些心疼的神色:“那一会儿我给你揉揉肩,放松一下,咱们早些休息吧。” “好。”叶桑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心中的思绪却不断翻涌。 她背对着姬长夜,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力度适中的揉捏,心里却在想着今天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奇怪。 若是梦中的是真的,那她和陈子居当真是一世良缘,只是无奈错过?可她已经爱上了姬长夜,这终究是错过了,不可能再挽回。 若是梦中的不是真的,那她又怎么会梦到这些?其中是否有种种阴谋?叶桑实在是想不清楚。 还没等她想清楚,叶桑的意识便渐渐模糊起来,也不知究竟是姬长夜的按摩太过舒适,还是其他原因。 在姬长夜温柔的按摩中,叶桑渐渐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梦乡…… 梦里,又是一片白茫茫。她接着试探性的往前走去,面前又是那片熟悉的墓园,陈子居也依旧在那里跪着,痛哭出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叶桑喃喃自语,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一圈。眼前的一切都无法解释,令人困惑。 就在她接着往前走,准备一探究竟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有些嘶哑,让人听不清楚,好似远在天边,却又好似在就在耳边低语。这声音又像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叶桑的心神不自觉随它牵动。 “往前走一些,再往前走一些……不要害怕,现在你听我的指示,我是你唯一的主人……”声音虚无缥缈,轻轻的引导着叶桑。 在声音的引导下,叶桑的眼神逐渐迷糊起来,只迷茫看向前方,不自觉随着它的指令动作,其他的就一概不知道了。 “很好。”声音似乎是对自己所造成的效果很是满意,“接下来放空自己,接受我是你的主人,接受就轻轻点点头。” 叶桑迷茫点了点头,根本没有自己的思绪,只知道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声音如何指示动作,她便如何动作,丝毫不变。 “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不管我提出什么吩咐,你都要毫无条件的同意,并且不能泄露给除你我之外的任何人。”声音阴测测的诱-惑着。 “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不管你提出什么吩咐,我都会毫无条件的同意,并且不能泄露给除你我之外的其他人……” 叶桑毫无感情的重复了一遍,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却无一丝神采。 第398章 解除催眠 忽然,叶桑猛的睁大了眼睛,眼神猛得清明起来,不是刚才的迷茫。 “你究竟是谁?你骗我来这里,又究竟有什么目的!”叶桑警惕的抬起头来,私下环顾,似乎是想要找出来隐藏的敌人究竟在哪里。 一想到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她就感觉到一阵后怕。 刚才的感觉十分奇妙。她自己就好像被关在一个小笼子里一样,无法对外界作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躯体,随着那个奇怪声音的指引而动作。 她努力的敲击着,想要从这种状态当中挣脱出来,不受人所控制。没想到,那小笼子竟然真的一点点的碎裂开来,让她重新找到了自己的控制权。 “还有那陈子居,是不是你变出来的幻想!说,你究竟是谁,又为何会这么做!”叶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遥遥一指自己的墓碑。 回忆她的,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那声音极其张狂的笑着,很是愉悦。 “已经有很久,没让我碰到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声音饶有兴趣的说着,“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能从我的催眠当中挣脱出来。” 面对着他的笑声,叶桑却依旧是警惕的很,她不断四下环顾着,以防有人突然从旁而出。 “你不必如此担心,我只是留了一些东西在你身边,借助道具和你沟通罢了。要是真的我在这里,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挣脱催眠的。” 声音瞧见叶桑的反应,好心提醒道。而叶桑看着这除了墓园便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心里清楚,若那人当真出现的话,自己也跑不掉。 左右都是如此,那她还不如放松一点,也省得这么紧张,平白让人烦闷。 思及此处,叶桑索性盘腿坐下,随意看着天空一点,便与那声音沟通起来:“好吧,那我不担心了。可你又为何找到了我呢?” “你这丫头可当真是有些意思,我果然没看错。”声音似乎是被她这一连串豪迈的举动给逗笑了,声音当中少了几分嘶哑,多了几分轻松愉悦。 “不敢当。看你这般,想必定是极其厉害的人,或者是那种不世出的高手?”叶桑现在的好奇心被完全引了起来。 “我先前也见过不少催眠师,可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借助一些道具,没有哪一个是和你一样这么厉害的。” 声音被叶桑如此夸奖,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激动神色:“我并非什么高手,只是在这一行上多有钻研罢了。” “至于为何找到了你,那自然是受人所托。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这点你不必多想。”声音平淡道。 说完这话后,他言语中忽然添了些许意味不明:“至于这梦境,这可是你前世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我只不过是把他表现了出来罢了。” “我无法凭空捏造,我要做的只是凭借你自己真实的经历和思绪,创造一个幻梦罢了。”声音轻轻叹息一声。 叶桑听到这里,猛的愣住了。真实发生的事情?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她和陈子居…… 趁着叶桑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那声音低声念起了一些什么,让人听不真切。 在他的低声轻语当中,叶桑的神智力又逐渐模糊,先前的清明不复存在。她的眼睛重新被一片迷茫取代。 就在这个时候,那声音抓住了时机,轻声细语道:“忘记你今天发生的一切,今天你只是去醉金楼喝了个酒,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忘记我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今天我只是去醉金楼喝了个酒,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生。”叶桑随着念了一遍。 这一次,她的眼睛没有再恢复清明,只是一片茫然。 “很好。现在你安心的睡去,什么都不要想,等到第二天来临的时候,你就会把这一切彻底忘记,什么都不会想起。” 随着这一声声的低语,叶桑渐渐的闭上眼睛,陷入了深沉的梦乡当中。 次日。清晨的阳光暖暖洒在身上,照得人暖洋洋的,是最舒适不过。 叶桑眼球滚动一下,渐渐的清醒起来。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暖意,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心情舒畅。 昨夜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眼下在床上,估计是姬长夜把她抱了上去,还不自觉的在睡眠中紧紧搂着她。 感受着姬长夜怀抱的温暖,叶桑扭了扭身子,忽然就有些舍不得起来了。 “醒了?”就在这里,她身后传来一个略带起床后沙哑的男声,自是姬长夜。 “我刚刚醒的,早安。”叶桑幸福笑了一下,和姬长夜十指相扣,只感觉自己满心都是欢喜。 姬长夜将叶桑搂的更紧了,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体味着简单平凡的幸福。 忽然,姬长夜想起来了什么,疑惑看向叶桑,问道:“你昨夜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吗?我隐隐约约听到你说了许多梦话,但仔细去听又听不清楚。” 听他这么一说,叶桑疑惑中起了眉头,仔细的想了想,却怎么都想不清楚。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不大好的梦吧,眼下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叶桑并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毫不在意的说了一句。 听她这么说,姬长夜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像这种不好的梦,早些忘了也好,免得记在心头徒增烦忧。” 两人都没把这个事情太放在心上,只是如往常一般的洗漱用饭。 一会儿,叶桑来到了周兮月府上,继续和她一道商讨。此时冯瑶也已经到了。 只是令叶桑奇怪的是,周兮月二人没先和她说周夕瑶的事情,只是担心道:“桑儿,你昨晚回去之后没什么事情吧,可有身体不适?” “我能有什么事情,自然是好好的。”叶桑有些莫名,看着二人,“昨日咱们不过是去了一趟醉金楼,又没有干什么危险的事情,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有事。” 听得她这话,两人只道叶桑是没什么事情,并没有多想,可叶桑心里却留了一个疙瘩。 怎么今日大家都这么奇怪?莫非是她忘了什么事情? 不知怎的,明明昨日的记忆能够完整串联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叶桑却总觉着自己遗忘了什么,而且是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只是眼下想不明白,叶桑也只好无奈把它搁置到一边,去想周夕瑶一事了。 “姐夫最近几日都在有意无意的向伯母提起姐姐,在他的努力下,伯母已从刚开始的排斥到渐渐接受了。” 周兮月先是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叶桑笑道:“姐姐本就是极好的人,如今只是被那刘氏认清楚了罢了。想必她知道了姐姐究竟如何,也不会如此刁难了。” 冯瑶思索片刻,在一旁道:“三皇子那边可准备妥当了?若是有他在旁协助,咱们也能事半功倍。” 这是云浩天想出的法子。刘氏轻视周夕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周家没有男主,不过几个女眷无权无势的,自然没什么实力。 若是让她得知三皇子和周府私交甚笃,愿意庇护的话,那刘氏自是不敢放肆。 周兮月起先不愿用这个法子,只觉得欠了天大的人情,却经不住众人一再相劝,只好同意。 “无论如何,姐姐想要在尚书府长远立足,就必须有一个合适的背景和靠山,只有充足的实力才能让刘氏忌惮。” 当时冯瑶劝她的时候说道:“往后刘氏在想要当姐姐,也需要仔细掂量掂量,她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三殿下的怒火才是。” 周兮月正因此同意,也把对众人的感激暗暗藏在心底不言。 几人正在细细说着,想着多会寻一个合适机会,去尚书府一趟一探究竟,却听得有小厮来报。 “二小姐,尚书府夫人来了,说是想见您和大小姐,您看要不要让她进来。”那小厮对着周兮月恭敬道。 周兮月听了这话,一惊,刘氏怎的来了?她想不明白,便问道:“尚书府夫人眼下在何处?” “正在门口侯着。” 周兮月一时有些摸不清楚刘氏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无助的看向了叶桑和冯瑶。 叶桑想了想,沉吟片刻之后,问道:“这尚书府夫人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带其他家眷?” “回叶小姐的话,除了尚书府夫人之外,苏小姐也来了。”小厮恭敬说道。 苏婧也来了?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几分疑惑不解。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左右这是咱们的地盘,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冯瑶直来直往惯了,当即不假思索的说道。 其他两人想了片刻,也同意了冯瑶的话。左右这是周府,苏婧就算再怎么想胡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得了吩咐,小厮匆匆的离开了,去把刘氏和苏婧带来。 看着小厮离开,三人便静静等着。她们没想到的是,即将面临的,竟是以前从没有见过的诡异现象。 第399章 事出反常 没一会功夫,苏婧和刘氏就相携而来。只是不同于以往的嚣张跋扈,这次两人看起来神色十分的温和无害。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瞧见她二人这般,周兮月也不好摆什么脸色,只淡淡笑了一下,道:“不知伯母和苏小姐来这里,是所为何事?” “自是为了把我的好儿媳妇接回来。我这几日在家中仔细想啊,都感觉错的离谱,我怎的能这么对瑶儿呢?”刘氏说的很是真情实感。 听了刘氏的话,三人齐齐一惊,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几分不可置信。 刘氏先前是怎么对周夕瑶的,他们可都一一看在眼里,现在怎的转性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更让人奇怪的是苏婧。 只见苏婧一副乖巧模样,只道:“是啊,一想到嫂嫂先前经历的事情,我只觉得心如刀绞,难受的很,为自己先前的行为愧疚不已。” 冯瑶看着苏婧这般,眼中满是疑惑,转过头去看了看叶桑和周兮月二人,用眼神示意道:“苏婧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叶桑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心底却隐隐提起来几分警惕。苏婧这样实在是太过反常,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苏婧想出的新花招。 不论如何,苏婧此人突然转性都显得不大可能。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苏婧这是在装聋作哑,暗地里不知道在弄什么鬼把戏。 “苏小姐不必多说,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周兮月淡淡一笑,神色当中却是满满的轻蔑。 若是往常的苏婧瞧见周兮月这般,早就怒气冲冲的过去,和她争的你死我活。 可现在,苏婧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没有注意到这三人对她不善的态度一样。 刘氏没有注意到几人这边的风起云涌,只是兀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月儿啊,瑶儿眼下在哪里?我这就亲自去给她赔礼道歉!现在这么对我的好儿媳,我当真是懊悔的很。”刘氏说着。 说罢,她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嗔怪笑道:“你说你这孩子,也不知会一声。我若早知道周府和三殿下那边的关系,能这样对瑶儿吗?” 这话不能给外人听到,所以刘氏是凑在周兮月耳边偷偷说的。 周兮月愣了一下,看着刘氏问道:“什么关系,我怎的不知道?” “你这孩子,若是外人也就罢了,我可是你伯母,这事情就不必瞒着我了。”刘氏对周兮月格外亲热。 她一张脸上现在尽是谄媚笑意,比起先前冷淡的态度不知热络了多少:”都快要和三殿下喜结良缘了,怎还在这里装傻!” 周兮月眼下不是装傻,是真的楞在了原地。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般模样。 结合刚才语境,周兮月猜到多半是云浩天在旁帮助,刘氏今日才回态度大变。可无论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竟会有她和云浩天的绯闻。 不知这是刘氏理解错了还是三殿下就这么传达的……周兮月默默想着,脸不自觉的红了。 而她这般反应,更是坐实了刘氏的猜想。刘氏笑眯眯道:“也是,你一个还没出阁的女儿家,害羞也是应当的,是伯母刚才冒犯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在心里喜滋滋的想:“还好这几日留意着外面传闻,又让旭儿去暗暗打探了一番,要不还真不知道这周兮月竟是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和三殿下攀上关系。” 思及此处,刘氏不由得又庆幸起来。还好自己早早知道,事情还来得及挽回。不然当真一时冲动让旭儿和离了,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刘氏哪里想得到,从头到尾这一切,都是刘旭不愿和周夕瑶分离,而暗中使的计谋呢? “月儿,还是让我快些去看看瑶儿吧。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了,这心里还当真是想念的很呢。”刘氏又热络说道。 周兮月明白刘氏来这里的原因之后,心底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不管刘氏怎么理解,只要让她知道姐姐背后有靠山,往后不敢再对姐姐无礼那就够了。这样姐姐能在尚书府立足,再也不怕旁人欺负。 “姐姐在另一边的院子,伯母稍等片刻,我这就带你们去。”周兮月心里想了许多东西,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只微笑的对刘氏说。 一旁的叶桑和冯瑶看到周兮月和刘氏聊了片刻后就态度大变,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她是个有分寸的,所以便没有多说什么。 一行人向周夕瑶院子而去,没一会便到了。 刘氏首当其冲,率先踏入院子,喜滋滋喊道:“瑶儿,婆婆来接你回家了!” 听着声响,周夕瑶一惊,出屋一看这么些人围在自己院子中,不由得吓了一跳。再一看刘氏亲密态度,更是惊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刘氏倒是不以为意,只一味看着周夕瑶,道:“果真是苦了瑶儿了,怎的清减了这么多?等回去之后,我给你亲自下厨好好补补。”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周夕瑶颇有些茫然无措。她边问了一句,一边有些无奈,求助看向周兮月。 接收到周夕瑶的眼光,周兮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她调皮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必太过担心。 看到这个眼神之后,周夕瑶一颗心总算是放在肚子里头,明白这多半是周兮月帮助的结果,心中感激,对刘氏的态度也自然了不少。 “还能是怎么一回事,自然是我来接你回家了。”刘氏没有注意到周夕瑶二人的眼神交流,只是仍旧笑着说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略微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先前我对你那态度实在是恶劣,心中也愧疚的很,只觉得自己做下十恶不赦的坏事。” “婆婆不必如此!您是长辈,做这些我能理解。”刘氏竟主动道歉,这在周夕瑶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受宠若惊。 刘氏摆了摆手:“错了就是错了。瑶儿,先前是我对你不起,和离什么的也都是气话,咱们往后还是一家人,可好?” 若是先前的周夕瑶,哪怕听到了这句话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可眼下她已经知道刘旭对她一片真心,连带着听这话也有几分暖意。 “您这话说的,咱们本就是一家人,又说这些客气的干嘛呢?先前只不过是一时气急罢了,我都明白的。”周夕瑶温柔道。 刘氏看她这般态度,心中自是感动,心道还好没有因为一时冲动,失去这个善解人意的好儿媳。 “我先前是被猪油蒙了心,不知道怎么了,竟对你这么恶劣,往后咱们一家人就好好的,和和睦睦的一辈子可好?”刘氏态度十分热情。 就在此时,一旁的苏婧也插话进来:“是啊,姐姐。我先前对你太过不好了,还老搬弄是非,是我不对。往后绝不会这么做了。” 苏婧先前隐在众人末尾处,是以周夕瑶并没有注意到她。眼下看着苏婧突然插了进来,不由得又吓了一跳。 她强忍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只和苏婧刘氏一味寒暄着。面上虽是笑容,可心底的诧异却越来越强烈。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后,刘氏提议道:“择日不如撞日,瑶儿,你眼下就跟我回去吧,娘想早点把你接回家。” 周夕瑶眼下还一肚子问号,自是不可能轻易同意,只打了哈哈敷衍过去:“婆婆,我这还有不少东西要收拾呢,也怪麻烦的。” “您和苏小姐若是想回的话不如先回去,我收拾一番明日再离开。”周夕瑶匆匆敷衍。 若是先前的刘氏,只怕是要又发脾气,连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可今天刘氏的态度却格外温和,只笑道:“瑶儿若是想明日再回,那就明日也不迟。我明天再带人来接你。” 说罢,刘氏和众人告辞一番,便带着苏婧离开了。这两人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惹得周夕瑶满腔疑问无处诉说。 她瞧见人走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忙转头看向周兮月,问:“月儿,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婆婆今日一过来,态度这么热情。” 周兮月知周夕瑶性子温良单纯,不愿意同她透露太多细节,只含糊笑道:“我也不大清楚,或许是姐夫做了不少努力吧。” 听她这么一说,周夕瑶不由得想到刘旭几乎日日都来这里寻她,一片痴心天地可鉴,心中更是感动不已,便也没有再细想其他。 瞧她这般,周兮月悄悄松了一口气,知道姐姐往后在尚书府的生活定能幸福美满,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了欢喜笑容。 这时周夕瑶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因着相公美言,婆婆态度转变我还能理解,可是苏婧那边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想刚才苏婧那态度,便觉着奇怪不已。怎么说呢……好像躯壳还是那个躯壳,里面的芯子却活似是换了一个一般。 第400章 行为古怪 周夕瑶所想的,也正是周兮月所疑惑的。按理说刘氏因为云浩天这层关系不敢再放肆就算了,苏婧显然不像是怕这个的人。 那今天她这一番态度,就显得可疑的很。周兮月满腔疑惑,却不愿意和姐姐多说,便仍旧是含糊了过去。 “或许是她这些日子意识到斗不过咱们,毕竟她先前挨的巴掌可不轻,我听说他在家里足足躲了五六日,才敢出来见人呢。”周兮月道。 回忆起苏婧那日脸上挨的巴掌,纵使知道不应当,可是周夕瑶还有些忍俊不禁。 周兮月又开玩笑道:“或许是被人催眠了,知道不敢和咱们做对,这才这样。谁管她呢?不过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 周兮月不过只是随口开了一个玩笑,听到叶桑耳朵里头,却是猛的一震。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模模糊糊的怎么也抓不住,只好把这份疑虑深藏在心。 后来周兮月又打趣几句,总算是消了周夕瑶心头的疑惑。 “那我今日便好好准备一番,明日回尚书府,就再也不和相公分离了。”周夕瑶低着头羞涩一笑,眉眼中都是小女儿的娇羞。 周兮月知道她这会儿正是最开心的时候,便只是笑笑:“好,那姐姐你好好收拾,我们便不打扰了,这就回去。” 说罢,三人相携离开。回去之后,周兮月简单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简要和叶桑冯瑶说了一遍。 自然,在说的过程当中,她有意无意的把刘氏原本说的话隐瞒下来,只说了是云浩天帮助,让刘氏以为周府背后有三殿下这个靠山。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那刘氏神神秘秘的凑到你耳朵边说什么呢,没想到是这个。”冯瑶大大咧咧坐在一边,漫不经心道。 叶桑显然想的更深些,当即就皱了眉头:“若是这样的话,刘氏这样的态度还能解释得过去,可苏婧就显得有些可疑了。”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她想要耍什么花招,我都能一一化解。我就不信,这孙悟空还能逃出如来佛的掌心。” 几人说说笑笑。总算是解决了这么一桩大麻烦,他们心中都轻松的很。可三人哪里知道,在暗地里,更大的风暴正悄悄涌动。 次日。一大清早周夕瑶就梳妆整齐,欢喜来到周兮月院中。 “月儿,你快看看我这一身怎么样?够不够得体?我头上的簪子有没有插歪,还有这口脂涂得还算均匀吗?” 周兮月刚刚起身没多久,正是最为困倦的时候。她随意揉揉自己头发,仔细看着周夕瑶。这么一看,便有些惊艳。 只见周夕瑶穿了一身淡粉衣裙,温柔端庄中又透着些俏皮可爱。一支桃花簪俏生生立在发间,好似活长出来的一般灵动。 再看面上,更是精致妆容,五官无一不美,随随便便一颦一笑就能牵动人心。 这些天周兮月看惯了周夕瑶一身素衣神色憔悴,这么一好好打扮还真有些不大适应,只知道直直盯着周夕瑶。 “你这丫头,光看这做什么呀。怎么不说话?快帮我看看,哪里还有不妥当的地方,一会尚书府的马车就要到了。” “姐姐眼下这么美丽,只怕是放在街上要引得无数大小伙子眼馋吧,哪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周兮月打趣,“若说最不妥当的,可能就是太美了,惹人眼馋吧。” 周夕瑶被她夸的面上飞起薄红,更显得的娇俏可人:“你就知道打趣我!” 她平日里头仪态端庄沉稳,这么羞涩的小女儿加情态可当真是不多见。周兮月看在眼里,逗弄之意愈发浓烈起来。 “不过是回尚书府,姐姐这打扮的竟是比那新娘子都好看三分。待会回了尚书府姐夫见了,只怕是移不开眼睛了。” 周夕瑶一听到刘旭,便更是羞涩:“我昨日和相公说了,他说不必婆婆来了,他要亲自来接我,应当一会便到了。” “原来是小别胜新婚啊,那一会在姐夫面前,我可要好好夸夸你。”周兮月露出来恍然大悟神色,笑对周夕瑶道。 两人正笑闹着,忽听到外面有小厮来报,说是刘旭来了。 “这可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姐姐,还不赶紧过去。“周兮月面上露出个兴味表情,拉着周夕瑶往外面走去。 此时刘旭已经在门口等着呢,瞧见二人相携而出,不由得喜道:“瑶儿,你来了。今日你随我回了尚书府,咱们就再也不分开。” 说罢,他深情看着周夕瑶,目光当中是毫不掩饰的炽热。 “好了好了,你小两口回去之后,想怎么互诉衷肠都行。”周兮月笑着道,“姐夫,往后姐姐就托付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对她好好的。” 刘旭言语当中满是温柔:“放心吧,先前的错误让我险些失去了瑶儿,往后我定会对她很好,绝不会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说罢,刘旭主动拉住了周夕瑶的手,两人十指紧扣,目光坚定。 看着他二人这般模样,周兮月总算是放下心来。她帮着周夕瑶把东西放上马车,又看着两人坐了上去,同他们挥手道别。 马车渐渐走远。看着马车的背影,周兮月在心底默念:“姐姐,往后你一定要幸福美满。” 周夕瑶这件事情算是圆满告一段落。她回到尚书府后,刘氏待她亲热,刘旭自不必说,连苏婧都没再做什么妖,日子过的顺顺当当。 瞧见姐姐总算是幸福生活,周兮月也彻底松了一口气,不再为她担忧,也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在平静生活中,又有一番风起云涌。 这日,周兮月叫上叶桑和冯瑶去买新簪子,回来路上却看见了一个熟悉身影。 “月儿,今日那个蝴蝶簪子当真是好看的很,我一看它就喜欢。而且刚刚好好只剩下三个,咱们三人一人一个,是天大的缘分。” 叶桑兴高采烈的转着手中簪子,只见一只蝴蝶翩翩欲飞,看起来灵动极了。 她后面又说了几句话,却看见周兮月呆呆望向一处,不由得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怎的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只是方才走了一下神罢了。”周兮月随口应了一句,心中却充满了疑问。 就在刚才,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影看着十分熟悉,像是苏婧的模样,却穿着一身黑衣,还蒙着布子,只露出两只眼睛。 苏婧一贯是喜欢穿那鲜艳些的衣服,几乎不穿黑衣。且那只露出来的一双眼睛,远远看去,也能感受到眼神当中的冷意。 “苏婧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周兮月暗暗说道,心头疑惑不已。她么想都想不明白,只觉得事情蹊跷的很。 就在周兮月还想要再看的时候,那身影却一闪不见了。周兮月有些无奈,便只好是把疑惑藏在心中。 谁知没过多久的功夫,她竟然是再次看到了苏婧的身影。 这次苏婧仍旧是那副打扮,面无表情的从三人面前的小巷子穿过。这个时候的她身手极为灵敏,只一闪就没了踪迹。 只是这一次,叶桑和冯瑶都看见了。 “方才……我似乎是看到了苏婧的身影?”冯瑶楞了片刻,率先揉了揉眼睛,紧接着迟疑开口,“我是不是看错了?这大白天的眼花了吗?” 叶桑接道:“应该并非是眼花,我刚才也看到了她的身影。只是她这么一副打扮,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 瞧见两人都已经看到,周兮月也就不再隐瞒:“我刚才有些发愣,正是因为看到了她这个样子,心里面奇怪的很。”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忍不住心中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左右那巷子就在眼前,走两步就到了。 “那咱们就过去看看,瞧瞧那究竟是不是真的苏婧。如果是真的的话,她倒要看看他是在耍什么把戏。” 周兮月率先开口,其他二人也连声附和。 三人小心翼翼往前面走去,不过片刻功夫就来到了巷子里面。 这巷子和寻常的巷子看起来别无二致,顶多是有些幽深。再加上旁边树木遮挡,便有些阴森意味。深处黑洞洞的,让人看不太清楚。 在场的人里面,数冯瑶的胆子最大,冯瑶便一马当先往前而去,其他两人紧紧相随。 只是她们往里走了很久,巷子还是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三人又找了一会儿,一无所获,只好是无奈放弃。 “这苏婧究竟是在搞什么鬼?怎么好端端的人,进去之后一会儿就不见了?”叶桑皱着眉头,大惑不解。 原因无他,这巷子走到最里面是一堵墙。这么一个死胡同,自是没有其他出口。可苏婧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三人对视一眼,谁也想不明白眼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头的疑惑压着,怎么也不能解开。 “也不知道刚才的人究竟是不是他,如果真是的话,那这事情也未免太蹊跷了。”周兮月皱眉道。 第401章 暗中控制 她们三人又找了一会儿,还是看不到苏婧的身影,只好无奈放弃。 本来是一场痛快的玩耍,也买到了心动的簪子,却因为苏婧这横插一脚,而多了些诡异的感觉。 即便是离开了,三人心底的疑惑也仍旧没得到缓解,反倒是愈演愈烈。 她们哪里知道,就在那巷子深处的墙上,却是别有洞天。 巷子中隐藏的石厅里。吴情淡淡看向面前女子,问道:“我交给你的事情,你可都办妥当了?” 站在吴情面前的,自然是苏婧。不同于以往,现在的苏婧身着一袭黑衣,神色冷淡,看起来很是陌生。 “回主人的话,情报这些日子我已收集好了大半,只是还有些细节的地方没有找好。另外将军府和尚书府也需再看看。”苏婧道。 听了他的话,吴情思索了片刻,却没有先开口,而是偏头去问在他身旁沉默不语的一人:“大皇子,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做?” 坐在吴情身旁的那人,面容冷冽,看似豪放不羁,可一双眼睛中却满是清明,正是北冥烈。 原来,从头到尾这一切,都是北冥烈为实现让北蛮一统天下的野心而做的。苏婧眼下被他催眠,正在为北蛮做事。 可怜苏婧先前自以为是她掌握一切,还想着如何去谋害叶桑,却不知她自己才是那颗被利用的棋子。 闻言,北冥烈略思索片刻,道:“叶桑那边还是没能催眠成功吗?若是有她在的话,将军府那边的难况就能迎刃而解。” 吴情遗憾摇了摇头:“叶桑此人看似柔弱,实则心神坚定。我试了两次都不能成功,只好强行让她忘掉那一段,免得事情泄露。” “你再试试,以你的催眠技术,我不信还能有催眠不了的人。”北冥烈眉头紧锁,“刘尚书也算皇上面前的红人,想必有不少国家机密。” 他沉吟片刻,只吩咐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让苏婧今晚得空,去刘尚书书房,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得了命令,吴情点点头,又把命令传给苏婧,让她仔细记好后便离开了。 看着苏婧离开的背影,北冥烈眼中透过些许得意:“我北蛮偏居一隅,早就不耐烦了,是时候展现出真正的实力了!” “到时候,整个中原都在我北蛮手中,我便可以大展宏图,实现抱负。”北冥烈豪迈笑了起来,得意的笑声在石厅中回荡。 却说苏婧离了小巷后,马不停蹄悄悄回了尚书府,又换好衣服。在外人眼里,她不过是在自己房间里安静呆了一天罢了,什么都发现不了。 是夜。周夕瑶和刘旭二人用过晚饭,慢悠悠的溜达消食,享受着两人独处的静谧时光。 “今夜星汉烂漫,当真是好看的紧。瑶儿,你瞧那天上的牛郎织女星,像不像咱们?”刘旭一只手搂着周夕瑶,另一只手遥指天上星河,温柔说道。 顺着他的指引,周夕瑶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夜色深沉,好似一块温柔深蓝幕布,其中点点星子点缀,浪漫的很。 “嘘……不要瞎说。牛郎和织女每年七夕才能相见,我们可不是这样,我们时时刻刻都能相见,再不能分离。”周夕瑶温柔说道。 听到她这么说,刘旭有些被她这般小女儿心态逗笑了,却照旧是顺着她的意思来,只道:“好,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不会分离。” 两人一边笑闹一边走着,时不时还会说些腻人情话。忽然,周夕瑶的脚步顿住了,她迟疑看向前方,目光当中有些不大确定。 “相公,你瞧前面的是不是苏小姐?我怎么看着,她像是从父亲的书房当中走出来呢?”周夕瑶满面困惑。 刘旭闻言,当即向那边看了过去。 他果然瞧见苏婧独身一人,步履匆匆从两人前面不远处走过去。看她来的方向,果真像是刘尚书书房那边过来的。 “奇怪……婧儿好端端的,怎么会从父亲书房那边过来?”刘旭大为不解,索性拉着周夕瑶向前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婧儿,你方才去哪了。”两人匆匆追了上去,刘旭叫住苏婧,直接了当问道。 苏婧显然是没有想到有人在自己身后,被这叫声吓了一跳。她愣了片刻才转回身来,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俩。 “刚才晚饭吃的有些迟了,我去那边儿溜达了一会,消消食。”苏婧低垂着眼睛,叫人瞧不清她面上神色,只淡淡回了一句。 一旁的周夕瑶忍不住了,道:“可我看着你像是从父亲书房那边过来的。这好端端的,你去父亲书房做什么?” 这里离刘尚书书房很近,再加上苏婧先前的行为,以及她刚才的反应,都让周夕瑶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这才开口主动询问。 眼见瞒不过去,苏婧当即便笑道:“我这不是一个人溜达太过闷的慌,刚好和父亲也许久没见,这才想着和他一起。” “方才我确实去了一趟书房,是去叫父亲的,只是他不在书房,我便很快离开了。”苏婧似是有些不解,“有问题吗?” 一旁的刘旭眼看着两人的氛围有些僵,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嫂子刚才就是有些好奇,所以才这么问,你不要多想。” 说罢,刘旭又提议道:“若婧儿嫌一个人溜达闷的慌,刚好你和我和你嫂子也在溜达,不如咱们三个一道同行。” “不必了,我刚才已感觉腹中饱胀消减许多,况且有些累了,想要早点回去休息。”苏婧婉言谢绝,“祝兄长和嫂子开心,我先离开了。” 说罢,苏婧翩然离开。瞧见她离开的模样,不知怎的,周夕瑶心头有些奇怪的感受。 虽然说苏婧刚才表现得十分自然,回答当中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但周夕瑶就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种古怪,可又说不出来。 “怎么了?婧儿都走远了,你怎的还在这里愣着。”就在周夕瑶胡思乱想的时候,刘旭一声轻唤,唤回了她的心神。 周夕瑶忙笑笑道:“无事。我刚才想了些东西,这才一时发愣。咱们走吧。”至于那些疑惑,周夕瑶只是深埋心底。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没有注意到,苏婧一转身额头上就冒出的豆大的汗珠,以及她一直紧紧攥着的手心,里面藏了几张纸条。 两人逛了一会儿后也有些累了,相携离开。回去之后,周夕瑶忽的又想起来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瑶儿,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刘旭敏锐的发觉了周夕瑶的不对劲,担忧问道。 周夕瑶却只是含糊过去,并不肯说真正的原因:“没事,只是刚才在外面呆的有些久了,眼下有些疲惫罢了。” 见她这么说了,刘旭也没放在心上,只轻声叮嘱:“那你今天可要早点休息,别累坏了。” 说罢,刘旭便去忙公务,只剩下周夕瑶一人在原地思索。 她方才忽然想到,苏婧是后来才来尚书府的,刘氏没有女儿,把她当做女儿看待,两人关系十分密切。 可刘尚书整日忙于公务,为人又不苟言笑,苏婧和刘尚书并不算太熟。那晚饭过后去散步她也是应叫刘氏同行,为何叫刘尚书? “这苏婧怎的这么奇怪。虽然看着还是那个人,但做出的行为却和她以往有些不像……”周夕瑶喃喃道。 就在此时,她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目光不由得一顿。 就在晚饭时,一家人聚在一起。刘尚书曾明确说过:“今日我要出去一趟,不知多会才能回来,你们不必等我。” 当时刘氏还有些担心这大晚上的出去会不会有事,念叨了好久,所以她记得很清楚。只是刚才苏婧那边事发突然,才一时没想起来。 “那苏婧这是去找的哪门子父亲?父亲明明都不在府中。”周夕瑶自言自语着,心底的疑惑愈发浓重。 她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来一个所以然,只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古怪。眼前好像有一层迷雾笼罩,让她看不清楚真相。 “罢了,左右是旁人的事情,我管那么多做什么。苏婧眼下也不搞什么幺蛾子了,且就这么和平相处吧。” 周夕瑶惯是个性子温和的,只想苏婧或许是忘记了刘尚书出门一事,并没有太在意。而今日发生种种,也被她抛到脑后。 尚书府这边一片静谧,将军府里却是波-涛-汹-涌。 “桑儿,桑儿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姬长夜守在床边,面上满是担忧之色。 就在刚才,叶桑忽然说自己有些累了,想早点睡。虽和她平时睡觉的点不大一样,但姬长夜只当她是疲惫了,并没有在意。 谁知叶桑睡下没多久,突然开始不断的翻腾,紧紧皱着眉头,一副痛苦模样。不仅如此,她嘴里还一直说着胡话,看起来颇有几分吓人。 第402章 将计就计 姬长夜怎么也没想到,叶桑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睡下,竟是会变成这样,一时又是担心又是不知所措。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是连声呼唤着叶桑的名字。 然而叶桑仍旧是在原地,一副痛苦模样,看起来就好像是和什么人正在做斗争一般。姬长夜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替她分担一些痛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桑终于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而这个时候,两人都已是满头大汗。 “桑儿,你刚才到底怎么了?”瞧见叶桑醒来,姬长夜终于按捺不住心中喜悦,紧紧抱住叶桑,感受着失而复得的欢喜。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么的紧张担心,只怕下一秒叶桑就出什么意外。他不敢叫人来,只能是自己守着,承受着每分每秒的煎熬。 叶桑刚刚醒来,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一脸茫然。过了很久,她的眼神才重新恢复了清明。 回想起刚刚所发生的那一切,她不由得一阵后怕。又抬起头来看着姬长夜的脸,叶桑更是感慨万千。 “长夜……我刚才就差一点就要见不到你了!”叶桑浑身微微发抖,显然是怕极了,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看见叶桑这般,姬长夜只觉得心痛如绞。他一边抚摸着叶桑的背,一边轻声安抚道:“好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在姬长夜的安抚下,叶桑渐渐的镇定下来,开始讲述刚才发生的那一切。 “就在刚才,我陷入梦乡后,就感觉大脑一片迷糊。不仅如此,还一直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好像还有铃声响起。” 叶桑说到这事情一开始便诡异无比,姬长夜紧紧皱着眉头,心里头那根筋一直提着,怎么也放不下来。 他无意打断叶桑说话,便安心盯着叶桑,听她继续讲述。 “我被这声音蛊惑,险些就要受到他的控制。这声音好似是有魔力一般,让我不自觉的就要随着他而行动。” 叶桑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可能是那声音太过心急,见我心神已受蛊惑,便急不可耐的开始下一步动作。这才让我寻到机会,能够突破其中。” 听到这里,姬长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这声音是不是让你做什么事情?” 闻言,叶桑微微点头:“正是。他让我在将军府中搜索军力布置图,寻到之后亲手交给他。” 听到这里,姬长夜脸色猛的一变!军力布置图,这明显是他国想要攻打本国,这才让叶桑去当这个间谍,来偷取情报。 再回想叶桑所描述的一切,姬长夜皱了眉头:“桑儿,他们这明显是用了催眠术,想让你为他们做事。” 他心疼的拭去叶桑脸颊汗珠,只庆幸道:“还好你意志坚定,没有受到他们蛊惑。不然,只怕事情无可挽回,当真是难以想象。” 叶桑想到这里也是满脸庆幸。 她心中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想:或许因她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此处的催眠术虽对她有影响,但最后却没什么大用。 自然,这话是决不能和外人说的。 这时姬长夜又皱了皱眉头,疑惑道:“只是你这些日子一直好端端的呆着。按理说,不应该有被人下手的机会,他们又是如何盯上你的?” 被姬长夜这么一提,叶桑忽的想起来了前几日的事情。 “你还记得有次我和冯瑶她们出去玩,很晚才回来,行为也有些异常的那日吗?”叶桑想了想,先问了姬长夜一声。 姬长夜微微颔首:“你平时很少回来这么晚,我自是记得那一天的。” “其实就在那一日,我就已经被催眠过一次了。”叶桑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是语出惊人。 姬长夜闻言,眼睛猛的睁大了,惊讶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且好好说说。” 听得这话,叶桑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开口道:“那日我们出去放松心情,去了醉金楼,一人喝了一杯前世酒。” “瑶儿月儿喝了都没事,可我喝了之后,便图图昏睡了一下午,还梦到一些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叶桑认真回忆道:“现在想来,他们那时便把目标对准了我。只是那次也没有将我催眠成功,他们又设法抹去了我的记忆,所以我这才一直没想起来。” 她就说先前为何一直感觉为什么不大对劲,原来问题是出在这里。只可惜这次催眠让她想起来以前的事情,那些人的计谋是无法得逞了。 姬长夜细细听完后,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既是如此,看来那醉金楼多半是有些问题。我且先叫人去打探打探,看看醉金楼到底有什么猫腻。” 他说罢后,又道:“另外既是想要军力分布图,那眼下四国聚首,这几个国的使者多半是脱不了干系的。只是不知究竟是哪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说到这里,姬长夜已然是极气。把主意打到了叶桑身上,那就是触了他的逆鳞,他又怎么可能一味忍耐? 眼看着姬长夜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叶桑连忙轻声安抚道:“好了好了,我眼下不是也挺过来了吗?不要生气了。”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也不知道他们是哪来的胆子,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姬长夜犹有些控制不住怒火。 看着他这般,叶桑又是感动又有些忍俊不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姬长夜,为了她露出这般生动表情,还真有些好玩。 叶桑娇俏小脸一皱,哄了哄姬长夜:“好了,不要生气,我们先查出来究竟是谁下的黑手,到时候再把怒气肆意发泄也不迟。” 说到这里,她忽的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或许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此话怎讲?” 叶桑思索片刻后,认真说道:“方才我在梦里努力抗争时,并没有表现出我已然挣脱了控制,依旧答应了他的命令。” “虽然不知道他这催眠术究竟是如何进行的,但他只要想要这军力分布图,便一定会进行下一步动作,还会和我接触。那咱们不如就将计就计,找出幕后黑手。” 听到叶桑这么说,姬长夜却犹豫了:“可是这样一来,你就要冒很大的风险。我不愿让你这么做,哪怕是调查多费些功夫,也是值得的。” 叶桑不在意摆了摆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般将计就计,我不信他们不上钩。” 两人讨论了一番,姬长夜终于是同意了叶桑的提议,只是仍有些勉为其难:“但你不能随意行动,一切还是以我行动为先。” “那你准备着伪造一张假的军力分布图,以备不时之需。”叶桑知姬长夜这是在关心她,心头一暖。 两人彻夜长谈,就此事说了许多,终于是敲定了一个大致的计划。可怜北冥烈自以为控制了一切,却不知是反过来被别人拿捏住了。 此时的北冥烈还在狂喜之中,一遍又一遍的和吴情确认:“你当真已经控制住了叶桑?” “当真。” 吴情现在的神色很是疲惫,满头大汗。显然是用了太多力气,有些缓不过来。叶桑看似平平无奇,但催眠她所用的功夫,却比其他人都要多的许多。 “我方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叶桑败下阵来。眼下她已经彻底被我控制,只知道跟着我的命令行动了。” 吴情虽然满脸疲惫,但面上却是一副喜悦和得意的神色。显然刚刚的那一番对决,让他找到了棋逢对手的感觉,心里畅快的很。 “那……军力分布图?”北冥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吴情笑道:“大皇子还请放心,军力分布图一事我已经吩咐给了叶桑。这东西定会隐藏的很好,找到还需费一番功夫,可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听到这里,北冥烈再也忍不住面上笑意。 军力分布图是他们计划当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只要掌握了这军力分布,他北蛮军队便可放心的长驱直入,不怕收到任何阻碍。 也正因如此,北冥烈才这么着急的想要催眠叶桑。叶桑找到的这一个情报,可比苏婧找的加起来都有用。 “行。吴先生,本殿下相信你的能力,这一事就全权交给你来做。这北蛮的江山,说起来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北冥烈爽朗大笑,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野心。 “等我北蛮占据这中原天下之后,你就是北蛮最尊贵的国师。你值得这个地位!”北冥烈对着吴情许诺道。 “大皇子谬赞了。只要能为北蛮江山出一份力气,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北冥烈笑,吴情也跟着桀桀怪笑起来,两人的笑声掺杂在一起,在这夜色深处当中,便显得有些阴沉吓人。 他们哪里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姬长夜和叶桑早就在暗中定好了计划,眼下只等着鱼儿上钩。 夜,还很漫长。而前方又有许多的困难陷阱,风云诡变,正一一前来…… 第403章 引蛇出洞 姬长夜的手下动作极快,没几天的功夫,就把醉金楼的情况查了个一清二楚。 “主人,属下都查清楚了。”此时只见一黑衣人恭敬跪着,姬长夜和叶桑齐齐坐在他面前,面色皆是十分凝重。 姬长夜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些许欣喜,问道:“都查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醉金楼有什么猫腻?” 那属下摇了摇头,露出些许遗憾神色:“属下仔细查探了一番,那醉金楼老板是京城人,世世代代都在此处做酒,从没出过远门。” “难道这醉金楼毫无问题?”姬长夜眉头紧皱,神色不愉。 属下忙接着说道:“属下不甘心,又查了查,果真发现了些问题。前些日子醉金楼有个新来的伙计,属下查到此人来自北蛮。” “不仅如此,此人手艺高超,在醉金楼没待多久,便得到了老板重用。而那前世酒的配方,他也曾参与过更改。 听到这话,叶桑猛的想起来,那日老板曾经提及前世酒的配方有过改进,难道就是那伙计做的手脚? 她转过头去看向姬长夜,轻声问道:“长夜,既然大人来自北蛮,那这件事情是不是就是北蛮人做的手脚?” 姬长夜显然谨慎一些,仔细想了想还是斟酌道:“眼下还不能确定,不过是北蛮的几率大一些,咱们要继续好好查探。” 他沉吟片刻转头吩咐道:“你且先下去吧,继续盯着醉金楼,一有动向就汇报给我。” 那属下得了命令,躬身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待到属下走了之后,姬长夜又看向叶桑,目光中有些犹豫:“桑儿,这些日你可还曾有过被催眠的感受?或者是否有人找过你?” 叶桑摇了摇头:“没有,这些日子那声音都销声匿迹,日子如常,我并没有受到影响。” 听到叶桑这么说之后,姬长夜略微放心了一些,只是面上还带着些许忧虑。他叹息了一口气,递给叶桑一个包裹得十分严密的小纸筒。 “这是何物?”叶桑疑惑问道。 “这是我托人伪造的军力分布图,无论是从外观还是细节上,都和原先的图没什么太大差别。但在最关键的军力上,却大相庭径。” 姬长夜道:“若是你在被催眠的话,就把这个图交出去。到时候既可以不被伤害,又可引蛇出洞,一举两得。” 听到这话,叶桑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把那纸筒接了过来,妥善收好。 收好后,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轻声提议道:“长夜,既然眼下是北蛮的人搞鬼的可能性最大,那咱们就不要放过这个可能。” “不如派些人去查查北蛮,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你觉得如何?”叶桑认真道。 姬长夜仔细想想,也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当即点了点头:“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事关国家大事,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他又道:“只是这终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咱们还需去一趟三皇子,和三皇子好好商量一下才是。” 闻言,叶桑明白姬长夜意思,自是不会拒绝,两人当即稍作准备,便往三皇子府而去。 他俩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功夫便到了三皇子府。 云浩天此时正在府中书房里批阅公务,忽听得外面有小厮来报:“三殿下,姬少爷和少夫人来了,眼下正在门口等着。” 闻人言入耳,云浩天微微讶然:“怎的姬长夜和叶桑忽然来了?” 他没再多想,只道:“让他俩进来吧。”说罢,云浩天便在书房里安心等着两人过来。 没一会儿工夫,姬长夜和叶桑二人相携而来。云浩天瞧着他俩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二人怎得今日想起来,来我这里了?” 不同于云浩天的轻松,姬长夜和叶桑的神色都严肃的很。只见姬长夜道:“三殿下,接下来我要和你说的事情-事关重大,你且将旁人屏退。” 瞧他正经神色,云浩天知姬长夜并非是随意开玩笑之人,便也正经了神色,让身旁侍卫小厮离开。 片刻功夫后,在场的只剩三人,云浩天这才安静看着姬长夜,听他把事情细细说来。姬长夜简要的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罢,云浩天面上的神色渐渐从平静转为震惊,一脸不可置信:“这北蛮竟是有如此大的胆子,如此大的野心!” 叶桑在旁摇了摇头:“眼下还不确定此事究竟是不是北蛮做的,但北蛮的嫌疑确乎最大。因此我们最好还是看着一些,免得北蛮暗地里做手脚。” 此时这小小的书房当中气氛很是凝重,自从叶桑说完话之后,三人便沉默不语,显然都是在仔细想着下一步究竟该如何动作。 半晌,云浩天才道:“哪怕此事不是北蛮做的,和北蛮也多半脱不了干系。前些日子北蛮送美人一事便显得很是蹊跷,如今想来,都是早有预谋。” 经他这么一提醒,叶桑二人顿时想起先前北蛮进献美人,得到皇上青眼,还得了不少赏赐的事情。 正是因为此事,一向默默无闻的北蛮才被人关注起来。只是北蛮之后又低调的很,没搞出什么动作来,这才又渐渐的不被人关注。 然而结合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北蛮显然并非是销声匿迹,只是把动作藏到了暗处,这才不被人发觉。 “看来北蛮当真是好大的野心。这么一番计谋,也不知是用了多少功夫。”姬长夜冷笑一声,目光当中满是嘲讽。 他又转过头去,同云浩天提议道:“三殿下,不如眼下我们就派人去盯着些,看看这北蛮究竟在做什么?” 此番提议,云浩天自是不假思索同意:“这是自然。我且看看在我眼皮子底下,北蛮还能搞什么幺蛾子。“ 说罢,云浩天转过头去看向叶桑,道:“少夫人,若是有人催眠你,记得将计就计,方便我们引蛇出洞。只是……这样一来只怕你会有些危险。” 叶桑倒是无所谓笑笑:“这倒是无妨,我自信不会被他们所控制。一点小风险而已,都是值得的。” 瞧见她这般,姬长夜忽然就有些心疼,却也无可奈何。他无法替叶桑承担这一切,便只好是小心翼翼的保护着。 三人仔细敲定了一番细节。这一番讨论,不知不觉已到了夜幕深沉时分。 眼看天色不早,姬长夜和叶桑便告辞离开。回到将军府后,已至深夜。这么忙了一天之后,二人都有些累了,便只匆匆洗漱睡觉。 叶桑入眠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明明是在梦中,可叶桑却有种奇妙的感觉。她眼下既迷糊又清醒,远处还有个声音在不断的低喃着。 凭借着前几次的经验,叶桑知道自己这又是被催眠了。俗话说的好,一回生二回熟,她眼下反而是镇定的很,一点都不惊慌。 那声音缓缓清晰了起来:“我交给你的任务呢?这么些天了,军力分布图找到了没有。” 叶桑故意装出一副被催眠之后,心神恍惚的样子:“回主人的话,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军力分布图,您要看吗?” 听闻此言,那一贯平稳的声音缓缓颤动起来,显然是陷入了狂喜之中:“你动作竟如此迅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叶桑知道,这幕后人眼下已经有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心中暗喜。面上却仍旧装作一副恭敬模样,只低垂着头不说话。 等到看他狂喜劲头过去,叶桑这才迟疑道:“那主人,这军力分布图眼下已经到手,可要我亲自给你?” 本来想凭借这个机会,找到此人的真面目,方便让姬长夜他们将他一网打尽。谁知道,这人竟然是警觉的很。 “不必了,你明日正午记得前去京南,往右数第三个巷子,那是个死胡同。你走到尽头,把东西放下就行了,我自会安排人去取。” 听到声音这么说,叶桑心中微微有些恼恨,却也无可奈何。 她叹了一口气,道一声:“遵命,主人。”便不再说什么了。 这声音显然也忌惮着叶桑之前对催眠的抵抗力有多大,不敢接着和他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一声:“记得明日准时。”便匆匆的离开了。 叶桑又经历了一阵混沌,这才幽幽转醒,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然是天光乍破。 “我竟在梦中停留了这么久吗?”叶桑有些诧异。她本来觉着方才那催眠不过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谁知竟然已经是过了整整一夜。 她正疑惑着,忽然听到身旁有个焦急的声音,正是姬长夜:“桑儿,你醒了,你昨日是不是又被催眠了?” 叶桑有些诧异姬长夜怎的知道,却仍旧是乖乖道:“正是。昨夜我刚进了梦乡,便知自己已被催眠。于是我将计就计,和他演了一出。” “只是我没想到竟然过了这么久。”看着姬长夜疲惫的神色,叶桑隐隐猜到了什么,心中愧疚。 第404章 瓮中捉鳖 只见姬长夜虽努力撑着,却掩盖不住面上倦色,再加上他眼底青黑,叶桑自然猜到了姬长夜只怕是不放心,整整守了她一夜。 “长夜,你还好吗?若是感觉累的话,就赶紧歇息一番,先闭目养养神。”叶桑心疼极了,看着姬长夜担心说道。 姬长夜却只是不在意笑笑,看着叶桑的目光隐约宠溺:“无妨。看着你没事就好,况且眼下关键时刻,我又怎好休息。” 天知道,他昨夜睡着时,突然感到身旁有些不大对劲,一睁眼便看到了叶桑满面冷汗时,心中多么焦急。 他担心叶桑会撑不过去,但又没什么办法,只能是在一旁空守着。这么一守,就是整整一宿。好在叶桑没什么事情,他一颗高高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去。 “都怪我让你担心了,若是我不中招被催眠的话……你也就不必这么疲惫了。”叶桑越想越觉得心疼,一张娇俏小脸皱做一团。 姬长夜只无所谓笑笑:“你中招也好,我们眼下已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诡计,接下来只等着下一步动作了。” “再说了,我的桑儿可是第一厉害,他们有谁能催眠之后还能有自己的意识,并且还能将计就计,反打他们的呢?” 被姬长夜这么一夸,叶桑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庞。她连忙转了话题,道:“昨晚我收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我觉得有必要同三皇子说一声。” “什么消息?”一提到正事,姬长夜的脸,顿时就严肃了起来,认真看向叶桑。 被他这么看着,叶桑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昨日听到我说军力分布图已经到手之后,那幕后人十分兴奋,要我今天交给他。” “是你俩见面,他亲自过来拿吗?”姬长夜问道,“若是这般的话,咱们正好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叶桑闻言,只遗憾摇了摇头:“那人似是十分警惕,并不允许我和他亲自见面,只让我在正午时,把东西放到京南的巷子里。” 接着,叶桑又仔仔细细的把巷子的具体地址和姬长夜说了。 姬长夜听了之后,略微沉吟片刻,这才下定了主意:“这人看来确实是小心谨慎的很,哪怕是已经笃定被催眠的人,也不放心。” “这样吧,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今天中午你还是按他吩咐去做,我会派人在背后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危险。” 叶桑知道一切以大局为重,况且这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危险的地方,便不假思索的点头同意了。 看着她答应的如此痛快,姬长夜心底的疼惜愈发浓重:“让你遭受如此风险,都是我的错。若是我再……” 他张张口,自知说不出来那些话,便只是尽数吞了进去,神色有些难过。 两人心意相通,叶桑自然是猜到了姬长夜想要说什么,只温柔笑笑:“无妨,一切以大局为重,况且又没什么风险。” 说罢,她微微抬起下巴,看起来有些娇俏意味:“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是有自保能力的。” 被她这般模样逗笑了,姬长夜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心情终于不似先前那般沉重。 “那我先给三殿下传书一封,把昨日发生的事情和他说一下。另外你准备一下,今天正午准时到京南。” 说罢,姬长夜又说了许多注意事项,絮絮叨叨的,叶桑是第一次觉得他话这么多。 但叶桑心里清楚的很,这都是出于担心和爱意,才会如此絮叨,所以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听完。 “好了,放心吧,我今天中午一定能够圆满完成任务,再毫发无损的回来的。”叶桑安抚拍拍姬长夜的肩膀。 时间转瞬即逝,眼看就到了正午时分。 叶桑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向京南那条小巷子走去。她看似平淡的很,实则背后出了一身汗,紧张的很。 纵使知道在她身后,有姬长夜和三皇子的不少暗卫悄悄保护着,可她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事情,难免心中忐忑。 “放轻松一些,不就是把一个小纸筒放到小巷子里吗?相信自己,你可以的。”叶桑悄悄的安慰自己。 此时她已经到了巷子口,眼前就是那小巷子。巷子幽深的很,一眼望不到尽头,且并不算宽,只能容两个人勉强并肩通过,空间逼仄的很。 正因为如此,这巷子看起来就有一些阴森意味,让叶桑不由得更为紧张起来。 “放松,你可以的。”叶桑深呼吸一口气,想着姬长夜,心情竟真就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她一步一步,向着巷子深处走去。一直走到巷子尽头,面前是一堵石墙,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叶桑想着昨晚那人吩咐的话,把手中小纸筒放到石墙旁的地上,便又转身离开了。 她刚开始还是缓缓走着,后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等出了巷子之后,叶桑索性跑了起来,足足跑了一刻钟左右。 此时她终于跑到了安全位置,这里已然是云浩天的势力范围,不必担心被别人观察到发现端倪。 而姬长夜就在这个地方等着她。 “长夜!”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姬长夜的那一瞬间,叶桑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明明跑了很久,她已经很累,但忽然之间又有力气,不由得跑得更快了一些,径直扑到了的怀里。 “我害怕……”说完这一句之后,叶桑再也忍不住心中情感,眼泪不由自主的流淌而出,沾湿了姬长夜衣襟。 她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怕什么,但又感觉怕的东西很多。 她怕下次催眠的时候自己顶不过去,也怕方才自己做的不好,被人发现了端倪,从而对姬长夜不利。还怕…… 叶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见姬长夜温柔抱住了她,只道:“不怕了,我们回家,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说罢,姬长夜猛的把叶桑抱起,缓缓向将军府走去。阳光下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看着有种别样的温馨。 姬长夜这边忙着哄叶桑,云浩天却只能守在原地,等着暗卫传来消息。 这次他和姬长夜两个人派了这么多暗卫,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叶桑不受伤害,一方面也是为了方便观察。 毕竟叶桑已经把“军力分布图”留在了京南的小巷子里,这么重要的东西,那幕后人就算是不愿和叶桑见面,但也一定是要去取的。 到时候他们自然可以将那人一举捕获,再顺藤摸瓜,找到隐藏在背后的势力。 思及此处,云浩天便接着耐心等待着。他眼下坐在京南一个茶楼靠窗的雅间里。在这个雅间可以瞧见那巷子,方便观察动向。 云浩天哪里知道,自己这么一等,便足足是从正午等到了傍晚。那巷子还是静悄悄的,路过行人匆匆,从没有一个人为他驻足。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会没有人前来……”云浩天紧皱眉头,有些坐不住了。 他唤来一个暗卫:“这箱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小纸筒还在吗?莫不是已经被人取走了。” “回三殿下的话,属下们一直仔细盯着,丝毫不敢懈怠,这小巷子确实没有人进去过,纸筒也确实还在里面。”暗卫恭敬说道。 “那这事就奇怪了,莫非这只是一个幌子?”云浩天大惑不解,只能接着看着那小巷子。 谁知道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只见从不远处乌泱泱的来了一群乞丐,大概有七八个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在打架的样子。这也就罢了,可看这群乞丐的样子,明显是要往巷子那边走去! 云浩天一看这个当时就有些着急,连忙低声吩咐那暗卫:“你快去看着些,不能让那乞丐接近巷子。” 暗卫领命匆匆下去,而云浩天则接着盯着。 只见那群乞丐正在争夺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大,哪怕他是在这上面的茶楼,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准抢我的馒头,方才那贵人可是说了,这难道是给我的,你们一个都不许抢。”一个乞丐嗓门很大的吼道。 他嗓门大,却有人嗓门比他更大:“你胡说,这馒头明明是给我们一人一个的!弟兄们都多久没吃过饱饭了,你忍心这么做吗?” 这些乞丐本就是市井中最下层的人,打起来自是吵吵嚷嚷毫无顾忌。再加上都浑身脏兮兮的,路过的行人看到他们,都避之而不及。 那些暗卫倒是不怕脏,可他们怕打草惊蛇,所以只能远远在一边看着,预防着各种动静。 眼看着那些个乞丐们吵吵嚷嚷,滚做一团,最后几个人竟是一路打到了那小巷子里面! 这下,云浩天和在场的所有暗卫都有些傻眼了。 好在云浩天反应迅速,当即吩咐下去:“你们派人看着,一人待他们出来后看那小纸筒还在不在,其他人的人准备着。” “那些乞丐出来之后,不管他们往哪一个方向都紧紧跟着,一个都不能放过。” 第405章 阴谋诡计 云浩天刚吩咐下去没多久,就看到那群乞丐又乌泱泱的出来了。 他们好像已经是分赃均匀了,也不再打了,只一人捧着一个馒头,喜滋滋的四散离开。 云浩天没空为他们这为了一点吃食争斗的模样感慨,只关心那小纸筒还在不在。毕竟事关重要,他丝毫不敢放松。 好在刚才吩咐及时,那些暗卫已经一人跟着一个乞丐的散开来,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怎么样?东西还在吗?”云浩天看到了刚才闪身进去巷子的那暗卫已经平安出来,到了自己面前,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焦急,匆忙问道。 暗卫迟疑片刻,只摇了摇头:“属下进去的时候,巷子尽头已经是空无一物了。属下不放心,又在巷子中仔细找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听到这里,云浩天再也忍不住了,当即愤愤一拍桌:“可恶!” 眼前事情已经很明朗了,显然刚才那些并非真的乞丐,只是幕后人为了拿回纸条而耍的一个阴谋诡计罢了。 “这下我可是更为好奇,幕后究竟是谁,竟是如此计谋,看来我先前还是有些小看了他。”云浩天怒极反笑,目光当中满是阴沉。 暗卫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恭敬等着云浩天下一步的吩咐。 好在云浩天不过一会就冷静了下来,道:“还好刚才多留了个心眼,不至于无计可施。” 他略想了想,对暗卫吩咐道:“你且再派些人,每个乞丐都盯紧了,不放过他们每个人的动向。我就不信这样还找不到究竟谁才是幕后黑手!” “是,属下明白。”暗卫得了命令,也不再多言,只是匆匆下去了。 看着属下离开,云浩天站在原地面色阴沉,心底也对这幕后之人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此时,那群乞丐当中。 有一人面容脏兮兮的,脸也被脏布子遮盖着,混在一群乞丐当中丝毫不起眼。可他那独特的三角眼还是暴露了身份:此人正是吴情! 军力分布图毕竟太过重要,哪怕是催眠了叶桑之后,吴情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怕徒生意外。 因此,他这才好生伪装一番,又演了这么一出闹剧,只为顺利把军力分布图拿到手。而现在吴情的手中除了“辛苦”抢来的一个馒头之外,还有一个小纸筒。 “终于到手了,当真是好不容易。”吴情捏着手中的小纸筒暗喜道,眼神当中有毫不掩饰的得意。 他虽心中得意,可也存着谨慎,并不多做停留。眼下吴情只是捏紧小纸筒以防万一,继续装作乞丐的模样,漫不经心向前走去。 起初吴情还在热闹处,后来越走越偏,越走越远,最后走到京南一处极偏僻处,吴情一个闪身忽然就不见了。 从外人看来,吴情就好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实际上吴情是悄悄按下机关,闪身进了一旁密道中。 就在吴情走后不久,一个暗卫匆匆出来,默道:“可恶,此人怎会凭空消失?明明方才还在这里的!”说罢,他在周围仔细找了起来。 而这一切,吴情自是一无所知。他只沿着密道一道向前,走了很久,眼前出现一片巨大空地。而这空地上,足有数千士兵。 这些个士兵眼下正在紧张操练着,各个精神抖擞,劲头十足。而在士兵面前有一高台,北冥烈正站在上面。 “大皇子,我回来了。”吴情默不作声的走到了北冥烈身旁,对着他恭敬说道。 一听到吴情的声音,北冥烈当即惊喜转过头去,眼中满满都是激动,问道:“吴先生,东西顺利拿到了吗?” 吴情点了点头:“托大皇子的福,东西已然顺利到手了。” 北冥烈神色一变,激动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先生借一步说话,咱们去那边。” 说罢,北冥烈往旁边一指,吴情紧随其后,二人相携来到一偏僻处。此处是单独隔开的小房间,隔音性极好,不必发现会被外人听见。 “这就是我今日拿到的军力分布图,还请大皇子过目。”吴情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来小纸筒,递给了北冥烈。 他此时还是一副乞丐装扮,北冥烈却丝毫不嫌弃,只接过那小纸筒,又亲热拍了拍吴情肩膀:“本殿下果然没错看你!” 说罢,北冥烈急吼吼的打开了纸筒,开始仔细看了起来。 眼前是一张清晰地图,上面清清楚楚的标注着各地军力的分布情况,让人很快就能看个清楚明白。 北冥烈仔细看过,面上露出欣喜笑容:“不错。这京城兵力布置的并不多,且极其分散……看来皇上还是不够警惕啊。” 说完这话后,他又自信笑了起来:“先前我还担心这地下城里人不够,如今看来,却是绰绰有余!” 原来,北冥烈野心勃勃,先前便早早做了准备。催眠是一部分,他还悄悄往京城运输士兵,开凿隧道。 经过长久不懈的努力,北冥烈的势力大为扩大。这京城竟是足足被他挖空了三分之一,生建造出来一个地下城。 而北冥烈在这地下城中排兵布阵,每日操练,只等着时机成熟,便一举直冲皇宫而去。 “大皇子准备充分,料事如神,这地下城果真是派上了用场。”吴情笑着恭维道,“再加上京城兵力不够,您定会一举成功。” 听着吴情的恭维,北冥烈心情极好,却并没有被冲昏头脑:“眼下虽已胜券在握,但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要好好准备一番才是。” 他脸上露出意气风发笑容:“这些日子本殿下就要好好练兵,这天下,总归有一日会是北蛮的天下!” 他在这边兀自高兴着,又哪里知道,云浩天已经将矛头暗暗的对准了他。 此时吴情消失的地方,已经有了四五个暗卫在仔细探查着。不远处云浩天紧锁眉头,看着其中一个暗卫问道:“你确定人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这暗卫正是一开始追踪吴情的那个,也是他在发现吴情消失之后便仔细搜索,无果后又迅速报告给云浩天。 “回三殿下的话,属下确定的很,人确实是从这里消失的,属下一直跟着那乞丐,不敢有丝毫懈怠。”听到云浩天问话后,暗卫恭敬答道。 他说到这里,略有些迟疑:“而那乞丐走到这里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只一眨眼的功夫……人竟然就不见了。” 眼前是一片荒地,看起来十分苍凉。不远处摆着些许石头,但都不大,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这样看来,吴情失踪就显得格外可疑。 云浩天皱着眉头,眼底闪过几丝兴味:“事情发展到这里,倒是越来越有趣了。看来,先前是我小看了他们。” 这时那些个暗卫也仔细查了一番,回来禀报道:“三殿下,属下们都仔细看过了,但还是没发现什么端倪。” 听到这里,云浩天思索片刻,只能是无奈摆手。 “他们既然能从这里进去,说明这里一定被他们设计了极其隐蔽的入口一时半会儿只怕是发现不了的。”云浩天道。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要放弃了。一时之间那些暗卫虽然嘴上没说,但面上都隐隐露出了失望之色。 毕竟忙了这么久,走到这最后最关键的一步了就要放弃,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然而,事情当真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只见云浩天又道:“然而此处我知是北蛮的势力范围,北蛮驿站距离此处距离也不算太远,由此可知,北蛮的嫌疑当真是大的很。” 说到此处,云浩天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当初我还真是小看北蛮了,竟不知它有如此野心,竟是存着不轨心思。” 眼下虽不能确定就是北蛮,但依据眼前种种线索,只觉八九不离十。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云浩天也不敢贸然行动。 一旁的暗卫听到云浩天所言后,小心翼翼问道:“三殿下,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自是仔细盯着,不放过任何一丝线索。北蛮那边多加些人手,这里也派人盯着一些,我就不信它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听得云浩天吩咐,那些暗卫也不多言,只恭敬的一一去做了。而云浩天眼见天色已晚,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也就打道回府了。 回去后,他简要把事情同姬长夜说了一下,姬长夜自是同意他的法子。 眼下已经没什么要做的,唯一要做的就是做好充足准备,只等待那边露出一点马脚,他们便主动出击,不给北蛮任何机会。 两人谈着,姬长夜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问云浩天道:“桑儿还和我说了个事情,苏婧最近有些怪怪的,似是和往常不大一样。” “苏婧?尚书府的那个吗?”云浩天眉头一皱,“不大对劲,可也是被催眠了?” 他沉吟片刻:“不论如何,且先仔细盯着些的好,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第406章 找到证据 云浩天说的有理,姬长夜自是不会反对。眼下这等特殊时期,不可放过一个细节。 “那我派人去盯着一些苏婧,若有异动,便即刻汇报回来,不放过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姬长夜略一思索,便对云浩天道。 云浩天略点了点头,以示同意。苏婧的事情毕竟只是一个小插曲,他们的重心仍旧是放在北蛮那边。 而暗卫们得了命令之后,常是没日没夜的观察,起初还没什么动静,但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有一日,被他们发觉了端倪。 一个深夜,云浩天正准备睡下,忽的有个暗卫匆匆而来,满面疲惫,看起来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但他的眼睛又极亮,透着兴奋的光彩。 云浩天知自己的手下都有分寸,这般定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当即有些按捺不住心情,喜悦道:“这般激动,可是发现了什么?” “回三殿下的话,属下今日亲眼看着有人自那里出来,似是出来采购物资的,便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忙悄悄跟在他身后。”暗卫道。 听着他这么说,云浩天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隐隐有些惊喜,但还是按捺了下去,只专心听着他说。 “属下一直跟着,不敢有丝毫懈怠,终于被属下发现了那儿的机密。” 暗卫认真说着,努力把自己所看到的全部情况都表达出来:“那原来是个暗道,旁边的石头,就是机关。只要轻踢三下,人就能从那里下到密道里。” 听到这里,云浩天再也无法掩饰心中激动,忙问道:“那你可有下去一探究竟?” 暗卫摇了摇头:“属下只一个人,贸然下去,只怕会打草惊蛇。所以属下这才来禀报你,想问问您究竟该如何是好。” 云浩天思索一番,道:“为免打草惊蛇,咱们自是要好好筹备一番的。且先接着派人盯在那里,再找几个身手好,隐匿功夫高的。” 听得他的话,暗卫点了点头,便下去了。接下来又是一番紧张的准备工作。 次日,云浩天领着几个身手好善隐匿的暗卫去了吴情当时消失的地方,按着指示打开了暗道。 暗道轰然开启,露出黑洞洞的入口来。在场几个暗卫对视一眼,决绝跳了下去。而云浩天则在上面等着。 等待的时间总是十分漫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瞧见暗卫们灰头土脸的爬上来,在他们身后,暗道又悄然合拢。 “怎样,查出什么没有?”云浩天说罢思索片刻又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宜久留,咱们先离开这里。” 几人回到三皇子府后,云浩天终是按捺不住激动之色,连声问道:“刚才你们进去发现了什么?” 暗卫的神色有些严肃,几个暗卫对视一眼后,终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看着云浩天,神色犹豫。 “属下们方才害怕惊动到人,并不敢深入,只敢沿着暗道向前走了一阵,但也将其中情景看了个大概。” 暗卫说到这里,神色严肃起来:“这地下已经被挖空了,竟是建造了一个巨大城池。不仅如此,城池中还挂着北蛮的旗子,并且有数千士兵正在演练。”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云浩天神色震惊,显然是没有想到北蛮竟有如此大的胆子。在京城地底下建造地下城,这摆明了是想要造反啊。 此事事关重大,他不敢怠慢,连忙去将军府寻了姬长夜,把此事一一诉说。 姬长夜听闻此事,也是满面震惊,继而便化为庆幸:“好在咱们有桑儿相助,发现及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思及此处,云浩天也是满脸庆幸。 要不是叶桑对催眠有所抵抗,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们,他们将计就计,早早做下准备的话,事情还不知向什么地方发展。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云浩天偏头问姬长夜道。 闻言,姬长夜沉吟片刻,慎重回答道:“既然咱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计划,那就掌握了主动权,自是要主动出击的。” “我意下也是如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况且暗卫在侦查的时候,还找到一个极其重要的地方。” 云浩天说到此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言语当中带着些许欣喜:“在京南有一口井,是地下城士兵平日里用水的地方。” 姬长夜同他心意相通,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一挑眉:“或许……咱们可以将计就计。” 两人正在谈着,外面又有人报来消息:“主人,属下这几日一直跟着苏婧,果然是发觉了端倪。” “苏小姐常常趁着身份之便,暗地里去刘尚书的书房,偷取情报。并且还与北蛮的人见面,把情报卖给他们。” 姬长夜眉头一皱:“我果然没看错,苏婧确实有问题。不过眼下北蛮都要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她留着以后再收拾也不迟。” 云浩天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苏婧无关紧要,不必太过在意她。当前之急还是北蛮。为恐夜长梦多,咱们还是早日行动的好。” 之后又是一番紧张准备,毕竟要面对的是北蛮足足一城的士兵,众人必须提高警惕。三日之后终于准备完毕,云浩天也决定发起进攻。 此处毕竟是京城,所以云浩天并不敢大张旗鼓,只和姬长夜一起准备了一千精锐,数百暗卫,又准备了足量麻药。 此时正是正午吃饭时间,云浩天特意挑了这个时间,也是为了提高成功率。 “暗甲去京南井口下迷药,暗乙沿密道潜入。一旦发现大部分士兵倒下,便发信号指示,我们在上面等你。” 云浩天轻声吩咐着,面容却威严的很,凌然不可侵犯,隐隐竟已有几分帝王风采。 暗卫们得了命令后自是下手准备,而他则在原地,和姬长夜一起安心等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一声悠长哨声从地下传来。 云浩天心中一喜,道:“鱼儿上钩了!” 说罢,他一声令下,大军得令,气势如虹,直向地下城冲去。可怜北冥烈现在还在做着一统天下的春秋大梦,浑然不知危险降临。 “先生你看,这京北军力布置薄弱,且距离皇宫极近,我们可以派人挖通到京北的隧道,然后从那里发动进攻。” 北冥烈轻酌一口茶,对着吴情说着,笑容得意:“俗话说的好,擒贼先擒王。若是本殿下占领了皇宫,这天下不是手到擒来?” 吴情坐在北冥烈对面,笑容满面,显然也已经被最近的顺利有些冲昏了头脑:“大皇子说的对,在您的指挥下,这天下唾手可得。” 两人正在兴高采烈的说着,忽然看到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过来,面色极其难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北冥烈这会儿正在兴头上,一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就变了,只觉得扫兴:“什么大事不好了?不要随随便便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那士兵本就已经是被吓破了胆子,看着北冥烈凶恶神色更是畏惧,哆哆嗦嗦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久,士兵才咽了口吐沫,艰难道:“方才弟兄们正如往常一般吃饭,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竟是倒下了一片。” “什么?!”北冥烈本来正在漫不经心听着,忽闻噩耗,瞳孔猛的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这可是真的?” “小,小的不敢谎报军情。眼下弟兄们已经倒了一大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的现在也感觉到有些昏昏沉沉……” 这话还没说完,那士兵忽然直挺挺的倒下,陷入昏迷之中。这下,北冥烈和吴情都惊了。 他们还有些没缓过来,可是眼前情况显然并非是在开玩笑。北冥烈不敢再迟疑,急忙冲到了大厅里。 这下,北冥烈当真傻眼了。眼前大厅里原本应该热闹吃饭的地方,此时已经乌泱泱倒下一大片士兵。 就算是有几个清醒的,也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显然已经被这突然发生的情况吓破了胆子。 他刚想叫来自己身旁侍卫,却听得不远处暗道传来一声哨响,继而便是千军万马之声轰鸣而来。 北冥烈这下不动了,颓然站在原地,只喃喃道:“完了,都完了……” 他转身想跑,可云浩天的精锐已经沿着暗道下来,且此处为了安全,并没有其他出口,北冥烈还能跑到哪里去?只好束手就擒。 此时这地下城的士兵已经在迷药中倒下大半,剩下的人并不多。不仅如此,这些士兵也都是士气不振,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云浩天手下的人轻轻松松就把人尽数制服,又上去禀报道:“三殿下,眼下地下城中人已经全数被制服,包括北蛮大皇子,您要不要下去看看?” “北蛮大皇子?看来此次倒是收获颇丰。”云浩天有些意外饶有兴味的笑着。他转过头和姬长夜道,“走,咱们这就去会会他们。” 第407章 一举捕获 云浩天和姬长夜下去之后,一抬头便看到了满面不情愿的北冥烈,被两个暗卫制服,无法动弹。 在他的身后,是东倒西歪的士兵,正在被像小鸡崽一样的挨个捆在一起,毫无反手之力。间或有几个清醒的,也都是萎靡不振,乖乖束手就擒。 听到动静,北冥烈抬起头来,瞧见二人露出些许了然之色,旋即便冷笑一声。 “本殿下还当究竟是谁出的手,竟是如此迅速精准,原来是三皇子和姬少爷,当真是我小瞧了你们。”北冥烈冷笑道。 云浩天大获全胜,正是心情大好,被他嘲讽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的笑笑。 “大皇子运筹帷幄,且准备充分,要不是我使了些伎俩,只怕也赢不了的。只可惜这精心修建起来的地下城,要无用武之地了。”云浩天笑眯眯道。 被他这么笑眯眯看着,北冥烈愈发生气起来。眼看着就要成功了,谁知道竟功亏一篑! “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风。”北冥烈虽这么说着,眼神却还是不服气,“三皇子准备怎么办,杀之而后快吗?” 云浩天微微一笑:“大皇子这莫不是在说笑,您毕竟是从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不会如此。不过……这把你交给父皇却是免不了的。” 听到这话,北冥烈脸色微微一变,愈发难看起来。 云浩天哪里会管他的感受,只微微一挥手:“这些士兵且继续押在这里,左右这迷药药效好的很,他们一时半会是醒不来的。” “至于大皇子……就请和我走一趟吧。”云浩天微微一笑,和姬长夜相携而去,身后是被两个暗卫押着一脸不甘心的北冥烈。 另一边,苏婧也被人押了起来,一道送往皇宫。此事也算得上是惊天大案了,因此冷若岚,叶桑等人也协同一起进宫。 云世坤先前就收到过云浩天的密信,因此大致有数,只全权交给云浩天来办。得知事情办成,云世坤自是欣喜,忙让众人进宫。 “父皇,儿臣不负您的期望,把北蛮那些个有不轨之心的人一举捕获。还有苏小姐通敌叛国,也一并带来了。” 云浩天对着云世坤行了一礼,恭敬道。 云世坤微微颔首,抬头看向北冥烈的方向微微一笑:“大皇子,当真是意想不到啊。前一段时间你同朕还在把酒言欢,如今……” 听着这意味不明的话,北冥烈却无力再多说什么,只颓然道:“技不如人,本殿下甘拜下风。” 他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苏婧却好像猛然醒了一般,惊声尖叫起来,惹得在她旁边的侍卫都吓了一跳。 “这苏婧先前被抓的时候还悄不做声的,一脸淡然好似抓的不是她一样,怎的到了这里变成这般模样了?”侍卫在一旁默不作声低估着,心中很是不解。 他们不明白,叶桑在一旁却是隐隐明白了端倪。多半是因为现在北蛮的人都被抓来,苏婧也就从催眠里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婧现在冷汗连连,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她混沌的脑子一刹清明,想起来自己这些日子去刘尚书书房偷取情报,再去见吴情…… 如今环顾四周,只见每个人看她的目光都很是冷漠,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一般,毫无情感波动。 “苏婧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是朕的皇宫,不是你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你大喊大叫的像什么样子。” 云世坤皱皱眉头,看苏婧的目光很是不耐烦:“再者说你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为何做出一副委屈模样?” 通敌叛国?苏婧脑子登时一片空白。这个罪名若是坐实了,她这下半辈子…… 苏婧不敢多想,猛的前行几步,跪在云世坤面前痛哭道:“皇上,臣女是被冤枉的。若不是被人催眠,臣女怎能做出这种错事?” 她鼻涕一把泪一把,哭的好不可怜。云世坤在一旁看着,内心却毫无触动。 “错了就是错了,容不得辩驳。此次若不是三皇子及时出手,待到北蛮大军长驱直入,朕还不知会是个什么下场。”云世坤冷漠道。 云世坤如今想来还有些后怕,这京城底下竟是有北蛮的地下城,他只要一想就觉得浑身发寒。 也正因为如此,他更是不会对苏婧产生任何同情。不管什么被催眠,此时苏婧就是证据确凿的帮凶。 看着云世坤如此冷漠,苏婧只觉得天旋地转,大脑中一片空白。她不敢想象自己真被知罪的模样,只一想便觉得天塌地陷。 忽然,苏婧瞧见冷若岚沉默站在一边,眼睛一亮,只觉得找见了救命稻草,忙膝行几步,连滚带爬到了冷若岚面前。 “姨母。姨母我求求您救救我,您不是一向最疼我了吗?这件事情我是被冤枉的,您是知道的,求求您救救我,替我说说好话吧。” 苏婧眼下是真慌了神,说话也带些颠三倒四的。 可冷若岚看她的神色却冷漠的很:“苏小姐不必叫的这么亲热,我自问和你已经没有什么关系。” 她可是姬老将军的夫人,姬老将军为国捐躯,冷若岚平生也就最为厌恶卖国之人,苏婧去求她,自是撞到了铁壁上。 “你自己本就心怀不轨,这才让有心人利用此事说起来你也不无辜,还是乖乖的接受惩罚吧。”冷若岚淡淡说着,不再去看苏婧。 苏婧看她这般冷漠模样,还是不愿死心:“我不想坐牢,您忍心看着我坐牢吗?您就帮我说两句好话!” 说到后面,苏婧已经是在地上哭成了一团烂泥,站都站不起来,原本算得上俏丽的小脸,此时也十分的狼狈难看。 叶桑远远瞧着苏婧这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方才已经和姬长夜从北蛮被俘获的催眠师那里得知了真相。 苏婧想要陷害她,才去找催眠师,前世酒就是因此做的手脚。谁知苏婧偷鸡不成蚀把米,竟是被北蛮反过来利用窃取情报。 如今向来,这事也算得上是她咎由自取了。苏婧自己心怀不轨,被有心人利用,那边也怪不得其他人。 冷若岚只淡淡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且乖乖受罚,我不会替你求情。” 苏婧还想要在说什么,云世坤却已经不想看这一场闹剧了。 “够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真当这里是菜市场吗?哪里教出来的规矩!”云世坤怒容满面,看苏婧的眼中满是厌恶。 “苏婧即刻押入大牢等候发落,不必再多说。”云世坤厌烦对旁边人吩咐了一句,不愿再听那吵吵嚷嚷。 云世坤身旁侍卫知道他眼下已是烦极了,忙听着吩咐把苏婧拖了下去。苏婧的哭声猛的尖了一声,旋即越来越远。 其他众人听着这哭声,神色依旧不变,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云世坤安排完苏婧的事情后,又转过头去看向了北冥烈,面色有些犹豫。 北冥烈纵使是怀着狼子野心,但他是北蛮大皇子,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若贸然把他关押,还不知会惹来多大麻烦。 “大皇子且回到北蛮驿站,只是这次朕须得多派些人把守,想必大皇子不会介意吧?”云世坤淡淡一笑,虽是商量的样子,但语气却不容辩驳。 北冥烈心中恨极但又没有办法,只能不断在心底安慰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闷闷同意了。 瞧他同意,云世坤面上笑容更深:“那还请大皇子先回驿站,至于这后续的问题……咱们还要慢慢谈才是。” 北冥烈自知理亏,便不多说什么,只是默然同意了。 待到北冥烈离开后,云世坤道:“今日诸位都有功,朕会大大奖赏一番,尤其是三皇子,朕更会好生奖赏。” 众人听闻连忙道谢。云世坤又让云浩天留下商议事情,其他人便只匆匆离开。 待到其他人走后,云世坤这才看着云浩天道:“关于北蛮一事,你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朕听听。” 云浩天沉吟片刻:“此事看起来简单,但一旦处理不好的话,就有可能引起两国的战争,因此还需要好好考虑。” “那你觉得朕怎么做才是上上之策?” “父皇不如借此机会和北蛮好好谈一谈。左右这次是他们理亏,况且大皇子还在咱们手上,他们不敢不同意咱们的条件。” 听着云浩天这么说,云世坤面上露出些许满意之色:“如此甚好,朕果真没有错看你。此次也多亏了你,不然朕还真是要坐以待毙了。” 云世坤如此夸奖,云浩天却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神色,并不为此冲昏头脑:“父皇谬赞了。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 看着云浩天这般沉稳模样,云世坤十分满意。如今这么大一桩麻烦解了,还能趁机敲北蛮一笔,云世坤的心情可谓好极。 至于云浩天得了云世坤夸奖,虽面上不显,但心底也有些欢喜。二人一时心中皆是喜悦,相谈甚欢,气氛很是热烈。 第408章 求助无果 却说姬长夜一行人自宫中离开,回家路上,冷若岚忽的愧疚看向叶桑,神色略有不安。 察觉道冷若岚注视,叶桑偏过头去看她,神色有些不解:“娘,怎么了,怎的这般看着我。” 冷若岚深深叹了口气:“经过今日之事,再想起先前对你态度恶劣,我只觉心中不是滋味。之前受了苏婧不少挑拨,是我对你不起。” 其他的不说,单就北蛮一事,要不是苏婧咎由自取,事情哪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不仅如此,她还险些拉叶桑下水。 要不是叶桑挣脱催眠,不仅姬家要背上叛国的污名,毁了姬老将军一世清誉,昊国前途如何还未可知。 每每思及此处,冷若岚便又是后怕又是愧疚。 叶桑闻言,愣了片刻旋即笑开:“娘,咱们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这都没什么的。” 瞧她这般开明模样,丝毫没有怨怼,冷若岚心中便更是愧疚感动,只觉自己先前对叶桑太过过分。 一旁的姬长夜看着,忍不住笑了笑:“就是,咱们本就是一家人,往后好好相处就是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呢。” 说罢,姬长夜主动把叶桑和冷若岚的手拉到一起,三人手紧紧握着,气氛温馨和谐,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另一边的苏婧,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被一路拉着关入大牢后,苏婧还是满面的不服气,一直尖声叫着:“我是冤枉的!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我不想坐牢。” 拉着苏婧的侍卫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此时又被她叫的耳朵疼,不由得皱了眉头:“苏小姐已经被关入大牢了,怎的还这么聒噪。” 苏婧眼珠子一转,露出哀求之色:“侍卫大哥,我是冤枉的,求求您帮帮我吧。我不是有意吵到您,实在是心中意难平啊。” 侍卫被她吵的不耐烦,无奈道:“你想我怎么帮你?你眼下都已经这样了,我劝你还是安分一些的好,别想什么歪主意了。” “我不想歪主意。就是想您替我去给许小姐,还有叶妃传个话,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过来见我一趟,大家叙叙旧。”苏婧哀求道。 她心里想的很是明白,自己眼下无依无靠,虽寄居在刘尚书家,但刘氏惯是个贪生怕死的,只怕听到消息后就会敬而远之,绝不可能帮她。 况且她是偷拿了刘尚书情报,刘尚书只怕恨她都来不及,哪里可能相助?唯一有可能依靠的,只剩下了叶有容和许碧清。 那侍卫听到苏婧这么说后,思考了许久,问:“如果帮了你这一次,那我可有什么好处?如果没有好处还被牵连的话,那我可不干。” 一听这话,苏婧意识到有戏,心中一喜,忙道:“自然是有好处的!若是此次我能够顺利出来,您想要什么奖赏,哪怕是升官进爵我也会尽力相助。” “果真有这种好事?”侍卫被她说的有些心动。 他知道苏婧背后势力不小,此次入了大牢没准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倒不如帮上一把,事后还能谋些好处。 思及此处,那侍卫果断同意:“那好,我就帮你这一次,替你传个消息,不过结果究竟如何,那就不归我管了。” 苏婧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得救,眼中一时充满了希望,又说了不少好话,直说的那侍卫不耐,让她闭嘴才罢休。 苏婧此时被关在大牢里面,心中还满是希冀,只等着别人来救她,浑然不知外面已经是一副天翻地覆景象了。 尚书府中。刘氏守在门口满面焦急,一直极目远眺着。直到瞧见刘尚书的身影,刘氏这才心中一喜,迎了上去。 “老爷,您打听到婧儿的消息没有?今天上午婧儿忽然被一群侍卫抓走,也不说个原因,我这心里可当真是担心的很……” 刘氏絮絮叨叨说着,刚回来的刘尚书却是面色阴沉,脸色随着她的话越来越不好看。 一旁陪着刘氏等着的刘旭二人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刚想出口缓解一下气氛,就看见刘尚书猛的一个巴掌落到了刘氏脸上,发出清脆响声。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她!你知不知道苏婧究竟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整个尚书府都险些和他一起陪葬!”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刘尚书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怕。 刘氏此时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呆立当场,半晌才喃喃道:“婧儿就是个普通小姑娘,能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通敌叛国,这算不算过分事情?”刘尚书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她在尚书府的时候,偷取了多少情报卖给北蛮?”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刘氏呆呆站着,再不敢说什么替苏婧求情的话,一边的刘旭和周夕瑶也是满面震惊。 虽然先前就已经感觉到苏婧有些不大对劲,可是周夕瑶怎么也没有想到,苏婧的胆子竟然是大到了这种地步,连国家情报都敢出卖。 一旁的刘尚书还兀自压不住怒气:“当初收养她的时候,我就不大高兴,但也没多说什么。谁能想到,竟是招来了这么一个祸患。” “你们都不知道,今日皇上把我跳过去的时候脸色有多么可怕,要不是三皇子在旁求情,只怕这尚书府也要没了。” 说罢,刘尚书一甩袖子,面色不善的离开:“眼下苏婧已经被关入大牢,多半是要秋后问斩的。” 刘尚书渐渐走远,只剩下那怒气冲冲的声音还在回荡:“从此以后,你们不许再多提她一个字,尚书府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看着刘尚书渐渐走远,刘氏一下子撑不住了,捂着自己被扇的发烫的脸庞瘫坐在地上,哭成了一个泪人。 “婧儿,婧儿怎么会做这种傻事啊……”刘氏喃喃说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脑海当中满是疑惑不解。 一旁的周夕瑶看着心有不忍,忙把刘氏扶了起来,轻声安慰着:“娘,您也不必太过伤心。是她做错了事情,才招的如此恶果。” 刘氏知此事是苏婧做错了,但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毕竟是她当做女儿一般看待的人,发生了这种事情,任谁也接受不了。 瞧着刘氏哭的伤心,周夕瑶和刘旭不敢再多言什么,只匆匆把刘氏扶了回去,又是好生一番安慰不提。 而北蛮在京中建造地下城的事情也传了开来,一时直闹的人心惶惶。 “你听说了吗?北蛮在这京城地底下生造了一座城出来,想攻打我们昊国呢!”街上随处可见这种神神秘秘在说些什么的人,内容无非是有关北蛮的话题。 “自是听说了,好像就在京南那边,下头还藏着不少士兵,当真是可怕极了。”众人议论纷纷,面上满是畏惧之色。 又有人庆幸而钦佩道:“好在有三皇子,若不是他运筹帷幄,及时发现了北蛮的阴谋,要不然还不知道事情结果究竟如何。” “是啊是啊,此事还要多感谢三皇子!”旁人道,“不过这苏小姐据说是通敌叛国,卖情报出去,眼下已被关入了大牢。” 这时便有人嘲讽道:“要我说这还关什么大牢?明明死罪一条,直接秋后问斩得了!通敌叛国可不是什么小事。” “说的是啊……”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赞同。 京城这些个话题传的沸沸扬扬的,宫中自然也传进了不少。叶有容坐在贵妃榻上闲闲磕着瓜子,听到这些传言只冷笑一声。 “苏婧这人当真是蠢到家了。因着这嫉妒之心,把自己赔了进去,那人还毫发无损。”叶有容目光当中满是嘲讽。 她身处在宫中,自是比旁人多知道一些内幕,更明白苏婧是为什么才走到这一步的。可她并不同情苏婧,只觉得她蠢而不自知。 就在这时,外面忽的有人求见。叶有容沉吟片刻,让人进来了。 来的是个面容普通的侍卫,叶有容看着他,略一皱眉疑惑道:“你是何人,来找本宫做什么?” “回叶妃娘娘的话。”这侍卫恭恭敬敬道,“属下是来替人传个口信的。苏小姐说她很是思念您,想和您叙叙旧。” 听了这话,叶有容恍然大悟,面上神色却愈发嘲讽起来:“同本宫叙旧?只怕叙旧是假,想求本宫帮忙才是真吧。” 看着她神色不善,那侍卫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言,只是垂首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只见叶有容冷笑一声:“告她不见。都把自己搞到大牢里头了,还指望自己能王八翻身呢?只怕是痴心妄想!” “如今这外面纷纷扬扬的都是她的传言,本宫可不愿在这节骨眼上去触霉头。她既然做错了事情,那就让她在大牢里面自生自灭吧。” 叶有容心中不耐,只觉得苏婧此人可笑的很。没出事前和她也没什么联系,出了事情倒是过来演这姐妹情深的戏码了,可是又有谁愿意理她呢? 第409章 心如死灰 “你要没什么事情,也别在本宫这里杵着了。往后这种麻烦事情劝你还是少管为妙,免得给自己惹祸上身。” 叶有容不轻不重的把那侍卫骂了一顿,侍卫脸上神色一变,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恭敬称是。 “记得告诉苏婧,我不会见她,你下去吧。”叶有容细长手指捻起一颗瓜子来,神态悠闲,显然是丝毫不想管苏婧的事情。 那侍卫和苏婧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不过只是帮忙传个话而已,因此自不可能再多说什么,只是灰溜溜退下了。 而叶有容看着侍卫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三皇子经此一事倒是积了不少威望,这天眼看着是要变了。” “至于苏婧这人……只能做个弃子,要不得了。要怪就只怪她嫉妒心太过浓重,自己又太过心急,这阶下囚的下场也怨不得旁人。” 叶有容轻笑一声,听着又几分像是叹息。 随后那侍卫又去了许碧清那一趟。许碧清和叶有容一般是个人精,自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看苏婧。 更何况他们三人不过是结盟关系,为了彼此的利益聚集在一起,本也没什么情分可言。 若是能够一起成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可如果有一方有了危险,也只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眼看着叶有容和许碧清都拒绝了,侍卫也不去多言什么,只回到了大牢之中。 这侍卫一回到大牢,见了苏婧,苏婧便是一脸激动:“侍卫大哥!有消息吗?她们可愿意见我?” 闻言,侍卫只是冷笑一声。 本以为苏婧背后势力不小,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这才愿意帮她,想着卖个人情,以后也好方便行事。 谁知道苏婧竟然是如此没用。他接连碰了两回钉子,挨了两顿臭骂,如今正是气头上的时候。 “叶妃娘娘和许小姐都不愿意见你。徐小姐还说叙旧什么的倒也不急,等你从大牢出来再慢慢叙旧也不迟。”侍卫轻蔑道。 苏婧一听这话,登时瘫软在地上,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她们明知道我眼下正是急需要帮助的时候,怎的就不愿帮我这一把?等我从大牢出来……只怕是要猴年马月了。” 她此时眼中满是绝望,显然是发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没了,一时只觉得人生无望。 苏婧又有些不信,看着那侍卫神色癫狂:“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根本没有去见她们!我不信他们会说出这种话来!” “一定是这样……你是在骗我,她们会救我出去的。我的大好人生……绝不会断送在这小小的牢笼当中。” 苏婧恨恨抓着牢房里面的栏杆,只抓到两手青白,看起来已经有些魔怔了。 她在这里发疯,侍卫可不会由着她。本就受了一肚子气,在这么个阶下囚身上还要受委屈不成? “你给我好好说话。”那侍卫猛的扇了苏婧一巴掌,直扇的苏婧头都歪到一边,嘴角渗出来些许血丝,看起来有些可怖。 “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不见你就是不见你,任凭你喊破喉咙也没用。在这大牢之中,我劝你还是早点放下你大家小姐的架子,别跟我在这儿做这些没用的。” 侍卫笑容阴冷:“说到这里,我替苏小姐跑了这一回腿,苏小姐可是还没给我报酬呢,这可怎么说?” 苏婧一听这话,眼睛蓦地睁大了,显然是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现在人还在牢中,怎么给你报酬?自是要等到出去再说!等我出了大牢,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苏婧强忍泪水道。 侍卫丝毫不吃她这一套,只径自在她身上扫视一圈,眼睛忽的一亮。 “等你出去再说,那不就变成空头支票了吗?我现在就要报酬。苏小姐头上戴着的这玉簪子看起来不错,不如就给了我吧。” 闻言,苏婧脸色猛的一变,下意识就捂住了头发:“这玉簪子我喜欢的很,怎么能给你?报酬等我出去再说。” 侍卫根本不吃她这一套,直接就上手去抢,苏婧连忙躲避。两人争抢一番,谁也不让谁。 只是苏婧不过只是一个弱女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里抢的过五大三粗的侍卫? 不过几个回合,不仅她头上的玉簪子,连同身上所有的金银细软都被搜刮一空。苏婧还挨了不少打,衣服也被刮破了几处,看着很是狼狈。 “与其闹成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给了我,平白受这些皮肉之苦干什么。”侍卫冷冷一笑,仍觉得不解气,又踹了苏婧几脚。 接着,他捧着满满一手的金银细软,欢喜走开了。徒留苏婧一人瘫坐在牢房,默默垂泪。 她此时只觉得身上痛极,牢房阴冷,衣服还被撕坏了,又觉得冷极,还觉得饿极。 苏婧娇生惯养这么多年,几乎没怎么受过委屈,哪里忍受得了这个?只觉得满心绝望,心如死灰。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只不过是痛苦的开始罢了。 苏婧这边暂且不提,另一边,叶桑却收到了来自刘氏的一个请求。 话是周夕瑶传过来的,叶桑本有些不想去,但不愿意拂了周夕瑶的意思,便和姬长夜一起去了尚书府刘氏那处。 一踏进屋子,两人就被屋中的悲伤气氛惊了一下。 只见刘氏虽收拾整齐坐在一边,但她哭肿的眼睛,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悲伤情绪却让人看的心中压抑。 “伯母,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叶桑不忍再看,只微微偏过头去,轻声问道。 刘氏看着叶桑和姬长夜,苦笑一声:“我有个不情之请。你们能不能……替我去看看婧儿?” 说完这话,她似是害怕二人不同意,又忙补充了一句:“别误会,我不是让你们想办法救她出来的。” “我知道她这次犯的是大罪,谁也救不了她。可她毕竟也算是我女儿,我实在是心中不忍。” 刘氏一想到这里,又有些忍不住落下泪来:“我找人打听过了,叛国是死罪。我只希望婧儿最后一段日子能过的好些,不至在牢中孤苦零丁。” 听得这话,叶桑和姬长夜对视一眼,用眼神询问他该如何是好。姬长夜只微微颔首,示意此事由她来决定。 叶桑犹豫片刻,还是不忍心看着刘氏这般。她和苏婧虽有仇,但随着苏婧入牢,在死亡面前,这仇恨似乎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伯母,您请放心吧,我们会去牢中看她,让她尽量过的好一些的。”叶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世上最悲伤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在这样的悲伤面前,什么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之后刘氏又连连道谢,一张脸上再没了往日的嚣张,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凉。旁人看在眼里,也只有无奈叹息一声。 叶桑和姬长夜离开时,周夕瑶主动去送。 “桑儿,此次的事情多有麻烦了。我本来不想求你,可是看着婆婆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忍心,给你添麻烦了。”周夕瑶叹息一声。 叶桑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姐姐,你这说的是哪里话?眼下这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和苏婧的那些恩怨,都过去了。” 叶桑顿了顿,又道:“况且看着刘氏这个样子,我又怎么忍心拂了一个母亲的心意?不过只是去看看她罢了,没什么。” 一旁的姬长夜忽的说道:“若是苏婧自己没那么重的嫉妒之心,她现在应该过的很好吧?而不是在牢中含恨终生。” 叶桑和周夕瑶听了这话,都是一阵唏嘘。的确,苏婧若是自己不作死的话,那她也就不至于如此。 回想起先前的一桩桩一件件,苏婧本来是有大好前途,她却硬生生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只可惜世上万事都是有因有果,她先前自己种下的恶因,如今也只好独吞这苦果。 “姐姐,你回去之后好好安慰一下刘氏吧。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禁不住这么哭。”叶桑对周夕瑶道。 周夕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放心吧,我会的。就送你们到这里吧,路上注意安全,我回去了。” 三人告别,周夕瑶转身回了尚书府,叶桑和姬长夜接着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回想起今日一切,叶桑只觉得心神一阵恍惚。明明不过一天功夫,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还有些不敢置信。 “在想什么?”姬长夜察觉到叶桑有些走神,微微握紧了叶桑的手,轻声问道。 “没什么,方才有些愣住了。咱们明天去看看苏婧,也算是尽了心意吧。”叶桑亦是握紧了姬长夜的手,轻声道。 不管其他人是如何,其他事情怎么发展,她现在只想要珍惜眼前人。她只想要握紧姬长夜的手,如此而已。 在阳光下,两人紧紧握着手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很长。这影子看在旁人眼底,也就有了几分温馨意味。 第410章 前去探望 第二天,叶桑和姬长夜二人想着刘氏的请求,决定前去大牢里看望苏婧。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苏婧身上却是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 见了苏婧,叶桑二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先被苏婧抢白了一番。 “你二人惺惺作态的,过来看我做什么?是看我有多狼狈吗?当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苏婧看着二人冷笑道,眼中满是恨意。 她现在和先前一点也不一样,叶桑见了几乎都有些认不出来。 只见苏婧原有的华贵衣衫现在已经破破烂烂,不过只是能勉强蔽体罢了。她脸上还有血痕,身上也有不少青紫痕迹,看着十分狼狈。 “我们不是惺惺作态,只是想过来看看你。”面对着苏婧这样,叶桑说不出来什么难听话,只微微叹息了一声。 她想问你过的好吗,可看着苏婧这般明显是过的不好,一时哽住,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三人本就没什么太多交集,甚至可说得上是结仇,如今站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说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过了许久,姬长夜才主动挑起来话题:“你在这狱中若是想吃些什么,或者缺什么穿的,就和我们说。” “其他的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只能做到这些,好歹让你在大牢里面没那么辛苦。”姬长夜对苏婧没什么感情,可瞧着她这般,还是不由有些感慨。 一旁的叶桑被这么一提醒,猛的想起来什么,忙从一旁小厮手里拿过一个饭盒来。 “这饭盒里……是伯母亲手给你做的一些糕点,饭盒一直捂着,现在兴许还热着,你且趁热吃吧。”叶桑把饭盒递给了苏婧。 这饭盒里的糕点自是刘氏做的,她知道叶桑他们今日要去看苏婧,一大早就去做了苏婧最爱吃的糕点,又托人送到了将军府。 如此慈母之心,叶桑不忍拒绝,便把饭盒拿来了,眼下刚好能给苏婧。 苏婧听到叶桑这话,微微一愣,迟疑片刻才接过饭盒,双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她打开之后,捻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颤声道一句:“是熟悉的味道……”便哽住再也说不下去,眼眶微微泛红。 瞧着她这般,叶桑和姬长夜自是诸多感慨,却也不好说什么。此事说到底是苏婧咎由自取,眼下再后悔也已经是晚了。 “你在这里好生待着,我们改日再来看你。”叶桑轻轻叹息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和姬长夜相携离开。 待到他们离开之后,苏婧还盯着手中糕点,心中百般念头闪过。就在此时,忽的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哟,竟然有人来看你这个阶下囚了,还送了东西。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这人吊儿郎当的晃进来,一把夺过了饭盒。 苏婧猛的被夺走饭盒,心中愤怒。但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再不敢动弹。 原因无他,这抢走她饭盒的,正是那日抢走她身上所有金银细软,还把她打了一顿的侍卫。苏婧已经被他打怕了,实在是不敢还手。 侍卫瞧见她这般瑟缩反应,心中得意,捻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不错,这糕点滋味好的很,就归我了。看来你还是有点好东西嘛。” “可是……这是我娘亲手做给我的!你怎么能随便抢走。”苏婧看着侍卫一块接一块的,心疼极了,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困在这大牢里面,也不知道这般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出去的机会。 而刘氏送来的这些糕点,就是她在冰冷大牢里面唯一的慰籍。她只吃了一块,便舍不得再吃下去,想着且收起来,慢慢的品味。而这侍卫却如此做派,让她怎么能忍? “你娘做给你的?”侍卫闻言冷笑一声,“苏小姐只怕是没有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你眼下这阶下囚身份,哪配有什么东西?” 说完这话之后,他只觉得被扫了兴致,连着嘴里的糕点也不香了。 侍卫没心情再吃下去,眼珠子一转,又想出来了一个坏主意:“苏小姐不是想吃糕点吗?那我就大发善心一回,这次不拿你的东西了。” 还没等苏婧露出欣喜表情,他就把饭盒一放,里面的糕点顿时洒落一地。接着,苏婧眼睁睁看着侍卫用脚把糕点踩了个稀烂,还一个个碾了一番。 现在,这些糕点已经和泥土混作了一块,再也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苏小姐还不快点大饱口福,这可是有许多精美的糕点等着您吃呢!”说罢,侍卫得意的笑着走开了。 遭受如此羞辱,苏婧一时呆住了,继而脸涨的通红。她看着那变做尘土的糕点,连哭都哭不出来。 苏婧哪里想得到,这般羞辱,却只是噩梦的开始罢了。 她先前向叶有容和许碧清求助,两人不仅不打算帮她,并且还因为害怕苏婧泄露机密,只打算落井下石。 因此,他们暗暗买通了监狱中的狱卒,让他们羞辱苏婧。狱卒们知道苏婧眼下已经没了后台,又得了好处,自是奉命办事。 很快到了中午,苏婧还没有从悲伤中缓过来,便看着一个碗甩在了她的面前,伴随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开饭了,快吃吧。” 眼前这碗中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苏婧强忍恶心看了一眼,只见里面是不知放了多久的饭菜。 菜不过是最普通的清炒白菜,已经变质到有了透明色彩,还长了毛,米饭也是有些发黑,一看就不能吃。 “这大牢当中的饭菜就是这样的吗?我记得昨日还不是这般。”苏婧愣住了,难以置信道,“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你们莫不是在欺负我。” 她昨天在大牢里,那饭菜虽说普普通通,但也勉强能够下咽。不过一天功夫,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这样? “哟,您还当自己是大家小姐呢,有的吃就不错了。”狱卒冷笑一声,“反正不管你吃不吃,这饭菜就是这样,不吃就得饿肚子。” 说罢,狱卒一拂袖走了,徒留苏婧在原地欲哭无泪。 之后也是这样,饭菜是馊的不能吃,被褥是潮的不能睡,牢房也挪到了最偏僻最阴冷的那一间,苏婧被冻的瑟瑟发抖。 连番的羞辱让苏婧没了主意,只觉得身心疲惫。她眼下就是这大牢里面最为卑微的存在,哪怕是其他的犯人都能言语羞辱她。 “我怎么会走到了这个地步……”苏婧喃喃道。 她此时蜷缩在牢房的一个角落里,这里是唯一能照得见阳光的地方,还稍微温暖干燥一些,其他地方太过阴冷,根本就没办法让人待着。 已经有两天时间没好好吃过饭了,苏婧只感觉自己奄奄一息,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苏婧忽然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味。但这怎么可能? 她正心中诧异,忽然看着几个狱卒笑嘻嘻的进来,手里头端着一个饭盒。他们眼中有些让她看不懂,也不愿深想的东西。 “苏小姐,这可是今天新做的京酱肉丝,还有清炒虾仁,连着热腾腾的米饭,你要不要吃?”狱卒提着饭盒,笑眯眯说着。 这些在以前的苏婧看来,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家常小菜,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可在已经足足饿了两天的苏婧看来,这就已经是珍馐。 “要,我要!”苏婧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饭盒,一点也不愿意松开,唯恐自己一挪眼睛,饭菜就会丢了。 她手指马上就要碰到那饭盒了,狱卒却轻轻巧巧的把手一抬,饭盒顿时又到了苏婧碰不到的位置。 苏婧不死心,还想要再抓。可她不过只是一个饿了足足两天的弱女子,哪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和这群身强力壮的狱卒抗争呢? 尝试了许久都没有结果,苏婧只好放弃,垂眸闷声道:“你们若是不愿意给我的话,那便不要给我,何必在这里耍猴戏。” “谁说我们不愿意给你了,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苏小姐不要生气嘛。”狱卒嬉皮笑脸的,“只要苏小姐和我们玩个游戏,这饭菜就归你了。” “苏小姐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说一句大爷求求你们了,我饿了想吃饭。这些东西就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如何?” 先前苏婧以为已经够了,谁知他们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她的底线,不由猛的睁大了眼睛。 “你们这是做什么?让我跪下来和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求情,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苏婧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怒骂道。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巴掌已经扇了过去,直扇的苏婧天旋地转,像个陀螺似的倒在了地上,脸火辣辣的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扇她那狱卒轻蔑踢了踢苏婧的身子,道:“我看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和我在这里嚣张。” 听着这冰冷话语,苏婧面上忍不住的流下一行清泪。 第411章 绝望至极 苏婧还想再反抗,可她哪里还有反抗的力气。 “现在,你还要不要求我们?你要是能好好求我们的话,我们就大发慈悲,把这饭菜都给你。”狱卒轻笑道。 眼下的苏婧已经饿的没了力气,只剩下对生的渴望。腹中空空,先前还是火烧火燎的疼痛,如今却已经疼到麻木了。 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再不吃上一顿饭菜的话,那自己恐怕是要活不下去了。在生死这个问题上面,尊严就显得格外的可笑。 “好,我求,我求你们。”苏婧跪在地上,面上还带着血痕,眼中已经是一片麻木。 她朝着狱卒们的方向,却并不看着他们只是紧紧盯着他们手中饭菜。 “我求求各位大爷行行好,赏小女子一口吃的吧。我实在是饿的没有力气,走不动道了。”苏婧麻木说着,心中一片悲凉。 回想起她刚进到大牢里面时,还带着几分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却成了这般模样,几个狱卒只觉得找到了天大的笑料,一时嘻嘻哈哈,乐不可支。 “好了好了,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饭菜赏给你了。”狱卒把饭菜放到了苏婧面前。 苏婧双眼一亮,有些不可置信。紧接着她便猛扑了过去,不要命的开始扒拉饭菜,生怕被人抢走。 她已经被饿怕了。在极度的饥饿和疼痛面前,那些礼仪自是再顾不上了。苏婧狼吞虎咽,真相恐怕连街边的乞丐看了,也要自叹弗如。 就在苏婧吃到忘我的时候,危险却悄然来临。 “大哥,我怎么瞧着这苏小姐细皮嫩肉的,比青楼里头的女子还要好看几分呢?我以前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人群中忽的有一个狱卒看着苏婧惊喜道。他是今天才过来的,以往没见过苏婧。 这狱卒惯是以贪财好色出名的,成日里头都混迹青楼,脑子里想的只有那些个男女之事。因此看着苏婧,他竟一时有些动心。 “你这混小子,把堂堂苏小姐和青-楼女子比,不怕苏小姐生气吗?这可是大家闺秀,哪里是那些妓子们能比的。” 狱卒当中领头的笑着说道,看似是在训斥那狱卒,实则是在挖苦讽刺苏婧。 “我这话可说得一点没错,这苏小姐长得不一般,就是比青-楼女子好看多了!”狱卒色眯眯道,“不如,大哥就把她赏给我,让我开开荤?” 一旁的苏婧本正在安心吃着饭菜,忽然听到话题牵扯到自己身上,并且是这样的话题,登时就惊恐了起来。 “你,你们不能这样,为何要这么对我?”苏婧尖叫起来。可声音淹没在一群狱卒不怀好意的大笑当中,自是没人听得见。 狱卒中领头的那个笑道:“你小子,行吧,苏小姐就赏给你了。你可小心着些,别把人玩死了,和上面不好交代。”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狱卒笑笑,把其他狱卒都轰了出去,徒留自己和苏婧在牢房当中。其他人知道他这是要办好事了,识趣离开,不再过问。 “你,你不要过来!”苏婧看着那狱卒带着一脸色眯眯的笑容越走越近,心中恐慌的很,面上却还强作镇定。 狱卒得意道:“我为什么不能过来?刚才你也听到老大说了,你现在已经被赏给我了,我想怎么做都可以。” 说罢,他嘿嘿一笑:“美人,我来了。”便向苏婧猛扑过去。 苏婧看着一张油腻大脸越靠越近,惊声尖叫道:“滚开,不要碰我!”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的一把推开狱卒,转身就想逃跑。可她还没跑出几步,就被狱卒一把拉住了。 “还想跑?老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在这里和我矜持什么,扭捏作态什么?乖乖躺着就是了。” 狱卒被她惹得不耐烦了,几个巴掌扇上去,让苏婧顿时就没了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狱卒撕开自己衣服,再也无力反抗。 “这就对了嘛。你乖乖的,不就可以少受一些皮肉之苦?若是你先前这么乖的话,巴掌也就不用挨了。”狱卒笑着,扑了上去。 …… 次日。苏婧好似一个破布娃娃一样瘫在地上的时候,忽然有个狱卒进来,不耐烦递给她一件衣服。 “把自己拾掇干净一些,穿上这件新衣服。一会儿将军府少夫人要过来看你,别弄得哭哭啼啼的,一脸倒霉样。” 狱卒说完之后,色眯眯又摸了苏婧一把,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苏婧眼中满是漠然,仿佛事不关己一样,按着吩咐穿上衣服,在原地安静坐着。 她现在只感觉这副躯壳不是自己的,那些苦痛事不关己,自己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一切罢了。 没过一会儿工夫,叶桑便在狱卒的带领下过来,这次她身旁没有姬长夜。 “怎的还换了个牢房,不在原先的地方住了。”叶桑疑惑问了一句,又对苏婧说,“我想着也好久没来了,这次过来看看你。” 狱卒笑道:“这不是现在天气炎热,给苏小姐换个凉快点的地方嘛。您放心,有您的吩咐,我们亏待不了苏小姐。” 说罢,他又道:“您二人慢慢聊着,小的先走了。”说罢,狱卒恶狠狠瞪了苏婧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苏婧看着他的模样,只觉得丑恶嘴脸着实是可笑的很,忍不住冷笑出声。 这时叶桑在一旁小心翼翼问道:“这些日子……你过的还好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叶桑总感觉苏婧产生了一些变化。先前的苏婧还有些生气,现在她就好像是被人抽干了水分一般,死气沉沉。 “我过的好不好,这不是一目了然吗?”苏婧冷笑一声,面容十分麻木,“我能够有今天,全都是拜你们所赐啊。” 这时的她虽然笑着,但看起来却十分的阴森可怖,让叶桑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 叶桑张了张口,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得苏婧一声尖叫,言语中满是恨意。 “我恨你!我恨姬长夜!若不是你俩,我何至于闹到这般地步?我本可以有锦绣前程,全因为你们两个人毁了。” 苏婧惨笑出声:“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猛的抬头看向叶桑,眼珠子血红,仿佛厉鬼一般。 叶桑被吓了一跳,心中满是疑惑不解。前几日看着还好好的人,怎么今日看起来,就好似癫狂了一般? 她只当做这是苏婧在这里闷了太久,往常娇生惯养的没有受过这种罪,这才逼成了这样,丝毫没往其他的方向想。 “想当初如果不是你自己居心不良的话,事情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叶桑有点不耐烦了。 她冷漠看向苏婧:“你要想清楚,我和你不仅没什么交情还有过节,若不是受人之托我绝对不会过来看你,你也不必把火气都发泄在我身上。” 苏婧听着叶桑的话,神色漠然,仿佛说的不是她一样。 这样的态度让叶桑更生气了,猛的皱了眉头:“我来见你不过是义务罢了,你若是不想看到我,那我走就是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叶桑拂袖离开,徒留苏婧一人呆坐在原地。 她就这样呆呆坐着,直到深夜。 “我好自为之?我倒是不知道,为何要受这样的苦。”苏婧轻轻笑了一下,满面绝望,“下辈子我再也不要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到如此地步了。” “姬长夜,你害我好苦啊……” 苏婧喃喃说罢,不知从哪里攒来的力气,猛的撞在了墙上,片刻就没了生息。只有一摊鲜血静静流淌,在这暗夜中也悄无声息。 而叶桑是过了几日,才知道苏婧自杀的消息的。 她那日被苏婧无理取闹的态度气的不轻,想着隔几日再说,让苏婧好好冷静一番,却是听到了苏婧已死的消息,连同她的死因。 “竟是被人玷污,不堪羞辱而死……”叶桑恍惚念了一句,那日苏婧奇怪的反应,忽然就有了解释。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苏婧最后竟是因为这个而死,一时只感觉唏嘘不已。 叶桑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苏婧有一次想要陷害她,给她下药,还找了四五个壮汉来,想要毁了她的名誉。 只是当时阴差阳错的,没能把药下到叶桑身上,反倒是下到了另外一个姑娘身上。 这姑娘是个大家闺秀,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出了事情的当天,就投河自杀一死了之了。 当时叶桑想要给这姑娘报仇,但是苦于一直没有寻到靠谱的证据,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苏婧死在这上面,倒也算是因果报应了……”叶桑唏嘘,竟不知道说什么,“若她当初没有做那么多坏事,结果或许会不一样?” 这些问题,已死的苏婧自是不会回答。在旁人看来,也不过徒留一声叹息。 第412章 人死如灯灭 苏婧的事情便告一段落,无论她现在是功是过,人死如灯灭,也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而北蛮的事情却还没有完结。北冥烈说是回到了北蛮驿站,实则是被软禁了起来,只等待着下一步的谈判。 “可恶!当真是可恶的很!”北冥烈在驿站里走来走去,面上满是焦躁。他已经被困在这里数日了,外面都是昊国的人,连传个消息都不方便。 现在北冥烈就是悔不当初,若先前谨慎一些或许能一举成功,眼下被云世坤那边抓了把柄,还不知要如何对待。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个侍卫进来,身着昊国服饰,对他恭敬行了一礼。 “大皇子,皇上让属下请你到皇宫里面叙叙旧,您这就和我走吧。”这侍卫态度恭敬的很,可言语之间满是不容拒绝之意。 北冥烈一听这话,心中一紧,知道这是要准备正式谈判了。眼下的形式容不得他不去,北冥烈只好苦笑一声:“好,本殿下随你去。” 在侍卫的带领下,北冥烈到了皇宫,见了云世坤。 云世坤此时正坐着,神态悠闲,瞧见是北冥烈来了,微微一笑:“大皇子,还请上座。今天,咱们就把事情摊开来谈谈吧。” 距离云浩天发现地下城已经过了数日,北冥烈心知该来的总会来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这是自然。不知皇上以为怎么办才好?” “修建地下城,还暗藏了不少士兵……朕当真是佩服大皇子的野心。只可惜棋差一着,大皇子只好乖乖认输了。”云世坤微微一笑,神色得意。 瞧着他这般模样,北冥烈有些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眼下人为刀殂,他为鱼肉,有什么说话的余地呢? “皇上说的是,这件事情确实是本殿下想岔了,一时冲动才这般,还请皇上原谅。”北冥烈只能忍气吞声,主动服软。 云世坤则笑着摆了摆手:“道歉这种事情,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行了。大皇子若真心想要道歉的话,总得拿出些诚意来吧。” 听得这话,北冥烈脸色一黑,但又不能发火,只能是强忍了下来:“既然如此的话,那皇上以为如何呢?” “很简单。这次的事情赔偿是少不了的,北蛮那边牛羊众多,大皇子不如就先向昊国献上十万头良牛,十万头羔羊吧。” 听到云世坤这话,北冥烈脸色当场就变了。十万头良牛和十万头羔羊,这个数目可着实不小。就算是北蛮也很难一时拿出来。 然而云世坤还没说完。只听他又道:“另外还需金银布匹,珍珠宝玉,还要北蛮连续五年像昊国进贡,大皇子以为如何?” 北冥烈此时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皇上要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吧。就算是把整个北蛮掏空了,也凑不出来这么多东西啊。” “朕了解北蛮等实力,知道这些东西虽然多,但你们还是能拿出来的。”云世坤看似漫不经心的一笑,眼中却满是精光。 他略顿了一下,又道:“另外……若是没有发现地下城的话,此时该苦恼着如何进贡的应该是朕了吧。” 这一句话顿时把北冥烈堵的哑口无言。北冥烈知道此事是自己理亏,不管怎么说都不占优势。 另外先前修筑地下城的时候,已经投上了大量人力物力,北蛮此次损失巨大,正是最为衰弱的时候。 若是昊国借此机会发动战争,他们可是无力还击,只能是乖乖束手就擒,到时候整个国家都得赔上。 但他怎么舍得把这么多东西交给昊国?云世坤这显然是在敲竹杠! “皇上,此事还请不要着急。毕竟事关重大,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皇上能否宽限一下,容我回去同北蛮联系一番?” 说完这话之后,北冥烈生怕云世坤不同意,又急急补了一句:“自然,这些日子我仍会留在昊国,只需和他们书信交流就行。” 云世坤闻言,沉吟片刻才有些不大情愿道:“要朕宽限一番,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大皇子总得给朕一个确切的日期吧。” “三日。三日之后必定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还请皇上耐心等待。”北冥烈意识到有戏,面上露出惊喜神色,连忙说道。 于是二人说定,北冥烈先回去和北蛮好生商议,三日之后给云世坤一个满意的答复。 北冥烈先前还勉强保持着脸上笑意,待回到驿站,笑意再也维持不住。他心中烦躁,再也无法控制,猛的一脚踢碎面前花盆。 花盆发出叮铃咣当一阵响声,北冥烈站在花盆旁边,面色十分阴沉:“云世坤这个老狐狸,趁机敲竹杠,可当真是个手黑的。” 他心中怒火无法平息,深呼吸了好一阵子才缓了下来。 “不行,此事我一人决定不了,必须要传个消息给父皇,问问他该如何决断才是。”北冥烈自言自语片刻,心中下了决断。 他坐在书桌旁,快速写了一封信,简要把这里的情况概述了一番,又让身旁心腹将这封信连日加急送到北蛮去。 “接下来,便只等着信回来了,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北冥烈轻轻叹息一声,目光之中有些茫然。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北冥烈又来到了皇宫之中。不同于上一次的气急败坏,满腔怒火,这一次他显得成竹在胸,心中有把握的许多。 原因无他,他昨日就已经收到了北蛮的回信,得知了下一步的计划,心中有了把握,自然是稳定的很。 “如何?大皇子这次能否同意朕的提议。”云世坤瞧见北冥烈来了,当即直接了当道,“三日时间朕给足了你,现在大皇子也应该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了吧。” 北冥烈微微一笑:“这是自然。我已经和父皇商量好了,同意您的提议。” “北蛮可以连续五年向昊国进贡,这是十万这个数字着实是多了一些,不如我们各退一步,牛羊各给您五万,您看怎么样。”北冥烈道。 闻人言入耳,云世坤仔细思索起来。 他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有些过分,先前也不过是碰碰运气,想要趁机敲上一笔罢了。五万虽说比之前少了,但也是难得的收获。 云世坤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若是把北蛮逼急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倒不如先退一些,以便谋求更大的好处。 “那好吧,朕宽宏大量,就不要那么多了。也希望大皇子能遵守诺言,早日把东西送上来。”云世坤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道。 听到他的话后,北冥烈心中欣喜,索性趁热打铁,把想说的话一次性说了个干净,免得夜长梦多。 “多谢皇上宽宏大量,能够理解北蛮的苦衷。”北冥烈笑了一下,又道,“只是皇上,我们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够答应。” “什么不情之请?还请大皇子说明白。”云世坤登时就有些紧张起来。 只听得北冥烈毫不迟疑道:“我们想要和亲。将北蛮的大雅公主嫁过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大雅公主?听到这个名字,云世坤心中一惊。 大雅公主的名字云世坤的知道的,这是北蛮嫡出的长公主,最为尊贵,且大雅公主貌美如花,芳名远扬。 所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就是指的大雅公主,不仅在北蛮,就算是在其他国家,这个名字也足矣让人驻足。 “北蛮竟是愿意把大雅公主嫁过来?如此甚好。只是不知你们想把公主嫁给那位皇子?朕都可以帮忙安排。” 云世坤欣喜的很,只当是北蛮因为这一次被罚的狠了,这才想要服个软,把大雅公主嫁过来以示友好。 这大雅公主可是北蛮最为尊贵的公主,北蛮这也算是把自己的弱点主动交出来了,云世坤哪里会拒绝?自是和颜悦色的同意。 谁知北冥烈摇了摇头,道:“大雅公主不想嫁给皇子,只想要嫁给姬家大少爷。” 瞧见云世坤面色一变,露出疑惑之色,北冥烈忙补充道:“公主仰慕姬家风采多年,能嫁给姬大少爷,是她的荣幸。” 经北冥烈这么一提,云世坤想起姬老将军先前驰骋沙场的时候,曾在北蛮待过一段时间,有着颇高威望。 如此看来,大雅公主想要嫁给姬长夜这件事情也显得理所应当,并不奇怪了。 “大雅公主倾慕姬家多年,还望皇上能够成全公主心愿。”瞧见云世坤皱眉思索,迟迟没有同意,北冥烈不由得有些急了。 让大雅公主过来和亲,是他们计划当中极其重要的一环,若是云世坤不愿的话,那接下来就极其难展开了。 “别急,谁说朕不同意了?君子成人之美,既然大雅公主想嫁给姬大少爷,朕就成全了她这个心愿吧。” 云世坤眼中露出得意之色,微微一笑,同北冥烈说道。 第413章 心生怀疑 “那当真是再好不过,多谢皇上!”北冥烈闻言一喜,看着云世坤的眼中也添了几分真切,恭敬笑道。 云世坤却只是不在意摆摆手:“无非是举手之劳罢了,这些日子朕会派专人进行安排,定会让大雅公主风风光光的嫁进来。” 话这么说着,云世坤却在心里默默想着:北蛮此次主动把弱点送上来,想必姬长夜也能够镇得住,以后北蛮再想做什么就得多考虑考虑了。 两人又略略谈了一番,敲定好了其中细节。北冥烈满意离开,云世坤也是满心欢喜,可谓宾主尽欢。 下午,云世坤就把姬长夜叫了过来。 “皇上,不知您叫臣过来是所为何事?”姬长夜疑惑看向云世坤,心中满是不解。按理说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他把自己叫过来,就显得格外奇怪。 “今日北蛮的人过来找朕和谈,这件事想必你是清楚的吧。”云世坤微微一笑,“和谈的结果朕很是满意,往后北蛮要年年进贡了。” 一听这个,姬长夜面上露出欣喜笑容:“臣恭喜皇上,皇上英明。” “不过。”说到这里,云世坤忽的话锋一转,“北蛮的人虽然答应了和谈,也乖乖赔偿,但是还提出了一个要求。而这要求,朕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要求,您尽管说就是。”姬长夜恭敬道。 “那朕就说了。北蛮的大雅公主,想必你一定听过她的芳名。”云世坤微微一笑。 看着他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姬长夜心里忽然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他总感觉好像有些事情要发生了。 “大雅公主的芳名,臣自然是听过的。听说她生的貌美,芳名远扬,在四国当中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姬长夜忍着心中奇怪,只笑道。 云世坤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她。北蛮现在想要把大雅公主送来和亲,指名道姓的要嫁给你,不知你是否愿意?” 此言一出,姬长夜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面上笑容僵住。 他脸色微微发黑,只道:“皇上,这事儿只怕不妥当吧。公主如此尊贵的身份,我又怎敢高攀呢,自是不敢的。” 云世坤不在意摆了摆手:“你就不要妄自菲薄了。姬家这么多年的威望,说出去也是声名远扬,不比那公主差。” “再说了,公主明说是倾慕姬家风采,这才心甘情愿来到昊国和亲。你若是拒绝的话,不是负了美人一番心意吗?” 看着云世坤笑容,姬长夜却只觉得心里面别扭的很。 他和叶桑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竟有这大雅公主旁插一脚,这让他怎么能忍耐? 不管世人传的大雅公主生得如何好看,地位如何尊贵,他的心里面就只有叶桑一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姬长夜刚想要再开口拒绝,云世坤却又道:“此事你就接受吧。北蛮把大雅公主送来,也是给昊国送了一个弱点过来。” “有了这个弱点,他们以后再想要做什么事情,就需要好好考虑一番。而我们也可以趁机牵制他们,不必落得被动的下场。” 闻言,姬长夜心中一凉,知道话都说到了这里,是绝然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无可奈何,姬长夜只能是叹了一口气,强忍心中不愿道:“臣明白了。还请皇上放心,就算是为了昊国的江山,臣也会迎娶她的。” “这就对了,此事无论如何说起来你也不亏呀。”云世坤满意笑笑,“这次你也立了大功,朕会给你奖赏的。” 后来再说了什么,姬长夜已有些记不清了,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混沌离开皇宫,回到了将军府里。 “长夜回来了,我还道你怎的在皇宫呆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叶桑听到动静,知道是姬长夜回来,转头笑道。 她刚一转头,便看到了姬长夜面上神色,笑容不由得一僵,诧异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去了一趟皇宫回来,就变得没精打采的。” 姬长夜心中疲惫,看着叶桑的眼神当中隐隐有些愧疚,只道:“桑儿,是我对不起你,我负了咱们的约定。” 叶桑一听这个登时就惊住了,看着姬长夜的眼神当中满是诧异。去了一趟皇宫怎么变得如此奇怪?叶桑想不明白。 姬长夜看她困惑眼神,忙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简要和她说了一遍。 末了,姬长夜颓然道:“我想要拒绝,可是圣命难抗。也不知道那劳什子大雅公主是怎么看上我的,当真是麻烦事情一桩。” 叶桑得知大雅公主要嫁给姬长夜这件事情时,起初有些心理不适。 毕竟两人先前过的好好的,忽然莫名其妙插进来个人,任凭谁也不会开心。但看着姬长夜满脸疲惫,叶桑又心疼了。 “好了,这事情不怪你。此事本就是北蛮那边主动提出,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叶桑安慰道,“更何况皇上的命令也不能违抗,我能理解的。” 看着她一副善解人意模样,丝毫没有怨怼之色,姬长夜不由得心中感动。他上前走了一步,紧紧的抱住了叶桑。 “桑儿,多谢你的理解。”姬长夜感动道,“我只怕因为这件事情,让你我之间生了嫌隙,如此看来倒是没有这个担心了。” 叶桑温柔回抱住了他,面上带着微笑。 两人静静相拥,叶桑却又想到了什么,略一皱眉:“可我总觉得这大雅公主要过来和亲这件事情,看起来不大妙。” “此话怎讲?” 叶桑轻咳一声,细细分析道:“若是那大雅公主当真倾慕你许久,那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赶着这个节骨眼来。” “眼下北蛮计划失败,被迫向昊国赔偿大量物资,正是国力最为衰弱的时候。大雅公主这时前来,一方面可以解释为是示好,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别有所图。” 听闻此言,姬长夜面上露出些许深思:“我先前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被这个突然的消息打乱了阵脚。” 他莫名其妙被云世坤叫过去,一过去便说和亲一事,自是茫然的很,想不到其他。叶桑毕竟心细一些,想的也比他多。 “我倒觉得这件事情,是他们的阴谋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叶桑沉思,“先前北蛮准备了这么多,功亏一篑,他们真的甘心吗?” 被叶桑这么一提,姬长夜顿时想到了刚开始瞧见那地下城时,心中的恐惧。 那地下城已经初具规模,俨然是个庞然大物。若不是及时清除了,只怕任其再发展一段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而在这期间,北蛮所展露的深思熟虑,步步为营,也让人害怕的很。北蛮这么精心规划却功亏一篑,只怕是不甘心的。 “我也觉得他们不会甘心。先前做了那么多准备,此次难保不会留有后手。毕竟北蛮野心勃勃,只怕随时都准备着卷土重来。”姬长夜道。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反而没了先前的无措和慌张。知道此事多半是北蛮的计谋,那他自是要和叶桑共同提防的。 如此这般,还有谁能够影响他们的感情? 叶桑微微颔首:“所以这大雅公主来和亲一事,显而易见就是他们的阴谋其中的一环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准备如何安排,但我们小心提防,总归是没错的。” 姬长夜也露出赞同之色:“此事定然是北蛮另有所谋。我们且小心提防着,绝对不会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 说罢,姬长夜忽然看向了叶桑,神色犹豫:“桑儿,你答应我,绝对不可中了他们的奸计,我们定要好好的。” 闻言,叶桑不由得失笑:“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你我二人夫妻同心,又怎么可能受到他们的蛊惑。” “你放心吧,就算是大雅公主嫁过来,我也绝对不会因此和你生了嫌隙。你依旧是我唯一的妻子,旁人我是不认的。”姬长夜听的心中感动,连忙表忠心。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叶桑温柔安抚着姬长夜,“咱们一道提防着他们,谁也不会拆散咱俩的。” 若说先前姬长夜心中还有一些不确定,现在在叶桑的抚慰下,就已经是满满的镇定了。 两人现在冷静的很,只道北蛮定是留有后手,另有所谋,不因此而产生嫌隙,惹得彼此不和睦。 “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她什么劳什子的大雅公主的,来到这里无论什么花招诡计,在我眼里都无所遁形。” 叶桑微微扬起下巴,露出骄傲笑意来,看起来颇为娇憨动人。 瞧着她这般,姬长夜心中一动,只把叶桑搂的更加紧了,温柔道:“哪怕世人都说大雅公主极美,可在我眼中,你就是最美的,其他人都只不过是庸脂俗粉。”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不管前方什么艰难险阻,都能一一攻克。”叶桑回以一个甜甜笑意。 两人抱在一起,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丝毫没有嫌隙。 第414章 众说纷纭 几日时间转眼过去。 正是早膳时辰,叶桑用过膳后,令人搜罗了好些许碧清铺子里的胭脂水粉来,坐在院儿里细细研究着。 “夫人素来对这些物什不甚上心的,怎的今儿偏叫人寻了这么些来?” 角梅捧了一盏茶过来,轻轻地放在了红木桌上,歪着头只是看她。 叶桑也不抬眼,手上动作不停,一盒一盒地拧开瓷罐儿的盖子,挨个儿拿起来细闻。 待全部闻了一遍,这才深呼了一口气,拍了拍手上沾的粉,端起了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才看向角梅说道:“这可不是寻常的胭脂水粉,有人凭着这些个玩意跻身朝中,可不能不叫我仔细着。” 说罢,放下茶盏,朝着角梅一挑眉,笑了笑。 瞧着她这般说,角梅立时就明白了过来,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是她家,可是夫人这样瞧未必就瞧得出来什么不同……” 话还没说完,脸上便有了微凉的触感,角梅下意识往后一退,往脸上一摸才反应过来,是叶桑往自己脸上抹了脂粉。 “这、这……” 角梅瘪了瘪嘴,有些微的不情不愿,却听得叶桑笑道:“哎呀,回头带你找个好去处顽儿,可好?” 说完这话,叶桑又蘸了另一盒胭脂,轻轻擦在了角梅鼻梁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自家主子这么说,角梅方才的不情愿一下子就打消了,脸上笑嘻嘻的,加上刚才叶桑抹上去的粉,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滑稽。 “少夫人,少爷命人传了话来,叫您往城西新开的馆子去呢。” 远远的跑过来了一个小厮,叶桑看着面熟,未及思索便微微颔首,“好,我知道了。” 从凳子上起来后却是忽然一怔,想着这会子也该是上朝的时候,姬长夜怎么会叫自己去城西的新馆子? 正要喊那传话的小厮细问,一抬眼却见人已经走远了,只好作罢。 角梅见状,唤了两个小丫鬟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放进房里,望着叶桑淡淡道:“夫人,咱们快走吧,别叫少爷等急了。” 闻人言入耳,叶桑将眼前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搞得角梅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强忍了笑意才说道:“你别忙着叫我走,且先把你脸上抹的粉洗干净才是。” “啊?”听见这话,角梅表情顿时变得扭曲起来,飞速进了房里,一照镜子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会儿是这个样子。 若是就这样跟着少夫人出了门,一路上恐要被人不知笑多少次呢! 想着,忙打了半盆水,取了皂荚来细细洗面,轻呼了一口气,接过旁边小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脸,这才重新到了铜镜前头。 “你瞧瞧。” 角梅转过脸,让小丫鬟看看自己脸上还有没有没洗干净的,待她摇头,这才放心地撂下了帕子,往院子里去了。 叶桑听见动静,侧过身便见角梅走了出来,掩嘴笑了几声,二人这才出了将军府,上了马车往姬长夜说的地方去。 将军府到那处新馆子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徐徐停了下来,外头的小丫鬟挑了帘子,与角梅一起小心翼翼地将人扶了下来。 叶桑抬头望去,一座不过二层却占地颇广的酒楼映入眼帘,赤金的牌匾上洋洋洒洒三个赵体字“圣叹楼”。 “这名字倒稀奇。”叶桑心道。 与角梅一道入了酒楼内,四下看了看,便有将军府里的一个小厮迎了上来,想是一直在这儿候着的,“少夫人,少爷在楼上雅间儿候着您呐。” 一边说着话,一边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叶桑与角梅二人自台阶而上,一路到了雅间儿外头。 这楼上虽是雅间儿,可楼下的池座儿也是精致未见半分敷衍,因而叫叶桑也有些不解。 角梅推开了门,叶桑方抬脚款款而入,望见姬长夜靠在软几上,细细瞧了这雅间儿的环境,倒的的确确比底下大堂里要奢华许多。 “叮铃——” 一串极清脆的银铃声传来,叶桑循声望去,见是角梅关上了门,只见那门上用机关设了一串银铃子,当真是极巧妙的心思。 这会子叶桑心情也较方才更好了些,眼里含着笑意,接过了角梅手中提着的正要倒茶的壶,亲自为姬长夜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这地儿果然好,只是不知为何叫这么个名儿?” 姬长夜接过茶盏便拿到了嘴边儿,也未及试温度,入口一下子便被烫了,烫得他手不由得一晃。 这一晃,茶水浇在他手上,对面坐着的叶桑一下子急了,忙起来上前查看,“可有伤着?” 姬长夜摇了摇头,见她着急,遂将茶盏里余下的温度稍低了些的茶水饮尽,复又将其放在了桌上,“不过一点点热,不碍事的,只是有些突然罢了。” 顿了顿,拽着叶桑坐在了自己身边,耳畔飘来了叶桑的嗔怒声,“也不知先试试,我只当是温度正好的……” “好了好了,桑儿亲手沏的茶,我岂有不喝的理?可不能便宜了旁人去。”姬长夜说着,神情颇有些自得。 瞧着他这般模样,叶桑不觉笑出了声,这雅间儿里哪里又有旁的男子。 抬手点了一下姬长夜的额头,咯咯笑着,“少贫了。” 姬长夜满是宠溺地望着眼前的人儿,缓过神来,想起方才叶桑问自己这圣叹楼名字的来由,徐徐开了口,“你这些日子也不常出来,自然不知道的。这圣叹楼可不是其他京中有名的馆子比得了的,圣叹圣叹,顾名思义自然是当今圣上赞叹过的意思。” “咱们皇上什么时候微服出行了?”叶桑一脸疑惑。 “叮铃——” 门被打开,折袍自外头走了进来,将手上端着的两盘糕点放在了桌上,躬了躬身子方才与角梅站到了一旁。 姬长夜拿了一块儿糕点递到了叶桑嘴边,喂她小口小口吃着,自己则不急不缓地说着话,“哪里是微服出行,是早些时候许家那位入宫时从这儿带了一盘菱粉栗子糕进去,皇上吃了连连称好。这里原是个不大的店面,经了这一遭,名声大噪,又是买地又是扩店面,也就有了如今的圣叹楼。” “……” 叶桑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语。 她原就不喜欢许碧清那起子人,这会儿又听姬长夜说这酒楼背后的故事,心下只觉得这许碧清真真是好手段。 心里如此想着,便也照实说了出来,姬长夜听了她的几句话,颇为戏谑地笑了笑,“凭她使尽天下的手段,这京中也翻不了天。” 叶桑也不言语,只是自己又倒了一杯茶喝,撇着茶面儿上的浮沫,想起了事情来,“眼下原该是早朝的时辰,你怎的不在宫里,反拉我到这儿来?” 姬长夜抬手将叶桑鬓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云淡风轻地回道:“这几日都是如此,早早儿的散了朝,大臣们都各自回去了,皇上也没个正形儿。” 闻言,叶桑瞪大了眼睛,忙四下望了望,“这话可不是混说的。” 姬长夜颇为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放心,这圣叹楼别的好处没有,独独这雅间儿是极上等的,里头多大的声响,外头都一丝不闻,绕是有人把耳朵贴在墙上,也听不见半分去。” 不然近些日子朝中局势紧张,他也不会选这么个地儿与叶桑吃饭说话。 叶桑心下了然,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儿,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忙又问道:“你这般讲,可是朝里生了什么大事儿?” “倒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过为着一个女子罢了。” 顿了顿,抬眸瞧了一眼面带疑色的叶桑,未等她问询便先她开了口,“你可还记得先前北蛮进贡的那位美人?” 这话入耳,叶桑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好像的确有这么个人,“有些印象,只是谁也未曾一睹其真容,莫非……” “猜得不错。” 姬长夜嘿嘿一笑,自顾自地捏了一块儿糕点送进了嘴里。 叶桑方才还有些不敢确信,但这会子见姬长夜肯定,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可真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桑儿说什么?”姬长夜只听着她嘴里似乎念了句诗,却并未听真切。 叶桑忙摇了摇头,笑眯眯地看着姬长夜,否认道:“没什么,没什么。” 二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外头就传来了银铃声,原是圣叹楼的小二端了做好的饭菜来,为着告知雅间儿里头,特意摇了摇铃。 圣叹楼的饭菜味道自是极佳,叶桑与姬长夜在此处也并不用顾忌什么,两人一边亲密无间地说着话,一边吃着饭,好不畅快。 而另一边,宫内叶有容处却是另一番景象。 “噌”的一声,叶有容便抓起手边的茶盏朝着面前跪着的宫女砸了过去,“又是不见,又是不见!这眼见着已经三日了,皇上难道没个歇息的时候?定是你这小蹄子不当心言语,惹了御前的人不痛快!” “娘娘息怒,奴、奴婢真的细细问过了,御前的公公说皇上传了胡姬娘娘去书房,再不见旁人的……” 第415章 竟然是她 “胡姬胡姬,又是胡姬!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勾得皇上将她藏起来,见天的只叫她作陪。” 叶有容说着,一拂袖将桌上的一套杯具都扫到了地上,吓得那回话的宫女一个哆嗦。 “听说因着这个狐媚子,皇上连早朝都不放在心上了,真是祸水!”想起前朝的事情,叶有容就更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冷哼一声,立时便打定了主意要去养心殿。 见她挪步,宫女一下子慌了神,忙上前急急问道:“娘娘,您这是去哪?” “养心殿。” 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叶有容便径自出了殿外,也并不听身后宫女的劝阻。 “娘娘,娘娘不可啊!” 虽叶有容对下素来刻薄,可这宫女竟却衷心。她觉得此时主子是去不得养心殿的,只得跟在叶有容身后连声劝着。 可叶有容现下正在气头上,脑子里一团乱,平日里的谨慎小心这会子一气儿全没了,哪里又听得进去这些,出了殿外就要往宫门外去。 方出了宫门,就被一个小太监撞到在地,对方好似是刻意撞上来的一般,顿时就叫她来了气,“不长眼的狗奴才,竟敢冲撞本宫!” 小太监也不害怕,只是躬身赔着不是,又凑近了些,从袖中拿了一个荷包来,悄悄地塞到了叶有容手上,低低道了一声:“许小姐吩咐的,不得已冲撞了娘娘,还望您莫怪。” 叶有容轻轻捏了捏荷包,感受着里头的物件,倒像是一些宣纸。 忙四下看了看,眉头一皱,见没有什么人,才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知道了,我这儿倒没什么人,以后有事直接进殿来禀就是。” “是。” 小太监应下,行了一礼便不急不缓地走了,长长的宫道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待他走后,叶有容侧过脸看了看身边的宫女,那宫女倒也机灵,会意忙垂了眸子,恭敬道:“娘娘放心,奴婢既在您宫里,自是要忠心耿耿跟着您的。” 这宫女名叫栀儿,原是后来才到了她这里的,平日也未曾注意,这几日才叫了她到跟前伺候。 见状,叶有容方才微微颔首,带着她复又回了殿内,摒退了其余宫女太监,关上了门,殿内只剩下了她与栀儿两个。 叶有容拿出荷包,却见这荷包竟系了个死结,命栀儿拿了剪子来,这才拆开。 里面有一封信,叶有容心下一顿,再细看信上内容,顿时便是一怔:若欲承宠,今日酉时圣叹楼相见。 许碧清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有容不以为意,将信笺揉作一团,可一抬头对上了栀儿的眼睛,顿时又一个激灵一样,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皱巴巴的信,动了几分心思。 毕竟这许碧清先前也是极得皇上青睐的人,又与后宫数位交好,想来也是个有能力的。 如此想着,叶有容当下便下定了决心,拿了蜡烛将信烧作了灰,命栀儿收拾了勿叫人见,便开始准备筹划酉时出宫。 及至酉初时分,叶有容换上了宫女的衣裳,设法与栀儿一道顺利出了宫。 到了圣叹楼外,叶有容却是顿住了脚步,看着这座酒楼,想起来许碧清正在里头等着自己,忽然心中又冒出来几分忐忑来。 一旁的栀儿见她愣住,不免开口问询,“主子,怎么了?” 叶有容望着圣叹楼出了神,听见栀儿的声音,这才回过了神来,顿了一下,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走吧。” 叶有容步履极缓慢的到了二楼,四下望了望,见一处雅间儿门敞开着,走到跟前往里一瞧,不是别人,正是许碧清。 见人来了,一旁的丫头请了叶有容进来,遂将门关上,响起一阵银铃声。 “碧清见过娘娘。”许碧清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面上带着友善的笑容。 叶有容也不先开口,点了点头便于一旁软几上落座,目视着眼前人起身坐下。 瞧着叶有容这般,许碧清收颌一笑,徐徐说了开来,“早就听说北蛮进贡的那名神秘美人将咱们圣上迷得连朝政也不理,后宫各处娘娘无不是恨极了她,只是谁也不曾看过她一眼,此事在京中传得可当真是神乎其神。” 说了这么好些,许碧清也不说今日叫她前来的事情,叶有容寻思着现下已经酉时四刻,若是再磨蹭,过了酉时宫门落了锁可就回不去了。 思及如此,叶有容也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开门见山道:“信本宫已经看过了,你有话不妨直说。” 见她如此召集,许碧清心下暗笑,面上却是神色如常,却也不说话,只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似乎有意磨着她一般。 片刻过后,一抬眸对上了叶有容的目光,许碧清眸子深了深,声音也比方才沉了许多,“娘娘果然性子爽快,那碧清也就不兜圈子了。” 说着,许碧清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极小的白瓷瓶来,递到了对方手上,挑了挑眉头。 “这是什么?”叶有容疑惑道。 许碧清也不回答,只是看了看她身边宫女打扮的人,见叶有容点头示意无碍,这才放心地开了口,“里头是一颗水丸,只要皇上吃下去,必定会宠幸你,到时你自然也可重获恩宠。” 闻人言入耳,叶有容与栀儿均是心下一惊,且不说那可是设计给皇上吃下,更何况如此手段若是被发现定是诛九族之罪…… 看出叶有容的犹豫和思量,许碧清拨了拨茶盖,氤氲的雾气迷蒙了她的双眼,云淡风轻地又开了口,“你且放心,这药并无什么味道,乳白色的小小一颗罢了,掺在糕点里亲自送去,任是整个昊国也无人能发觉此物。” 说完这话,许碧清搁下茶盏,往后靠了靠,微微扬了扬下颌,目光之中满是自信。 若说方才还在犹豫,现下看着眼前人这般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叶有容立时便将所有的怀疑和恐惧打消了,“若果真依你所言,到时本宫自然不会忘了你。” 语罢,见许碧清不再说什么,便起身朝外走,“时辰将晚,本宫先回去了。” “恭送娘娘。” …… 出了圣叹楼,叶有容便带着栀儿急急忙忙地往皇宫赶,堪堪在宫门将要落锁之际回了宫中,还招了宫门口的侍卫几句责问。 不过于她而言,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叶有容捏紧了手中的小瓷瓶,眸中满是火热的期望之情。 为了再度得宠,她做什么也都心甘情愿! 回了自己宫中,已是戌时了,夜幕降临,整个宫中十分寂静,廊下不时传来几声蛐蛐的叫声。 “娘娘,喝些稀粥吧,今儿一天您可都未进饮食了。”人未至,声先到。 栀儿端着一碗粥到了桌前,轻轻搁下,眼中颇有些忧虑,却见叶有容还在盯着桌面发怔,唤道:“娘娘?” 思绪被人拉了回来,叶有容连看都没看桌上的那碗稀粥,只是问道:“点心可做好了?” 栀儿点点头,朝着门口的一个小宫女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那小宫女便提了一个双层的沉香木食盒来,朝着叶有容福了福身子,“娘娘,因怕糕点凉了,奴婢就放在了底下那层里。” “本宫给皇上送去,你们不必跟来。”叶有容满意地点了点头,眸光一转,抬手提了食盒便往外走去。 此处距养心殿本没有多远的距离,可这会子叶有容走在宫道上,却觉得脚下的路格外漫长,面上也是泛起了一些煞白。 此等手段,若被发现,她定是活不成的,饶是许碧清说得再信誓旦旦,可叫她又怎能不怕? 一边往前走,一边思索着,没一会儿便到了养心殿外头不远处。 叶有容顿住了脚步,四下望了望,今夜养心殿外头竟没有一个侍卫,想来是自己正逢上了两批侍卫交班的时候,倒也正好。 暗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叶有容深呼吸了几下,下定了决心之后,抬脚迈入了宫门内,并未听见什么声音。 快走几步到了养心殿外头,殿门大开着,方要进去,却听见里头传来了女子的声音,“皇上说这作甚,奴喜欢皇上还来不及呢,又怎会……” 后面的话叶有容并未听清楚,只是疑惑也未听说皇上今晚召了哪个妃子侍寝,自己该不会是撞见了那位北蛮来的神秘美人? 心下疑惑着,叶有容往前走了一步,将头探了过去,看向云世坤怀中的女子,顿时便吓了一跳。 温锦绣!竟然是温锦绣!! 她小的时候就曾见过温锦绣几次,因着父亲的关系,对她印象颇深,未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眼前的这个人竟然还是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殿内的人顿时便察觉到了外头有人,温锦绣当下便警觉了起来,“嗖”的一下站起身便朝外走。 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叶有容心嘭嘭直跳,也顾不得什么,扔下食盒便没命地往外跑。 温锦绣虽步子极快,可到了殿门口往外一看,哪里还有人影,地上散落着食盒和摔得稀碎的糕点,还有一只金镶玉的簪子。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温锦绣眉头快要蹙成了一团,捡起了地上的簪子,声音十分低沉,“皇上……” “你放心,朕一定会将人抓到,必不会叫你暴露于人前。” 第416章 解决此事 “既如此,皇上好生安歇,奴先回去了。”温锦绣此时心里没了兴致,方才那人是谁如今也不知,怎能让她不忧心? 从她手上接了那金镶玉簪子,云世坤眸子深了深,神情无比复杂,语气却是淡淡的,“近些日子小心些,朕会多派些人护你。” 温锦绣并不言语,拿起斗笠带上,将纱绫散了下来,同云世坤行了一礼,便一言不发地抬脚出了养心殿,步履匆忙。 一路回了住处,温锦绣命宫人关上了殿门,独自一人在寝殿内坐着,漫漫长夜,眼见着已经到了亥时二刻,可她却一丝困意也无。 行至桌旁,取了一张纸,挪了镇尺压着,提笔蘸了些墨便洋洋洒洒写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封信已挥笔写就,温锦绣将信仔细折好,藏在了一个香筒中,上头盖了些香粉,旁人自是轻易发觉不了的,更何况她宫中的人出去,又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拦着搜查? “白倩。” 声音方落,白倩便推了门进来,走到跟前接过温锦绣递来的东西,二人一个眼神交汇,她便会意拿了东西退下了。 望着白倩离去的背影,温锦绣才比方才稍稍安心了些。 次日,晨光熹微。 温锦绣起身后,倚在榻上也不思饮食,忽的想起昨日看到自己的那人,脑子里突然跳疼了两下,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姑娘怎么了?”一旁的宫女见状,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忙紧张地问询。 这位可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虽没有封其位分,可合宫上下又有谁敢惹她? 温锦绣心下凉凉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摇了摇头。 宫女见状,越发不放心了起来,可主子没法话,她也不敢擅自去回皇上。 思索着,索性上前十分轻柔地为温锦绣揉着颞颥,时不时偷偷瞥一眼她的神情,生怕手上力度不好惹了这位不痛快。 “姑娘,人来了。” 白倩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响起,温锦绣闻言,抬了抬手示意宫女退下,待四下宫人都散尽后,方才朝着白倩点了点头。 白倩会意退下,紧接着风无涯便款款走了进来,殿门被从外头关上,白倩在外头把守着。 见着风无涯,温锦绣整个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噌”的一下站起了身,因着心里着急无措,眼里已然有了泪光,“哥哥……” 风无涯上前一下子将温锦绣拥进了怀里,语气不急不缓叫人听了格外安心,“没事的,没事的。” 待察觉温锦绣情绪好些,风无涯这才缓缓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复而抚上了妹妹的脸,眸中神情坚定又不可测,“不要害怕,此事哥哥会妥善解决。” 听他这么说,温锦绣忽然好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虽事情还未解决,可有了风无涯这话,她心中的一块儿石头也立时落了地,颔首道:“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不过是在京中住着,搜寻打探着消息,等一个好时机罢了。”风无涯微微侧了身子,外头的阳光自窗格照进来,拢得他身影格外颀长。 闻人言入耳,温锦绣微微抿了抿唇,眼中神情复杂,“当心着些。” “我知道。”风无涯看了一眼她,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眉头一皱,道:“你且安心就是,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不待温锦绣回应,风无涯出了殿外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宫墙外。 与此同时,叶有容宫中。 叶有容兀自在殿内来回踱步,早就谴开了宫女太监们,生怕叫人瞧出来她的异样情绪。 昨儿从养心殿回来,虽然清楚温锦绣和云世坤并没有瞧见自己,但她还是不得安心,总觉得哪里不太好,因此一夜未曾睡好。现下也是一大早就醒了,睁开眼清醒得仿佛昨夜没有入睡一般,整个人心里糟乱得紧。 叶有容心下念着温锦绣竟然还活着,又想到原来那个神秘美人就是她,越发觉得不安,思前想后,总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遂忙喊了栀儿来,“栀儿,栀儿!” 栀儿听到殿内的声音,急匆匆打开了门,快步到了叶有容跟前,主子担心她自然也跟着担心,“娘娘,怎么了?” “去,取笔墨来,本宫要写一封家书送回去。”叶有容心下打定了主意,就算是自己没有被二人发现,可这温锦绣在宫里到底是件惊天的大事,必得知会叶项伯一声的。 “是。” 栀儿应声,到一旁书案边,铺好了洒金白宣纸,又在一旁细细研磨,收拾完备后方才开了口,“娘娘,已备好了。” 叶有容忙不迭地走过去,也顾不得坐下,提起笔便急急写了起来,写了一半时抬头瞧了一眼栀儿,又想昨日圣叹楼之事她都知道了,这些事又何须避着她。 思及如此,低了头继续往下写,一旁的栀儿见状,心下具已了然,因此对叶有容更添了几分忠心。 不一会儿,信已写就,叶有容将信装了起来,附耳同栀儿吩咐了几句,交代了好些才罢。 待人走后,她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空洞,袖子中的手却是有些隐隐发抖,只是她这会子心里忐忑不安,又哪里察觉得到这些。 不过一刻钟,派去送信给叶项伯的人便被拦下,事情做得是干干净净,毫不叫人发觉。 …… 几日时间过去,天儿渐渐热了起来,京城外头却涌过来了好些难民,城内一片海晏河清,城外却是凄凄凉凉,百姓们叫苦连天。 兰枝坊内。 许碧清坐在几案后头,手撑着头细细思索着什么,铺子里的事只叫丫头们打点。 “温大奶奶来了。” 听见声音,许碧清一个激灵,撑着头的手也是顿时滑落,抬眼看去,果然是温大奶奶。 这人原是十七贝勒的夫人,自她得了皇上赞誉后,大摆筵席时,京中的达官显贵她也算是见了不少,眼前这位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思索罢,许碧清忙起身,眼里都漾起了笑意,因笑道:“温大奶奶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贱地?瞧我,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快,竟顾着坐那里发呆了,未曾迎您。” 听人这话,温大奶奶勾唇一笑,轻摇了摇手中的织金花鸟面团扇,只道:“这不是天儿也热了,原先的铅粉用着总觉得有些不大爽快,遂来许小姐这兰枝坊瞧瞧。” “哎呦,若是为着这个,打发了丫头子来知会一声我便挑上好的给您送到府上了,哪用得着您特特儿地来一趟呢!” 许碧清面上笑容更甚,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莲步轻移,到了柜前,精挑细选拿了三个极精致的瓷盒来,“碧清依着您的肤色挑的,都是上好的妆粉,不比那寻常用的铅粉,哪怕是大热天儿的用上也不觉腻的。奶奶您瞧瞧,可还合心意?” 说着,许碧清打开了其中一个瓷盒的盖子,端到了温大奶奶面前。 温大奶奶以扇掩面,微微伏了身子轻嗅了嗅,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闻着倒好,许小姐的东西是素来京中无人不说好的,我用着啊,也自然安心。” 见人点了头,又听得这一句夸赞,许碧清心里十分受用,亲自将这三盒妆粉包了起来,套了个檀木描金的盒子,递到了温大奶奶身后婢女手上,“奶奶若用着好,只管遣人来告诉一声,到时碧清亲自送到您府上。” 听着这话,温大奶奶勾颌一笑,垂了眸子,将扇子挪到了胸前,语气淡淡的,“天儿也热,我先回去了。” 语罢,侧过脸瞧了一眼许碧清,便带着身后一众丫头小厮走了。 “奶奶慢走。” 送走了温大奶奶,许碧清整个人只觉美滋滋的,眼下自己也算是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站稳脚跟儿了,现下只宫里的事情要自己再使把劲了。 想到这里,许碧清眼珠一转,想起了几日前同叶有容的事,自己这几日没什么心思,竟将这一桩儿混忘了。 遂抬手招了一名小厮到跟前,压低了声音,吩咐道:“你且去打听打听,这几日叶妃娘娘如何。” “是。” 小厮应下,躬了身便一溜烟跑了出去,寻了法子打探。 许碧清又径自坐到了几案后头,取了一盒新制胭脂,净了手后拿指头挑了一点抹在腕上,试着胭脂颜色。 一个时辰过去,日头将西,街上的人也少了许多,铺子里也没几个人了,许碧清却也不关门,一边喝着茶,一边悠闲地瞧着外头不时走过的各色行人。 隐隐约约听见匆忙的脚步声,许碧清一抬眼便瞧见是自己打发去探消息的小厮,呷了一口茶,问道:“怎么样?可有消息了?” 小厮点点头,上前到了许碧清身边,说出话来声音却小得如同蚊子一般,“只说是娘娘近日在宫中也并不好过。” 听了这话,许碧清一下子就有些急了,“皇上呢?皇上还是不去她那儿吗?” 见人问询,小厮垂了眸子,摇了摇头也不敢说话。 第417章 清化知府 瞧见小厮摇头,许碧清心里就已经有了底,看来自己还是高看了叶有容。 摆了摆手,叹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罢了罢了,下去吧。” 闻言,小厮躬了身子,却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匆匆出去了。 许碧清手在眼前的瓷罐上摩挲着,心道叶有容是个靠不住的,她如今想要更进一步,需得令想别的办法才是。 …… 卯时方至,偌大的朝堂上就已经站满了大臣。 不是别的,原是这几日京城外头不知自哪里涌来了大批难民,这事不知怎的竟传到了云世坤耳里,便召了群臣陛见。 皇上还没来,大臣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块儿低声说着话,神色各异。顺天府尹更是整个人恓惶得站不稳,也不同人说话,这天还未亮的时候儿,他却是冷汗涔涔,不时抬起袖子去擦额角的汗。 同他一样低头不语的,还有另一人,正是叶贾戎。 此刻叶贾戎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这起子大臣。他虽入朝不久,但对世事还颇有些独到的见解,此番之事叶贾戎亦是有所耳闻。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群臣纷纷按着品级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方才略显嘈杂的低语声瞬时便没了,代替它的则是齐齐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皇上。” 云世坤正襟危坐在龙椅上,冕上坠下来的流苏摇摇晃晃的让底下的大臣们看不清他是何神情,“近来京郊涌进许多难民,诸位爱卿可知此事?” 这话飘到耳边,姬长夜身子一顿,南边儿的灾情本是自己先前所管的,近日虽耳闻一二,却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大殿上群臣纷纷低下了头,小幅度地侧着脸同身边的人眼神交汇,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座上的云世坤见众人皆不言语,微微眯了双眼,身子往后靠了靠,点道:“顺天府尹。” 顺天府尹早就料到皇上会过问此事,因此自到了朝堂上便浑身冒冷汗,生怕一个回答不好丢了脑袋,“臣在。” 微微抬眸试探地看了一眼云世坤,看不清皇上的神情,可人也不说话,顺天府尹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回皇上,京郊难民之事,臣不知。” “大胆!” 这一句话惊得顺天府尹冷汗连连,扑通一下便跪了下去,“臣万死。” 云世坤拍了一下扶手,目光扫过群臣,继而又开了口,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压迫感,“身为顺天府尹,守京城街巷平安,这么大的动静,你竟一丝都不知道?” 姬长夜侧过脸瞥了一眼跪着的顺天府尹,眉头一皱,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迅速回头,与叶贾戎对上了目光,却又转过了头,不再看他。 气氛冷肃的大殿上再次响起了顺天府尹的声音,“臣万死,臣实在不知!” 话音一落,叶贾戎便垂首暗笑了一声,这些个朝中重臣倒是聪明,不管遇见什么事,推说一句“臣不知”便将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正所谓不知,不罪也。皇上就算再怎么龙颜大怒,他们只说不知道,自然也就无从问责了。 云世坤袖中的手微微握了握,心下冷哼一声,早就知道不会得到什么想听的话,遂也不再理会顺天府尹,只任他在那里颤颤巍巍跪着,话锋一转,“南边儿的灾情本已得到了缓解,可谁知发下去的赈灾粮,许家所贡的那两种作物,百姓吃久了竟接二连三的出现了中毒的迹象。” 说到这里,云世坤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方才继续说道:“一时半刻也未能医治好,病死的人多了,渐渐的竟成了势,起了疫病。朕已撤了清化府知府的职,打算从你们当中寻一个人去清化上任,控制住病情。” 百官们本还微微抬了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见皇上要选人去疫区上任,顿时便不约而同地低垂了头,大气不敢出,生怕这差事落到了自己身上。 半晌,殿内竟无一人言语,百官甚至连头也不敢抬。将这情景看在眼里,云世坤只觉心寒,声音也是冷冷的,“怎么?我偌大的昊国连个可用的人才也无吗?!” 说着,云世坤目光缓慢地扫过群臣,只有姬长夜与自己对视了一眼,可这事自然不便叫他前去。 “平素只顾喊着忠君报国,你们就是这样为朝廷效忠的?”此刻云世坤眸中已充满了愠怒,心想这起子大臣实在是无用至极,白拿了朝廷的俸禄。 “微臣愿往。” 一道声音打破了大殿上的一片死寂,云世坤与百官们的视线一下子就循着声音挪了过去,正是叶贾戎。 云世坤欣喜之余,还有些不放心,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带着几分殷切切地问道:“这清化府是南部最严重的地方,叶爱卿当真愿去?”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微臣虽还没有经过什么朝中大事,但也读过不少地方志,于灾情之事,倒还有些愚见,还望皇上给微臣这个机会。” 顿了顿,叶贾戎拱了拱手中的笏板,颔首又扬高了声音,“微臣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会辜负了皇上和清化府百姓的信任。” 难得有人主动站出来抗下此事,云世坤心下早已暗喜,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颇为青睐,忙应允了,“好!既如此,朕便依你所言。” 语罢,看了一眼身边的司礼太监,见太监会意颔首,云世坤大手一挥,说着:“传朕旨意,着叶贾戎为清化府知府,即日赴任,须全力以解,不得贻误。” 见皇上下了旨意,叶贾戎胸中一腔热忱,忙跪领了旨意,“谢主隆恩。” 见云世坤起身,一旁的太监忙扬了声音宣道:“退朝——” 一直跪在那里的顺天府尹顿时便松了一口气,还有些懵,跪在那里半天才起身。 百官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姬长夜与叶贾戎并肩走着,一道出了殿外,对视了一眼,却谁也不曾开口。 因今日心情颇好,姬长夜出了朝堂也并未即刻回府,而是在宫中四处走了走。 眼见着这天儿一天天的热了起来,御花园的花也纷次开了,花房的宫人们正拿着剪子在修剪花枝儿,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枝头格外惹人怜爱。 姬长夜双手负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心思悠然,冷不防一抬头,瞧见枝上一朵半开的西府海棠,红得恰到好处,非但不俗,这似开未开的样子还平添了几分雅致来。 眼珠一转,已然起了心思,朝着不远处一个正侍弄花草的宫女勾了勾手,“你,过来。” 宫女一愣,确定了姬长夜是在叫自己后,心里顿时就如同小鹿乱撞一般,娇怯怯地走了过去,规规矩矩地行礼,“姬大人,您、您有什么吩咐……” 小心翼翼地抬眼,入眼便是姬长夜英俊的侧脸,宫女一下子红了脸,往日里她们这等人哪里有机会近这位的身,饶是心有倾慕,却是始终不得亲近的。 姬长夜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宫女,将她的心思已知晓了七分,浅笑了一声,“这朵海棠开得倒好,你替本官剪下来好生收着,在宫门口候着。” 宫女忙不迭点头应下,目光却是一刻也不肯从姬长夜身上移开,又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是,只是不知姬大人要这海棠何用?” “本官要回去赠与夫人。” 姬长夜也不看她,留下这一句酸死人的话便抬脚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两侧的宫女太监无不退避到了一旁,为其让开了一条道。 望着姬长夜离去的身影,那宫女看了一眼海棠花,又低头瞧了瞧手中缠着红线的剪子,语气中满是羡慕,“少夫人可真是好福气,竟被姬大人这样时时刻刻记挂着。” “嘁,不就是一朵花吗,有什么好的……” 见姬长夜走远了,不远处的另一个宫女凑了上来,不知是嫉妒还是什么,只一味言语不屑着。 瞥了一眼她,宫女喃喃念叨着:“你懂什么,虽不过是一朵花,可难得的是姬大人这样的人物,竟对她这般细心牵挂。‘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说的便是这样了。” 彼时,姬长夜又转了几处园子,景致自是极好的,只是心里头念着叶桑,佳人不在身侧,连这美景也逊色几分。 因着如此,姬长夜不禁加快了脚步,朝着出宫的方向去了。 正低头走着,忽然听到有说话声,抬头望去,只见是云世坤跟前的小太监正引着许碧清急急地走,瞧那方向,许是往养心殿去。 “许小姐,咱家少不得提醒您一句,皇上这次可是龙颜大怒啊!” “这可怎么是好……” 姬长夜没有刻意去听,隐隐约约几句对话飘到耳里,他便猜想是为着清化府瘟疫一事。 思及如此,微微摇了摇头,抬脚继续朝前走,不一会儿便到了宫门处,两旁侍卫连忙恭敬行礼,方才那宫女见是姬长夜,忙迎了上去,“大人,您方才要的海棠。” 第418章 爱民如子 循声望去,只见宫女手中捧着一个沉香木的雕花锦盒,上头用一个暗扣固定,打开之后瞧见那朵海棠静静地待在里头,煞是好看。 “办得很好,拿着。”说着,姬长夜颇为小心地接过锦盒,取了一两银子抛了过去。 宫女喜滋滋地接了银子,千恩万谢地叩头,目送着姬长夜出了宫。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许碧清在太监的带领下入了殿内,早就听说了南边的情况,这会子到了养心殿,心里已然慌得不成样子。 方一进去,就看见云世坤正端坐在几案后头,面上似有怒色,许碧清盈盈下拜,规规矩矩地又叩了首,“参见皇上。” 见人来了,云世坤又将自己手中的奏折翻了一页,却并不看折子,而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许碧清,眉毛一挑,也不叫她起来,“你可知罪?” 听着云世坤的责问,许碧清身子不由得一颤,皇上并未叫起他也不敢起身,垂着头轻声答道:“碧清愚钝,不知所犯何罪,还请皇上明示。” 其实她哪里不知道云世坤说的是什么,只是这时候若是自己认下了,便连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不知?那城外的大批难民想必你也看见了,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清楚?” 许碧清将头低得更深了,敛声屏气并不敢说话。 见她不言语,云世坤又继续说道:“南边的灾情本已得到缓解,可如今因着你那红薯与土豆,害了多少百姓的性命,致使南边生了瘟疫,只清化一府就已病死了数百人!” 许碧清故作惊讶地抬了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什么?!” “那些难民因在清化得不到救治,便私自想方设法往别的府县去,如今昊国整个南边都染了瘟疫,百姓叫苦连天!你说说,这是不是重罪!” 云世坤说罢,因着心里生气,猛然将手中的折子朝着许碧清砸了过去,一下子砸在了她的面门上。 许碧清被惊得一颤,发髻乱了也不敢抬手去理,忙连连叩首,“碧清并不知此事,可当初向朝廷进贡这两样作物,是为了解决南边的灾荒,姬大人将这些东西分发了下去,百姓也的的确确有了吃食,灾情也确确实实得到了缓解……” 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眼瞥了一眼云世坤的神情,见他没有动作,许碧清方才继续说道:“许是久食这两样食物的缘故,这才导致了中毒。可,可这也与碧清无甚要紧关系。” “何况当初若是没有碧清进贡的东西,灾情一时得不到缓解,只怕还要死更多的人。且灾情早已大大得到缓解,当地百姓完全可以种些别的作物呀。皇上您若因此事降罪于碧清,叫百官和天下人看了,也不利于您贤德明君的名声,您说呢?” 这么一通话下来,云世坤早已被她绕了进去,扶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子里想着措辞。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云世坤眼前一亮,抬头直勾勾地望着眼前跪着的人,一本正经地开了口,“功是功,过是过,自古以来便没有功过相抵的说法。你上次赈灾有功,朕也赏赐了许多,可此次死伤了这些人,又搞得昊国人心惶惶的,朕也不能轻饶了你。” 说完这话,云世坤下巴微微扬了扬,身子往后靠了靠,眼里多了许多自信。 他是这天下的主宰者,偏不信许碧清还能说出什么辩解的话来。 好一会儿,见许碧清果然一言不发,云世坤冷笑了一下,面上神情深不可测,冷冷地发了令,“来人!拖出去斩首示众!”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高头马大的带刀侍卫从殿外走了进来,上前一把架起了跪在地上的许碧清,与皇上对视了一眼,便拖着人要往外走。 许碧清慌急了,两行泪已经落了下来,奋力挣扎着,声音也有些变了,“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碧清好歹也是赈灾的有功之臣,您怎么能杀我?!” “且慢——” 云世坤身旁的一个太监忽然开了口,几个侍卫见状停了手,一把丢下了许碧清的胳膊,站在了两边立候。 太监甩了甩拂尘,瞧了一眼许碧清,随即躬着身子朝云世坤开了口,“皇上,此事奴才倒有些愚见,不知皇上您……” “说!” 云世坤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语气却是带着几分愠怒。 许碧清抹了一把眼泪,深吸了一口气,然而此刻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许小姐的确于赈灾有功,这次的事情其实也不是她能料到的,且如今瘟疫已经扩散开了,斩了她倒也无益……”太监说着,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许碧清身上。 “有些道理。”云世坤配合地点了点头,微微眯了眼像是在思考的样子。 闻人言入耳,许碧清胸中顿时亮堂了起来,看他这态度,或许此次能相安无事。 太监点了点头,继而又道:“依奴才愚见,此次救治瘟疫需得不少银子,不若让许小姐捐出些银两来,也好救济百姓不是?” “也好。既然有了法子,朕便留你一条命,你便将所赚银钱的十分之六捐出来上缴国库赎罪,如何?”云世坤身子前倾了些,目光灼热地盯着许碧清,心下早已暗喜。 这话入耳,许碧清顿时便抬起了头,望向云世坤时对上他那双颇有威慑的眼睛,身子不由得一颤,想到不答应可就要没命了,只得咬牙应下,“但凭皇上做主。” 云世坤见她应得痛快,也不再多做掩饰,大手一挥便朝着她道:“好!你家去吧,好好准备准备,晚些时候朕会派户部的人亲自去清点银两。” 见他这般,许碧清不禁心下生疑,望了一眼云世坤身边的太监,回想起来总觉得两个人好像有些一唱一和的感觉。 当时便猜想云世坤并不想杀自己,只是想借着这个由头狠狠地敲自己一笔。思及此处,许碧清已是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沉了声音开口,“是。” 因跪得久了,许碧清起身也有些困难,强忍着膝盖上的疼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退出了殿外,往宫外去了。 另一边,姬长夜亲自拿着那锦盒,一路步子极稳地回了将军府。 到了门口,两侧守门的小厮见姬长夜回来,纷纷行礼,只听得他问道:“少夫人呢?” 其中一人抬了头应道:“少夫人尚未出府,许是在院子里。” 姬长夜点了点头,面上带着笑,加快了步子往淮南院的方向去了。 踏入回廊,身后却忽然有一道声音,“少爷!少爷!” 姬长夜脚步一顿,待人到了跟前,只听得那小厮说道:“宫里出了事儿了。” 说完,小厮便上前附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细细说了开来。 待他讲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姬长夜摆了摆手,笑了一下,“知道了,你下去吧,叫人继续留意着就是。” “是。” 姬长夜双手负在身后,脸上笑意更甚,加快了步子朝淮南院走着。 方至院外,见院门大开着,里头有隐隐约约的说笑声,听不大真切。 步入院内,姬长夜四下瞧了瞧,院子里的丫头仆妇们立时便不再言语,只福身行礼,“少爷。” 姬长夜微微颔首,从众人让开的一条道朝正房走去,里头的人听见动静,这会子也到了门口来迎,“长夜。” 看着叶桑今儿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极佳,姬长夜心里头也高兴,牵了她的手便一道往屋子里走。 于桌旁落座后,他又拉着叶桑坐在了自己身边的位子上。 “桑儿,瞧瞧可还喜欢?”姬长夜说着,将手中的锦盒缓缓推到了她面前,眨巴着眼看着叶桑,神情颇有些像小孩子。 “这是什么?” 叶桑一边说着,一边将盒子打开,只见里头用软烟罗的细带子固定了一朵海棠,一下子有些被惊艳到。 “方才下了朝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在宫中各处园子里走了走,瞧见那西府海棠开得极好,便挑了最喜欢的一朵叫人剪下给你。” 语罢,姬长夜轻轻地取了海棠,站起身来到了叶桑跟前,抬手小心翼翼地将花插在了她的发髻上,又扳了肩让人朝向自己。 “真美。自古以来都是名花配美人,这话果然不虚。”姬长夜啧啧称赞着,又朝着一旁站着的角梅摆了摆手,示意她拿镜子来。 角梅会意,极迅速地取了镜子来,站到了二人面前,举着镜子对着叶桑,笑嘻嘻地看着二人。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叶桑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这朵海棠,眼里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嘴上却还是嗔怪道:“又不是小姑娘了,还要戴花儿。” 姬长夜也不说话,只满眼宠溺地望着眼前的人儿,语气极其温柔,“有我在一日,你就大可当一日小姑娘,宠着你惯着你,绝不叫人欺负了你去。” 这话说得叶桑心里美滋滋的,一抬眼再见着角梅偷着笑,一下子两颊便现出了绯红,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 第419章 治见成绩 “方才宫里来人禀报,说是许家那位入宫了。” 姬长夜上前站在她身后,看着镜中的叶桑,云淡风轻地开了口。 这话入耳,叶桑立时便是一愣,面上神情也没了方才的欢喜,只是淡淡的,“都报与你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抬手固定了一下那朵海棠,想着许碧清虽然在京城得势,但总也不常入宫,也不知是什么事。 正思索着,就听得姬长夜说道:“不过是南边的事情,你也知道的,近些日子城郊的难民都快要涌进京城里了。” 顿了顿,见一个婢女端了茶自外头进来,因怕碰着叶桑,姬长夜往边上站了站,婢女微微福了福身,放下茶盏便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姬长夜才继续:“先前她的那红薯和土豆,虽说是解了一时的饥荒,但久而食之,百姓个个都中了毒,生了瘟疫,清化府现下瘟疫是极重的。” “瘟疫?” 本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听姬长夜说到瘟疫,叶桑顿时便睁大了眼,这在现代还好些,在这医疗条件并不发达的古代,百姓们又哪能经得起一场瘟疫? 姬长夜点了点头,心情也不免有些沉重,毕竟关系着清化府数千百姓的性命,“许碧清本是个伶牙俐齿的,皇上或许也早有打算,故并未治罪,只罚了她将一部分财产充公,也就了了。” 说完这话,见叶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免又想起来叶贾戎来,先前叶桑与他略提过几次,他到底还是有些念记着的。 “你那哥哥,就是不久前才金榜题名的,今儿主动请缨要往清化府去。” 这话入耳,叶桑又是一个激灵,“叶贾戎?” “是,即日赴任。” 想到瘟疫之事,叶桑心中便不得安生,整个叶家也就叶贾戎一人能与自己说上话,二人也曾交心过,未曾想如今竟是他要往疫区去。 眼看着巳时将至,叶桑忙朝着角梅吩咐道:“着人备一顶小轿。” 角梅看了一眼叶桑,又看了一眼姬长夜,不无愣愣地点了点头,应声退下去准备了。 及至巳时,叶贾戎自出了宫后便在街上闲逛。 晌午阳光正好,晒得他心里暖洋洋的,又想起来朝堂上那起子大臣慌乱拘谨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只觉自己在这昊国朝堂上也算是出了一回风头。 “平庸之辈,也配与我共列朝班?早晚我要做这昊国的权臣明相。”他心里暗暗想着,却见前面影影绰绰人群拥挤,便好奇地凑了过去。 街上熙熙攘攘,原来今日是这京都大集,集上商贩们正吆喝地起劲。 “是了,桑儿向来是爱吃河虾的。”叶贾戎心中起意,四下里望望,在人群中瞧见了商贩。 “还请借过一下……借过一下。”叶贾戎拨开人群,快步走上前去。 “这河虾是何时捞上来的?拣你鱼篓里最新鲜肥大的出来,与我称重。”叶贾戎也不问价,随口便要。 “公子您瞧,这虾多新鲜!” 闻人言入耳,摊贩见眼前人只怕是富家公子,忙殷勤道:“这些全是今儿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我跟家里的一起收的网。这虾昨儿晚上还在河里蹦跶呢,今儿才上的岸,您瞧瞧您瞧瞧,这肯定新鲜。” 从那摊贩手里选了最好的十几只,“回去就给桑儿好好煮一下,保准她喜欢。”叶贾戎喃喃说着,眼里尽是笑意。 常年经商在外,也知道他们对叶桑不好,他对这妹妹属实关心不够,想着幸好叶桑尚未疏远自己,叶贾戎觉得自己更要殷勤看顾。 晃晃悠悠的,叶贾戎慢慢就晃回了府上。 “公子。” 门子瞧见叶贾戎回来,忙恭恭敬敬地行礼,将人请进门来。 “清化府这趟要怎么办呢,得仔细考虑考虑才是,情形危急,总要考虑周全。”叶贾戎喃喃念叨着,一改路上的轻慢从容,眉头紧锁,低着头倒也没应声,进了门去。 叶贾戎入朝尚且不久,虽然主动请缨愿为皇上做事,毕竟资历尚浅,出头之后必有人眼红,刚才一副轻慢的样子,也是怕有心之人看了去,觉得自己端庄持重能做大事,是朝上的威胁。他经商这些年,终归是懂得财不外露。 进了书房,叶贾戎翻出图卷,仔细考察清化府的地形,又找出地方志,“交通要道,九通州衢,食疫日久,破局不易……” 心思重重,叶贾戎可就忘了自己拎着的河虾,等到听见河虾在书房的地上翻起了滚,腥味钻进了自己的鼻子,才想起来这十几只河虾被荷叶裹了自己拎着,进了书房便随手搁在几案上,这会子河虾挣脱了裹缚,已经撒了欢。 瞧着这欢脱的河虾,便想起来叶桑,叶贾戎不由得会心一笑。 自己先前一直受叶桑点拨不少,不知道这次叶桑又能给自己何等指教。 思及此处,叶贾戎激动得立马撂下笔,蹲下去捉河虾,直到自己两只袖口都湿了不少,才把这河虾全都拢到荷包里,拎着往厨房去了。 此时巳时过半,小厨房里小厮下人们正忙着烧柴做饭,锅里小粥熬得正香。 见是叶贾戎来了,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向叶贾戎行礼,“公子。” 叶贾戎不由得腆然一笑,“你们忙你们的,不必来伺候我。” 众人点头称是,便忙自己的去了,一时切菜烧菜瓢盆声音共起,好不热闹。 却就有那几个心思活络的丫头,眼瞧着叶贾戎手里提着荷包,便知道叶贾戎总归要人打下手帮忙,于是抓紧忙完了手头的活计,凑了上来。 “公子,让我们来吧。” 叶贾戎心说这几个丫头倒是够机灵,但自己总归是要亲自动手,也好多讨一分叶桑的欢心。 不过这厨房里烟雾缭绕、雾雾昭昭,也不好寻一个安静的灶台,于是便命几个丫头帮忙,拾掇出一个灶台来,供自己煮虾。 更说这十几只河虾实在新鲜肥大,叶贾戎想起来自己当年经商做买卖走南走北,吃尽了那奇味野珍,河里虾蟹见得多了,也今日里见到了这河虾,仍旧是觉得亲切。 当年少不了风餐露宿的时候,更会饮马河边一路前行,在煮虾这方面,自己手里还是有点本事的,洋洋得意挑弄起来,煮虾剥壳,不在话下。 烹好了虾,叶贾戎提着食盒刚要往将军府走,一出门,就瞧见叶桑从一顶小轿上下来,抬头仰面看着自己。 “你要去清化府?”叶桑也并不惊讶,一步步走近他,“刚听长夜说了你要去,那边瘟疫那样的危急严重,这情形下你主动要去,万一没治理出来什么效果,你总要担责。” 一边说着,叶桑已经走到了叶贾戎跟前,一双干净纯洁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这总是没办法的事,朝上无人愿去,又不能放着瘟疫不管,灾民尚在水火之中,我又怎能袖手旁观?”叶贾戎赶紧说道,手下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叶桑给自己的压迫力实在是太大了。 话音刚落,叶桑两只青葱一般的手指已经戳到了叶贾戎胸口上,故作轻松地说道:“好啊,看来你这是心里有法子了,我也不用着急了,你去就去吧。” 闻言,叶贾戎哪能听不出来叶桑正夹枪带棒地训自己,不由得拘谨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脸都涨红了,叶贾戎才开了口,“好妹妹,我毕竟是关心清化府那些灾民,此去清化确有风险,但不能置灾民于不顾。再者,哥哥知道自己脑袋瓜不够机敏,这不是特意去集上买了河虾亲手煮好了,正要送去给你,让你指点一下不是?” 叶贾戎说着,举了举手中的食盒。 “谁知道这虾是你煮的还是府里下人煮的。” 叶桑白了他一眼,回头示意抬轿的小厮,一起跟她进府来,“进来,你听我说。” 说着这话,叶桑一边夺过食盒打开,一边让叶贾戎跟着自己来书房。 见书房里几案上摆着叶贾戎写的谋划,文字齐整,考虑稳当,叶桑心里有几分窃喜,心想他确是有几分聪慧在身上的。 “尚好。”叶桑一边往嘴里塞虾,一边跟哥哥说着。 叶贾戎此时就像一个被塾师改作业的学徒,试探着开了口,“那桑儿你再看看还要如何指教一下?” “嗯……等我吃完。”叶桑含糊不清地说着。 鲜香的河虾入了腹中,叶桑便说道:“别的方面尚可,但我只问你两件事。” 顿了顿,朝着叶贾戎挑了挑眉,继续说道:“疫毒害人,风邪流扰先犯口鼻,灾民如何防范?更者,灾民暴死,尸体如何处理?” 叶贾戎浑身一激灵,冷汗已经下来了,想着这两点确是重要,便问叶桑那该如何做。 “注意卫生自是防疫要务,再者为了防止疫毒肆意扩散,灾民要统一以纱布掩面,死去的人尸体最好要焚烧,你说是也不是?” “是,是,是。”叶贾戎点头如捣蒜。 “那就好,我先回去了。罩口的东西我晚些时候做了派人给你送来,你叫人照着做就是。”语罢,叶桑便起身往外走。 第420章 古方济人 乘着软轿一路回了将军府,简单进了些糕点,已是未时。 叶桑坐在桌边,面前放着一盏茶,手指轻叩着金丝楠木桌面,百无聊赖地等着什么。 “少夫人!” 这一句冷不丁飘进耳里,叶桑猛地抬头,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是角梅回来了,身后还带着好些丫头仆妇。 “奴婢带着人在京中搜罗了好一阵子,统共就这些料子,夫人瞧瞧哪个是您要的。” 角梅一边说着,一边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众婢女便带着手中的托盘鱼贯而入,直挺挺地站在了叶桑的面前。 叶桑微微颔首,在角梅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上前挨个摩挲着托盘中的布料,时不时皱一下眉头,时不时又眼前一亮,倏尔又一停顿,终究是摇了摇头。 一旁的角梅瞧着自家主子的神情,也有些纳闷,不禁开口问道:“夫人是要料子做什么?” 听见她问,叶桑漫不经心地答道:“口罩。就是,就是掩面罩口的东西。” “和面纱一般无二?”角梅歪了歪头,脑子里一下子联想到了面纱。 “差不多吧,但是要更密实些。” 在一个丫头面前停了好久,叶桑细细摸着盘中的布料,又拿起来定睛看了看,眼前一亮,忙问道:“这是什么料子?” 那丫头被问得有些突然,抬眸与叶桑对视了几秒,愣了一下才急忙福了福身子,声音有些微颤,回道:“回少夫人,这是城南布庄产的云葛布。” “云葛布……”叶桑口中喃喃念叨着,随即又抬脚继续朝前走,将剩下的布料依次仔细看完,脑海里一边思索着。 这云葛布布面儿上是平纹,也紧密厚实,现在又搞不到无纺布,单单这一个拿来做口罩的话是再合适不过的。 思及如此,又考虑到价钱和供应,叶桑望向那丫头,“什么价钱?现在若是要的话,能找多少来?” 问到这里,那婢女就有些结结巴巴的了,也说不大清楚,叶桑只从她的话里得出了两个结论,一是价钱中等,不高不低,二是这种布料产量较少,原也是因着这种布料本也不常拿来做衣裳被面,自然产得少。 见叶桑神情如此,角梅会意,朝着一众婢女摆了摆手,“单把这个留下,你们退下吧。” “是。” 看着桌上托盘中的云葛布,叶桑叫人取了剪子和针线来,坐在桌旁,裁了布便开始制作了。 角梅在一旁静静看着,也不知自家主子要做什么,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守着叶桑,等着她的吩咐。 “取些细的麻绳来。”叶桑按着记忆里口罩的样子缝好了口罩面儿,现下便只差挂耳的东西了,思来想去简单的麻绳就可以用。 角梅应声退下,不一会儿便拿来了一捆子麻绳,叶桑瞧了后直点头,这麻绳半厘米粗刚刚好,倒也没有多么粗糙,正合适的。 递了麻绳过去后,角梅便复又站在了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桑手中捣腾着的东西,心下只想着他家少夫人从来都爱做些他们没见过没听过的玩意儿,总是新奇有趣的。 没一会儿,只听得“哐”的一声,叶桑将剪子扔在了桌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后,将做好的口罩拿起来试了试,戴上之后刚刚好。 “少夫人,这是……?”角梅瞧着她将那物戴在脸上,有些摸不着头脑,眼里满是疑惑。 叶桑嘿嘿一笑,取下了口罩递给了眼前人,一边说着:“这就是刚才同你说的口罩啦,疫区的百姓必须戴上这个,才能防止瘟疫扩散得更严重。” 接过口罩,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角梅紧蹙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心想着这与面纱应该是差不多的。 正想着,便听得叶桑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叶府,把东西交给哥哥,一应相关的也一齐交代了,叫他尽快着手准备。” 角梅点头应是,拿了口罩便转身朝外走,身后又忽然传来叶桑的声音,“若是有什么事,让他只管派人来传话。” “好——” 角梅将口罩放入袖中,脚步匆匆出了府,便往叶府的方向去了。 因着距离不远,角梅便也在街上四下瞧瞧,忽然瞧见一处钱庄外头围了不少百姓,心下起了好奇,抬脚便凑了过去。 到了跟前才发现,钱庄外头不仅有许多百姓,还围着不少带刀的官兵,细一瞧倒也不像是顺天府衙门的人,竟像是宫里头的禁卫。 角梅正打算走,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人,心下一顿,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许碧清。 顿时眉头一蹙,脑子里回想起来姬长夜同叶桑讲的那些话,想必这是皇上派了人来清缴许家钱财了。 瞧着许碧清那一脸丧气的样子,角梅不觉心中发笑,摇了摇头,从围观的人群中好不容易地挤了出去,这才一心往叶府去。 不多时,便到了叶府外。 角梅抬头看了一眼,到了门前便被门子拦了下来,“您是?” “将军府的,我家少夫人谴我来给叶公子送口罩,烦劳通报一声。” 说着,角梅摸出了将军府的腰牌,在二人眼前晃了一晃,又挂回了腰间。 门子听她的话,虽不知她说的“口罩”是何物,可一听见是将军府来的,又见了腰牌,不觉浑身一激灵,应了一声便忙跑回府里去通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门子便自府中匆匆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朝着角梅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后的一个婢女随即便引着人入了府中。 及至书房,婢女方才缓缓退了出去。 角梅微微福了福,也并不多言,从袖中拿出口罩奉到了叶贾戎面前,“叶少爷,少夫人说了,疫区的百姓须得戴上这个,才能阻止瘟疫继续蔓延扩散。” 接过东西,叶贾戎试探着将麻绳挂到了耳朵上,抬眼看向角梅,目光问询着她。 角梅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捂嘴笑了一下,颇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方才一本正经地开口:“这是拿云葛布和麻绳做的,少夫人说了,只这一种料子可以。但云葛布因不常用,产量较少,一时只怕供不上,此事您可要多费些心力。” “这是自然。” 角梅见他应声,略顿了顿,忽又想起叶桑的叮嘱,遂又补了一句,“少夫人吩咐了,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叫人来将军府传话就是。” 叶贾戎不无感激地点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手中的口罩,心下思索良多,“好,我知道了,让桑儿挂心了。” 见他也没有别的话要问,角梅便又行了礼,道了一句“奴婢告退”就转身原路返回,出了叶府。 少夫人交代的事情业已办妥,角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步伐也轻盈了不少,再次路过钱庄的时候,却见方才还被官兵百姓们围堵得水泄不通的门口,此刻竟没几个人了。 角梅并未多想,加快了步子回将军府,回去之后复了命,又将在钱庄外头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叶桑。 …… 许府。 “我只当你多有本事,只如今,你……你瞧瞧自己干的好事!” 出了这档子事,许昌倒也说不上多生气,毕竟许家的财产虽然充公了三分之二,但到底还有那余下的钱财支撑着,于他日常营生并无大碍。 许碧清也看得明白,他只不过是就着这件事借题发挥来羞辱打压自己罢了。 如此想着,许碧清心中越发不忿,拳头攥得越发紧。 几个呼吸的空当,一抬眼与他对视,见许昌还要说些什么,许碧清顺手拿起手边儿的瓷杯,猛地砸在了地上,站起身来语气丝毫不输人,“饶是如此,这许家如今偌大的家业也是我挣来的!你如今受用一日,便给我安生一日,否则我也不怕被千夫所指骂作不孝子!” 这话说得干脆,许碧清心里绷着的弦儿本来就要断了,正气急败坏的时候,遭了许昌劈头盖脸一通嘲讽,自然也不再给他留脸面。 许昌闻言,气得说不出话来,扶着桌子想要站起来,却浑身气得发抖,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愤愤地咬着牙,“你……你!” 见状,许碧清也不与他磨蹭,冷哼一声便拂袖朝外走,谁知方出了在中堂,一名小厮自外头匆忙跑了进来,“小姐,太子府的人……” 听到这里,许碧清忙回头看了一眼在中堂内的许昌,朝着小厮使了个眼色,便踏入了回廊,朝书房走去。 待到四下无人,许碧清这才停下了脚步,“什么事?” 小厮目光朝两边张望着,见确实没有旁人,稍稍压低了声音开了口,“太子府的人在外头候着呢,说是有事相商,您看……” 闻人言入耳,许碧清身子微微一顿,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吩咐道:“把人请进来,我在书房见他。” “是。” 望着小厮离去的背影,许碧清一边朝不远处的书房走着,一边思索着许多。 经了此事,她才发觉自己在这昊国到底还是地位太低,得势时还好,一朝失势,恐怕比将军府中的下人都不如。 第421章 准备回京 自己好歹也是穿越而来的人,拥有着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先进发达的头脑,凭什么要这样卑躬屈膝地去讨好权贵?何况这些所谓权贵也始终是靠不住的。 权贵既然倚仗不了,那她便要做那权贵,做这昊国的女帝! 想到这里,许碧清抬眼看了看天,嘴角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这百年的昊国,也该改天换日了。” 步入书房,方才落座,便见方才那小厮引着一名男子来了。 “在下林禹之,见过许小姐。” 早听说这人是太子府新来不久却厉害非常的幕宾,打量了一番来人,许碧清亦起身回了一礼,并道:“先生请坐。” 林禹之方才落座,便有婢女端着茶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将茶盏放在桌上,躬身又退了出去。 “不知先生前来,有何贵干?” 许碧清心里明镜儿似的,知是太子有意与自己联手,从前她并看不上太子,只是如今这种情势,若是不与东宫合作,便是那姬长夜了。 姬长夜……自是不可能的! 如此想着,许碧清敛了敛眸子,端起茶盏,拨了拨茶盖,看向林禹之,面上笑容友善无比,亦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闻言,林禹之面色也十分温和,缓缓开了口,“太子爷向来求贤若渴,在下亦知许小姐的能耐,有些话不妨敞开了说,聪明人之间原也无需什么遮掩。” 见他这般态度,许碧清微微颔首,眼中也逐渐有了光亮,命人关了门,二人细谈良久,不在话下。 两日时间转眼过去,正是散朝之后。 叶贾戎走在青石宫道上,双手负在身后,低头沉思着什么,紧蹙着眉头。 正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不由得站住了脚步,“叶大人。” 叶贾戎回头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姬长夜,遂忙躬身行礼,眼中满是敬重之情,“姬大人。” 姬长夜也不停下,只侧过头看了一眼叶贾戎,抬脚继续往前走,徐徐问道:“清化府的事情预备得如何了?桑儿今早上还问了一句。” 叶贾戎忙跟了上去,与他并肩走着,闻人言入耳,叹了一口气,回道:“方才朝上的话想必姬大人也听到了,制作口罩的物资的确不够。自桑儿打发人送来,我便差人四处搜寻,将京城里的云葛布几乎全搜罗到了一起,可还是不够……” 听他这话,姬长夜低头沉吟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说了一句,“城外庄子里许还能赶出来些料子,到时叫人给你送去。” 闻言,叶贾戎无不感激地应了,又听得姬长夜问道:“你何时动身往南边?” 略微思考了一下,叶贾戎淡淡开了口,“原昨儿就该赴任的,只是这口罩的物资属实不够,即便去了清化,也无济于事。” 说罢,深深叹了一口气,二人也都不再说话,只低了头朝宫外走着。 出了宫外,叶贾戎与姬长夜又说了几句话,便一路回了府上。 方至府门口,门子急急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公子,陈家来人了。因您还未散朝,他又说是与此次南下有极大干系的事情,小的便自作主张请他在在中堂候着了。” 听了这话,叶贾戎脚步一顿,与门子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语毕,抬脚入了府内,直直往在中堂去了。 在中堂内,远远地听见脚步声,陈子居忙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待来人近前,颇为客气地拱了拱手,“叶大人。” 叶贾戎与他本也没多少交集,撩了袍子落座,示意对方坐下,自顾自地开了口,“听下人说陈公子前来有要事相谈,不知是何事?” 陈子居笑了笑,整个人十分温和有礼,不急不缓地说道:“清化府之事我听子益提了几句,因知你现缺口罩的原材料,那云葛布和麻绳,江南家里尚还存有许多,不够的也可加紧赶制,叶大人以为如何?” 叶贾戎本正为物资的事情焦头烂额,这会子听他这么一说,早已难掩激动,眼中满是光芒,“果真如此?” 陈子居点点头,心下本就早已有了盘算,此事朝廷极为重视,也牵着千万百姓的性命,更何况这叶贾戎又与叶桑有些关系,他自然乐得帮衬着些。 如此想着,陈子居也不打算多留,“第一批物资我已经差人运送了,不日便能到京城。” 顿了顿,见叶贾戎除了感谢的话也并无别事,起身拜别,“我先告辞了。” “管家,送陈公子。” 叶贾戎对他自是无尽感激,心想着或许与自己那妹妹有关,但到底也是件有利百姓的事情,自然欣慰。 …… 彼时,远在江南的陈家却早已因着此事闹了个天翻地覆。 堂内,陈母坐在主位上,神情严肃而认真,身后的婢女轻轻为其捏着肩。 “南边的事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何必淌这趟浑水,也不事先与族中商议商议,竟然擅自做主调动陈家的资源!” 说话的正是族中一位威望颇高的老太爷,此刻面色很是难看,端着茶盏的手已经有些微颤,又接着说道:“他派来的人也特特地叮咛了,说此事已上报了朝廷,如今朝廷既已知道了,少不得要把物资按时送去。” 语罢,老太爷“嗨呀”一声,气得直捶自己的腿。 “是啊,这样一不小心就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怎么能一声不吭地擅自揽下?”相较更年轻些的一个男子也跟着开了口,虽是问句,可这话听起来倒一点疑惑都没有。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他对面坐的另一名男子便说道:“这还用问吗,听说负责此事的清化新知府,是那叶家的少爷叶贾戎。” 在场的人本还有不明所以的,如今听了这话,也便都明白了,因此不忿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吵吵嚷嚷,各抒己见,无不在数落着陈子居的错处。 “以前还当他是个有心的,没想到现在竟然为了情爱不顾家族利……” 话还未说完,便听得“砰”的一下拍桌声,“够了!” 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目光齐齐望向坐在主位上的陈母,在中堂内顿时鸦雀无声,气氛格外低沉。 陈母环视众人,撇了撇嘴角,愠怒道:“这事哪里就是你们说的那样了!正如你们看见的,朝廷重视清化府,若是子居办好了这件事,我们陈家恢复往日的荣光是大有希望……” 说着,陈母站起身,一旁的丫鬟连忙上前搀扶着。 众人面面相觑,方才的老太爷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到了嘴边的话终是咽了下去,那几个中年男人也低下了头再不言语。 “昱颉。” 陈母将手中的拐棍抵在地上,开口便叫了陈昱颉,正是方才极为激动的男子。 “诶,老夫人……” 陈昱颉被单独点到,一下子站起身,不禁已冒了一层薄汗,抬手拿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众人的目光都集到了他身上。 陈母神情十分威严,虽已满头白发,但周身气场却是一点儿也不输人,语气淡淡的却已足够给人极大的心理压迫,“你与子居素来不睦,我也知道,是为着他与叶家女儿的事情。只是如今的陈家早已不比往昔,子益虽新入朝为官,可我们老陈家的根基早已不稳了。” 顿了顿,见陈昱颉低下了头默默不语,陈母复又说道:“你是个明白人,如何偏要固执己见?须知此事若是做得好,对陈家是大大的有利,且那叶桑早已嫁到了将军府,这又与情爱什么相干?” 这么一番话将陈昱颉堵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片绯红,羞恼了起来,可陈母说的这些话他也不好反驳,只好暗自忍了下来。 如此想着,他忙点了点头,低垂了眸子不敢看陈母,遮掩着情绪,“您说的是,是昱颉狭隘了。” 陈昱颉的反对声原是最大的,这会子众人见他也不敢言语,只一味点头称是,便更不敢说什么了。 陈母四下看了看,目光最后落在了陈子俊身上,语重心长道:“子居派来的人过来就在这两日了,你们务必协助着子俊将此事筹办好。” 陈子俊在一旁兀自坐着,一直都没有开口,忽然被陈母点到,一个激灵看了过去,也只得应着。 这陈子俊是陈家的三公子,上头有两个哥哥,陈子居从商,陈子益从文,他自己并没哥哥们那样大的志向,呆头呆脑地从了武,也乐得清闲。 待陈母走后,众人走的走,说话的依旧坐在位子上说话。 陈昱颉环顾四周,看向陈子俊时眼里神情颇为不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戏谑地笑着:“这好差事老太太交到了你身上,你可要不辜负她老人家的期望,大干一场才是!” 陈子俊也并未听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只憨憨地笑了笑,叫来了陈家几个铺子的管事,就口罩物资之事细谈起来。 冷眼瞧着他这般,陈昱颉眼底深处划过一抹阴毒,冷哼一声出了堂外。 第422章 拒绝高官 不过三日时间,清化府所需物资便已被陈家筹措了个七八,供这些时候使用还是有余的。 陈家布庄外,许多车马候在门口,来来往往的下人们步履匆匆,手中各自捧着几匹云葛布,小心翼翼地往车上装放。 陈子俊站在几辆车跟前,盯着左边还要顾着右边,一边指挥着下人们妥当运放防疫物资。 另一边,酒楼雅间内,房门紧闭着。 陈昱颉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面上神情悠然自得,手中拿着一沓银票,贪婪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 “吱呀——”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陈昱颉抬头一看,与来人对视一眼,那人便点头哈腰地反手将门关上,w到了陈昱颉跟前,“陈公子,这次您交代的事儿可具已办妥了,您看……” 闻人言入耳,陈昱颉狡黠一笑,也不低头,只垂眸注视了手中的银票几秒钟。 他心下略一思索,从那厚厚一沓银票中抽出一张,食指与中指夹着递了出去,朝着眼前男子一挑眉。 “诶!谢公子!”男子嬉皮笑脸地上前接过银票,定睛细看后脸上笑容更甚,手指在银票上摩挲了几下,喜滋滋地塞进了袖子里。 “拿了这些钱,出城找个无人认识的地儿,谋一个好营生过活,明白了吗?” 陈昱颉身子稍稍往前倾了倾,这么档子事儿,他原也犯不着为此杀人灭口,只要他躲得远远的,不要被人察觉,也就是了。 听了这话,面前男人愣了一下,脸色一僵,随即躬身一本正经地赌誓:“公子放心,拿人钱财与人做事,自古以来就没有再暴露正主儿的理,小的自当另去。” 陈昱颉闻言,略安了心,也不欲再与他多言,遂自己扶着桌站起了身,瞥了一眼男子,淡淡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了。” “嗳,公子慢走!” 出了房门外,陈昱颉四下看了看,见无人,便迅速将那一沓银票塞进了袖内,若无其事地离了酒楼。 一路晃晃悠悠到了陈氏布庄外,还未到跟前,远远地就听见一大群人匆匆忙忙地运放物资,交谈声,吆喝声,夹杂着脚步声不绝于耳。 定睛一看,只见陈子俊站在那几辆车前,陈昱颉微微敛了敛眸子,大步朝人走去,因笑道:“少爷在这儿站着也不嫌累,物资具已备齐,剩下的不过是装到车上,由着下人们去做就是了。” 见陈昱颉过来,陈子俊也未看见对方眼中的自得之情,只是摇了摇头,“这起子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是爱躲懒的,若是不盯紧着些,不知还要出什么乱子……” 这一番话入耳,陈昱颉勾起了一抹冷笑,眼中含着些不屑,“昱颉怎么忘了,少爷素来是最谨慎小心的。何况这般国朝大事,有少爷在此亲自督管,定是一点岔子都出不了的。” 陈子俊还未来得及想明白怎么回话,陈昱颉便朝着他拱了拱手,“你先看顾着,我去庄子上瞧瞧。” 说完,又不经意似的扫了一眼装运物资的车,陈昱颉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得意,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日时间转眼过去,江南运送的防疫物资已如期入京。 高高的城门楼子上,众多官兵执枪把守,不动如山,守着城楼。 城楼下,陈家所托的镖局已押送着物资缓缓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官兵目光早已被吸引了过去,待近了前,才拔了红缨枪拦挡,“你们是哪里来的,车上装的是什么?!” 陈子俊虽已寻了江湖上素来最妥当的立毅镖局,可这毕竟不是寻常的商业货物,而是事关清化百姓和陈家存亡的治疫物资,他自然不能放心。 正因着这不放心,他也不顾族人反对,特特儿地跟着立毅镖局一道入京,身边却只带了几个武功不怎么好的小厮。 见官兵询问,陈子俊忙上前躬身道:“官爷,我们是江南陈家入京送治疫物资的。” 那官兵一听这话,也不看眼前人,顿时便侧过脸与身侧的另一名官兵对视了一眼,心下早已有些激动起来。 “江南陈家?是前些时候高中进士的陈老爷家?”旁边的官兵上前一步,打量了一番来人,问道。 知他提起的是自己的哥哥陈子溢,陈子俊一下子脸上就攒出了笑,道:“是,就是他!” 闻言,官兵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红缨枪,上前小心翼翼地搜检了车内装载的东西,确认过的确是寻常布匹和一些麻绳后,方在心中暗暗认下。 “进去吧,开门——” 官兵说着,转过身朝身后挡着城门的几人摆了摆手,那几人随即便点了头,应声打开了城门,又给镖局的人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来。 …… 陈子俊一行人入了城内,抓着几个路人打听了一番陈府的所在,千防万防地押着物资便到了陈府外。 下人通报后,不一会儿,陈子居便自府内匆忙出来,“子俊!” “二哥!” 见到陈子居,陈子俊一下子便雀跃了起来,自己的这两个哥哥,虽时常说叨自己不务正业,但对他一直是极关怀备至的。 “你怎的也过来了,这一路奔波,身子可还受得住?” 打量着眼前的弟弟,陈子居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还未等他回话,便又兀自开了口,“你大哥今日散了朝就被几个王公大臣拉去圣叹楼喝酒了。” 说着,抬手抓了弟弟的袖子就要转身入府,却被人生生拽住。 “二哥过虑了,我这身子向来硬得很!”陈子俊复又使了力气,反拉了陈子居往车那边走,拍了拍车辕,笑道:“二哥你看,这些都是此次治疫的物资。” 陈子居眼前顿时一亮,方才下人来报时便已交代了,只是自己忽然见了弟弟,一时竟混忘了。 听着这话,陈子居忙上前掀开了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捆一捆的云葛布与一圈一圈扎好的麻绳。 看着这些东西,不由得心下感慨,嘴上也就说了出来,拍了拍弟弟的肩,“事儿办得齐整,果然长大了。” 被自家哥哥夸奖,陈子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着。 陈子居四下看了看,想着陈子俊定然还未用过膳,正欲拉他进府吃饭,却忽的想到这批治疫物资甚为重要去,不若先亲自送了去叶贾戎那里。 如此想着,命人将车帘子都卷了,上前细细逐一查看,一匹一匹地看过去,摸到其中一匹时,陈子居面上笑容顿时一僵。 小心翼翼单拿出来了那匹手感不对的布,放到眼前细看,眉头一下子紧蹙起来,心下暗道不好,抑制不住地喊出了声,“快!快!你们把剩下的几车云葛布挨个细看一遍!” 一声令下,陈府的下人和陈子俊带来的人面面相觑,并不敢多问,却迅速上前各自查看布匹。 “怎么了,二哥?” 陈子俊方才还笑嘻嘻的,这会子见他如此焦急神色,心中也忐忑起来,发问时声音已有些发颤。 陈子居扯过方才的那匹布,递到了他面前,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直勾勾地盯着陈子俊。 上手一摸,陈子俊便觉出些不同来,指尖所触,手感比其余上好的云葛布不知要差了多少,这般明显的劣等料子,竟被掺了进去。 须知这可是此次清化府的物资啊! “找到了!” “这儿还有好多!” 惊叹声此起彼伏,看着下人们三三两两找出来的劣等料子,堆在一起竟然有百匹之数,陈家两人立时愣在了原地。 陈子俊早已慌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踱步,急得头上直冒汗,“这可怎么办啊,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这可怎……”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旁较为冷静的陈子居打断,“去圣叹楼把大哥唤回来,速去速回!” 随身的小厮得了吩咐,躬身应下,转身就要往圣叹楼去,却忽的被陈子居叫住。 方一转身,定住脚步,只听得陈子居又沉声补了一句,“记住,只说族中有急事就是。” “是。” 望着小厮离去的身影,陈子居紧蹙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 这会子大哥在圣叹楼与一帮子王公贵胄喝酒言欢,其中不乏朝中重臣,若是方才他不叮嘱一声,那小厮去了只照实了说,到时不定要出什么篓子。 陈子俊急得团团转,此刻见他脸色比方才好了些,“二哥……” 才叫出口,就见陈子居已经上前指挥下人们将那些劣等的料子放进另一辆车里,陈子俊到了嘴边儿的话只得又咽了下去。 却说那小厮一路小跑,终于到了圣叹楼,进了楼内便直奔二楼雅间。 好不容易寻摸到陈子溢所在的房间,抬手拉了拉门侧的一串铃铛,叮呤之声顿时传入了房内。 小厮敛了敛眸子,深呼了一口气,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开门的女子与他对视一眼,面上还有些许微醉的薄红色。 “姑、姑娘,我是陈府来的,二公子谴我来请大公子回去,说族中有急事要即刻处理。” 小厮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往雅间里探着,一眼便瞧见了自家公子。 第423章 远赴清化 陈子溢只略喝了几杯薄酒,听见动静回头去看,正好与小厮对上了目光,想起他那话,复又看了看在座几人,笑得儒雅,“看来是不得不回了,改日我请诸位吃酒。” 座上几人也是笑着,并未有什么话,一番客气也便命随从送了陈子溢出去。 出了圣叹楼,那小厮见四下无人,便低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并告诉了他,惊得陈子溢睁大了眼,又急又气。 因着如此,二人脚下步子又快了几分,不一会儿,便到了陈府外。 见人来了,陈子居大步迎了上去,拉着陈子溢边走边说,查看了那装了几近半车的劣等料子。 “此事需暂且压着,若让朝廷知道了可不好。” 陈子溢从酒楼过来本就又情绪不好,这会子看了这些料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一旁的陈子俊,“你怎的也来了,也好,我随你一道回江南。” 顿了顿,陈子溢敛了敛眸子,又道:“陈家原本就已将没落,如今好容易逢上个时机,竟出了这种宵小之辈,我陈家断不能容他!” 陈子俊站在一边,这时哪敢说什么,心下除了忧虑就是畏惧,只知道点头。 因事态紧急,刻不容缓,故二人当下便简单拾掇了,带着几个人,驾着装了劣等料子的马车出城直赴江南了。 谁知陈子溢与陈子俊走了没多久,陈子居方清点了余下云葛布与麻绳的数量,正欲转身回府,耳边就传来了骏马嘶鸣的声音。 “吁——” 随着马儿停了下来,姬长夜收了收手中的缰绳,也不下马,看了一眼陈子居,片刻后开了口,“这是此次的防疫物资?” 瞧见是姬长夜,陈子居也是愣了几个呼吸的空当,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是,不过……” 姬长夜本就不喜欢陈子居,也不欲与他多言,勒了缰绳,将马儿调转了方向,就道:“未时之前送到我府上。” 吩咐完了,姬长夜便准备策马离开,却忽然听见身后之人的喊声,只好停了动作,颇有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问道:“怎么?” 无视掉了姬长夜不怎么友善的目光,陈子居上前一步,声音不高不低,“大人有所不知,这只是第一批物资,余下的只怕过两日才能到京。” 陈子居低垂了眸子,并不去看姬长夜,心下却不免有些忐忑。 真相到底如何自是不能告诉了他去,眼下也只有这般说辞才能勉强说得过去了,只盼他不要多加怀疑刁难,也就是菩萨保佑陈家了。 闻言,姬长夜果然怔了一下,论理这原不该是分批送来的,但陈子居既如此说了,他也并不想多计较。 忖度了片刻,姬长夜瞥了一眼陈子居,淡淡道:“你寻几个人,与本官一道先押了这些物资回将军府。瘟疫紧急,耽误不得。” “是。”陈子居拱了拱手,面上神情看不出喜怒来。 一路回了将军府,及至府外。 姬长夜纵身下马,吩咐人将云葛布和麻绳统统搬入府中一处空着的小库房里,自己则去淮南院寻叶桑。 方入了院内,见叶桑坐在石桌旁喝茶,手上还捧着一卷书。 姬长夜忙快步上前,唤了一声“桑儿”,没等人发问就自己先说了,“陈家将云葛布和麻绳送来了,虽还有一批未抵京,然现有的已不少了,我已叫人搬进了南头的小库房里。” 这话入耳,叶桑顿时眼前一亮,放下手上的书就起了身,只是看着姬长夜,“在库房?” 姬长夜点点头,便被她拉着往库房的方向去了。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着,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库房外。 “少爷,少夫人。”两边把守的小厮见了二人,齐齐躬身行礼,打开了库房的门。 迈入门内,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大堆云葛布和麻绳映入眼帘,叶桑心情好了不少,上前摸了摸布面儿,心下满意,不由得点了点头。 姬长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动作,略微思考了一下,问道:“制作口罩一事,桑儿如何打算?” 本还凑近细看料子的叶桑,在听见这话后,顿时便停下了动作,一个愣怔之后,看向了姬长夜,眨了眨眼,“那,当然是找绣娘来。” 语罢,转过头打量了一番这么一大堆口罩材料,叶桑微微皱起了眉头,喃喃说道:“只是这一时之间,上哪找这么多绣娘去……” “这有何难?将京中的绣娘悉数召来便是。” 瞧她这般为难,姬长夜勾唇一笑,十分轻松地说着。 听了这话,叶桑却是摇了摇头,双手负在身后便往外慢慢走,声音并不怎么高,“制作口罩也并非易事,若是直接召了她们来,只怕也不得尽心的,到时若误了事总归是不好。” 看着她的担忧,姬长夜并不以为意,只觉得这些不过是些小事,并无很大影响,遂与她并肩走着,语气依旧云淡风轻,“我若是下了令,他们哪敢不从不是?” 闻人言入耳,叶桑立时便顿了步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总是不想百姓心里对你有哪怕一点点怨气的。” 对上了眼前人的一双眼睛,见她竟这般认真,姬长夜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微微颔首,淡淡应了一句,“好。” 出了库房,看着小厮锁上了门,叶桑这才放心地往外走,入了廊内,没走几步脑子里就忽然有了法子。 眼前一亮,侧过脸朝姬长夜说道:“长夜,你现在就去宫中一趟。禀了皇上,将宫中的绣娘都带回来候着。” 姬长夜心下当时便赞她机灵聪慧,面上笑笑的,应了一声,“好。” 见他应下,叶桑四下望了望,又快速朝前走了两步,叫住了一个正在洒扫的婢女。 婢女忽的被叫到了跟前,又见着姬长夜也在,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眼中不免有些茫然,“少爷,少夫人。” 叶桑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婢女,吩咐道:“就说是我的吩咐,去将城内那几个绣坊的绣娘全部请过来,在府外候着。” “是!” 婢女手上本还拿着扫帚,听叶桑如此说,心下虽不怎么明白她此举何意,但既得了令,便也丢下扫帚,一溜烟儿往府外去了。 看着婢女离开的背影,叶桑面上这才有了些许笑容,送姬长夜出了府。 因待会儿还要见那些绣娘,她也懒待现回淮南院,遂叫人上了茶,自己则在在中堂内落座,悠哉悠哉地喝起了茶水。 未时过半,日头正高高的照着,不时刮过一阵微风。 忽隐隐约约听得外头一阵阵的喧闹声,叶桑本还靠在椅背上,不由得直了身子,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正听着,只见方才的那名婢女敛了敛衣衫,走了进来,朝着自己福了一礼,“少夫人,依您的吩咐,全城的绣娘现已俱在府外候着了,您看……” 闻言,叶桑将手中茶盏置于一旁桌上,满意地点了点头,扶桌而起,抬脚往外走去,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办得很好,待会儿自去管家那里领赏银。” “奴婢谢夫人!” 离门口越近,那喧闹声便越清晰,叶桑抬手拢了拢鬓发,面上是得体的笑容,迈出了府门外。 见着叶桑出来,几个小厮忙上前制止众人言语,不消片刻,府外鸦雀无声。 绣娘们纷纷静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俱是好奇和疑惑,不知这将军府的少夫人到底整什么名堂。 “今儿请诸位来,不为别的。想必各位都已知晓了南边的瘟疫之事,眼下清化府瘟疫刻不容缓,亟需大批口罩来阻止瘟疫蔓延,以免染了更多百姓。” 闻听此语,不待叶桑继续说下去,人群中便已有人扬高了声音发问,“口罩?夫人您所言,是面纱吗?” 循着声音望去,叶桑微微摇头,从袖中拿了一个口罩出来,声音也比方才高了一些,“倒有些相似,你们且瞧瞧。” 说着,递了一个眼神给身后刚从院儿里出来不久的角梅。 角梅会意,接过口罩,又上前递给了前边的一名绣娘,示意她往后传看。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吸引了过去,纷纷围了上去,看那口罩到底是个什么罕物。 叶桑话已说到这里了,又念起自身的身份,众绣娘立时明白了过来,这是要她们来制作口罩。 思及如此,有绣娘已然拿过口罩细看了起来,喃喃说着:“这物瞧着也并不如何难做,只是更需费些功夫吧。” 她这么一说,周遭其余的绣娘立时也往制作上面想了,一时间围绕着口罩讨论了起来,直到叶桑咳嗽了两声,这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瞧着众人目光看向自己,叶桑直了直腰,朗声道:“清化瘟疫颇重,眼下紧着要一大批口罩,清化等不起,天下的百姓更等不起。各位若有愿意留下相助的,站到那位姑娘身前,每日将军府自有一两银子相养。若是不愿,我也绝不会强人所难。” 第424章 行迹疯癫 角梅会意,朝着靠墙的那边挪了挪,朝众人示意来她这里等候。 众绣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起初还只是三两个人过去,叶桑又说了几句,角梅身前一下子就涌了一堆人。 她被挤在角落里,只得招了招手,扬高了声音喊道:“不要挤,咱们要的人多,在这儿依次排好,记册入府就是!” 瞧着眼前景象,叶桑会心一笑,摆手便命一旁的小厮往账房去拿了一本空白的花名册来,又在角梅面前支了一面方桌,搁置好笔砚,这才准备齐全。 绣娘们一时都整整齐齐排好了等候,只有两三个人悄没声儿地走了,叶桑也并不在意。 “待会入了府啊,可千万记得谨守着规矩,没的叫人小瞧了咱们去!” 一道颇敞亮的女声自街转角处传了过来,叶桑的注意力登时便被吸引了过去,抬眸望去,只见一个老嬷嬷带着四五十个宫装女子朝将军府走了过来。 方才人群中还有些笑语声,这会子到了府门前站定,俱是敛声屏气,再没了声音。 叶桑打量着来人,又见那老嬷嬷朝自己走了过来,面上带着笑,心下就已明白了过来。 “奴婢见过少夫人。”老嬷嬷朝着叶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身后的一众绣娘亦是齐齐跪下行礼。 果不其然,叶桑心想。 如此想着,上前轻扶了一把老嬷嬷,那人起身后便侧过身子,指了指那些绣娘,笑盈盈地开了口,“少夫人,奴婢是奉了皇上的旨,带着司制房的绣娘们来制作口罩的。” 叶桑点点头,也不说话,目光淡淡扫过那群绣娘,又与老嬷嬷对视了一眼,随即朝着不远处与角梅帮忙的冬九招了招手。 见状,冬九莲步到了跟前,福了福身子,“夫人有何吩咐?” 叶桑看了一眼老嬷嬷和那些绣娘,说道:“你带着嬷嬷将宫里来的这些绣娘安置到南边院儿里,我待会儿会过去。” 听了这话,得知是宫里的人,冬九不由得眼前一亮,点头应了一句“是”,便引着老嬷嬷及一众绣娘入了府中。 众人方才入了府中,叶桑正欲转身回府,就听见身后的骏马嘶鸣声。 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姬长夜。 “桑儿。”姬长夜下了马,将缰绳扔到迎上来的小厮怀里,大步上前就到了阶上,站在了叶桑身侧。 姬长夜目光往院儿里探了过去,瞧见廊内有许多女子的身影,一想即是京中各处绣坊的绣娘们。 “我方才入宫已禀了皇上,用不了多久人就该到了。” 姬长夜抬手抚了抚叶桑的眉头,末了又补了一句,“出宫时遇上了傅大学士,许久不见,与他喝了会子酒。” 听了这话,叶桑拉下他的手,凑近了些果然闻得他身上有些酒气,轻笑道:“宫里司制房的绣娘已然到了,才叫冬九引了人去南院安置准备。” 说着,四下望了望,见府外已没什么人了,叶桑拉起姬长夜的胳膊便往府里走,边走边说着,“你回房喝些茶醒醒酒,我呀,还要去一趟南院儿。宫里头的那起子人绣法自是极精致的,只怕是没见过口罩,不知怎么绣。” 被她拽着入了府中,姬长夜恋恋不舍道:“早些与她们交代了就回房里。” “好~”叶桑点点头,脸上笑嘻嘻的。 另一边,江南陈家却是一派严肃景象。 在中堂内,陈母端坐于主位之上,旁边的位子上坐着的人正是陈子溢。 平日里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格外威严,目光扫过在座众人,眼中满是不忿和愠怒。 “你们瞧瞧,好好瞧瞧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针落可闻的堂内忽然响起来陈母的声音,她拿着拐杖指了指地上扔着的一大堆劣等料子,又敲了敲地面。 虽然已经年迈,可眼神中透出来的精明和犀利,还是令人不容小觑。 这拐棍儿触地的声音敲在众人心上,一时间堂内之人纷纷低垂了头,或埋头喝茶,或盯着地面,大气儿也不敢出。 陈子溢轻轻抚了抚陈母的背,为其顺着气,待她面色和缓些,这才开了口,“老太太别急,眼下已然有了线索,今晨便已着人去查。” 顿了顿,陈子溢端起了一旁楠木小桌上的茶盏,茶盖与茶杯触碰的声音格外清脆,令人清醒无比,“过不了多久,定能将这幕后之人揪出来。” 说着,他浅啜了一口茶水,不经意地抬眸看了一眼众人,将他们各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下已然有了个底儿。 在中堂内的气氛顿时便更加冷了几分,又恢复了方才的寂静无声。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堂外隐约传来小跑的声音,声音越近,那脚步声便越慢。 听见动静,陈子溢与陈母一齐抬头看了过去,只见正是今晨被派去主理此事的小厮刘五回来了。 那刘五入了堂内,看了看两边儿坐着的族中各人,径直走到了陈母与陈子溢面前,躬身道:“老太太,大公子,查到了,人抓到了!” “抓到了?” 刘五忙点了点头,与陈子溢交换过眼神后,转过身朝着外头摆了摆手,当下便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小厮押着一名男子进来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被吸引了过去,唯有陈昱颉,在看清楚男人的脸之后,立时吓得面色一变,却是强装镇定,拿起了手边儿的茶盏。 “就是他!一有了线索小的就即刻带着人各方寻访搜查,此人拿着咱们票号的银票,在城郊置办了好几处房产,这才露了马脚。” 刘五说着,上前踢了一脚男人的膝盖处,硬是让他跪了下来,才又向陈子溢禀道:“小的带着人围了他的住处时,他觉出不对来,竟还想跑,得亏小的早已料到,这才没让他跑了。” 这话说得颇有些得意,陈子溢也并不在意,此刻虽是抓到了人,但幕后之人尚未揪出来,他也并不能安心。 男子抬眼正好与陈子溢对视上,被其目光中的冷凛震住,身边又全是陈家的族人,他一下子就有些发怵,却咬死也不承认,“各位大老爷明鉴啊,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我一个乡野村夫,哪里……哪里敢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呀!” “好一个大逆不道!” 见人拒不承认,陈子溢冷哼一声,重重地将茶盏放下,气势格外逼人,“你既知道这些,便也应该知道,此次的这些东西并非寻常商货,而是朝廷所要的防疫物资。” 说着,陈子溢站起身来,直直到了男人面前,押着男人的两个大汉见状,硬将人拽得仰面望着他。 “不承认也无妨,我陈家本也无须亲自插手这档子事,押了你去见官,审也不必便能直接定你个欺君和妨害公务的罪名!” 这话入耳,男人瞳孔猛地一收缩,眼里俱是惊恐,谁知陈子溢又微微俯了身,沉声补了一句,“这两条罪名压下来,到时你有几个脑袋怕也不够砍!” 他们这类小民哪里又知道这些事情,又无从考证,听陈子溢这么一说,男人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惊惧得浑身发抖,没几秒,额头豆大的汗珠便顺着脸颊流下。 陈子溢细盯着他的反应,只见男人膝行几步,直直地指着陈昱颉,“是他!是他给我钱叫我做的,不、不关我事啊……”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竟敢在此污我清白!”陈昱颉拍桌而起,眼睛瞪得老大,细看却见其嘴唇都有些发颤。 男人胡乱地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交到了陈子溢手上,并不敢靠近陈昱颉,“这是你当时与我来往的信,上面还有你的私印!” 堂内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一时之间话语声充斥着耳膜。 陈子溢细看了信上的内容,又交与陈母,二人又低语了几句。 陈昱颉跌坐在地上,知道自己这次的事情败露了,也不欲多做辩解,只是坐在地上又哭又笑,俨然一个疯子。 “来人,把他逐出去!自此以后,我陈家便再也没有这个人!” 陈母话毕,身侧的陈子溢一扬手,便有几个大汉上前架起陈昱颉,任他哭嚎也毫不理会,生生拖出了堂外,不一会儿便再没了声响。 经此一事,陈子溢在族中威望更胜从前,当即便带着陈氏布庄赶制出来的云葛布返京。 最后一批物资虽晚了一日才抵京,众绣娘在叶桑的带领下完成了一大批口罩。 离开绣房的那一刻,叶桑伸了个懒腰,便被人从后面抱住,不用看也知姬长夜。 “这几日,辛苦你了。” 姬长夜的声音格外带着几分温柔在里面,抬手摸了摸叶桑的头发,眼里也带着笑。 叶桑转过身面朝着他,顾不得儿女情长,想起运送物资一事,与他提起,待他答应了,便调笑了几句。 姬长夜心里多少还有点傲娇,嘴上只是说着,“本官只是为天下百姓计。” …… 寅时末刻,清化府衙,清雅的檀香氤氲着干净的气息,收拾完书案,叶贾戎刚坐定,便喊外面值夜的小厮,“去把姬大人请来吃果子。” 第425章 各自悲凉 姬长夜这会子刚安排着把口罩送进府衙库房,闻听是叶大人来请,转身便去了。 “这三天三夜舟车劳顿车马未停,真是辛苦姬大人了,”叶贾戎顾不得身体劳累,起身便拜。 姬长夜轻轻一笑,微微颔首,算是还礼。 叶贾戎存心问问叶桑近况,并要姬长夜休息片刻,便问向左近道:“还不给姬大人奉茶?” 姬长夜闻听,从桌上果盘里抓过来两个果子,抬手示意,“这个便好,茶就不必。” 看着姬长夜嚼起了果子,叶贾戎只得示意他坐了,俩人并无他话。 只过了片刻,听见外面军士步伐齐整,当是在巡夜了。 如此想着,姬长夜便道:“叶大人忙公务便是,我去与他们巡夜。” 说着,便整整盔甲,走到门前,微微一晃,身形便没入黑夜中去了。 见姬长夜出去了,叶贾戎揉了揉酸疼的后腰,心下便苦笑:“姬大人这体格便真是极好的,此刻我已然起不得座了。” 翻看了各处瘟疫分析,叶贾戎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下沉思,倒是连茶也不顾了。 次日清晨,早有衙役知会了府城内外大小官吏共各处民众,要他们来府衙大堂听指示。此刻官员共民众齿序排座,早从大堂排到了衙门口,要听新任知府交代一二。 众人从辰时初刻一直候到末刻,日头毒得响亮,叶贾戎还没出现,众人早就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这新的官老爷是刚考中的,也没当过官,还不知道啥水平呢,”有那嚼舌根的,便开始在人群中说这聊那。 “怕不是哪门哪家的公子,只是下来长长阅历的。” “长阅历来咱们这儿?这不是朝廷不想让咱们活了吗?” 姬长夜在正堂上坐久了,听着由堂外逐渐淌进来的切切私语,便有些不耐烦,冷眸往堂下一扫,便有那眼色好的官员,指使人出去,不消片刻,堂下便没有声音了。 姬长夜浅啜了一口茶水,站起身来,便往后院书房去了。 书房外有小厮候着,姬长夜指了指房门,便问:“叶大人可在?” 小厮便回:“叶大人昨晚便嘱咐不要进去打扰,所以即便是到如今这会子了,我们还是不敢进去。” 姬长夜纳罕,闪开小厮,推门进去,却见叶贾戎官服齐整,坐在那,一动不动。姬长夜心下不喜,快步走上前去,却见他满身冷汗,官服都湿透了,摇了摇,才醒。 叶贾戎满脸憔悴,怔怔地出神,姬长夜再摇他,他似乎是打了个激灵,声音嘶哑地说到:“不能让他们聚在一块,聚一块便是要出乱子了。” 看来叶贾戎是累极了昏然睡误了时辰,姬长夜眉头一展,拍了拍他肩头,低声道:“叶大人稍事休息,我先上堂,为您立威。” 彼时,将军府。 拍了拍书上的灰,角梅灰头土脸地问叶桑:“少夫人,您要从藏书楼搬这么多书进书房所为何事?平日里也没见您如此用功读书呢。” 叶桑也不特意搭话,只是嘴里喃喃的,翻找着:“《医宗金鉴》《太平圣惠方》《外台秘要》……这些书是救命的学问,不到关键时刻我才不会请出来呢。” 角梅也听不懂,摇了摇头,接过叶桑递来的一大卷,抱着往书房去了。 府衙大堂内外早已是人声鼎沸,不时有几句叫骂传出来。本地官员也松散作一团,谁挨着谁谁靠着谁,远远得看不清了。 姬长夜远远就听见,眼色一厉,转到大堂口,咳了一声,便从大堂下一步一步往上走,身上那股气质一散,便使人觉得冷嗖嗖的。 两班官员并衙役只是一瞄,便激灵灵一个冷战,立马端正身子,堂下声音便也稀了。 “在下姬长夜,与叶贾戎大人一同前来,所为瘟疫诸事,本官不善庶务,也不会特意约束你们所为,但倘若有那心思不正,想投机取巧暗中作-乱不尊王法的,别怪刀下无眼。” 众人闻听,身子便更坐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叶贾戎听了,心想姬大人真是好威风,便正了正官帽,迈方步一步三摇,在大堂坐下,惊堂一拍,开口便是恩典。 群下心里一松,心道还是这位大人好说话。 叶贾戎布恩泽吩咐诸事,日头可就眼瞧着高了。 姬长夜不想再坐,便暗自起身出门,走去堂下转转。却正看到一人手揣着一大包口罩从堂上跑下来,头上还胡乱顶着几个,也不看路,迎面就要撞上。 姬长夜没等他走近,早一闪身,那人便连着几个快步跑远了。心下正疑,却听见堂上又哄乱作一团。 “给我给我,给我再来两个!”那人嘴里一边说着,一边手里抓了一大把,正往怀里揣。 “去你的吧,你老小子拿了几个了,你家几口人,要这么些个!” “诶诶诶,那是谁,抢了一包袱就溜了,小子你可真是好本事……”众人眼直了,直瞧那人一溜烟跑下堂去。 衙役们劝也没法子不劝又不行,一个个一脸苦相,正在人群外周急得跺脚。叶贾戎揉了揉头,也感觉这起子人实在让人无可奈何,毕竟衙役插不了手。 “好了好了,救命的东西,谁家也有。”叶贾戎也就干喊了两声,再也没法子了。此刻姬大人不在堂上,叶贾戎心觉无力极了。 姬长夜见了,敛了敛眸子,深咳一声,堂上人还没觉得啥,便见明晃晃的长刀从暗处探头出来,那刀头锃亮,有几把还带血呢。 一时间整个大堂都悄声的,有人滴下几颗斗大的汗珠坠到地上,连着噼啪几下。 “胆子真大,”姬长夜淡淡道,声音听不出喜怒,“再有哄抢的,格杀勿论!” 这下实在没人做声了,众人依次领下口罩,悄声慢步下堂去了。 更有亲军压着箱箱口罩,登时启程,往清化府下各级乡县分发去了。 太阳正要落山,一身常服的叶贾戎走在路上,想看看出门的百姓是否都戴好了口罩。路上无人,即使有几个,也是戴好口罩,急匆匆地行着,忙自己的营生。叶贾戎心下略微放下心来,却就看见路边有人窃窃私语,一人手里拿着口罩,一人好像是在兜里掏银票。 “你这些是哪几户的?” “别问了,给钱就行了,反正不碍的,那几家肯定闹不出声。” 走近了一听,叶贾戎顿时一激灵。也顾不得什么,他立马转身快步回府,门前两个衙役正躺门口晒太阳,见知府大人来了,赶紧起身行礼,老老实实站着。 叶贾戎低着头,也并未理会他们,背着手,走进府衙,几步就赶到大堂之上,惊堂木一拍, “升堂!” “威……武!” 水火棍直挺挺地捅在地上,身板挺直,两班衙役各自站定,为首的是几位捕头。 “众捕头,即刻带队前去详查,凡是家里口罩已然不存的,查明缘由。倘有地痞恶霸抢夺、宵小盗贼盗窃的,一但查出,即刻押入大牢。若是有人倒卖大批口罩,不问缘由,一律杖责三十,即刻便去!” 众捕头得令,转身便要走,却又听叶贾戎在后面沉声说道:“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中间有私相授受中饱私囊的,我便悉数交由姬长夜大人发落。” 众人听了一怔,立马回过身来,齐齐对着叶贾戎深鞠一躬,抱拳便道:“属下一定恪尽职守!” 叶贾戎也没应声,一摆手,各人便四散去了。 时间过了二更,京城将军府大门口,府前的一对石狮子被火把照得发亮。 冬九刚在门前站定。 “皇上听闻叶姑娘正为瘟疫之事翻找古医书,特命奴才将大内封存的历代治疫方书送来两箱,望这些能对叶姑娘有所臂助。” 站在冬九面前的,是云世坤身边主事的大太监。 冬九被叫出来主管领书一事,看着眼前两大箱,张了张嘴,惊得说不出话来。良久,向那太监深行一礼,躬身道:“有劳公公了,还请公公进来喝杯茶,吃两块点心歇歇脚。” “姑娘客气了……” 却说清化府。口罩作为阻断疫毒从口鼻传播的有力装束,效果真是立杆见影。这日天还蒙蒙亮,原来足不出户的张八戴着口罩,正出城往远郊自家祖宅去,想着如此阴湿湿的天,老宅子怕是要受潮了。 刚进祖宅要打扫,便远远听见有些许人声。心想自家祖宅周近都是几十年没人收拾的荒地,人声又是从何处来?正扒着墙头远远望去,却见一队兵士抬着病人的死尸,投进了一个大坑里。 张八心下想,“哦,原来他们将死尸皆在此处安置,咦,那远处那是什么?” 张八细细瞧,却见柴火垒起了高台,死尸便叠放在那上面,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刺鼻的桐油味道。 他心下又惊又怕,懵然醒悟,“他们要把尸体都焚了,唉哟我的天呐!” 想到此处,张八不由得从墙头跌落,掉在自家院里。倘若柴火总是晾不干,淋上桐油便能让柴火烧着烧透,这是百姓都在用着的法子。 第426章 暗流汹涌 人死后入土为安是伦理所在,更是南北常俗,如今为了瘟疫连伦理民俗都不顾了,张八作为一个安土重迁的老民,心下便恼。顾不得收拾老屋,立马溜出祖宅,向清化府城狂奔。 刚一进城,见四下里没有官兵,便大声喊到:“不好啦不好啦,官兵要把尸体都烧了,人死了尸体抬走不说,到现在连灰都不给我们留啊!” 本来各家在家闭门不敢外出,听闻此信都从门口探出头去,偷偷瞧。见是张八,便知道他是个老实人不说谎话,于是各家各户戴好口罩便出去,想问个实情。 此事一经发酵,便如何也挡不住了。 天还是阴阴的,土地连日不干,地上皆是泥水。大大小小的足印连绵不断,从城门口一直探到远郊。 “形势虽有好转,然有这几处关节紧要,需知会各处乡县……”檀香入鼻,心神凝聚,叶贾戎正在批复公文。 写至半途,却正听见门外衙役连声叫喊,抢进门来:“知府大人……大事不好了知府大人!” “如今城内城外都有不少人自发涌去焚尸处了,民情汹汹,我们不知道如何是好,已然,已然拦不住了!” 眼看那衙役身子都直不起,只能半弓着,正大口喘-息。 叶贾戎悬在空中的笔掉下一大颗黑墨,他心下讶然,一时却有些懵了。 “尸体集中焚烧,本也是想着远人所居,以免再起感染,也好稳定民心。但如此一来,便是民意鼎沸,秀才口舌难辨了。”顾不得擦去纸上墨痕,叶贾戎从书桌后面转出来,背起手,急得在书房里连连踱步。 “不辨就是。”只听窗外有人答应。 “清晨如此,也太过于聒噪了。”却是姬长夜慢步悠了进来。 衙役见了紧忙闪身到一边,躬身行礼。 “这起子人要是闹大了,该杀的,只管杀了便是。”姬长夜一脸平淡。 “引起哗变,更当如何?”叶贾戎示意衙役退下,看到是姬长夜,言语间虽是质疑,但心下却实是松了一口气。 闻人言入耳,姬长夜敛了敛眸子,语气肃然。 “恩威并施,自能无虞。” 彼时,焚尸处早已乱做一团。 府兵们虽有兵刃,但是面对涌上来黑压压的一大群亲戚乡里,倒是也伸不出来。 不时有人冲破了他们的围挡,正冲向尸堆想要翻找自家亲人的尸体。 此时便有人在后面高声鼓噪着,“他们不敢把咱们怎么着,咱去把自家亲人的尸体找出来自己埋了,咱不怕他们!” “我的儿啊,娘以为官兵将你抬走是要下葬,谁知道他们是要把你烧成灰啊!”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太太和其他大多数人一样,被官兵衙役的人墙挡住,并不敢靠前,只能坐地嚎哭,那样子谁见了也觉着悲凉。 刺鼻的桐油气味,点燃的火把,横陈的死尸,喧闹愤怒的人群,在这阴湿的天气里,显得如此混乱而凄惨。 眼看着众人便要都冲上尸堆了,猛然听见骏马嘶鸣,却是姬长夜带兵到了。 “都围起来!”姬长夜面无表情地对左近的亲军说道。 众人还要吵闹,已有军士划开人群,前去护着那高台,紧接着几队人抄出长刀,连赶带拦,终是把这群又累又怒的民众远远挡在高台之外了。 叶贾戎从军士间转出来,对着人群,远远地作揖。 “各位乡亲,这死人尸体确是易传疫毒,集中焚烧一事,还请大家息怒。毕竟疫病横行,无人想染,事急从权,无可奈何。死者长已已,深知各位皆为父母儿女,人伦大理我也知晓,待瘟疫好转,我代朝廷挨家挨户向各位谢罪,何如?” 一下子被百来双眼睛盯着,叶贾戎心中也是有几分慌乱,两腿轻抖。 “别听他在那瞎说呀,我们还是快去把亲人尸体找出来要紧啊!” “别说了别说了,我可不想染上,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回去吧……” 人群中很快就出现了两种声音。 “去你大爷的,边儿玩去,那可是老子娘。” 一个明显泼皮无赖样的汉子在后面大喊,紧接着就又有不少人猛然推开身前阻拦的军士,向着高台冲去,那样子是笃定了这些人不敢拿他们怎么着。 那汉子先发制人,人群喧闹起来,他已经大快步地往前跑了。 他脸上还正得意,惊觉有一杆长刀从心尖扎了进来,他眼前一黑,登时死了。 “朝廷有命,抗旨格杀!”姬长夜刀口血尚未擦,便翻身上马,对着冲过来的人群,眯了眯眼。 “点火!” 火光冲天而起。 …… 京城。 “冬九你过来给我揉揉,我腰疼。” 叶桑已然累极,医书典籍浩如烟海,虽有大内密藏可为臂助,但毕竟人少力薄,此刻虽有进展,其事尚早。 “翻几个能治时疫的方子实难呀!”推开桌上垒高的书卷,叶桑脸上是灰手心是汗,灰头土脸地伏在书案上,也顾不得擦,便要睡去。 “嘭!” 一卷书砸在耳边,叶桑揉了揉头,还是睡着了。 试玉要烧三日满,辩才须待七年期。 集中处理的尸体,坚决执行的口罩,加上熏艾草以及分批分地治疗诸事,瘟疫很快就有所遏制。 尽管桐油的味道还是每日在着郊外弥漫,但总不复往日混乱景象了。 清晨,阴沉了数日,今儿总算是见了太阳,街上石板透着亮。 “夫人夫人,你快来看呀,咱总算是到了。”外面嘈杂的人声渐渐稀了,冬九掀开帘子,远远地瞧见了府衙。 “知道了,准备下车吧。”叶桑头没抬,正翻书的手却是一顿,须过了有半晌,才总算是翻了页了。 又过了片刻,马车在衙门口停住,叶桑一边探出身来,一边往衙门里面使劲瞧了瞧,抿了抿唇,脸微微地红了。 刚落脚,门口当值的两位衙役见是年轻的夫人小姐,心下起疑,便连声问了起来:“干什么的?府衙重地,哪是你们妇道人家该来的地方,可是有冤屈?状子拿来。” “没有状子,也没有冤屈。”叶桑站直了身子,还没接着往下说,便被衙役抢白了。 “那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走快走!”其中一位衙役满嘴的不耐,连下了两步台阶,直冲着将军府少夫人摆手。 “嘿,你这人,我们少夫人是来见夫君的,你个小小衙役耽误得起吗?还不进去禀报你家大人知道?你等什么呢?”冬九一路累极了,还想着尽快见了自家少爷,安顿下少夫人便能有地儿好好歇着,不料被这衙役一通白话,心下却是有些恼了,嘴里便满是火气。 两位衙役听了,对视一笑,互相使了个眼色,又下了几步台阶,看着主仆三人,却是要动手赶人了。 “什么少夫人不少夫人的,来了也不打听打听,如今知府大人是京城派来的天官御吏叶贾戎大人,另有一位姬大人同行,哪有你家夫人的夫君,怕不是来错地儿了吧?再跟你们说一遍,衙门重地,速速闪开!” 叶桑听了气得杏眼圆睁,但此刻极疲倦,却是没心力反驳了,她揉了揉脑袋,想想还是要同两人争辩下去。 正在此刻,却见正衙门口转出来一队巡逻的亲军,远远瞧见了自家少夫人,便快步跑上前来,一齐行礼: “参见少夫人。” 两衙役哪里见过这阵仗,登时瘫倒在地。 …… 分析完瘟疫,定了下一步的方略,两人正在书房闲谈。 “说起来,桑儿确是好姑娘,小时便觉她聪慧,如今能与姬大人结为连理,却正是有缘了。” 听到这话,姬长夜拨了拨茶盖,没搭话,嘴角的笑意却是敛不住了。 叶贾戎见了,轻笑着摇了摇头,心下正为这对璧人高兴。 “也不知道她在京城怎么样。”姬长夜嘴角的笑容消下去,却又在想念叶桑了。 “衙门外有一主二仆要进来,说是要找姬大人,自称将军府少夫人。”衙役的声音飘进了姬长夜的耳朵。 他先是讶然,紧接着敛了敛眸子,心下猛得升腾起一股酸痛,便也不理叶贾戎,两步迈出书房,一闪身就不见了,只留下几声步响。 此刻,府衙外。 俩衙役此刻已经没人声了,正哭着脸向叶桑求饶,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有眼无珠,什么求少夫人饶命之类的话就连着蹦出来了。 叶桑也不理,就翘首望着,两只小拳头已然攥紧了。 然而实在倦极了,她就阖了阖眼,却发现自己已然被裹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心下一喜,眼角的泪珠便融化了,坠成珠子滴落在地。 怀抱的主人声音哽咽,“一别久日,确是想念。” “谁不是呢。” 两衙役已然吓得说不出话来,此刻两人正要偷摸摸地,溜回自己值岗的地方。 “我就看那不是一般人家的夫人,早知道就不那么说话了。”衙役无奈地撇了撇嘴角。 “得了吧,咱哥俩这是撞上了,没办法。” 姬长夜抱起叶桑,缓步进了衙门。 两人跟在后面,冬九悄声跟角梅说道:“我觉得少爷好像瘦了。” “的确瘦了。” 第427章 冯瑶的病 转眼更夫的梆子已响过二更,一轮圆月挂在梧桐树枝叶之间。 稠香的枣汤喂进嘴里,只听得人温和而不免担忧的声音,“何必要来?” 见夫人咽了,姬长夜接着舀出下一勺,正在小心吹气。 “一纸乡书来万里。问我何年,真个成归计。”叶桑有气无力地低颂着,紧接着就两手使劲勾住姬长夜的脖子,嘴唇贴到他耳边,浅笑说道:“人家就是想见你。” “你从昨儿寅时睡到现在,确是累极了。” 姬长夜扶住她的细腰,“这里不是风月处,瘟疫危急,后日我便派让送你们主仆三人回去。” 姬长夜冷冷的眸子里满是柔光,他看向自己的夫人,语气温和而坚定。 “我不嘛……人家三天三夜一歇没歇来了,你居然……”叶桑刚要再说,头一歪,却是伏在他肩头睡着了。 姬长夜把叶桑轻轻放到床上,回头轻声问:“休息够了?给我交代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少夫人翻了好几日的书,说要为这次瘟疫寻出几个好使的方子来,方子虽是摘出来几个,然而夫人说到底如何用方用药还得实际来考察,又想着人带多了实则没用,故就我们主仆三人前来,夫人实是思念将军,也更是挂念着瘟疫。” 角梅这话已组织了好久,闻听少爷问,马上连珠一般吐了出来。 因她早就预备着来问了,故此时说得极为晓畅清楚。 “嗯。” 姬长夜轻声应了,摆了摆手,让二人退下了。 回过头来,姬长夜把叶桑轻轻放下,又多垫了个枕头,让她好好地躺在床上。擦去叶桑额角的香汗,便又轻抚她的脸蛋,姬长夜眼中是脉脉温情。 叶桑一觉睡到下午方醒,期间叶贾戎也来看过三几回。 醒了来,睁眼便撞上姬长夜关切的眼神,叶桑心下一动,连忙又闭上眼睛,看样子是要再装睡。 姬长夜嘴角微微上扬,心下不要她再睡了,便俯身将她紧紧抱住:“桑儿,来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得见君颜,便无所苦了。”叶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声音中满是幸福和满足。 “抱我起来,我还要与哥哥商量商量治疫方子的事情呢。” 姬长夜声音懒洋洋的,“不急,再抱片刻。” 书房。 叶贾戎迎了二人进来,连忙去几案上端起来茶盏,抬手示意,“来这一趟属实辛苦了,我这做哥哥的,以茶代酒,敬桑儿一杯。” “都是自家人,哥哥何必客气。”叶桑微微一笑,“还是谈谈方子的事儿吧。” “方子?治疫的方子?!”叶贾戎心底一喜。 “正是。” 几人落座后,便就治疫之事细谈了起来,不时有婢女进来添换茶水。 叶贾戎松了松眉头,紧接着仔细问道:“所以你选定了数个方子,要实在见了病人,才能敲定到底如何用药。” 时方无效,他正为此事束手,闻听叶桑已然有了法子,心里确是畅快极了。 “正是。” 叶桑回答得干脆。 “不可。”姬长夜蹙眉,轻瞥一眼叶贾戎,转向叶桑,“言语轻巧,实是危险。” 闻言,叶桑看向姬长夜,狡黠一笑,“有口罩,不怕。” 姬长夜敛了敛眸子,语气不容拒绝,“我送你回房歇着。” “人家都来一趟了,总要了了心愿才是。否则白来一趟,自是难堪的。”叶桑一双灵气十足的眼睛看向姬长夜,一副可怜相。 “伶牙俐齿。”姬长夜转过头,对上了她的眸子,“什么时候去?” “今夜?” “那我与你同去。”姬长夜不容置疑地说道。 “……好。” 叶贾戎坐在那,只垂了头喝茶,一脸苦笑。 四下无人的夜晚,静静的月光流淌在街衢之间,月下两影子紧紧靠着,像是蟾宫桂树的投影,又像是刚刚成形的鹊桥,总归是浑然一体的。 “口罩不错,戴着安心。”叶桑背起了手,在姬长夜身边连连轻跳,“何必走这样快,我还有不少疲惫在身上呢。” “疫毒四散,总是不放心,快去快回才好。”姬长夜说道。那语速虽缓,却也有几分局促紧张,毕竟爱妻许久未见,此时二人独处,心下却是过分激动。 “慢些走,人家便能陪你多走一会子路。” 叶桑清脆的声音随着月光飘远了。 城郊,北十里铺。 “少爷好。” 此处值守的全是将军府亲军,这是姬长夜与叶贾戎商议之后的安排。 清化府东西南北四个十里铺,将危重病人集中收治,四个五里铺则负责收治症状稍有而尚未严重的病人,负责医治的都是此处名医。 军队自有威仪,一般人是想进也进不来,便也不会有人出得去,这样一来便能阻断病人再次传染给常人的风险。截流停川,自是千古通法。 巡逻的亲军来来往往,却是给叶桑心中添了不少安定,心想如此队伍,此次瘟疫之治定能有所成绩。 “先与我见过统领,看他如何介绍此处情况。然后我再去看看病人。” 说完,叶桑拉着姬长夜的手,寻见中军帐子,便进去问了。 此处本无外人前来,统领对少爷和少夫人的到来自是十分惊讶,心中恐怕不妥,行礼之后,便细劝自家少夫人:“少夫人,疫毒非同小可,即便做好防护,也未必便不会染上,军中亦有人染疾。权衡之计,还请二位速速远离此处为好。” “我也是大夫,想来瞧瞧病人,这没啥不可的,还请统领大人通融一下。”叶桑言语轻快,却是对劝告毫不上心。 文书见这夫人言语间自信满满,自知官威不可冒犯,便无话说,领着二人出帐子。 “那远处几个帐子,集中的便是濒死之人。”统领远远指去,见不少大夫进进出出,一个个面色匆匆。 “这几个,”统领领二人走了几步,“安置的便是重病之人了。”他接着又是一躬,“属下恳请一同进帐,以护少爷少夫人周全。” “大可不必。”姬长夜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此处有我。” “可是……” “退下!”姬长夜敛了敛眸子。 “属下,属下遵命。” “疫毒危险,得尽快尽快才是。”掀开帐子,姬长夜先进,蹙了蹙眉,回头对叶桑小声说道。 叶桑进了帐来,见了病人正觉同情,此时倒也顾不得别事,应了姬长夜的话,又细看自己上下周身都已然防护好了,便去,仔细问诊。 月移星驰,时间慢慢就过去了。 回得中军帐来,叶桑嘱咐统领,要他把负责医治的大夫们通通找来。 几位大夫须发皆白,此时被叫来也不知道所为何事,交头接耳,切切私语。 “各位先生,”叶桑清了清嗓子,“我是从京城来的,还问各位先生,此次治瘟疫,是用的何等方子?” 那几位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有一位明显年长的站了出来,拱了拱手,就细细说了起来。 “这位夫人,吾辈老儿痴长了几分年月,也不知治疗有何定法,想着《天元纪大论》所言,时当相火扰动而令五内不安,加之饥荒日久素体虚弱,便从医家高麓温补相火法,也算稍稍取得了一点成效。” 叶桑掩嘴轻笑,那话里满是嘲弄,“怪不得我见病人虽极虚弱,却一个个面色红赤舌苔厚腻,原来却是温补之法作怪。我倒是想问,病人久病不愈,居然有脸说成效?” “不出几日,便有大内秘方送来治疫,还请各位仔细试试,到底是你们这起子人用的方子好,还是大内秘方见效快,我们走吧。” 说完,叶桑理也不理这几个老头,拉着姬长夜便出了帐子。 她心下又觉得不尽兴,转身便又从帐门口探进头去,一嘴的嫌弃。 “还请各位各逞家计之时,想想圣人伯高所言才是。” 淡白色的月光浇灌了四野,离了北十里铺,叶桑新换了一身衣服,踮起脚来,冲着姬长夜微微一笑,便说:“要抱着。” 姬长夜宠溺地望着她,毫不费力,便将叶桑抱在怀里,两人慢慢回府衙。 两人腻了一会子,姬长夜随口问到:“可有方子了?” “古有圣人先师名为伯高,查其经典,此疫可治。时医过于无能,无方可用。” 叶桑轻笑,自是胸有成竹,两人抱得更紧了。 戌时末刻入了城,刚要回府,远远却瞧见茶楼灯火尚明。 叶桑觉得渴了,心下又好奇为何此时灯火未灭,便要姬长夜一起去看看。 姬长夜怔了一下,“天色晚了,休息才是。” “不嘛,快走快走。”叶桑在姬长夜脸上轻啄了一下。 拿她无法,姬长夜只好应下,低笑了一声 姬长夜推门进去,眼前是扎堆闲聊的人群,远处还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 “客官,您要点啥?”小二躬身站在姬大人面前,毛巾搭在肩上,正咧着嘴笑。 姬长夜抬了抬眸子,向四下里望了一圈,遂看向叶桑,说道:“桑儿,这儿也无处落脚,还是回吧。” 第428章 择婿之宴 叶桑正要细看这起子人,哪里肯依,躺在姬长夜怀里撒了会子娇,便对小二说:“去,给我们寻个雅座。” 不消片刻,便有蜜饯果子香茶送来,叶桑见了眼前的点心,却实是提不起兴致来。 细细观瞧,已近子时,眼下却是各色人等群聚。叶桑心下凛然,想着眼下瘟疫如此,居然还有人敢聚集,这是对形势毫不上心。 她咂了两口茶,语气黯然:“回府吧。” 姬长夜以为她是败兴了,便没应声,起身抱着她走了。 茶楼的门仍是半敞着,有人进进出出,里面热闹得很。 次日白日再去看时,茶楼大门紧闭,一问,却道晚上开张。叶桑只心想,如此行事,实是掩耳盗铃。 又是戌时末刻,叶桑便又来,身后是几名亲军。 径直走进去,在茶楼正堂站定了,便言道:“各位,请听我一言。” 有人回过头来,见她仪态姿容不俗,更何况有侍卫带刀陪侍,心下凛然,便不再言语。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茶楼里鸦雀无声。 “按情,趋利避害当是本性,瘟疫传染避犹不及,为何群聚此处?按理,朝廷明令不许人群集会,此处如何又是这般景象?乡亲们,于情于理,此时都该居家避疫,便速速离去。我是姬长夜大人的夫人,奉知府命前来此处劝导,还望各位自觉居家,闭门不出才是。” 语罢,叶桑上下望了一圈,“行百里者半九十。各位,当心性命。” 众人听了心下了然,即便有那贪恋不走的,审时度势,便也悄然溜了。 不过三日,白日禁足夜晚宵禁的命令便传尽清化府,百姓也自愿居家,再不敢出了。 “石膏三钱,杏仁二钱,桂枝三钱,茯苓二钱五分,甘草二钱……” 应着坊间更夫三更的梆子声响,叶桑正依着古方,取几样药材依次称了,一并摊在纸上,审度了一会子,接着又去对照医书。 看了一会子,她便摊开纸快速写着什么东西,头也来不及抬,便对一旁正在摞书的角梅说道:“有几味药材不够了,你再带几个衙役去药房取来,这是你们要取的药。” 话音刚落,手下笔便停了,一张字条递向角梅手中。 “是。”角梅连忙一手接了,另一手赶快把书摞好,揣好字条,便风风火火地出房门去了。 “少爷好。” 门外很快传来角梅问好的声音。 手里悬着笔,叶桑正对着一卷《金匮要略》出神,却发现自己突然陷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身边漂浮着姬长夜身上的味道。 叶桑登时脸红了,悄声问道:“要干嘛?” “想你了,便来看看你。有何不妥?”姬长夜抱紧了,头探过去,望了望桌上的字纸,转头看向叶桑,虽无甚表情,但是眼里的关切和爱意却是快要溢出来了。 叶桑甜甜一笑,抿嘴说道:“熬了两日,今晚自是要成功了,再给我两柱香的时间,我便回房就寝。可好?” 眼珠转向夫君,却是正好跟身边期盼已久的这双眸子撞上了。 两人深情对视了一会,姬长夜轻笑着松开叶桑:“那我便在此处候着。” 说完,姬长夜端起叶桑桌上的茶盏,却是去为叶桑续茶水了。 叶桑冲着他的背影咧嘴一笑,便接着忙自己的活计。 太阳从雾蒙蒙的天幕之间探出头来,迎面便撞上了熬药升腾到高空的雾气,便连忙缩进头去,却是再也不出了。 北十里铺的治疫军帐里,几位老大夫把叶桑的方子递来传去,皆是眉头紧锁,接着就伸手比划开口讨论,却是十分投入。 有那么一二位脸色已然是不好了,看完方子愣怔许久,也不与旁人点评方子,颤巍巍地起身,从书架上捧下《伤寒卒病论》数卷,跟学徒一般,从句读开始,细细地读了。 那最年长的,自然是撑到了讨论结束。坐在椅子上,他端起茶碗咂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听着帐内嘈杂的声音净了,便声音嘶哑地开口道:“唉……伯高先师真真是个英明人物” “诸位,咱们一起重读《伤寒卒病论》吧!” 众人闻言,俱是应了。 原来这叶桑是追原古方,将那小柴胡汤、五苓散、射干麻黄汤、麻杏石甘汤加减化裁并做一处,才做出来这治疫汤,无论是个中医理,或是实际效果,皆是极好,成效明显。 彼时,叶贾戎看着收容病人康复的信报在脸前垒得几尺高,心下一片痛快。 拨了拨茶盖,叶贾戎一脸轻松地对自家妹妹说道:“初来清化府不久,我便将整个清化府统辖的乡县全查访了一遍,有多少病人我是了然的。当时整个清化府的形势,可远不如此啊。” 叶桑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吃果子,听哥哥夸自己,心下确实开心,又嚼了两口,才开了口,“单清化府内和城郊一带重病之人,照此下去,何时能大好?” “不消五日。”叶贾戎十分自信,眼里闪烁着光芒。 五日时间转眼过去,危重病人减少,每日报来的新增轻症却是一如既往的多,叶桑跟叶贾戎及姬长夜一番合计,想着要定下预防之方,以防病人增多。 这日晚间,叶桑携了冬九,角梅并府中几个衙役,背着药箱,跟着自己出城访病去了。 姬长夜自然是也跟着,却是抱着小心安护自家夫人的目的。 西城郊,村内。 连着见了村里大半的中年男女,叶桑对他们的体质和身体状况已然有了充分的了解,便着手开方。 她边写边说着,语速与手速皆是不慢,说完也便写完了,方子递给乡老,“这些方药请一并煮了,让村里中年岁数的一并服下,可保诸位不染疫毒。” 乡老点头允诺,领着方子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溶溶月光从树杈间漏下来,叶桑疏伸了身子,抬头望望见夜色尚好,欣欣站起身来。 “如此良宵美景,”叶桑望向姬长夜,不无调笑道:“想和你出去走走。” 姬长夜面色平淡,“口罩戴好,此地不比别处。” 吩咐冬九角梅不要跟着,叶桑挽起夫君的手,二人便在这小户小院的小村庄里,款步慢行。 “月色真好看呀。”叶桑感叹道。 “的确甚美。” “想京城的宅子了,这次事了回京,你好好陪着我在府里待几天,好不好?” 闻言姬长夜攥紧了叶桑的手,颇为认真地应了,“那是自然。” 夜凉了,月光走到中梢,露水点了下来,坠到叶桑脸上。 “你看那户还亮着灯呢。”叶桑抬手指着街那头一户人家。 说着,抱住姬长夜的胳膊坠了一下子,“我们去讨两碗热汤喝吧,这外面有点凉。” 这样的村子,墙皮薄,隔音不好,走近了,叶桑便听见里面夫妻的对话。 正听见里面有汉子说道:“药熬出来了?端来我喝试试。” 里面传来呼噜噜喝热汤药的声音,那汉子想必是喝完了。 “呸,啥味儿没有,只窜得难受。”汉子大声抱怨着,“你也不用喝了,这药肯定没用,也不知道是哪个官儿下来弄这一些派头,我们不要花这两块药钱,实在无用。” 里面咳了两声,“你明天把这包药退了乡老去,咱不花这钱。咱这劳力人,用不着这两口苦汁子。” 叶桑悉数全听了进去,自己沉吟一会,对着姬长夜勉强撑出一个笑容来,“听墙根居然还听出来这档子好事。” 又拉了拉姬长夜的手,“那咱这趟是非进不可了。” 姬长夜歪了歪头,也未答话,只是跟着叶桑,上前叩了叩门环,“砰砰砰——” “大晚上的,谁呀?” 里面有男人应着,听着是推开房门,正要出来开门。 “这天凉了,在外面逛久了,我们来讨两碗热汤水喝。” 里面人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就往门口来,嘭一声门响,一脸不耐烦地推开门,一张庄稼汉的劳累脸探了出来。 “哟,小民见过大人,见过夫人。”那汉子一见就变了颜色,声音早不是刚才在房中的抱怨。 叶桑也不多搭话,“见你们此处亮灯,我们来讨碗热汤水喝。” 汉子无不惶恐,“啊是是是,家中有,家中有。” 进得门来,叶桑一眼望见了瓦罐里的药渣,“这也就够一人喝的。” “怎么回事?”姬长夜声音凛然,却是夫妻二人一唱一和。 “啊,啊这……”一见叶桑识得药,便知这正是今晚来开药的官员,那汉子冷汗冒了一身,眼珠子却是滴溜溜直转,连忙行了一礼,“小民身子不适,刚服了避疫汤药。” “贱内不在家,故……只有我一人的药。” “嗯?”叶桑心下纳罕,却不知此时民妇刚好在后院收拾,因此正好不在眼前。 却说那民妇在后院里听见里头是两位大人,加上自己丈夫那样说,便也不敢进屋来,怕冲撞了。 叶桑抿了抿唇,心想这样不行,遂朝着身旁人使了个眼色。 姬长夜会意,不消片刻,便将妇人带到了屋内来。 第429章 表明心迹 那妇人体若筛糠,浑身冷汗。 汉子见了,也连忙跪倒在地,话也是不会说了。 “大嫂不必惊慌。” 叶桑轻声道:“你们刚才喝药的时候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大嫂还是起来,地上凉。” 说罢,又看向那汉子,只见那汉子正伏在地上,叶桑顿了顿,又说道:“这药药效极好,却是大内流出来的方子,是皇上恩泽给清化百姓使了,你不要为那两个钱,便将性命都不顾了。” “小,小民知道了。”那汉子声音颤抖,语气却还是有些倔强在里面,“只是贱内身体素来极好,我觉得也没必要服。” 叶桑蹙了蹙眉,便上前快将二人脉号了,轻舒了一口气,“你没事,你夫人却是右寸脉独滑,正是已然染病。只不过病情尚轻,用这预防之方,亦可疗治。” “啊!” 闻人言入耳,两人却都是讶然,连忙齐齐跪下,赶忙磕头了。 叶桑面上笑容淡淡,“快请起吧。我们先走了,你们好好看顾身体。” 二人连声道谢,起身送叶桑与姬长夜出门去了。 连着几日访遍城郊村镇,叶桑再来问避疫效果如何时,两人万分道谢,还送上了几样特色果子。 一日访一日写,叶桑把瘟疫之中各类人群如何预防如何治疗,编成指南,又依古方,参照天花牛痘之事做出疫苗,将此类种种方法借叶贾戎之手分发清化各处。叶贾戎顺势一并晓知各地,要他们务必确保人人皆能服上预防汤药。 没过几日,病人又是大减,民心更见稳定,大家都称道叶贾戎这新官儿上任三把火,烧得确是极旺。 原来那些怀疑猜忌诸声音,渐渐消散了。 帐内,叶贾戎端坐几案后,手上拿着一张展开了的信笺,眉头始终微蹙。 一旁的小厮见他看完了信也不说话,沉吟良久,正要开口时,却见叶贾戎将信揉作一团,随手便扔在了案上。 “公子……”这小厮本是他从家里带来的,名唤朱弦,久处叶家已久,那起子事他心里亦是明镜儿似的。 叶贾戎闻声抬眸,与朱弦对视了一眼,也不言语,取了一张宣纸用镇纸压着,提起笔便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 瞧着自家公子始终眉头紧蹙着,运笔又极快,朱弦总知道他是不怎么情愿的,关切道:“公子若是就这么拒绝了夫人,只怕……” “只怕什么?”叶贾戎手中笔并不停,目光始终落在宣纸上,不待人开口便又自言自语道:“自从容家那位没了,咱们两家就水火不容起来,他们二人心里头想的什么,我如何不知。” 叶贾戎一边说着,一边将笔搁下,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待其干透,方拿起对折,递了过去,“如今瞧着我在朝为官,难免起了心思,可这总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牵扯甚广。” 说到这里,叶贾戎转过身,也不继续往下说,只是轻叹了一口气,语气看似云淡风轻,“着人将信送回去吧。” 他虽未明着拒绝,然而方才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却都透着拒绝的意思。 朱弦找了信封将信装了封好,躬身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帐外。 “姬大人,少夫人。” 叶贾戎正望着帐子出神,忽的听见外头朱弦的声音,不由得回过身,就见姬长夜与叶桑已走了进来。 “如今病人清零,咱们是时候准备回京了。”姬长夜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落座,叶桑则坐在了他的身边。 闻人言入耳,方才还眉头紧皱的叶贾戎顿时便眼前一亮,急急忙忙走到了二人跟前,语气中满是惊讶,“什么?!清零了?” 叶桑点点头,接过了婢女奉上的茶盏,茶叶的清香扑鼻而来,轻嗅了一下,整个人也轻松不少,“今早起才报上来的,待最后一批尸体焚烧后,就再也没别的事了。” 说着,叶桑往后靠了靠,十分惬意地窝在椅子里。 她才说完,一旁的姬长夜便又朝着叶贾戎挑了挑眉,话里颇有些调笑的意味,“咱们的叶大人,就等着回京受封领赏吧!” 听着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叶贾戎显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心中系着回京之事,到底还是有些急切,“那我这就叫人收拾了,也好早日抵京。” 叶桑和姬长夜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一下,各自端着茶盏喝起了茶水,并不理他。 见二人这般,叶贾戎颇有窘意,手也无处安放,来回踱了几步,转身就独自出了帐外,吩咐人收拾东西准备回京了。 次日即至,因着要赶路,众人遂早早的便起了,此刻正在城门口汇合。 叶桑才上了马车,角梅就后头跟着进来,将手上拿着的两层厚厚的垫子铺了上去,解释道:“少爷说这一路颠簸,怕您经受不住。” 叶桑面上笑容淡淡,并不言语,只是细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叶大人。” 姬长夜的声音响起,原是叶贾戎去府衙叮嘱事务回来了。 叶贾戎勒停了马,额角还有一点点微汗,回头看了一眼,复又同姬长夜说道:“各县那些官员我总是不放心,这才耽搁了时候。” “走吧。”姬长夜也不多言,紧了紧手上的缰绳,一扬手,身后的众亲兵便跟着队伍往城外走,一时之间满是马蹄落在地上的声音,也无人说话,静悄悄的。 方出了城门,却听见队伍后头乱糟糟的,隐约的语句飘进耳里,众人纷纷回头去看,只见城中的百姓纷纷追了出来,此时正在队伍的后头,被最末的官兵挡着。 “大人!几位大人!”百姓此起彼伏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见状,姬长夜下令让队伍停下,又让折袍去吩咐了不要拦着那些百姓。 此令一下,顿时便有一大群百姓从队伍两边涌了过来,到了几人跟前,被官兵挡着进不去,百姓纷纷跪在了地上,口中满是感激之辞。 “若非二位大人和少夫人,咱这清化府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谁说不是呢,前任知府拿咱们的命不当命,如今好容易来了个真正的父母官,平了疫病竟就要回京了……” 听着外头的声音,叶桑眼里闪着微弱的光,挑开帘子目光探了出去,见如此形势,遂在角梅的搀扶下下了车。 刚一下车,一个小孩子便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不等官兵拦,三两步就跑到了叶桑跟前,拽着她的裙摆,“姐姐,这个给你!” 小孩说着,另一只手摊了开来,掌心是一粒大大的粽子糖。 叶桑蹲了下来,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笑得甜甜的,眼里也具是笑意,接过了粽子糖,又摸了摸他的头,“乖啊,你爹如今身子如何了?” “喝了姐姐的药,已全好了!” 小孩脸上笑容更甚,眼睛都快笑成了一条缝,与叶桑又说了几句话,笑着跑回了爹娘身边。 百姓们此刻人虽多,却并不怎么吵,只是有一句说一句的,话里的意思都是在挽留叶贾戎。 “叶大人如今走了,这清化也不得个好官儿,大人,您就留下吧!” 众人纷纷扬高了声音,满是真诚,“是啊大人,留下吧!” 叶贾戎内心十分触动,上前将自己面前的这些百姓一个个扶了起来,“大家的好意本官心领了,只是是否留在清化,还得回京禀明圣上定夺才是!” 语罢,叶贾戎又清了清嗓子,同那些百姓又交代了好些卫生方面的事,瘟疫刚过,这些事自是轻怠不得的。 待说得差不多了,这才又翻身上马,与姬长夜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整个队伍便开始在百姓的欢送声中的缓慢地向前移动。 马车内,叶桑觉着有些热,将外头的披风解了下来,脑子里回想着此次清化治疫之行,的的确确是让她见识了不少东西。 “此次回京,皇上定然会重重奖赏公子吧。”角梅放下了帘子,缩回了帐内,想着方才那样的情形,笑着道。 叶桑莞尔一笑,并没有搭话。 姬长夜坐在马上,目视着前方,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叶大人此行可是大获民心,深受百姓爱戴。” 说着,见他不答话,便又问道:“回京之后,作何打算?” 叶贾戎心中还想着方才那些百姓的话,这会子听得姬长夜如此问,愣了愣,又回头看了一眼离队伍越来越远的一众百姓,语气中尽是坚定,“清化是个好地方,城中也具是良善子民,若有机会……” 话还没说完,姬长夜便懂了他的意思,讶然道:“你真准备待在清化?” 叶贾戎本还没有直说出来,见他这么问,顺势便点了点头,眼中闪着些许光芒,“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若真如他们所言,上任知府是个漠视百姓民生的,那清化百姓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听着他的这一番话,姬长夜微微颔首,四下望了望,见此刻已然到了城郊,故正了身子驾着马朝前走得更快了些。 叶贾戎忙抽了一鞭子,紧紧跟了上去,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 第430章 小人得志 瘟疫已解,因此一行人并不着急,比来时整整慢了一日,方才抵京,入城正当巳初二刻。 才过了城门,整个队伍就停了下来,外面隐约有些说话声。 “见过二位大人。” 陈子居朝着姬长夜与叶贾戎拱了拱手,目光不经意般扫了一眼后头的马车。 叶桑正喝了一口水,察觉马车忽然停了,好奇地掀了帘子,见是陈子居带着几个小厮在一侧立着,不知是什么事,遂与角梅一道下了车。 瞧着叶桑自马车上下来,陈子居不由得略近前了些,语气却也不失恭敬,“少夫人。” 叶桑微微颔首,并未作他想,谁知姬长夜却忽然跳下了马,到了她跟前,一把将人往身后挡了挡。 “陈公子有什么事吗?” 姬长夜看了一眼叶桑,旋即将目光落到陈子居身上,态度不怎么友好。 瞧着他这般,叶桑颇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角,又觉得姬长夜这会儿格外小孩子气,转过头和角梅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 陈子居见人如此却也不恼,他向来极有分寸,看向一旁正在下马的叶贾戎,恭敬道:“皇上昨儿接到消息说几位今日便能抵京,遂遣人传了旨,命我在此等候,与二位大人和少夫人一道入宫复命。” 说话间,叶贾戎已走到了他跟前,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好,即刻入宫吧。” 见人应了,陈子居微收下颌,目光转向姬长夜与叶桑,意在问询。 叶桑正要开口,却被身前的姬长夜抢了先,“你与叶大人一道入宫便是了。” 说完这话,姬长夜也不去看二人,而是转过身紧紧地盯着叶桑,话却是说给陈子居的,“本官与夫人,身子不适。” 一字一顿,其中之意,在场之人没有不懂的。 不说陈子居,就连他旁边站着的叶贾戎也感觉到了一丝尴尬。 也不待陈子居说话,姬长夜便抱起叶桑一跃上马,一众亲兵见状忙上前驱散百姓,清出了一条道来。 马蹄声响起,陈子居望着姬长夜带着叶桑纵马离去的背影,百感交集,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半晌,见他仍无动作,叶贾戎心下了然,却还是一脸懵然地看向了陈子居,问道:“陈公子,怎么了?” 见人问询,陈子居紧蹙的眉头缓缓舒解开来,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来,“无妨,紧着些入宫吧。” “好。” 姬长夜带着叶桑离开后,不多时便回了将军府。 才下了马,叶桑便将姬长夜一把拉住,扁了扁嘴,“你呀,总这么小孩子气。皇上既特特地下了旨,你又何必为了跟他置气就装病不去呢?” 姬长夜定住脚步,故意一本正经地反问道:“装病?可你夫君是真的身子不适。” 瞧着他这样认真,叶桑已然信了八九分,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将姬长夜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你病了?哪里不舒服,我看看。” 说着,就拉过了姬长夜的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地上,为他把脉。 姬长夜也不拒绝,只是望着她,眼里含笑。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叶桑眉头一皱,放下了他的手,嘀咕道:“奇怪……脉象也并没什么呀。” 正思索着,却见姬长夜笑出了声,云淡风轻地开了口,“谁说没有?本官一见着那陈子居,就浑身不自在。” 闻言,叶桑睁大了眼睛,有些羞赧,抬手便点了一下姬长夜的额头,“你哄我!” 二人正要往府里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呼喊声,“少爷,少夫人!” 听见声音,叶桑转过身,只见是角梅和冬九,并折袍及几个丫头小厮,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 叶桑这才想起来刚才姬长夜抱着自己就上了马,一路直奔将军府,这些人可是跟在后头紧赶慢赶地跑了回来。 想到这里,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宫中,殿内,铜炉内飘散出一缕缕水沉香。 叶有容搁下手中的笔,将写好的信仔仔细细地折了起来,塞进一只竹筒里,朝着一旁的栀儿使了个眼色。 栀儿会意,四下望了望,见并无旁人,迅速上前接过竹筒藏进了袖中,尔后朝着叶有容福了福身子,退出了殿外。 栀儿方才出去,便有另一名宫女端着茶盏走了进来,“娘娘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见人进来,叶有容也无心理会,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将茶放下,自己则又盯着桌面发呆。 看她如此,宫女心下一动,将茶盏递到了叶有容面前,关切道:“娘娘,喝口茶吧,这是昨儿内务府新进的茶,又加了莲子,最是清心养神的。” “喝什么都是一个滋味。”虽是如此说着,叶有容还是从她手中接过了茶盏,喝了几口下去,温度正好。 饮尽了茶水,叶有容忽的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眸望向宫女,问道:“你去瞧瞧,咱们宫外头这几日是不是有什么闲人。” 闻人言入耳,宫女身子微微一滞,眼底迅速划过一丝诧异,很快便又消失不见,温声道:“奴婢才从外头过来的,哪有什么人呢,娘娘许是这几日身子疲累了。” 叶有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沉沉叹了一口气,抬手揉着颞颥,眼神空洞。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听见外头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叶有容抬头向外望去,只见栀儿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娘娘。” “可办妥了?” 叶有容无精打采地问着。 栀儿郑重点头,紧接着又说道:“奴婢方才回宫时,正遇上了叶大人入宫,这一路上各处宫人都在讲,说南边的疫病已然清了,此次叶大人可是要受重赏呢!” 这话入耳,叶有容一个激灵站起了身,直勾勾地望着栀儿,“谁?你说的,可是我家中的那位哥哥?” “是……”瞧着自家主子这么激动的模样,栀儿一时之间有些错愕,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叶有容空洞的眼里瞬时便多了些许光芒,仿佛有了希望一般,急忙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入的宫?” “就在刚才,这会子应才到了御书房。” 听见她这么说,叶有容深呼吸了几下,整个人也轻松不少,忙命栀儿与她梳妆,就要往叶贾戎出宫必经之地去。 近些日子她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她,只是每每刻意去寻,又寻不到人,送出去的信也未收到回复,她实在是心焦无比。 如今叶贾戎眼见着得了皇上青眼,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她不知自己还能怎么办。 另一边,御书房内。 “此次清化瘟疫,你们两个着实辛苦。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应允。” 云世坤端坐于位子上,脸上带着笑容,他对眼前这二人很是满意。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陈子居率先开了口,“能为朝廷出力,为皇上分忧,是草民一家莫大的福分,又怎敢要什么赏赐。” 叶贾戎本想着求了皇上让自己留在清化做官,听他这么一番话,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臣也一样。” “诶!此次治疫若不是你主动调动家中的资源,只怕短短的时间也不能有那些物资。有陈家相助,叶爱卿这才得以在清化施展,否则这南边的疫病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云世坤笑了几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 略一思索,云世坤身子稍稍前倾了些,目光扫了一眼二人,复又看向一旁的小太监,微微扬高了声音,“传旨下去,陈家赶制治疫物资有功,赐黄金百两,京郊良田百亩。叶贾戎充任清化知府期间调度有方,治疫有功,着升入京城吏部,任员外郎。” “嗻。” 太监应下,一字一句记在了心里,躬身正要退下,却听见叶贾戎忽然开了口,“且慢。” 陈子居才叩谢了恩典,见身旁人出声,身子不由得一顿,看向了他。 叶贾戎目光扫了一眼那小太监,又看向座上的云世坤,恳切道:“皇上,臣此次清化之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百姓民生是何等重要,上任清化知府荒淫无度,视人命为草芥,百姓叫苦连天……” 顿了顿,见云世坤并无话语,叶贾戎挺直了身子,目光中满是坚定,“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微臣想留在清化,求皇上成全。” 云世坤心下有些惊讶,他若是留在清化,虽是一方知府,可是再怎么也是比不得京官的,且又任职吏部,这是何等的尊荣。 如此想着,也便问出了口,“你当真已下定了决心要留在清化?” “是,微臣已经想好了,求皇上成全。” 语罢,叶贾戎又拜了下去,满是诚恳,不由人拒绝。 见状,云世坤暗暗赞叹这叶贾戎既有文才又心系百姓,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心下顿时欢欣起来,一扬手,朗声道:“好,允了!” 说着,朝身旁的太监递了个眼神,太监会意便躬身退下了。 “谢皇上。” 第431章 现代之人 待太监拟好了旨,云世坤朝着叶贾戎和陈子居摆了摆手,“若无别的事就退下吧,敕牒和告身,官印,吏部会遣人送到你府上,即日启程赴任。” “是。” 叶贾戎与陈子居恭恭敬敬又行了一礼,不急不缓地起身,退出了殿外。 方出了殿外,二人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心下各自具是欢喜,这欢喜自然是不同的。 “叶大人力辞高官,一心一意往那清化做地方官,实在是令人佩服。” 陈子居率先开了口,眼神里满是对叶贾戎真诚的敬佩。 听着这话,叶贾戎也并不觉得他是在奉承自己,想到此次治疫之事陈子居也出了不少力,笑道:“陈公子又何尝不是让人佩服呢,江南陈家的事情我有所耳闻,若不是你与陈大人当机立断,力排众议,清化之事首先就停滞在了物资上。” 陈子居也并不说话,只是面上含笑,收了下颌,微扬着头同身旁人并肩在宫道上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了南边出宫必经的一条小道上,这个时辰路上并无几个人,陈子居与叶贾戎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着。 “叶大人!” 叶贾戎正低头望着脚下的青石板,一边走一边同叶贾戎说着话,兀的这一句飘进耳里,身子一顿。 抬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叶有容。 叶贾戎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规规矩矩地行礼,再怎样这也是在宫里,该守的规矩一处也免不了,“微臣见过娘娘。” 身后陈子居随礼,想起叶家的女儿入宫为妃,这会子只怕他们是要说上几句话,自己在这里也并不合适,遂又道:“叶大人,府中还有些急事,我先告辞了。” “好。” 见叶贾戎点头,陈子居朝着二人作了一揖,转身便往宫外方向去了。 “哥哥。”待人走后,叶有容上前一步便拉住了他的手,惊得叶贾戎急忙甩开,连连后退。 他瞥了一眼叶有容,沉声道:“娘娘请自重,这是在宫中,不比外头。娘娘如今是皇上的后妃,微臣不过是一介外臣,若是叫人瞧见了,有失礼仪。” 看着他这般,叶有容无奈地撇了撇嘴角,只是现下她心里着急,也顾不得这些,仍是凑近几步,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如今在朝中正得势,这几日我在宫里总觉得有人时时刻刻盯着我,家中也不甚好……” 说着,叶有容从袖中取出来了一封信,四下望了望,迅速递到了叶贾戎面前。 叶贾戎眉头一皱,想起前几日许氏派人送来的信,思及这才几日光景,他们竟又联系上了叶有容来与他劝说。 想到这里,叶贾戎并不伸手去接,“娘娘在宫中,理当尽心侍奉皇上。族中之事,娘娘还是少挂心的好。” 语罢,看也不看叶有容,只是垂着眸子朝她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诶!” 叶有容正欲追上去,可左前的小道上忽然走过来几个太监,她也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去追,只好悻悻作罢。 谁知才一回头,便撞上了这些日子近前伺候的宫女,实实在在是将她吓了一跳,直捂着胸口微微喘气,“你怎么来了?” 宫女神色并无什么异样,上前搀着叶有容往回走,只是侧过脸迅速地瞥了一眼即将走远了的叶贾戎,语气仍极为温和,“栀儿姑娘说您出去了,奴婢觉着外头风大,便来寻娘娘您回宫。娘娘回去好生歇着,莫要受了风才是。” 叶有容方才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这会儿人已经走了,她还没有缓过神来,只觉得四肢软弱无力,浑身发冷。 “难为你还挂心本宫。” …… 彼时,叶家宅子里。 许氏与叶项伯等人才用过午膳,婢女正递了茶水和帕子上去。 “今日的药可喝了?” 许氏漱了口,又拿帕子擦了擦手,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叶贾君,淡淡问道。 叶贾君擦了手后,没好气地将帕子扔到了婢女端着的托盘里,嘟囔着:“那些大夫开的药,总也没什么效果,药却是一日胜一日苦,喝那东西做什么!” 自从那事之后,叶家便一直在为叶贾君四处寻医问药,只盼着能治好他。 可城内和几个临城有名的大夫都寻遍了,也没一个人敢说能治,纵是开了药,也不过都是些温补壮阳之药,至今也未见成效。 许氏横瞥了一眼叶贾君,“药哪有不苦的。况且你前几日不是还说喝了药有些反应,今儿这又是怎么了?” 见她提起,叶贾君却先有些羞恼了起来,站起身便往外走,边走边说着:“有什么,有什么!到底也是没了根的人,什么用都没有!” 这副模样许氏和叶项伯瞧了,具是摇了摇头,闷声也不言语,只剩下了叹气。 “老爷,夫人,少爷来信啦!” 正各自无语时,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自堂外跑了进来,右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许氏接过信封,迫不及待地撕了开来,展开信笺细细读了起来,脸色却是越来越差,眉头快要蹙成一团。 瞧着她这般神情,坐在一边的叶项伯心下也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正要开口询问,许氏拿着信笺的手就已到了自己面前,“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咱们的好儿子!” 这话语气极冲,叶项伯接过信迅速看完,却并无许氏那般气恼,只是沉沉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老爷,咱们女儿在宫里头不便说话也就罢了,这戎儿听说才摆平了南边的疫病,正是得皇上宠爱的时候,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许氏一边端茶盏,一边说着,也并不喝茶。 看叶项伯没有反应,冷哼了一声,颇有些阴阳怪气在里面,“我看呀,他如今就是连咱们家也要不顾了!” 这些话入耳,叶项伯心中自有了计较,看了一眼许氏,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信。 想起今日的容家,陷入了沉思,耳边是许氏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他却全都充耳不闻。 半晌,许氏还在自言自语,叶项伯却忽然开了口,声音沉沉的,“我们叶家隐忍了这么些年,也是时候该把恩怨了结,崛地而起了。” 听了这话,许氏不禁抬头看向叶项伯,见他如此神情,也便闭了嘴,自顾自地喝着手上的茶,不再说什么。 几日时间转眼过去,京城内飘的杨絮已然消失不见,天气亦是阴晴不定的,常闷热得令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圣叹楼雅间内,姬长夜与叶桑相邻而坐,面前各自放着一盏茶,一桌子俱是各色菜肴。 “叮铃——” 一串儿清脆的铃铛声响起,随即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叶贾戎盈盈走了进来,向里头的人致意,“姬大人,桑儿。” 叶桑示意他坐下,待他落座后,笑道:“你这怕不是推了不少人的请吧。” “自然。我今日便要离京,依着现今皇上对我的态度,朝中那些人哪有冷落不顾的理儿?” 叶贾戎说着,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包袱。 这里头的锦木盒内装的可不是寻常物件儿,而是上任时所用的敕牒、告身文书及官印等物,于他自是格外重要。 接过一旁婢女递过来的竹箸,抬眼看了看这雅间的布置和眼前的这些人,叶贾戎顿时百感交集,又将筷子搁置。 叶桑心知叶贾戎这么一走,自己是要很久都看不见他了,可他志在清化,自也没什么好说。 见气氛有些伤感起来,姬长夜忙笑着开了口,“前些日子治疫时,我与桑儿还遇上了一户人家倒是有趣得紧。你到了清化,可等着得闲的时候,替我们再瞧几眼,也权当是我们见了。” 这话入耳,叶桑也不由得想起来那夜所遇,立时也轻松不少,望向叶贾戎,点头如捣蒜。 叶贾戎夹了一筷子菜到碟里,眼里含着些不舍,嘴上却只是顺着他的话说,“是什么样的人家,倒难为你们两个巴巴的念着,我还真是非要瞧瞧不可了。” 闻言,姬长夜与叶桑相视一笑,一时间气氛也轻快了不少,几人略吃了几杯薄酒,更多吃了几筷子菜。 因这就要离京了,叶贾戎忽的想起来这几日叶家的事情,念起他回许氏的信也不知他们是否收到,那日他拒绝了叶有容,更不知后面如何。 如此想着,又因为喝了些酒,见在场并无外人,也便说了出来,“平心而论,叶家现如今是快要完了,垂死挣扎而已……”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上一句还是清化之事,这一句就说到了叶家上,姬长夜与叶桑同时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叶桑又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其实你我都清楚,容家的势力比想象中的还要深,可他们这起子人竟还胆大包天动这样的念头。” 顿了顿,见叶贾戎不作声,叶桑夹了一筷子菜又放进碟子里,也并不吃,继续说道:“她行事向来如此,只是若非父亲包庇纵容,想来也没有这些事。” 第432章 暗生风雨 叶家的事情繁杂琐碎,牵扯到的又太多,故二人只说了几句便换了话题。 酒饱饭足后,眼见着已近未时,姬长夜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淡淡道:“时候不早了,若是现在不动身,天黑之前只怕是赶不到下一处驿站了。” 叶贾戎闻言,自是站起了身,起身那一刻眼前一黑,很快又缓了过来,只是头有些晕晕的,“不过同你们多喝了几杯酒,竟觉得天旋地转的,这,这酒量是越发不行了……” 姬长夜向来酒量极好,叶桑却并没喝多少,因此瞧着他这般,也不无担心,跟着叶贾戎出了圣叹楼,开口同朱弦叮嘱着:“他喝多了,你们路上小心照顾,告诉车夫大可走得慢些,不要太赶。” 朱弦一边搀着自家公子,一边连连点头应着叶桑的吩咐,“少夫人放心。” 正要上马车时,一个脚已经踩上了脚凳,叶贾戎却忽然一个激灵,扭过身睁大了眼睛望着姬长夜与叶桑,说道:“对了,吏部的人早上还说了,皇上命你们未时入宫,有事要问。” 这话入耳,姬长夜和叶桑几乎是同时愣住,一脸问号地看向了叶贾戎,“你怎么不早说?” 一抬头眼见着已经要到未时了,叶桑整个人还有些懵,却听得叶贾戎有些听不大真切的话语,“我……浑,浑忘了。” 见他已然醉态惺忪,加上要紧着些入宫,叶桑也不再与他多说,推着人就上了马车。 临走前又与朱弦叮咛再三,目送着马车越来越远,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皇上叫咱们入宫是为着什么。”叶桑喃喃念叨着,与姬长夜并肩朝着皇宫的方向走着。 时间虽快到了,可姬长夜却并不着急,脚下步子仍是不紧不慢的,云淡风轻地开了口,“自然是清化之事。” 闻言,叶桑侧过头看了一眼他,因也喝了些酒,这会子望着姬长夜极好看的侧脸,嘿嘿笑了起来。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皇宫西南门外。 守在两侧的禁卫远远地瞧见有一男一女过来,正握着腰间的刀柄准备去拦。 可等二人走近些,发现是姬长夜,立时便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姬大人,少夫人。” 姬长夜颔首致意,带着叶桑直直入了大内,一路直往御书房的方向去。 及至御书房,见着来人,门口的小太监默默地朝着二人行了一礼,一甩拂尘便转身入了房内通报。 “传——” 只听得太监长长的一嗓子,姬长夜与叶桑相互对视了一眼,理了理衣领,同时入了御书房内,齐齐行礼,“参见皇上。” “免了。” 云世坤目光首先落在了叶桑身上,随即一摆手,待二人起身后又赐了座,这才开了口,“清化治疫一事,你们夫妻俩可是功不可没啊。” 叶桑笑了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眸子,二人还未来得及回话,云世坤便又兀自说道:“此次治疫,运送物资,调动官员都并非易事;听说少夫人苦读数日,这才从古方中寻得了治疫防疫的良药,姬大人和夫人也都实在是心系我朝百姓,难得,难得得很呐。” “本分而已,皇上谬赞了。在朝为官不论,且微臣与夫人同是昊国子民,值此百姓危难之际,又怎能袖手旁观。” 姬长夜起身,拱了拱手,话也说得很是客气。 听他如此说,云世坤也不再说什么,脸上满是笑意,微微侧过脸递给身后的太监一个眼神。 太监会意,拍了拍手,便有几个宫女自御书房外走了进来,手上各自捧着一个托盘,里头放的都是些珠宝珍奇,琳琅满目。 叶桑的目光不觉被吸引了过去,好些物件都是平时在将军府没见过的,心中暗暗感慨这古代的皇室生活就是这般奢靡。 如此想着,叶桑面上却是没有一点波澜,只听得座上的云世坤不急不缓地说着:“虽是本分,但也功高,赏赐是应得的。两位就不必推辞了,朕会让人稍后将这些送到将军府。” 说罢,朝着几个宫女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云世坤已经如此说了,姬长夜与叶桑自是不好再推辞,遂起身谢了恩,“谢皇上。” 瞧见叶桑面上带着笑容,云世坤眼里也多了几分不同的情绪,说出口的话更是极为温和,“少夫人可是大功臣,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朕都给你。” 这话入耳,姬长夜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赏也赏了,云世坤为何还要再单独问过叶桑。 他虽心下奇怪,但到底也并没有多想,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侧过脸看着她。 叶桑也是愣了一下,正想说没有什么想要的,可忽的想起来那几卷医术,一抬眸正好与云世坤对视上了,试探性地说道:“赏赐就不必了,只是前些日子皇上命人送来的那些宫中珍藏的医书还没有看完,不知可否暂且留在将军府,待我细细读完了,再遣人妥当送回宫中?” 见她好容易开了口,云世坤本已经做好了准备,谁知她要的不过是这个。 身子不由得稍稍往后靠了靠,朗笑道:“这有何难,少夫人若是想看,只管看就是!” “谢皇上!” 见云世坤应了,叶桑一下子雀跃起来,连语气也比方才轻松了许多,眼里都含着笑。 瞧着她开心,姬长夜心里也觉着好,朝着座上之人拱了拱手,“皇上若无别的吩咐,微臣和夫人就先告退了。” 待人点头,姬长夜便带着叶桑缓缓退出了御书房外,二人才出了御书房,叶桑脸上的笑容就要压不住了,嘻嘻地笑了起来。 “你心里呀,如今只有那些医书,没有你的夫君了。”姬长夜一边朝前走着,一边调笑道。 叶桑嘿嘿一笑,加快了脚步跟在他身侧,与他并肩走着,压低了声音与他撒娇,“哪有~” 话音刚落,叶桑便被姬长夜一把揽在了怀里,就这么姿势有些别扭地往前走,不由得拍了拍姬长夜的胳膊,“你干什么!还在宫里呢……” 任由叶桑往外挣扎,姬长夜却并不在意,顿住了脚步,看着怀中人儿的侧脸,邪魅一笑,“在宫里又如何,本官何时怕过什么?” “……” 叶桑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角,可眼底里却尽是柔情和笑意。 不知走了多久,途径御花园南角时,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叶桑并没有注意到声音,只是同姬长夜朝前走着,二人还没走几步,就有一人忽然走过来拦住了去路,正是叶有容。 “桑儿,求求你带我走,求求你……” 叶有容好像完全看不见旁边的姬长夜一般,上前就一把拉住了叶桑的手,“求求你了,带我走,带我出宫,好不好!” 见着她这般,叶桑也不知缘由,只是她拉得自己手腕生疼,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试图甩开她,“你放手,放开!” 叶有容却好似听不见她说话一般,眼睛都直了,死死拽着叶桑的手,嘴里重复着那几句要她带自己离开的话。 见状,姬长夜忙上前一把推开了叶有容,拉起叶桑的手,见她腕上已是一片嫣红,顿时就心疼了起来,“没事吧。” 叶桑摇了摇头,眉头仍是紧蹙,拉着姬长夜便往前走,并不想理会她,“我们走。” 没走几步,却感觉整个人都被人从背后硬拽了一下,差点就一个踉跄倒地。 姬长夜忙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二人还没缓过神来,叶有容却忽然像发疯了一样扑了上来,一把掐住了叶桑的脖子,将人生生按到了地上。 “桑儿!”姬长夜大惊,上前试图拉开叶有容,谁知却被她反踹了一脚,因太过突然,他并无心理准备,一下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咳,咳咳……” 叶桑被她死死掐着脖子,整个人已经快要呼吸不上来,面色都有些青紫,手也使不上力气,只是拼了命地试图把叶有容往外推。 周遭路过的宫女太监闻声也纷纷停下了脚步,见着是叶桑与姬长夜,便有人忙凑近了想要拉开叶有容。 “你不是人,不,不是人,你也是鬼!你是鬼!” 叶有容此刻眼睛充血瞪得老大,死命地掐着叶桑的脖子,感觉到身后有人拉自己,就忽然发了疯一般抓挠着叶桑的脖颈处。 眼见着叶桑的衣领上已被鲜血浸染,叶有容后脑一阵受力,立时眼前一黑,浑然向后倒去,不省人事。 姬长夜忙上前将叶桑从地上抱了起来,为她顺着气儿,“桑儿,你感觉怎么样……” 叶桑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虚弱地喘着气,目光落在了晕倒在地的叶有容身上,眉头紧蹙着。 她瞧着那叶有容精神似乎有些问题,可转念一想她处在后宫之中,好端端的又为何会如此,实在是叫人想不明白。 “皇上驾到——” 正这时,随着太监尖长的声音响起,云世坤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过来。 第433章 绑架 “李太医,快给她瞧瞧。”云世坤快步上前走到了姬长夜身边,看着他怀中虚弱无比的叶桑,急忙侧过脸看向身后的李太医。 李太医一个激灵,忙放下手中的药箱,上前细观了叶桑面色,拿了帕子小心搭在她腕上把脉,目光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看着这个空当,姬长夜忽的注意到云世坤的神情,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这一大堆宫女太监,以及面前的这位李太医,不由得细想了起来。 不过是这会子的事,云世坤就已经携了太医来了,莫非是有人将此事报到了他跟前…… 正思忖着,李太医却忽然开了口,一边取下了薄帕收好,“回皇上,少夫人这是受惊过度,又被掐着脖子,一时有些气喘,并无大碍。” 刚说完这话,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叶桑脖颈处的几处青紫,见几道抓痕已然破了皮,李太医忙弯腰打开了药箱,取了伤药来,又道:“一点外伤,上了药好生安养便好。” 他正打开药瓶,却听得耳边飘过来姬长夜的声音,“我来吧。” 李太医点头称是,将手中的小瓷瓶和薄棉布奉到了姬长夜面前,待人接过后,这才转身看向云世坤,等候着吩咐。 看着姬长夜为叶桑上着药,云世坤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将注意力移到了叶有容身上,只见她倒在地上,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太医院的人是极擅察言观色的,瞧着云世坤的面色,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李太医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主动上前又为叶有容把了脉。 搭上脉不过几秒李太医便拿开了手,紧接着就朝云世坤开了口,“禀皇上,娘娘这是患了疯病,依微臣看,还是不宜待在后宫的好……” “嘶——” 药粉落在伤口上,叶桑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太医的话落入耳中,她颇有些不耐烦地看向了一旁倒着的叶有容。 云世坤双手负在身后,听了太医这话,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时,地上的叶有容却忽然两眼一睁,醒了过来。 才刚醒来,叶有容撑着地爬起来,像是没有看到云世坤和其他人一般,一转身看见了叶桑,就忽然疯疯癫癫地扑了过去,嘴里仍叫喊着,“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 叶桑瞳孔猛地一收缩,眼见着叶有容快要到她跟前,姬长夜也不顾得其他,一抬手一把将人狠狠推了出去。 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叶有容,云世坤顿时便恼了,顺势借机发作,怒斥道:“叶氏行迹疯癫,罔顾礼法,屡屡伤人,即刻打入冷宫!” 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个侍卫应了一声便齐齐上前,连拖带拽地将叶有容从地上拉了起来,任由她怎样乱喊乱叫也不顾,很快便将人拖走了。 随着叶有容的叫喊声越来越远,姬长夜为叶桑上好了药,轻轻拍着她的背顺气儿,轻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叶桑此刻倒是清醒得很,早没了方才的惊恐和慌乱,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只是脖子上的伤口还是有些疼痛,眉头紧蹙着。 脑子里满是刚才叶有容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道她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成了这副模样,看起来精神很不正常。 忽的感觉嗓子一痒,叶桑控制不住地咳了几声,再抬眸时,云世坤已到了自己跟前,语气倒还温和,“可好些了?” 见人问及,叶桑深呼吸了一下,微微颔首,“谢皇上关心,这点小伤不碍的。” 听了这话,云世坤又看向了姬长夜,淡淡说道:“让你们受惊了,回府后好好安养着,这几日不来上朝也罢。” 看他如此说,姬长夜有了一瞬间的错愕,很快便又反应了过来,勉强应道:“谢皇上。” 云世坤又朝着李太医吩咐了几句,要他这几日往将军府里多去几趟,好生医治,看了一眼众人,转身便又走了。 待人走后,叶桑在姬长夜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心跳却忽然有些杂乱,二人边说着话便慢慢往外走着,不多时便出宫回了将军府。 几日时间转眼过去。 冷宫内,风卷着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落下,满是萧条紧瑟之景。 叶有容虽被打入了冷宫,但云世坤并未褫夺她的位分,因此独住在一间屋子里。 送饭的宫女今儿照例提着食盒进来,上前推开门,四下望了望却也并没瞧见叶有容的身影,心下不由得一顿,该不会是人跑了吧? 可这冷宫之外有侍卫把守,自是跑不了的。 思及如此,这才松了一口气,出了门外,在院子里四下寻找,扬高了声音喊着:“娘娘,娘娘!” 走到院子南角,隐隐约约听见有人的低笑声,宫女大着胆子上前,只见确是叶有容。 可再一看,发现她正坐在井边上,宫女一下子就着了急,忙看着叶有容说道:“娘娘快下来吧,午膳已好了,您看是在院子里用还是在房里?” 叶有容本在那里自言自语着,这会子见有人来了,却并分辨不出,眼前出现的全都是温锦绣的脸,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惊恐无比。 “温锦绣……你不是死了吗,不,不,你是鬼!你,你们都是鬼……”叶有容一边叫喊着,一边疯了似的一把推开了宫女,上前就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宫女跌坐在地,又被叶有容掐着脖子,动弹不得,手上的食盒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碟子和碗的破碎声惊动了外头守着的侍卫。 不过几个呼吸的空当,两个侍卫便冲进了院里,上前就要拉开叶有容,谁知将人刚一拉开,叶有容便捂着头看着宫女,连连后退,嘴上仍念叨着:“不是人,温锦绣,鬼……鬼啊!” 宫女抚着胸口顺气儿,一旁的侍卫此刻也是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这时,叶有容却忽然尖声叫了起来,一边指着宫女大喊,嘴里含混不清,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一边朝着井里扑了下去。 见状,侍卫眼疾手快就要去拦,可还未来得及上前,随着“扑通”一声,叶有容便已坠入了井中,留下两个侍卫和宫女面面相觑。 …… 天朗气清,一池子的好风景却渐渐要败了。 许氏逛了逛园子便来用晚膳,菜是热乎的,小厮婢女们忙来忙去,只有叶项伯一人在席,叶贾君却是不知道哪去了。 一桌子的菜俩人吃,俩人也各不搭话,气氛沉闷,许氏便觉心下难受,想着一双儿女如今都不在眼前,便对自家夫君说:“老爷,也不知道容儿如今如何了。我想过着两天进京去看看她。” 叶项伯搁下筷子,心下突然冒出来一股烦乱,定了定神,他刚想着安慰许氏两句,便听见外面有急乱的脚步声,没一会子,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 一个小厮进来,急急跪倒双手伏地,他浑身颤抖,且惊慌且忙乱地说道:“老爷,大事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说,说小姐殁了……” “嘭!” 也不管那掉地上打碎了的酒杯,叶项伯连忙从位上跨下来,两步并做一步,走到那小厮面前,急急问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厮还没有开口把宫里的消息细细说个清除,就听见屋里一声惊呼:“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夫人!” 几人看去,却正见许氏一头扎在桌上,任是婢女推摆,却是一动也不动了。 叶项伯定了定神,还觉得精神恍惚,他一边往许氏那走着,一边朝那报信的小厮摆了摆手,“你先快去请大夫,再找人把少爷喊来,快去快去!” 叶府上下顿时乱做一团。 次日清晨时分,几位有名望的大夫从叶府门口结伴走出,后面是面色灰败,一脸不耐烦的叶贾君,正送他们出府。 下了府前的台阶,老先生们揣着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具是摇了摇头,心下暗自无奈。 彼此道了个别刚要走,便听见后面叶贾君的吆喝:“还不快走,搁我家门口是在打什么主意呢?你们这起子人就是一个个天天满嘴胡沁,啥本事没有!” 叶贾君也不多理他们,斜楞着眼又瞧了一会,眼见几个老头儿都走了,晃了晃身子,便要入府去。 也就在此时,就着清晨的阳光,叶贾君远远地望见东边石板路边蹲着个小老头,打着一幡儿,上面写着“专治疑难,妙手回春”。 叶贾君心想,甭管是什么大夫都给自己母亲试试吧,就朝那边喊:“诶,那老头儿,你过来你过来。” 那小老头好像是在蹲着睡觉呢,一听见有人叫自己,接着就是一激灵,睁睁眼四下里看了一圈儿,见是那府门口的少爷喊的,提溜着幡儿一溜小跑就过来,咧嘴一笑,一嘴的小黄牙:“少爷,您叫我?” 叶贾君心道这破衣烂衫的怕不是个江湖骗子吧,忽的想起自己的病,便有心想试试他,遂站直了身子,斜着眼,撇着嘴:“大爷我考考你,你说我找你是治什么?” 只见那小老头收起一脸谄笑,端出一副正经大夫的派头来,但他不搭脉也没看舌,上下打量了叶贾君几眼,脸上就又带笑了:“这位爷,我说出来您可别不乐意。您眼窝深陷颧骨隆突,腮又瘦瘦的,是不是有啥难言之隐啊?又看您这身量,怕不是裆下没什么吧?” 第434章 闭关结束 城门处,小老头背着一个包袱,原先扛着的幡子也早不知哪里去了,整个人换了副模样,乍一看竟让人认不出了。 四下看了看,见并无叶家的人来寻,他心下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城门两边的官兵,正在搜检着出入城的百姓。 “快点快点,手里拿的什么,别耽误时候!” 随着官兵颇为不耐烦的声音,小老头夹在几个百姓中间,十分坦然地任官兵上上下下探摸了个遍,不紧不慢地出了城。 方出了城外,小老头深呼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亦是轻快了起来,脸色从容,不多时便已到了城郊三里一处歇脚的茶摊儿边上。 长凳上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小老头眯了眼细看,脚步一顿,上前坐到了男人跟前,一边扬高了声音跟摊主吆喝道:“来碗茶,要正好入口的,解解渴!” “好嘞——” 随着摊主的应答声,小老头转过头看着男人,颔首致意,压低了声音,“傅先生,事已办妥,您看……” 说话间,摊主已将茶端了上来,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桌上,也并未多话,转身就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男人名唤傅裕年,是轩辕列此次带过来昊国的谋士,向来行事低调,从不跟着轩辕列在人前出现,也因此许多事轩辕列都肯交给他来做,安心无比。 傅裕年喝了一口茶,摸了摸腰间佩剑的剑柄,语气淡然,“今日便回京吧,主子那边还有别的吩咐。” “听先生的。” 没坐多久,二人付了茶钱,起身便策马直奔京城而去了。 一日一日时间过去,京城看似风平浪静,可暗地里四国都在各自酝酿着计划,波-涛-汹-涌,一触即发。 未时,宫内。 轩辕列走了许久才到了御书房外,正要上前时却被门口的太监拦下,不由得眉头一皱,“皇上今晨派人传话叫我入宫。” 那太监是个眼生的,并不认识轩辕列,但召别国皇子入宫确有其事,遂躬身道:“您还是请回吧,皇上这会子在寝殿歇息,吩咐了不见任何人。” 听了这话,轩辕列还欲说些什么,可见那太监已然往后退了一步,低垂了头不再理会自己,也便作罢。 只是心下迷惑不已,若非是有要事,这云世坤是断然不会传了自己入宫却又不见的。可那小太监说的清清楚楚,是此刻正在寝殿歇息…… 轩辕列一边转身朝前走着,一边暗自思忖着,想着想着,脚下便不由自主地绕过了前殿,往寝殿的方向去了。 一路十分顺利地到了寝殿外,轩辕列更是心下生疑,皇帝寝宫这样的地方理当是重重把守,怎的他这一路走过来,竟是一个侍卫也无? 正思索着,却隐约听见殿内传来了一声笑,显然是一名女子。 “原来如此。” 轩辕列低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双手负在身后便往宫外的方向走。 脑海中想起方才那一道女人的欢笑声,只道这云世坤到了这般年纪竟还沉溺在温柔乡里,眼下四国聚首之际他竟也全然不顾,到底是自己高估了他。 轩辕列一路出了宫,回到了住处。 才进了门,一名妆扮精致的女子便迎了过去,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 轩辕列一撩袍子,稳稳落座,接过了婢女奉上的茶盏,端在手上也并没有动作,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女子坐下。 女子愣了一下,遵了他的意思在下首落座,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轩辕列,问道:“此事您可是已有了打算?” 拨了拨茶盖,轩辕列面上神情并无异样,语气也是淡淡的,“能有什么打算,一切都是未知,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说罢,低头饮了一口茶,细品着口腔内的绵绵余味,神态自若。 听他如此说,女子也不再言语,只是低了头看着地上铺着的绒面地毯。 半晌,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女子抬眸望向轩辕列,极为认真,“属下得到消息,前些日子宫里的一位妃子忽然得了疯病,坠井而亡,只是听说她坠井前口里直喊着一位温姓女子的名字。” 说到这里,见轩辕列看向自己,女子眨了眨眼,继续说道:“可疑的是,云世坤在此女死后就立即将在场的两个侍卫并一个宫女暗中囚禁了起来。” “你听谁说的,此事可信吗?”轩辕列身子不由得稍稍往前倾了倾,倒是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关注度。 见他问询,女子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是咱们在宫中的密探报的消息。” 闻言,轩辕列与她深深对视了一眼,见其眼神坚定,也不再追问,只是低头摩挲着拇指上的红玉扳指,眉头微蹙着。 良久,轩辕列忽然若有所思地开了口,“前些日子,北蛮是不是进献了一个叫什么胡姬的女人来着?” 女子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只是后来也并不见此女的消息,不知云世坤此举到底是何意,但毕竟只是一个女人罢了,也无需太过关注吧……” 话音刚落,便见轩辕列缓慢地摇了摇头,紧接着便一下子靠在了椅背上,眸子明显地深了深,语气别有意味,“你去吧,叫咱们的探子盯紧着些,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否真的能时时刻刻滴水不漏。” 得了吩咐,女子立时站起身来,抱拳应了一声“是”便恭恭敬敬退出了房外。 待她走后,轩辕列站起身来走到木架跟前,拿起格子里摆着的一个汝窑嵌玉奁把玩起来,思索着许多。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轩辕列恍然大悟地喃喃道:“莫非她是……” 话才说了一半,就听见背后传来了脚步声,他不由得整个人都戒备了起来,侧过身一看,傅裕年正走到门外。 “回来了。” 轩辕列放下手中东西,回身又坐下,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来。 傅裕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小老头,与他一道迈入了门内,齐齐跪地恭敬行礼,“主子。” 看着面前的二人,轩辕列目光落在了小老头身上,问道:“叶家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闻言,傅裕年看了一眼身侧人,直起了身子,只听得小老头冷静应着,“回主子,具已办妥,且属下瞧那叶项伯似有进京之意,您看……” 轩辕列神色轻松许多,见他提及叶项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起身,“不必管他。” 二人起身后,耳畔又传来自家主子温和许多的声音,“倒是别忘了紧着些将军府那边。” 傅裕年与小老头相互对视了一眼,齐齐应了,“是。” 酉时过半,将军府内,淮南院。 叶桑最后一笔落成,深呼了一口气,搁下手中的笔,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看向身边的冬九,一边说着,一边合上了面前的书,“阿瑶呢?” “方才就已遣人去请了,看时辰也该到了。” 冬九微微歪了歪头,看着叶桑手中举着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些什么,心下已然好奇了起来,“您请冯小姐过来这是要做什么呀?” 瞧着冬九难得好奇了一次,叶桑站起身来,晃了晃手中的纸,随即将纸反过来拍在了桌子上,拿镇纸压了,笑盈盈地说道:“自然是给阿瑶治病的良方咯!” 角梅正端了一盏茶进来,听见这话,眼前不觉一亮,近前好奇道:“冯小姐这病一直不见好的,夫人是得了什么方子,可否与我们瞧瞧?” 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叶桑笑眯眯地拨了拨茶盖,却并不肯透露其中一二,只是说着:“你们好奇这些做什么,只管等着瞧效果就是了。” 话音才落,一抬头便见冯瑶并两个婢女走了进来,还未到跟前就已经开了口,“有什么事这样巴巴地叫人请我过来将军府,这天也快黑了,我可不想来看你们腻歪在一起。” 叶桑闻言,知道冯瑶说的自然是自己与姬长夜,上前习惯性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就没点别的事情找你了?” “众所周知,没什么好事。” 冯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自顾自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她的回应。 对于她这话,叶桑显得有些不满,撇了撇嘴角,落座后才回道:“我今儿才知道你原是个没良心的!还不快来瞧瞧这是什么。” 这话带了几分调侃之意,说完之后,叶桑叩了叩桌面上的那张纸,神秘兮兮地朝她挑了挑眉。 冯瑶刚要走过去,角梅和冬九纷纷好奇地凑了上去,叶桑拉过冯瑶到自己身边,嘿嘿一笑,“只她一个人看,你们呀也别好奇。” 说着,又嘿嘿笑了几声,待二人撇撇嘴站远之后,叶桑才拿起了压着的纸,含笑递给了冯瑶。 冯瑶接过细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瞧着是一张药方子,也不知是治什么的,一脸懵逼,“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见她有些急了,叶桑有些讨好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别急嘛,细瞧瞧再说我也不迟,这可是能治你病的好方子……” 第435章 新婚之喜 这话出口,冯瑶先还未反应过来,几秒之后却是和角梅冬九几人一道愣住了。 “什么?!” 看着房内众人都朝自己看了过来,叶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压低了声音说的话竟全被他们也听了去,顿时满头黑线,抽了抽嘴角,“知道了就知道了,可别往外传啊。” 众人纷纷点头如捣蒜,可是目光中的惊讶之情久久都不曾散去。 冯瑶将手中的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觉出什么名堂来。 正欲发问时,身边的叶桑就已抢先开了口,“我好容易才摸索出来的治法,不比寻常的药石,只不过你得待在我这儿闭关治病,别处可都不行。” 听人如此说,冯瑶对她自是一百个放心,只是要闭关治病,实在是有些为难,不禁有些犹豫,“要多久?” 叶桑复又站起身来,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轻声道:“约莫着半月即可,但还是要看情况,时间可长可短吧。” “半个月……” 冯瑶口中喃喃念着,思忖了好一会儿,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释然道:“也好。只是总要知会家里一声的。” 语罢,冯瑶转过身扫了一眼跟着自己的婢女,朝其中一人吩咐了几句,看着人匆忙跑出去,这才安了心,深呼吸了几下。 叶桑见状,将角梅叫到身边,脸上仍是笑嘻嘻的,“派人收拾了南厢房,带阿瑶过去好生安置。” “是。” 角梅应声福了福身子,上前引着冯瑶出了淮南院,步入走廊便朝着南厢房去了。 待人散得差不多了,叶桑踱到院中,心情舒畅无比。 一抬头瞧见一轮圆月已挂在了空中,周边围着许多松散的云,朦朦胧胧的却也挡不住那圆月去。 …… 次日即至。 叶桑辰时不到便起了,想着冯瑶应还未起,遂独自与姬长夜一道用早膳。 “可好些了?让我瞧瞧。” 姬长夜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轻轻地掀开了叶桑的领子,细一瞧,见脖颈上的那几道伤口已然好了,只剩下浅浅的印痕。 叶桑手上动作不停,夹了一片莲藕正要吃,见他凑过来,笑嘻嘻地将藕片递到了他嘴边,“我自己用了药,这印子过几天也就没了。” 姬长夜吃下自家夫人喂的菜,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多少,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念起今晨折袍同自己所说的事,姬长夜也有些兴趣,随意问着:“听说你昨夜将冯瑶叫到府上了?” “你怎么知道?” 见他问起,叶桑脱口而出道。 姬长夜也不回答,反笑了起来,“将军府都传遍了,如今只怕半个京城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闻人言入耳,叶桑嘴角不由得抽了几下,放下筷子,语气有些无奈,“不知道又是哪个嘴上没把门儿的……” 膳毕二人又说了会子话,才一道出了府。 望着姬长夜上了轿,叶桑这才转身往前走,瞧出来角梅眼里的好奇,淡淡说道:“去明善堂给阿瑶抓药,旁人不懂药,我不放心。” 角梅听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及至明善堂外,向里望去,这个时辰药铺里头竟已有许多人了。 叶桑才迈入堂内,远远地就被坐堂大夫宋济世瞧见,忙起身迎了过去,“请少夫人安,您怎么来了?” 宋济世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周围的伙计和前来看病抓药的人却也都听见了,方才还有些喧闹的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再无别的声音。 叶桑四下打量了一番,只是同宋济世笑道:“自是来抓药的。” 这话入耳,宋济世不由得一愣,目光从角梅身上扫了一圈,不免有些迷惑。 这堂堂将军府少夫人,抓药这般小事大可让府中下人来就是,即便不愿,言语一声就不知多少药铺子上赶着送到府里呢,又何必亲自来…… 虽如此想着,却也并未说出口。 叶桑往里走了几步,到了药架子旁边,目光全在那些药屉上,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张药方,声音还是轻轻的,“宋大夫,就照着此方抓药吧。” 宋济世三两步上前接过药方,细一看却也不怎么明白,甚至有些糊涂起来,眉头已然微蹙,“夫人,这……” 见他反应,叶桑觉得意料之中,莞尔浅笑着,“我知您疑惑。原是滋阴根本,却又与了许多辛温之药,但她这病实在特殊,您只管照着取药就是。” 叶桑已经这么说了,宋济世心下再怎么不解,也不好再论什么,只得点了点头,一手拿着药方,一手迅速推拉着药屉,动作极其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四下瞧了瞧,叶桑走到东南宽敞处落座,候着宋大夫抓药,明善堂的学徒向来是个有眼色的,忙奉了茶盏上去,“少夫人。” 叶桑笑着接过茶盏,拨了拨茶盖,正欲啜饮,却见盏内并非茶叶,而是清澄透亮的一盏枣汤。 轻嗅着枣汤的香气,喝了一口,只觉口中淡淡,余香绵绵,叶桑不由得抬眸打量眼前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学徒十五六岁的模样,腰背挺得笔直,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之气,“末学宋五苓。” 叶桑点点头,正欲再问时,耳边却飘来几句毫不遮掩的讨论声。 “少夫人这怕是要给北衡将军府的小姐治病用的。” “诶诶诶,我听说呀,昨儿晚上那冯小姐就在将军府里住下了,要闭关……闭关半个月呢!” 诸如这般八卦的话,叶桑听了也只一笑,并不理会,复又垂首喝了一口枣汤,直觉沁人心脾。 叶桑垂眸望着茶盏的边缘,眼角余光看见宋济世朝自己走了过来,遂放下了手中茶盏,微抿了抿唇,只听得人道:“少夫人,这几副俱已配齐,各自上头贴着字条,以便识辨。” 闻言,叶桑瞥了一眼身旁站着的角梅,角梅会意,上前从宋济世手中接过:药包,因笑道:“药钱晚些时候自有府里的人送来,多谢您。” “应该的,应该的……” 医术高超,又待人和善,京城这么多药堂,少夫人偏与他这明善堂几分青眼,因着如此,宋济世对她的印象一直也极好。 见叶桑起身,宋济世与五苓送人出了明善堂,望着二人拎着药离开的背影,宋五苓忍不住发问,“师傅,少夫人那方子到底是治什么病的?” 回头看了一眼堂内,见一切井然有序,宋济世,捋了捋那撮白花花的胡子,悠悠道:“此事啊说来话长,北衡将军家的女儿得了一种病,好端端的女儿家忽然就变得五大三粗起来,与男子极其相似。” 听了这话,宋五苓眼内闪过一丝震惊,尔后又十分诧异,“既是世家小姐,如何这么多年也未曾治愈?” 说着,宋五苓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眨巴着眼,见自家师傅转身入了堂内,忙迈过门槛紧跟了上去。 宋济世行至诊席后落座,面前立时便坐了一个面色萎黄的男子,他将布包推过去,示意人将手腕放上去,以便搭脉。 摸上了病人的脉,宋济世一双眸子微眯了起来,像是同徒弟说话却又不是,“少夫人那方子是极难驾驭把握的,到底还要看具体怎么个治法,若是此次冯小姐的病好了,那可真是……” 一番话入耳,宋五苓与周围的几个百姓纷纷露出了好奇的目光,可宋济世却未再继续往下说。 把脉完毕后,又瞧了病人舌象,宋济世铺了一张纸,提笔落成一张药方,同病人对视了一眼,不言不语地将药方递给了宋五苓。 明善堂内的讨论声渐渐消失,但百姓心中的好奇仍在,一时之间,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盯着此事。北衡将军府更是日日都派了人来问冯瑶的情况。 三五日过去,周兮月因心系冯瑶的情况,遂约了云浩天一道往将军府去。 二人徒步走着,才转进巷子里就听见将军府外的对话声。 “无凭无据的,这将军府怎也不是任你们这些平头百姓随意进出的!” 周兮月与云浩天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子,走到了府门口才发现是叶柳生正与门子争执。 那门子认出二人,也顾不上再与叶柳生说话,抱了拳恭恭敬敬朝二人行礼,“三皇子,周小姐。” 叶柳生亦认出了周兮月,只是并不识得她身旁的三皇子,却也作了一揖,以示礼节。 “这是怎么了?” 周兮月顿住了脚步,问道。 叶柳生还未说话,那门子便已皱着眉头开了口,语气中满是抱怨和无奈,“周小姐您不知道,这人自称是冯小姐的朋友,连拜帖也无就要进府看望,可小的们都不认识此人,也不好去回少爷少夫人……” 顿了顿,门子瞥了一眼旁边的叶柳生,无奈之意更甚,“赶他也不走,偏硬生生在这儿候着,已站了将近半个时辰了,您说说,这叫我们怎么是好。” 这一席话到了耳里,又瞧着叶柳生有些羞赧的模样,周兮月不禁哑然失笑,“真是个呆子,不过倒也难为你等了这么久。” 第436章 阶前之斗 “启奏陛下,南部三府此间以清化府纳贡最多,盐课、户税、市税均为头等。” 户部刘大人说完之后,收了笏板复又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垂眸等着云世坤示下。 云世坤眼珠一转,眼尾上挑,眉目间带着些惊讶与欣喜,“清化?清化府才遭了疫病,这才转好不到几月,竟如此安定富饶,看来叶爱卿真是为了我朝百姓费了许多心力啊。” 云世坤话音刚落,殿中大臣纷纷揣摩起了皇上的心意,眨眼间便有人站了出来,高举笏板,语气极为激动,“可见皇上圣明,任人有方,为清化百姓择了一位好官啊!” 这话一出,其余的大臣也不再说什么,不约而同地拜了下去。 一时间,殿内回荡着齐齐的“皇上圣明——” 座上的云世坤心中无比受用,嘴角噙着一丝笑,“尔等为官都要以叶卿为榜样,为官一任,理当造福一方才是。” “臣等谨记皇上教诲。” 扫了一眼殿下众臣,云世坤心满意足,回过头朝着秉笔太监使了个眼色,便起身往殿后去了,殿内随即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声音,“退朝——” 待云世坤的身影消失在殿内后,众臣这才直起了身子,三三两两地出了殿外。 方散了朝,姬长夜四下望了望,在人群中找寻着云浩天的身影,远远地看见他走得极快,忙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待到行至人身后时,才放缓了步子,不经意似的上前,“三皇子。” 云浩天本还在思考着方才早朝时提起的赋税一事,忽的听见有人叫自己,猛地停住了脚步,见是姬长夜,面上神色缓和许多,“姬大人。” 二人遂并肩一道往前走着,姬长夜秉了口气,淡淡开了口,“刚才户部所进,不知三皇子有何看法?” 见他问及,云浩天不由得一愣,“姬大人神通,我也正在想此事,并无什么头绪……” “赋税一事向来是关乎百姓民生的大事,自是不比寻常朝务。” 姬长夜并不在意地说着,好一会儿,又装作一副慌忙的样子,“今日散朝要与夫人一道往周府去参加宴会,我竟浑忘了。” 说完,见云浩天正要开口,忙不迭又补了一句,“择婿事大,耽误不得,三皇子自便,本官先走了。” 说着,姬长夜故意加快了脚步,转过身时却忍不住笑了出声。 他没走几步便被云浩天追上来拦住,心道一声“果然”,忙掩了笑意,疑惑道:“还有何事?” 云浩天顿住脚步,稳住自己的情绪,堪堪问道:“择婿?你说的可是兮月?” 见他毫不避讳地直称“兮月”,又这般着急,姬长夜面上笑容更甚,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自然是为周家小姐择婿,怎么,三皇子连旁人婚姻之事也要管不成?” 云浩天眼神处于游离状态,心下慌乱不知所措,明明前几日自己才与周兮月一道往将军府去看望冯瑶,怎么这就要择婿了? 瞧他半晌没有反应,姬长夜上前轻轻拍了一下云浩天的肩,唤道:“三皇子?” “是她家里人逼迫成婚的吗?”云浩天也不顾其他,脱口而出道。 姬长夜怔了一下,不由得额角三条黑线,吸了一口气,故意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这有什么要紧,女大当嫁,何况宴会上自也是京城官宦贵族子弟,总会有得周小姐青眼的不是?” 云浩天俶而抬脚,绕过姬长夜,急匆匆地就往宫外去了。 看着他跑远,姬长夜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昨儿叶桑同自己说此事时,就想到了云浩天今天会是个怎样的反应,果然不错。 心里乐呵,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不少。 姬长夜才出了宫,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就朝自己迎了过来,只见叶桑掀开帘子探了出身来,“长夜。” 姬长夜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坐在她身边后说起了刚才的事,“你是没瞧见,三皇子得了消息后那副模样,什么皇室礼节皇子威仪都不顾,撒腿就跑……” 叶桑在一旁听他讲得绘声绘色,也是一阵好笑,从盒子取了一颗葡萄塞进了他嘴里,因笑道:“咱们是早到的,待会儿好好跟兮月说说。” 忽的想起来朝上之事,姬长夜稍稍收敛了笑容,咽了葡萄,认真同她讲起来,“今天户部报了南边三府的赋税情况,清化比其他两府高出许多,你那哥哥倒是个能干的。” “那是自然。” 说这话时,叶桑脸上神情颇为得意,心下也挂念着叶贾戎,政绩虽好,只是不知他在清化府过得如何。 姬长夜自然知道她的心思,拉过了叶桑的手,轻拍着安慰,语气极为温和,“我前几日才派了人去了趟清化府,他一切都好,清化百姓也极拥戴他,叫你不必挂心。若是有什么事,会知会我们的。” 闻人言入耳,叶桑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眼前的这个人把什么事都为她安排得妥妥帖帖。 如此想着,叶桑也不再言语,只是微笑点头,往他跟前挪了挪,靠在了他肩上。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随着车夫一声“吁——”,徐徐停了下来。 角梅掀开了帘子,扶着叶桑下了马车,随即便去与车夫叮嘱。 叶桑四下望了望,只见周府四处都挂上了彩绸,门口管家并丫头小厮站了许多,接迎着客人,不觉喃喃念叨着:“不过是做戏,怎么搞这么大排场……” 姬长夜紧接着也下了车,上前挽过叶桑的手,抬脚便往周府里去。 角梅叮嘱完忙跟了上去,“主子,今儿周府可真热闹呀。” 此时管家正站在阶前,方才就注意到了那辆格外华贵的马车,这会子瞧见是姬长夜夫妇,哪里敢怠慢,巴巴儿地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请姬大人,少夫人安。” 姬长夜微微颔首,管家心知叶桑与自家小姐交好,便笑道:“我们小姐正在堂内与夫人吃茶候着您呢。” 说着,迅速朝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会意,忙不迭上前弯腰朝二人行了礼,尔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二人往在中堂去,“大人,少夫人,这边请。” 及至在中堂,小厮便止了步。 叶桑侧过脸看了一眼身边人,与他携手走了进去,才一进去就见周夫人迎了上来,面上具是笑容,“这不是姬大人和少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姬长夜礼貌地笑了笑,叶桑则朝着周夫人微微福了福,莞尔一笑,“为兮月择婿这样的事,我怎能不来呢。” 说话间,周兮月也到了跟前,上前一把拉过叶桑的手,坐到了一旁的位子上。 见四下并无旁人,母亲在与姬长夜招待说话,周兮月遂压低了声音急急问道:“这法子真的行吗?他会不会不来呀?” 瞧着她这幅模样,叶桑看着周夫人马上要过来了,硬是强忍住了笑,一本正经地开了口,“你放心就是,长夜方才在宫里与他说了的,才说了他就急急地跑了,只怕过不了多久人就该到了。” 周夫人走到了主位上落座,将方才叶桑的话听了个半截,也不知这两个丫头子在嘀咕些什么,兀自端起茶喝了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小厮来报京中贵族子弟来得都差不多了,众人这才簇拥着周夫人几人一道往园子里去。 不多时,众人到了沁芳园,因着外间都是男子,一干女流自是从园后绕过来的。 宴席露天设在园子里,最东边设了一张六扇屏风,上头用雀羽加金线绣了孔雀图样,此为雀金屏。 屏风长度正好挡住了整处横道,后头单设了两张楠木方桌,一桌原是为周家母女设的,另一桌则是为姬长夜叶桑并将军府的人所设。 两旁则各自摆着一排楠木小桌,中间留出了一条颇为宽敞的道供人走,席间具是王公贵族家的公子,也有几个排行稍末,尚未娶妻的小王爷。 周夫人落座后,又待其余几人坐下,这才稍稍扬高了声音,语气温和,“开宴吧。” 身后的婢女闻声,低眉颔首,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到了屏风一侧,朝着园子里拍了拍掌,便有小厮应声,紧接着一众婢女手中端着托盘菜品,鱼贯而入。 虽说平日里周兮月也常在京中走动,从不避人,昊国民风向来开放,男女大防也并无他朝严重,但今日毕竟是择婿,列席的男子们纷纷有意无意地往屏风后头看去,无奈被雀金屏所遮挡,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个身影大概。 婢女们敛声屏气地只管布菜,几个来回下来已然上全了席面儿,园子侧边的玉髓亭内也飘来了丝竹管弦之声,融洽无比。 姬长夜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叶桑面前的碟子里,他对这择婿之宴倒是并无兴趣,只不过是照着夫人的吩咐做事罢了。 叶桑心思却全然不在吃饭上,虽人坐在这桌上,目光却总是往周兮月那边瞟,见她眉头微蹙,自己也不免跟着着急。 第437章 堂前孝敬 “宋小王爷是咱们昊国第一个异姓王,模样也是万里挑一的,就是那边坐着的。” 周夫人更没心思吃东西,一边与兮月说着,一边抬手指了指宋小王爷。 可周兮月满心思都在云浩天身上,这会子也是一直侧过头与叶桑眼神交流,仿佛听不见母亲的话一般。 见女儿半晌没有反应,周夫人身子一侧就看见了周兮月正朝着姬长夜那桌挑眉递眼色,心有不悦但碍于将军府的情面并未表现出分毫,仍是带笑,“兮月,你意下如何?” 被人这么一叫,周兮月这才回过神来,方才并未留神听,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只得敷衍着:“这宴也才刚开始,且再看看,再看看……” “……” 周夫人嘴角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喝起了茶水,旁边周兮月又悄悄与叶桑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 玉髓亭内一曲结束,余音绕梁,席上众人也开始各自动起了心思。 透过雀金屏隐隐约约瞧见园子里有几名男子正起身,想是要往这边来的,周兮月心下一慌,忙朝叶桑挤眉弄眼,用眼神递着:“快过来!” 叶桑会意,扭头看了一眼姬长夜,一脸的高深莫测,扶桌而起,三两步便走到了周兮月身边落座,见周夫人看了过来,遂点头微笑。 周兮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向来有叶桑在身边,她便能安心许多。 过了片刻,周夫人身侧的婢女忽的上前,立在了雀金屏一侧,引着园子里的公子哥依次过来敬酒。 最先过来的正是方才周夫人关注备至的宋小王爷,他手持金樽,身后跟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婢女捧着酒壶,“本王素在封地,近些日子才奉诏回京,可巧就遇见周府择婿盛事,这便来了。” 眼前的人周身透露着雍容高贵,自抵京以来,凭着俊美的面庞让京城无数贵女为之倾心。 “周夫人。”宋小王爷满斟了一杯酒,上前有礼有节地敬周夫人酒。 见状,周夫人识礼地站起了身,端起面前的酒杯,收了下颌,将酒一饮而尽。 叶桑此刻注意力全在周兮月身上,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正被一束沉凝的目光打量。 直至听见声音,眼角余光里出现了人的衣摆时,才猛然反应了过来,“周小姐,请。” 叶桑兀地抬头,却撞上宋小王爷一双颇含柔情的眸子,反指着自己,有些错愕,“啊?我……” 这位小王爷可并不觉得眼前人的反应有何怪异之处,只是略睁了眼睛微微歪着头候她答话。 叶桑正愣神间,只听得“叭”的一声,姬长夜搁下玉箸,也并不起身,眼尾上挑,“她是本官的妻子,将军府少夫人。” 末尾“少夫人”三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语罢,姬长夜便收到了叶桑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 这可是昊国第一个异姓王,虽平日里不问政事,连人也未在京城现身过几次,但其在朝中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听见“将军府”时,宋小王爷身子当即一顿,又迅速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二人,只几个呼吸的空当,呵笑道:“原来是少夫人,本王唐突了。” 说着,又示意丫头倒了一杯酒,回过身便敬了叶桑,看得一旁的姬长夜心中暗爽,满心思的却只想着叶桑。 周兮月知人要转向自己,先一步就拿起了酒杯,站起身时一抬眸正好与宋小王爷对视,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王爷请。” 略收敛了笑容,宋小王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复又将杯子放到了托盘里,还不忘朝周兮月颔了颔首,这才转身回园子里去。 待人转身离开,周兮月不觉抽了抽嘴角。 这样的场景,任谁也有些不自在,偏她二人身后坐着的周夫人是一脸赞许地看着他们,似乎很是满意。 宋小王爷回了位子上吃酒,后头又陆陆续续来了几名男子,均是官宦之家,世家公子,周夫人倒都觉得尚佳,只周兮月连一眼也没看。 “钟鸣鼎食之家养出来的小姐自是高傲些,瞧不上咱们,也是情理之中。” “应当!应当!我爹说,这周府和将军府可是素来交好,可不是寻常官宦之家。” 不过一屏之隔,侧边儿到底是敞着的,近东些的席间有几个公子哥正窃窃私语着,不料还是被屏后几人听了去。 “兮月,这可是择……” 周夫人终是有些看不下去她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谁知话还未说完,便被外头一道高高的声音打断,“三皇子到——” 此声一出,席间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瞬间纷纷靠拢了过去,注视着人自花径进了园中,无论大小品级具起身行礼,“见过三皇子。” 连方才偷偷议论的那几个纨绔,此时也是敛声屏气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整个园中仍坐着未动的只有宋小王爷与雀金屏后头的姬长夜与叶桑。 周夫人才坐下一会儿,这会子又忙不迭站起了身,怎料云浩天竟也不顾在场旁人,直往雀金屏后走去,“我对你的心,你难道竟不知吗?!” 一回京竟就遇上这般惊人的场面,宋小王爷目光扫过四周,带有几分邪魅,随后兀自端起了酒盏喝起了酒。 云浩天才一进去,看见心上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大步上前将人一把抱住,“兮月!” 周兮月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泪水顿时便濡湿了眼眶,却顾不上擦,伸手将云浩天抱得更紧些,口中喃喃,“你怎么才来!我、我只当……” 后半句因为哽咽并未说出口,可周围的几人无一不是心中了然,皆是看着这对璧人暗暗赞叹。 周夫人一阵错愕,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反应极快地低声吩咐,“快,拉开!” 见状,两个婢女忙将雀金屏又拉开了些,严严实实将园儿里投来的目光悉数挡了回去。 尽管如此,园中此刻也是格外冗长的安静,那横在前面的雀金屏,上头的金线此时也仿佛彰显着天家富贵。 至此,叶桑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早就察觉云浩天与周兮月二人互生情愫,私底下与兮月不少谈及,但终究止于云浩天不肯表态。 思量来思量去,叶桑只觉他无非是觉得朝局动荡,怕此时告白会将自己心爱的女子牵扯进去罢了。 思及如此,她挪到了夫君旁边落座,呼吸也轻快均匀了起来,一抬眼瞧见二人拥在一起,周兮月面上虽挂着泪,但眼里却满是幸福,不由得往姬长夜肩上靠了靠。 叶桑才靠后去,便觉被一个臂弯拥住,仰着头也与姬长夜对视起来,眸子显得格外清朗,娇俏一笑,“事儿办得不错。” “夫人打算如何奖赏?” 姬长夜眼眸泛起了一丝兴致,垂下头在叶桑耳边低语着。 见他这副模样,叶桑心下一阵好笑,侧了身子动作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并未出声。 前边周兮月与云浩天二人正抱在一起温存,周夫人虽觉不大妥当却也并不阻止,只想着既然二人有情,对方又是当朝三皇子,便任了他们去也罢。 择婿宴悄然结束,云浩天与周兮月之事在京中却是流为美谈,广为人知; 将军府少夫人搭桥牵线促成一对佳偶,一时也传为一段佳话。 …… 太子府。 几个工匠正蹲在府门外的两头石狮前,手中拿着刻刀和錾子,叮叮当当地重新錾塑着石狮脖颈处的华鬘,不时抬手拿袖子摸一把额角流下来的汗。 风无涯不知何时一旋身稳稳当当站在了府前道上,因脚尖点地的声音极轻,门口的一干人竟毫无察觉。 直至他三两步自府墙斜角上了阶前,两个门子这才注意到风无涯,恭谨行礼,“先生大安。” 未理会二人,风无涯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那几个工匠身上,仔细一瞧他们手底下錾着的华鬘,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厌烦。 风无涯半阖了眸子,双手负在身后,大步迈入了太子府内。 才一进去便随手拽了个小厮打听,得知太子在书房与几位朝臣议事,遂吩咐了个小子去通报,自己则不紧不慢地往书房方向走着。 瞧着长廊两道园子里的秋叶颜色正美,心下惬意起来,一路瞧着景儿也就到了书房外头。 风无涯方顿了脚步,书房的门就被人从里头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颇显沧桑的声音,“太子此言甚是,这几日老臣们就联名上一道折子,到时……” 话还未说完,那老头狡黠一笑,身后紧跟着的另一个大臣就已接上了话,“到时,还怕建淳的案子到不了太子爷您手里吗?” 云凌天面上堆着笑将几人送到了房门外,眼角余光一下就瞥见了风无涯,方才小厮来报,只当他还要些时候才能过来,怎的这么快已在门外候着了。 “老臣告退了。” 为首的老头转身朝云凌天作了一揖,便带着其他几位大人一道踏上了长廊,出府去了。 第438章 各自狼狈 殿上众臣的目光全都悄然聚集在了云凌天身上,也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云浩天,这其中的明争暗斗自不必说。 云浩天却丝毫不计较,心下除了不屑,并无太大的情绪起伏,越发显得云凌天小人得志,无利不争起来。 “好!想不到皇儿最近竟有此大志,今晨才有几位老臣的联名折子送进来,要选你来处理建淳之案。” 云世坤说着,顿了顿,眸子里满是笑意,想起来云凌天献给自己的药,只觉他既贴心又办事牢靠。 如此想着,云世坤心里早就忘了建淳之案是何等重要了,只是笑道:“皇儿素来是个体贴入微的,想来对待百姓亦如这般,又特特地细致了解了此案。既如此,建淳的案子就交由你全权去办吧!” 语罢,云世坤扫了一眼殿下众臣,略扬高了声音,语气却并不是询问,反倒有一种不容拒绝之感,“众卿可有异议?” 片刻寂静,站在云凌天那边的大臣率先开了口,高举了笏板,声音很是激动,“皇上圣明!” 那几个追随云凌天的老臣见势,也一齐做出了动作,其余朝臣就算心中不满人选,但此事皇上既已有了决断,朝中阁老又支持,他们哪里还敢说些什么。 故一时之间,朝堂上回荡着齐齐的声音,伴随着众臣下拜时的衣物摩挲声,“皇上圣明——” 云凌天跟着众人一同拜了下去,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热情与得意,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斜后方站着的云浩天,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建淳的案子有了安排,各部又零零散散报了几件要紧的政事,早朝也并无其余重大之事,没一会儿也就散了。 随着一声“退朝”,待皇上走后,众臣方才各自起了身。 因着今日朝上的事是个有争议的,故朝臣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也有短暂聚在殿外低头说话的,无不在低声议论着建淳的案子。 云浩天正朝前走着,忽的感觉被人轻拍了一下肩膀,回头一看正是姬长夜,“姬大人,可是有事找我?” 云浩天心内的失落与不甘虽未明显地表现出来,可但凡是与他相熟的,这会子都能看出情绪来,姬长夜也不例外,“建淳的案子……” 谁料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自身后而来,颇高的声音打断,“不劳姬大人挂心,父皇将此案全权交予了本宫,本宫自不会负了父皇和百姓的期望。” 云凌天一边朗声说着,一边与两三个朝臣一同朝他二人走来,眼角眉梢无不带着洋洋得意与炫耀之情,“想来三弟也挂心着此案,只是三弟到底青涩,不够老成,还需多历练历练,否则这样的大案,父皇自然是不会放心交到你手上的。” 这话中之意已无比清晰了,云浩天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也说不出话来。 姬长夜欲上前与他言论,却被云浩天扯了袖子拦下,只好作罢,面上神情也不怎么好。 似乎是没有看见姬长夜的脸色一般,见云浩天不说话,云凌天越发得意起来,眉头一挑,颇为戏谑道:“哎呀呀,听说三弟最近可是抱得美人归,难怪无心家国大事,怕不是醉倒在温柔乡里,欲出也难了!” 此话一出,他身后的大臣忍俊不禁起来,路过有意看热闹的大臣也纷纷抬手捂住了嘴,不让自己笑出声,以免失仪。 此刻云浩天的面色已经差到了极点,见他提及周兮月,姬长夜想到叶桑,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厉声道:“太子言语放尊重些!周小姐到底是世家小姐,也是我将军府少夫人的闺中好友,更是三皇子的准正妃,容不得旁人这般随意议论。” 被姬长夜强大的气场压住,云凌天整个人一下子就矮了一截,他却是怎么也不敢与姬长夜犟嘴的。 云凌天心下不耐烦,斜睨了一眼云浩天,撇了撇嘴角,“本宫府中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先行一步了。” 才一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姬长夜颇具嘲讽意味的声音,“恭送太子。” 云凌天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发作却被身边几个大臣的眼神无声劝说着,毕竟这将军府可是不能随意得罪的。 饶是他这当朝太子,也不能动其分毫。 想到此处,云凌天愤愤甩袖,冷哼一声,便带着人大步朝宫外的方向去了。 望着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云浩天不由得深叹了一口气,侧过身朝着姬长夜说着:“今日要多谢姬大人了,否则他这性子,指不定要如何。” 瞧着云浩天这也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姬长夜却并有什么怀疑,只是双手负在身后,一边与他并肩往前走着,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朝中这起子人向来如此,你不必往心里去。” 听着身边人的安慰,云浩天也只是点点头,心中有着自己的盘算,这云凌天最近势头正盛,他原也不愿意与他在这个时候争个高低。 另一边,兰枝坊内。 许碧清方才笑吟吟地送走了户部一位官员的妻女,在门口四下看了看,一打眼就瞧见为自己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了。 转过身回坊内,几乎是一瞬间,脸上的笑容便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丝毫不带温度的表情,落座后端了茶盏,语气淡淡,“近几日又有什么动静,我在街上倒是听了些话来,说冯家小姐?” 小厮转身关了门,灰溜溜地上前,哈着腰禀道:“确有此事,少夫人说是找到了能治冯家姑娘病的法子,前些日子才将人接过府里医治呢!” 许碧清最近都在劳心朝中局势,对此事只是有所耳闻,这会子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有了兴趣,“冯家姑娘?” 见她疑惑,想起她原并不在京城,对这些事情也是一无所知,小厮便有了些知道事儿的得意神色,眼尾上挑道:“小姐不知道,这北衡将军府的女儿冯瑶,长相五大三粗的,却说是得了什么疑难病,这么多年了也没人能给看好。” 顿了顿,复又继续说道:“如今呀,她竟有那胆子那把握,直接将人接到了府里,这满京城人的眼睛可都盯着看呢!” “竟有此事?” 许碧清心下只觉惊奇,还未反应过来其他,站起身便欲往外走,身后小厮忙问道:“小姐,您去哪?” “自是去看望看望这位冯小姐。”许碧清勾了勾唇,眼底划过一丝深不可测。 她素来知道将军府看不上自己,但是冯瑶这号人,许碧清还是多少有些兴趣的,何况这样的异事,她倒也想看看到底有什么奇异。 正想着,不料身后人发出了反对的声音,“不可啊,不可!” 还未等她细问,小厮便快步上前站到了她身后,忙不迭地开了口,“那冯小姐是在闭关治病,连冯家人也只能打发人去问个消息,再进不去的。” 闻听此言,许碧清神情一滞,只好作罢,“如此……那便罢了。” 说着,回过身又坐到了椅子上,拿了一盒近些日子新调的胭脂膏子,轻拧开盖,看着胭脂颜色,思索着事情。 兀的想起来前些日子清化府的瘟疫,许碧清忙抬眸看向小厮,整个人也没了方才的轻惬感,“清化府的事,你可查清楚了?” 小厮探着身子上前,因此事重大,故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禀报着:“回小姐,具已查清,那些东西,均出自少夫人之手。据说,据说还有那疫苗还是什么……” 话音未落,听到“疫苗”这两个字,许碧清瞳孔猛地一收缩,眼睛睁得老大,语气之中满是惊诧,“你说什么?疫苗?!” “派去的人只听见了这一回,只是派发出去给百姓的,是什么预防的汤药,据说是全做疫苗之效。” 疫苗?! 听着这一番回答,许碧清顿时便有些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全都充斥着“疫苗”二字。 过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许碧清方才缓过神来,小厮还要说话,被她挥了挥手制止,自己则怔怔地望着桌面,思考良多。 回想起过往的一桩桩一件件,以前她虽然觉得叶桑有些与众不同,却总是说不上来,如今这些线索连起来,竟全都指向了一条…… 那就是——她与自己同为现代人! 许碧清不可抑制地深了深眸子,一旁的小厮见她这般,不免担心,忍不住开了口唤着:“小姐?” 被这么一唤,许碧清稍稍回了些神,却是侧过脸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语速较方才慢了许多,“快去,下了帖子请将军府少夫人圣叹楼相见。”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知道小厮疑惑,末了又补了一句,“就说,就说有要事。” 望着自家主子这般焦急,小厮心下虽不解,却也不敢多问什么,连声应着,忙躬身退下去准备了,“是,是。” 待小厮走后,兰枝坊的门大开着,外头的婢女也走了进来,并不知里头方才发生了什么,奉了茶过去,“小姐,晚些酉时钱学士的幺女要来,您看那几盒……” 第439章 宴会开始 婢女这么一说,许碧清这才想起来此事,可眼下叶桑之事实在让她挂心无比,不假思索地摆了摆手,“她来了就来了,你好生侍奉着就是了。” 听许碧清话中之意,是酉时不在铺子里,婢女不免有些疑惑,“这……那小姐您?” “往圣叹楼约了人。” 顿了顿,许碧清细一思索,复又看着婢女的眼睛,叮嘱道:“钱小姐若问,你只管说我有急事往临城去了,再赠她些描金盒的粉。” 婢女心中暗暗记下,应了一声,“是。” 彼时,将军府内。 姬长夜才从宫内回府,一回来就急急忙忙往淮南院去,府内的下人见其脚步匆匆,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请安。 及至淮南院,四下看了看,见院中无人,想来叶桑应是在房内歇着,遂入内。 早远远地听见了脚步声,叶桑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头看了过去,“怎么这样急。” 一边说着,一边下榻穿了鞋。 “散朝之后听见几位大人唠家常,想起立冬将至了,宫里的宴会也便罢了,咱们府里的家宴可要好好操办。”姬长夜脸上具是笑意,上前走到了椅子前,一撩袍子落座。 叶桑到了他身边坐下,粲然一笑,“这还有些日子呢,才不过秋末,冬天……” 顿了顿,神情似乎有些恍惚,喃喃道:“冬天哪会来得那么快呢。” 这话入耳,姬长夜并未觉得有什么,只是接过了冬九递过来的茶盏,自顾自地喝着茶水。 过了片刻,姬长夜咽了一口茶,回想起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还是有些余愤,“建淳的贪污粮饷案你可知道?” 叶桑点点头,眉眼之间有些兴趣。 “那桑儿怎么看?” 见他问及,叶桑先是一怔,随即眼珠朝右上转了一转,思考了一会儿才开了口,“我不在朝中,倒也不十分了解。只是听说建淳之案牵涉甚广,百姓叫苦连天,但案子在当地一直受理不了,而今到了京中,似乎也没个结果……” 说完这话,叶桑抬眼看向姬长夜,目光中带着几分问询之意,她并不知这些听说来的消息有几分可信。 细细听完这话,姬长夜淡淡点了点头,语气却不比放才轻松,“是如此,只不过方才在朝上,此案已经有了主理人。” “谁?” 叶桑脱口而出问道。 想起主理此案的人选,姬长夜又是一肚子气,颇为无奈地答道:“太子。” 这两个字入耳,叶桑也是一瞬惊诧,“太子?!” 云凌天在他们看来向来不怎么堪当大任,这些事怎样也该交到云浩天手上,怎的会是他…… 姬长夜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又想起散朝之后的事,复又道:“你是不知,散朝后他还追上来同三皇子扬威耀武,连带上了周兮月,我气不过说了他两句。” 见他提到周兮月,叶桑略一迟疑,眼中精光一轮,“兮月?” 话音刚落,不待姬长夜解释,她便已自己想明白了,定是因着周府择婿宴之事。 “倒是不知皇上这几日为何总偏私于他。”姬长夜说着,拨了拨茶盖。 叶桑向来对朝中局势敏感,此时亦是百思不得其解,近些日子也并未听说太子做了什么事…… 正困惑着,院子里便隐约传来了几句说话声,紧接着,角梅盈盈走了进来。 似乎是没有料到姬长夜也在一般,角梅眸中闪过了一丝讶然,很快便又平复,上前恭恭敬敬朝二人行了礼。 叶桑的目光自打她一进来就停留在了角梅手中的东西上,心下正寻思着,便已听得她的声音,“夫人,兰枝坊遣人送来了帖子,说是有要事与您相商,约您待会儿在圣叹楼见。” 听到是许碧清,姬长夜端着茶盏的手也是一顿,他自知许碧清向来与叶桑明里暗里不合,这忽然邀约是何用意? 叶桑面上并无什么表情,抬手接过帖子扫了一眼,心下亦思量着,刚想要推了,角梅竟抢先一步开了口,“兰枝坊的人说了,许小姐有紧要的事,希望夫人能尽快去……” 这话不就是要她必须去? 叶桑睫毛闪动了一下,眉心微动,半带轻笑道:“去便去,谁不知她素来不愿与咱们将军府有牵扯,如今特特差人来请,又是这般态度,我倒也瞧瞧她想做什么。” 如此说着,一侧脸瞥见姬长夜的面色不大好,心中明了,轻声宽慰着人,“不必忧心,我心里有数。” 虽是这么说,可姬长夜到底是不放心,只是叶桑坚持要去,他也无法,一番计较之下,颇为认真地说着:“多带些人跟着,若有什么事,也好护你周全。” 见他这般认真小心模样,叶桑一瞬失笑,看向姬长夜的目光像看孩童一般,“哪里就好像入了龙潭虎穴一般了,不过是往圣叹楼去,至多吃几杯酒,能有什么大事?” “小心为上。”姬长夜并不理会她的言辞,只是叮咛,眼里具是担忧之情。 “好。” 叶桑与姬长夜说了会子话,便更衣带着角梅出府往圣叹楼去了,将军府的几个暗卫则是在无人发现的地位暗中跟着保护。 不多时,到了圣叹楼。 角梅扶着叶桑下了马车,谁知才一下马车,门口一名女子就已迎了上前,直直挡在了面前,语气还算客气,“少夫人,我们小姐命我在此候着,因所谈乃机密之事,故只请您一人进去。” 闻言,角梅一下子意识到了这话是冲着自己说的,遂侧过脸看向叶桑,眼神问询着。 叶桑与那婢女对视了一眼,见其眼中不容拒绝之意,不觉微微敛了眸子,朝着角梅点了点头,“你在此候着就是。” “可是夫人……” 角梅仍不能放心,话还没说完,一抬眼就看见女子不怎么友善的目光,紧接着便是自家主子的声音,“无妨。” 叶桑与她深深对视了一眼,这才跟着婢女入了圣叹楼内,一路上了二楼,往许碧清所在的雅间去了。 随着“叮铃”一串脆响,门被从外面推开,叶桑被婢女引着进去,才看见对面坐着的许碧清,身后的门便被一下子关上。 她不免一瞬错愕,刚想开口却被许碧清抢了先,“少夫人,坐吧。” 看她脸色云淡风轻,叶桑反有些摸不着头脑,可面上却也并未表露分毫,稳稳当当落座之后,直入主题,“许小姐急急忙忙吩咐了人来将军府请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见她如此,许碧清目光落在桌面上,也不接话,浅浅一笑道:“这圣叹楼的雅间可是京中一大特色,少夫人想来也并不是第一次来吧。” 闻人言入耳,叶桑愣了一下,随即别开了目光,一言不发。 瞧人有些暗恼,许碧清心中好笑,本不想与她直说,如今叶桑这样,可是不得不说了。 思及此处,许碧清端起了面前的一盏茶,浅啜了一口茶水,笑容较之刚才又暖了几分,“巴巴儿地请少夫人过来,倒也不为别的,只是从百姓口中听闻了清化治疫时的一些细枝末节,我这心里呀,总是惦念着放不下。” 说着,许碧清不经意般抬眸瞥了一眼叶桑的神情,见她神色并无异样,方才继续说道:“传言真假,寻着正主儿问一遭也就知道了,您说呢?” 叶桑此次本就是抱着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心思,这会子见她攻势不停,字字句句都往清化上扯,不免也有些糊涂了起来。 叶桑有些莫名其妙,可却被许碧清当成了不想作答,越发紧着问起来,“听闻少夫人在清化研制出了疫苗,只是这疫苗以前可从未听说过,不知少夫人是何处来的法子?” “疫苗”二字冷不丁入耳,叶桑一瞬间惊讶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波动,很快便恢复了方才的神情,却不知那一瞬间的惊诧早已被许碧清尽收眼底。 略沉吟了一会儿,叶桑故作不经意地回道:“许小姐这是何处听来的,‘疫苗’不过是仲景医圣在书中提炼出的二字,疫乃瘟疫,苗则是万物的苗头起始,并在一起称了而已。” 语罢,似乎是觉得还不够,末了又添了一句,“清化府所分发下去的不过是一些预防的汤药罢了,那‘疫苗’只是查医书时偶然瞧见的,不知被哪个小孩听了去,混说开了也是有的。” 一席话毕,叶桑暗暗屏息静气,不由得移开了视线,并不敢看她。 听着这许多话,许碧清袖子掩盖下的手,此刻早已紧紧抓住了衣裳,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见叶桑不肯承认,也是无法。 许碧清想起叶桑在京中的许多事情,所有的线索串起来都在告诉她,自己想的没错。 几个呼吸的空当过去,一抬眸瞥见叶桑目光有些飘忽,许碧清再度发起了攻势,“我还听说,北衡将军府的冯小姐打小就得了一种怪病,多年来无可医治,前些日子竟被少夫人接入了府中闭关治疗?” 第440章 之后的事 听得此言,叶桑却十分轻松地笑了笑,不经意般说着:“不过是从一本失传已久的古籍里偶然瞧见的,上次治疫时皇上遣人将宫中的藏书送了来,我这才得见。这样的书,平头百姓们哪里能瞧见,自然也就无人能医治。” 她这一番话说得逻辑周密,神态轻松,毫无破绽可言,好似寻常闲谈一般。 许碧清眼中闪过一轮精光,急急追问道:“哪本医书?” 见她竟然追问,叶桑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略一思索,便胡诌了起来,可模样倒是十分正经,“《敝昔医论》。” 因想尽快结束话题,叶桑歪了歪身子,端起了面前的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语气淡然,“许小姐并不从医,如何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叶桑这么一说,许碧清自然也不知如何接话,面上有些浅浅的尴尬,强笑道:“不过随口一问罢了,毕竟少夫人此举可是满城皆知,我素来也好热闹……” 什么好热闹,分明是好凑热闹! 叶桑暗自腹诽着,迅速翻了个白眼,并未叫人发觉,心道这许碧清是怀疑起了自己的身份,才特此试探。 可这样的事情,被她知道了也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事来,叶桑倒宁愿她不知道得好。 见她再无别话,叶桑冷瞧了一眼眼前人,站起了身来,语气淡然,“许小姐今日盘问这许多,若无别事,我便先走了。” 说完,也不顾许碧清如何反应,转过身就直直往外走,外头的人听见动静也只得迅速打开了门。 “诶……”许碧清还想说些什么,可叶桑丝毫也不理会自己。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许碧清眉头一下子就蹙了起来,喃喃道:“话倒说得圆满,莫不是要把人都当做瞎子聋子了?” 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许碧清虽有不满,心下却已有了自己的盘算。 彼时,城内道上,马车徐徐行驶着,叶项伯漫不经心地嘬了两口,啪嗒一声撂下茶盏,脸阴阴的,随即长叹一口气,不理那边仍在喋喋不休的许氏,自顾自地闭目养神起来。 市井喧嚣之声慢慢起了,叶项伯掀开帘子瞥了几眼,便推了推身边许氏,不耐烦地开了口,“快到了,你少说两句,有这满嘴的闲话待会跟桑儿说去,别搁这碎嘴子。” 许氏睁眼瞟了叶项伯两眼,冷哼一声,“我这就去问,我这就去说。我倒要好好问问大小姐,到底她使了什么手段,能把自己的哥哥姐姐一齐都害了。” 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叶项伯,“这可是你的好闺女。” 叶项伯听了,只能苦着脸摇摇头,冲许氏摆摆手,“这话你路上絮絮地说了多少回了,待会一起问那个逆女就是了。” 车内外里的声音渐渐都熄了,马车停下时,已至将军府外,车夫跃下来,搁了脚凳迎叶氏夫妇出来。 叶项伯刚要起身,许氏便抢两步钻了出去,“哼。”也不知道是谁愤愤一声。 早有门子下阶来问,先弯下-身子连连作了两揖,稍微站直了身子,便只撑出一个笑脸来,“请问二位为何而来?将军府重地,还请闲人莫要逗留。” 叶项伯刚想说些漂亮话,就听着许氏那边开口了,“为何而来?你家少夫人自己干了些什么龌龊事她自己知道,快去给我把她带出来,你不带出来,我这就去找她。” 语罢,许氏倒也不理那门子,只回头瞥了一眼,对着叶项伯使眼色,接着便要往里闯。 那门子见势不对,立马便要拦。 闹了好一会子,知道自己是进不去了,许氏正心烦着恼在气头上,便隔门向府里叫骂起来。 因着才从圣叹楼回来不久,府中下人知趣儿,怕扰了少夫人,故好一会儿叶桑才得了消息。 心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叶桑撂下手中的书,急急换身素洁的衣服,便出门来见他们。 许氏正在门前吵闹,见得叶桑出来了,登时什么也不顾,只两只指头直戳戳地隔空点了点叶桑,“好你个逆女!” 许氏面色阴沉,抢两步走近了,“你哥哥姐姐如今都死了,你脱不了干系,还是速速说来,你都干过何事?” 闻言,叶桑便觉心下一寒,见着路上围观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深知这是将军府前,家事总不能外扬,便勉强挂出一副笑容,“啊,是爹与许姨娘呀,快进来快进来,我让男子准备饭菜,与二位接风洗尘。” 许氏见叶桑这个样子,一时间没法发作,愤愤地看了她两眼,“还不快走?”她又回头看看叶项伯,叶项伯就两步跟上前去。 叶桑见了,摆摆手要看门的小厮退下,又让冬九角梅过去迎着二位,引得他们进了门来,并连车夫一并赏赐银钱打发了。 及至堂内,几人落座,气氛并不好。 桌上是时鲜的果子新制的茶,叶项伯嚼了果子在口中,面色却总是不太好看,“桑儿。” 顿了顿,缓缓开口道:“我知道,哥哥姐姐都对你不好,但是,你总不至于设计将两人都害了,毕竟是一家之情,怎的连家都不顾了呢?” 许氏毕竟只会泼妇吵闹,此时倒也说不出啥话来,只随声附和,连连责问叶桑。 叶桑见状,颓然长叹一口气,摆手让男子都退下了,面上一副失意阴郁的神情,“哥哥姐姐都去了,我也很伤心难过,但二人如何死的,爹爹与我都很清楚。原来爹爹什么依据都没有,便已认定是我了,都说是一家之情了,怎的爹爹连自家女儿都不相信了呢?” 叶项伯听着叶桑这些话,脸便阴了下来,果子倒也不吃了,看了一眼许氏,“你哥哥姐姐死得都蹊跷你也知晓,这会子却与我谈起情分来,其实倒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情分,毕竟做了将军府少夫人,便是一时凤凰了,看不上我们这家里老小应是很正常的,那你…” “就是看不上。” 他话还未说完,叶桑便突然抢白,也不再坐着,却是站起身来抱起手,斜着眼冷冷地看着叶项伯,“不仅看不上,其实要我来说,他们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换句话说,二人还实在是没有让我布局设计的资格。” “没事请回吧,这家里长夜不在没有主君,二位还是不要多作逗留的好,无主却有客,总是不合适的。” 话毕,叶桑唤了婢女小厮进来,一边吩咐他们给二位一些银钱,一边让人便来拉扯二位,回过头去,对二人却是一句话也不理了。 看着许氏要恼,叶项伯拽了拽她,低声道:“这可是将军府。” 他瞪了许氏一眼,又看看叶桑,摇了摇头,晃了晃身子站起来,拉着她便出门去了。 叶桑等他们走了片刻,便去府门前远远望了两眼,喃喃道这父母真不让人省心,揉了揉颞颥,回房看书去了。 一转眼戌时即至,姬长夜回了府,给叶桑带了几只鲜花来,叶桑欢喜地接了去养在瓶中,便说起来下午之事。 姬长夜沉吟了一会子,起身倚在房门上敲了敲,便有黑影落地,跪在地上口中道声:“主子。” 姬长夜回头看看叶桑,她正站在窗边一脸欣喜地嗅着花,便回过头来低声道:“派人盯好叶项伯与许氏的行踪,时刻告知与我。” 男子连道遵命,纵身一跃,像影子一般隐去了。 京中一处客栈内,婢女在给夫人喂汤药,叶项伯坐在窗前,望着深深的夜色,叹了一口气,便同许氏说道:“今夜你快快休息吧,舟车劳顿你也倦了。我出门去,应该明日午时之前回来。” 许氏咽下嘴里的药,苦得她皱了皱眉,便问叶项伯,“要去何处?” 叶项伯已然换了一身素装,正在推门,听得许氏问自己,微微一怔,沉吟一会,“我去见一位老朋友。” 说罢,晃出门去,不见了人影。 许氏脱口而出:“还是早回才是。” 另一边,姬长夜已然烹上了茶,茶香味随水沸腾起来,便听外面有人扑啦啦落地,“一刻前,叶项伯去了大内总管李公公的私宅。” 姬长夜默默不语,摆了摆手要他退下,随即拨了拨茶盖,仔细喝了两口。 次日清晨,云世坤魂不守舍地上完早朝,便急匆匆地往御书房走了。他手里紧紧攥着一物件,却是怎么也释怀不了心中的意外和惊讶。 想着陈年往事,自忖知道当年事的人如今剩下的也不多了,推开御书房的门,云世坤轻轻一笑,“果然是你。” 叶项伯拱了拱手,便跪下来给皇上磕头,“草民见过皇上。” 云世坤见状,只看着他跪在地上,却不说话,过了一会子,才让他起身,“真的好久不见了,身体可还好?” 叶项伯站直了身子,“身体还算硬朗,再跪半个时辰倒也不在话下。” 说完,又恭恭敬敬作了一揖,才站定了。 云世坤见状,沉吟半天不语,“不知道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第441章 心头一震 叶项伯仔细看了他两眼,心下突然觉得爽快莫名,“皇上心中是知道的,如今我一双极喜爱的儿女都没了,别的又都不让人满意。此次来只是想找皇上叙旧。” 云世坤听了,心中便涌上了一股烦闷之气,“据朕所知,你明明还有一个女儿算是极出众的,看来毕竟还是年纪大了,身体还好,脑子确是不如以前了。” 叶项伯走近了,轻声一笑,“皇上说的对,想想当年,我确实是有胆识有能力,才敢为皇上做那样的事,她才能进了叶府。如今年纪大了,却是连话也不会说了,也不知道这嘴会不会漏出什么话来。” 云世坤一声冷哼,面色阴了下来,“不会说就别说,祸从口出总是不行的,你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叶项伯又叹了口气,渐渐站直了身子,“当年皇上答应我的,也是我确实想要的,皇上也确实为草民都实现过,可是如今膝下一双心爱的好儿女皆失去,便是给我再多的荣华富贵也不想要了。我今日来,就是想看看皇上的态度,看皇上到底还念不念当日的情分。” 云世坤愤一甩袖,转过身去,双手负在身后,沉默不语。 紧接着,回头又恶狠狠地瞪了叶项伯一眼,“念情分又如何?不念情分又如何?朕可是天子,说一不二,又哪容得到你来威胁?” 叶项伯听了,便退了两步,又是一个长揖,“既然皇上如此说,那有些话可能就要从我这嘴里漏出去了,不是我不想闭上嘴,实在是皇上不让。” 云世坤心中火起,气得甩着龙袍在御书房里急急走了半圈,实在忍不住了,便道:“来人来人,把这个人给我押下去,先关起来,午时便杀了他。” 叶项伯见状,急急跪倒在地,声音却是听不出半点着急惊恐,“草民自知愚钝,故出门之前已嘱咐妻子,今日午时之前便会回去。如果草民没得回去,那……有些话便会让桑儿知道了。” “你敢!” 云世坤猛然把手中攥的信物朝叶项伯砸了过去,语气愤然,“给朕滚,朕不想再看到你!” 叶项伯却走近了几步,对着云世坤又拜了两拜,“谢皇上不杀之恩,草民告退。” 语罢,便立马转身出门,竟是不顾面前云世坤仍旧满面含怒。 云世坤背着手,看着窗外的阴沉沉的天,身体振振摇动,沉默良久。 却说叶项伯出了御书房,便由李公公引着,依原先来路,做小太监打扮,由御书房出来,便往宫外去了。 叶项伯心下怔怔的,只觉得今晨过后,一切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本是晴空万里,如今阴阴欲雨,便将有大雨倾盆了。 心中只想着要面对未知的变局该如何处置,尽管小心翼翼不敢遇见人,这刚出御书房没多久,叶项伯迎面便遇到了一位娘娘正在散步。 “给娘娘请安。”叶项伯刻意压尖了嗓子,以跟李公公的声线更接近。 那边侍卫群绕、斗笠遮面的美人开了口,“大早上的,公公这样子匆忙,是要往何处去?” 李公公也不并怠慢,弯下-身子,跟她认真地说:“回娘娘的话,奉皇上旨意,是有密事要办。” 温锦绣摇了摇扇子,“那我便不细问了,还请公公小心些,为皇上办事,公公辛苦了。” 李公公微微一笑,身子就更弯下去一点,“承蒙娘娘关心,奴才必当尽忠职守。” 温锦绣听了,隔着面纱对李公公一笑,说着便要走,“那便不耽误李公公了,我们走吧,御花园。” 李公公赶忙闪到一边,把叶项伯也就捎带着拉到自己身后,却不想温锦绣一眼便看到了那作小太监装扮的人的容貌。 温锦绣心下大骇,只想着他必定是去见过皇上了。虽如此想,却还是强作镇定,一步三摇,往御花园走去。 温锦绣说是逛园子,没走两步便说自己乏了,接着就连忙回了自己的宫中。 于几案后落座,温锦绣强作镇定,抄起本书来翻了两页,便实在是坐不住了,唤道:“来人!” 几个宫女闻声匆忙走了过来,温锦绣也不抬头,“你们几个,今日不必服侍我,只教你们去寻自己的好友故交,问问今早上皇上是不是在御书房中接见过什么人。” “是。” 众宫女应声,连忙去了。 不一会儿,便有宫女来报,说自己的同乡太监今晨在御书房外听到过摔东西和皇上怒吼的声音,还听说皇上气得把一对先帝留下来的团龙琉璃盏给打碎了。 这么一些话入耳,温锦绣心下几近了然,便打发了宫人,抽出一张空白信笺,将心中八九分猜测细细写了。 搁置下笔,温锦绣唤来了白倩,便将信向风无涯送去了。 另一边,叶项伯出得宫来,便向客栈急急赶去,推得房门开时,眼前景象却是让他不由得一愣。 只见许氏坐了床边,嗑着瓜子捧着茶碗,“你们,把那些带上,诶对,就那些。说了那些不要,就不必带着了,你动作麻利点!” 原来是在指挥小厮打包东西。 叶项伯心下一顿,实在是想不通,“这是何故?” 见叶项伯回来了,许氏走上前来,眉飞色舞地开了口,“刚才姬长夜派人来传话,说是叶桑的吩咐,给咱们安排了一处宅邸,要咱们搬进去住。” 闻言,叶项伯不免疑惑,“怎么回事?” 许氏翻了个白眼,并不在意,“管他呢,有宅子住总也比在客栈好些。” 叶项伯迷迷糊糊应了,便走上前去一同打点行囊。 将军府内。 姬长夜合眼养神,便听见耳边有人来传,说是已经将叶项伯夫妇安排进宅子了。 细一思索,云淡风轻地吩咐着:“那就小心守卫,注意不要被人发现。” “是。” 姬长夜睁开眼,跟那边几案后正练字的叶桑说道:“桑儿,已将他们安顿好了。” 叶桑正写着字,随口应了,语气听不出喜怒来,“听你的,把他们安顿妥当,咱们将军府总不能落下坏名声。” 正午时分,新落脚的宅子里,叶项伯与许氏正用着午膳。 许氏一边吃着饭,嘴里也不闲着,“现在我便肯定,正是那个逆女从中作梗,在他们俩死的事上做了手脚。别看她伶牙俐齿的,被我们训斥了,也觉得心中惭愧,这才寻了好宅子与我们住,以解心中愧疚之情。” 叶项伯听了,心中烦乱,一下子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好了!” 他语气强硬地说,“好你这个长舌妇,我警告你,无论如何,桑儿你不许伤害。” 许氏刚要辩驳,便见叶项伯伸过脸来,颇为威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对桑儿做了些什么,你说的话,便总是有数分不可信的。” 这话入耳,许氏悻悻的,也不再言语,抄起筷子低下头,便继续扒拉饭吃。 又过了两日,将军府内。 姬长夜拨了拨茶盖,面色古井无波,听对面人的禀报,没多时,姬长夜便站起身来,轻轻一笑,“按这么说,明天许氏要使银子雇人绑架桑儿了?” 对面那人躬下-身子,“应该就是这样的了,少爷。” 姬长夜摆了摆手,让底下人退下了。 紧接着,转过头去,看着那边正在伏案写字的叶桑,柔声问道:“明儿要不要派几个人随身护你周全?” 停笔落腕,叶桑抬起头来,脸色冷冷的,“不必了,我倒也想瞧瞧我这个姨娘到底要整出些什么花样来。我有新的主意,长夜你听我说……” 次日即至,正是响晴的天,日头毒辣辣的,叶桑因为行事方便,特着便装离了将军府,正打算到老巷子里淘些个古籍旧书。 哼着曲儿,抄着手,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叶桑转进了老巷,这里却有穿堂风吹得嗖嗖的,倒是很凉爽。 左瞧瞧,右看看,叶桑蹲下问起了摆摊的先生,“老爷子,最近可又有什么新本子让我开开眼呀?” 见是叶桑来了,那先生一副花白的胡子抖了抖,便露出一副见到知音的神情来,“你便等等,我去屋内为你取来。” 叶桑笑嘻嘻地点点头,拱手说道:“那我便先在此谢过老爷子了。” 不多时,叶桑抄起手来,怀里卷着新得来的本子,便出了老巷,轻快的小脚踏在石板街上,荡出悠悠的回响。 还没走两步,叶桑便听间耳边呼呼生风,接着眼前一黑,一边被麻袋裹起来,一边就听见汉子朝妇人问道:“没抓错吧没抓错吧,是这个?” “唉呀没错没错,就是这人!” “好嘞,扛上车扛上车,快快快,我们快走。”那汉子朝那边喊了,似乎是有人应了。 听着这几句对话,叶桑心里又难受又好笑,原来这许姨娘竟要这般对自己。 那绑架了叶桑的马车往城外疾驶而去,暗地里便有几人身形矫捷,跟着马车一路潜行,另有一人往将军府狂奔而去了。 第442章 正式结盟 叶桑老老实实歪在车上,心中并不着急,透过麻袋朦胧胧看出去,只叹了口气,“许姨娘,可是你在吗?” 车内刚开始并无人搭话,只有粗细两股不同的喘-息,接着便有妇人声音冷冷开口:“贱人年纪不大,竟也这般冷静。叶桑啊叶桑,你这回落我手里,待会看你还能不能这样镇定自若了。” 叶桑笑了笑,言语间满是嘲弄,“姨娘,果然是你。我还想着呢,这京城内外哪有人敢动我。” 许氏听了,心下竟喜,“你看看你看看,你平日里张狂惯了,今儿落我手里,恐怕真是要给你长教训了呢。今日我定让你知道天高地厚!” 那边,姬长夜扣上茶盖,站起身来,推出门去,沉声对院内已久候的侍卫们说道:“咱们快些去,动静小些。” 马车到了城郊一间破屋,摘下麻袋,花钱雇的两个壮汉把叶桑架到屋里,绑缚在床上。 许氏则是慢悠悠扭了进来,“你们两个先出去吧,外面候着,先给你们一人这五两银子,剩下的待会去我那支。” 两汉子对着许氏连连道谢,遂掩上破门,出去守着了。 叶桑四肢被绳子禁锢地紧了,脑袋却不闲着,她上下四周打量了,便对着正抄着手在自己面前冷笑的许氏露出一个笑脸来,“姨娘辛苦。这么一个宅子,倒真不好找呢……” 许氏听了,也没搭话,寻了个椅子便靠在上面,“待会打你杀你倒也不急,反正今日要活剐了你,在你死前,我总得先让你知道知道些事情。” 叶桑见许氏要先逞个口舌的痛快,便知今日自己这皮肉苦可能是一点也不沾了,便扬起头来,心下已然轻松,“你说,我听着。” 许氏冷笑,一双略有浑花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叶桑,苍白的面容也因为激动而涌出一股子潮-红,“你听着,好,小贱人你且好好听着!别瞧你现在逍遥自在,又有个将军府嫡孙的夫君,算是挺能耐的。但你可能不知道,噢你肯定不知道……” 许氏从那把破椅子上猛地站起来,造出好一阵子尘土,“你母亲当年之死背后可有的是故事。” 顿了顿,瞧着叶桑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许氏冷哼一声,侧过身接着道:“大家都只当她死了,她可是公主,这么死了倒真是可惜。还留了你这么个野种,要是她当年不是大着肚子来的叶府,也就没后来这么些事了,真是可恨!” 说着,许氏猛得冲上来一手掐住了叶桑的脖颈,脸涨得更红了,“你们娘俩都可恨,都可恨!” 脖子上忽然受力,呼吸也有些不畅起来,叶桑却仍强装镇定,更是眯着眼睛反问道:“野种?许姨娘,你那几个孩子里有几个是父亲亲生的?” 这话入耳,许氏用力的手顿时也愣在那里,但随即一股子阴狠爬到了她脸上,“小贱人,我看你今天真是不得不死了!” 她刚要用力,便听见后面传来几声闷响,随即破烂烂的屋门被打飞进来,一道嗔怒的声音传到了耳边,“把这毒妇给我抓起来!” 叶桑听着是姬长夜,一时间精神便松下来,竟是立马昏睡过去了。 …… 次日亥时,叶桑才缓缓睁开了眼,才有了意识,便被什么苦汁子呛到,连连咳嗽,神智也逐渐清明起来。 待咳得好些,叶桑细一分辨,见姬长夜正将手中药碗放到旁边小几上,方才原来是在给自己喂药,眉头不自觉地微皱,“她人呢?” 听她问询,姬长夜便知问的是许氏,面上看不出喜怒,淡淡说着:“已经关起来了,派了亲兵守着,跑不了。” 闻言,叶桑这才安了心,点了点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掀开被子便要下床,“诶呀!差点忘了……” 姬长夜忙上前搀扶着人,瞧她这般急,也不知是为哪般,“怎么了?你才醒这么着急做什么。” 叶桑也不答话,只是朝前走着,待急匆匆出了门,撞上了正往这边房里走的冬九,才顿住了脚步发问,“阿瑶怎么样了,今日的药可喝了?” 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又是许碧清的试探,又是叶项伯一干人的闹腾,她都无暇顾及冯瑶了。 冬九才见着她醒了,眼里有些讶然,见她问,也是愣了一下才回话,“才刚送去,照您的嘱咐,今儿的药是特意三碗水熬成一碗,又加了几片参进去的。” “这便好,这便好……” 叶桑心下松了一口气,旁的无所谓,她只悬心着冯瑶的情况,她喝的药交给旁人去熬到底是要心里牵念着。 瞧着这般情景,姬长夜不禁失笑,心下又有些无奈,自家夫人受惊喝了药才堪堪醒来,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只当为着什么天大的事,原来竟是为着姐妹喝的药悬心。 循声瞥了一眼姬长夜,叶桑不明所以,倒也没有说话,只是又慢慢走回了房中,坐到几案后头便翻开了一本书,哗啦啦地翻页,取出来了里头夹着的几张纸。 姬长夜亲自拿了披风过来,站在她身后帮她系好,打眼一看纸上写的是几个日期,细一想第一个日子正是冯瑶入府闭关那日。 正想着,叶桑就已经掐指算着,喃喃念叨,“三日,七日,十六日,那,那就是今天了!” 话尾语气颇为激动,随即转过头笑嘻嘻地看着姬长夜,“长夜,再一个时辰,阿瑶就要闭关出来了!” “果真?” 姬长夜亦是又惊又喜,毕竟此事在京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和关注,闭关这么多日,今儿总算是要出来了。 叶桑重重点了点头,眼里都漾着笑意,按着她治病的法子,合该是万无一失的,一想到待会要见着冯瑶,心中就十分激动。 撂下手中的几张纸,叶桑扶桌而起,起身站起来了才感受到肩上多了件披风,看向姬长夜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暖意。 “夫人夫人,冯小姐当真要出来了?” 冬九和角梅方才就进了房里收拾物件,这些话听得真切,也纷纷激动了起来。 叶桑挑了挑眉,同姬长夜一道往外走,一边同两个丫头细说,一边朝着南厢房的方向去了。 不一会儿,一干人到了南厢房外,房门紧闭着,里头并无声音。 叶桑透过窗格往里瞧了瞧,只瞧见个人影儿,便也不再细看分辨,抬头看了看天,扭头朝着角梅使了个眼色。 角梅会意,忙与冬九搬了两把椅子出来,摆在了南厢房外头院儿里,“少爷,夫人先坐着歇歇吧,还有半个时辰多呢。” 叶桑与姬长夜双双落座,早有几个面生的婢女各自端了点心来,双手捧着托盘站在二人跟前侍奉着。 这高门大户里消息向来是瞒不住,甚至传得极快的,就这么点时候,冯瑶将要出关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将近整个将军府。 因着叶桑和姬长夜在院里坐着,丫头仆妇们并不敢胡乱地闯进来,纷纷站在了院门外,伸着脖子满眼好奇地朝里望着,低声议论着。 更有那叶桑和姬长夜屋里头伺候的,也并不在院外,直直走了进来,站在主家后头,原也是自己院儿里的,故二人也并不在意,只由着他们去。 叶桑正捏了一块儿栗子糕,咬了一口还未下咽,便听得身后一阵匆忙脚步声,还未来得及去看,人已到了面前。 只见一小厮朝着二人躬了躬身,语气颇急,“主子,冯家来人了,是冯小姐的乳母李妈妈,正在外头候着呢!” 听了这话,叶桑身子往前倾了倾,咽了一口栗子糕,吩咐道:“快请进来,再搬一把椅子来。” 话音刚落,小厮便应声退下,几个呼吸地空当就有婢女另摆了一把椅子在侧边。 “这也未免太快了,也该请个房瓦匠来瞧瞧,看看咱们府上的墙是不是漏风。”叶桑开口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 “……” 见姬长夜脸上几条黑线一般,叶桑另一只手捂住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差点被未咽下去的栗子糕噎住,也仍是高兴。 那李妈妈被小厮引到了院外,打眼一瞧里头似乎正说笑着,便候了一会儿,待静下来才入了院内,规规矩矩行着礼,“见过姬大人,少夫人。” 念起此人是冯瑶的乳母,叶桑忙伸手去扶,“妈妈快请起。” 李妈妈自也是满脸笑意,十分受用,嘴上却连道不敢,“哪敢劳夫人来扶。” “李妈妈,坐吧。”叶桑扫了一眼侧边摆着的椅子,笑盈盈地朝李妈妈说着。 “嗳,嗳……” 一边答应着,一边提了衣摆落座,端坐于椅子上,眼角余光看见此刻院内站了不少人,更别提院门口那许多人,顿时只觉有脸,更加受用了。 顺着叶桑的目光望去,李妈妈这才想起冯瑶,试探地开了口,“府上才得了消息就遣我来接,敢问少夫人,小姐何时才能出来?” 叶桑正要作答,南厢房的门却“吱呀”一声忽然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第443章 撒泼打滚 众人目光一下子都聚集了过去,院里院外竟具是悄无声息。 先出来的是这段时间伺候冯瑶闭关的婢女,紧接着在众人紧张期盼的目光下,冯瑶款款走了出来,只见她面貌仍与以前相像,五官却都精致了许多。 自上往下看去,俨然杨玉环沉鱼落雁之姿,惊艳四方! “哎呀!小,小姐……” 瞧着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冯瑶如今变成这般倾城美人,李妈妈扑上去一把拉住了冯瑶的手,眼里已激动得有了泪。 姬长夜扫了一眼冯瑶,亦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叶桑,眼睛睁得老大。 “看什么,难道你也同他们一般,对我没有信心?”叶桑话虽这么说,可眼角眉梢具是笑意,不带一点不悦。 一时间,方才还寂静无声的众人顿时便沸腾了起来。 “怎么可能!那么多的名医都看不好,她这,这……” “有什么不可能的,咱们少夫人的医术可是在太医院都能拔尖儿的!” 院里院外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因着此刻各人都情绪激动,声音倒也不大,因此各处管家婆子也并未出声制止。 叶桑端起茶盏,拨了拨茶盖,面上却是一丝波澜也无,一开始她就有八成的把握,现下的结果不过是意料之中罢了。 不过医好了冯瑶的病,瞧着她欣喜若狂的样子,叶桑心里亦是美滋滋的,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和充实感。 安抚好了李妈妈的情绪,冯瑶上前一下子抱住了叶桑,喜滋滋的,“桑儿!” 叶桑还坐在椅子上,被她这么一抱,姿势有些紧张,感受到冯瑶力气还是极大的,却也是由着她抱,话中仍带笑,“如今成了大美人,阿瑶可得好好请我一顿才说得过去!” “自然,别说一顿,便是十顿也当请。”冯瑶松开了怀中的人,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说话间,李妈妈已遣了丫头回府先禀报消息,院外散站的下人们避到了两旁,似是有人来了。 叶桑才注意到,周兮月便已带着婢女走了进来,“早有人来报今日阿瑶出关,可巧正赶上了。” 三两步到了几人跟前,周兮月拉着冯瑶看了一圈,眼里是掩不住的欣悦,“这是哪家的美人儿,竟叫桑儿调理得这么好。” 自顾说着闲话,三个人纷纷笑了开来,两边的丫头仆妇们看了好一会子,惊奇完了方才散了。 姬长夜在一旁正喝着茶,打外头匆匆进来一名小厮,弓着腰上前打了个千儿,声音不高不低,“少爷,宫里头来传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小厮声音虽不大,可周围正说笑的几人却全然听了去,叶桑先是一怔,看向了姬长夜。 这朝中有什么事向来不大会牵扯将军府的,如今不在时候,派了人来传,也不知所为何事。 知晓她心中疑惑,姬长夜轻轻放下茶盏,淡然一笑,“无妨,这几日四国之事就要有个结果了,只怕是为这个。” 闻言,叶桑这才稍安了心,只是一提到四国,她便不由得想起来轩辕列,四国聚首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结场。 见她安心,姬长夜遂起身,朝小厮摆了摆手,便引了折袍,出府入宫去了。 冯瑶与李妈妈说着话,叶桑,周兮月则同她并肩往外走,出了南厢房院子,步入廊内,外头庭院洒扫的婢女见是冯瑶,纷纷侧目,悄悄低声耳语。 周兮月朗然一笑,侧过脸直看着冯瑶,“你可知我方才进来,瞧见谁了?” “谁呀?” 冯瑶眨了眨眼,叶桑亦是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见冯瑶一脸懵然,周兮月却是不信,挑了挑眉,颇有些调笑的意味,“你真不知?” 这话出口,叶桑已猜着了大半,笑眯眯地同周兮月对视了一眼,随即便听得她继续说道:“还能是谁,自然是那心心念念你的叶公子咯~” 冯瑶还未有反应,跟前的李妈妈眼神就已是仿佛发现了什么一般。 她并不理会周兮月,只是侧过脸白了她一眼,闷头往前走,惹得叶桑与周兮月掩嘴偷笑。 及至正院,冯瑶想起周兮月的话,心下不免忐忑,几人一道出了府门,才迈了出去,就瞧见阶前站着的叶柳生,像是守了许久。 “冯姑娘。” 见到冯瑶,叶柳生先是一愣,随即面上却是不觉泛起了淡淡的红色,“你,你果真大好了……” 冯瑶朝着他点点头,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不免失笑,“叶公子方才怎么不进来,在这儿久等了吧。” 看几人站着说话,李妈妈自是极有眼色,微福了福身子,面上神情无异,“小姐且自说话,我呀,先回府回老爷去。” 说完,李妈妈一边走,一边笑笑地瞧了几眼叶柳生,想起素日里听冯瑶提起的男子,只怕就是眼前这位了。 李妈妈一走,叶柳生却不知怎的愈发羞赧了起来,无论冯瑶说什么,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来。 瞧着他这副模样,叶桑心中已然明镜儿似的,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得叶柳生颇显局促的声音,“姑娘好生安养,在下先告辞了。” 话毕,叶柳生作了一揖,转身便走,全然无视身后冯瑶唤他。 待人走得远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叶桑上前几步到了有些失落的冯瑶身边,宽慰道:“他态度这样明显,你还看不明白吗?” 冯瑶转过头,眼中满是失落,“自然是看的出来的。” 顿了顿,眼神又凶狠了起来,“我冯瑶可不是外头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这件事,可容不得他。” 语罢,冯瑶转身便跑了出去。 周兮月刚走过来便看到冯瑶匆匆离去,疑惑道:“这大晚上的,阿瑶急匆匆的干嘛去了?要回去,也不差这一会啊!” 说着朝着四周看了看,“叶公子呢?他不是过来看阿瑶了,这会怎么没看到到人?” 叶桑叹了口气,“两人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 周兮月微讶,“那人呢?” 说着,想起冯瑶方才风风火火离去的样子,心下了然,“阿瑶去追了?” 叶桑点了点头,“阿瑶的病好了,叶公子这下子,怕是要更加疏远她了。” 说到这里,叶桑也是忍不住叹气,这两人,还真是不容易。 如此想着,又不免气愤,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因为自卑放不下心中的隔阂,去疏远自己喜欢的女子,当真是无能。 周兮月也是同样的气氛,“这个叶柳生,胆子也忒小了。” 说着看着大门的方向,又笑了起来,“不过依着阿瑶的性子,这事可没那么容易完,接下来怕是能看到热闹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桑打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看热闹。这时候也不早了,再不回尚书府,小心尚书夫人说你。” 周兮月撇了撇嘴,“她又不是我娘,我才不管她,一个老太太,一天天的处处管着我姐姐也就算了,还想拿捏着我,本姑娘可不惯着她那毛病。” 说着眼中划过了一抹烦躁,“哎呀,不说她了,桑儿,我今晚想和你睡,正好你们家那位去宫中议事了,你陪着我,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叶桑笑着戳了戳她的脑袋,“行了,你去淮南院等着我吧,我去找个人看着阿瑶。” 叶桑答应了,周兮月欢欢喜喜走了。 院子里头的奴才都散的差不多了,叶桑抬头,看着天上的皓月,垂眸道:“跟着阿瑶,别让她知道,有什么情况,就赶紧回来禀报。” 院子里飘来一个暗卫,低声应了之后,便飞快出去了。 叶桑转头朝着淮南远走去,路上遇到柏琴,笑着喊了一句,“琴伯,怎么还不睡。” 柏琴笑着躬身行礼,“是老将军听到少夫人治好了冯姑娘的顽疾,特地派老奴前来贺喜。” 叶桑眉头微蹙,有些愧疚,“是我考虑不周,大晚上的把爷爷吵醒了。” 柏琴连忙摆手,“少夫人严重了,老将军今日睡的本就晚,且少夫人把太医院人十几年都治不好的恶疾治好了,将军可高兴了,刚才还在书房里念叨,明天要去找自己的几个老友显摆。” 叶桑听言,忍不住笑道:“爷爷还真是,一有好东西,就想着给自己的老朋友显摆。” “阿瑶有些事,先回去了,让琴伯白跑一趟了。爷爷的恭贺,我会告诉她的。” 柏琴听言,想到刚才路上听到的议论,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事了,“既如此,那老奴就不在这里叨扰少夫人了,天色已晚,您早些休息。” 叶桑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回到屋里,周兮月已经坐在榻上等着了,“桑儿快来。” 叶桑上前点了点她的脑袋,“且等等,我去沐浴。” 说罢朝着耳房走去,角梅跟了上去。 叶桑微微侧过身子,叮嘱道:“去知会一声折袍,今晚兮月在我这里,要是长夜回来了,让他先去厢房委屈一晚。” 角梅应下,伺候叶桑沐浴完,便将消息带给了折袍。 第444章 查清卧底 云世坤听了几位大臣的回话,心下顿觉起腻:“这起子人平时争权夺势比谁都狠,到眼前这事了,谁也拿不出个注意来,倘若要让朕提与姬家联姻,朕倒是也不敢开这个口。” 想到这里,云世坤便开口问道:“既然诸大臣无甚好的主意出来,咱们倒不如问问北蛮使团。”他站起身来,“大雅公主,不知道你心下是否有倾心的人选?” 北冥汐听了,连忙起身,款步来到阶前,行了一礼,便道:“我们一行人来,对靖国风物人情和人物俊杰都不甚了解,到底与谁联姻,单凭皇帝做主。” 云世坤听了,心下更觉郁闷非常,自知北蛮早已说好要与姬家联姻,但事到如今,倘若不是北蛮之人亲口说出来,自己还真不想落下个得罪姬家的口实。 “我国年轻俊秀人才济济,到底与谁家联姻,朕还没有决断,但还请大雅公主和北蛮使者们放心,这趟姻亲之行,绝不让你们失望。” “那微臣先退下了。”北冥汐说着又道了个万福,便回到了座位上。 接着,云世坤往堂下环顾了多次,却见见众人只知垂头就食,再也无人提主意,庭宴的气氛也渐渐冷了下去。 看到眼前竟是这般阵仗,坐回龙椅上,拨了拨茶盖,云世坤无奈开口道:“今日宴席之上,还是大家和和气气吃顿美味才是。”说着他手一挥,“接着奏乐,接着舞。有平日里交情好的,此时也便堂下自主敬酒便是了。” 庭上便又有了舞乐之声,大臣们也举杯相庆,把酒言欢。 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谁作何想法,看眼前这气氛,叶桑心下闷了,便推了推靠在身上的姬长夜,“我先出去走走,你自己小心。” 姬长夜听了,捏了捏叶桑的小手,轻轻一笑:“一切放心,你去便是。” 叶桑也并未搭话,起身悄自溜出大殿,想着去看星星。 叶桑即刻出去自在了一会子,自觉秋末的冷风吹面而来,自己清醒了许多,便回过头去喊跟出来的冬九,“咱回去吧,长夜那边还不知道如何呢。” 被冬九搀扶着往回走,刚走到大殿门口,侍卫闪开身子要让进去,叶桑便看见姬长夜这边生了事端,心道果然不妙。 原来,这大雅公主早知姬老将军府的姬长夜声名在外,自是倾心已久,也早已与云世坤约好,此次之行,是要与姬老将军的公子结亲。 见叶桑从姬长夜身边走了,北冥汐自觉机会到了,于是径自起身,越过窄窄的过道,要迈过来敬酒,一阵香风飘到了姬长夜身上。 姬长夜正担心呢,惊觉一段小香软玉靠到自己的身上,便知不妙,回头一看,竟是北冥汐端着酒杯,就要往自己嘴里送。 姬长夜眉毛一蹙,先将身子往旁边闪了,转头便推辞,“大雅公主这是何意?” 北冥汐媚眼迷离,口中也带出来一股子旖旎的味道,“你们皇帝说这靖国人才济济,在这堂上我却是一眼就看中你了,你可真是让我着迷呢。”她一阵媚笑,将杯中的酒又饮了两大口,“我们北蛮就是这样,倘若公主看中了什么,大小臣工便一定要让公主得到。” 说着,见姬长夜往旁边靠,意要躲开她,她便将身子又靠近了几分,“跟你直说了吧,云世坤早已然答应要把我许配给姬老将军府,今夜你便是我的夫君了。” 说完这话,北冥汐含了一口酒在口中,便来拉扯姬长夜的衣袍,看样子是要把酒往他嘴中渡。 姬长夜听她说云世坤所作所为果然与自己想的一样,心下既是讶然也是烦闷,又看到北冥汐这副做派,便有几分恼了,一甩袖子起身,差点要把北冥汐闪倒。 叶桑也在此刻赶到了姬长夜身边,一边扶着姬长夜,一边忿愤地看着北冥汐。 北冥汐两次被姬长夜拒绝,强装出来的温柔也是撑不住了,见叶桑回来了,她也再不装那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就势坐在叶桑的位子上,冷冷地看着她。 叶桑刚打算要开口训斥,北冥汐已然开口了,“哟,这就是传闻中的将军府少妇人吧?”她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看你还算是个识相的样子,自知容貌家室都不如我,刚才你这出去,便是要替我与你家丈夫省出来二人独处的机会吧?” 叶桑狠狠瞪了她一眼,强自镇静道:“见过鸠占鹊巢的,却没见过北来的雁飞到了南头还不快归家的。” 北冥汐听出来她心底的厌恶,便毫不给情面地说道:“别说是鸠占鹊巢了,我这北边的凤凰,今日就要替你做家里的主母了。” 说着,她起身一下子把姬长夜拉下来坐着,拿起酒杯就要往姬长夜嘴里灌。姬长夜正想着如何推脱让她离开这地儿呢,被北冥汐这一下子弄得倒是猝不及防。 叶桑一见眼睛就急红了,“你敢跟我抢夫君!” 姬长夜刚要挣扎着起来,却不知这北蛮的公主也是一膀子力气,他想起身却不能,北冥汐却发话了,她冲着叶桑,语气轻慢,“叶姑娘你愣干什么呢?还不来给你家主母倒酒?没看到这酒杯里已然空了吗?” 叶桑刚要急恼,余光里却看见对面北蛮的使臣们都在往这边瞧着,心下便强自镇定下来,她看姬长夜尽管被北冥汐一身的力气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却也还在奋力起身,顿时便有了主意。 她靠到姬长夜后面,两手搭住了他的肩膀,俯下-身子贴在他耳边,用北冥汐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果然不出你所料,皇上亲口答应给你寻的这个小妾性子还是真烈呢,你今晚就与她好好温存,我这做主母的就先不与她争了。” 说着狠掐了姬长夜的肩膀一下,疼得他皱起了脸来。 北冥汐听了却不答应,想到刚才自己的张狂样子,自觉脸上火辣辣的,便站起身来,连迈两步便跪倒在阶下,“皇上,皇上不是答应我国,要让我嫁于姬家做姻亲的吗?怎么就安排我一个小妾的位分?我可是一国的公主啊。” 听到这话,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 接着便听到有官员悄悄咬耳朵,“没想到啊,皇上居然要把北蛮的公主许给姬家,北蛮难缠,这样一来,这姬家可就家宅不宁了啊?” 那边官员便回他:“年兄这就有所不知了,皇上这一手,不是为了牵制姬家,是凭着姬老将军的威名,来震慑北蛮吧。” 那边更有官员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两位别猜了,其实皇上早就对姬家不满,这一手,肯定是给姬家下手往家里插一杠子捣乱的。” 更有别的猜测渐渐起了,大殿里顿时只有窃窃私语的声音,舞乐声也稀了。 云世坤早把几人的吵闹看在眼里,他冷哼一声,便道:“大雅公主好大的威风,这还没进姬家做正房呢?就开始作威作福了?” “那我问你,既然知道姬长夜的妻子叶桑是如此人物,你是不是还愿嫁给姬将军?” 北冥汐听在耳朵里,心下却是惊喜,她连磕了两个头,“皇上,谢皇上,我愿意嫁给姬将军,我做了正房一定好好持家,好好调教妾室。” 说完,她洋洋得意地回头瞪了叶桑两眼,叶桑急得跺脚,眼圈也红了,姬长夜却是面色冷峻,一眼不发。 听到这里,云世坤轻咳一声,面色冷酷依旧,“既然如此,朕就直说了,今日正式下旨,将北蛮国大雅公主,许配给姬家长孙为正房,姬长夜,还不快来谢旨!” 姬长夜听了,愣瞪地站在原地,面色却暖了过来,连忙谢旨报恩。叶桑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连忙跪倒在地。 看到叶桑跪了,云世坤悄然挤出一个笑脸来:“叶桑姑娘,你以后可要好好对待这位北蛮公主。看到你这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我便觉亲切,就跟见到自己的亲姑娘一样。” 叶桑听了心下一动,却道:“臣女遵旨。” “起来吧,别跪了。”云世坤面色并不好看,起身一挥袖子,径自转到屏风后面,看样子却是走出大殿了。 北冥汐站起来身,回过头去昂着脸,一脸挑衅地看着叶桑,却发现满大殿的人都在看着她窃窃私语,一副见了笑话的样子。 那边北蛮使团的人见了感觉不妙,赶紧让公主回到座上。 公主问左近的,“怎么了?庭臣怎么都如此做派?” 便有人悄声回了,“公主,您有所不知,这姬长夜并不是长房,姬长夜还有一个大哥,如今早就死了。您被这靖国皇帝耍了,他把您指派给了一个死人!” 北冥汐听了,一瞬错愕,“啊?!” 她愣在原地,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接着气得浑身哆嗦,两拳攥紧了,咬牙切齿地低吼:“云世坤!” 那边使臣听见了,连忙走过来好声劝着:“公主,切不可冲动啊公主,云世坤已然走了,相必也不想跟咱商议了,公主,个人事小,两国交好事大,公主,这次你就忍了吧公主!” 北冥汐脸都涨红了,两股子泪一下子淌了出来,“那我便忍着……” 第445章 和盘托出 叶桑一脸巧笑推开门,望见北冥汐的脸色,便开口道:“嫂子不要如此冷漠呀,这毕竟是你的大婚之夜,当有些高兴在脸上才是的。” 白了她一眼,北冥汐复又神色如常,“你们姬家这样对待一国公主,居然还有脸面要我高兴些?” 没有理睬站起身来问好的万俟晏,叶桑摆了摆手,让他出去廊下候着了,声音也平静下来,“你不必如此,既来之则安之,想太多就不好了。你现在毕竟是姬家的儿媳妇。” “你们家儿子早死了,就我这,算什么儿媳妇?”北冥汐冷冷道。 不听北冥汐再说什么,叶桑闪开门口,让冬九带了春七进来。 “以后她便是你的贴身婢女了,刚才那小子就负责侍卫。衣食住行诸事,每月有例银给你,此外年年有北蛮送的朝奉来,也会匀给你一点,足够你生活无忧了。” 刚才还一脸平静,这会子叶桑就又作出一副温柔暖暖的神情来,“嫂子,我们将军府对你可算不薄吧?” 冷冷地瞧了一会子,北冥汐轻声咳了两下,“还有事吗?若无事我要歇着了,今日淋雨了,身上并不是很爽利。” 听了这话,叶桑连忙回过头去,对紧紧跟在身后的春七说,“听到了吗?大少夫人身子不爽,你可要小心伺候。” “那我们就走了,嫂子别忘了明儿早上去前院见母亲,具体的礼节,让春七今儿晚上跟你好生说道。” 说完,根本不管北冥汐说什么,叶桑转过身去,推门便走了。 北冥汐狠狠地捶了捶桌子,“真是欺人太甚!” 怒火中烧,北冥汐看着眼前一大桌子糕点果品实在是烦了,两膀子力气一使上,桌子便哗啦啦倒地,桌上盘盘件件一齐摔了个粉碎。 正觉得痛快呢,北冥汐长舒了一口气,便要去沐浴更衣休息下,顺便喊春七进来收拾。 正此时,便听见外面春七轻轻扣门,“公主,少爷派冬九来了,说是有事情要知会公主。” “进来吧。” 冬九缓缓推开门,探进头来,看着满地的狼藉,忍不住掩嘴一笑,接着便同北冥汐说道:“我们家少爷遣我来知会公主一声,这今儿摔坏的碗啊碟的,都是内务府监制越窑特供的,一年就出这么几件,看看公主摔碎哪些个了,必当作价赔了才是。” 这话气得北冥汐浑身发抖,她狠狠地盯住冬九,看得冬九一激灵,“赔,赔便是!你来,你点数,我赔!” 说着,北冥汐发狠一般,见这屋里还有几件没碎的,便一齐搜刮了来,全往地上摔去了。 这夜雨大,瓷器摔碎的声音,倒也不是那么吵闹。 次日清晨,淮南院内。 姬长夜在睡眼朦胧中起来,一抬头便迎上了叶桑干净纯洁的眸子。 “你醒啦?”叶桑娇声道。 看到她伏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画着圆圈,姬长夜嘴角微微上扬,可胸口接着就传来一股子剧痛,“啊,疼,疼!” “跟我说实话,昨晚上喝了多少?子时才等到你回来,想起来你那糊涂样子,怕是喝得都快连我也不认识了!”叶桑还是一脸娇笑,语气却冷了下来,拿两指甲掐起来一块小肉,正恶狠狠地拧着。 这没掐一会子,就疼得连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姬长夜赶紧连声告饶,“昨夜的花雕劲头太大,那个爷爷喝花雕如饮水,我可不行,但他喝得多,我总得陪着喝不是?先饶了我好不好,好疼的。” “哦?” 叶桑只是存心跟他闹一回,听了这话也就把手上的功夫停了,“那你再细说说,到底是怎么起子事?” 见叶桑已然不继续拧下去了,姬长夜长舒了一口气,便接着说道:“孟家那个爷爷,就咱爷爷当年的火伴,你是知道的,就是他,前些年身上一直憔悴着,这两年得了你师父风无涯的医治,这才好了。” 听了这话,叶桑思忖了一会子,“是了,确有这么一位老爷子的。” “那老爷子行伍出身,家里小辈也都有参了军的,昨日小辈们来了,他便拎着自个儿珍藏的花雕也跟着来了。” 听完嘻嘻一笑,叶桑便从姬长夜身上爬了起来,“好啦,来更衣,我们要往前院厅堂去了,今日里那新嫂子还要见公婆呢。” 又是一阵许告,发誓以后少喝酒,姬长夜才翻起身来,坐在那敛了敛眸子,“云世坤把这公主安进我们院里,到底是作何打算?” 一把拉住了姬长夜的手,叶桑轻笑道:“进了这府里,就是姬家的媳妇了,量她有多少本事也翻不起浪来。” “这晴天白日的,何必为一个北蛮子劳神呢?”一边说着,叶桑一边侍候着姬长夜把衣物穿好了。 与此同时,稼轩院内。 北冥汐皱了皱眉,不想说话,因那边春七正劝着:“大少夫人,到钟点了,按婚仪,此刻该去前院拜见夫人了。” 北冥汐尚未打扮,素衣素装,正坐了镜子旁生闷气,“夫人?这院里我只瞧见了姬长夜和叶桑,别的人我都不想见。” 瞥了春七半天,见她刚才说完那两句碎话,也只是站在那不动了,北冥汐忙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看你也不是个能说会道的料,也不要你再费口舌了,我去便是了。” 一身红妆,北冥汐裹好了衣袍,抬脚往外走,“走吧。” 说着,朝身后的春七摆了摆手,两人一同出门去了。 及至在中堂,刚迈进堂内来,北冥汐便见冷若岚端起手边的茶,轻轻拨了拨茶盖,吹去浮沫,浅啜了一口茶水。 见到如此场面,北冥汐面色窘迫,因为这茶按理是该由她奉给婆婆的,此时倒也不知道如何侍候,她迈进门槛就愣怔在那里,可冷若岚就发话了。 “哟,我的好儿媳。” 冷若岚撂下茶碗,阴阳怪气的,“昨儿晚上身子不痛快,倒也没去前院,今儿早上口里实在是渴了,便等不及,自己个儿先喝了一口,没成想倒是被你给瞧见了,该不会耽误你行婆媳之礼了吧?”她言语流利,滚珠子一般就说出这好多话来。 北冥汐听了,也不急恼,而是撑出来一个礼貌的微笑,“不碍的,倒是媳妇来晚了,耽误了母亲喝茶,母亲已经有些岁数了,当是要关注一下-身子才是。” “哦?”冷若岚眉头一皱,随即又笑了出来,“你这当儿媳妇的倒是真会疼人。” “哪里哪里。”北冥汐僵硬地微笑了一下,仔细回忆着昨儿夜里春七教给自己的礼节,就象征性地道了个万福。 面色平静地看了一眼,冷若岚开口道:“行了行了,这俗话说得好,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可这外来的媳妇不会行礼啊。” 说着,她摆了摆手,“你就不必再多行礼了,这茶也不要你奉,只当走个过场便是了。” 冷若岚瞟了瞟身边的婢女,给她使了个眼色,婢女看到了,朝门外一招手,便有数名婢女端着小漆盘鱼贯而入,那盘子里有些个东西,可上面蒙着红布,倒也看不清楚。 看着婢女们走到北冥汐面前,冷若岚开口道:“其实皇上定下婚来,我们就早早地给你和那孩子对过八字,八字确是十分合适的,今儿你能与他结婚,倒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说到这里,冷若岚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坐在堂下喝茶,却从未做声的姬长夜夫妇,却瞧见姬长夜抬起头来也看了自己一眼,只见他面色平静如常、神态自若,似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看到这里,冷若岚不由得轻轻咳了一声,顿了顿,便朝北冥汐示意,“这七八个漆盘盛的东西,算是姬家给你的见面礼,以后在稼轩院里好好住着,这样总也不会让外人说出什么,我们姬家亏待了你。” 谢过冷若岚,北冥汐刚想着咋接下这好几个盘子,便听见那边她开口道:“就别愣着了,赶紧把这见面礼替公主送回院里去。” 北冥汐只得开口,“谢母亲。” “既如此……” 冷若岚刚想开口要北冥汐退下,却听见那边喝着茶的姬长夜的声音飘了过来,“母亲且慢。” 一边拦下了冷若岚开口,姬长夜一边同北冥汐道:“你到底是外来的,这府中的礼节是你不懂的,今儿让母亲同你好好说说,你也不必急着回去,可好?” 听了这话,北冥汐一直低着的头微微露出了几分不耐,却是没有发作,只是强忍了,朝那边鞠了一躬,“叔叔教训的是。” 又转过来行了一礼,“还请母亲示下。” 仿佛没有听出来北冥汐话语间的几分不耐烦,冷若岚拨了拨茶盖,“你且坐下,我与你细说。” 说了一阵子,那边姬长夜又站起来了,“母亲,您看看,这大嫂子也是累了,只是站着都站得面色变了,还是让她回去吧,如何?” 看到姬长夜打断自己,冷若岚点了点头,“那你便下堂去休息吧,如何?” 不知道母子俩这在干什么,北冥汐心下奇怪,却也不知如何问出来,“那我便退下了。” 说完,北冥汐似乎再也忍不住了,急急转过身,便下堂去了。 就在她出门去的那一刻,正厅大堂里的母子二人,对了个眼色,姬长夜面色平淡,眼中却是十分满意。 往稼轩院走着,北冥汐心里烦躁极了,听见身后春七的脚步紧紧跟着,“这前前后后的,姬家实在是给我点阴魂不散的味道。” 抬头间望见稼轩院的门了,那门子正要给推开门,北冥汐便听见里面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她接着细细听里面说什么,听了两句,脸色便更加难看了。 第446章 假情假意 “你们瞧瞧,夫人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对谁也好,其实也是待人有不同的,给这公主的见面礼,同当年给咱少夫人的比起来,这些个还真不算什么玩意啊!”里面有婢女高声说道。 另有婢女听了,连忙劝那位“哎,可别高了声,人家可是公主,哪能看上咱这小门小户的,怕是人家根本不稀罕呢。” “是呢是呢,姐妹还是收声的好。” 门内接着就没了声音,没几个呼吸的功夫,婢女们前后簇拥着,就从门内摇了出来,那脸上笑容未去,抬脸看到北冥汐时,也就顺便僵在了脸上。 北冥汐见她们出门来了,也不好发作,只能强行忍下嗔怒,接着神情冷淡地招呼几位婢女,言谈间好像并没有听见她们说的一样,“几位姑娘辛苦了,还是随我去屋里喝几碗茶吧,如何?” 一边忍住慌张,一边互相使眼色,那领头的婢女走上前来,道了个万福,“给大少夫人请安,我们几位还要回去复命倒是不再叨扰大少夫人了。” 听这婢女言谈间满是谨慎和慌张,北冥汐也就更稍稍忍下去了,因心下觉得没必要跟着些个婢女发作,始作俑者才可恶,想到这里,便随口说道:“那你们走便是了,注意说话声音不要太高,高了就吵人了。” “是,谢大少夫人教诲。” 那为首的婢女说完,匆忙间站起身,回头跟众婢女使了个眼色,就一起快步走了。 冷眼看这起子婢女起身小步跑走,甚至最后那个婢女都踉跄了一下子,北冥汐轻声冷笑,敛了敛眸子,便往院里走去。 “啪!” 推开屋门,门里新摆上的瓷器都晃了一下子,迈进屋门来,北冥汐好看的眼睛一下子瞪红了,“真真欺人太甚!” 一边说着,北冥汐一边就要去划拉柜子上摆好的瓷器物件,“我堂堂一个北蛮公主,母亲居然连给个小小贱民的见面礼都给得比我多,这算什么道理?这也太让人丢份儿了。” 万俟晏刚守在门口,一听到屋里北冥汐气得喊了起来,便连抢两步进来要安慰,满脸着急和关切地问:“公主,怎么了公主?公主先息怒可好?” 听着万俟晏这看似不痛不痒的安慰,北冥汐无处发泄的怒火似乎有了宣泄口,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的她越想越情气,先划拉倒了柜子上的汝窑瓷,回过身来对着刚进门的万俟晏就是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本公主身边张口吠舌?” 上一秒还满心关切要安慰,这一刻便迎上了北冥汐狠狠的一巴掌,倒飞在空中的万俟晏有点懵,但接着便撞在了廊柱上,一声“唉哟”,头上的血便流了出来。 捂着头呻-吟着,万俟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恐惧,随即便隐去了。 见万俟晏被自己一巴掌搞得头破血流,北冥汐气也消了不少,冷哼一声,“你来招惹我做甚?待会我想出去散散心,你还不去收拾一下?” 稍稍稳了稳神,北冥汐转过身来,对站在身后瑟瑟发抖,一直没敢做声的春七说道:“你,进来服侍我梳妆打扮。” “是。”春七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 太阳爬上了半山腰,一张来自许碧清的帖子被递到了北冥汐手中。 “一个胭脂铺掌柜?邀我游湖?大冬天的,这又是唱哪出戏?”刚要出门去,北冥汐就收到了这帖子,拿着这烫金的纸封,她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包扎好头的万俟晏在身后说道:“公主,这许碧清铺子里的东西,在各处都卖得极好,听闻此人在昊国皇帝跟前也颇得青眼。” 听了这话,北冥汐拢了拢鬓角,“原来如此,倒是小瞧了她。” 她回头看了看正在给自己找首饰的春七,淡淡道:“今儿你跟我去,现在想来还是让万俟晏去休养的好。” “是。” 万俟晏应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便退下了。 看着万俟晏丧气出门的背影,北冥汐不由得轻轻一笑,觉得心中一动。 “好了,我们走吧。” 不多时,北冥汐收拾好了,就缓步迈出了大门,春七刚要喊门子去叫家里的车马,就看到眼前站着许碧清店里的年轻学徒,面色白净好看,作小厮打扮,正对着几人作揖,“少夫人您好,车马已经为您备好了,我是许小姐派来接您的。” 北冥汐见眼前这人言语举止恭敬有礼,一边领着春七上马车,一边回头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待会子让你家掌柜的给你点赏赐。” 那小厮打扮的人微微一笑,“掌柜的只是派我来做事的,别的便不必少夫人费心了。” 闻言,北冥汐突然觉得心情无比畅快。 进得车内来,铺的是细软丝滑的地毯,中间一只小巧的香炉燃起了香,北冥汐点了点头,喃喃道:“这许小姐倒是礼数周到。” 跟着进来的春七也连声称赞。 车马摇摇,碾过地上化尽的冬霜,北冥汐只听见唏律律几声马啼,马车轻轻摇动,一行人慢慢离开了将军府。 车行过一盏茶的功夫,一辆小小的马车急急地迎面赶了过来,那马车帘子破旧,大冬天的还是漏风。却是没引起正探头看风景的北冥汐的注意,只是闪过了许家的好马车,就往将军府这边来了。 叶项伯偷偷拨开帘子的一角,眼瞧着将军府快到了,他紧张地搓了搓手,探过身子去喊车夫,“快点,再快点!这就到了,你快点。” 那赶车的车夫一看就是临时雇的,语气十分不耐烦,“催什么催?哎我说老头,我置办这一套吃饭的家伙事儿可不容易,你再催,我这马车可就不跑了啊。” 衣衫和形容都有些狼狈的叶项伯,看这马车车夫如此豪横,冷吭了两句,倒也没多说啥,只是又拨开帘子,紧张地往外面瞧了两瞧。 好不容易到在将军府来,叶项伯抢了两步就从车上窜的了下来,那赶车的车夫看着他这副做派,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领子,“老头你别着急忙慌的,车钱还没付呢!” 叶项伯身子悬在半空,眼睛瞧着将军府大门,手却指向车内,“车费在车里,你瞅瞅,看是不是那个数。” 那车夫往车内瞧了瞧,看着轿里桌上搁着一把铜板,嘴里喃喃着:“这还差不多。”说着,顺手就松开了叶项伯。 顾不得跟他掰扯,叶项伯一溜小跑就冲到了将军府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对门子说:“劳,劳您通禀一声,就说我要求见将军府少爷姬长夜大人。” 淮南院里。 姬长夜拨了拨茶盖,“这么说,老丈人是早知道岳母在我这儿了,却不早来,是为何?” 叶桑给叶项伯端过茶去,正往姬长夜身边过来,“行了,就他还有胆子来这?欺软怕硬的东西。” 那边叶项伯刚还想找辙应付姬长夜的责问呢,却被叶桑这么一呛,顿时涨得面色通红。 梗着脖子,叶项伯硬着头皮跟她说:“桑儿,你看你这话说的,那怎么说也是你母亲啊,你总该好好孝敬她,不能关着让她出不来吧?” 听了这话,叶桑身形一顿,接着回头狠狠剜了叶项伯一眼,“她可是连个后娘都做不好,还有资格谈母亲二字吗?” 狠狠一拍桌子,叶项伯急得站了起来,“桑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好了!” 姬长夜轻轻两个字,震得叶项伯一激灵,“许氏我是不会放的。” 顿了顿,他敛了敛眸子,“岳父大人还是请回吧。” 这话让叶项伯抓了抓头,言语间已经恼羞成怒,他不敢向姬长夜发作,却转头看向叶桑,“桑儿,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教唆的?” 听了这话,那边姬长夜面色一沉,把手里的茶盏往桌子上轻轻一搁,“伤了桑儿,还想全身而退?” “送客!” 叶项伯再想说些啥时,却见院内两名侍卫,大跨步走过来,立在门口,正冷眼看着他。 姬长夜背过身去,轻轻一声叹息,“岳父请回。” “你!”叶项伯指了指那背影,恨恨地走了。 听着叶项伯的脚步走远了,叶桑才问他,“留着她还有什么用?” 姬长夜轻声答道:“大鱼还没上钩呢。” 第447章 犯罪证据 公主府。 宴辰将近,府中一片喜气洋洋。 卿儿的闺房里面,长公主正拿着一个个玉簪在她头上比划着,清丽的面庞上带着点点笑容,很是温柔。 “明日便是卿儿的生辰了,这些簪子都是今日刚送过来的,你看看,若是没有喜欢的,本宫去宫中,到太后娘娘的私库里面给你挑几只好的。” 说着,抬眸,将手中的粉玉步摇戴在了卿儿的头上。 卿儿摇了摇脑袋,步摇下面坠着的珠子叮咚作响,转头笑嘻嘻地抱住了长公主的腰:“哪里需要这么麻烦,我看头上戴的这只便十分精致,姨母这些天为了我的生辰忙前忙后,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刚说完就起身将长公主按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长公主伸手将卿儿揽在怀里,脸上笑意不减:“姨母不累,倒是你,明日要宴请的宾客名单,方才冯姑姑也已经给你看过了。你看看可还有同你关系好的姐儿未曾被邀请的,可要尽快添上去,等请柬送出去,到时候再添可就迟了。” 卿儿摇晃着两只小腿,懒洋洋地应道:“我在京城便只有叶姐姐这一个交好的人,刚才我可仔细看了两遍,确定叶桑姐姐的名字在宾客名单之中呢。” 语罢,想了什么,从长公主怀里爬了起来,笑意盈盈地道:“天色也不早了,姨母快些回去休息,卿儿也要好好休息了,不然明天该起不来见叶姐姐了。” 原本正打算要走的长公主听到她这番话,没好气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叶姐姐如今这般重要了,比姨母还重要?” 长公主佯装生气,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看着卿儿。 见状,卿儿连忙从软榻上爬了起来,“卿儿最喜欢的当然还是姨母了。”边说边抱着长公主的胳膊一通撒娇,被她磨的没办法,长公主叮嘱了两句便走了。 一夜好梦。 翌日,将军府中,叶桑梳妆打扮好了之后,命冬九和角梅带着给卿儿的礼物,便朝着大厅走去。 老将军坐在大厅里面喝茶,看到叶桑过来了,笑呵呵地开口:“都准备好了?” 叶桑应道:“准备好了,爷爷这么早起来,可有用早膳。”说要抬头看了一眼柏琴,看到他点头才放心。 “有你这么盯着,我哪敢不吃。”两人的眼神交流哪里瞒得老将军,伸手捋了捋胡子,老将军不由郁闷。旁边的小丫头们看着止不住的笑。 叶桑忍俊不禁,“用了就好,也是为爷爷的身体着想,还请爷爷见谅。” 正说着,北冥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大厅里面其乐融融的两人,心中便是一阵不愤,连带着面上的神色也变得尖酸起来。 “爷爷这是在和弟妹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姬老将军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她来了。 如此冷漠的态度,更是让北冥汐心存不满,看着叶桑变忍不住的想要挑刺:“今日是公主府小郡主的生辰,弟妹怎么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裳,如此也未免太过随意了些,是否对长公主和小郡主有些不敬。” 这话说的,角梅和冬九不满地看了过去。 北冥汐高昂着脑袋,一副自己有理的模样,看的两个丫头心里面气得牙痒痒。 叶桑起身,淡淡一笑,“既然是去公主府中参加小郡主的生辰宴,那自然是不能穿的太明艳,否则抢了小郡主的风头,岂不是要惹的长公主不高兴。正好嫂嫂也来了,那咱们别走吧,免得待会儿误了时辰。” “爷爷,我们便先走了。” 和老将军道别,叶桑便朝着北冥汐看了过去,眼中的神色不言而喻。 北冥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玫红色衣裙,想着方才叶桑说的话,心中暗恨,强颜欢笑道:“那走吧!”转身朝着老将军行了个礼,和叶桑一同朝着门口走去,却在暗地里狠狠掐了几把扶着自己的丫头。 她今日这身装扮,便是这丫头挑的。 两人一起走到门外,上了各自的马车,叶桑这才松了口气。 马车上面,角梅愤愤不平,“这北冥公主整天就知道给小姐找麻烦,这也就是少爷不在府里,否则谁惯着她那个臭脾气。” 叶桑抬手,角梅就住嘴了,知道自家小姐不喜欢自己背后说人闲话,可心里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冬九拉了她的胳膊,角梅抬头便看到自家小姐一手揉着太阳穴,明显十分疲惫的模样,顿时不再多说了。 “母亲可是早走了?”过了一会,叶桑开口询问。 冬九应道:“夫人说今日要先去见一位故友,待会儿到长公主府中的花园中集合,便早半个时辰出府了。” 叶桑点了点头,看着放在马车左侧的礼盒,想着又是许久不见卿儿,也不知道这礼物她会不会喜欢,面上的神色也放松了许多。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在公主府外头停下。 叶桑下车,北冥汐已然在门口等着了,看到叶桑过来,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婉的笑容,“弟妹可算过来了,我和母亲都等了你好一会了。” 叶桑抬头,这才看到冷若岚也站在公主府门口,低头请罪:“让母亲久等了,是儿媳的不是。” 大庭广众,冷若岚自然不会说什么,淡淡地道:“无碍,进去吧。” 一进公主府,一股热闹的气氛便扑面而来。大厅里面,人声奄奄,各家千金和夫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卿儿自打早上起来便在盼着叶桑过来了,此时人刚一进门,就让丫头将人请到了自己跟前。 冷若岚和北冥汐则是被带到了花园,同那些夫人和小姐们一起说话。 长廊里,叶桑叶桑看着打扮得像个花蝴蝶似的卿儿朝着自己跑了过来,当即便蹲下,笑呵呵的将人抱在了怀里。 卿儿有些委屈,“叶姐姐,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来看我。这些日子我又被姨母困在府中读四书五经,可无聊了。” 叶桑失笑,牵着小人儿的手坐在了一旁,“这段时间有些忙,倒是将卿儿忘了,为表诚意,今日我便多带了一份礼物来向卿儿赔罪,还请卿儿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 听到有两份礼物,卿儿眼睛顿时便是一亮:“这岂不是要叶姐姐破费了。” 话虽如此,可是那一副期待的模样,叶桑就是想看不到都难。 “好了,别装了。礼物方才进门的时候便已经交给管家,这会儿想必是已经放到库房里面了,待会儿等你宴会结束了之后再去看也不迟。现在还没正式开宴,我们也去花园那边走一走吧?” 听说要到花园那边去,卿儿撇了撇嘴,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要过去啊,也行。不过待会儿过去,叶姐姐便陪着卿儿一个人玩就好了,不要搭理其他人,一个个口蜜腹剑肚子里面一肚子坏水。” 卿儿说着,很是厌烦地朝着花园那边看了一眼。 叶桑则调侃道:“不错啊,看来这些日子长公主督促你多读四书五经也不是没有效果的,这两个成语可不就用的十分准确,看来还是要多读才是。” 一听这话,卿儿顿时便急了,“叶姐姐你怎么能这样?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快去玩吧。” 说着,拉着叶桑的手便要走,一副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又要被带走去读四书五经似的。 那紧张的模样着实是看得叶桑主仆三人想要发笑,不过顾忌着小丫头的颜面到底还是忍住了。 四人一起来到了花园,花园里鼎沸的交谈声有一瞬间的凝滞,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叶桑朝着一旁的冷若岚看了一眼,便随着卿儿一起去了另一边。两人玩的愉快,卿儿银铃般的笑声不住的传来,花园里不乏有人掩盖嫉妒的朝着那边看了过去,却又无可奈何。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叶桑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将依依不舍的卿儿带了回来。 两人回到后花园,不一会儿,卿儿便被长公主叫走。眼看着小郡主离开,便有人按耐不住朝着叶桑跟前凑了过去。 “少夫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熟悉的声线,叶桑转头便看到了一脸温和的许碧清,眼中笑意顿时浅淡了许多:“原来是许小姐,确实许久不见。”要是能够一直不见,那就更再好不过了。叶桑垂眸,没让许碧清看到自己眼中的神色。 “许小姐若是没事……” 叶桑刚开口,许碧清就把话接了过去,“少夫人的皮肤看起来当真是吹弹可破,保养的这般好,可是有什么诀窍,不如同我等姐妹们说说。” 语罢,抬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明显拖延的计策,倒也让叶桑有些好奇,许碧清拦着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 叶桑缓缓一笑,“就是几样常见的脂粉而已,许小姐若是喜欢改日,我让人送些到贵府上。” 许碧清当即便笑的十分开心的模样,“那真是有劳少夫人。话说少夫人和少将军两人成婚这么久了,依然恩爱如初,不知羡煞了京城多少女子,可是这少将军今年也不算小了,少夫人就没打算要个孩子?” 叶桑听着,心里发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第448章 一道秘旨 长公主府中的侍卫和婢女虽然不多,可个个训练有素。 出了这等事情,除了刚开始的惊慌大叫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并将花园那边的客人们全部都看了起来,不让他们靠近池塘。 叶桑浑身湿透,衣服上的水滴答滴答的滴在青石板上,清丽的小脸在水中被冻得青白,可是湖水再怎么冰凉刺骨,也抵不上她此时心中的寒意。 冬九和角梅二人匆忙找来了披风,披在了自家小姐的身上,看着叶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陈姝羽的尸体,两个丫头心中也是一阵紧张。 角梅朝着冬九使了个眼色,伸手将叶桑牢牢抱住,“小姐别担心,奴婢们都相信这件事情不是您做的,长公主待会儿过来之后,一定会还给您一个公道。” 说着,伸手想要抽出叶桑手里面握着地簪子,那簪子被叶桑紧紧地握在手里,以至于簪子边缘的花纹已经硌破了掌心。 鲜血混着水滴一起滴落在了青石板上,角梅一阵心疼。 而这边宴厅里面,长公主坐在一群老夫人中间,眉眼温婉,与她们说笑。 府中侍卫着急忙慌地从外头跑了进来,长公主面上笑容一收,不动声色,“怎么如此惊慌?出什么事了?” 侍卫没说话,长公主起身,面上带着几分歉意。 “怕是我家那调皮丫头又惹出了什么事端,本宫先失陪一会儿。竹青,照顾好各位老夫人。” 竹青应下,长公主则扶着身边嬷嬷的手,朝着门外走去,“出什么事了?” 侍卫低头应道:“回禀公主,方才小郡主不小心失足落入湖中,将军府少夫人情急之下下水搭救,出来时,湖面上却浮现出了礼部诗郎家嫡女的尸体。眼下小郡主已经被送回房中,属下们将少夫人看守了起来,等候公主定夺。” 听到卿儿落水,长公主心中便是咯噔了一下,面上镇定的神色也变得焦急了起来,“可有人请大夫去给卿儿看着,好好的怎么会掉到湖里面去,你们都是怎么在旁边伺候的!” 侍卫低着头,完全不敢应声。 长公主挥了挥手,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罢了,派人去卿儿那里看着,你带本宫去池塘。” 公主府中发生了命案,不管动手的人是谁,她这个主人总归是脱不了干系。并且府中侍从言语之间表露出来的意思,便是在说凶手就是叶桑,可她却一点都不相信。 长公主目光幽深,且不说叶桑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哪里就能这么巧了。平日里卿儿在府中玩耍从未出过事,偏偏今日掉进了池塘,而叶桑下水救人的时候水面上浮现出了尸体,她手中却正好拿着凶器。 长公主嘴角微勾,面上尽显嘲讽,真是好大的胆子,手都伸到她的公主府中来了! 一行人匆匆来到了池塘,路途中长公主已经下令将今日府上请来的客人全部都安稳的送了回去。公主府中出了命案,前来参加宴会的诸位夫人小姐们也不想染上此事,一个个自然是求之不得。 池塘边围着一圈侍卫,叶桑身上裹着斗篷,满脸青冷。 礼部尚书夫人满脸泪痕,跪在自己女儿的尸体旁边哭嚎着,眼角的余光看到长公主走过来,当即起身,踉跄着跑到了长公主的面前,“公主,你要为臣妇做主啊,小女年纪轻轻,今日却遭此横祸,还望公主一定要将那贼人绳之于法,给小女一个交代啊。”说着便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长公主抬头看了一眼叶桑,将礼部尚书夫人扶了起来,“夫人莫急,此事本宫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尚书夫人哭着点头,已然伤心得不成样子。 长公主上前走到了陈姝羽的尸体旁边,尸体面色雪白,目光惊恐而痛苦。脖子上带着一个血洞,大小正好和簪子相符。 长公主看了一眼叶桑手中拿着的簪子,问道:“桑儿,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桑抬头,语气冷静,语速不急不缓,“长公主明鉴,方才卿儿玩耍之时不慎落入水中,周遭四下无人,我一时心急,便跳入湖水之中相救。却不料这湖水中竟隐藏着一个刺客,他在水中对我动手,情急之下,我只好拔出头上戴着的簪子用来防身。” 说到此处,叶桑将手中的簪子献出,继续道:“后来听到岸上有人惊呼卿儿被救了上来,那刺客也是在此时快速逃走,忧心卿儿,我便快速的浮出了水面。而陈小姐的尸体便是在这时候同我一起浮了上来,这便是事情的始末,还请公主决断。” 长公主微微颔首,威严的目光扫向四周。而那边一直伤心哭泣,却也不忘听着这边动静的尚书夫人听到叶桑这么说,忽然发疯般的冲过来,一巴掌打在了叶桑的脸上。 “你这个贱人,满嘴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杀了我女儿,凶器还在你手中握着,你便开始颠倒黑白。我可怜的女儿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你,让你对她痛下杀手,呜呜呜,羽儿,羽儿啊!你还我女儿命来,还我女儿命来!” 尚书夫人拽着叶桑的衣领,对着她拳打脚踢。 事出突然,长公主也未曾料到,连忙让人将尚书夫人拉开,面色威严,“陈夫人,本宫谅你痛失爱女,可如今事情还未曾查清楚,你在本宫面前这般放肆,是否太无理了。” 尚书夫人双眼猩红,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长公主,片刻之后,忽然颠声大笑了起来,“公主这是一心要包庇这个杀人凶手了?” 长公主揉了揉额角,尽量放缓了声音,试图同尚书夫人讲道理:“本宫并无包庇之意,只是如今事情还未曾查清楚。” “放屁!” 尚书夫人一手推开扶着她的丫头,一双眸子恨恨地看着叶桑,“今日公主府这么多人,怎么就偏偏是她叶桑陪着小郡主在池塘边玩耍。而且在今天这般重要的日子里面,小郡主失足落水之后,周围竟然连一个巡逻的侍卫都没有,要她堂堂少将军夫人亲自下水救人。而后她手中拿着凶器从水中浮出,我女儿也恰恰在此时从水中浮了出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根本就是在蓄意谋杀!不然的话,哪里会来这么多的巧合,诺大的公主府,竟然被刺客溜了进来。且那刺客既然要刺杀她,为何岸上的人只是惊呼了一声,那刺客便逃走了,公主莫不是想要用这般拙劣的谎言来告诉妾身,此事与叶桑无关。” 尚书夫人说着,十分悲悯地大笑了三声,“刚才我女儿的尸体同她一起浮出水面之时,这周遭看到的人可是多了去了,人正物中具在,公主却告诉妾身,需要查明真相。倘若躺在这里的人是小郡主,不知长公主是否也能如此冷漠。” 公然诅咒卿儿,长公主瞬间便怒了,“放肆!陈夫人,请你注意言辞。” 尚书夫人讥讽地笑了两声,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陈姝羽的身边,将自己的女儿紧紧地抱在怀中,眼中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羽儿,别怕,娘已经派人去请你爹爹过来了,到时候自会让你爹爹给你一个公道。” 这般模样,已然心绪癫狂。长公主走到了叶桑身边,看着她脸上被打出来的手掌印,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命人去拿了些冰块过来给叶桑,又吩咐侍卫去将京兆府的人请来,三个人就在这里死耗着。 一炷香后,礼部尚书和姬长夜还有京兆府府尹全部都来到了这里。 三人先是朝着长公主行礼,得到应允之后,各自去找各自的人。 姬长夜上前握住了叶桑的手,往日里细腻滑嫩的手掌,此时一片冰凉。再看到叶桑脸上的巴掌印,姬长夜心中更是一阵心疼。 “别怕,我来了,没事的。” 姬长夜将叶桑抱在怀中,柔声安慰着。 刚才一直紧绷着的叶桑,听着他的安慰,渐渐放松下来,靠在了他的怀里。 而这边,礼部尚书看着躺在地上了无声息的爱女,心头也是一阵悲痛,将跪在地上哭泣的夫人扶了起来,抬眸看向长公主,“此事,请公主做主。” 长公主微微颔首,朝着京兆府尹看了一眼,京兆府尹便带着仵作上前检查尸身。 又是一炷香之后,京兆府尹带着仵作跪到了长公主的面前,“回公主,仵作确认,陈小姐脖子上的致命伤口,是由簪子造成的。” 尚书夫人一听,哭得更加大声。而这边,姬长夜握紧了叶桑的手。 长公主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叶桑,“桑儿,你可有证据证明,陈小姐不是你杀的。” 叶桑一阵沉默,片刻之后,漠然道:“并无,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陈小姐并非我所杀。” 尚书夫人当即狠狠地呸了一声,“找不出来辩驳的证据,对天发誓有什么用。” 长公主也是一阵沉默,片刻之后,开了口,“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京兆府的流程走吧!” 京兆府尹低头应是,带着侍卫走到了叶桑跟前,“少夫人拿不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那便随着本官去京兆府走一趟吧。” 第449章 牢中灰败 叶桑点了点头,京兆府尹见她如此配合,心中也松了口气,因此对她十分客气。 正要将人带走的时候,男主却忽然开口,“等等。” 京兆府尹额角顿时沁出了汗,心下也是一阵慌乱,却不得不扬起笑脸,转过头来和善地看着姬长夜,“不知姬大人还有何嘱咐?” 如此说着,心中则默默盘算着,若是姬长夜动手,那么他该怎样向长公主开口借些侍卫? 谁知姬长夜说完之后,只是走到叶桑身边,抬头看着长公主道:“可否劳烦公主带内子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牢房阴冷,内子身体柔弱,穿着这身衣裳进去怕是要生病。” 长公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京兆府尹,“本宫带少夫人去换身衣服,劳烦刘大人稍等片刻。” 不是强硬地表示要当场把人带走,京兆府尹也是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点头,“长公主请便,下官在此处多等一会儿便是。” 如此客气的态度,更是看得站在一旁的礼部尚书和夫人心中一阵凄凉。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礼部尚书安抚地拍了拍自家夫人的后背,低声安慰道:“夫人莫急,等叶桑到了京兆府中,我自有办法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丈夫这么说,尚书夫人这才冷静下来。 叶桑换好衣服便被京兆府尹的人带走了。 姬长夜也向长公主告辞,匆匆朝着三皇子府而去。 今日小郡主的宴辰,变成了一场笑话,纵然长公主已经费力封锁消息,可是叶桑杀人的事情依然被泄露了出去,消息在京城里面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传进了皇宫大内。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面,云世坤坐在几案后面,手中翻阅着地方官员送上来的奏章,眉头微皱,面上满是威严之色。 李公公收到从长公主府传来的消息,心中也十分诧异,匆忙走到了自家主子跟前,“皇上,今儿……” 听完了事情始末,云世坤面色一阵难看,李公公看着皇上的脸色,心中就是一阵发虚,“不过陛下别担心,姬少夫人自打进了京兆府中之后,便由刘大人一手接管,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谁也动不得少夫人。长公主和老将军都已经打点过了,少夫人在牢里也不会受委屈的。” 纵然李公公已经如此说了,可是云世坤明显还是不满意,“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为何不直接把人放了?反而要关到京兆府中?” 这…… 李公公抹了抹头上的虚汗,一时间无话可说。 宫中律例陛下比他要清楚得多,眼下这么说无非就是护短,同时发泄一下自己的脾气罢了。 果不其然,没得到李公公的回复,云世坤也并不生气,又看了两眼手中的奏折,心下委实气愤,“你说,要是朕此时下旨将叶桑放出来,会如何?” 李公公被自家陛下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大跳,额角冒着冷汗跪在了地上,“陛下,万万不可!礼部尚书这才痛失爱女,而少夫人当时手拿凶器,这本就是说不清的事情。此时将少夫人关在京兆府中,反而比让她待在将军府中更要安全。若是陛下在此时插手,未免有失公允,恐怕会寒了礼部尚书一家的心。” 不过是个区区尚书,没了他一个,朝堂里面有大把的人可以顶上来。 思及如此,云世坤冷哼了一声,心中虽如此想着,却没再提这个话题了。 李公公轻呼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站在了一旁磨墨。 而这边,三皇子府中。 姬长夜方才走到门口,便看到管家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姬大人随老奴这边来,主子已经在书房里面等着了。”姬长夜脚步一顿,看来消息是已经传到三皇子府了。这般想着,面上神色更加冷漠,脚下的步子又快了两分。 两人来到书房,云浩天已经在里面等着了,看到姬长夜过来,当即便迎了上去。 “到底怎么回事?” 姬长夜脸色难看,“进去说。” 两人走进书房,管家贴心地带上了房门,自己站在门口守着。 屋子里头,云浩天紧皱着眉头,“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在公主府中走了一圈,可曾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 云浩天说着,自己也是一顿,随后十分愤恨的在桌子上用力的锤了一下。是他傻了,依照长夜的本事,若是真能在公主府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眼下叶桑也不会被京兆府的人带走。 事情实在棘手,云浩天焦急的在书房里面走来走去,又看着男主一脸老神的坐在那里,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我说长夜,这被关进去的可是你夫人,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还不赶紧想办法把人救出来。京兆府那种地方,你也放心让自家夫人在里头待着。” 姬长夜瞪了他一眼,眉眼之间尽是戾气,“你以为我不想!” 看着他满脸烦躁,云浩天烦躁地伸手摸了摸头,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转头看着好友道:“不如你随我一起进宫去求求父皇吧!” 云浩天说着,越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一脸期待地看着姬长夜。 然而换来的却是姬长夜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此时与长公主有关,皇上若是此时出手,必然会落得一个不分青红皂白护短的名声。而且,你都已经得到的消息,你以为皇上会不知道?若是他能下旨将桑儿放出来,眼下我就不会待在你府中了。” 云浩天闷闷地点了点头,“那照你这么说,此事该怎么办?” 姬长夜手中握着茶盏,一双漆黑的眸子明亮而坚定,“今晚同我潜入公主府中,去湖里找证据。” 云浩天:…… 入夜,公主府中,卿儿闺房内。 长公主依旧穿着白日的衣裙,往日里素雅的面庞,此时带着点点憔悴。 看着躺在床上脸烧得通红的卿儿,眼中一阵心疼。 竹青将太医熬好的药端了过来,长公主伸手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喂到了卿儿嘴里。 看着自家主子这般费心,竹青小声安慰着,“太医方才说了,小郡主是落了水,又受了些惊吓,这才起了高烧。这碗安神药喝下去,再睡一晚上,明儿个就没事儿了。” 长公主抬手擦了擦卿儿脑门上的汗,“本宫自然知道,只是放心不下。” 竹青听言,又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憔悴的侧脸,心知劝不住,只好跪坐在一旁陪着。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后府的后门口,悠悠驶来一辆不起眼的青色马车。 马车里面,许碧清穿着一件黑色大氅,身边只跟着一个心腹丫头。 两人在长公主府的后门口等了约摸有半个时辰,总算是听到了一阵急促得马蹄声。 许碧清嘴角微微勾起,俯身在丫头耳边耳语了几句,那小丫头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马车外头的马蹄声骤停,接着便是那小丫头与人的交谈声。许碧清红唇微勾,耐心的等着。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人上前将帘子掀开,露出来的正是风无涯那张儒雅的脸。 许碧清勾唇笑道:“风先生,好久不见啊!” 风无涯脸色淡漠,眸中藏着几分不经意的急切,“不知许小姐大半夜将在下拦在这里,有何贵干?” 许碧清伸手抚着大氅上的暗纹,语气是同面上神色不符的温柔,“自然是有笔交易,想要找先生谈谈。先生此时匆匆赶来,是想去找长公主为叶桑求情吧!” 说着,眸光一转,继续道:“想必先生也已经猜到了,这一次对叶桑动手的人,是我。” 风无涯忽然笑了起来,“许小姐果然聪明。” 语罢,手中一把匕首翻出,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匕首边缘当即便沁出了点点血迹,“许小姐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心思,对我的徒弟下手。” 匕首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甚至将脖子割得微微破皮。 可许碧清面上却没有分毫害怕,一双如水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风无涯,忽然开口道:“比起这件事情,我倒是更想知道,先生这么多年埋伏在吴国,忍辱负重就是想要报仇雪恨,手刃仇敌,如今怎么就心软了。难道……先生不想报仇了?” 风无涯心中一颤,手中的匕首更逼近了许碧清的脖子,“你怎么知道的?”他行事一向隐秘,断然不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抓住把柄,可是许碧清居然知道。 风无涯手中匕首微颤,看着许碧清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性命就被别人握在手里,许碧清却是不慌不忙,“我既然同先生这么说,那自然是没有要告发先生的打算,只是想要先生同我合作一番,扳倒姬家。” 风无涯嗤笑,许碧清则继续道:“先生可要想清楚了,叶桑是你妹妹的女儿没错,可是先生这么多年以来苦心经营不就是为了报仇,莫不是此时要为了救人,去宫中求皇上?我也并非是要先生见死不救,只是希望先生能够配合我一下,拖延一些时间。我保证,叶桑在牢里,不会有事。” 察觉到风无涯手上的匕首力道渐松,许碧清面上的神色越发得意。 第450章 出狱归府 “先生要明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宫中的胡姬娘娘,如今怕是也帮不上先生什么忙,而叶桑……” 许碧清嗤笑一声,“这么久了,先生难道还没看出来自己的外甥女到底是向着哪边的吗?纵然你将她收为徒弟,教她医术,细心教导又如何?女子嫁了人心终归是向着自己的夫家的,而姬家可是满门忠良。” 看着风无涯眼中飘忽而过的晦暗神色,许碧清心中满是得意,就连脖子上被划破的皮肤,都没那么疼了。 眼看着风无涯还不能下定决心,许碧清给他下了一剂猛药,“只是拖延一时半刻而已,有长公主和将军府的人在,宫中还有胡姬娘娘,叶桑出不了什么大事的,先生尽可放心。” 话落,许碧清便感觉到风无涯禁锢着自己的脖子得力道逐渐放松,悬在她脖颈上的那把匕首,慢慢被拿了下来。 小命总算不被人捏在手里,饶是许碧清也忍不住长吁了口气。 站在一旁的丫头早就紧张不已,在风无涯放手的第一时间便上来扶住了自家小姐,满眼担心,“小姐,奴婢带您回马车里面包扎一下吧?” 许碧清摇了摇头,“无碍,只是小伤而已,你去一旁为我把风,别让其他人靠过来。” 丫头看了一眼许碧清的颈间,心中对风无涯不满,可也不得不碍着自家小姐的命令,去一旁放风。 抬手捋了捋长发,又整理了一下衣领,许碧清笑容恬淡道:“如此,那我与先生,今日便正式结盟了。我助先生报仇,手中的势力和情报先生都可以调用,而先生也要助我,扳倒姬家。” 风无涯抬起头来,一双清润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许碧,半晌之后面上露出了一抹温润而又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自当如此。” 总算,是谈成了。 许碧清忍不住再次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伤口还在沁着鲜血,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心中只觉十分畅快,面上的笑容止不止不住。 “今日天色已晚,先生还是早点回去休息,碧清就先回去了。” 语毕,许碧清朝着风无涯浅浅颔首,将婢女轻唤过来,车夫赶着马车,缓缓离去。 风无涯站在原地,长公主府的后门距离他不到百步,可他却再没有了方才急切得心情,一双手掌藏在宽袖下面,紧握成拳。 半晌,翻身上马离去。 马蹄声哒哒响起,在公主府的后门溅起了一层尘埃,除了站在树上的鸟儿,没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回到别院,风无涯将马交给侍从,朝着书房走去。 心腹从一旁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对着风无涯道:“主子,宫里来信了。” 宫里头…… 风无涯伸手从心腹手里面将信接了过来,匆匆扫过两眼,有些厌烦地皱起了眉头,“我进宫一趟,你们就在别院里面守着,一切如常。” 心腹恭敬应下,风无涯将信紧紧地攥在手中,脚步匆匆得出了别院。 宫阙深深,红墙绿瓦,夜晚给诺大的皇宫蒙上了一层阴影,走在空无一人的宫巷里面,风无涯眉眼之间皆是冷意。走到一处破败的院落,风无涯进去换了一身宫中太监穿的衣裳,神色如常的朝着北边走去。 来到一处宫殿前,风无涯在四中看了看,拐到一处阴影中,将身上的衣服脱下,使着轻功,悄无声息地落入了殿内。 白倩早就在门口处等候了,看到他的身影,当即喜不胜收地走上前,“姑娘已经在殿中等了好一会儿了,先生直接进去便可,奴婢在这里放风。若是有事,先生在门口敲两下。” 风无涯点头,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温锦绣一身华丽宫裙,正在殿中焦急地走来走去,听到开门声,立马急切地转过身来,三两步跑到风无涯很前哭诉道:“哥哥,你可算来了!桑儿的事情我已经和皇上提过了,可是朝中的那些老臣们格外顽固,皇上有意无意的提起了两三次,可是他们却固守己见,不让人把桑儿放出来,哥哥快想想办法。” 风无涯低头看着温锦绣拽着自己的袖子,一脸的无助委屈,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烦躁,却还是耐着性子安抚着,“眼下证据确凿,想要把桑儿救出来确实不一易。你且耐心在宫中等着,桑儿那里有我和将军府照看着,不会让她出事的。” 听到哥哥这么说,温锦绣这才冷静下来。 风无涯说完之后,怕她背着自己阳奉阴违,再次谨慎地叮嘱道:“这几日在宫中你便不要轻举妄动了,免得将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切记!皇上那边也不用一直催着他将桑儿从牢里放出来,顺其自然即可。” 温锦绣乖巧地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脑袋中一阵抽痛,当即皱着眉头,伸手扶住了额头,很是虚弱地后退了两步。 风无涯伸手将她扶住,心知是怎么回事,却还是假装不知地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等那阵疼痛过去,温锦绣这才摇了摇头,面上神色有些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前些日子哥哥送过来的药,我就快要吃完了。这几日又时不时的感觉到头疼,过两日再送些药进来吧,太医院的药都不怎么管用。” 风无涯眸光微闪,低声应下,“明日我便派人再给你送一批药来,若是觉得头疼,便让白倩传信给我。” 温锦绣点点头,“有劳哥哥费心了。” 风无涯不自在地转过了身,轻声叮嘱道:“没其它事,我便走了。你注意休息,好好养着自己的身体,记得我方才同你说的话。” 温锦绣并不言语,目送着风无涯离去。 三天过去了,姬长夜同云浩天两人依旧一无所获。 三皇子府中,云浩天一脸疲惫的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摆着清茶和饭菜,他抬头看向自己对面的人,轻声招呼道:“过来用膳,用完膳之后,我再陪着你去京兆府走一趟。” 站在长廊下的姬长夜缓缓转过身来,一袭紫衣,更是衬的那张脸如同兰芝玉树,俊美得让人心动。 云浩天心中愤愤不平地咒骂着:同样是熬夜找证据,怎么就他一个人萎靡不振,这家伙一脸平淡,压根看不出来劳累的样子。这般想着,手上的动作也重了许多,好好的花菜被他戳的不成样子。 姬长夜缓步走了过来,坐在桌边,“这两天你陪着我查证据也是辛苦了,眼下证据确凿,礼部尚书和其夫人又一口咬定事桑儿杀死了他们的女儿,事态焦灼,你先不要插手了,紧盯着朝堂,别让太子的人插了空子。” 云浩天应下,表示明白,“等会儿去京兆府可需要我陪着你一起?” 姬长夜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抬头朝着云浩天看了一眼。 云浩天当即会意,一脸讪讪地笑道:“行了,等会儿我去刑部还有事情,就不去打扰你和自家夫人相聚了。” 说着,匆匆地扒了两口碗中的饭,便离去了。 午时过半,京兆府门口。 姬长夜一身铠甲,满脸杀气,显然是刚刚从练兵场上下来。京兆府门口站着的那些侍卫们,看着他这一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都忍不住悄悄地咽了咽口水。 姬长夜将手中的令牌拿出来,那些侍卫们当即转身让开了路。眼看着他手中拿着刀,一步一步走了上去,一众人心中不禁开始同情起来了他们大人。 姬大人这几日可谓是每日一来,每次来的时候都是这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怜大人每天都要和这样的姬大人相处将近半个时辰,当真是凄惨。 京兆府的大堂里,刘大人原本正一脸悠闲地看着状书,忽然听到门外的侍卫向姬长夜行礼,一张八面玲珑的脸当即垮了起来。 转眼间,姬长夜便已经走到了正厅,再怎么不情愿,刘大人也不得不扬着一张笑脸迎了上去,“姬大人过来了,今日可是又要去牢房中探望贵夫人,下关派属下为您带路。” 可千万别拉着他谈什么案子,谈什么证据。一心只想将姬长夜打发走,京兆府尹不尽笑得越发和善。 好在今日菩萨似乎是听到了他的祷告,姬长夜难得的没有多说什么,“既如此便劳烦刘大人了。” 意料之外不用陪着他再嗑叨半个时辰,姬大人简直喜出望外,叫了一个侍卫,当即将姬长夜带去了牢房。 牢房外头守着的侍卫们这几日对姬长夜也已经十分熟悉,看到他过来,熟练地打开了房门,将人带到了叶桑住着的那间牢房外面,又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把钥匙,打开了牢门。 “姬大人,老规矩,一炷香之后卑职前来锁门。” 姬长夜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来一块银子扔给了侍卫,抬脚走进了牢房。 牢房里头干净整洁,床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被褥,叶桑正躺在床上熟睡,白皙光滑的脸庞被枕头压出了几道印子,显得格外娇憨可爱。许是这几日在牢房中过的清苦,她面容略显憔悴。 第451章 画像中人 云浩天猛地转过了头,很是不可思议,“太子骑马把腿摔断了?” 管家点了点头,云浩天丝毫不掩饰自己畅快的好心情,“哈哈哈,堂堂太子居然在打马游街的时候,直接从马上摔下来,还摔断了一条腿,就他这骑马的技术,春围之时也好嘲笑本皇子马术不精。赶紧去库房里面找点礼品去,不要太贵的,我要去太子府上好好看望看望皇兄。” 说着,满脸兴奋地回房换衣服去了。 管家:“……” 另一边,周兮月刚起,拎着裙角来到书房外头,就听到云浩天的一阵狂笑声,不由得有些疑惑:“方才三皇子在笑什么呢?” 管家连忙转身,“老奴见过周小姐。” 周兮月赶紧把人扶了起来,“王叔,你这不是要让我折寿吗?你是王府里的管家,又比我年长这么多,该是我向你行礼才对。” 王管家起身躲开了周兮月要扶着自己的手,十分慈祥和蔼,“周小姐言重了,老奴方才刚刚收到消息,太子殿下摔折了腿,主子正打算带着些礼物,去太子府中瞧瞧,周小姐可要随着主子一起?” “太子殿下摔断了腿?”周兮月一脸激动地道:“三皇子什么时候走,我也跟着去瞧瞧。” 管家一阵无语,忽然有些后悔把这件事情告诉周小姐了。 虽然这么想着,却还是将云浩天出门的时间告诉了周兮月。 等到云浩天换好衣服来到大厅的时候,便看到周兮月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着实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王管家低头,周兮月一脸兴奋地上前揽住了云浩天的手臂,“我听说太子摔折了腿,想着同你一起去瞧瞧。” 看着她那一脸兴奋的样子,云浩天就知道她心中想些什么了,没好气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胆子不小,连太子的笑话都想着看。” 周兮月撇了撇嘴角,“难道你不是去看笑话的?” 云浩天一脸无语。 半晌,失笑地摇头,“行吧,那就一起去。” 说着,示意侍从将礼物带好,两人坐着马车一起朝着太子府而去。 彼时,将军府的大门外,则是一片闹腾。 身上穿着丧服的陈夫人,还有尚书府中的一众丫鬟婆子,哭哭啼啼地站在将军府外。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陈夫人一张脸看起来就好像老了十多岁似的,就连鬓角也长出了许多白发。 她被丫头扶着站在将军府的门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此事你们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我女儿被叶桑害死,杀人难道不应该偿命吗?” “将军府仗着权大势大,丝毫不将皇上放在眼中,公然买通京兆府尹,保住叶桑那个小贱人的性命。我死去的羽儿何其无辜,如今她即将下葬,可是凶手却依然逍遥法外,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陈夫人哭喊着,踉跄了一下,毫无形象地扑倒在了将军府门前的空地上。 扶着她的丫头惊恐地呼唤着,“夫人,夫人你可要挺住啊,小姐的丧事还有夫人一手操办呢。” 如此凄凉,看得周遭的百姓也是于心不忍,若非将军府这些年来行事坦荡忠诚,怕是这些百姓们早就倒戈了。 一行人在将军府门前哭闹不休,府中花园里,老将军听着柏琴的禀报,布满皱纹的手指捏着一颗黑子,缓缓的落在了棋盘上,“他们要闹,便由着他们闹。自己女儿死的不明不白,连凶手都找不出来,还好意思在我将军府门前哭闹不休,再等半个时辰,若是还有人在闹的话,便让官兵将她们请回去。” 老将军纵横沙场半生,出口的话,都透着一股子铁血的味儿。 柏琴十分为难,“老爷,这么做怕是有些不妥。陈夫人本就带着一群女眷,在府门口哭诉着咱们仗势欺人,这时候派兵过去,未免落人口实。” 老将军又何尝不知,只是一想到他的宝贝孙媳妇此时还被关在京兆府中,他就觉得这心里面憋着一股子气,怎么都顺不了。 柏琴跟在老将军身边多年,看着他的面色便明白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奴遵命。” 老将军这才满意,摆了摆手,又专心致志地下起了手上的棋。 而这边,柏琴出了后花园之后,便叫了一个小婢女将消息传到了翠竹苑。 翠竹苑里,冷若岚正倚在贵妃榻上看书,身旁的姑姑唤了一个小丫头进来禀报消息。 冷若岚听完之后,身边的嬷嬷便给了那小丫头一些银两,将人打发了出去。 “夫人,礼部尚书的家眷在咱们府门口吵闹不休,老将军虽说要派兵去驱逐,可这若真是派了兵,那咱们可就真的要落下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号了。夫人快想想办法吧!” 身边的嬷嬷有些忧心地劝着。 冷若岚伸手按了按额头,“可是父亲已经想出了解决之法。” 言下之意,是不想出面。 嬷嬷没办法,只好继续道:“老将军此时也在气头上。派兵驱赶,虽能保得了一时安宁,可日后不管是对将军府还是对少爷的名声,都是极其不利的。况且门外站着的那些全部都是女眷,带兵过去,再怎么温和,都要落下欺负人的印象。” “如今少夫人不在府中,夫人便是府中管着家的人,断不能因为这些事情为将军府蒙羞。” 冷若岚有些烦躁地转过身,“我早已吃斋念佛,不问俗事。” 嬷嬷见状,再下了一剂强药,“可此时夫人若是不出去,以后哪怕少爷在外头为少夫人找到了洗清罪名的证据,到时候将军府也要落下一个是强凌弱的名声。” 看到冷若岚微颤的嘴唇,嬷嬷知道自己的话到底还是被自家夫人听进去了,便默默地退开。 半个时辰之后,陈夫人还带着自己府中的婆子丫头在将军府门口哭闹不休,将军府的大门却从里面缓缓打开,柏琴带着一队府兵从里头走了出来。 陈夫人看着这阵势,心中不由得有些发虚,可是想着外头有着这么多百姓看着呢,不由得哭嚎得越发卖力,“将军府自喻治家严明,如今叶桑那狂徒杀了我女儿,竟还派兵来欺负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为了附和自家夫人,她身边的那些丫头们哭得更加大声了。 柏琴一听她这话就知道不妙,可是此人已经带出了门口,这时再回去,将军府的颜面怕是要被人放在地上踩。 可若是此时带兵上前,柏琴看了一眼门口那些目露警惕的百姓,正左右为难之际,一到清冷淡漠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我府中的护卫尚且未走出自家大门,我竟不知是怎么欺负了陈夫人。” 柏琴转头,便看到冷若岚扶着嬷嬷的手款款走来,当即大喜过望,“老奴见过夫人。” “卑职见过夫人。” 冷若岚挥手示意那些府兵退下,一双冷若冰雪的眸子直直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陈夫人,“陈夫人爱女心切,我也能够理解。可桑儿嫁进将军府中将近一年,品性如何,我更是清楚。她绝不会做出如此凶残之事,况且长公主府中人来人往,哪怕她要诛杀陈小姐,也不必选在那么显眼的日子。” “如今京兆府尚且没查出确切的证据来定桑儿的罪,陈夫人便如此笃定是桑儿杀了您的女儿,手中可是已经握齐了证据。若真是如此,陈夫人尽管交由京兆府,我将军府的人绝不出手阻挠。” 原本听到她那话有些心虚的陈夫人,当即又张牙舞爪了起来,“叶桑呆在京兆府中这么些天,连审讯都没有,可见京兆府和将军府狼狈为奸,我就是有证据送到那里,还不是要被你们姬家的人拦下来。” 冷若岚冷笑了一声,推开了嬷嬷扶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了台阶下面,“陈夫人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当街便敢污蔑天子。这京城之中谁不知道,京兆府由陛下主管,你说我姬家和京兆府串通一气,是想要借此讽刺皇上黑白不分吗?” 听到冷若岚这么说,陈夫人当即慌了神,“我、我没有污蔑皇上的意思,陛下圣明,怎会不分黑白。” 冷若岚又上前一步,“既然如此,那陈夫人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陈夫人嘴唇颤抖,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冷若岚轻嗤了一声,目光坦坦荡荡地看着围在将军府门前的百姓们,朗声道:“请今日在场的各位见证,我冷若岚在这里起誓,若是陈夫人当真有证据证明桑儿杀了贵府小姐,那么尽管将证据交到京兆府,不管结果如何,我姬家,一力承担。” “可若没有证据,还请陈夫人自重,莫要在我姬家门口胡乱攀咬,否则便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去找大理寺卿论一论公道。” 冷若岚说着,一双眸子满是冰寒地看着陈夫人,陈夫人被她看得心中发虚。周围的百姓们也开始指指点点了过来。 她再也坚持不住,带着自己府中的一群奴仆落荒而逃。 第452章 戍边在即 许碧清点点头,微微侧过了身子,目光也投到了地面上,“公主聪慧,自然知道应当怎么做。” 听她如此说,北冥汐正要开口再问,便见眼前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袖中取了一张纸条,递到了自己面前。 紧接着,许碧清略低的声音就飘到了耳边,“咱们要的东西,都在这上面了。” 北冥汐心下不免有些紧张,打开了手中的纸条,了然地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 看她如此轻松,不以为意的神色,许碧清愣了一下,还是叫住了她,“将军府的那起子人可不是寻常角色,还望公主小心行事。” “知道了。” 北冥汐仍然不觉得有什么,敷衍地应了一声,抬脚便继续往前走。 望着人离去的背影,许碧清撇了撇嘴角,她北冥汐这般态度,也不知道此事到底能不能成,若是不能成事,那可就枉费了她这么一番算计了。 却说北冥汐出了院子,在街上四下转了转,又带着春七往圣叹楼买了些果子糕饼带着,才不紧不慢地回了将军府。 及至府外,已是酉时,天色有些暗了下来。 春七扶着北冥汐上了台阶,门子本还有些倦怠,这会儿看着人回来,忙各自打起了精神,恭敬行礼,“大少夫人。” 北冥汐并不理会他们,手搭在春七的胳膊上只是往前走。 迈入府内,四下望了望,随手拉住了一个路过的婢女,毫不掩饰地发问,“姬大人呢,可在府上?” 婢女抬眸小心翼翼打量了一番北冥汐,也并未多想,摇了摇头,“回大少夫人,少将军早些时候便出去了。” 闻言,北冥汐心下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今夜的事顺利了许多,放下了戒备。 见人再没别的吩咐,婢女瞅了一眼北冥汐,福了福身子便继续往正房处走了。 看着她这般反常,一进门竟是先询问姬长夜的去向,春七自然有些警惕了起来,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匆匆忙忙回了住处,北冥汐方迈步进去,便看见了万俟晏正在煮茶,遂上前坐在了桌旁,接过了他递来的茶水。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北冥汐饮了一口茶,瞥了一眼身后立着的春七,淡淡吩咐道:“今儿好像在圣叹楼落了一个镯子,你带几个人去帮我找回来。” 听了这话,春七抬眸看向她,眼中的警惕之意转瞬即逝,随即微微福了福,应声退下了,“是。” 察觉到北冥汐支开春七的用意,万俟晏也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眼前的人要做什么,手下做茶的动作却是未停。 四下望了望,见跟前除了万俟晏以外再无旁人,北冥汐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万俟晏,直直问道:“带我去姬长夜的书房。” 得了吩咐,万俟晏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眼珠一转,故意说道:“您去那儿做什么,姬大人这会子应该不在书房……” “多嘴!”北冥汐并没有耐心同他说,低斥了一句,一甩袖便抬脚往外走。 见人如此,万俟晏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上前为北冥汐引路,“公主且小心些,咱们避着人走吧?” 北冥汐哪里管这些,十分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既熟悉,只管带路就是。” 这话入耳,万俟晏也不再说什么,低了头闷声往前走,心内却是许多盘算,面上一点儿也未曾显露出来。 没一会儿,二人便已到了书房外,往日书房附近总有姬长夜身边的小厮候着,这会儿竟一个人也无。 瞧着如此,北冥汐一瞬间有些迷惑,但想起来方才婢女所说的话,姬长夜早已离府,想必身边的人也都带走了并未留下。 想到这里,这才安了心,回头看了一眼万俟晏,又四下看了看,确定再没有别人后,上前便要推门而入。 正这时,不远处却忽然传过来了一道声音,“大少夫人!” 北冥汐心下一惊,正准备推门的手一颤,惊得心嘭嘭直跳,身后的万俟晏却是并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她还未反应过来,两个婢女便已经到了面前,北冥汐呼吸节奏很乱,不停地眨着眼,显然很紧张。 其中一个婢女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一般,若无其事地同北冥汐说道:“大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您怎么在这儿,莫不是迷了道……” 见人这么说,北冥汐连连点头,有些结巴地说着,“将、我才来将军府不久,确是有些找不到地儿了,咱们快走吧。” 万俟晏不经意似的抬眸与那婢女对视了一眼,面色波澜不惊,复又垂眸盯着地面,跟在几人身后朝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的两个婢女停了下来,北冥汐这才定住了脚步,抬头一看,正到了门外。 被婢女引着进了房内,方至内室,正欲行礼,便听得冷若岚有些愠怒的声音传了过来,“跪下!” 北冥汐不由得一怔,心内虽有不服,想到北蛮如今的情势,却还是跪了下来,面色冷冷的,也不言语。 瞧着人这般,冷若岚不禁想起来了方才下人来报所说的话,可她依旧隐忍不发,只是端起了手边的茶盏,也不喝茶,“这几日朝中局势紧张,各家官眷无不是安分守己,偏你总要往外跑,丢我们将军府的脸!” 这话说得无理,北冥汐顿时便有些恼了,刚要辩解,身后的万俟晏便忙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她这些天统共也没有出去过几次,何况大街上又不止她一个官眷女子,冷若岚这就是找个理由欺负她罢了。 将眼前人微妙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冷若岚身子稍稍往后靠了靠,浅啜了一口茶水,直勾勾地看着北冥汐,语气听不出喜怒来,“这几日你便不要出府了,正好祭祖的日子也快到了,你待在房中抄些佛经静静心也是好的。” 话说得平淡,下一刻便有一个婢女捧了一刀宣纸到了北冥汐跟前,语气尽是恭敬,“辛苦大少夫人,奉夫人命,每日戌时奴婢都会过来取您抄好的佛经。” 看着这么一大堆宣纸,北冥汐瞪大了眼睛,暗暗深呼吸了一下,并没有发作,只是瞥了一眼身后的万俟晏。 万俟晏会意,三两步上前接过了婢女手中的宣纸,眼中的神情颇为复杂,让人看不清楚。 北冥汐呼吸节奏乱了起来,抿了抿唇,见冷若岚复又端起了茶盏,并没有再理自己的意思,便起身告退,往外头去了。 待人走后,冷若岚手中的茶盏登时便被摔了出去,语气之中也尽是愠怒,“这等货色,幸好发现得早,否则,还不知要酿出什么祸事!” 当初答应北冥汐嫁进来将军府本就是权宜之计,眼下竟还让她撞上了这样的事,实在令人愤然。 两侧的下人跪了一地,冷若岚稍稍稳住了自己的火气,拂袖而出。 她脚下步子极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走到了姬老将军的住处。 房门大开着,近些日子老将军身边伺候的一个婢女站在门前,见冷若岚来了,忙迎了上去,似乎就是在等着她一般,“夫人,请。” 这么一来却让冷若岚有些懵了,眉头微微一蹙,随着婢女抬脚入了房内。 入了内室,一打眼便瞧见姬老将军在几案后头坐着,面前放着一盏茶,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枚黑子。 只听得“吱呀”一声,房门被人关上,冷若岚上前福身行礼,“父亲。” 姬老将军摸索着棋局,听见声音,也不抬头,语气淡淡的,“来啦。” 不待人应声,老将军挥了挥手示意其落座,方才缓缓说道:“想必你是为着北蛮那位公主的事来的。” 这话一出,冷若岚先是一愣,想起方才北冥汐竟然想进姬长夜的书房偷东西,马上又激动了起来,“是,您是不知道,方才下人来报,那丫头竟偷摸跑到长夜的书房,若非……” 冷若岚话还未说完,便被姬老将军打断,“我都知道!” 房间内一时有些寂静,空气都显得有些凝固。 “叭——” 老将军落下了一枚黑子,左手又捏起了一枚白子,瞥了一眼冷若岚,“这些事我与长夜都心中有数,你也不必将她放在心上。” 语罢,垂眸复又注视着面前的棋盘,声音比方才低了一些,“只一件,切莫让她将消息传出去,又或扰了京都的安宁,那可就不好了。” 瞧着姬老将军一副成竹在胸,云淡风轻的样子,冷若岚一时语塞,她未曾想到这些事他和姬长夜竟然早就知道。 眼前瞬间便浮现出了北冥汐的身影,一想到她竟是北蛮安插进来的卧底,冷若岚抑不住心中的愤怒,两只手早已攥成了拳头,“既已查清,倒不如杀了,永绝后患!” “到底是妇人家。”姬老将军想道。 如此想着,他扔下手中棋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也并未说她什么,只是叮嘱道:“此人现下还需留着,万不可轻举妄动。” 第453章 锦囊兵符 饶是姬老将军如此说,冷若岚心中的愤怒也不减分毫,只不过碍于形势不能下手,将这些都闷在心里罢了。 “父亲好生歇息,我先回了。” 见人不再言语,冷若岚福了福身,转身便出了房门外。 次日。 京郊别院,王弼手中捧着一碗稀粥,眼神怯怯地看着四周,又喝了两口,轻咳了两声,试图同身边的人交谈,“这位大人,你们家主子什么时候过来?” 旁边看守着他的侍卫闻言,眼神凌厉地看了过去。 王弼当即攥紧了手中的碗,低着头惊恐地道:“小生有些事情想要同你们家主子说,大人可否通传一声,小生感激不尽。” 看着他那战战兢兢,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站在屋子里头的侍卫,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耐着性子道:“主子有空了,自然会过来见你。老实点,别玩什么花招。” 说着,将自己腰间的长刀抽出来了一截,那冰冷的寒光看得王弼心中更是一阵惧怕,低着头不敢再言语了。 看他老实了,木七这才收回了目光。 与此同时,别院外头。 姬长夜带着一对乔装打扮后的人马,悄悄地来到了此处。 门口的侍卫看到他,连忙跪下行礼,“见过主子。” 姬长夜挥了挥手,随口问道:“人这几天关在这里,怎么样了?” 说到王弼,侍卫眼里满是不屑,低头恭敬地回答道:“回主子,那王弼还算老实,这几天就待在屋子里面,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姬长夜大步朝着关押王弼的屋子走去,身后的侍卫连忙上前将门上的锁子打开。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王弼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姬长夜,当即便扯着嗓子喊道:“大人,大人,小生有话要说!” 姬长夜朝着旁边站着的木七看了一眼,木七上前,将王弼刚才说的那些话轻声重复了一遍。 姬长夜抬眸看着王弼,木七连忙搬了一把凳子放在了姬长夜的身后,等自家主子坐下之后,这才冷声开口道:“方才不是喊着有事情要禀报主子,现在主子来了,还不快说!” 王弼浑身颤抖,瑟缩地抬头看了姬长夜一眼,小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大人可否将身边的侍从全部都遣出去。” 姬长夜朝着身后的春七等人看了一眼,几个侍卫当即便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屋里彻底陷入了寂静,姬长夜这才开口,“上次本官抓到你的时候,你并未实话实说?” 如此笃定的语气,王弼却不像方才那般害怕,反而逐渐镇定了起来,“大人神机妙算。既然如此,那么小人接下来要禀报的事情,想必大人心中也都有数了。” 姬长夜往椅子上靠了靠,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微微颔首,“是有些许猜想。” 王弼攥紧了手掌,一张清秀风雅的面庞,因为愤恨和激动而变得狰狞,“是陈珏!就是他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羽儿的死,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如此愤恨,和之前表露出来的无能懦弱判若两人。 姬长夜眉头微皱,坐直了身子,“然后呢?在长公主府,他们究竟是怎么动手的?” 当日府中侍卫暗卫无数,纵然陈珏手可通天,可是在长公主府中,也由不得他如此放肆。他究竟是怎么将自己的女儿杀死,抛入湖中,又完美无缺的将此事嫁祸在了桑儿的身上? 问道这里,王弼面上神色逐渐空怔,微微垂下的眸子中满是悲伤,“是陈珏让羽儿身边的侍卫动手杀了她。” 如此说着,便哽咽了起来,“那几日羽儿很是反常,与我相处之时,动不动便大吵大闹,甚至扬言要嫁给他人。我心中自是不悦,便同她争吵了几句,一连几日都未曾来过尚书府。直到听到她落水身亡的消息,当夜我便按耐不住,悄悄地摸到了灵堂之中。” “然而刚进来没多久,陈珏便同羽儿的母亲走了进来。唯恐被他们撞见,我赶紧躲在了棺材后面。紧接着我便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原来羽儿死亡并非意外,陈珏他嫌弃羽儿怀了我的孩子,想要除掉自己的亲生女儿。” 说到这里,王弼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我浑身颤抖地躲在棺材后面,听完了他们全部的争吵。羽儿是被身边的侍卫杀死的!“ “小郡主寿辰当天,那侍卫假扮成羽儿的贴身丫鬟同她一起去宴会,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找了个理由将羽儿骗了出去,杀害之后抛尸湖中。而另一方人马则是在此时设计让小郡主跌入湖中,以此诱导少夫人跳下湖水,而湖水下面埋伏着杀手。” 姬长夜听到这里,后背已经挺得笔直,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深沉得让人望之生畏。 “然后呢?” 王弼吞了吞口水,又是惧怕,又是悲伤,“少夫人下水之后,自然会有杀手拖住她。等到时机一到,少夫人浮出水面的时候,在水中一直拖着羽儿尸体的侍卫就会松手,造成了少夫人杀害了羽儿的假象。” “这就是我听到的所有真相。” 一段话说完,王弼好像脱力一般坐在了椅子上,一双眼眸中,既是仇恨又是自责。 姬长夜眸色深深,好一会,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想陈珏什么样的下场?” 王弼费尽心思的同自己说了这么多,言语间那毫不掩饰的仇恨,姬长夜岂会猜不到他的目的? 果然,王弼听到他的话,一下兴奋地站了起来。 也不顾自己手上戴着的镣铐,几乎是手舞足蹈,“我要让尚书府一家,死无葬身之地,为羽儿赎罪!” 姬长夜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打开了房门。 木七等人在外头等着,看到姬长夜出来,纷纷弯腰行礼。 姬长夜抬脚大步朝着别人外头走去,方才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侍卫们忙不迭时的跟了上去。 木七则被继续留在这里看守着王弼,或者说,待在这里保护着他。 回京路上,折袍小心翼翼的打马来到了姬长夜的身边问道:“主子,咱们现在回京城,是直接把少夫人从牢里救出来吗?” 这次可不像上次那样,证据模糊不全,就连证人说话也是颠倒不清。 他们握足了证据,到时候只要让王弼出面,还怕扳不倒陈珏那个老匹夫! 看着折袍那自信满满的模样,姬长夜嘴角缓缓勾起,慢悠悠地摇了摇头,“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他们,怎么能够!证据如今在我们手里,我要让他们付出相同的代价才行!” 折袍看着自家主子那狠戾的侧脸,心中却是热血沸腾,低声应了一句,退到了一边。 一行人回到京城,姬长夜回到将军府将此事和老将军说了一下,马不停蹄地又去了三皇府中。 三皇子府,书房。 听完了姬长夜的话,云浩天捏着手中的一颗棋子,顿了顿,满是惊叹地道:“你这是不打算给他们留活路了啊!” 姬长夜面不改色地将手中的黑棋放在了边角,“他们把手伸向将军府,伸向桑儿的时候,就应该料想到了今天。我从来都不是什么任人捏的软柿子。” 更何况,他们一个一个的几乎是在他的逆鳞上动手。 想到叶桑至今还被关在牢房里面,姬长夜眼中的戾气更深。 云浩天咽了咽口水,“行了行了知道了,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办的。没什么事你就赶紧去牢房里面看看桑儿,一会儿出门记得神色萎靡不振一些,做戏咱们就要做全套。” 姬长夜抬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上,堵掉了云浩天最后一条活路,这才起身离去。 又是这蔑视的目光,云浩天狠狠的捏了捏手中的棋子,低下头去看着自己已经被吞了的整个棋局,恨恨地将手中的棋子扔在了一旁! 姬长夜大步朝着三皇子府外走去,快到门口之时,脸上的神色就变得焦急了起来。 折袍赶紧迎了上来,故作大声地道:“主子,三殿下也没有办法了吗?” 姬长夜皱着眉头,一脸愁苦地摇了摇头。 两人正打算走,院子里头,云浩天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匆匆忙忙的从府里跑了出来,喊住了姬长夜,“长夜,你夫人的事情我如今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几日得空,你还是多去牢房里面看看她吧!” 说完,伸手拍了拍姬长夜的肩膀,转身步履沉重的回了府。 余光看到某人因为憋笑而抽动的脸颊,姬长夜眸色冷了冷,继而满脸愁苦地离去。 而外头太子府全天在这里守着的探子,得到消息之后,立马回去禀报。 姬长夜带人回了将军府。 彼时,太子府里,云凌天看着探子送回来的消息,嘴角的笑容不屑又阴冷。 “一个个的不自量力,整天想着和本太子斗!” 跟前的几个幕僚赶紧开口附和,将云凌天恭维得很是高兴。 得意够了,云凌天也没忘了正事,“去给许碧清送个消息,让她去给那些大臣们送点礼物,也给本宫的父皇施加一下压力,早点把人拖出去斩了,免得夜长梦多。” 属下恭敬地应下,将消息传到了许府。 许碧清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兰枝坊后院喝茶。 第454章 揽下差事 接过管事娘子递过来的书信,看了一眼之后,很是不耐地扔在了一旁。 跟前的丫头看到了,刚那信纸捡起来看了一眼,又整齐地摆放在了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姐,那咱们现在?” 许碧清满眼讥讽地朝着她看了一眼,“当然是按照太子殿下的话去做,毕竟刚刚和人拉拢了关系,这时候自然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因小失大。” 话虽如此说,可按照那信上的名单来看,这次要送出去的又是一大笔财物。 许碧清倒不是十分心疼这些银子,可双方明明是合作关系,眼下云凌天的态度不亚于在拿她当下人用,这让许碧清心中很是不悦。 身边的丫头自然也看出了自家小姐的不高兴,连忙将那信收了起来,一个个的赶紧去操持了。 先是拟定了请帖和日子,将帖子发到了各家夫人的府中,接下来就是准备宴会的时候了。 两天后,兰枝坊后院,一众夫人们聚在一起,说着这两天京城里发生的趣事。 许碧清带着丫头,端着果茶与果酒,笑盈盈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各位夫人久等了,碧清去为各位准备了一些酒水,都是我兰枝坊独家酿造的,请各位尝尝。” 说着,挥了挥手,丫头们将手中端着的果茶与果酒,放到了诸位夫人的跟前。 来的人不少,总共有十几位夫人,最高官衔的有朝中二品大员,最低的也是六品官员家的夫人。 众人看着自己眼前放着的茶水和果酒,一个个甭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却都是笑盈盈地端了起来开口夸赞道:“许小姐的兰枝坊果然是名不虚传,这茶和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没错,许小姐可真是个妙人,铺子里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做的如此精致就算了,没想到在做酒水这方面,也别具天赋。” 领头的两人都开口夸赞了,余下的几位夫人自然是跟着夸。 被众人夸赞着,许碧清倒也没有得意忘形,一个一个谦虚的道谢,“刘夫人谬赞了,夫人才是真正的人美心善,怪不得尚书大人这么多年来,身边只有夫人一人呢。” “王夫人贤良之名,小女子远在云城,便已如雷贯耳,如今到了京城,总算有机会常常同夫人见面,也算是碧清三生有幸。” 在场一共十一位夫人,许碧清一个个的夸了过去,用词毫不含糊,句句夸在了这些夫人们的点子上,将一群人哄得眉开眼笑。 宴会一直进行到了晚上,都是十分顺利。 戌时过半,离别之时,许碧清这才让丫头们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大礼拿了出来。 百年何首乌、红珊瑚、玉玲珑……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再次对许家的财力有了一个深刻的了解。 许碧清吩咐丫头,将东西放在了各位夫人的身边的桌子上,“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各位夫人们收下。说来惭愧,碧清和陈夫人交好,陈夫人痛失爱女,碧清却没为她出过半点力。眼下证据确凿,将军府的人却横行霸道,压着京兆府,不让京兆府尹判案。” “当今圣上贤明,不忍伤了老臣的心,这才任由着将军府的人这般横行霸道。碧清在此拜托各位,回府之后同各位大人们说一声,若是能早日为陈夫人同陈小姐讨回一个公道,碧清感激不尽。” 许碧清说着,弯腰行了一礼。 在场的各位哪个不是人精,话虽到了这里,却也没有鲁莽应下。 刘夫人轻笑着上前将许碧清扶了起来,“许小姐大善,这件事情,我们自当出一份力。” 为首的刘夫人开口了,众人纷纷开口应下,许碧清装作一副惊喜的模样,起身连连道谢。 又让丫头从库房里面拿出来了一些金钗玉佩,赠予了各位夫人,将人送走。 这边刚把人送走,许碧清便派人将消息传到了太子府中。 云凌天看着手中的信封,嘴角勾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次日,早朝。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世坤穿着一身威严的朝服,缓缓地坐在了龙椅上,大手一挥,嗓音严肃,“众卿平身。” 众人纷纷起身,旁边的太监唱呵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刑部侍郎从人群中站了起来,满脸严肃,“启禀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云世坤微微颔首,刑部侍郎将手中的折子交到了李公公的手上,大声道:“启禀陛下,有关将军府少夫人叶桑杀害礼部尚书嫡女陈姝羽,早已证据确凿,望陛下早日决断。” “微臣附议!”大学士上前一步,满脸严肃,“这些日子姬大人四处找证据,也未见有什么成果。可见当时事情到底如何,希望陛下早做决断,莫要寒了老臣的心。” 大学士和刑部侍郎一开口,太子一派的几个官员也分分开口,众臣跪在大殿里,求皇上一个决断。 龙椅之上,云世坤满目肃然。他看着大殿里面跪着的臣子,心知肚明这是有人故意怂恿。明知如此,可看着底下跪着的一片乌泱泱的人,云世坤还是被气的头脑发胀。 底下,云凌天得意洋洋的朝着云浩天和姬长夜那边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两人满脸颓然。 坐在上方的云世坤还没说话,姬长夜脚下动了动,似乎是想要上前求情。云凌天二话不说上前一步,抢先道:“父皇,诸位大臣们联名上书,可见此事恶劣程度,儿臣请父皇早做决断。” 云世坤本就被气得头昏脑胀,此时听到云凌天这么一说,恶狠狠地目光顿时朝着他看了过去。 “太子还真是忧心国事!” 云凌天脸上神色一僵,知道得意过头了,可此时由不得他回头,只好硬着头皮道:“请父皇下旨,严惩叶桑。” 众臣跟着跪下请命,“请陛下下旨,严惩叶桑。” 他还没老到不中用的地步呢,朝堂中竟就有这么多人倒到太子那边去了。 云世坤喉咙一阵腥甜,强压着怒气道:“如各位爱卿们所愿,京兆府尹听旨,七日后将叶桑推出午门外斩首。” 强撑着说完这句话,云世坤愤怒地甩袖离去。 李公公喊了声“退朝”,匆匆地跟在自家主子身后离去。 酉时,宫里便传出了陛下被气病的消息。 而这边,尚书府。 陈珏今日未曾参加早朝,可朝中的消息却是一丝不落。得知叶桑七日后便要被处斩,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府中花园里,陈珏惬意地抿了口杯中的茶水。 管家见状,笑着开口道:“陛下终于下旨,叶桑不日之后便要被处以极刑,老爷这下总算可以放下心了。” 陈珏轻笑着放下手中的杯子,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轻松,却还装模作样道:“也别太过于放松警惕了,莫要被人钻了空子。” 管家恭敬地应了一声。 门外有小厮来报,“老爷,姬大人上门求见!” 陈珏微眯着的眸子猛地睁开,忽然又想到如今已经尘埃落定,姬长夜过来只怕也是为了自家夫人求情,便又放松了姿态,甚至是有些得意,“去将人请进来。” 小厮应下,快步跑了出去,将人带了进来。 姬长夜拱手朝着陈珏行了个礼,“陈尚书。” 陈珏心中得意,面上却装做无力的样子,“姬大人请坐,不知你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姬长夜苦笑一声,朝着陈珏拱了拱手,“不蛮大人,我今日过来,是为桑儿求情的。如今证据确凿,我自知已然无法改变什么,可我始终不相信桑儿会做出这种事,看在我们夫妻情深的份上,陈大人就放桑儿一马,请皇上撤了圣旨,我将军府一定感激不尽!” 言辞恳切,态度软和,一点也没有将军府少将军的锐气和嚣张。 看着这样的姬长夜,陈珏心中已经得意得不行,却还是惺惺作态道:“姬大人,你相信爱妻,本官能够理解。可羽儿也是本官唯一的嫡女,她的死,对本官和本官夫人刺激很大,不管怎样,如今证据确凿,官也实在快不了这个坎儿。” “况且陛下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自然是要自责的。我何德何能,能让陛下收回圣旨,这个愿望,本官实在是不能答应姬大人,还请姬大人见谅。” 说着,一副十分痛苦得模样,抬头看着姬长夜。 果不其然,姬长夜已经是满脸颓废。 陈珏心中冷笑一声,脸上神色十分无奈。 明知道对方在装,姬长夜也不得不忍着这张恶心的脸,和他继续虚以委蛇。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先走了,告辞。” 陈珏将人送出府门,立马喜笑颜开地往里头走。 姬长夜满脸失望地随着管家朝外头走去,在快到门口的时候,姬长夜忽然听到,西苑传来了一阵哭声。 姬长夜脚步微顿,转头对着管家道:“不知我可否为贵小姐上柱香?” 管家笑呵呵地道:“姬大人,天色不早了,老奴还是早些送你回去吧。” 第455章 身怀有孕 管家正说着,那边的哭声越发惨烈了,姬长夜挑了挑眉,倒也没有强求,顺着管家指的方向朝着门口走去。 两人刚走了没两步,西苑里面便走出来了一个满脸倨傲的孩子,紧接着陈夫人哭哭啼啼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抱住了那孩子,“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不是说了让你陪着母亲多看你姐姐一会儿吗?” 那孩子满脸厌烦,反手就将陈夫人推在了地上,很是嚣张跋扈,“姐姐?一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罢了,哪里配得上我在这里守着!” 陈夫人虽然满脸泪水,可是面对这孩子说的话,竟也没有反驳,只是上前抱着那孩子的腿,不停的哭诉着,“他好歹是你姐姐……” 话还没说完,便被那孩子一脚踹开,“说了那贱人不配,你别在这儿纠缠我,小心我告诉爹,让他禁足你。” 说着,又狠狠踹了陈夫人一脚,扭头便跑了。 一旁的丫头仆妇们瞧着孩子跑了之后,忙上前将泪流满面的陈夫人扶了起来,有两人小声嘀咕着,“小少爷真是被老爷娇惯坏了,这才多大,就对自己的母亲动手!” “你小声点吧,被人听到就糟了!” 这么一说,两人匆匆离开。 姬长夜若有所思地朝着两人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管家,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姬大人,咱们走吧!” 姬长夜回头,很是友善地笑道:“有劳。” 出了尚书府,姬长夜面上的苦涩和卑微顿时不复存在。 …… 及至将军府,折袍迎了上来,“主子,老将军在书房里面等着,您要过去吗?” 姬长夜脚步一顿,转身朝着老将军的书房走去,边走边吩咐道:“派人去查查陈珏的夫人和儿子,另外,这几天让盯着尚书府色太子府的人撤走几个。” 现在不让他们放松警惕,怎么让他们露出马脚? 折袍也深知这件事的重要性,当即吩咐人下去办了。 戌时,姬长夜从书房里面回来,打开房门,望着一室冷清,眼中有些黯然。 看到自家主子这样,外头站着的折袍等人心里面也不好受,“禀主子,尚书府那边的消息属下已经查到了。今儿在尚书府中看到的那个孩子,正是陈尚书的嫡子,深受宠爱,哪怕是对自己的生母,也是动辄拳打脚踢。陈尚书对外表现得十分宠爱陈姝羽,可真正宠爱的却是这个嫡子。” “不过陈夫人对自己这个已故的女儿倒是不错,自打陈淑姝羽死了之后,隔三差五的便带着儿子去庙上为她祈福。” 姬长夜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一双垂下的眸子若有所思,“你说,陈夫人隔三差五的就去庙里给陈姝羽祈福?” 折袍应道:“是。” 姬长夜心下了然,复又问道:“可查出来是哪家寺庙?多长时间去一次?” “回主子,在护国寺。七天去一次,再过两天就是陈夫人去护国寺为女儿上香的日子。” 折袍回答完之后,这才有些反应过来,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地看着姬长夜。 而姬长夜也没有让他失望,几乎是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就开了口,“既如此,你带些人伪装埋伏在去护国寺的路上,陪着陈夫人好好演一出戏。到时候你便说是拦路的劫匪,和她女儿身边的侍卫有仇……” 两日时间转眼过去,京郊,护国寺的后山。 折袍带着将军府中的一群侍卫,乔装打扮成山贼的样子,埋伏在山里,静等着陈夫人出现。 眼瞅着日头西斜,午时都已经过了半个时辰的人还未到,有人耐不住性子问道:“老大,这陈珏的夫人怎么还没过来?总不会是今天不来了吧!” 折袍在问话的人头上狠狠敲了一下,“早上不是你们在尚书府门口盯着,说是亲眼看着人出了府。” 那人顿时有些脸红,嗫诺着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身边的另一人惊呼道:“老大,过来了。” 众人齐齐打起精神,朝前看去,果不其然,山路上缓缓驶来了一辆马车,跟前丫鬟婆子成群,浩浩荡荡的走了上来。 总算是把人等来了,折袍抬手示意手下的人都躲好,一行人静静埋伏在枯草堆里。 等到马车临近之时,二十几个人拉起面罩抽出长刀,飞奔而出将马车围了个严实。 一瞬间,空地上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救命啊,有山贼!保护夫人,快保护夫人!” “少爷,小少爷在哪?救命啊!快来人!” 一群人尖叫着逃跑,又哪里是这些侍卫的对手。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逮回来了四五逃跑的,打得半死扔在了地上。 那些围在马车跟前的丫头仆妇们具是瑟瑟发抖,满脸惊惧。 车帘被一只颤抖的手掀开,陈夫人满面惊恐,确是强撑着骂道:“你们这群,这群无耻小贼!前面就是护国寺,可、可是有着皇家近卫军看守的,识相的赶紧给本夫人滚。” 倒是有点脑子,只是胆子太小。 折袍冷笑了一声,朝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一群拿着刀的人上前,顿时又是一阵混乱。 半个时辰之后,折袍看着躺了一地的丫鬟小厮,还有自己手中昏迷不醒的一大一小,冷哼了一声,将人带到了别院里。 京郊别院,王弼身上戴着镣铐,却也不影响他在屋内走动。忽然听到外头一阵马蹄声传来,他抬头看去边看到折袍,带着一队人马,还背着两个黑袋子回来了。 那袋子一大一小,王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激动的上前趴在了窗边。 折袍挥手,将两人分别关押起来,只等着自家主子晚上过来审问。 夜色渐深,子时已至。 姬长夜裹着一袭寒风,匆匆踏进了别院。 门口的侍卫看见了,忙将人引到了关押陈夫人的房间隔壁。 昏暗无比的柴房,陈夫人被人绑着手脚扔在地上,她已经醒了半个时辰了,可惜嘴被人用破布塞着,说不出话,只能用愤恨的眼神瞪着屋子里头的几个侍卫。 忽然,大门被人从外头打开,陈夫人挣扎着坐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人。 来人正是乔装打扮过折袍。他朝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将陈夫人嘴里的破布拿了出来。 得了自由,陈夫人立马咒骂,“无耻小贼,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绑架朝廷命官夫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要杀头的罪?” 折袍懒洋洋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丝毫不怕,“尚书夫人,你儿子在我手里。” 陈夫人瞳孔一缩,几乎是抬头惊慌地看着折袍。 半晌,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才发了问,“你想怎么样?” 折袍嗤笑道:“我和你女儿身边的侍卫有仇,只要你能将他交到我的手里,我保证不会伤害贵府公子一根汗毛。” 一个侍卫的命和自己儿子的命孰轻孰重,陈夫人当然分得出来,可是…… “大、大人,并非我不愿意将那侍卫交给你,那侍卫当初在府中犯了错,早已被杖毙。” 眼看着折袍的脸色冷了下来,陈夫人连忙道:“不过我知道他的家人在哪里,当初那人死的时候,老爷派人安置了他的家人,这位大人,你去找他的家人也是一样的。” 说着,满脸期待的看着折袍,折袍微微坐直了身子,似乎是很感兴趣地问道:“可是陈夫人不是说那侍卫是犯了错被杖毙的吗?既如此,尚书大人为何又要安顿他的家人?” 看着陈夫人满脸惊慌的模样,折袍不屑地笑了,“夫人可别随便找一户人家来糊弄我,从现在开始,你再对我撒一句谎,我就将你儿子的手指剁下来一根,送回尚书府!” 这话把陈夫人吓坏了,她几乎是哀求道:“没有,我保证说的是真话,老爷心善,所以才对他家的人多有照顾。就连安置的银子都有票据,就记在账本上,放在府中的书房,只要你能放过我儿,我可以为你将账本偷出来。” 折袍心里一动,当即笑着道:“夫人果然是个识趣的人,我这就放夫人回府。” 语罢,朝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上前一把将陈夫人打晕了。 折袍来到隔壁,朝着姬长夜点了点头,一众人骑马迅速回京,伪装成刺客,夜潜进了尚书府。 尚书府的书房,陈珏不愧是个老狐狸,这书房周围看守慎严,两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潜了进来,折袍在外头守着。 姬长夜在书房里面,将书房仔细搜了一遍,并没有陈夫人所说的那本账册,心知这是被陈珏藏起来了。 又低头找了一炷香,外头折袍学着猫叫了两声,姬长夜一顿,知道这是有人来了,扒着柜子躲在了后面。 紧贴着墙的柜子,忽然移动了一下,姬长夜眼眸微微一深,伸手在柜子上摸索了两下,果然找到了一处暗格。 有机关?! 抬手在那柜子上用内力轻轻震了一下,暗格被打开,里面放着的果然是一卷账册,除此之外,还有几封来往的书信。 第456章 断绝来往 姬长夜将眼前这些东西悉数藏在了襟内,动作流利而仔细,发出的声响几近于无。 待到外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门外。 方一出去,就瞧见神情格外紧张的折袍,对上其询问的目光,姬长夜点头示意,二人同时放下心来。 “走这边。” 折袍观察了许久,才过去了一批巡夜的侍卫,这会儿西南角是没人的。 两人避开了几个守夜的丫头,一路离了尚书府,丝毫未被人察觉。 次日,晨光熹微。 正是一大清早,尚书府内各处丫鬟小厮在院中洒扫走动。 两个门子正打着哈欠往外走,才到了府门口,便听得“哎呦”一声,伴随着两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门子打了一半的哈欠顿时给吓了回去,匆匆忙忙跑出了门外,只见府外道上空无一人,面前滚了两个大麻袋。 两个门子正看着麻袋发愣时,里面的人忽然就嚎了一嗓子,“快给我解开!” 这声音…… 是小少爷!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都反应了过来,忙上前手忙脚乱地解麻袋,将陈夫人和小少爷陈幸放了出来。 “夫人,小少爷,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陈夫人这会子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从麻袋中爬了出来,便瘫倒在地上,呼吸也十分微弱。 陈幸反倒是撑着地站了起来,院内闻声而来的几个丫头小厮忙上前将人扶着。 拥挤在门口的众人忽然让出了一条道来,陈府管家快步走了出来,一见这场面,震惊之余反应极其迅速,“这是怎么了……快、快去请大夫!” 陈夫人也被人搀了起来,脑子里坠坠地疼,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一阵害怕。 转念又一想,陈幸对此并不知情,而这些人只是看了看账本,或许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她还是不要告诉陈珏的好。 一众人簇拥搀扶着二人回了府中,不多时大夫也入了府,一场风波不知不觉平息了下来。 另一边,宫内。 御书房外,姬长夜手上捧着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木盒子,神色凝重地走到了殿门处。 “姬大人,您这是?”殿门外守着的小太监远远地就已经瞧见了姬长夜,待他走近些才忙躬身凑了上去。 姬长夜本来并没有注意他,只是看着他眼睛一直有意无意地往自己手里的木盒子上瞟,顿时便生出了几分警惕之心。 见他不答话,小太监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堆起了笑意,“皇上吩咐了,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就让奴才劝您回去。” 这话中的试探之意在姬长夜面前尽显无余,实在是令人不得不怀疑,因而只是故作一副低沉难过模样,“若是有证据,本官也不必在此候着了。” 小太监觉出来他言语里的不悦,面上的表情又恭敬了许多,颔首再不言语。 姬长夜却还觉不够,末了又假意悲伤,补了一句,”一些桑儿随身的物件,不日后就要问斩,我想向皇上额外讨一个恩典……” 话未说得完全,可从他那一个“我”字出来时,小太监便已是完完全全的信了,遂轻声安慰道:“姬大人莫要难过,大人和少夫人伉俪情深,依奴才看,大可请求皇上让您与少夫人再见一面也是好的。” 听着这些话,姬长夜点点头,低垂了眸子,眼底深处却是带了几分笑意。 正这时,御书房的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很面熟的女子走了出来,一身宫女打扮,她一出来,门外守着的人悉数行礼退下了,原是白倩。 姬长夜并不识得她,因此心下略有疑惑,耳边忽的飘来白倩的声音,“姬大人,皇上请您入殿。” 说完,便转身入了殿内,根本不理会站在那里的姬长夜。 他愣了一下,随即拿紧了手中的小木盒,跟着白倩入了殿内。 方迈步进去,身后的殿门便被一下子关上,一抬头就瞧见云世坤坐在几案后头,身后还站了一个女子。 姬长夜并未多注意那女子,见四下无人,忙上前将小木盒递了过去,“皇上,微臣已经找到了证据。” 云世坤才起身从后殿绕了过来,听了这话,原本还有些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睁得大大的,满是震惊,“证据?!” 话刚出口,便拾起面前的木盒子打了开来,里头放着许多来往信函和几个小册子,云世坤一边翻阅着,一边听姬长夜说着,“这些都是昨夜从陈府里搜出来的,可费了微臣好些功夫,不过好在是找到了。” 云世坤身后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温锦绣。 这会子听见姬长夜的话,便知是叶桑的事,遂上前一步就贴着云世坤站着,身子稍稍前倾,应当正好能看见纸上的字。 这一举动瞬间就引起了姬长夜的注意,乍一看却被她吓了一跳。 这模样,竟与叶桑有五六分相似…… 温锦绣自是并未察觉他的反应,只是十分认真地盯着皇上手中的信函看,紧蹙着的眉头略微舒展了开来。 半晌,云世坤将一沓纸丢在案上,显然有些愠怒,“陈珏这个老狐狸,竟背着朕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 陈珏如何姬长夜并不怎么关心,上前提醒道:“皇上,他这样的人,必定留有后手,此事不宜现在声张,只是桑儿的事……”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云世坤打断,“桑儿的事朕自有安排,你们放心就是。” 云世坤这般说,姬长夜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垂眸应道:“是。” 此事安了心,姬长夜又想起来方才那女子,云世坤既然这时候也将她留在身边,毫不避讳,想也是个没问题的。 只是思及此女相貌,他终是忍不住,抬眸看向了几案后坐着的云世坤。 …… 亥时将至。 阴潮的大牢内,典狱长正坐在桌边同一狱卒喝着小酒。 听着外头一声一声的“姬大人”,典狱长忙撂下了手中的酒杯,光速站了起来,一抬头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姬长夜,“姬大人。” 姬长夜淡淡瞥了他一眼,双手负在身后,直直往关押叶桑的牢房走去。 典狱长却急了,一溜小跑挡在了他身前,“大人,皇上才派人下了一道旨意,不许任何人探视……” 瞧着典狱长这神情,怕是云世坤已经安排好了,姬长夜并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直到了牢房外头,才云淡风轻地吩咐了一句,“开门。” 典狱长脸上显出难色,摸了钥匙出来,却迟迟不肯开门,“姬大人您、您这是为难咱们。” “皇上只怕还有另一道秘旨吧,桑儿是本官的夫人,你觉得此事本官会不知情吗?” 此话一出,典狱长顿时愣在了那里,只是很快便又反应了过来,面上堆起了笑,躬身上前利索地打开了牢门,“是小的疏忽了,疏忽了。” 姬长夜才迈进去,叶桑便一把将人抱住,一言不发。 感受着怀中人儿的体温,伸出手将人环住,轻拍其背安抚,“没事,没事的。” 虽说方才皇上派来的人已经将安排悉数告知了她,可这几日心里的不确定和担忧,终是在见到姬长夜的那一刻一齐迸发了出来。 二人抱了好一会儿,待叶桑松开了手,姬长夜才放开了怀中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不觉皱了起来,“怎么瘦了这么好些。” 语罢,扭过头质问道:“不是早就有了吩咐,你们是不是收了哪家的……” 话还未说完,典狱长“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脸色跟吃了苦瓜一样,“哎呦!大人,上头几次叮嘱,这我们哪还敢玩那一套……” 顿了顿,见姬长夜面色好些,他才稍稍直了直身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叶桑,懦懦地说着,“您这是数日不见少夫人,心里着急,这看着才觉得瘦了。” 这么一番话下来,姬长夜也不打算再与他计较,复又看向叶桑,温声道:“你且放宽心,再等几天,这儿我会派人看守好的。” “嗯。”叶桑点点头,他办事,她从来是无不放心的。 二人又絮絮说了好些话,直至夜半,姬长夜才离了大牢,回将军府。 及至将军府,已是子时将近。 轿子徐徐停了下来,小厮抬手挑开轿帘,姬长夜起身出轿,才一出去,折袍就站到了他身后。 “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 隐隐约约这么两句飘进耳朵里,姬长夜怔了一下,抬脚上了台阶,那声音却是更近了些。 “谦让恭敬,先人后己。” 府门口两侧的门子见姬长夜回来,这几句《女诫》的内容传了过来,二人面面相觑,却只是躬身行礼。 姬长夜微微颔首,迈入门内,谁知一进府门,抬眼便瞧见院内跪了一个女子,正有气无力地念读书上的字句,左右各站了一个提着灯笼的婢女,为其照明。 待走近些,才看清面容,不是别人,竟是北冥汐! 姬长夜不由得一愣,眨了眨眼,有些尴尬地与她对视了一眼。 第457章 送素心梅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尚书府!” 陈珏显然还没搞明白情况,这好端端的也无事发生,怎的就让人围了府。 正愣神间,一人自两列官兵开出的道上走了过来,竟是姬长夜! “陈大人,几日不见,您倒是风-流得紧呀。”姬长夜瞥了一眼衣襟半掩,花容失色的玉氏,颇有深意地望向了陈珏。 陈珏并不理他的话,也不顾身旁的玉氏,兀自下榻穿鞋,一脸怒色,“你私自带兵包围重臣府邸,合该死罪!” 一句话说完,见姬长夜不屑一笑,陈珏更加怒气填胸,唾沫星子喷了半米远,“别以为身后靠着将军府,就能脱罪。本官告诉你,这是律法重罪!重罪!” 听了这话,看着陈珏负隅顽抗却不自知的样子,姬长夜不怒反笑,“陈大人先别急着定罪,瞧瞧,这只怕还要请大人您到天牢走一遭呢。” 语气云淡风轻,这话却能生生将人压倒,玉氏闻听这话,两行泪早就掉了下来,无助地拽着陈珏的袖子,“老爷!” “带走!” 姬长夜大手一挥,面色顿时就冷了下来,盯着官兵上去抓人,自己则不慌不忙地坐在了身后的木椅上。 陈珏并不知宫中情况,只当是叶桑明天就要处斩,姬长夜这小子疯迷了心智,竟带兵来尚书府抓人,“你、你敢!” 摸着椅子把手上做工细致的雕花,姬长夜不觉想起他带着兵一路进来,四处皆雕梁画栋,整个府上的装饰布置,绝非一个一品大员这么些年的俸禄所能及。 思及此处,姬长夜暗暗感慨这陈珏也不知贪了国库多少银子,拿开了手,笑得有些痞气,“本官有什么不敢的,咱们可是奉了皇上的命,前来捉拿罪臣的。” 一个“罪臣”出口,陈珏脸色骤然一变,还未摸清楚情况,双手就被人扣上了铁铐。 身后的玉氏拽着他的衣摆,哭喊着不肯放手,被官兵一脚踢开,跌落在榻前地上,好不可怜。 见他们并未抓捕玉氏,陈珏自然联想到了自己的家人,虽还不知是为着什么缘故,但好赖也要知道家人的情况。 一边被一众官兵推搡着往外走,陈珏一边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家人呢?!” 姬长夜也不理会他,起身率先出了房外,整个人十分悠然,站到了一边儿。 到了院儿里,陈珏四下望了望,院子里除了官兵再无旁人,也听不见别的动静,只间歇有火把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在耳边。 见姬长夜不回话,因着并无声音,想着家人或许无事,陈珏恶狠狠地瞪着姬长夜。 有眼力见儿的官兵见状,上前缚住了陈珏,看向自家主子,投去了问询的目光。 姬长夜会意,淡淡扫了一眼陈珏,将他眼中的恨意尽收眼底,却并不在意,语气仍是平平的,看不出喜怒来,“皇上有令,将陈氏押往天牢。” 众官兵得令,整齐的步伐响彻在院子里,路上各处院子的门都紧闭着,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院墙内的窃窃私语声,想是府中其他人听见外头的动静,正心中恓惶不安呢。 一气儿出了陈府,姬长夜便带着众人直奔天牢。 及至天牢内,浩浩荡荡的队伍此时只剩下了姬长夜与几个官兵押着陈珏,越走得里些,陈珏的面色便越发难看,意识到真的是皇上下的令,此时他早没了方才的盛气和无畏。 见着姬长夜带着人来了,狱卒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就匆忙上去将牢门上的锁打开,搭了把手将陈珏推了进去,复又锁上了门。 陈珏瘫坐在地上的一堆茅草上,双眼空洞无神,耳边飘过来了姬长夜的声音,“陈大人,你可知自己因何获罪?” 姬长夜一边发问,一边撩袍子落座在一旁置的椅子上,又接过了狱卒奉上来的青瓷盏,轻轻拨着茶盖。 “哼。” 陈珏冷哼一声,一点儿也不想搭理姬长夜,只觉得他无比碍眼,“都到这份上了,什么罪又有何分别。” 顿了顿,陈珏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满是低落地喃喃自语起来,“什么罪……我人也老了,什么罪名也担得起,家里,家里好就行了……” 看着他旁若无人,看淡生死的这幅灰败样,姬长夜眉头微微一皱,正想说话时,却听得陈珏的语气忽然激动了起来,声音也高出许多,“叶桑!她不是明日处斩吗,那下贱蹄子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你给本官闭嘴!” 这话一出,顿时便激怒了姬长夜,跟前的几个狱卒和官兵瞬间也意识到了此事,敛声屏气的,面面相觑,大气儿也不敢出。 “我自知已是将死之人了,说了又怎……” 陈珏当然不怕激怒他,越说越起劲,瞧着姬长夜的脸色越来越沉,牢房外头的官兵终于看不下去了,朝着狱卒使了个眼色,门便被打开,有人拿了帕子上前一把塞进了陈珏嘴里。 陈珏挣扎着想要取出帕子,可无奈手上脚上都被链子锁上了,只是发出“唔唔”的声音,怒目圆睁,一副想要扑上去撕了姬长夜的恶狠模样。 狱卒自是个懂眼色的,忙又添了茶小心翼翼地递上去,姬长夜大口吞下去了一盏茶,慢慢才消了气。 侧过身子瞥了一眼狱中的陈珏,想起还有话要问,这才感觉自己刚才轻易被他几句话激怒,有些失了理智。 关心则乱,也只有在牵扯到叶桑的事上,姬长夜才会如此着急以至于不能控制住情绪,理智思考了。 “开门。” 姬长夜有些冷漠的声音响起,狱卒愣了一下,随即忙从腰间拽出了钥匙,上前打开了锁。 见姬长夜准备进去,狱卒略一迟疑,那铁链仅仅只是限制行动而已,短距离内陈珏还是可以移动的,只怕会伤着他。 如此想着,狱卒弓着腰说着,“大人还是小心些……”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陈珏,明白了狱卒的意思,姬长夜点点头,一边朝里走,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无妨,他再怎么样,也该想想整个陈府才是。” 狱卒并不怎么明白这话,可陈珏却是听懂了,见姬长夜进来,他反倒站了起来,像是看幼稚的小孩子一般看着眼前人,“你这是威胁我?” 到了此时,知道皇上既已下旨,只怕也没有他的活路了,陈珏自然也再无顾忌,大笑了几声,眸子眯了起来,“我活到这个岁数,死算什么。陈府?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因此也早做了打算,即便我死了,我的儿也会被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依旧过他的富贵日子。” 说着,陈珏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又坐了下去,并不将姬长夜放在眼里。 姬长夜亦是冷笑一声,“陈大人啊陈大人,您倒真是老谋深算。” 瞧他这般语气,想来是还不知道他儿子的事。 “不过这百密尚有一疏。陈大人怕是不知,就在方才,本官的人已经安置好了小公子,护小公子周全。” 陈珏刚刚还有些旁人奈何不了他的得意,这会子听了这话,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黑沉得紧,“你、你把幸儿怎么了?!” 牢房内回荡着他因为激动手臂晃动而带响的铁链碰撞声,对他这样的反应,姬长夜很是满意。 这老狐狸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早知道陈珏极宠爱这个小儿子,他方才所说的为陈幸铺好的后路,姬长夜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们先退下。” 得了话,狱卒并那几个官兵纷纷躬身行礼,应声退下。 待他们走后,姬长夜环顾四周,上前一步,离陈珏近了许多,颇为谨慎地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是陈大人肯好好交代,我的人自然也不会动手。” 这话说得直接,陈珏恨得咬牙切齿,可一想到自己儿子的命还在他手上,思忖了好一会儿,才狠下心来,“你想知道什么?” 姬长夜微微侧过身子,也不去看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陈大人与我将军府素来并无恩怨,如此构陷针对,只怕幕后另有其人吧?” 见人问询,陈珏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却生生地咽了下去,扭过头目光紧紧地盯着地面。 都到这份上了,他还不肯说! 长久的沉默,姬长夜此时方有些心急了起来,愤一甩袖,话也毫不客气,“如今你既已沦为阶下囚,这天牢层层都有重兵把守,旁的法子,是怎么也行不通的。” 语罢,姬长夜深呼吸了几下,调整好情绪后才将目光移到了陈珏身上,语气较方才好了些,“小公子的安危,全然牵系在你身上,就看你怎么做了。” 一提到陈幸,陈珏顿时就像被人捏住了软肋一般,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半晌,沉着声道:“你猜想的不错,其实背后之人,想必你们早已猜着了。” 顿了顿,陈珏眼中闪过一轮精光,睁大了眼睛同姬长夜对视着,“正是京城兰枝坊那位。” 第458章 太子大婚 许碧清?! 对于这个回答,姬长夜其实早有预料,只是这会子从陈珏嘴里说出来,还是带给了他不小的震撼。 这个女人,云浩天并不拿她当回事,可姬长夜自己知道,不仅叶桑在她手上吃过亏,调查出来很多事都与这位兰枝坊的掌柜有关。 “你说是她,可有证据?” 姬长夜不是不相信,只是此事若要连着许碧清一起定罪,总要有足够的证据和证词。 锁链的声音哗啦啦地响着,陈珏扥了扥手上的铐子,也不去看姬长夜,语气倒是格外平静,“证据在我府上,书房摆的一个空瓷瓶里藏着。同这样的女人打交道,若是不留一手,还不知要怎样死无葬身之地。” 姬长夜直勾勾地盯着陈珏的眼睛,觉他没有说谎,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便出了牢房外。瞧见不远处站着的官兵,他扬高了声音将人唤了过来,吩咐道:“折袍在天牢外候着,你们同他一道带人过去尚书府,到书房搜查。” “是!” 几个官兵相互对视了一眼,抱拳应了一声便匆忙往天牢外去了。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想到这次不定就能扳倒许碧清,姬长夜瞬时松了一口气,侧身坐在了椅子上。 狱卒见二人话已说完,姬长夜也再无指示,遂拿了锁链上前准备锁上牢门,毕竟这里头关着的可是朝廷重犯,出不得一丝意外的。 正锁着门,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扭头一看,只见方才的那几个官兵引着折袍跑了进来。 “大人,陈府被烧了,府上门窗不知怎的竟悉数被人钉死。全府上下,无一生还!” 还未到跟前,折袍的声音就已经回荡在了牢内,在场众人具是心下一惊。 “哗啦——” 陈珏一下子站不稳,跌坐在地上,硬生生爬着上前,手紧紧地扒住了牢门,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你刚才说什么,陈府怎么了,被火烧了?” 扫了一眼陈珏,折袍复又看向姬长夜,此时连他的语气也有些焦灼,冷静不下来,“据说您前脚才从陈府押走了人,后脚整座府东西连着都走了水,地上房上都被浇了桐油,火光滔天,防范火班人还没到,就已经烧了个干净。” “无一生还,无一生还……” 陈珏顿时就像疯魔了一般,口中喃喃念叨着,脑子里满是他那小儿子,紧接着发了狂似的用尽气力拍打着牢门,“许碧清!一定是许碧清!” “贱人,不得好死!我就算到了地底下,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得好死!” 陈珏喊着,眼睛里一霎时布满了红血丝,忽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抓着牢门的手也缓缓滑落,整个人朝后倒了下去,“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双目还是睁得老大。 看着他这般激烈的反应,在场的人具是面面相觑,折袍率先回过神来,忙上前试探他的脉息,“死了。” 闻言,姬长夜转过身不再去看,微微阖上了眸子,袖中的一只手紧紧攥了起来,身子有些几不可见的微颤。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姬长夜淡漠而又威严的声音打破了长久的死寂,“今日之事,绝不许传出去一个字。” 见折袍的目光一一扫过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场众人忙低垂了头应声,“是!” 次日即至,天牢内。 “……此案经查,叶桑无罪,即刻释放。” 随着三司来宣旨的人尾音落下,牢门上的锁链被打开,姬长夜大步上前一把将叶桑抱住,二人都没有说话,心意相通。 “桑儿!” “少夫人!” 几道不同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叶桑松开抱着姬长夜的手,二人齐齐看向了外,只见角梅、冬九并周兮月、冯瑶叶柳生等一干好友在外头站着。 冯瑶一下子便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叶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平时大大咧咧的冯瑶,这会子却同周兮月一起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如此情谊,让叶桑内心感动不已,“好了好了,都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们面前。” 几个亲友将叶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确认她毫发无损后才堪堪放心,却也想着她在牢中受委屈,一转身就将看守的狱卒叫了过来,“说!桑儿在牢中这些天,你们有没有苛待于她?” 狱卒被这么一番质问,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在场的还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遂连连躬身,生怕被哪位贵人误会了,丢了小命。 “哎哟哟,我们哪敢啊,少夫人这可是上头好多人都给了吩咐的,小的们只想着怎么尽心暗着照顾了。” 这样的回答还算让人安心,周兮月看他倒是个老实人,抬手轻轻拽了拽冯瑶的袖子示意。 冯瑶双手抱臂,扫了一眼狱卒,咳了一声,忍着笑意摆了摆手,“量你们也不敢,行了,下去吧。” 狱卒赔着笑,躬身连忙退了出去。 叶桑则在好友亲朋的簇拥下出了牢房,才一出去就看见外头停着许多轿撵,都是来接自己的人府上的。 被角梅仔细搀扶着上了马车,叶桑看着她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免失笑,“不过是在里头待了些日子,倒也不必如此。” 角梅摇摇头,虽说他们肯定不敢苛待于她,但到底也是牢狱,身边又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怎么也是不舒爽的。 马车徐徐行驶了起来,叶桑抬手挑起了窗上的纱帘,打眼往外一瞧,后头一溜儿都跟着各色马车和软轿。 看出自家主子的疑惑,角梅凑近了些,小声说道:“今儿您得以清白出来,可是件大喜事,老将军和少爷商量了要摆筵席庆祝呢!” 原来如此。 叶桑放下纱帘,深呼吸了一下,从出来到现在,她看着这么多人,一时心情还不能平复,这会子上了车才好些。 及至将军府,感受到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叶桑回过神来,在车停稳后方下了。 一抬头就看见将军府门口站了好些人,同姬长夜一道踏上台阶,众人便齐齐拜了下去,“恭迎少爷,少夫人回府!” 如此情景,让叶桑一瞬间有了些恍如隔世的感觉,遂牵着姬长夜的手,二人十指相扣,迈入了府院内。 后头的宾客也陆陆续续地进府,一时之间,将军府大门口热闹非凡。 一行人到了在中堂,叶桑远远地就瞧见了姬老将军和冷若岚,走到近处方福身行礼,“爷爷,母亲。” “回来就好。” 姬老将军面色沉稳,一旁的冷若岚神情却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温和与怜惜,想是这次叶桑也算是鬼门关走一遭,实在是让她不得不心生感慨。 姬长夜站在她身侧,看着叶桑的目光也满怀着关切和一种莫名的情愫。 一家人在堂上叙了几句话,叶桑便同姬长夜一道往外头招待来客去了。 此次筵席设在鸳合厅,是后府一处亭台水榭环绕的地儿。 最显眼的一处水榭内布了一桌膳食,周兮月、冯瑶等人围坐在那,入口处围了几扇绣金屏风。 叶桑抬脚款款往前走,自屏风处绕了过去,姬长夜的声音就飘到了耳边,“左右这几日闲在,又逢休沐,不如好好吃顿酒,也不辜负了不是?” “建淳之案还未了结,我自是没多少……” 云浩天话还未说完,眼角余光便瞧见了正往这边来的叶桑,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干笑道:“兮月这几日可忧心坏了,如今少夫人回府,怎能不尽兴,喝酒喝酒!” 瞧他这幅模样,席间众人均笑,叶桑端起酒杯,回敬了云浩天一杯,“都是咱们自己人,不必拘着。” 正说话间,却听见一道女声自屏风后头传了过来,“少夫人沉冤得雪,这礼合该厚重的。” 席上众人均是一愣,是许碧清的声音无疑,此处坐的都是云浩天、周兮月、冯瑶等人,气氛骤然就冷了下来。 姬长夜更是脸色一变,还未等人进来,就大步走了出去,一出口就直冲许碧清,“谁将她放进来的?” 这话一出,质问的语气吓得水榭外头的婢女小厮顿时就跪了一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答话。 许碧清见状,有一瞬间的错愕,很快便又勾起了一抹笑,上前朝人福了福身,“姬大人哪儿来这么大的气,碧清听闻少夫人今日归府,特带了厚礼来祝。” 说着,朝着身后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会意,捧着托盘奉到了姬长夜面前。 “扔出去。” 姬长夜看也不看地吩咐着,语气冷得如同冰山一般。 身后的小厮一愣,却在抬头的瞬间对上了姬长夜的一双眼,急忙上前拿过了许碧清带来的礼物,一溜烟儿便没了人影。 大庭广众之下,姬长夜如此行为,一点儿面子也不留给她。 许碧清袖子掩盖下的手早已紧紧地攥住了帕子,眼中的恼怒快要掩盖不住,深呼吸了几次,才稍稍压住情绪,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我今儿是来的不巧了,那碧清便先回府,不打扰姬大人与少夫人了。” 第459章 君子之交 说罢,许碧清瞥了一眼那几扇绣金屏风,端着最后一丝体面款款出了府。 此时,叶桑并周兮月几人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望着许碧清渐远的背影,百感交集。 周兮月抬手拢了拢鬓发,与叶桑一道走到姬长夜跟前,“尚书府的事与她大有干系,如今她还敢来将军府,真是不知好歹。” “许碧清近日同太子走得很近,前几日似乎还设宴请了各府夫人小姐,也不知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云浩天看了一眼姬长夜,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叶桑。 叶桑则是一脸懵逼,这些日子人在牢中,外头的事情自是不怎么清楚,而今看着他们几人似乎都心中有底,不免有些愣怔。 知人心下所想,姬长夜牵起自家夫人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温和地宽慰道:“许碧清的事,晚些时候我再与你细说。” 说完,目光扫视一周,朝着众人朗声道:“好了,人也已经走了,不必管她,咱们都好好吃酒!” 虽刚才被许碧清扰了气氛,可姬长夜的喜悦之情简直显露无余,叶桑在牢里这些天,可把他牵挂坏了。 另一边,许碧清气呼呼地出了将军府。 下台阶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刚才姬长夜给她难堪的情景,脚步一顿,身后的婢女一个没注意就撞了上去。 许碧清被撞得一个踉跄,被另一个婢女眼疾手快地扶住,站定之后,扭过头怒斥道:“下贱东西!难不成这将军府是什么腌臜地儿,污蒙了你的眼睛吗!” 这话显然是冲着将军府的,本来就一肚子气没处撒,此时全骂了出来。 “奴婢、奴婢不是有心的,您……” 那婢女还没说完,许碧清便扬手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反了你了,还敢还嘴!” 看着那丫头站在那里一脸委屈地哭着,身边的婢女忙上前轻轻拍着许碧清的背,柔柔地宽慰着,“小姐息怒,气大伤身,为着这些个下贱坯子,不值当的。” 这话也不是单冲婢女一个人的,边说还边瞥了一眼将军府的大门口,话中之意显而易见。 听了这话,许碧清才稍稍消了气,深呼吸了几下,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门口站着的几个下人,“回府!” 说罢,便带着几个婢女快步往许府的方向走去。 快要到掌扇胡同的时候,许碧清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侧过身看了一眼婢女,问道:“今儿太子可在将军府?” 突然被问及云凌天,婢女一下子有些愣怔,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回话,“咱们的人早上来报,说是建淳的案子又有了旁的进展,太子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急匆匆地出府了。” 闻言,许碧清点点头,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颞顬,声音淡淡的,“姬长夜素来和三皇子走得近,想来太子今日也不可能会往将军府赴宴。” 说完这话,许碧清顿了顿,随即转过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身后的人忙抬脚跟了上来,“咱们就这么去太子府,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若是能为他除一政敌,还会有什么不好的。” 许碧清勾唇一笑,眼中一抹狠厉深不可测。 既然姬长夜如此不识抬举,她定要他二人命丧黄泉! 及至戌时,一弯新月高高挂在空中,淮南院内,墙角不时传来几声蛐蛐的叫声。 内室,叶桑坐在几案后头,手上捧着一卷《鬼谷子》正细读。 陶瓷相触发出清脆的声音,角梅将煮好的茶倒进杯盏里,将上头的浮沫撇去大多,才平平稳稳地端到了案前,“少夫人,早上来的信奴婢瞧着您还没拆呢。” “我竟忘了,今儿实在是不得清闲,原说膳后要看的,却也没想起来。”叶桑搁下手中的书,再转头去看时,角梅已将信拿了过来。 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之后,叶桑的脸色逐渐变得不太好,看得一旁的角梅和冬九有些担忧,“少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叶桑将信折了,丢在案上拿书压了,深深叹了一口气。 轩辕列告诉自己,温锦绣貌美绝世,性格坚毅,小时候他就不曾理解过这个女人,长大以后,细想温锦绣的种种,他依旧无法看透。 当年景国国主迂腐昏庸,被其他国家联合起来灭国,据说国后暗中将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送了出去。 想到这些,叶桑便联想起风无涯,虽不曾问过,可也能确定个八九分,他应当就是那个人。 “画像呢?拿过来我再看看。”叶桑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扭过头朝角梅说着。 角梅先是一愣,目光瞥见桌上压着的那封信,瞬间反应了过来,“噢”了一声便匆忙去拿东西。 那幅画像叶桑吩咐妥善藏好,因此角梅好一阵摸索,才将画卷带着走了过去,“夫人,是这幅吗?” 说着,与冬九一起将画展开,正对着叶桑,眨巴着眼候着她的回应。 叶桑点点头,抬手将画接了过去,铺在几案上细看,望着画像上的女子,眉头不觉蹙了起来,“怎么会,怎么会呢……” “瞧什么呢。” 一道温润的声音飘到了耳边,叶桑太过投入反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姬长夜的手就已经搭在了她肩上。 见姬长夜来了,角梅和冬九相互对视了一眼,奉上了茶后便齐齐退出了房外,带上了门。 姬长夜打眼一看案上铺着的那画像,不由得一愣,这画中之人,与他先前在宫中见到的那位美人竟有七八分相似。 如此想着,也就问出了口,“宫里的玩意儿?” 叶桑摇摇头,少顷,忽的抬眸望向姬长夜,眼神中有不解也有惊诧,“为什么这么问?” “瞧着像宫里头那位,可有七八分相似的。” 宫里头的那位? 叶桑怔了一下,扶桌而起,“我倒是想起来,先前有位胡姬在皇上身边,平日里却不见人,你说的可是她?” 见人点头,叶桑不由得念起了这好几次与轩辕列的通信,难道这位胡姬就是…… 思及此处,她眉头拧得更厉害了,片刻之后,才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茶,却品不出什么味儿来,“我想进宫一趟。” 听她说得认真,姬长夜倒也不问是什么事,起身将桌上的几卷书合上,整理好放到了一旁的柜子里,一边说着,“且先好好歇歇,明儿我再与你想法子入宫。” 叶桑微阖上眼,轻舒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肩,看了这么久书,她也有些乏了。 翌日,叶桑还未睡醒,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角梅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入内室后方放轻了脚步。 睁开眼瞧见站在榻边的角梅,叶桑愣了一下,侧过脸发现姬长夜早已起了,接过另一小婢女递过来的水,漱口之后方问道:“怎么了,长夜呢?” “少爷一大早就被礼部的大人请了去。”角梅侍候着叶桑盥洗,神情颇为急切,“才刚宫里头来人,说是皇上召各家官眷入宫,叫即刻就走呢!” 说罢,她转过身朝着另外几个婢女招了招手,待人近些时吩咐道:“去拿了那件月白衫子来,今儿可不能穿得太随意。” 入宫! 叶桑顿时双眼一亮,她正愁没有好理由进宫一趟,这大清早的,入宫的机会竟自己送上了门来,实乃天助。 因着如此,整个人心情也好了许多,眉眼间多了几分喜悦之情,“着人备车,咱们现下便走。” “一早就备下了,这种事如何怠慢得的。” 角梅接过小婢女捧来的衫子,服侍叶桑穿上,又仔仔细细地将衣角袖口拽平整,可谓是万分谨慎。 洗漱穿戴毕,叶桑遣人同姬老将军知会了一声,来不及亲自前去,径直出了府门,入宫去了。 一路上,马车轻微摇晃着,并不算很颠,可叶桑却因为心里紧张不安,有些恶心干呕,状态十分不好,急坏了一旁的角梅。 又是热水又是茯苓的予着,叶桑才稍稍好转了些,眼看着就已经到了宫门口,马车是不得进去的。 小心翼翼扶着人下了马车,角梅四下望了望,想起早上宫里来的人说此次地点选在永春阁,思索了一番,引着叶桑朝东边走,“这儿过去永春阁并不怎么远,夫人这会儿感觉怎么样,若在皇上面前失了态,可就不好了。” 叶桑摇摇头,极轻的喘了一口气,“还有些头晕,不碍的。” 说着,携角梅一道往前走,步子竟快了许多。 “请少夫人安。”宫中礼仪繁多,快要到永春阁的时候,宫道旁立着的小太监瞧见叶桑,忙上前行礼,引着人往阁内去。 入了永春阁,三两对话声飘进耳里,内容却是听不大真切,小太监朝着叶桑恭恭敬敬又行了一礼,方才退了出去。 叶桑才一进去,各家官员的女眷见了她纷纷起身,微福了福身,以示尊重。 她自是回了一礼,笑盈盈地寻了位子落座,早有宫女奉了茶上来,“将军夫人请用茶。” 第460章 抵京之后 离了库房,叶桑带了院外候着的角梅和冬九,叮嘱她二人今夜趁无人时悄悄搬了那一个箱子到淮南院,免得白天搬着这东西在府中招人注目,事也就没了私密隐蔽了。 冬九与角梅相互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心知肚明,如今在这京城,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 即便是他们这堂堂将军府,也要提前有所准备了。 三人走在长廊上,叶桑垂首望着脚下的路,思考着许多。 “这边,这边!” “仔细着些,这些可都是要带回去奉给王上的。” 杂乱的声音传到耳边,叶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只见北冥汐院子里的几个丫头和一些北蛮使臣带来的婢女小厮,正有一个算一个地搬挪着一些大小箱盒。 叶桑顿住了脚步,来来往往的下人认出她,在路过她跟前时都放下手中东西行礼。 “少夫人还不知道,今儿是北蛮使臣离京的日子。因着一部分都是送亲的队伍里的,也有不少北蛮重臣,大少夫人院子里从早上您一走就一直忙活到了现在呢。”瞧着自家主子疑惑,冬九低声解释道。 听了这话,叶桑微微颔首,侧过身子四下望了望,并未瞧见北冥汐的人,只这些下人并院子里几个主事的在指挥搬送物什。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叶桑瞥了一眼角梅,目光又扫了扫来来往往的下人们,状似不经心地问道:“搬的可是咱们将军府的东西,可报了账房了?” 方才听有人说这些东西是拿回去献给北蛮王的,又想起北冥汐,叶桑不免有些想法。 “报过了的,老爷今日上朝去了,特特儿叮咛了夫人亲自过问此事,出不了差错的。” 闻言,叶桑放下心来,身子却忽然一僵,这姬老将军年事已高,平日里若是无甚要事,是不会出现在早朝的行列中的。 今日怎么…… 正想着,身侧角梅又开了口,“今年可真是不太平,这眼见着北蛮的公主嫁了过来,本以为该相安无事才对,谁成想如今北蛮的使臣要回去了,这几日老将军也要被皇上亲派到北蛮边境驻守。” “也不知,这所谓的和亲,到底和了个什……” 角梅话还未说完,便被冬九一把捂住了嘴,“少胡诌,也不挑挑地儿,这来来往往的可不是咱们将军府的人。” 意识到自己言语莽撞,有些不顾后果,角梅扁了扁嘴看向叶桑,眼神很是无辜。 叶桑并不怪她,心里只想着她说的没错,这和亲和了个什么? 和了个寂寞!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看了一眼身侧显得有些局促的二人,抬脚沿着长廊继续往前走了。 …… 几日后。 叶桑才一睡醒,睁开眼就看见外头窗子上的光白得刺眼,在被窝中已然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寒意。 唤来婢女侍候穿衣,洗漱毕,叶桑方一推开门,便见雪花漫天飞舞,鹅毛大雪,房檐上地上均是一层厚厚的雪,天地之间只剩下了白色。 “看来昨儿下了一夜的雪,还好早将院子里的几株海棠拿布遮了,不然明年再想要开花也不能了。”角梅端着一碗茶走了过来,到跟前递到了叶桑手上。 接过茶盏,叶桑手握着杯壁,感受到杯壁传来的温热,抬眼看着漫天的雪花,一片两片地飘到人身上,美极了。 冬九从院外款款走了进来,手上抱着暖手炉,身后带了两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丫头,“今年冬天怎的这样冷,这不过才是第一场雪,就像是那四九天里似的。” 说着,上前将小手炉塞到了叶桑手里,又与角梅一起将一件水色大氅为她披上,细细地系上了领口的带子,又紧了紧方好。 瞧见她身后跟着的小丫头,叶桑眨眨眼,倒是以前没有见过的,“做什么的?” 见她问询,冬九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转头看了一眼两个小姑娘,语气倒是温和,“还不快见过主子。”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忙上前跪下恭敬叩首,“奴婢朱颜、许烟见过少夫人。” 冬九则在这空当儿同叶桑与角梅解释,“府里刚买了几个丫头回来,都是签了死契,十二三岁的丫头片子。” 顿了顿,又淡淡扫了一眼那两个姑娘,朝着叶桑继续说道:“年纪尚小,也干不了什么,便叫各院领了两个进院儿里伺候调教。” 叶桑抚了抚手炉,将手炉外套的布袋绳子拉紧,捧到鼻前闻了闻香,认真地瞧了瞧朱颜与许烟两个丫头,神情看不出喜怒来,“起来吧。” 看着二人谢恩起身,方又道:“府里的规矩是府里的规矩,我这淮南院自有淮南院的规矩,得空让她好好教教你们,好生伺候,安分莫惹事便是。” 说着,叶桑侧过脸递了个眼色给冬九,冬九会意,福了福身子,语气很是恭敬,没了方才闲聊时的松适,“是,奴婢自会尽心调教。” 话音刚落,冬九便冷冷地瞥了一眼朱颜和许烟,脸色也没了方才的温和,“你们两个,跟我来。” 见她带着两个丫头去安置了,角梅也想起来今日府里的要事,一抬头看见传膳的几个婢女各自提着食盒来了,朝着叶桑说道:“少夫人,回房里用膳吧,待会儿还要出城送老将军。” 经她提醒,叶桑猛地想起来这件事,发觉自己竟又浑忘了,不免心下有些暗自懊恼,转身迈进屋子里,坐到了桌边方罢,“你不说我竟要忘了,耽误不得的。” 角梅也不言语,指挥着几个丫头布菜,将竹箸给自家主子递了过去,又沏了一杯红茶,氤氲的热气迷蒙了她的双眼,“您瞧着刚才那两个丫头如何?” 回想起朱颜和许烟,这二人的名字她竟一上来就记下了,叶桑夹了一片芹菜炒肉里的肉片,放到小瓷盘中,“模样倒是好,只是不知性情如何,但到底是冬九亲自挑的人,应该错不了。” 语罢,将那片肉放入口中,芹菜的鲜和淡淡的孜然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爽口不腻。 见饭菜合她心意,冬九眯着眼笑了笑,也不再说那两个婢女的事,只专心伺候着主子用膳。 膳毕,叶桑刚刚放下筷子,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抬头看向门口处时,厚厚的门帘便已被婢女挑了起来,姬长夜走了进来,“桑儿。” “军中的事可都安置妥善了?”叶桑说完,接过小婢女递来的茶水漱了口。 走到人跟前,伸手揽住叶桑细细的腰肢,姬长夜点点头,语气也不急了,“都已安置好了,这会儿爷爷正领着军队准备出城呢。” 马上要出城了?! 听了这话,又看着自家夫君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叶桑反倒先急了。 拿帕子随意地擦了手,抬脚便往外走,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忘了手炉,又折回去抱了手炉,这才出了房门。 姬长夜忙跟了上去,出了淮南院,侧身接过小跑着过来的角梅递来的绒面大氅,披在了叶桑身上,拽着人给系好了带子才作罢,“不必急,军中和府里都安排妥帖了,外头冷,跑什么?” 闻人言入耳,叶桑却不以为然,她本来急的也不是这个,姬老将军德高望重,身份尊贵,这些事情自然不需要他们担心着急。 她着急的是姬老将军这就要往北蛮同昊国的边境去了,北蛮在此次四国聚首时用心可不一般,他这一去还不知要面临什么,自然让人免不了忧心。 如此想着,也懒待同姬长夜解释,为免他唠叨,叶桑步子稍稍放慢了些,但身后的人也还是要快着些走才能跟得上。 出了将军府,外头道上已经是铺了厚厚的一层雪,白岑岑的,映得天地间都亮堂了几分。 被角梅搀扶着上了马车,叶桑坐定后,身子稍稍往后靠了靠,靠在软垫上才觉得心里安稳了些。 看着上车的姬长夜,叶桑眨了眨眼,抱紧了怀中的小暖炉,问道:“爷爷昨日巳时便被召进了宫里,一夜未回,怎么今儿一早就要走了?前天不是说午时过后才走吗,咱们差点可就要赶不上时候了。” 瞧着人一脸不解,姬长夜抬手拂去她鬓间落的几片雪花,十分耐心地解释着,“北蛮的使臣前几日才走,数着日子也该到了。皇上急召了爷爷入宫,自是有其打量在的,这雪如今越下越大,若等到午后再走,雪积得更厚了,只怕要耽搁了。” 这么一番话下来,叶桑也明白了几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提到云世坤,她不觉就想起了宫里胡姬的事情。 不多时,马车徐徐停了下来,轮子辗着积雪,发出“咯咯”的声响。 外头说话声音并不大,加上下了雪,本就消音,六千大军立在城门外,竟然出奇的显得有些寂静。 角梅挑起了车帘子,姬长夜扶着叶桑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四下一看就看见了骑在马上,一身盔甲的姬老将军。 第461章 颠倒真相 马车的动静也不小,见姬家众人来了,姬老将军翻身下马,姬长夜与叶桑迎面而来,“爷爷!” 叶桑很是放心不下,这个秋冬不如人意的事情已经发生太多了,北蛮也从不是安分的主,而今姬老将军前去戍边,未来实在难以预测,“此去边疆,万事小心。” 姬老将军拍了拍叶桑的手以示安慰,复又看向了一旁的姬长夜,语重心长道:“我不在府中,你们小夫妻俩要多操些心,你母亲一个人担着府内事务不容易。” “是。”姬长夜点头应下。 一侧的冷若岚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下去,神情有些恍惚。 环顾四周,姬老将军避开周围的兵士,离姬长夜与叶桑近了些,声音不高不低,“京中若有异变,咱们将军府自当清君侧,平宫变。” 这话说得极为露骨,似乎毫不回避在场其他人,又好像是刻意警告一般。 姬长夜刚要应声回话,姬老将军便再次开了口,“桑儿啊,这是咱们姬家祖传的如意锁,你贴身带着,老夫我在边疆,也能安安心。” 叶桑忽然被他一唤,还未反应过来,手上就已然多了一个锦囊,她想要去看时,却发现锦囊口的拉绳被系了死结,显然是刻意为之。 察觉到异样,叶桑眸子深了深,一抬眼正好撞上了姬老将军的目光,目光交汇之际,已然心领神会,面上随即漾开了盈盈笑意,“是,孙媳一定贴身带着,爷爷放心。” 在场的不止六千兵士与姬家众人,还有一些朝中官员与皇室宗亲,因此一家人说话也并不很能亲近随意,以免落人把柄。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天寒地冻的,也别冻着你们。”姬老将军带着几分留恋,朗声说了这话,又与姬家众人交代了几句。 “启程——” 翻身上马,抬手一声令下,千军万马便活动了起来,步伐整齐的出城去了。 后头观望的百姓们向来对满门忠烈的姬家很是敬重,如今知道是当年所向披靡的姬老将军亲往戍边,纷纷前来相送。 望着大军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踪影时,姬家众人方才打道回府。 回了府中,叶桑同姬长夜直直回了淮南院。 方一进院子,朱颜和许烟就迎了上来,迎着二人入了内室,各自接过解下来的大氅拿去挂置妥当。 姬长夜一撩袍子落座,扫了朱颜一眼,语气淡淡的,“新来的?” 主子问话,朱颜与许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人福了福,声音听得出来有些怯怯的,“是,奴婢们今儿一早才进的院子。” 看着这两个年纪尚小的丫头,姬长夜微微点了点头,再没了话。 才接了角梅奉上的茶盏,便听得叶桑开了口,“今年冬天可不好过。吩咐下去,叫府上多囤备些粮食布匹,按往年的三倍来。” 角梅闻言,虽有些不解,但还是恭敬应了,“是。” 姬长夜亦是困惑,“三倍?” 往日里一到冬天,将军府就会囤积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京中各府均是如此,可三倍之数未免夸张了些。 叶桑将小手炉递给了冬九,瞥了一眼姬长夜,语气有些沉重,“不多,一应治温病的药材也要备齐全了。岁末之气,向来锐不可当,如今天又冷,别忘了这可才是初冬。” 说完,不待姬长夜开口,便又继续说道:“明儿在朝上,你也同皇上说道说道此事,不然百姓的日子可要更不好过了。” 岁末之气…… 叶桑素来有几分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加之又习得医道,她的话姬长夜自是深信不疑的,“好。” 见他爽快应了,叶桑只觉得与他有十分的默契,嫣然一笑,又似乎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情,稍稍扬了声音,“你们都下去吧。” “是。” 众婢女齐齐应了,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跟在角梅和冬九身后,缓缓退出了房外,关上了门。 “叮当”的声音响起,姬长夜看着叶桑从袖中将今日爷爷给她的锦囊拿了出来,听着那不属于如意锁的声音,他心下已猜到了几分。 果然,只见叶桑将囊内物什小心倒在一边桌上,是如意锁和兵符! 姬长夜惊得站起身来,他虽有所猜测,可怎么也没想到姬老将军留下来的会是兵符。 拿起来东西细看,再三确认后,姬长夜眉头紧锁了起来,“爷爷竟将兵符留了下来。” 见是兵符,叶桑的目光也投了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结合了自己前世的记忆,她的面色也沉了些,“难怪要同如意锁放在一起交予我。” 当时在场那么多人,若是直接将东西交给姬长夜,那是一定要招人猜测的。 相反,他先扬了声音说清君侧那些看似警惕众人的话,又转过头来将东西以如意锁的名义交给她,兵符这样重要的东西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交代好了。 不愧是姬老将军,叶桑想道。 “看来如你所说,今年冬天注定是不好过了。” 姬长夜手指摩挲着兵符,微眯了眼,目光落在那如意锁上,很是感慨。 外头的北风冰刀似的刮,忽然将门吹得吱吱直响,透过门缝儿都带进来了几分寒意。 叶桑拾了小暖炉抱紧在怀里,将手放在上面暖着,几分困意袭来,“我歪着睡会儿,你将东西收好了,且忙你的去。” “好。” 姬长夜应了,却只将兵符放在桌上,上前搀着叶桑入了内室歇息,亲自为她盖好了被子,才走了出去,将兵符收了。 次日,朝堂之上。 云世坤端坐在龙椅上,垂旒以极小的幅度晃动着,叫殿下众人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听六部具已奏完了事,云世坤往后靠了靠,手指轻敲着龙椅扶手,“众卿谁还有事要奏?” 姬长夜抬眸望了一眼他,出了行列,举了举手中的笏板,禀道:“皇上,臣有一言。” 与殿中众臣一样,云世坤循着声音看去,见是姬长夜,遂朗声道:“讲。” “启禀陛下,臣以为,今岁大雪大寒,岁末之气来势汹汹,若是不加以防范储备,只怕百姓难以应对。” 说完这话,姬长夜便感觉到了自己身后投过来的数道目光,灼热得紧。 “哦?”云世坤眯了眯眼,对他这话并无兴趣,但想起将军府,又联想到叶桑,单是为着叶桑,也总要给他姬长夜几分面子,“那姬大人说说,当如何应对?” 见人问询,姬长夜眸光一闪,又稍上前了一小步,举着的笏板往下落了落,回道:“宫中秋末还未入冬时就已运送了大批物资,我朝官员共民间大户,物资储备自也不必说的,惟一需要担心的,则是寻常百姓家。” 这话一出,户部许多人就已经惴惴不安起来了,毕竟平日里朝上是夸得国安民乐,四方仰德,可百姓仅仅只是得过且过。 户部天官,哪里肯操这份心。 见云世坤无话,姬长夜顿了顿,复又继续回禀:“为防天灾,头一份要紧的,便是全国囤粮,储备物资,以应岁末之气。” 话音刚落,便有了反对的声音,云凌天的语气之中满是质疑,“说得轻巧!姬大人可知,短时间内要全国囤粮囤资,是多兴师动众的事,不仅要调动大量人力物力,且民间百姓见此势必人心惶惶,到时若有暴动,又该如何?” 姬长夜神情一滞,眸子暗沉了几分,却也不着急反驳,只是等他继续说。 见人没有动作,云凌天心内反倒生出几分得意来,只当他是被自己问倒了,便越发洋洋得意起来,但因还在朝上,这份得意也就压抑下去了不少,“何况如今只才入冬罢了,哪里来的岁末之气,莫不是昨日的雪太大,将姬大人吓着了?” 被这么一说,姬长夜倒也不恼,只是回过头瞥了一眼身后强忍着笑意的一众朝臣,眼神颇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果然,众人消停了下来,具已正了脸色,低垂着眸子看着地面,安安静静的。 座上的云世坤忽然开了口,语气还算温和但却带着一股威严之感,“姬大人所说,众卿有何看法呀?” 话刚出口,朝臣们面面相觑起来,太子一党早就有了倒向,自然也知道云凌天嫌他小题大做。 众臣窃窃私语了没一会儿,殿中央就站出来了一位紫带大臣,高举了笏板,声音底气十足,“禀皇上,微臣以为姬大人所说岁末之气确有可能,但为时尚早,况此入冬之时,初冬大雪,乃瑞雪也!” 瑞雪之论一出,满朝文武俱是先一愣,随即就炸开了锅,低低的议论声比方才还要多出些,而云凌天则是更为得意,十分不屑地瞥了一眼姬长夜。 “瑞雪?”云世坤顷刻便来了兴趣,身子不由自主朝前倾了倾。 此时又站出来许多朝臣附和吹捧,一时间殿上满是溢美之词,几乎要将这场不同寻常的大雪捧上了天。 第462章 事情落定 有了瑞雪之说,对于姬长夜的提议,云世坤的态度更不如刚才了,加上太子带头反对,此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看着众人云凌天与姬长夜暗暗较着劲,殿上的声音二人充耳不闻,表情各异。 随着一声“退朝”,百官三三两两出了朝堂。 “你是没瞧见他那副德行,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云浩天跟了上来,颇为愤懑地同姬长夜说着。 姬长夜只是不屑,这岁末之气可不是闹着玩的,如今云凌天看似压了他一头,等事情来了,还不知要怎样悔青了肠子。 如此想着,姬长夜双手负在身后,昂首阔步地往前走,全然不见一丝低落,同云浩天说话的语气也格外轻松,“时候未到。” 这话倒让云浩天有些摸不着头脑,无措间,跟着姬长夜在百官的议论声中踏上了宫道,隐约还能听见身后不远处云凌天与其党羽的得意嬉笑。 才离了皇宫,雪纷纷下了起来,与昨日不同,雪小了许多,撒盐空中差可拟。 姬长夜抬头看了看天,雪不大,可一股寒气却渗进了骨子里,忙快走几步到了马车旁,接了折袍递过来的大氅披上,系紧了带子,“回府。” 待调转了车头,姬长夜上了马车,一路回了将军府。 入了府内,柏琴便迎了上来,请安后方跟着姬长夜踏入了廊内说话,声音压得极低,“这老爷才走,咱们将军府附近就多了好些个探子,整日在那边儿转悠。” 对于这起子人,姬长夜向来不放在心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派来的,“不必理。” 想起朝上之事,他还是觉得不可忽视,思来想去有了话,“你亲自去三皇子府知会一声,叫他先行准备着。” “是。”柏琴应了,一抬头已经快到淮南院了,遂跟着人一道走了进去。 里头的众人隐约听见脚步声,有了猜想也就纷纷立在了两旁,让出了道路。 姬长夜才迈进院子里,就撞上角梅自房里走出来,瞧她手上拿着信,匆匆忙忙像是有什么急事,便也没多问。 大步入了房内,叶桑正拿镇尺压了一张宣纸,提笔蘸墨,洋洋洒洒几个字出来,他不想打扰,轻手轻脚地绕到了人跟前。 因着前脚角梅刚走,姬长夜脚步声又极轻,待叶桑写完抬头,才发觉跟前靠后边已经站了个人,有些突然,听人喃喃念着:“今日长缨在手……” 听他念着,叶桑搁置下笔后站了起来,俯视着自己才写就的字,眨了眨眼看向姬长夜,目光像是在问询。 姬长夜从冬九手上接过茶盏,递到了叶桑面前,“长缨在手,则何如?” “何时缚住苍龙。”接了茶盏,叶桑拨了拨茶盖,接了后面这一句,眸色深了几分。 姬长夜有一瞬的惊诧,将这两句合起来在心里反复念了好几次,才琢磨出了一点深意来,想起方才匆匆忙忙出去的角梅,不由得发问,“给谁写的信?” 见他问询,叶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可能是正好撞上了角梅,“岁末之气,我写了封信与哥哥,他在的那清化府,可不是个什么好抗灾的地儿。” “地势气候都不如其他府城,同他提醒提醒,也好叫他早日预备着,别到时候慌了阵脚就是。” 叶贾戎远赴清化上任,这么些日子了,虽然时时有信寄来,可到底在朝上的处境也并不很好,此次岁末之气搞不好便是国朝大事,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听她如此说,姬长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的确该寄信过去知会一声。 另一边,太子府。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云凌天手中的笔在空中一顿,抬头看去,不是别人,竟是许碧清。 因着并未通报,也未打招呼,见她忽然推门而入,云凌天还是愣了好一会儿的。 一滴墨掉落在宣纸上,晕开了一大片生宣,“你怎么来了?” 许碧清步伐款款,上前待靠近了些,方才福了福身子,“碧清听说了今日朝上之事,为免闲言碎语,才冒昧入府,望太子莫怪。” 这话说得看似客气,实则气势逼人,让云凌天的态度不得不软下来,“坐吧,许小姐所说朝上之事,是……” 许碧清掸了掸衣衫上的落雪,解开了披着的大氅扔给了一旁侍立的婢女,不紧不慢地落座,悠悠道:“太子爷在书房坐着,可知这会子外头的雪有多大?” 闻人言入耳,云凌天自是一愣,身子稍稍往前倾了倾,遂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 才到门口,往外打眼一瞧,方才还是零星小雪,现下竟已是鹅毛似的雪片在空中飘着了,朔风吹得极大,“这可真是怪事,都说这是瑞雪,如何前一秒眼见的要放晴,后一秒夹杂着风就要刮倒人了。” “碧清有所听闻,姬大人所言不差。岁末之气一论,并非空穴来风,您该早做准备才是,莫要让他们那起子人抢了头功。” 许碧清丝毫不见外,拿起一旁矮几上的茶夹和茶抹就开始为自己做茶,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云凌天关了门,回身看向许碧清,见她成竹在胸的样子,又想起姬长夜那么的言之凿凿,心下也便信了七八分,“如此,那我便直接向父皇进言,领了此事可不大好?” 听着他的话,许碧清心里暗暗吐槽,这太子果真是个草包,真不知这么多年是怎么在这昊国朝堂上挺过来的。 如此想着,许碧清心里已有了自己的盘算,遂笑着看向云凌天,眼中流露出了违心的赞许,“太子爷真真聪慧,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需尽快才是。” “自然!” 得了夸奖,云凌天早骄傲得飘飘然了,整个人的气势都长了一截。 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许碧清站起身时暗暗翻了个白眼,腹诽了好一通,一边往外走着,“若无别事,碧清先告退了。” “送许小姐。” 待送走了许碧清,云凌天则在书房里摩拳擦掌,为明天朝上要说的话打了个草稿,满心期待地等候着天黑天亮。 翌日即至。 卯时,天才蒙蒙亮时,百官便已叫起入宫,朝列整整齐齐地向前行进。 群臣之间,云凌天走在靠前的地方,步伐轻快,面上神色可以用春风得意来形容,与往日大不相同,引得不少朝臣相互间窃窃私语起来。 入了殿内,太监尖细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朝堂上,“跪——” 殿上一时没了旁的声音,只有百官齐齐跪下的衣物摩挲声,寒气阵阵自殿门处飘了进来,气氛极威严恢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恩起身后,待大太监唱完礼,云凌天大步跨上前,高举了手中笏板,眼睛又明又亮,“父皇,儿臣昨日回府后,翻阅了历年天文志,发现姬大人所言不虚,岁末之气来势汹汹,确该速速举国推进防灾抗灾,以保百姓安康,社稷太平!” 一番话说得顺溜极了,听得后头的云浩天一愣一愣的,侧过脸去看姬长夜时,却发现对方的目光也投了过来,二人自是会心一笑。 因着时间短促,云凌天并未同别人打招呼,故而昨儿极力反对姬长夜的太子一党,见了这般情景均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两日的雪的确下得怪异,朕今日一大早就接了顺天府急报,称京中百姓之间已有了猜测议论,看来这岁末之气是我大昊国的一劫啊。” 云世坤也并未多做思索,只是觉得他言之有理。 话才说完,云凌天便又朗声说道:“儿臣昨夜请了数位这方面的能人贤士,与儿臣一同探讨倾举国之力防灾之事,此事不如就交由儿臣来办吧!” “又是同样的把戏。”云浩天低低吐槽了一句,上次建淳之案他便是如此揽下来的,旁人连个话都插不进去,又叫皇上觉得他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只是同样的招数用多了也不怕烦。 一旁的姬长夜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云凌天身上,他倒忽然有些摸不透这位东宫太子了,明明昨日才一力反对,怎么今儿就…… 正思索着,座上传来了云世坤的声音,“太子有这份心是好事,那……” 说到这里,云世坤迟疑了片刻,引得云凌天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后面的话却是让他十分惊喜,“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调度处理。” “是,儿臣领旨。” 抬头悄悄瞥了一眼殿上,看着秉笔太监与云世坤耳语了几句,转身离开去拟旨,云凌天心里是抑制不住的高兴,此次防灾抗灾,比先前的建淳之案可要紧多了。 若是办得漂亮,不仅能得民心,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也定会再上一层,将其余人通通比下去! 朝上的百官则是各自怀揣着各异的心思,余下的就是各部每日的例奏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早朝散后,云浩天特意加快了脚步,跟到了姬长夜身边,同他一道出宫。 第463章 朝花宫宴 “公主,你可知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你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却瞒不过一直盯着你的我。” 万俟晏沉沉叹一口气,眼中是不容忽视的黑暗,他再深深看了看熟睡中的北冥汐,这才转身离去。 就在那一瞬间,万俟晏不再是那个爱慕着北冥汐的仆从,心底已慢慢埋下一颗黑暗的种子。 另一边,叶桑和轩辕列正凭栏闲聊。 “怎么,没想到我会来吗?瞧你这么惊讶。” 轩辕列闲闲看着远方,不经意似的问着。 叶桑坦言回答,“确实没有想到你竟会亲自前来,毕竟……” 二人都是聪明人,自然心照不宣的略过先前写信求助这些秘辛不提,只是闲谈。 “靖国最近乱的很,各方都有纷争,皇子们相互倾轧,我嫌烦人,便就来这里,也算避避风头吧。” 轩辕列说得一脸云淡风轻,但其中风云变幻,却被他巧妙蕴藏起来。 听到这话,叶桑有些意外,细细想来,却也是轩辕列能做出的事情,为讨个清净,避开内乱来昊国。 这么一想,倒也就释然了。 “那这几天,你就在昊国好生呆着,待到处理完赈灾的事情,我带你在这周边好生转转,体验昊国的风土人情。” 叶桑爽朗笑笑,主动邀约,轩辕列岂有不同意的道理?自是点头应了,二人一拍即合。 此后轩辕列就在姬家安置下来,他与叶桑夫妇两个本就相熟已久,住下来不仅不会尴尬,还十分愉悦快乐。 只有一事让他觉得十分为难——那就是北冥汐,也就是北蛮公主对他似有若无的亲近态度。 “四皇子,你也来这里赏花啊?” 轩辕列在姬家花园里听到了最近已觉着有些熟悉的嗓音,眉头一紧,转过头来的笑容有些僵,但还是努力维持住面上神色,“大少夫人,好巧。” 北冥汐状似不经意,却一直偷偷地上下打量轩辕列,“确实很巧,看来你我还是有缘。对了,也别叫我大少夫人了,怪生分的,叫我汐儿就好。” 轩辕列面上笑容更僵,“大少夫人……这,不好吧?有些不合礼数。” 北冥汐亲热笑笑,“这有什么不合礼数,你我本就差不多年纪,这么叫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儿本也就只你我二人。” 最后一句,她说得婉转又多情,其中似是蕴含着万千深意。 轩辕列哪里敢应,正想敷衍过去,却见北冥汐眉头一皱,往旁偏过头去,神色痛苦,竟是“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这下轩辕列也顾不得什么尴尬了,忙急急几步走上前去,关切道:“大少夫人,可用请大夫来?” “无妨。” 北冥汐吐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颇为不在意地摆摆手,“兴许是这些日子吃坏了,也不知道怎么,总是吐,总是吐。” 顿了顿,又道:“你不必理我,我多歇息一番,喝些热水缓缓就好。” 她既然这么说了,轩辕列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那大少夫人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的好,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轩辕列借着这由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看着轩辕列仓皇逃窜的身影,北冥汐心中暗恨,有心想挽留,苦于身子实在是不争气,只好无奈作罢。 “真烦,也不知最近怎么,身子居然这么差,每日实在是烦心的很。” 北冥汐一脸懊恼,恨恨自语一句,忽又是一阵恶心翻涌,顾不得其他,匆匆寻了个偏僻地方吐几口,仓皇回房去了。 几步冲回房中,北冥汐顾不得其他,只冲侍女吩咐一句,“让厨房晚饭别做别的,我只喝些解腻开胃的梅子汤。” 说完这句,北冥汐就厌厌躺回房中,不愿开口再说什么。 万俟晏这会儿正在,看着北冥汐这举动,忙关切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食欲不振吗?” 北冥汐懒得回应他,只不耐烦摆了摆手,“我哪里知晓?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成天吐,胃里都要只剩酸水了。” 说罢,北冥汐又愤愤偏过头去,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我现在要先休息,你别来随便打搅我。” 甩下这句话后,北冥汐被子一盖,躺在那里,是再也不愿回应万俟晏了。 万俟晏倒是早就适应了她这脾气,也不生气,只若有所思盯了北冥汐背影许久,眼中闪过些许探究。 次日,万俟晏偷偷从外面带来个大夫,带到将军府,见了北冥汐。 该叮嘱的那些路上早已叮嘱过了,他现在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淡淡吩咐一句,“去好好看看,若是看不出来,那就拿你试问。” 大夫被他气势吓到,哪里敢多言,只小心翼翼走到北冥汐身边,想要替她看诊。 瞅着眼前这幕,北冥汐眉头狠狠皱起,有些不耐烦,“你这是做什么?” “公主这几日不是身体不适吗?属下就擅作主张,请了个大夫帮您看看,这看看不也放心一些吗?” 万俟晏态度恭敬,且北冥汐这几日确实不舒服的很,大夫都来了,索性也就不再推拒,勉强点点头同意了。 那大夫细细诊了许久的脉,眉头锁了许久还是没开口说话。 万俟晏等的有些不耐烦,按耐不住问了一句,“怎么回事?诊出个长短没有?” 大夫眼中有些惶恐,纠结许久,终是咬咬牙,“若……若老夫这没诊错的话,夫人这可是喜脉啊。”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房中是诡异的沉默寂静。 不知静了多长时间,北冥汐猛地一甩袖,将桌上东西都拂掉,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发出尖锐声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她狂乱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似是被眼前这真相击昏头脑,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万俟晏刚想走向前去同她说几句话,北冥汐却好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一样,连连后退,眼中的逃避和厌恶明显刺伤了万俟晏。 那一闪而过的欣喜迅速消失,万俟晏眼底黑了片刻,静了静,把大夫遣出去。 “公主,这会儿这里就你我二人了,您……是不想要个和属下一般的孩子吗?” 万俟晏心底隐隐作痛,他看着北冥汐目前还算平坦的小腹,明明心中已经痛极,却还是假装平静的问道。 北冥汐眼睛睁得老大,“你莫不是疯了,我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平时玩玩也就算了,这闹出个孩子来,我怎么会想要?” 明明从她的动作早已猜出端倪,可听见北冥汐的话语,万俟晏还是觉着心中似有一把利剑穿过,只留下空荡荡的大洞。 就在北冥汐说出那句话的同时,他感觉自己心里,似乎也有一部分随着北冥汐的话死掉了,“属下这般卑微若蝼蚁的身份,公主瞧不上眼也是在所应当,刚才是属下僭越了,该罚。” 语罢,万俟晏沉沉垂下头去。 北冥汐哪里管得了他这些个想法,她现在心底早已经是慌张的很,旁人是一点都顾不上的。 “我就说最近怎的每天想吐吃不下饭,总想吃酸的,还觉得腰身比以前圆润,原是因为这个。” 北冥汐胃里泛起一阵恶心,生理和心理上的都有。 她还是有点不能接受,自己肚子里,竟就已经怀了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孽障,“不行,这东西绝对不能留着!” 慌乱之中,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人影来。 许碧清! 北冥汐满脑子都想的如何除去这个孩子,顾不得去管什么其他,只匆匆吩咐了人去送信,准备悄悄去见一趟许碧清,向她求助。 从始至终,北冥汐从未把眼神施舍给站在一边的万俟晏。 万俟晏也就这么默默站着,直到北冥汐准备好,坐着马车前去寻许碧清,他才微微动弹一下。 房中此时除了他并无其他人,而他也只安静站着不发一言,不知过了多久,房中才传来低低的笑声。 似是困兽,笑声中充斥着疯狂和不甘。 …… 另一边,北冥汐悄悄联系了许碧清,二人掩人耳目,寻了家僻静茶馆见面。 北冥汐大致把事情和许碧清讲了,许碧清的眼睛渐渐瞪大,继而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我早叮嘱过公主,平时玩玩也便罢了,这种事情一出,公主想怎么解决?” “我这不是想不出法子才来问你吗?我如今的身份,这孩子是万不能要的。可若是寻大夫流了它,难保不会动静太大,也只有弊端。” 闻言,许碧清沉吟许久,久到北冥汐都忍不住想再问一遍的时候,她才眼前一亮,“别的不说,我只问一句,靖国四皇子是不是在姬家?” 北冥汐不明白她话题怎么跳的这么快,颇为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承认。 许碧清眼睛一亮,脑子转得飞快,“我还愁怎么妥善解决问题,这不是瞌睡来了枕头吗?” 语罢,不待北冥汐开口,复又继续说道:“你何不趁此机会,干脆把事情嫁祸到四皇子头上,到时候大可不必担心那么多,况且,没准是个一石三鸟的好计划也未可知。” “何出此言?” 第464章 削去封赏 强压之下,北冥汐别无选择,只低垂下了头,再无言语。 冷若岚还不罢休,冷哼一声,盯着北冥汐的肚子,目光好像要吃人一般。 “我也不管你肚子里头的孩子是谁的,总之绝对不会是姬家的种,这般给姬家蒙羞,你肚子里头的孩子也不用要了!” 说罢,冷若岚淡淡吩咐道:“按姬家的规矩,杖责三十,就逐出府吧,将军府没有这种不守妇道的儿媳妇。” 眼看着两个大汉拿着棒子气势汹汹走来,北冥汐还算平静的表情登时一变,连连后退,神色惊恐,“我是堂堂北蛮公主,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北冥汐大吼一声,见冷若岚不为所动,又咬牙道:“这肚子里头的,是靖国四皇子的种,区区一个姬家,还没资格来打掉这个孩子。” 冷若岚早已气的狠了,又本就不喜北冥汐,怒火攻心,哪里会管她说的这些劳什子东西?只是吩咐人过去。 万俟晏伸手想要阻拦,可他不过一人之力,哪里抵得过,也被人按在旁边,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大汉像北冥汐走去。 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些后悔。 自己当初那般决绝,跟从姬长夜,是不是一种错误? 没等万俟晏想明白,事情就已经终结,冷若岚淡淡道:“这等不守妇道之人,即使是北蛮公主我也不敢要。” “从今往后,你便不再是我姬家人,休书我也会送去。” 就这样,北冥汐被冷若岚生生下了休书,扔出姬家。好在念着她是公主,又怀有身孕,冷若岚手下的人并没下什么狠手,方才只是虚张声势,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公主,还能走动吗?” 其余的仆从仍在姬家,只有万俟晏陪着北冥汐,他偏过头看看,颇有些担忧的问道。 北冥汐走路略有些踉跄,眼中射出火一般的屈辱愤怒,“我堂堂北蛮公主,何时被这般侮辱过?今日之事,决不能善罢甘休!” 就在这时,北冥汐忽然感觉肚子一阵绞痛,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流逝,翻江倒海的,让她瞬间就白了脸。 一直密切关注着北冥汐的万俟晏顿时慌了神,扶着北冥汐不知所措,“您这是……你还好吗?” “我的肚子……”北冥汐痛得一下子跪倒在地,扶着肚子连话都说不出来,豆大的汗珠直直往下落,却擦都顾不上擦。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万俟晏眼尖的看到北冥汐身下渐渐红了,不断有血液流出,渐渐就汇做一条小河。 “公主,公主!” 不知如何去形容现在的心情,万俟晏只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慌乱过,手足无措,抱着北冥汐好像是抱着一块易碎的瓷器一样。 此时的北冥汐已经因为大出血失去不少力气,整个人奄奄一息,连反应都很微弱。 万俟晏无助极了,生平第一次这般后悔。 就在他心底慌乱悔恨时,忽然,一个疑惑中夹杂着些担忧的女声响起,“这是怎么回事,嫂嫂怎么了?” 顾不上去多想,连面子都顾不上了,万俟晏一个翻身跪在地上,连声道:“求求您,救救公主,她不行了!” 来人正是叶桑,看着眼前这严峻情形,她也顾不上多说什么,只沉声道:“好,你带着她来我这儿,速速医治。” …… 经过一番紧张的治疗后,叶桑从房间中出来,疲惫抹抹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公主怎么样了?” 看着万俟晏焦急模样,叶桑叹口气,坦言道:“嫂嫂大出血,孩子是保不住了,所幸救助及时,人无大碍,日后还要好生休养。” “人没事儿就好,人没事儿就好。”万俟晏连连喃喃自语,目光恍惚,叫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念叨一会儿,又凝神看向叶桑,正色道:“少夫人此次救了公主,是小人欠您人情,日后若有报答机会,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叶桑摇摇头:“做大夫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倒是嫂嫂为何会……” 她对北冥汐和万俟晏的事情略知道些许,但具体的还是不大清楚,也因此疑惑万分。 “此间详情恕小人无法详细同少夫人言说,日后有缘再详细解释。” 万俟晏沉声道:“公主在这里略做休养,一会儿小人便带她离开,不会给少夫人添麻烦。” 见他态度坚决,显然心中已有了主意,叶桑也不再劝,只把疑惑深深埋藏在心底。 她只看着万俟晏安排好马车,又把仍在昏睡中的北冥汐小心翼翼抱上马车,一路向前离开姬家,再无留恋。 待到北冥汐醒来时,已经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昏迷前那痛苦似乎还刻在脑海里,北冥汐惨叫一声,猛的坐起身来。 “公主您醒了,现在还好吗?”听到床上动静,万俟晏一脸担忧站在床边,关切看向北冥汐。 北冥汐恍惚摇头,“没什么事,但是我的孩子……” 她下意识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那原本略微有些起伏的弧度现在已经归为平坦,一点小生命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了。 “孩子保不住了,但所幸您人没事,是少夫人来的及时,救了您。”万俟晏眼睛黯然片刻,垂头慢慢说着。 他把北冥汐当初昏迷时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又道:“现在属下已派人前去联系大皇子,相信不日就能获得消息。” “好。” 北冥汐茫茫然点点头,忽的眼眶一红,痛哭失声,“我的孩子,本以为我并不期待他,怎的他离开了,我却这么伤心。” 看北冥汐在他怀中哭的惨然,万俟晏也是忍不住的眼眶一红,这毕竟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孩子,他也是伤心的。 可失去了孩子,换来公主,他内心其实并不后悔,只是还有些遗憾罢了。 北冥汐哭了许久才缓过来,眼中射出无尽恨意,“这条债,我要让姬家血债血偿,若不是他们,我的孩子怎会没有!” 听她这么说,万俟晏却道:“此事还需再说,况且若不是少夫人,公主现今怕是还生死未卜,公主倒不如先想想,事情是如何暴露的?” “此事我倒也有些疑惑,明明早已做出计划,为何会突然东窗事发?” 万俟晏沉静道:“若属下说其实是因为许碧清呢?公主不知道吧,许碧清早就对四皇子芳心暗许,也因此把您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这说辞是他先前就和姬长夜商量好的,许碧清此人心思深沉,若能借此机会斩断北冥汐同她的关系,自是再好不过。 北冥汐起初不大信,后来听万俟晏细细解释一番,也就深信不疑了。 “好个许碧清!” 顿了顿,又道:“我还当先前为我出主意那么积极是姐妹情深,原来都是一场空!许碧清,今日之仇不报,我便不是北蛮公主!” 北冥汐越想越气,索性不顾身子尚未养好就翻身而起,对万俟晏吩咐道:“拿纸笔来,我要和皇兄好好说说这次的事情。” 她知道北蛮和许碧清有商业往来,若想报复许碧清,自是先要从此处入手。 “让皇兄好好看看这许碧清的真面目,日后也好防着些。” 北冥汐奋笔疾书,没过一会儿功夫便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张信笺,封好托万俟晏联络北蛮在京城的人,把信送给北冥烈,“接下来,就只等皇兄收到消息了。” 喃喃说了这么一句,北冥汐忽的靠到万俟晏身上,脆弱道:“我只剩下你了。现如今,我才知原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真意,其他人都是虚的。” 没想到幸福来的如此突然,饶眼前是他一直都肖想的人,万俟晏还是愣住了。 他犹豫很久,才缓缓伸出手来,回抱住北冥汐。 彼时,快马加鞭下,信很快回到北蛮,传到北冥烈手中。 北冥烈收到信略一挑眉,“那丫头倒是舍得给我写信了,我还当是忘了我这个哥哥,盼不来她的消息呢!” 说着,北冥烈随意拆开信看了起来,眉头却由一开始的舒展,变得越来越紧皱起来。 到最后,北冥烈霍然站起身猛的一拍桌子,面容扭曲,“好个许碧清,是欺我北蛮无人吗?竟敢如此放肆!” 他暴怒之下,连连对着墙砸了数下,只把好好的墙砸的破碎不堪才勉强算是冷静下来,深深喘了口气。 “传我命令,日后北蛮中断一切同许碧清的商业往来,就算是一根线一根针,北蛮都不再会卖给许碧清。” 冷冷吩咐一声后,北冥烈眼珠子一转又道:“记得背地里头做,别让人看出端倪,暗中断了往来就行,另外我还有些事情要吩咐你。” 他附耳在心腹旁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才直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光芒,“许碧清,我北蛮从来就没有好惹的人,你做错事情,就要承受接下来的代价。” 可怜许碧清此时身在京城还一无所知,丝毫不知道后面有什么样的风暴正在等待着自己。 第465章 想要召见 雪灾肆虐,难得一个晴日,京城瞬间便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街上游人如织,小摊贩的叫卖声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兰枝坊却是一派萧条景象。 铺子关着,堂内坐着好几个账房和管事,许碧清端坐在上位,看着这些人低着头忙忙碌碌拨弄着算盘,挥毫记账。 “怎么样?” 许碧清目光有些涣散,昨夜本就没怎么好睡,今晨才来铺子里,就瞧几个掌柜管事已经在兰枝坊候着回话了。 北冥烈竟这般决绝断了与自己的往来生意,又是在如今这个时候,实在是让她措手不及。 听人问询,为首的账房先生记下最后一笔账目,搁笔起身,朝着许碧清作了一揖,“回小姐,小人粗略算了算,单这几日,各处就已亏损五万有余。” “五万?!”不小的数字让她身子一颤,不过短短几日时间,就已经赔了五万左右,长久以往,该怎么是好…… 看着许碧清脸都白了,旁边的一位掌柜上前宽慰道:“原不是什么大事,小姐的福气旺着呢!这不,今儿一早太子爷就让人抬了好几箱聘礼来,我们可都是瞧见的!” 其余几人见状,也停了手下的动作,脸上堆满了笑,一同附和着,“是啊是啊,虽说殿下在朝中的职务被停,可再怎么也是当朝东宫,依我们看呐,小姐确是有福气的!” 这些话飘进许碧清耳里都成了废话,这样的恭维于她无用,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太子如今能来求娶,是她自己私下里做的努力。 意料之中罢了。 微微勾了勾唇角,许碧清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账面记清楚些,户部后来虽查得不多,可到底小心驶得万年船。” 自从上次被云世坤那个老狐狸狠敲了一笔,户部就经常派人来查账,多请了两位账房,便是为着保险起见。 “是,许小姐放心。”这些人都是老江湖了,见人面上并无多少喜色,便都歇了话题,低头专心算起了账。 堂内一时只回荡着算盘珠子相碰,翻书取纸的声音。 许碧清起身回了后院,瞧着院子里摆放着的几个大红箱子,那些都是云凌天谴人送来的聘礼。 想来这会子,他当是入宫请旨去了。 “小姐,这些东西是抬进房里还是?”身旁的丫头一脸艳羡地看着这些聘礼,以她的身份,心中自然不免羡慕。 许碧清极其随意地扫了一眼箱子,语气却有些冷淡,“叫人开了库房,抬过去就是了。” “是。” 不说别的,在如今这个局势下,人人都对太子是避之不及,此时让他向皇上请旨赐婚,成了的几率是极大的。 许碧清想着许多事,只觉得有些头疼,遂抬手揉了揉颞颥,深呼了一口气。 入主东宫之后,日子可还长呢,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 彼时,风无涯正要走出长廊,远远地便听见书房内传来了一声脆香,忙加快了脚步过去。 房门大开,才到门口,就瞧见卿儿手足无措地站在里头,面前是一地的陶瓷碎片,一时忍不住,出声厉斥,“你到这儿做什么!” 卿儿回过头一愣,睁大了眼睛,随即便哇哇大哭起来,小手将袖子攥得可紧,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意识到自己凶到了孩子,风无涯一瞬后悔,也不管地上的瓷片,蹲下-身子便将卿儿轻轻揽到怀里,温声安慰着:“好了好了,卿儿不哭。” 卿儿哪里懂得这些事情,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凶,只晓得风无涯一向脾气很好,想到这里就哭得更委屈了,“呜呜呜……” 随着她打了个哭嗝,门外忽的站了个婢女,待人回头后方福了福身子,“公主让奴婢来带小郡主过去,说是姬少夫人来了,要引小郡主去玩呢。” 听见“姬少夫人”四个字,卿儿的哭声顿时停了下来,眼前一亮,似乎是完全忘记了风无涯这回事,迈着小步子跑到了婢女身边,眨了眨眼。 叶桑来了。 风无涯扫了扫门口的婢女,又深深望了一眼卿儿,深叹了一口气,丢下一句“去吧”,便转过身直直注视着地上的瓷片,再没了话。 婢女则带着卿儿一路直直出府,到了道前停着的马车跟前,挪了脚凳过去,小心翼翼扶着卿儿要上马车。 卿儿半个身子探进去,见是长公主,眯了眯眼,笑嘻嘻地跳了下去,一边跑向后头的那辆马车,一边说着,“我要跟叶姐姐坐!” 角梅见状忙打起了帘子,拉扶着卿儿上了车内。 “叶姐姐!” 看着眼前的小人儿歪着头朝自己笑,叶桑心中的阴郁情绪顿时一扫而空,摸了摸她的头,“今天带卿儿入宫玩,我们去看宫里的冬桂,好不好?” “冬桂?”卿儿眨眨眼,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重重点了点头。 她伏在叶桑膝上,抬起小手拽车内四角挂着的香囊流苏玩,思绪也慢慢飘了开来,糯糯的声音听得人心都要化了,“叶姐姐,卿儿想吃圣叹楼的果子,可是姨母不叫人买。” 叶桑抬手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柔声笑道:“为什么呀,还不是因为卿儿太爱吃甜了,这样可不好哦。” “唔……” 卿儿扁了扁嘴,不再说这个话题,偏过了头枕在叶桑怀里,感觉到手肘有些被硌着的感觉,并没有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徐徐停了下来。 下了车后,一干人迈入宫内,步履款款,踩在青石板铺就的宫道上,卿儿仍是走一走跳一跳,十分活泼。 路过的宫女太监见状,纷纷退避到了两道旁请安,尤其怕冲撞着这位小郡主。 叶桑与长公主并肩走着,忽的就想起来姬老将军,也不知他如今在边疆是何处境,是否安好无恙。 未时过半,因卿儿喊着饿了,行至一处水榭时,几人便停了歇息,命人传了些糕饼奶茶来。 将小人儿拉到怀中抱着,叶桑扫了一眼桌上的盘盘碟碟,捏了一块栗子糕递给了卿儿,“堪堪入冬,想来这几日新贡了板栗,卿儿尝尝喜欢吗。” 拿过栗子糕,卿儿咬了一大半入口,边吃边睁着大眼睛连连点头,以表喜欢。 瞧她吃得差点噎住,叶桑轻拍其背,一旁的长公主则端了茶喂到了卿儿嘴边,脸上笑笑的,“慢点儿吃,宫里又没人同你抢。咱们卿儿若是喜欢,就是把御膳房的栗子糕都寻了来,谁也不能说什么,是不是……” 逗弄着孩子,长公主神思一瞬有些飘忽,面上笑容收敛,正愣神间,身前的卿儿忽然笑着跑开了,“不吃了不吃了,我要去那边玩。” 长公主直了身子,将茶盏放于桌上,几个婢女太监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卿儿却只许他们远远地跟着,不允近前。 这边叶桑与长公主拉扯着家常话,笑着谈论卿儿这几天身体如何,吃得又多了些,如何巴巴地念着圣叹楼的糕饼果子。 另一边,卿儿跑着跑着就到了长乐宫附近,一阵香气扑面而来,吸了吸鼻子,耳边传来了颇为动听的箫声。 “咦?” 捏了捏衣角,卿儿心内十分好奇,循着箫声走了过去,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一直到了亭内人身后,都没有被人发觉。 出奇地静静听完了余下的半段曲子,卿儿只感觉心神宁静,这才唤眼前人,“娘娘吹的这是什么呀,好好听呀!” 温锦绣被这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上的箫差点都要掉了,握紧了箫,这才垂下目光去看这个小孩子,“你知道我是谁?” 她的声音温柔极了,温柔当中又透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卿儿对她有着一种莫名的亲近和喜爱,“姨母说过,这里是内宫,所以能在这儿吹-箫的都是宫里的娘娘。” 说着,卿儿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上的箫,又抬眼望了一眼温锦绣,眸子不由自主深了深,“我叫卿儿。” 看着眼前孩子稚气白嫩的小脸,温锦绣心中一股暖流,抬手掀起了白纱,莞尔一笑,恍若神仙妃子,“方才的曲子叫《关山月》,应是我家乡的曲子。” 说应该,是因为她也不大能记得清楚了。 可每次吹奏这首曲子时,自己总会感觉有一种莫名又突然的归属感与思念之情。 卿儿对上她那双似水的眸子,鬼使神差般的想到了袖子里还藏着东西。 小心翼翼地摸出那小枝素心梅,放在手心,捧到了人面前,“娘娘,这个送给你。” 感受到小姑娘对自己的喜欢,温锦绣笑了笑,准备去接物时,那手心里的素心梅映入眼帘,顿时令她头痛欲裂,紧接着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卿儿不过是个孩子,哪里见过这般场面,一下子惊得连连后退,手上的素心梅也掉在了地上,她自然完全不曾发觉。 心神慌乱之间,原本跟着的那几个宫女太监,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匆忙赶了过来,“小郡主……传太医!” 第466章 无师自通 早有资历长些的宫女,见这阵势忙跑回去禀报长公主。 叶桑与长公主得了消息,跟着宫女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还未到,叶桑便瞧出来这是往落月亭的方向,心中不免一顿。 二人不一会儿便赶到,远远的就看见落月亭里一阵慌乱。 长公主快步上前,把卿儿从宫女身边拉到了自己怀里,蹲下-身将人抱住,拍背安抚着,“卿儿不怕,不怕啊……” 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只是刚刚被那场面唬住,站在那里怔怔地也不苦闹,这会子见到亲近的人,一下子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长公主此刻一心只扑在卿儿身上,温锦绣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宫嫔,她如何也不放在眼里的。 叶桑四下望了望,见太医还未来,快步上前到了温锦绣跟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她看见这张脸时,还是足足愣了有好一会儿。 “少夫人,少夫人?” 被一旁宫女的呼唤声拉了回来,叶桑摇了摇头,努力抑制住自己心里的情绪,蹲下-身搭上了温锦绣的手腕,为其把脉。 “脉迟缓无力,宽而涩……” 叶桑心下念着脉象,忽的睁大了双眼,这脉象竟像是有药瘾,如今出现了戒断反应一般。 挪动的手指动作一顿,叶桑站起身,从怀中取了一个布包出来,打开之后,是一些大小不同的银针。 “少夫人,这……” 一旁的宫女见状,不免有些担心,毕竟太医还没来,这胡姬娘娘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任由贸然施针,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们可担待不起。 叶桑针才取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声,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未说话另一个宫女便厉声开了口,“你担心什么,少夫人的医术可不比太医院的大人们差,太医未到,此时若是耽误了才更不好!” 被如此一说,宫女有些怯怯地点点头,搭了把手将温锦绣放平在地上,方便叶桑施针。 几个穴位扎上了银针,没过多久,温锦绣便缓缓睁开了眼,一睁眼看见叶桑的面容,不知怎的竟心中一颤,“唔……这是?” 她方才晕过去,这会子有些恍惚,一时想不起方才发生了什么,只看着面前的人提起笔铺在桌上写着药方。 叶桑有些说不出话来,百感交集,脑子里一片混乱,命婢女将温锦绣扶到亭内坐下,把写好的药方递了过去,“这是缓解头疼的药方,娘娘您谴人将此方交太医院,照方煎服就是。” “你怎么知道?”温锦绣很是不解,自己与眼前的人也并未见过,才刚听宫女说是姬将军府的少夫人,头疼之事原也只有风无涯一人知晓。 叶桑愣了愣,忽的想起自己曾碰见过风无涯入宫来为这位胡姬娘娘诊治,遂试探性地说道:“脉象已现,不过我听说有位风神医常常入宫为您诊治,娘娘觉得他医术如何?不如将其请来,也好一起辩证再下良药。” 提到风无涯,温锦绣的脸色登时一变,这样明显的反应悉数落入了叶桑眼里,不由得猜测又多了几分。 温锦绣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一抹倩影朝这边跑过来,侧过头一看,正是桑桔,遂连忙敷衍了过去,“男女有别,何况尚在此地,有少夫人的药方足矣,还是不劳烦风神医了。” 她这么一说,叶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正这时,卿儿拽着长公主走了过来,仍是抽抽噎噎的,有些委屈地叫道:“叶姐姐。” 叶桑抬手摸了摸卿儿的头,见小人儿在宫里待不住了,便起身告辞,“娘娘回宫好生歇息,我先告辞了。” “在宫中烦闷得紧,少夫人若是无事,可否留在宫中陪我些时候?” 温锦绣开口留人,她一醒来看见叶桑时,便觉得与她好似见过一般,一见如故,忽然就舍不得让她离开。 “府中事务繁杂,恕不能作陪。” 叶桑怔了怔,心下有好多话,说出口的却只这么一句,她实在心烦意乱,在这里再待一秒都是煎熬。 见人不愿,温锦绣面上显现出了一瞬的失落,却也没有强留,“罢了,既如此,少夫人往后若有空,可要常入宫来陪我说说话。” “好。” 叶桑应了一声,朝着人福了福身子,遂转身牵起卿儿的手,与长公主一道出宫。 沿着长乐宫边上往外走,叶桑此时情绪才稍稍安定下来,可满脑子都是温锦绣的模样。 想起先前轩辕列在信中所说的话,以及那幅女子的画像,她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卿儿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一眼长公主和叶桑,见着两个人都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免有些不悦,“叶姐姐,你在想什么呀?” 闻人言入耳,叶桑面上挂起了笑,从袖中拿了一颗糖递了过去。 正逗弄着孩子,西北角的小径上忽然走出来了一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风无涯。 叶桑脚步不由得一顿,看着人朝自己走过来,她已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长公主,少夫人。” 风无涯与长公主对视了一眼,看向叶桑时,面上却没了往日的平和,反而很是冷厉,让人不寒而栗,“我听说胡姬娘娘在宫中晕倒了,现下如何了?” 他消息竟这般灵通,她们这还未出宫呢,人就已经到了。 “是,方才我为娘娘施了针,已经醒过来了。”叶桑知道瞒不过他,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她开了药方的事情,毕竟方才瞧着温锦绣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大对。 何况刚才为其把脉时,竟发现了戒断反应,实是叫人匪夷所思。 风无涯点点头,再没了话,只是弯下腰拍了拍卿儿的肩,与二人说着,“我还要去给娘娘瞧病,先行一步了。” 语罢,瞥了一眼叶桑,转身便往长乐宫的方向去了。 待人走后,叶桑才发觉自己又是出了一身冷汗,风无涯虽还是她师傅,可如今二人相处起来,早没了以前的平和轻松。 甚至于,叶桑竟然从他刚刚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狠厉和猜忌来。 及至西华门外,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各自上了马车,车轱辘碾在青石板上,发出碌碌的声响。 出了皇宫,同卿儿依依不舍地告别后,叶桑独自在街上转了转,将至酉时,才回了将军府。 几日时间转眼过去,天又下起了大雪,灾情虽然有所缓解,可昊国上下仍是一片凋零之景。 晨起,被婢女侍候着洗漱,妆罢,听见外头的风直刮得窗子吱呀作响,叶桑又披了一件银狐大氅,方才推门而出。 檐下挂着些长短不一的冰棱子,叶桑站在屋檐下,抬手紧了紧大氅的系带,手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天又冷了些。”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也并未回头,不用想都知道是姬长夜,“你可是要出去?” 接了朱颜递过来的描金暗漆暖炉,姬长夜走到了叶桑身边站定,点了点头,“今日太子大婚,再怎么样,我还是要去的。” 闻言,叶桑才忽的想起来此事,原来钦天监定的日子是今天。 还未说话,姬长夜复又开了口,“你若不愿大可不必去,今儿天也冷,在府中好好歇着吧。” 叶桑笑着微微颔首,她不是那不分轻重缓急的人,自己再与许碧清有恩怨,可今日毕竟是东宫太子的大婚之日,更何况是在如今这般局势之下。 思来想去,她对此也并无多少兴趣,只是叮嘱他,“先前就听闻许碧清塞了个丫头到太子府,如今竟自己嫁了过去,只怕是早就设计好了的。” 顿了顿,看了一眼周围,见并无外人,才继续说道:“将东西收好,无论如何,今日过去还是小心提防着最好。” 听了这话,姬长夜的神情较方才稍严肃了些,郑重地点点头,“你说的我都明白,夫人放心就是。” 说完之后,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朱颜和许烟,“我记得你们前些时候才入府,怎么这么快就在屋里伺候了。” 大家贵族府上,内里外头伺候的丫头仆妇向来都是有规定的,像在主子屋里头伺候的,都是极懂规矩又得青眼的。 被主子关注到,两个丫头心中难免紧张,却还是大着胆子回话,“回少爷,是冬九姐姐教导得好。” 原来如此。 府上这些事他从来也不怎么关心,今日不过是瞧着这两个丫头青涩,有几分好奇罢了。 转过身毫不避人地将叶桑揽进怀中抱住,姬长夜语气多了几分柔情,“这几日圣叹楼出了新菜式,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待饭时会往母亲那儿和咱们院里各送一份,今儿你便好好待在院里歇着,不必往偏厅陪母亲用膳了。” 即使成婚了这几年,叶桑还是经常会被姬长夜的言行感动,他待自己,从来都是句句有回应,事事挂心上的。 叶桑将姬长夜也抱得紧了些,踮起脚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眉眼间俱是融融笑意,“我在府中你自不必担心,只管放心去就是了。” 第467章 入锦泉宫 院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冷若岚复又开了口,“长夜呢,怎么不见他?” “今儿一早就出府了,母亲忘了吗,今天是太子大婚的日子。” 听了叶桑的回答,冷若岚这才想起来此事,方才真是脑子有些迷糊。 思索罢,又与叶桑安慰了几句,才各自回了房中歇着。 彼时,赫连戬正往京城赶,半道收了轩辕列的信,得知太子大婚,因怕引起昊国上下误会,无奈之下,赫连戬只好便就近住在清化府几日。 一路前行,行到青州府与清化府中间处,赫连戬停了马,问身旁随从,“眼下是何处?” 随从答道:“大人,前面就是清化府了。” 赫连戬勒紧马绳,不假思索道:“那便停在此处吧,顺道看看此处灾情如何。” 先前青州府的灾情之严重,让人看了只觉得心中一紧,眼下到了清化府,也不知情况如何…… 又走了一段,赫连戬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就在眼前的城门楼子,心中有些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走吧。” 几人下马入城,一路都很顺利,而沿途的景象,也让赫连戬几人诧异不已。 原因无他,这一路走来,几乎没什么面黄肌瘦的灾民,百姓们虽说穿着朴素,但却个个面上神态安详,一派安居乐业景象。 街边也没什么流民和乞丐,即使偶尔跑来几个孩童打着雪仗,哪怕穿着有些破烂,面上也带着笑,双颊也是鼓鼓的,有肉感。 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瞧见这样的热闹景象,直让人觉得心里发暖,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赫连戬微睁大眼,“这清化府倒是奇怪的很,怎么其他地方灾情那般严重,这里却安宁祥和,活像是个世外桃源一样。” 他说的没错,比起其他那些全是饥民的城镇来说,清化府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就眼前这情况来看,清化府百姓堪称安康无虞,沿途的积雪也被打扫的很干净,受灾情的影响并不算大。 赫连戬哪里知道,这一切说起来还要归功于叶贾戎的功劳。 叶贾戎早早收到了叶桑的信,便对此次疫症做了准备,早早让人准备好了米面粮食等物资,这才护住了清化府的百姓。 此中种种,赫连戬并不知晓,只在心中感慨万千,遂偏头吩咐小厮,“暂且选个地方先住下吧,在这里呆上几日再说。” 几人随意寻了路边一家客栈进去,因穿的是便服,所以也没引起什么轰动,顺顺利利就在客栈安置下来。 次日即至。 客栈旁有一饭馆,是吃早点的好地方,也是赫连戬体察民情的好时机。 “小二,烦请来一笼包子,二两清汤面,多谢。” 高声喊了一句,赫连戬大刀阔斧地坐下,忽然被不远处的一个男子吸引了目光。 那男子坐在离他两个桌子远处,亦是一人来吃饭,长袖广衫,和他看起来差不多年纪,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察觉到赫连戬的视线,男子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对小二也高声喊一句,“小二,一笼包子,二两清汤面。” 这大早上起来左右也没什么事情,赫连戬闲的发慌,索性站起身来,径自走到男子身旁,冲他微微行了一礼,“兄台,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你我二人就凑上一桌,一起吃个早饭?” 男子颔首一笑,“这倒是不错,说起来你我的兴趣爱好倒是有些相同,别的不说,这早饭口味竟也一样。” 赫连戬抬手挠了挠头,嘿嘿地笑着,“说来也巧,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我瞧兄台这张脸却面熟的很,活像是早就在梦中见过无数次一般。” 也正因为是瞧着面相投缘,他才会这般莽撞地过来,走到这男子身边。 两人聊了几句,小二便端着一个大托盘过来,“二位,您要的小笼包和清汤面好了。”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两碗汤面和小笼包都摆在了二人面前,二人相对执筷,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饭之后,男子主动提议道:“眼下吃完饭还早,不知兄台是否有意,你我二人在街上共同闲逛一番?” 赫连戬本就想要深入了解一番清化府的情况,闻言自然是欣然同意,和男子结伴而行。 二人走在街上,大清早的雪并不算很大,飘飘扬扬的撒在人身上,带来些微冷意,赫连戬,忍不住裹紧了身上衣服。 “这天气可真冷啊!”他感叹一声。 男子深有同感,微微叹一口气,“都说瑞雪兆丰年,殊不知这雪一旦大起来,也会引来灾难。” “旁的不说,这昊国的百姓因着这场雪灾,平白无故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难啊,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男子浓眉皱起来,说着说着,竟已有些愤愤。 赫连戬深有同感,连连点头,“每次这种灾情来临,最为遭殃的还是百姓。” “百姓何其苦,百姓何其辜。” 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头微垂下来,赫连戬竟然从中感觉到了一丝丝苦涩,心情也不由得沉重起来。 两人默默无言,行了好一阵路后,赫连戬才道:“我是昨日来到这清化府的,照我看来此处的灾情并不算十分严重,百姓们尚可安居。” “看这街道上的救灾事宜,安排的也十分合理妥当,看来这清化府的官儿也一定是个能干之人。” 听了赫连戬所说男子眼中有些疑惑,“兄台竟然不是当地人么?”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先自问自答,释然道:“也是,像兄台这样丰神俊秀的人,若是先前就在清化府出现过,那我定会第一时间就注意到。” “我是靖国人,因有些事情这才来了昊国。” 赫连戬眼下-身份仍需隐瞒,所以并没有细说,只是简要的说了一下,一笔带过自己的经历。 男子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他不愿意多说,也就识趣的不再多问,只道:“这段日子昊国灾情严重,不然清化府怕是比现在还要美丽的多。” “待到这灾情稍好一些,兄台再好好逛逛昊国,定能发现其他不一样的风景。” “那就期盼这灾情能早日过去了。”赫连戬深深叹息一口气,心中是满满希望和美好祝愿。 两人相携而行,聊了一路。 虽然二人是第一次相遇,可这一路却丝毫不显尴尬,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临到离别时还有些恋恋不舍。 等到和男子分开,赫连戬才惊觉,刚才只顾着聊天,他竟然是忘记询问那男子姓名。 “罢了,若是有缘的话,日后会再相见的。” 赫连戬安慰自己一句,把那些个胡思乱想按下,只转身回了客栈。 第二日清晨,赫连戬略想了一想,还是去了昨日的饭馆吃早点。 刚刚坐下,没有一会儿他便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视线,赫连戬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来,恰是与那男子对视一眼。 “兄台,有缘。”他微微一笑,遥遥对男子一拱手。 男子眉眼看着也是喜悦的,笑道:“昨日见面实在是太过匆忙,竟然忘了询问兄台名姓,好在今日有缘,又遇到了。” “谁说不是,敢问兄台尊姓大名,日后遇上,也好称呼一句。” “免贵姓叶,名贾戎。” 二人互通姓名年龄,发觉差不了多少,便以“赫连兄”,“叶兄”互称,更觉两人关系更加亲近一层。 今日再相见,关系又比昨日更近一层,二人谈天说地,聊起灾情时又是一样的悲愤,颇为百姓打抱不平。 这不知不觉中,一聊就到了午时,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赫连戬便站起身来。 “叶兄,我就住在这饭馆旁边的福来客栈,天字号一楼,兄台若是以后愿意,来这客栈寻我就是了。” 赫连戬本就是个爽朗性子,再加上二人又投缘,索性就报了自己眼下的住址,大方告知。 “赫连兄客气,以后若是无事,我就多叨扰了。”叶贾戎回之以礼。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个衙役急匆匆过来,在饭馆里头大致搜寻了一番,目光锁定到叶贾戎身上,眼睛一亮,急匆匆三步两步跑来到叶贾戎身旁。 “大人不好,出事了!” 衙役脸色难看的说了一声,叶贾戎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不复刚才和赫连戬说话的轻松愉快,整个人都严肃起来。 “边走边说,回去吧。” 他霍然站起身来,并没有多谈,只简明扼要吩咐一句,就急匆匆地向门口的方向走去,神色严峻。 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出于对朋友的担心和关心,赫连戬不假思索,亦是站起身来,跟着叶贾戎和那衙役。 三人一路前行,直直走到清化府衙门处才停止。 这一路上,叶贾戎和衙役低声谈论着什么,而赫连戬则默默跟在后面不发一言,安静走着,并不打扰二人说话。 直到快到衙门口,叶贾戎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什么来一转身,看到赫连戬后,猛的一拍大腿,懊恼道:“瞧我这一路忙的,竟把赫连兄给忘了。” 第468章 惊险万分 虽是这冰天雪地的,看着前来领物资的百姓那一张张真挚的笑脸,赫连戬就觉得心中温暖,那些寒冷也好像不复存在一般。 “冬去春来,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希望他们日子好过些吧。” 看着远方的大雪,赫连戬深吸一口气,颇为感慨地道了一声。 忙活了好一阵子,待官兵收队后,领头的那个跑到了赫连戬跟前,“将军,物资具已分发完毕。” “好。”赫连戬点点头,环视四周,看着百姓三三两两拿着粮食和物什感恩戴德地散去,心中甚慰,“带着弟兄们寻个好地儿安置下,你们几个跟我去姬将军府。” “是!”随着他话音落下,为首的男人扭过头朝着几队官兵军将说着话,又请示过赫连戬后便带着人走了。 剩下的几个心腹,则与赫连戬一道翻身上马,按着方才问到的路线迅速往将军府赶去了。 另一边,客栈内。 叶项伯百无聊赖地坐在房里喝着茶水,茶水涩得难以入口,打开茶壶盖子,看着里面的茶叶末子,他眉头一皱。 若不是叶桑这个贱人,他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连口好茶都喝不上。 当初叶家之事,因为有他的纵容和视而不见,导致如今云世坤暗地里对自己也使了绊子,许氏又被姬长夜不知关在哪里,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 思绪万千,越想越气,叶项伯拿着杯子的手捏得更紧了,满心都是恨意。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叶项伯问了几句,外头却一声回答也没有,只是不断的响起敲门声,他只好起身开了门。 才一开门,门口就堵了两个大汉,高大威武,腰间还跨着剑,叶项伯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只觉得害怕,“两位这是……是不是找错了人?” 男人扭过头看了看整个楼层,回过头朝人说道:“没错儿,你是叶项伯吧?” 叶项伯胆战心惊的,在摸清楚情况之前,也不敢承认,正揣测犹豫时,其中一个男人又开了口,“你不用怕,我们是太子府的人,主子要我们请您过府一叙,还望叶老爷务必赏脸。” 这话说得极硬气的,再看这两个人的相貌和气势,也知道他们丝毫没有同他商量的意思,哪里容他不答应。 叶项伯不敢不应,只是又问道:“那二位的主子自然是太子殿下了?” 听见这话,二人对视了一眼,思忖片刻觉得告诉他也没什么,“是太子妃,兰枝坊的掌柜许小姐。” 许小姐?太子妃? 叶项伯在京中这些日子,也听说了太子成婚的消息,原来是兰枝坊的许碧清。 看叶项伯愣神,其中一个男子上前了一步,说话的声音直冲到了他耳朵里,将思绪拉了回来,“叶老爷,马车在外头候着呢,咱们走吧。” 毕竟是太子府的人,叶项伯不敢含糊,点头哈腰地应声,跟着往外走,“是是是。” 下了楼,一路出了客栈,才一出门就看见两边有人盯着自己,叶项伯看向他们时,他们竟也丝毫不移开视线,嚣张至极。 太子府的人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扶着人上了马车,驾着车在闹市中穿行而过,直奔太子府。 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盯梢的人吹了个口哨,便有暗卫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跟上了那辆马车。 因行驶得快,马车不免有些颠簸,叶项伯看着马车豪华精美的内饰,心中已然一动。 正思索着什么,马车已经徐徐停了下来,掀开帘子将头探了出去,原已到了太子府。 “到了。” 随着外头男人的声音响起,叶项伯小心翼翼地跳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太子府高悬大门上的牌匾,跟着二人入了府中。 那跟过来的暗卫也在拐角处停了下来,眼见着叶项伯进了太子府,眸子深了深,转身便回去报信。 太子府中人并不多,许是受此次赈灾之事影响,叶项伯跟着男人一路只敢低着头往前走,偶尔悄悄抬眼打量打量,并不敢放肆。 到了一处院落,男人停了下来,示意叶项伯进去。 叶项伯怔了怔,有些紧张地舔了下唇,抬脚迈进了院子里,两道站着的婢女小厮朝着他行了一礼,并无声音。 才入了房中,身后的门就被婢女关上,叶项伯也不敢抬头细看,一进去就跪在了地上行礼,“草民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许碧清懒懒地倚在贵妃榻上,半晌才悠悠开了口,“免了,坐吧。” 叶项伯悻悻坐下,这才敢抬头去看人,瞧着这太子妃也并不是什么狠厉角色,神态比方才轻松了些。 “我也不同你拐弯抹角了,此次请你来,是想问问你叶桑的事。”许碧清开门见山,并不打算与他多言。 提到叶桑,叶项伯想起太子大婚那日自己在将军府所受屈辱,却因此事更加敏感了些,只强装镇定,禀道:“她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少夫人,草民与她并不相熟。” 见他不肯承认,许碧清一时有些无措,这人还真是奇葩,别的人倒也罢了,他与叶桑是父女关系,莫不是把旁人都当傻子。 虽如此想着,许碧清也不恼,略坐直了身子,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你别怕,我并不想为难你,叶家的事我也已经调查过了,想必你也不待见你这位好女儿吧。” 这话倒是说中了,叶项伯不由得看向她,却因摸不清对方到底与叶桑是敌是友,在认与不认之间犹豫着。 他还犹豫着,许碧清就已经站起了身,“我与她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并无他意,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 “什么事?” “皇家的事。” 此话一出,叶项伯顿时愣在了那里,看样子许碧清所说的正是叶桑身世一事。 见他神态如此,许碧清拿捏足了太子妃的气势,好一番威逼利诱,才叫叶项伯将这些陈年往事悉数告诉了她。 这么多事听进耳里,许碧清只觉得曲折离奇,就跟电视剧一样,可自己与叶桑来到这里,不也是跟电视剧一样吗? 想到这里,许碧清不免有些感慨,很快便又沉浸在了仇恨和野心里,“若是我叫你改口说我才是他的女儿呢?” 闻人言入耳,叶项伯身子可见地抖了抖,脸上带着诧色,整个人颤颤巍巍的,“这、这若是被发现……” 不待他说完,许碧清便没了耐心,面上尽是狠厉之色,“你若是答应,我自有法子确保万无一失,今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不答应,只怕整个昊国也再没有你的栖身之地。” 好狠的女人。 人不可貌相,叶项伯如今才算知道了。 方才见她还觉得不过如此,谁知就这么一会儿,眼前人的身上就显出如此大的阴暗和狠厉来。 沉默良久,眼见着许碧清不容拒绝,只好一咬牙应了下来,却还是有些担心,“只是此事过于重大,还请太子妃下手时思虑周全些,以防引火烧身。” 许碧清冷笑,只怕他是担心这火烧到自己身上吧,“知道了,此事你不必管,我自有安排。” 说完这话,许碧清端起一旁矮几上的茶盏,刮着茶盖子,一脸的高深莫测,眼中神情让人不可捉摸,更是让叶项伯暗暗姬长夜倒吸了一口凉气。 彼时,赫连戬一行人到了将军府。 因他们才一入京,府里便收到了信,此刻到了大门口,轩辕列与姬长夜具在门口相候,一则是为了给赫连戬接风洗尘,二则要引着他们避开主院,免得冲撞了冷若岚院里的才是。 待几人翻身下马,将军府的小厮忙跑上前牵过了各人手中缰绳,牵了马去喂草安饲。 见到轩辕列,看着那身形只觉得他又消瘦了些,“主子。” 轩辕列面上笑容淡淡,眼中的欢喜却是很明显,“可见过皇上了?” “见过了,又才帮着发了粮食和物资,完事儿就赶过来的。” 赫连戬说着,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姬长夜,抱拳见礼,“姬大人。” “赫连将军大安。” 对待此人,姬长夜算得上是十分客气,不仅因为他是轩辕列的得力干将,也是敬佩此人的胆识和魄力,这样的人是一千个人里也寻不出几个的。 几人简叙几句,令下人搬了行李物件,转身入了府中,姬长夜又唤了柏琴来领着几人安置招待,自己则往淮南院去了。 才刚进门,便瞧着叶桑站起身朝自己走了过来,“方才探子来报,说他跟几个人进了太子府。” 看她着急,姬长夜忙亲自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撩袍落座,宽慰道:“前日他是挑准了我不在府中才来混闹,幸而你将他唬住了,想来他也再不敢闹的。” “太子找他做什么?” 姬长夜摇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那个草包哪里能想到找他,还不是他新娶的那位太子妃。” 说是许碧清,此事就合理得多了,叶桑当下就明白了几分,立时也放下心来,“再盯紧些,别闹出什么事来。” 第469章 院中梅花 叶桑摇摇头,垂下了眸子,也不说话,兀自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喝起了茶。 见她这般,冯瑶虽有不解,却也没有再多问,只是继续同叶柳生闲聊,闲适愉悦地看看歌舞,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 宴毕,离了太子府,众人各自打道回府。 叶桑与姬长夜出了府门,几乎是同时在马车前停下了步子,二人都没有上车,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今夜之事,你可看清楚了?”叶桑淡淡发问。 听她提起,姬长夜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此处人多,暂且按下不提,上前搀扶着叶桑,微微笑道:“先回府吧。” 叶桑一愣,随即应了,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坐好后身子往后靠了靠,微阖了双眼,呼吸很均匀。 感受到人进来放下了帘子,待马车缓缓朝前行驶起来,才睁眼看他,“她整日里只肯在这些事情上下功夫,这样的把戏,偏巧皇上还信了。” 因此刻再没旁人,姬长夜也没了顾忌,在脑海中回想起方才席间的场景,他倒是格外留意到了跟前的那个丫头。 想到这里,他眼前一亮,叫停了马车,掀了帘子探出半截身子,朝折袍耳语几句,才重又回了车厢内。 “你说皇上信了?” “瞧那样子,再怎么也该信了七八分。” 叶桑从腰间拽下荷包放在手中把玩,不断地将囊口的绳子拉开又系上,分析得头头是道,“刚一见她我就觉得她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方才可看明白了。她今日妆容比往日要淡上许多,衬得整个人都温柔静雅些,又搞那自古以来滴血认亲的把戏,你没敲皇上眼睛都快长在她身上了。” 这么一番话下来,姬长夜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若说妆容,他倒是的确没有注意到。 但想起来方才那两滴血是真真切切地相融了,不由得有些疑惑,“可那滴血认亲……” 话未说完,叶桑便已知他心中所想,索性直言相告,一气儿把那医学理论和化学原理都同他简单地讲了,最后才笑道:“白矾而已,便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血滴在一起也能相融。” 她口中名词一个接一个,理论一套一套的,说得姬长夜心中一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是既然这样,那些大夫为什么也信这滴血认亲?” 没有料到姬长夜会想到这一层,叶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圆话,便只好说寻常医者只专攻医术医道,自己则看得杂书多些,连同那术数道易的书一并看了,才晓得此理的。 姬长夜听了,自是没有不信的,这才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回了府中,已是子时过半,将军府中的灯火已灭了大半,夜里寂静得很,没多久二人便回淮南院歇下了。 却说云世坤回了宫中,心中满是今夜之事,左思右想不得结果,谜团一个又一个,扰得他心神不宁,禀退了所有人独坐在御书房里头,静候着。 他手指轻叩桌面,不时转一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焦虑无比。 “皇上,人到了。” 门外传来低低的一句话,云世坤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坐直了身子朝外头吩咐着,“快宣!” 随着“吱呀”一声,李公公推开门,将叶项伯引了进来,复又退出了殿外,关上了门,还不忘拿手轻推试探一下是否关紧了。 叶项伯早就料到此事,虽先前听许碧清提了几句,只是没想到暴风雨来得这样快。 一进门就看见云世坤脸色沉沉的,他也懂得分寸,并不敢放肆,规规矩矩行了跪礼,“草民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世坤满脑子都是许碧清和叶桑,也不理他请安,开门见山,直直问道:“你不是说叶桑是朕的女儿吗,那许碧清又是怎么回事?!” 皇帝这般直接,却让叶项伯有些无措,先前准备好与他虚与委蛇的词句此刻倒是一个也用不上了,只得故作惊讶,“皇上、皇上怎么知道?” 看他这副模样,云世坤心中的想法已经落定了七八分,现下便只差他一个确认,就能在心里认定了。 “机缘凑巧,朕与许碧清的血竟然相融,好在跟前并无什么人,不然如此大事,我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说着这话,云世坤自己又恼了起来,作为一国之君,虽然有个女儿,他却不好直接相认,更遑论晚上席间那样的情形,万幸没有被人察觉出来异样。 他这样严厉态度,让叶项伯身子不由得一颤,因着先前拿此事威胁过皇帝,这会儿他又知道了自己骗他,就怕一个不小心云世坤什么也不顾,要了他的项上人头。 叶项伯心中害怕,遂将头伏得更低了些,只听得云世坤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他才稍稍宽了心,随即耳边便飘来了帝王极具威慑的声音,“朕再问你一遍,许碧清到底是不是朕的女儿?你若敢扯谎,朕也不怕将此事交予宗人府调查,到时查出来,你叶家全族上下也不必活了!” 说罢,云世坤愤一甩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叶项伯,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 叶项伯深吸一口气,他在答应许碧清的时候并未想到先前拿叶桑威胁云世坤的事,这下事到了面前了,他才猛然想起来。 只是看着云世坤的样子,似乎并未想起从前事,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她,她的确才是,当年我怀了别的心思,把你的女儿送到了许家,叶桑她……她原本就不是。” 这话入耳,云世坤身子十分明显的一顿,手扶着桌案作支撑,胸膛可见地起伏着,显然是对此十分震惊。 这么多年,自己竟然都被眼前这个小小百姓蒙在鼓里,又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对叶桑的情感,不由得怒火中烧,一把将桌案上的茶盏书卷悉数拂落,“你竟然欺君!!” 到了此刻,叶项伯反倒不是很慌了,毕竟这是他早就料到会出现的场景,早晚都是要面对的,遂只是低垂了头,看着地面不敢言语。 “来人!来人!”云世坤疯也似的喊着,外头候着的李公公慌忙推开了门,弓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出。 “把他给我拉下去打五十大板,逐出宫去!” 云世坤一声令下,李公公急忙应了,转过身朝着外头的侍卫摆了摆手,侍卫们迅速跑进来架起叶项伯便往外拖。 李公公看着那叶项伯倒也不喊,只是有轻微的挣扎,眼里的神情十分复杂,竟还带了几分得逞的高兴。 待人被拖出了御书房,李公公将走进来一宫女手中的茶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奉上,“皇上您消消气,切莫气坏了身子,为一个小民,不值当的,不值当的……” 人虽已走远,云世坤的目光却还是直愣愣地盯着门口,对李公公是一点也不搭理,只是仍生着气,想着想着又随手拾了面前放着的东西砸了出去。 “哎哟……”看着那砸出去的奏折和平素皇上喜欢的几本书,李公公心下一紧,忙弯了腰亲自将东西捡起来。 御书房内气氛十分严肃,宫女太监们无不小心伺候着,生怕再惹了皇上生气,自己的小命就要没。 一夜北风紧,风刮得门窗吱呀响,天蒙蒙亮了,连日的大雪难得停了。 淮南院内,四处都是扫雪的声音,丫头仆妇们的棉靴踩在积雪上咯吱的响,不时有几个小丫头在嬉戏打闹。 内室,叶桑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脚趾一疼,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睡眼,扶着床榻坐起身来,一眼就看见姬长夜在榻边背对自己坐着不知在干些什么。 察觉到人醒了,姬长夜转过身朝着她笑了笑,眼里带着几分天真和孩童般的好奇,“醒啦?” 叶桑轻轻“嗯”了一声,因着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嘶哑,接过一旁角梅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才穿鞋下榻。 只见姬长夜面前摆着一个小瓷盆,里头装了半盆的清水,水里悬着血滴,叶桑一大早的看见这玩意不免一愣,“这是……” 见人问起,姬长夜站起身,拿过了冬九手上的衫子,一边亲自服侍叶桑穿上,一边笑笑地说着,“是你昨儿说的滴血认亲之理,我虽恍似明白了,但到底是未曾亲眼见过。” 话说到这儿,叶桑就明白了过来,顿时满脸黑线,颇为无奈地撇了撇嘴角,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他因为好奇,就来扎自己,啊…… 角梅和冬九也听不明白二人在说什么,好奇地凑了过去,围着那个小瓷盆眨巴着眼看了好久,相互对视一眼,都没看明白。 “那要这么说,我可就是姬大人的骨血至亲了!”叶桑抬手系上了扣子,越想越觉得姬长夜这般行径倒还有些可爱,调笑道。 “骨血至亲……” 姬长夜喃喃念叨着,一挑眉,上前将人儿一把环住,抱在了怀中,笑吟吟的倒一点也不像玩笑话,“你我夫妻多年,本就已经与血肉至亲无差了,何况咱们的血都能相融。” 第470章 科研人才 顿了顿,歪着头在叶桑脸上亲了一口,“对吧,桑儿?” 叶桑推开他的脸,颇为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走了两步坐到铜镜前,任由角梅挽弄着自己的头发。 近些天雪灾闹得人心惶惶,朝中局势更是紧张,连日的大雪又一刻不肯停,叶桑只觉得与姬长夜难得有这种小打小闹,说说笑笑的时刻,便不由自主地勾起了笑容。 看着铜镜里的脸有些微微浮肿,叶桑眉头一蹙,往前凑了凑,仔细看了镜中的脸,确认之后瘪了瘪嘴,“昨晚又没睡好,浮肿不说,连带着气色都不好了。” 扭过头扫了一眼一旁坐着吃茶的姬长夜,又瞧见了刚打起帘子进屋的朱颜,随口吩咐道:“把前些天新调的六花膏子取些来,再拿了那件浅绛色的口脂。” “是。” 朱颜应了,便到外间柜子里取,回来时看见姬长夜也在,想起昨日之事,不免有些尴尬。 姬长夜却并无反应,见着她也只是如从前一般神情,让朱颜松了一口气。 从桌上拿起六花膏子,叶桑轻扭开盖子,拿小指挑了一点擦在脸上,两颊顿时便比方才多了些亮色,看着精神了许多。 “今儿不敷粉了。” 制止了角梅取粉的动作,叶桑抬手去拿那盒口脂,眼角余光瞥见朱颜正往外间走,瞧着那丫头步子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朱颜一愣,回过头看了看叶桑,低垂了眸子,温声答话,“回主子,是奴婢昨儿做事不小心,被常管事瞧见教训了,不碍事的。” 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旁边姬长夜的神情,见他脸色如常,又听叶桑只是关怀了几句,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也落了地。 朱颜忙不迭道了谢,匆匆退出了房外,外头雪停,天空放晴,万里无云,显得那天又高又阔。 圣叹楼。 叶项伯上了楼梯,至二楼拐角处,抬眼四下看了看,见一门前挂着“云水阁”的牌子,有些忐忑地走了过去。 摇了摇门侧挂着的银铃,随即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婢女引着他走了进去。 叶项伯才一进去,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他昨晚被打了板子,如今能来这里都是强撑着的,只能揖了揖手,“太子妃。” 许碧清倚坐在主位上,怀中抱了一只波斯猫,那猫眼睛很大,瞳孔泛着点不同寻常的蓝色,慵慵懒懒地任由人摸着。 端足了架子,想着也差不多了,许碧清才将怀中的猫丢给了身侧侍立的婢女,懒懒抬眸,也不刻意去看叶项伯,“听说你昨晚挨了打?” “是,他连夜宣召我入宫,问了叶桑之事。” 叶项伯顿了顿,颇具深意地看向许碧清,又道:“他问亲生女儿,草民可是照着您吩咐的同他讲的。” 他怕云世坤,可并不怕许碧清,绕是如今她贵为太子妃,但有这些把柄在手里,叶项伯心里也就有了底气。 这话入耳,许碧清定睛望向他,她有考虑到叶项伯受罚之事,怕他心里有情绪不配合自己,今儿才特特儿找了他来,没想到此人态度竟比她想象中还要硬气。 想到这里,许碧清垂下羽睫,丹唇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语气却仍是淡淡的,“你这打是为我挨的,我从来不是那不明事理的。” 说着,她微微侧过脸,递给了婢女一个眼神。 婢女会意,转身从角落里的一个凳子上端起托盘,走到了叶项伯面前,将上头盖着的布揭了起来。 叶项伯靠前了些,打眼一瞧,只见白花花的银两摞得整整齐齐在盘中,耳边飘来了许碧清的声音,“这是四百两,底下还压着几张银票,统共一千两白银。” 一个眼神示意婢女将这些包好给叶项伯,许碧清抬手抚了抚鬓发,手指顺着步摇坠下的流苏往下滑,云淡风轻道:“我知道你叶家也是曾经的大户,这一千两,一是谢你相助,二是给叶家的面子。” 若换别人,几百两也就打发了,但叶项伯也不是没见过大钱的人,她深知此人不好对付,更不想让他觉得被轻视,不然回头反咬自己一口,到时候可难办。 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绕是叶项伯,此刻也不免有些愣怔。 全程盯着那婢女将银子包好,又看着她将银票一并塞好,直到将那包袱递到手上,叶项伯才想起回复许碧清,“不就是挨了顿罚吗,太子妃怜悯垂爱,草民自当竭力尽能。” 看着那包袱将叶项伯的手都压得有些微坠,许碧清直观地感受到了银子的重量,不仅是物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天下人哪有不好财的,更何况是如今的叶项伯。 许碧清唇角有意似无意勾起一抹笑,重又将猫儿抱在了怀里,顺了顺毛,朝着叶项伯说道:“风头正紧,他免不了还要再作怀疑猜忌。这些日子就别在京城待了,拿这些银两找一处僻静地置个院子,过你的安生日子就是。” 这个“他”不用说是谁,二人也都心知肚明。 闻人言入耳,叶项伯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轮精光,很快弓身应下,“草民明白,请太子妃放心。” 说完这话,看许碧清只兀自逗弄怀中的猫,没有再理自己的意思,叶项伯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丫头,见人点头,才拿起东西出了云水阁。 他才一踏上楼梯,那婢女便快步走了出去,一路悄然跟在身后,直勾勾地盯着他出了圣叹楼走远了,才回了云水阁。 “人走了?” 许碧清仍是懒懒的,深呼吸了几下,看着怀中波斯猫的毛色,不由得想起来在现代时,她是很喜欢蓝猫和英短的。 “走了,奴婢亲眼瞧着他走远的。” 婢女回完话,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将茶盏推到了许碧清面前的桌上,“主子可要现在叫人进来?” 沉默半晌,许碧清将猫放在了地上,又端了一个盛满水的小碗放到跟前,点了点小猫的头,语气淡淡的,“叫进来吧。” 婢女颔首,微微福了福身,将门上的帘子打了起来,转身出了门外。 不多时,便进来了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人,脸上抹着些灰,看着不过是寻常百姓的样子。 男子名为苏严,是许碧清的心腹之一,为做事方便才特意乔装改扮,不细看是不能察觉此人不过二十多岁,相貌英俊的。 苏严进来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主子。” 许碧清点点头,也不去看他,低着身子只顾着撸猫,十分随意地说着话,“你派几个人去盯着他,盯紧他的去向,若是有什么动作,就直接解决了他。” 这般云淡风轻的口气,说出的话却狠毒无比,手下波斯猫的头也是一顿,似乎能听得懂人话,被吓了一跳似的。 “是。”苏严应下,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整个身形十分好看。 他眼珠一转,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身子稍稍靠前了些,压低了声音,“若是宫里头有人找他,该怎么办?” “宫里?” 许碧清撸猫的手一顿,眼中神情深不可测,脑海中忽然闪过风无涯的脸,稳住自己的情绪,悠悠道:“他现在若有心藏起来,只怕云世坤未必找得到,昨儿他一气之下将人打了板子丢出宫外,定也没有心思想这些。” 顿了顿,冷笑一声,带了几分轻蔑和不屑,“哪怕这会儿想起来找人,又上哪儿找去。” “那……”苏严沉吟片刻,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声音稍高了些,“那属下便留意着,若是宫里头的人找上门来,就着人先行一步带走他。” 许碧清点点头,表示满意,狭长的眸子半眯着,“去城外和卓州府开几个粥棚,不仅要施粥,还要再给灾民些馒头饼子。” “记得要悄悄的,不要太明显,越低调越好。” 听着这话,苏严和旁边的婢女都是一脸迷惑的表情,按理说这样的好事,哪怕不声张出去,也不用这般偷偷摸摸搞得跟做贼一般。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苏严抬眸瞥了一眼她,想着主子的吩咐自然有她的用意,何况许碧清是何等样聪明的人物,他这些年比谁都清楚。 如此想着,便立刻应了,又就具体事宜问询商量了一番,才出了圣叹楼,着手去办了。 几日时间转眼过去。 申时,云世坤用完膳,在御花园散步消食,寻了一处亭子坐下稍歇,此刻正看着远处的竹林出神。 隐约听见极轻的脚步声,李公公回头看去,见是一个小太监蹑手蹑脚走了过来。 待到了跟前,李公公拦下小太监,从人手中接了画册,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整个过程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生怕扰了皇上清静。 自从那日太子府赴宴回来,皇帝便总是烦躁不安,时不时便寻人出气,李公公是身边儿的人,却也都未打听出来到底怎么了,整个宫内伺候的人,无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小心翼翼侍候着。 第471章 醋意大发 李公公忖度片刻,见云世坤回过神来,方才轻吸了一口气,上前弓身将画册递了过去,“皇上,您要的东西。” 接过画册,云世坤前后翻看起来,边看边说道:“这些事怎么也不见有人提,悄悄的把事就办了,难怪啊……” 难怪是他的女儿,也不愧是。 因着心内存疑,云世坤自晚宴后,次日醒来,一早就派了人去暗中盯着许碧清,又派宫里一位画师跟着,将其言行举止可书可画的点全都记画了下来,以便他参看。 “朕要好好瞧瞧。”云世坤来回踱步,翻看着手中画册。 翻着翻着,他的眼里逐渐生出了些骄傲和自豪之色,脸上尽是笑意,时不时还啧啧称赞。 看着皇上的反应,李公公有些懵,但也知道不可随意揣摩圣心,便只当自己没看见。 云世坤捧着画册复又坐了下来,觉得有些口渴了,便要茶喝,“茶。” 一侧侍立的宫女早就备好了茶水,此刻温度正好能入口,忙倒了一杯茶,谨慎地将茶盏奉到皇帝跟前。 云世坤接过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咂摸着茶的味儿,也品着画册中大大小小事情的味道。 反复又看了许久,云世坤终于放下画册,思索了片刻过后,朝着李公公吩咐道:“朕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京中官眷了,前朝的事也离不了这些女眷,万不能冷落了。” 说着,站起身来,将画册毫无掩饰地递给了李公公,大步走出了亭外,“明日召她们入宫,五品以上的都叫来,宗亲内眷也别忘了。” 李公公弓身应着,眨着眼细细记着皇上的话,这一句宗亲内眷可是点明了圣意,他当下便又清楚了几分。 虽已将至酉时,太阳渐西之刻,但云世坤的话一出口,才酉时二刻,圣诏便由专人传到了每位需待召入宫的官眷府中。 次日即至,宴会设在未时初刻。 堪堪午时初,受召的女眷们便已到了一大批,在宫女的带领下到了朝花宫,是此次宴会的地点。 因着是宫宴,又是皇上特地召的官眷及宗亲内眷,故而后宫各宫的娘娘们,无论品级大小,纷纷到场列席。 时辰尚早,还有将近一个时辰才开宴,皇上自然还未来,朝花宫内却已经热闹非凡。 宫门口,叶桑携角梅,冬九一道入了朝花宫,见院内四处都挂着彩球,上头坠着些浅粉色的带子,无数宫人侍立两旁,远远地便听见殿内传来谈笑声,气氛好极了。 见是叶桑,看着很是精明的为首的宫女忙迎了上去,十分恭敬地行礼,脸上是得体而不显谄媚的笑容,“少夫人,两位姑娘。” 宫女一边称呼问安,一边笑吟吟地引着三人往殿内去。 这姬将军府是何等的荣耀贵族,叶桑更是堂堂的将军夫人,她的这两个心腹丫头也是时刻跟在身边,京中几乎无人不认识她们,俗话说丞相门前七品官,外人对冬九和角梅自然也高看一眼,需给几分面子和尊敬。 方入殿内,几人便瞧见许碧清被一群贵女围在中间,言笑晏晏的样子十分显眼。 叶桑有些微愣,太子府近些日子地位并未恢复,这些趋炎附势之辈怎这么迫不及待就又开始讨好她。 跟着宫女的指引入席后,叶桑的目光才从许碧清身上收回来,回过头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冬九和角梅。 两个丫头相互对视一眼,她们主仆向来心意相通,此时已然明了了主子的意思,角梅遂朝冬九颔首致意,自己则悄悄退了出去,寻宫中的人打探消息。 看着角梅动作并不显眼地出了殿外,叶桑端起桌上宫女才奉上来的茶盏,拨了拨茶盖,羽睫微垂,氤氲的雾气迷蒙了双眼,看不清眼中神色。 叶桑自顾着喝茶,并未注意到那边的许碧清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身后的七八个贵女也跟着走过来。 人快到跟前时,听见冬九一声轻咳,叶桑这才抬眸,一群人身影撞入眼中,她不由得怔了一下,才将手中茶盏放下。 瞧着她那模样,叶桑本已做好了应对冷嘲热讽的准备,可许碧清接下来的话实在是让她措手不及,“正巧少夫人今儿也来了,你我之间有些误会,前些日子碧清本欲上门赔罪,偏身子不爽,今日借着圣上之召,特来赔罪。” 说着,许碧清摆了摆手,身后的婢女便捧了一个盒子出来,她竟接过锦盒亲手递了过去,低眉顺眼的让人看着就舒坦,“碧清不才,并无大志,平日出府只在兰枝坊内做做胭脂水粉之类,这一盒都是新出的几样,还望少夫人不嫌弃。” 许碧清这副模样看在叶桑眼里,可谓是性情大变,让人不寒而栗。 跟前这么多人看着,今日又是皇上设的宫宴,叶桑自也不欲惹事,扶着冬九的手站了起来,示意她将东西接了过来,方笑道:“太子妃客气了,你我之间原不过是一些小事,没什么的。” 听着二人教科书式的客套话,周围的贵女们也不嫌烦,只在一旁附和调和,说得她俩关系似乎要好上天了。 因着未时将至,许碧清又与旁边几位说笑了几句,同叶桑道了谢,才与那些人各自落座了。 看着她的身影,冬九暗暗翻了个白眼,眼角余光瞥见角梅自殿外走了回来,手上端着一个琉璃嵌锡花的杯子。 到了跟前,角梅福了福身,将杯子递给叶桑,见人眼中疑色,方朗声说道:“少夫人头可还晕吗,奴婢看着人烧开的水,并无问题的,您放心喝些。” 这话入耳,叶桑怔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过来,喝了口热水,身子稍稍往后靠了靠,悠然闲适地看着殿内人来人往。 角梅也就顺势站在了椅子后头,用很小的声音跟叶桑说方才打听到的消息。 听着角梅说许碧清悄悄设了粥棚,又广施银钱,皇上赏了一大堆东西给她,叶桑恍然大悟,难怪刚刚许碧清一反常态,竟来与自己赔礼道歉。 她也定是料定了今日朝花宫人多,自己不会拂了她的面子,因在宫中又好让云世坤知道,才选在了这样的时机。 “皇上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殿中央站着说话的几人立马回到了各自的位子上,一群人齐齐行礼,“皇上万安。” “免了。”云世坤大手一挥,一撩袍子落座在主位上,目光在殿上众人间扫视了一圈,扫到许碧清时明显多停留了几秒。 李公公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对他这些细微的表情心思了然于心,脑海里又想起那份画册,心中暗暗感慨。 他虽不太明白,但也感觉出了其中一二,看来这许姑娘怕是要一跃而起,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却说许碧清,随着众女一道落座后,这会子一直是低头含胸,只静静坐在那里,眼睛盯着面前桌上的瓜果糕点,并不扎眼。 方才朝花宫内发生的事情,一应都有人报给了云世坤,包括许碧清携了礼当众向叶桑赔罪一事,一字不漏地都进了他耳里。 宴会照常进行,今日有所不同的是,相较往日,后宫的妃嫔们话多了些,云世坤倒也很适应,只是目光多数在许碧清身上。 他是越看越觉得许碧清像自己,像温锦绣,越发觉得从前是自己带着情绪审视她,实在是有失偏颇。 想着,云世坤捏起了一颗葡萄,目光重又回到了殿中央正跳着《采桑》的舞女身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表演。 叶桑全程端坐在那里,感受到许碧清不时投来的目光,心下五味杂陈,却也并未有所动作。 一晌午的时间过去,宴会结束后,云世坤兴起,又带着后妃与在场女眷往御花园游玩。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在御花园的大道上,这两日天气放晴,难得地上没了雪,园中亭阁处,无不栽种着各样梅花,颜色各异,很是奇特。 “宫里的花打理得真好,如此寒冬腊月,花开得这样可人,枝叶也修剪得生动,正显我昊国海清河晏,君主贤明呢!” 走在前面的一位夫人率先开了口,站在一树梅花跟前啧啧称赞,话一出口,就夸得云世坤心里头美滋滋的。 他自是十分受用,脸上笑容又多了几分,刚要开口就听得那夫人身后传来了柔柔的声音,有些耳熟,“陈夫人说得很是,前些日子虽闹了雪灾,可昊国乃是百年大国,自有上天庇佑。何况我泱泱大国,邻国无不尊重朝拜,一方有难,八方相助,如今显见的已恢复元气……” 顿了顿,许碧清自人群中走了出来,离云世坤很近,面上是得体又温柔的笑容,声音更是柔柔的,听得人格外舒心,“就如这御花园的梅花一样,迎寒盛放,处处都透着生机,喜人极了。” 云世坤听得龙颜大悦,周围的一众女眷连带后妃却都不那么自在了。 好话都叫她一个人说了,她们可不就成了今日的陪衬? 第472章 可信之人 许碧清如何察觉不到身后带有敌意的目光,但她如今冒充云世坤的亲生女儿,又成功得到了他的宠爱,这起子人如何,对她并无影响。 不过是一群蝇营狗苟的墙头草,只要自己一朝得势,又占着皇上的心,谅她们也翻不出什么波澜来。 “太子妃说的话,朕爱听!”云世坤笑着,朝身后侍立的李公公摆了摆手,又道:“清儿既然喜欢这梅花,朕便叫人挖几株栽种到太子府上,你看如何?” 说罢,云世坤笑着上前,抬手折了一朵似开未开的红梅,亲自给许碧清戴在了发髻上。 这一举动惹得周围一众人目瞪口呆,神色各异,但相同的是她们眼中的羡慕和嫉妒,如出一辙。 许碧清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云世坤现在就对自己这么偏宠,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不免受宠若惊。 欣喜之余,忙福了福身子,“谢父皇!” 见她忽然改口叫了“父皇”,瞧着许碧清声音里都带着高兴,云世坤心里欣慰极了,笑着将人搀扶起来,又拍了拍她的肩,“若是喜欢,不妨常来宫中走动,这御花园好看的花可还多着,外头别处是都见不着的。” 顿了顿,云世坤又颇有深意地说道:“不要总待在太子府里,也不嫌闷吗?” 许碧清并不是很明白皇上后面说太子府的这句话,但无论如何,前面那一句话就是准许自己自由出入皇宫的意思了。 想通了这个,许碧清心下一动,兴兴地点头应了,“是,儿臣得空便来。” 这么一番对话,叶桑在后头听得是清清楚楚,她早就知道许碧清的计谋,只是不屑于去管,如今看着云世坤竟毫不怀疑地当了真,又大为宠爱,倒是让她有些摸不清楚了。 当初云世坤待自己,虽然保护得很好,但也没有现如今的这般偏宠,这份宠爱好像是丝毫不避人,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 正思索着,一抬头对上许碧清得意而又充满挑衅的目光,叶桑轻吸了一口气,避开了与她对视。 角梅和冬九相互对视了一眼,对此情景事态,主仆三人自然是心照不宣。 剩下的时间,叶桑便机械性地走在众女之间,与这群人陪着云世坤游园,今日的主角自然成了许碧清,旁人再怎样艳羡嫉妒也是无用。 约莫着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将晚时,云世坤才放了众人出宫回府,自己则回了御书房处理政务。 一路回了将军府,叶桑很是疲惫,到了淮南院便命角梅给自己更衣,简单盥洗后,伸了个懒腰,躺在了榻上。 朱颜见主子今日这般乏累,遂往备好的茶里加了佛手、茉莉、竹叶进去,调好之后滤了渣,才端着茶盏到了榻前。 见叶桑闭着眼,呼吸并不均匀,朱颜放轻了些声音奉茶,“少夫人请用茶。” 清透的女声入耳,叶桑睁开眸子,瞧了瞧眼前的少女,接过茶盏看也没看便喝了一口。 片刻之后,茶香与花香伴着一股淡淡的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清香在口中沁了开来,叶桑立时神清气爽,来了精神。 这才将目光投向茶盏里,看着茶汤颜色有些微的变化,望向朱颜,好奇道:“你往这茶里加了什么?” “回主子,奴婢瞧您乏得紧,就擅自加了些佛手和茉莉,还有几片才摘下来的竹叶……” 叶桑脸上看不出喜怒,朱颜并不知她心思,隐隐有些担心,“您是不喜欢这味道吗?” 说这话时,姬长夜恰巧从外间走了进来,将二人的对话悉数听进耳里,对朱颜这丫头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味道很好。只是不曾看出来,你竟也会做茶。” 府上会做茶的下人很多,只是她从未见过像朱颜这般手下有灵气的,遂将角梅与冬九唤了进来,淡淡吩咐着,“你这茶做得好,别具一格,也教教她们两个,就照着你一贯的做法和用量。” “是!” 听了这话,朱颜心里高兴得紧,自己从小便好习茶,眼下能得主子赏识夸赞,自是无不应着的。 角梅和冬九闻言,先是应了,随即相互对视了一眼,她们才从外间过来,对方才的事一无所知,这会子只看着朱颜和叶桑手中的茶盏愣神。 冬九率先反应了过来,递给了朱颜一个赞赏的眼神,毕竟是她亲自带出来的丫头,如今讨主子喜欢,她脸上也有光。 姬长夜见几人说完了话,才抬脚走了进来,看着叶桑慢悠悠地喝茶,上前坐到了榻边,语气却有些黯然,“你倒悠闲。” 叶桑有些懵地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又继续喝茶,只听得姬长夜继续说道:“你才从宫里回来没一会儿,宫里就有人传了消息,说皇上命人拟旨,削了从前赐你的封赏名号。” 此言一出,包括叶桑在内的一众人顿时便睁大了双眼,一个个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朱颜与许烟则更为震惊,震惊之余是疑惑。 照理说将军府百年之盛,皇上先前又似乎对叶桑照顾有加,如今怎么连封赏都撤了…… 不过片刻,叶桑便反应了过来,定是云世坤恼羞成怒,因“错认”而迁怒自己。 想到这里,叶桑将手中茶盏递给角梅,只问缘由,“他怎么说的?” 见她如此问起,姬长夜便知她心里已经有了底儿,遂轻舒了一口气,回道:“无非是些官面儿上的话,并无什么原因,欲加之罪罢了。” 听着姬长夜的话,叶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今她想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姬老将军,“爷爷最近可好?” “一切安好。咱们的人都在边疆暗中看顾着,前几日我又增派了些人手过去,约莫再三五日便到了。” 姬长夜的语气很是轻松,叶桑悬着的心立时放下了,不过如今朝中这样的局势,她想到的事情,姬长夜定然也想到了,原不用她担心的。 因主子未唤,朱颜和许烟便到一旁收拾着屋子里散乱的物什,二人身影映入叶桑眼中,倒引得她忽然一阵感慨。 “你们两个,是爷爷赴边疆那天来的吧。” 说着这话,脑海中还是那天的画面,下着鹅毛大雪,城门口百官共百姓纷纷伫立相送。 “是,还有其他几个姐妹,也都是那天入的将军府。”朱颜笑着回答,但仔细一瞧,看见叶桑的神情有些低落,面上的笑容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就直愣愣地杵在那里。 叶桑双眼不禁有些迷离,微阖了眸子,朱唇轻启,“天色不早了,都下去吧。” “是。” 屋里伺候的丫头们齐齐福了福身,不急不缓地退出了房外,带上了门,此时内室便剩下了叶桑与姬长夜二人。 姬长夜知她伤感,解了外衣搭在架子上,上榻坐到了叶桑身边,将人搂进怀中靠着,柔声宽慰道:“眼下日子难过,但只要我在一日,就决不会叫人欺负到你们头上。” 听着他的安慰,叶桑自是无不放心的,又不由得想起来先前自己同冷若岚说的,要一直守着姬家,守着这偌大的将军府,心中的那份感伤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转为了一股极强的力量。 而这份爱和责任组成的力,必将攻无不破,战无不胜。 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在怀抱中汲取温暖,彼此并无别话,却都知道自己与对方心意相通,是最心贴心的人。 温存了好一会儿,二人又说了会子话,谈朝政,谈人事,最后竟说到了圣叹楼又新出了几样菜式。 说着说着,两人心境逐渐明朗了起来,遂相拥而眠,一夜安睡。 次日,兰枝坊内,一处香室。 香炉内飘出缕缕青烟,清甜的气味不断充盈着房间,此时房门紧闭,只许碧清与一名玄衣男子。 “胡姬?” “是,就是先前宫里头那位神秘美人。” 得到这个线索,许碧清有些不可置信,绕是她从前看过不少宫斗政斗剧,也理不清这昊国朝堂诸人背后的弯弯绕。 正思索着,窗外忽然出现了一抹人影,许碧清朝玄衣男子使了个眼色,自己则端坐在位子上,清了清嗓子,略扬高了声音,“先生请进。”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风无涯大步走了进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那名男子的气息,他有些警惕地环视四周,最终撩了袍子落座,语气淡淡的,“许小姐……不,现在该叫太子妃了。” 风无涯自顾自地说着,许碧清并无反应,他自己却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太子妃方才在同谁说话,风某可是打扰了?” 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又惊讶于他竟能察觉此人,许碧清暗暗吸了一口气,努力稳着脸色,“先生说哪里话,不过是兰枝坊的账房来与我翻检账目,瞧你来了,才叫他从后门出去了。” 这话风无涯自是不信,直勾勾地盯着许碧清的眼睛,约莫着有六七秒,见她终于绷不住了移开了目光,不免笑出声,“太子妃不必如此紧张,我对这些事向来不感兴趣。” 第473章 庄子视察 风无涯的语气倒是轻松,可许碧清就没那么心宽了。 这么几次交道打下来,风无涯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她心里清楚得很。 饶是自己从现代而来,也扛不住眼前这个人的多番攻势,所幸如今与他是合作关系,短期内还不至于出什么事。 “先生是聪明人,题外话就不多说了。” 许碧清兀自端起茶盏,又示意心腹丫头奉茶,眸光微转,笑靥如花,“如今我也算正得圣宠,不瞒先生,许多大人已暗中示好多次。我虽不在朝上,可真要到了那时候,在朝上却也能站得稳。” 听听这话,一字一句都是在向风无涯宣告自己这边势头正盛,展现实力之余,还带着些许威胁之意。 风无涯是什么人,此时看着她的神情,微妙地笑了一下,不以为意,“那看来此次与太子妃合作,当是强强联手,事半功倍咯?” 闻言,许碧清自然有些不满他的反应,却也并未说什么,只是面上的笑容淡了不少,直入主题道:“你我所求不同,但要走的路差不多是同一条,先生待我大可随意些,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进退荣辱俱为一体,我自也不会害你。” 对于她这一番话,风无涯心中只信了一半,却装作一副信任她的样子,看向许碧清的眼神都变得热切许多,“太子妃这般坦诚,风某自然也会竭力相助。” …… 申时,宫内。 温锦绣斜倚榻上,凤眸微眯,懒懒地看着殿中的宫女们收拾打扫,今日她不知怎的格外烦躁,午膳竟是一口也没吃。 她脑袋里空空的,眸子忽然扫到腰间挂着的香囊,眼前顿时一亮,小心翼翼的解下香囊,手指探进去,动作极轻地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是先前那个小郡主落下的那枚素心梅,那日她醒了之后,拿袖子暗暗遮住那朵素心梅,悄然拾起藏好,未被任何人发觉。 这么多天以来,温锦绣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叶桑,一想到她,便会鬼使神差地取出藏在香囊袋内的素心梅盯着看,一看便是一晌。 刚开始时,她看见这花仍然有些头疼,但脑海里忽然闪过叶桑的身影,那日同她相处时的亲切感席卷着温锦绣,渐渐的也不再看花就头疼了。 “姑娘,该喝药了。” 桑桔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放在了温锦绣身旁的矮几上。 未待她抬头,温锦绣便忙将素心梅握在了掌心,等她转身去取糖块,才又放回了香囊里,挂在了腰间。 趁着桑桔出去的空当,温锦绣眼疾手快,将汤药倒掉了一大半在一盆花里,只余下了一碗底,看着更真些。 不过片刻,外头的脚步声便近了,随即是桑桔的声音,“姑娘近些天怎样了,先生挂念得紧呢。” 桑桔一边说着,一边将糖块递给了温锦绣,还不忘装作不经意般扫了眼她手中端着的药碗。 见药碗只剩了个底儿,遂放下心来,不再去关注。 “还是头疼,精神倒觉好些。” 说完,温锦绣将剩下的一小口药喝了下去,药汁子的苦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顿时柳眉剔竖。 见人喝完了药,桑桔上前收拾了药碗,不无担忧地说着:“奴婢瞧您近些日子总睡不安生,常常呓语连连,可是犯了梦魇之症?” 温锦绣并不言语,片刻之后,桑桔端着碗朝殿外走,声音也只是淡淡的,没了往日的恭敬和关切,“姑娘且放宽心,风神医的药向来是万人所求,灵妙得很。” 听了这话,温锦绣只是轻嗯了一声,并未再作别的反应。 看着她出了殿外,耳边脚步声渐远,温锦绣起身下榻,拢了拢衣襟,拿起了一旁桌上放着的斗笠戴上,便独自一人出了宫。 只是刚一出宫门,外头守着的几个侍卫便跟在了她身边,前后左右分散开将她保护了起来,跟随着她的步伐朝前走。 虽然平时在宫中走动也是这般情景,但如今脑子里想着叶桑,又察觉桑桔对自己的态度有变,自己前脚才踏出宫门,这些侍卫就兀的走了出来,着实让她心中一顿。 一路上,温锦绣都有些惴惴不安,直到皇上寝殿,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吱呀”一声,两侧侍立者的宫女朝着温锦绣福了福身子,随即将门打开。 这里是云世坤允了她随意进出,不必通传求见的。 温锦绣抬脚步入殿内,往内室走着,隐隐约约听见翻书声,强打起笑容,到了桌案前,规规矩矩行了礼,“请皇上安。” 因着并无人通传,云世坤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时便是一愣,一抬头看见果然是温锦绣,手上的书卷立刻放了下来,“爱妃。” 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眼前人吸引了过去,圣贤书也不读了,站起身来过去将温锦绣拉到了自己身边,“你怎么来了?” 纵然自己给了她万分宠爱,但她主动来找自己,也是不多见的事,云世坤自然是又惊又喜,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温锦绣的手轻轻按着自己的香囊袋子,坐在了宫女刚刚搬过来的椅子上,调节呼吸后,才试探着开了口,“皇上,妾……妾有一事相求。” “哦?” 云世坤立时便来了兴趣,拿起一颗葡萄便递给了温锦绣,待她仿佛待结发妻一般,“你说,只要朕能办得到,就都答应你。” 毕竟,她可从未向自己求过什么。 这话入耳,温锦绣眸子中也多了几分光亮,接过葡萄倒也不吃,颇为郑重地站起了身,请求道:“姬家那位少夫人,自从上次在御花园见着她,妾便觉得好像与她早就认识一样……” 顿了顿,恍然间似乎瞧见云世坤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温锦绣没有在意,继续说着自己的花了,“这些天我竟总想起她,想召她入宫,特来求皇上恩准。” 提起叶桑,云世坤本就不悦,直到听见她竟然还想要召叶桑入宫,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不行。” 话一出口,温锦绣眸中的光亮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暗了下来,却也并未再求。 她的性子就是如此,已经被云世坤拒绝,不管是因为什么,也不想再同他开口了,何况她不过只是想见一个官眷而已。 瞧着眼前人儿脸上显见的失落,云世坤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温锦绣也是一阵沉吟,低垂着头痴痴地盯着地上的丝绒毯子。 云世坤思索良久,念起温锦绣难得开一回口,自己就直接驳了她的面子,不免绝情了些,遂别过头,将目光移向别处,补充道:“朕知道你在宫中嫌闷,只是那姬家从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那起子人背后水深着呢,朕不想你与她过多接触,是怕伤害到你。” 一口气说完这话,见温锦绣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云世坤有些急了,“你就信朕一次,就这一次,好么?其余的事情,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这话里的宠溺之意,与方才他直截了当拒绝的冷漠无情交杂着朝温锦绣心中最脆弱的地方猛撞而去。 温锦绣眨了眨眼,整个人都有些恍然。 她似乎忘记了,眼前的这个男子,是一国之君,是这天下至高无上的帝王之尊。 “妾别无所求。” 见她到了最后也不肯松口,云世坤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过身双手负在身后,板着脸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回去好生歇着吧。” 温锦绣眸光一转,双眼微阖,这些天来梦里所见所闻以及叶桑的身影面庞,一股脑儿地冲进了脑海里。 这样剧烈的情感冲击,激得她头痛欲裂,不过几秒,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听到身后的动静,云世坤察觉到事情不对,转过身时看见温锦绣已然倒在了地上,他一下子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疯也似的朝殿外喊,“太医!快传太医!” 紧接着,宫女太监们呼呼啦啦地跑了进来,有主事的宫女忙带了人往太医院赶,生怕殿内这位出了什么事。 李公公率先进殿的,看着眼前的情景,惊诧之余想起前殿里最近出了个会医的宫女,忙把人交了过来。 那宫女名叫姜杞草,十八九的年纪,被人带进来之后也不慌张,规规矩矩地同云世坤行了礼。 云世坤哪里还顾得她的礼数,只是催人看病。 那姜杞草却是不急不忙地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针包,挑选了三根针,在温锦绣的穴位上施了针,“皇上不必担心,娘娘马上就会醒了。” “她这是怎么了?”云世坤着急得额角渗出了汗,看那宫女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头已经窜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姜杞草也不言语,只抬眸瞥了一眼云世坤,便自顾自地收拾起了针包。 见人如此,云世坤龙颜大怒,指着姜杞草怒斥道:“你一个小小宫女,竟敢如此藐视天威,随意施针,若她今日出了什么事情,朕绝不饶你!” 第474章 离开庄子 满殿的宫女太监自不必说,颤颤巍巍地跪了一地,李公公更是冷汗连连,“皇上……” 这姜杞草是自己叫人给带进来的,他不过是看皇上对这位胡姬在意得紧,太医一时半刻也到不了,怕出事才让她进来稳住病情的,谁知这丫头竟这般放肆。 云世坤冷冷瞥了他一眼,李公公心里七上八下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不时抬手拿袖子抹一把汗。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正这时,外头传来了急匆匆的杂乱脚步声和掌事宫女的喊声。 开路的宫女带着许太医快步走进殿内,路过姜杞草时顺手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了一旁。 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人注意到姜杞草,她也依旧神色自若,不恼也不愤,十分随意地将针包绑好塞进了袖子里,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许太医到了温锦绣跟前,来不及放下-药箱就被皇上催着诊治,只得身上挎着药箱,蹲下-身为这位宠妃把脉。 这胡姬娘娘宠冠后官是前朝也知道的事情,更不必说太医院了,可从来她的病都是另请了宫外的风神医亲自照料,太医院的大人们也不常为其诊治,对脉案、病情所知甚少,因此许太医格外小心,生怕一个晃神误判病情。 此时殿上众人无一不是敛声屏气,大气不敢出一个,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许太医靠拢了过去。 “如何?” 云世坤好容易才稳下来的情绪,这会子瞧见许太医眉头紧锁,眼神复杂,难免又生出了一阵烦热不得解。 许太医把完脉,心下衡量许久,弱弱地说着,“皇上,微臣斗胆一问,可是那位风神医方才来过了?” “风无涯?” 云世坤被问得莫名其妙,嘴里碎碎地念着他的名字,朝着太医摇了摇头。 见皇上摇头,许太医不禁心里头犯嘀咕,一抬眼看见温锦绣三处穴位留着的针,眼前忽然一亮,“可这针……这寻穴与针法不像寻常医者能做得到的。”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移到了姜杞草身上,云世坤也不例外,极力掩饰着眼中的惊讶,努力放平了语调,“是这个宫女施得针。” 姜杞草被点到名,一抬头就对上了许太医激动又满含好奇的目光,耳边紧接着便是老太医有些颤颤的声音,“娘娘脉象极危,若不是这位姑娘在关键时刻施针留针,只怕微臣赶来时,已是回天乏术。” “什么?!” “啊……”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无不是睁大了双眼面面相觑,震惊无比,也顾不得皇上在场,毕竟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有如此能耐,实在让人瞠目结舌。 云世坤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双手负在身后,语气比方才温和了些,却仍带着帝王的不可一世和威严,“你叫什么名字?” “姜杞草。” 一边回着话,一边上前为温锦绣把脉,不出几秒便又挪开了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方才留着的三根针拔了下来,看得一旁的许太医啧啧称奇。 拔针这样熟练无误,拔出来时竟一点点血都没有,换寻常医家,在穴位上留针,取出来时总也会带出那么一点血的。 想到这么一层,许太医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睁着一双明目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师从何人?” 姜杞草看也不看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了一个膏药样的东西,一边给温锦绣贴在了额头上,一边云淡风轻地说着,“我没有师傅。” “姑娘是无师自通?” 听到这样的回答,许太医先是一愣,随即微微眯起了眸子,他并不相信姜杞草说的话。 眼前的女子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宫女,一出手竟有如此高湛医术,何况医道本须从师研习,自学成才的也无不是医学世家,从小受环境影响,长期浸淫其中的孩子。 想到这里,许太医仍不死心,紧接着又追问,“那姑娘就是出身于医道世家了?” 姜杞草被问得有些不耐烦,轻吸了一口气,认认真真与那许太医对视了一眼,坚定无比地摇了摇头。 她这么一摇头,许太医可是再次愣住了,陷入了沉思。 云世坤听着二人的谈话内容,张了张口正欲说话时,地上躺着的温锦绣忽然动了一下,紧跟着是她虚弱的声音,“唔……皇、皇上。” 因着方才要施针,不得不将她平放在地上,人还没醒自然不敢随意挪动。 这会子见她缓缓睁开了眼,云世坤忙将人扶了起来,抱在了怀中,扭头朝着姜杞草吩咐,“你,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闻言,姜杞草并不理会,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他怀中的人儿,鹰隼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必看了,意识已经恢复了,不会有事了。” 温锦绣并不知方才自己晕过去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还有些头疼,抬头揉着颞颥,眉头紧锁。 云世坤仍是担心,抬抬眼皮看了一眼许太医,许太医会意,立马上前为其诊脉。 又是好一会儿过去,许太医心中松了一口气,不假思索地开了口,“皇上放心,娘娘确已无大碍,回宫好好歇息就是。” 许太医的话入耳,云世坤这才堪堪放下心来,灵机一动,将怀中的人交给了宫女,自己则起身走到了姜杞草跟前,“你既有如此过人才干,当个宫女未免可惜了,朕若许你进太医院,你可愿去?” “不去。”姜杞草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便拒绝了他。 此举惹得周围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内无不觉得此女不识抬举,竟敢拒绝一朝天子。 何况她一个小小宫女,能入太医院,是多少人都渴求不来的福分。 在众人复杂各异的眼神中,姜杞草不慌不忙地走到了温锦绣跟前,见宫女递了茶给她,一直以来的沉静忽然被打破。 她上前一把夺过茶盏,茶水晃了出来,滚烫的水流到手上,姜杞草却只是皱了皱眉,一旁的宫女早已惊呆了,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半晌,待她平复了情绪,方才从嘴边吐出来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她不能喝茶,以后不要再给了。” 宫女并非温锦绣宫里头伺候的,不过是在御茶房供职的,听了这话如同惹了大祸一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叩首,“皇上恕罪,奴婢不知娘娘不能饮茶,奴婢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起来。”云世坤颇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目光全留在了姜杞草身上,见她这会儿也是神情淡淡,仿佛这殿上的事都与她无关。 思索了片刻,沉吟罢,云世坤也不恼她刚刚拒绝了自己,只是看了一眼虚弱无比的温锦绣,又看向姜杞草,语调更放轻了些,“胡姬素来身子不好,给她瞧病的那位风神医也是许久才来一次,宫里头的太医都瞧不好她。” 顿了顿,上前几步靠人近了些,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风神医不在,她身边也无旁的可用之人,朕实在担心她的身子,想请你到她宫中照应,如何?” 这么一番话下来,殿上众人俱是敛声屏气,李公公心中是既畅快又忐忑,他怕极了姜杞草不答应,遂上前笑道:“姜姑娘,你看这整个后宫,皇上最挂心的便是胡姬娘娘了,你过去也只负责照顾娘娘,旁的事落不到你头上……你就答应了吧,啊?” 皇上连“请”字都用了,更别说李公公这会子的恭敬和请求了,一群人是羡慕嫉妒恨都有,只可惜自己没有这一身的好医术。 故作沉吟半晌,姜杞草将目光投向温锦绣,声音温润了些,“好。” 见人应了,李公公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眉眼都弯了,“哎哟,姜姑娘真是识大体,我这就吩咐人帮姑娘把东西包袱挪过去,若是还缺什么,只管吩咐宫里的掌事宫女。” 云世坤心下欣喜,面上却努力克制着这份喜悦,只是眼里的光亮是掩饰不住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世坤也不纠结,大手一挥,吩咐李公公,“去知会太医院一声,往后只要是她去太医院取药索物,不必请示,直接给她就是。” 细细听着皇上的意思,李公公弓身应下,眼角眉梢的笑意不减,“是,奴才明白。” 温锦绣被宫女扶着坐在那里休息,听着他们的对话,也明白了几分,刚才只怕就是那个宫女救了自己。 看着殿上众人的神情各异,她也不由得对这个姜杞草产生了几分兴趣,见皇上指派了她到自己宫里,倒也不用她开口了。 回过神后,温锦绣又想起来叶桑的事,才站起身,一旁的宫女便紧张无比地扶住了她,生怕她再磕着碰着。 温锦绣款款走到云世坤跟前,环视四周,还是压低了声音说起此事,“皇上,叶……” “不必再提。” 一个“叶”字才出口,便被云世坤打断,随即又朝一旁的宫女厉声吩咐,“带你们娘娘回宫好好歇着。” 第475章 兰枝坊事 几个宫女垂首应声,福了福身子,上前有些为难地看着温锦绣。 温锦绣知道云世坤这是铁了心的不让自己见叶桑,也不欲让宫女难办,遂看也不看一眼云世坤,正了正斗笠,抬脚就往外走。 姜杞草愣了一下,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快步跟了上去,跟在几个宫女身后一道往外走。 出了寝宫外,步入长长的宫道,姜杞草低垂着头看着脚下青石板铺就的路,脑子里回荡着方才温锦绣与云世坤的对话。 叶…… 莫非她要说的是叶桑? 走了没多远便到了住处,因着云世坤特意安排,温锦绣所住的锦泉宫,离乾清宫并不远。 回了殿内,温锦绣有些落寞地坐在了凳子上,双手抱着手炉,显得很失落。 白倩上前替她摘下了斗笠,放到了一旁桌上,四下望了望,见桑桔不在殿内,方才开了口,“姑娘这是怎么了,是皇上没答应吗?” 她与桑桔不同,她是一直跟在温锦绣身边伺候的,二人感情很深。 温锦绣点点头,忽的感觉到自己额头冰冰凉凉的,抬手一摸,摸到了一个棉布质感的圆片。 锦泉宫只住了温锦绣一个人,姜杞草一来就被安排到了偏殿住下,李公公又额外添了两个宫女并两个年轻些的小太监给她。 将不多的东西放下,安置好之后她便回了主殿,才一进门就看见温锦绣想揭下-药贴,忙加快了步子到了跟前,替她揭了下来。 那圆片状的棉布下面涂着一层草药调成的糊膏,揭下之后额上还有些糊膏在上面, 温锦绣心下好奇,命白倩拿了镜子,对镜看了看,额上有很明显的一个印子,是那圆片的形状。 知她心里想的什么,姜杞草一边收拾用过的药贴,一边不知从哪摸出一个新的药贴,“啪”的一下贴在了她的额前。 温锦绣还没反应过来,额头上就又是冰冰的,大冬天的,额头忽然一冰,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只听得姜杞草悠悠说着,“这是专治你头疼的,半个时辰后再取下,不会留印子的,你看见的印子就只是贴得久了,拿水擦一擦就行了。” 一旁的白倩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她并没有跟着温锦绣,一直留在锦泉宫,故而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会子看着姜杞草的样子,对她的不恭不敬很是不满。 看出白倩的心思,温锦绣笑了笑,语气倒极为温和,“刚刚我晕过去了,是她救了我,皇上特派了她过来咱们宫里。” 话说到这里,白倩恍然大悟,听见是她救了自家姑娘,心中那点不满顿时也烟消云散,反倒对这姜杞草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殿内的宫女们来来往往,各自打扫收拾着东西,桑桔过来给温锦绣端了一碗汤药,也便走了。 不多时,殿内的人就少了很多。 姜杞草又等了一会儿,见现下只剩了温锦绣与白倩,想起方才白倩给她叫的不是“娘娘”而是“姑娘”,便知道不必回避她的。 沉吟了片刻,姜杞草往她跟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大概还有二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了步子,压低了声音发问,“娘娘认识姬少夫人?” 先前叶桑将她安排进宫里,确实是有说以后让她保护一个人,只是尚未说明是谁,刚才瞧着温锦绣和云世坤那个样子,姜杞草心下有了几分猜测。 见她提到叶桑,温锦绣刚想点头,却忽然想到了风无涯。 方才自己晕倒后是她救了自己,迷迷糊糊之间仿佛听见许太医说她的医术像风无涯那般精湛。 看着眼前站着的女子,温锦绣的目光不免带了些审视的意味在里面,她怕此人是风无涯的人,若是承认了,很有可能会对叶桑不利。 思及如此,温锦绣故作懵然,摇了摇头,“不认识。” 见她否认,姜杞草身子很明显地顿了一下,却并不相信,微微侧过了身子,接着道:“娘娘不必如此警惕,我不是坏人。” 说完这话,也不等温锦绣开口,她从袖中又拿出来几张药贴,上前放在了桌上,“半个时辰一次,今日将这些贴完。” 语罢,她看也不看人一眼,转过身便出了殿外,往偏殿去了。 看着人离去的背影,温锦绣一时语塞,懊恼之余瞧见桌上的几个圆状药贴,又抬头摸了摸自己额上贴着的冰冰凉凉的药膏,这时才觉得她或许真的没有恶意,是自己多疑了。 想来想去有些头疼,温锦绣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眼角余光瞥见桌上放着的药碗,见四下除了白倩以外再无旁人,端起药碗就将汤药悉数倒进了盆栽里。 歇息了会子,天已有些黑了,温锦绣心中却是郁郁,并无睡意,披衣而起,拿着箫便往落月亭去。 白倩与桑桔跟在她身边,二人虽心思不同,却都不免担心她着了风寒。 看着她款款步入亭内,熟悉的《关山月》旋律便飘进了耳里,让人很是沉醉。 一曲罢,温锦绣脑子里想着叶桑,也再没了吹-箫的心思,转过身将箫递给白倩,抬脚就往锦泉宫的方向走。 她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头顶上一轮明月,既圆又亮,照得整个皇宫也有些光亮,不用掌灯也看得见。 “如今南方情况也不容乐观,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起人,闹得各府县均是不得安宁。” “正是这话。” 谈话声隐约飘进耳里,温锦绣走着走着,拐角处出来了两名男子,其中一个她认识,正是姬长夜。 看见姬长夜便想起来了叶桑,按捺住有些激动的心情,温锦绣定住了脚步。 姬长夜和云浩天本在讨论着政事,拐了个弯就看见一个戴着斗笠面纱的女子,见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打扮的人,便猜测是那位皇上十分宠爱的胡姬娘娘。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时朝人揖了揖,“微臣见过娘娘,娘娘金安。” 为表礼节,温锦绣也朝着二人微微福了福身子,“二位大人同安。” 桑桔有些审视地打量了一番姬长夜和云浩天,见他俩请完安后就走了,这才收回了目光。 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温锦绣一个念想冒上心尖。 她先前见过姬长夜,是在才来昊国皇宫那天的宫宴上,那时候就知道他是姬将军府的少将军,后来又见着叶桑,只说她是姬少夫人,想必就是嫁给了姬长夜。 能跟姬长夜走在一起,谈话又如此亲密不客套,想来应该是与将军府关系不错的。 想到这里,温锦绣灵机一动,故作不认识姬长夜,颇为疑惑地喃喃自语,“这两人是谁,按理朝臣是不能出入后宫的,更何况如此三更半夜……” “那是姬大人和三皇子,三皇子自是无所谓。姬大人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特准了随意出入,百无禁忌的。” 桑桔顺嘴便说了出来,又补充道:“这么晚了肯定是皇上召见才入的宫,只怕是朝中又有什么要紧事。” 身侧的白倩却是心下一顿,注意力此时都集中在了温锦绣身上,她们姑娘问这话定不是平白随口问的。 见桑桔并未怀疑,温锦绣暗暗松了口气,抬手抚了抚鬓发,便挪了步子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几人便回了寝殿,温锦绣亲自揭下最后一片药贴,白倩拿了温热的湿帕子给她轻轻擦掉了印子,服侍着她洗漱歇下,才退出了殿外。 一夜安睡。 温锦绣今日竟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被白倩叫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这丫头坐在榻边,窗外的光格外刺眼,“什么时候了?” “将近午时了,姑娘这一觉睡得可是久,夜里也没听见您喊。” 白倩说这话时,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欢喜,这些日子自己在殿外守着,时不时就能听见温锦绣从梦中惊醒,口中不知喊着什么,只是神情既慌乱又恐惧,她实在担心。 听着她的话,温锦绣自己也有些惊讶,一言不发地下了榻,张开了胳膊被服侍着穿衣。 襟前的扣子被扣上时,温锦绣才缓缓开了口,“想是昨儿那位姜姑娘的药贴起了作用,这会儿醒了,头竟也不怎么疼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见桑桔不在殿内,温锦绣刚穿好衣裳,就快步走到了几案前坐下,裁了一片两指宽的宣纸,提笔蘸墨,在上头写了几行小字。 白倩一边准备洗漱的东西,一边侧过身看一眼她,心内有些疑惑,更多的是紧张。 写完后,温锦绣搁下毛笔,吹了吹纸上的字,待墨彻底干了之后,将纸揉作一团,塞进了袖中。 洗漱毕,今日阳光正好,午膳就搁在了院子里头,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的。 饭后,看着桑桔端了汤药过来,温锦绣照旧重复着以前的操作,只是她不知道,倒药的时候被姜杞草瞧瞧看了去。 “药喝得有些胃不舒服,陪我走走吧。”温锦绣说着,搁下-药碗就往外走,脑海中回忆着昨儿遇见姬长夜和云浩天的地方,正是在落月亭往南一些的宫道上。 第476章 决不放人 出了锦泉宫,温锦绣依着昨夜的记忆往落月亭走,这段宫道上来往的宫女太监很多,不免让她有些担心。 她昨日回了宫便叫白倩去打听过了,云浩天回府走这条路出宫最近,是以此处就成了他出宫必经之路。 可她原以为是条人少的路,那样行事也方便些,没成想人竟这样多…… 桑桔瞧着她在这里几乎是龟速朝前走着,温锦绣漫无目的的样子让她疑惑之余也警惕了起来,“姑娘要去哪儿,这边来来往往人多,若是叫皇上知道了,只怕又要不悦。” 声音不高不低,落入温锦绣耳中却一下子激起了心中的躁郁,“不过在御花园走走,他即便知道了又如何。” 桑桔和白倩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冷厉地说话,一时间放眼望去,目光不知道该停留在哪里。 被她这一句噎住,桑桔沉浸在窘迫的情绪里,脸色乍青乍白,低着头再没了话。 为再惹桑桔怀疑,温锦绣含蓄地四处张望着,只是很小幅度的转着角度,眼睛搜寻着要找的人。 不知又走了多久,温锦绣的目光忽然捕捉到了较远处的一抹人影,正是云浩天。 她视力还算好,加上他从小养在宫中,本就风姿卓然,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寻常人难有的贵气,因此走在宫道上很容易被一眼瞧见。 白倩的目光也顺着自家主子投了过去,见是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桑桔,却见她此时低着头,并未注意到云浩天,这才稍安了心。 温锦绣脚下步子同方才并无甚区别,等云浩天快要过来的时候,袖子中的手暗暗攥了攥,深吸了一口气,又以极小的动作将小纸团捏在手中,做好了准备。 云浩天还未到跟前时就瞧见她带着斗笠,四周垂着白纱,便加快了步子上前行礼,“请娘娘安。” “三皇……” 白纱遮挡了温锦绣的面容,她手才放在膝前正要福身回礼,却猛地一下朝地上倒去。 因就倒在了自己身前,跟着温锦绣的丫头侍卫还未反应过来,云浩天便已一把将人扶住,“娘娘……快传太医!” 桑桔脸色蓦地一变,这人明明前一秒还好好儿的,怎么说晕就晕了…… 可看着云浩天怀中的人,联想到风无涯,她实在是来不及多想,叮嘱白倩好生看顾着,自己扭头就往太医院跑。 趁着这个空当,温锦绣看见桑桔慌忙跑开了,忙小幅度挪了挪胳膊,用袖子遮挡好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纸团塞给了云浩天。 云浩天感觉到手掌中有异物,却仿佛看见温锦绣隔着面纱朝自己使眼色。 他先是一愣,仔细辨认发现温锦绣的确好好的,遂压下心中疑惑,并未问起,只同样小心翼翼地将纸团放进了袖中藏好,才又装模作样地唤着,“娘娘,太医马上就到了。” 自己与他并不相熟,没想到他一点就明白,竟还这般配合入戏,温锦绣不由得一阵好笑,却只能拼命忍笑。 “让开,我看看。” 跟前慌乱的锦泉宫宫女和侍卫们忽然分散了开来,让出了一条道路,紧接着姜杞草就到了跟前。 因着人多不好揭开面纱来观脸色,她只好蹲下-身子,搭上了脉。这三根手指搭上去没多久,姜杞草眉头就拧了起来。 不对劲,不对劲。 顷刻之后,她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云浩天,见人神色自若,复又将目光投向温锦绣,眼中闪过一轮精光,“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忽然着了风,贴一剂药就好了。” 姜杞草说着,又不知从哪摸出来一片圆圆的药贴,回头扫了一眼周围众人,道上的宫女太监并侍卫们自然心里明白,几乎是在一瞬间齐齐转过了身去,闭着眼不敢看。 谁不知道这位胡姬娘娘,自从入了宫就被皇上亲自安置在位置极好的锦泉宫,又只允她一个人住着,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宫主位。 平日里只要离了锦泉宫,不管走到哪儿都是斗笠面纱戴着,身边宫女侍卫环绕保护着,从不露真容的,这谁要是看偷偷看了,被发现了可是要杀头的。 又是“啪”的一声,药贴就稳稳地粘在了温锦绣额头上,“好了,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能醒。” 听着这动静,众人俱是睁大了眼睛,暗暗腹诽着,这姜杞草对胡姬娘娘竟也如同对待普通人一般,简直就是在找死。 寂静无比的宫道上忽的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姜杞草回头一看,见是温锦绣身边的那个宫女带着许太医并两个药童来了。 急急忙忙带着太医跑到跟前,桑桔站定之后大口喘着气,忙向许太医指了指温锦绣,谁知许太医才要上前,云浩天怀中的人就动了动,“我这是在哪……” 随着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许太医是硬生生被吓了一跳,一旁的桑桔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也不顾别的,示意白倩搭把手,二人上前就将温锦绣扶了起来。 桑桔一边嘴里念叨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一边扭过头又朝许太医说道:“太医还是瞧瞧吧,这么大的动静,免得皇上问起了不好交代。” 宫里头向来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条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并不少,从事想也是瞒不住云世坤的。 许太医捋了捋胡子,点头应了正欲上前,却见温锦绣下意识地躲了躲,瞬间就犹豫了起来,不敢贸然上前。 察觉到温锦绣的担忧,姜杞草不动声色地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她这才安了心,说话还是很虚弱,“方才一瞬觉得晕晕的,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太医您瞧瞧要紧吗?” 闻人言入耳,许太医将她迅速打量一番,上前隔着一层纱布,搭上了皓腕。 过了片刻,许太医收回了手,朝旁边立刻凑上来的桑桔说道:“姑娘不必担心,娘娘的脉象并无异样,瞧着样子许是忽然间吹了风,本就身子弱,自然扛不住。” 桑桔屏息静听着太医的话,听他说人并无大碍,悬了许久的心才放了下来,舒了口气,“这便好,有劳许太医了。”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许太医又看了一眼温锦绣,确认她没事之后,才背起了药箱,行了礼后带着药童回太医院了。 望着太医离去的背影,桑桔这会子情绪才得到了缓和,一回头发现云浩天竟还在,刚才着急赶过来忽略了他,忙福身行礼,“三皇子。” “这可是父皇心尖上的人,你们小心伺候着,莫要再出这样的事了。” 云浩天双手负在身后,面上神情显得有些严肃,说完了这话便绕过几人抬脚往前走。 听着身后传来宫人们齐齐应“是”的声音,云浩天满心都是方才温锦绣塞给自己的东西,因当时情急他也只得先藏起来,不知是个什么。 云浩天一路回了府中,一进府门就直奔书房,关了门命小厮在外守着,自己则摸出了那个小纸团。 打开一看,却是愣住了,云浩天眉头一皱,不知道这位颇得圣宠,行踪神秘的胡姬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正疑惑间,外头传来了周兮月的声音,“三皇子在里头吗?” 听见小厮拦她,云浩天迅速将那张小小的纸条折好,塞进了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才扬高了声音朝外头吩咐,“是兮月吗,让她进来。” 门被小厮从外头打开,周兮月笑眯眯地看着他,见他坐在几案后头,神情有些怪怪的,并不自然,难免有些好奇,歪着头凑了过去,“你在瞧什么呢,让我也看看!”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桩忘了许久的事。”云浩天眉眼间带笑,十分宠溺地望着她。 朝堂之上本已影响了她许多,这些事情他可不希望把周兮月牵扯进来,他只想要自己喜欢的女子无忧无虑,高高兴兴的。 彼时,锦泉宫内。 自回了殿内,温锦绣便倚在榻上一直揉着太阳穴,桑桔问起却也只说没事,待时辰到了,又打了温水亲自替她揭了药贴,擦了印子才退下。 打发走了殿内伺候的宫人,温锦绣轻舒一口气,今日在人那样多的地方将东西给了云浩天,也不知是否有人发觉。 “叶桑……” 她喃喃念着叶桑的名字,兀的又想起来近些天做的梦,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从香囊内又拿出那枚素心梅放在掌心端详。 这几日看着这玩意,总是莫名生出一种心安和温暖来,实在奇怪。 “吱呀”一声,紧闭着的殿门忽然开了。 温锦绣吓了一跳,十分警惕地握紧了手,将掌心的素心梅遮住,“谁?!” “我来瞧瞧娘娘怎样了。” 人未到,声先至。 姜杞草三两步入了内室,行至榻前顿住了脚步,也并不行礼,只是犀利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她紧握着的玉手上。 顺着人的目光看过来,温锦绣心下一惊,正想着怎么开口时,却听得眼前人悠悠说道:“娘娘放心便是,方才之事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也不会有人知晓。” 第477章 卖身葬父 意识到姜杞草的言下之意,温锦绣不由得对眼前之人多了几分好奇,一瞬失神。 她还想说什么时,面前的人转身便要走,温锦绣忙出声叫住,“姜姑娘!” 姜杞草听见声音,顿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看向她,“娘娘还有事吗?” 闻言,温锦绣愣了愣,眼神略有缓和,只觉得姜杞草高深莫测,不可捉摸,硬着头皮发问,“你不是他的人?” 话说到这里,姜杞草眼中不自觉闪过一丝惊诧,随即脸上露出了一抹有些戏谑的笑容,眉头一挑,声音带了几分玩味,“他的人?娘娘说的是谁?” 顿了顿,她微微侧过身子,面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移开了视线,淡淡说道:“奴婢不过是宫里伺候的一个不起眼的宫女,略懂些医术,并非娘娘想得那般神通广大。” 温锦绣瞳孔可见地缩了缩,见她否认,又忽然用“奴婢”自称,总觉得有些微妙,不由得冷汗涔涔。 她一时间竟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怔怔地看着姜杞草。 “娘娘如今在宫中的处境更难了些,奴婢自会护您周全。” 温锦绣本就迷惑,这会儿听了这话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虽前面问起时她说得含糊,这句话虽也没有直说,可是那其中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就是她一定会保护自己。 可自己与她素不相识,若是风无涯的人,也不必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宫里,若说不是,又还能有谁会派人保护自己? 脑子里想着这些,所有的事情已然一团乱麻一般扰乱她的思绪,一抬头目光去找寻姜杞草,却发觉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温锦绣轻叹一口气,眉头紧锁,一个人待在殿内冷静,过了一会儿只觉得头疼,才起身下榻,唤了白倩进来贴药贴。 白倩匆忙走进来,见自家姑娘脸色差得要命,一下子就想起来方才姜杞草好像入了殿内,不免担忧起来,“姑娘脸色怎么这样差,是那个姜杞草做什么了吗?” 在宫道上的时候,白倩就在周围站着,虽然不明显,但她自小就跟着温锦绣,能感受到她与姜杞草的气氛十分不对劲,只是不敢确定,温锦绣没说,她自然也不敢过问。 “没事,就是忽然有些头疼,许是吹了风。” 温锦绣摇摇头,否认了白倩的猜测,又安慰似地朝她笑了笑,随即撩开了鬓边的头发,示意她帮自己贴药贴。 见人摇头,白倩心中仍是疑惑未减,却也不再多问,从托盘中取了药贴,揭开一层纸膜后,小心翼翼地捏着,轻轻贴了上去。 翌日,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只是小片小片的,雪并不大。 将军府内,叶桑才起身不久,在朱颜的服侍下与姬长夜一道用了早膳,又与冷若岚请了安,正往淮南院的方向走。 与姬长夜并肩走在长廊上,廊外每隔几步就栽着一树梅花,一路走下来,看着各色各式的梅花和寒菊,叶桑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宫中赏花的情景。 “我看咱们府上的梅花,也不比御花园的差,只是种类不如他们多罢了。”叶桑一边喃喃说着,一边上前微微踮起脚尖,折了一枝红得耀眼的梅花下来。 听她这话,似乎还有些较劲的意味,姬长夜向来最了解她,眼里的宠溺一下子就快溢出来了,嘴角噙着一丝笑,看向身侧的人儿,“你这是到宫里哪儿又喝了醋了,还是有人叫你瞧不顺眼了?” 他这几日公务繁忙,但也记得似乎有宫里的人来府上宣召,平日里叶桑无事也并不主动进宫,想来便是那次。 姬长夜的话入耳,叶桑脚步一顿,食指和拇指捏着那小枝梅花的杆捻了捻,瞧着梅花转了个小圈儿,她也瘪了瘪嘴,“我在你心里原来就这样爱喝醋,这样不容人的?” 似乎是没料到叶桑会这样说,姬长夜又一瞬间的愣怔,反应过来之后又笑开了,“桑儿多想了,何况你怎样,我都只觉得可爱,哪怕是揪着人缠打起来,也可爱。” 这话一出,叶桑便憋不住笑了,方才那点小情绪顿时也没了,却还是故意撇了撇嘴角,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我可听说了姬大人公务繁忙,怎么还有心思同我贫嘴,莫不是月俸不想要了。” 二人一路走一路调笑着,乐在其中。 不多时,出了长廊,才踏下台阶,耳边便飘来乱糟糟的声音,欢声笑语的,又时不时有几句男人颇为威严的声音。 “不对不对,是这样……” “大人您看我这可对吗?” “……” 叶桑与姬长夜相互对视一眼,却看见姬长夜眼中半分疑惑和好奇也无,似乎是已经知道了情况一般。 因着听声音快到跟前了,叶桑也并没问他,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循着声音张望着。 瞧着叶桑兴趣盎然的样子,姬长夜眉眼之间都是笑意,也不说话,只是跟在她身后,由着她去探寻。 大概又走了七八步,跨过一道门,面前的地方一下子就开阔了起来,是两个院子之间的一片空地。 叶桑这才看见,这里站了许多府上的丫头仆妇,还有七八个小厮也在其中。 众人间隔一米左右排开,一群人站了个四四方方的队伍,而在整个队伍前面站着引导的,竟然是赫连戬。 瞧见姬长夜和叶桑来了,众人纷纷停下了动作行礼,“少爷,少夫人。” 姬长夜微微颔首,叶桑则是笑着摆了摆手,“都起来吧,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好生热闹。” 角梅和冬九也在队伍之中,见叶桑来了本就迅速跑到了她跟前,这会子见她问起,角梅很是激动地开了口,“赫连大人教我们打拳练武呢!” 一旁的冬九也忙凑了上去,眼中的神情带着几分神秘,笑嘻嘻的,“少夫人不知道,她这几日可积极了,每日一到点儿,才忙完手上的事情就拉着奴婢过来练。” 叶桑听着这话,目光落在这整齐的队伍上,又抬眼看向前头站着的赫连戬,“将军。” 赫连戬朝着叶桑复又拱了拱手,嘿嘿一笑,“请少夫人安。” 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姬长夜,二人对过眼神之后,笑着向叶桑解释,“姬大人说如今岁末之气来势汹汹,府上的下人们身子体魄也不怎么好,就叫我捡了军中简单的拳法教他们,也好强身健体,以抗岁末之气。” “是啊是啊,这么一套拳法下来,浑身都是汗,可是出了汗又浑身都舒坦!” “对对对,赫连大人真是心好又厉害……” 队伍中有几个丫头和小厮心有所感,趁势就将这些话一气儿说了出来。 听着这些认可的话语,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容,赫连戬心中满足无比,更多的又是自豪。 没想到军中将士们练的拳法,竟也能在这里派上用场,还能被这么多人喜爱,他实在是没有想到。 感受到将军府这些人的热情,赫连戬欣喜之余,不无骄傲,“大家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我们留在府上本来也不做什么,能带着你们练武打拳,也是好事。” 一旁的角梅更是一脸崇拜地看着赫连戬,却在他的目光投过来的猛然移开眼神,面上瞬间浮起一片绯红,低着头不想让人发现。 看着她这般,冬九悄悄地给叶桑使了个眼色。 叶桑循着冬九的目光看过去,察觉到角梅异样的神情,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嘴角漾开了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好了,你们继续吧。” 知道自己和姬长夜在这里,会让他们不自在,于是说完了这话之后,便挽着姬长夜的手继续往前走。 离了此处,步入另一个院子门前的道,叶桑轻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的状态十分轻松,“那片地儿从来空着,也没有什么用处,如今倒是好,叫他们在那里跟着赫连戬练武打拳,我看着呀,就心里喜欢。” 见她欢喜,姬长夜也心下满足,顿住脚步,站在了原地,抬手摸了摸她的青丝,眼中满是笑意和宠溺,“你瞧着喜欢就好,本也是赫连戬说他主子因顾忌朝上情势并无动作,他在府上无聊,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府上下人们也没什么事,不如趁这个时候锻炼锻炼也是好的。” 这么一通话说下来,姬长夜双手负在身后,眼角余光瞥见道旁的几株梅花,注意到叶桑手上的那枝花已经不见了,遂上前亲自挑了一朵开得正好的花折了下来。 放在叶桑面前转了转,见她眨了眨眼,姬长夜抬手将花枝斜插进了鬓中,微微歪着头,十分认真地赞道:“好看。” 说完之后,又拉起叶桑的手,将人拉着转了一圈,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就是好看。” 瞧着他有些孩子气的样子,叶桑又为他这份在这些小事上的认真心思所感动,不由得想起了先前他从宫里特意给自己带回来的那朵海棠。 那枚海棠后来虽已干了,叶桑特特儿让角梅寻了会这些的师傅,做成了干花留存着,时时瞧着也是一份浓浓爱意。 第478章 答应放人 “庄子里的高麦和棉花长得怎么样了?” 叶桑舒心之余,一抬眼看见漫天飘着的雪花,不自觉地想起来了这些。 为天下苍生计,从来都是比个人的恩怨,儿女情长重要得多的。 姬长夜抬脚继续往前走,神色悠闲惬意,“前几日庄子里才有人来报,说是你研究的那种棉花马上就要成熟了,据说未来产量喜人。” 短暂的沉默后,叶桑高兴得简直双眼都冒着光,喜笑颜开的模样让姬长夜很是满足,“那高麦呢?” 提起高麦,姬长夜摇了摇头,还没开口就见叶桑眸子里的光暗淡了些,遂挪开了目光,将原本要说的话按下不表,只是温声说道:“高麦说是还差些时候,不过应该也快了,并没什么问题。” 听了这话,叶桑有一瞬的神色好转,但却很快反应过来这不过是姬长夜怕自己伤心说出的安慰话。 她感激姬长夜的这份心思,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淡淡地“嗯”了一声。 棉花倒是势头正好,可想起高麦,叶桑心里总想着不够,自己已经尽力,可庄子上到底是缺些能合适地培育这些作物的人。 思索着这些,叶桑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坐在长廊的石凳上,冰冰凉凉的她竟也因为认真而没有丝毫反应。 看叶桑坐了下来,姬长夜也顿住了脚步,站在她面前注视着她。 瞧着半天了她也没有看自己一眼,只是专注地歪头看着廊外的几树梅花,终于忍不住调笑似的开了口,“你这么歪着,脖子酸不酸?” 叶桑回过神,轻轻一笑,“我想着,咱们庄子里还是缺人。” “缺人?”姬长夜不以为然,庄子里不算老少,就那些男男女女丫头小厮们加起来也上百人了,怎么会缺人。 “对。”叶桑十分肯定地点点头,神情庄重,“打杂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但做事的人可谓少之又少,咱们缺的是真正的人才,可用之才,科研人才。” 她这么一说,姬长夜便明白了几分,语气中还是带了些不确定,“你是要能培育高麦的人?” 见他秒懂,叶桑更是点头如捣蒜,没想到他还能意会得了“科研”二字的意思,“可这些人上哪儿找呢……” 叶桑站起了身,手指点着下巴,眼珠转得很快,自问自答了起来,“若是直接叫咱们的人在民间找,过程烦琐,影响力不大,就算是找着了,也未必会有人肯来。” 这么一番推论下来,叶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官方,官方无论是影响力还是号召力都是最强的,何况还能有强制性的执行力,再好不过。 思及如此,叶桑却更加犯难了起来,想起这些日子云世坤才随便寻了个由头撤了自己的封赏,许碧清又正得圣宠,他大概率也不会帮自己。 想着想着,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满脸都是沮丧之色,连说话都没了原先中气十足的样子,“最好的就是让户部批文,在民间聘招人才,这样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效果最好的。” 叶桑这话的意思他自然明白,这些日子将军府在朝中的地位并不如前,叶桑的名号封赏也被削了,此时想要靠朝廷,哪怕是他亲自入宫找云世坤,也不一定能成。 这些前提摆在这里,姬长夜顿时眉头紧锁起来,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既这样想,不若先将棉花搞出来,到时再论此事也不晚,也免了两头耽误的风险不是?” 闻人言入耳,叶桑觉得他言之有理,长舒了一口气,尽力勾起了一抹笑容,好让气氛没这么沉重,“这是自然。” 定了这个事情,二人便加快了步子回淮南院,将柏琴与折袍唤了来,商量着吩咐了庄子上的大小事务。 一气儿说完了这些,待他们退下后,叶桑端起茶水浅啜了一口,身子往后靠了靠,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你平日有空就多上庄子里盯着些,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好。” 姬长夜应了一声,从盘子里捏了一块玉子糕递给她,“宫里今儿才送来的,你尝尝。” 认出这糕饼,叶桑先是一愣,随即接了过来咬了一块,味道和上次在宫里头吃的一样。 咽下之后,又端起茶盏,拨了拨茶盖,撇去水中浮沫,送了口茶下去,缓了会子才开口,“角梅那丫头似乎对赫连戬有意思,你没瞧刚刚那样子,又像冬九说的,一到练武上,可比什么事都要积极。” 说起角梅来,叶桑一阵好笑,耳边髻上垂下的流苏叮当作响。 姬长夜和跟前伺候的朱颜许烟几人也是跟着笑,相处久了,总觉着跟家人似的。 想起这个事,姬长夜端起茶盏,眸光明亮,一派王者之气,“毕竟是你身边儿的,若是真的喜欢,两情相悦倒也是无不可的。” 他这话一说出口,叶桑便忽然神情有些黯淡起来,就算是两情相悦,角梅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丫头,地位门第之差到底是难以抹平。 谁知叶桑还未提起,姬长夜已将她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他俩虽然身份有别,但若真到了那时候,好歹也是我将军府的人,怎么不能想出法子的。” 看他说得自信又肯定,叶桑脸上带着些淡淡的诧色,随即情绪便得到了缓和,心安了下来,“这便好。” 朱颜捂着嘴偷笑完了,提着新沏的那壶茶走到了主子跟前,凤凰三点头,为二人添了茶水。 “少夫人,三皇子来了。” 外间匆忙跑进来一个小厮,姬长夜与叶桑相互对视一眼,仅仅只是抬眸淡淡扫了一眼,丫头小厮们便不约而同地垂首恭谨退下了。 众人才出去几秒,云浩天便迈进了门内,与二人见了礼就毫不见外地撩袍子落座,下意识地抬手端茶碗,却扑了个空。 有些尴尬地笑笑,抬头对上叶桑的目光,调笑道:“你们将军府也忒抠搜了,连碗茶也不给喝的。” 姬长夜轻笑,叶桑闻言后作势要叫人奉茶,被云浩天急忙拦下,“茶就不必了,还是说正事要紧。” 因知姬长夜与叶桑同心,云浩天也并不回避他,开门见山道:“宫里头那位胡姬娘娘要见你,上次出宫遇着她,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带了信给我。” 提到温锦绣,叶桑和姬长夜几乎是同时顿住了手上的动作。 搁下手中茶盏,叶桑眼神处于游离状态,心内的情绪说不上来的复杂,“胡姬?” “是。”云浩天点点头,语气还算平缓,“她想见你,想来应是苦于宫中无人行方便,才找上了我。” 顿了顿,刮了一眼叶桑和姬长夜,问了一句,“倒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不过你要是肯见她,我就着手安排,若不愿意,我再叫人回了就是了。” 叶桑脑子里乱糟糟的,心底是莫名的恐慌,她实在怕面对那些事情,一想到温锦绣想见自己,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一时间左右摇摆不定,低垂了眸子,像是在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和忐忑。 知道她情绪糟透了,姬长夜抬手穿过她的发丝,轻轻将人往自己这边拉得靠着,抚着叶桑的背耐心安抚。 这两个人自从开始了这个话题,神情都奇奇怪怪的,云浩天向来是个有眼色识时务的,看他们这样,也并不问,只是更耐心地等着回复。 气氛一下子冷淡下来,房内十分寂静,好一会儿之后,这份寂静才被叶桑的声音打破,“见吧。” 忽然得到了回答,云浩天一时还有些愣怔,旋即反应了过来,眸中神情也是复杂,“好,那就安排在圣叹楼吧,人多些反倒不容易惹人注意。” 叶桑刚想提醒他谨慎行事,却见人原来早就想好了这些,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有些讪讪地应了一声,“都行,你安排就是。” 此事一定,云浩天觉着情势不对,自己留在这儿也不太好,没说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待他走了,叶桑与姬长夜也不挪身子,叶桑痴愣愣地坐着,姬长夜也就陪着她坐着,两个人相对无言,神情各异。 沉吟半晌,姬长夜猛的想起一件事,急得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差点忘了告诉她,“昨日咱们的人就传了消息回来,说那位似乎是去求皇上说想见你一面,也不知怎么回事生生晕在了殿内,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听见温锦绣晕了,叶桑瞳孔一瞬时猛的缩了缩,眼中尽是担忧,关切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得姬长夜开了口,“人没事,咱们的人在身边照顾着。” 闻言,叶桑不禁眉头一蹙,温锦绣在宫中从来都是进进出出一群人围着,什么人又能在她身边照顾。 心中疑惑着,也就顺势问出了口,“谁?” 这下却问住了姬长夜,他向来不大理这些事,更不知那人姓名,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有了话,“就是先前你教过的那个女医,叫姜什么的,一直不是在宫里潜着吗。” 第479章 尘世之外 说起是学医的,叶桑脑海里瞬间就出现了一个名字,“姜杞草?” “是。” 若是姜杞草,叶桑可就没有什么担心的了,那丫头是她手把手带出来的,一身好医术不输于她。 温锦绣在宫中接上了自己的人,医药上也有了保障,这一点叶桑安了心,可一想到明日便要见她,心内总是惴惴。 一夜下来,叶桑翻来覆去难以成眠,直到天将欲晓时才伴着外头簌簌的落雪声入睡。 次日,巳时将至。 叶桑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只堪堪睡了两个时辰就睁了眼,睁开眼时是半点困意也无,整个人清醒得很。 “角梅。” 从榻上坐起来,一边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边唤人进来准备洗漱。 半天也没有人应声,叶桑眉头一皱,披衣而起,穿了鞋袜便往门口走去,才一开门,就见朱颜和许烟正从院子里急急往这边走。 见人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衣出来了,朱颜忙加快了步子赶到跟前,福了福身子便将叶桑扶着进了房内,“这么冷的天,少夫人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可不敢冻着了。” 朱颜扶着叶桑到了柜子前,从架子上取了备好的衣衫仔细为她穿上,身后的许烟进来后关上了房门,北风卷着雪花在关门的那一瞬间飘进了房内,引得人打了个寒战,“今儿外头雪大,比这些天要冷多了。” 款款踱入内室,许烟上前搭手与朱颜一起为主子穿好衣裳,抚平了衣襟折角,将人带到了铜镜前落座,着手妆扮,挽发髻。 叶桑这会子才打了个哈欠,对镜一看,眼眶下面乌青乌青的,黑眼圈重的跟被人打了似的。 看着铜镜里的朱颜和许烟,叶桑一瞬错愕,眨了眨眼,疑惑道:“怎么是你们俩,她们呢?” 知道叶桑说的是角梅和冬九,朱颜看了一眼铜镜中的人儿,“扑哧”一笑,脸上不自觉地飞起一片淡红,“角梅姐姐起了个大早,打扮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往潇芜院去了。” “潇芜院……”叶桑一愣,但听她说的话,几秒后就反应了过来,“就是跳广场舞那个地儿?” 话一出口,叶桑自己把自己先逗笑了,不过他们练那个拳的样子,还真的挺像现代的广场舞,男女老少齐上阵,自发列队跟着领舞排练,再说积极性和动作,可不是像极了。 “广场舞?” 朱颜和许烟面面相觑,同时眨巴着眼,一脸迷惑的样子,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没事,听不懂就算了。”叶桑自顾自地笑起来,看着这两个丫头充满疑惑的小眼睛,更是忍不住笑意,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朱颜虽然听不懂,但看着自家少夫人笑笑的模样,也是被感染得咧嘴一笑,从梳妆台上精致的木盒里取了一枚烧蓝孔雀发梳,对着铜镜在髻上仔细挑了个好位置,将发梳插了进去。 看着发梳上的孔雀尾尖坠着一颗明珠晃来晃去,叶桑的疲惫仿佛也随着这小物什给晃没了,眯着眼笑了笑,轻松了许多。 梳洗罢,因着姬长夜早早儿就上朝去了,冷若岚也不在院子里不知去了哪儿,这偌大的将军府主子里就剩下了她一位,遂一个人不紧不慢地用了早膳,才准备出府。 离开饭厅,叶桑步入檐下,抬头看着天空落雪,今日的雪的确大了些,瞧着那架势,怕是用不了一个时辰,地面上的积雪就要高得没过脚踝了。 抬手去接那飘落的雪花,叶桑朝身后跟着的朱颜淡淡吩咐着,“去把角梅叫来,叫她别忘了今日的事。” “是。” 朱颜应了一声,福了福身便转身往潇芜院去,转身的那一瞬间,眼里是不太明显的失落和一些不可名状的情绪。 到了潇芜院,因着地方空阔,朱颜还没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欢声笑语和打拳时衣物的摩挲声。 朱颜步入空地,抬眼看见牌匾上大大的“潇芜院”三个字,此处原本是两个院子之间的一片空地,因地方极大极空阔,遂叫工匠打了一道圆门,又挂了牌匾,瞧着竟凭空有了意境。 这样大的雪,将军府的这群人竟也毫不被影响,怀着极大的热情聚在这里跟着赫连戬继续练武。 她一进来,众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丫头,只是继续打拳,各自学着赫连戬调整着自己的动作。 在人群中一眼望去,朱颜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站在前排的角梅和冬九,忙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过去,“二位姑娘。” 角梅正兴致勃勃地跟着赫连戬调整自己的动作,一个手向后翻转,作翻转前劈之势,猛地被人打断,一下子将手掌朝前劈去,一掌怼在了朱颜肩上。 她的力气也不算大,却是将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朱颜刚刚进来时,赫连戬就注意到了她,这会子是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扶得她稳稳地站在了那里才松了手。 朱颜从愕然中回过神来,站稳了之后福了福身子,朝着赫连戬道谢,“多谢赫连大人。” 角梅本非有意推她,只是没注意一时失手,上一秒还对朱颜有些担心,现下看着赫连戬将人扶了起来,心内便是莫名的醋意翻滚。 顿时是也不关心朱颜了,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有事吗?” 朱颜被她这忽然的冷漠整得愣在院里,傻愣愣睁着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向来待人温和的角梅是怎么了。 一旁的冬九将这些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好笑,又因着朱颜在场不好发作,遂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努力憋着笑。 “角梅姐、姐姐,少夫人谴奴婢来请您过去,说是什么别忘了今天的事。”朱颜一时手足无措,袖子外面冻得通红的手也不知道该放在那里,愣愣地垂在身侧,神情略尴尬。 说完这话之后,朱颜有些求助似的看向角梅跟前的冬九,谁知冬九与她对视一眼之后,却也只是轻咳了一声别过了脸去,脸上因为憋笑已经有了些淡红色。 角梅斜了一眼冬九,随即看向朱颜时又故意端起了架子,语气有些高傲,“知道了,主子在哪?” “少夫人说她在府门口候着,请姐姐快些过去,久了少夫人该要不高兴了。” 若放在平时这不过是一句普通的话,这会子这话进了角梅耳朵里可就不那么动听,一下子就让她有些不悦,“我伺候时间久还是你伺候时间久,主子高不高兴是你可以随意猜测置喙的?” 一边说着,一边斜睨了她一眼,吓得小丫头低垂着头懦懦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见人如此,角梅心下气顺了些,与冬九对视了一眼,抬脚就往外走,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正在教他们打拳的赫连戬,眼中的申请立马就从高傲变成了浓浓的仰慕之情。 “德行!” 望着角梅的背影,冬九笑着朝人啐了一口,开玩笑似的笑骂了一句,她们二人在一起共事这么久了,她自然知道角梅的心思,只觉得可爱得紧。 待角梅的身影远了,冬九这才发现朱颜还有些怯怯的站在自己跟前,发觉自己忽略了她,忙上前一步,温声道:“你角梅姐姐原也不是针对你,只是你不清楚,她心里如今啊可是有了人了,其他人都是碰不得说不得的。” 说着,冬九悄悄往赫连戬那边挤眉弄眼,朱颜一直是个聪明的,见状,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早就听说角梅倾慕这位赫连将军,想来是方才自己差点摔了被他扶了一把,打翻了醋坛子了。 明白了这一茬,朱颜心里的疑云和负面情绪一扫而空,笑吟吟地朝着冬九福了福,“奴婢明白了,谢姑娘。” 语罢,便转身出了院子,一路小跑回淮南院去了。 另一边,角梅虽是不急不缓出的院子,可一出了院子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毕竟叶桑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虽当着朱颜的面是那么说,但她可不想让叶桑久候。 故而不多时便到了府外,打眼一瞧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叶桑,瞧着人披着一件银灰色的狐皮大氅,道前停着的马车竟不是府上的,不由得有些疑惑。 心里想着,上前行了礼,叶桑一句话也没说便抬脚往阶下去,她忙跟了上去。 见人的确要上这辆马车,角梅顶着满脑子的疑惑抬手挑起了帘子,另一只手扶着叶桑小心上了车内,自己也跟着上去。 坐定之后,又取了车外丫头递进来的小手炉塞给了叶桑,“主子,咱们……是去圣叹楼?” 叶桑微微颔首,也再不理会角梅,微微阖了眼,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不知走了多久,随着车夫“吁”的一声勒紧了缰绳,马车徐徐停了下来,马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的声音。 “少夫人,到了。” 角梅只当她睡着了,才开口唤她,却见叶桑立马睁开了眼,有些突然。 下了马车后,取了车后头放的一张脚凳摆好,扶着叶桑小心翼翼下了车。 第480章 离开昊国 角梅将银钱给了车夫,转过身扶着叶桑步入圣叹楼。 近日大雪,旁的地儿客人纵是少了些,可这圣叹楼却仍是日日满座,一座难求的。 二人才一进去,店小二就迎了上来,一手将白巾子搭在肩上,朝着人行了一礼,“里边儿请,您二位要点什么?” 叶桑自顾自地往里走,角梅瞅了一眼小二,淡淡说道:“我们夫人有约,不必伺候。” 店小二闻言,弓身退到一旁,问候后才去接待别的客人,“诶,那二位慢点,小心台阶儿。” 径直上了二楼后,叶桑站在楼梯口四处张望,因着云浩天怕泄露出去,故而并未通知她具体的见面地点,只说在圣叹楼。 角落里候着的一名男子方才她们还在楼下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二人,这会子近了,认出了叶桑,忙上前行礼,“少夫人,这边请。” 说完,做了个请的动作,又十分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可疑的人跟踪,才引着叶桑往西南角的一处雅间走。 叶桑跟着他进了雅间,才一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肩披大氅,带着风帽的女子,正是温锦绣。 男子悄无声息地朝叶桑行了一礼,退出了门外,将门关上后就守在了外头,以防有人干扰。 温锦绣原是背对着门,面朝墙坐着的,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身看见叶桑,蓦地两行泪就落了下来,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人反应这么大,叶桑心内七上八下的,双眼也不自觉睁大了些,不知道温锦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半晌,温锦绣抬手抹了把眼泪,起身上前,一把拉过叶桑的手,拉着人坐到了自己的跟前,“我可见着你了,这些天在宫里,总是梦到你,梦到以前的许多事,你……你可知道些什么?” 叶桑这才注意到温锦绣大氅里头是一身宫女的衣裳,想来她在宫中被云世坤盯得紧,要出宫来这儿一趟着实是不易。 见人如此直白地发问,叶桑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有些呆呆地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兀自拨着茶盖。 叶桑虽不回话,可温锦绣也不着急,她有些日子没见着叶桑了,这会子只顾着好好地瞧瞧她。 说来也怪,只要一瞧见她,温锦绣这心里啊就莫名的安稳。 沉吟了半晌,叶桑将茶盖倒置于桌上,看着茶水冒出的氤氲雾气,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娘娘喜欢桑儿,桑儿也喜欢娘娘您,这天下有些亲近是后天相处久了养就的,有些亲近是骨血里带出来的。” 这话说得既隐晦又直白,直白在她并不否认温锦绣的猜测,隐晦在这份内敛和谨慎上。 温锦绣自然听得出来她话中之意,脑海里却全是这些天午夜梦回的画面,根本按捺不住心思,“你既这么说,便是承认了?我与你难道……” “娘娘误解了。”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桑出声打断,“桑儿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到娘娘在深宫中不易,或有一人可以信任依靠。” 叶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仅否认掉了自己的猜测,又将此事按下不提,温锦绣也不再接着追问,只是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谁?” “三皇子,云浩天。” 这个名字她自然不陌生,此次出宫与叶桑相见,便是她费尽心思让云浩天安排的,先前就是瞧他与姬长夜在一处,才贸然猜测他们二人关系甚密,没想到自己还真猜对了。 心里正寻思着,叶桑再次开了口,“我的人已经进了锦泉宫,你不必怕,有什么事告诉她便是。” 听了这话,温锦绣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便是姜杞草的身影,张了张口却一瞬间忘记了那人的名字,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瞧她的脸色,只当她还没有发觉此人,叶桑勾唇一笑,一字一顿地说出人名来,“姜杞草。” 这三个字对上了温锦绣心中所想,正是姜杞草,“上次晕倒时便是她救了我,又听宫中哪位太医说她的医术与风无涯不相上下,我只当那是他的人呢,没想到竟是你府上的。” 风无涯? 提起风无涯,听她这话中的意思,似乎是有些提防着他的,叶桑不免又多了些疑惑,“你的病他可知道?” “什么病?” 见温锦绣如此反应,叶桑顿时只觉疑窦丛生,先前自己为她把脉时就已经发现她身上有药物的戒断反应,可若是风无涯知道,又为何迟迟不予治疗? 想到这一层,叶桑眉头紧锁起来,抬眸望向温锦绣,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了一个小布包放在桌上,“手。” 温锦绣愣了一下,垂眸看到布包才反应了过来,将玉手搭了上去,看着叶桑微眯着眸子神情复杂,不免有些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她一提起风无涯,叶桑就反应这么大,不由得让她有些怀疑,想起自己平日里总将那些药倒掉,又开始后怕起来,“是我吃的那些药有问题吗?” 三根手指离开玉腕,待温锦绣收回手,叶桑将布包直接塞进袖子里,一脸沉重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比较平和,“他给你开的那些药,你都还有吃着吗?” 温锦绣明显迟疑了一下,在心中艰难地做了选择后,决定将真相告诉她,遂摇了摇头,“那些药我吃了总是头疼,他告诉我可以治我的病,可头疼总也止不住,后来我悄悄停了药,头疼才好些,却总是想起来先前的一些事情。” 顿了顿,温锦绣放轻了声音,有些不确定地继续说道:“我总觉得,自打停了药,记忆较从前也好些了,只是会很不舒服。” 是了。 叶桑在心中暗自思量起来,眉头也不由得紧蹙。 她诊出来的戒断反应的确没错,只是风无涯到底为什么要给她开这些药,可他明明是自己的师傅,又与温锦绣关系亲近,种种谜团绕在心间,实在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见她半晌也不说话,温锦绣忍不住张口唤她,叶桑这才回过神来,随即站起身来就要走,“你且放心,这几日我会让三皇子派他的人进宫,到时候姜杞草会配合他的人为你治疗,你只需照着他们说的做就是了。” 说完,叶桑又深深地望了一眼她,抬脚往外走时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刻意压低了声音叮嘱道:“此事切莫让他知道。” 知道她说的人是风无涯,瞧着叶桑凝重无比的神情,温锦绣顿时也意识到了事情并不简单,却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好。” 看着叶桑离去的背影,温锦绣兀自站起了身,盯着自己的手腕,回味着方才与她的对话,思索着近日来的大小事情。 出了雅间下楼,叶桑才踏着小二“客官慢走”的声音出了大门,眼角余光就瞥见了不远处走过来的一抹玄色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风无涯。 不是吧,这也能遇见?! 震惊之余,见风无涯还没注意到自己,叶桑忙又转身进了楼内,一下子就撞上了店小二,“哟,客官,您这……” 叶桑也不说话,直起了身子窜到了旁边一扇门后面躲了起来,抬手揉了揉刚刚撞到了的额头,这小二的肩上虽然搭着毛巾,可这么直直撞上去还是挺疼的。 心内腹诽着风无涯行踪不定,总是忽然出现在人身边,叶桑无奈地撇了撇嘴角,透过门缝看着风无涯走出了好远一段路,她才松了一口气。 那店小二正站在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从门缝里往外瞧,叶桑正要走,一回头就对上了小二的目光,愣是给吓得大喊了一声,“啊!” 小二也是吓了一跳,但却很快反应了过来,笑嘻嘻地看着叶桑,举了举手中的茶壶,“嗐,惊着您了,夫人要不要坐下喝口茶歇歇?” 叶桑摆摆手就往外走,想到刚刚撞上他,又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还有点疼。 出了圣叹楼,四下望了望,见方才的马车停在右侧不远处,三两步上前就见着了角梅,长舒一口气,“幸好咱们今儿雇了外头的车,不然只怕就要暴露了。” 角梅方才看着她进了雅间后就退出来在外头候着,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这会子听她这话听得是一脸懵逼,刚想发问,就看着叶桑自己踩着脚凳进了车内。 她忙跟着上了车,放下帘子后才探出头吩咐车夫回将军府,“回府。” 才吩咐完,耳边便传来了叶桑的声音,“等一下,走北衡将军府那条道吧。” 因着叶桑说这句话时声音也高,车夫耳尖听见了这一句,忙勒了缰绳将马车掉了个头,慢悠悠地朝前行驶了。 绕道而行向来不是路不通就是图近路,可这一来往将军府的路是通的,而来从这儿改绕北衡将军府,路程是足足远了有一倍。 角梅一脸迷惑地看着叶桑,主子今天许多言行都让她一头雾水,看不明白。 “到了叫我。” 角梅还在思索着,叶桑扔下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之后就闭上了眼,歪在靠垫上小憩。 第481章 棉花成熟 她心中本还有许多疑惑,见叶桑睡了,也只好按下不表,心下所想却是复杂得紧。 街道上人来人往的,马车行驶得并不快,摇摇晃晃的不知走了多久,外头尽是小摊贩的叫卖声。 雪愈下愈大,车轮似乎碾过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整个车子一颠,叶桑被颠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浑身疲惫。 角梅察觉到人醒了,抬手接过叶桑递过来的手炉,顺着她的目光从车窗往外看去,不想这么一会儿,雪竟这样大了。 叶桑轻呼一口气,微阖了眼靠在垫子上,感受着马车轻微的颠晃。 方才与温锦绣见了一面,从二人相见,叶桑一看见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又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得纾解,搞得她整个人疲惫不堪。 缓了好一会儿,叶桑缓缓睁开眼,抬手掀起帘子又朝外头看了看,鹅毛大的雪片被风裹挟着飘了过来,落在了她的头上。 冬风凛冽,寒意来势汹汹,吹进骨子里一般,令叶桑与角梅几乎是同时打了个寒战,将襟前大氅的系带拉紧了些。 叶桑抬手撇去发间的落雪,又拍了拍肩上大氅狐毛之间落着点雪片,将手放到嘴边哈着气,却也不去抱手炉,眨着眼同角梅说道:“待会到了府上,你问问长夜回来了吗,若是在府里就叫他出来,若是还没回来,咱们就自己去。” 闻人言入耳,角梅微微扬起唇角,应了一声后才发问,“主子,咱们要去哪儿?” “去庄子上看看。” 叶桑说着,又挑起帘子往外看,她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的,语气之间都满是担忧,“昨日同长夜说起,说是庄子上的棉花已经差不多了,高麦还差些时候,这几日下着雪,瞧着今儿这架势,只怕又要连着下十几日了。” 知道叶桑不放心那些作物,角梅也并不劝她,只思量着待会到了府上要回院中再取件护膝和几个小暖炉来。 因着雪大,地面上的积雪也是越来越厚,马车行驶得又慢了些,约莫着过了一刻钟,车子才忽然走得顺畅了些。 是到了将军府外头了,府门口和巷子外头地面上的雪时刻有人清扫着,都是为着方便出行。 叶桑接了小手炉,在角梅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三两步上了台阶,当下就有小厮搬了一把椅子和一张脚炉来。 接过婢女奉上来的茶盏,看着角梅匆忙入了院内,叶桑兀自喝起茶来,思量许多。 不一会儿将军府的车夫就拉着装好的马车到了道前候着。 今日雪大,外头的路都不大好走,车夫见叶桑此刻正在府门口坐着,思忖了片刻,犹豫了许久,才大着胆子上前行礼,“请少夫人安。” 叶桑见车夫过来,心下有些疑惑,羽睫微抬,想看车夫要与自己说什么。 车夫脸上堆满了笑,弓着身子十分恭敬地开了口,“少夫人,您也瞧见了,今儿的雪实在是大得离谱,奴才斗胆来问问您是要上哪儿去,好让奴才先派人探探路,挑条好走的道,也小心颠着您不是……” 看人问得小心翼翼,叶桑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低了低,面上神情平和自如,很是友好,“往城北庄子去,是得探探路,辛苦你。” 车夫是万万没想到堂堂将军府少夫人这般好说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连连哈腰应是,“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奴才的本分。” 叶桑与姬长夜二人向来待下极宽,随和友好,从来也不摆主人家的架子。 只是这车夫总是在外头伺候的,一般情况下若无事是与主家说不了几句话的,也才有了今日的诧异和受宠若惊。 婢女上来添过一次茶后,叶桑将盏内的茶水饮了一半下去,便听见角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伴随着她急匆匆的脚步声。 “少夫人,奴婢方才遇见了常嬷嬷,说是少爷还没回来。” 顿了顿,角梅一边拿过叶桑手上的手炉打开换炭,一边继续说道:“奴婢同常嬷嬷并几个丫头说了,等少爷回来了叫她们知会一声,就说您往庄子上去了,不必派人来寻。” 接过换好炭的手炉,又看着角梅手上拿了护膝,叶桑遂拨开大氅,露出腿来,任由她为自己绑上护膝。 好一番折腾之后,才搭着角梅的胳膊上了马车,自家府上的马车到底还是舒坦些,叶桑抬眼看着这熟悉的内饰,微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她心里想着事情,抬手拉过马车靠自己这边一角坠着的香囊,食指和拇指捻弄着浅碧色的流苏,眼神迷离。 马车徐徐行驶着,这一路颠簸下来,又是圣叹楼又是绕道北衡将军府,角梅什么也没干都觉得浑身乏累得紧,实在是有些担心叶桑,也好奇她哪来的这么多的精力。 正思索着,耳边却忽然传来了叶桑轻柔的声音,“这些日子赫连将军在府上教你们练武打拳,听冬九说你可去得勤。” 角梅心仪赫连戬一事,叶桑虽然早就知道,但今日这也是第一次与角梅正面提起此事,她早就想和这丫头好好谈谈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提起赫连戬,角梅双颊“唰”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垂下一排羽睫,不好意思了起来,“少夫人舟车劳顿,待会到了庄子上又有得忙了,这会子该好好歇歇才是,说这些做什么……” “啧啧啧,还学会同主子顶嘴了。” 叶桑瞧她扭捏,心下有意使坏,角梅不好意思说,她还偏要提此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自古以来男欢女爱,只要两情相悦,那就是好事。” 说完这话,见角梅不说话,叶桑撂下香囊也不摆弄了,专心致志地同角梅闲谝起来,“前日我才同长夜说起此事,你与赫连将军若真是两情相悦,到了时候在一起也未尝不可。” 角梅是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自家主子这么一番花言巧语下来,她也难免心动,眸光闪烁着看向叶桑,眼里尽是真诚,“奴婢跟着您这么久了,一直也没喜欢过什么人,可自从上次与赫连大人一别,心里就好像空落落的少了一大片似的。这次赫连大人跟着四皇子住在咱们府上,才有了这日日相见的机会,奴婢……” 话说到这里,角梅却打住了不再继续往下说,低着头沉吟着,是又羞怯又有些担心。 叶桑本只是故意那般说,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竟如此认真起来,一时间也不好再与她玩笑,抬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几下,宽慰道:“朝中局势紧张,你与他总还没到那个份上,也不要心急,该是你的总会是你的。” 角梅哪里清楚朝上的事情,只是她向来信任叶桑,也相信她说的话都是为了自己好,定不会欺骗自己的,遂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说话间,马车已经出了城,又走了没一会儿,外头的声音渐渐少了,直至耳边只剩下了马车碾在石子路和雪上的声音时,车子徐徐停了下来。 “吁——” 车夫勒了缰绳,朝着里头喊了一句“到了”,便身手敏捷地跳下车牵住了马儿,稳住车子好让里头的人下车。 被搀扶着下了车,叶桑才一下车,庄子上的几个管事就迎了上来,恭谨万分地行礼请安,“恭迎少夫人。” 叶桑微微颔首,淡淡扫了一眼众人,一言不发地带着角梅径自朝前走,迈过庄子的大门,管事们忙加快了步子跟了上来。 为首的林管事是一名中年男子,约莫着四五十岁的样子,笑笑地跟在叶桑身后不到半米的距离,声音不高不低,刚刚好周围的几个人能听见,“少夫人,您来庄子上怎么也不派人提前说一声,各岗哨设置的人瞧见府上的车马了来报,咱们几个管事才赶过来候着,实在啊是有些匆忙了。” “不碍事,我不过是听长夜说起棉花长势不错,来瞧瞧罢了,你们不必紧张。” 叶桑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说这话时双眼盯着脚下的路,这边庄子上倒也时刻打扫着,只是自然比不上将军府的下人打扫得细致,道上最多只能落才下的一层雪。 角梅跟在叶桑身后,一边往前走,一边四下张望着,有会来事儿的管事已然跟在她身边问候着。 有婢女匆忙追上来与林管事耳语了几句话,说完之后见人摆了摆手,便自顾退下了。 “茶饭已让人备好了,您看是现在过去还是……”林管事脚下步子不停,只弯着腰问叶桑的意思。 叶桑淡淡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必了,才在圣叹楼用过,你直接带我们去地里瞧瞧,说说棉花和高麦分别都是个什么情况。” 见人拒绝,林管事自然不再多言,禀退了身边几个管事,只带了几个小厮和婢女,引着叶桑和角梅往种作物的地里去。 一行人一边走着,一边谈着棉花和高麦的长势,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 第482章 我的主意 走在地陇边上,叶桑看着大片大片的棉花地上都撑着油布棚,再改进改进,可就和现代的蔬菜大鹏相差无几了。 她顿住脚步,脑海中思索着这些,林管事琢磨不透主家的心思,也不知人是喜是怒,遂小心翼翼地解释着,“这见天儿的下雪,一刻也不见停,若是不采取措施,只怕这些棉花就全毁了。有人出主意叫拿油布搭棚,将棉花地分片遮护起来,我瞧着可行,就着人办了。” 说着,见叶桑挪了步子,林管事抬手擦了擦额间沁出的细微汗珠,脚下不禁有些虚浮,“原不该擅作主张的,只是……” 林管事话才说了一半,便被角梅打断,“你不必紧张,少夫人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何况这事儿办得很好。” 角梅跟在叶桑身边多年,庄子上种的这些作物叶桑也都同她讲过,自然明白主子的心思,瞧见林管事紧张得快要厥过去,心有不忍才开了口。 “是是是……” 林管事心里那根弦紧绷着,话还没听明白就只顾胡乱应着,又拿袖子动作幅度极小地沾了沾额上的汗,反应过来角梅说的话之后,才后知后觉松了一口气。 看着他这般滑稽神情,角梅颇为忍俊不禁,捏着帕子挡在嘴边,偷偷笑了笑。 虽然说他们差事办得好,林管事也并不敢居功,跟在叶桑身后边走边禀道:“这也是多亏了庄子上年轻人出的主意,否则我们还不知该怎么办呢。” 听见他说是年轻人的法子,叶桑眸光一亮,来了兴趣,侧过头十分认真地望着林管事,语气中却有几分半信半疑,“年轻人?” 不怪她不相信,这农作物一类,从来都是年长些的人能在上头留意用心。 这年头肯踏踏实实留在田间地头挥洒汗水的年轻人可是没几个了,大多数人不是去经商,就是科举入仕,哪怕入仕不成也宁愿拜入公卿府中做门客,鲜有务农的。 见她似有不信,林管事眼神扫视四周,拍拍胸脯道:“咱们庄子上可有的是能人,少夫人若不信,我派人将他叫过来,当面一问便知。” 瞧着林管事倒有些着了急,叶桑与角梅相互对视一眼,均是“扑哧”一笑,摇了摇头朝人笑道:“这倒也不必,你是这庄子里的老人儿了,你的话哪有不信的。” 话锋一转,叶桑端了神色,从角梅手中取了手炉抱在怀里,迈着细碎的步子往前走,要看各片油布棚下的棉花长势,“既好容易来这一趟,便好好瞧瞧这地里的宝贝如何了,旁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说。” “诶!”林管事笑笑地弓身应了,跟在叶桑与角梅后头,也放缓了脚步。 看着满地将要成熟的棉花,他心下很是得意,脸上的神情也没了方才那般小心翼翼。 将北区的这一大片棉花地从头转到尾,叶桑的心情也算是起起落落,有几处收成格外不好,棉花的成色质地还远不如普通的亚麻苎麻等物,但大部分棉花都长势喜人。 这么一大圈转下来,叶桑也有些乏了,又瞧见地里正忙活着便上去问了几句,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话后跟着林管事往外走。 三人迈过地陇,又跨过几处矮坎,才离了南北区的棉花田,往高麦地里去看。 高麦可就不如棉花长得好了,四个区的高麦都还离成熟有一段距离,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叶桑已然再没了精力,草草叮嘱了几句就往田外走。 离了田里,叶桑也不进庄子的屋舍大堂,一路只往庄子外头走,脚下步子较方才在地里要快上许多,直直到了庄子口,才停了下来。 只见将军府的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那里,跟前是车夫和几个庄子里的管事,一见她和林管事来了,纷纷恭敬行礼,“少夫人。” 角梅首先注意到了车上套着的马儿,见那马双眼炯炯有神,蹄子也前后有力地挪动着,便知是刚喂过了草的。 林管事方才在路上时便见叶桑是一副要走的架势,心思一动忙招来了婢女,耳语几句让她去叫几位管事过来,没想到他们来得倒快。 他心下满意,面上的神情又从容几分,上前弯着腰问叶桑,“这天儿也不早了,此时入城只怕到那天就要擦黑了,庄子上才叫人收拾了您和少爷住的泷玉阁,少夫人您看要不要在这儿歇上一晚,明日再回府?” 说着,林管事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站着的几个管事,几人纷纷躬了躬身子,挽留着叶桑,“是啊,外头风雪大,少夫人可不敢着了寒。” “对对对……” 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叶桑原也没打算在这留宿,莞尔一笑,温声道:“不必了,庄子里的这些都要靠你们照料着,左右也无事,还是回府上,不给你们添麻烦。” 这话说得客气,然而周围的这些个人心里都有数,将军府何等尊贵世家,少夫人又是何等样的人物,不说这庄子就是府上的,单论地位品行,叶桑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样一个人,偏又待下如此宽厚,以礼相待,从没有瞧不起他们过,实在是让人很难不心生敬意。 众人正琢磨着各自的心思,叶桑的声音忽然又飘到了耳边。 “林管事。” 忽的被点名,林管事身子一颤,端着万分的恭敬上前,垂首抬眸候着少夫人的指示。 只听得叶桑用不高不低却威严十足的声音说道:“这批棉花成色极好,少不了庄子上的人出力,你去领了赏与他们分了,再另取一份赏赐单给那个后生,不必再分派活计给他,叫他盯紧了田里就是。” 一听有赏,跟前的一干人包括林管事在内,面上均是露出欢色,一时间喜不自胜,连连谢恩,“谢少夫人!” 虽未说明多少,但将军府少夫人的赏自是少不了的,因着如此,几个管事并跟着的丫头小厮无不是喜笑颜开。 在众人的谢恩声中,叶桑与林管事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后便搭着角梅的胳膊,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放下帘子之后,角梅朝着跟上来的几个管事吩咐一些细则,神情很是认真,真真不愧是叶桑身边的大丫头,派头十足。 末了又正了神色,与站在最前面的林管事说话,“庄子里有任何异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差人来报,切不可延迟误事。” “从来都是如此,角梅姑娘大可放宽心,少夫人交代的事我们哪有不用心的呢……” 林管事笑应着,见角梅要上车,巴巴儿上前用手挡了车框,待人坐定后才回到了原位,望着镶嵌着将军府家徽的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中时,一群人才带着各自的人回了庄子里。 马车入城之时,不过堪堪酉时将至。 因着漫天大雪,乌云遮日,原也看不见太阳,否则这会子正好能瞧见夕阳半落的好风景。 “少夫人,到城门口了。” 叶桑从出了庄子就靠在了车厢上,往腰后垫了个小枕头,才感觉舒服些,靠在那儿小睡了一会儿,吩咐角梅入城时叫她。 迷迷糊糊之间被角梅的声音唤醒,叶桑睡了这么一小会儿,却觉得好像睡了几个时辰一般,精神好了许多,就像刚睡醒一样。 叶桑抬手揉了揉眼睛,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睫上落了片小小的雪花,不待她眨眼就已被身体的热度融化了。 “这会儿雪倒是小些。” 说着这话,瞧着两边道上的小摊贩们也不收摊归家,反倒是撑起了布棚子挡风雪继续迎客,摊位上的客人也不比平时少多少,一派热闹景象。 这平民百姓果然自古以来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什么样的艰难情况,都挡不住他们迫切想要出门逛街的心,现代如此,古代亦是如此。 叶桑脑海内如此想着,又联想起现代的种种事情,不由得笑出声来,眼神看似望着外头街道两边的商贩,其实却有些迷离了起来。 观察到叶桑的异样神色,角梅眨巴着眼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尾音上挑,十分好奇地唤她,“少夫人?” 被这么一声拉回了现实,叶桑收回了目光,扭过头与角梅对视了一眼,只是朝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正要放下帘子时,叶桑目光忽然瞥到前面不远处的兰枝坊,临时起意便要去瞧瞧,“前面停车。” 角梅觉得有些突然,却也顾不上多想,忙拍了拍车厢的侧壁,扬高了声音朝外头的车夫吩咐停车。 随着缰绳勒紧,马车徐徐停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兰枝坊的门口,也就堪堪让出了一条进铺子的路,并不宽敞。 路人和旁边的商贩有不满的,刚想开口去说道,抬眼一瞧见马车上十分显眼的姬家家徽,顿时也就含胸弯腰,大气不敢出了。 被搀扶着下了车,叶桑拢了拢肩上披着的狐皮大氅,身后的角梅细心地上前拍落大氅上的落雪。 第483章 奉天府丞 主仆二人径直踏入兰枝坊内,此时铺子里却并没有几个人。 客人寥寥几位,在货柜旁挑选着胭脂膏子,剩下的便是店里打杂的丫头和小厮了。 这兰枝坊自打阔大了店面之后,足足占了有三间房那么大的地儿,因此这些个人站在里头就显得空旷了。 叶桑在铺子里随意走着,目光哪怕在胭脂水粉上停留也不过只是零星几秒,神情淡淡却自然带出一股贵气来。 有眼色的见她在店里看了许久却也不曾要哪盒货看,心里思索了一番就迎了上去,是个穿着碧色衣裳的丫头,“这位夫人,您想看点什么,若是挑着喜欢的我帮您取下来试色。” 瞧着这丫头笑吟吟的,叶桑也朝她友好地笑了笑,也并不说话,四下望了望却不见许碧清身影,对上丫头水灵灵的眼睛,问道:“你们许掌柜呢,不在铺子里?” “噢,如今……” 丫头才要说话,肩上便落了一只大手,身后传来男子浑厚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如今这铺子里我是掌柜,管事儿的,姓霍。” 见霍掌柜到了跟前,那丫头有些慌张似的福了福身,身子明显有些发颤,悄没声儿地退到了一旁。 瞧着叶桑一身贵气,那霍掌柜尚且收敛着,“您要看什么瞧什么自有丫头引着,要是有什么事儿,那找我就是了。” 只是他自从当了这兰枝坊的掌柜以来,京城内的达官贵人是见了不少,眼前的这个却是不曾见过。 角梅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侍立在叶桑身后都能瞧见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十分油腻,透出一股恶人的相来。 目光将霍掌柜打量了一番,直觉告诉她此人并非什么良善之辈,叶桑无心与他多做纠缠,因此语气只是淡淡的,“倒没什么事,只是瞧见许小姐不在铺子里,随口一问罢了。” 谁知这么一问,眼前的油腻男人几乎是勃然变色,“放肆!谁允许你一口一个许小姐?我们主子如今是堂堂太子妃,皇上跟前的红人。” 霍掌柜声音极高,铺子里所有人的目光纷纷在这一刻聚集了过来。 叶桑还没怎么样,身旁的角梅已经生了气,上前愤然甩了他一巴掌,只听得“啪”的一声,霍掌柜半边脸上就显出五个深深浅浅的手指印来。 这一巴掌将他打得半边脸都别了过去,捂着脸转过来愣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角梅仍不忘一通教训,“狗仗人势的东西,什么太子妃,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将军府少夫人。” “啊?!” 在场的众人无不是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是好。 霍掌柜惊诧之余,又将眼前二人打量一番,按说这京中权贵内眷他在这兰枝坊也见了不少,怎么偏就没见过这两个人。 如此想着,他自是不信,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再次提醒着自己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羞辱,登时怒火中烧,大手一挥朝铺子里的小厮吩咐,“你只当爷爷我没见过将军府的人吗,给我抓起来!” 几个小厮本来将信将疑,见掌柜的这般骄横,便也跟着不信二人身份,大喊一声就朝着二人冲了过去。 “我看你们谁敢!” 角梅见状,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直直地挡在了叶桑身前,将她护得死死的,谁知那几个小厮上来便抓住她的胳膊拉扯。 她不过一个弱女子,力气自然没有这几个男人大,正在快要坚持不住,千钧一发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整齐而快的步伐。 紧接着,一群官兵自外头冲了进来,里里外外将兰枝坊整个包围了起来,“都不许动,不许动……” 一众官兵将铺子里两侧的人围了起来,店内的下人和来挑胭脂的客人挤到一起,女人小孩吓得尖叫一声,随即便是冗长的安静。 沉重的步伐声响起,两侧官兵开出了一条道来,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顺天府尹,“这光天化日之下,是谁胆敢私自抓人啊?” 悠悠的声音一出口,那霍掌柜一下子就怂了,顺天府尹他们常打交道自是认得的,遂上前拜倒在地,“大人,冤枉啊,是这,是这两个女人要砸太子妃的铺子……” “血口喷人!” 这般腌臜无赖的话他竟也说得出来,角梅顿时急眼了。 眼见着她就要上前理论,却被叶桑一把拦住,于是只好作罢,却仍气鼓鼓的站在原地,杏眼圆瞪,愤愤地盯着霍掌柜。 “强词夺理。”顺天府尹一把甩开男人拽着自己袖子的手,目光向里间搜寻而去,落在叶桑和角梅身上的那一瞬间,眸中神情早已不复方才严厉。 “下官见过少夫人。”他上前几步朝着叶桑拱了拱手,面上满是平和之色,“下官来迟,让少夫人和角梅姑娘受惊了。” 少夫人?! 此话一出,霍掌柜霎时便愣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可置信,竟是连话也说不清楚,语无伦次起来了,“这什么、她……” 叶桑对顺天府尹微微颔首,瞥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霍掌柜,随即给了角梅一个眼色,二人抬脚就往外走。 这下两边的人纷纷主动避开,让出了一条道,叶桑一边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着,“事情到底如何还请大人详查,秉公办案。” 云淡风轻撂下这么一句话,叶桑便带着角梅出了兰枝坊,上了马车。 留下顺天府尹在原地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之后微微一扬手,语气冷厉地号令道:“都给本官带走!” “是。” 一声令下,官兵便分成三队将铺子里的涉案人等一齐抓了,迅速收队后,跟在自家大人身后步伐整齐地走了出去。 却说二人回了将军府,一回去就直奔淮南院。 叶桑步履匆匆行至院门外,才一迈进去,就瞧见房门大敞,姬长夜在主位上坐着。 稍稍放缓了些步子,她一边朝里走一边跟姬长夜对上了目光,坐下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瞧着姬长夜端端正正坐在自己这儿,叶桑心下已然猜到了几分,故作轻松道:“方才是你派的人吧。” 姬长夜沉着一张脸,听见了她的话也不作回应,只是目视着前方。 朱颜远远地看见叶桑回来了,忙跑去茶房沏了壶热茶,斟了一盏茉莉飘雪,迈着细碎优雅的步子到了跟前,将茶盏奉上,“少夫人。” 接过茶盏,叶桑微微颔首,拨了拨茶盖,盯着茶水中的一朵绽开的茉莉花看,不时侧过脸偷偷瞥一眼姬长夜,只见他周身的气压仿佛已经低得如座冰山一般。 察觉到气氛不对,朱颜原本抱着托盘侍立在一旁,这会子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痴愣愣地站在那里,准备迎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暴风雨。 “不是说去庄子上了吗?” 姬长夜冷冷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夜一样的寂静,跟前几人因为紧张,不由得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 见姬长夜问罪一般,角梅牙一咬心一横便想站出去替自家主子顶了,才刚迈出一小步就又被叶桑按了回去。 回过头看了一眼角梅,叶桑站起身来走到姬长夜面前,扁了扁嘴,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的面庞,“原是要回来的,只是路过兰枝坊,就进去瞧瞧,谁知那新换的掌柜那般不是东西……” 二人成婚多年,叶桑自然明白姬长夜的心思脾性,知他是恼自己临时改了计划,才把自己推到了危险之中。 想透了这一点,叶桑自也不同他对着干,又上前一步,撒娇似的拽了拽姬长夜的袖子,神情可爱极了,“日后出去一定多带些随从暗卫嘛。” 姬长夜抬眸瞥了一眼,自家夫人的这幅可爱模样落入眼中,心里的气瞬间就全消了,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故作严厉的语气之中隐隐带着几分傲娇,“下次再犯,决不轻恕!” “好好好。” 叶桑露出一抹明丽的笑容,一把将人抱住,胳膊环着他的腰,抱得紧紧的。 见了这副场景,原本还提心吊胆的几个丫头眨眼间就松了一口气,相互使着眼色,挤眉弄眼地偷笑着。 朱颜站在一旁,双手抱着手中的托盘抵在下巴上发呆,想起先前宋嬷嬷同她说的姬长夜与叶桑感情不合,说二人只是为全世家贵族的面子在外面表现得恩爱罢了。 如今看来,这哪里是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恩爱,分明是在外恩爱,在内恩爱得都快要腻死人了。 过了片刻,叶桑有些口渴,松开抱着他的手自顾自落座,端起方才自己没喝的那盏茉莉飘雪大口喝了起来。 “快凉了吧,这么冷的天,换杯热的再喝。” 姬长夜话音刚落,就见叶桑将饮尽了的空茶盏置于桌上,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之中尽是宠溺,转头又一本正经地吩咐朱颜,“可见是真渴了,索性去把那一整壶都拿来给你们少夫人。” 朱颜认真地听着吩咐,姬长夜的下半句一出来,房内一干人顿时便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第484章 宣召入宫 朱颜笑得身子往前欠了欠,面上带着笑抬脚就往茶房走,不一会儿便又折回,只见她手上托盘中换了个大些的茶杯,把斟得将满的茶递了过去。 叶桑才接过去,拨了拨茶盖,茶水还没入口呢,耳边就传来了姬长夜的调笑声,“怎么,舍不得把壶拿来与你们主子?” 此话一出,因着方才就提了话头,这会子房内的主子下人们竟纷纷笑得合不拢嘴,前仰后合,更有丫头笑得直拍身边人的肩。 待笑声渐停,朱颜笑盈盈地接过叶桑递过来的空茶杯,明眸一闪就有了话,“少夫人渴了哪里还需得一壶茶了,依我们看呀,这两杯茶水就着少爷这浓情蜜意,便足够了!” 话音刚落,又是几声轻笑,朱颜一边收拾着茶盏,一边与许烟对眼色。 见叶桑也笑得轻快,姬长夜心里一下子就仿佛春风荡过,轻松又愉悦,故意嗔道:“伶牙俐齿,跟你主子倒学得一模一样。” 朱颜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叶桑斜着瞪了一眼姬长夜,虽是瞪他,可这眼里却全都是喜欢,气氛融洽极了。 冬九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盘荷花酥过来,才放到桌上叶桑就捏了一块起来,放到眼前端详着,细细看着那荷花状的糕点,像是拿油炸过的,裹了一层金黄的边儿,倒是好看。 见她看得细致,姬长夜一边自己捏起一块儿,一边说道:“你不是总惦记着圣叹楼的新菜式,这荷花酥就是才出的点心,口感极好的。” 听他说着话,叶桑咬了一片“花瓣”,才一入口便飘飘欲仙,这荷花酥外酥里嫩,甜而不腻,竟还真带着点荷花的清香气,的确与寻常点心不同。 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叶桑连连称赞,“要我说,宫里头御宴的点心也不见得比圣叹楼的好,你说这许碧清人不怎么样,眼光倒是好。” 这话很是,若不是许碧清那次入宫时带了份菱粉栗子糕进去,只怕也没这圣叹楼的今日。 姬长夜只是望了一眼叶桑,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十分满足。 他刚端起茶盏,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将手中茶盏放下,正色与叶桑说事,“我竟浑忘了,今儿北衡将军府谴了那位李妈妈来,说是冯小姐有了身子了。” “阿瑶怀孕了?” 乍一听得这消息,叶桑惊讶得眼睛睁得老大,反问的声音也比平时说话声高出不少,一脸的不可置信。 姬长夜点点头,嘴里碎碎地念了一句,“你若得空了去瞧瞧她,我便不去了。” 他一个大男人,去了总也是不大方便的,更何况也并无个能用的事由说法。 叶桑这会子心里可是感慨万千,眉眼之间是掩盖不住的欣喜和期待,激动得苍蝇搓手,“那是自然,我还要与她夫君并院里伺候的丫头嬷嬷们好好说道说道呢,这丫头从小就贪凉贪辣,生了病也从不忌口的,如今有了身孕,可比不得从前了……” 她喃喃念叨着这些,计划着到时要叮嘱些什么,姬长夜也插不上话,遂从架子上取了一本《青囊序》看,坐在一边静静读书陪着她。 也只有在这淮南院里,身边都是亲信时,姬长夜与叶桑才能如此放松自在,大可天真放肆,不必像在外头那样端着身份架子。 …… 翌日,顺天府大牢外。 阴暗潮湿的大牢出现了一抹明亮的颜色,许碧清一身浅紫宫装,外头披了一件灰黄相间毛色的大氅,浑身的贵气和明艳与这地方格格不入,十分突兀。 身后的苏严拿了腰牌上前,出示给狱外把守的官兵看,只是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几个官兵见是太子府的,想也没想就开了大门。 许碧清远远朝里面望了望,深吸了一口气,才与苏严一道踏入幽深而暗的顺天府大牢,跟着引路的官兵走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处牢房前停了下来。 “娘娘,人就在这儿。” 官兵站定了之后,抬手指了指面前的牢房,透过牢门的粗木棒之间的空隙看进去,正是昨日被捕入狱的霍掌柜。 里头的人听见动静,忙不迭从茅草堆里爬了起来,因忘记了脚腕上锁链的存在,霍掌柜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娘娘,主子,您可算来了,小的在这儿被关了一晚上了……” “哗啦啦——” 听着锁链相碰的声音,许碧清很是不耐烦地看向霍掌柜,也不理他的话,只是冲他撒着气,“瞧瞧你干的什么事,好端端的你去招惹她干嘛?如今自找了没脸不说,害得我也遭人背后戳脊梁骨。” 许碧清撒完了这通气,埋怨归埋怨,可这人关在这里总不是个事儿,此事还没闹到云世坤跟前,只怕再这么关下去,迟早要传到他耳里,到时自己可就不好说了。 “我混蛋,给娘娘惹事了,我这臭嘴哟,该打!” 说着,霍掌柜抬手抽了自己两巴掌,“哎哟”着求她带自己出去,是将他的任劳任怨劳苦功高说了一大串,又悔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得罪将军府那位。 既无奈又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牢房里的人,许碧清转过身看向一旁候着的狱卒,面上神情温和了些,“我今儿是来提人的,他是我铺子里的掌柜,自然也是太子府的人,既已审完了,也该放人了吧。” 狱卒在一旁看了许久了,这会子忽然听见许碧清跟自己说话,看看许碧清,又看看霍掌柜,脸上顿时显现出了难色。 支吾了半晌,才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回话,“太子妃您不知道,这、这还没审完呢,人可不能带走……” “满嘴胡言!”许碧清愤一甩袖,顷刻间就恼了起来,“我可派人打听过了,昨儿晚上你们顺天府将人带走,审过之后当晚就将其余几人放了,你跟我说没审完,是刑部顾司直要审,还是大理寺要审?” 这么一句接一句的话怼过来,后头又摆出了刑部和大理寺,小小狱卒平时哪里经过这样的事,一霎便慌了神,脸上冒着虚汗,手足无措起来,“太子妃恕罪,小的没想欺瞒您,可是这人您真不能带走……” 正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在空旷的大牢内响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许碧清转过头,只见一个衣着更细致些,带着五品官帽的人走了过来,到跟前时朝自己揖了揖,“太子妃娘娘。” 行过了礼,典狱长扫了一眼狱卒,看他满脸虚汗的胆怯样,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下去吧。” 声音入耳,那狱卒如蒙大赦般点了点头,猫着腰,脚下抹油一样,一溜烟儿就没了人影。 跑得倒快。 许碧清冷笑一声,心内暗暗腹诽着,又转过头打量起眼前的这位典狱长,看着倒不像寻常人,遂试探着开了口,“此案已了,我是来提人的。” 说着,递给身后苏严一个眼色,苏严会意,掏出了太子府的腰牌举到了典狱长面前,气势倒是足够硬。 典狱长先是一愣,随即眼尾上挑,上前一步贴近了些,眯起眸子端详那腰牌,故意看了好半天,才回了原位,故作糊涂说着话,“对对对,案子是结了……他,他是太子府的人呀?” “对。” 见人问起,许碧清还有些得意地点头,并未意识到典狱长的神色有异,只当对方敬畏太子府呢。 典狱长蓦地一笑,扭过头也不去看许碧清。 把一大串钥匙放在手中掂了掂,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他们听,声音并不高却正好几人都能听见,“今儿啊,就算是太子爷亲自来了,这姬大人没说让放的人,咱们这儿也没人敢放。” 说完这话,他毫不理会牢房里霍掌柜的叫喊声,也丝毫不顾忌外头站着的许碧清,自顾自地哼着小曲儿往里走,回到桌前继续喝起了自己的酒。 被一个五品小官这般羞辱,苏严也为主子忍不下这口气,若不是许碧清吩咐过不能擅自行事,只怕这会子他早就冲上去结果了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了。 来这么一趟毫无所获,许碧清带着一身火气愤愤出了大牢,才一出来就听见官兵将大门关了锁上,转过身抬头看着匾上的“顺天府大牢”几个字,心下思索良多,一边朝前走一边想着。 这么些天以来她在云世坤面前营造的温婉贤淑人设,可不能就因为这么个赔钱货断送了。 这事儿不大,可人关在里头只怕要把自己整出什么事来,看来这次有必要亲自去一趟将军府了。 思及如此,许碧清没走几步路就停了下来,朝身边的苏严淡淡说道:“叶桑可在府里?” “咱们的人一早来禀,说是巳时将军府外头就已经套了车,细打听了,北衡将军府家的那位如今身怀六甲,叶桑今日是要前去府上看望的。” 听他说冯瑶有孕,许碧清眼珠一转,眸中闪过一轮精光,瞬间便来了主意,“快备一份礼,上北衡将军府。” 第485章 假意亲近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又是在北衡将军府,叶桑只得顺着她的话笑应道:“太子妃这说的哪里话,奴才是奴才,他们自己办了错事,同主子也无甚牵扯。” 料定了叶桑会松口,许碧清握住了叶桑的手,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脸上笑意更甚,“听说昨日也审完了,只是人现下还在顺天府大牢里关着,毕竟是太子府的人,总这么关在牢里也不好……”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桑出言打断,“这样的奴才关一关给个教训也好。” 说这话时,叶桑的声音带了几分严厉,话倒像是冲着许碧清。 见人怔住,叶桑轻笑一声,话锋一转又道:“再者,顺天府如今将人关着,自是有他们的道理在的,太子妃您说呢?” 许碧清愣在原地,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被叶桑这一句句给噎了回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了,她没料到叶桑竟会这般紧咬着不松口,倒是自己小瞧她了。 沉吟片刻,许碧清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面上笑容更甚,收回了自己的手,食指和拇指轻攥着帕子,“冯小姐有孕在身,咱们在这儿说这些牢狱之事总归是不太妥当。” 莫名其妙被点到,冯瑶扭过头一脸懵逼地看向许碧清,可许碧清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眼里再没别人一般,仍是面不改色地朝叶桑说话,“少夫人说得极是,不过就是个奴才罢了,从牢里放出来,我叫他亲自上门给少夫人赔罪,您看如何?” 清楚许碧清打得什么算盘,只是如今她既已在众人面前低了头,叶桑也不欲再为难她,更是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因此当下便应了,“赔罪就不必了,只是方才您也说了,这人毕竟是太子府的人,太子妃带回去可要好好调教,免得被外头人说成上梁不正下梁歪不是?” 说完这话,叶桑故意掩嘴轻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刺得对面的许碧清心里生疼。 听叶桑这一句一句都是冲着自己的,许碧清心下已然恼火,却为着种种原因只能忍耐不发,袖子下的手将帕子攥得紧紧的,对叶桑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内心挣扎了许久,许碧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地起身,“少夫人宽宏大量,碧清在此多谢了。” 朝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又看了一眼坐着的冯瑶,用不温不冷的声音说道:“冯小姐安心养胎,府上事务繁多,我先告辞了。” 见她要走,几人为全礼节,才款款起身微福了福身子,目送着许碧清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叶桑起了身也不再次落座,同叶柳生和冯瑶交代了几句女子孕中的注意事项就往外走。 见她走了,周兮月也起身告辞,跟在了叶桑身边,二人一道出了院子步入廊内朝府门处走。 二人并肩走着,廊内来来往往的婢女小厮见着她们,纷纷恭敬行礼,退立到了两边避让,整个北衡将军府无一处不显着将门世家的气派和底蕴。 想起方才在内室里周兮月的异常神情,叶桑试探性地发问,“最近是有什么事吗,看你心不在焉的。” 被亲近的人问起,周兮月极力隐藏的情绪顿时就崩溃了,还没张口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停下脚步,抱着叶桑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这是怎么了……”叶桑一瞬间也有些慌了神,一边手足无措地任她抱着,一边轻拍她的背安抚。 路过的丫头仆妇们无不侧目,却也不敢多停留,也并不见窃窃议论的,这一点让叶桑和周兮月都得以保留体面。 在叶桑的安抚下,周兮月哭声渐渐小了,叶桑这才从腰间拽出帕子,抬手轻轻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好了,在这儿到底不便,我们先出府吧。” 周兮月轻“嗯”了一声,被叶桑挽着胳膊抬脚往外走。 不一会儿就出了北衡将军府,外头还下着雪,叶桑四下看了看,听见冬九的声音,带着周兮月走了过去,拉着她准备上自己的马车,却被一股力拽住。 “怎么了?”见周兮月不愿上车,叶桑有些疑惑,十分关切地问道。 周兮月摇摇头,心底有一丝苦涩开始泛滥,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之后,才缓缓张了口,“我想走走。” 见人如此,叶桑微微一怔,抬头看了眼天,雪倒也不算大,遂应声道:“好。” 转身就吩咐冬九先跟着马车一道回府,自己带着角梅与周兮月在街上走走,晚些时候再回去。 看着马车徐徐行驶了起来,叶桑与周兮月就顺着大道往前走,这个时候街上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还算热闹。 沉默了半晌,见周兮月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叶桑主动问道:“你心里想什么,不妨都说与我听,若是遇见什么难事,我听听,也好给你个意见。” 周兮月只是沉默,眼皮耷拉着,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忽然开了口,声音还有些沙哑,“我和三皇子的事你们也都知道,如今的局势,我实在是没有把握,将来到底会怎样,谁又说得清呢……” 见她一气儿说了出来,叶桑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起码她还能说出来,这便是好的。 将她的话反复思索着,这些天周兮月与云浩天的感情倒还算稳定,并无问题。 如此想着,聪明如叶桑,几个念头排除下来,已经将周兮月的心思摸清了几分,长舒一口气,也不看她,只是抬头看着天上飘雪,“我们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还有一句话,叫“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意思也不必我多说,你自然明白的。” 顿了顿,侧过头看周兮月的反应,见她眨了眨眼并无异色,复又继续说道:“以后的事的确谁也说不清楚,但人怎么能为还没发生的事情担忧得寝食难安呢?做好当下的事情也就是对未来最好的打算。” 话并不多,周兮月却是将这字字句句听到了心里,她素来是个聪明伶俐,心思通透的,这么一番话消化透了,整个人也直觉豁然开朗。 “你说的在理,如今便为以后的事情担忧,可事情还没发生,等发生了也无法逃避,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周兮月脑筋转得极快,一点就透实在是让叶桑心里舒畅极了。 “既如此,与其惶惶终日,倒不如把握好当下的时势和机会,无愧于心,回首无悔便足够了。” 叶桑还正准备继续开导呢,哪知周兮月自己已经看透看清了,心下是既欣慰又激动,松了一口气,“就说我们兮月是再聪明不过的了,哪里还用我多说,你自己就想着了。” 说着这话,叶桑顿住脚步,抬手拂去周兮月头发上的落雪,眉眼弯弯,笑眯眯地看着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好啦,走了这么会子,都快到你的住处了,回去后好生歇歇,若得空便来将军府,我可在府里等着你。” “好~” 被她磨得无法,周兮月笑着应了,心里一股暖流,这样冷的天气竟也不觉得有多冷了。 二人手挽着手继续朝前走,这会子心情都与方才不一样了,明快轻松了许多,脚下的步子也没了刚刚的沉重感。 一拐弯步入一条人比较多的街道,摊贩的叫卖声一刹那便飘进了耳里,烟火气十足。 叶桑正站在一个铺子门前歪着头看里头的装潢布置,却忽然被周兮月拽了拽胳膊,扭过头顺着她手指所指方向看去,是一群人围在那里不知在做什么。 二人同时来了兴趣,相互对视了一眼,当即就抬脚往那边走,待到了跟前,才听见那一圈子人讨论。 “可怜呐,瞧着年纪也不大,还是个姑娘就没了亲爹,孤苦无依的……” “唉!可不是,这都到了卖身葬父的份上了,也不知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众人三言两语地讨论着,无不对眼前的场景唏嘘不已,从这些讨论声中,叶桑和周兮月也大概听明白了些。 从并不拥挤的散乱人群中绕到了前面,映入眼帘的是跪在地上的女子,和周围站着的一个穷苦百姓模样的人,后头还有卷着的草席,里头裹着的应该就是这姑娘死了的父亲。 叶桑细细打量了一番,瞧着那姑娘五官立体,眼角分明,长相倒并不像昊国人,又看了看她身后站着的中年男人,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中年男子听见声音,意识到是在问自己,抬头对上了叶桑的双眼,嗓音浑厚而低沉,“她跟她爹就住在俺们村子里,俺是她的村里人,这娃娃现在没了爹,也是没处去了。” 说着这话,男人看向跪在地上的姑娘的眼中就多了几分怜悯和不忍心,又摇头感慨道:“这一个姑娘家,到了这份上换了谁都不忍心,可是俺们村里穷,乡亲们都没钱……” 话说到这里,言下之意叶桑也已经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个姑娘是举目无亲,村人也无力帮她,如今连父亲没了都无法安葬,实在可怜。 第486章 广纳贤士 闻人言入耳,叶桑一愣,姬长夜总是能未卜先知,在任何事上都是。 叶桑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又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说道:“你是没瞧见,人家太子妃呀,戏台子还没搭好呢,就已经戏瘾大发了。” 姬长夜才低头喝了口茶,听了这话差点没笑得将茶喷出来,强忍着笑艰难地咽下茶水,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你惯会阴阳怪气人的。” “今儿就将人放了吧。” 叶桑正色说道,随即抬眸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轩辕列,见他一副闲云野鹤的样子,悠闲极了。 点头喝了口茶,姬长夜也看向轩辕列,“你这几日只管好好住着便是,东西物什都会有人收拾,到时你带着直接走就是。” 轩辕列手上掂玩着黑白二色棋子,听见人同自己说话,将棋子放到各自的棋盒里,淡淡应着,“好,不过若不是他们催得急,昊国这样的好地儿,我可舍不得走。” 一听说他要走,叶桑心里咯噔一下,鬼使神差地直直发问,“你要走了?” 轩辕列微微颔首,笑着站起了身,“朝上的事情已经了了,也没有理由再耗在这儿了,就这几日的事情。” 他忽然要离开的消息不免让叶桑有些措手不及,而且还走得这样匆忙,没几日时间就要启程了。 怔怔地坐在那里,叶桑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听得耳边飘来轩辕列幽幽的声音,“你们吃茶,我先回了。” 角梅听见他要走,朝轩辕列身后张望着,却并不见赫连戬的身影,不免有些失落,又隐约担心着,毕竟他是随着轩辕列来的昊国。 轩辕列一走,赫连戬也无法再留在这儿。 瞧见角梅落寞的神情,叶桑不过几秒就明白了过来,却也无法,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眼看着轩辕列出了院子,叶桑心道无法,并指从盘中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嘴里,霎时间也是感慨万千。 “少夫人可在房里?” “才回来呢,是夫人有什么事吗……” 叶桑正吃着糕点,外头传来听不大真切的对话声,抬眼望去,原是冷若岚院里来了人,是她跟前的一个小丫头,名叫何晴的。 何晴是将军府的家生子,如今不过十五六的年纪,母亲是在府上资历颇久的郑嬷嬷。 见叶桑和姬长夜都在,何晴膝盖微微一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少爷,少夫人。” 叶桑点点头,咽下嚼碎了的糕饼,喝了一口茶顺下去,才开口问询,“母亲有什么吩咐吗?” 听了问,何晴莞尔一笑,给人的感觉仿佛春风拂面一般,得体地回答道:“回少夫人,夫人明儿个要上恩德寺礼佛,问您和少爷是否同去。” 恩德寺? 叶桑在心里喃喃念叨着这三个字,上次在恩德寺发现的那些东西还历历在目。 又想起来上次与温锦绣的见面,谜团是一个接一个,所有的事情仿佛乌云一般笼罩在她的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见叶桑没说话,姬长夜拨了拨茶盖,率先开了口,“明日朝中事务繁杂,怕是不得空。” 何晴颔首表示知道了,随即又看向叶桑,等候着她的答复。 半晌也没见人有所动作,看着叶桑目光有些空洞地直勾勾盯着脚下的地毯,何晴才笑着唤她,“少夫人?” 轻轻“啊”了一声,叶桑的思绪被人拽了回来,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姬长夜,又察觉到何晴正侯着自己回复,忙说道:“我也没什么事,明儿便陪母亲一道去恩德寺吧。” 得到肯定的回复,何晴心里头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笑吟吟地朝眼前二人福了福身子,“那就不扰少爷少夫人了,奴婢告退。” 望着何晴离去的背影,叶桑仍有些痴愣愣的,又沉浸在了刚才的情绪里,恍惚无比,哪怕是姬长夜叫她,二人也只是闲谈几句不要紧的话,再无别话。 一夜时间转眼过去。 次日一早,叶桑被服侍着起身,洗漱罢,推门而出,看见满地满屋檐都是白莹莹的雪,积雪有人指头半指那么高。 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天地一笼统,院子里因着白雪的映照,显得更加亮堂起来,雪后的空气清新得让人也精神了起来。 丫头们起得早,朱颜,许烟并另外几个淮南院的婢女在院内边扫雪边嬉戏玩闹,一抬头瞧见叶桑起了,才停了手上的动作,恭恭敬敬行礼请安,“请少夫人安。” 叶桑“嗯”了一声,笑盈盈地朝院内众人颔首致意,少年少女们身上的那股子朝气,哪怕是在古代这深宅大院之中,也是掩盖不住的。 只是平时没有显现出来,一旦逢着了合适的场景或事情,丫头们身上的天真气顿时就显露无余。 这样的场景,耳旁尽是欢声笑语,让叶桑的心情也明快了不少,捂着暖炉踏入长廊,往饭厅陪冷若岚用早膳。 及至饭厅,才一踏进去,就瞧见冷若岚已经坐在桌边喝茶了,身后的丫头正在为她捏肩捶背。 “母亲。” “来啦,长夜呢?” 叶桑微福了福身,走过去在她旁边落座,接过婢女奉上的茶盏,置于面前桌上,“长夜天还没亮就走了,还留了话说今儿不回来用饭,想来今日事情多些吧。” 听着她的回答,冷若岚淡淡点头,微微一抬手示意捏肩的婢女停下,又吩咐下人布菜,自己则端起茶盏,缓缓拨着茶盖,吹着热气。 叶桑也没什么话说,只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待婢女布好菜后,看冷若岚动筷了,自己才拿起面前摆着的一副玉箸,不急不缓地吃了起来。 一顿饭很快结束,叶桑搁下筷子,缓了一下之后,端过婢女递过来的茶盏,漱口后抬手拿帕子轻轻沾了沾嘴角。 冷若岚又喝了一盏茶,才搭着何晴的手站起身,慢慢悠悠地朝外走。 见她当下就要走,叶桑虽觉得有些早了,却还是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侧过身吩咐丫头拿一副护膝和新炭,以备不时之需。 出了将军府,两辆马车早就在道前台阶下候着了,为着方便,叶桑与冷若岚带着婢女各自上了一辆马车。 “驾!” 随着这么一声,车夫一扬鞭子,马车便徐徐向前行驶起来,两辆镶嵌着姬家家徽的马车从闹市中穿行而过,很是引人注目。 叶桑倚靠在车厢上,羽睫微垂,被马车摇得有些许困意,却并无心思小睡,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霎时十分紧张地摸进了袖子里,确认东西还在,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感受到马车摇摇晃晃停了下来,便知是到了恩德寺。 在角梅的搀扶下踩着脚凳下了车,抬头去看,见冷若岚也已稳稳立在那里,上前几步到了人身边,“母亲。” 如此凛冽寒冬,恩德寺依旧是香火不断,来往的香客,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寺门口处立着两个小沙弥指引来人。 叶桑上前亲自搀着冷若岚,一行人平视着前方,步履款款地迈进了寺里,何晴立马便去寻寺庙的住持来。 一步未停,进入正殿,冷若岚上前参拜礼佛,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多出来一串佛珠。 叶桑跟着拜了拜佛,却因心里藏着事,有些心不在焉,便只好跟着冷若岚一道离了正殿,往禅房去了。 目送着她进了禅房,门并未关,一墙之隔,叶桑并丫头们在外头候着,禅房内只余下了冷若岚一人。 身后传来了十分轻的脚步声,叶桑回过头,见原是何晴请了住持大师过来,遂自觉让出了道路,看着人直直进了禅房,如入无人之境,“夫人。” 听见声音,冷若岚微阖的双眼瞬间睁开,转过身朝住持施了一礼,“住持大师。” 早在何晴没去的时候,住持就听小沙弥说有位出手大方的女施主又捐了好些功德,当下他便猜是冷若岚,一见了何晴,就笑着跟她来了这边。 二人也并不说什么话,互相施过礼后便没了下文,反倒是叶桑忽然被点到,“老衲瞧着少夫人心中不明,可是遇着了什么难事?” 话音刚落,叶桑还没来得及回应,住持便又开了口,声如洪钟而中气十足,“姬夫人在此礼佛参拜,时辰尚早,少夫人不如与老衲一道往茶房小坐,您看如何?” 这话出口,叶桑先是有些犹豫,刚转过头要去询问冷若岚,便见她已经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目光交汇之间,见人点头,叶桑挤出一抹笑容应了,“自然是好。” 住持也不说话,只是抬脚就往院子外走,叶桑嘱咐了一声角梅看顾好夫人,便不急不缓地跟了上去。 从禅房过去的路并不远,只是幽径斜开,越往里走越觉得清幽,耳边的声音也是从大到小,从有到无,最后竟真真一点人声也不闻,只听得见落雪有声。 茶房在一处幽僻的院内,行至院内,迈过相比寺内其他门槛而言低了许多的门槛,叶桑不由得打量起来了周围的环境。 第487章 如火如荼 此处院子并不大,所谓茶房就是在院中搭了两架竹棚,雨雪天倒也不漏水。 竹棚下布了几张矮几并配了蒲团,几上整整齐齐摆着全套茶具,一旁竹子搭成的小架子上放着些粗陶罐子和瓷罐,应是盛放存储茶叶的。 如此简单而又清幽,不失雅致的布置,倒真让叶桑这个并不信佛的人也觉出了几分禅意。 “少夫人,请坐。” 叶桑还在心中感慨着,洪钟般的声音忽的在耳边响起,有些许讶然却并没被惊到。 只因那住持大师面上神情祥和无比,看着他便觉得慈祥和蔼,一点人世间的戾气也无。 住持落座之后,叶桑同他对面而坐,目光就在大师泡茶缓缓移动的手上停留着,注意力跟着他的手走,一时竟也忘了说话。 待盖碗中的茶水倒了第一遍,又加了些水进去,住持轻轻盖上茶盖,候了一小会儿时间,这第一泡茶便成了。 随着水流击杯,凤凰三点头,茶水水柱匀称而流畅,丝毫未见间断,一盏茶斟好,被住持并不在意地推到了叶桑面前,才又扣着盖碗为自己斟茶。 叶桑手指摩挲着杯壁,感受着内里传来茶水的温热,目光仍紧紧地盯着住持斟茶的手,待另一盏茶做好,才堪堪挪开了目光。 这时,她才端起茶盏,放到鼻前闻香,氤氲的水雾带出茶叶的清香和一点微微的涩气,沁人心脾,“好香的茶。” 住持显然十分满意,兀自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呷了一口茶,眉目之间满是安闲恬静之气,“少夫人且尝尝老衲这寺里的茶如何。” 闻人言入耳,叶桑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茶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回甘带出一股子迷人的清新之味。 勉强可以说是入乡随俗,她这些年也喝过不少茶,将军府里所用的茶向来都是上好的茶叶,更遑论宫中御宴也赴过多次,即便是上贡的茶,也不及今日这茶的味好。 想到这里,叶桑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好奇,更多的是惊讶,“不瞒您说,我也尝过不少好茶,只是从未有今日之体验……大师,这是什么茶?” 听了她的问,住持面上神情安详自如,并无改变,却不答反问,“少夫人喝着像什么茶?” 见人问自己,叶桑拨着茶盖,垂眸看了眼茶汤,却一时也说不上来,半晌,只好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住持祥和而又超出尘世一般的笑声顿时在耳边响起。 他耳垂微动,示意叶桑又喝了一口茶,见她回味着,才缓缓开了口,“出家人清修苦寒,不过是寻常的茶叶罢了,并不算得上名贵。” 叶桑将住持大师的神情尽收眼底,又呷了一口茶,细细品味着,却仍觉得这茶并不一般。 抬眸看向对面人的时候,住持就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面上笑容不减,眉眼之间却是淡淡的,“少夫人觉得这茶好,其实不在于茶,而在于心。” 顿了顿,抬手慢悠悠地重又斟了一盏茶递给叶桑,旋即又道:“天地间有清气,所谓清,便是无一物,少夫人方才喝茶时,茶与心无不正占了个‘清’字。” 说完之后,住持颇为感慨,微微垂下眸子,单手施了礼,默念一声“阿弥陀佛”,才朝着空气喃喃说了句,“众妙法门,如是而已……” 他本就说得玄妙,如今这么个说法,更是玄之又玄,叶桑从来并不在这些事上下功夫,一时竟也没明白过来。 眼前的大师也自顾自地看着矮几上的茶具,叶桑心中的闲适顿时便没了,脑海里许许多多的谜团和疑点盘旋着。 一杯茶饮尽,她这才忽的尝出来茶的青气涩气,不由得猛然抬头看向对面的住持,恍然大悟道:“住持大师,我好像明白了。” 住持拨了颗念珠,嘴里念了句佛,抬眸对上叶桑的双眼,与她对视了足足有六七秒,才笑着又沏茶,“少夫人果然是有慧根的,不如借此机会,正好结个善缘。” 叶桑望着那双既深又清澈的眼睛,只是望着他的眼睛,整个人就宁静下来,仿佛世界都静了,所有的事情都停止了。 方才她喝第一盏茶时便是那样,在茶香扑鼻的那一瞬间,周遭的环境与心内的凡尘俗世皆已化为乌有,想来这便是住持所说的“清”了。 叶桑颇有大彻大悟之感,回过神之后笑应了结缘之请,蓦地想起来这里的原因,遂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叠成方形的纸来。 这是她描摹的上次在恩德寺无意见到的纹样,与手札里的图案是一模一样的。 慢慢展开之后,将图纸平铺摆在了住持面前,神情顿时便凝重了起来,目光只盯着眼前人的面容不曾移开。 住持显然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那抹惊诧便消失在他眼中,随即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的安闲状。 将人的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捕捉到,叶桑心中疑虑更甚,忍不住便开口问起,“瞧您这般……大师您知道些什么,可否告知于我?” 半晌,也没有得到回应。 见住持只是盯着那张图纸沉默着,叶桑心里已经像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不得安宁,眉头已然微皱,“大师,这些事对我很重要,或许也牵连甚广,若非不得已,我也不会这般莽撞来问。” 她说的这些住持如何不知,只是天道天道,像这般事,本就无法言说。 “大师……” 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眼前的这位老禅师便已站起了身,起身时竹棚檐下的雪簌簌往下落着,零零散散落了一小片在地上。 以为住持要走,叶桑手一抖,茶盏中的水微晃洒了些出来,她也并不在意,迅速放好茶盏就跟着站了起来。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只听得住持幽幽开了口,那声音轻飘飘的并不真切,与先前那洪钟一般的声音完全相反,给人的感觉也飘渺极了。 这诗她在现代时便读过,是六祖惠能圆寂前所写一偈子,前半句讲“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那时她便明白,明镜之清净,正是人的自性清净,二者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总也斩不断,理不清的。 这些想法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叶桑内心挣扎了许久,上前一步走到住持身边,眼神十分坚定,坚定而诚恳,“这些我明白,只是这图案和这些事,还请大师明示。” 见她已追问到了这般地步,住持似乎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院中忽的刮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吹得竹檐上的积雪纷纷飘落下来。 “原非尘世中物,当向尘世之外寻,才能以应天意,以安人心。” 扔下这么一句话,住持便抬脚自顾自地往外走,叶桑脑海中回荡着这话,他的声音也更缥缈起来,一时竟愣在了原地,无意识地望着住持走远了。 “向尘世之外寻……” 叶桑口中喃喃念叨着方才住持留下的话,复又坐在了方才的蒲团上,盯着面前的茶盘出神。 等等,尘世之外?如此论法,自己不就是这昊国尘世之外的人吗? 叶桑猛然从层层迷惘中惊醒,想明白了这一点,似乎住持前前后后所说的话连在一起也都有了逻辑,有了解释。 心中正暗自激动着,身后就忽然传来了角梅的声音,“少夫人,咱们该走了。” 叶桑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去哪?” 见她如此问,角梅察觉到主子的反常,忙快步上前到了人跟前,一脸担忧地看着叶桑,“礼完佛自然是打道回府,少夫人您、您莫不是在这儿着了风……” “我没事。”角梅话还没说完,叶桑便已从方才的缥缈之境里走了出来,拍了拍这丫头的手,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往外走,“母亲呢?” 看着叶桑这会子状态好好的,角梅才稍稍安了心,暗暗松了一口气,跟在她身后,一同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夫人同住持又说了几句话,这会子才往寺外走,让奴婢来找您呢。” 淡淡“嗯”了一声,步伐又快了些,如今天愈发冷了,她不想让冷若岚在外头多等。 因二人走得极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出了恩德寺,出了寺门远远儿瞧见了将军府的马车,走了过去。 行至跟前,对上冷若岚的目光,感受到她隐隐的担心,叶桑强打起笑容,宽慰道:“茶房那边院子有些冷,不碍事的,母亲上车吧。” 对她的话,冷若岚不置可否,面上神情有些微冷,犹豫了片刻之后,搭着何晴的手上了马车。 亲眼看着她安稳落座,叶桑这才放心地同角梅上了另一辆马车。 她才一上车就掀起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目光落在恩德寺的牌匾上,看着那古朴又强劲有力的三个大字,思绪万千。 马车缓缓前进,车轮碾在积雪的道上,不时咯吱作响,叶桑的思绪也早就随着马车的晃晃悠悠,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488章 极尽挑唆 入城之后,冷若岚提起圣叹楼新出了菜式,叫叶桑陪她一道去,二人选在了名为“竹间雪”的雅间用膳。 膳毕,许是人吃过饭身上有了热乎气儿,方才的阴郁情绪淡了不少,又买了几样糕饼,一行人才悠悠出了圣叹楼。 冷若岚正一只脚踩上脚凳准备上车,忽的听见身侧传来叶桑的声音,“母亲,我想在外头走走,您先回府吧。” 察觉叶桑情绪有些怪异,冷若岚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应了,只是身子探进车厢时还不忘回头又看了一眼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帘子。 待主子坐稳了,何晴方吩咐车夫缓行,因路也不远,且闹市之中车不能行快,她便只跟在马车旁边走,并未上车。 看着马车走了,叶桑抬手抚了抚鬓,将耳边垂下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抬头看天,见天有些昏暗,却被这地上屋上满世界的雪映得明亮,天地之间一派阴阳难和之气象。 缓缓沿着街道朝前走,叶桑只觉步伐都有些沉重,两边商贩的叫卖声让她恍若隔世。 走着走着,摊子搭的棚上一滴雪水滴落,好巧不巧正从她衣领后头滴进去,冰得叶桑一个激灵,打了个寒战。 “你说那恩德寺是个什么地方?”回过神来,叶桑一边走一边看向角梅,语气极淡地问着。 角梅一愣,恩德寺能是什么地方,愣了一下之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参禅礼佛的寺院罢了。” 见人如此回答,叶桑也不置可否,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意味深长。 就这么慢慢往回走,不知走了多久,一抬头已到了将军府外头,上了台阶,门子迅速迎了上来,“少夫人,有个男的求见您,说是兰枝坊的掌柜,这会子正在堂前候着呢。” 霍掌柜? 叶桑和角梅面面相觑,心底里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戏谑,一前一后迈进了府内,朝着在中堂走去。 才到了堂内,映入眼帘的就是那霍掌柜有些灰败地站在堂内的场景,他也并不敢坐,硬生生是站在这里等了许久。 见到叶桑,霍掌柜面上的灰败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讨好的笑容,上前极恭敬地行了礼,“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前日冲撞了少夫人,太子妃命小的前来登门赔罪,还请少夫人恕罪。” 叶桑自顾自地落座,目光淡淡扫了一眼霍掌柜,语调轻微,并不带什么情绪,“你也关了这两日,想也得了教训了,罢了。” “是是是,小的受教训了,往后是再也不敢了。”霍掌柜心里紧张,急忙应道。 他昨日才迷迷糊糊醒来,就有人来将自己带走,出了顺天府大牢之后竟被当场放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许碧清找了一趟叶桑,是费了好一番心思才叫她答应放人。 他只当主子为了自己这般周折,无不感恩戴德的,哪里还敢再惹事,于是今儿一早就带了礼来上门赔罪。 想起自己还带了东西,一紧张差点给忘了,忙从身后桌上拿了那个长方形的锦盒,双手捧上,奉到了叶桑面前,垂首恭敬道:“小的那日冒犯了少夫人,只怕惊着您了,特地叫人寻了一支上好的参来,给您补补身子……” 角梅站在她身后,看着霍掌柜一副讨好又带着几分畏惧的模样,脑海里浮现出那日他趾高气扬的样子,此时是顿觉爽快,十分轻蔑地望着他。 叶桑不说话,他就那么直直地捧着,将东西捧到齐眉处高,身子竟连半点晃动也无。 他不过就是许碧清手下的一个小喽啰,嚣张跋扈了些,如今也给了教训,只怕他昨日被领走后也没少受许碧清的责骂。 想到这里,叶桑并不欲为难霍掌柜,侧过脸同角梅使了个眼色,待其上前接过锦盒,才端了架子,悠悠朝面前人说道:“无论是你们主子叫你送的还是你自己要送的,这礼我收下了,便都当是你的心意。” 这么一番话反让霍掌柜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平日里跋扈惯了的,不想得罪了将军府的少夫人,本以为往后都要不好过了,谁知叶桑竟然并不与自己计较。 正想着,又听得座上人继续说道:“往后可都改了,待人处事宽和些,也吃不了亏。” 听得这话,察觉到叶桑的那份善意,知她宽恕了自己,霍掌柜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若无旁的事,小的就告退了,不打扰少夫人了。” 试探性地抬眸瞥了一眼叶桑,见人点头,霍掌柜又恭恭敬敬朝人行了一礼,才缓缓地退了出去。 出了堂外,他才敢转过身,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朝着府门口走去了。 望着霍掌柜离去的身影,角梅打开锦盒,看了看那支参,又看看叶桑,有些不大明白,明明是那霍掌柜仗势欺人,怎么她却好声好气的就这么将人放过了。 看出角梅的疑惑,叶桑扶桌而起,目光淡淡扫了一眼锦盒里的东西,勾唇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不过就是个干活的,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况本也没有必要难为他,只不过……他身后真正的主子,才是我们该对付的。” 随着她站起来,角梅将盒子盖上,细细听着叶桑的这几句话,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这就是前日您写的那字,叫‘围城必阙’。” 见人现在成语典故一套一套的,叶桑不由得对角梅刮目相看,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学得不错,有长进。” 被主子夸了,角梅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明媚的笑,喜滋滋地抱着锦盒,跟在叶桑身后一道走出去,回淮南院。 雪又下了几日,纷纷扬扬落得整个京城都披上了一层雪白色,仿佛所有的黑暗都压在了这雪白下面,被遮住,不见天光,不为人知。 一眨眼到了轩辕列归国的日子,这日清晨,将军府上上下下已经忙活了起来。 叶桑也早早儿的就起了,与姬长夜一道在饭厅陪冷若岚用了饭,便去送轩辕列。 将军府门口,轩辕列、赫连戬并几个靖国带来的人正站在那里候着装车。 柏琴指挥着几个小厮搬东西,忙来忙去的,不到一会儿,东西就已经收拾妥当。 看着小厮将几个箱子搬到了道前停放的马车上,柏琴上前朝着轩辕列说道:“四皇子的行李都已收拾妥帖了,还有些咱们府上的东西,给您带回去,已经放在车上了。” 正说着话,听见身后门子唤了一声“少爷,少夫人”,一转身就看见姬长夜与叶桑从府内走了出来。 “这就要走了,如今还下着雪呢,真的不再多留几日?” 走到轩辕列身边,姬长夜还真真有些不舍,他这么一走,府上除了叶桑之外,就连个陪自己下棋的人都没有了。 毕竟若不是顾着朝政,谁又愿意这般呢? 拍了拍姬长夜的肩,轩辕列笑得释然,“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些天住在贵府,着实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着,目光投向了一旁站着的叶桑,话语中带了几分意味深长,“昊国天冷,少夫人可要注意身子,我来的时候带了些靖国特产的东西,已经叫人装箱送到淮南院了,少夫人可千万收好。” 此话一出,姬长夜与叶桑均是身子一顿,两个人目光交汇之间,轩辕列就已经走下了台阶,似乎是一点留恋之心也无。 叶桑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角梅就已经两行泪落了下来,看着轩辕列身边的赫连戬,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要走了。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叶桑抬手拿帕子替她拭了拭脸上的泪痕,又将帕子塞到她手中,轻轻抚了抚角梅的背,安慰道:“不哭了,总还有见面的时候,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赫连戬却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只顾着跟在轩辕列身边忙前忙后,这会子又上了车,检查东西是否带全了。 姬长夜和叶桑下了台阶,走到马车跟前,轩辕列朝二人深揖了一礼,“二位,后会有期。” 说完之后,又抬头有些感慨似的望了一眼将军府大门上挂着的牌匾,转身就上了马车。 姬长夜倒是释然许多,看着马车徐徐行驶起来,面上带笑朝着轩辕列招了招手,“一路小心,到了靖国,派人给我们个信儿。” “好。” 轩辕列掀开车窗上的帘子,亦是笑着应了,只是目光始终都停留在叶桑身上,直到马车走远了,才放下了帘子。 马车走远了,将军府门口一下子空荡了不少,角梅却是哭得更凶了,也不用帕子,抬手就拿袖子抹着眼泪。 看着她这般,叶桑和姬长夜相互对视一眼,是既无奈又不免心疼,一番宽慰之后,才复又进了府中。 行至府内,冷若岚房里的何晴快步迎了上来,“少爷,少夫人。” 二人顿住脚步,只听得她继续说道:“夫人在中堂等着,叫奴婢来请您和少夫人过去。” 第489章 损人害己 “好。” 姬长夜点头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身侧的叶桑,见她并无话,才挽了她的手,抬脚一同往在中堂去。 冷若岚不知什么时候从院里出来了,听说轩辕列要走,自己也就没露面,只在在中堂等着。 此刻她手中端着茶盏,正慢慢悠悠地喝着茶,隐隐约约听见外头的脚步声,便知是他二人来了。 走了进去,打眼瞧冷若岚坐在那里喝茶,二人齐齐行了礼,“母亲。” 冷若岚微微颔首,随即轻呷了一口茶,语气淡淡,“人走了?” “刚走,只是宫里头那边应该也知道了。” 姬长夜不急不缓地说着,这些日子轩辕列住在将军府也是云世坤恩准了的,如今他要回靖国了,只怕不需要去报,宫里头也早就知道了。 冷若岚放下茶盏,茶盏与桌面相触,发出闷闷的声响,“他临走前也没见一面皇帝?” 姬长夜摇头。 漫不经心地听着二人的对话,叶桑却是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满脑子都是方才轩辕列走前同自己说的话。 留了些靖国的特产给自己? 这话旁人听了或许还信,叶桑底心里是一点也不相信的,只是还不知到底是些什么,不由得有些烦闷。 昊国朝堂如今这般局势,姬老将军人又尚在边疆,现下又正处寒冬,周边各国对昊国无不是虎视眈眈,任谁看了也不免担心。 “派人多盯着些,他这一走,也不知是否直接回了靖国,还是要小心着才是。”冷若岚虽然没见过轩辕列几面,但也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只是表面上和和气气,看似简单罢了。 冷若岚心里想着许多,对着姬长夜和叶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叮嘱了这么几句,便又端起了茶盏,朝二人摆了摆手,“行了,我这也没什么事,你们去忙吧。”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朝着座上人又行了一礼,“是。” 出了在中堂,才踏上长廊,叶桑还没来得及缓一缓,就有小厮匆忙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脸上却是遮掩不住的欣喜,“少夫人……” 一抬头才注意到后面走着的姬长夜,小厮挠了挠头,又朝他行了礼,才大喘了一口气,禀道:“城北庄子上来了人,说是第一批棉花彻底成熟了,已经派人采摘,收归库里了。” “什么?!” 乍一听这消息,叶桑还有些不可置信,上次去看时还差点火候,今天竟然已经收库了。 姬长夜率先反应了过来,眼前一亮,快步上前,亦是十分激动地看着面前小厮,问道:“有多少?” 小厮哪里知道这些,他不过是得了庄子上人的信儿,匆匆忙忙赶来给主子报信的。 见他摇头,姬长夜也不多言,忙叫他备车,自己则带着叶桑回淮南院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出府上车,往城北庄子去。 二人动作极快,马车徐徐行驶了起来,因外头下着雪,叶桑才一进车厢,温差使她有些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姬长夜见状,将手中新换了炭的暖炉塞到了她手上,又抬手细致地为她紧了紧银狐大氅的系带,眼里都是欢欣雀跃,“咱们得上庄子里亲眼看看才行。” 说着,姬长夜一把搂过叶桑,将人靠在自己怀中,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叶桑推开他的脸,面上却是笑笑的,这么多天以来的沉重气氛带来的压抑感,在这一刻消释了许多。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城北庄子。 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一抬头就看见庄子外站了许多人,请安声整齐得很,“请少爷,少夫人安。” 林管事并其他几位管事听说两人都要来,已经早早儿带着庄子上有头有脸的一起候在了大门口。 棉花成熟了一批,庄子里的人无不是欣喜雀跃的,这会子脸上都挂着笑,见了主家也是有底气得很。 叶桑手在暖炉上摩挲着取暖,他们来这一趟就是为着看棉花的,于是也并不讲别的,只叫林管事带路去仓房。 “是。” 林管事兴冲冲地应了,但因年纪稍长,资历也久,哪怕是心里高兴,脸上神情也到底抑制着些。 叶桑与姬长夜并肩走着,因知他们要来,道上的雪已经被林管事派人扫得干干净净,就像没下过雪一般,格外平坦。 姬长夜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着,大门进去不远的地方,便是庄子上的佃户日常居住的地方,这会儿还有几家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烟火气十足。 见这里的男女老少都丰衣足食,生活安逸,又想起昊国如今的局势,到时若是几个国家开了战,只怕又是一场人间浩劫,水深火热,民不聊生。 思量许多,姬长夜似乎感觉到了身旁人的目光,侧过脸见叶桑正看着自己,朝人温和一笑,将心中所想都暂时撇开,还是先办眼前的事要紧。 “收了多少?” 林管事在前侧走着,忽的听见姬长夜的声音,知他是问棉花,思考了一下,说道:“约莫着占了两个小仓。” 有了个大致的估算,姬长夜和叶桑心里也都有了底儿,两个小仓的棉花已经不少了,何况这才只是第一批。 一行人又走了会儿,耳边渐渐喧闹起来,到了仓房处。 只见一群人在几个小仓之间来来回回地搬运东西,其中就有才收回来的棉花,装袋置放。 这些干活的人里面,有很多人并没见过叶桑和姬长夜,但瞧着被林管事引来,想来也都是贵人,于是见了二人也都是恭敬的。 叶桑原也不欲打扰众人干活,遂拦下了准备开口的林管事,自己走进了已经装好了棉花的一个仓房里。 见成袋的棉花堆积如小山,一个袋子叠一个袋子,叶桑解开面前几个袋子上绑的麻绳,素手探进去抓了一把棉花出来,放在面前细看。 姬长夜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站在她身侧,端详着叶桑手上的棉花。 将这把棉花放回了袋子里,叶桑又从其他几个袋子各自抓了一把棉花,查验着成色品质。 只见这一批棉花基本上都是雪白雪白的,因为搭了棚子,棉花其间就少有杂质,棉丝顺滑柔软,既实用又好看。 将抓出来的棉花系数放回袋子里,叶桑十分满意,吩咐人将解开了的麻绳系好,才走出了仓外。 林管事方才在外头候着时就伸着脖子目光直往里探,如今见他们一前一后的出来了,自是小心翼翼观察着二人的神情,带着试探地问道:“咱们这第一批棉花成色极好的,少爷,少夫人觉得如何?” 叶桑在仓房门口停下脚步,听着林管事的问,侧过头又看了一眼仓内的成袋棉花,嘴角噙着一丝笑,“我瞧了,的确都是上好的东西。” 得到少夫人的肯定,林管事心里松了一口气,余下的便是喜悦。 林管事抬眸又朝姬长夜那边扫了一眼,见他没说话但神情悠然,想来也是没问题的,“只是尚有一事要问,地里的那批棉花不日也要成熟了,这第一批量也不少,该如何置处,是发卖了还是……” 此话一出,叶桑与姬长夜几乎是同时心里咯噔一下,沉默了良久,叶桑看了一眼身旁人,抬脚往外走,“倒还未定,不过我想着爷爷在边疆或许用得上,边境苦寒,如今入了冬,京城的日子尚且这般难熬,何况那边。” 叶桑一走,姬长夜自也跟了上去,林管事见状,有些无措地四下看了看,忙加快了步子跟在二人身后,细细听着对话。 听了叶桑的话,姬长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应了,“那就都送到边疆吧,只是往边疆运送物资,且是往军中去的,到底麻烦,还要费些周折。” 林管事默默跟在后头,将二人的对话听了去,心里已经有了底儿,便开始打算具体流程事宜。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棠棣厅外,因要细谈后头往边疆运送物资的事,走了这么会子也有些乏累,就入了厅内坐着。 叶桑和姬长夜才坐定,就有婢女奉了茶上来,林管事则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垂首听着二人探讨,候着吩咐。 方才在路上提到负责此事的人,思来想去,姬长夜心里也没个合适的人选,端着茶盏也不喝茶,只是皱着眉头盯着盏中茶水,“路途遥远,且要同军中联系,庄子上自是没有可用之人,咱们府上的又都须在京城留着……” 听着他自言自语,叶桑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对了,三皇子这些日子也无事,不如将他请了来。” 提到云浩天,姬长夜也是激动地一拍大腿,自己只顾着从心腹手下里找了,竟忘了他这个大能人,正巧先前也带他来庄子上看过,如今叫他来是最合适不过的,“确是个好人选。” 定了云浩天后,姬长夜同叶桑一合计,当下便派了折袍亲自去三皇子府上请人过来,夫妇二人则悠闲地喝起了茶。 第490章 宣召 一听说三皇子也要来,一旁立着的林管事心里已经开始激动了起来,这一天天的见的净是朝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激动之余,又走出去吩咐其他几个管事,叫安排人到庄子口去迎,虽然姬长夜跟前的折袍被派了去接人,但庄子上的礼数却也不能失了。 叶桑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想着云浩天过来还要些时候,念起地里的那一批棉花和高麦,便叫了林管事进来,“这会子咱们到地里再看看吧,第一批棉花属实是好,后面的也要叫人常监看着,不能心生懈怠就落下了。” “是是是,少夫人请随我来。”林管事边应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转过身才想起来姬长夜,忙又笑着问人,“那少爷您?” “少夫人既去了,我就不必看了,多看顾些,地里有雪路滑,可别摔着她。” 说着,姬长夜将茶盏置于桌上,起身在厅侧布置的架子前转悠,随手取了一件摆设,拿在面前仔细端详。 得了准话,林管事“哎”了一声,引着叶桑出了棠棣厅,不急不缓地往地里去了,一路边走边回答着叶桑关于棉花和高麦长势的疑问。 说起来叶桑研究出来的这种棉花和高麦,林管事以前从来也没见过,如今能答上她的问,也还是这么些天一直在地里跟进着才明白的,因此心里还是有些压力的。 跟着林管事到地里看了一圈,天寒地冻,棉花还有些喜人的长势,高麦却还是差得远。 原路回了棠棣厅,叶桑才进去坐下,姬长夜就将方才婢女新换过炭的暖炉递给了她,“快捂捂,可冻坏了吧。” 叶桑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无微不至,无意一般接了过来,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招了林管事到跟前,“你先前说的那个年轻人,叫什么,现下引来让我瞧瞧。” 听到她这话,姬长夜不知为何身子稍稍前倾了些,集中起了注意力听二人的话。 林管事抬眸瞥了一眼姬长夜,弯唇朝着叶桑笑道:“他呀,他原是庄上陈管事的侄子,名唤陈昇荣。” 名字倒不错,听着就像个朝气十足的少年人,叶桑微微颔首,又朝林管事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叫人过来。 林管事会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退出了厅外。 人这一走,姬长夜才开了口,他可是碍于林管事在场不愿问,憋了许久了,“什么年轻人,你叫他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叶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怪道方才就瞧他脸色不对,原是为着这个,“你也不瞧瞧人家比你我小多少,如何称不得年轻人了。” 说着,又调笑似的斜了他一眼,“姬大人莫非连这样的醋也吃?” 被叶桑说中心思,姬长夜一时竟有些羞赧起来,却嘴硬哪里肯承认,也不同她相辩,兀自端起茶盏喝茶,对叶桑的笑声充耳不闻。 见他如此,还真觉出几分可爱,叶桑笑了会子才稍稍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这些天不是下着雪么,上次我来时,见棉花地里都搭上了棚子,这批棉花才能得如此上乘品质。一问林管事,说是一个年轻人想出的法子,那日说见我却也没应,今儿既在这里,不如就叫他将人引了来咱们瞧瞧,若是个人才,岂不正好?” 讲清楚了事情原委,姬长夜心里这才舒坦了,他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只是对叶桑却有极强的占有欲。 听了这么一番话后,也明白了一二,不禁想起先前同她所说要招揽人才一事,遂点点头,“那便等三皇子来了,正好一同见了,也说说此事。” 叶桑淡淡“嗯”了一声,眼角余光瞅见架上有几卷书,眼前一亮,上前随手取了一卷坐下捧读,聊以打发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桑刚翻了一页书,外头就传来了并不整齐的脚步声,听着倒是人挺多的。 “三皇子来了。” 折袍的声音自外头响起,紧接着几人就迈入了厅内,云浩天被庄子上的人簇拥着进来。见叶桑也在,与二人颔首致意后,上前笑着落座,“我来时就听折袍说了棉花的事,一到这儿就叫管事引我去仓房看了,的确是好东西呀,就是这几年上贡的,也未必有这些成色好。” 他既已经到仓房看过了,也省了再耽搁时间去一趟,此事也就简单得多了。 姬长夜并不与他兜圈子,直入主题道:“我与桑儿商量过了,如今正值寒冬,冰天雪地之际,这第一批棉花就直接送到边疆老爷子那儿作军中物资。” 这几句话入耳,云浩天大致已经明白了叫他来的意思,面上已然勾起了笑容,只听得姬长夜继续说着,“我这堂堂少将军,到了如今竟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这才厚颜请了你来。” 他说得客套,听在云浩天耳里就尽是阴阳怪气,还有一些自得之感,故意冷哼一声,端过婢女奉上的茶盏,抬了眼皮看向叶桑,“快听听这话,你们家姬大人呀,从来使唤人都要找一套好说辞的。” 叶桑瞅了一眼姬长夜,懒懒地往后靠了靠,眼里都是好笑,却有意助他,“俗话说能者多劳,放眼如今朝堂之上,可真真是再没旁人比三皇子更合适了。” 听着这夫妻俩一唱一和,云浩天“啧”了两声,呷了一口茶,才转入正题,“押送到边疆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缺个说法,回头我向户部和兵部报了就是,此事你们二位且放宽心就是。” 见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叶桑笑眯眯地又开了口,“这是一桩,还有一桩事呢,三皇子可要一并应了,才对得起咱们的交情。” 云浩天并没料到她后面的话,不过倒也符合这夫妻俩的一贯作风,搁下茶盏,掸了掸袖子上的落雪,“你说,什么事?” 闻言,叶桑也不说话,朝着门口站着的林管事拍了拍手,林管事就将陈昇荣带了进来。 厅内众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聚集在了被带进来的年轻人身上。 方才在路上林管事就将里头的人讲与了他听,这会子陈昇荣一进来就朝着几人深揖了一礼,“在下陈昇荣,见过少爷,少夫人。” 姬长夜点点头,抬手示意云浩天那边,这会子对着外人,周身的气场也变得不怒自威起来,“这位是三皇子。” 闻人言入耳,那陈昇荣霎时一惊,身子一顿,很快又转向云浩天坐的方向,垂首再拜了下去,“见过三皇子。” “免礼。” 云浩天摆了摆手,眉目肃然起来,声音倒是温润,叫人听着也舒服,并没有皇家之人的高高在上之感。 陈昇荣直了身子,却也不敢抬头去看,只是垂眸看着脚下的地毯,等候着主家吩咐。 眼前之人,看着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按说还小,可已经在这些农事上有超前的意识,叶桑不禁对他起了兴趣,试探地问道:“往棉花地里搭棚子是谁教你的法子?” 陈昇荣一怔,微微抬眸看了座上人一眼,想来她便是传闻中将军府的少夫人,低沉着声音答道:“并无旁人,是我自己的主意。” “哦?” 此语一出,包括云浩天在内的几人纷纷对眼前的少年人刮目相看,都有些好奇了起来。 心下想着,云浩天也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口,“你瞧着也不大,正是走科举正途,读书入仕的时候,怎么却闲在庄子里?” 方才知道眼前这位是当今三皇子,陈昇荣却也并不因他的身份而怎样,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直言道:“听闻三皇子文武双全,文才更是出众,难道也如同世俗之人一般,只拿科举入仕当正途?况且民以食为天,在下于农事上用心,钻研已久,为的就是天下百姓。” 说到这里,陈昇荣的腰板挺得更直了些,又道:“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身处何位不重要,要紧的是为了百姓安居,海清河晏的那份爱民之心。农事乃国之大事,三皇子又如何能说在下是闲在庄子里?” 他声音比方才刻意压着的时候高了许多,厅上几人并伺候的下人们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带他进来的林管事一下子就急了,额角已然冒出了细微的汗珠,当众反驳三皇子,又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是一点也不给云浩天的面子吗。 林管事心里七上八下的,冷着一张脸上前拽了拽陈昇荣,低声斥责,“放肆,还不快向三皇子赔罪。” 因着他是陈管事的侄子,方才带人走时他还与陈管事有说有笑,可不能这会儿就叫人出了事情,为此林管事也是极力护着他。 可这陈昇荣却是个倔骨子的人,加上少年人心气儿高,任林管事怎么拉拽,都直直地站在那里不为所动。 被当众怼了一通,云浩天也不恼,只是瞧着他这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侧过头去看姬长夜与叶桑,见二人眼中果然也均是欣赏之意,才笑道:“他说的很是。” 第491章 御书房内 顿了顿,又将目光投向了陈昇荣身旁的林管事身上,调笑似的又说道:“林管事,你拽他做什么,这可是位人才,既在你们庄子里,你这个管事的可要好好爱护才是。” 似乎是没想到云浩天会是这样的态度,林管事一时间有些愣怔,直到陈昇荣扭头看向自己时,才回过了神来,忙如蒙大赦般弓身应着,“是是是,三皇子您说的是。” 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是纳了闷了,这陈昇荣如此不懂规矩,三皇子没怪罪也就算了,怎么反倒夸他是个人才…… 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座上的姬长夜这时也笑出声来,对于这个年轻人,他的确是有些意外的,“到底是桑儿眼光好,若换了我,只怕遍寻京城,也还找不着这样的呢。” 云浩天与叶桑相互对视了一眼,也纷纷表示赞同,叶桑脸上神情就更得意了,眉眼间都是笑盈盈的。 听出这几人是在说自己,陈昇荣霎时也有些莫名其妙,也不多言,只仍旧垂首站在那里。 叶桑最先意识到了陈昇荣此时的尴尬,冷不丁开了口,“我早就念叨着这庄子上没有可用的人,地里的作物要靠我一个人,那便是把我分成十个,也是不够的。如今呀,既遇见了可就不能任由大材小用了,” 顿了顿,她抬眸看向陈昇荣,神情专注,“陈公子若是愿意,往后便由你全权负责庄子上的作物研究打理,所用物什和人力都随你调配,每月再到账房上领十两银子,你看如何?” 十两银子?! 听了这话,众人无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关注点都在那十两银子上。 且不说这些伺候的丫头小厮们,他们月钱最多不过三两银子,便是对林管事来说,这一个月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 陈昇荣显然不在乎这些,他自小读圣贤书长大,虽不入仕,却有自己的理想,一心扑在了农业上。 于他而言,银钱向来都是身外之物,没什么吸引力的。 他眼珠一转,目光里的精气神叫人看着十分舒心,仿佛天地之间都是亮堂堂的,“早就听闻庄子上的这些作物,都是少夫人研制出来的。在下亦是醉心农事,久闻其名,神交已久,不知可否常与您就农事研究探讨一二?” 叶桑心里默默“噢”了一声,他这是想要学术交流啊,于是想也没想,一挥手便应了,“当然可以,我府上还有许多相关的典籍丛书,一些书早失传已久,还有一些异族外邦所着书籍,你都可以来看。” 年轻人,又是搞农业研究的,她还怕他不爱看这些书呢。 一听到这些东西,陈昇荣抑制不住狂喜,眼睛都要直了,当场就答应了,旁的推辞话顿时是一句也没有了。 见他答应了,后边儿站着的林管事比他自己得了赏赐还高兴,笑得合不拢嘴,也就是当着几位大人物的面,才忍着没乐出声。 陈昇荣欣喜之余,脑筋一转,心底里与叶桑就亲近了许多,于是也不顾忌什么生熟,上前就到了她二人眼前,神情认真,“在下还有一事,想少夫人能考虑考虑。” “嗯?”叶桑语调上扬,从旁边果盘中捏了一颗枣子,眨眨眼看着他,“你说。” 咬了一口冬枣,汁水清甜无比,在舌尖弥漫开来,悠闲自得地听着陈昇荣的话。 “正如少夫人方才所说,农业大事,单是研究高麦杂交养殖,专业的人手就是不够的,但在下相信民间可用之才有很多,不妨设法将这些有志之士召集起来,聚在一处共同研究探讨,也好早日出成果。” 这话说得还挺有现代意识的,不愧是人中龙凤,思想超前,连这个都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叶桑早就与姬长夜说过此事,如今与陈昇荣是一拍即合,心道几声“妙妙妙”,又取了一颗枣子,语气放得平淡了些,“你倒是个有想法的,我原本也正有此意。这不,今儿请了三皇子来,可为的就是此事。” 忽然被点到,云浩天猛地抬头,手上端着的茶盏也是微微一晃,一抬头就迎上了陈昇荣期待的目光。 被人盯得有些尴尬,原来叶桑说的是这事,云浩天心里也认可二人的说法,自然也不拒绝,“好倒是好,只是怕此事不经吏部会同户部批准的话,到时不便广泛召集。” 这点他们早就想过了,所以才一直拖到了今日,那时候不出手是因为棉花还未成熟,怕被云世坤拒绝。 但如今第一批棉花成色这样好,即日又要送往边疆军中,云世坤便是再不情愿,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想着这些,叶桑也放心了不少,无所谓地朝云浩天摆了摆手,“那报备一事就交给三皇子了,这官面上的事,您出面不比谁都强些不是?” 说着,叶桑笑吟吟地看着云浩天,故意讨好似的歪了歪头,又忽然想起来周兮月,正色问道:“对了,兮月这两日如何了,我前些天见她精神不是很好,开导了几句,也不知现在怎样,挂心得很。” 提起周兮月,云浩天的眼神里霎时就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柔情,眸子显得格外清明,“她一切都好,只是人清瘦了些。” “回头啊,你叫人每日从圣叹楼带些饭菜糕饼给她送去,她自己不爱出去,院里的饭菜只怕都要吃腻了,合该换换口味才是。” 云浩天认真听着,将叶桑的话记到了心里,“好。” 朝中局势紧张,自从建淳一案开始,他便跟云凌天用起了迂回战术。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在要紧的事上一鸣惊人,好容易眼看着就要扳倒他了,谁知半路杀出来个许碧清,到了如今太子一党又意气风发起来。 想到许碧清,云浩天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烦躁之余,一丝理智提醒着他不可大意,联想到召集人才一事,紧张道:“此事可要防着些太子的人,尤其是他那太子妃,指不定又要使什么绊子。” “……从前我低看了她,不料太子一党竟凭着她有了东山再起之势。” 瞧云浩天说着说着,手已经攥成了拳,这些细微动作悉数落入姬长夜眼中,忙开解道:“是须防着些,只是你倒也不必如此动气,不值当的。” 正值未时初刻,外头正飘着雪,刚开始还只是撒盐般的小雪,没一会儿就已经成了鹅毛大雪。 另一边,太子府。 苏严一身便装,引着一个同样便装的男子从两道无人的西角门入了府。 从西角门进府之后,没走几步便到了太子书房,云凌天并不常来,这儿也就成了许碧清私下里会见外客的地方。 苏严上前推开了门,禀报之后也并未在房间内久留,将人带进去就自己退了出来,带上了门。 来人是赣州府奉天府丞吴郡祁,京职外放到了直隶赣州府。 按理外放官员只能每年进京述职一次,其他时候都是不能进京的。 他此番是悄悄来的,私自入京已是违制,这会子见了许碧清,只敢小心翼翼看她一眼,跪了下去,“下官赣州府奉天府丞吴郡祁,见过太子妃娘娘。” “吴大人请起。” 在他还没来之前,苏严早就将他的事同自己详细说过了,眼前这人是个四品官,今儿就是送银子来的,许碧清自是无不客气的。 叫起之后,吴郡祁缓缓起身,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座上的女子,都说这太子府如今得势不是因为太子,反倒太子妃才是圣上跟前的红人。 因着如此,京官外官的圈子里也都传遍了,只要拿够了孝敬,大事小事去求这位太子妃,一准没错。 久而久之,太子府的西角门也就成了这些人的青云之路,给了门敬递帖子进去,竟已成了一条太子府不成文的规定。 “吴大人,坐吧。” 吴郡祁本暗暗思忖着自己的事情,许碧清忽然开了口,叫他霎时一惊,连道不敢。 看许碧清面色如常,他这才从袖中摸出了几张银票,足足三千两银子,奉到了女子面前,直入主题道:“凛冬已至,这是下官的一点孝敬,还望娘娘笑纳。” 许碧清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接了过来,放在桌上拿茶盏压了,面上笑笑的,说出的话却极具威势,气场拿捏得死死的,“吴大人进京一趟不容易,我与太子提了你的事,皇上那边自有我去说,你只管放心离京,也别声张出去叫旁人知道才是。” “是是是,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告辞。” 这银票也递了,事儿她也应了,许碧清的话一出口,吴郡祁是一刻也不敢多待,说完这话就低着头退了出去,门也被人从外面打开。 吴郡祁一出去就迎面遇上了苏严,“吴大人,马车已经给您备好了,正在西角门外候着。” 凡是递了帖子进来的官员,无不是从西角门悄悄进来,又悄悄出去的。 倘有外放的官员,因怕被人发现私自进京,许碧清都叫苏严给安排了马车在西角门外等着,人一出太子府便能上车离京,是人不知鬼不觉。 第492章 一并打了 却说吴郡祁方离了太子府,宫里头就来了人来宣许碧清入宫。 来传话的是皇上宫中的郑公公,总管太监李公公的徒弟,此时正被小厮引着往在中堂去。 苏严送走了吴郡祁,回府时就遇见了匆忙跑来传话的小厮,得了消息后便快步回了太子书房将此事知会许碧清。 一听是皇上身边的郑公公,许碧清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着,“叫人拿些圣叹楼的糕饼和好茶伺候着。” “早就备下了,这会子人在中堂候着呢。”苏严弓身应着,跟在她身后走。 听了这话,许碧清也放了心,自己现在虽已得了云世坤信任,但那郑公公毕竟是皇帝身边儿的人,身后有有个李公公做靠山,可怠慢不得的。 她在现代时就看过许多史书,这自古以来,宦官便是最容易被人忽视而又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更何况还是皇上身边的。 一路回了院子,许碧清唤了婢女伺候更衣,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又特地梳妆打扮一番,只上淡妆,收拾好了之后才快步往在中堂走。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到了堂外,还没进去远远地就瞧见了郑公公,见人站在檀木架子前,手上端了一盏茶,仔细端详着架上的一个花瓶。 放缓了步子,许碧清微微端起架子,步履款款地走了进去,“郑公公,叫您久等了。” 郑公公方才就已经听见了动静,却故意装作不知,只顶着那个花瓶看,这会子许碧清的声音到了耳边,他才仿佛一惊,转过身朝人施了一礼,“太子妃您这话可是折煞奴才了,这皇上宣召,您自是要好好打扮打扮的。” 说着这话,郑公公的双眼还是不时瞥一瞥那个花瓶。 似乎是察觉出了他的心思,许碧清循着人的目光望去,见是一个小小的粉彩花瓶,脑海中迅速思索了一番,想起来这花瓶可是云凌天花了好几千两银子淘换来的。 心道一句这阉人可真会挑,面上却是笑盈盈的,斜了一眼郑公公,上前几步就抬手将那粉彩花瓶拿了下来,“这是前些天太子爷不知从哪淘换来的,摆在这里才几天就看也不看一眼了,公公若是喜欢,我叫人给您送过去。” 这话入耳,郑公公“哎呦”一声,脸上却是喜滋滋的,也并不拒绝,只是连声夸那花瓶如何好看,最后话头又转到了许碧清身上,“还是太子妃体贴咱们这些当下人的,如此,奴才也就不推拒了,在这儿呀,先谢您!” 话都说到这里了,许碧清见人要行礼,忙上前又虚扶了一把,转身指了个婢女将那粉彩花瓶拿下去包了,晚些时候送去郑公公在宫外的别院。 这一件事了了,郑公公是心满意足,许碧清也不心疼,这上上下下的打通关系还是必要的,何况这原也不是自己的银子买的。 二人各怀心思,又互相寒暄了几句,等到被派去厨房拿糕饼果子的丫头回来了,许碧清才与郑公公有说有笑地出了太子府,一道入宫。 不多时,跟着郑公公从西南门入了宫,这个方向正好路过锦泉宫。 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宫道上,一眼望不到头的漫长,路过锦泉宫时,看着刻着“锦泉宫”三个字的镶金牌匾时,许碧清心中思绪万千。 她对宫内的这些事情也有所了解,先前也问过叶项伯,虽然不太能确定这位胡姬娘娘的身份,但也有了几分猜测。 不急不缓地朝前走着,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许碧清抬头一看,却并不是皇上寝宫,面上不觉有些疑惑。 见人神情,郑公公停了下来,侧过身子朝许碧清恭敬说道:“皇上批了会折子,今儿已经乏累得紧了,瞧见外头下着雪,左右雪也不大,就说要出来赏雪,已经在落月亭候半天了。” 闻言,许碧清若有所思般朝人微微颔首,见人抬脚,自己也跟着他沿着一条小路朝里走。 穿过这条竹林间的小道,眼前就豁然开朗起来,面前的场地是极宽敞的,花花草草包围了一座沿湖的亭子。 抬头看见上书“落月亭”三字,又见云世坤正在亭子里头,背对自己坐着,许碧清心下了然,深呼吸了几下,才跟着郑公公上前。 “皇上,太子妃到了。” 随着郑公公的声音,云世坤侧过了半个身子,看向许碧清时眼里多了几分温暖,打量着眼前人,见她今日穿着一件藕粉色的袄子,底下配的是绣着花鸟的月白色马面裙,整个人倒是十分淡雅。 迎着云世坤打量的目光,许碧清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子,低眉垂首,恭谨道:“请父皇安。” 虽然是依着太子妃的礼制来的,可这一句父皇叫出来,云世坤心中还是为之一动,不免有些失神,一时竟也忘了叫起。 皇帝并未叫起,许碧清就只好微屈着膝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眼去看,见人竟然有些愣怔。 见状,郑公公斜了一眼许碧清,随即身子稍稍前倾了些,试探性地唤道:“皇上?” 云世坤被这一声拉回了现实,循着声音看向郑公公。 见他看了看许碧清,才猛然发觉自己还没叫起,忙上前亲自扶起了她,“快起来,也不知怎的,朕看着你,竟有些失神了。” 嘴上说着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是心里头清楚。 许碧清心里也是明镜儿似的,知道云世坤现下信了自己才是他的女儿,瞧着这般情形当然只是高兴,“方才来的路上,就听郑公公说您批了半日的折子,想来是累着了,才有些恍惚。” 说着,侧过脸朝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待婢女将食盒拿了上来,许碧清抬手接过,打开了食盒之后,亲自将里面的盘盘碟碟拿出来布在了亭内的石桌上。 一边布着盘子,一边笑吟吟地朝人说着,“儿臣带了些糕饼果子来,都是圣叹楼这些日子才做出来的新鲜花样,时兴得很呢,您在宫里头可吃不着这些。” 难得她还时时刻刻挂念着自己,云世坤心里头对这个女儿满意极了,又想着一直以来自己竟将这份爱给了叶桑,便越发觉得亏欠了许碧清。 想着想着,云世坤忽然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对上眼前人有些讶然的双眼,喉结微微一动,解释道:“胡姬素来喜欢吃些甜的,将这些都收起来吧,正好今日都在,朕带你去见见她。” 这话说得毫不遮掩,身边儿的郑公公眼珠一转,已经有了思量。 “是。” 许碧清一愣,却还是笑着应了,嘴角的笑容有一丝牵强,顿在空中的手重又端起盘子放回食盒中。 见人动作,郑公公忙斜了一眼旁边一个宫女,宫女瞥了一眼桌上的盘碟,上前小心翼翼地帮着许碧清收拾了起来。 许碧清一边收拾着,一边不经意似的抬眸瞥一眼云世坤,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人面色如常,才语调轻微,试探着开了口,“早先就曾听说过那位胡姬娘娘,只是素未谋面,也没有什么交集,听闻她并不见外人的,儿臣跟着您一道去,会不会……” 另一半话还没说出口,云世坤便大手一挥,十分肯定地表示是她多想了,“不会。” 安了许碧清的心之后,云世坤又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着,“她只要见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声音虽然小,但这话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许碧清耳里,手上的动作霎时便是一顿,心内一惊,好像明白了几分。 察觉到云世坤朝她这边看了过来,许碧清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和慌乱,面上努力维持着淡淡的笑容,不慌不忙地继续收拾盘碟。 看着宫女将最后一个盘子放进去,许碧清盖上食盒的盖子,将固定的横条插了进去,侧过身瞥了一眼婢女,婢女便朝着二人欠了欠身子,上前提起食盒。 见人收拾好了,云世坤心情大好,站起身便走在前面,大步出了落月亭,“走吧。” 许碧清轻轻“嗯”了一声,扶桌而起,迈着轻盈细碎的步子下台阶,正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才下完台阶,就听见云世坤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看这亭子如何? 落月亭,她喜欢这儿,常在这里吹-箫。” 云世坤双手负在身后,扭过身子抬头看着整座亭子,眼里神情很是温柔。 许碧清笑着附和着,夸赞着这亭子如何如何好,是怎样的有皇家气派,心内却是想着这些人的关系,看得出来这个胡姬在云世坤心中份量是很重的。 听着许碧清的一通夸赞,云世坤心满意足,毫不掩饰地哈哈笑了几声,与许碧清对视了一眼,就抬脚顺着小道往外走。 对上他的目光,许碧清眉眼间也盈满了笑意,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云世坤身后,出了小竹林便是宽而漫长的宫道。 许碧清四下望了望,她记得方才进宫的时候就曾路过锦泉宫,并不很远,就在前面,走一段路就该到了。 第493章 有意安抚 及至锦泉宫外,守门的几个侍卫远远的听见说话声就已经警惕了起来,直至见到了来人,才忙恭恭敬敬行礼,“皇上,太子妃。” 这许碧清入宫的次数原本也多了,最近更是频频入宫,宫里头上上下下基本都认识她这张脸。 云世坤也不理会他们,旁若无人般迈进了宫内,朝着殿内走去。 许碧清只管跟在他后面往里走,她刚才注意到,锦泉宫里里外外看守的侍卫都与别处宫里不同。 瞧这些侍卫的衣着,显然都是二等侍卫才有的,寻常后妃宫中的二等侍卫是有定数的,可到了这儿,要找一个不是二等侍卫的,才叫难寻。 这么一想,她不由得对胡姬又多了几分猜测,先前她就曾叫人打听过这位宠冠后宫又极其神秘的胡姬娘娘,只是得到的情报并不算多。 “皇上来了。” 柔柔的女声响起,打乱了许碧清原本的思绪,一抬头才发现已经跟着云世坤进了殿内。 “这位是……” 温锦绣在自己宫中,并未戴白纱斗笠,忽然瞧见一个生人,不觉有些惊诧。 似乎是怕她担心害怕,云世坤一撩袍子落座,便朝着人招了招手,揽住了她的腰,“这是凌儿的太子妃,都是一家人,不碍的。” 许碧清看清楚眼前女子的脸,瞳孔不禁缩了缩,她竟与叶桑长得有几分相像。 难道是…… 心下震惊,抬眸看见云世坤和温锦绣都看着自己,忙按下那份惊诧,随即换上了一副友好温和的笑容,微微福了福,“儿臣见过胡姬娘娘。” 温锦绣没有说话,云世坤一挥手示意她起身,又指了指旁边的位子,“都坐吧。” “是。” 许碧清应声,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的坐在了云世坤两边。 坐定之后,锦泉宫的宫女已各自端了盏茶上来,轻轻地用手垫着放在了各人面前的矮几上。 云世坤笑着看了一眼温锦绣,端起茶盏,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先前那个宫女呢,姜什么的,她人呢?” 提到姜杞草,温锦绣身后的白倩便朝着皇上福了福,出去寻人了。 方才上茶的宫女中有两个就留在了殿内伺候,二人之中高个子的那位,自打许碧清进来后,就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她的一言一行。 “是那个懂医药的宫女吗?” 许碧清先前也听说了这事,刚听时还有些疑虑,后来一打听,得知那宫女进宫已久,一直都在云世坤宫内伺候,只是一直做着洒扫的活计,到了前些日子才被注意到,因此她也并没当回事,打消了疑虑。 不过,这样有能力的人,她倒也真想见一见,毕竟在古代她还没见过几个真正有本事的女人呢。 她的话才出口,白倩便带着姜杞草自殿外走了进来,“请皇上安。” 姜杞草行了礼,神情中并无几分恭敬,云世坤却也不怪罪,只是笑着指了指她,侧过脸朝许碧清说话,“就是这个丫头,那天若是没有她在,还不知要出什么事呢。” 将面前的女子打量了一番,许碧清心下还有几分欣赏,“倒也真是个可人儿,有她在娘娘身边,父皇也能放心许多。” 这话出口,姜杞草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她知道此人,原先兰枝坊的掌柜,如今的太子妃,许碧清。 按下心中的思量,姜杞草见云世坤也并没什么话,于是站到了一边,藏住了警惕的情绪,只暗暗状似无意地观察着许碧清,也好回禀叶桑。 “在宫中难免闷得慌,朕平日里政务繁忙,不能经常过来,你得空了就多上锦泉宫来,也算是替朕好好陪陪她。” 云世坤也不知如何想的,开口就将这么一番话说了出来,尤其是最后一句说替他陪的,更是让在场的人都不免有些猜测。 “是,这是儿臣的本分。” 许碧清莞尔一笑,随即从婢女手中提过了食盒,打开之后搁在了桌上,讨好似的看向温锦绣,“这是从宫外一家有名的酒楼带的糕饼果子,父皇方才说娘娘素来喜欢吃这些,特地让儿臣带过来的。” 一旁的云世坤笑意十足,对许碧清的表现很是满意。 他本来就有意让她多跟温锦绣亲近亲近,先前误认了叶桑,温锦绣曾向自己提过想见她,为此还闹了那么一出,如今找着了亲生女儿,自然要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也好叫她淡了叶桑。 “娘娘您尝尝,味道可还喜欢。”许碧清说着,双手捧起一个小盘子就端到了温锦绣面前。 温锦绣无法,只好从盘中捏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味道竟还有些熟悉,似乎上次与叶桑相见时吃过,“这是……圣叹楼的糕点?” 她话才出口就已经开始后悔了,自打被送到了昊国,基本明面上也没有出宫过几次,更别说去圣叹楼了。 云世坤却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神色如常地也吃起了点心。 一旁的许碧清却是微微一怔,眼里的疑虑却又很快被掩饰过去,“没错儿,是圣叹楼近几日才出的新糕点,若要买可是要排好久的队呢。” 她细微的神色变化尽数落入高个宫女和姜杞草眼中,二人各怀心思,一抬眼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注意到了对方。 姜杞草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却因着殿内人多,只是按下不表,除了盯着许碧清之外,也开始观察起了那位高个宫女。 “倒也难为你。”温锦绣这会儿琢磨清了云世坤的心意,遂也捏起一块糕饼递给了许碧清,“也不知怎的,这一瞧见你,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说着,她看向许碧清的眼中流露出了淡淡的喜爱和温柔。 这一切,自然都落入了一旁的云世坤眼中。 见温锦绣对自己这般主动亲近,许碧清高兴地接了糕点,眉眼间的笑意按捺不住,“才刚儿臣还同父皇说呢,娘娘您轻易不见外人,怕您不喜欢我,如今看来,是咱们有缘。” 说完这话,她脑子里忽的闪过了吴郡祁的面孔,刚刚本就打算同云世坤提一提此事,谁知被拉到了这儿来,温锦绣在场,她也不便开口。 思及如此,便只好将这念想按下,心中却是有些恹恹,今儿不说,明儿又得再跑一次,实在麻烦。 “茶。”云世坤饮尽了杯中的茶水,抬头随意地喊了这么一声,很快便有宫女上来为几人续了茶水。 吃着宫外带来的糕饼果子,喝着茉莉飘雪,三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因有云世坤刻意引话题,不过一晌午下来,许碧清与温锦绣就已经亲近了不少。 眼见着糕饼所剩不多,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云世坤这才起身,又叫来姜杞草叮嘱了几句,带着许碧清一道走了。 待这一干人走后,温锦绣暗暗松了一口气,锦泉宫的宫女们则开始收拾打扫。 “姑娘,该喝药了。” 她才松了一口气,桑桔就端了一碗药进来,听温锦绣说待会喝,便将药碗放在了桌上,半点儿也没有怀疑地走了。 趁着殿内人少些,都没注意她这边的时候,温锦绣拿起药碗假装要喝,却是迅速将药倒入了盆栽里,拿起帕子有模有样地沾了沾嘴角,又轻咳了几声,“拿块粽子糖来。” 白倩应声,三两步进了内室,捧着一个雕花的红漆糖盒就到了温锦绣身边,打开了盖子。 取了一粒粽子糖放入口中含着,温锦绣眸中神情带了几分冷然,与往昔的温柔恬淡大相径庭。 自从不喝风无涯的药之后,她的记忆慢慢恢复了许多,又有姜杞草时时为自己把脉调理,药贴连带着针灸,头疼的症状也好了不少,日渐清醒起来。 见高个宫女出了殿外,姜杞草看了一眼温锦绣,见她并无异样后才跟着走了出去,走时不忘端了茶盘。 一路状似无意地跟着那名宫女走到了偏殿外的院子,高个宫女早就察觉到了有人跟踪,到了无人之处,终于忍不住回了头。 见她忽然回头,姜杞草故意假装停不下来,一下撞了上去,手中茶盘顿时便被撞飞出去,几个名贵的茶盏也飞了出去,“啊!” 出于本能反应,高个宫女脚尖点地,纵身一跃,眼疾手快地把几个茶盏抓到了手中,一扬手不知怎的就将茶盏叠在了一块儿,又一手接了茶盘,稳稳当当地落了地。 整个过程是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武功高强,轻功了得。 “少侠好功夫呀。” 姜杞草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手,上前从她手中拿过茶盘茶盏,眉一挑道:“我就说瞧你也不像什么正经宫女。” 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武功,高个宫女暗自悔恨,听着姜杞草的阴阳怪气,抬眼看向她时,眼中却多了几分戏谑,“姜姑娘倒的确是个聪明人,不愧是将军府来的。” 听到“将军府”三个字时,姜杞草霎时一惊,眸子深了深,十分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你是?” “韩四儿。” 第494章 守护百姓 不等姜杞草问,韩四儿就自己开了口,徐徐说道:“三皇子派我来的,才来这儿不久,本打算摸清了宫里的情况再与你相认,不料你竟自己先发觉了。” 三皇子的人? 姜杞草一脸懵逼,将军府是有话递进来说会有人来与自己一道给温锦绣治疗,只是也并未说清名姓,何况前几日她才得了话,这未免也来得太快了些。 怕她不信,韩四儿又从腰间扯出一块儿腰牌,拿在手上就怼到了姜杞草面前,“倒是要谢你提醒,主子总说我做事按捺不住性子,我自觉改好了许多,没想到还是不够。” 说着,也不管姜杞草看没看清,就将腰牌重又挂回了腰间,用汗巾子盖了藏好,直接瞧着是看不见腰牌的。 这么一小会儿时间,姜杞草被迫接受了许多信息,到现在还觉得有些懵,拧着眉头沉思。 韩四儿素来是个开朗外向,又好开玩笑的,面上也看着和善,叫人瞧着怎么也不像个武功高强又会医懂药的高手。 而姜杞草则是脾气古怪,高傲淡漠的,这俩人凑一块,跟他们的主子一样,有趣得紧。 瞧着她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疙瘩了,韩四儿故意上前抚了抚她的眉间,看着下意识退后的姜杞草,笑道:“我在家中排老四,才得了这么个名儿。” “他们都叫我四姑娘。” 说完,歪着头朝姜杞草笑了笑,便也不管她站在原地如何面目狰狞,表情扭曲,转身就抬脚走了。 望着韩四儿离去的背影,姜杞草撇了撇嘴,低声吐槽着,对她把自己当猴耍的行为很是不满,“怎么偏派了这么个人来……” 次日。 一早同云浩天一道送走了押运棉花到边疆的车队,将军府便忙起了庄子上招纳人才的事。 淮南院内,叶桑准备好了资料和几份考题,一边将手中的数十份纸页整理起来,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陈昇荣呢,他来了吗?” “一早儿就来了,来了之后少爷同他说了几句,又将他引去了藏书阁,他到了那儿就一头扎进去了,这会子只怕还在里头看书呢。” 听着角梅的话,叶桑不由得暗暗赞叹,这科研人才到底难得,抛弃功名富贵,一心就在搞研究上,这样的精神属实可贵。 将一大堆纸怼在桌上上下左右对齐,整理好之后叶桑抬脚往外走,侧过头瞥了一眼角梅和冬九,“多带些人到大门口去候着,三皇子和长夜才入宫请了皇帝示下,户部会同吏部钱局也应了,等不了太久咱们门口只怕就要人满为患了。” 两个丫头相互对视一眼,又从院儿里挑了几个丫头小厮,带着人步入长廊,往府外正门处去了。 却说叶桑手上拿着资料和考题,步子极快地到了藏书阁,外头守着的婢女远远儿就听见了脚步声,待到了跟前,方欠了欠身,“少夫人。” 叶桑微微颔首,抬脚跨入门内,四下张望,寻找着陈昇荣的身影,半天也未瞧见,出声唤道:“陈公子?” 没有回应。 叶桑愣了一下,想起角梅说他的确在此地,深吸了一口气,扬高了声音又唤了几声,里头的人才猛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张口应答,“诶!少夫人。” 循着声音望去,见陈昇荣一边应声着,一边从藏书阁最里头的一个角落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捧着一卷书,“看得有些入迷了,竟一时没听到您叫我。” 说着,双手并到一起正要向叶桑行揖礼时,面上神情却是忽然一顿,眉头拧到了一起,颇有些尴尬地朝人笑笑,“这蹲得久了,腿有点麻了……” 叶桑闻言一愣,四下看了看,这藏书阁又不是没有椅子。 不觉带着些疑惑看向陈昇荣,才看见他的脸,叶桑就已染反应了过来,因笑道:“若是喜欢这本书,陈公子大可带回家中去看,不必时时刻刻待在这儿的。” 见陈昇荣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上的一沓纸页上,叶桑“噢”了一声,忙将这些东西递给了他,“这些是关于棉花和高麦的资料,还有一份考题,是给外头那些来应召的人写的。” 看着陈昇荣接了过去翻阅着,叶桑接着解释道:“毕竟要选才,有所考查才能知人善任,免得什么猫儿狗儿都为了银子来凑热闹。” 听着叶桑的一番话,陈昇荣也并无反应,只是低头细细翻阅着手上的资料和考题。 看了好一会儿,又是点头又是皱眉头的,末了才合上纸页,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叶桑,“资料详细尽全,考题也足够测试水平见解了。少夫人当真是雷厉风行,动作极快,这不过才一个早上,就已经将这些都备下了。” “农业是国之根本,关乎百姓生活安康的事情,又怎能不上心呢。” 叶桑从他手中取了一份考题,一本正经地同他说着话,抬脚往外走,“待会儿到了外头,你只管好好负责考问前来应召的人,若遇上那有真才实学的便留下,赶在申时之前将留下的带往城北庄子上,叫他们到南北区的地里瞧瞧。 纸上谈兵到底是空的,是无用功,要见真章还得带了人去地里,好好瞧瞧看看,说道说道,到时留下谁便交给你了。” “是。” 陈昇荣淡淡应着,怀中抱着那些资料和考题,眸中是七分激动,三分期待,闪着亮亮的光。 跟着叶桑一道出了藏书阁,还不忘将方才看的那本书抱在怀里。 及至将军府正门,还没出去就听见外头闹哄哄的,走出去之后,看见道前熙熙攘攘的站了好多人,男人居多,其中却不乏女子,看起来个个都是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 小厮早就搬了把椅子放在了门口侧边,叶桑款款落座,怀中抱着暖炉,打眼瞧着这阶下的许多人,心中也窜起一股子热切来。 见着将军府里的主子出来了,方才还喧闹的人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只见陈昇荣被冬九引着坐到了桌子后头,又将考题分发了下去,才扬高声音解释道:“农事,乃国之根本,我朝素来又是农业大国,计利当计天下利,诸位想必也是接到了将军府庄子上招纳贤才的消息,来到这儿,为的便是为百姓谋福祉,祈家国太平,都是有志之士!” 看着下人们将考题分发得差不多人手一份的时候,陈昇荣才继续说着,“诸位手上的便是此次的考题,上面是几道有关作物研究的问,若有可解者,便从这阶前走上来与我细说,得中者于申时之前随我到庄子上去,好好儿看看咱们少夫人研究出来的棉花和高麦。”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是将手中的纸页拿到了眼前,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看。 这第一批棉花成色极好,早上押着棉花的车队才出了城,这会儿不到午时,此事竟已传得满城皆知了。 因此,听见陈昇荣说要去城北庄子上看那些作物,底下一群人顿时就沸腾了起来。 “这事儿要是成了,以后咱们是不是就不愁没有粮啦?” “那可不,你没听说么,还有一种质量上乘的棉花呢!” 此事在京城做得声势极大,围观的百姓有的手中也拿着一张考题,虽看不懂,却聚在一起看懂的人思考讨论,倒也津津有味的。 角梅端着茶盘从府中缓缓走了出来,一盏递给了叶桑,另一盏放在了陈昇荣面前桌上,看着进行得热火朝天的招纳会,叶桑饶是坐在外头,也并不觉得冷,心里热乎得紧。 她是素来相信“高手在民间”这句话的,那陈昇荣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这会儿底下的一群人里,指不定哪一个就是往后庄子上的得力干将。 正思忖着,宽巷外头却忽然拐进来一辆马车。 叶桑循声望去,远远地就看着那马车眼熟,待到了道前徐徐停下时,她才瞧见那车上的家徽。 是北衡将军府的马车。 帘子被婢女挑起,紧接着车上的人缓缓下了车,叶桑的注意力集中了过去,霎时便认出来叶柳生。 跟着他下来的还有另外几名男子,瞧着穿着打扮,应该都是些读书人。 叶柳生朝几人叮嘱了几句,淡淡地看了一眼周围闹哄哄的人群,似乎并不意外这样的场面,只是对他们手上的纸页比较感兴趣。 带着身后几人上了台阶,到了叶桑面前,几人齐齐深揖了一礼,“见过少夫人。” 叶桑并不识得他们,看其神情动作,想着许是叶柳生的朋友,遂也十分友好地朝几人颔首致意,以作回礼。 瞧见叶柳生来了,她不免有些意外,冯瑶才被诊出来有孕,正是前三个月的紧要时候,叶桑不得不担心,“阿瑶可在府上?叶公子此番前来,是有何事?” 见人问及冯瑶,叶柳生一脸正经地同她细说,说完之后才慢慢提了自己的来意,“早听闻少夫人要广纳贤士,我一介书生,也并未入朝为官,只是有些考举子时的朋友,他们素好钻研作物门类,今儿一早我听见消息,便急忙将人给少夫人和姬大人带过来了。” 第495章 增加赋税 叶柳生说着,身后的几名男子就从他身边绕到前面,朝着叶桑揖了揖,“少夫人。” 叶桑一听是这缘故,扶着角梅的手就站了起来,无不激动地同几人笑道:“诸位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到那边儿作答报道吧。” 循着叶桑所指看过去,见有一人坐在桌子后头,手上提着笔,几人随即弓身应了,“是。” 待几人朝陈昇荣走了过去,叶桑复又落座,同身边儿的叶柳生闲谈。 “阿瑶现在有了身子,孕中女子难免有心情起落,你要常在府中陪陪她才是。” 叶桑将手中暖炉递给角梅,接了茶盏过来,笑盈盈地看着叶柳生,又道:“你今儿带来这几个人呀,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你不知庄子上的情况,早些时候我便与长夜说要招揽人才,只是当时碍于形势所迫,一直未曾作为。” “为国为民尽心罢了。”叶柳生谦虚着,扭过头看着阶下阶上热热闹闹的场面,只觉心中甚慰,“咱们昊国倒也是不乏有志之士,今儿才一招揽,就来了这么多人跃跃欲试,以后庄子上也不必愁了。” 听他这么说着,知道他是好意,叶桑却也并不认同,只是面上挂着微笑,羽睫微垂,浅啜了一口茶水。 庄子上科研的事的确是不必愁了,只是这么多年以来,她嫁到将军府之后,做了好多事情,明的暗的,也让朝廷知道了不少,此次科研的事情,还不知会遇见什么事。 这边招纳人才的事情热火朝天的进行着,谁也没有发现在巷子口拐角处,许碧清的马车停在外头,她独自一人悄悄朝这边张望着,看见这幅场景,紧攥着的手指甲已经快要陷进肉里。 恨恨地望了一眼叶桑,许碧清转身斜了一眼婢女,出了巷子外,被搀扶着上了马车,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进宫。”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起来,许碧清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车厢内壁,想着探子报来的消息和方才看见的场面,心中是越发嫉恨起来。 叶桑庄子上的作物她派人去看过,还采了几支带回来给她瞧,这一瞧就明白过来了,叶桑这是想搞杂交的作物。 先前自己靠着红薯和土豆往上走,如今叶桑竟也做了起来,还做得如火如荼的。 不知不觉的,马车就已到了宫外,依着礼制是只能停在宫道上的,车夫却也没停,只继续往前走。 许碧清这些天在宫中的权势日渐大了起来,宫里宫外的人无不是对她礼让三分,甚至恭维起来,这点逾制自也没人敢说什么。 直至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外头传来一声“到了”,许碧清才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平和些。 搭着丫头的手下了马车,许碧清抬手拢了拢鬓发,又顺了顺步摇上垂下的流苏,不急不缓地往御书房去了。 不知走了多久,远远儿听见御书房里头有说话声,许碧清眸子微微深了深,脚下步子也放缓了些。 及至御书房门口,停下脚步立在那里,叫起了请安的太监,语调轻微,问道:“里面是哪位大臣?” 小太监起身后,听了问,也不敢抬头看她,只是垂首恭谨道:“回太子妃,是刑部顾司直,这一时半会只怕还出不来呢,要不……奴才帮您进去通传一声?” 闻言,许碧清自是应了,颔首一笑,“有劳公公。” 看着小太监走了进去,她抬手理了理衣襟,准备面圣。 没多会儿,小太监便弓着身子走了出来,脸上堆笑,禀道:“顾大人正同皇上谈刑部一个大案子呢,皇上请您稍等会儿,您看,要不我给您搬把椅子?” 他虽是这么说,许碧清可有自知之明,这大庭广众之下,她不过一个太子妃,若是坐等必要遭人议论,遂坚拒之,“多谢公公,不必了,我站着等就是。” 小太监自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含笑弓了弓身,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守着。 许碧清目光往御书房里探了探,又转过身在跟前小范围走了走,打发着时间,也想着待会儿怎么同云世坤说。 约莫着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隐约听见御书房那边有动静,转过身就瞧见有位身穿官服的人自里头大步走了出来,想来应是那位顾司直。 见他走远些了,许碧清才清了清嗓子,抬脚走了过去,与方才传话儿的小太监对视了一眼,跨进了门内。 “儿臣给父皇请安。” 她福身时,鬓边的流苏晃动起来,珠串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映得整个人都婉约了起来。 “免了。”云世坤大手一挥,放下手中的奏章,“坐吧。” “谢父皇。” 许碧清款款起身,不急不缓地上前几步,于位子上落座。 宫女已然奉了茶上来,将茶盏举至头顶,弓着身子垂首盯着地面,盈盈走到了许碧清面前,“太子妃请用茶。” 许碧清接过茶盏,却也不喝,只是捧在手上,目光移到了座上的云世坤身上,“父皇在宫中可有听说将军府招揽人才一事?” 听见“招揽人才”四个字,云世坤霎时警惕了起来,这样的话,说着是招揽人才,叫这朝廷上的人听了,可就不免要疑是否有结党营私,拉帮结派的嫌疑。 见人神情,许碧清心下便已了然,稍稍正了正神色,谨慎道:“您如今在宫中,将军府又向来势大,朝野之中一直也无人敢管的确,没人敢传消息进来,您自然不知了。” 这话一出,云世坤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可许碧清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见人脸色一变,紧接着就又开了口,“那位少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在城北一处庄子上置了块儿地,听说是栽种些咱们昊国没有的作物,说是人才不够,今儿就在将军府门口摆起了桌子,招揽人才,搞科研呢。” “科研?” 云世坤心内有疑,这些天来自己是身体越发不好了起来,朝中的事情也是能不管就不管,统统都扔给了几个得力的大臣,自己不过是看个结果,有需要时再说两句罢了。 只是将军府一直以来就颇有功高震主的威胁,哪怕是到了如今,云世坤对其也是极为忌惮的。 “是,就是与她一道研究那些作物。” 许碧清知道这样还不够,遂又添了一把火,边说着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茶盏接触桌面发出沉沉的一声闷响,“儿臣私以为,研究作物粮食本是对我昊国大有益处的,可如今那城北庄子上,研究出来的第一批棉花,听说是全部都运到了边疆,虽说是充作军用,但到底是因为姬老将军在边疆,因着他才给过去的,若是……” 说到这里,许碧清沉默了片刻,抬眼小心翼翼瞥了一眼云世坤,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人沉思其中,眼底深处滑过一抹冷笑,又继续挑唆道:“若是如今在边疆的不是姬老将军,而是换了旁人,只怕这一批棉花就到了将军府自家的仓库里,与旁人,与朝廷更是无缘了。” 话音才落,就听得座上的云世坤“哐”的一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盏颠了起来,里头的茶水晃洒出来了一点,“这姬家如今是越来越有恃无恐,不将皇家放在眼里了。” 她不过才说了这么点儿,就惹得云世坤龙颜大怒,许碧清不由得心中窃喜,看来这风无涯并没有骗自己,他给云世坤喝的药,效用还是蛮大的。 如此想着,许碧清扶桌而起,迈着细碎的步子上前,绕到云世坤身后,抬手轻轻地为他捏着肩,“父皇切莫生气,为这起子逆臣伤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听听这话,如今将军府还没做什么呢,到她这里就已经成了什么十恶不赦,意图谋反的逆臣。 云世坤竟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怒气冲冲地看着面前堆成小山高的奏折,在许碧清的安抚下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却还是怒气十足,“招揽人才,依朕看这就是结党营私!” 她还没说到这一步呢,云世坤就自己肯定了这个说法,许碧清心里都快乐开花了,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那份谨慎和担忧,眉头一皱,轻声说着,“父皇也不必着急上火,他们如今也不过就是忙庄子上的事,哪怕真就是拉帮结派,一时之间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隐晦地说着这几句,许碧清见云世坤将自己的话悉数听了进去,才放心地继续说道:“只要呀,将他们城北的庄子打压下去,那些人也就再猖獗不起来了。” 说完这话,许碧清又有意分散开他的注意力,扬高了些声音赞道:“何况父皇您是天子,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您是得上天庇佑的,只要及时制止住,自然是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闻言,云世坤果然如许碧清所想,脸色是变了又变,最后才轻轻呼了一口气,却又寻思了起来,眉头一蹙,“可庄子上的事情,今儿一早老三就与姬长夜进宫请示过了……” 第496章 除夕夜晚 见云世坤话锋一转,许碧清生怕他态度转变,忙又诋毁道:“父皇您怎么糊涂了呢,他们若不请示,此事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来请示您,也不过是因为那一批棉花送到了我昊国军营里,他们料定了您无法拒绝才敢就此事直接来面圣的。” 这么一番极具迷惑性的话说下来,一套一套的听得云世坤一时也没了主见,加上药物作用,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想,思路也就被带了进去。 因着如此,云世坤才下定了决心,要给将军府一点颜色看看,声音略有些沉沉的,眸子也暗了暗,“是不能太过纵着了……” 听人这般说了,许碧清心下满意,只是赞他,“父皇圣明。” 云世坤也十分受用,仿佛识破了什么惊天的阴谋一般,面上笑容既真切又意味深长,眯着眸子若有所思。 这大晌午的,才离了将军府,她便赶着入宫给叶桑等人上眼药来了,如今也说通了皇帝,许碧清自是不愿继续伺候着,又极贴心地与云世坤说了几句就跪安了。 离了御书房,许碧清长舒一口气,意气风发地往外走,端着身子,整个人得意极了。 步子轻快地走到了马车候着的地儿,到那儿时发现苏严已经到了,才搭着婢女的手要上车,半个身子已经探了进去,就听见苏严低沉的声音传来,“主子,陆大人求见,属下将人带到了西边儿院子候着。” 听见“陆大人”三个字,许碧清身子明显一顿,扭过头斜了一眼苏严,又十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才淡淡开了口,“知道了,你去派人将太子找回来,又不知哪里鬼混去了。” 说着,许碧清颇为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角,自从成亲以来,她便设法将云凌天架空,将所有的实权都捏到了自己手上。 云凌天那傻子虽是被自己哄得服服帖帖的,但到了如今也是整日不着家,每日也不知在何处同何人厮混,她总忧心长此以往生出事来,却也无心理他。 “是。” 苏严恭敬应了,四下望着,眼里始终有着一份谨慎警惕之意。 安心上了车,坐定之后,许碧清才深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那陆大人又不是什么好敷衍吓唬的,若是他不在,只怕任我如何说,他也是不肯放心的。” 婢女是许碧清的心腹,名唤淑容的,应姓。 车上只有她们二人,这话说了自也不碍的。 只是听了这话,应淑容也替自家主子忧心了起来,这么多年以来,主子做事无论大小,基本也没有避过她,这份信任叫她无不感激的,自也对许碧清尽心尽力,上刀山下火海从来也没有怨言。 因此,凡是遇见事情,她也总能说上几句话的,看了一眼许碧清,抽了个空当开了口,“太子爷随心所欲,您却也该管管,这如今可着满京城找,谁不知您在皇上跟前得脸儿,只是太子之事先前本就招了圣上的不悦,眼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太子府呢,万不可懈怠了此事,因小失大。” 许碧清眼珠一转,顿觉有理,这一个小小的丫头,说出的话竟也如此深刻,当真叫她有些刮目相看,却只笑道:“真不愧是我身边儿的人,知心也知事。” 得到主子夸赞,应淑容脸上顿时也有了笑意,更多的其实是见许碧清心情好点了,她心里有了安慰,轻松了许多。 也不知路上遇着了什么,到太子府时,从出宫之时算,竟已过了两刻钟。 小心翼翼地踩着脚凳下了马车,许碧清四下张望着,相比将军府,太子府门前是空空荡荡,一片冷清萧瑟之景。 许碧清也不多做思索,带着丫头和苏严并几个小厮就抬脚入了府内,耳边传来两道丫头仆妇们的请安声,“太子妃。” 许碧清淡淡颔首以示回应,脚下步子不停,是直直往书房去,走了一半才想起来,苏严将人安排在了西院儿候着。 脚步顿时一顿,站在原地只觉一股子烦躁袭上心头,刚要转身换条道走,却又转了回去,扔下一句“将人带到书房来”就继续往前走。 苏严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愣怔,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反应过来之后便回过身往西边院子请人去了。 到了书房,应淑容忙上前推开了门,跟着许碧清走了进去。 才一进去,就被书房里的那股子热气儿烘到,一低头看见书房四角都放着炉子,许碧清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适应了这温度。 云凌天不常在府上,但这书房后来成了许碧清会见外客的地方,各处官员上这太子府也勤得紧,因此这儿也就时时拿炉子烘着,不论什么时候进来,都是温热的。 才坐定一会儿,就听见外头隐隐约约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参差不齐的,许碧清端起婢女刚放在面前的茶盏,拨着茶盖。 氤氲的雾气熏着,听着声音越来越近,许碧清再一抬眼时就见着苏严已经将人带到了门口,刚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大人迈过门槛走了进来,整个人是不急不缓,落落大方,端着一副朝中要员的架子,在她这个圣宠正浓的太子妃面前也是毫不见奴颜,甚至连半分讨好也无。 “下官见过太子妃。”陆大人只淡淡这么一句,微微朝人行了一礼。 许碧清知道他在朝堂上的地位,端着就端着吧,她还能将人如何不成? 如此想着,面上也就扬起了一抹有些殷切的笑容,“大人不必多礼。” 又见人似乎有些犹豫,看见他眼淡淡的不屑,虽并未表露出来,可还是刺得许碧清心中生疼,却也只能解释道:“太子爷今儿一早就有事出去了,才刚我听闻陆大人来了,就赶忙叫人去寻了,待会就到。” 听着云凌天就要来了,陆大人脸上神色这才和缓了些,也不等许碧清如何,自顾自的就坐在了椅子上。 许碧清见状,心下虽有不满,也只是按下不表,反朝两边儿侍立的婢女斥道:“还不快给陆大人上茶,你们都是死人么?” 她语气并不好,婢女听了连声应是,这好端端的也不知怎的就卷进了这二人暗自较劲里,也实在是可怜。 陆大人在朝堂上沉浮了多少年,岂会觉察不出来许碧清的话中意味,明知是冲着自己的,却也并不恼,坐在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并不在意一般。 这幅模样落入许碧清眼中,就更是刺眼了,心里的火已经窜了三丈高,面上却只能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暗暗将人祖宗三代骂了个遍的人不是她。 “大人。” 方才被莫名其妙凶到了的婢女很快便端了茶上来,因着心里畏惧,小心翼翼地将茶捧到齐眉,奉到了陆大人面前。 陆大人接过茶盏,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感受到了许碧清有些急切的眼神,也不同她说话,待人忍不住了问起时,也不过挑开话题问一句太子何时能到。 太子太子,什么事都要等那个窝囊太子来了再说,她才是如今正得圣宠的,以陆大人那个老狐狸的心思,能不知太子府的实权在她手上? 许碧清这会子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只是为着那层利益关系不肯与他撕破脸皮,又忌惮他位高权重,将来要成大事只怕也离不了他。 只是一想起来就叫她恼火,也不知这老狐狸聪明一世,倒在这男女观念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上糊涂起来。 正暗自恼怒着,外头传来了说话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许碧清与陆大人几乎是同时听清楚了云凌天的声音,“陆大人呢?” “在里头候着,太子妃正陪着说话呢。” 一问一答之间,人已经到了门口。 陆大人这才起了身,朝人深揖了揖,“太子殿下。” 云凌天看见陆大人,自是无不恭敬地上前将人扶了起来,“陆大人坐,坐……” 看着陆大人落座,自己才走到了主位上,一撩袍子落座,侧过脸对上许碧清目光,察觉到人的不满,云凌天一时心内惴惴,不敢吭声。 从前看许碧清还是个温柔小意的,自打将人娶进了太子府,她的一系列铁腕政治就将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全府上下无不服她的,云凌天这个堂堂太子,如今在她面前也不敢造次。 察觉气氛有些异样,陆大人端起茶盏的手一顿,眉头一皱就看了过去。 见状,许碧清忙轻咳了一声,又悄悄儿给云凌天递了个眼色,他才有些悻悻地开了口,“陆大人,如今本宫也来了,便先说说事情的始末吧。” 许碧清微微垂了眸子,端起茶盏兀自喝起了茶,细细听陆大人同云凌天一句一句地说着,面上却始终不动声色。 她也清楚,陆大人这般不待见自己,不过是因为她是女子罢了,重男轻女的观念自古以来就在国人的思想里根深蒂固,只是没想到这老东西这般执拗,如今眼看着就要权倾朝野的人是自己,而非云凌天,他这简直就是不识抬举! 第497章 内外宾服 “属下明白。” 苏严很快便明白过来,刚应了就想起来他要的那一万两银子,迟疑道:“那一万……”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许碧清就已打断了他,站起身在架子旁端详着上头的一些古董玩件,眼中没了方才的狠厉,反倒颇具玩味,“若是需要,去账房支就是。” 得了确切话儿,苏严心中迅速有了几个计划,嘴上淡淡应道:“是。” 话音才落,转身出了太子书房,纵身一跃,眨眼间就没了人影,消失在了黑夜中。 此时天方黑透了,许碧清随手拿了件天青瓷的笔洗,放在面前左右翻看着,若有所思地眨着眼睛,似是在思考手上这件古董,又像是在思考今晚的杀人之夜。 彼时,叶项伯回了客栈之后,才泡了个热水澡,正叫店小二送了些饭食上来,还特特儿叫小厮从圣叹楼带了新出的花样糕饼,准备好好享受享受。 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的,他好歹先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大老爷,不曾想如今竟到了这般境地。 不过还好,这样居无定所,提心吊胆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叩叩叩——” 叶项伯才坐到桌旁,并指捏了一块精致的糕点,就听见外头有人叩门,不急不缓,很均匀的三下。 眼珠一转,想到或许是太子府的人,顿时也顾不得吃了,随手扔下了那块已经被他捏起来送到嘴边儿的糕点,急匆匆地起身过去开门。 一见着那人面孔,叶项伯好像就已经喜不自禁了起来,“苏大人,您来得好早,我这才刚沐浴了……” 话只说了一半,脸上的笑却是止不住的。 人在面临巨额财产的时候,再聪明的人,也总是可能会失去理智的。 即使先前精明算计如叶项伯,到了如今落魄之后,面对这一万两银子,也是激动得双手发颤,更别说去思考什么了。 苏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叶项伯,一边左手探进袖子里,取了个纸包出来,放在手上掂了掂,神秘道:“这里头,是主子答应给你的一万两,都折成了银票,拿着这些银票该怎么做,叶老爷可知道?” 自他从袖中掏出那个纸包时,叶项伯便是一刻也等不及了,目光随着他掂来掂去的纸包上下移动,最后双手抱住了苏严抛过来的纸包,“知道,知道…… 您只管回去教太子妃放心,这一万两银子我既拿了,就会老老实实地消失,叫她再也看不着我。” 闻人言入耳,苏严眸中神色几乎是骤然一冷,“太子妃当然放心了,往后,是再也看不着你了。” 苏严不知何时手上已多了一把匕首,说完这话,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眼前人的心口刺了进去。 叶项伯还没来得及反应,只眼睛整得老大,意识消失之前,隐隐约约听见苏严撂下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为缓慢而轻蔑: “贪得无厌之人,往往诓人不成,只能害己。” 直到身前的人彻底没了动静,苏严才将插进他心脏的匕首抽了出来,鲜红的血液顺着匕首的尖刃一串一串地滴下去。 苏严拿出帕子随手从一侧翁中用水沾湿,若无其事地擦着匕首,擦干净这把匕首后,将其小心安放入鞘,推门而出。 前脚才迈出去,苏严微微一扬手,就不知从哪里闪出来了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又一闪就进了房内,整个过程快得人眼都难以看清,因此更是鲜少人能发觉。 待那几个人将里头处理干净了,其中为首的一人疾步走出来,朝苏严抱拳道:“苏大人,好了。” 苏严微微颔首,微微阖了眸子,耳畔是几个人拖着什么东西往外走的声音,还有簌簌的风声和落雪声。 …… 翌日即至,因着昨夜的事,许碧清一夜未曾安睡,睡着了没一会儿便醒了,就这么醒醒睡睡的到了天亮。 眼瞧着天蒙蒙亮了,也躺不下去了,翻身坐起,双手耷拉在锦被上,发觉自己竟是无端地出了一身汗,睡着时倒还不曾感受到,这会子坐起来了,带起一阵凉风,吹得那层汗也凉得冰人。 许碧清一个哆嗦,掀开帘子朝外头唤了句“淑容”,外间儿守着的应淑容听见动静就匆忙吩咐了其余几个伺候太子妃起居的婢女,自己则快步进了内室。 还没到跟前,就见许碧清落寞十足地坐在榻上,应淑容不免眉头微皱起来,“主子,可是被梦魇着了?” 许碧清也不说话,只是深呼吸了几下,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一抬头外间的婢女们就已经各自端着洗漱的东西进来了,传来齐齐的请安声,“太子妃。” 端过水先漱了口,许碧清又从应淑容手中拿了茶盏,迅速吞了几口茶水,缓了好一阵子才觉得好些。 被服侍着起身之后,叫丫头随意挽了个发髻,又简简单单簪了两三朵并不大的鲜花,打扮得格外素净。 一路行至花厅,落座之后,应淑容便走到了身旁,轻声细语的,“爷今儿又不在,一早就走了。” 昨夜本就睡得不好,一大早起了听见云凌天又不在,许碧清脸上霎时一阵青一阵白的,“大清早的,又往哪里去,成日家满四九城乱窜。爷?也不知这当的是个什么太子爷!” 许碧清在府上素来是极具威严的,这会子在花厅将太子批了个遍,也没一个人敢吭声的,只怕便是云凌天在场,他本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她那般反问了,应淑容又是跟她贴心的丫头,自然一时也改了口,怕再惹她不悦,“是,殿下今儿只怕是不回来了,我们伺候娘娘用膳吧,总不要为此饿着了自己不是?” 沉吟良久,许碧清将到了嘴边儿的话咽下,闭口再不提此事。 拿起了面前摆着的一副玉箸,扫了一眼桌上布菜,并未瞧见自己素日爱吃的那道紫米粟麦羹,不由得看向身旁侍立着的应淑容,“今儿没有粟麦羹了么?” 应淑容一怔,这是自家主子素来爱吃的,有的话哪儿有不上的道理,遂回禀道:“娘娘不知,今年的粟米与小麦收成都不好,可着满京城找,也未必能找出来这些,咱们柜子里储的已经算很多了。” 听了这话,许碧清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也没细想,随手到盘中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嚼到一半才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面上表情顿时就扭曲了起来。 一旁伺候的丫头们看着,还只当是今日的饭菜不合太子妃口味,难以下咽到这种地步,众人不禁睁大了双眼看着她,眼中神色各异。 半晌,只见许碧清有些艰难地咽下那口菜,又缓了缓,眼角余光看看桌上的数盘饭菜,又看看应淑容,“我记着,叶桑那庄子上种的就是一种麦子,叫什么……高麦?” 这些事情应淑容自也是知道的,她记得清楚,见人问起,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是。” 应完话了,才反应过来,主子说的那高麦,不就是现下正紧缺的粮食作物。 主仆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一时都有些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轻咳了几声掩饰尴尬,许碧清若无其事地又拿起筷子从盘里夹了夹,半天却只夹了几粒花生米到面前碟子里,一低头更尴尬了。 应淑容及旁边一众婢女:…… 这边气氛怪异,花厅外头就已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厮,他是一路小跑进来的,行礼站定后大口喘了会子气才说道:“娘娘,郑公公在外头,在,在中堂候着。” “郑公公?” 许碧清夹菜的手一顿,立时放下筷子也不吃了,理了理衣襟就起身往外走,搭着应淑容的手出了花厅,步入走廊中一路往在中堂去。 到了在中堂侧边,许碧清目光朝里面探了探,刻意加快了脚下步子走了进去,进去时脸上已经带了笑,“哟,郑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郑公公掸了掸手上的拂尘,看四下无人,也不兜圈子,直直就朝着许碧清说道:“奴才此次来,是传皇上的话儿的。” 见许碧清脸上笑意不觉收敛了些,郑公公又稍稍压低了声音,其实也并不是怕旁人听见,只是人在说起这些事时总是会不由自主放小声的,“皇上派奴才来知会一声娘娘,说将军府庄子上的事是有利于民的,叫不要轻举妄动,只再仔细盯紧着些他们就是了。” 听了这话,许碧清眉头一蹙,她昨日才将云世坤说得龙颜大怒,心里不说十分,对姬家的忌惮也已经有了七八分,怎么就说变就变了,不由得心下暗暗腹诽起来。 这狗皇帝,昨儿还说要好好整治整治城北那庄子,也好挫挫将军府的锐气,怎么一觉睡醒是忌惮眼瞧着也少了许多,整治更是叫她暂且搁下了。 心中思忖着,面上也就显现出了疑色,念起郑公公原也算自己的人,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公公您可知道皇上这到底是何意,昨儿不是才……” 第498章 二府之交 郑公公一时讷讷,很快又上前一小步,几乎是附在许碧清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太子妃您素来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好,奴才也就同您说了,昨儿您离了宫后,皇上呀,就往锦泉宫去了。” 话只说了一半,但许碧清就已经明白了过来,神色有些迷茫,带着点微微的意外。 这去了一趟锦泉宫,回来就变了主意,可温锦绣为何要帮着叶桑,莫非自己的猜测属实…… 越想越深,许碧清面上神情已经从意外转变成了恐惧,若是真的如自己猜测的那样,那自己冒充皇上的亲女儿,如今杀了叶项伯,岂不是还有潜在的威胁在。 猛然意识到郑公公还在自己跟前儿,许碧清轻咳一声,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强打起一抹笑,“多谢郑公公,有您在宫里头,我呀,在太子府上也能安心。” 说着,就抬手从自己发髻上将一支金钗抽了出来,递到了人面前。 四下望了望,见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郑公公也没有拒绝,不动声色地将那支金钗接了过来,放入了自己袖中。 郑公公面上的笑意更浓了,眼角眉梢都是上扬着的,“得了,皇上的话儿也传了,太子妃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赶着进宫复命去了。” 听了这话,见人要走,许碧清忙笑吟吟地招呼了一旁伺候的丫头,“去送送郑公公。” 郑公公闻言,十分和气地朝许碧清笑了笑,扭过头就抬脚往外走。 望着人离去的背影,许碧清思绪万千,想着叶桑和温锦绣之间的关系,又想着此次打压叶桑庄园和将军府的事情竟是被她阻拦了,气不打一处来的同时,又对其多了几分杀意。 若她不仅帮衬着叶桑,还可能威胁到自己,那这个女人,便是不能再留了。 想到这里,趁着四下没什么人,许碧清将苏严唤到身边,压低了声音吩咐道:“宫里头那位胡姬娘娘你可知道?” 不待人回答,许碧清眸中精光一轮,微微吸了一口气,语气之中带了几分狠厉,“你派几个得力的人盯紧了她,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苏严抱拳应下,脑海中却在思索着主子所说的这个人,“是。” …… 半月时间,京城的雪在这几日也停了。 年关将至,街道上四处都挂起了红绸子,就连许多道旁的树上,也都挂着各色剪纸和红色的纸花,年味儿浓重极了。 这些天以来城北庄子上招纳了不少青年才俊,棉花和高麦的研究也几乎是更上一层,然而这些事情,无一不是被许碧清的人看在眼里,转头又被许碧清报到了皇帝那里。 皇上本就忌惮将军府,如今看着他们庄子上的事情越发热火朝天,百姓之中又有好多青年才俊都去了城北庄子,甚至因为有叶柳生在,许多原本有意走科举正途的学子,也都纷纷投入到了叶桑搞的事情上。 京城百姓甚至临城的百姓们都对叶桑和将军府礼爱有加,民心所向,这样的情景,自然叫云世坤丧失了原就所剩不多,身居高位的安全感。 因着如此,一大早就有传话的宫人到了将军府。 叶桑到了在中堂,还没走进去就看见皇上身边的郑公公在里头坐着,羽睫微垂,走了进去,“郑公公。” “少夫人您可算是来了,皇上派奴才来传话,叫您和姬大人于午时前进宫,让那两位主理庄子上事情的青年才俊一道来。”郑公公的话里隐约透出了他在此等了很久的意思。 叶桑却并没有听出来这意思,只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他后面的话上,“两位青年才俊?皇上……皇上是说陈昇荣和叶柳生?” “对,就是他们,可一定要早些入宫。” 见叶桑并没有给自己好处的意思,郑公公心中虽然有所不满,但却也没有说什么,面色依旧如常,说完这话就准备要走,“好了,话也带到了,宫中事务繁多,奴才还得紧着回去呢,就先告辞了。” “送郑公公。” 随便打发了个宫女去将人送到了府外,叶桑却在心里头思忖着,这皇上好端端的召自己和姬长夜一起入宫做什么,还一定要带上陈昇荣和叶柳生…… 思来想去,觉得或许还是为着庄子上的事,不免有些忧心,忙问身边儿的几个婢女,“长夜呢?” “回少夫人,少爷今儿天还没亮时就出去了,说是吏部的陈大人约了他有事要谈,看时辰,这会子也该回来了。” 听着婢女的回话,叶桑轻吸了一口气,扭过头看了一眼冬九,吩咐道:“你现在就去陈大人府上,将人找回来,就说皇上急召他入宫。” 得了吩咐,看叶桑着急的样子,冬九来不及多想,应了句“是”便急匆匆朝外走,出了府辨了方向就往陈大人府上去了。 待冬九走后,叶桑一路往淮南院走,脚下步子极快,心中始终惴惴,十分不安地又派人去叫陈昇荣和叶柳生过来。 回了淮南院,叶桑坐在桌旁,随手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茶,缓了缓才将角梅叫到了身边儿,“你去将那件藕粉色的袄子取出来,搭那件花鸟暗纹的马面裙,今儿入宫穿正合适。” “是。” 角梅急忙应了,知道事态紧急,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转过身进了内室,到几个柜子里翻找叶桑说的那两件衣裳。 叶桑茶才喝了第二口,角梅就已经拿着两件衣裳出来了,到了跟前时她才放下茶盏,站起身来伸直了双手,让角梅为自己更衣。 一边穿着衣裳,一边心里头想着此事,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毕竟这好端端的,庄子上的事情刚开始时就进宫禀了皇帝,怎么这都过去半个月了,一切刚刚步入正轨,云世坤却忽然要宣召他们入宫。 穿好了衣裳,叶桑坐到了梳妆台前,任由角梅给自己挽着发髻,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庞,思绪万千。 正沉思着,耳边隐隐约约传来院里和门口处几个婢女的请安声,一声一声的“少爷”传到耳里,叶桑不觉眼前一亮。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叶桑微微侧过头去看,姬长夜已经到了跟前,似乎将外头的凛冽寒气也带了进来,让叶桑不禁打了个哆嗦。 姬长夜在来的路上就听冬九说了皇上派人来府上传话的事情,不急不慢地赶了回来,见人正在梳妆,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着什么急,叫冬九急急忙忙到了陈大人府上,陈大人只当咱们府上有什么要紧事呢,你是不知道,当下脸色儿就不对了,忙起身叫我回去,倒比他自己的事情还要着急几分呢。” 叶桑已经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看姬长夜还有心情打趣这些,不由得撇了撇嘴,“这事情好歹也半个月了,到了这个时候皇上忽然叫咱们进宫,还一定要带上他们俩,怎么能不担心呢。” 姬长夜不以为然,面上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再如何,也不至于将事做得太绝。何况,就算他有意削弱咱们将军府的权力,可桑儿莫非忘了,先前同冯家和三皇子之约?” 说到这个,叶桑才如梦初醒,转过头就睁大了眼睛看着姬长夜,“你不说,我倒还真忘了这一茬儿,不过这倒也真是。” 姬长夜说的,是早些时候,为着防止皇或者其他人有一天对将军府下手,他们早就将手中的权力交出去了很大一部分在冯瑶和三皇子手里,而此事,其他人是毫不知情的,连比较亲近的人都不知,更遑论云世坤了。 想到这里,叶桑慌乱的心顿时也安定了不少,心中惴惴的感觉少了许多,开始猜测起云世坤的意图,“叫咱们也就罢了,还要他俩一道入宫,可见的是为庄子上的事情。” 知她忧心什么,姬长夜细细分析起来,为的是安她的心,“先前我与三皇子入宫在皇上面前提过此事,皇上也是应了的,现下再没有为难的理儿,毕竟是一国之君,庄子又是咱们的,明面上他也不置于做得太绝。” 一席话入耳,叶桑微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些,却还是有些莫名的不安。 梳妆罢,叶桑沉吟半晌,愣愣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神有些迷惘。 姬长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外间儿坐着等她,手中端着一盏茶,与朱颜,许烟她们说着话,问近日叶桑的饮食如何。 外头传来或轻或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小厮就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少爷,陈公子和叶公子到了,正在院子外头候着。” “知道了。” 姬长夜搁下茶盏,看也不看小厮,抬脚径直往内室走去,绕过屏风时才开了口朝里边儿说话,“人已经到了,桑儿好了么?” 叶桑被这一声拉回现实,恍惚之中眨了眨眼,这才从铜镜中看清自己的面容,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第499章 拒争皇储 语罢,二人并肩往外走,一路出了院子,一抬头就瞧见了陈昇荣和叶柳生。 见到二人,他俩齐齐朝着人深揖了一礼,“姬大人,少夫人。” 姬长夜颔首,脚下步子也不停,“待会儿进了宫,说话可要仔细着些。将军府向来是皇上颇为忌惮的,如今庄子上的事情如火如荼,正是好时候,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又跑到皇上面前挑唆的。” 哪个天杀的? 现如今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还能有谁莫名其妙针对将军府。 陈昇荣和叶柳生却不解此事,一个毕竟只是专心务农的书生,另一个现在与北衡将军府结了亲,许碧清好么央儿的犯不着与他做对。 不急不缓地出了将军府,一行人分作两队上了两辆马车,天空放晴,这会儿不过巳时过半,但来传话的人叫午时之前进宫,这会儿去也差不了多少,刚刚好。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着,往宫里去的道路并不平坦,一路上几个人的心情各异,无不是带了几分忐忑和不安。 走了不到一刻钟,马车徐徐停了下来,两队人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碰面后一起迈入宫门内,早有接应的太监,引着一行人往御书房走。 这条宫道,平日里叶桑也常走,只是从前也没觉得像近日这般漫长,漫长得毫无尽头一般,叫人心里烦躁。 也不知低头走了多久,前头引路的小太监站住了脚步,上前同御书房守着的太监说了句话,才扭过头朝几人说,“到了。” 姬长夜仍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余三人脸色并不怎么好,叶柳生这些天听冯瑶也说了不少,因此这会子心下也开始了猜测。 进去通传的太监没多会儿就走了出来,也不上前,只是站在门口说道:“皇上宣召,几位请进吧。” 陈昇荣和叶柳生面面相觑,眼中情绪各不相同,跟在姬长夜和叶桑后面,抬脚走进了御书房。 一抬头就看见云世坤坐在几案后头,手上还提着一支朱笔,好似正在批奏章。 “微臣给皇上请安。” 随着姬长夜拜了下去,后头几人也是几乎在同一时间下拜请安。 “免。” 云世坤只淡淡吐出一个字,却是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奏折上的内容。 皇上叫起后,几人缓缓起身,站在了殿堂中央,等着他说话。 云世坤有意给他们施压,又候了好久,才抬头扫了他们一眼,语调轻微,“坐吧,朕还有好些话要问你们。” 听人如此说,姬长夜也不推辞,应了声“是”就上前,一撩袍子落座,叶桑紧跟着坐在了他旁边的位子上。 陈昇荣与叶柳生并没有见过云世坤,想着天子之威迟迟没有动身,待二人坐定后才各自坐下,不时悄悄瞥座上的皇帝一眼,心思各异。 几人才坐下,就有宫女各自捧着茶盘走了进来奉茶,将茶盏置于桌上后方才福了福身子退下。 这时候哪儿还有喝茶的心思,偏姬长夜自顾自地端起了茶盏,旁若无人地喝起了茶,不时还拨一拨茶盖。 半晌,耳边传来座上的人颇具威严的声音,“此次召你们入宫,原也不为旁的,只是听说将军府在城北的那个庄子,近些天来招纳了好些青年才俊,研究收获颇丰,朕想见见那两个出力的人。” 这话说的就是叶柳生和陈昇荣了,两个人才抬头看过去,就听见云世坤问,“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二人听见问话,几乎是在同时站起了身,朝着云世坤揖了揖,回话道:“草民陈昇荣,草民叶柳生。” 陈昇荣,叶柳生…… 云世坤在心内默念着二人名姓,这叶柳生他是早就知道的,先前与北衡将军家的小姐成了亲,虽然读书科举,可身上并无职位。 只是这个陈昇荣,倒是从来名不见经传,听说是庄子上一个管事的侄儿,颇有才干,学问很深却只醉心于农事科研,并不愿入仕。 他今日就是有备而来的,前些天听许碧清的人汇报说将军府最近颇得民心,云世坤就已经生了忌惮之心,又听许碧清说有个年轻人是极刚正,与人说话时都不肯违心说一句的。 看着眼前的陈昇荣,云世坤眸子微微眯了眯,心中盘算许多,他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给他们些颜色看的,故而也不多等,开门见山道:“倒的确如传闻中所说,两位都是世间罕见的翩翩佳公子,在农事上用心,平日里定也乏累得很,快坐下吧。” 闻言,二人悄悄对视了一眼,应声之后都回到了各自的位子上落座。 叶桑的目光始终明的暗的停留在云世坤身上,瞧人到现在也没说个什么,也不知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正寻思着,座上的人忽然再次开了口,“第一批那些棉花朕看了,的确是好东西,第二批现下如何了,可已经收割了吗?” 见人问起棉花,叶桑面上神色淡淡,声音不高也不低,回道:“还不到时候,差些日子才能完全成熟,但地里现有的棉花成色也是极好的。” 得了回复,云世坤似乎很是满意,想了想之后,又没话找话一般继续问道:“朕听说除了棉花之外,还种了一种名为高麦的粮食,可有此事?” 因着并未到庄子上去过,云世坤并不知道那所谓的高麦是什么东西,只是听说京城里最近正紧缺小麦,他们庄子上却正好在种什么高麦,难免让他联想猜测起来。 听了云世坤的问,叶桑还没什么反应,姬长夜就已经眉头微皱。 先前他与云浩天一道入宫奏报时,明明只提到了棉花,因高麦并未成熟,且还要些日子,他们便也未曾提起,云世坤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一细琢磨,心中便越发觉得寒意十足,他到底还是低估了皇帝对将军府投入的精力,竟连这些细小微末之事都要一清二楚。 正想着,身旁坐着的叶桑就已经缓缓开了口,“确有此事,不过高麦不比棉花,杂交的东西,还有些问题要靠这些人与我一道研究解决,成熟只怕还要些日子呢。” 云世坤几乎是想也没想,她话音才落就接了这么一句,颇为敷衍,“这倒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顿了顿,见叶桑微微有些愣怔,云世坤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姬长夜和叶桑二人,“也说了这会子话了,朕有些乏了,想必姬大人和少夫人也累了,你们二位便先回府吧。” 说完这话,见姬长夜和叶桑看了自己一眼,转过头目光却都留在了陈昇荣和叶柳生身上,云世坤随即又说道:“他们俩算是民间少见的高手,朕还想歇会儿再同他们说说话,谈谈治国安民之事。” 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站起身,行了礼之后便往外走。 直到出了御书房,叶桑才暗暗长舒了一口气,眉心却又拧了起来,待走出去一段距离,周围没有什么人时,才跟姬长夜聊了起来。 “这才说了几句话,怎么就好一会儿了,分明是有意赶咱们。” 叶桑颇为无奈地撇了撇嘴角,什么乏了累了,自己和姬长夜这明明就是被“乏累”,君让臣累,臣不得不累。 姬长夜也不着急,勾唇一笑,语气还算温和,“既然留下他们,便是有得说了,叶柳生倒还罢了,我只怕那个陈昇荣应付不了。” 毕竟,先前在庄子上时,他可是连当朝三皇子都敢顶撞,过后还半分后悔都没有的人。 叶桑何尝不明白姬长夜这话的意思,可他们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寄希望于御书房里头的那两个可以机灵点儿。 思及如此,叶桑轻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不紧不慢地走着。 却说御书房内,二人走后,云世坤眼中就闪过了一丝玩味,座下的两个人还是半点不觉。 没多久他就开了口,“近几日有不少言官上折子弹劾,说是因着你们庄子上的事情,京城甚至几个临县,百姓家中的青年壮力都去了庄子上,无人劳作,也无人经商,很是影响市井和谐。” 说了这么几句,云世坤注意观察着底下二人的神情,见他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心中只觉得满意,又添了一把柴,“礼部和吏部也有奏折递上来,说是原本参加科举的学子们,有许多中了举却拒绝入朝为官,听说庄子上招纳人才,统统都跑到那边儿去了,可有此事?” 听到这里,陈昇荣就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眼前之人是一朝天子,告诉自己他们此时是与将军府绑在一起的,万不能冲动。 如此想着,按捺着,才没有上前与其争辩。 叶柳生坐在那里,也颇有几分如坐针毡之意,还在猜测着皇帝的意图,耳边就已传来了座上人极具威严的声音,“朕听闻叶公子便是其中一位,那你便与朕说说,这些人为何不愿走科举正途,反倒都不务正业,好钻研这些东西?” 第500章 颁布政策 听见“不务正业”四个字时,陈昇荣内心的不满又上升了一重,却还是尽力隐忍着,不想在这个时候激怒皇帝。 经过这么些天的接触,叶柳生算得上是极了解陈昇荣的,知道皇上这话定让他心中不忿,因此很是担心地时刻注意着他的神色。 见人神情还算平和,叶柳生才转而朝着云世坤徐徐说着,“昊国自古以来就是农业大国,农业也素来是国家之根基,牵系着百姓的存亡生计,草民认为这是件好事,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昊国也就有了更多的粮食,这样无论丰年荒年,百姓都不至于饿死。” 叶柳生的话,其实云世坤并没怎么注意听,他这会子注意力都在一旁的陈昇荣身上,见自己都这样说了,他竟然还能坐得住,不由得心下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见皇上没有回应,叶柳生抬眸看向座上的云世坤,有些试探地唤了一声,“皇上?” 云世坤这才反应过来,从沉思中回到现实,恍惚笑了一下,朝人说道:“说得很是,不过……” 话锋一转,目光不经意似的扫过陈昇荣,话却是依旧朝着叶柳生说的,“你们身在民间,自然不能知晓朝堂上的事情,这些天来,朝中有不少官员上折子,纷纷要朕叫停城北庄子的研究。农业重要不错,但昊国原有的种植粮食本已足够应付荒年,且我大昊国自有上天庇佑,岂能常逢荒年的?” 说着,云世坤一边侧过脸观察着陈昇荣的神情,一边继续说道:“研究是该研究的,只是倒也不必这么多人,何况有才学之士一个一个的都跑去搞这些偏门冷类的东西,扔下了满天下的政务民生不管,依朕看啊,也的的确确是辜负了十年寒窗读的圣贤书。” 末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彻彻底底的是如同刀子一般不偏不斜地正扎在了陈昇荣心上,叫他再也忍不住不发声,“何以辜负圣贤书?皇上未免过于言重了些。” 这句话还好些,陈昇荣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竟是直勾勾地注视着云世坤,继续说道:“更何况方才您所言,认为研究作物是不务正业,那么请问皇上,何为正业?难不成就只有在朝廷里做官,为官一任才叫正业吗,若如此算,那天下务正业的能有多少人,难道叫人人都考科举入仕途吗?” “长此以往,人人都钻营官道,难道就不会无人经商,无人劳作吗?” 一个一个的反问句抛出去,显见的云世坤面色乍青乍白起来,叶柳生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都没能拦得住他继续说。 “皇上自小就学圣贤书,又是一国之君,才学思想自是要比我们这些平民高得多,怎么如今反倒也像那些迂腐之辈一般,生出这诸多偏见来。” “迂腐”一词一出,云世坤几乎是在一瞬间勃然变色,随手抄起面前的几本奏折就朝人掷了过去,“放肆!” 叶柳生此时是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便上前慌忙去拉陈昇荣,又低着头朝云世坤道:“皇上恕罪,他一介百姓,哪里懂得社稷民生之事,胡言乱道,胡言乱道罢了。” 陈昇荣却不领情,他这个人从来便是如此,感情用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会子他正在气头上,满腔的热血沸腾,哪里还有一丝理智,只同这上位者继续抗辩,“草民并非胡言,您所说的科举正途,草民也不是没有参加过,去年才中的举,只是不愿入仕罢了。原本是厌恶官场沉浮,如今看来,这朝中众臣,竟然尽是些不察民情,偏激迂腐之辈,这仕途便是不入得好!” 他性子从来如此,何况先前就一直在隐忍,忍到了如今才发作起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好,好……” 云世坤被气得厉害,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指着堂前的陈昇荣,气得身子有些微微发抖,“照你这么说,我昊国朝堂成了什么地方了?!迂腐偏激之辈,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要将朕也归入这些人里?” “一介书生,连一官半职也无,竟敢在御书房大放厥词,真真是不知好歹,不知好歹!” 云世坤怒斥完了,也不管陈昇荣如何,一扬手便将外头守着的侍卫唤了进来,整个人十分激动,声音也高了不少,“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杖责三十!” 一声令下,两边侍卫应是,上前迅速架起陈昇荣,拖着人就往殿外走。 直到了这时,陈昇荣也是半点服软的样子也没有,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加强硬了起来,还颇有几分英勇就义的正义感。 皇上的令下得突然,叶柳生都没有反应过来,张着口不知道说什么,身后人就已经被几个侍卫拖了出去。 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却也知道陈昇荣今日也是隐忍了许久到了如今才忍不住的,那日庄子上的事,他虽不在现场,可也听别人说了,那陈昇荣怎么也算得上是不畏强权,满腔正义之辈,于这种人,叶柳生从来都是持欣赏目光的。 只是这般地步,实在是对谁也不好,指不定还要牵连到叶桑与姬长夜他们。 思及如此,叶柳生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尊严,朝着云世坤深揖了一礼,语重心长,“皇上恕罪,他素来性子直些,今日也是无心冒犯,又……” 话还没说完,便被云世坤冷冷打断,“你若再替他求情,朕便连你一起打!” 这话一出,本以为他会就此缄口,谁能想到叶柳生不仅一丝惧怕也无,反而更上前了些,语气十分坚定,“皇上乃贤德君主,况他也不过是一介平民,眼界有限才出此狂言,还请皇上饶了他!”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方才在气头上话已经说出去了,这会子瞧着叶柳生不肯低头,对自己一点畏惧也无的样子,更是火大,霎时便又扔了几本奏折过去,“来人!拖出去,重责三十!” 几本奏折在空中展开,哗啦啦落了叶柳生一身,有几页纸因为惯性已经撕裂开来,残破的纸页十分扎眼。 “皇上……” 叶柳生话还没出口,就感受到一股力量将自己架起,使了蛮力也挣脱不开,直直被拖出了御书房外。 “啊!” 耳边传来陈昇荣被打的惨叫声,伴随着一人高的板子落在皮肉上沉闷的声音,叶柳生这时心中才生出些害怕来。 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两个侍卫拉着强按在了长条凳上,紧接着宽重的板子就已经落在了身上。 疼痛在一瞬间席卷了他,耳边还不时能听见板子落下时划破空气的刺耳声音。 板子此起彼伏的落下,二人的叫喊声也同样是此起彼伏的,整个御书房外的空地上都回荡着这些声音。 御书房内,云世坤冷静下来之后,却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将叶柳生也打了的决定。 这叶柳生原是北衡将军独女的丈夫,本不过是为了给陈昇荣一个教训,也全作杀鸡儆猴之意,打给将军府看的,可如今打了叶柳生,只怕是不好收场。 想到这一层,云世坤不免有些头疼起来,思索着该如何是好的同时,听着外头不时传来的几声尖锐叫喊,心里也是跟着一揪一揪的,很是烦躁。 宫中的廷杖又宽又重,并不是寻常的木板,这三十大板打下来,凳子上的两个人身后是一片血肉模糊,动也不能动一下。 待太监验完刑后,进了御书房内禀了云世坤,才依例将人抬到了三门之外,又派了小太监去各人府上通传,叫来宫内领人回去。 这边将军府和北衡将军府得了消息,乘着马车快马加鞭入了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到了三门外。 前面停着的是北衡将军府的马车,里头坐着的是冯瑶,她一下马车远远的就看见趴在刑凳上的叶柳生。 快步上前,到了跟前看见人血肉模糊,衣服上尽是血,一瞬间腹内只觉有一股气乱窜似的扎得她生疼。 强忍着腹部的疼痛,冯瑶一肚子火儿,看着叶柳生的眼中却尽是心疼,转过身就朝几个小厮招了招手。 小厮并两个丫头忙上前将叶柳生搀着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往马车那边挪动。 正在这时,叶桑同姬长夜也下了马车,迈着极快的步子走了过来。 看见冯瑶面色苍白,眼角余光瞥见趴在刑凳上的陈昇荣,叶桑一下子有些愣怔,身后的姬长夜则是依旧冷静地派人去扶他起来。 “这皇上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两个人一起打了,你我二府尚还在朝中呢,他竟如此不留情面,莫非是想寒了老臣的心不成!” 冯瑶越说越气不打一处来,声音极高的喊着,丝毫也不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只顾着斥骂云世坤的行为。 隐约瞧着冯瑶胸膛起伏幅度很大,叶桑本就是学医的,怕她气出病来,或是动了胎气也难办,忙上前抚了抚她的背,“再如何也先别生气,你这还怀着孩子呢,动了胎气可怎么是好。” 第501章 有意安抚 冯瑶看着下人们扶着自家夫君缓慢前进,十分艰难的上了马车,心里的火气哪里能消得了,反倒是越想越气,“我夫君是什么样一个人你们难道不知?他平日里和气谨慎惯了的,如何今日竟连他也一并打了,皇上莫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这样放肆的话,也只有冯瑶敢说,可饶是如此,依着北衡将军府在朝中的威望地位,便是有多事的人将这话听了去,也是万不敢在皇上跟前说的。 见人激动不已,叶桑担忧更甚,倒不是忧心别的,只是她身怀有孕,是万不能如此动气的。 轻拍她的背,为其顺着气,叶桑一时间也顾不得被搀扶着往马车那边走的陈昇荣了,只忙着安慰冯瑶,“我们原是一块儿在御书房的,我和长夜没说几句话就被打发走了,皇上单留下了他们俩,也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不过叶公子素来谨慎,想必是因着陈昇荣才挨了打。” 凭着心中猜测同冯瑶解释着,她知道冯瑶生气一是看见了叶柳生的惨状,二是由此联想到了皇上对北衡将军府毫不留情面,所以才火冒三丈。 见冯瑶脸色略有好转,叶桑抓住机会继续说着,“北衡将军为国效力多年,再怎么着,皇上他也不能做到这般地步,叶公子定是被牵连了才这样,你不必生气,只请了医官好生医治才是最要紧的。” 这么一番话下来,前因后果也讲清楚了,背后的理儿也说明白了,冯瑶神情才略缓和了些,却还是有些不忿地往自家马车那边走去了。 瞧着冯瑶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了,叶桑才堪堪放心,转过身看见姬长夜已经在原地等了许久,放眼看去,婢女们已经将陈昇荣扶进了马车里。 “走吧。” 叶桑淡淡说着,目光在高高的宫墙上停留了几秒,随即抬脚与姬长夜一起走向马车。 因着要来接人,走的时候就特意让人换得套了个大的车厢,二人上了马车之后,一进去就看见陈昇荣躺在几个厚厚的垫子上,臀腿部的衣裳具已被血浸湿,有些地方皮肉和布料已经黏连起来,分辨不出来。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轻微的晃动都会牵扯到他的皮肉,陈昇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见状,叶桑眉头一皱,瞳孔猛地缩了缩,满是担心地朝外头的车夫吩咐道:“走慢些,不必着急,挑平地儿走。” 车夫刚才进宫时就看见了这是个什么情况,这会子得了令,自然也明白该如何,轻车熟路地往将军府的方向走。 不知过去了多久,马车再次停下时,已到了将军府门口。 外头跟着的几个丫头小厮见马车停了,忙上前来帮忙,打帘子的打帘子,搬脚凳的搬脚凳。 待两位主子下了车之后,另几个人才上去小心翼翼地合力将陈昇荣抬了下来,放在了早就准备好的担架上。 “去请宋大夫来。”叶桑看了眼担架上的人,眸中神情复杂,更多的是心疼和不忍,忙吩咐小厮去请宋济世过来。 宫里头的不算,这是皇上下令打的,自然不好请太医来诊治,只单单这满京城的医馆药堂,医术好又信得过的,差不多也就只有一个宋济世了。 “是。” 小厮弓身应了,便慌忙跑开了,出了巷子就直奔西街。 叶桑与姬长夜进了府中,才一进院子里就看见在中堂候着的冷若岚,她见二人回来,忙迎了上去,一脸着急,“这到底是怎么了?” 二人也来不及解释,只是回过头看了看担架上的陈昇荣,冷若岚顺着他俩目光看去,早就听说要去宫里头接人,到底这俩人也没同她说清楚是什么人,这一看才知道了,原来是这些天主理庄子上事情的那个年轻人。 “皇上这哪里是打他,这分明就是在打我们将军府的脸面。” 冷若岚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她身处深宅大院这么多年,对云世坤的这点心思岂能不知,但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快就要对姬家下手,实在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先将人送到院儿里,我已经叫人去请宋大夫过来了。”叶桑心里头着急,也顾不得同冷若岚再说什么,这陈昇荣说到底毕竟也是因为他们姬家挨了打,更确切一点,这一顿板子,是替她自己挨的。 姬长夜一向了解叶桑,看着人心焦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拉过了她的手轻拍了拍,以示安慰,“不要自责,此事是皇上要降罪,便不是他,也会有旁人。” 说完这话,姬长夜看了一眼冷若岚,简单又说了几句之后,便带着叶桑出了在中堂,一路直往淮南院去。 到淮南院时,宋济世已经来了,他从南门进来的,几乎是与他们二人同时到的院门外。 “姬大人,少夫人。” 宋济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探寻了几秒,眼中有一丝疑惑。 平日将军府是不常找外头的大夫进府医治的,今儿这也是头一遭,宋济世原以为是这两位其中一个生了病,可如今看着却都好好的。 正疑惑着,跟着他俩迈进院中,一进去就看见院子里停着的担架,入目便是那人身后的一片血红。 宋济世猛地瞧见这样的场景,鲜红的颜色扎得他瞳孔猛地缩了缩,张着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震惊地看向叶桑。 与他对视一眼,叶桑知晓他的感受,抿了抿唇,上前大致解释道:“刚刚挨了三十板子,才从宫里头接出来的,您瞧瞧这伤要不要紧,可有伤及筋骨?” 问这话时,叶桑心里头也是一点底都没有的。 她虽然也学医,可这血肉模糊的,乍一看根本什么也瞧不出来,一路上自己又心神难安,根本无暇去细细查看。 闻言,宋济世顿时恍然大悟,眼睛也微微睁了睁,将胳膊上挎着的药箱放到地上,才蹲下去查看陈昇荣的伤势。 他几乎是一边看一边嘴里喃喃念叨着,说这下手的人如何如何狠,伤势如何重,听得那陈昇荣一瞬间是更疼了起来,直声声“哎哟”着。 宋济世听他喊疼,手下动作也不停,须得将这黏连着皮肉的布取开才能上药。 他被将军府的小厮急急忙忙拉了出去,连个药童也没来得及带,自己挎了个药箱就跟着人上了马车,这会儿处理伤口就是个细致活儿。 半晌,清理好了伤口,宋济世又细细查看了一番,觉得差不多了,才从地上的药箱里挑了几样止血去腐生肌的药来。 拿那些药粉现调了膏子来,小心翼翼地在伤口上均匀撒开,叮嘱了一句“忍着点儿”,手下便动作了起来,也不顾陈昇荣的叫喊,将抹上去的药膏子慢慢推开。 看着已经开始上药了,又问了几句,得知并无大碍之后,叶桑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儿立时松了下来,转过身极其缓慢地往房内走。 姬长夜看了一眼陈昇荣,才扭头跟上了叶桑,迈入房内,瞧着她神色落寞地坐到了榻边,似乎很是疲惫的样子,轻声唤道:“桑儿。” 叶桑也不说话,只静静坐在那里,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脚下的鹅毛毯子,思忖着许多事情。 今儿宣他们入宫,原本就没什么好事,只是云世坤叫他们走了,剩下的事情就都落到了陈昇荣和叶柳生两个无关的人身上,他们又何其无辜。 坐在人身边,盯着叶桑的侧脸看了许久,姬长夜与她相处这么久,自然明白她的内疚和难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语调温和,“他们两个本就是庄子上的主力,原也躲不过的。” 虽是如此说,叶桑心中却也并没好受多少,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强打起几分笑容,也不过只是不想让姬长夜担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二人就这么并肩坐着,外头的丫头小厮们知道情况不对,也都不曾进来房里,就连叶桑身边的角梅冬九几人,也不过是端茶进来,具是大气不敢出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外头的动静渐渐没了,心想陈昇荣已经上完药被下人们抬下去安置疗养了,叶桑侧过脸看了看身边坐着的姬长夜,见他面色冷冷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二人就这么沉默坐着,直到天色将晚,西北角已经零散浮出几颗星时,叶桑才站起了身,眸中的亮光恢复了些许,“你饿吗?我有点儿饿了。” 姬长夜其实心态一直都稳着,只是在耐心等叶桑调整好心态,陪着她坐了这好久,人又不是铁打的,哪儿能不饿,“出去吧。” 说这话时,他面上已经有了几分笑意,抬手摸了摸叶桑的头,颇有几分安慰小孩子的感觉。 二人一道出了内室,一出去就将外头候着的一众婢女小厮吓了一跳,慌忙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少爷,少夫人……” 这么一出倒是将沉寂冷淡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看着众人面上夸张的神情,叶桑嘴角漾开了一抹笑,“传膳吧。” 第502章 守护百姓 主子在里头坐了半晌午了,眼见着天都要黑了终于喊了饿,角梅等人赶忙应了,如释重负般该传膳的传膳,该备茶的备茶,各自去忙手上的活计。 另一边,北衡将军府内。 正值晚膳时分,丫头仆妇们备好了晚膳,布菜完毕后,冯瑶回内室瞧了一眼叶柳生,见他睡了一会儿此刻已然醒了,才吩咐婢女从花厅拿了几盘菜进来。 几个丫头合力挪了一张小桌到榻前,轻手轻脚地将盘盘碟碟布于桌上,不多时布好了一桌子饭菜。 “下去吧。”冯瑶知道叶柳生喜欢清净,何况今日遭了这样的罪,此刻方才睡醒,是不想看见除她以外的其他人的。 禀退了一众丫头婆子,冯瑶一手端碗,一手拿起玉箸,捡了几样叶柳生平日里爱吃的菜放入碗中,唯恐忘了哪道菜。 平日里与他相处时,冯瑶虽更为强势些,但说到底这也无关什么尊卑,只是夫妻之间愿意那样相处着,二人也都欢喜也就是了。 如今叶柳生挨了打,趴在榻上是一动也不能动,受伤处又较为私密,冯瑶自然不愿意叫旁人来伺候。 夹好了菜,端着瓷碗到榻边坐下,按下想要起身的叶柳生,拿着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就送到了叶柳生嘴边,“你只管趴着,不许逞能。” 叶柳生怔了怔,也并没有拒绝,张口将菜吃了,不出几秒眼眶里已经有了泪,嘴里嚼着菜一言不发,从喉咙里头呜呜咽咽的。 瞧人这般,冯瑶心下只是心疼,可性格如此,生生是忍住了眼泪,飞快地眨着眼睛,才对叶柳生说着,“你也不必难过怎样,咱们将军府百年基业,今儿的事怎么我也要为你讨一个说法的。” 原是见冯瑶今日格外小意温柔,叶柳生却也提不起一丝不尊敬来,只是越发心疼起来她。 平素那样张扬高傲的一个女孩子,今日为了自己也这般小心谨慎,无微不至,他不想看见她这样。 有些艰难地咽下一口菜,叶柳生吸了吸鼻子,眼神里满是坚定,隐隐透着几分柔情似水,“说法什么的不重要,我不过就是一介平民罢了。我、我只想你永远都能像从前一样,无拘无束,自在逍遥……” 这话入耳,冯瑶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忽然就被戳中了,忍不住也红了眼眶,泪花儿在眼眶中打着转,掉下两滴泪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竟哭了,叶柳生顿时急得想要爬起来,强撑着半截身子起来,抬手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两个人都无别话,就这么在没有旁人的屋子里两相对视,情意自是不必说。 冯瑶随意抹了一把眼泪,不由自主想起来了从前与叶桑在圣叹楼吃酒时,她同自己说的,书中的一句话:爱情不是终日彼此对视,而是共同了望远方、相伴而行。 没遇到叶柳生的时候,她并不懂爱情,或许年少时也曾对哪家少年有过心动,但那时自己容貌并不好,到底没有得到过反馈。 直到遇着了他,他从没有因为自己的容貌而嫌弃过自己,甚至连一丝怠慢都没有看见过。 两个人一路走到了今天,到了今日经了这么一遭事,冯瑶才更加明白书中的那句话,也更加坚定了与他风雨同舟的信心。 屋子里头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此事反倒将二人的感情又促进了一步。 正情浓意切之时,外头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丫头,是院子里贴身伺候冯瑶的,一进来也不觉得打扰了二人,只说道:“主子,宫里头来人了。” 她话音刚落,叶柳生和冯瑶就相互对视了一眼,眉眼之间都升起了几分警惕,“宫里?是皇上又有什么旨意吗?” 冯瑶面上的不悦之情显而易见,只听得丫头继续禀道:“回主子,是皇上派了一位公公来,跟了一位太医,说是让来给叶公子瞧瞧伤,又赐了些上好的金疮药。” 上午才打了人,这会子天才刚刚擦黑,就又是派太医来,又是送上好的药来,也不知道这云世坤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听着这一番话,叶柳生心底里也是不大清楚,他从未入朝为官,这些事情于他一介书生而言,自然是不太能想得明白的。 他虽琢磨不透,冯瑶却能明白,这是皇上念着北衡将军府的地位权势,此次因着旁人牵连到了叶柳生,将人打了,过后才知道后悔,巴巴儿地赶着安抚讨好,也是为着不要寒了老臣的心。 想明白了这一层,对上叶柳生充满迷惑的眼睛,冯瑶撇了撇嘴,并不怎么领情,看也不看那丫头,只是说道:“告诉太医就不必进来了,今儿晌午就请了大夫来看过了,那些药收下便是。” 听着冯瑶的安排,丫头似乎有些为难,面上显现出了几分难色,“这……怕是不太妥当,那位许太医是皇上亲派来的。” 本来就心情不大好,云世坤这时候赶着来安慰,实在让她很是看不上眼。 见人还没走,冯瑶霎时就有些恼了,扭过头瞪了婢女一眼,声音中已经带了几分不悦,“你就照我说的回话,再说他如今在榻上起不来,不便出去叩谢皇恩了。” 听着主子的语气已经不好了,那丫头也不敢再多做停留,点头如捣蒜地应了一声,就转身匆匆出了房外,同宫里头的那位公公回话去了。 这边宫里头的人才离开北衡将军府,那边姬家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叶桑听了只觉得皇帝厚此薄彼,且将军府的处境是越来越危险了,不说北衡将军府如何,就是姬家这么多年立下的一重又一重的汗马功劳,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扒拉了一口饭菜,叶桑心中虽然暗骂了云世坤千遍万遍,吃饭的手却并不停,语气之中有些忿忿不平,“如何那边府上就派了公公和太医过去,咱们这儿到现在了竟连一句话也没有。” 她心中其实早就想明白了,嘴上却也还是这么说着。 身旁坐着的姬长夜听了,知道她深知原因,故而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将重点放在了安慰叶桑上,“咱们如今的处境就是如此,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开了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说着,姬长夜提起茶壶,亲自为她沏了一杯茶,推到了她面前桌上,“喝口茶顺顺气儿,可别叫气着了。” 顿了顿,又说起陈昇荣的事情,“晌午时我叫人去知会了陈昇荣的父母亲族,也说了叫他这些日子先在咱们府上安养着,庄子上的事情他不肯落下,我想了,往后就叫管事们定期择日来咱们府上回话。” 听他一句一句地说着,提起庄子上的事情,叶桑的注意力也转移了过来,顺着他的话思考起来,认可地点了点头,“这倒也好,他在咱们府上住着,平日里读书也更方便,叫其他几个主力有事时来府上,也就是了。” 姬长夜颔首,又夹了一筷子叶桑平素爱吃的芙蓉藻丝放到她面前碗里,看着人吃着饭有了些精气神,这才安了心,没晌午时那样担忧了。 膳毕,姬长夜与叶桑披着大氅坐在廊下,就着今日之事,细说如今将军府之处境。 言及这么多年以来,将军府世代守护的从来都只是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百姓们,而不是所谓的一国之君,昊国皇帝。 夜色渐浓,说起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二人沉重的心情才堪堪好转起来,回了房中,相拥而眠。 一夜安睡,次日醒来是,已经是辰时将近。 才唤了婢女进来,穿衣洗漱毕,一出门就听小厮说庄子上的几个管事已经在在中堂候着求见了。 这么大清早的几个人一齐赶过来,想必是有什么急事,为着如此,叶桑和姬长夜连早膳也顾不得用,收拾妥当后就抬脚往在中堂去。 脚下步子极快,及至在中堂,里头的几个管事远远的听见脚步声时,就已经站起了身等候。 待二人进来,管事们齐齐下拜行礼,“少爷,少夫人。” 因心里头着急,叶桑迅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与姬长夜依次落座后,便开门见山问道:“你们几位这么一大早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这一问,堂前几人的面色顿时就如灰土一般,面面相觑,无不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最终将林管事推了出去回话。 “今儿一早就有税务官到庄子上通报,说是咱们种的那些作物特殊,往后的赋税自不能同普通的作物粮食一样,须得再加一重。” 林管事说着,眉头已经拧了起来,眼里是十分的落寞和无奈,说到激动处抬头直勾勾地与叶桑对视着,“这眼看着就到了年关了,今年大雪,庄子上统共就那么些存粮,若是再加一重税,乡亲们这年,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将林管事的落寞神情尽收眼底,叶桑深感同情,随之而来的便是对皇帝的极度不满,心里话也就脱口而出。 第503章 增加赋税 “这昨儿才打了咱们的人,今天就将庄子上的赋税直接增了一重,他便这般按捺不住吗?!” 周围除了这几个管事,也并没旁人,因此姬长夜也不拦她,那几个管事常年只在庄子里忙活,哪里知道这朝廷里的事,一时都有些懵然,站在原地是低头只想着赋税之事。 叶桑此刻是越想越气,已经针对得这么明显了,怎么不直接派人围了将军府抄家,也就了了他的心思。 想着这些,叶桑一抬头瞧见几个管事站在堂前,此次赋税一事本就不该由庄子上的佃户来承担,“增也增了,总也没法儿人的皇上收回成命,只是你们放宽心,多出来的这些钱,从将军府出就是。” 气愤归气愤,这本来就是将军府庄子,该挑起来的担子自然也要由他们挑起来,“农户们都不容易,此事也没有牵扯他们的理儿,叫大家安安心心的过个好年。” 叶桑有意将语气放得温和了些,回想起来刚刚自己太着急了,怕让几个管事担心,因此表面上努力维持着平和态度。 她这话一出,事情有了解决的法子,这钱也是从将军府出,几个管事无不是相互对视一眼,眼中尽是释然之色。 只有林管事一人,面上还是有些担忧,“这……”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见他担心,叶桑率先打断了他的话,迫使林管事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才又继续为几人宽心,“原也不算什么大事,再怎样,也不能让乡亲们日子难过,你们若无旁的事,就都先回去吧。” 说完之后,叶桑羽睫微垂,也不再抬眼看他们,只听得几人齐齐告退之后,待人出了在中堂,她方才端过桌上放着的茶盏。 见几个管事走了,姬长夜这才看向叶桑,“桑儿。” “嗯?”叶桑本还沉浸在思索里,这会子忽然听见姬长夜唤她,微睁了双眼看向他,眼神之中有些许茫然,“怎么了?” 姬长夜摇摇头,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眼角余光就瞥见外头有一抹倩影走了进来,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何晴。 “请少爷,少夫人安。” 何晴一直都在外头候着,现下等到几个管事出府了才进来的,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也不说旁的,开门见山道:“听说庄子上的管事们一大早就来了府上候着,夫人叫我来问问,是出了什么事。” 见人问起,叶桑微微愣住,他们本也是才知道的,没想到冷若岚早就知道了,那这几个管事到底是多早晚来的…… 愣了一下之后,叶桑回过神来,轻呷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方才开了口,将林管事所说的话悉数告诉了她。 听完这些,何晴的心情也是跌宕起伏的,她常年在冷若岚身边儿跟着,将军府上的事情她也了解许多,前不久才随着夫人一起到账房和库房里看过。 眼下,将军府账上的钱已经所剩不多,早就不是以前那样的富余了。 想着这些,何晴微微抿了抿唇,心里却也明白,这些事情自己一个下人都清清楚楚,姬长夜和叶桑更是不必说了。 知道二人此刻压力很大,便也不在他们面前晃悠讨烦,说了几句话就出了在中堂,回院子里同冷若岚说此事去了。 没过多久,叶桑将盏中茶水饮尽,才准备与姬长夜回淮南院去,何晴就又折了回来。 见人回来,叶桑不免有些疑惑,心里正忖度着,就听得何晴徐徐说道:“夫人请您和少爷一道过去,说是有些东西要给您。” 说完这话,也不待二人回应,何晴便自顾自地转身朝外走,似乎是一点也不容他俩拒绝的意思。 看着何晴走了出去,叶桑和姬长夜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搁下手中的茶盏,扶桌而起,跟了上去。 一路到了冷若岚院儿里,才一进门,就看见地上堆了好几个大箱子,二人不由得一愣,“母亲……?” “方才的事情,何晴已经同我说过了。” 冷若岚怀中抱着小暖炉,十分自然地坐在上首的位子上,身子稍稍往后靠了靠,一手轻轻抚着暖炉侧壁,“咱们府上也没有多少余钱了,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放出去的账也不好在这时收回来。” 说完这几句,冷若岚才抬了抬眼皮,正色看向姬长夜和叶桑,十分随意地指了指面前的几个大箱子,“这些是我嫁给你父亲时带来的嫁妆,还有在将军府这么些年的积蓄……” 顿了顿,冷若岚双眸中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似乎是感慨一般,长舒了一口气道:“全都在这里了。” 这一番话下来,在场的几人都明白了冷若岚的意思,叶桑却有些犹豫起来,“再如何,可这些是您的嫁妆,无论……” “必须拿着。”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冷若岚高声打断,接下来的话语调才放得轻微了些,“什么嫁妆不嫁妆的,我既当初到了姬家,便是姬家的人,自那以后,咱们也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谈其他的做什么。” 也不等叶桑说什么,冷若岚放下手中的小暖炉,状似无意般抬手抚了抚鬓,话也不知道是朝着谁说的,只是叹道:“如今姬家不复往日了,朝廷里的事情我知晓得不多,可眼前的事已经到了跟前儿了,咱们就不能坐以待毙。” 细细听着冷若岚的话,叶桑心里很是感动,这么多年过来了,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明里暗里较劲,到现在的相亲相爱,关怀备至。 冷若岚是真真切切将自己当做了姬家的一份子,也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的接纳了自己。 往昔的回忆涌入脑中,叶桑不禁湿润了眼眶,目光往下挪了挪,看着面前的几个箱子,更是感慨万千。 姬长夜站在她旁边,看着这样的画面,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情绪很是复杂,既为如今的时局忧虑,又为家人亲族担心。 昊国的朝堂,只怕不日就要变天了。 正这时,冷若岚忽然禀退了除何晴以外的丫头小厮们。 待人都退出去,带上了房门之后,她才看向叶桑,颇为语重心长地开了口,“你与长夜在明面儿上,也更清楚朝廷中的事情,自然知道咱们将军府的处境恶劣。” 叶桑抬眸对上她的双眼,被其眼中的诚恳感染到,只是冷若岚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虽是妇道人家,却也知道如今昊国表面上是风平浪静,背地里其实已经暗流涌动,指不定哪天就要开战。咱们姬家,总要留后。” 末了一句话,冷若岚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脸色极为认真,眸中神情有些恍惚,她当然是怕被拒绝。 自打叶桑和姬长夜成亲以来,这么久了二人也没有打算要孩子,她也一直不曾过问,只是如今形势所迫,她不得不为姬家的百年基业考虑。 这话一出,叶桑还没什么明显的反应,一旁的姬长夜就已经微微上前了一小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夫人,生怕母亲这话会让她心里有什么。 他从来都是担心她的,孩子的事情,原本一开始就想的是随叶桑的意愿,他不会强求。 叶桑站在那里,脑子里回荡着冷若岚的那几句话,认真思考起来,一时也得不出个结论。 半晌,被冷若岚的问话声拉回现实,叶桑眨了眨眼,十分茫然,“这也不是小事,母亲,我……” 才开了口,叶桑就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向姬长夜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目光,自己心内则有些难捱,不知道怎样面对。 见状,姬长夜轻吸一口气,看看叶桑,又看看冷若岚,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着,“母亲所言,我们会考虑的,只是这些事情,到底还是需要顺其自然。” 他这么一说,冷若岚手上的动作霎时一顿,微微低垂着头,面上神情让人有些看不大真切。 沉吟半晌,终是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才端起来的茶盏复又放到桌上,“不管如何,你们心里有底就行。” 说着,她也不去看二人,只兀自起身,抬脚就往内室走,一边走一边朝身后几人说道:“我有些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片刻之后,叶桑与姬长夜相互对视了一眼,抿了抿唇,应声退出了房外。 一道回了淮南院,二人的心理都极其微妙,说不上来好,也说不上来坏。 除夕夜将近,京中春节的气氛是越来越浓重,只是不管怎样装点粉饰,到底是缺了几分年味儿。 几日时间一晃而过,除夕这天,整个昊国都飘起了雪,与新岁伊始的美好盛景并不相符。 雪越下越大,到了晚上时,地面上的积雪已经快要没过脚踝。 各家各户无不是挂着喜庆的红绸子红带子,阖家团圆,在百姓家的欢声笑语之下,皇城中的气氛却并不明快,高门大户亦是如此。 第504章 除夕夜晚 将军府上,陪着冷若岚吃完了年夜饭,叶桑端过婢女递来的漱口茶,漱过口后抬头瞧了一眼姬长夜。 姬长夜搁下茶盏,细细回味着才在嘴里弥漫开来的茶香,与叶桑对视一眼,随即便朝冷若岚开了口,“我与桑儿打算了一下,今年情势这样艰难,各处佃户们也难,待会儿我们过庄子上一趟,同大家吃一顿酒。” 冷若岚听了,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也并无阻拦之意,眸子微垂,“也好。” 叶桑忽的想起还有一事,试探性地看了看姬长夜和冷若岚,见人无话,便与二人说了一声,起身自顾往堂外去了。 出了花厅,抬头望了望天,因原有了去城北庄子上的打算,今儿陪冷若岚在将军府上吃的这顿年夜饭安排得比往年早了许多,此时才堪堪酉时将尽。 款款步出府门外,耳边是几个门子的请安声,叶桑莞尔一笑,看着将军府四处挂着的红绸子,布置得这样喜庆,却与她此刻心境完全相反,又或者不仅是她,整个昊国,整个京中,只怕也没有几个达官贵人能心安。 到头来,能过个安生年的,竟也只有平常百姓家。 这般想着,叶桑无不感慨地叹了一口气,下了台阶后便直直从巷子拐了出去,集中了注意力去看,见街角果然有一人扮作算命先生模样,手中举了个幡儿,上书“厉半仙”三字。 若换做平日,见了这人如此打扮,叶桑定还要暗自好笑几声,可如今这样的心境,教她是半点旁的心思也无。 轻吸了一口气,上前到了人跟前,站定之后方才审视起了面前的人。 那人却是早就注意到了她,心中正猜测时,瞧人走了过来,对视的几个空当里,已将心中所想落实了八九分,“您是……少夫人?” 听人已经猜出自己的身份,叶桑有一瞬的失神,不由自主问了一句,“他现在好吗?” “主子才到地儿就差我来送信,一切安好,少夫人放心。” 说着,他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封信来递给了叶桑,手上动作快得出奇,别说其他人了,叶桑在跟前都看不分明。 心内暗暗感慨的同时,叶桑接过信,四顾无人,此处在街角,视野也宽阔,并不用担心是否有人偷听偷看,遂当即就拆了信来看。 手上动作带得侧耳流苏叮当,将信上内容一行一行看完,她面上神情早已从沉静变成了诧异和惊慌,十分震惊地下意识抬头,对上那人的双眼,心中恐慌更甚。 似乎是看出叶桑心内所想,在人没开口之前就直接截断了她想说的话,“您不必怕,主子说了,若您愿意去,属下便在京中暂住些日子,等您收拾妥当了一道走。” 轩辕列信上所说,是靖国皇帝其实早有攻打昊国的打算,正逢天时,或许开战在即,他让自己过去靖国到他那里避难。 叶桑这会儿脑子里嗡嗡的,方才看见信中内容,直像一道惊雷劈了下来,砸得她几乎是头晕眼花思绪烦乱。 当下听了他这话,别的思虑倒没有,唯一一个坚定的念头就是她要留在这里,同姬长夜他们一起守护将军府,守护世世代代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 “不必了,我不会走的。” 见叶桑拒绝,那人好似早就猜到这回答一样,竟是一句再让她考虑的话也没有,只是将那封信讨了回去,一边收着手上幡子,语调轻微,“少夫人如主子所想,心念坚定得很。” 叶桑眨了眨眼,轩辕列倒是了解自己,只是靖国要攻打昊国,此事朝中只怕不少人也看出了苗头,云世坤显然丝毫不知。 收拾完了幡子,那人又恢复了一副神算子的身姿步态,云淡风轻地扔下一句“您保重”,便抱着收起来的幡子,晃晃悠悠转身朝街内走,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叶桑方才递信的手还停留在半空里,这会子伸在外面被冻得通红也浑然不觉,眼神有些空洞。 不知在那杵了多久,一阵风刮过来,凛凛寒气嗖嗖直灌进她的衣领里,冷得叶桑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才回过神来,并不放松地呼了一口气,抬脚往将军府去。 一路回了府中,进门前见府里的马车还停在道前,便知姬长夜还没走,遂直奔花厅。 及至花厅,打眼一瞧姬长夜和冷若岚都还坐在桌旁说话吃茶,何晴同几个小丫头也在陪着夫人打趣玩笑,其乐融融,厅内气氛极好。 “外头可冷?你出去时庄子上的人已经来请了,披了衣裳咱们就走吧。” 方才她出去时,为防着天冷,姬长夜就叫角梅回淮南院取了另一件银狐大氅来,这会子见人回来,带回一身寒气一般,暗自得意自己想得没错儿。 角梅笑着上前为她披上大氅,又十分细致地抚平了肩领处的褶皱,从一旁小丫头手里接过小暖炉,塞到了叶桑手中。 将手炉外套上的系带扎紧,叶桑抚摸着暖炉侧壁,捂着手感觉到温差,才发觉自己的手几乎已经被冻僵了,初开口时还带着白气,“时辰不早了,母亲早些歇下,我和长夜先走了。” “好。” 冷若岚莞尔笑应,眼神十分温和,带着长辈的慈祥和对小辈的喜爱。 或许是室内外温差的缘故,叶桑不禁又打了个寒战,侧眼看了看角梅,步履款款与姬长夜一道出了花厅,直往府门口走。 出了府外,满天飘洒的雪又大了些,寒风瑟瑟,因着过除夕夜,全府上下只留了几处看守的,这会儿台阶上已有了些积雪。 怕摔着叶桑,姬长夜寸步不离地亲自扶着她,十分小心,下了台阶到了平地上才肯松手,“雪天路滑,今儿出来得早,咱们到庄子上也还早,不必急。” 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在车厢内坐定之后,叶桑将手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复又将手缩回怀中捂着手炉取暖,看着上来的姬长夜笑,“倒也不用如此小心,我又不是那坐月子的小媳妇。” 说完这话,二人同时反应过来之后,叶桑脸上的笑容不觉有些僵硬。 看出她的窘迫和低沉,姬长夜坐到她身边,拉过叶桑的手轻轻拍了拍,柔了声音宽慰道:“还是我说的,顺其自然就好,没事的。” 孩子的事情,冷若岚也没有逼自己的意思,她自己也在认真考虑,可这样的事提起来,叶桑还是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 整理好烦乱的情绪,叶桑喘了口气,靠在姬长夜肩上,微阖双眼,不知是小憩还是闭目养神起来。 恍惚中感觉到马车轻微颠簸,晃着晃着就有了些困意,靠在他肩上朦胧睡去,再次醒来时便已到了城北庄子的大门口。 被姬长夜轻轻推了推唤醒,叶桑迷迷糊糊睁开眼,声音带着几分没睡醒的微微沙哑,“到了吗?” 一边问着,一边坐起了身子,听见外头窸窸窣窣的动静,才要掀窗上帘子去看,马车的帘子就被人从外头调了起来。 小厮已搬好了脚凳,角梅探进来半个身子,将手伸了进去,去扶叶桑下车,“地上有些积雪,主子小心些。” 搭着角梅的胳膊下了马车,叶桑视线微抬,庄子口候着的几个管事并丫头小厮们就已经齐齐行礼,“请少爷,少夫人安。” “今儿除夕,不必拘礼。” 叶桑强打起笑容应了,话音刚落,姬长夜就已经站在了自己身侧,提醒她看脚下已经结了一层青冰的路。 姬长夜微微斜了一眼折袍,见人朝自己微微颔首,知道事情已经办妥了,当即心下稍安,这才与叶桑同管事们一道往棠棣厅去。 二人一路并肩走着,折袍与角梅、冬九静静跟在后头,再后侧方是几个管事和一众下人。 “早得了消息说二位要来,已经叫人仔细再打扫了一遍泷玉阁。” 说话间,林管事已经上前几步,跟在了叶桑身后头,瞥了一眼前面二人神情,末了又补了一句,“平日里就是时常打扫着的,不叫阁内落了尘,少爷和少夫人只管安心住下。” 这讨巧儿似的话,平常也不见林管事说,他素来是个朴实妥帖的人儿,今儿逢着除夕,也难怪他这样多话些。 姬长夜自然也不欲多想这些,叶桑脸上也只是始终笑吟吟的,并不见一丝负面情绪,“今夜便不在花厅了,棠棣厅地方宽敞,又连着外头一片院子,既来了,就将差不多的都请了来,咱们好好吃一顿酒。” 往日用餐均是在花厅,今年除夕夜主家好容易想过来一趟慰问佃户乡亲,林管事从来心思通透,自然一点就透。 故而叶桑才开了口,他便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无,躬身就应下了,“是,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说完,见叶桑再无别的示下,侧过身朝后头几人招了招手,待人到跟前时,方边走边低声吩咐了去办。 第505章 内外宾服 一行人这么朝前走着,路上不时听见不知哪里传来的炮鸣声和烟花在空中炸开的声音。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棠棣厅外头,远远的叶桑与姬长夜就瞧见院内摆了许多桌子,才上了两三道凉菜,桌前却已经坐满了人。 “少爷,少夫人。” “少爷……” 参差不齐的问安声在耳边响起,二人走在众人开出的道上,含笑点头应着,步入棠棣厅,于东向的主桌前落座,这才去看堂内的众人。 行过礼后,因叶桑发了话,众人便都坐在了各自的位子上,面前桌上也都只是两三道凉菜。 庄子上几处厨房里还在做着饭菜,因主家尚未到,又不能叫人坐着干等,席上无菜便捡着这些凉菜来上,一则算是全了宴会之礼,二则也给足了主家尊敬。 林管事与其他几个管事在这儿地位最高,自然坐在主桌下席的一桌,一桌也凑不满,不喜铺张浪费,自然也不肯空出来,拉了几个得力的人坐着。 “大家伙儿听我说两句,今儿啊,咱们少爷和少夫人呐……” 因有林管事以下的几人站出来带动气氛,三言两语下来,棠棣厅内和外头院儿里,早已不复方才的寂静无声,席间也有了不高不低的说话声,才有了年夜饭的感觉。 婢女们从各处厨房来,手上各自端着托盘,饭食茶水,一应都送了进来,鱼贯而入,不慌不忙地依次布菜。 将军府内其乐融融,到了这城北庄子上,气氛也不差,加上是除夕之夜,外头这会儿零星飘着小雪,这样的画面倒叫叶桑心内的低沉消去了几分,竟带出几分温馨感来。 端起面前桌上的茶盏,轻轻拨了拨茶盖,吹着水中浮沫,姬长夜到了如今还算悠闲,只是看身旁自家夫人情绪似乎不怎么样,语调轻微发了问,“桑儿怎么了,可是方才在外头冻着了?” 林管事此时就在离二人不远的位子上坐着,十分耳尖地听到了他这话。 一听说冷,也未听清楚便紧张了起来,忙不动声色招了婢女过来,吩咐往厅内再搬几个小炉子来烘着。 叶桑眼角余光看见林管事的动作,想要出声制止却并未来得及,怔了一下之后才应姬长夜的话,“还好。” 不轻不重两个字出口,却叫姬长夜心中也冷了几分,气氛骤然有些寂然起来,几个管事不知其中缘由,自也并未察觉这微妙的变化和二人的不对劲。 且不论姬长夜如何思忖,叶桑此刻坐在那里就有些难捱,原以为朝中局势就已经很叫人忧心了,方才在街口看了轩辕列送来的那封信,心情更是一下子就跌到了低谷,再起不能。 叶桑怅然若失,像傀儡戏的木偶一般,面无表情地端起桌上茶盏,一手抵着杯盏,一手或轻或重拨着茶盖,半天却一口茶也没喝。 瞧着她这副模样,姬长夜心下只是心疼,却当她是念着冷若岚提起的子嗣一事,诸多事情赶到一块儿,叫她力不从心才到了如此地步。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因着主家二位到了,厨房后头的菜品也不必留候着,上得极快,婢女们在厅内厅外穿行之间,各人面前的黄花梨木桌上就已经布满了盘盘碟碟。 见菜上得差不多了,姬长夜抬手提起茶壶,亲自为身旁人斟了一杯茶,将茶盏轻推了过去以提醒。 被身前这一动静拉回现实,叶桑鼻翼几不可见地煽动了一下,神情也从方才的迷离转变成了庄重,眉眼间带了几分柔柔笑意,看向了林管事,“菜也上得差不多了,今儿过年,叫大家都敞开了吃喝,咱们今夜可不要拘着礼,不许叫一个人不自在的。” 林管事自是点头应着,斜了一眼身侧坐着的几个管事,目光交汇之间,其中便有人站了出来,扬高了声音朝着整个厅内厅外说话,“今儿咱们少爷少夫人可是专门过来庄子上跟乡亲们一起过除夕,今年这形势呀,咱们大家也都知道的,不知哪个杀千刀的给朝廷递了话,临年底了增了一重的税,这些啊可都是少爷少夫人从府上账房出的。” 顿了顿,喘了口气之后,他的声音又高了几分,“少爷和少夫人体贴咱们这些乡亲,咱们可更要好好儿地做事,勤勤恳恳,力争让庄子上的粮食作物都能装得仓满廪满!” 平日里他们并不亏待佃户和下人们,叶桑和姬长夜美名在外,此时这位管事开了口,现场气氛又好,自然是一呼百应。 “是啊是啊,咱们这些人,若换了别处,还不知要怎么遭主家奚落指责呢。” “在旁人眼中只怕不把我们当人,哪还能除夕夜来同咱们一道吃顿年夜饭呢,也就是少爷少夫人心肠好,拿咱们当堂堂正正的人……” “……” 一个一个听下来,诸如感激他们夫妇二人的恩德,为他们平日行为对待所感动的,立誓往后要誓死效忠,上刀山下火海的也不少。 二人听着,倒也真像是那么回事,叶桑只在心中暗暗感动,这古代到底不比现代,真情实意在许多方面更少,在其他方面却又更多些,譬如君臣之情,主仆之义,数不胜数,叫人闻之感慨,见之落泪。 沉浸在这样的现场氛围里,叶桑方才心底的那些失落和低沉,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整个人也觉轻快许多,没了刚刚在马车上时的沉重感了。 主桌并管事们一桌动了筷子,厅内厅外众人也纷纷拿起了筷子,一场热热闹闹,充满着各种情意的年夜饭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姬长夜所感有限,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叶桑身上,细细观察着身旁人的神情变化,心里竟也觉得有一股暖流划过,好似这寒冷的冬日里的一抹艳阳,照得人心头一暖,仿佛世间万物都温柔了起来。 角梅、冬九、折袍并几个将军府内跟着来的丫头小厮,此刻也在厅内另坐了一桌,同内外所有人一样吃酒夹菜,闲话聊天,再没拘束的。 这样的场面时间总是过得极快,酒过三巡,席上盘碟内饭菜见底时,许多人已经是醉醺醺的状态,棠棣厅内外也并不显得吵闹,反倒是一种醉人的热闹。 人间烟火气。 这样温馨而又让人宁静的场景,她有多久都没有看过了。 叶桑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如是想道。 她近些日子里因为忧心,身子也有些不适,自己诊了脉,姬长夜不放心,又特特儿请了宫中太医和宋济世来再看过了,才一道研究出了个方子熬药吃,并嘱咐了不能饮酒,现下也只好以茶代酒,在心中暗暗敬了天地,祈祷众生安宁。 见许多人已经倒下,趴在了桌上就那么睡去,林管事他们那桌因着要照顾打理,并没喝几杯酒,只是在众人来敬酒时浅酌了几口意思意思。 看叶桑神情似乎有些恍惚,林管事与身旁其他几位对视了一眼,扶桌而起上前揖了揖,“少爷,少夫人,车上的东西已经照吩咐搬进了泷玉阁里,如今天儿也不早了,二位不如回阁内早些歇息,剩下的这儿交给咱们就是。” 听他提起车上的东西,叶桑才忽然想起来明日一早还要去北衡将军府拜年,脑子也霎时清明了起来,“好,有劳几位了。” 眼角余光扫了扫旁边的姬长夜,姬长夜今夜是陪着叶桑滴酒未沾,心内又有别的思量,这会子自然比叶桑还要清醒。 听了二人这一问一答,姬长夜站起身便牵起了叶桑的手,似乎毫不在意有外人在场,拉着她就抬脚阔步出了棠棣厅。 角梅、冬九几人见势也忙放下手中东西,迅速整理好衣襟,快步跟了上去。 一出厅外,迎面便是瑟瑟冷风,人才从温热的室内出来,尚为热气所裹,一时间还并不觉得有多冷,只是说话间呼出的白气提醒着他们这还是寒冬腊月,天最冷的时候。 “走快些吧。” 姬长夜自然晓得这些寻常理儿,故而一出厅门就站定脚步,抬手将叶桑肩上随意披着的银狐大氅系紧了,才催促她快些走,也好少受些凉。 二人就这么手挽手走着,袖子下的两只手十指相扣,冷风从袖口灌进去竟也丝毫不觉得冷,心里的温暖胜过许多。 当初建庄子时,为给他们方便,特意留了一处离棠棣厅十分近的院子,姬长夜亲自起了“泷玉阁”之名,脚程并不远。 因此不过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泷玉阁外,折袍上前与姬长夜问了几句要紧话就退下了,只剩下角梅和冬九跟着伺候。 入了院内,听着身后丫头关上了院门,外头的热闹似乎在这一刻被完完全全隔绝了开来。 这里,便是在庄子上,完全属于叶桑与姬长夜,不会有外人来打扰的私人空间了。 偏房里热水早已备好,被两个丫头伺候着泡了个热水澡,一番盥洗过后,才禀退了她们留在外间守夜,内室只剩下了姬长夜与叶桑二人。 第506章 二府之交 叶桑喝了杯水便与姬长夜上了榻歇着,放下床帐,为了防止他们睡不惯,泷玉阁的床铺被褥帐子一应物品都是照着淮南院的式样置办的。 若不是方才那场年夜饭十分有感染力,瞧着床帐内的布置,叶桑还当他们是在将军府里呢。 “累了,歇吧。”姬长夜先躺了下来,阖上双眼,面容十分疲倦。 叶桑看了他一眼,将手伸出帐外扇灭了一盏小灯,方躺进了被窝里。 不一会儿,呼吸渐渐均匀起来,沉沉睡去。 次日醒了,叶桑与姬长夜又往东西片区的地里走了一遭,与招来庄子上的青年才俊聊了半晌,敲定了有关高麦的种植策略,将近酉时才入城回了将军府。 初一在府上闲着,因先前皇帝撤了姬长夜的一部分职务,大年初一朝中就有些要紧事宣了几位大臣入宫,姬长夜自是无事,安闲地在府上同叶桑吃酒下棋,倒也安然。 大年初二,夫妇二人在花厅陪着冷若岚用过早膳,正准备回淮南院,却被身后人叫住。 “今儿要是无事,去北衡将军府一趟吧,咱们两府素来交情深厚,冯大人又是你们的长辈,依着礼你们也该去。” 往年倒是也去拜年,只不过今年春节实在是除了京中布置以外,其余让人没有一点儿过年的气氛。 听冷若岚这么一说,二人才想起来这一遭,顿住脚步,转过身看向她,叶桑淡淡开了口,“爷爷如今到了边疆,虽然情势尚且过得去,到底不在京中,不在跟前儿叫人担心。” 话锋一转,落在了冯大人身上,“冯大人与爷爷一贯交好,爷爷在京中时,冯大人得了空还常来咱们府上,这些日子只怕他也担心着,今儿去了正好与他说说话,也安安他的心。” 叶桑这一番话是说到了冷若岚心里,连一旁的姬长夜也是一瞬间投来了肯定的目光,只听得冷若岚语气更温和了几分,“很是。” “瑶儿那孩子现下也有了身孕,你过去了也给她好好瞧瞧,把把脉,多叮嘱几句。她身子向来壮,可这孕中之人本就比平时娇弱些,我怕她不以为意,心里提不起重视来,饮食行动若不注意,时间长了总是对身子不好的。” 两府交好,冯瑶以前也经常来看望冷若岚和姬老将军的,她对这丫头倒是喜欢,觉得她率直可爱,近来听说她有孕,是暗暗担心了好久。 “是,我知道了,母亲放心。” 叶桑听出来冷若岚心里的不安,也晓得冯瑶的状况是怎样的,因此欣然应了下来,转身带着姬长夜就出了花厅,回淮南院。 到了淮南院,叶桑与姬长夜就京中朝局和庄子上的事规划了许多,连坐下喝口茶的时间也没有,抽了个空当列了个礼单,唤了角梅过来,“照着这份礼单,到库房取这些东西装好,待会儿要送到北衡将军府的。” 说完之后,看着角梅福身,又添了一句,“你亲自去,盯着他们装好,东西都要捡上好的,可不要有什么闪失。” 角梅眨了眨眼,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应声道:“是,少夫人放心。” 她走了没多久,便有婆子来报,说车已经备好了,此刻正停在道前。 因等角梅等人回来,叶桑挥了挥手禀退了那婆子,起身出了房外,在院中看着几个年纪较小,前段时间新入府的丫头修剪花木。 “少夫人。” 见叶桑出来,方才还在说笑聊天的丫头们顿时便静了下来,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过身恭恭敬敬朝人福了一礼。 叶桑微微颔首,叫她们起来后又在院子里缓缓踱步,一边走一边盯着面前的一棵银杏树看,神思逐渐飘远。 前日自己看了那封信,靖国之事她想了好久,终是没有告诉姬长夜,这两日时间下来,她到现在心中仍是惴惴,信上的字句历历在目,在脑子里盘旋着,折磨得她犯了头疼。 这头一疼不免就想到了尚在宫中的温锦绣,近些天云世坤因为暗恼自己,又被那许碧清挑唆得更加猜忌将军府,连带着姬长夜也被罢了一二职务。 原先云世坤便不许她和温锦绣见面,现下这般局势,只怕她单单要想进宫都难。 想到这里,叶桑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眸中尽是落寞之情,摇了摇头想将这些心思撇到脑后,刚转身要回房内,身后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侧过身子一看,正是角梅带着人取东西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婢女,手上各自抱了一个锦盒。 角梅快步上前,扶着叶桑就回了房内,身后的丫头们自也跟了进去,依次列开站在房内一侧,稳稳地捧着手上的锦盒。 角梅方才在去库房的路上就遇见了去淮南院传话的婆子,知道马车已经备好了,于是一进来便寻了那件银狐大氅,仔细给叶桑披上。 一边系着带子,一边抬了眼皮看向叶桑,问道:“都准备好了,主子可还要再看看?” 待角梅系好了带子,叶桑抬手又松了松领口处,目光很快扫过几个婢女手中的锦盒,看着并无什么问题,角梅办事她也放心,便云淡风轻地开了口,“不必了,收拾好了咱们就走吧。” 说这话时,扭过头看向姬长夜,见他才被朱颜服侍着换了身衣裳,这会子正系着大氅的带子。 姬长夜垂下视线,看着朱颜踮起脚尖仔仔细细给自己系着带子,不由得想起之前的事。 到底还是年纪小,在府里这么些天,个子也长了一些,只是还是几乎矮他半截的。 拢了拢袖子,挥退朱颜后,姬长夜方与叶桑一道出了房外,踏入长廊,脚下步子不快不慢地往外走。 上了马车后,叶桑便抱着暖炉将手捂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姬长夜说话,从府上近日开支谈到朝廷局势,无所不谈的。 路上偶尔碾过几颗不大不小的石子颠簸一下,也没走多久,马车就摇摇晃晃停了下来,外头传来角梅的声音,“少爷,少夫人,到了。” 紧接着车帘被人从外头挑起,姬长夜先行下了车,站在一侧脚踏上小心扶着叶桑下了马车。 几片雪花落在二人头上身上,倒格外好看,平添了一份静气。 上了台阶后,北衡将军府的门子认出二人,纷纷恭谨行礼,“姬大人,少夫人。” 被小厮引着步入府中,因早派人通传过了,到在中堂时,冯大人同后院的人已经在位子上坐着了,最跟前坐着的是冯瑶和叶柳生。 “冯大人。” 姬长夜上前依着规矩下拜,身旁叶桑随了一礼。 冯大人瞧着这一对小夫妻就心里头欢喜,脸上的热情压抑不住,笑得合不拢嘴,招呼二人落座,“快起来快起来,今日天冷,难为你们竟来得这样早,坐,坐……” 堂内伺候的婢女有许多是年前新入府不久的,见有客来,虽不识得这二人,但看主子反应便知道是极亲近的贵客,遂三两结伴,忙下去备茶了。 方才带来的几件礼物才一进门就有人来接,婢女们将锦盒递了过去,请示了角梅之后,便出了北衡将军府。 叶桑正垂眸看着地毯愣神,堂外又有个小厮迈着小步跑了进来通传,“老爷,三皇子来了。”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包括冯大人在内,自是起身相迎,虽然都与云浩天交好,但他毕竟是国朝皇子,尊卑礼节还是应有的。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所有的目光在这一刻都汇聚到了门口,看着云浩天走了进来,身后还带了一名女子,正是周兮月。 “三皇子。” 云浩天进来之后,面上带笑,亦是郑重回了众人一礼,以示尊敬。 周兮月一进门就看见了叶桑,回礼后也没什么顾忌,凑到了叶桑和冯瑶跟前,跟着众人一道落座。 朝中几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到这儿聚齐儿来了,冯大人此刻心里高兴,面上的笑意也是丝毫掩盖不住,看着婢女们奉了茶,方笑道:“二位有心,才初二就一大早来看老夫,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朝局动荡,你们呐,叫老夫实在是心中感动啊。” 话说到这里,在场之人面面相觑,堂上都是颇有交情的老相识了,也不管什么虚礼,只同冯大人说起了话,一旁的叶柳生也参与了进去。 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了,逢着大过年的,几个人的话题是一个接一个,说得快意时也是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 瞧着四个男的聊了起来,她们待在这儿也无趣,冯瑶耸了耸肩,笑吟吟地开了口,“父亲同他们说话,咱们回我院子里,还有好些体己话要跟你们说呢。” 周兮月早就想走了,只是都在这里她也不好抽身,这会子听冯瑶开了口,忙笑应了,“好。” 跟着二人一道起身,与冯大人说过之后,叶桑临走之前又扭头望了一眼姬长夜,见他神思清明,状态极佳,才放心地出了在中堂。 第507章 拒争皇储 几人到了冯瑶院中,俱是霎时放松下来,进了房中就随意落座吃茶,亦有婢女从外间端了几盘蜜饯梅子并圣叹楼的果子来。 周兮月并指拾起一颗梅子,目光从叶桑和冯瑶身上依次扫过,极认真地开了口,“我姐姐近些天已经在准备着和离了,也不知能不能成……” 才刚来的时候她心里就一直想着此事,这会子同二人说了,才好像放松舒畅了起来,将梅子放入口中含嚼。 “和离?” 当今天下,夫妻若有感情不睦或有旁因而欲和离的,的确不在少数,也并不算什么难事,只是这事放在周兮月姐姐身上就不是那么个说法了。 瞧着两个姐妹的反应,周兮月沉默了半晌,见二人还是无话,咽下梅子,复又淡淡说道:“我知道,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不同,可他府上的家人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姐姐她是无奈,也是心里头终于有了念想。” 冯瑶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的,他家的事情她早有耳闻,也听周兮月和叶桑说过不少次,一听这话,顿时便一拍桌子,“依我看,离了就离了,走得远远儿的,再不见他们那一家子,哪怕麻烦点儿,也无非就是多费些神的事。” 一旁的叶桑此刻却只是缄默不言,手指来回轻轻摩挲着茶盏外壁,思量颇多。 周兮月所说的心里头有了念想,叶桑是深知道的,从前她姐姐不肯,更或者说是不敢,没有那份勇气去面对这些,如今好容易为自己打算起来了,自然心里也是忐忑的。 彼时,万里之外,靖国。 书房内,几案后头一玄衣男子正襟危坐,眸中神情复杂,案上香炉内飘出缕缕青烟,更将人的面容遮得叫人看不真切。 看着房间中央站着的男子,轩辕列也不理会,随手拿起桌上一卷书,正是《鬼谷子》的下篇,颇有兴致地读了起来。 等了半天,见轩辕列却只是看书,丝毫不搭理自己,站着的人霎时便急了,“四皇子,咱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朝局动荡至此,若是置之不理,那不就是坐以待毙吗!” 他虽然着急,却也在尽力压制着自己的不满情绪,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温和些。 或许是觉得方才的话说得有些急了,钱聿林深叹了一口气,语气平和了点,又语重心长似的继续劝他,“四皇子您举国上下民心所向,哎呀,哪怕撇开旁的不说,陛下都已认定了您来做这个太子,就算有别的皇子动心思,陛下也不一定肯认……” “您、您怎么就不肯答应呢,先前总说是时机未到,可如今内乱大致已平,朝中还有几个人敢和您做对,如此还是没到时机吗?” 这一句一句的话怼到轩辕列面前,虽然语气还算平和,可他也能听出来钱聿林的急躁和不安。 饶是如此,任眼前人如何着急,说破嘴皮子轩辕列也是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看完一页,抬手缓缓翻到了下一页。 钱聿林心中恼火,颇为烦躁地“啧”了一声,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再怎么样轩辕列才是这靖国的皇子,自己再怎么出力费劲,没这个血脉,无论如何也是继承不了这江山的。 “四皇子!” 他才扬高了语调叫了这么一声,就被轩辕列出声制止接下来的话,“钱大人若一定要这皇位,我朝皇子那么多,您如今去挑着便是。” 虽是玩笑话,却也是让钱聿林一时语塞,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手垂在两侧都感觉无处安放,再说不出话来。 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一抬眼皮却发现轩辕列又自顾自看起了手上的书,钱聿林恨铁不成钢似的“嗐”了一声,终于还是拱了拱手,“微臣告退。” 见人走了,轩辕列立马就搁下了书,嘴角勾起一抹笑,太子之位,他有自己的打算,钱聿林如此急躁,在他看来是最不妥的。 然而轩辕列却不知,钱聿林才离了他府上,便上了轿子,径直入宫去了。 入了靖国皇宫,钱聿林不紧不慢走在宫道上,目光直愣愣盯着脚下的青石板,心情忐忑。 他去轩辕列府上之前,本来就已经想好了,这次来就是最后问他一次,若是他不答应,那钱聿林便要入宫见皇帝了。 陈年旧事,也是时候该见见天日了。 给自己又打了一针强心剂,钱聿林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变快了些,他自然不信轩辕敖听了这些会不为所动。 打定了主意,一路快步到了御书房外,听外头守着的公公说有几位大人正在里头同皇上议事,钱聿林也不好入内,只得在殿外静候着。 不知等了多久,殿内忽然传来了动静,紧接着便是几个身穿官服的大人走了出来,一见着钱聿林,是纷纷拱手行礼,“钱大人。” “陆大人,赵大人,冯大人。”钱聿林自是依着规矩回了一礼,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被唤作冯大人的那位,四下望了望,待前头两人都走了之后,才凑近了些同钱聿林说话,“钱大人府上的那株海棠,如今可还活着?” 知他话中意思,此处人多也不便直接说话,钱聿林反应过来之后,颇为爽朗的一笑,声音也不低,一旁的内侍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往日天寒,倒还凌寒开得整好,如今临了春天,反倒不如从前,成了娇花,我瞧着啊,怕是没几天就要活不成了。” 活不成了?不行了? 冯大人眼珠一转,心下谙知几分他的意思,思忖一番,虽还有许多疑惑,可此地也不是说话的地儿,于是缓和了面上不安神情,故作震惊状,“活不成了?!那海棠咱们几个可都喜欢得紧,今儿等你回了,我可得上你府上瞧瞧,哎哟,心疼呀……” 说着这话,冯大人脸上满是可惜和失落之情,一边哎呦着,一边抬脚走了。 扭过头看着冯大人走了,回味着他方才的那句话,钱聿林眸中闪过精光一轮,转身时进去通报的小太监已经走了出来,“钱大人,您请吧。” 钱聿林点头应了,迈步进了御书房,一进去也不敢抬头去看轩辕敖,径自就跪了下来叩首,“微臣给皇上请安。” 轩辕敖方才还与三位大人议事时,就听小太监说钱聿林来了,心下也好奇他这时候进宫做什么,于是简单与几位大臣做了交代,就叫他进来了。 “免了。” 待皇上叫起,钱聿林方缓缓站起了身,半天也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轩辕敖自然也不开口,右手提着一支朱笔,左手翻着各省递上来的折子,看着今年的岁贡事宜。 半晌,钱聿林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微微上前一步,朝着轩辕敖说道:“微臣有一事要禀,事关重大,还请皇上禀推左右。” 寂静忽然被打破,又是这么一句话,搞得这样神秘,轩辕敖立时就来了兴趣,抬了眼皮看了钱聿林一言,朝着御书房内伺候的宫人摆了摆手。 他身后的太监躬身应了,抬脚往外走,其余的宫女太监们自然是迅速跟着他出去了。 待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声“砰”,门被关上,钱聿林侧过头看了看,确认此时御书房内除了轩辕敖和自己以外再无旁人后,才又靠近了些座上之人,“皇上,微臣要说的话,关乎旧事,亦是牵扯甚广,关乎皇家血脉。” 轩辕敖本以为他要说什么事情,这话一出来,他顿时就有些紧张了起来,“钱大人要说什么?” 钱聿林深吸了一口气,在心内不断暗示自己,才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先前四皇子还在昊国时便寄了信回来,说是故人似乎在昊国,此事当时还是微臣禀与皇上您的,只是如今还有另外一事,四皇子恐怕并未告知您。” 提起温锦绣,轩辕敖面上的沉静霎时便消失不见,心里一瞬间破防,抑制不住的身子朝前倾了倾,眼睛也睁大了几分,“故人之事朕自然知道,钱爱卿所说的是……” 知他心里无比重视,还不说有所掩饰,如今轩辕敖便是连什么也都写在脸上了。 钱聿林沉默了片刻过后,垂首恭谨道:“四皇子只说故人在昊国,可微臣后来暗中调查了一番,那人不仅在,还为您诞育了一位公主。” “什么?!” 这么一句话下来,仿佛一道惊雷,直直劈向了轩辕敖,将他惊得双眼圆睁,心里头的惊讶是一点也遮掩不住了。 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之中,久久都没能缓过来,钱聿林也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事情,此刻也不敢再说话,战战兢兢地站在御书房中央,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半晌,座上的轩辕敖终于动了一动,抬手去端面前桌上放着的茶盏,却连手都是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茶盖和茶盏微微相碰的声音在寂静的御书房内显得格外惊心。 “钱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前段时间轩辕列传了信回来,说故人似乎在昊国,当时他便震惊无比,温锦绣不仅还活着,竟然还给自己生了个女儿…… 第508章 颁布政策 平平淡淡过了这么几个月,朝中勋贵之家,自是无不知晓这只是表面的风平浪静,暗地里早已波-涛-汹-涌,随时都可能颠覆一个王朝。 太子府内。 瞧着天气越来越热,许碧清心里又有了不一般的思量。 “淑容,替我打扮一番,我要进宫去见父皇。” 许碧清微微垂眸,瞧着是平淡开口,眼底却又精光乍现,也不知是又打了什么主意。 她现在真是风头无两,旁人见一面都难的皇上,说在她嘴里却好似是吃饭睡觉一样寻常,甚至有点不以为意。 待到应淑容乖顺替她梳妆打扮好后,许碧清坐上马车,一路向皇宫而去。 她如今得势,进皇宫就好似是自己家的后花园,闲庭信步的很,周围的侍卫宫女知她受宠幸,也不敢拦她,只容她进了御书房。 “碧清来了。” 云世坤一看她就双眼发亮,坐着的身子也微微挺直了一些,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来。 许碧清含笑点头,却并不寒暄太多,只道:“儿臣听说,好似前几日有大臣递了折子过来,不知父皇看了没有?” 云世坤双眼混浊,想了好一会儿才不甚在意地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折子吧?朕还没看,碧清是对此感兴趣么?” 许碧清眼下最是得势,十分得云世坤器重,这折子也就没瞒着她。 听了这话,许碧清便点点头,含笑道:“听说是有几个大臣连同一起上奏的,在朝中闹的沸沸扬扬,儿臣还真有些好奇呢。” 正因为料准了云世坤信任她这一点,许碧清才如此自信来寻他,又自然说出这话。 “你若好奇,直说就是,朕给你看。” 云世坤眯着眼睛,信手在一堆奏折里面找了一番才找到,递给许碧清,“是这个吗?” “正是,多谢父皇!”许碧清对这奏折可谓是觊觎多时,她心中暗喜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是乖乖顺顺行了礼,这才双手接过折子,一点明面上的礼仪都没丢。 这折子她可是早就打探明白了,明面上瞧着是冠冕堂皇,为国为民的,实际上可有不少弯弯绕。 接过折子细细看了一番,许碧清睁大眼睛,惊喜说道:“父皇,这可是好东西啊!您看这其中,李大人赵大人提的谏言,无不是字字珠玑,忧国忧民。” “果真有这么好?” 瞧她说的真切,云世坤一时意动,接过折子就看了起来。但他不知怎么的,竟是如何也看不进去,只觉得折子上的蝇头小字惹人烦。 “朕年纪大了,看多了眼睛疼,碧清念给朕听吧。” 吩咐一句,云世坤闭目养神,听着许碧清细细把折子念了个遍。 念罢,许碧清又惊喜说道:“父皇,这里头的政策,一幢幢一件件无不是为国为民,若您采纳了这些建议,将来不仅昊国实力能够更升一层,您还有可能借此被评为千古明君呢!” 甜言蜜语把云世坤说的飘飘然,在许碧清勾勒的蓝图中,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名垂千古,流芳百世的模样。 “好,就给朕这么办!” 云世坤混浊双眼中射出些微弱精光,“碧清,朕是信你的,此事便全权交由你来主办,把这折子上的政策落实下去,也好让老百姓们享些福利。” “儿臣谨遵圣旨。” 他自顾自飘飘然,丝毫没看到他自以为的好女儿,眼中昭然若揭的野心。 就这样,在许碧清的劝说和安排下,云世坤按着折子发布了一些政策,很快就实行下去。 “许碧清,真是好大的胆子。” 将军府里,叶桑听说此番新政策,恨得连连拍桌,牙根痒痒。 她心知肚明这政策落下去,百姓如何不知道,暗地里的许碧清定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毕竟这政策里的弯弯绕她一眼就能看清楚——那些政策看起来为国为民,事实上却给了那些贪官机会,方便搜刮民脂民膏。 而不论他们怎么捞钱,总归是要经许碧清的手。这一来二去的,流进手指缝的银子自然就多了。 “桑儿,怎么了?” 瞧她一脸气恨,姬长夜在旁看着忧心,关切问了一句。 “当今圣上本就昏庸无能,又受着许碧清蛊惑,非要搞这劳什子利民政策,呸!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些。” 叶桑恨恨啐了一口,在姬长夜面前毫不掩饰对许碧清的愤怒,“她日日在皇上耳边吹风,我就不信这政策没她的手笔。” 因为这件事情着实是太过阴损,全盘实施下去怕是又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叶桑内心愤怒,如何不恨? “那政策我也略有耳闻,确实十分阴损,不利于江山社稷,也不知皇上怎的就同意了。” 姬长夜皱着眉头,“不如你我一同去寻许碧清,好好和她掰扯明白。” “她性子诡谲,咱俩同去也未必能有什么效果,还容易惹得她忌惮加倍对付,倒不如我先去会会她。” 见叶桑坚持要自己主动前去,姬长夜自不会阻拦她找上许碧清,也就由着叶桑去了。 许碧清这几日得了不少银子,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听到叶桑前来的消息,先就皱了眉头。 “本是开开心心的,这人偏偏要前来寻晦气,实在是惹人厌烦。” 许碧清描的精致眉眼微微皱起,面上的不耐烦昭然若揭,显然是不欢迎叶桑这个来客。 苏严察言观色,小心翼翼从旁道:“太子妃,那……属下这就找个由头说您没空,拒了少夫人?” “不。为何要拒绝她,岂不是显得我怕了她不成?” 许碧清眼底闪过些许兴味的光,“就让她过来,我也许久未见她了,不好好会会她,心里怎过得去。” 不敢忤逆许碧清意思,苏严噤声,快步走了出去,很快又带着叶桑回来。 “许久不见,太子妃倒是瞧着面色红润,想必最近过得不错。” 叶桑敷衍做了个礼节,瞧着许碧清,神色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听了这话,许碧清亦是回了一礼,意有所指,“少夫人别来无恙,最近瞧着少夫人倒是过得安闲。” “彼此彼此。” 两人瞧着一团和气,实则一个是来让对方罢手,一个偏不愿随她愿,二人针锋相对,暗潮汹涌。 没切磋两句,叶桑便不愿在此再多耗时间,索性直截了当,单刀直入道:“听说最近颁布的那政策少不了太子妃的手笔,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 “少夫人说笑了。” 许碧清染着鲜红蔻丹指甲拿起身旁茶盏,细细啜饮一口,才不紧不慢道:“我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平时里也就只能赏花种草,刺绣羹汤,这政策是父皇一人的决定,同我又有什么干系?” 叶桑听着,只在心底冷笑一声。 若许碧清这般做手,还能称得上是她口中的温婉妇人,良家女子,只怕这天底下就可说是没有贼人了。 她无心在此打太极,看着许碧清,横眉冷对,“太子妃说的好听,可这其中关窍你我都懂,何必再这样绕来绕去?” 无论叶桑怎么说,许碧清都垂着眸子悠闲饮茶,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叶桑是真没想到许碧清此番竟然又换了套路,竟是如此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来二去的,也就没了耐心。 “皇上虽说现在昏庸了点,可若是同他细细分析其中利害,道这政策继续实施下去只会败了他的名声,让百姓对他怨声载道……毕竟,没人会知道皇上背口的出谋划策者。” 叶桑满意看到许碧清渐渐裂开的神色,自顾自接着道:“若是这样的话,皇上还会全然信任你,这政策还会继续实施下去么?还望太子妃好好思量一番我说的。” “少夫人真是好狠的心。” 许碧清暗暗磨牙,“这等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何苦同我这么过不去?” 见许碧清吃瘪,叶桑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云淡风轻道:“太子妃说笑了。我随便一说,你随便一听,如此而已。” 说罢,叶桑也不再去看许碧清渐渐扭曲的脸庞,只轻飘飘扔下一句,“今日和太子妃聊的甚是开心,还有事情先行离开,不打扰太子妃了。” “可恶!” 直到叶桑的身影施施然走的都看不分明了,许碧清才缓过劲来,咬牙切齿甩下一句,恨恨把手边茶盏推下桌子。 茶盏落地,发出清脆声响,裂成几瓣,许碧清却还不满足,兀自又哗啦啦把茶盏接连扔下去。 直到这一套名贵的珐琅瓷器一套不剩,徒留地上的残片之后,许碧清才觉得气顺了些,狰狞面色也略有缓解。 “太子妃……” 看她心情稍好一些,一旁的苏严察言观色,小心走上前去,轻声伏在她身边道,“这少夫人来了一趟说了这么多,您的计划需要改动么?” “绝不!” 一提到叶桑名字,许碧清心头火气又蹭蹭上冒,深呼吸几口气才平静下来。 “事已至此,我绝不可能罢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父皇如此信任我,我就不信到时候叶桑真能翻出个什么浪花来。” 第509章 清醒克制 扭过头看看许碧清,又看看床榻,他昨日迷迷糊糊的也不清醒,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三两句话将云凌天糊弄了过去,见他这会子傻愣愣的也不说话,许碧清起身下榻,披了外衣便唤婢子们进来伺候洗漱。 洗漱毕,念起昨夜之事,许碧清心中也没个把握,走到花厅时,婢女们已经布好了一桌菜,她才坐下拿起筷子,云凌天就从她面前走了过去,“今儿陆大人有请,早膳本宫便不在府上用了。” 云凌天撂下这一句就走了,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许碧清满怀厌恶的眼神。 陆大人陆大人,他便是咬定了自己拿陆大人没有办法,奈何不得,才事事都拿他做挡。 “叭”的一声将筷子丢下,身旁的应淑容忙上前轻抚着她的背安抚,“娘娘不必生气……” 又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在许碧清耳边悄悄补了一句,“我那妹妹先前就教大夫瞧过的,说的确是易孕的体质,等到事成,娘娘您也不用再顾忌他了不是?” 这话是说到许碧清心坎上了,原本在她心里云凌天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只是尚有可利用的价值罢了,要不是那云世坤迂腐死板,自己又怎会等到现在还要大费周章。 想起应醉怜,许碧清抬手抚了抚鬓发,复又拿起了玉箸,随手夹了一颗素丸子放到面前的小瓷碗里,语调轻微,“你可将她送回去了?” 知是问应醉怜,应淑容微微欠了欠身,面上神色尽量收敛着,眉头一挑,双眼泛着精明利落的光,“昨儿完了事就叫在偏房歇下了,今儿一早奴婢就叫醒她,让她家去了。” 应淑容这一字一句听到耳中,许碧清心中的不安和忐忑也逐渐消散,如今她们要做的,便是静候佳音,也只能是安分等着,其他的事情还是暂时不要去插手,以免引人注意。 “你方才说……”许碧清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眼前一亮,将夹起来的丸子送入口中,嚼了咽下去后才压低了声音小心说道:“你那妹妹是易孕的体质?” “是。” 提起这个,应淑容心里头得意得很,当初许碧清说起要寻一个丫头来同太子爷行房,到时候看能不能怀个孩子,她在旁边听了,当下便想起来自己的亲妹妹,举荐了过去,讨了主子的好,若真要有了孩子,整个应家定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她不是没想过许碧清事后会做什么,只是打定了主意,这个孩子既然是太子的,将来就算是她要对应家不利,只要有这个孩子,应家便什么也不必怕。 应淑容心里的这些弯弯绕,许碧清从来都懒得去想,她如今身居高位,这些事情不足为患。 思忖半晌,许碧清微微颔首,眸子微眯,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右手拿着筷子不急不缓地夹着菜吃。 用罢早膳,只觉得有些乏累,许碧清正打算回内室小憩一会儿,却兀的想起来宫里头的事情。 自己这次假装怀孕,虽然还不知道应醉怜能否怀孕,可即便是她怀不上孩子,也会叫她再来府上第二次,最差的不过是换个丫头来。 既如此,她是打定了要这个孩子,便得从现在开始就在云世坤和云凌天等人面前留一些印象,以便日后行事。 想到这里,许碧清是霎时也不觉乏困了,接了茶水漱过口后,便抬手将应淑容唤到了身边,“你去搜罗几本十三科里妇人科的书来,只管光明正大拿进来,藏着掖着反而不好。” “是。”应淑容应了,知道此事要紧,也没有交给别的小丫头去做,抬脚出了花厅,亲自去办了。 见人走了,放下茶盏,许碧清的目光缓缓移到了一旁的地面上,心思重重。 端坐在那里兀自喝了会子茶,待应淑容拿了厚厚一摞书回来了,许碧清方才叫人取了几盘子蜜饯果子,伏案读书。 不觉间,酉时已至,锦泉宫内。 因早有皇上身边的内侍来通报,说皇上晚膳过后要来,锦泉宫上上下下此刻就已经准备了起来,又因着这位胡姬,里里外外都增派了不少侍卫。 温锦绣坐在几案后头,手上提着一支狼毫笔,正悬腕临着帖子,看着这宫内宫外的动静,心内生出几许烦躁。 一旁的桌前,坐着姜杞草,身旁站着的是韩四儿,因她是云浩天派来的人,又没有从明面上走过,不便直接习医,而姜杞草不一样,她是从皇上面前过了的。 外头轻微的喧闹声骤然消失,只听得李公公尖细的通传声响起,温锦绣手上的笔一抖,一滴浓墨滴露到纸上,泅开一片。 搁下笔,听见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其他的旁杂声音也渐渐消失,温锦绣调整呼吸,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相迎。 此刻殿内便只是云世坤一人走了进来,在这锦泉宫,除了宫内伺候的,其余外头来的宫人内侍都得在殿外候着,不得入内。 “妾请皇上安。”温锦绣轻笑着福了福身子,眼底深处却是凛凛寒意,并不如表面上的温婉可人。 云世坤是极宠爱她的,忙一把将人扶起,近些天前朝繁忙,他纵是不想过问,也有一群御史台鉴拉着他去处理政务,因此也许久未进后宫。 他想温锦绣想得紧,想着要来锦泉宫,方才用过晚膳之后就急忙叫李公公取了一颗助兴升阳的药服下,是先前太子进献的药,确是好用。 一路上满心期冀,这会子到了这儿,一见着温锦绣那张脸,云世坤顿时便觉浑身燥热难耐,上前搂过美人不盈一握的细腰,脸上堆满了笑,“好些日子没来了,朕很想你。” 他只顾揽着人往内室走,浑然不觉他手搭上去的时候,温锦绣眼中划过的一抹厌恶。 脑子里忽然又想起方才听说他要来时整个锦泉宫的动静,上上下下无不上心,谨慎伺候。 温锦绣恍然意识到,他是这昊国的皇帝,哪怕再昏庸无度,也还是这昊国最尊贵的人。 时机未到,她惟有忍耐,一步步地筹划。 到了榻边,云世坤一撩袍子坐下,温锦绣则脱鞋褪袜上了榻,一双素手小心细致地为他宽衣。 衣服才解了一半,云世坤双眼缓缓阖上,身子便往下倒,俨然是药性发作了。 又待他睡熟了,看见云世坤胸膛有规律的起伏,呼吸渐渐均匀起来,温锦绣才下榻走到外间,将外头守着的姜杞草和韩四儿唤了进来。 二人推门而入,此刻在外人眼里云世坤同温锦绣已经歇下,宫女太监们自是各去,只留侍卫们在院子里守着,这会儿门外并无旁人,倒也方便她们做事。 韩四儿关上了门,瞧着温锦绣已经坐在了榻上,快步过去协助姜杞草施针,朝几个穴位扎了下去。 针才扎上,温锦绣脑子里便是嗡的一下,整个人的神思都清明了许多,一反刚刚的混浊烦乱。 待施针完毕,几人相对而坐,候着留针时间到半个时辰之后。 温锦绣此时的记忆已经恢复了许多,眼角余光瞥见躺在床榻里侧的云世坤,心里的恨意油然而生。 看着他便不由自主想起了叶桑,又知道姜杞草是她的人,忙悄声问道:“少夫人最近怎样?他前些日子就总不许我见她,我如今才算明白了。” 后面的话她并没有说出口,但心里头却是清清楚楚,只睁着眼睛等着姜杞草的回答。 韩四儿在一旁坐着,她本来也听不大明白,自己原又是三皇子派来协助治疗胡姬的,故也不欲插手这些事情,就低头算着时辰,假装并未听见。 “主子一切都好,其实时不时就有口信捎进来,娘娘您不必挂心。” 闻言,温锦绣微微颔首,安心许多,忽然又话锋一转,语气比方才冷淡了些,隐隐还带着几分怒气一般,“你们与这些宫人不同,总是知道的,往后私下里只叫我姑娘便是,谁愿做这劳什子的娘娘,听了平白叫人恶心。” 她平日里性情温和,待她们也素来宽和温柔,眼下这么一句出来,着实是有些吓着了她们。 姜杞草和韩四儿几乎是同时一愣,却又都很快反应过来,感同身受,对温锦绣生出了几分怜惜同情来,低声应“是”之后,两个人却都是相互对视一眼,目光中的神情却是几乎一样的。 半个时辰说快也快,姜杞草上前小心将针取下,又仔细问了几句,得知温锦绣这些天已经几乎不再头疼了,记忆也恢复了不少,她才放心地与韩四儿收拾东西。 收拾好了东西,离开之前,姜杞草到底是没能忍得住,转身十分郑重地开了口,“姑娘若有什么话要给少夫人,就捡没人的时候告诉我,我帮您传话。” 说完之后,二人便出去带上了门。 怔了好一会儿,温锦绣和衣躺下,杏眼圆睁,盯着帐子的顶儿出神。 清醒冷然地躺了许久,感受着心底里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如同藤蔓一样疯狂滋长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第510章 三人小聚 “少夫人您忘了,今儿陈公子要回庄子上,冬九姐姐亲自去送了,还有好些庄子上的事务要一并打理。” 顿了顿,朱颜还略显稚嫩的脸上漾起一抹笑容,“我和角梅姑娘陪着您去吧。” 冬九角梅里有一个在身边儿,其他人是谁也便都不重要,何况她底心里也觉得朱颜这丫头是个可心的,自然也不拒绝。 想起了这一桩,叶桑重又坐到梳妆台前,唤角梅来为自己仔细梳头,朱颜则去收拾东西,又吩咐了轿子在外头候着。 看着铜镜中略带三分倦容的叶桑,角梅特特儿从描花红漆盒子里拿出来一支金凤步摇,比划量对着,在发髻上选了个合适的地方,将步摇斜插入鬓。 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坠下,前后轻轻摇晃着,叮当作响,声音清脆悦耳,这支錾金的步摇颜色亮些,衬得叶桑整个人气色也好了不少。 叶桑自然注意到了角梅的心思,抬手抚了抚鬓,看向铜镜中的那支步摇,因其太过奢华,平日里她也不常戴,现下看着倒真真是好。 “难为你的心思,我呀,瞧着年轻了不少。” 这话一出,角梅双手轻搭在她肩上,将人稍稍扳正对着镜子,笑吟吟地又夸赞起来,“少夫人本就年轻,气质天成,哪里就要说这种话了,便是找了那十六七的姑娘站到您跟前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惯会说些好话来哄我。” 叶桑假装嗔怪,点了点她的额头。 其实她本也算得年轻,只是今年的事情格外多些,朝局动荡,京城内外人心惶惶,她身处将军府,与姬长夜一同担着守护姬家的重任,压力极大,时常叫她有喘不过气的疲惫感。 角梅歪头看着铜镜中的美人,抬手将最后一颗珠子插进了髻中,“好了。” 妆罢,叶桑又细看了看,今日不论是妆容还是发髻,都比平素日常的要格外用心几分,衬得她白里透红好颜色。 外间收拾东西的朱颜也已准备妥当,隐约听见内室的动静,三两步走进来,一抬眼就瞧见了叶桑的这一身打扮。 一瞬间被惊艳到,朱颜年纪小些,自然也爱这些妆扮粉饰,惊羡道:“少夫人今儿出门可是要艳冠群芳了。” 闻言,叶桑勾唇一笑,眉眼间极为温柔,角梅在一旁听得也开心,开心之余还有些自得,她的眼光从来都是最好的。 三人前前后后地出了房外,门口守着的丫头打起帘子,外头的风顺着门帘迎面拂来,带来一些寒意。 春寒料峭,丝丝寒意袭来,叶桑不由得抬手紧了紧披风的系带,携丫头迈步出了淮南院。 一路出了将军府,方才吩咐备着的软轿已经停在了门口,天气渐渐回暖,也不必拘于用马车,乘轿子出行总要比马车来得更舒服惬意些。 角梅上前亲自打起轿帘,又一手抵在头顶的马车边框上,待叶桑进了轿内坐稳了,才放下了帘子,“起轿。” 她淡淡吩咐一句,提前就知会过了要去圣叹楼,因此四个轿夫在同一时间使了力抬起轿子,一冬天不曾抬轿了,这会子抬起来还觉得有些不大习惯。 走了有好远一截儿路,几个轿夫才逐渐适应,轿子四平八稳地往前移动着,在闹市之中缓慢穿行。 叶桑坐在里头,听着外头逐渐喧闹起来,抬手轻撩起窗上的帘子,看着两道边上叫卖的小摊贩和来来往往的行人,一时间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去年冬日时,因受岁末之气影响,粮食和物资严重短缺,整个昊国的百姓,丝毫不夸张地说,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直到邻国押送了粮食和物资过来,情势才有些好转。 饶是如此,昊国的天灾得到缓解,可朝堂祸乱还是至今未能平息,除夕之夜她收到那封信时,那惊心动魄又茫然无措的感觉,叶桑至今难忘。 “卖包子咯——” “红糖糍粑,小馄饨……” 杂乱无序的叫卖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地响起,叶桑感觉到了连过年时都没有的烟火气,如今天气热了,昊国是彻彻底底的挺过了天灾。 现下要准备面对的,则是昊国内乱和邻国之乱了。 想了许多,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涌进脑海里,叶桑坐在轿子里,感觉到轻微的摇晃,被晃得有些恍惚。 一路上耳旁的喧闹声不断,声音越来越多,叶桑便猜测进入了圣叹楼所在的那一片繁华城区。 进了这一片,没走多久轿子便缓缓停了下来,听见外头传来角梅不高不低的声音,随即轿子落地。 轿帘被角梅打起,待轿子微微倾斜,叶桑搭上角梅的胳膊,抬脚跨了出去,才一出去,外头清新的空气就让她觉得舒服了许多。 深吸了一口气,顾盼神飞,环视四周街市,这样的热闹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了,万物复苏之感格外强烈。 只是要维持这样的海清河晏,百姓安宁,实乃任重而道远。 扭过头叮嘱了轿夫几句,角梅并朱颜迅速跟在叶桑身后进了圣叹楼,熟悉的店小二一见着有客来,手巾一甩,脸上堆满笑迎了上去,“这位夫人,您楼上醉墨竹请。” 他是熟识叶桑周兮月几人的,因方才其他两位已经上去了,这会子看见叶桑,便知道是去寻那二位的。 叶桑莞尔一笑,微微颔首致意,带着两个丫头上了拐角处的楼梯,脚下踩着木质板子,发出“嗒嗒”的声响。 到了二楼,角梅四下望了望,十分眼尖地瞧见了挂着“醉墨竹”牌子的一间,扭过头同叶桑指了,一道走了过去。 行至门口,角梅上前轻摇门上挂着的一串银铃,很快门便被人从里头打开,醉墨竹是空间极大的一个雅间,因天字号有客了才安排到这里,与天字号相比也并不逊色。 “桑儿来了。” 周兮月十分明亮的声音响起,同身旁坐着的冯瑶几乎同时站起了身相迎。 朱颜因为是第一次跟着主子出来,见着两人时极恭敬得体地行了一礼,周兮月和冯瑶先前在府里便见过几面,此刻自然也注意到了她。 叶桑眉眼柔柔,迈着细碎的步子上前到了二人跟前,手搭在他俩肩上将人按着坐下,自己落座后笑盈盈开了口,“你们倒来得这样早,可点了菜?” 这话一出口,冯瑶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就缓缓走出了雅间外,去寻点菜小二来了。 “你没来,如何点菜,这不是等你呢嘛!” 冯瑶嬉皮笑脸的,已经是快要当娘的人了,性子却还是如此。 不过也好,只盼她们一直都能这样平安喜乐,顺遂无虞。 叶桑心中如是想道,不说冯将军尚在,能护着冯瑶同叶柳生在京城不受欺凌,就算是日后只剩下了他们夫妻俩,凭着冯瑶的本事,也断不会叫人打杀了去。 想到这里,叶桑目光不由自主探到雅间内每个角落,却并不见叶柳生身影,记起前日约时是说了他会同来的,不免疑惑,“叶公子呢,不是说今儿他也来。” 听人问起,冯瑶还没作答,身旁坐着的周兮月就已经开了口为她解惑,“阿瑶来了之后,坐了没一会儿就说要吃红糖糍粑,他呀,才巴巴儿地跑去买了。” 红糖糍粑? 叶桑心中喃喃念着,忆起方才路过南街时似乎听见一家卖红糖糍粑的铺子外面客人很多,要排着队买,“可是南街铺子那家?” 刚端起茶盏递到嘴边,听了这话,冯瑶顿时点头如捣蒜,只见叶桑像看孩子似的看着她笑,“我来时路过南街还瞧见了,铺子外头可是排了一条街的队呢,只怕要叫你们家叶公子好等。” 话虽是如此说的,可在座几人都能感受得到叶桑语气之中的几分宠溺之意。 她们三人平日里本就要好,又都是非常乐意在吃喝上用心思的,提起这些自是默契无比。 几人正谈笑间,外头响起一阵清脆的银铃声,紧接着便是刚才出去的小丫头带着小二走了进来。 笑着朝几人行了礼,小二躬身站在一侧,双手捧着单子递了过去,“几位小姐要点些什么菜,这是咱们楼里的菜式菜名单子,您几位瞧瞧。” 叶桑接了单子,才去细看,就听得冯瑶清朗又带着几分期待,激动的声音,“好久没来了,我要螃蟹酿枨。” “好嘞!” 小二才提起笔记下,却在下一秒被一旁的叶桑打断,“不行,你如今还怀着孩子呢,螃蟹海鲜之类物性寒凉,还是避开的好。” 一听这位怀有身孕,小二顿时也不顾冯瑶如何不愿意了,忙不迭又将方才写下的菜名拿笔划了,又重重地涂了几笔,好像生怕后厨看见给做了这菜。 小二从来是最能察言观色的,晓得冯瑶不满,笑得跟一朵菊花似的,讨好道:“这位夫人喜欢吃螃蟹,等您这孩子生下来了派人来知会一声,我自去禀了掌柜赠您几盒螃蟹,咱们这圣叹楼啊,可从来都是顾客满意至上的。” 第511章 冯瑶晕倒 “几盒不够,须得一篓才行……” 冯瑶打趣着,心情也好了许多,小二无不笑应,点头哈腰笑盈盈的,哄得她十分满意。 另选了几样菜品,叶桑和周兮月点过菜之后,冯瑶又捎带着点了几道叶柳生平素爱吃的。 小二带着记了满满一页的菜品单子出了醉墨竹,他走之后,不多时便有几个婢女端着托盘进来上菜。 一道道菜品摆上桌,圣叹楼的菜肴和糕饼果子一如既往的精致诱人,搭配得当,上菜顺序也是用心琢磨过的,满桌的颜色煞是好看。 叶柳生还没回来,周兮月原本主张再等等,可耐不住冯瑶忽然软言软语地撒娇,满嘴都是什么她怀着孩子应当多补补,万不能饿着。 冯瑶平日里是什么性子,忽然这样起来,周兮月和叶桑恨不得当下躲开十米远,也便妥协,依着她的意思几个人先动了筷子。 从桌上取了一个白瓷碗,叶桑亲自舀了一小碗玉蕊羹,推到了冯瑶面前,“尝尝这道玉蕊羹,在京城可是盛名已久的。” 冯瑶低头扒拉着刚夹到盘里的菜,听见叶桑的声音,连连点头,却是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吃得十分认真。 她这般吃香,简直都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看着人这般,叶桑和周兮月相互对视了一眼,笑得身子朝前微欠了欠。 冯瑶听见动静,咽下嘴里的一口菜之后,略抬头看了一眼二人,粲然一笑,眉眼弯弯,十分好看。 三人如常有说有笑地用着饭,几个丫头在一旁不时添着茶水给自家主子递到手边儿,又盯着碗里的汤羹等着再去舀来盛满。 “嘶——” 随着冯瑶倒吸了一口凉气,其余两人看了过去,紧接着便是“叭嗒”一声,只见一双玉箸骤然掉落地上,冯瑶也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姑娘!” “阿瑶!” 因婢女就在身后侍立着,她晕过去正好倒在了婢女怀里,却是让醉墨竹内的一众人顿时惊诧不已,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聚集了过去。 周兮月顿时便慌了神,直喊着叫人快去请大夫来,急得都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位懂医会药的。 叶桑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慌乱心神之后,上前指引两三个婢女将带着的披风铺在了地上,又小心翼翼地将冯瑶扶着平躺了上去。 上前搭上了冯瑶的腕子,没多会儿,叶桑眉心微低,墨瞳中隐隐透出许多担忧和震惊,却也还是一言不发。 周兮月这才稍稍平静了下来,看着叶桑脉诊,待她手挪开时,适时走了上前,整个人依旧十分紧张,“阿瑶怎么样了?这好端端的,怎么就……” 说着这话,不待叶桑开口,周兮月便扭过头看向布满了一桌的菜肴糕点,猜测起来饭菜是否有问题。 叶桑站起身来,也来不及答周兮月的问,目光四处移动,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愣了一下过后急忙吩咐角梅,“快去,就近找一家药铺,去买针来。” 语罢,顾不得看角梅,叶桑复又蹲在了冯瑶旁边,顺手从头上将那支錾金凤钗拔了下来。 没有针灸用的银针,此刻情况又紧急,方才她察觉冯瑶的脉相十分凶险,若是不能得到及时的医治,只怕便要断送性命。 情急之下,正看准了金钗的一个角度,刚端了茶水准备简单擦洗一下以作消毒,身后就响起了一道略显稚嫩又熟悉的声音。 “主子是要银针吗?” 叶桑手上动作一顿,扭过头看去,只见朱颜从桌前绕了过来,手上捧着一个银针包,正是她平素施针用的。 “对。”虽然心中讶然,叶桑却也来不及问,从她手上接过针包,迅速打开之后搁在地上,从上头取了三根极细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对着三个相应的穴位扎了下去。 看着银针刺破皮肤,却是一滴血也未见,留针大概有十几秒,跟前的几人便瞧见躺在地上的冯瑶手指忽然动了动。 “姑娘!” 冯瑶的贴身婢女离得最近,很清楚地看见这细微变化,首先便惊呼出声。 这么一声出来,众人的注意力顿时就击中了过去,周兮月也近前了些,一脸担心地望着冯瑶的面庞。 又过了几秒,只见躺着的人儿忽然睁开了眼,似乎很是无力,睁开了眼又闭上,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才彻底醒了,眸子却也只能半睁着。 “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那丫头在旁边看得泪水夺眶而出,又是激动又是高兴地喊着。 周兮月和叶桑也是在一瞬间围了上去,二人合力小心翼翼将冯瑶扶了起来,坐在了凳子上。 叶桑站在凳子后头,抬手轻轻地将冯瑶扳得往后靠了靠,叫她靠在自己怀里,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连连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阿瑶,没事了……” 冯瑶是她的至交好友,方才忽然晕倒,又是那样惊险的脉相,若是没有那三根针,等着角梅去买银针,她就算是飞奔而来也不一定来得及。 冯瑶方才简直是到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方才只顾着想办法救治,满脑子都是经络穴位,敲定了三个可以一试的穴位之后,施针上去,见人逐渐苏醒,这时叶桑才松了一口气,也开始后怕起来。 “姑娘,快喝口水。” 丫头十分谨慎小心地端了一杯温水上前,递到冯瑶嘴边,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喝下,脸上还是没有顾得上擦的泪痕。 冯瑶刚刚醒来,这会儿是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靠在叶桑怀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连吞咽都有些困难。 见自家主子在那里站着,朱颜忙搬了一把凳子过去,放在了叶桑身后。 叶桑轻吸一口气,侧过脸扫了一眼,缓缓落座之后,又将冯瑶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动作极轻。 正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十分杂乱不齐的脚步声,紧接着众人便瞧着叶柳生和角梅一道匆匆跑了进来。 一到门口,看见冯瑶已经醒了,好好地靠在叶桑怀里,叶柳生是连门也顾不上进,站在那里扶着门框就开始呼哧呼哧地大喘气。 角梅手上还拿着刚买来的银针包,方才情况紧急,她几乎是用飞一样的速度跑去附近的药铺买来又赶回来的。 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叶柳生,将发生的事告诉他之后,两个人一起飞速往圣叹楼赶。 “阿瑶……” 叶柳生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稳住心神,腿脚有些抖地走了进去,到冯瑶身边,仍是免不了紧张,蹲下-身子看着她。 这会子冯瑶也缓过来了一些,极其缓慢地眨着眼,看见叶柳生唤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这么一声直教叶柳生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了,霎时眼泪便掉了下来。 如此场景,醉墨竹内是一片寂静,没有旁的声音,角梅也将到了嘴边的那句“少夫人”生生咽了下去,悄没声地上前将银针包递了过去。 叶桑也不接,示意她搁在了桌上,看见这东西才忽然想起来方才朱颜竟拿出了自己的银针包。 平日里那东西都是放在内室柜子里,偶尔要用时才拿出来,出门更是从来不会带的,没想到朱颜竟然带着。 “若不是这丫头,只怕角梅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叶桑心中后怕得紧,想起方才脉诊的结果,眉头紧蹙。 众人的眼睛一刹那纷纷顺着叶桑的目光看向了朱颜,神情各异,却都带着几分诧异。 朱颜方才情急之下递了银针包后便退到了一边站着,直到冯瑶醒了她才在角落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会子忽然被点到,朱颜猛地抬头看了过去,很快反应过来之后,解释道:“奴婢在院里也待了这么多日子,跟在少夫人身边平时看着您习医读书,施针,也学了不少。” “想到今儿冯小姐也在,又是有身子的,便找出来带着以防万一,谁成想竟真的派上了用场,不知是这饭菜的问题还是……” 话说到这里,朱颜心中也拿捏不住,只是一番猜测,便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站在那儿眨着眼看自家主子。 提到冯瑶猝然晕倒背后的原因,叶桑双眸显见地暗了几分,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并不提这一茬,只是又吩咐婢女再倒了一杯温水,伺候冯瑶喝下。 两杯温水下去,加上一直留着的三根银针,叶桑瞧着她面色不再那么苍白,神智也完全清醒了过来,复又抬手摸上了冯瑶的脉。 凝神屏息,仔细数着脉搏跳动的次数。 一息三,脉迟缓…… 心中无声地念着脉相,虽然还是有些不正常,但已经脱离了险境,暂时于身体无碍了。 松了一口气,叶桑再度挪开了手,一旁的丫头趁势又端了一杯温水过来。 待她将杯中水饮尽,叶桑示意婢女退到一旁等候,自己则蹲下-身子,谨慎地将方才留着的三根针拔了出来。 “好了,她没什么大问题了。” 叶桑深呼了一口气,起身后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小片棉布,将手上的三根针仔细擦拭了,才交到了朱颜手上。 第512章 诊出喜脉 冯瑶解释着,眼眶已经有些濡湿,“什么人这样恶毒,竟想要一尸两命……” 她不敢想象,若是没有那个小丫头多了份细致带了银针包,自己和孩子会是个什么下场。 冯瑶从来不是贪生怕死的胆小之辈,可是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一日一日的过来,她仿佛已经能感受到自己腹中小生命的心跳了,对这尚未出生的孩子的感情也越来越浓。 乍一听得是有人下毒,怎能不叫她后怕,恐惧和担忧在一瞬间袭卷了她。 越想越怕,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身侧的叶柳生很快整理好情绪,起身上前将人搂到了怀中靠着,轻抚着背安慰。 待冯瑶稍稍平静了些,耳边传来她吸鼻子的声音,叶桑眉心微低,她心疼冯瑶,但此刻要紧的是同她将这件事讲清楚。 遂调整了一下呼吸,语调轻微,同她仔细分析起来,“圣叹楼的饭菜我与兮月也吃了,凡是你吃过的,我也每道都吃了,想来不会是他们的问题……如今要怀疑的,怕就是将军府的整个后院。” 冯瑶从小到大便是冯将军的掌上明珠,后宅恩怨,争斗之事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未曾想到,这些事情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霎时惊得檀口微张,说不出话来,讶然之余,百感交集。 “此事定要禀明岳丈大人细查。” 叶柳生袖子下的手已经紧紧攥了起来,说出这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他自是恨极了那些想要害冯瑶和孩子的人。 话音才落,就被叶桑出声拒绝,“不行。” “查自然是要查的,总不能放任这些人害她,但这起子腌臜小人从来都是在背地里耍心机玩手段的,若告诉了冯大人,便是打草惊蛇,他们本就是暗着来害人的,明着查能查出什么来?” 叶桑的一番分析头头是道,掷地有声,让叶柳生也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未能仔细思考因果。 可抬眼看见冯瑶的那一刻,他还是免不了心里的忧虑,手搭在膝上紧紧攥着衣裳,揪心得很,“暗地里查便查,但阿瑶平素饮食起居也并没个懂医的人看着,免不了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 冯瑶在一旁是越听越有些坐不住了,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眼眶红红的。 叶柳生的顾虑叶桑如何没想到,方才乘轿来北衡将军府,一路上她都在思索此事。 不能明着查,自然也不能明着寻一位大夫放在身边照看饮食起居,那与直接禀了冯将军也没什么两样。 心里头想不明白,叶桑颦眉深皱,面上表情十分凝重,思忖良久,忽然脑子里一个激灵,一个人名在她脑中显现出来——姜杞草。 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叶桑语速也比方才快了许多,眼前一亮道:“此事交给我,你们只管一切如常,按兵不动,不要表现出来叫那些人察觉了去就是。” 说完,又安抚了一会儿冯瑶,宽了她的心,叶桑便起身出了在中堂,打道回府。 …… 次日一早,天清云淡,日光和煦。 太子府内。 “应姑娘,有急事儿,您和我来。” 应淑容正伺候着许碧清用早膳,忽的有一丫头急匆匆跑到她身旁,道:“外头有个说是您亲人的,要同您说要紧事情。” 听了这话,霎时一惊,应淑容不免有些困惑,下意识便去看许碧清一眼。 许碧清正拿着个白瓷勺子慢悠悠喝着蛋羹,听了这话并不抬头,只淡淡道:“既是寻你的,那就去吧。” 应淑容便怀着满腹困惑,出了花厅,一抬眼便瞧见了自家父亲。 应父一早就眼巴巴在门口巴望着,眼看应淑容出来眼睛一亮,匆匆走上前去,压低声音,“小容,你妹妹怀上了!” “爹,瞧准了么?这可是大事。”应淑容心头一震,亦是凑在应父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我能拿怀孕这事儿乱说吗?小怜回去没几天就有点吃不下饭,这几日更是天天往外吐,不是怀孕还能是什么。” 应父眨巴眨巴眼睛,“小容,你说小怜吃了这么大苦,又帮了大忙,这好处……” “我知道了!到时候好处肯定少不了。你先回去吧,我去同太子妃说。” 应淑容皱了皱眉头,颇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厌恶之情,她实在是没心思和自己的亲爹纠缠,匆匆把应父打发走,脚步一转就回了花厅,把事情如实禀告给了许碧清。 “当真?找大夫看过没有。” 许碧清听到这个好消息之后,也有点坐不住,连早膳都顾不得再慢悠悠吃了,匆匆站起来,眼睛紧紧盯着应淑容。 应淑容仔细想了一下,“应该还没来得及找大夫,只是小怜有了怀孕的明显症状,这才过来告知一声。” 许碧清心下大喜,面上也勾起了一抹笑容,“这算是个好消息,你让人收拾马车,带路去你家,让我也去看看你妹妹。” “是。” 应淑容动作利落,一会儿就让人收拾好马车,又伺候着许碧清梳妆打扮好了,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往城郊而去。 路上许碧清还不忘叫了个大夫,陪着一道过去,给应醉怜诊脉。 知她心思一向缜密,应淑容看在眼底,也并不多说什么。 越往城郊走,就越破旧不堪,等走到郊西,看见一偏僻小院,正是来了应家。 应淑容扶着许碧清下了马车,二人带着大夫向应家走去,看着眼前破旧环境,许碧清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要不您在外头等着,我去带着大夫看看?”应淑容察言观色,立马小心翼翼问道。 许碧清眉头依然有些皱起,却只是摇头,“不必了。” 见她如此,应淑容也不再坚持,只小心扶好许碧清,推开了应家大门。 应父应母正在院子里头坐着闲聊,看到许碧清一惊,慌乱就想跪下行礼,“太……贵人,您怎么来了!” “不必多礼,应醉怜在哪?”懒得和他们做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许碧清只冷冰冰抛出一句,心里却有些紧张和期待。 从定下谋划的那一天起,她就时时刻刻都在期待着这天,为此她做了许多准备,定是要亲眼见了最重要的一环才能放心。 “她刚吐完,正在屋里歇着呢,我去叫她出来。” 应母殷勤说完,转身就想往屋里走。 “既是刚吐完,还怀着身子就别折腾了,我过去就是。李大夫,劳烦同我走一趟。” 许碧清平平淡淡说完之后,信步就往前走去,在她后面那个男人也急匆匆的跟着她往前走去。 这男人是个姓李的大夫,刚才许碧清走到一半随便下去找了个医馆,花了些钱请来的,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 应淑容也跟着,三人进了屋里,这屋很是破旧,内里又小,几乎一眼就能看的明白。好在还算干净整洁,不至于让许碧清看了转头就走。 应醉怜正在屋里躺着,面容苍白虚弱,安安静静。细细看的话,能看出她的眉眼和应淑容有四五分相似。 许碧清低低吩咐一句,又抬头看向应醉怜,目光之中满是关切,“李大夫,劳烦去替她诊诊脉。” 应醉怜在外面隐隐约约就听到了一些动静,此时瞧见许碧清进来也并不意外,只微垂着头挣扎起身想要行礼。 许碧清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既是怀了身子,那就别折腾了,我给你找了大夫,让他给你好好看看。” 那李大夫听了命令走上前几步,细细抬手诊了诊脉,待诊好了才抬头。 这时所有人都紧张的期待着结果,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李大夫略有些紧张,张了张嘴磕巴一下,竟是没能说的出话,“恭、恭喜贵人,这位姑娘确是怀了身子。” 许碧清眼睛一亮,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不错。” 既然现在确实诊出丫头应醉怜怀孕,那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说罢,许碧清略想了一下,从荷包当中掏出来几片金叶子,塞到了李大夫手上,“这些金叶子是赏给你的,出去之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明白吧。” 虽然只是淡淡说着话,但是任凭谁都能感觉到她话语当中的威胁之意,李大夫本就只是一介草民,没什么势力,也只想安分守己的赚几个小钱,不生事,也不惹事。 眼前这女子身着华贵,通身气势绝非寻常人可比,更别说刚才她随随便便就能一下拿出几片金叶子,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李大夫不想惹麻烦,忙小心接过金叶子,连连点头,“贵人放心,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会烂到肚子里面,一句话都不往外吐。” “那就好。” 许碧清挥手,又垂眸看向应醉怜,“既你确实怀了身孕,那接下来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你若是现在没什么大碍的话,就随我一道回趟府里吧。” 带着应淑容二人回了太子府,乍一进府,许碧清便开始了她的谋划。 第513章 亲临看望 从得知应醉怜怀孕这个消息之后,一套计划就渐渐在她脑中成型,她决心哪怕冒些风险,也要把此事实施。 “派人通禀皇上,就说我觉着自己不大舒服,想要求父皇派个太医过来瞧瞧,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说罢,许碧清又看向应醉怜,“你跟我来,我还有一些安排,须得你配合。” 云世坤已把许碧清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听到她身体难受自然是忧心不已,很快专门传了张太医去太子府看望。 “太子妃娘娘?” 跟着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张太医小心翼翼进了房中,轻轻唤了一声。 他知道太子妃在皇上心底的分量究竟有多重,接下这个任务之后丝毫不敢怠慢,快马加鞭的就来了府中,生怕哪里出了差错遭到怪罪。 “进来吧。” 进了屋中,还没有看到许碧清的脸,就先听见了她的声音,“我有些头疼,受不得风,便先把这床帐放下,多有得罪,劳烦太医就这么诊治吧。” 张太医哪里敢说什么,再者,本就是因为她身子不适才过来的,更是不会多说什么,只亦步亦趋来到床前。 床前厚重的纱帐层层遮罩,丝毫瞧不见床中情形,只能看到一只细白的手从纱帐垂出,想必就是太子妃了。 张太医脑中想着,手上动作丝毫不停,先把药箱放到一旁桌子上,又拿出块丝巾垫在许碧清手上,这才搭手上去。 他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许碧清脉搏,好一阵子这才睁开眼睛,眼中有些犹疑。 “太医,您瞧着太子妃这是怎么样?身子可有大碍。”见他手已然从许碧清手上放下,应淑容忙适时走上前去,轻声询问。 张太医看了一眼来人,垂首恭谨道:“太子妃并无大碍,臣细细观察脉象,娘娘应是喜脉,只是刚刚怀孕胎息不稳,是以刚才细细看了一会儿才看出来。” “原来是这样!” 帐中许碧清的声音传来,此时明显带了几分喜悦,“我这几日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还常常吐上几次,本以为是得了什么怪病,没想到竟是怀了身子。” “正是,臣诊过了,您身子康健得很,没什么大碍,臣给您开些安胎的方子,您这些日子好生吃着。” 拿出纸笔细细写了几张方子,张太医恭敬递给应淑容,见她收下之后才退下,“既然没什么事情,那臣就告退了。” 眼见着张太医离开,应淑容一直送他出去,直到张太医的身影远的看不见了,这才收回脚步,回到房中。 “太子妃,张太医走了。” 帘子缓缓掀开,露出的情景,却和张太医所料上的并不太一样。 只见纱帐掀开之后,床上赫然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人是许碧清,而另一人不做他想,自然就是应醉怜了。 而刚才伸出去,被张太医以为是许碧清的那只细白的手,正是应醉怜了。好在这床够大,塞两个女子在里面也不显拥挤,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在床上,才能上演这么一出偷天换日之计。 这计谋可以说是巧妙极了,任凭谁也想不到,竟然还能来这么一出。 眼见着张太医信以为真,事情到此已经算成了,许碧清面上的笑意是怎么也遮掩不住,“怜儿,你此次做的很不错,和你姐姐一般,不愧是我的体己人儿。” 许碧清以赞许的目光看向应醉怜,伸出手拍拍她,“你这次帮了我大忙,想要什么东西,能给的我尽管可以给你。” 一听这话,应醉怜心中油然升起几分喜意,嘴角也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她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面上却装作羞涩的垂下头去,“奴婢不求旁的,只要能帮上太子妃的忙,就已经心满意足。” “此次你出了大力,我都看在眼里。” 许碧清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当即拍板决定,“这样吧,我也不和你说那些虚的,不如等到事成之后,就许你做我义妹吧。” 任凭谁也没有想到,许碧清竟然能做下如此决定,许诺认应醉怜做义妹,这下应淑容二人都呆在原地,看着许碧清,一时做不出反应。 “怎么,都愣着做什么?” 许碧清勾唇一笑,语气淡淡,“此次之事,若没有怜儿,我也做不成。怜儿肚子也争气,一次就怀上了,免了再去谋划安排的麻烦,这番已然帮了我天大的忙,不多给点好处怎么行?” “我今儿去也瞧了,城郊那院子已经破得不行,二老住在里头想必也不会舒服,不如就近安排一个院子吧。” 略想了想,许碧清抬头看向应淑容,吩咐道:“城郊和城西离得近,我在那也还有些产业,另有良田几亩,这些就交给你安排,尽管可以挑喜欢的,不必多加顾虑。” “多谢太子妃。” 她的吩咐应淑容听在耳朵里,忙行礼谢恩,应醉怜在一旁也跟着行了个礼。 给了良田和城西的一座大宅子后还没完,许碧清又道:“怀着孩子奔波不便,你就在兰芝坊后头住下吧。” 闻人言入耳,应淑容顿时一惊。 她是知道兰芝坊后头有个空院子,一直搁置着,也没人去住它,没想到许碧清竟然会将应醉怜安置在那里。 不过细细一想,也就释然了,像许碧清这种谨慎的性子,定是要把应醉怜放在眼皮子底下,不给其他人可趁之机才最放心。 安置到兰枝坊后通的院子里,不仅可以时时让人照顾着应醉怜肚子里的孩子,也可防止其他人发现端倪。 “淑容,带着你妹妹过去熟悉一下环境,再派些人过去时时服侍,别有什么闪失。” 眼看着二人相扶持着就要离开,许碧清忽又叫住二人,“等等。” “怜儿,你这些日子就安心呆在院子里养胎,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不要随意出来走动,不管什么事情都比不上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听明白了么?” 明明语气听着还是平平常常,可不知为何,应醉怜分明从她的眼中看出几分警告之意,登时就是一阵瑟缩。 “你要什么东西,就尽管和院子里的小厮婢女们说,自然会有人给你置办,在吃穿用度上绝不会亏了你。” 略顿了顿,再说话时,许碧清面上已经是满面和煦春风,“眼下孩子是最重要的事情,等到生下这个孩子之后,你便万事无忧。” “待日后风头过去,我会认你做义妹,到时候无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自是坦荡之途。” 说完这话之后,许碧清便不再说什么,只挥了挥手,示意二人离开。 这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却有些颠覆应醉怜心中对许碧清的印象。 在她心中,许碧清瞧着一直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无论做什么都有商有量的,面上还常挂着笑,让她觉得甚是亲切,然而刚才那恩威并施的一面露出,才让应醉怜意识到,许碧清并非是那么简单好说话的一个人。 也是,能够当上太子妃的,又能是什么简单人物?思及此处,她不由得有些担忧自身,顿觉前途未卜。 走在她身旁的应淑容似是猜出她心中所想,低低道了一句:“想那么多做什么,做好你自己的份内之事就好了。” “可是姐姐……” “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乖乖配合着太子妃,陪她把这出戏好好演完。眼下御医来过,皇上已经知晓,若你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是欺君大罪,要掉脑袋的!” 警告一声,应淑容又细心叮嘱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太子妃也会护你安全,这些日子你就乖乖在院子里面,待挺过这几个月之后,未来前途,自是光辉万丈。” 细细交代了不少注意事项,应淑容看着应醉怜,才略放下心来,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而应醉怜被两个人轮番叮嘱,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其中利害,知道自己现在和许碧清已然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心中一凛,自是在心底多加了几分小心。 太子府这边如何暂且按下不提,却说张太医给许碧清诊断完,离了太子府,回宫路上,心中便一直在细细琢磨着这件事情。 想着想着,张太医一拍大腿,心道太子妃怀了身孕乃大事,必须得禀报皇上。 思及此处,他连忙加快步伐,进了宫之后连歇都顾不上一歇,就急匆匆地进了御书房求见。 云世坤此时仍在御书房里殷切等待着,瞧见张太医进来,搁下手中的朱笔,霍然起身,“碧清怎么样,可是身子抱恙?” 瞧他一脸关切,张太医忙行礼,欣喜道:“回皇上的话,太子妃并无大碍,不仅如此,这还是件天大的好事。” “太子妃有喜了?!” 云世坤顿时眼前一亮,抚掌大笑,“朕就说怎么碧清前几日在宫里住着总是有些不太舒服,刚开始还以为是宫中饭食不对胃口……原来如此!” 他顿时回忆起先前许碧清在宫中头晕不适,当时担忧得很,现在想来,全都是怀孕的预兆。 第514章 满城皆知 “这等天大的喜事,可真要好好庆祝一番,传下去,摆驾太子府,朕要去看看碧清!” 语罢,云世坤忽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吩咐了一句,“等等,着人将胡姬也一道叫上,此等大事,自是要知会她一声的。” 皇帝的吩咐,侍卫自然是不敢怠慢,只匆匆去接了温锦绣,和云世坤一起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太子府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往前行驶着,云世坤看着温锦绣,兴致勃勃地说着,“爱妃,碧清她怀了孩子,朕和你以后可就能抱皇孙了,你可高兴?” “皇上开心,那臣妾自然也是开心的。” 温锦绣的声音从白纱中缓缓传来,透着些许冷淡意味,只是云世坤此时正沉浸在喜悦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其中异常。 快马加鞭,二人很快就来到了太子府中。 乍一进府,云世坤便急匆匆道:“碧清在哪?朕要见她!” “御医刚走不久,太子妃正在屋中歇着呢,奴婢带您过去。”引路的侍女恭敬道了一声,引着云世坤一路向前走去。 云世坤满心激动,走得是虎虎生风,没一会儿就来到许碧清房中。 还没等许碧清起身,便行至她身旁,道:“和朕就不讲那么多虚礼了,你怀着身子,坐着好好歇息就行。” “是,儿臣遵旨。” 许碧清温温柔柔笑了一下,目光不动声色地往云世坤身旁温锦绣上瞥了一下,又很快垂下头去,做出一副温婉模样。 “你到底也争气,让朕能早早抱上皇孙,朕先前听说你不舒服还担心了好一阵子,现在就放心了。” 许碧清一手轻轻抚摸着小腹,面上是淡淡笑意,“我也不曾想到,这个孩子的确是给了儿臣很大惊喜。” “儿臣府上没有体己的太医,也多亏了张太医给儿臣开了不少安胎的方子,父皇回去可要好好赏赐一番张太医才是。” 云世坤听了,抚掌大笑,“这是自然!” 说着,看了看许碧清的肚子,心中忽然又起了个主意,“既然太子府中没有体己的大夫,不如你今儿就随朕一道回宫去,宫里除了张太医之外,还有不少医术精湛的太医,你在宫里头待着安心养胎,朕也能放心些。” 许碧清听了这话心里一惊,面上笑容险些就维持不住。 让她进宫里,日子长了,这不就露馅了吗? 迅速思索一番,便有了应对之策,许碧清语调轻微,“父皇好意儿臣心领了,只是张太医已然开了安胎药方,儿臣在太子府待着也很不错,便不用去宫中麻烦您了。” 语罢,她又看向云世坤,继续说道:“再者,太子府的环境儿臣到底更熟悉些,也方便养胎,多谢父皇好意。” 云世坤听了这话,不由得眉头一皱,当即开口又劝了几句,他是一心想要许碧清和孩子平安,劝得可谓是苦口婆心。 只是许碧清态度坚决得很,三言两语便婉拒了他。 如此这般,云世坤自是不好多说什么,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不再一味要求许碧清进宫了,想出了个折中法子,“既如此,那你便在这儿好好养胎,朕会定期派张太医来瞧瞧。” “那就多谢父皇了。”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云世坤看着温锦绣似乎有些恹恹,想着或许是出宫之后不习惯环境所致,遂再叮嘱吩咐了几句太子府下人,便带着她离了太子府。 自人一走,太子府上上下下便都议论了起来,园子里几处洒扫的丫头仆妇都聚到了一块儿。 “听说呀,今儿来的那个妃子,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胡姬娘娘!” 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震惊得睁大了眼睛,接话道:“胡姬?我宫里头有位亲戚,说起来这位,都说那可是在宫里头都见不着的,这太子妃怀孕皇上竟然带着她亲自来了,咱们主子娘娘的荣宠,可见一斑呐!” “就是就是……” 如此话语,不一而足,太子府内议论着,这样的事情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京城也就传遍了,一时之间无人不感慨这位太子妃荣宠之盛。 南街上,叶桑正带着角梅、朱颜在一家成衣铺里挑选花样,忽的外头就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均匀的锣响。 一下又一下地回荡在整条街上,锣声均匀,间隔几秒响一下,统共十三下不多不少,意味着大小官民军吏人等齐闪开。 听着官吏鸣锣开道的声响,南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早就四处乱钻,躲在了两边道旁,让开了一条大道来。 随着锣声渐近,眼见着就要到跟前了,道旁的百姓军民们纷纷跪了下去,低垂着头十分恭敬。 朱颜年纪小,从前在民间也并无机会遇见这些,更无人教她,故而并不知此朝廷之礼,正走到门口要探出身子去看,就被角梅一把揪了回去,“做什么,那可是皇帝的仪仗。” 角梅低声训斥着,训完了手上动作才轻了些,将人拉着往成衣铺的里室走。 “是奴婢不懂规矩,差点僭越了,请少夫人责罚。”耷拉着脑袋,声音极轻地开了口。 经角梅那么一说,朱颜这时意识到了方才若不是她拦着,自己贸贸然出去瞧了,在满街跪着的人群中会有多显眼,只怕到时就是皇上不怪罪,他身边的内侍也要将罪名给她扣到头上。 叶桑却只淡淡扫她一眼,语调轻微,听不出喜怒来,“没什么大碍,这些事情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她虽是如此说,角梅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这可是京城,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仔细为上的。如今你既然在咱们府上,在外人眼里便是将军府的人,一言一行更该谨慎才是。” 朱颜一边应着,一边小心翼翼抬眸瞥了一眼叶桑的脸色,“是,奴婢明白。” 待外头的锣声渐渐远去,直到听不大清楚时,店外街上才恢复了方才的繁华与热闹街区该有的喧闹。 叶桑从面前的一堆料子里拾了一件提花缎出来,羽睫微垂,细细打量着。 一旁的掌柜方才就从几人对话中得知眼前这位贵人可是将军府的,便更加上心起来,察言观色,上前弯腰道:“这是丝羽制成的缎子,上头提花用的是石榴花,寓意呀多子多福,夫人瞧着可还喜欢?” 这话好巧不巧正说到了叶桑心里头,叫她不由得一顿。 石榴花?多子多福? 素指轻轻摩挲着提花缎子,看着上头的暗纹花样,思忖良多。 角梅这时也反应了过来,有些不悦地斜了一眼掌柜,那掌柜哪里知道其中缘由,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话,见着贵人神情不对,他也再不敢开口,只噤声瑟缩在一旁候着。 半晌,叶桑搁下那件料子,手收回来时食指和拇指还如同捏着料子一般轻轻摩擦了几下。 掌柜和角梅自然都看得有些不明所以,但也都不敢多问。 好容易遇见个贵人,本来还想抓住机会再介绍几样料子的掌柜,此时也不再吭声。 瞧着人转身带着人就往外走,也只好扬着并不怎么敞亮的声音送她,“夫人您慢走,下次再来啊。” 离了成衣铺,叶桑站在道旁,茫然四顾,眨了眨眼,脑海中又回想起前些天冷若岚同自己说的话。 “让开让开……” “欸!我问你,圣叹楼怎么走?”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忽然传出几道不怎么和谐的声音,叶桑一行人的注意力顿时便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正拉着两个路过的百姓问话,看他们衣着打扮,并不符合昊国的风气民俗。 “听口音,倒像是北蛮的人。” 角梅不高不低,恰到好处的声音传来,叶桑瞧瞧身边几个百姓,又扭过头瞧瞧那几个男子,的确像北蛮的人。 一阵风吹过,叶桑忽然一个激灵,回忆起了去年四国聚首时的场景,北蛮的衣饰倒一直都是如此风格。 确定了几人所属之地,叶桑眉心不禁又低了几分,有意无意地盯了那些人好一会儿,直到他们离开后方才看向角梅,“靖国那边,四皇子可有来信?” 她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旁边儿的朱颜还没反应过来,没有听清便下意识“啊”了一声反问。 叶桑看着她,摇了摇头,只听着角梅回话,“因怕小子们或收拾或路上时遗漏,前儿奴婢就特特儿派人去打听了,的确未见书信。” “一封也没有?” “一封也没有。” “……”叶桑心下无语,话也说不出口,眉头紧蹙。 自从上次除夕夜托人带了亲笔信过来,说了那件事之后,轩辕列便再也没有了话,她多番派人打听问询,竟真的是一封信也无。 朱颜听得云里雾里,见主子和角梅神情都很严肃,便鼓着嘴低下头,只当什么也没听见,才算最保险。 思忖毕,叶桑轻舒一口气,仿佛忽然释然了一般,“罢了,咱们回吧。” 角梅与朱颜相互对视一眼,齐齐福身应声,“是。” 另一边,将军府内。 第515章 带人出宫 淮南院。 “叭——” 一枚白子落定在黑曜石所制的棋盘上,声音极清脆,正如下子的人心境一般明朗敞亮。 顺着云浩天所下之子看去,纵观整个棋盘,姬长夜抬眼打量了一下他,霍然一笑,“你输了。” 说着,也不落子,反而是极随意地将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那枚黑子扔进了棋笼里,悠悠然站了起来。 经他提醒,云浩天眉头一皱,颇为不解,不由自主发出了“嘶”的一声,微微偏着头看着棋盘,盯着自己最后那颗落子。 云浩天看了半天,在目光触及到右下方几颗黑子之后,他才恍然大悟,“姬大人棋艺高超,非常人所能比,看来倒是我有些不自量力了。” 虽是如此说着,他眼中却是闪着芒光,站起了身来,与姬长夜一道往门外走。 “你何时同我也这般虚假起来了,若不能好好说话,三皇子便请回吧。” 姬长夜的声音从前头传来,云浩天抬眼看去,只见他佯装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忍不住就笑了开来,“说笑了,说笑了,长夜何必当真呢……” 两个人都是不过当作开玩笑一般,此刻却又都是心照不宣,只作同样一本正经的回答。 一来一往,二人谈笑间,就到了院子里。 春日里各处的花也开了不少,淮南院四下种满了海棠与月季,海棠有一部分在冬末就已经开了,月季到现在还只是些许未绽的花苞挂在枝上。 “少夫人。” 随着外头一句一句的请安声,姬长夜头一个注意到叶桑回来了,丢下云浩天便自顾快步往外走,将人迎进了院子里。 “桑儿回来了,可在外头用过饭了?还是待会儿在府上吃?” 姬长夜这人,最近这些天朝堂上不怎么显山露水,倒是一见着叶桑,浑身都透露着一股殷勤劲儿,看得花丛旁站着的云浩天满脸黑线。 叶桑也不搭理他,与姬长夜并肩往里走,一进院子就瞧见了云浩天,颔首微笑致意,“三皇子。” 跟着二人一道进了房内,落座之后,云浩天四处张望着,见跟前并无什么眼生的人,才压低了声音,十分隐晦地开了口,“四儿传信来,说是你叫了那个丫头出来,可是有什么事?” 闻人言入耳,叶桑刚端起茶盏的手霎时就顿在了空中,半抬眼看了看云浩天,思忖良多。 此事她本是吩咐了冬九,叫悄悄儿安排把人带出来,怎么这姜杞草还没到呢,消息就已经传到云浩天那儿去了。 想到这里,叶桑虽不解,却也只是暗自思忖,并没有向云浩天发问,抬眼递给了角梅一个眼色。 “都下去吧。”角梅会意,稍稍扬高了声音朝着房内众人吩咐。 看出她的疑惑,云浩天因怕她误会,待丫头仆妇们都出去了之后,才忙张口作解释,“倒不是别的,我先前派四儿入宫,便是与那位姜姑娘一起照料她,四儿又一向细心,什么事都是要报与我的。” 听他解释,叶桑面上带笑,眸中神情很是温柔,拨了拨茶盖,“咱们之间原也不必多作解释,我信三皇子,三皇子难道不信我吗?” 姬长夜坐在那儿听着,瞧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一字一句都在较量一般,嘴角已经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他们自是彼此信任的,如今姬长夜在朝中被削了部分职位,基本上也已经闲散了下来。 这人一闲着,就好玩爱闹,插科打诨,调笑玩闹,这群好友之间的相处模式自然也从先前的正正经经变成了时常打趣,互开玩笑,倒也权作苦中作乐了。 听了叶桑的话,云浩天挑了挑眉,亦是单手端了茶盏,十分悠然自得地拿开茶盖闻香,很是回味地说着,“少夫人这是哪里话,你我如何不信?还不快吃些茶,将那些要打趣我的话全都压下去。” 叶桑听了只是笑,吹了吹水中浮沫,兀自喝着茶也不再打趣他。 “前日朝上刘大人那事,你怎么看?” 正喝着茶,姬长夜忽又提起了话头,云浩天眼珠一转,思索起来那日情形,两人就此事议论了开来,叶桑听着他们说,不时也被问着发表几句自己意见。 时间很快过去,约莫着一个时辰之后,几人也具已尽兴,云浩天方起身告辞,“眼瞧着就到膳时了,我先走了,还要陪兮月一道吃饭。” 姬长夜与叶桑自是同时起身相送,说到周兮月,念起她姐姐和丈夫之事,不免多问了几句。 云浩天不置可否,此事他了解得并不多,周兮月也不怎么对他提起,“说是要和离,成不成的还是未知,不过到底是兮月的姐姐,我还是要帮上一帮的。” “嗯。”叶桑微微点头,将此事按在心中,一时也不去想了。 才送云浩天出了淮南院,叶桑刚要转身回去,眼角余光就瞥见了外头长廊内款款走来的两抹倩影。 叶桑心下一顿,定睛一望,正是冬九和姜杞草。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是她二人,姬长夜抬手拍了拍叶桑的肩,一言不发地抬脚自顾往书房去了。 姬长夜前脚刚走,冬九带着人后脚就到了院子门口,姜杞草姬长夜更是端了万分恭敬行礼,“主子。” 自从将人安排进宫里之后,叶桑许久不曾见过她,如今乍一相见,心中情绪还有些复杂,上前亲自将人搀了起来,“快起来,这些日子在宫里多亏了你。” 说着话,叶桑便回过身往房内走去,冬九和姜杞草也跟了上来,因着院子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也并未在此时开口。 及至房内,冬九亲自关上了门,才款款走到叶桑身后,同角梅在一处侍立,姜杞草则静静站在中央,垂首等着主子指示吩咐。 “坐吧。” 闻言,姜杞草抬眼与她对视了一眼,顿了片刻之后依言落座,“是,谢主子。” 只见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整个人同在宫中时完完全全是两种状态,更多了几分恭敬和信服。 待人坐定,叶桑挂念起温锦绣的状况,因怕暴露联系,她总是不怎么常派人问姜杞草,此时才将心中的关心挂怀表露了出来,“娘娘如今身体如何了,先前总说头疼,可好些了?” 早就料到她会问,姜杞草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神思飘逸,十分灵动,“回主子,娘娘头疼的毛病近些天已经没有再犯过了,奴婢同四儿姑娘一道看过,各仔细把了脉,确无问题,其余病症也基本治愈,只是娘娘时常还会有些失神,状态不是特别好,不过……” 说到这里,姜杞草似乎是料到了叶桑叫她出宫相见的用意一般,顿了顿之后,又释然般地说着,“不过有四儿姑娘在,日日为娘娘调理着,这些小毛病,早晚都会好的。” “这便好。” 叶桑攥着帕子的手微微松了松,不似方才那般紧张了,轻吸了一口气,抬眼又看向她,“她是三皇子的人,自然是错不了的,医术我也瞧过,的确并不在你之下,留在宫里我也放心。” 这话一出,姜杞草眼中忽的闪过一轮芒光,是落实了她来将军府之前的猜测,主子今儿果然是为着叫自己出宫侍候的,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事。 看着眼前人的神情,便知道她已经猜出了几分,也在意料之中,姜杞草当初被自己选中,就是因为她机灵聪慧,较之旁人又多了几分灵气和天赋。 思及如此,叶桑微微一笑,抬手端起茶盏,也不喝茶,只是说道:“既有她在,娘娘又好得差不多了,我这儿正巧有一位要紧朋友须得你去看顾照料……你可愿意?” “主子的吩咐,奴婢自然没有不愿的。” 姜杞草这话几乎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的,眸中的神情满是认真,好像生怕叫叶桑觉得她有一丝不愿一般。 见人应下,叶桑心头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个丫头当初既是自己选中的,她自然也十分了解。 何况她从来都不愿强迫别人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更遑论是她用心培养了许久的丫头。 这会子见她答应了,叶桑高兴之余,开始思索起如何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到冯瑶身边。 有意无意地拨着茶盖,盯着脚下的地毯看了好一会儿,叶桑忽然眼前一亮,心里冒出了个法子,当即便看向站着的姜杞草,“她那儿情况特殊,不好直接叫你入府,为着不打草惊蛇,明儿你便跟着我一道过去,到了府上再随便寻一个丫头与你对换,不叫旁人发觉。” 叶桑说得很是神秘,姜杞草人一直都在宫中,自然不知道冯瑶的事情,这会子听得也是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 “打草惊蛇?主子说的是……” 说到仔细处,因此事还未查明,叶桑便摆了摆手,将人招到自己身边,才稍稍压低了声音同她讲了起来。 将那日圣叹楼之事,与她所摸得的脉象悉数告知姜杞草,说话间眉心亦是不由自主地低了些。 第516章 前往换人 根据叶桑所描述的脉象思索着,姜杞草见都没见到冯瑶,便已经有了定论,“中毒,一定是中毒,绝不会错的!” 她原就跟着叶桑习医,遇到这些医药上的问题本就容易激动,此时一听是有人下毒,竟然还是给一个有孕的女子投毒,自然就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懑和激动。 “这下毒之人,用心何其险恶,竟对一个弱女子下手,真是……” 弱女子?冯瑶可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弱女子。 说着正事呢,叶桑忽然就暗暗腹诽了一句,反应过来之后也觉得有些好笑,眼里已经带了笑。 全然忘了身边还站了一个正满心愤懑的人,回过神来,叶桑抬眸扫了她一眼,才转入正题,“的确用心险恶,不过这下毒之人如今还没有查出来,我大致想过,这京中能害她的,多半也就是后宅里那起子人。” 见姜杞草听得认真,叶桑一双墨瞳忽的深了深,语气也沉重了几分,“我想着派你过去,一则是为着叫你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常注意着些,莫要让她再遭人暗害;二则,便是查一查这背后的下毒之人,若揪出来了,自是万不能轻易放过的。” 说到害她之人,叶桑端着茶盏的手都不由得有些轻晃,面上神情带着几分厌恶。 这起子人不仅用心险恶,还半点仁心也无,竟连不碍着他们什么事的一个孕妇也害,当真该死! 沉吟片刻,姜杞草稍稍退后几步,站直了身子,十分郑重地朝叶桑行了一礼,“主子放心,奴婢定会照顾好冯小姐,查出背后害她的奸人。” 叶桑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宫里头我自会安排人替了你,不叫人发觉。” 语罢,旋即又轻笑道:“你也劳累一天了,便先下去好好歇着吧,明儿再随我一道过北衡将军府。” 北衡将军府? “是。”姜杞草应声,却不免有些讶然。 方才说起时,叶桑只说是冯小姐,不知竟是北衡将军府的那位,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名唤冯瑶的。 脑海中迅速思索了一番,前年时她似乎是见过冯瑶一面的,不过两年时间,竟已婚嫁怀孕了。 带着一丝诧异退出了房外,姜杞草眸中神情有些复杂,随后也没有多想,只跟着一个丫头往一处房间去了。 到了房外,引着自己来的小丫头微福了福便转身走了,姜杞草独自入了房内,十分随意扫了一眼房间内的布置,简素雅致又不失将军府的尊贵,可见用心。 款款行至桌旁坐下,抬手摸上茶壶,壶壁竟还是温热的,想来是有专管茶水的婢女时刻添换着热茶。 提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姜杞草一手支在桌上撑着头,一手握着天青色的瓷杯,眨巴着眼,思忖良多。 这些日子她在宫中待在温锦绣身边,与三皇子派来的韩四儿姑娘相处得极好,两个人已然要到了知己挚友的地步,如今却忽然被召出宫,想来近些天是见不到四儿了。 主子吩咐的事情,虽是无不愿意的,可一想起来韩四儿,姜杞草到底还是生出了几分不舍。 将杯中茶饮尽,毛尖茶的香气萦绕在口腔里,倒叫人神思清明,浑身也舒畅许多。 …… 翌日。 为着清早各处府上都忙,换人之事也应该会简单些,叶桑特特儿起了个大早,洗漱罢,略进了些稀粥小菜,便准备出府。 饮了盏茶,从角梅手上接过帕子,轻轻沾了沾嘴角,叶桑才站起身,带着冬九不急不缓往外走。 刚要走到门口时,就见姜杞草已经换了一身将军府婢女的衣裳,立在门外候着了。 因她平日里贴身跟着的只有角梅和冬九两个丫头,今儿要带姜杞草过去,为免有人疑心,便让角梅待在府上,给她留出个空来。 见人出来了,姜杞草恭恭敬敬福了福身子,整体显得很是谦恭,“少夫人。” 叶桑微微点头,脚下步子不停,语气也是淡淡的,一如平常那样,“走吧。” 待她和冬九往外走出几步,姜杞草才迈着细碎的步子跟了上去,与她平日做派大相径庭,但这到底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出了将军府,道前停着一顶软轿,因近来天气虽暖和了,风却大,轿子外头便又垂了一重帘子挡风。 压轿后,冬九挑起两重帘子,明显还有些不大习惯,姜杞草则小心翼翼扶着叶桑上了轿子,放下帘子之后,二人才各自站在两边,跟着轿子走。 一路到了北衡将军府,听着外头冬九的一声“落轿”,感受到软轿平稳落下,微微倾斜之后,叶桑才起身迈了出去。 姜杞草忙伸手去扶,鼻息有些不稳,纵使在宫中生存许久,可今日到底还是免不了紧张的。 步上台阶,正门口守着的几个门子一见着是叶桑,忙躬身行礼,“少夫人。” “你们小姐可在府上?” “并未见小姐出去,应是在的。” 得到肯定答复,叶桑微笑颔首,四下看了看,随即带着冬九和姜杞草进了府门内。 才一进去就有婢女上前请安,问询得知是找冯瑶的,便引着三人往冯瑶的院子去。 叶桑本也来过多次了,熟门熟路的,因此跟在婢女身后,也并不怎么着眼看路,状似随意地看着四处的风景,心下却是思索着待会儿该如何行事。 后头跟着的冬九与姜杞草亦是心中忐忑,也不知今日之事到底会遇见什么样的情况。 不知走了多久,出了九转回廊,外头的景致逐渐宽阔明朗起来,又往西边走了几步,就到了冯瑶的院子。 “少夫人。” “少夫人。” 一进去,两边侍立的婢女小厮共院子里正在洒扫的几人便纷纷朝叶桑行礼。 从众人开出的道上走过去,直到了冯瑶房内,里头的人早得了通报,已是在候着了。 “桑儿。” 一见她来了,冯瑶随手丢下才刚捏起的一颗蜜饯梅子,笑眯眯地站起身相迎,上前牵着人的手走到了桌旁坐下。 目光撇了撇一旁叶桑带来的人,一个是冬九,另一个她却并未见过。 “你这几日感觉怎样,身子可还好?”叶桑状似无意地发问,眼角余光看着冯瑶院内的婢女端了一盏茶放在自己面前。 冯瑶本就是北衡将军府的独女,自小受尽宠爱的,院子里人多,此刻屋子里人也不少,着实让叶桑有些头疼。 念起这会儿外头的人都在忙着做事,若过了这个时候可就不好办事了,于是同她又闲谝了两句,就直入主题,“我前些天派人给你送来的那两件新做的袄子,你可试了?” “什么?”叶桑先前并未与她通过话,这会子冯瑶听得是一头雾水,微拧着眉头,表示不知。 见人反应,叶桑心下无奈,因着周围人多,面上不得不维持着温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又说道:“我就说,我给你的东西,你从来不上心,如今怕是只有你的叶公子能让你分一些心思了。” 一边调笑着,一边在桌下拉过冯瑶的手,在她还未开口之前,颇重地捏了一下提醒。 冯瑶有些轻微吃痛,抬眼对上她的目光,感受到人的暗示,又看了看同冬九站在一处的另一个丫头,才恍然反应了过来,“哪儿有!只是还没来得及试,这几日总觉得乏困就忘了,我拿出来给你瞧瞧。” 说着,冯瑶便站起身,甩了甩刚刚被捏的手,引着叶桑便往内室走,两个丫头自然跟了上去。 一入内室,冯瑶接了叶桑的眼神示意,便挥了挥手将里头伺候的几个人全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同自己亲近的几个丫头。 “桑儿,他们都走了,你说吧。” 冯瑶方才看着姜杞草,忆起上次叶桑同自己说的缺个照顾饮食起居的,就已经猜测出了几分,只是还不能确定。 叶桑目光四下探寻,随便寻了把椅子落座,身子稍稍往后靠了靠,递了个眼色给姜杞草,悠悠说道:“这是从前我亲自带出来的人,于医药上并不比我差,你怀孕期间就让她留下,处处看顾着,我也放心。” 忽的被点到,姜杞草星眸微抬,上前一步朝着冯瑶恭恭敬敬福了一礼,“奴婢姜杞草,见过冯小姐。” 不待冯瑶说话,叶桑便又扫视一圈,选了个身量与姜杞草差不多的丫头,指了一下,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先是一愣,很快便迈着碎步上前,福身道:“回少夫人,奴婢魏宁。” 在冯瑶的目光下,叶桑又将她与姜杞草对比了一番,心下确认之后才再次开口,这次却是对着冯瑶说的,“就她吧,让她俩把衣裳换了,魏宁跟我回将军府,她就留在这儿伺候。” 这话一出,魏宁似乎还有些不愿意,顿时便低呼一声,抬眼朝冯瑶看了过去。 见状,知道这是冯瑶身边伺候的丫头,肯定是舍不得离开的,笑道:“你怕什么,等你们主子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了,就叫你回来了。” 第517章 兴师问罪 “是是是……” 几人吃痛,一听说要他们的小命,霎时就腿也不哆嗦了,说话也利索了,起身被推搡着往巷子外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在南街上,叶桑是半点面子也不打算给云凌天留。 不多时,到了太子府外,守门的几个侍卫远远的就瞧见七八个人走了过来,好像还押着四名男子。 到了跟前,叶桑淡淡刮了一眼冬九,随即便瞧着她上前递了腰牌过去,“我们是将军府的,速去通禀太子妃,我们少夫人要见她。” 似乎是料到人会拒绝,还未等侍卫开口,叶桑便又语调悠悠,补了几句,“瞧见这四个了么,劳你知会太子妃一声,派人来做这起子腌臜事,也不必把太子府的腰牌挂在身上那样显眼。” 侍卫闻言,目光循着叶桑所说望去,看了看那四个被绑着的人,愣了片刻过后,终是点头哈腰地应下,转身入府通报去了。 在中堂,偏厅内。 许碧清正与云凌天用着午膳,今儿好容易逮着一回人,便叫留下一道用膳。 才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就听见外头急匆匆的脚步声,许碧清不由得眉头一皱,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眨眼间,方才那名侍卫就已经走了进来,到门口时才稍稍放缓了脚步,“娘娘,姬少夫人这会子在咱们府外头等着要见您,还绑了四个人,口口声声说什么太子府的腰牌……” 这么不怎么清楚的几句话下来,许碧清顿时就有些懵逼,“什么腰牌?好么央儿的,她来做什么?” 见侍卫支支吾吾的样子,想来此事他也不知道,再看身旁的云凌天,整个人忽然就不自在了起来,许碧清霎时反应了过来。 瞥了一眼云凌天,语气并不怎么好,“就说我不在。” “这……”侍卫听了,面上顿时显现出来些许难色,想起来叶桑那来势汹汹,势在必得的样子,又瑟缩着补充道:“那腰牌好像是姬少夫人绑的那四个人身上的,若是不见,只怕不太好吧。” 此言一出,许碧清反倒有些愠怒起来,刮了一眼云凌天,语气冷冷的,“既是殿下派的人,那这叶桑便由您去见吧。” 话是如此说,可语气之中却是半点商量的意思也无,搁下筷子,许碧清起身就往在中堂的屏风后头走去。 瞧着情势不对,主子面色也不怎么好,应淑容察言观色,忙搬了把椅子放在了屏风后头。 许碧清抬手拢了拢鬓发,落座之后,凤眸微垂,眼底却是划过一抹厌烦。 云凌天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坐在主位上,心中却忐忑不安着,不多时,外头就已经有了动静。 紧接着,叶桑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步履款款,雍容不迫,倒是一点异色也无。 看着这丫头进这太子府如入无人之地一般,云凌天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角,心下却不觉犯了怯,面上还是强装镇定,“少夫人这是?” “见过太子殿下。”今儿她虽是来兴师问罪的,却也并没失了礼数,免得叫人捏了把柄,说她不敬,于礼不合。 微福了福,自顾自站直了身子,叶桑也不欲同他兜圈子,一抬手,秦辰就将四人带了进来,在腿弯处一踢,迫着几人跪下。 “殿下可认识这几个人?” 叶桑语调轻微,尾音上扬,带了几分玩味似的,只淡淡扫了一眼云凌天,随即目光就落在了地上跪着的四人身上。 四人见了云凌天,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认,相互对视着,这却让他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迟疑片刻,云凌天干笑一声,朝着叶桑说道:“自然不认识,这几人可是哪里得罪了少夫人,竟绑了来,不过……你将这四人带到我太子府,是何用意啊?” 哟,她还没说什么呢,云凌天反倒先开始了。 叶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也并不恼,只觉得这人头脑的确不怎么清楚,难怪能被许碧清当枪使。 不紧不慢地上前几步,走到左侧的位子旁落座,整个人悠然自得,似乎毫不把自己当客人,“是何用意?太子爷觉得我是何用意?” 将问题反抛回给了云凌天,叶桑侧过脸看了看秦辰,秦辰便上前不知从哪里摸出来那四块腰牌,早绑在了一起,递给了她。 接过腰牌,叶桑十分随意地拿在手上把玩,故意像打快板一般,将四块牌子晃得铛铛作响。 这一举动自然引来了云凌天的注意,就连屏风后头的许碧清亦是竖起了耳朵听外头的动静,透过侧边的空隙往在中堂看。 看见她手上的几块腰牌上的“太子府”三字,云凌天霎时心内一惊,这腰牌怎么到了她手里…… 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四人,袖子下的手不觉攥了起来,“少夫人的用意本宫如何知晓,只是这几个人,本宫确实没见过。” 他既这么说了,可是正应了叶桑的心思,瞧着人傻愣愣的模样,叶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殿下既然不认识,我也不必要给他们留一线了,那便请殿下您亲自派人将这几个登徒子扭送官府吧。” 这话是摆明了的挑衅,让他亲自把自己派出去的人抓去见官,这不是打他的脸么? “这、只怕不妥吧?他们犯了什么错,自有顺天府的人管……”云凌天坐在那里皮笑肉不笑,只觉手脚无处安放,尴尬得很。 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推脱,叶桑简直要被他蠢笑了,屏风后头的许碧清更是气急,一个激动抬手间不慎将桌上的瓷杯拂倒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格外清脆。 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叶桑杏眸微眯,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屏风后头有人,不用想就知道是许碧清。 “糊涂东西,这可是殿下最喜欢的建盏!” 补救的声音及时响起,云凌天自是松了一口气,可这自然瞒不过叶桑。 许碧清不肯出来见她,她也乐得在这儿欺负云凌天,反正他们俩夫妻一体,不管谁丢脸,也都丢的是太子府的脸。 于是便装作毫未发觉,只是笑了一笑,继续同云凌天说话,“我带着丫头在街上闲转,这几个登徒子欲行不轨,胆大妄为,若非我出门时带了侍卫,还不知要怎样呢。太子爷倒是说说,将他们扭送官府有何不妥?” 这么一番话下来,噎得云凌天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好,叶桑一展攻势,话并不停,“我跟前人手并不够,正巧路过您这儿,这些人又与太子府无关,那便请太子爷派人帮忙,也算是,惩恶扬善。” 最后四个字叶桑咬得极重,眉头一挑,直勾勾地望着云凌天,颇有几分讽刺意味。 若是应了,自己派人将自己人送入大牢,在叶桑那儿便是吃了大大的瘪,丢尽颜面; 若是不应,她手上拿着那四块太子府的腰牌,身后那几个侍卫今天便能直接带着人离了这儿,直送顺天府。 到时候传出去,便是太子府的人青天白日的欲行不轨,猥亵妇女,颜面扫地。 这不管怎么选都是颜面尽失的事情,今日叶桑就是来给自己难堪的。 想到这里,云凌天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不知所措之时,屏风后头却忽然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应淑容。 快步走到云凌天跟前,应淑容无视掉叶桑的存在,附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两害相较取其轻,两害相较取其轻…… 几句话下来,云凌天眉头紧锁,心下喃喃念叨着这一句,脸色较之方才更差了些,大手一挥便吩咐两边的侍卫,“来人,把这几个登徒子押下去,扭送顺天府。” 他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这副滑稽模样看得叶桑心中暗爽,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轻轻“哎呀”了一声,叶桑缓缓站起身,还故意拍了拍衣裳,仿佛这太子府的椅子脏了她的衣裳一般。 这一举动将云凌天气得不轻,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到了嘴边的咒骂却只能是生生咽到肚子里。 云凌天尚且如此,屏风后头的许碧清自是更不必说了,叶桑甚至都能想象得出她那狗屎般的脸色。 又毫不避讳地盯着云凌天看了好一会子,欣赏够了他这幅气急败坏又只能尽力隐忍的样子,叶桑身心俱舒,语气也微扬着,“太子殿下果然深明大义,如此惩恶扬善,为民除害之举,若是太子妃知道了,可定是要好好儿赞您一番的。” 忽然被点到,又是这么一句话,屏风后头的许碧清顿时便忍不住了,毫不顾忌地抬手将桌上茶盏悉数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格外叫人清明。 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叶桑也懒怠再与她计较。 朝屏风后头刮了一眼,只充作不知,朝云凌天微福了福,“好了,此事已了,我先回府了。” 说完,叶桑勾唇一笑,眉尖上扬,眼中的得意遮掩不住,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带着人出了太子府,看着外头日头高悬,街上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只觉浑身舒畅,身子也不乏了,当真快意! 第518章 气急晕倒 方才跟着叶桑一道进去的,全程魏宁都看在眼里,不得不感慨这位将军府少夫人的厉害。 只是有些不解,虽不是自己该管的事,却因为好奇还是问出了口,“那四个登徒子既然确实是太子府的人,您为何不直接将他们押到顺天府?” 这话一出,叶桑侧过脸看向她,还未说话时,一旁的冬九就已经嗤笑出声,“直接将人送了去,哪有这般杀鸡儆猴,自己打自己脸的效果呢?” 跟在叶桑身边久了,冬九自然对这些事情看得明白,现下提起来,方才那堂堂国朝太子吃瘪的窘迫样子还在眼前似的,实在好笑。 只她不明白的一点是,叶桑如此行为,不止是为了给云凌天难堪,给一个教训,更是为了如今将军府在京城的处境着想。 皇帝削了姬长夜的部分职位,又将城北庄子上的税增了一重,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云世坤对将军府的打压。 “这些天咱们府上,里里外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不知谁的人,竟毫不回避地在府外转悠蹲点。” 说起来此事,叶桑仍然有些气愤,一见将军府失势,各处势力便都蠢蠢欲动,有的竟已马上到了要蹬鼻子上脸的地步,太子府便是其中一个。 冬九点点头表示肯定,双手叉腰,眉头上挑,亦是颇为畅快,长呼了一口气,“今儿给了他这么个教训,也叫他们知道知道,咱们将军府到什么时候也不是任人欺凌的!” 听着这话,叶桑也不言语,更不置可否,只是在冬九朝自己看过来时微微笑了笑,说了一句“走吧”,便抬脚往前走去。 冬九与魏宁跟了上去,二人垂首看着脚下的地面,心中所想各异,只默默跟在她身后,思忖许多。 却说叶桑走了之后,云凌天在主位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气冲冲地回了偏厅。 哪知才一过去,就看见一地狼籍,还有比他还要气冲冲的许碧清。 一想到方才叶桑的嚣张气焰,再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个蠢货,许碧清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张脸拉得老长,“殿下糊涂,这青天白日的,您什么时候派了这些人过去,妾身怎么丝毫不知?” 云凌天本来就在气头上,一回来又被许碧清没好脸色地训了一顿,自己也恼了,“本宫做事还须得通过太子妃么?” 这话一出,更是激怒了许碧清,她一直以来不过都是在利用云凌天,在心里哪里有对他这个太子的半分敬重,只不过是面上维持着礼仪和气,不想撕破脸皮罢了。 可眼下这个蠢货竟背着自己私自行事,干的事情又愚不可及,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柳眉倒竖,语气冷愤,“他们称您一声太子爷,您便觉得这天下仿佛已在囊中了吗?半点本事也无,担一个国朝太子的虚位,如此愚蠢糊涂,我再怎么帮着,又有什么用?!” 现在云世坤已经完全信任她,又早就有了废太子的意思,在众人眼中她这个太子妃也已经怀了皇嗣,如今的云凌天不过是一颗随时可弃的棋子罢了。 对一个棋子说话,自然也不必处处顾忌。 从前是根基不稳,不愿与他撕破脸皮,如今哪里还需看他的脸色,他既如此不识抬举,那她也没必要再作隐忍讨好。 “你、你……” 看着从前那个还算温婉的女子忽然就变了脸色,说出的话更是像一把把利刃一般直插进他心脏,云凌天一口气上不来,竟眼前一黑,往后倒了下去。 “太子殿下!” “殿下!” 随着厅内几个近身伺候的婢女小厮的惊呼声,许碧清一时也有些晃了阵脚,再怎么说这蠢货也是云世坤的亲子,若是出事了可不好。 迅速思索了一番,许碧清烦躁至极,却还是耐着性子吩咐下去,“传太医。” 看着被几个丫头搀起来抬到内室榻上的云凌天,许碧清眉头紧蹙,烦乱不已,抬脚自顾自出了门外。 到了外头,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许碧清心情才略好了些,听着里头传来的慌乱声音,还是很不满。 这废物可别在这个时候死了,坏了自己的好事。 “娘娘!” 正思忖着,一侧长廊内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呼,许碧清转身看去,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与北蛮联系通络的一个小厮。 见他不知何时到了府上,近前时,许碧清还有些愣怔,痴愣愣地接过他递来的信,呼吸也有些缓慢起来。 此刻周围并没什么人,只是有几个路过的婢女,都不近前,也不大碍事,许碧清并不避着她们。 如今这太子府早就是自己一手遮天的情势了,外头的人哪怕安插了眼线进来,她也从来觉得掀不起什么风浪,并不在意。 大致看完信上内容,许碧清顿时觉得有些头疼,太阳穴里头抽搐了一下,叫她眉头顿时紧蹙起来。 沉吟半晌,见小厮还在等着自己说话,许碧清略想了想便上前一步,稍稍压低了声音,“此事且先搁下,孩子出生哪里就有那么快了,只怕还要好些日子要耗呢。” 闻言,小厮也并不多问,点头应了之后,四下望了望,见并没有可疑的人,才转身进了廊内,没走多远就一跃出了墙外,不知所踪了。 待人走后,许碧清就近走进了一个房间里头,取了个火折子,点燃之后将那封信烧了,又叫应淑容收拾了纸灰,才安了心。 北蛮的那些人竟然如此心急,只不过自己发了话,想必那边也不会过于放肆,提前行动。 回到偏厅时,见宫里的张太医已经到了,正守在榻边为云凌天把脉。 许碧清正要上前去内室,却忽然被应淑容拦下,随即她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娘娘,如今太子殿下晕倒了,张太医医术高湛,定能看出来原因,此事若是皇上知道了,会不会……” 经她这么一提醒,许碧清才猛然发觉这个问题,都是那个蠢货,叫她一时气急没有顾及到此事。 然而聪明如许碧清,她很快便想出来了应对之策,眼前一亮,刮了一眼身旁的应淑容,胸有成竹地走了进去。 款款走到榻边,一脸担忧地看着榻上的云凌天,见他还未苏醒,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十分关切地问道:“张太医,殿下怎样了?方才有丫头于我顶了两句嘴,殿下作势便要责罚,谁知那丫头竟反呛了他两句,这才给殿下气得不轻……” 趁他还没醒,这么一番说辞下来,旁人听了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如今她身怀有孕,换做哪家的夫君不是宠着爱着,生怕受了半点委屈,为此大发脾气自然是正常的。 且这么一说,传到了皇上耳里,也是个夫妻伉俪情深的景儿,就算是云凌天醒了,木已成舟,他总不可能蠢得跑到皇上面前说此事并非如此,舍了在皇上心中那个关心妻子的美名。 张太医双眼半眯,似乎并没仔细听她的话,三根手指搭在脉上,神情有些复杂,看得一旁的许碧清心里有些忐忑,生怕被其戳破。 片刻过后,张太医挪开了手,又上前小心翼翼地翻看了云凌天的眼睑,确认之后才扭过头禀报,“回娘娘,殿下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待微臣开些药,好生煎了服下就是。” 闻人言入耳,许碧清顿时松了一口气,面上却装作一幅紧张担心模样,追问道:“那张太医,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能醒?” “瞧着脉象,半个时辰便可醒了。” 张太医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旁,站在桌边提笔落字,须臾时,便写好了一张药方,抬手递给了在一旁候着的应淑容。 接过药方,应淑容细细看了看每味药,却是多留了个心眼,并未叫人直接拿去抓药煎药,反而是将药方折了,揣入自己袖中。 “殿下无碍,喝了药便可好了,太子妃不必着急,免得动了胎气,皇上前几日才吩咐了微臣,叫着重照顾您的身子,一丝差错也不能出的。” 说着,张太医收拾好了药箱,又瞧了瞧云凌天,才复又开了口,“微臣先行告退了。” “好,送张太医。” 看着丫头将人送了出去,许碧清一回身就见着应淑容凑了过来,“娘娘,还是到外头找人先看看这方子吧,若是开得不是方才他说的那样,只怕张太医回去还要同皇上说什么。” 这她倒是没有想到,许碧清恍然醒悟的同时,不由得向应淑容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这丫头要是放在小说里,那可就是最强助攻了,有这么个机灵人在身边,她对未来的筹划也多了几分信心。 如此想着,许碧清勾唇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们姐妹二人都是大功臣,以后我定不会亏待了应家。” “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应淑容说着,脸上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的,拿着药方便亲自出府去寻妥善的医馆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扭过头瞧了瞧还没醒的云凌天,许碧清抬手揉了揉颞颥,今日之事实在太过突然,当真叫她也有些措手不及了。 第519章 安胎之药 这也再一次提醒了她,姬家绝对会是自己以后临朝称制路上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许碧清脸色一沉,眼中划过一抹狠厉之色,对后头的计划又多了些旁的安排。 与此同时,叶桑才走到正街上,因着心情好,便慢悠悠地在街上转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兰枝坊附近。 眼瞧着前头就是许碧清的兰枝坊了,云凌天敢怒不敢言,憋得面颊发红的画面和许碧清气急败坏摔杯子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脑海中。 想着想着,叶桑又是一阵好笑,眼角余光忽的瞥见有几个提着药箱的人结伴进了兰枝坊,脸上笑容霎时一僵。 顺着主子的目光看去,冬九也瞧见了那几个大夫,显出几分不解,小声嘀咕着,“几个大男人,上胭脂铺做什么?” 叶桑的注意力却全然在那几人的身份上,其中一个自己是见过的,似乎是北边昭草堂的坐堂大夫林大夫。 若说是许碧清病了,就算请宫外的大夫,那怎么也应该是去太子府上医治,况且这一去就是三四个大夫,属实奇怪。 思及如此,叶桑眸中闪过一丝怀疑,当机立断,将秦辰唤了过来,“兰枝坊后头通着一个院子,你悄悄儿进去看看,若是有什么发现,立刻来回我。” “是。”秦辰抱拳应下,走了几步,纵身一跃便没了人影。 看着他消失在墙边,叶桑四下望了望,就近寻了个茶摊坐下,随便点了一壶乌龙茶,吃茶候着。 秦辰很快便进了墙内,观望了好一会儿才跳进了院子里,这是一处极大的院子。 沿着一条小径往前走,快要走到堂屋外时,隐隐约约听见前边有几个人的脚步声,他悄然躲在灌木丛后头,定睛一看,正是刚才那几个大夫。 叶桑的猜测果然不错,这几个大夫原来是进后通的院子来给谁瞧病医治的。 待几人进去之后,秦辰仔细瞧了瞧,见堂屋门口守着五六个侍卫,人高马大的,那身量气场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之人。 看管得如此之严,这里头到底是什么人? 大白天的,瞧这阵仗,外头定还有更多侍卫守着,这堂屋是进不去了,秦辰只好从其他地方着手。 依着习惯在院内一些较为隐秘的角落搜寻起来,没找几处就已经有了发现,一棵桂花树下的土颜色有些不对劲。 察觉到颜色有异,秦辰立刻上前查看,果然,这土是被人刚翻过的。 随手折了个树枝子,将微湿的土块扒拉开来,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堆药渣子,摸着似乎还有些余热,想来是不久前刚刚埋进去的。 秦辰攸地机警了起来,四下看了看,见并没什么人,遂迅速从袖中拿出一块素白帕子,抓了一把药渣包了进去。 包好之后才欲将土填平,却听得前边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察觉到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秦辰不欲多做纠缠,随手扔了树枝子,纵身一跃就翻到了墙外。 追过来的人正是苏严,还没到桂花树下时,就看着人翻墙跑了,知道此时去追也是枉然,便干脆放弃了。 这会子站在树下,看着这刚被人翻过的土壤,苏严脸上血色尽失,阴鸷的眸子中含着些许惊惧。 盯着那药渣子看了好一会儿,苏严回过神来,几乎是想也没想便转身直往院子外跑,此事必须立即禀报太子妃。 茶摊上,叶桑与两个丫头对面而坐,她坐着实在无聊,便拉了她俩陪自己喝茶闲谝,一片岁月静好。 秦辰出了院子之后,脚步便放得极轻,面上也是故意装作一幅云淡风轻,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旁人看着他这样悠闲,自然不会觉得此人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在街市上缓步穿行,没多远就走到了茶摊上,因叶桑她们坐得靠里,并不怎么显眼。 “主子。” 听见秦辰的声音,叶桑手上动作一顿,轻轻将茶盏搁在茶盘上,侧脸看向他,“可有什么发现?” 话才问出口,面前就已经多了一个小布包,叶桑秉了口气,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将其打开,拿到鼻下细闻。 这么一闻,叶桑脸色登时一变,又挑着捏起几个大块儿些的药渣,辨认起来。 女贞子、黄芩、旱莲草…… 这些从药渣里能辨认出来的,几乎全部都是安胎养神的中药。 “这是从哪儿发现的?” 顶着叶桑诧异的目光,秦辰微微低头,语气平静,“院子里头,一棵桂花树下,那桂花如今还有些香气,埋在底下许就是为了掩盖药渣气味。” 顿了顿,又将方才自己在院子里的所见悉数说给了叶桑。 细细听下来,叶桑基本上已经有了判断,早些天就听闻太子妃有孕,可她看着那许碧清倒也并不像身怀六甲的样子,如今看来,怀孕的或许根本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将药渣重新包好,交到了冬九手上,叶桑此刻心情起起落落的,悠闲不复,只余下了震惊和怀疑。 在茶摊上坐了许久,叶桑才堪堪回过神来,只是还有些恍惚,扬手将秦辰招到了身边,用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等晚些时候,专选个昭草堂人多的时候去,看能不能从林大夫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是。” 看秦辰要走,末了叶桑又补了一句,“千万仔细着些,刚才既已经被发现了,就没那么安全了,提防着有人跟踪。” “是,主子放心。” 后头这几句冬九和魏宁都是听见了的,瞧着这个架势,只怕此次并非小事,几人的面色都有些沉凝起来。 秦辰走了,叶桑也不欲再待在外头,起身便带着两个丫头回将军府。 因一早让轿夫回去了,却没料到后头发生的这一系列事,叶桑也懒怠再叫冬九去外头雇轿子,便拖着一身疲惫走回了府上。 进了府内,一路回了淮南院,才一进去就迎面遇上了姬长夜。 叶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一个臂弯拥住,下巴抵在他肩上,有点突然,“怎么啦?” “今日好在是你带了人,不然就那四个人,你和冬九可怎么对付得了。” 姬长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压制着心里的火气,竟还隐隐有些委屈。 知道让他担心了,却也没想到今儿的事那么快就传到了姬长夜这里,叶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京中情势如何我自是清楚的,若没带人,也不会贸然进巷子里。” “好了好了——” 从他的怀里轻挣出来,叶桑扬起一抹粲然的笑容,十分顺手地为他系好领口的一颗子母扣。 拉着人进了房内,直入内室,二人挨着坐在桌边,叶桑禀退了左右,只留下了角梅和冬九。 “把东西拿出来。” 叶桑淡淡吩咐了一声,冬九应声后,取出了那个小布包,打开之后双手奉上,展现在几人面前。 姬长夜和角梅的目光一刹那便被吸引了过去,看着那帕子里的药渣,齐齐皱眉。 不待人开口问,叶桑就自顾自说了起来,“这是在兰枝坊后通的院子里发现的,都是些安胎的药。” “安胎的药?” 说到此处,姬长夜方反应过来不对劲,凑近药渣又闻了闻,十分狐疑地看向叶桑。 “原是今儿路过兰枝坊时,瞧见有几个大夫一起进去了,才觉得有问题,特意叫秦辰去后院探了的。” 叶桑解释着起因经过,神情专注,时不时看一眼冬九,“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如今许碧清不是正怀着孕吗,可自从她嫁进太子府后,便再没有去铺子里照看的理儿……” 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姬长夜就已经懂了,叶桑的意思,是这怀孕的或许并非许碧清。 并非许碧清?! 思及此处,姬长夜眼睛不觉睁大了几分,眸中诧色十分明显,“那这可不止是欺君之罪了。” 欺君罔上,混淆皇家血脉,许碧清还不知要借着这孩子做些什么事,细思极恐,二人都不敢继续往下想。 沉吟半晌,叶桑偏过头扫了一眼冬九,“把那东西好生存着,日后指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看着人收拾了药渣,角梅虽不知此事细节,却也听得出来其中的要紧,显然,若是揭露出来,只怕是要惊天动地的。 半晌午就这么过去,眼看着日落西山,念起叶桑定还未用膳,方才她一回来,角梅就已经让朱颜去厨房传膳了。 这会子禀退了伺候的人,想来膳食已经备好了,角梅遂斟了一盏茶奉了过去,“少夫人,晚膳已经备好了,您看是在房里用还是在花厅?” “就在这儿吧。” 接过茶盏,轻呷了一口茶水,稳住了情绪之后,叶桑才稍舒一口气,懒懒地靠在了椅背上,斜视着姬长夜。 一手端着茶盏,一手轻轻在桌面敲打着,放轻松了许多,“我已经叫他去昭草堂问了,好歹也能问出几句来。” 听了这话,姬长夜微微点头,浑身透着一种威压。 此事到底如何,是否如他们所猜想的那样,便要看秦辰回来之后怎么说了。 第520章 幡然醒悟 一顿饭用得并不安闲,二人心中无不关切事情真相。 姬长夜拿公勺舀了一颗翡翠玉子烧,小心放到叶桑面前的小瓷碗里。 看她神情恹恹,没有吃饭的心思,又联想起数日以来叶桑脸上都没个高兴,他自然心疼。 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瞧叶桑低着头,拿着筷子在碗中乱搅,显然是心神俱乱,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姬长夜才决定缄默不言,叶桑却蓦地开了口,“咱们如今处境愈发难了,我怕……” 皱着眉头看向眼前人,叶桑搁下筷子,满桌的菜肴十分丰盛,可她却半点食欲也没有。 知道叶桑担心的是什么,姬长夜也放下筷子,屏息静气,片刻之后拉过了叶桑的手轻拍,“当年姬家男丁被害之事,爷爷和母亲不是不知其中缘由,一直隐忍至今,若是他们太过分,我们姬家自也不会任人欺凌。” “所以,咱们不必怕。” 说着,姬长夜将人儿拥入怀中,轻按着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抚着叶桑柔顺又颇有光泽的青丝,安慰着。 内室此刻一片温馨静好,说起来从前的事情,叶桑虽了解不多,可这么几句听下来,也安心了不少。 只觉得心里头空着的一块忽然被填补了似的,靠在姬长夜怀里,隔着衣衫传来他的体温,这份温暖让她整个人都平缓了下来。 因为心里头安定了,叶桑靠着靠着就生出了几分困意,正要在他怀中昏然睡去时,外头忽然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角梅率先走了进来,后头跟着的便是秦辰,“主子。” 他一进来,姬长夜便禀退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只留下了几个近身伺候的。 一见秦辰回来了,叶桑才刚有了的困意瞬间消失不见,直了身子端坐着,整个人也有些紧张了起来,“如何了?” 秦辰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冷寂,抱拳道:“回主子,那院子里的确住了一位有孕的妇人,林大夫说,是兰枝坊霍掌柜的妻子。” 后头的话且不论,前面那句一出来,叶桑与姬长夜俱是身子一震,眸子也不由自主深了深。 竟然真的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这怀孕的根本不是许碧清。 姬长夜还是有些不确定,他不信许碧清敢做这样冒险的事情,她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商人之家出来的女子,皇家大事,怎敢混淆? 想着,心里的话就说了出来,“或许……真的是掌柜的妻子?” “不会。” 姬长夜的猜测才一出口,就被叶桑直接否定掉了,“且不说那林大夫如何见过霍掌柜的家人,就算是这么论,他区区一个掌柜而已,雇佣而来,为主做事,如何有权叫他妻子住在兰枝坊的院子?” 叶桑分析得头头是道,倒是将姬长夜方才没想到的都提了出来。 姬长夜颇有几分茅塞顿开之感,一拍大腿,肯定道:“桑儿说得很是,是我想岔了。” 自始至终,秦辰站在那里的表情都是内敛而幽冷的,听着两个主子商讨议论,他心中也跟着想,只觉得此事的确蹊跷,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叶桑心中计算着时日,距离许碧清传出怀孕的消息也有数月了,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 想着想着,脑子里一个激灵,急忙抬头看向秦辰,“你走的时候既被发现了,他们定会加倍注意,后头的事也更不好办,多派些人手暗中保护林大夫,万不能叫他出了差错。” 杀人灭口的事情是常有的,更何况许碧清既然决心下这一步险棋,就不可能没有留好后路,这种时候秦辰去了昭草堂,虽说目前没有被人发现。 可谁敢担保一个万一呢……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秦辰也很快明白过来了叶桑的意思,躬身应了之后,见主子再没别的吩咐,便退下了。 彼时,太子府。 房内只有苏严与许碧清二人,一站一座,神情严肃。 “当真?” “是,属下亲眼看见那人跃墙跑了,只是到跟前时已经来不及去追了。” 话一出口,察觉到许碧清周身的气压都降了不少,苏严面色紧张,急忙跪地,抱拳请罪,“属下无能,请娘娘责罚。” “此事与你无关。” 许碧清心里清楚得很,何况苏严一直都忠于自己,此事也并非他可预料,哪里有怪罪他的道理? 只是想到被人察觉了异样,许碧清心中是既惊惧又疑惑,狐疑问道:“好端端的,那人是今儿忽然来的,还是早前就发现有不对劲?” 苏严几乎是想也没想,她一问便十分笃定地开了口,摇了摇头,“以前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咱们的院子一向隐蔽,外人大概都是不知的。” 这么一来,就轮到了许碧清想不通。 以前都没有什么不对劲,既没人盯梢,又没人去铺子里试探,那今日怎么忽然来了人,还那样精准地发觉问题,带走了药渣。 许碧清眉头紧锁,手上捏着杯盏的力道也大了几分,墨瞳幽深,怎么也想不明白。 冗长的安静过后,外头忽的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叩——” 刮了一眼苏严,待他躲到屏风后头了,许碧清才扬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了应淑容熟悉而略带激动的声音,“娘娘,太子爷醒了!” “醒了就醒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许碧清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往外走。 她心下本就对云凌天很是不满,这会儿脑子里又全都是假孕可能被发现一事,烦乱不堪。 推开了门,门外的应淑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见人出来了,声音比刚才小了些,“爷才醒,这会儿正闹着要进宫见皇上呢。” 闻言,许碧清抬头望天,见此时天色已晚,夜幕低垂,心里头更加不平静起来,“都这时候了,宫门早已落钥,他进哪门子的宫。” 语气颇为不满,说完便抬脚往偏厅内室走去,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云凌天愤懑不平的声音,“你们如今竟都同她一体,这儿还是不是太子府了?!” 这话几乎是歇斯底里喊出来的,云凌天甩着衣袖,将婢女端过来的药碗打翻在地,婢女小厮们跪了一地,却都是拦着他。 “这儿当然是太子府,殿下这么闹是要做什么?” 许碧清尾音上扬,狭长的眸子半眯,拂袖走了进来,边走边说着,“白天里张太医已经来过了,如今宫内宫外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是因着妾身被下人顶撞,斥责下人时又被其出言反驳,爱妻心切才气得晕了过去。” “难道殿下要到众人面前称事实并非如此,而是我这个做太子妃的气着了您?” 一句一句地说下来,许碧清的声音落入耳中,云凌天再怎么愚笨也已经回过了神来,知道她这话实际上是在威胁自己。 可是细一想,许碧清这个孩子父皇可是十分看重的,今日传出去的若是“爱妻心切”,那在云世坤眼中肯定更好一些,若不是,以如今他对许碧清的宠信,只怕自己这个太子都算不得什么。 丝毫不顾云凌天怎样,许碧清说完那番话便自顾自地落座,接过婢女奉上的茶盏,慢悠悠地喝起了茶。 半晌,见云凌天终于安分了下来,搁下茶盖,抬眸不经意似的扫了他一眼,语调悠悠,“怎么,想明白了?” 云凌天没有作声,宽大的袖袍下双拳紧攥,垂眸努力隐忍着。 可在许碧清这里,到了现在他怎么想已经并不重要了,否则自己今日也不会直接摊牌。 将人的神情瞧在眼里,许碧清只觉得可笑,浅啜了一口茶水,缓缓放下茶盏,方道:“殿下果然是聪明人。我既嫁进了这太子府,咱们的荣辱本就为一体,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罢了,殿下若是肯好好配合,妾身自然也不会慢待了您。” 哄小孩似的话出口,许碧清自己也觉得没有必要,可话说都说了,便就这样吧。 想到这里,也不管云凌天怎样,扶桌而起,迈步缓缓往外走,步态雍容,气场十足,仿佛此刻就已经成了这昊国的女帝一般。 望着许碧清离去的背影,云凌天瘫坐在榻上,痴愣愣地盯着榻边垂下来的锦帐流苏,思绪万千。 前些日子许碧清会见朝中大臣时,云凌天虽知道却也不过觉得她那是在帮自己联络人脉。 那时她待自己尚是尊着敬着,服侍讨好的,故而弄权种种,反正他也没多大兴趣,就自顾狭妓取乐,随她去了。 如今许碧清一下子变了态度,才叫他幡然醒悟,方觉为时已晚,这太子府名为太子府,可上上下下早已经都是这位太子妃的了。 出了厅外,一阵晚风拂面,卷着刚从枝上掉落的几片海棠花瓣在空中打了个转儿。 到底是春寒料峭,许碧清被冷了一下,微缩了缩,偏头看向应淑容,“你下去瞧瞧,看还有哪处院子合适,带人悄悄把你妹妹接过去,铺子后通的院子今儿已经被人发现了,再不能住着了。” 第521章 兴越府事 虽不知原因,但主子的事从来都不是他们做下人的可以多问的。 应淑容颔首应下,看如今这般周折,难免念及日后之事,心中惴惴,终是忍不住弱弱地问了一句,“娘娘,咱们这事一定能成吗?” 话才出口,就被许碧清冷冷刮了一眼,“乱说什么话,此事若不成,咱们可都要掉脑袋的!” 见她急了,应淑容连忙低头,满口慌张,“是,奴婢知道了,往后再也不说了。” 瞧着许碧清转过身去,再无别的吩咐,她才心内怯怯地退下了。 …… 平静的日子过了许久,天气渐热,新政施行,原本还算安宁的昊国上下顿时暗流汹涌起来。 才用过早膳,因昨夜睡到半夜忽然被冷醒,并未睡好,叶桑身上还带着点起床气,眼睛瞧着跟睁不开似的。 “虽入了夏,到底还没到热的时候,还是将神锦衾盖着吧,免得夜里冷。” 递了盏茶过去,看着主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角梅是既无奈又担心。 “少夫人,周小姐来了。” 朱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满打满算在将军府也待了快一年了,她已对常来的这些个有了印象。 将周兮月迎了进来,朱颜便快步往茶房端茶去了。 叶桑浅啜了一口茶水,茶盏捧在手上,感受着盏壁传来的温热,笑得亲近,也不起身相迎,只是坐在那儿叫她也坐。 望着周兮月落座后,她才盈盈笑道:“今儿是怎么了,一大早的来我这儿,瞧你这一脸喜气儿,可是有什么好事?” 房里头伺候的几个丫头此时也围了上来,各自静默地站在四周,听着这俩人说话,不时面面相觑。 “自然是好事了,我姐姐昨儿彻底和离了,今天就打算搬出去。” 不待叶桑问,周兮月便又添了一句,“我是路过就想着来知会你一声,待会儿还要赶去帮忙呢。” 未曾料到此事竟进行得这样顺利,叶桑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想明白了之后面上才又多了几分喜色,“这倒是天大的好事了……尽快搬出去也好,只是她现下住哪里?” “同我母亲住。” 闻言,叶桑淡淡“嗯”了一声,不久眉心微低,若有所思。 谈起她姐姐的事情,如今能彻底和离委实不易,念及先前在府上她夫家人如何欺负看低,哪怕到了现在,周兮月和叶桑还是心中愤愤的。 又说了会子话,送走了周兮月,叶桑将伺候的人都谴了出去,独自在房内坐着习字。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 六部议事,昨日大臣们就将各自的折子递了上去,这会儿为着朝政争论起来,云世坤也只是听着,并没什么心思去管。 “赣南一事,请皇上定夺——” 底下传来大臣们整齐的声音,云世坤现下昏昏沉沉的,忽的被这么一声拉回了现实,回过神来还有些恍惚。 看出云世坤不在状态,身旁的李公公忙上前弯腰附耳,将方才众朝臣所议论的简单复述了一遍。 听完这些,云世坤也没什么头绪,揉了揉颞颥,抬眼向下看去,一眼扫到了站在最前头的几位宰辅大臣。 立时眼中精光一轮,大手一挥,拍板道:“此事就交给张相和李相吧,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殿上的目光在一瞬间都聚集到了张李二人身上,其中一些大臣面色如土,低落得是直摇头,这赣南之事,牵涉甚广,关乎百姓民生,到了皇上这儿就成了“不是什么大事了”。 群臣面面相觑,心中虽有不满,面上却也并不敢说什么,只是各自都已经有了定见和打算。 如今的昊国朝堂,早已是混沌一片了。 “是,微臣遵旨。” 张大人与李大人一同出列,恭恭敬敬拜了下去,直起身后又相互对视了一眼。 回头看了看,见身后众臣一时也无要奏事的,张大人遂朗声禀道:“皇上,还有一事,要请您圣躬亲断。” 好容易摆平了一件,一听还有要事,云世坤不免头疼,耐着性子发问,“卿还有何事?” 张大人环顾四周,像是在做心理准备一般,静默半晌才又上前一步言事,“今春兴越府早有暴动,时至今日,已经有七八道折子呈进禁中,言及兴越府有人揭竿为旗,叛乱造反,已成阵势,请求朝廷出兵镇压。” 暴动?! 造反?! 这话一出,朝堂上顿时是一片哗然,造反自古起来都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兴越府又是近两年来地方功绩名列前茅的府城,怎么这般大事,今春便发生了,如今快要入夏了才拿到朝上来说? 有人这么想,自然就有人站出来,“臣有一言,请陛下和诸位同僚在此议上一议。” 云世坤很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角,面前的垂旒挡住了他的面容,因此底下的群臣自是看不清他的神情的。 见皇上没有制止,站出来那位也不再顾忌,出列上前,将笏板举到齐眉处,扬了声音,说道:“造反重罪,稍有不慎便有覆国之危,自古以来都是天大的事情,若按张大人所说,兴越府已然递了七八道折子上来,并无渎职失察之事,那便是禁中内臣失察。” 禁中内臣? 这话针对的意味强极了,包括张大人在内的几个朝臣无不是在一瞬间将目光投向了此人。 不过几个眼神的来回之间,就已经有朝臣又站了出来反驳,“今春之时不过是小规模的暴动,未成气候,到底程度轻微,又怎么会拿到朝上来说?” “宋大人这话便不对了,既已有了暴动,便应该考虑到造反之事,只因为是暴动便忽略不报,这不是失察渎职,难道是早有预谋,刻意延报?” “王大人慎言!” 刻意延报四个字一出来,矛盾顿时升级,前头若说还只是渎职失察之罪,后头这个早有预谋,便是有了通敌的嫌疑了。 朝堂之上总是这般,许多时候事情并不大,但一群人争着吵着,无数种说法便也延伸出了无数种可能的罪名。 看着朝臣们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不仅云世坤头疼,提出此事的张大人亦是烦躁起来。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到底也争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张大人终于按捺不住了,回头冷冷刮了一眼争吵的众臣,扬高声音盖过了他们,“兴越府的官员若说有罪,至多也不过是个治理无方之罪,关于造反一事,才出现了苗头巡抚就已经报了上来,禁中在此事上也一直是紧跟关注,不曾慢怠轻视。” 宰辅大臣这么一番话下来,其余百官也不好再说什么,殿上霎时鸦雀无声。 见众人都噤了声,张大人才长呼一口气,就此事又提起了话头,目光仍是直直望向座上的皇帝,“前情什么都不重要,为今之计,要紧的是选出可用的将才,领兵前往兴越府镇压叛乱造反之众。” 到底是宰辅大臣,自然清楚敌人当前,计较前面的那些原因,在自己人里面挑刺找事,却忽略了迫在眉睫,一触即发的战事,是多不明智的行为。 他的话十分在理,自然没有人反对,一时之间,百官面面相觑,目光都集中在了云世坤身上,等候着他定人选。 其他的事情引不起他情绪起伏,但造反毕竟不是寻常小事,云世坤也在此时警惕了起来。 在心内将可用人选盘算了个遍,终究是定不下来,“那众卿以为,派谁去合适?” 云世坤的问题一抛出来,就轮到底下的群臣争论不休了。 说谁的都有,只是在提到姬长夜时,争论声才堪堪消失,殿上安静了不少。 姬长夜忽然被提名,还是有些懵的,但一想到近些天以来,姬家都处在被打压的情势里,对兴越府平反之事,想也知道并不会落在他头上。 果不其然,云世坤还没开口呢,前头几排朱紫衣的大臣之中,就有人站出来反对,定睛一看,正是陆大人。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不妥,姬家虽然是武将世家,可去年已将姬老将军派去了边疆驻守,姬大人到底年纪尚轻,又没有历过造反叛乱,绝非最佳人选。” 此言一出,一时间也没有反对的,却也没有赞同的,因陆大人是太子一党的人,又是朝中老臣,德高望重,说话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姬长夜听着,心下也无所谓,他原也对此事不抱希望,更没多少兴趣,因此听着这些人提到自己,否定自己,心情都没什么波澜。 无所谓地站在那里,对朝上众臣的议论争吵声充耳不闻。 云凌天也在殿上,此刻站在姬长夜右前方的位置,听着关于他的一系列议论,眼底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先前与许碧清已经说到了那份上,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无论如何自己也是云世坤的亲儿子,哪怕将来没了太子之位,许碧清也已经嫁给了自己,怎么样她也是不可能做得太过的。 更何况眼下这太子之位还是自己的,他并不怎么排斥抗拒许碧清明里暗里的动作。 第522章 大将出征 因着心中不满,云世坤一见有人反驳,又是陆大人,当即便话锋一转,“既如此,陆大人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这话虽然没有直接拒绝让姬长夜去,众人却也都听出来了皇上的意思。 自始至终,姬长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无所谓模样,一见他略过了此事,心下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陆大人只是反对姬长夜去,却并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忽然被问到,一时语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这时,百官中又有人站了出来,是吏部的曹侍郎,“皇上,微臣有一个人选,不知可否。” “曹卿请讲。” “窃以为,冯将军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诸位大人觉得呢?” 说完心中所想,曹侍郎退回了自己的原位上,手中捧着笏板,不时看一眼周围群臣的反应。 一片寂静之中,陆大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臣以为,曹大人所言甚是。” 他一说话,赞同之声骤起,一时之间殿上充满了此起彼伏的“臣附议”,倒叫姬长夜有些懵了。 这昊国朝堂的党朋之弊已经明显成了这样,身为皇帝的云世坤却丝毫没有察觉,抑或是察觉了也并不欲理。 无论是哪一个,都实在是叫人心凉。 朝中自然也有同姬家一般的忠直之臣,兴越府一事叫冯将军带兵镇压并无问题,只是这一呼百应背后的结党营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在此时不便发作罢了。 看着朝上众口一词,都选定了冯将军,云世坤也并没有多想。 此事本来就需要一个将领带兵去兴越府,叛乱之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毕竟那群贼人还没有成气候,不算什么大事。 敲定了人选,云世坤便吩咐李公公拟旨,将一部分兵权交给冯将军,令其即日出征平反。 “众卿若无其他事,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说完之后,候了片刻,见底下群臣无一人说话,云世坤方才起身从殿后绕了出去,离开朝堂时深舒了一口气,仿佛轻松许多似的。 朝政之事,他近些日子以来,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退朝——” 见皇上走得这般急,李公公高唱一声后,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散朝之后,朝中重臣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因此次兴越府平反之事牵扯甚众,户部兵部几个大人才一出殿外,就加快了步子,一气儿围到了冯将军跟前,说起平反的事。 离了皇宫,姬长夜思忖一番,今日也无别事,遂悠悠打道回府。 回了将军府,正好是用午膳的时候,因近几日冷若岚出城礼佛清修去了,府上就只剩下了他与叶桑。 及至淮南院,随着他迈进院子里,一声一声的“少爷回来了”在屋里屋外响起。 朱颜,许烟最先迎了上来,接过他解下来的披风,将披风搁好,搭在院内的架子上晾晒着,方才随人一道入了房内。 见人进来了,冬九和角梅也迎了上去,一个收拾着手上的东西,一个朝姬长夜淡淡说着,“午膳已经备好了,少夫人正在里头小睡呢。” 说完之后,看姬长夜坐在了桌边是准备用膳了,冬九扫了他一眼之后,迅速入了内室,去叫叶桑起来。 走到榻边,看着榻上还在熟睡的人儿,冬九上前轻轻摇了摇,语调清微,“少夫人,少爷回来了,起来用膳吧。” 摇了好几下,蒙在被子里的人才悠悠转醒,人说春困秋乏,这到了快入夏的时候了,人反倒更容易犯困了。 睡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叶桑睁开眼就看见冬九站在面前,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愣了好一会子之后,才扶榻坐起。 见她起了,冬九忙走到一旁,从熏笼上拿了衫子过来,扶着她下榻之后,仔仔细细为她穿着衣裳。 冬九一边系着两边襟上的带子,一边说道:“方才少爷回来的时候,面色似乎有些不太好,不知是否朝上发生了什么事。” 听她这么说,叶桑方从迷迷瞪瞪中彻底清醒了过来,这将近半年以来,朝堂之上倒还算平静,皇上虽有意打压姬家,可姬家百年基业摆在这里,所受影响到底有限,还算安稳。 一直以来,她与姬长夜对此也都是不怎么畏惧担心的,表现出来的更多是无所谓和不关心,如今他都有些情绪了,可见不是小事。 淡淡扫了一眼冬九,很快穿好衣服之后,随意理了理有些乱的发髻,叶桑便快步往外走。 到了偏厅,还没到跟前就瞧见姬长夜独自坐在桌边,手上捧着一盏茶,目光却是紧紧地盯着桌面,一言不发。 “这是怎么了?” 走到人身旁落座,叶桑歪着头看向他,鬓边缀下的流苏轻微晃动,叮当作响的声音很是清脆。 见两个主子都坐下了,朱颜适时走过来,将两双玉箸摆在了两人面前桌上,又从一旁的婢女手里接过茶盏,亲自奉了上去,“少夫人请用茶。” 身侧的许烟则是端了一盏茶递给了姬长夜,她是姬老将军走的那天,与朱颜一起到了这院子里的。 虽然如今一同在房内伺候,可一直以来她都是不声不响,并不怎么出众的,因此姬长夜对她倒是印象不多。 姬长夜接过茶盏,抬眸正巧对上叶桑的目光,见她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担忧之意,不免眉心微低,却还是强打笑容,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今儿朝上有些事他们一时拿不定主意,平白叫人烦罢了。” 提到朝廷上的事,叶桑虽了解得不算清楚,可也明白几分,至少姬家的处境,与云世坤年后颁布的一系列新政,背后的原因,她都是清清楚楚的。 的确有云世坤对自己的不满在,但除了他之外,这包括施行新政在内的许多动作,更多的怕是许碧清在背后操纵。 新政自从颁布施行以来,底层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叫苦连天,各地递上来的折子只怕都要堆成一座小山了,可云世坤依旧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自从上次她与许碧清约谈之后,原本以为她能收手,可此人不但毫不理会,竟还越来越过分,丝毫不知收敛。 叶桑正在思索着,见姬长夜动了筷子,自己也下意识地跟着拿起了筷子,随意夹了一筷子菜放入瓷碗中,却没有多少食欲。 漫不经心地吃着吃着,面前的人忽然又开了口,声音还算平淡,只是叶桑能听得出来,姬长夜语气中隐隐的担忧,“南边的兴越府,一向政绩评优,官风良好,可不知是什么情况,从今春起竟冒出来一伙人,先是在府县间掀起暴动,后是起兵造反,人数甚多,已成阵势。” 一听到有造反之事,叶桑立时也警惕起来,捏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目光有些涣散,“造反?那……” 担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姬长夜安抚,“倒还没出什么事,只是今儿朝上就在为此事争论,要定一个带兵南下平反的人选,起初有人举荐我,被陆大人反对,后又有人提了冯将军,倒是没有人说什么,也就定了下来。” 竟然会是冯瑶的父亲…… 叶桑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确定,且不说旁的,冯将军如今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南下颠簸不说,便是阵前杀敌,也还是有些风险的,“冯将军要去兴越府平反?” 她心里头是替冯瑶担心的,她怀了孩子,在府中又屡次遭人陷害,冯将军在还好,这一走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见叶桑愣在那里,姬长夜自然清楚她的担忧和顾虑,深吸了一口气,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轻声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也不用担心,兴越府那起子贼人人数并不多,成不了什么事的。” 见叶桑眼神有些空洞,末了,又补了一句,“再说,冯将军先前也是南征北战,经验颇足,对付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对冯将军的担心倒是还好,叶桑满心想的主要是冯瑶,眼角余光看见朱颜和许烟站在那里,忽的想起来姜杞草已经被自己派去了北衡将军府。 有她在冯瑶身边伺候照顾,叶桑一想到这里,也安心了不少,这才缓缓开口,神情没方才那么僵硬了,“冯将军一走,阿瑶便算是一个人在府上了,我很挂心她。” 先前冯瑶被害之事,姬长夜知道得并不清楚,这会子听叶桑说,虽不清楚,但也能明白几分。 了解了她的忧虑,姬长夜便也有了安慰的方向,搁下筷子,轻轻拍了拍叶桑的手,眉眼间有了笑意柔柔,“待冯大人走了,我暗中安排几个人过去北衡将军府,不会有事的。” 因想到有姜杞草在,又听姬长夜这么说了,叶桑慢慢的也不复方才的担心忧虑,轻松了许多,螓首微颔,“好。” 因朝上说的是即日出征,冯将军领了旨,回府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筹措,交代了相关事宜,明日就要出城南下。 第523章 路遇土匪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起来,十分明显地感受到出城之后的路变得格外颠簸,很快便到了恩德寺。 “吁——” 随着外头车夫的声音响起,马车徐徐停了下来,缓了一口气后,叶桑才被角梅扶着下了马车。 环顾四周,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寺庙内正巧在此时传来了钟声,沉重而悠远的钟声飘荡在耳边,最后成了轻轻的嗡嗡声。 带着角梅和冬九上前几步,才从三门入了寺内,就有小沙弥迎了上来,“少夫人。” “阿弥陀佛。” 小沙弥低低念了句佛,声音却清亮,“师父叫我在此等候,少夫人是来接夫人回府的吧,请随我来。” “正是,有劳了。” 叶桑朝人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带着丫头跟了上去,与小沙弥一道往寺庙深处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冷若岚所在的禅房。 将人带到,小沙弥微微躬了躬身之后就自顾出去了,留下叶桑和两个丫头在院子里。 只见禅房大门紧闭,里头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察觉到院子里来了人,门“吱呀”一声被从里头打开。 头一个出来的,正是冷若岚房里的何晴。 一见着叶桑,何晴先是福身行了一礼,随即扭头朝着房内说话,“少夫人来了。” 三人的目光随着何晴到了门内,几秒之后冷若岚从里头款款走了出来。 她整个人神情淡淡,不喜不悲,看起来这几日在恩德寺很是清静。 “母亲。” “夫人。” 叶桑并两个丫头齐齐福身行礼,直起身子后,再一抬眼就见何晴已经收拾好了包袱,站在她身后了。 “你和长夜这几日在府里可还好?” 冷若岚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拉过了身边叶桑的手,很是亲昵地关切着。 “府上一切都好,今儿正好十六,天气也好,长夜说朝中还有事要处理,用完早膳便出去了。”走在冷若岚身侧,叶桑语调轻微,解释着姬长夜没来的原因。 冷若岚点点头,四下看了看,见她只带了两个丫头来,出了院子后忽的又想起一事来,顿住了脚步。 侧过身看向叶桑,怔了一下之后才问道:“主持大师今日也在寺里,今儿十六,正巧遇上做法事,你看可要再同他说上几句话?” 提起老主持,叶桑不由自主地便想起来,先前他所说的,自己是世外之人的事情,不禁愣在了原地。 沉吟半晌,被冷若岚轻唤一声,拉回了现实,方才强打笑容,摇了摇头,“还是不必了,我方才来的时候有些头疼,想早些回去歇着。” 她这么一说,冷若岚也不再多说什么,一行人加快了步伐,很快便出了恩德寺。 搀着夫人上了马车之后,角梅则与何晴,冬九在两侧跟着车走,不急不缓地朝前行进着,不一会儿也走出了好几里路。 马车摇摇晃晃朝前走着,车里头的人也是心思各异。 在恩德寺待了这几天,清修过后,冷若岚更是对子嗣一事有了期待,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咱们府上的吃食,近些日子我都叫他们加了补药进去,也是希望你和长夜都能够健健康康的,身子养好了,也好再说旁的。” 听着她这话,叶桑当然听出来了她的话中之意,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垂首静默半晌,察觉到气氛有一丝尴尬,叶桑才抬头看向冷若岚,同她对视一眼,淡淡补了一句,“母亲放心,我和长夜会好好准备的。” 这话便算是答应了。 冷若岚一时惊喜,两眼都有些泛着光芒,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轻拍着叶桑的手,高兴极了。 正这时,车内的人却忽然感到了一阵强力颠簸,马车猝然停了下来,里外的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怎么回事?” 这一下猛地将冷若岚从刚才的喜气儿里颠了出来,眉头紧皱,很是不悦。 “哟,这是谁家的马车啊?” 外头传来的声音并不熟悉,只听得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个丫头有些颤抖的声音,“夫人,是、是土匪!” 土匪?! 叶桑眉头顿时紧蹙起来,这可是京城之外,天子脚下,向来治安良好,从前也没听说过有这回事,怎的忽然就冒出来了这么一拨土匪? 这些人都是深宅大院里的,平日里连那些流氓无赖都不怎么见,哪里见过土匪,顿时便吓得是话也说不出,道也走不动,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惶惶不安。 只见七八个男人骑在马上,拉着缰绳,不远不近地绕着姬府的马车打转。 听着外头杂乱无序的马蹄声,冷若岚心内战战兢兢的,自然也免不了害怕。 透过窗户看着外头的一群土匪,叶桑目光十分锐利,眼神冷得能杀人一般,说出的话却是让旁边的人格外安心,“咱们今儿出来也带了暗卫,就这几个人还不足为惧,母亲不必害怕。” 冷若岚本来有些颤颤巍巍的,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了底儿,正想说什么时,却听见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道很急促的口哨声。 紧接着,土匪之中便有人颇为戏谑地喊了一声,“这怎么看着还像个大户人家,带出来的丫头这般貌丑,败兴,败兴!” 说完之后,似乎是有意丢下这么一句,为首的男人一扬鞭子,驾着马就从角梅和冬九身前驶过,几乎是同她们擦肩而过。 领头的走了,其余几个土匪亦是跟着扬鞭,看了看角梅她们,十分不屑地大笑起来,策马而去。 暗处保护着的秦辰等人审时度势,看着这群人挡在了马车前头,还没来得及出来呢,这群土匪却又自己走了。 听着外头的马蹄声渐远,叶桑眉心微低,掀起车窗上的帘子,看向站在旁边的角梅,问道:“他们走了吗?” 角梅被吓得足足的,人都走了好远了都没缓过来,一手在胸前顺着气,喘了好几口气之后胡乱摇了摇头,很快又反应过来,点头道:“走了。” 听见那伙人走了,马车里的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看着冷若岚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叶桑连忙轻抚着她的背,为其顺气,“没事了,没事了。” 安慰着冷若岚,叶桑脑海里却还是刚才那伙儿土匪的样子,原本想着自己好歹也带了七八个暗卫,就算是要与他们干上一架,也不是不可以。 可谁知这伙人只是绕着马车转悠了几圈,丢下一个貌丑无盐的理由,竟掉头走了,这属实令人费解。 如此想着,叶桑一手挑起窗上的帘子,目光再次落在了角梅她们身上,歪着头看了又看,一脸迷惑地喃喃念叨着:“我寻思这也不丑啊……” 外头的几个丫头还沉浸在后怕里,也没有听清叶桑说什么,同样疑惑地看向她,声音很是整齐,“啊?” “没事。” 被这么看着,叶桑一时有些尴尬,抽了抽嘴角,心里还是觉得将军府的丫头并不丑,可这群歹人又到底是怎么回事,着实奇怪得很。 回过神来之后,确认那些土匪已经走远了,知道她们心有余悸,便叫大家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才再次上路。 马车这次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入了城,入城之后更是直奔将军府,一刻也不带停的。 回了府中,先是亲自将冷若岚送回了她院子里休息,又为其把脉,开了几副安神的药着人煎了,今日之事,确实是有些将冷若岚吓着了。 叫何晴妥善照顾着,叶桑看着人将药煎好端了过来,亲自服侍着冷若岚睡下之后,她才心下稍安,回了淮南院。 一进房中,就见姬长夜坐在几案后头,手上提着笔,正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因此也未曾打扰,缓步上前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神情淡淡。 角梅和冬九这些年跟着叶桑也经过不少事儿,看过不少大场面,今日之事对她们而言,最多也就是个心有余悸罢了。 这会子一个在房中伺候着,一个在院子里同朱颜她们说起今日的事情,声音不高不低,房内的人却正好能听得清楚。 “土匪”二字落入耳中,姬长夜手上动作霎时一顿,一滴浓墨滴落下去,泅染了好一大片宣纸,“土匪?” 姬长夜一愣,抬头看向叶桑,也不管纸上的字如何,搁置下笔就朝人走了过去,“可是你们在城外-遇着了土匪?” 见人点头,姬长夜一时反倒有些急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回来也不同自己言说,坐在这里竟还是一脸的悠然。 心中纵然有些恼火,紧要的却还是看叶桑有没有受伤,眼里的关切和着急叫人看得真真切切的,“可有伤着哪儿,母亲呢?” 看着他这样着急,叶桑心下不忍,抿了抿唇,侧过身正面对着他,双手捧着他的脸,摇头道:“没事,母亲也好好的。” 顿了顿,瞧着他放下心来,才眨了眨眼,与他详说今天从恩德寺回来时路上所遇之事,将那些土匪的行状也与他细细讲说。 第524章 步步铺桥 详细说完在城外-遇上土匪的事情,念起冷若岚方才已经歇下了,但这会儿不过才未时初刻,过不了几个时辰她也就醒了。 思及如此,叶桑轻抬螓首,认真地同他叮嘱,“刚刚在城外-遇到这起子事,母亲到底是有些受惊,我开了几副药,叫人煎了看着她服下,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时辰尚早,待会儿母亲醒了,你过去看看,陪她说会儿话,也叫她安心些。” “好,我知道了。” 听着姬长夜应了,这一桩事也算是有了了结,叶桑略一迟疑,将角梅与冬九唤了进来。 打量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丫头,叶桑半带轻笑道:“你说,她们长相如何?” 忽然被这么一问,姬长夜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乖顺地看了看她俩,侧过连一本正经地同叶桑回话,“明眸皓齿,风-流天成,这两个丫头,容貌算顶好的。” 这话一出,角梅和冬九相互对视了一眼,捂着嘴笑得身子往前欠了欠,叶桑也忍俊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因着方才并没有讲土匪走时说的那句话,此刻姬长夜是满脸问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桑也不同他讲,笑笑地起身,带着两个丫头出去到院子里头修剪花枝去了。 却说北衡将军府,三姨娘仍是日日做了砂仁甘草鲫鱼汤送过去,只不过由盛姑姑送去,改成了她亲自送过去,每晌还要在冯瑶院子里同她说会子话。 午时过半,瞧着外头艳阳高照,冯瑶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晒着暖阳,坐在摇椅里前后轻晃着,嘴里头忽然就有了藕粉莲子糕的味道,一下子就馋了,“叶公子~” 她这么软软的叫上一声,叶柳生便什么都明白了,听见声音自房内走出来,凑到她身边,柔声问道:“说吧,又想吃什么了?” 这般默契,冯瑶不禁咧嘴一笑,脸上微露喜色,“藕粉莲子糕!” “好,我这就去买,你好好歇着,等着吃就是。” 说完之后,趁着四下没人,轻轻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叶柳生自己便先有些脸红起来,脚步飞快地走了。 看着叶柳生的背影,冯瑶眼角眉梢尽是幸福的笑意。 她想要吃什么,玩什么,从来都是不肯要丫头下人去买的,只要叶柳生亲自买来的,叶柳生自然也肯宠着惯着她,事事亲为,从无抱怨。 重又躺了下去,现在肚子越来越大了,冯瑶直感觉坐着难受,站着也难受,也就躺着还能稍稍舒服一些。 “这怀孕真是够折磨人的,若是这一胎能生个男孩就好了……” 她自顾自喃喃念叨着,这话可就偏巧被三姨娘听了进去。 三姨娘才熬好今日份的砂仁甘草鲫鱼汤,提着食盒才进院子,一进来就听见了她这话,可是正应了她的心思。 “为什么想要男孩,我瞧着呀,还是女孩看了叫人心里喜欢。” 一边说着,一边款款走到了冯瑶跟前,在她旁边石桌前的椅子上落座,将食盒置于桌上。 方才并没有听见脚步声,人都快到跟前了,她才有所察觉,扫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食盒,不用想便知是鲫鱼汤。 冯瑶原就好吃,谴叶柳生去买藕粉莲子糕,他还没回来,本来正馋着呢,几乎是在一瞬间从摇椅上弹了起来。 打开盖子,鲫鱼汤的香气就飘了出来,那又咸又鲜的气味是一丝一丝地从鼻子里钻进去,诱人极了。 抄起旁边放着的勺子,舀了一口汤送入口中,回味着鲫鱼汤的鲜香气,冯瑶这才抬眸看向三姨娘,“女孩我也喜欢,只不过爹爹如今南下平反,叫我觉得咱们毕竟是武将世家,还是再添个男孩更好。” 顿了顿,无意之间就把话头递到了三姨娘面前,“可是这生男生女我又如何能说得算呢,一切都只能看天意了……” 她这话一出,可是正顺了三姨娘的意,眼前一亮,曼声道:“你若一定想要个男孩,不妨去城郊的恩德寺拜一拜,上柱香,京中上下他们都传,说去恩德寺求子的人可多了,一求一个准儿!” “真的?!” 闻人言入耳,冯瑶立时激动了起来。 这人一激动自然也无从考较对方的话是否属实,当下便信了,暗搓搓地筹划起什么时候去恩德寺,去了之后要如何向菩萨求子。 “恩德寺……我之前好像也去过几次,有一次就是跟桑儿一道去的,没想到竟还真的是个灵验的。” 冯瑶脑子里都是恩德寺求子灵验的话,又想起将军府的冷若岚似乎经常去那儿拜佛,自己也同叶桑一道去过。 这前前后后的,都是亲近的人常去,再一联系起来,顿时就对三姨娘的话深信不疑了。 拉着三姨娘又问了许多关于求子的事宜,听人耐心地一句句说完之后,笑嘻嘻地看了她一眼,“姨娘说的,我都记下了。” 见人如此反应,三姨娘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得意,计划竟然比想象中进行得还要顺利。 “姑爷。” 听着院子外头一声声的问安传来,意识到是叶柳生回来了,三姨娘也不再多留,收拾了食盒就要走。 已经提起食盒,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回过身又叮咛了几句,“小姐好生歇着,这几日外头风大,还是不要出门得好,其余的事情不妨都往后稍稍。” “好,多谢姨娘了。” 与叶柳生擦肩而过,三姨娘看了看他手上拎着的东西,背对着他们时,面上就已经勾起了一抹冷笑。 这些冯瑶与院子里的人自然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房内坐着温书的姜杞草,隐隐约约听见外头的声音。 搁下书卷,走出来时就瞧见冯瑶又拿起了一块藕粉莲子糕,上前颇为无奈地撇了撇嘴角,语气仍是淡淡,“莲子苦寒,怀孕之人还是应该少吃些,奴婢记着您前儿才吃过,怎么今天又买了来。” 说着,目光十分自然地投向了站在她身边的叶柳生身上。 被姜杞草这么一瞧,叶柳生偏过头,移开目光拒绝与她对视,若无其事,仿佛这东西不是自己买来的一般。 冯瑶本就是自己贪嘴,被人这么一说,也没有什么可辩解的,只是怕被人抢走似的,光速伸手将一整包藕粉莲子糕抱进怀里,一边吃着,一边眨巴着眼望着姜杞草。 姜杞草:…… 她本就是被自家主子派过来照顾冯瑶的饮食起居的,这些东西原不该叫她无节制地多食,可冯瑶这般护食,她也管不住。 好在如今月份大了,再过一个月左右冯瑶便要生产了,那些禁忌倒也没那么严了。 出了冯瑶的院子,三姨娘走了没一段路,就瞧见了等着自己的盛姑姑,忍不住嘲道:“这丫头到底也不是什么聪明的,这才喝了几天的汤,就这般信任我了。” 这样无耻的话被她说得格外轻松,甚至更多的是洋洋得意,仿佛以玩弄别人,取得他人信任为荣一般。 见人神情自如,盛姑姑便知道事情成了,目光锐利,闪着几分寒光似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是娘娘说眼下还不能动手,声势造得不够,这冯家在朝中德高望重,不好随意了结的。” “我记着这一茬呢,才特特儿叮嘱了她,这几日是不会有事的。” 语毕,三姨娘抬手抚鬓,媚眼如丝,眸中神情缥缈,叫人看不大真切。 得了肯定的回答后,盛姑姑显见的松了一口气,声音淡淡的,像是对自己说的,又像是对三姨娘说的:“这便好,此事万不能着急,着急了便做得太过明显,到时候老爷回来了,若是牵扯到咱们,也不好开脱交代。” 两人就此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回院子的一路上也并没什么人,提起他们的计划,也是毫不避讳。 酉时已至,太阳渐西,淮南院内。 外头小厮匆忙跑了进来,直到院子里了,脚步才放缓了些。 叶桑正吃着李子,才咬了一口就瞧着人走了进来,“少夫人,少爷,军中来信了。” 一听是姬老将军的信,叶桑一个激灵,将手上的李子随意搁在盘中,起身接过了信,摆了摆手,禀退小厮。 “长夜。” 姬长夜正坐在一边翻查卷宗,并没仔细听外头的声音,直到叶桑唤了一声,才放下手上的东西,边应声边走了过去,“诶,桑儿怎么了?” “来信了,爷爷的。” 待人到了身旁,叶桑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将信笺取出来,展开细读。 信并不长,一行一行读完,不过用了一分钟的时间不到,两人却都一时有些感慨起来。 其中内容,问及冷若岚和他们,关切朝中局势,还挂念着怀孕的冯瑶身子如何,是否平安,何时生产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字字句句都是对京城的牵挂,对家人和亲友的思念。 实在是无法让人不去想,一个年过花甲的老爷子,是在怎样的情景下写出这封家书的。 将信笺放在桌上,拿镇尺轻压了一角,叶桑不禁眼圈一红。 第525章 绝非流寇 组织好了语言措辞,叶桑走到桌旁落座,从一沓宣纸彩笺中抽出一张信纸来,提笔蘸墨就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了起来。 上次回信时就说到了冯瑶怀孕之事,如今她生产在即,照理说腹中胎儿从现在到出生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了。 如此想着,笔下就如实写了出来,不时抬头看一眼身旁站着的姬长夜,询问着他要说的话,一并写了进去。 不多时,两页的纸就已经写得满满当当,叶桑拿起写好的信反复看了几遍,确定将要二人要说的话悉数写上了,才对着纸张轻吹着气,想要墨尽快风干。 待上头的墨迹干透之后,姬长夜方寻了一个信封装了进去,妥善封好后,交给了折袍拿去交人送信。 望着折袍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叶桑和姬长夜几乎是同时舒了一口气,靠坐在椅子上,思绪万千。 外头的几个丫头见折袍走了,便知道里头已经忙完了正事,遂开始各自忙起了各自手上的活计。 角梅与冬九才从茶房出来,手上端着刚沏好的茶,步履款款,往房内走去。 步入房中,还没到跟前就听见两个主子的谈话声,二人正就京中治安之事说话闲聊。 一说起这个,角梅脑海里就窜出来了那天从恩德寺出来之后,在城外-遇见土匪的画面。 恭恭敬敬将茶盏奉了过去,与冬九一起,垂首静默站在那里,仔细听了好一会儿二人的谈话,才听明白了些。 提起京中的治安,角梅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少夫人不知,奴婢这两天上街采购东西时,可听说了不少关于那起子土匪的事。” 言及土匪一事,叶桑的注意力在一刹那被吸引了过去,上次遇见那伙土匪就觉得奇怪,没想到这事还有后续。 端起茶盏,拨了拨茶盖,茶水氤氲的雾气在热天里并不怎么明显,叶桑一脸八卦地看着角梅,“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昨儿去买桂花油才听见的,说是近些天以来,那伙强盗就一直盘旋在城郊,时不时就会窜出来,遇上人了也是偶尔才打劫,不过是搜刮干净银子,到现在也没有听说有人丧命……” 顿了顿,角梅面上神情骤然一变,表情有些迷惑,“不过这起子人可怪了,凡是遇见有女子的,还要挑剔人家长相,坊间传言好像是说,只有那美若天仙的女子才能被他们看上,言语调戏,却也不做别的,大部分人路过,都只是被啐上一句‘貌丑无盐’,您说这怪也不怪?” 这么一番话下来,叶桑的心情也是起起落落的,脸上的表情更是同角梅一样,迷惑又带着点不可置信。 就连一旁坐着吃茶的姬长夜也不禁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喝了一口茶,到底是心内疑惑,“从前怎么没听说过京城外头竟然有匪患?这既有了土匪流寇,官府也不曾派兵镇压剿匪么?” 这话正巧问到了点子上,角梅这两天在外头听见的,也有不少人在讨论此事,“少爷所虑,坊间不是没有人提起,只不过大家都说这些流寇还未成气候,又暂时没有百姓伤亡,顺天府哪里肯出力管这点事。” 姬长夜与叶桑是越听越心中愤愤,顺天府管着京城的治安,自也担着这一份责任,守一方百姓安宁。 土匪流寇未成气候便不管,这群人当的又是什么官。 他是如此想,叶桑想的却是另一个层面。 按说这土匪流寇,不管因何落草成寇,图的不过是个生存和快意,这既不打家劫舍,又不做别的伤天害理之事,这群人做土匪难不成是为了玩玩? 正这时,身旁传来了姬长夜的声音,“明儿咱们一道上庄子去看看,听人报说有些事情棘手,管事们拿不定主意。” 叶桑点点头,“好。” 几日时间转眼即过。 因庄子上事多,姬长夜与叶桑便在泷玉阁住着,白天听管事们汇报庄内事物,晚上早早的就歇了,几日下来也有些闲心。 叶桑掐算着时候,冯瑶生产在即,只怕就是这十几日的事情了。 棠棣厅内,叶桑和姬长夜才堪堪落座,外头就有人进来。 叶桑端着茶盏,打眼一瞧,正是陈管事,身后跟着的则是他的侄儿——陈昇荣。 “少爷,少夫人。” 二人齐齐行了一礼,陈管事似乎是专门引着他侄儿来的,揖了一礼后自己直接退到了一旁立候。 陈昇荣扫了一眼堂前坐着的二人,上前将手上的一册账本递给了叶桑。 待人接了,看起来了,方开口解释,“这是庄子上这两月的盈亏收支,自从第三批棉花产下来,开了售卖之后,咱们庄子上的利润十分可观。” 叶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瞧得十分仔细,手指不时在纸页上缓慢滑动,口中亦是喃喃念叨着收支数字。 看着册子上写的盈利数目,以及旁边注解的几行小字,叶桑虽不缺钱,却也被这种收获的喜悦打动,眉眼弯弯地浅笑着,“不说别的,单是棉花这一项,利润空间也很大,何况质量既能压得过市面上的普通棉花,价钱又偏低,也算是利民的好事。” 见叶桑看得差不多了,陈昇荣身子稍稍往前倾了倾,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本小册子来,寻了个空档递了过去,“上次您和叶公子寻了那么多人来,庄子上的事务基本已经有了着落。” 看着叶桑接过去,他才继续说道:“我又整理了一本作物册子,上头写的是棉花和高麦的种植相关问题,以便佃户们查看照做。” 他竟能想出这么个法子。 叶桑不觉对眼前人更加刮目相看了起来,从前便知他是个能干的,又是年轻人中难得醉心农事的,谁知思想还这样超前。 在这样的东西面前,方才的账册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起来,搁下册子,叶桑翻看起这本农事手册,一字一句落入眼中,可见笔者用心精良。 细想起来,现代也有不少这样的册子,她早就有意整上一本,只是一直没有整片的精力去做,才搁置到了现在。 “好东西,你是怎么想到的?” 叶桑一边细看,一边感慨着,专注得眼皮也不抬一下。 她原是随口一问,陈昇荣却徐徐答了起来,将先前的构想与整理此册时的念头一气儿告诉了叶桑。 他讲完许久,见叶桑并没什么反应,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少夫人”,眼前坐着的人才猛地抬头。 神思专注之间听见声音,叶桑恍惚地“啊”了一声,旋即抬头看向陈昇荣。 见陈昇荣一脸期待,她只好掩饰住尴尬,合上了册子,努力说得不那么敷衍,“年轻人要是都有你这般思想抱负,咱们昊国的未来也不必愁了。” 这话说得有些忌讳,可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断无人会泄露出去的,叶桑并不担心。 得了夸赞,陈昇荣眉头一扬,面上笑意更甚,“那少夫人觉得册子如何?” 叶桑将册子搁在手边儿的桌子上,轻轻抚平了边角的褶皱,显得很是细心。 听出来陈昇荣的意思,她自思忖片刻过后,声音不无激动,“这倒是好东西,合该找书局勘印数份,分与庄子里的佃户农工,也叫他们多加熟习。” 一听要勘印成册,陈昇荣霎时眼前一亮,神情比叶桑还要激动,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好……今年麦子短缺,粮价奇高,稍微贫穷些的百姓从来都没个饱饭,如今高麦就快熟了,又印这些册子以助研究,少夫人真是有大功德的。” 叶桑心中有事,遂也不过是面上挂着微笑应对他,一旁的姬长夜却是跟陈昇荣,陈管事等人一样的激动,兴得眼神游移,连声叫好。 毕竟是自家媳妇,有这样大的本事,还有这样好的心肠,受百姓爱戴自是万分应当的事情。 厅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来人正是角梅和冬九。 瞧着她俩进来了,叶桑微微抬眸,似是打起了些精神,“印书的事情交陈管事和林管事去办吧,银子从库里支就是。” 一边扶桌起身,一边看向身侧坐着的姬长夜,“我去瞧瞧阿瑶,你再去地里看看,忙完了自先回府。” “好。” 应了叶桑的话,姬长夜的目光又落在了角梅身上,见她手上捧着一个拿荷叶包着的东西,想是带给冯瑶的。 陈昇荣、林管事并厅内伺候的下人们,一见叶桑要走,纷纷退立到了两旁,福了福身子,“恭送少夫人。” 带着两个丫头一路出了庄子,马车就已经停在大门口了。 扶着主子上了马车,角梅喊了一声,外头的车夫便扬鞭策马,随着马儿的嘶鸣声,马车徐徐行驶起来,速度渐快。 不多时,感受到马车慢了许多,叶桑便知是已经入城了,心中稍安,缓缓靠在车壁上,懒散地看向角梅。 盯着她手上拿着的红糖糍粑,叶桑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微笑。 第526章 出城救人 车轮子辘辘的声音渐无,马车徐徐停了下来,叶桑被搀扶着下了马车。 抬头看着牌匾上“北衡将军府”的大字,从角梅手上接过了红糖糍粑,携两个丫头一道入了府中。 不紧不慢地行至冯瑶的院子,一进去就瞧见院儿里空荡荡的,并没几个人。 屋里头的丫头听见动静,走出来就看见了叶桑,遂齐齐行礼,“少夫人。” 叶桑一边点头,一边步入房中,绕过屏风,目光顺着房内布局探了进去,却并不见冯瑶身影。 刚打算问,姜杞草就从内室走了出来,一身婢女打扮,乍一看叫她还有些没认出来。 规规矩矩福了一礼,眼中的恭敬却是比其他丫头多了几分,“少夫人。” “你们小姐呢?”叶桑问得很自然,丝毫看不出来半点异样。 这些日子跟在冯瑶身边,姜杞草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身份,因此并不觉得别扭,答得也流利,“小姐往恩德寺求子去了。” “求子?” 这话入耳,叶桑霎时眉头一蹙,恩德寺是开国以来就定下的国寺,虽然神圣不可攀,可什么时候听说过求子灵验。 四下看了看,见这屋子里的丫头果然都在,可姜杞草不在她身边,到底是不大妥当,“好歹要出城,你怎么不跟着?” “因说要心诚则灵,求子灵验,就不许我们跟着,只带了钱姐姐一个。” 姜杞草这么一句话出来,叶桑顿时一个激灵,求子也就算了,什么时候听说过连人都不让带的,这不明摆着是有人做了局让她钻么! 想到这里,脸色骤然一变,意识到了问题,慌乱之际还不忘问上一句,“谁告诉她恩德寺求子灵验的?” 看人脸色有变,姜杞草登时也警觉了起来,见四周无人注意,才答话,“是三姨娘,她这些日子总过来同小姐说话解闷儿,前几日才说了的。” 叶桑扭过头就朝冬九吩咐,“备马,快!” 这一声自是惊动了房内的丫头仆妇,想到她刚刚说的三姨娘,又见情况如此,叶桑一咬牙,当机立断道:“拿着牌子同秦辰去调府兵,你和冬九带人围了这儿,不准一个人出去!” 角梅躬身应下,和姜杞草面面相觑,感觉到了事态严重。 才一说完这话,在暗处跟着的秦辰就纵身一跃,忽然出现在了几人眼前,“主子,我陪您先去救人吧。” 叶桑几乎是想也没想,直接摇头拒绝了他,“你去调兵赶过来,我才放心。” 末了,在周围许多人惊诧又恐惧的目光当中,叶桑又添了一句,“若是才走的,应当还来得及……” 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姜杞草,带着她转身就往府外跑。 慌乱之际,没人注意到在叶桑走了之后,有个丫头急匆匆地出了房外,踏入长廊,一路往三姨娘院子的方向去了。 叶桑和姜杞草一道出了府外,见冬九和几个小厮牵着马正在门口道前候着,迅速翻身上马,扭头朝冬九叮嘱了几句,叫她在此盯着,等角梅带兵过来。 待她应下之后,叶桑留出空当认真想了想,北衡将军府这边一切都已经部署好了,方才扬鞭,“驾!” “驾!” 马儿跑起来的一瞬间,姜杞草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附近有人在跟着,一想便知是叶桑带着的暗卫。 一路策马狂奔,将到城门口时,姜杞草提前就拿出来了腰牌,猛地一甩鞭子,迅速超过了旁边的叶桑。 先到了城门口,来不及缓上一缓,扬手就举着腰牌到了官兵跟前,“我们是将军府的人,开门!” 才看清楚她手上的腰牌,明确了是将军府的人之后,才抬头望去,就看见一名女子骑在马上,停也不停地冲了过来。 心内一惊,忙大手一挥,“开门。” 随着一声令下,守门的几个官兵放下手中的长枪,上前合力将挡在城门口的栅子挪开,推避行人,让出了一条大道。 收回腰牌,姜杞草刚侧过脸去看,叶桑就风一阵似的策马从自己面前跑了过去,她紧忙扬鞭,跟了上去。 二人走后带过一阵风,留下几个官兵在门口面面相觑,几人中传来一声念叨,“嘿,这可真是奇了,刚才那不是少夫人么,怎么这么急……” 城外,到恩德寺的路上杀机暗伏,冯瑶却浑然不觉,身旁跟着钱素素,两个人走在这宽阔的大路上,显得格外渺小。 “不是说恩德寺求子灵验吗,我瞧着这来上香的人好像也没多少,出城还有几个人,怎么到了这儿竟一个人也没了。” 冯瑶一边喘着气,一边疑惑地说着。 她俩平日里又不怎么走路,今儿生生徒步从北衡将军府走出城,出城之后又走了将近两刻钟,钱素素亦是气喘吁吁,“是啊,不过咱们这都走出多远了,再几步路都快到了,按三姨娘说的,该是香火不断,从城外岔路过来,一路上都是善男信女吗……” 正说着话,四周忽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马蹄声,不时还夹杂着鞭子划过空气的声音。 冯瑶和钱素素相互对视一眼,心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没来得及思考,马蹄就到了跟前。 几个蒙面的男人骑在马上,头尾相接,将二人围在了中央。 钱素素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意识到他们遇上了贼人,想也不想,拉着冯瑶就寻了个空档往外跑。 从两匹马跑动时的空隙之间窜了出去,两人拔腿就跑,可冯瑶到底大着肚子,眼见着就要生产了,跑着跑着,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不、不行……” 冯瑶大口喘着气,停在了原地瘫坐着,钱素素还想拉她继续跑,可却是怎么也走不动了,“小姐,那好像是土匪,是土匪啊!” 刚扭过头去看,那伙贼人就已经再次围了上来,这次是一点空隙也不留,将二人围得死死的。 “跑?两个丫头遇见我们还敢跑?” 为首的蒙面男人发出一声狠笑,跳下马之后,将缰绳扔给了另外一个男人,一步步逼近被围起来的女人。 到了跟前,看着冯瑶大着肚子,又瞧见钱素素脸上的惊恐,确定了是他们要找的人,男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哟,小娘们长得不错啊,今儿便叫咱爷们好好乐呵乐呵,哈哈哈哈哈!” 说着,手便向冯瑶伸去,还没到跟前,就被钱素素一把推开,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她拼尽了气力推的这一下,顿时就惹恼了身前的男人,上前一把揪住钱素素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看着她脸上的倔强和一心护主的样子,男人手上的劲轻了些,“你是什么东西,若是识相就给我滚到一边去,爷们可以不要你的命,回头收进房里当个妾,好好伺候爷,如何?” 这话带着几分戏谑和调戏,话音才落,就被钱素素狠狠啐了一口,猝不及防的这么一下,让男人顿时松了手。 他一松手,钱素素猛地失去重力,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却还是迅速护在了冯瑶身前,硬着头皮安慰,“小姐别怕,别怕……” 因着冯瑶怀着孩子,钱素素生怕她动了胎气,到时候还没被这群土匪怎么样,冯瑶自己的命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奶奶的,给我把她绑了!” 男人一声令下,后头的人就从马上跳了下来,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条麻绳,上前就要绑钱素素。 另外几个人则是统统上前,将冯瑶围得死死的,其中一人扫了一眼冯瑶的肚子,抬头发问,“老大,什么时候动手?” 被问到的男人邪佞一笑,看向钱素素,眼中闪过一丝淫-荡,“不急,她早晚都得死,先把这个……”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人打断,“老大,你看!” 耳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顺着他的手指所指看过去,只见两个女子策马正往这边过来,身后还跟着六七个男人,轻功十分了得。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都集中了过去,钱素素和冯瑶也抬头看去,才看清个大致轮廓,还没反应过来时,两匹马就已经到了跟前。 是叶桑和姜杞草! 见着她们,二人顿时眼前一亮,只是一激动,冯瑶忽然觉得肚子里有些异动,隐隐的疼痛从腹部传来,但并不严重。 看形势不妙,为首的男子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抬手就朝后头的人吩咐,“动手!” 顷刻间,一把长刀就直直朝冯瑶砍去,冰冷的刀刃将寒光反射到人脸上,一阵刺目。 只听“嘭”的一声,男人手上的刀就被打落在地,四个暗卫几乎是在一瞬间冲了过来,留了三个人紧紧护着冯瑶和叶桑几人。 她们只有七个人,对方却不知什么时候又从路边窜出来七八个人,合起来竟有十数人之多,奇怪的是,这群人哪怕与暗卫厮打着,也无一不是想方设法冲着冯瑶去。 电光火石之间,不时有人朝自己这边冲过来,虽然被三个暗卫一一挡了回去,可危险距离过近,还是惊着了冯瑶。 第527章 一举擒获 “嘶——” 听着她声音有异,叶桑眉头一皱,抬头扫了一眼姜杞草,扶着冯瑶靠在了她怀中,钱素素在一旁努力安抚着。 “啊”的一声,手起刀落,血溅得扬在半空中,洒落一地,鲜红的颜色看得人心里猛地一揪。 眼看着面前自己的人死了两三个,叶桑心内更紧张了,跟着自己的暗卫都是高手,武功十分了得,怎么会搞成这种局面。 深邃的眸子微微缩了缩,顾不得想这些,听着身旁冯瑶的呼吸声越来越急,叶桑忙搭上了脉,屏息凝神诊着脉。 “驾!” “驾!” 哒哒的马蹄声夹杂着策马的吆喝,不远处一群府兵浩浩荡荡地跑了过来,前头几人骑着高头大马,威压十足。 愣神间,这群贼人已经被围了起来,秦辰跃下马,头一个护在了叶桑等人面前,身后跟着数十人也围了过来保护。 “主子,没事吧?” 秦辰先是关切了一下,见叶桑无碍后,转过头去吩咐时,声音已经冷到了极致,“留活口。” “是。” 将军府的府兵训练有素,关键时刻常比官府的官兵还要雄武有用,齐齐应声后,一涌而上擒贼。 谁知道那伙人并不肯束手就擒,打了几个来回,逼得秦辰亲自上阵,才将其制服。 秦辰在归顺将军府之前,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武功之高超无人能比,不过交手几下,就察觉了端倪。 看着手下将贼人制服,秦辰回到叶桑身边,语气平缓了许多,与平时在外的冷漠高傲大不一样,“主子,属下方才与他们交手,这群人训练有素,武功极强,绝非聚众占山的流寇土匪。” 这样惊人的事实从他嘴里说出来,也不过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不是土匪?” 叶桑反问一句,眸中的神情倒也平淡,她早就料到是有人给冯瑶下了套,只是不曾想到这群人竟然连土匪都不是,是有人刻意安排,装作土匪的。 “难怪……” 叶桑喃喃念叨着,危险解除之后,与姜杞草、钱素素合力将冯瑶扶了起来,“她不便骑马,你现下入城去调辆马车过来,北衡将军府那边怎么样?” 吩咐了人去调马车,秦辰侧过脸看向叶桑,回道:“冬九姑娘已经带了兵过去,和角梅姑娘一道围了府,几个门都有咱们的人守着,绝不会放一个人出去。” 叶桑点点头,心安之余看向那群被擒获的“土匪”,不免想起前些天她去恩德寺接冷若岚回府时所遇。 合着是早有预谋,哪里来的土匪,不过是找了一伙人扮作土匪,虚张声势一段时间,好让百姓记忆里都有了印象,今儿动手杀了冯瑶,直接就能推到土匪头上,与他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真是好计谋啊! 叶桑凤眸微眯,却不由得后怕起来,若是自己今日没有来找冯瑶,此刻便见不到她了,“处心积虑到如此地步,也真是难为她……” 听着耳边叶桑的声音,冯瑶到了现在也是不明所以,不知她说的是什么。 没一会儿,马车便赶了过来,几人小心翼翼地搀着冯瑶上了马车,叶桑也陪着坐进了车内。 保险起见,叶桑还是取了一根细细的银针,封了冯瑶的几个穴位,以免出什么问题。 马车行驶得极慢,秦辰带着府兵押着那伙人跟在马车后头,为避免扰着他们,特意离了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往城中走。 入城之后,在两道百姓的注目之下,一路往北衡将军府走,惹得议论纷纷。 听见外头的喧闹,叶桑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叫停了马车,招手将秦辰叫到了跟前,轻声道:“去顺天府报案,再派人一路喊着,说是城外的那伙儿土匪抓到了。” “是。” 秦辰点头应下,看着叶桑放下了帘子,方才转身去吩咐手下。 一边叫人拿了将军府的牌子去报案,一边找了人站在车板后头,高喊着土匪已被擒获云云。 一时间,两道围观的百姓纷纷啐骂了起来,城外那伙儿土匪出现了这么几日,虽不曾闹出什么大事来,可到底让百姓们连城都不敢出,畏手畏脚的生怕遭了匪。 如今被将军府带兵一举擒获,可真真是大快人心。 “到底是将军府啊,人家少夫人,别看是女人,擒贼抓匪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可不是么,我就说呢,刚才我就瞧见少夫人带着人骑马过去了,那样飒爽的身段气魄,只怕多少大老爷们都比不上……女中豪杰!” “那可是武将世家的儿媳,高门大户,万千尊贵养出来的人儿。” 在各式各样的议论声中行过,叶桑听着这些或褒或贬的声音,一点也不在意,只是紧密关注着冯瑶的情况。 马车终于慢悠悠地到了北衡将军府外头,停下来之后,冯瑶被万分小心地搀了下去。 一见着叶桑,角梅和冬九几乎是同时眼前一亮,迎上前去就从她手上把人接了过来,“少夫人。” 看着冯瑶脸色不怎么好,又瞧见后头被抓起来的一伙人,冬九也猜出了大半,低声禀报着,“北门那边才有人来报,说是府上有人想要硬闯出去,不听阻拦,已经抓起来了。” 叶桑一边带着人往里走,一边问着,“抓起来了?可是三姨娘?” “正是。” 见冬九肯定,叶桑脸上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从姜杞草那儿得知是三姨娘跟冯瑶说恩德寺求子灵验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确定了这次的局,一定是三姨娘布下的。 因此听冬九说起,她是半点儿意外也无。 姬将军府的人带着府兵围了北衡将军府,可真是稀奇,外头路过的百姓早就起了好奇。 才围府一会儿,邻里相传,府外就已经站了好一堆百姓了,这会子见叶桑和冯瑶回来,更是引了一大群百姓围观。 “三姨娘?” 冯瑶被丫头搀扶着慢步往前走,瞧着叶桑的架势,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可一听是三姨娘,疑惑立时就浮上心头。 顿住脚步,看着冯瑶一脸懵逼的样子,叶桑心中生出几分怜惜,轻叹一声,耐心同她解释,“从没有上恩德寺求子的说法,若说求子灵验的……慈悯寺还差不多。” 愣了愣,扭过头看向满是错愕的冯瑶,叶桑抬脚继续朝前走,适应她的节奏,往北门的方向慢慢走着,边走边说道:“那三姨娘跟你说恩德寺求子灵验,又在前些天早早儿的就布下了一伙人在城外假装土匪,铺垫了数日,才等到你今儿出城上香,好在路上动手,最后把一切推到土匪头上。” 说完之后,叶桑眉头一挑,语调还有些微微上扬,“你说,如果是这样,这事从头到尾,干三姨娘什么事儿?” 显然是被叶桑的话吓到了,顺着她的思路一想,冯瑶冷不丁背后一凉,双眼都惊得睁大了几分,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脚下的步子不停,却走得十分僵硬,冯瑶还没有缓过神来,一抬头就已经到了北门。 “少夫人。” 将军府的府兵见了叶桑,纷纷行礼,其中几人押着三姨娘和盛姑姑,此时只微微颔首致意,神情却是无比的恭敬。 一看见冯瑶,三姨娘和盛姑姑几乎是同时睁大了双眼,惊诧得一动不动,半天才从鼻子里哼出几个字来,“你、你还活着?” “她当然活着了。” 叶桑冷哼一声,上前一把捏住了三姨娘的下巴,“这种把戏,我从前可见多了。若不是她心大又善良,信任你,你以为你能有这个机会?” 说完之后,见三姨娘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叶桑猛地甩了她一巴掌,半边脸上顿时就显现出一个红红的印子。 三姨娘被这一下打懵了,扭过头来看向叶桑,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冯瑶,她并不认识这人是谁,“你敢打我!” 叶桑并未说话,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睥睨着她,身边跟着的角梅已经开了口,“不过一个小小的姨娘,卑贱妾室,又做出如此下三滥的事,我们少夫人如何打不得?” 一听见“少夫人”三个字,三姨娘眼珠一转,脑海里迅速思索一番,想起同冯瑶交好的那几个,当下就确定了眼前的人是姬将军府的少夫人——叶桑。 想到这里,她顿时也失了底气,方才的那副张狂嚣张样也没了,没想到此事竟是被这个妮子发现的。 如今事情败露,若是此时跟她杠起来,惹恼了叶桑,凭着将军府的权势,只怕往后也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一番权衡计较,三姨娘暗自咽下了这口气,心下却仍是愤愤,低下了头不再去看她。 看着眼前的情景,这些日子三姨娘待自己这样好,竟是为了算计自己。 “你们,你们……” 冯瑶是既伤心又气氛,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差点就跟着自己没了性命,她一口气没上来,说着说着就倒了下去。 “小姐!” 眼瞅着人晕了,钱素素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冯瑶这才没有跌在地上。 第528章 孩子出生 十分焦急地看向冯瑶,命人将她抬回房内先躺下,叶桑冷冷横了一眼三姨娘和盛姑姑,气场强大得令人生畏,“顺天府的人也该来了,把她们带过去说明情况,叫顺天府尹亲自审问此案。” “是。” 扫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三姨娘,叶桑微微阖眼,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之后,才转身抬脚往冯瑶的院子去。 带着几个丫头入了院中,听着房内冯瑶喊痛的声音,一边朝里走,一边吩咐姜杞草去准备东西,将早就候在府里的产婆带过来。 及至内室,瞧见榻上的人额角沁出的冷汗,再一看她面色苍白,青筋暴起,叶桑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冯瑶这是要生了! 按着日子算,起码还应该有十几天才生产,今日被追杀时受了惊,一路回府也免不了颠簸,回来得知真相后情绪大起大落,这才导致了早产。 虽然只是半个月,可叶桑也有些捏不准,冯瑶一向体质好,但这次受了这样大的刺激,情绪起伏太过厉害,保不齐会不会出事。 叶桑努力保持着冷静,冯瑶将要临盆,此刻房内能主事的自然只有她。 再慌,她也不能出半点岔子。 “她要生了,无关的人都出去,只留下-身边的几个。” 谴退了一些丫头仆妇,房内留下的,就只有自己的丫头和钱素素。 耳边回荡着冯瑶的叫喊声,这会儿她还有些力气,喊得出来,叶桑左顾右盼,却也不见产婆过来,一时间心急如焚。 正要让钱素素按住冯瑶,准备先施针将反应暂时压住时,外头传来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回过头看去,正是姜杞草,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想来应是半个月前就候在府上的产婆。 才一进门就听见冯瑶的呼痛声,来不及见礼,产婆带着两个丫头迅速到了榻边,叫人支起了一片布作挡,这才开始助产。 叶桑退后到一旁,角梅顺势从旁边端了一把椅子过来。 坐下之后,听着冯瑶已经有些嘶哑的声音,叶桑心中揪成一团,自己没有怀过孩子,交好的这几个人里面,冯瑶这是头一个生产的。 在现代时她也在课本上学过妇人生产的相关知识,可正因如此,才明白在医疗环境并不好的古代,女人生孩子,正如同一脚踏入了鬼门关,半点也不夸张的。 看着自家主子紧张又担心的样子,角梅从茶房提了一壶茶过来,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主子,先喝口茶吧,产婆和姜姑娘都在里头呢,冯小姐素来身子好,不会有事的。” 虽然知道是安慰的话,但角梅的声音和手上杯壁传来的温热,让叶桑的情绪平和了许多。 淡淡“嗯”了一声,这时里头又传来一声嘶喊,只听声音似乎都能感受到冯瑶的痛苦,外间的人不觉打了个哆嗦。 这种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觉得无比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内室传来“呜哇”一声,外间所有人都激动得站了起来。 “生了!生了!!” 产婆激动而高亢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姜杞草出来报喜,“小姐生了,一男一女,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还是双胞胎?! 听到这样的喜讯,叶桑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喜上眉梢,脸上尽是笑意。 等到内室的声音逐渐低了,产婆一手一个抱了两个婴儿出来,叶桑只看了一眼孩子,便直入内室,紧着去瞧冯瑶。 还没到榻边,就看见两旁的丫头手里端着的盆子里满是血水,红得十分刺眼,冯瑶躺在榻上,手无力地垂在榻边,呼吸也十分微弱。 面色苍白,更准确的说是带着点萎黄,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累得仿佛连眼珠都不能转一下。 “阿瑶……” 叶桑缓缓走到榻边坐下,才低低唤了这么一声,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冯瑶一个劲的哭。 昔日的好友,此时这样无力的躺在自己面前,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难”,叶桑实在是忍不住。 她这么一哭,引得冯瑶眼角也有了泪,抬手想要去给叶桑拭泪,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看出她的动作,叶桑抬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又从腰间抽出一条雪白的帕子,小心仔细地为她拭干眼角的泪。 为了不惹冯瑶难过,叶桑强打起笑脸,故作轻松地说着,“没事,没事了……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你多好的福气,一男一女。” “我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可都长得像你,长大了之后,不知要有多少人家眼羡。” “等今儿回去了,我就把这事儿写进信里,告诉爷爷,他可一直挂念着你呢……” 叶桑一句一句地说着,看向冯瑶的目光中满是爱意,她与冯瑶、周兮月交好日久,之间的感情自是非比寻常。 冯瑶一点力气也没有,一动不动地躺着,就这么听叶桑说话。 内室里头,两个人此刻是心连着心,满满都是劫后重生的喜悦和激动,还有几分感慨。 “阿瑶。” “她怎么样?”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听声音就知道是周兮月和叶柳生。 这一胎生得并不久,听产婆说还称得上顺利,因此他们闻讯赶来,孩子已经生下来了。 脚步声渐近,一回头看见二人前后脚走了进来,叶桑起身后往旁边站了站,“她没事,孩子也好好的,放心吧。” 与她对视了一眼,叶柳生上前,也顾不得坐下,弯腰半个身子探过去,抓起了冯瑶的手轻轻握着,仿佛在看世间最奇罕的珍宝一般望着冯瑶,眼中满是心疼。 “阿瑶,你受苦了,咱们以后不生了,一定不生了……” 他一进来,原本才好了的冯瑶眼眶又是一红,这话一出,更是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面颊淌下,十分微弱地吸了吸鼻子。 一旁的周兮月忙递了帕子过去,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擦着眼泪,自己却也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他心疼她。 冯瑶原就是高门贵女,能不因身份而看轻自己,时时处处护着自己,如今又为自己生了一双儿女,现下躺在这儿虚弱成了这个样子,怎能叫他不伤心难过。 这样的情景,惹得叶桑和周兮月也情不自禁落了泪,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彼此会意之后,一道往外走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夫妻俩。 到了外间,一出来就迎面遇上了姜杞草,猛然想起魏宁还在自己府上,遂朝着角梅吩咐道:“今儿回去别忘了将魏宁叫回来伺候。” 待人应下后,这才又看向姜杞草,“阿瑶如今才生了孩子,你再在这院儿里待些日子,照顾她出了月子就回来,可好?” 她虽是商量的语气,姜杞草自是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福了福身子,垂首十分恭谨,“是,主子放心。” 一切尘埃落定,叶桑安心了不少,转过身双眸微抬,看着内室外头挡着的屏风,只觉得心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人感到温馨,又觉出些许危机感。 兀的想起三姨娘,叶桑眸中光亮霎时暗了暗,语气平淡,“人带走了吗?” 见主子忽然看向了自己,冬九愣了愣,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忙回道:“顺天府已经来了人,秦公子亲自带人与他们一同将人押去大牢的。” “这便好。” 叶桑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神情。 北衡将军府里的一个小妾,哪里来的本事这样设计暗害大小姐。 且不说资本,单论原因,三姨娘膝下并无子嗣,冯将军又只这一个闺女,怎么说这也轮不到她对冯瑶下手。 此事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定是有人指使她做的。 “三姨娘旁边那个人是谁?” 听了问,冬九和角梅面面相觑,二人哪里知道。 “是盛姑姑,三姨娘院子里的主事姑姑。” 钱素素不知何时从外头走了进来,正巧听见叶桑问话,一脸严肃地答着话。 盛姑姑…… 叶桑心下喃喃念着,刚才与三姨娘面对面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她旁边的盛姑姑镇定自若,被抓了也面不改色。 看来此事的突破点和关键之处,定是在这位盛姑姑身上了。 思及此处,叶桑略略沉吟,片刻过后,眼中精光一轮,低低朝着姜杞草和钱素素吩咐,“你们俩这些天在府上仔细盘问,将她院子里最近的动向和盛姑姑的情况都打听出来,不要错漏一个。” 姜杞草和钱素素得了吩咐,相互对视一眼,沉声应了一句“是”,各自心内都不免有些紧张。 叶桑深吸了一口气,进了内室又看了一眼冯瑶,见她已经彻底脱险,人也逐渐有了些气力,这才带着丫头,与周兮月一起离了北衡将军府。 自顺天府的官兵来了,与秦辰等人一道将人带走之后,外头围着的百姓方才三三两两地散去。 叶桑才一出来,与周兮月告别之后,就迅速上了马车,打道回府,半刻也不曾停的。 第529章 高麦成熟 才至府上,叶桑下了马车后,还没缓过气来,一抬头就看见了魏宁。 魏宁早得了消息,摸不清情况,也不敢贸然前往北衡将军府,于是火急火燎地在门口候着叶桑回来。 “少夫人。” “她没事,母子平安。” 淡淡扫了一眼魏宁,叶桑迈入府中,信步朝里走,“生了一儿一女,可喜着呢。” 听了这话,魏宁一瞬间湿了眼眶,“那就好,那就好……” 口中喃喃念叨的同时,心下又想着回府之事,正不知适不适合问的时候,前头走着的冬九忽然就停了下来。 “少夫人说,如今冯小姐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三姨娘和她身边儿的那位盛姑姑也已经在顺天府大牢了,你收拾收拾东西,便回府上伺候吧。” 一听说可以回去了,魏宁激动得无以言表,加上冯瑶生子的喜讯,直冲得她说不出话来。 看她既是感激又是喜悦的点头,冬九朝人温柔地笑了笑,点头致意后转身跟上了叶桑。 眼瞧着夏末了,自家小姐终于生了,魏宁在原地站了会儿,便兴兴地回房里收拾东西,回府去了。 金风送爽,晴云秋月,转眼间,又是一年秋来到。 虽说是丰收之季,可今年的初秋和往年却是大不相同。 正街上,百姓们奔走相告,各个儿面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你听说了么,姬少夫人研制的高麦成熟了!” “什么高麦?是……是先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和以往吃的麦子不同的那新麦子?” 身边儿的小摊贩兴高采烈地附和着,“是啊是啊,我今儿才去买了,这高麦清香可口,煮进饭里感觉屋子都香了不少!” 道旁,随处可见的是城北庄子的人支起的摊子棚子。 这摊子倒是简简单单,上头只摆了些去好皮的麦子,连同些舀子和布袋,正是为了方便把麦子打包携带。 “这高麦怎么卖?” 一个年轻人信步走到摊子前面,随手捻起几粒麦子,一边捻着一边轻声问道。 这年轻人一袭白衣,瞧着文质彬彬的,斯文得很,俨然一副书生模样。 “五十文一斤,客官要多少?” 摊子后站着叶桑派来的小厮,听了这话极为热情地招呼一句,拿起手上的物事就要给书生称些麦子。 那书生睁大眼睛,眼中有些不可置信,“这麦子怎的这么便宜?” “嗐,今年本就是灾年,百姓家里一点余粮也没有,我们怎么会多要钱?且这高麦本来就是少夫人研制出来缓解昊国现今之困的,更是得物美价廉了。” 小厮招招手,面上笑容不减,“这麦子我自己也吃呢,确实是清香扑鼻,客官您来点吧。” “那给我来两斤。” 书生沉吟片刻,下了决断,又伸手付钱,接过麦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去。 回到家中,他开始细细观摩眼前的高麦。 这名唤“高麦”的品种,比起先前的麦子,细看之下,还是有少许差别。 旁的不说,高麦比其他麦子看起来要饱-满圆润的多,晶莹剔透的,即使是生的,也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让人闻了就有些食指大动。 书生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把高麦洗净,煮做粥食,还有些磨成粉的,便加水和好做成面食,加些葱花韭黄,就是碗不错的清汤面。 不多时,一顿清淡小食就做好了。 书生拿出筷子细细品尝,片刻之后睁大眼睛,眼中闪过些许欣喜,“这高麦真是名不负虚传!” 今年本是灾年,就连最为普通,粗糙难吃的黑麦,往常几乎都没有人愿意吃的,在今年也被抢争一空。 原因无他,只因灾后物价奇高,到夏末也没降下来多少,穷苦人家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吃的,就连最没办法的办法也要想,要不只能啃树叶,吃菜根,凄惨得很。 就在昊国一片人心惶惶,底层百姓民不聊生,到处都是一片凄风苦雨的时候,叶桑新研制出的高麦,就派上了大用场。 高麦成熟,数量大且口感好,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迅速解了昊国麦子短缺之局,且又以极低的价格卖给百姓,比普通的麦子还要便宜一半左右,即使是穷人,也不愁吃不起饭。 那书生慢慢吃着,越吃眼睛就睁的越大,越吃眼睛当中的光芒就越盛,吃到最后,他已然吃的热血沸腾,当即一拍桌子,“我倒要上那将军府的庄子上看看!” 这书生是个名唤张晓的落魄读书人,早前进京赶考,一心想要考取功名,为自己谋生立业,也能实现一番抱负。 怎料天不遂人愿,世事无常,考了几次屡屡不中,又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回老家,只好在京城寻一偏僻小房,整日里头靠着写字画画赚些余钱来聊以温饱。 即便如此,张晓心中也从没有放弃他的抱负,总想着要为民做事,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但只苦于没有遇上机会。 眼下这个情况,也算是瞌睡送来了枕头,他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张晓还有几个同样落魄的至交好友,同样的胸中有大志,同样的苦于无法实现抱负,几位好友听了张晓的提议之后,自然是一拍即合。 在几人的热血沸腾下,当即一道往城北庄子,也就是叶桑研制高麦的地方而去。 …… “少夫人,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在外头,嚷嚷着说要来见您。” 叶桑正在庄子里头的书房整理东西,忽听得小厮来报,疑惑皱眉,露出些不解神色。 “这平白无故的,怎就有人来庄子上找我?” 怀着满心疑惑,叶桑摆了摆手,“既然都找上门来了,那就让他们进来吧,让我瞧瞧究竟是谁。” 小厮恭敬行了一礼应下,缓缓退出书房。 不多时,外头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小厮带着几人鱼贯而入。 叶桑抬头看去,只见来的确实如同小厮所说,是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这几人瞧着都有些落魄,却难掩面上傲色,心中傲骨。 看着眼前这些人,叶桑心中隐隐约约也就有了些想法,猜出这几人过来,究竟是做什么的。 在叶桑打量他们的时候,张晓几人也在默默打量着叶桑。 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本以为这管着整个城北庄子的姬少夫人,应该是个成熟稳重,看起来一脸威严的中年女人。 谁知这在外头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备受推崇的叶桑,这么看着也不过是个面容有些稚嫩,看起来毫无威胁的貌美女子罢了。 因此,张晓几人看向叶桑的目光中,也情不自禁的带了些许怀疑。 就这般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女子,竟然就是挽救了整个昊国饥年危机的人? 任凭谁也不信吧。 但叶桑一开口,这怀疑就迅速被消除下去,“几位像是读书人,在这个紧要关头过来的,我猜……是想要来庄子上做事吧?” “若真如此的话,就让我看出你们的实力,毕竟这城北庄子里从不留闲人。” 简简单单几句话,配上叶桑迅速从温柔转为严肃的神色,瞧着突然就有了气势,也让几人心生震撼,不敢对她有所小觑。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张晓作为领头人站了出来,同叶桑交涉。 “少夫人,今年正值饥馑,新政颁布后又可谓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此等危难时刻,一介女流之辈,少夫人愿意主动站出来,我等书生看在眼里也是实在钦佩。” 张晓仔细斟酌着用词,“我们并非是吃闲饭的人,大丈夫志在许国,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想来,少夫人便是我们的机会。” 闻言,旁边的几人也赶紧附和道:“正是如此,且我们并不是那种死读书的书呆子,其中有几人对农学,药学以及天文地理也稍有研究,想必还是能帮上您不少忙的。” 叶桑先前神色还平淡的很,一听到最后这句话,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稍微坐直了一些,“你们里面果真有人对农学有所研究?是谁?” “我,还有阿通和小浩,我们自小就在地里头做农活,长大之后对农学有兴趣,看了不少相关的书籍,所以也算略有涉猎。”张晓颇为含蓄地说道。 其实他对农学的了解可谓是深刻极了,几乎熟练到看一片植物的叶子,就可推知出这究竟是什么农作物的地步。 也正因如此,他才对自己如此有自信,也敢来这庄子上毛遂自荐。 叶桑双眼放亮,当即让几人当场展现了一下自己的能力,一看果然是熟知农学,且对其他各种知识都有所涉猎。 一个需要科研人才,一个需要展现自我,就这样,叶桑和张晓几人一拍即合,张晓几人被招进山庄,为城北庄子作出贡献。 有了新鲜血液的加入,城北庄子在农作物的研发方面可谓是如鱼得水。 叶桑的现代化农学思维,加上张晓几人渊博的知识,结合在一起所产生的推动力是强大的,高麦的发展越来越好,也有更多的穷苦老百姓能吃上饭了。 第530章 刘氏其人 “折袍,你派人去寻一趟这刘氏,细细把事情问个清楚明白。” 因着没什么太过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今日这场审讯也只好草草结束,待到结束之后,姬长夜把自己的心腹暗卫叫到一旁,细细嘱咐。 “是。” 折袍跟了姬长夜多年,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恭敬应下。 姬长夜又低低嘱咐道:“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让人发觉,隐蔽着些做,别让人看见你去寻刘氏。” 吩咐完这句之后,他仍有些不放心,叹了口气,又道:“罢了,事关桑儿,我不愿假手于人,还是我亲自去吧。” 叶桑是姬长夜最重视的人,这等事情,他实在是不敢出现任何纰漏,免得届时功亏一篑。 折袍听着姬长夜所说,也并不多说什么,只恭敬行了一礼,应下此事。 戌时。 披着漫天星光,拖着沉重的步伐,刘氏缓慢的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说是家,可她现在去的地方真的能算做家吗,没有了温暖和笑声,少了那个总活跃在她身边的小小人影,那早就只能算是一个孤独冷清的活坟墓罢了。 更别说她旁边还跟着那凶神恶煞的壮汉,寸步不离。 “你…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忍了半天,终归是没有忍住,刘氏怯怯地低声问大汉道。 那大汉,也就是今天公堂上伪装做刘大的,听了这话,当即把眼一瞪,颇有几分威慑意味的瞥了刘氏一眼。 “娘子莫不是和我说笑?我回自己的家,怎么能算是跟着你呢。你呀,净会开玩笑。” 说罢,他凑到刘氏耳旁,状似亲密,实则是恶狠狠的甩出句话,“只要这案子一日不结,咱俩便一日是夫妻。若是被旁人发觉了破绽……” 剩下的话刘大没有说出,可言语中的威胁意味已十分明显,无需多说,刘氏便已然想到那结果多半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我知道了。” 眨巴着红肿泪眼,刘氏唯唯诺诺的憋出这句话来,内心是无穷无尽的后悔。 晚上躺在床上,回忆今天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刘氏只觉得恍惚如梦般不可思议,现在还缓不过神儿来。 她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对的吗?真的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寻一个公道吗? 刘氏想不明白。 她只是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怀中的一个小布袋子,里面硬硬的,放了一些高麦。 这是她今天趁乱偷偷塞在自己怀里的,剩下的高麦已经被那些大汉以不安全的名义拿去丢掉了,连个装麦子的筐子都没给她留。 为什么要留下这些麦子,刘氏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只是下意识的觉着这东西留下会有用。 小心翼翼攥着这仅剩下的一点高麦,刘氏恍惚着沉入梦乡。 另一边,将军府内。 “主子,属下今晚想找机会探探那刘氏,可刘大在她身边跟的极紧,实在是没寻到合适的时机,只能回来了。”折袍有些挫败地低下头,对姬长夜恭敬行了一礼。 此时已然是深夜,可在场的两个人都毫无睡意。 姬长夜心急如焚,面上却还强作平静,“罢了,今儿不过是第一个晚上,本就不求能得来什么结果,先观察观察情况也是好的。” “属下明白。不过属下这一晚上也不是毫无发现,我瞧着那刘氏和刘大两人十分生疏,决然不像是共同孕育一子的夫妻。” 听着这话,姬长夜眼略睁大了些,眼底闪出一丝精光,显然是有所思量。 “我知道了,看来此事果真没表面上那么简单。若还有什么动向接着报给我。” 姬长夜手指随意在桌上轻叩几下,面色有些凝重。 折袍低声应了一声,又问道:“主子,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姬长夜沉吟片刻,“且先仔细观察着,如有什么情况再见机行事,切记不可打草惊蛇,引起他们警惕。” “左右他们精力再充沛,也不可能每日不停的跟着刘氏,总有松懈的时候,届时便是咱们去寻刘氏最好的时机。” 听了这话,折袍眼中闪过些许了然,接着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可在这状似平静的外表下,却隐藏着巨大的波涛。 哄哄闹闹的菜市场上,所有人面上都是平静且祥和的神色,闹哄哄的市井气息让人觉着温暖且安心。 但在这热闹的气氛之中,却有一人格格不入。 若乍一看倒也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可细细看就能发现,她的眼睛是空洞的,走在街道上和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 不是旁人,正是刘氏。 “劳烦来二两鸡蛋,并上一袋扁豆子。” 刘氏付了钱,拿好货物,缓缓在路上走着,往自家院子的方向走去。 这些日子案子基本上已然尘埃落定,那些人瞧见事成,对刘氏的看管也渐渐松懈,“刘大”不再亦步亦趋,她也可以自己出来买些菜,去集市也不会有人管。 可刘氏的心中,却隐隐约约的有那么几分疑虑:自己所做的事情,真的是对的吗?真的是在给自己的儿子伸张正义吗? 就在刘氏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的从旁伸出一只手来,猛地把她抓到不远处幽深的小巷子里! 来往的人匆匆忙忙,哄乱的集市里,没有人会发觉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的突然失踪。 只有那散落在地上的几个碎掉的鸡蛋,尚可透露出几分她失踪的痕迹。 “你们这是做什么!” 刘氏被绑到小巷子之后,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做的,就先被用黑布子蒙住眼睛,接着有人引着她往小巷子更深处走去。 刘氏跌跌撞撞跟着来到一个小房子,蒙在眼上的黑布缓缓掉下,她的眼睛因为不大适应光线而眯缝着,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来不及去反应太多,刘氏惊慌失措的挣扎,嘴里还不住大叫着。 “你们到底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她惊慌失措之时,刘氏听到一个清朗温润的男生缓缓响起,“刘夫人您且先别着急,用这种特殊的手段请您过来实属是不得已,我们也是有苦衷的。” 这清朗的声音好似有抚慰人心的魔力,刚才还躁动不已的刘氏慢慢安静下来,能够冷静的看向前方,看清眼前的情景。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清朗男子。 即便穿着最为普通的衣服,但他单单只坐在那里,就有种不凡气度,让人不容小觑。 刘氏恍惚之中觉着,像男子这般特别的人,她若是见过就一定不会忘记,但怎么只感觉眼熟,偏偏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那男子也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刘氏面前,等她自己冷静下来。 想了许久,刘氏睁大了眼睛——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那日庭审时,在旁听审的那少将军吗! 见刘氏想起来了,姬长夜淡淡一笑,“刘夫人,先前你我有一面之缘,想必您也已然想起来了。” 刘氏点点头,眼中却仍有几分警惕,“想起来了,那日是见过的,可大人您叫我这么一个妇人家来是……” 姬长夜往前凑了一些,注视着刘氏,“关于这个案子我还有一些细节想要了解,这才把您请来,细细研究一下案件。” “没什么好了解的,该说的公堂上都已经说清楚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刘氏眼睛左右环视一圈,转身就想走,这个环境让她下意识的觉着有些紧张,不欲多留。 就在刘氏左右环顾的时候,姬长夜又开口了,“我知道今时今日请您前来属实有些贸然,可也请您谅解我的心情,满足这个不情之请。” 他说的彬彬有礼,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唐突,且神态极为认真诚挚,不由得就让人相信。 在这样认真的视线注视之下,刘氏也慢慢放下心中紧张,平静下来,“你要我怎么做?” 见刘氏终于放下心中紧张肯配合,姬长夜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面上神色也渐渐缓和下来。 他只轻声道:“先前在庭审时听的不够真切,我想和您细细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也省得办出冤假错案,您说是不是?” 一听到“冤假错案”这几个字,刘氏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感觉到几分害怕,她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姬长夜的目光也有了几分闪躲。 姬长夜一直一步不错地盯着刘氏,自然瞧见了她神态上的细微变化,当即便是心下一喜,知道此事多半有戏。 他也不着急催,只在旁边默默看着,等刘氏自己开口。 刘氏踟蹰片刻,咬咬牙,仍是道:“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那高麦有毒,我的儿子吃了高麦中毒死了,我为他申冤而已。” “想我儿子也不过总角年纪,还是个稚嫩儿童,何苦要对他下那么重的手!我想给他吃点好的,谁知道到最后喂下去的,居然是致命的毒药!” 或许是姬长夜温和的目光给了刘氏倾诉的勇气,她情绪一下就有些控制不住了,甚至红了眼眶,“我就这一个孩子,他本该和其他孩子一般在街上嬉戏玩耍……现在却变成了一抔黄土,一缕孤魂!” 第531章 真相浮出 刘氏眼眶红着,说到最后甚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用红肿的眼直直盯着姬长夜。 从她眼中,可以看出再清楚再透彻不过的痛楚和难过,那是一个母亲失去孩子最为真切的悲痛,绝对做不了假。 看着眼前这一幕,姬长夜的内心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旋即又被压了下去。在这个时刻,想救叶桑的心战胜了一切,包括对刘氏的同情。 因此,任凭刘氏如何哭诉,姬长夜只是冷静的看着不发一言。 等到刘氏哭声停了,姬长夜才轻轻抛出一句,“您失去了孩子我也十分同情,可您真的毫无隐瞒吗?譬如……关于您丈夫的事?” 闻人言入耳,刘氏的哭声,立时停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空气逐渐凝结,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的时候,刘氏才缓缓开口,“什么丈夫,我不太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 顾不得去多想,也顾不得再去沉浸在悲伤之中,刘氏的目光一下就变得慌乱而无措。她眼珠子到处乱转,却迟迟不肯看向姬长夜。 “出了这种事情,您丈夫的心情想必也不大好吧?” 听着姬长夜这话,刘氏抬起头来,“他是孩子爹,出这种事情心情自然不好,这有什么疑问吗?” “没什么疑问,只是……我还有一事不解。” 看着刘氏惊慌失措的眼睛,姬长夜依然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并没有被其他的东西所影响。 “据我所知,您的街坊邻居都反应只瞧见你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未曾见过孩子的父亲,若是一个两个这么说还能称得上是巧合,这么多人都是如此,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听着这么一番话,冷汗一下就浸湿了刘氏的衣服,她瘫软在座位上,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算是再忙的父亲,总也能抽出些闲空来陪着孩子玩耍,总不至于街坊邻居从未见过,这偌大的家,怎么显得和没有顶梁柱一般?” 姬长夜看着刘氏,目光依旧温和平静,却在不经意之间把她的路尽数封死,“我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才来冒昧问问刘夫人您。” 这一面温柔却密不透风的网,把刘氏紧紧俘获其中,让她无法出来,她的心理防线终于破了。 短短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她的心情就经历了几番大起大落,这让刘氏整个人都崩溃了,她瘫软在原地,泪珠子一串串往下掉,哭个不停。 “我说,我都说……” 事至如此,看到刘氏这般,姬长夜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您别着急,慢慢说,我都听着呢。” 姬长夜温柔看着刘氏,让她情不自禁就把真相吐露出来,终于一切都水落石出。 待到事情了了,外面已经是天色深沉,暮尽时分。 姬长夜和刘氏相携着往外走去,这时刘氏的眼睛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悲痛和空洞,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释然和清明。 “大人,多谢您。” 刘氏看向姬长夜的目光中满是感激,“把这些埋在我心头多日的事情一一说开,我好受多了,多谢您能听我说这么多。” 姬长夜只摆摆手,“此事我多谢您才是,您的这些东西,可帮了我大忙呢。”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袋子,这袋子不是别的,正是刘氏先前小心保存的高麦,现在已经移交到了姬长夜的手上。 “要是没有你的话,我此刻只怕还困在痛苦里挣扎不出来呢,而且你也让我明白我先前的做法并不能得来什么,也不能让我的孩子真正的安息。” 刘氏的目光已然通透很多,也释然了很多。 她本就不是那种贪图钱财之人,只是个失去孩子的可怜母亲罢了,且她之前也一直对高麦一事心存疑虑,但那时被人牵着鼻子走,丧失了自己思考的能力。 现在那些淤积在心头的困惑和担忧一一说开,再也没有沉甸甸的大石头压着,她也终于能够真正的松一口气。 “这高麦我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还是交给大人您放心,也希望您能真正把这事情查个明白,也给我孩子一个交代。” 刘氏郑重其事的看着姬长夜,慎之又慎的说道。 姬长夜微微颔首,“刘夫人放心,我定然不会辜负你的这一份信任,不过……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请你且烂在肚子里,不往外吐露分毫。” “我虽说是一个弱女子,但也是明事理的人,大人放心吧。” 听得刘氏这么说,姬长夜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又对着她道:“我还会安排专人保护夫人,保您性命无虞,若是到时须得对簿公堂,也请夫人多多使出援手。”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刘氏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自然是连连点头同意。 送走刘氏,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姬长夜终于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事情到此已然上是基本十拿九稳,可事关叶桑性命,姬长夜还是慎之又慎,不敢出一点纰漏。 他一方面让折袍派出三个暗卫,暗中对刘氏严加保护,以防被杀人灭口,另一方面又把刘氏给的高麦样本送给信得过的大夫检验,看看里头究竟藏着什么猫腻。 说起来这剩下的高麦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姬长夜之前派人去寻市面上已经卖出的高麦遍寻不到,想必已经遭人销毁,刘氏手里头存的恐怕是最后一点。 也着实难想,像刘氏这样的妇人,竟然能够在关键时刻保留住这重要证据,从而让姬长夜这边的事情进展更加顺利。 “桑儿……用不了多久了,你且再等等,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看着远方的天空,姬长夜眼中满是坚定和深情。 几日时间转眼过去,朝堂之上。 今日的朝堂和往日一般的死气沉沉,就像是一湖死水,就算是再怎么用力搅动,也掀不起多大的波涛。 “诸位爱卿还有事要报么,若是无事的话,今日就退朝吧。” 云世坤微微歪斜着身子靠在龙椅上,眼中满是散漫和不耐烦,只见他懒洋洋一挥手,看那架势显然是想下朝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听到一道清朗的男声,“且慢,微臣有要事禀报。” 随着这道声音出现,众人的目光齐齐看过去,只见姬长夜从诸臣中缓缓走出,向云世坤行了一礼。 即便是众目睽睽之下,姬长夜也是从容不迫,丝毫不见慌乱。 “有何事要说?要是没什么重要的,那就递个折子明日再说,朕乏了。” 就算是有事禀报,云世坤也仍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丝毫不见重视,显然不把事情放在心上。 “此事事关太子妃,微臣以为,还是现在在朝堂之上说明白的好。” 一听到许碧清的名字,云世坤整个人一下子来了精神,也坐直了,目光直直盯着姬长夜,“清儿怎么了。” 眼见着云世坤打起精神,姬长夜这才不紧不慢说到:“皇上可还记着前几日闹的沸沸扬扬的高麦一案?” 一听是这个事情,云世坤又慢慢缩回座椅上,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若是朕没记错的话,这个案子昨日就已经了了,大理寺卿的折子都递过了,这水落石出的案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且朕没记错的话,此事和将军府脱不了干系。念在将军府满门忠烈,朕没有再进一步追究,姬爱卿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云世坤的眼睛射出些精光来,直直看向姬长夜。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身上还依稀能看出些雷厉风行的模样来,不再是那个昏庸的君主。 只可惜,即便如此他也只是为着儿女私情,一心想保许碧清罢了,并不为着天下苍生。 看着云世坤这般,姬长夜眼底闪过些失望,咬咬牙仍是坚持开口。 “这个案子结的不明不白实在蹊跷,微臣心存疑虑,又去派人细细调查,终于查出了事情真相。” 姬长夜眼神坚定真诚,“无论此事和将军府有没有关系,微臣都是一定要调查清楚的,只望能够不冤枉无辜弱小,也不辜负百姓苍生。” 云世坤现在最烦听这些话,皱皱眉正想开口打断,又听到姬长夜开口,“而经过仔细调查,微臣发现,此事乃是由太子妃一手策划,纯然是栽赃陷害无辜。”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姬长夜的话就好像是一块大石头投入大海,瞬间激起了万丈波涛。原本安静的朝堂,在这句话音落下之后,骤然变得嘈杂起来,所有人几乎都在窃窃私语,议论此事。 “够了!你要胡言乱语到什么时候!” 云世坤皱皱眉头,猛地一拍龙椅,霍然站起身来,看向姬长夜的眼神里满是威慑。 “姬长夜,朕念你满门忠烈已然是饶了将军府一次,只惩处了叶桑一人,你是非要看着朕把将军府一道惩处才善罢甘休吗?” 第532章 李老死谏 云世坤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停,显然是已经气得狠了。 瞧见皇上如此暴怒,姬长夜倒也不怵,站在原地,仍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皇上,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微臣断然不会胡乱开口,诬陷好人。左右今日在朝堂之上,不如微臣这就把证据一一呈上来,也好让您看个清楚明白。” 姬长夜甩出这一句话,显然是今天不论如何都要把事情摊开来说个明白了。 瞧着眼前这一幕,云世坤不由得心头暗恨,恨姬长夜把事情闹到朝堂上,闹得如此不好收场。 看着满朝文武的脸,云世坤就算是想说一句拒绝的话也不可能,只被逼无奈愤愤甩下一句,“既然姬爱卿这么有自信,那就请吧。” “多谢皇上。” 姬长夜显然是早就有所准备,一听这话登时又行了一礼,往后退了几步退出朝堂,不多时又带了两个人回来。 这两个人一个是看着神色怯懦,衣着朴素的普通农家夫人,还有一个是白发苍苍的大夫,身着白袍带着个小药箱,瞧起来经验十分丰富。 “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 云世坤略一皱眉,怀疑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在姬长夜三人身上扫视。 “回皇上的话,正是。这两位一个是之前那桩案件的苦主,那状纸便是她递的;另外一个是在京城赫赫有名的张大夫,医术十分高超,微臣以为有这两人足以说明一切。” 此时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聚焦在中间三人身上,所有人都等待着,看姬长夜究竟还能说出什么。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都没有注意到,旁边阴影处不起眼的地方,一个侍卫悄悄闪出了朝堂,往远处狂奔而去。 “这桩案子,微臣想先让苦主来把事情经过详细的说出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姬长夜略略往后面一退,适时把位置留给了刘氏。 第一次站在这么大的地方,当着这么多人说话,刘氏紧张的都有些站不稳,手一直在抖,张张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在这关键时刻.,她瞧见了旁边姬长夜温和而鼓励的视线,忽的又提起了勇气,挺直了腰板。 “民女不过是这京城当中最普通不过的一个老百姓,却遭遇了常人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的悲惨事情,民女的儿子……” 刘氏站在朝堂之上娓娓道来,说到动情处还情不自禁地流泪哭泣,只把整个朝堂的气氛都渲染得有些悲伤起来。 而众臣听到后面刘氏讲述有人收买她,假装做她的丈夫,又怂恿着她一起把诉纸递到大理寺等情节时,不由纷纷瞪大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原因无他,这样的离谱事情,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要不是这里的气氛太过严肃,众臣还恍惚以为自己是在茶馆里,听别人编好的话本子。 待到刘氏讲述完,众臣又反应了一阵子之后,姬长夜才站出身来,“关于刘大,也就是刘氏的丈夫乃是有人假扮一事,微臣这儿还有许多证据,一会儿尽可呈给皇上您细看。” “若高麦当真是有问题,自然多的是人前来告状,又何苦安排人来做着假扮之事,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呢?” 姬长夜把手高高举起,在他的手中,是一粒小小的种子。 “我们在刘氏家中还发现了一些剩余的高麦,微臣拜托张大夫去查,查出这高麦本身没有问题,只是上面被下了毒药。” 这时张大夫也站出来,“老朽在高麦上发现了麻佛散,这药无色无味,吃上也不会立刻见效,而是在几日之后渐渐中毒身亡,死相也和食物中毒很像。” 这一桩桩确凿的证据摆在众臣面前,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叶桑,乃至将军府才是被冤枉的那一方,众臣看向姬长夜的目光当中,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同情。 正在此时,朝堂之上又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姬爱卿说了这么半天,可这事和太子妃又有什么关系?至多证明将军府是清白的罢了。” 说这话的正是云世坤。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会不顾其他,心心念念的只想着许碧清。 “这是因为微臣还没来得及说,那假扮刘大的人经过彻查,发觉其正是太子妃身旁的一贴身小厮,如此还不够证据确凿吗?” 此言一出,众臣又是一惊,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关窍,就有见得云世坤狠狠一拍龙椅。 “就算是清儿身旁的贴身小厮又如何?左右清儿今日正在宫中,朕就把她召过来,好好证明证明她的清白!” 暴怒之下的皇上无人敢惹,众臣只眼睁睁看着云世坤身旁的太监迅速离去,再来的时候,身旁已经多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许碧清,另一个是个粗莽汉子,诸如大理寺卿等处理过案子的便已经认出,此人正是先前和刘氏一起递诉纸的刘大。 “父皇,儿臣冤枉!” 还没等众人做什么反应,许碧清就先跪在正中间对着云世坤一拜,面上悲怆显而易见,还没说什么话,泪就先流了一脸。 “清儿,你且别着急,朕叫你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把这件事情问问清楚,你把自己知道的说说就行了。” 许碧清一来,云世坤的面色显而易见的好了许多,整个人说话也温和起来。 “什么构陷将军府,什么滥杀无辜,儿臣通通不知道。儿臣整日里就只想着安心养胎,顺顺利利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哪里顾得上其它事情?” 许碧清一提到肚子里的孩子,云世坤面上神色就更柔软几分,“朕知道,你还有孕就别跪着了,在一旁坐着听听案子就行。” “来人,赐座。” 旁边的太监察言观色,忙搬来个柔软小凳放在云世坤身旁,许碧清往前走了几步,堂而皇之地坐下。 明明是叫人过来说案子的,许碧清却活似是没事人一样坐着,在众目睽睽下神色安详,一脸的理所应当。 而和许碧清一起来的刘大,显然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没等云世坤让刘大开口,刘大就抢先一步霍然站起身,“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可瞒着的了。” “将军府少夫人与我有仇,我这才做了栽赃陷害的一出,只可惜费劲心思也没能成功,实在是可气可叹!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恨自己做得不够缜密罢了。” 说罢,刘大狠狠把牙一咬,竟是咬碎了嘴里暗藏的毒药,那毒药见血封喉,没片刻功夫刘大就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在朝堂上就断了气。 本以为案子早已了结,谁料竟是跌宕起伏,众臣一时看着地上的尸体,都没什么言语。 此时,一个声音却缓缓响起。 “到现在事情不是已经很明了了么?这就是个报私仇的事情,将军府无辜,太子妃更无辜。将军府少夫人无罪释放,此案就这么结了,退朝吧。” 说话的正是云世坤,他看起来气定神闲,就连朝堂上隐约的质疑之声也不放在眼底,甚至有些懒洋洋地甩出了这句话。 正当此时,又有一个年迈的声音传了出来。 “皇上,不可!” 旋即有一老人便从人群中出来,这位是李大人,两朝元老,在朝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皇上,您不觉得这案件结得太过草率了吗?那刘大连前因后果都没交代清楚就匆匆赴死,这不就是个替罪羊吗?” 李大人向来公正直言,就连这等无人敢说的话也丝毫不避讳。 这话却触到了云世坤的神经,“李大人,案子朕都已经钦定,你还想怎样?非要把事情怪在清儿头上么,她明明才是此事当中最为无辜的一个……念在你是两朝元老,朕不会罚你,你且退下,此事休要再提。” 此话一出,李大人花白的胡子猛地颤动起来,昭示着主人内心纷乱的心绪。 “好一个休要再提!皇上您还看不出来身边坐的是妖女一个吗,自从她来了之后,您做了多少昏庸决定,百姓有多民不聊生,这些您都不在乎吗?” “老臣是眼见着昊国一点一点壮大的,也是眼见着您从一代明君到如今这般昏庸,若您再这般儿戏,听信谗言,不顾百姓苍生,迟早有一天国将不国!还望您三思啊!” 说罢,那李大人白发苍苍的,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转身撞到柱子上,当即触柱而亡。 整个朝堂上,只剩下那振聋发聩的“国将不国”仍在耳边回荡。 短短一会儿,这堂上便已经见了两次血,气氛骤然沉凝下来。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却是听见云世坤好似无事发生的一声“退朝”,李大人的死谏,在他耳边也不过只是一阵轻飘飘的风,甚至还不如许碧清的几滴眼泪值钱。 事情尘埃落定,姬长夜也终于从牢里接回了叶桑。 可回将军府的路上,两人却都沉默得很,没一个人主动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叶桑道:“我听说……李大人今日在朝堂之上死谏而亡。” 第533章 出狱再聚 这持续数日的官司把她磨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现在的叶桑身上只剩下了沧桑,而李大人的死讯,无疑是又一个沉重打击。 “眼下皇上昏庸无能,早就没救了。只可惜李大人一代忠骨,竟就断送在这等……” 回忆起今日的喋血一幕,姬长夜仍有些缓不过神来,说到最后几近哽咽。李大人的死耗尽了他对这个国家,对云世坤的最后一点希望。 “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百姓们早就已经没有好日子过了。如今的皇上也不过只是一个坐在那里的空壳子,当真是国将不国。” 二人对视一眼,只余苦笑。 马车继续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马蹄踏踏而过,只留下了极深极长的一声叹息。 翌日。 叶桑才悠悠转醒,便透过屏风瞧见角梅和冬九在外间儿忙活着。 听见动静,随着一句“少夫人醒了”,角梅带着几个婢女款款走了进来。 服侍着叶桑起身,轻按着人坐到了妆台前,角梅一边拾了不同的珠花放在鬓边比对,一边喃喃说着话,“姜姑娘今儿一早回来了,您看是叫在府上住下还是?” 姜杞草回来了? 叶桑疑惑地侧过脸,看向角梅的目光中带着些诧异,“不是叫她在阿瑶那儿伺候着,等出了月子再回来吗?” “原是这么说的,但姜姑娘一听您出狱回府了,又打听了此次事情前前后后的因果经过,怕是放心不下,加之冯小姐身子也已经大好了,倒也没什么。” “嗯,那就留在院儿里吧。” 懒懒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被捯饬着,叶桑打了个哈欠,瞧角梅新比对的烧蓝银钗不错,轻飘飘地开了口,“就这个吧。” “素淡些,好看。”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她昨夜睡得不怎么好,躺下之后几乎是同姬长夜说了半夜的话。 梳妆罢,叶桑扶桌而起,目光四下扫了扫,并不见姬长夜身影,便知他今儿又有事,早早走了。 念起庄子上的事情,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一边往外走,一边朝正忙活着的冬九发问,“庄子上如今怎么样了,陈昇荣呢?” 冬九迅速思考后,手中动作不停,答着话,“自从昨儿此案查明了,咱们庄子自然也就不受影响了,只是停产数日,现在恢复起来有些慢罢了。” “这就好。” 本以为自己入狱之后,城北庄子被叫停,后续还要费很大功夫,没想到现如今还好些,并没想象中的那样艰难。 才出了房外,熟悉的身影就映入眼帘,“主子。” 姜杞草从北衡将军府赶回来后就一直候在淮南院,因叶桑还未起便不曾打扰,这会儿得了话儿才过来等着。 将叶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数日不见,又才刚经历了牢狱之灾,事业上无疑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即使是沉稳如姜杞草,此刻也免不了红了眼眶。 “傻丫头,难过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叶桑面带柔笑,边说边上前一把将行礼的姜杞草搀了起来,“既回来了,从今往后就在院子里,其他地儿也不必你去了。” 这其他地方,说的自然是宫内。 “是。” 姜杞草吸吸鼻子应了,抬手拭了拭泪,跟了上去将人送到了院外。 步入九转回廊,往冷若岚处请了安,于花厅一道用早膳。 厅内此刻除了叶桑与冷若岚外,只留了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再无旁人。 瓷勺与碗碟相触的声音清脆得很,接着耳边传来的便是冷若岚温柔的声音,“昨儿老爷子来了信,你不在。” 说着,身后侍立着的何晴上前将一封信交给了叶桑。 叶桑一手接过信,放下了玉箸,看着封口已经被拆开,遂直接取出信笺展开,读罢全文,释然地笑笑,“好在爷爷不知道这些事,否则还不知怎样担心。” “是啊,阿瑶那丫头孩子也平安生下来了,咱们两家啊,都喜着呢。” 合上了信,细细装入信封之后,叶桑复又拿起了筷子,心情好了,只觉饭菜都比往常可口些,一顿饭用得十分欢愉。 膳毕,亲自扶着冷若岚回了房中稍歇,叮嘱了何晴几句,叶桑便动身离府。 出了将军府,一阵风吹来,凉飕飕的叫人神思清明。 搭着角梅的手上了软轿,坐定之后看着人撒下了帘子,“起轿。” 感受到一股均匀的力量将整个轿子连同自己抬了起来,叶桑一时生出了些恍如隔世的恍惚感。 这几日在牢里,虽然过得并不差,几乎是与在外头没什么区别,可到底此案交给了三法司,性质就与顺天府大不相同了,她还是有心理压力的。 随着轿子出了府巷,拐角进入南街,耳边渐渐传来喧闹声,叶桑的恍惚感这才慢慢消失。 轻吸了一口气,玉手掀起窗上的锦帘,目光在街边两道的摊贩身上一一扫过,看着这些竟也觉得莫名安心。 这样的人间烟火气,从年前开始,她便再没怎么见过了,当真是最最能抚慰凡人心的。 看着看着,叶桑的眸中闪着熠熠的光亮,也不顾吹风,一路就这么瞧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圣叹楼外头。 随着一声“落轿”,软轿被压了下来,稍稍倾斜以便叶桑下轿。 抬头望着圣叹楼的牌匾,叶桑的目光一瞬有些涣散,随即深呼吸了两下,缓和了情绪,才迈步进门。 一进去,熟悉的环境就让她舒心不少,耳边是店小二更为熟悉的招呼声。 因有小厮们四处叮咛提醒着,加上来这儿的都是些才子佳人,故虽热闹,却并不喧闹。 携角梅冬九一道上了楼,寻着约好的雅间走了过去,正是“醉墨竹”。 轻推开门,银铃声乍然响起,泠然悦耳。 “桑儿!” 才一进去,就被一个臂弯拥了进去,整个人被紧紧的抱住,叶桑眉眼弯弯,伸手也将冯瑶抱住,“这样活蹦乱跳的,可见是身子已经大好了。” 叶桑轻轻拍了拍冯瑶的背,看见雅间内还坐了一个人,正是周兮月。 “这不过才半月有余,如何就大好了,她素来贪玩,自不肯在房中躺着的。” 周兮月一边说着,一边捂着嘴笑,看见叶桑安好无恙地出现在她们面前,心里也是喜悦万分的。 从怀抱中轻挣出来,叶桑牵着冯瑶的手就坐到了桌边,随即是连喘口气的时间也不给她,不知从哪取出了布包,拉着人的手就放了上去。 三指搭上去,眼眸微阖,一呼一吸间数着冯瑶的脉搏。 冯瑶自是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角,周兮月则是在一旁双肘支桌,手捧着脸默默认真瞧着。 好一会儿,叶桑挪开了手,又轻轻地在冯瑶手背上拍了几下,笑着收好了布包,“你呀,是身子好,这不过才半月时间,就差不多恢复过来了。” 周兮月在一旁附和着,“可不是,我前儿去看姐姐,母亲也说呢,这换了别人,没个一两月是断然好不了的,哪能像她这般活蹦乱跳……” 看着这两人认真的模样,冯瑶只觉得她们有些小题大做,这么些天以来,除了刚生产完那几天有些难捱,其余时候她也并没什么不好。 虽觉得无碍,但到底知道她俩心里念着自己,遂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那就但愿天下的女子都能如我这般身强体壮好了,也少受些生孩子的苦。” 提到这一茬,叶桑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正巧落在冯瑶的小腹上,不觉就想起来了孩子的事情。 说着顺其自然,但其实到了如今,她都还有些没做好心理准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冷若岚。 庆幸的是,冷若岚自从提过一次孩子的事后,基本就再也没有多问过,也免去了尴尬,两相和睦。 “叮铃——” 银铃声忽然响起,醉墨竹内的一众人目光在一瞬间聚集了过去,钱素素上前推开了门,只见外头站了一个面相极好的书生。 “您是?” 书生打扮的人轻“噢”了一声,目光越过钱素素,直直朝里望去,却是略略低垂着目光,礼节十足,“冒昧打扰几位贵人,敢问哪位是周小姐?” 闻言,周兮月蓦地站起了身,不免有些局促,“是我。” 起来之后才顾得上细看,望着书生朝自己极恭敬地作了一揖,周兮月也不能生受了他这一礼,遂微微屈膝,还了一礼。 只不过此人与她素不相识,竟找到雅间儿里来了,不知是所为何事。 她心下正疑惑着,书生便从身后小厮手上接过个什么东西,双手递了上去,“我是宋小王爷府上的门客,小王爷方才瞧见姬少夫人上来,便料定周小姐也在此,特地让我将这份名帖交予您。” 见周兮月面有难色,不待她开口,书生便又上前一步,身子稍倾,愈发恭谨客气了起来,“小王爷嘱咐了,叫我务必将名帖送到周小姐手上。” 这话就是不容拒绝的意思了。 宋小王爷她是知道的,许久之前在择婿宴上就见过一面,当时母亲并其他几位夫人,可是对这位小王爷青眼有加呢。 第534章 救人丫头 周兮月一抬眼,就对上书生那双充满诚意的双眼,只好朝身旁丫头递了个眼色,令其上前收下。 名帖被接了过去,任务已经完成,书生自是换上了一副欣喜面容,又是深深一礼,“多谢周小姐。” 随即,又朝着雅间内坐着的其余两人作了一揖,退了几步之后,方才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钱素素关上了门,伴随着一阵叮铃,又回到了冯瑶身边站着。 周兮月从婢女手上接过了名帖,打眼一瞧,暗色名帖上头洒着金泊,配色低调而不失华贵。 一旁的冯瑶早已起了八卦心,好奇地眨着眼睛,“宋小王爷?可是京中那位大名鼎鼎的异姓王?” 光是看那名帖,不必打开就能知道这名帖的主人绝非常人,定是那天底下极尊贵的人物。 有些愣怔地将名帖递给冯瑶,周兮月一时缓不过来,脑海中混乱无序,几人讨论的声音充耳不闻。 “你还记得之前的择婿宴么,上次他就在,不说我们了,当时另几家的姑娘也都仰羡他,他呀,搁在人群里可是素来显眼……” 叶桑喝了一口茶,不咸不淡地说着。 这宋小王爷丰神俊朗的,地位又尊崇,可是京中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便是走在大街上,也不时能收到各种女子的献殷勤抛媚眼。 “宋小王爷……他……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暂时沉寂的空气忽然被打破,冯瑶声音幽幽的,轻咬着唇,把名帖放在了桌上。 在周兮月看向自己的时候,她眨巴着眼,一脸无辜。 在场的人,包括叶桑,无不是充满诧异地将目光移到了桌上的名帖上,若有所思。 周兮月却是一言不发,尽量稳住情绪,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她心里已经有了人,择婿宴一事宋小王爷也不是不知,此次送了名帖来,也不知是作何打算。 “三皇子要是知道,还不同他拔剑相对起来!”冯瑶虽是打趣,但周兮月仍旧感到难做。 看出人的心思,叶桑眉眼间温温柔柔的,开口解了她的为难,“他既知道还送了来,你便只当是交友的寻常馈赠,收下就是了。” 何况,这位宋小王爷地位崇高,若是不收下,拂了人家的面子也不好。 后面的话她自没有说出来,周兮月也明白得很,听完这话,当即点了点头,将那份名帖递给了丫头。 看着丫头将东西收好了,顷刻过后,雅间里的尴尬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些。 正这时,银铃声响起,开门之后,只见店小二手端托盘,将几道菜品一一布于桌上,先后排列极为讲究,颜色搭在一块儿也好看。几人先后动起了筷子,照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但谁也没提刚才宋小王爷的事情,只有周兮月还有些许念头不时盘旋在脑内。 叶桑夹了一块翡翠玉心豆腐,入口之后,细细品味着,还是原先的味道,清淡又不失层次感。 咽了一口菜之后,又一边提箸夹菜,一边说着话,“我这几日在牢里,也不知道外头的事情,三姨娘那事儿怎么样了?” 一说到三姨娘,冯瑶脸色霎时一变,拿着筷子的手也是停顿在了半空中,咽了口唾沫,方回道:“能有什么结果,说是关进了牢里,但此案也一直被压着,你又不在,我也无心去理。” 听人如此说,叶桑立时有些紧张流露了出来,“不是叫顺天府尹亲自查办此案么,一直被压着?” “你不知道,先前是答应的好好儿的,可后来,听说是跟太子府那位有牵扯,那个盛姑姑却咬死了不肯说,他们哪有办法……” 此事竟然也和许碧清有关。 叶桑心里头本就窝着火,一听陷害冯瑶的竟然也是许碧清,一下子就来了气,“什么没有办法,顺天府多得是审问人犯的法子,不过就是推脱之辞,你竟也肯信。” 这话虽然不是冲着她的,可冯瑶听着还是有些被凶到了,微微撇了撇嘴,不怎么敢说话。 见人神情,叶桑面色稍稍缓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朝上的事情不知你听说没有,那两朝元老李大人,就为着此次高麦的案子,在早朝上死谏,直指残害百姓,构陷忠良背后是许碧清的作为,即便如此,皇上也不肯听。” “什么?!” 冯瑶因为才生了孩子,身子虽已大好,但也没有多少心力去关注朝堂上的事情,叶柳生并未入仕,她当然不知此事。 “李老是什么样的人物,爹爹之前同他交往甚密,德高望重,满京上下谁不敬佩他,唤一声李中堂呢,怎么就……” 周兮月一边听着冯瑶的话,一边在脑海中寻找着李大人这个人,想到这件事前前后后的经过和结果,不由得潸然泪下。 瞧人情不自禁,叶桑递了块帕子给她,耳畔就传来了冯瑶极为愤懑的声音,“高麦的案子如今‘大白’于天下,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几个小小的下属,哪里来的胆子去做这等事,又哪里来的资本去做。除了他们背后的主子,还能有谁?视人命为草芥,陷害忠良之后,她许碧清将这世间的恶事都做尽了,皇上莫不是昏了头了!” “嘘——” 她越说越激动,旁边坐着的周兮月一句一句听下来,听到她最后那句话时,早就是紧张得出了一声冷汗,“瞎说什么,这儿虽然只有咱们的人,但凡事都要提防个万一,你这话叫有心的人听了去,可怎么是好?” 被人制止,冯瑶还是很气不过,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抬头看见周兮月紧张的神情时,终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话是不说了,但心里还是愤愤不平,气呼呼地将筷子搁下,是一点儿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待她稍微平静了些,叶桑才试探性地继续往下说,“我只是没想到此事竟然会和她有关系,许碧清这手伸得真是太长了,长过头了。” 语气平淡,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叶桑话中的冷意。 缓了一会儿过后,叶桑抬手轻轻抚了抚冯瑶的背,为她顺着气,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似乎心下已经有了打算,“你且耐心等着,此事我和长夜来解决。” 一旁坐着的周兮月,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说过什么,但一听她说这话,好似有些紧张了起来,仿佛想说什么却又犹豫着不肯说。 叶桑和冯瑶自没有注意到周兮月的神情,两人就此事又斥骂了几句,倒也比方才要收敛一点了。 说了这么会子话,是又生气又急切,叶桑有点口渴,端起茶盏,猛喝了一盏茶,看着角梅上前来提壶沏茶,心里头才静了些。 微风吹过,窗外忽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雅间内几人的目光不由得透过窗牖探了出去。 他们坐在二楼,窗户正对着繁华的南街,透过窗看下去是一清二楚,视野开阔。 先入耳的是一声惊呼,原是一位夫人忽然晕了,直直倒在了大街上,其人服饰华贵,仆从前前后后地拥着她,看起来并非寻常百姓,想来是高门大户里的贵夫人。 周遭的百姓几乎是在一瞬间全都围了上去,看热闹的,着急忙慌的,跑去喊大夫的,将那夫人四周的一小片地围得是水泄不通。 偏巧叶桑她们在二楼上,目光落下去,正巧在人群围成的圈儿里头。 瞧那夫人不像是寻常的晕厥,叶桑慌了一下,刚起身准备出去相救,却听见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麻烦让一让,我试试看。” 青涩的声音掩不住那份超乎其年龄的沉稳和自信,仔细看时还能看清那小姑娘的脸,尚还带着三分稚嫩。 叶桑站起来就顿在了那里,转而双手扒在了窗上,紧紧地看着那姑娘从人群中走了进去,眉头仍紧蹙着。 那姑娘走进去之后,周围站的百姓是越来越多了,无不是对这个年纪尚小的小女孩的关注。 关注的目光里,有怀疑,有震惊,还有人对她持了几分赏识,而这赏识里,就有叶桑的一份子。 “那丫头看着不过八九岁,怎么敢贸然上去救人……” 周兮月的声音在雅间内响起,此刻房内的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叶桑只关注着小姑娘,周兮月的话轻飘飘落入耳中,她也是一言不发,并不理会。 而冯瑶则是捏了一块糕点,一边吃着,一边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楼下的动静,和叶桑一样兴趣盎然。 只见那小姑娘拔出髻上的发簪,抠出了盖在尖部上头的小方块,那发簪的尖部竟然格外锋利,又细又尖锐,显然是特意打磨过的。 簪钗一类,都是要在头上用的,寻常的工匠自然不会做得这般锐利,以免有意外时伤了人。 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其他人并没怎么注意,反倒是叶桑悉数看在眼里,心下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和惊诧。 这时,冯瑶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手上拿的东西,却并未看清楚,只是有些好奇,“她拿的那是什么?” 第535章 晏城而来 闻言,叶桑头也不回,云淡风轻地答了一句,“刚从头上拔下来的发簪,应该是她自己处理过的,可以作银针使用。” “啊?” 周兮月和冯瑶几乎是同时惊讶了一声,眨巴着眼,不知所云。 可以作银针使用,那得多尖啊…… 对于二人的惊讶诧异,叶桑并不在意,仍将注意力给了楼下那位小姑娘。 正在这时,楼下围观的人群里忽然传来了几声惊呼,紧接着便是各式各样的声音。 “醒了,夫人醒了!” “诶,竟然醒了?” “哇,这女娃娃不简单,不简单……” 这些声音一句一句传上来,雅间内的几人,连带着丫头们,无不是伸长了脖子往外探去,讶然不平。 此刻,叶桑心下算是松了一口气,人醒了就好,否则刚才那样忽然的昏厥,唯恐有性命之忧。 如今人醒了,她也就放心许多了。 紧张集中的注意力才稍稍松懈几分,楼下却忽的传来了“啪”的一声。 叶桑心里猛地一揪,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拉住那姑娘甩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声极响亮,姑娘的脸上浮现出了肉眼可见的五个指印,红得刺眼。 “娘……” 小姑娘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手上的簪子被一把夺过,“哐当”一声,就被妇人摔在了地上。 因人气极,又有意销毁,故摔下去的力气极大,那簪子在触地的一瞬间摔成了两段,上头点缀的瓷质海棠花更是摔成了碎片粉末,只留了零星的几个花瓣。 围观的群众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妇人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那一巴掌较之前更重了,打得小姑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有好心人扶了她一把,小姑娘才得以站稳,脸上红红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说过多少次了,一个女儿家,学什么医!你若是给人治坏了,你是想叫咱们都不活了吗!” 中年妇人却并没有停手的意思,伸手又要打,却被那贵夫人旁边的婢女拦了下来。 “大娘急什么,我们夫人不知怎么就晕了,若不是你家丫头,指不定还能不能等到大夫来呢……” 婢女声音温温柔柔的,怎么说也是小姑娘救了她家夫人,这不管从什么层面说,也算是救命之恩了。 如今看着这位中年妇人对她打骂成这样,自然是有些看不下去的,而旁边几个婢女搀扶着才堪堪靠坐在那里的贵夫人,才刚刚缓过神来。 “这是怎么了……” 夫人声音虚弱得很,一脸懵懂,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对着眼前慌乱的景象,还有些不知所以。 刚才说话的丫头这个时候才上前,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在她耳边简单说明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而那位中年妇人,小姑娘的母亲,此刻站在那里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双手垂在身子两侧,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打骂罢,贵夫人的丫头也上来制止了,于是只好暂且忍着,只是一看见身边儿闺女哭哭啼啼的样子,就越发心里窝火了。 底下围观的百姓三三两两走了不少,倒还是有些人在跟前的,几人说话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来。 这边雅间内的几人则是一脸懵逼,她们也没搞清楚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有叶桑一人眉头紧蹙着,眼里的神情说不上来的奇怪。 思忖片刻,瞧见楼下街上,人群中那婢女将一个荷包塞给了那位妇人,二人几番推拒,最后妇人还是收下了答谢的银子。 自始至终,小姑娘站在旁边都是一言不发,只不时抬手抹一把眼泪,吸吸鼻子,神情很是伤心,似乎还有一种异样的情绪。 想起那些继母对家里女儿的虐待情节,叶桑心下一顿,不忍道:“你去将她们请上来吧,我有话想问。” 角梅听了,先是一愣,对上叶桑的双眼时就已经明了了她的心意,“是。” 躬身应了,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街上站着的那对母女,随即退出了房外,下楼去了。 出了圣叹楼,到了跟前,角梅轻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才上前。 此时周遭还有六七围观百姓,那小姑娘站在那儿与夫人说话,她娘则是站在一旁,面色冷然。 看贵夫人话说得差不多了,角梅适时走了上去,同中年妇人搭话,“大娘,我是将军府的,我们少夫人叫我请您和女儿一道上去吃茶。” 她说得客气,一边说话,一边掏出了腰牌在人面前晃了一下。 听了角梅的话,妇人和小姑娘相互对视了一眼,又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瞧这一个婢女都穿得跟天仙似的,她虽不知将军府是何高门,但也知道是非富即贵。 眼角余光瞥见一侧站着的贵夫人,不免心里有些犯嘀咕。 今儿是什么日子,才遇见一个贵人,这又来一个。 妇人的目光扫了过去,角梅也顺着她的目光随意一瞥,这才看清那位贵夫人的脸,原来是旧相识。 角梅微微一福,语调轻微,“钱夫人。” 方才一听见“将军府”三个字,钱夫人就羽睫微抬,一看竟是叶桑跟前的角梅,当即就带了笑,“是角梅姑娘啊,少夫人也在这儿么,代我问她的好。” “是呢,我们少夫人才刚同冯小姐和周小姐在楼上瞧见底下这一出,叫我将人请上去,谁知方才竟是您呢……” 两人看似随意地说着话,倒是让站在跟前的妇人无处安放了起来,不曾想这两人竟是认识的。 角梅同她寒暄了几句,这钱夫人是京城钱学士的夫人,听说年纪也并不大,怎的年纪轻轻患了病,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晕了。 钱夫人亦是识相,知道角梅是来请人的,便相告辞,带着一众婢女小厮走了。 角梅微微抿唇,目送着钱夫人离开后,才转而看向中年妇人,目光中带着几丝问询。 那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娘身后,却也并不敢看角梅,只是怯怯地站着,妇人扭过头想去看,却也拉不出来人。 “这位姑娘,我们并不认识夫人,吃茶就不必了吧……” 看妇人试探性地拒绝着,角梅也不复方才的客气,没了那份委婉,“大娘不必怕,我们少夫人只是确实有话要问。” 说了有话要问,听着又是位高权重的贵人,若是再拒只怕得罪了,遂陪着笑应了,“那便劳烦姑娘引路吧。” 角梅欣然颔首,目光绕过妇人扫了一眼小姑娘,引着二人就进了圣叹楼。 到了“醉墨竹”外,角梅特地顿住了脚步,在门口停了几秒,提醒母女二人到地方了,好给她们做准备的时间。 妇人和小姑娘看起来都很紧张,跟着角梅走进去,一进去看见满屋子都站的是人,坐着的三位想必都是位高权重的主子了。 心下如此揣测,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就拜了下去,还不忘拽一拽旁边女儿的袖子,叫她不得无礼。 她二人局促得不敢开口,但礼数却尽着周全,座中几人并雅间里侍立的婢女们,目光悉数停留在她们身上,神色各异。 “你们不必怕,方才我瞧见这小女娃施针救人,年纪小小的,医术倒不差,也有胆识。” 叶桑最先开了口,声音放得很是温柔,倒不是为着这大娘,只是生怕吓着了孩子,出声安慰罢了。 她说明了缘由,态度看着也是极友好的,母女俩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没了方才那般惊畏。 “不像京城人士……” 冯瑶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个遍,同叶桑喃喃念叨着,旋即看向妇人,“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回贵人的话,我们娘俩是从晏城来的。” “晏城?” 冯瑶惊诧,旁边的周兮月也忍不住出声,“那样偏远的地方,怎么到了京城来……” 趁着她问话的功夫,想起刚才在楼下遇着的钱夫人,角梅遂附耳简单同叶桑讲清楚了事情经过。 沉默良久,妇人才深叹了一口气,目光已经落在了脚下华丽的狸绒地毯上,“她爹死得早,我们娘俩原本卖绣品为生,适逢灾年,在晏城生活难以为继,孤儿寡母的,就想着到京城找份活计干,谁知……” “谁知才一进京,就遇上了这种事。” 说到这里,她忽然激动了起来,不由分说就推了一把跟前人,“你这丫头,胆大任性,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京城天子脚下和咱们晏城不一样,稍微行差踏错那可是要丢性命的!” 小姑娘还没怎么样,她却已经泪流满面了,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也不大好说什么。 场面有些尴尬,看着那丫头虽然被推打着,却依然面不改色,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子韧劲儿,叶桑不由得对其另生了几分兴趣。 思及如此,叶桑提示性地轻咳了一声,在妇人看过来的时候微微抬眸同她对视一眼,随即雅间内便恢复了安静。 端起一盏茶,轻轻拨了拨茶盖,叶桑气定神闲,眸中神情淡淡,也不看她们,“丫头,叫什么名字?” 第536章 皆大欢喜 见她答应了,第一个面露欣喜的竟然不是叶桑,而是站在她身旁的沈云云,她自然是高兴可以留在叶桑这里。 欣喜之余,沈云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带着几分期待地看向叶桑,果然,接下来叶桑的话也是一字一句都应在了她的心上。 “既留在了庄子上,这丫头在庄子里也没什么事,左右不过是跟着你干些杂活儿,大好的年纪,倒不如学些本事,多读些书对将来也是极好的。” 话说到这里,沈母脸上的笑就僵了三分,很快反应过来,舒缓了面上尴尬神情。 仔细想了想方才那丫头介绍时说的是“少夫人”,便试探性地开了口,“少夫人说得极是,只是这孩子到底年纪还小,总不便叫她去书塾里头读书,就是请先生来教吧,我们,我们也没有那个钱啊……” 不知她是真有难处还是借故推脱,叶桑正思忖着该如何说,一旁的冯瑶就已经大大咧咧地给了答复,“请什么先生,这不是最好的先生摆在这儿么!桑儿好歹也是堂堂将军府少夫人,她夫君呀是当朝少将军,你可莫要小看了她,诗书文章向来不输男子,医术更是一绝,可着满昊国找,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医术高过她的。” 冯瑶这么一番无心的话说完,本来还在犹豫不定的沈母一时也没了拒绝的理由,加上自己如今已经应了留在将军府的庄子上,按理说也算是这姬家的人了,主子的意思,哪里有再三拒绝的呢。 想到这里,沈母本来还有些不确定,在抬头看向叶桑的那一瞬间,察言观色,见人端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下便已经有了底儿。 正想着,叶桑的声音再次到了耳边,“很是,这孩子年纪的确尚小,便留在府上,在院子里头伺候,也正好带在我身边教养。” 见拒绝没意义,沈母略愣了愣,与沈云云对视了一会儿,终是应了,“是,一切但凭少夫人安排。” 沈母应了,叶桑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沈云云,瞧见那孩子面上眼中掩饰不住的喜意,心里头也是一阵暖融融的,又补充了几句话安沈母的心。 “庄子就在城北,并不算远的,你们也好时常见,府上一切用度都是最好的,不必担心。” 她虽还未生子,但却也懂得为娘的心,爱子之心,自古以来都是一样的,因此也更知道把孩子不放在身边,做父母的心里头是很担忧的。 知是为安她的心,但这些话沈母听了,到底也放心许多,这主家看着是个和善的,想来自己女儿在那里,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因而面色缓和,欠了欠身子,“多谢少夫人,云云跟着您,我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样一个结局,可谓是皆大欢喜,沈云云一心渴望习医,如今也得以实现,沈母在庄子里也算是有了着落,而叶桑自己,则是满腹爱才之心和对这孩子的怜悯。 念及这母女俩一定还未用膳,叶桑吩咐角梅让在隔壁又上了一桌,嘱咐二人好生吃完后再候着一道回府。 角梅将人送到隔壁雅间又回来,关门带起一串银铃声。 醉墨竹内这才恢复了聚餐的气氛,叶桑周兮月几人复又谈笑开来,拿起筷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膳毕,几人打算回府,才出了雅间,就见沈母带着沈云云已经候在外头了,见着她们出来时,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倒还有模有样的。 下了楼,角梅去账台结了银钱,快步跟了出去,小心翼翼扶着叶桑上了轿。 “起轿。” 软轿腾空而起,却是极稳的,沈云云不知该如何,就拉着沈母走在角梅身后,跟着轿子走。 一路绕过好几个街口,迈入热闹非凡的南街时,沈云云忍不住左看看右看看,她与母亲这才是入京第一日,还未来得及四处转转,看看这京城风光呢。 察觉到身后丫头的动作,角梅不时侧过脸看她,心中百感交集。 这样的大街,平日里她们来来回回都已看腻了,沈云云却看得双眼发亮,处处新奇似的,直让人心疼。 今儿饭间说的话多了,又提起来好些大事,叶桑乏累得紧,一上轿子就靠着软垫阖了眼,因而半路停也没停,没多久就到了将军府。 “落轿。” 软轿缓缓停落,触地时轻微地震了一下,轿子里的人也随之醒了,睁眼就是角梅打起了轿帘,“少夫人,到了。” 轻吸了一口气,懒懒地搭上角梅的腕子,出了软轿。 跟着从巷子里面拐进来,面前赫然一座府邸,上书“将军府”三字,她与沈母当即便被这气派和眼前的宽阔所震惊。 晏城虽也不小,但在那里所见乡绅老爷的宅邸,不足这里的十分之一华贵,真正的高门贵族,大户人家原是这样的气派。 入府之后,才一进门,院子里忙活着的丫头仆妇们一见是叶桑,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恭恭敬敬地行礼相迎。 “少夫人。” “少夫人。” 这府里仆从众多,叶桑几乎是被前呼后拥的踏上了长廊,说是廊道,其实也宽敞无比,并排能走六七人,走在里头侧过脸就能瞧见园子里一路的风景,叫人格外心旷神怡。 沈云云一处一处地观望着,因心里头顾念着礼仪,动作也是尽量最小幅度的,观察着这将军府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还有廊内廊外来来往往的下人们。 及至淮南院,一进院子就迎上来了六七个丫头,朱颜将角梅手上的东西接了过去,又有丫头上前为叶桑解了披风,拿下去了。 “这丫头是?” 服侍着叶桑坐下,亲自奉了茶后,冬九这才走到角梅身边,目光落在沈云云身上。 今儿出门冬九并没跟着,角梅顺着她的目光过去,扫了一眼沈云云,正巧对上她身后沈母的目光,低声回着,“才刚在圣叹楼吃饭时,那丫头救了学士府的钱夫人,懂些医术,又是跟着她娘刚来京城,主子就想着带回府里教养……” 大致将方才事情经过与她说了,这么一遭事儿,冬九也没料想到,只是如今这院子里的丫头已经够多了,莫不是还要安置在淮南院? 心里疑惑,到底也没有问出来,只是照常与角梅前前后后伺候着叶桑。 叶桑歇了这一会儿,身上的乏累也解了几分,伸了个懒腰才又端起茶盏,懒懒往后一靠,眸子微张。 茶水雾气氤氲,眼角余光瞥见站在一边的沈母和沈云云,才想起这一遭来,抬手将人招了来问话,“这儿你可还习惯,若是可以,就留在我房里吧。” 话显然是问沈云云的,见这丫头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不动,沈母忙拿胳膊肘轻怼了她一下,将人推了上前。 想了想,从今以后自己就是将军府的人了,沈云云当即便自觉改了口,“将军府自是极好的,奴婢愿意。” 这一句听得沈母是喜笑颜开,心里头美滋滋的,刚才在酒楼时只觉得这是位贵人,这一进府呀,才知道这是位多金贵的主儿,自家女儿留在这儿,又得主子青眼,是断不会吃苦的。 “这便好。” 叶桑清浅一笑,对上沈云云充满期待的双眼,旋即又道:“她的月钱便按你们的给,去叫姜杞草过来,让她把人带回她房里住吧,也一并教导了。” “是。” 得了吩咐,角梅先是一愣,随即应了一声就往外走去,并没说别的。 站着的几个丫头面面相觑,看叶桑对这小姑娘如此青眼有加,刚一来月例就和房里的大丫头一样,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多看几眼。 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灼灼目光,沈云云心里头明白一点,只低垂着头不去看她们,不巧对上目光时,也只是笑笑,示之以友善。 听着外头渐近的脚步声,知是姜杞草到了,叶桑身子稍稍往前倾了倾,搁下了茶盏,几个呼吸的空当,角梅便带着人进来了。 “少夫人。” 来的路上角梅已经同她讲清楚了事情,这会儿行了礼,起身后环视一周,视线落在那两张陌生的面孔上,想必这就是沈云云。 身后那位,应该就是她的亲娘了。 “这位是姜姑娘,从前跟着我们少夫人习医的,如今也有数年了,也在院里伺候,往后你便跟着她,医术礼仪都由她来教……” 将沈云云引上前,角梅同她介绍着来人,说完之后又稍微拿捏起了架子,“一应吃穿用度,若是缺了什么,只管找我或冬九。” 顺着她的目光看看姜杞草,又看看冬九,沈云云懂事地朝几人都屈膝福了福,模样很是乖巧。 叶桑一双凤眸中流露出几分欣赏,看得出来对沈云云十分满意。 喝了一口茶,透过窗牖又望了望天色,淡淡朝人吩咐道:“这天色也不早了,今儿就在府里歇下吧,明儿陈昇荣来了,正好叫他把人带了去,在庄子上安顿好了再来回我。” “是,多谢少夫人。” 沈母应了,见叶桑起身,遂拉着沈云云就站到了一旁。 第537章 一唱一和 一夜即过,夏末秋初的天气格外两极化,时而热得人仿佛还在炎夏三伏天里,时而又凉得人恨不得直接换了棉服。 因防着寒,叶桑起身后便叫角梅拿了那件水色的夹绒上袄来,底下则是搭了一条花鸟百褶裙。 穿上之后,整个人都看着精神了些,在这天候里就像是一抹亮色,愉悦舒心。 盥洗过后,妆罢,叶桑出了内室,外间已经站了许多丫头了,朱颜,许烟并新来的沈云云侍立在一边。 叶桑才坐下,姬长夜后脚就从内室出来了,今日并没什么事,因此多睡了会儿,同她一道起的。 沈云云先前没见过姬长夜,猛地一瞧,这样的神仙人物,想来必得是少夫人的夫君才般配。 姬长夜亦是十分眼尖,从朱颜手上接过茶盏,目光绕过她就落在了沈云云身上,陌生而稚嫩的面孔叫他微微一愣。 觉出姬长夜的心思,待丫头们布好了菜,叶桑将玉箸递到了他手上,语调轻微,“昨儿带回来的,她娘如今在咱们庄子上。” 闻言,姬长夜只是淡淡瞥了沈云云一眼,无所谓地点点头,并未多留意,拿了筷子就吃起了菜。 沈云云站在那里,十岁的年纪,在晏城也没见过这样的人物,这又是入京以来真正留意到第一个男子。 剑眉星目,他看向叶桑时,眼眸似潺潺春-水一般,姬长夜在府上不比在外头,没了故意装出来的那份纨绔和高傲,从来一举一动之间,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沐春风。 她年纪尚小,又知道叶桑于自己有恩,而这位神仙人物也正是她的夫君,正因如此,才在心里头种下了一颗思慕的种子,却萌而不发,在那一瞬间,就变成了一种单纯的倾慕和喜欢,再无别念的。 舀了一颗酒酿圆子,叶桑轻咬一口,咽下去之后,入口的些微酒味叫她忽的一个激灵,想起来了北衡将军府的事。 昨儿夜里歇下后,同姬长夜说了几句,也提起过三姨娘,盛姑姑与许碧清之间的牵扯,因此这会儿只是问道:“待会去一趟顺天府,你去么?” 姬长夜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说道:“我陪你一道去吧,顺天府如今是郑大人在,那可不算什么正直人物。” 郑大人? 上次去时她也并没注意堂上的人,左右都是顺天府尹,朝堂上官员更换之事,从来与她也没什么大的关系。 “李老死后,整个朝堂为之一震,京中多少职位也都换了人,不止京城,外放的官员也调了几个回来,外省府县的官员自也有调配升迁的。” 姬长夜说起这些,就好像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似的,云淡风轻,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菜,面上神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他无所谓地说着,叶桑也是无所谓地听着,这天下如今的情势,不说他们这些处在政治漩涡中心的人了,便是街头巷尾的平头百姓,也知道当今昊国早已不是原先的开明盛世了。 昊国在走下坡路,百姓也跟着处在水深火热里,国君昏庸,外戚把持朝政,上下勾结,政治再无清明可言。 不论别的,单看那从晏城来的沈云云便能知道,这样的世道,活人是愈发难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着,从天下局势谈到姬老将军,又说起前些天老爷子的来信,这眼看着就要初秋了,老爷子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班师回京。 说到姬老将军,姬长夜脑子里兀地想起昨日在朝上听来的话,“昨儿才听得的消息,说是冯将军过几日就要回京了。” “要回来了?那南边的叛乱已然平了吧。” 叶桑掩不住惊讶,说起来也已经近一年多了,南边兴越府的叛乱本也不算大,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生生是拖了好几个月,如今终于要回来了。 冯家本家里如今在朝上也并没什么人,想来冯瑶是还不知道此事的。 如此想着,叶桑脸上有了笑意,接过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阿瑶还不知道呢,待会儿回来时先去她那儿一趟,冯将军回来正能瞧瞧他那两个孙儿呢。” 看人笑得开心,姬长夜心里头也温暖不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二人不紧不慢地又吃了一小会儿,漱口擦手后就起身往府外去了。 府外,一前一后两顶轿子停在了道上,因渐入秋,为着防蚊虫进去,轿沿四角里里外外都挂了香囊,既能驱虫,又能作熏香之用,可谓妙极。 绣金线的香囊上头各有图画,叶桑上了轿,坐下之后颇觉无聊,随手摘下跟前一角挂着的香囊,拿到鼻前闻了闻。 前调是一些木质香气,白芷与甘松的气息稍浓重些,带着几许冰片的凉爽,闻着让人神思清明,捏过之后,手上也沾染了这香味,留香持久。 待轿子走出有一段距离,叶桑又凑近闻了闻,抬手将香囊挂回了原位,坐定之后,随着轿子轻微的晃动,仍不时有丝丝香气钻进鼻子里,闻之心悦。 出了府巷,进入南街,外头嘈杂不齐的叫卖声传入耳中,叶桑从袖中取出来个香囊球把玩。 那香囊球是可开合的,中间有一个暗扣,轻轻往下一摁便可打开,打开之后,里头是一个陀螺仪原理的小香盂,可盛放香粉香丸。 这是在现代时她就见过的香囊球,到了古代之后,也是近些天逛街时瞧见,才搜罗了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徐徐停下来,面前忽然射进来一道光亮,是角梅挑起了帘子。 下了软轿,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叶桑抬眼一看,正是到了顺天府。 后头姬长夜的轿子才刚停下,叶桑站在阶前候了一会儿,看着他朝折袍吩咐了几句,朝自己走了过来。 姬长夜朝叶桑一笑,挽起她的手就上了台阶,大步迈进了顺天府。 进了院子,两边的官兵作势要拦,一抬头看见是姬长夜和叶桑,一见是这两位,哪里还敢拦,只是不知是为着什么事来,忙趁人不注意从后头迅速绕进了后衙里,与他们大人通报去了。 叶桑四下望了望,跟着姬长夜一道迈入顺天府大堂,才一进去,两边拿着水火棍的官兵就齐齐行了礼,“姬大人,少夫人。” 大堂之上坐着的,正是顺天府尹——郑大人。 “姬大人,这大晌午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一见人来,郑大人忙起身相迎,“唉哟”着迎着人到了堂前,心里也仍是忐忑着,谁不知将军府这两位是素来不好惹的。 恭维完了姬长夜,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叶桑,忙又哈腰笑道:“少夫人。” 方才衙役来报时,他一听消息就急急忙忙从后衙赶到了大堂,摆正了官帽,正襟危坐地等着。 本以为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谁知一见着姬长夜,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先前叶桑也是几进几出过顺天府大牢的,这京城里的人,都是唯恐姬长夜为妻来找他们的不痛快。 姬长夜也不理他,连点头也不肯,径直拉着叶桑分别落座,郑大人也不恼,反而连忙吩咐人去沏茶。 待下人端了茶奉上之后,看姬长夜面色淡淡,应该也没什么大事,郑大人才大着胆子试探性地开了口,“姬大人,您和少夫人是……” 剩下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姬长夜抬眸瞥了一眼郑大人,就叫他不寒而栗了起来,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叶桑将茶盏搁在手边儿的矮桌上,看着郑大人那样子,心里头好笑,面上却是正了色,颇为正经地开了口,“倒也不为别的,就是前些天不是有北衡将军府的人押进了顺天府么,我听说如今人仍关在牢里,案子却是毫无进展。” 说到这儿,十分敏锐地察觉到郑大人脸色一变,叶桑话锋一转,直指向他,“我便与长夜一道来请教您,是怎么回事。” “请教”两个字一出来,霎时惊得郑大人是一身冷汗。 这姬长夜是出了名的霸道,为人正派却腹黑得要命,更是个护妻的,谁知这少夫人也不是好糊弄的。 将军府是何等的显赫世家,他不过一个顺天府尹,正三品的衔,哪里惹得起这两位贵人,当即就从位子上弹了起来,朝着人连连作揖,“少夫人您这说的哪儿的话,可是折煞下官了,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尽管吩咐……” 这边他赔着笑脸,叶桑却是不为所动,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见人这般,郑大人只好偷偷瞄了一眼姬长夜。 只见姬长夜是比她还要置若罔闻,自顾自吃着茶,这么一来,郑大人心里更没了底儿,作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叶桑是故意晾着他,姬长夜也十分配合,二人就这么不知所谓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才悠悠张了口。 “吩咐谈不上,只是这案子压着总是不好,这人若是清白的,该还清白的也好还人清白,若没冤枉了她,该抓的人也应抓了才是,以证您堂上这‘明镜高悬’不是?” 第538章 等他出生 听着她的阴阳怪气,郑大人抬头看了一眼身后高悬的匾额,她口中那个该抓的人,差不离儿就是许碧清了。 可那许碧清如今是什么样的人物谁都知道,他就算想抓,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如此想着,郑大人面上显现出了难色,“少夫人的意思下官明白,可、可这不是下官不想抓人,实在是证据不足,那位如今又是圣眷正浓,权势滔天的,这……” “证据不足那便接着审,左右牢里头那两个也是证据确凿,跑不了她们的罪责,重刑之下,我看她们谁能忍得住不说!” 这一回郑大人话才说了一半,叶桑就抢先开了口,语气并不好。 “是是是……” 郑大人连连应是,掂量着这二人的心思,这俩人得罪不得,但若是有了确凿的证据,依律抓人也不是不可,到时抓了人就行,许碧清这等人物,即便是入了狱,后头的事情也落不到自己身上,自己再怎样也不过是秉公办事,总比得罪了这两个好。 想到这里,郑大人又补了一句,“请姬大人和少夫人放心,此事下官一定上心去办。” 见人忽然态度一转,叶桑先是一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心里头暗啐一声老奸巨猾,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既如此,那便不打扰郑大人了。” 说着,扶桌起身,瞅了一眼姬长夜,看着他站起来之后,二人一道往外走。 “哪里,哪里……大人,少夫人慢走。” 亲自上前将二人送出了顺天府大堂,望着他俩的身影渐行渐远,出了院子后,郑大人才如释重负般坐了下来,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堂前,目光无神。 心满意足地离了顺天府,叶桑与姬长夜一道走一道说着方才的事情,说那郑大人如何圆滑机敏,又说此事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要有着落了。 边说边走,也不避着两道站着的官兵衙役,下了台阶,又说了几句话,才各自上轿,吩咐轿夫往北衡将军府的方向去了。 宫墙之内,御书房。 云世坤老态龙钟地坐在那里,许碧清则在左侧的位子上坐着吃茶。 他这几个月以来精神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现如今吃着药,勉强吊着这条命。 许碧清腹前的衣裳里揣着好几层棉花囊,进宫之后也不敢多走动,生怕出了岔子叫人察觉出不对劲来。 “父皇这几日身子如何,可还常觉得乏累吗?” 许碧清假惺惺地关心着,实则是为了打探他的情况,一直以来她和北蛮合作,又跟风无涯联手,喂给这老皇帝的药是一堆又一堆的,怎么到了现在了看着还是好好的。 “精神尚好,只是总不大想用膳,不碍,不碍。”云世坤有气无力地说着,他这身子骨,前几个月感觉还好好的,不知怎的就忽然急转直下,到如今已然是时常卧病在床,不得走动了。 一听他说精神尚好,许碧清心里就生出许多无奈来,脸上依旧挂着笑,“父皇可要好生吃着药,早日好起来才是。” 她原本就这么一说,谁知云世坤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心头一梗。 “自然,自然……朕啊,还等着小皇孙出生呢,那必得是极像朕的。” 听着这话,许碧清连应付的话都不想再说,亲手喂他喝了一碗药,陪着云世坤又说了会儿话,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准备回府去了。 许碧清才从御书房出来,没走多远就再也不肯压抑自己的情绪,一脸不满,气冲冲地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纯粹自然,亭台愈少时,便知道是到了御花园的某一处。 “老不死的东西,都这样了竟然还要等着孩子出世……”许碧清低声咒骂着,极力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她对云世坤是利用,对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亦是利用,当然是生不出半点感情来,只觉得他还活着是个大麻烦。 挡了她的路的人,都该死! 嘴里头骂骂咧咧的,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人,直到旁边花木丛里几只雀儿被她惊起时才回过身。 一转身就看见了风无涯,看他气定神闲,一脸看热闹地站在那儿,想来已经站了多时了。 许碧清是猛然一惊,风无涯则好像看那惊雀一般看着她,嘴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什么老东西?如此辱骂当今圣上,可是死罪。” 他这个时候还在同她调笑,一点也不将自己的愤怒放在眼里,许碧清心里对他也颇为不满,却从来也不敢表露出来。 毕竟这个人喜怒无常,行踪不定,时而冰冷得叫人望而生畏,时而又爱拿人打趣,些微不合他意都能被随时发现,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己这条命就要丧在他手中。 因此许碧清也只是实话实说,声音中还带着些愤懑,“你的药他日日吃着,怎么如今还精神矍铄似的,竟还非要等这个孩子出世,等着等着就撑到了现在?!” 说起此事时她也大为震惊,是既惊诧又疑惑,这云世坤既然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那到时候行事岂不是会便宜很多。 风无涯也不理会她的愤懑不满,语气幽幽,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说的话却仿佛什么也不清楚一般,“这又如何,他要等我们就不着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再说,她不是也快要生了吗。” 后句入耳,许碧清身子忽的一顿,假孕一事自己并没有告诉过他,风无涯说的是“她”,想必是已经知道了此事,更是连应醉怜其人都知晓得清清楚楚了。 思及如此,许碧清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倒也是。先生从哪里来的?” 见她岔开了话题,风无涯也不欲多作为难,随口回了一句,转身便要走,“才从锦泉宫过来,正打算离宫。”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几步,在前头一条小径上拐进去,不过几秒,就已经再看不见人影了。 风无涯走后,许碧清悬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忍不住深呼吸了几下,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才缓慢地继续朝前走。 出宫之后,上轿时一旁候着的应淑容见她脸色有异,也没敢多问。 一路回了太子府,压轿之后被应淑容扶着下了轿,许碧清仍有些缓不过来,一边往府里走,一边问道:“你妹妹这几天怎样,可还大安?” 她心里是紧张的,本以为此事能瞒过风无涯,没想到是自己想太多,当下就开始后怕了起来。 见主子忽然问起这个,应淑容一愣,很快又说道:“今儿一早您才让奴婢亲自去看过,一切都好,并没什么事,您怎么了?” 她这么几句话,许碧清顿时才反应过来,今早就知道没事,她是被风无涯吓着了,精神有些恍惚。 “没事。”许碧清淡淡应了一句,路过在中堂时问了问云凌天,得知他又不在府上,便自顾回了房中。 一晌午过去,许碧清正悠哉悠哉地吃着茶看话本,外头却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闭的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许碧清霎时一惊,只当是有刺客,正警惕地回头,一看竟是应淑容,不免没好气地斥责起来,“什么事这样着急,连规矩也忘了,吓我一跳。” 被骂了她也不辩解,火急火燎地开了口,直入主题,仍然尽量压低着声音,“娘娘,要生了,她要生了!” 这话入耳,许碧清身子猛然一震,眸子深了深,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一时紧张得手足无措起来。 今儿才说了几句,谁知这么快就要生了,眼看着胜利在望,这孩子一出生,后头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应淑容着急得不得了,不管怎样那是她家里的人,这个孩子也关系着应家的前程,见许碧清没反应,又大着胆子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回过神来,许碧清脚下慌乱走动着,稳住心神,冷静吩咐道:“去把早就备好的几个产婆叫来,再去请林大夫,有他在才能更心安些。” “是。” 应了一句之后,见许碧清再无别的吩咐,应淑容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半刻不带停地往兰枝坊后通的院子赶。 亲自去请了林大夫,带着人赶到院子里时,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的呼痛声。 一进门,房内里里外外的站了五六个产婆,应淑容带着林大夫往里走,在丫头的遮掩下去瞧应醉怜。 这样多的人围着她一个,光是产婆就备了五六个,又请了林大夫来亲自盯着,以防不测,足见这个孩子的重要性。 成败在此一举。 “大夫,您看她这情况怎么样?” 目不转睛地盯着榻上躺着的应醉怜,看她满头的汗水打湿了头发,不由得心焦起来。 应醉怜痛得挣扎,林大夫把脉时也比平时费劲不少,所幸脉象正常,又与产婆问了几句,才回道:“姑娘胎象一直极稳,胎位也正,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了这话,应淑容来不及应声,是长呼了一口气。 安心之后,又仔细盯了会儿临产的妹妹,看一切还算稳妥,才火速回了太子府。 第539章 孩子出世 从一开始她为许碧清所用时,就已经深切明白这道理了,一步步走下去,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沉思熟想之时,外头忽然传来了几道悠悠的更锣声,亥正已过,夜里已经是漆黑不见五指了。 因着这漆黑,才更让盛宜兰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着,忍不住出声问道:“咱们……去哪儿?” “你放心,既费周折救了你出来,你就不会死。若非如此,只管将你与那三姨娘一起丢在牢里就是了。” 男人并不直接回答她,说出来的话却解了盛宜兰的惑,同时也叫她再无话可问。 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但她这样出来,在朝廷那边就已然成了在逃案犯,若是没有许碧清的庇护,只怕是能活也活不了多久。 思及如此,盛宜兰当时便歇了心思,不作他想,再作猜忌都是无用的,只有跟着他走,去到哪儿都是一样的,否则天地之大,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子时将至,太子府却是灯火通明,与之步伐统一的,还有兰枝坊后通的院子。 许碧清哪能安睡,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等着那个孩子出生。 “这都半天了,不是说不会有问题吗,怎么还没生下来?” 说着,许碧清皱着眉头走到了门口,倚门站着,抬头望天,神情并不轻松。 “才刚遣人去瞧了,要是有什么事儿,叫他们立刻来回的。” 随着依旧温和的声音传到耳边,肩上微微一沉,是应淑容给自己披上了一件藕粉色的披风。 许碧清抬手紧了紧披风的系带,随手打了个结,仍是放心不下来,抿唇看着天空,一言不发。 此刻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看天色也不早了,应淑容一个激灵,想起来一件要紧事,忙凑到许碧清身前,放低了声音说话,“今儿太子爷兴许回来,奴婢去将东西收拾了吧。” 语罢,应淑容转身就要走,身后传来许碧清冷漠的声音,“有什么可收拾的,把书房锁上就是了。” 书房锁了若是云凌天发现,到底有些不妥。 虽如此想着,应淑容却还是应了一声,云凌天哪里还是这太子府的主子,真正主事的早就是太子妃了。 应淑容才走出院子,刚要步入廊内,迎面就遇上了派去兰枝坊的丫头。 “生了,姑娘生了!” “是男是女?” “男孩儿……是个男孩儿!” 这丫头呼哧带喘的,应淑容的瞳孔也是猛地一阵收缩,连看也来不及看她一眼,转身拔腿就跑。 回了院子,因顾忌着其余人,应淑容按捺住激动的心,稍稍放缓了脚步,入了房中。 四顾无人,她才上前禀报此事,“娘娘,醉怜生了,是个男孩儿!” 原本心里头正忐忑的许碧清,一听这消息,高兴得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几乎快要忘记了呼吸,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才一缓过来,就立马吩咐应淑容去探问盛宜兰的事。 孩子的事总算是尘埃落定了,此时还剩下这最后一桩麻烦事,盛宜兰的事情若是顺利解决掉,这昊国的江山就稳握手中了。 子正时分,许碧清手端一盏桂花茶,斜卧在缠枝花梨木榻上,已然有了几分倦意,强打着精神静候。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直到外头响起了脚步声,她才迷迷糊糊地抬眼。 等来的却不是应淑容,而是云凌天。 “小红,小红~哈哈哈哈哈……” 许碧清被那声音惊扰,骤然从榻上弹了起来,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看清来人的模样后眉头一蹙,“什么小红小绿的,这是又跑到窑子里头去了?瞧你这一身酒味,哪里还有半点当朝太子的样儿……” 那云凌天醉醺醺的往里走,脚下步子飘得要死,差点没把自己绊倒。 看许碧清的眼也花,一个人两个影儿的,一听这话倒是戏谑一笑,“太子的样儿……太子什么样儿?我看如今碧清你倒是颇有几分太子样儿,你说是也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之后,云凌天就大笑了起来,醉眼朦胧之间,似乎看见许碧清的腹部一片平坦,但脑子又一点也动不了,卡壳了一样。 分不清云凌天是真醉还是没醉,许碧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有气没处撒,硬是按下了心里的怒气,支使丫头叫把人扶了进去躺下。 “我说这昊、昊国的江山啊……” “昊国的江山,祖辈打下来的江山……到底还是要栽在女人手里!” 人都进了内室,声音还一句一句地遥遥飘出来,平白惹人厌。 云凌天声音不低,里里外外的丫头仆妇们都听了去,不过这些话涉及国家大事,他们哪里敢讳言,低头敛目充作不知罢了。 他的话许碧清也不放在心上,就算是传出去也不打紧,一个几乎被废的太子喝醉了说的昏话,谁会当真在意? 闹了好一会儿里头才稍稍消停些,许碧清难得清静,手边儿的茶已经凉了,才一抬手,身边的丫头就十分机灵地接了过去。 几个呼吸的空当,一杯新沏好的热茶就奉到了面前,“娘娘,夜里凉,要不要将门窗关了?” 接过茶盏,许碧清一边拨着茶盖闻香,一边静默不语,微微摇了摇头。 见状,丫头也闭口不言,只规规矩矩地站在主子身后侍立,陪着一起等人回来。 半个时辰过去,待应淑容回来时,院子里头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廊下坐靠着两个守夜的丫头。 交待完了盛宜兰的事,得知一切稳妥,又问了几句兰枝坊那边儿,许碧清这才安了心,倦得连洗漱也顾不上,便沉沉睡去了。 许碧清一夜也睡不踏实,次日早早儿醒了,一睁眼瞧见内室无人,便扬了声音唤应淑容进来。 简单洗漱过后,许碧清在花厅用早膳,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这到了古代之后不知怎的是越来越熬不了夜了。 “冯将军可回来了?” “听说已经是在路上了,理应还要些日子才能到京城。” 一问一答之间,许碧清心里头已经有了盘算,原本想着等冯将军回来了再把这事儿了了,如今看来,等他回来是来不及了。 那孩子已经出生两日了,若是再拖几天,旁人看着也不像刚出生的,到时候还要再花心思,没的费事。 打定了主意,许碧清眼眸泛起一丝兴致,草草用了一些碧梗汤和拌肚丝儿,便吩咐应淑容去暗中将那孩子抱来。 收拾完毕之后,许碧清又命人往宫里头递消息,等着应淑容走出好久后,才遣人去将养在府里的几个产婆叫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几个产婆都是她的人,各自家里头又都有把柄命脉捏在许碧清手上,因此一切稳妥,也不担心他们会出卖自己。 七八个丫头各自端着盆儿,捧着毛巾帕子,拿剪刀的,拿止血药散的,随着产婆们一道鱼贯而入。 待人都进来之后,门“砰”的关上,许碧清也躺在了榻上,开始有一声没一声地喊叫呼痛。 两个丫头撑起了一片白布挡在榻前,帘子兀的放下,里头的情景外面是一点儿也看不到的。 “啊!” “不行,好疼……” 许碧清一边喊着疼,一边让丫头往自己额上抹着水,看着倒还像那么回事儿。 这边刚刚开始“生产”,放出去的消息却是今儿一早,天没亮时腹中就已经有了反应,这会儿羊水才破,也就有了如今的画面。 “坚持,娘娘,深呼吸,深呼吸!” “深呼吸……” 几个产婆也十分配合,喊得十分卖力,声音屋子外头都能听见,一点儿也不像作假。 丫头们又是拿剪刀的,又是打水发,不时还有人端一盆血水出去,看着真真儿的,能唬住人。 应淑容抱着孩子回来时,还没进院子就瞧见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好些人,有些是府上的,有些看着眼生,想来是京中贵胄,朝廷大臣府上派来的人。 这些人动作真快,自己往兰枝坊时原本消息还没放出去,这会子竟已经来了这么多人了。 孩子藏得隐蔽,放在一个小竹篮里头,上头铺了一层菜叶子,湛青碧绿的,若是不注意看,自然发觉不了。 看着院子正门是没法儿进了,眼下绕出去也惹人注意,应淑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眼前一亮就有了法子。 四下望了望,趁其他人不注意时,提着竹篮就从侧边的长廊绕了进去,走了好长一段路,才从后面没什么人的角门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应淑容的呼吸也不禁乱了起来,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并不安稳,只尽挑着没人的路走,一路提心吊胆的,终于从茶房的隔门处进了房中。 门“吱呀”一响,里头的人俱是一惊,内室榻上传来的喊叫声忽然高了起来,听着好像在受什么酷刑一般。 应淑容一边往里走,一边将屋子里的人挨个儿打量了个遍,十分机警地确认都是可信的人之后,才到了榻边。 此时,竹篮里的婴儿才呜呜了两声,只是声音并不高,这会儿许碧清叫喊着,不在跟前儿几乎是听不到孩子的声音的。 第540章 仓皇入宫 帘子蓦地打起,许碧清眸子猛地一缩,见是应淑容,缓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下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竹篮里,“听说外头来了好多不是咱们府上的人,可有人注意到你么?” 此等大事,关乎存亡,许碧清自然是担忧得紧,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十二分的紧张状态里,额角抹上去的水和汗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楚。 “奴婢是从角门进来,打茶房绕过来的,娘娘放心。” 安了许碧清的心,应淑容方小心翼翼地将菜叶子撇开,从竹篮里头将孩子连着襁褓抱了出来。 应淑容半俯下-身子,将孩子抱给许碧清看,“醉怜她还在院子里头呢,林大夫说因为是头胎,生得也不容易,好几次差点就要救不过来了……” 这话的意思许碧清自然懂得,抬手逗弄着她怀里的婴孩,“噔噔”的弹舌头逗他,并不去看应淑容。 见人无话,应淑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心里头刚劝自己作罢,要自己静静等候,榻上的姑奶奶忽的开了口。 “这女人生孩子嘛,哪儿有容易的,你妹妹呀是大功一件,我时刻放在心上的。” 顿了顿,许碧清眼皮微抬,眸光流转,“忙完这一时,你从账上支些银子,无论多少,拿去叫人好好照看你妹妹,把身子养好了是正经。” 瞧这态度,应淑容喜笑颜开地连忙应着,“是、是……” 产婆在旁边站了半天,察觉到外面似乎有人靠近,这里头半晌儿没动静的确不真,遂忙提醒许碧清应淑容等人。 将手中孩子交给旁边的丫头,应淑容从婢女手中拿过帕子,坐在榻边亲自“照看”太子妃生产。 “啊——” “嘶……” 房内充斥着呼痛声和气喘声,外头院子里的人时而增多,时而变少,京城上下自不必说,定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着急忙慌的也不在少数。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许多,打听着到了辰时将尽的时候,吩咐丫头将提前准备好的鸡血倒进盆里与水混了端出去。 许碧清深呼吸了几下,做好了准备之后,朝应淑容使了个眼色,随即自己痛呼了一声,又抹了些水在头上,佯装汗水打湿头发的样子,躺在那儿虚弱得仿佛睁不开眼。 应淑容会意,接过襁褓,抬手稍微用力,在孩子耳后轻掐了一下。 骤然间,婴孩的哭声就响彻了整个房间,洪亮得待在院子里都能听得见。 产婆故意往手上沾了血水,哭声一响,便适时往外跑,边跑边喊着,“生了,太子妃生了!是个小皇子!!” 门口的丫头听见动静忙开了门,院子里呼呼啦啦的一阵响动,有凑到门口的,有往院外跑的,还有太子跟前的几个小厮不知什么时候也过了这边来。 产婆端的是一脸喜色,高兴得眉毛都上挑,喜滋滋的模样,好像里头的人是真生了一般,当然这些真相,院子里候着的人自是不知的。 房内,许碧清躺在榻上,今儿上妆时本就多敷了些粉,这会子演起来,耷拉着眼皮,手无力地垂在榻边,有模有样的,看着真如同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房门咯吱作响,不时有丫头仆妇进出收拾打扫,眼熟的眼生的,毕竟是这种混乱的时候,府上人本来就多,连许碧清一时也不能分断。 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人派来打探消息的,许碧清只好继续认真装着,眼神始终处于游离状态。 太子府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宫里,孩子出生时正是巳初,离产婆出去报喜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巳正未至,宫里头就来了人。 “圣旨到——” 外头一阵喧闹过后,院子里头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紧接着便是冗长的安静。 太子妃刚刚生产完,外人是不便入内的,传旨的公公此时自也不便进去,到门口时就顿住了脚步。 呼啦一下,将手上圣旨展开,颇有威仪地高声唱道:“皇上有旨,太子妃许氏所出之子,系宗室皇长孙,特赐名存玉,录入宗室玉牒,留府教养,钦此——” 宣读完了圣旨,按理要许碧清亲自接旨,这刚刚生产完,理应由贴身婢女来接,可等了半天也没瞧见应淑容。 传旨的崔公公脸上乍青乍白,很是尴尬,一旁的一个三等婢女见状,忙上前跪接了圣旨,也算是解了僵局尴尬,“领旨谢恩。” 因前边儿有人挡着,后面的人瞧不见这边,加之许碧清权势滔天,此事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崔公公自然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巧也能讨许碧清的好,“好了,圣旨已经带到了,这皇上说了呀,要太子妃好好将养身子,不必烦忧别的事……咱家就先回宫去了。” “送崔公公。” 丫头一边起身一边说话,又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将崔公公送到了院门口,目送着人走远了才折回。 “云存玉……” 许碧清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别看云世坤不怎么样,起的这个名儿倒是不俗。 才想到这里,脑子里闪过云世坤那张脸,许碧清顿时就把刚才所想全盘否定了,想来应是内务府拟的名字,否则凭他那样的老糊涂,哪里起得出这样的好名姓。 婢女回来后,带上了房门,此刻房内站着的都是许碧清的人。 松了一口气,许碧清喊了将近一个时辰,这会儿放松下来才觉得有些嗓子干疼,“水,倒碗水来。” 第一个字才出来,榻边侍立的婢女就快步走到桌旁,随手取了个小碗,提起壶倒了碗白水,递给了她,“娘娘,淑容姐姐才刚出去了,现下可要去请大夫来?” 许碧清坐起之后,懒懒地靠在榻上,端起碗“吨吨”喝了一碗水,稍解了渴,又示意婢女再去添水,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的水,才淡淡出声,“待会儿再去吧。去济世堂请那儿的大夫来,也不必同他多说,走个过场就行。” “是。” 半晌午时间一晃而过,日暮西沉。 天色将晚,夕阳映照着整片天空,昏昏沉沉的颜色叫人心情也跟着黯淡下来,却不知整个王朝也即将跟着隐落。 哒哒的马蹄声从宫门外传出,过至街市,在京城内穿行,于各府间停留,其中一处就到了太子府。 “砰砰砰——” 太子府今儿落锁得早,天才刚擦黑就已经关了府门,御前的侍卫翻身下马,什么也不顾得便上前叩门。 狮口中的锁环被叩得砰砰作响,足足敲了好一会儿,里头才有了回应,“来了来了,这是谁啊……” 开门的却不是门子,是太子府中的一位幕僚,今日不知什么缘故,府上的下人走了大半,不知所踪。 门一开,蓝衣侍卫就迈步进门,如入无人之地一般,“太子和太子妃可在?” 拦不住他,幕僚也只能一边跟着他往里走,一边说话,想要问其身份时一眼瞥见了他腰间挂着的牌子,一看就知道是宫里头的侍卫。 “侍卫大哥,您这是……” “圣上急召,宣太子和太子妃入宫,你速去通报,莫要延误了时辰!” 这话叫幕僚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这云凌天人还不知在哪,许碧清倒是在府上未曾出去。 想到这一茬,忙朝着侍卫弯腰点头,“是是是,我这就去通报太子妃。” 说完之后,在蓝衣侍卫的注视之下,火急火燎地朝正院去了。 找着了许碧清,他也来不及细说,只隔着屏风,大致将方才来人与她形容了一番,又将原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这才松了口气。 得了消息,许碧清心里头越发忐忑起来,这眼看着天都黑了,宫门即将落钥,此时宣他们入宫是为着什么。 “太子呢?” 来不及多想,许碧清一边被服侍着起身,一边问着云凌天。 应淑容才办完事回来不久,哪里知道太子的行踪,看向旁边的一个丫头,才听人回禀,“申时回来了一趟,之后就……” 许碧清伸手穿衣,闻言,斜了一眼那丫头,心下是既无奈又烦躁,这草包玩心太重,什么时候都找不见人,一准是在青-楼里头正同姑娘云雨呢。 也罢。 不管怎样这孩子也是生下来了,尘埃落定,云凌天如今可算不得什么。 穿好了衣裳,匆匆梳妆,叫应淑容抱好了孩子,许碧清一拂袖,仓皇地带着人往外走,出去时迎面遇上候在外头的幕僚,边走边撂下话与他。 “派几个人去找找,找见了叫他尽快入宫,今儿是怎么也得去的。” 声音传到耳边,幕僚再抬头时,院子里已经没了许碧清的人影,思忖一番后,才寻了几个小厮同自己出府寻人。 这边许碧清才一出府,就瞧见了停在道前的软轿,一个蓝衣侍卫候在旁边,似乎是专门等着自己的。 果不其然,许碧清正打量盘算着,那人就已经三两步迎到了阶前,恭谨行礼。 “参见太子妃娘娘,微臣是御前的人,皇上特派微臣了来护送娘娘和皇长孙入宫。” 第541章 传位皇孙 许碧清骤然一愣,匆匆忙忙叫她和太子入宫,还要带上小皇孙,看这架势估摸着不是小事。 “请娘娘上轿。”见她不动,蓝衣侍卫抱拳出声敦促。 来不及多想,许碧清此时也没忘记自己对外是才刚生产完,于是只迈着细碎的步子上前。 婢女掀起了轿帘,压轿之后,许碧清缓缓步入轿内。 她动作极缓,落座后,望着应淑容抱着孩子也进了轿子里。 “起轿——” 随着轿帘撒下,蓝衣侍卫翻身上马,缰绳一拽,身下的三花马就往前徐徐走了,不慢不快的跟在轿子旁边,速度刚刚好。 太子妃才生完孩子,身子定然娇弱得很,这会儿就是再急,也只能这么慢慢走着。 紧着时辰入了宫,因生子缘故,云世坤特许了把轿子抬进宫内,而非遵例停在三门外宫道上。 轿子抬得极稳,谁都知道如今这里头坐着的可是万千娇贵的人儿,若是不小心颠着,磕着碰着这位姑奶奶了,他们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悄无声息地落轿之后,外头传来了太监的声音,“娘娘,到了。” 轿帘被缓缓揭起,坠着的流苏微微晃动,应淑容抱着孩子先下了轿,许碧清身子才起,边上站着的小太监就十分谄媚的伸出了手去扶。 许碧清十分受用这群人的讨好,慢条斯理地下了轿,外头的光线微亮,逐渐昏暗下来,四下环顾,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些萧瑟之感。 可分明是即将大权独揽,我主沉浮的时候。 软轿正停在乾清宫门槛外,还没进去就听见门内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偶尔还有几句争吵。 迈步进门,院中的人或站或跪,脸上俱是暗沉沉的没有容光,一见许碧清来了,大大小小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这是出了什么事,满朝文武并皇子亲王几乎都到了。 众人恭谨垂首,让到两边,有眼尖的人早已注意到了她身后那婢女怀中的襁褓,想来襁褓之内,定是才出生的小皇孙。 在众人小心翼翼的打量目光中一路走过去,到殿门口时,许碧清顿住脚步,与应淑容深深地对视了一眼,将孩子接到了自己怀中,这才作势进去。 “吱呀——” 紧闭的殿门在许碧清过来时终于打开,院中的人绕是再小心谨慎,此时也免不了好奇地目光往里探去。 许碧清一进去,门就骤然关上,应淑容则站在了殿外等候,心里亦是七上八下,对此没个定数的。 殿内寂静无比,针落可闻。 在李公公的带领下,许碧清步步上前,及至榻边,龙榻上明黄色的帐帘和琉璃珠串微微飘动,反倒映出一片死气沉沉。 瞧见许碧清来了,躺在榻上的云世坤终于出了声,“清儿……” 他早就吩咐了不叫其他人进来,只单传了太子府的入内,为的就是再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和刚出世的小皇孙。 小皇孙,亦是昊国的皇长孙,是他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了一整年的亲孙子。 风无涯的药药效并不差,只是把握着时候,才叫他这么久也没断气,眼看着时机已至,数月前二人便将皇上所服之药又加了几分。 眼下的云世坤,是早已精神不复,垂垂将死了。 云世坤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看清她,抬手向她伸了过去,许碧清忙俯下-身子,将孩子抱给他看。 “存玉~叫你皇爷爷,你这名字呀还是你皇爷爷亲自起的,多大的福气……” 许碧清一边逗弄着怀中的婴孩,一边眼神不住地往云世坤脸上瞥,观察着人的神色。 不过一个才出生两日的婴孩,哪里会叫人? 许碧清是吃准了云世坤的心思,果不其然,怀里的孩子单是咿唔两声,就喜得他笑容满面,高兴得好像回光返照那样精神了。 哄得人开心了,许碧清这才四下打量起来,此刻殿内人并不多,只李公公并几个乾清宫门里边伺候的太监婢女们,统共八九个人。 许碧清维持着僵笑,云世坤的心思显然不在她身上,也便于她沉心思考,外头那么多的人,众目睽睽之下,该如何将这些人都谴出去。 正苦恼着,云世坤却自己给了机会,“你们都出去吧。” 随着整整齐齐的一声“是”,门开门闭,殿内就只剩下了许碧清和云世坤二人。 云世坤作势要起,许碧清忙上前一手费劲去扶,扶着人坐起靠在榻上,她才自顾坐在了榻边,把孩子抱给他看,心里头谋划着该如何开口。 好一会儿,寂静的殿内才有了声音。 “朕只怕是不行了,叫你们来,是想把一些事交代交代。” 听了这话,许碧清暗道一声果然,才刚一进乾清宫,看着这架势,她就已经猜出了几分,没想到竟真是如此。 许碧清暗自思忖着,一旁的云世坤则深深地望着她,徐徐地说着,“有些事瞒了你这么久,临了临了了,还是得告诉你的好。” 说到这儿,许碧清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于是也不接话,只是微微颔首应着他,听他继续往下说。 “你不是什么许家的小姐,而是朕的亲生女儿,你、你母亲就是宫里的那位胡姬……” 许碧清身子猛地一震,瞳孔亦是缩了缩,父女之事她早就知道,但没想到叶桑的母亲竟真的是她。 先前她就早有猜测,只不过一直没有证据,但凡自己的人稍微靠近温锦绣,风无涯总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身边冷言警告。 将人的震惊反应看在眼里,云世坤缓了缓,又继续说道:“朕是要走了,但这昊国江山不能无人坐镇,凌天是个成不了大器的,一众皇子之中,朕看了看,也就只有三皇子堪托大任……” 话还没说完,许碧清就忍不住开口打断,“父皇,那三皇子屡次冒犯顶撞太子殿下,本就是不恭不敬之人,在朝野之上又与姬家结党营私,朋党之争这样明显,父皇不是不知,若是把江山交到他手中,往后、往后昊国百姓的日子还不知要怎样……” 发觉自己语气有些激动,怕引起云世坤的不满,于是话尾渐渐弱了下来,变得不那么强势。 云世坤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怀中的云存玉。 见人不语,许碧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了口,主动提及了云存玉,“存玉是您的亲皇孙呀,也是我和殿下的孩子,您看他才生下来就这样活泼灵动,日后必定是个聪颖至极的……” 许碧清边说边打量着人的神色,见人神情如常,方大着胆子继续引导劝他,“朝中一众皇子哪个不是带着野心的,父皇您圣躬明鉴,这朝堂之上暗流汹涌,背地里他们牵连着多少高门世族,存玉才真真正正是咱们皇家的人,又是皇长孙,您唯一的皇孙,如今他年纪尚幼,但再教导个几年,也能堪当大任了。” 说着,见云世坤似乎有些触动,许碧清忙将孩子又抱得离他近了些添一把火。 一看见云世坤,婴孩小小的脸儿上兀的就漾出了笑来,许碧清趁势再次添了一把火,“您瞧瞧这孩子,乳母抱着也不见笑的,这一见着皇爷爷,就是开心,高兴,是不是呀存玉?” 孩子笑得更灿烂了,加上这几句话,是惹得云世坤心满意足,又不免惊奇于这孩子的聪明,“这么小就会认人了,不愧是我云家的孩子啊……” 许碧清察言观色,就势又提起了刚才的话茬,“父皇,您看储君一事……” “存玉是好孩子,只是到底年纪太小,还是三皇子更为稳妥。” 这个老顽固,将死了竟也不肯松口,风无涯那药莫不是白给他吃了! 许碧清心下暗恼,呼吸加快,胸腔起伏得更明显了,努力压制着自己的不满,耐着性子陪着他逗孩子。 目不转睛地盯着怀里的孩子,盯着盯着眼前一亮,有了主意。 许碧清不知哪里来的眼泪说掉就掉,啪嗒啪嗒地滴落,有几滴泪还掉在了襁褓上,眼前的云世坤自是很快察觉,“清儿,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如您所说,太子是个不争气的,三皇子又素来与殿下不睦,针锋相对已久,倘若日后三皇子即位,他能放过殿下么?到时我一介女子,孤儿寡母的,如何应对得了朝堂上的腥风血雨?” 许碧清哭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不时还打个哭嗝,仿佛就要哭得背过去了一般,“存玉又是皇长孙,这样大的一个威胁,新皇即位,哪儿还有他的立身之地啊……碧清只恨自己是个弱女子,不能保护好他……” 一番话断断续续说下来,话中的忧虑恐惧都是极有可能的,云世坤历经过几十年的朝堂沉浮,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大人们的话婴孩哪里听得懂,此时此刻,两个人俱是哭丧着脸,云存玉的小脸儿却仍然笑笑的,好像春风一般。 正是如春风一般叫人欢喜,就更叫人不敢想象日后的血雨腥风会如何打击降落在一个小小孩童身上。 第542章 沉浮俯仰 可云世坤到底是个帝王之身,一朝天子,自不会因为顾虑这些就轻易改变决定,旁的事上他糊涂,江山是大事,他还是有这点理智尚存的。 看了看许碧清,又看了看她怀中的孩子,云世坤逗弄孩子的手缓缓放了下来,收敛笑容,语气沉了许多,“不必说了,浩儿品性良善,朕清楚,就算是同太子有私怨,也不会牵连到孩子身上,至于清儿你……朕可以下一道诏书,保你周全。” 顿了顿,见许碧清张口还要说些什么,云世坤朝人摆了摆手,目光移到别处,“你先回府吧,朕累了。” “我不走。” 许碧清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抱着孩子就站了起来,一脸决绝地望着云世坤。 立存玉为储君的事,看来云世坤是不肯答应的,但她不甘心,筹谋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见人不愿离开,云世坤身子往前倾了倾,费劲地喊人来,“来人,来人——” 这老东西,将了将了了还这般顽固不化,今儿这宫内朝中多少人都在,若是他叫人进来把自己带走,日后连个转机都不可能有了。 想到这里,许碧清心下慌乱起来,急中生智,抱着孩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声音再次带了哭腔,说出来的话却是强硬无比。 “朝野上下不知多少人都对太子府虎视眈眈,三皇子在您面前自然是好,可在外对下时到底是怎样您又如何得知?他日登基即位,太子是护不住儿臣和孩子的,要是三皇子或姬家等人想弄死我们,哪里还用自己动手,只怕早就没我和孩子了……既如此……” 提及姬家,许碧清心里头的恨是真真切切的,声泪俱下是一点儿也不像演戏,“既如此,早晚都是一死,那还不如今儿我就和孩子一起死了,随着您一道去了,也不用到时平白再受那些人的羞辱折磨!” 说着说着,许碧清一手撑着地站了起来,眼神飘忽,盯准了一根柱子作势就要过去,“存玉啊,不是娘不喜欢你,是娘和你爹爹实在护不住你,娘先送你上路,然后再下去陪你和皇爷爷……” 说完之后,许碧清眼角余光瞅了瞅云世坤,见人已经急得往前坐了起来,作势就要把手里的孩子往柱子上摔去。 看着人手中的襁褓已有倾倒之势,云世坤急得大咳了好几声,伸出一只手,长大了五指想要阻止,“不要!朕答应你,朕答应……” 这话入耳,背对着他的许碧清霎时喜上眉梢,迅速收敛了喜意,仍旧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缓缓转过身,“父皇说的,可是真的?” 虽然是被威胁,但云世坤是一点法子也没有,这江山到底都是以后的事情,何况云存玉也是皇家的人,血统尤为尊贵,继承皇位本无不可,只不过他觉得存玉年纪尚幼,多有不妥罢了。 可如今这般境况,他总不想看见盼了好久的皇长孙和自己的女儿一起血溅当场。 见人不说话,似乎还有些迟疑,许碧清发了狠,一咬牙就真要把那孩子摔出去,身后立时就传来了极高的一声,“君无戏言!” 听见这么一声,许碧清这才作罢,假意安抚着怀里的孩子,紧紧抱着他重又回了龙榻边,“您先看看孩子,碧清去叫李公公来拟旨。” 语罢,也不容他再说什么,将怀中孩子连着襁褓一起轻轻放在榻上,就自顾自抬脚往外走。 许是感觉到了临死之人的沉沉暮气,孩子一放到云世坤身边,就吭吭哧哧地哭了起来,啜泣了好一会儿,最后竟成了哇哇大哭。 外头的人都好像充耳不闻一样,殿内孩子哭成这样,也没一个人进来看看或是怎样。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殿门被再次打开时,许碧清才带着李公公走了进来,手上捧着的却是一道早就写好的诏书,内容自是立皇长孙云存玉为储君,即皇帝位。 李公公在屏风前与许碧清相互对视了一眼,交换过眼神,点了点头,这才捧着诏书和玉玺往寝殿内室走去,许碧清自也跟着一前一后的进去。 到了榻边,李公公恭谨跪下,手捧圣旨,拉得平平整整的,上头的内容确是李公公的笔迹。 云世坤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圣旨愣了半天,终究还是从一旁站着的许碧清手中接过了玉玺,双手握着,十分郑重地盖了下去。 从皇帝手上接过玉玺,小心翼翼地包好之后交给了李公公,许碧清看着上头尚还微湿的玺印,朱红的颜色仿佛印进她心里一般,叫人喜难自胜,“谢父皇。” “你回去吧。” 云世坤早已被刚才的那场闹剧磨得没了精神气儿,又在万般无奈之下换了储君人选,此时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是。” 许碧清并不在意这些,大事已成,她高兴还来不及,云世坤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因此当即就应了,上前万分小心地将孩子抱了起来,福了福身就带着李公公往外走。 “吱呀——” 殿门打开的那一刻,许碧清抱着孩子跨了出去,站在殿门口时,同投过来目光的一双双眼睛对视,硬生生是生出了一种傲视群雄的感觉。 这老东西一死,昊国的天下就尽在掌握了,这里的一些人一些事,看不顺眼的,从前有恩怨的,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 当真快意! 侧过身斜了一眼李公公,自己则抱着孩子稍稍上前了一步,站在了众人的正前方,仰着头一脸春风得意,傲气凌神。 李公公会意,将手上的圣旨展开,上前就朗声宣读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字一句,清楚无比地念完之后,李公公在院中众人或惊喜或震惊的目光中,将圣旨合上,交给了许碧清身后站着的应淑容,“应姑娘,您拿好了,这可是关乎天下的诏书。” 应淑容敛去眸中喜意,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双手举过头顶,将传位诏书接了过去,随即乖巧地侍立在主子身后。 听着耳边不时飘来的议论声,有质疑的有不满的,更有赞皇上圣明的,明里暗里投过来的目光,她都无所谓。 如今是在乾清宫外边儿,皇上又尚未断气,理智尚存,这传位诏书又是李公公亲手所书,皇帝亲自盖了印的,又光明正大地在这儿宣读过了,自然不惧任何流言蜚语。 见人没有动作,李公公却是十分懂得察言观色,懂分寸得很,清了清嗓子,朝着左右议论中的众人说道:“皇上如今就在里边儿,这诏书是咱家亲笔所写,更是皇上的圣意。诸位大人再有不信,或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想法,大可直接面见圣上。” 这话一出,方才还有点声音的人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此刻许碧清抱着云存玉站在那儿,睥睨众人,怀中抱着的,仿佛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什么熠熠闪光的天下至宝。 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在右侧最前面的几排里瞧见了姬长夜,身侧站着的便是云浩天等人。 许碧清嗤鼻一笑,抱着孩子款款从人群让出的道路上走了过去,在路过几人身边时,故意放缓了脚步,侧目而视,眼中尽是高傲和轻蔑。 过不了几日,这天下就都是她许碧清的了,这些个人不过就是小喽喽,碾死他们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许碧清心中畅快,眼下也喜得没精力再理他们,只挑眉看了为首的云浩天一眼,便抱着孩子大步往外走去。 出了乾清宫,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已然黑尽了,宫中四下已经上了灯,朱红色的宫灯里闪烁着黄色的光芒。 蜡烛的灯影映照在红墙上,照着墙内垂下的柳枝斑驳点点,叫人看得迷离恍惚。 又走了几步到了软轿前,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了应淑容抱着,许碧清搭着小太监的手才要上轿,就听见不远处呼哧呼哧的有人赶过来。 不免动作一顿,侧过身目光绕过软轿朝那边看去,不是别人,正是云凌天。 “父皇呢,父皇在哪儿?” 他脚下步子很快,却又并不稳,轻微有些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原本在醉春楼正听着曲儿喝着酒,就那么被人从位子上拉了过来,来的路上就听说了皇上估计快要不行了,心里头到底也焦急。 一听见是云凌天的声音,许碧清的脸色就不怎么好,待人到了跟前,那一身酒气扑鼻而来,她霎时脸色一沉,没好气地斥责,“这又是被人从什么腌臜地儿拽过来的,父皇?你心里还有你父皇?” 嘲讽似的笑了一声,许碧清看向他的眼里满是戏谑,从前到底还要顾忌着他几分,到了现如今,传位诏书已下,明日便会昭告天下,人尽皆知,这太子已成傀儡,早就不足为虑了。 云凌天这时才来,诏书还未出宫,自然没有听到消息,纵然心有不满,此刻却只是紧着皇上如何,遂只看了她一眼,急得“啧”了一声就抬脚往乾清宫内去了。 第543章 连夜离宫 漫长的宫道上回荡着人杂乱又无序的脚步声,虽是被人搀扶着,云凌天却时不时还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认真听着这细微的动静,许碧清胸膛明显的起伏了几下,今夜的她,情绪极为复杂,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又深呼吸了几下,侧过眼冷冷瞥了一眼早已跨进乾清宫宫门的云凌天,随即迈步上轿,盯着应淑容抱着孩子进来,坐到了自己旁边,才稍稍静下心来。 随着外头淡淡的一声“起轿”,软轿被人缓缓抬起,四平八稳地朝前去了。 宫墙上不时飞过来几只燕雀,停留在檐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叫声落入宫内诸人的耳中,极尽凄凉。 皇帝病重,宫中四处无不是各怀心思,朝内一干人守在乾清宫外头,院子里站着跪着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中一些德高望重,颇为大权在握的王公大臣。 乾清宫内不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众人的议论纷纷在方才李公公宣读完传位诏书之后便渐渐平息了下来,转而变成了有人离开,有人依旧守在乾清宫,更有皇子按捺不住,直接就要面前皇帝,却无不是一一被挡了回来。 云世坤派宫中亲卫将消息一家一家的放了出去,将各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召到了乾清宫来,却是谁也不肯见。 亥正时分,仍有人一声两声的议论着,正在一片茫然无措里,乾清宫外忽然有了一阵动静,脚步声十分整齐地越来越近。 靠近乾清宫宫门时,声音忽然停顿,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被吸引了过去,只见两三秒之后,一位带着斗笠,一圈垂着白纱的女子款步走了进来,正是温锦绣。 温锦绣步履款款,半点慌乱也无,一身水蓝色的衣裳,裙摆翩翩,裙角不时因为一阵风吹过而卷起,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沉稳,身上那股子沉静的气息,又仿佛出尘的仙子一般,高贵得好像不属于这个人世间。 站得并不整齐的众人,在此刻纷纷自觉让除了一条道路来,一看这身装扮,就知道眼前女子定是皇上的宠妃,胡姬娘娘。 守在乾清宫外的小太监,一见着来人,远远的一打量,便知道是那位胡姬娘娘,在人走到殿门口时,适时上前打开了门,迎着人进去。 路过人群时,温锦绣将院内所站之人一一瞧了个遍,这些人之中,有一半她都是知道的,只是看来看去,就连角落也没有放过,都没有瞧见叶桑的身影。 这些天以来,她的记忆早已恢复,对一些往事已经是一清二楚,心中对叶桑的愧意也越发重了。 迈入殿内,重重纱幔围绕在一起,半开的窗牖外透过来一阵风,将这些明黄色的纱幔层层卷起,看得人心里也恍惚了起来。 缓缓走到榻边,见此刻殿内就只有云世坤和李公公两个人,不免心中有些惴惴,也不顾云世坤如何,开口就将李公公打发了出去,“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同皇上讲。” 李公公犹豫片刻,但在扭过头看向云世坤时,见人并无反应,便身子往前欠了欠,应了下来,“是。” 仔细听见外头殿门关上的声音,温锦绣这才安了心,更上前一步,坐在了榻边,深深的望着云世坤,看着他垂垂老矣,整个人呼吸都十分微弱,心里头竟觉得有些快意。 因着如此,她面上也毫无遮掩,堪堪笑了两下,带着几分嘲讽,“真是好笑。” 云世坤自不明白她话中之意,此刻看着眼前的人,还依旧是情意绵绵的,抬起一只手来试图去摸她的脸,却在快要触到时被人一把推开。 温锦绣语气冰冷得仿佛要将人打进冰窟里,“别碰我。” 这样的举动让云世坤一瞬惊讶,往日温柔和顺的人,怎么今日形容这样反常…… “锦绣……” 到了这一刻,他嘴里喊的,终于是她真正的名字,而不是往日里称呼惯了的“爱妃”。 可这样的情意绵绵,在温锦绣眼里却是可笑之极,视若粪土,甚至连粪土也不如,让她一听就觉得恶心。 这么一声传到了耳边,温锦绣看向他的目光当中也多了几分恨意。 那恨意,是云世坤这么久以来从未看见过,察觉到的。 “到了如今,我也不想再骗你了。” 温锦绣眸光淡淡,双眼看起来有些许空洞,这话说出口时,目光也是在一旁明黄色的床帐上,并不去看他。 云世坤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只是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忽然间变了个人似的,那眉眼间的冷淡,叫他心中也跟着一凉。 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似乎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温锦绣才缓缓开口,“你千万宠爱,捧在手心里的那位许家姑娘,当朝太子妃,你以为她是你的女儿吗?” “许碧清作恶多端,心思狠毒,我的女儿能是这般模样?”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觉得可笑,笑出声来却叫云世坤心惊无比,刚才的这句话更是叫他震惊得睁大了双眼。 观察了一下他的反应,温锦绣心中觉得远远不够,四下环顾,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衣袂上,语调悠然,带着几分戏谑,“皇上怕是不知,我早就恢复了记忆,昔日旧事,一桩桩一件件,我记得清清楚楚……” 说着说着,看见榻上的人忽然面目狰狞起来,想要坐起来却连半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能一只手死命的抓着被子,温锦绣忽然笑了一下,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如洪水决堤般释放了出来。 半晌,温锦绣冷哼一声,又想起来方才院子里的那些人,联想到他刚才的传位诏书,她人虽在锦泉宫不怎么出来,但宫中上上下下的事情没有哪件事能瞒得过她的。 “许碧清方才来过了吧。” 不待云世坤回答,温锦绣就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一字一句像刀子一般插进他的心里,“逼着你下了传位诏书,将昊国的江山,你的皇位,交到了一个与你并无什么关系的孩子手上。” 这句“并无关系”听得云世坤是一霎愣怔,他不明白温锦绣的话是什么意思,正分神思索时,女人冷淡的声音就再次传到耳边。 “你知道么,那孩子根本就不是许碧清和太子生的。事实如此,你若是不信,大可暗中叫人去取了那孩子的血来,滴血认亲试一试。” 字字诛心,云世坤本就大限已至,听了这话更是气得身子发颤,肉眼可见的颤抖了好一会儿,闷声大咳了几声,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鲜红的血液从他嘴边流出来,一滴一滴落在明黄色的锦被上,触目惊心,让榻边坐着的温锦绣亦是心下一顿。 反应过来之后,看着那刺目的鲜红落血,温锦绣心中竟连半点怜悯都不曾生出,满腔恨意也并未消减半分。 云世坤已经气到了极致,一边颤抖着,一边双手紧抓着被子,怒目圆睁,颇为恶狠地瞪着她。 瞧人如此,温锦绣扑哧一笑,看了看旁边快要沾到自己衣服上的血,眼中流露出了十二分的厌恶,迅速站起了身,“你不用瞪我,如今你都要死了,就莫要在这儿再恶心人,什么话也不必说,我不想听。” 说完这几句,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尽了,看着榻上的人气得发抖,灰败至极,温锦绣不欲再作逗留,扭过头冷冷地横了他一眼,一拂袖就往外走。 随着女子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从屏风后头绕了过去,消失在了自己眼前时,云世坤紧抓着被子的时候才缓缓松了开来,睁大了的双眼亦漫漫放松,整个人的神情都从激动愤怒变成了一种空荡荡,乱悠悠的迷惘。 “吱呀”一声,乾清宫的殿门被打开,站在门外等着的李公公一见人出来,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温锦绣的面色有异,却并不敢说上片言只语。 躬身目送着人走远之后,直到温锦绣出了乾清宫的宫门,李公公才一挥拂尘,抬脚迈入了殿内。 殿门再一次被关上,温锦绣离开之后,院内的那群人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皇上临终之时,最后见的两个人,一个是太子妃许碧清,一个则是宠爱非凡的胡姬。 只是李公公进去不久之后,里头忽然就传出来了几道哭声,扬高了声音喊出来一句,“皇上驾崩了——” 随着这一嗓子出来,乾清宫的殿门被人从外头一把推开,院子里站着的人几乎是在一瞬间齐齐跪了下来。 宫内上下骤然便是哭声一片,真心的,假意的,无论是什么人,无不是哭得情真意切,竟还有演过头哭得背过气去的,不一而足…… 却说温锦绣离开乾清宫后,也不曾回锦泉宫,趁着皇上驾崩的消息传满了宫中,上上下下一片混乱之际,甩掉了一直跟着自己的侍卫,扔了斗笠,一路小跑就到了御花园西北角一处假山后头。 看着身后并没有人跟着,温锦绣的脚步这才放缓了些,稳住自己的呼吸,三两步上前,到了一个幽僻处。 “白倩,白倩……” 第544章 一朝天子 二人正说着话,院外就传来谈话声,空气也跟着活泼泼了起来。 “芍药汤中用大黄……姜姐姐,你看我这几日炮制的大黄如何?” 人还没进院子,声音一出来,叶桑就知道是姜杞草和沈云云,不由得会心一笑,看着院门口的方向。 果见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沈云云手上还端着一个竹簸箕,上头放的是零散摊开的大黄,色泽纯正,一看就是新炮制出来的。 一进去见着叶桑和姬长夜,二人连忙停了手上动作,规规矩矩福了一福,“少爷,少夫人。” 叶桑微微颔首,朝人摆了摆手,沈云云还有些羞涩,被姜杞草轻推了一把,推到了她面前。 随便拾了一块大黄,凑到鼻前细细闻了闻,眼角余光瞥见姬长夜一脸好奇,就随手将那玩意丢给了他,扭过头同两个丫头说话,“才学了这么些日子,药材炮制已经这样精到了,我呀,果然没看错人。” 被主子一夸,叶桑又是待她有大恩,医术上她也极其仰望尊重的人,沈云云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因为害羞而并未表现出多少来。 姜杞草同她一处起居,亲自教习,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对她了解得一清二楚,看人不说话,当即就笑道:“可不是么,自从您将她接到府里跟着奴婢习医,她可是日日天不亮时就要将我喊起来同她讲注医书,少夫人是没瞧见那苦读的样儿。” 这一番话说得沈云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站在那里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眼里的笑意却是骗不了人的。 她心里头高兴,也感激叶桑,若不是这位少夫人心善,自己和母亲还不知要如何过活呢,更别说在这儿衣食无忧地读书习医了。 看着两个丫头笑笑的模样,叶桑也被那喜悦感染到了,同姬长夜玩笑了好几句,又转头关心沈云云。 “你年纪还小,倒不必过于沉浸其中,适当休息休息,同朱颜她们一起玩耍游戏,也是好的。” “是,多谢少夫人。” 沈云云点点头称是,她站在姜杞草旁边,整个人看上去很是乖巧和顺,自然也讨人喜欢。 处在这样欢喜自然的气氛里,叶桑却不由得想到了新皇登基之事,眼下丧仪待治,举国上下都在一片未定之中。 旁边的姬长夜亦颇有些忧心,察觉到人半晌没言语,抬眼一见她神情,便知她心中忧虑,打岔道:“想什么呢,你看这些炮制好的药材,拿来做什么好?” 从情绪中挣脱出来,听清楚姬长夜的问之后,叶桑却是一愣,抽了抽嘴角。 “都是药材,你说做什么好,不然……” 叶桑柳眉微扬,扫了一眼跟前站着的姜杞草和沈云云,一本正经地说着,“叫角梅她们拿大黄给你包个饺子吃吃?” 此话一出,姬长夜是又尴尬又无奈,撇了撇嘴角,若无其事地端起一盏茶,埋头喝茶。 姜杞草和沈云云则是在一旁努力憋着笑,同叶桑对视一眼,三两步就往偏院跑去了。 片刻之后,听着偏院那边传过来的大笑声,姬长夜把头抬起来,眉头一皱,隔着墙似乎都能瞧见那两个丫头是如何嘲笑自己的。 “哈哈哈哈哈……” 这么一来,叶桑也忍俊不禁,笑得直捂肚子。 看着她喜笑颜开,尴尬什么的姬长夜也不在意了。 他想她好,想她日日开心,想她不为外事所扰,想她一辈子都能像这样快快乐乐,高高兴兴的。 …… 慌慌忙忙七八日过去,先皇丧仪已治,新皇登基大典已过,朝野上下亦是全身换了一遍血。 早朝方歇,朝臣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出了朝堂,说话闲谈的声音就渐渐多了。 “今日……” 姬长夜同云浩天并肩走了好一会儿,走出去好远,才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两人开口就是一样的话,连时间都是一起的,不免相对一笑,放眼望去前前后后的大臣们并不少,如同他们这样默契的却寥寥无几。 对上云浩天的目光,姬长夜心下了然,径自说道:“今日朝上倒是多了不少生面孔,好些人都是太后亲自提拔上来的。” 云浩天讽刺一笑,说话时眸子微眯,对如今的时局很是不慢,“是啊,就说赣州府的吴郡祁吧,一个奉天府丞,稍微打听打听都知道此人乃庸才,治河失力,连年政绩不佳,一个外放的官员,今儿竟然一跃成了户部侍郎了……” 户部侍郎,姬长夜心中念想着,来回忖度此事,这吴郡祁其人如何先不说,只是似乎之前先皇尚在位时,将军府的探子就回来报过关于他的消息。 此人身为外省官员,无诏私自进京,本就是大罪,又暗中进了太子府,难逃结党之嫌,行贿赂之事,是一眼可见,证据确凿的。 沉默半晌,见姬长夜有些晃神,云浩天自己又在心里头默默想了一番,仔细回忆了今儿朝上站着的人。 须臾过后,云浩天才再次开了口,“太后也便罢了,这位新封的摄政王又是个什么来头,只听说是先皇从前颇为信任的一位神医,怎的竟也插手朝堂事了……” 说着,身后走过来几个眼生的大人,云浩天一时住了口,等人走过去了,走远了,才继续同姬长夜说话,“他倒是没许碧清那么明目张胆,入朝以来也没什么动作……或许也是在等待时机,此时朝野动荡尚未平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总结完自己的看法,云浩天一边往前走着,一边侧过脸去看姬长夜,等着人的肯定似的。 眼角余光扫了人一眼,姬长夜双手负在身后只是往前走,语气平淡至极,没有什么情绪,“如今,还是该称呼一声太后了。” 说完之后,也不顾身旁人是怎样的一脸莫名其妙,姬长夜勾唇一笑,加快了脚步,自顾自往前走去了。 云浩天虽然懵逼,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他心里头原也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不想现在就直接退让罢了。 眼下自己手上的权力也不小,加上冯家,姬家,左右对付一个许碧清,也是足够的。 “那姬大人如何打算,是暂避锋芒,还是背水一战?” “太后这般任性,只怕离任人唯亲也不远了,你说呢?” 二人一路往前走,云浩天一路紧着时间发问,生怕到了宫门口姬长夜回府了,自己就没人可问了。 可姬长夜也不理他,问得紧了偶尔回他一两句,却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一路就这么出了宫,相伴而行直到南街时才分开,各自回府。 回府之后,姬长夜只觉乏累得紧,看了一圈也并未瞧见叶桑,于是自己半躺在摇椅上喝茶。 一边喝着茶,一边晃晃悠悠地摇着,看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想着朝上的事情。 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张脸,正是叶桑走到他跟前,将头探了过来,“你倒悠闲得很,也不知道着急么?今早兮月才来过,说是这几日三皇子跟她说话时总是叹气,朝中已经乱作一团了。” 身后角梅和朱颜几个丫头也从房内走了出来,朱颜手上端了个瓷盘,里头放着几个刚洗净的梨。 叶桑随手拿过一个,上头还挂着水珠,小小的一枚,看着也清新可口,咬了一口,甜滋滋的梨汁就从舌尖上蔓延开来。 “来,吃个梨。” 丢了个梨给姬长夜,梨儿在空中划过,形成一个完美的弧线,澄黄发亮的,甚是好看。 将那黄澄澄的梨儿拿在手上,举到眼前转来转去的看,沉默许久的姬长夜这才出了声,“为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眼下太后虽往朝里安排了一批人,有真才实干的,实为庸才蠢货的,这些到底都是小事,她还没有什么大动作,暂且动不得。”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叶桑听了也赞同,兀自点点头,啃了一口梨,鲜甜的梨汁很是清爽,吃下去人也跟着神清气爽起来。 叶桑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蓦地想起来冯将军这几天就要回京了。 他没赶上先皇驾崩后的那几日,如今一切还算平稳了,他这时候回来,便是直面着新朝局了,也不知许碧清会如何对待。 想到冯将军,自然就联想到了先前三姨娘暗害冯瑶一事,那日自己才去了顺天府,回头就有衙役来报,说是那位盛姑姑杀人越狱,踪影全无了。 那盛宜兰不过一个下人,哪里来的本事在顺天府大牢里把三姨娘杀了,还能自己越狱而逃,着实荒谬。 这其中具体有多少内幕,叶桑还未探清,但此事牵扯许碧清,不用想也知道是她安排人做的手脚。 摇了摇头,将这些糟心事抛到脑后,仰了脸同姬长夜叮嘱,“冯伯父就要回来了,你抽空同母亲说说,她这些天吃斋念佛,虽不问政事,改明儿冯将军回来,到底还是要见上一见的。” “这事我怎么不知……”姬长夜一顿,皱了皱眉,“朝上这几日乱得很,早朝时似乎有人提过几句,但也就湮没在一片争吵声里了。” 第545章 班师回京 二人这边正闲谈着,院外匆忙进来一个小厮,远远儿听见里头正说着话,到门口时顿了一下,听清只是普通谈笑之后,才进了院子。 行至跟前,朝二位主子打了个千儿,“少爷,少夫人,学士府钱夫人带着小姐过来了,正在府外候着。” “快请进来。” 叶桑梨涡浅笑,又扭头朝着角梅吩咐,“去把小厨房才做的糖蒸酥酪拿来,再做一壶香薷饮,一碗燕窝薏米甜汤,钱小姐素爱吃的。” “是。” 角梅笑应了,轻拽了一把朱颜,叫她同自己一道往小厨房去。 待会儿女眷们在一处,姬长夜自也无趣,想了想便自己起身,拿着梨独自上书房去了。 看人悠悠走了,叶桑轻吸一口气,也起身往房内坐去了,等了约莫着有一盏茶的时间,外头有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便知是人来了。 院中几个丫头将人迎了进来,迈入槛内,叶桑方才起身去迎,“钱夫人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滢滢瞧着长高了不少……” 互道了万福,各自落座,钱滢被她说得耸肩一笑,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姐”。 钱滢乃钱学士嫡出的幺女,学士府的二小姐,而今刚过十六,正是女儿家最好的年纪,生得是闭月羞花,性格也活泼,与叶桑一向亲近。 侧过脸打量着自家闺女,钱夫人一脸喜意,轻启朱唇,“新皇登基,这几日他爹都不在府上,她一个人闲不住,闹着要来看你。” 瞧叶桑神情也喜欢,钱夫人一手拿着帕子,搭在了膝上,又徐徐提起另一桩事来,“听说先前救我的那丫头,后来是留在你府上了,人呢,现下可在府里?” 她语句缓缓,慢条斯理地说着,眼中还带着柔柔笑意,整个人坐在那里都透出一股子大家闺秀的气质,与其相处,如沐春风。 提到沈云云,叶桑眸子一亮,身子微微前倾,朝一旁侍立的许烟吩咐,“去把云云叫来,就说有贵客要见她。” 许烟应声而下,没一会儿,就见角梅和朱颜端着托盘盈盈而入,步履款款,端庄又得体,“钱夫人,钱小姐大安。” 直起了身,各自将准备好的甜汤和吃食一一布在钱夫人和钱滢旁边的花梨木矮桌上。 布好之后,角梅将托盘贴抱在怀中,笑吟吟地解释,“这道糖蒸酥酪是小厨房才做好的,另两样都是少夫人特意吩咐现做的,说是夫人和小姐爱吃。” 她一边说着,旁边的钱滢就已经对着桌上的吃食赞叹了起来,“哇,叶姐姐有心了。” 钱夫人和叶桑几乎是同时朝她看了过去,会心一笑,很是宠溺。 钱滢拿了小勺自顾吃起了糖蒸酥酪,不时还要抬头同叶桑称赞几句好吃,钱夫人则是同叶桑有一句没一句地拉扯起了家常话。 说到如今时局,二人无不是大失所望,同为女眷,虽身处后院,但她俩都不是寻常女子,夫妻也和睦,因此对朝上的事情了解颇多,也别有一番见地。 此刻谈起来,想法见解更是一拍即合,听着二人说话,说到快意处,钱滢不时搁下勺子击掌称快,气氛极好。 “咱们这位太后,先前尚未出阁时,就与你多有摩擦,太子又同三皇子素来不和,也就牵连到了姬大人,这一朝得势,还不知要怎样针对你们。” 钱夫人原是高门贵族养出来的嫡小姐,从小到大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又嫁给了天圣五年的状元钱学士,本家王氏的权势与钱家在朝上的威望结合起来,素来便是京城内外无人敢惹的,一惯敢说敢做,自不会惧怕许碧清这等人。 姬家处境难堪,未来几乎是一眼可见的,钱夫人说的这些叶桑如何不知,只是许碧清尚无动作,他们也只能先静观其变罢了。 正出神间,钱夫人的声音再次传到耳边,温温柔柔的声音却带了几分硬气,“你放心,若是她敢将你们怎样,莫说钱远了,我王家也不是好惹的。” 这话一出,倒令叶桑眼眶一湿,甚为感动,钱夫人性子直来直去的,为人也仗义,只是现今这样艰难的时局,她还能如此,便是叶桑也没能想到。 “有你这话,我没什么不安心的,我和长夜也早做了准备的,只是……” 叶桑顿了顿,环顾四下,稍稍压低了声音,“只是太后性子狭隘,心思狠毒,睚眦必报,你和钱大人也要万事小心,处事不要太过明显,以免被她捏了把柄来寻事由。” “好,我知道的。” 这些话原本就是她二人才会说的,钱夫人也知道叶桑是为了自己好,不能明白为何叶桑此时已有了退缩之心,却也并没多说什么。 “人来了。” 少女娇俏灵动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许烟率先进了房内,身后紧跟着的,就是沈云云。 “少夫人。” 她低着头,进来后只同叶桑恭敬福了一礼,并未注意到旁边坐着的钱夫人,钱滢两人。 叶桑一笑,瞥了一眼沈云云,又往钱夫人那边看了一眼,“快瞧瞧那是谁。” 沈云云顺着叶桑的目光看去,眼前的人却是叫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那日街上晕倒,被自己施针所救的贵夫人吗…… 当下就有些结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这、这位……” 钱夫人眼睛上下扫射了几次,看着眼前的丫头比初见时圆润了不少,想是在将军府里将养得好。 转眼一想,这样有能耐的丫头,叶桑自然不会叫她干些杂活,平白屈才。 见人语无伦次,叶桑适时笑道:“这两位是钱学士府的夫人和小姐,你那日施针相救,怎么,这么快就认不出来了么?” 她这话带着几分玩笑,沈云云自是识得的,只是不知该怎样称呼,闻言才稳住心态,恭恭敬敬又福了福,“见过钱夫人,钱小姐。” “快起来,快起来……” 钱夫人心里头感激这丫头,现在看着人站在自己面前也亲切,忙伸手去扶,“比才来京城时圆润了些,可见呀,你们少夫人待你好,不知现在府上都做些什么?” 听了这话,沈云云微微扬起唇角,笑得有些腼腆,看了看叶桑,见人神色无异,方答钱夫人的话。 “回夫人,先前少夫人说要将奴婢留在身边教养,如今就在淮南院里,跟着姜姑娘习医呢。” 听着沈云云的话,钱夫人扭过头朝叶桑笑了笑,语气亦是柔柔的,“这便是好的,你们少夫人的医术可是京城一绝,你留在这儿,将来指定能成苍生大医。” 这话是说到少女心坎儿里去了,从医之事,沈母本就不同意,好容易才得了这个机会,对她来说,不说成为苍生大医了,就是能学有所成,救人性命,便是她此生之志了。 钱夫人的话并不停,她经历了这么多事,心里头的感慨也多,一边说着这话,一边端起了矮桌上的茶盏,“世人都对女子存有偏见,更别说女子习医了,也就是你们少夫人想得比较开,巾帼不让须眉,硬生生是拿实力叫那些不看好女子的人闭了嘴,你跟着她呀,我看是极好的。” 这话像是对沈云云说的,又好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平生未遂之愿,有多少是因为自己是女儿身,其中遗憾与惋惜,除了钱夫人自己,谁也无从得知。 一旁吃着点心的钱滢此时也停了动作,她从来都是极聪颖的,又与自己的娘亲心连着心。 听出她这话中的自艾自怜之意,起身就扑到了人怀中,撒着娇转移钱夫人的注意力,“她跟着叶姐姐自然是极好的,娘亲您也不用再担心这丫头了,倒是多关心关心我嘛……” 谁人不知钱滢不是这般孩子气,不懂事的丫头,晓得她是在安慰自己,钱夫人遂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 “好~” 与此同时,宫中,御书房内。 才打发走了几个新晋的官员,许碧清劳累得紧,坐在那儿慵懒地靠在黄花梨龙头交椅上,抬手轻揉着颞颥,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好一会儿时间过去,随着门“吱呀”一声开了,应淑容引着人就进来了,正是户部侍郎——吴郡祁。 款步到了跟前,吴郡祁恭谨万分地拜了下去,“参见太后娘娘。” 许碧清却是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语气也颇为急躁,“行了行了,有什么事快说,哀家今儿被那些老臣追着问了一天了,乏累得很。” “是是是。” 吴郡祁没进京之前就十分懂得察言观色,惯会溜须拍马,如今在京城为官,又是被许碧清一手提拔上来的,越级晋升,多少官员都眼红着。 见人不耐烦,当下也不说废话,那些场面事儿也不做了,直入主题道:“兴越府有逆贼造反一事,之前先皇派了冯将军亲去,现今叛乱已平,冯将军这几日就要班师回朝,入京了。微臣想了想,冯将军是我朝老臣了,在朝中又颇有声望,此事必得重视些。” 第546章 贬黜边疆 “姬大人一片赤胆忠心,哀家又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往北疆去吧。北疆是个好地方,那儿的风土人情养人,最适合休养不过。” 许碧清眼珠子一转,耍了个小心机。 以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让姬家好过的。北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距离京城数千公里,届时姬家搬过去,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她这一方面同意了姬长夜的请求,另一方面也是暗暗将他们贬黜到了边境,如此一石二鸟之计,许碧清自觉得只有自己能做到。 “皇恩浩荡,那便多谢太后了。” 姬长夜眼底精光一闪,很快就又消失,表面上仍是那个恭敬的臣子,正在认真答谢许碧清的旨意。 “无妨。哀家一向仁爱,自要不遗余力满足爱卿的请求。”许碧清淡淡一笑,“姬大人聪慧过人,先前在朝堂之上也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如今就要走了,哀家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呢。” 姬长夜微垂着头,又恭敬行了一礼,“太后言重,微臣生性愚钝,能在这朝堂当中生存下来已经实属不易,旁的怎好多求,太后过誉了。” 两人你来我往,一言一语之间,这短短一会功夫,就已经定下姬家日后的去向。 一旁其他大臣看在眼里,只瞠目结舌,也插不上什么话来。 末了,有人在人群中悄声叹息,“先前就已经走了不少忠臣,如今姬家也要离开……这昊国,迟早是要有完的一天。” 他这一声轻声嘀咕,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听到耳朵里,随着微风一下就散了,再无人知晓。 现如今这朝堂之上大臣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也唯许碧清和风无涯马首是瞻,不知不觉之中,已然成为了许碧清的一言堂。 朝堂之中没有人反对许碧清的意见,自是早早下朝,而许碧清今日解决了姬家这一桩子心头大患,心情自是不错,志得意满地回了慈宁宫。 “去给哀家多做些吃食,记得再上一樽桂花酒,今儿啊,可是个值得庆祝的大好日子。” 许碧清志得意满坐在贵妃榻上,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风景,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勃勃野心。 一切都按照着她的想法在按部就班的走下去,终有一日,她要实现她的最高理想,站到那无人可相匹敌的位置去! 在许碧清志得意满的时候,她丝毫不知道,实际上,姬长夜等人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那日叶桑和姬长夜所讨论的正是此事,他们早已料到许碧清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便先下手为强,如今的主动权,是在姬长夜二人手上。 “桑儿,果然不出你所料,今日许碧清听得我说自甘贬为平民,毫不犹豫就同意了我的提议。” 听得这话,叶桑当即击掌大笑,“果真不出我所料,许碧清定不会拒绝。既然如此,接下来就等着咱们的计划吧。” “这一出好戏,可是还没来得及上演呢。”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是满满的默契。 姬家这边如此,另一边的长公主实在是忍不了如今朝堂的乌烟瘴气,也早已选择出家,不打算理会政事了。 日子匆匆而过,日月流转,很快又是新的一天。 淮南院里,姬长夜搂着叶桑,温柔看向她,“桑儿,过几日咱们便要正式离开京城了,你心中可什么不舍?” “有什么不舍的。” 叶桑失笑,“于我来说,只要有家人的地方,这才算是家,如此北疆和京城又有什么分别?加上如今京城乌烟瘴气,我早就不留恋了。” 姬长夜知她一向通透,闻言更是将她紧紧搂住,叹息一声,“我只恨你跟我颠沛流离受苦,不过你说的也是,有家人的地方才叫家,其他那些反倒是细枝末节了。” 叶桑微微颔首,忽又想到什么,眉头一紧。 察觉到不对劲,姬长夜抬头疑惑问道:“怎么了?” “我倒是险些忘了,在离开京城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须得解决。” 说着,叶桑偏头吩咐角梅一声,“去把陆云芝叫来吧。” 角梅随着叶桑这么多年,且先前那事已然了解些许经过,闻言眉头一紧,闪过些许不忍之色。 不过这不忍之色也只一闪而过,她仍乖顺低下头去,应了一声,“是。” 没过多长时间,陆云芝跟在角梅身后,缓缓走了过来。 比起先前刚进姬府,陆云芝眼下反倒是更清减几分,整个人站在那里宛如风中落叶般,憔悴不堪。 毕竟是之前亲手救下来的人,看着陆云芝,叶桑有些心生不忍,但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心中一紧,心肠又硬了起来。 遂只看向陆云芝,淡声道:“云芝,今日让你前来所为何事,想必你心底也是有些数儿的吧,咱们今日就在这里,开诚布公的把事情说明白。” 陆云芝面色苍白,看向叶桑的神色当中捎带着些许犹豫和畏缩。 虽然从一开始就心知会有这一天,可当铡刀真正要落在脖子上的时候,陆云芝仍是害怕了。她看向叶桑,眼神中几许复杂。 叶桑看着陆云芝的目光也有些复杂,沉默半晌才道:“你这几日在我茶水当中,是否动了手脚?” 陆云芝惨笑一声,“少夫人何必说的这么客气,您能问出这句话来,想必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几分把握吧。” “没错,我是在您的茶水当中下了慢性毒药,天长地久服用下来,人会慢慢衰败死亡,并且不留痕迹。” 叶桑虽早已察觉此事,但听得陆云芝亲口承认,仍是觉得有些心头闷闷。 想当初陆云芝卖身葬父,被她带回来在淮南院里做了个粗使丫鬟,这日子久了也有几分感情,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你既亲口承认在茶水中下毒,那这姬府便也容不得你了。正好几日之后我们要离开京城,你……再寻个好地方吧,我会给你些盘缠的。” 叶桑垂眸,思忖片刻,终是说了这几句。 她隐约知道陆云芝有些自己的不得已,且角梅与陆云芝关系不错,可她不能把这祸患留在身边,如今这般已经算是极限。 听得这话,陆云芝沉默不语,许久才在唇边扯出一个苦笑来。 从她在叶桑的茶水里下了毒的那天起,她就已经料到了总会有这么一天。 这段时间,她其实已然渐渐有些心软,但自己的软肋在许碧清的手里,她只能被迫下手,盼着盼着,终于到了东窗事发的那天。 也是,叶桑那么聪慧,怎会不一早察觉?如今事情揭发,她倒是能彻底松一口气,不必再苦苦作茧自缚。 “少夫人,不用这么麻烦。” 陆云芝沉默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抬起头的时候,面上已然是挂了几分灿烂笑容。 “您这些日子待奴婢不薄,奴婢都看在眼底。再加上先前替奴婢葬父的恩情,如此厚恩,只可惜要到下辈子才能还了。” 角梅此时忽的意识到什么,惊叫一声,“不!” 然而已经迟了。 陆云芝狠狠一咬牙关,脸色一青,旋即支撑不住缓缓倒地。 叶桑显然是没想到她会直接服毒自尽,也呆在原地看着陆云芝,不知该作何反应。 真正到这个时候,陆云芝反而是轻松许多。她一边忍着腹痛,一边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每天都活在煎熬和愧疚之中,如今,终于能摆脱这一切了。” “角梅姐姐,照顾好自己。另外……” 陆云芝手颤颤巍巍的往衣袋里去,“少夫人,这里面有一封信,或许对你有用,拿去吧。” 只可惜那药性太毒,她还没来得及拿出衣袋中的书信,手便先软软的垂了下去,整个人没了生息。 一旁的角梅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而叶桑叹了口气,伸手拿出那封信来,这是陆云芝的一番心意,她定不会辜负。 拆开信来,上面先简略写了一些话,接着便着重写了许碧清的计划,她会在姬家离开的路上设下埋伏,然后以意外处理姬家众人。 “看来她从一开始,便没想着能活着走出去。” 回想起先前种种,叶桑捏着信叹息一声,派人前来替陆云芝收尸。 “我会寻个风水宝地,让她走也走的体面些。” 叶桑心知角梅与其感情很好,怕她伤心难过,忍不住问了一句,“角梅,你会怪我吗?” 角梅此时泪还挂在面上,却只摇了摇头,“少夫人,您做的没错。云芝胆敢给您在茶水里下毒,早就犯了大错,走到这一步也是不得已为之。” 角梅此时心底还一阵阵的抽痛,却知道叶桑做的没错,陆云芝再不得已,但也不能留在身边。 至于陆云芝的死,对于她来说,可能死也是种不错的解脱。 “少夫人,奴婢知道您没错,云芝也没错,真正错的是许碧清!若不是她穷追不舍,怎会到这一步!” 说到这里角梅又有些忧心,皱眉轻声问道:“您眼下知道她还要对您不利,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第547章 城外相迎 相比于角梅的焦虑,叶桑倒是气定神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计划,那便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她自以为自己棋高一着?呵,接下来且走着瞧吧。” 叶桑眼底,一闪而过狠戾光芒。 这么一档子事下来,淮南院众人这一-夜-情绪极为复杂。 夜里北风呼啸,吹打着窗户,不轻不重的声音却扰得人一夜也不能安眠。 次日即至,天才擦亮时,城外就有消息快马加鞭传来,说是冯将军带领着昊国精兵,现已入青州境内,快要到京城了。 消息传得极快,辰时未到,京中上上下下便有不少府第已经忙活起来了,因着许碧清亲自授意要重视此事,大大小小的官员自也不敢怠慢。 姬长夜并叶桑也起了个大早,往花厅陪冷若岚用过早膳后,便相伴往北衡将军府去了。 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停在了北衡将军府外道前,认出轿子上的家徽,守在府门处的两个门子已经眼尖地上前一步相迎。 下了轿,叶桑抬眸望去,正好与门子的目光撞上,紧接着热情的话就到了耳边,“少夫人,我们小姐和姑爷正在府里候着呢。” 一听冯瑶在等着自己,叶桑会心一笑,这丫头是早就料到自己回来,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难得玲珑心思一次。 瞧见姬长夜出轿往这边走,门子又恭敬地唤了一声,“姬大人。” 姬长夜点点头,与叶桑并肩入府,大步流星地迈入了廊内,一道往冯瑶的院子去了。 那边冯瑶和叶柳生早已准备停当了,正候着他俩来,远远儿听见院外有人说话就起了身,直到人进来了,才各自放下手中的茶盏。 “桑儿!” 朝姬长夜微微颔首致意,冯瑶整个人喜气洋洋的,旁边叶柳生怀里还抱了个奶娃娃。 今儿是冯将军班师回朝的日子,不仅冯瑶高兴,叶桑等人自也喜悦,这阵子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 “比刚出生时重了好多。” 从叶柳生怀里接过孩子,叶桑没有抱过孩子,刚一接过来姿势还有些别扭,怎么都感觉力使不到位。 怀里的孩子小脸儿上的笑容也慢慢僵住,同叶桑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久,吭哧吭哧作势就要哭了。 见状,一旁的乳母忙上前把孩子接了过去,一边前后轻摇哄着孩子,一边笑同叶桑解释,“您呀没抱过孩子,这样抱着大人不舒服,孩子也别扭。” 原就是事实,叶桑也不觉尴尬,憨憨地笑了两下,转头去跟冯瑶说话,“咱们现在就走吧,看时辰也该到了。” 末了又想起姬长夜昨儿同自己说的,喃喃又道:“朝里太后也派了不少人在城门口候着,去得晚了还得同他们再让位置。” “好。” 应声之后,冯瑶转头吩咐乳母抱着孩子,跟了个丫头一起伺候着。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北衡将军府,各自上轿,数顶轿子排成一字,场面颇为壮观。 瞧着世家大族的轿子陆陆续续穿行过市,最后纷纷都是往城外的方向去了,京中百姓知道的是冯将军凯旋而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日子,无不唏嘘。 至城外时,已是巳时将至,几顶轿子停靠在边上,冯瑶叶柳生等人相扶下轿,打眼一看,前边儿距城门几百米的地方已经站了好些人了。 这会儿日头正高,抬手遮阳,这才得以看清,那群人里头大多数都是身着朝廷官服的,还有不少人眼熟得很,不是世家贵族,便是皇亲国戚。 许碧清安排的不过是些朝中大臣,可没想到京中有这么些高门显贵都自发来迎,可见冯将军威望之高,德行之重。 “桑儿。” 待叶桑下了轿,冯瑶快步走到轿子跟前,看看她,又抬眼望望那边,情绪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顺着冯瑶的视线望去,目光触及到那人站得乌泱泱的一片之后,叶桑一愣,思忖片刻才反应过来很多人并非许碧清安排的,脱口而出就道了一句,“难怪……” “难怪什么?” 身侧冯瑶歪着头好奇地开了口,话说出口后,叶桑回过神也是一惊,她下意识竟是将眼前盛况与顺天府大牢的事联系在了一起。 难怪自己才去了趟顺天府,次日要提审案犯,当天晚上三姨娘就死在了牢里,那盛姑姑则是杀人越狱,至今不知去向,再之后没两天,许碧清的孩子就“生”下来了。 前思后想一番,蛛丝马迹牵连在一起,惊得叶桑半天说不出话来,怔怔站在那里如同被风化了一般。 察觉人的异样,姬长夜心情忐忑地上前,却在刚到叶桑跟前时,与她猛地对视上了,望着人眼中的震撼,一时也有些说不出话。 在一旁看着这夫妻俩奇奇怪怪的,冯瑶自是摸不着头脑,朝着走过来探看情况的叶柳生耸耸肩,无奈地笑了笑。 叶桑被她的笑声牵得回过神来,调节呼吸,屏气凝神,终是下了决定缄口不言。 不说旁的,今儿是冯将军凯旋而归的日子,她不愿意打破眼前人的喜悦,且依着冯瑶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许碧清做的手脚,定不会轻易放手,眼下又是朝局动荡的时候,他们这些人,经不起这般直接而又突然的针锋相对。 “怎么啦?” 正巧这时冯瑶再次问出声,叶桑扬起笑脸,昂首轻道:“没事,咱们也过去吧。” 说着,目光飘向前面不远处的人群,在姬长夜深深的注视下,怀揣着尚未平息的忐忑心情与冯瑶等人一道过去。 到了那边,同那些人一起站在道旁,不时有官眷上来问候冯瑶,连带着叶柳生也备受关注,倒是没什么人理会叶桑他们。 日上三竿,路边的野狗趴在地上睡觉,耳朵贴着地,兀的就支楞了起来,着急忙慌地左右探看。 远处的马蹄声逐渐近了,原本并不算安静的人群愈发躁动了起来,三三两两的说着话,目光聚集在了一处。 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和慢跑行进的军队整齐脚步声,不远处在视野可见的范围内已经尘土飞扬了起来。 队伍经过时扬起的灰土甚至要将天空都染得灰蒙蒙的,阳光极暖地照下来,透过漫空的尘土将光线射下,形成了一种类似丁达尔效应的光柱,远远看着,甚为壮观。 这样的景象,映衬着大军班师回朝的恢弘威武,直叫远望的人群也跟着热血激动了起来。 “驾!驾!” “后面跟上——” 人声逐渐近了,这边候着的众人越发激动,纷纷探着身子去看。 眼见着到跟前了,冯瑶笑着侧过头去看叶柳生,“来了来了!” 目光扫过自己时,叶桑也同她笑了笑,眉眼弯弯,与众人一道注视着大军过来。 少时,大军前面的骑兵列簇拥着冯将军到了众人面前。 “吁——” 冯将军翻身下马,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女儿和姑爷,从众人面前径直走过去,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到了冯瑶等人面前。 “爹。” “丫头……” 被冯瑶一把抱住,冯将军心猛地一揪,触及心底的柔软,一丝苦涩开始泛滥。 念起这么一年来,自己在外征战,留下怀孕的闺女在京城,日子久了,那些书信总是承载不了更多的思念的。 父女相见,两人好一会儿才松开手,冯将军已经湿了眼眶,却强忍着将眼泪咽了回去,侧眼瞧见乳母和跟前婢女怀里抱着的两个孩子,想必就是自己的孙子和孙女了。 冯将军心底澎湃成一片,眼睛都要直了,上前看着两个孩子,好久才缓过神来,已过半百的大男人了,此刻亦是高兴得喜上眉梢,掩饰不住的欢喜,“这、这……他俩是……” 在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冯瑶点点头,眉眼带笑,落定了冯将军的猜想,更是将这份喜悦又拔高了一个层次。 笑着逗弄了几下孩子,冯将军眼角余光瞥见还站着的众人,整理了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才去看那些人。 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时,收到的则是一个个的颔首和一声声“冯将军”。 看见有不少朝中官员和故交好友都在,冯将军一边笑着应声,一边后退了一步,朝众人抱拳问礼,恳切十足。 “行军劳顿,一路上也费了不少功夫,将军,咱们这便入城吧。” 许碧清派来的官员中,为首的吴郡祁率先开了口,他们还等着将人迎进城,好回宫复命。 冯将军踱方步走了一圈,身后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哪怕已经到了城门口了,依旧是军风整肃,威风凛凛的。 上下打量了一番吴郡祁,这位自己从前倒是没有见过,想来是新上任的京官。 “好。”应了他的话,冯将军又提到军中将士,声音高了许多,“将士们也离家一年多了,终于是能回家了,啊?” “是啊是啊!” “我都等不及了。” 此话一出,队伍中立马就多出来了许多响应的声音,从声音中都能听出来打胜仗荣耀还家的热切。 第548章 离京当日 座上的许碧清观察到他们的神情,尽数看在眼里,气得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 不过是为了走个过场,敷衍群臣的庆功宴,竟给了他们一个个深情相敬,告别的机会。若不是因为人在宝座上万众瞩目,身为太后也不好闹得太过,她只怕都要将桌上的果品菜盘全掀了。 宴会结束时,已近亥时,叶桑从来不胜酒力,今儿却是喝得酩酊大醉,被姬长夜和两个丫头小心搀扶着才得以到了三门外。 上了轿,便靠在姬长夜怀中沉沉睡去了。 离京前的准备将军府众人早已做好了,只待明日,启程赴边。 轿子徐徐落停之后,叶桑被轻轻一震也醒了,候在府门口的冬九朱颜等人上前搭手将叶桑扶着往府里走。 她喝得醉醺醺的,此刻脚下的步子都极不稳,被几个丫头搀着仍是摇摇晃晃的,姬长夜也喝了不少酒,却只是微醺,清醒得很。 一路回了淮南院,里头的人早就听见动静,这边才迈过门槛,踏进院中,那边偏房内姜杞草和沈云云就迎了出来。 见着颇为异常的叶桑,院子里只点了两处灯,看不大清,沈云云是吓了一跳,“少爷,少夫人,这是……” “怎么醉成这样了,我去煮醒酒汤,你好生照顾着主子。” 姜杞草远远儿就闻到了人满身的酒气,连请安也未及,撂下这么一句就转身去煮醒酒汤了。 沈云云张着嘴说不出话,上前从角梅那搀过叶桑,与冬九一道将人扶进房里,“角梅姐姐,少夫人这是在宫里头喝了酒么?” 角梅点点头,叶桑平日很少饮酒,也少有这样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看着自家主子醉成这样,不免担心。 被扶到榻上,叶桑也不肯安生躺着,角梅才转身去打水,她就已经横斜在那里了,一手揪住垂下来的青纱床幔不撒手。 沈云云慌了一下,怕她不慎摔下床,忙上前去拉她手中的青纱,用了几分力才堪堪拽出来,“少夫人,您先躺会儿,姜姐姐已经去煮醒酒汤了。” 扶着人躺好,小心翼翼将她髻上斜插的宝蓝点翠珠钗和几个小绢花取下来,沈云云又看了一眼才放心转身,打算去柜子里取件衣裳出来。 迷迷糊糊之间,看着沈云云走来走去的身影,叶桑恢复了一丝清醒,嘴角噙着笑,眼睛也笑得弯弯的。 再到榻边时,沈云云手上已经多了件藕丝琵琶襟上裳,朱颜,许烟二人也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帮忙,有些费劲地解开叶桑衣上的系带,替人更衣。 叶桑配合着她们张开双臂,迷迷瞪瞪地看着沈云云都有了重影,柔笑了一声,语调轻微,“云云,明儿咱们就要走了……你和你娘好好的安生日子,以后又要跟着我四处漂泊了,日后只怕比如今还要艰难得多,你、你……” 她尚有一丝理智,看着这丫头就想起当初相识的那日,眼神有些飘忽。 冷不丁被叫住,沈云云先是一愣,一字一句听清楚之后,不觉就红了眼眶,带了点哭腔,“少夫人对我们有大恩,您到哪,云云就跟到哪……” 叶桑脸上泛起红晕,温和地笑笑。 “醒酒汤好了,快扶主子起来喝了。” 人未到,声先至,姜杞草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头的瓷盅里是刚刚煮好的醒酒汤。 …… 今日的风甚是喧嚣。猎猎风声呼啸,似乎也在为姬家不公的命运而哀号哭泣。 叶桑站在城门口,神色复杂的看着京城,这个承载了她许多回忆的地方。 “桑儿,走吧,马车已经在前面等着了。” 就在叶桑沉思之时,姬长夜走到她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声说道。 这说话声打断了叶桑的沉思,她骤然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姬长夜,“走吧。” 二人相携往马车而去,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后头有人在喊,“姬将军,少夫人,您们等等!” 顺着声音转头过去,只见为首是个憨厚大汉,后头缀着一群老百姓,各个面上都带着热切的笑容。 那大汉手上还提着一大堆东西,满满当当的,几乎压的他肩膀都弯了。 叶桑眯着眼睛看了看,继而笑了起来——这人她是识得的,此人名唤赵大,先前在她的庄子里头干过活,因态度积极干活卖力所以格外令人印象深刻。 “赵大,你怎么提着这么多东西过来,后头还跟着这么多人?” 听着叶桑这话,赵大愈发笑得厉害,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团,像朵花一样。 “少夫人,这不是听说你们要走了么,俺特意拿了些自家种的瓜果蔬菜还有做的吃食,你们拿着路上吃。” 赵大晃了晃手上提着的东西,又道:“而且你们要走,俺咋不得送送你们,后头这些人也是这个意思,就都跟着俺过来了。” 叶桑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抬头看过去,只见后面乌泱泱一堆老百姓,有的面容她记得,有的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的面上都带着热切和不舍。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不过离开一次京城,哪里用劳烦这么多人来送。” 叶桑说着说着,一低头,忽然感觉眼眶有些热。一旁的姬长夜眼中也有几分感动之色。 “姬将军,少夫人,你俩跟俺们客气什么。想当初要不是你们帮了那么多忙,俺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活到现在呢。” 赵大身旁又有人道:“就是,俺们人微言轻的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也就只能送送你们了,就满足俺们这个心愿吧!” “好。” 万千想说的话语一时哽在喉头,叶桑到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憋出来这么一个字。 “那你们快点把东西拿上吧,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也是俺们的一片心意呀。” 赵大挠了挠头,笑容有些羞涩。 不欲拒绝这等好意,二人并不再多说什么,只伸手接过了赵大手上的东西,连同这份沉甸甸的心意。 “少夫人,你也知道俺没什么文化,那些个矫情的话也说不出来,就祝你们一路顺风,平平安安的。” 赵大把东西送过去后,略微往后退了一退,和人群站在一起,很用力的挥了挥手,“一定要一路顺风啊!” 马车还在等着,不好再耽搁时间,纵使心中千百般不舍,叶桑仍旧只是挥了挥手,和姬长夜一起坐到马车上面。 马车缓缓而行,叶桑一时动容,禁不住又拉开帘子往外看。 只见赵大和一群百姓并没有离开,反倒是跟着他们的马车向前走着,并且眼见着这人群逐渐壮大,隐隐有河海之势。 直到他们走出城去,他们仍在后头跟着,不愿离开。 “别送了,早些回家吧!” 姬长夜忍不住掀开帘子喊了一句。 然而那些百姓却十分执拗,仍是紧紧的跟着,用行动表达出他们不愿离开的决心。 如此厚意,实在是不忍拒绝。 不仅如此,从马车上还能遥遥看到三皇子云浩天以及周兮月,二人站在京都的最高了塔,远远的目送着他们。 先前二人就已然说好了此次要目送他们,因此姬长夜倒是不怎么意外,只和叶桑遥遥对他俩挥挥手,权当做送别。 “一路走好啊!” 虽然心知道姬长夜二人定然是听不见他们说话,可云浩天仍旧忍不住遥遥喊了一声,和周兮月对着他们倒了一杯相送酒。 清冽的酒液朝下流淌而去,在阳光下闪出璀璨光痕,这一杯酒敬故人,只愿长路漫漫,他们能一路平安。 另一边,只见人群如流水一般缀在马车后面,浩浩荡荡的,十分壮观。直到出城很远了,他们仍旧跟着,久久不愿离开。 这是京城难得的盛况,直到许多年之后,仍有人为此议论纷纷,称赞不绝。 姬长夜看了乌泱泱的百姓许久,终于舍得回到马车里面,和叶桑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动容。 任凭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在今天姬家等人离开那一日,全城的百姓会愿意出来相送。 “能够得见如此盛况,便是死也甘愿了。” 叶桑忍不住感叹一声,眼中热意久久未散,眼眶仍旧红着。 姬长夜长长叹息一声,动声道:“这就是姬家守卫这个国家的意义。纵使皇帝再怎么昏庸朝堂再怎么混乱,就算是为了这些百姓,我也会坚持我的理想信念,并一直坚定地走下去。” 叶桑伸手拍了拍他,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了一起,“你放心,无论如何,这条路我都会与你同行。” 闻之,姬长夜只笑了笑,眼中的野心昭然若揭,“放心吧,此次离开京城远远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往后他们还是会回来的。 抱着这个坚定的信念,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向前而去,前往北疆,那个让他们重新开始的地方。 翌日,清晨。 “眼下到什么地方了?” 姬长夜掀开帘子一看,只见外头一片荒漠,被烈日晒的一片雪白,显然已经到了距离京城很远的地方。 “回将军的话,眼下已经到了青州附近,再往前走约莫半日,就能到城中稍作休息了。” 第549章 青州境内 听了姬长夜的话,前头有个驾车的侍卫遥遥一喊,回应他。 “好,咱们快马加鞭,接着往前走吧,早点到了城内也能早点好好歇息,不至于在路上干耗着。” 姬长夜话音落了不久,前头的马车却忽然停住,不再往前半步。 “怎么回事?” 他皱了皱眉,不大高兴地往前看去,“方才不是刚说的要快些走,早点去青州吗?怎么眼下又停住了。” “夫人似乎有些不舒服,想要停车原地歇歇,少爷且等等。” 一听冷若岚身子不适,姬长夜心一下就揪了起来,目光当中也夹杂了几分焦急。 “母亲怎么了?咱们赶紧过去看看。”叶桑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有些着急,连忙低声催促姬长夜。 冷若岚和姬长夜二人并没有坐在一辆马车上,而是和丫鬟一起坐在稍往前一些的马车上,好在离得不远,过去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两人急匆匆赶到前面冷若岚坐的那辆马车那里,只见此时冷若岚已经从马车上下来,坐在一边准备好的小凳上,面色苍白,看着有些不大好。 “母亲,您还好吗?可是感觉到身体不适。” 姬长夜有些焦心,忙问了一句。 冷若岚听了,只苦笑着摆了摆手,神色看起来很是疲惫,“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略有点恶心罢了,下车缓一会儿兴许就能好。” 说着,她脸色有些愧疚,“我当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就这短短的一段路,还要闹成这样,惹得你们平白因我耽误行程。” 瞧见冷若岚这般,姬长夜有些心酸,忙摆摆手,“母亲,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时局如此,到底也是我无能,不然也不会让您受这委屈……” 两人在这拉扯不休,叶桑忍不住道:“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在这说这些个客套话。” 语罢,她转头看向冷若岚,“母亲,您要是还感觉身体不适的话,不如我先替您看看,把身子好生调理调理。” 冷若岚只摆摆手,“没事儿,我知道我自己的身子,眼下坐在这里喝些水,再吹吹风,也就差不多好了。” 见她一味坚持,叶桑二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忧心忡忡地站在一旁陪着她。 直到过了一会儿,瞧见冷若岚面色红润几分,不似刚才那般苍白无血色,二人才略微放下些心来。 重新坐上马车,这一次,众人的心中便多了几分沉重。 冷若岚突发的身体不适,就好像是一颗炸弹一样,埋在众人心中,让人心里头忧郁不安,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一路无言,马车又往前行了半日,终于走到青州境内。 一下车,凛冽的风就直往人面上扑来。 这里已经离京城很远,和京城的气候已经截然不同,变得更加干燥,风吹在脸上,直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到了青州后,距离北疆已经只有二日之遥,再加上母亲身子不适,不如咱们就先在此地好好歇息一晚上再走,如何?” 姬长夜仍旧是有些不太放心,担心冷若岚的身体状况,忍不住如此和叶桑提议道。 如此建议,叶桑自是不会反对,可她却怎么都想不到,姬家一行人,竟是险些再也没能离开青州。 到了青州,众人寻了个客栈歇息下来,终是纷纷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找着落脚的地方了。” 待到把行李放好之后,众人又在旁边寻了个随意寻了个饭馆,叶桑二话不说坐在桌旁,先灌了一杯凉茶进肚。 纵使她身体再好,这路上颠簸也难免令人疲惫,眼下能歇息下来,自然是再好不过。 姬长夜也在她身边坐下,抬头看向老板娘,“店家,劳烦问一句,这青州可有什么特色美食么?” 那店家是个笑眯眯的半老徐母亲,笑起来眼睛能弯成一道月牙,看起来让人就心生亲切。 “哟,这位客官,你们是头一次来青州么?” 叶桑点了点头,“是头一次来。” 那老板娘听到这话之后,面上的笑容愈发深了,整个人看着十分热情,“要是头一次来青州的话,这我可要好好和你们说道说道了。” “这青州啊,您别看气候干燥,这青州实则可是个好地方。” 老板娘索性搬了个椅子坐到了二人身旁,热情道:“青州虽说气候干燥,可青草长势不错,因此这边的牛羊质量也很好。” 一旁便有侍卫附和,“这我倒是听说过,青州的烤羊腿,那名声可都已经打到了京城呢!” “这位小哥说的没错,青州的烤羊腿,不是我吹,那可是天下一绝!除了青州,在哪也吃不到这么鲜嫩多汁,外脆里嫩的烤羊腿。” “除了烤羊腿,这里的孜然羊肉,酸汤羊肉,还有嫩牛扒,葱爆牛柳都很不错,客官您这么多人,不如把这些菜都挨个尝尝,也算是不虚此行。” 听了老板娘的建议,姬长夜倒也果断,当即一拍大腿,“既然如此,那这些菜就一样,给我们各来一份吧。” “好,客官您倒是爽快人。您且等着,我们这就吩咐后厨一声,保证第一时间给您把菜送上来。” 那老板娘笑眯眯说完转过头去,脸色却是一变,变的阴冷起来,再不复刚才的热情似火。 然而因着她此时已然是背对着叶桑二人,所以没有人察觉到老板娘此时神色的变化,也没能预料到危险的降临。 众人只是一边坐在桌旁笑谈,一边兴致勃勃的等着这次的大餐。 这老板娘是个爽利人,如她所说,不一会儿就有店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吃食放在桌上,饭香味顿时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客官,菜已经差不多好了。还有道酸汤羊肉须得多等一会儿,这道菜啊,就是越炖才越有滋味。” 老板娘袅袅婷婷的从后厨走来,笑着对众人说了一句。 “不打紧,我们且等一等,不着急。” 叶桑笑着回了一句,抬头看向桌上吃食。 只见桌上金灿灿的是刚烤好的羊腿,上头还撒了鲜艳的辣椒面,更是显得羊腿鲜嫩可口,让人忍不住就想大快朵颐。 夹了一口烤得已经发脆的羊皮入喉,焦香四溢,油脂的香味已然彻底融入了羊腿里头,是真正做到了肥而不腻,香嫩可口。 再尝一口牛柳,也是鲜嫩的很,众人累了一天又饿了一天,早就忍不住了,纷纷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在路上只能吃冷冰冰干巴巴的干粮,哪里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这在青州歇息一会儿啊,可真是没休息错。” 听了一旁角梅的话,叶桑忍不住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头,“你个小馋猫,成日头等想到的就是吃。” “不过这青州的饭食确实不错,和京城的风味截然不同。大家这一路上也辛苦了,今天就敞开肚子随便吃,不要有所顾忌。” 姬长夜在一旁笑着说。 众人吃得高兴,就连先前一直身体不适的冷若岚也笑开了颜,多喝了一碗羊肉汤。 过了一会儿那老板娘又出来,这一次,她的手上竟是端着个约莫和脸盆一般大的深铜盆,里头熊熊燃着火焰。 这等新奇事物是众人没见过的,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老板娘的身上。 “老板娘,你这是做什么?”叶桑看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忍不住出声问道。 “客官有所不知,这也是青州的一大特色。” 老板娘轻笑着把盆子端到正中间的大桌子上,“酸汤羊肉须得在火上一直热着,热气腾腾的才好吃,凉了之后便没有先前那般的功效和滋味。” “因此即使是上了桌子,这酸汤羊肉也要一直在火上烤着,时不时再续一些汤水,才能有更好的滋味。” 瞧见众人听的入迷,老板娘说的更来劲儿了,“所以我们这才发明了火盆,这可是钦州的特色,其他地方绝不可能有。” “那我们就来尝尝这特色。” 叶桑主动站起身来舀了一碗,滚烫的酸汤羊肉入喉,暖的是肺腑。再配上酸爽解腻的酸菜,更是让人食指大动。 即使有些烫,叶桑也忍不住又尝了一口,尝完之后朝老板娘竖了个大拇指,“果然不错!” “不错吧。” 那老板娘笑眯眯,“今日咱们在这里相遇,也算是有缘,再加上咱们一见如故,我怎么着也得给你们送些东西。” 说完之后,没等众人拒绝,她便又喜滋滋的转过身往后厨而去,没过一会儿又走到前面,这次她的手里捧着一坛酒。 “这是我亲自酿造的桂花酿,在别家喝不到的。要不是咱们投缘啊,这东西我是绝对不会送出去的。” 那老板娘说了一声之后,把坛子放在桌子上,亲自掀开泥封,清冽的酒香便弥漫开来。 “好酒!” 姬长夜赞叹一声,倒了一杯放在嘴中细细品尝,“这酒清冽醇厚,偏偏还透露着些许桂花的香味,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酒,老板娘有心了。” “客官不必同我说这些客套话,只要你们吃好喝好就行了。这酒度数不高,大家都可以尝尝。后厨还有些事情,那你们先好好吃着,我先过去了。” 第550章 凌皇堂事 如今的形势,青州定是待不下去了,众人也顾不得再休息,只得匆匆离开此地,虽早有准备,来青州时高高兴兴满怀希望,但经历了这么一遭,走时则颇似丧家之犬,狼狈不堪。 路途长远,好在姬家一众人相互扶持,守望相助,倒也算是苦中作乐。 只是走着走着,冷若岚却又出了些问题。 “母亲,您今儿面色瞧着不大好,是身体不适吗?” 围坐在一起吃早饭时,姬长夜看着冷若岚,神色担忧。 原因无他,冷若岚的面色十分苍白,偏两颊还带着些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瞧着也有些虚弱,神色恹恹。 “我哪有什么事情,最多就是今天起得太早,有些乏罢了……” 话音未落,冷若岚蓦地神色一紧,继而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便一头重重栽倒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大声响。 这等变故让众人无不是心下一惊。 姬长夜顾不得多想,扑到了冷若岚身边,神色焦急地唤叶桑,“桑儿!” “先别着急,我瞧瞧。” 叶桑此时也有些吓到了,却仍强作镇定,深呼吸一口气,走到冷若岚身边为她诊断。 她手刚摸到冷若岚额头就是一惊,她的额头滚烫,温度显然不正常。 这下可惹得一行人心神慌乱,也顾不得多想,只是匆匆忙忙就近寻了个小城安歇下来。 冷若岚再醒来的时候,一睁眼,自己已经躺在了客栈的原木雕花床上。 “我……我这是怎么了?” 听到声响,早早便等着的姬长夜和叶桑一喜,急忙围到她身边。 “母亲,没什么大事,只是可能略有些不适应这沿途气候,才生了高热,桑儿已然让人去抓了药,喝上几服调养一下就能大好。” 姬长夜看着冷若岚,回答得很认真。 冷若岚和他对视一眼,忽的就落下泪来,“长夜,我是不是很没用?别说护住姬家了,我连护住你们俩,护住我自己都做不到。” 或许是因为生病之后格外脆弱,连这平时绝不会说出的话,绝不会做的事情,现在也尽数展现在了姬长夜二人面前。 叶桑听着冷若岚这么说,有些心酸,只拍拍她的手,“母亲,您万不要这么说,谁也不想生病,既生了病,当心身子,好好调养就是了,何必想这么多。” “况且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儿,守望相助,不管去哪里都是好的。”姬长夜也在一旁轻声安慰着。 听着二人这般安慰,冷若岚的泪反倒是落得更凶了,她忙往旁偏了偏头,侧过身去,不愿儿女看到她如此丢人的一幕。 冷若岚的心思,叶桑隐隐约约也是能猜到的,她这般无非是觉得自己愧对姬家祖祖辈辈,让姬家落得这个地步。 可这又怎么能怪得了冷若岚。 “母亲,别这样想。如今都在一起,又有什么难关是渡不过去的?”叶桑轻拍着冷若岚安慰,姬长夜也忙趁此机会附和。 在二人的安慰之下,冷若岚过了好一阵子,终于破涕为笑,不似先前那样难过。 待人情绪好些了,出去打听的人也回来了,一干人才出了客栈,往此地的一个酒楼去了。 此地不过是青州和容城交界处的一个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镇子里头住的人不少,茶馆酒楼开得很是红火,前后几条街亦是热闹非凡。 到底是在京城住惯了的,虽也知道底层的生活,但也许久不曾这般接触了,一路上几个丫头这儿看看,那儿瞧瞧,新奇得很。 “几位贵客楼上请——” 才到门口,站在槛内的小二就一甩毛巾,躬身伸手将几人往里迎,笑容满面。 “捉月楼。” 抬头扫了一眼牌匾,上头的题字署名乃是“付蔺”两字。 一群人看着牌匾,姬长夜嘴角微勾,耐人寻味地解说其中之意,“这付蔺是江浙一带有名的书家,这‘捉月’二字又引诗仙之意,可见这酒楼的掌柜,品味不俗。” 丫头小厮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叶桑亦是睁大了眸子认真听着,自也认可姬长夜的话,“有点意思。” 轻揽过自家媳妇,姬长夜带着人往里走。 看着为首一男一女出入酒楼如入无人之境的气场,小二迅速将这一行人细细打量了个遍,当即便料定这些人绝非常人。 “客官这边走,小心台阶。” 笑呵呵地亲自将人引到楼梯口,小二转头迅速朝其他几个伙计使了个眼色,面上神情很快恢复正常,跟着众人上了楼。 因着人多,小二将他们引着进了个宽敞的雅间儿,待几人落座后,适时递了菜谱上去,“您几位看看要点什么?” 姬长夜将菜谱推到叶桑面前叫她先看,自己则随手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凑到鼻前还未喝,就已觉粗次,无法入口。 察觉人的嫌弃,小二正打算叫人换一壶茶,就见人身后的丫头从盒子里取了一包茶叶来。 正打量着,茶叶包就已经递到了自己手上,耳边传来脆生生的一道吩咐,“我们主子喝不惯旁的茶,劳烦将这茶沏一壶来换上。” 哪里是喝不惯旁的茶,分明就是觉得酒楼的茶太次…… 小二一边心里头嘀咕着,一边小心拆了纸包,刚透了个缝,扑鼻而来的香气也叫他识得这是上好的闽北水仙,他久在楼里,也见过不少好茶,稍一闻一看,便能知是何种茶。 为此不免多瞧了他们几眼,丫头随身带着这样名贵的茶叶,气场强大,与这小镇格格不入,这些人定然来头不小。 将茶包递给门口的一个上菜小厮,小二则留在雅间内亲自照看着这桌贵客。 叶桑翻看了半天,瞧着那素线绘制的菜谱,好半天也没瞧出来什么好吃的,“你们这儿可有什么招牌菜么?” 话才出口,小二就板直了身子,职业化的微笑顿时就显了出来,“几位客官是外地人吧,持炉烤鸭,桂花翅子并黄金糕乃是咱们捉月楼的一绝,您看要不要尝尝?” “既是一绝,自然得尝尝,再若有拌鸡丝儿,木香汤或紫苏汤可一并上了。” 叶桑边说边合上菜谱,同姬长夜对视一眼,见他再没什么要的,便又看向了小二。 “得嘞!” 小二迅速笑应了,熟练地顺手接过菜谱,转身就带着出了雅间门外,三两步就到了楼梯口,下楼传菜去了。 窗户开着有风卷着两片叶子闯进来,秋末的一丝凉意激得人打了个哆嗦,角梅眼尖地忙关上了窗。 取出一卷地图铺在桌上,姬长夜随手拾了四个杯子,轻轻一拍桌子,小瓷杯就分别倒扣在地图四个角,压得平平整整。 “咱们现在这儿。” 他随手一指,叶桑等人的目光跟着就落在了地图的右侧,一个小点,正是他们如今所处的镇子。 “若无旁事,明日便可出城,走这条官道南下,两三日便可到兴越府。” 话一出口,叶桑眉头一皱,此去北上,如何又要南下了,“兴越府?” 姬长夜微微勾唇,正要与她解释,方才的小二忽然从门外快步进来,手上端着托盘,上头是两道菜品。 不经意似的斜了一眼小二,姬长夜眸子微垂,神情却是比方才说话时还要一本正经,“你先前不是置了好些产业在兴越府,咱们虽是北上,但若绕道兴越府,再从晏城北上,也用不了多少时日,既不耽搁,又能照看照看铺子里的生意。” 说到一半叶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暗暗观察之中,发现小二果然放下不少戒心,专心招呼后头来的小厮布菜。 手上动作不停,注意力也从地图上移了回来,小二嘴上也不带停的,努力显得自然无异,“桂花翅子,黄金糕……您几位先吃着,余下的菜马上就好。” 待他转身走后,姬长夜往后一靠,微眯了眯双眼,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才听叶桑叙叙说开来。 “兴许是那边派来的人,却也不一定,但到底还是谨慎些为好,北上而南下,引起注意总是不好的。等过两日到了兴越府,还要再想办法。” 叶桑方才就已经心领神会,这会儿说的想办法,自然是正应了姬长夜的心思,什么产业铺子,生意都是其次的,此次前往兴越府,不过是个幌子,为的是淮安县。 目光锁定地图上的一小片区域,叶桑眉心微动,抬手将地图仔细卷好,交到了角梅手上。 情绪稍有舒缓,姬长夜看向角梅,折袍等人,神情淡淡,声音温润如玉,“待会儿他上来了,叫再置几桌菜,你们也累了一天了,镇子里多有不便,就在这儿吃些吧。” “是,谢少爷。” 闻言,几个丫头面上瞬间有了喜色。 方才一进捉月楼,就闻到扑鼻的饭菜香味,这种香味与京中常有的不同,许是地域不同,做法也各有特色。 如今看着这端上来的几道菜,菜色和香气比起京城圣叹楼的也毫不逊色,不禁又多了几分期待。 第551章 前往淮安 “桑儿,醒醒。” 天还未亮,叶桑就被人轻轻摇醒。 一睁眼,是姬长夜站在榻边,只那一身衣裳早已换了,连发髻也变了个样儿,刚睡醒乍一看还有点没认出来。 见她醒了,姬长夜拍了两下手,随后自顾坐在桌边,神情淡淡。 听见动静,外头候着的几个丫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服侍她起身盥洗。 叶桑揉了揉惺忪睡眼,刚睡醒还有点懵,看着悠然坐在一旁的姬长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待母亲到了,叫昼夜楼送些饭菜来,她这几日吃着药,平日里就不要沏白牡丹了,让丫头们服侍着多喝些热水。” 换好衣裳,一切准备就绪后,叶桑同姬长夜一边用膳,一边嘱咐角梅等人。 冷若岚的马车还在后头,大抵今儿午后才能到,他们是赶不上了,但离开这几日总也不放心她的身子。 膳毕,搁下筷子,叶桑四下看了看,“杞草呢?” 听见主子问话,角梅轻“噢”了一声,将漱口茶奉了上去,语调轻微,“姜姑娘和秦大人都在门口候着呢。” 说着,角梅抬头往门外的方向望了一眼,说到秦辰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赫连将军,阔别已久,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叶桑并未注意到她一瞬的失神,漱口后将差茶盏置于桌上,起身将自己这身打扮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才拽着姬长夜出门。 他俩一出去就看见门口站了三个人,折袍,秦辰和姜杞草,随着门被打开,三人异口同声的“主子”就在耳边响起。 叶桑点点头,今儿姜杞草穿了一身黛绿色的衣裳,袖口紧窄,袍摆利落,颜色什么的都与平日里的风格大不相同,也并不引人注意,方便行事。 “走吧。”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姬长夜云淡风轻地开了口,抬脚往前走去,余光撇了撇站在那边的叶桑,想着待会儿该如何做。 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后院,绕到一处假山后头,姬长夜随手拾起一块石头敲了敲地上铺着的石板,连着敲了好几块儿,终于在靠近假山那一侧的一块石板上顿住了动作。 扔了石头,姬长夜直起身子,面不改色地斜了一眼折袍,又拉着叶桑站到了自己身后,以免待会儿呛着她。 折袍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细细的小铁棍,尖端只有一根针那么粗,在那块儿石板上敲敲打打,沿着石板缝往起撬,好一阵子折腾。 一开始还担心呛着叶桑,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眼前的石板依旧纹丝不动,姬长夜抿了抿唇,放下护媳妇的手,上前一步,蹲到了折袍身旁。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看彼此,又看看石板,均是一脸疑惑。 “给我。” 从折袍手上接过小细铁棍,姬长夜眼里泛着一股子自信又不服输的光,又撬又扳,钉里咣啷的搞了许久。 叶桑等得不耐烦,迷惑地看着蹲在那的两人,正要开口时,姬长夜却忽然激动地转过了头来。 “打不开,可能是时间久了,封住了。” 折袍认同地点点头。 “封住了?” 论起来,这地下城也建了没几年,后院这条密道通往城外,虽然建成之后没用过几次,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自己封住了,那起码得个七八年的时间。 想到这里,叶桑朝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俩让开,皱着眉头蹲下-身,将手边地上的小铁棍拿了起来。 刚要开始摆弄,一眼看过去,顿时发现他俩撬弄了半天的那块石板,是半点可活动的样子都没有。 叶桑愣了愣,目光在面前的几块石板里来回扫了扫,终于瞧见了一块石缝较宽的,抄起小铁棍就对准石缝戳了进去,稍微用了几分力,半平米那么大的石板霎时翻起。 丢了小铁棍,叶桑扭过头去看二人,谁知他俩几乎是同时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好像刚刚判断错误白费力气的不是他们。 叶桑:…… 那石板很有些分量,看叶桑挪得吃力,旁边站了好久的秦辰上前单手给拎了起来,密道口顿时就出现在面前。 这密道从建好以来,他们也没亲自下去过,上前探看了一番,姬长夜率先跳了下去,才叫折袍扶着叶桑下来,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搭手接着。 “这出趟城真是不容易……” 叶桑跳下去之后,密道的路倒是铺得很平坦,只是很少打开过,一进去一股子灰就扑了过来,十分呛人。 若不是北上南下到兴越府容易引人注意,担心京中察觉此事,顺藤摸瓜再发现了地下城,他们也不会如此费时费力。 叶桑下去之后,四下看着,抬手触摸密道墙壁上的凹凸石头,听见石板划拉过去的沉闷声音,紧接着“砰”的一声,密道口被关闭,严丝合缝,贴合得十分完美。 几人前前后后的走着,密道里头灰土很重,姜杞草摸出了一块白帕子递给叶桑捂口鼻。 摸索着往前走,约摸一刻钟过去,一行人才看到密道出口。 秦辰上手推开了挡着的石板,外头的光就照了进来,这会儿正是辰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陆续出了密道,乍一出来外头的光还有些刺眼,出去后就开阔了许多,这条密道是从宅子后院直直通往城西墙外的,此处偏僻荒凉,并没什么行人,从城门出来的,也鲜少有往这边走的。 放下帕子,叶桑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肺里都舒服了不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沾了些灰,轻轻掸了掸。 城外的马车早就候着了,梧桐树下一人一车,远远看见那边凭空多出来几个人,当即就收拾手边东西,牵了马往那边走去。 到了跟前,一见着折袍,便知道旁边的人定是姬长夜,至于他身边的女子,想来自是他们那位少夫人了,“主子。” 姬长夜点点头,环顾四周,拉过叶桑的手就上了马车,姜杞草也跟着上去。 折袍与秦辰二人则是坐在马车外头两边,靠在马车上,与车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城郊距淮安县并不近,至少要一个时辰才能赶过去。 与此同时,兴越府宅邸外。 街旁的茶摊上坐了几个男子,平常打扮,一手端着茶,同对坐的人说话闲谈,目光却是时不时瞥向宅子大门口。 他们这儿正对着叶桑置办的宅子,观察视线十分开阔,其余两个门也都安排了人看着,就是一只苍蝇飞出去,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吱呀——” 朱红漆的大门打开,几个男人霎时警惕起来,目光像箭似的,“嗖”的一下齐齐投向了大门口。 角梅和冬九挎着篮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是朱颜,沈云云几个丫头,边走边说笑,声音比平时大了些,刚好能让茶摊上的人听清楚。 “少夫人说东门早市上的螃蟹好,新鲜肥美,待会儿你去买了来,我还要去置办些胭脂膏子,房里的要用没了。” “这都是次要,少爷今儿早起就说想吃枇杷,你到城东寻去,有了自然好,没有便罢了。” “……” 听着这些丫头子谈论着买菜置物,这边几人松了一口气,脸上却还露出几分不耐烦来,扭过头继续说话,不再理会那边。 走到拐角处时,角梅忍不住回过头瞧了一眼,远远看过去,只看见那几个男人坐在茶摊上,撇了撇嘴,“从昨儿咱们来了就坐在那喝茶,今儿也不说换一批人,还能再明显点吗……” 听着她嘀咕,冬九亦是忍不住“噗嗤”一笑,眉眼弯弯,还带着一点俏皮,“可不是,好了好了,就让他们在那干坐着,咱们逛咱们的去。” 叶桑早就料到朝中会有人盯着,所以才安排了这些丫头每天出去买菜,采买物品,营造出一副他们还在宅子里的假象,瞒天过海。 马车到达淮安县时,已是未时初刻,太阳偏西,照得人有些热。 “吁——” 随着车轮徐徐停下来,姬长夜扶着叶桑下了马车。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淮安县城郊的一片森林里,地下城的入口。 一行人前后走着,折袍与秦辰在最前面探路,姬长夜,叶桑和姜杞草则在后面慢慢走着,还未进去,众人心里仍警惕着。 沿着林路往前走了数百步,隐约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折袍与秦辰同时顿住脚步,相互对视一眼,确定了方向——瀑布背后即地下城入口。 绕过几颗柏树,一片颇为壮观的瀑布就显现在了众人面前。 高涧流水,其音吭强,说话声都很难听见,其他的声音更是湮没在其中,因此地下城修建时选址于此,隐蔽性极强。 此处地势险峻,并不平坦,越过那道瀑布要费些力气,秦辰和折袍带着姜杞草先行过去,叶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姬长夜一把抱起,一个旋身就到了瀑布后头。 流水声不减方才,面前的路却是平坦了些,两边都是高涧,地下城所在的位置,正是两涧之间的腹地,与森林外面相比,地线极低。 前行数十步,一个高大的楼门伫立于前,还没走近,门口守着的兵士就已经警惕地抄起了刀剑,“你们是什么人?” 第552章 抵达营中 叶桑刚想上前一步,门口的守卫立即拔出了剑,气势汹汹使人为之一震。 不待主子说话,折袍就朝守卫打了个手势,见人稍微放下戒备,才上前将腰牌举到几人面前,“少将军在此,还不放行。” “参见少将军。” 古代原本就尊卑分明,何况这军中之人,一听是姬长夜,二话不说就半跪行礼,刀剑抵在地上的声音十分沉闷,看得旁边的叶桑一愣一愣的。 很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姬长夜迈步上前,守卫们迅速让到了两边,开出一条道来,靠墙的两人立马开了楼门。 楼门在地上划动的声音很响,可见摩擦阻力,叶桑一行人一路向前,进入楼门内之后,道路宽敞到可以容十个人并排直行。 前头有士兵带着路,姬长夜走在前头,叶桑心里头有些紧张,她很少到军营里,何况此处又是地下城,凛凛寒气着实让人胆寒。 “咱们要在这儿待多久?” 察觉到身后人的不安,姬长夜微微一顿,拉过了叶桑的手,稍一用力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语气温柔得与周遭那些刀剑兵器格格不入,“你不必怕,这儿都是咱们的人。” 认真地端详叶桑的神情,见她稍稍安心了些,才拉着人边走边解释留下的事,“还须待上两三天,营里的训练情况,物资储备,一概军需所用,都得一一堪看了,才能放心……三皇子和冯将军那边也等着消息。” 话音一落,叶桑刚放下戒备,点头应声,正前方就冲过来了六七个士兵,为首的那人一见着姬长夜,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见过少将军。” 身后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见林绍跪了下去,很快也跟着跪下行礼。 千军万马,总离不了领头的人,眼前之人名唤林绍,是地下城三千精锐的将领,一开始地下城修建之时,消息一到蒋贺将军那边,蒋将军就把林绍派了过来,总领兵事,管理操练,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林将军请起。” 姬长夜上前将人扶起,声音不急不缓,语速刚刚好,强大的气场自带几分威严,“京中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们此行前往北疆,在兴越府不便多做停留,今日过来,也是看看军中现况。” 林绍起身,带出一段飒然风度,他年纪不过二十有五,风华正茂的好时候,一张俊脸轮廓分明,一身军装更是衬得人身形挺拔。 目光从叶桑身上一瞬划过,再一看几人站着的位置,林绍当即就反应了过来,朝人抱拳行了一礼,“想必这位就是少夫人了,末将林绍见过少夫人。” 看人对自己很是恭敬,本着爱惜将才的心思,叶桑微微欠身,稳妥地回了一礼,“林将军。” 礼数尽完之后,林绍引着一行人往营内走,此时不是操练的时间,士兵们都在各自帐中休息。 他刚想命人将士兵们都叫出来,就被姬长夜抬手阻止,“将士们操练辛苦,何必扰他们,先领我们去帐里吧,夫人也累了。” “是。” 林绍抱拳应下,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一行人往大帐走。 将领的恭敬模样看得两旁路过的士兵一阵惊诧,都在揣测着他后头跟着的这几个人是谁。 到了地方,有三顶大帐伫立在面前,林绍边往前走边耐心介绍,“这两个是我和副将的大帐,旁边这间是空出来的给您和少夫人预备的,最为宽敞。” 林绍大手一挥调了两个守卫过来,亲自掀起了帘子,将人请了进去,自己则守礼的站在门口说话,“您和少夫人若是缺什么要什么,尽管派人知会一声,我即刻就着人去办。” 叶桑友好地笑着,微微颔首。 一切稳妥,林绍放下帘子,退出去带其余几个随从安置。 此刻大帐内就只剩下了叶桑和姬长夜两人,因怕她在军中不适应,姬长夜陪着她坐了好一会儿,又叫折袍去吩咐了一应伺候的人,才放下心来,自己出去与林绍一道巡视粮仓库房了。 不觉间,时至日沉。 夕阳余晖照在林间,随着时间推移,天边晚霞逐渐散去,天色渐暗,一抬眼看着眼前的景物也跟着昏暗下来,透出些许不安。 林间五人前后脚走着,影子长长的拉在地上,树影斑驳,时有微风。 “前头就是火药库和兵械库了,火药特殊,储存环境亦需十分严格,见不得明火,故而离营中较远些。” 林绍认真而随意地说着,这条路他和副将不知已经走过多少回了,依着规定,每日酉时他俩都应到此全面排查,排查无虞过后,方可返回营中。 火药和武器刀剑,无疑是军队中最为重要的物资。 任其余人如何随意,如何安心,折袍和秦辰却是依旧保持着自己身为暗卫的高度警惕,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沿路的环境和明里暗里潜藏的危险。 “西北那边近来如何,蒋将军可有来信?” 姬长夜双手负在身后,眼角余光看着一片树叶被风卷起又落下,语气云淡风轻。 听了问,林绍微微一顿,淡淡瞧了一眼身侧的副将,眉心微低,终是摇了摇头,话里什么信息也没说,“倒没见信来,应该一切如常吧。” 这蒋贺将军是姬家从前手下的一员大将,后来经历过那次血雨腥风,便也不怎么参与朝中政事,带兵北上,驻守西北,明面上与姬家再没什么牵扯,实际上仍旧忠心耿耿。 他这么一说,姬长夜点点头,也没再就此事追问。 沉默了一阵子,再抬头时已经能看见火药库的正门了,林绍上前令守卫开门,刚转身要请几人进去,火药库边上的几棵树忽然一阵骚动。 惊雀扑棱棱地从树上飞起,带着抖掉了数片叶子,电光火石之间,秦辰和折袍脚尖点地,旋身飞起,骤然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林绍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站在离姬长夜二三步远的地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旁边站着的副将倒是警惕,虽然并未瞧见人影,但见两人都旋身走了,迅速也抽出了剑挡在姬长夜面前保护。 目光随着落下的几片叶子挪到正门前,姬长夜只微微停顿一瞬,随后当机立断下了命令,“关门。” “是。”林绍皱眉应声,转过身去吩咐门口的守卫,“关门!” 目视着火药库的门沉沉关上,林绍松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姬长夜跟前,眼神始终处在游离状态,“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话一出,姬长夜明显感觉到护在自己身前的副将更紧张了,遂微一扬手,让他放松些不必那么紧张。 见状,副将扭过头去看林绍,见人点头,才仍旧不怎么放心地将手放下,剑尖抵在地上,内力也稍松了些。 追出去的时候,秦辰明显地窥见几个蓝色身影,和折袍点过几棵树,穿跃在林间,追了不过百米,前头的人忽然一个回身,三五个飞镖就刺了过来。 二人心下猛地一揪,灵敏之极,身子一侧,十分巧妙地躲过了所有飞镖,“噌”的一声,几个飞镖卡进了树干里,那声音足以让人想象到其力之大,若是打在身上,能叫人当场毙命。 看着整颗树被那小小的飞镖震得左右摇晃,秦辰目光凛然,很快扫了一眼折袍,两相对视之后加快了速度,不过六七秒就再次追上了几人。 对面五六个人身着蓝衣,腰间带子上的长缨标志显眼无比。 “凌皇堂?!” 二人同时反应了过来,不待说话,对面就有三个人扑了过来,近身时才看见几人手上拿着短柄匕首。 锋利的刀尖擦肩而过,被明月反射出来的寒光在黑夜中也耀得人瞳孔一缩,秦辰冷凝着脸,腾身一跃,注了内力一脚将人踢飞,躲过了一次袭击。 眼见着他身后有一个男人正冲他奔去,折袍脚尖在两人肩上点过,手腕一使力,长剑脱鞘而出,一挥手就朝人胸口刺了过去。 谁知那人反应极其敏锐,一个侧身躲过,剑刃只是划破了左肩的衣裳,连一丝血迹都不曾见。 眼见着落了败势,几人也不再缠打,与秦辰,折袍交手时亦不过是躲闪,忙着甩开二人。 很快脱战,一干人相互对视一眼,很快统一了意见,兵分六路从林间分别绕开,蛇形走位,弯弯绕绕着前行,速度竟然出奇得快。 秦辰还要追,却被折袍一把拦住,似乎还有些不甘心,眉头皱得有棱有角,正想甩开他自己去追,却被一句话拦住。 “主子还在火药库。” 这话一出,秦辰动作一僵,目光却还是死死盯着那群人跑了的方向,“他俩不是也在。” 语罢,想起身向前但无法发力,肩膀被人用了力按住,皱着眉看向折袍,却在一个对视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绍领兵还行,却缺乏那份机警,副将倒是警惕小心,可要是和凌皇堂那群人交手,只怕也没什么优势。 “……” 沉默一瞬,秦辰撇了撇嘴角,斜了一眼那群人逃了的方向,歇了追的心思。 第553章 身法相似 截住要说的话,折袍咽了一小口唾沫,轻轻拍了拍人的肩,反倒一笑,“走吧。” 沿着方才林间一路的痕迹返回,秦辰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三两步折了回去。 身边的人不见了,折袍才反应过来,刚要回头去看,秦辰就又闪到了自己跟前,手上还捏着刚刚刺进树里的飞镖。 从林间绕出去,还没出去就目光四处探寻着姬长夜的身影,看见三个人好生站在那儿,两人才安了心。 “主子。” “主子。” 姬长夜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即目光就落在了秦辰手上那枚飞镖上。 将飞镖递了过去,秦辰看了一眼林绍和副将,将方才的经历和交手过程细致讲了一遍,“……我和折袍跟他们交手时,发现那几个人身法和咱们的人十分相似。” 姬长夜反复看着那枚飞镖,是个三棱镖,制作精良,三个刃面都打磨得尖锐非常,拿在手上很有些分量,若是被这东西击中要害部位,不死也要内力大失。 “十分相似?” “是,最初营里训练时,身法上我们也曾教习过,的确相差无几。” “这三棱镖……” 姬长夜话还没说完,副将就凑了上来,指着那三棱镖激动得语无伦次,“嘿——这不、这不是咱们营里的吗!” 话音刚落,在副将瞪大了眼珠子的情景里上前,几个人对着姬长夜手里的玩意反复打量了起来。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林绍也觉得这就是营中将士们所用的暗器了,顿时一头雾水。 何止林绍,副将亦是一脑袋问号,找不着北,“咋回事,不是说什么凌皇堂么,跟咱们有啥关系?” 没有人理他,都盯着那三棱镖思忖着。 从姬长夜手上接过三棱镖,林绍秉了口气,仔细端量着这东西,不知从哪摸索出来一个飞镖,左看看右看看,表情逐渐迷惑起来。 “少将军,您看,这个是我们营内将士所用的三棱镖;这个,是刚才秦大人带回来的。” 听见这话,姬长夜并其他几人纷纷上前,又是一番细看,到底也没看出什么区别,不禁寒向心生。 副将将剑收入剑鞘,抬手挠了挠头,猜测道:“该不是咱的人监守自盗,故意打扮成那劳什子凌皇堂的模样?” 这话一出,就被林绍横了一眼,副将有些尴尬地撇撇嘴,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将二人神情尽收眼底,姬长夜泰然自若,面上半点异色也无,良久,才堪堪说道:“走吧,先去看看火药库。” 说完,便抬脚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守卫见势,忙打开了大门,毕恭毕敬地行礼迎人入内。 将火药库里里外外都详查了一遍,视察完毕后,吩咐林绍多加小心,于火药库,兵械库各处都增派了许多人手,姬长夜才带着折袍,秦辰两人离开。 回了营内,一路上两边的将士见到姬长夜,无不是恭谨行礼。 路过正在夜练的一方队伍时,站在前头同副将观看了一会儿,地下城的三千精锐之师,果然是名不虚传。 到了大帐外,才在外头就听见里头传来的谈笑声,掀了帘子入内,姜杞草忙起身行礼,“少爷回来了。” 姬长夜摆摆手,一撩袍子坐下,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才端到面前便知道是自己近来爱喝的滇红功夫,茶香入鼻,舒缓了原本有些紧张的神经。 此时已至戌正,夜色渐浓,看姬长夜回来了,姜杞草适时走出了大帐,为两人留出了相处的空间。 随着帘子落下,叶桑眨眨眼,笑吟吟的很是开心,“庄子上的棉花已经基本成熟了,最后一次试验非常完满,没什么问题。” 城北庄子的棉花和高麦种植从来都没有停下,为了掩人耳目,将庄子抵卖了出去,然而买主实际上是冯瑶手底下的一个掌柜,归根结底,往后还是姬家的。 先前担心许碧清会派人细盯此事,才特意将沈云云的娘也从庄子上带走,但陈昇荣等研究骨干依旧留在庄子里效力。 姬长夜向来沉稳,如今得了消息,也抑制不住心底的喜悦,忙问道:“成果如何,推广进行得怎样了?” “阿瑶的信刚刚才到,说是棉花成色喜人,不但品质优于其他种类,也可全面加速量产……” “信上说已经在暗中推广,单京城就已有不少人家预订了些去,内外毗邻的几个州府也有销路。” 闻人言入耳,姬长夜喜上眉梢,放下茶盏,搓了搓手,“这倒是好事,只是临近的府县到底容易引人注意,现下让许碧清再揪着此事可不好。” 叶桑微微“嗯”了一声,到手旁寻了才刚搁下的冯瑶来信,递了过去,“你自己瞧。” “对了,火药库那边什么情况,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见她问及,姬长夜抿了抿唇,缓缓道:“出了点事。” 语罢,见叶桑还不能放心,方展开来细说,“有几个凌皇堂的人从林子里闯进来,大抵是冲着火药库去的。只不过秦辰与那群人交手时,说他们的身法和暗器都与营中将士无二。” 末了,看完了信,边将信折好递过去,边补充道:“那暗器林将军也看过了,和营中所制的三棱镖并无差异,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叶桑微微意外,神色有些迷茫,“怎会……” 紧接着垂下视线,双手支着头,直愣愣地盯着脚下的地面,光是听他这么一说,就百思不得其解。 见人忧心,姬长夜勾唇轻笑,轻声宽慰,“若是营中真有人监守自盗,又能一直蛰伏在营内,那麻烦可就大了。不过凌皇堂出没在青州府和容城前后,说不定也真与此事有关,此事我已经命人去暗中查探了,不日就能有结果,你不用担心。” 正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叶桑才满心忧虑的,但不想姬长夜为自己担心,故而一展笑颜,点了点头。 安抚好了叶桑,姬长夜忽的想起一事,走到几案前,铺好了信纸,提笔蘸墨,思前想后,一停一顿地写起了信。 翌日,京城。 一场秋雨忽至,下了整整一夜,于朝食之时方歇,空气中满是雨后的清新之感,这么一场夜雨也让京城滋生出些许寒气来。 “碌碌”的声响持续不断,马车的轮子不时碾过几个小水洼,泥水被车轮卷起,飞溅到地上路边,马车前面两头分坐着的婢女裙摆上亦是溅了不少小泥点子。 “吁——” 周遭的声音颇为热闹,外头的人并不少。 马车徐徐停下,车夫下了车之后,一个丫头打起了帘子,白倩方上前将车里的人扶了下来,“姑娘当心,这边儿有几个小水坑。” 温锦绣自出宫之后,就再也没有戴过面纱,如今那张清丽的脸更是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她出来后便在京郊置了处院子住下,新朝之初,许碧清等人自然没有功夫理会她的事,便是有心想寻,有风无涯势力的阻挡,她也从不担心自己会暴露。 “到了么?” 温锦绣清冷的声音此时多了几分温和,听着白倩应声后又同车夫嘱咐,自顾抬头看着眼前庄子的门楼,心中感慨万千。 城北庄子,她先前还在宫中之时就曾听闻不少,如今亲自到了地儿了,瞧着眼前伫立的大门,与叶桑相关的思绪骤然涌起。 还没站多久,庄子上就有管事迎了上来,正是林管事。 方才远远瞧着一辆装潢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口,算着日子就猜是她,这才心中一动迎上来,“这位贵客,敢问您可是前日约了亲自来庄子上验货的叶夫人?” 因着身份特殊,加之这京中温姓的人并不多,为少添事,温锦绣对外一概自称为叶姓夫人。 温锦绣点点头,并没言语。 “一大早就在这儿候着您了,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林管事朝正在忙活的几个小厮使了个眼色,自己则笑盈盈地带着人往庄子里走。 若依着前日来人预约时所说,这若是叶夫人满意了,可是一笔大单子。 走了有一段路,见身后人还是一言不发,林管事有些摸不准人心思,侧过身试探性地发问,“夫人您看是先去库房瞧瞧货还是……” 温锦绣没有开口,身旁的白倩适时上前几步,语气不带温度,同林管事吩咐,“库房就不必去了,我们夫人想去地里瞧瞧,您带路吧。” 话说得客气,语气却是很强硬的不容拒绝,林管事也没法再说什么,只好连连点头,应下之后把人往北边的棉花地里带。 约摸着半刻钟时间,田垄终于显现在面前,因着昨夜有雨的缘故,棉花地上头还覆盖着几层厚厚的油布,一眼望去并不是棉花的白。 “昨夜下了场雨,要不是这些布挡着,棉花只怕都糟蹋在地里了……” 林管事自言自语着,又叫旁边跟着的小厮搭把手将几片油布揭了起来,白生生的棉花成片成片映入眼帘。 这一片白,看得温锦绣羽睫轻颤,樱口微张,林管事凑上来正想要介绍,一看这情景也是吓得噤若寒蝉,站在原地不敢吱声了。 第554章 思女心切 瞧见主子情绪不好,白倩斜了一眼林管事,使了个眼色让他退到一旁,自己则上前一步,站在跟前无声陪伴着。 少顷,温锦绣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些哭意,强忍住在眼中打转的泪水,一步一步朝前走,在一簇一簇的棉花丛里缓缓踱步。 她今日穿了件藕粉色的夹衫,白色鸢凤褶裙上金线绣的杏花在行走间若隐若现,神女一般的面容上微带三分悲戚,楚楚动人。 旁边的人此刻似乎都成了陪衬,成了模糊的背景,加上那田垄地勘上的一簇簇白,越发趁得她如初落尘凡的仙女似的。 似乎是瞧见了什么,温锦绣蹲下-身子,抬手折下一枝棉花,动作极其轻柔,柔得好像再稍一用力,棉花就要被震得稀碎。 拿在面前端量了许久,温锦绣缓缓起身,眼前便是一望无际的棉花田,雪白雪白的棉花上头夹杂着灰黑色的枝叶,并不明显。 在无人发觉的瞬间,温锦绣背对着众人,微微阖眼,两滴泪像琉璃珠子一般骤然砸落。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一朵棉花上头,泪水将干燥柔软的棉花瞬间浸润,再无痕迹。 缓过神之后,温锦绣深吸一口气,手上拿着那枝棉花,转过身往田外走,快到白倩跟前时才开了口,“走吧。” “是。” 白倩应声就扶着她朝前走。 这来地里看了一圈,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就要走了,整得林管事和其他人一愣一愣的,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心下虽有不悦,林管事却也不好发作,只得亦步亦趋追上去,试探地问人,“叶夫人,这棉花田您也瞧过了,您看要不要再去库里……” “啰嗦什么。”怕扰了温锦绣,白倩停下脚步,转过身单独同林管事说话,“看也看了,夫人既没话,便是就这么定了。你只管将这次第二批的棉花尽数点好,摆放好,到时自有人来取。” 一听他们定了,林管事顿时喜不自禁,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忙不迭点头应着,“是是是,夫人不喜与人交谈,我们不说就是,不说就是……敢问这位姑娘,贵府何时派人来取货?” 大略思索一番,白倩视线微垂,给了个大概的时间,“三日内,你们早准备着就是。” 说完之后,一转身看温锦绣已经走远,白倩也再不顾林管事如何,抬脚就快步追了上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林管事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几个小厮挑着眉头一齐儿凑了上来。 “嘿,奇了,这夫人还真是怪,一句话也不说,说的是来验货,这人来了是连货也不看一眼,净往地里跑。” “可不么,那丫头看着倒是明白,出手也阔绰,这一整批的棉花看也不看就定了,玩儿似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正议论得热火,林管事忽然转过身,刮了一眼他们,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看几人消停了,林管事才背过身去,语气隐有严肃,“手上的活都忙完了么,在这嚼舌根子,当心自己的月钱!” “是、是……” 被林管事训斥了,小厮们连那边看也不敢再看一眼,低眉敛目地各自散了。 与此同时,宫内。 朝食之时方过,今日歇朝,许碧清用完早膳,饱暖之后,些微困意涌了上来,大早上的却也并不思睡,遂命人取了些窗前醒读香来爇上。 片刻过后,冰片的清凉伴着木香味在殿内弥漫开来,后调是淡淡的杏仁味,丝丝清凉之感袭人,十分醒神。 “呜呜……呜哇——” 婴孩的哭声骤然爆发,响彻云霄,让刚刚清醒些的许碧清一下子心头窜起了火,“哭什么哭,谁又把他叫醒的,是不想活了么?!” 话音刚落,宫女太监立时呼呼啦啦跪了一地请罪,殿内一下子满是“奴才该死”,“奴婢该死”的声音。 许碧清最烦孩子哭闹,这几日都是不许人到小皇帝跟前,生怕把睡着的婴孩吵醒,宫人们远远的路过摇篮都得蹑手蹑脚的,哪里还有人敢去叫醒他。 许碧清烦躁得甩了甩袖,同这群下人也没什么好说的,“还不快传奶娘来,带去偏殿哄,朝中政务繁忙,别总把他抱到这儿来!” 一通不耐烦的话说下来,看着宫女太监们悻悻退下,孩子的哭闹声也逐渐远了,许碧清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至高无上感。 皇帝年幼,如今她就是皇权,是天下权力的中心,再也不必同谁唯唯诺诺,恭谨小心。 想到这里,许碧清一阵畅快,长呼了一口气,才刚出去的一个小太监又轻手轻脚地回来了。 秉着万分恭谨上前行礼,低头敛眉,生怕一个不慎又惹了这位太后娘娘不痛快,“娘娘,户部侍郎吴大人递了牌子进来,说是有要事求见。” 一听是吴郡祁,许碧清的烦躁倒是少了几分,“宣。” 这新上任的户部侍郎一向是个与她贴心的,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都能明晓自己的心意,把自己哄得开心高兴,因此但凡是吴郡祁提出来的,只要大抵可行,她都乐得应允。 “是。”小太监刚躬身应了,抬脚要往外走,就被人叫住。 “他现下人在哪儿?” “自然是在三门外等着娘娘宣召了。” 许碧清懒懒往后一靠,轻嗅着空气里飘着的丝丝香气,眼尾上挑,语气平淡悠然自得,“叫他往后都不必候在宫门外了,直接入宫,在乾清宫外等着就是。” 闻言,小太监连同跟前的几个宫人无不是瞬间抬眸。 心下觉得不妥却也并不敢说什么,顿了顿,小太监躬身应下,“是,奴才知道了。” 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睨着小太监端着拂尘走出殿外,许碧清张口轻轻吸了一口气,神态慵然,抚弄着腕上的点蓝寿字空心手镯。 约摸半刻钟过去,殿外隐隐有说话的声音,许碧清双眸微阖,等着外头的人进来。 随着脚步声渐近,殿内很是安静,只有请安声和衣物摩挲声,“微臣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许碧清微微抬眼,却见吴郡祁身后还带了两个小太监,垂着头站在那儿,低眉顺眼的,不知道是从哪带过来的,“今日歇朝,你现下入宫是有什么事?” 吴郡祁嘿嘿一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瞥了瞥左右的侍者,向许碧清示意,讨要方便。 “都下去吧。” 她随意一声吩咐,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便齐齐欠身,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带上了殿门。 木门关上的声音轻轻的有些沉闷,许碧清看着他身后的两个小太监还没走,心下顿生疑惑。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吴郡祁就凑到了耳边,“娘娘,这两个是微臣从民间搜罗来的男倌人,找了嬷嬷教习了好些日子,还没伺候过人呢……” 说完,他嘿嘿一笑,侧过身半弯着腰朝那两个小太监打扮的男子招了招手,“还不快见过太后娘娘。” 两名男子这时才抬起头来,上前半带妖媚地行礼,“奴参见太后娘娘。” 许碧清这时才看清他俩的脸,眼睛上下扫射了几次,不由得多了一丝兴致。 这两人模样均是俊美非常,身段不似平常男子,多了几分柔美,低眉顺眼的又十分讨好,当下便觉无比受用。 然而吴郡祁到底是外臣,许碧清心下受用,面上却端的是一派正儿八经,轻咳了一声掩饰,“吴卿果然和哀家贴心,这两个哀家看着很好,就留下吧,只不过吴大人出去了……” 话并没说完,停在这儿吴郡祁哪里能不明白,当下就谄媚地连连揖手,“娘娘放心就是,微臣明白……嘿嘿,这新朝初起,宫里头伺候的都是些旧人,太后娘娘迁居慈宁宫自然用不顺手,微臣这才寻了两个手脚利索的小太监送过来伺候,娘娘也更舒心些。” 这一番说法倒是好的,那吴郡祁说出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自然得很。 “吴卿有心了。” 许碧清很是满意,摆了摆手让那两个男子站到一旁,看向吴郡祁的眼里已然有了笑意,“新朝之初,哀家身边难得有你这么个体己人儿,又一心支持新政,老成周到……李公公——” 殿外守着的李公公等人听见动静,面面相觑确定了是在叫他后,方推门小步走了进去,秉着拂尘行了一礼,“娘娘,吴大人。” 这李公公从前跟在先帝身边,也是宫中颇有威望的老人了,许碧清也不愿紧着换人,这内务府大总管的职依旧落在他身上。 吴郡祁点头致意,站到了一旁,接下来的话却叫他一阵惊讶,喜难自禁。 “速去拟旨,户部吴郡祁心系我朝,事无巨细,乃人臣典范,着官升半级,赐宫中令牌,许御前行走。” 此话一出,包括李公公在内的几人无不是瞬间朝许碧清看了过去。 瞧人面无异色,神情淡淡,李公公发觉自己失礼,才垂下了视线,“是,奴才这就去拟旨。” 第555章 离开兴越 应下之后,李公公看看吴郡祁,又看看旁边那两个低垂着头不敢抬起的小太监,好歹也是经历过两朝风雨的人,什么事没见过,故而迅速了然于心,悻悻退下了。 李公公还没出殿门,吴郡祁就“扑通”跪下,激动得连连叩首,“谢娘娘,谢娘娘!微臣日后定当为太后娘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许碧清勾唇一笑,无所谓地摆摆手,“行了,若是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打量了人的神色如常,吴郡祁才安心退下。 “那娘娘好生安歇,微臣告退。” …… 秋风萧瑟,刮在脸上生疼,让人只想寻个安稳暖和的地方歇息。 三两日过去,视察完地下城的将士操练,物资储备,再久待便易叫人察觉了。 一行人自兴越府出发,赶往容城,已然走了一段路了,看着前面越来越大的风沙,姬长夜皱皱眉头,掀开帘子。 “风太大了,马车再走下去不安全。前方可有歇息的地方?” 这时便有小厮回他,“少将军,小人先前是走过这段路的,若没记错的话,前头应该是有个开了许多年的靠谱茶摊,要去那歇歇么?” “那就边走边找,寻到茶摊之后就歇歇脚吧。” 闻言,姬长夜一锤定音道。 一行人便接着向前走去,又走了一段路,正正瞧见前头有个茶摊,众人心头一喜,当即向前奔去。 这茶摊瞧着是有些年头了,就连门口高高悬挂着的牌子都已经被风吹的磨损,透露出一种岁月的沧桑感来。 “就是这儿了,咱们进去歇歇吧。” 姬长夜一声令下,众人纷纷于此地停下,一些人将马车安顿好,另一部分人跟着姬长夜叶桑等人进了茶摊。 一进茶摊,便觉豁然开朗。 茶摊里的桌椅板凳看着也很是破旧,明显是上了年头,但是各个擦的干净铮亮,一下便给人不错的观感。 此时不是饭点,因此这茶摊里头倒是只有姬长夜一行人这些客人,坐在柜台前的老板娘听到响动,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哟,几位客官来的正是时候,这会儿人不多,正是能照料贵客呢!几位吃点什么?” 老板娘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媳妇,穿一身干练粗布衣裳,眉眼之中满是机灵和聪慧,虽没怎么施粉黛,但眉目天然瞧着就有几分风韵。 她眼珠子一转,知道这中间簇拥的几个身着华服的才是贵客,忙殷切看去,想着好好招待——看这架势,若是招待好这一单,只怕日后半月都不愁开张了。 这一看,老板娘就愣住了。她的目光一下子黏在了姬长夜身上,怎么也收不回去。 眼前这人……为何如此熟悉? “劳烦每人来上一盏茶,要清热解毒的菊花茶,再每桌各来两斤切好的风干牛肉,配上你们这儿的特色美食吧。”叶桑回头估算了一下人数,笑着抬头对老板娘说着,可老板娘却毫无反应。 心下顿时有些疑惑,抬头看去,只见老板娘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姬长夜发呆。 叶桑心中有些不快,却也没表达出来,只是又重复叫了一声。 这下那老板娘总算是回过神来,慌忙应了一声,急急忙忙下去干活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叶桑总觉得她的神色有些慌乱。 察觉到叶桑神色不对,姬长夜伸手搂住她一边臂膀,关切问道,“桑儿,怎么了?” “没什么。”不值得把那一点小小的插曲说出,故而叶桑只是摇摇头,心里头却想着在这路边茶摊吃完茶后,还是早些离开得好,不然总觉得会徒生事端。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转念的一个想法,竟是一语成谶。 瞧见茶摊主人是一名女子,众人一时都有些新奇,“想不到这区区一个弱女子,竟是能在这荒凉地方,把个茶摊开得有声有色。” 姬长夜剑眉一皱“女子怎么了?女子便一定要在家相夫教子,不能活得风生水起么?何必对他人多加评判。” 有他这一句话,其他人果然都噤声,也就不对此事多加评价了。 这茶摊不大,里面除了老板娘之外也就只有两三伙计,然而动作却快得很,不多时已经是把茶水吃食都准备好,整整齐齐的摆在了桌面上。 “几位贵客一路过来风尘仆仆,想必是受了不少苦,我便多在这茶水里加了些枸杞,调养清火的效果更好些。另外再送您们一壶马蹄甘蔗水,这冷天儿喝点小甜水啊,乐呵!” 老板娘笑吟吟地把一个砂锅放在姬长夜那桌正中间,再一掀盖子,里面就飘过来一股子甜香的味道。 “客官,闲来无事,我能坐在这里同你们说说话么?”那老板娘虽然是这么问,但眼睛却不看向其他人,只直勾勾地盯着姬长夜。 姬长夜被她盯得有点奇怪,略一沉吟,倒也没有拒绝,“自然。” 那老板娘便主动搬了个凳子,坐在姬长夜这一桌,和叶桑一左一右,两人都紧挨着姬长夜。 叶桑走了一路正是又累又渴,闻到那马蹄水的甜香味道一时忍不住,主动舀了一碗慢慢喝下,末了露出惊喜的表情。 “这马蹄甘蔗水倒是好喝,和我在别的地方喝的都有些不同,里面……似乎是有些神奇的香味。” 老板娘盈盈一笑,“这位客官喜欢就好。这是我家相公曾经最喜欢喝的东西,里面有我的独家秘方,是以这才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 “原来如此。”叶桑点点头,见那老板娘没有多说的意思,便也识趣的不再多问。 这时旁边就有人好奇问道:“老板娘,说起来这个,今天这么多客人,你都要忙的脚不沾地了,怎么不见你相公?” 这不提也罢,一提及此事,那老板娘先是一愣,继而大颗大颗的眼泪自眼睛里流出,竟是扑簌簌落开泪来。 谁也没料到这等变故,众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做什么,过了好半天才有人犹犹豫豫的递过去一块帕子。 那老板娘接过帕子又哭了一会儿,这才拭干净泪,露出红肿的眼睛,难为情地笑了一下,“刚才情难自已,实在不好意思,让诸位客官见笑了。” “无妨,可看你这般反应,莫非是我们不小心触到了你的伤心事儿?” 老板娘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哪里有什么伤心事情,无非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诸位客官若是想听,我就给大家讲讲。” 瞧见大家点头,老板娘便道:“我叫秋娘,倒是和这个凄凉的季节相称,打小他们就说我的命不好,天生是个凉寡的……” 随着秋娘的讲述,众人也渐渐得知了她的一些情况。 这秋娘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村子里头长大,很小就没有了父母,是个可怜人,不仅如此,就连与她琴瑟和鸣的丈夫,也得病死了。 听完这些故事后,一时间,众人看向秋娘的目光都多了些不忍。 秋娘自己倒是十分释然,只淡淡笑笑,“都过去了,不过客官,您不准备来尝尝我煮的这一碗马蹄甘蔗水吗?” 最后这一句,是对姬长夜说的。 姬长夜先前听了她的故事就觉得秋娘可怜,再加上女子一人独身在外,想必也经历过不少艰难,对着这盛情邀约倒也没拒绝,只点点头。 秋娘便主动给他盛好,又殷切地看着他,似是希望他早些喝下去。 姬长夜伸手接过,慢慢地喝了。 “怎么样?” 仔细品味一下后,姬长夜才缓缓点头,“马蹄软烂,甘蔗清香,果然不错。” “你喜欢就好!”秋娘双眼放光,下一秒却语出惊人,“若你喜欢我做的吃食,那你愿不愿意娶我回家?”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众人哪里想得到这等变故,一时看看姬长夜看看秋娘,还有的看看叶桑,目光在三人之间反复游走。 听了这话,姬长夜只勉强笑笑,“老板娘何出此言?你我萍水相逢,随意谈论婚嫁,这……只怕是不大合适吧。” 秋娘低下头去,神色顿时暗淡,“我知道,以我这等残花败柳之身,你定是看不上的,但我还是不死心的想要问问。” “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很好,但我早已心有所爱,且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断不会轻易更改。” 姬长夜一边说着,一边不忘拉起叶桑的手,转过头看她,眼中满是深情。 叶桑微笑着握紧他的手,亦是转过头去看向秋娘,“老板娘,我们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你俩确实先前素未相识,又何必一见面就对他苦苦纠缠?” 秋娘苦笑一声,却是语出惊人,“实不相瞒,这位公子……长得实在是和我丈夫太像了,我单单瞧着他,就有些恍惚。” “你丈夫?” “正是。” 秋娘应了一声,再抬头的时候,眼中回忆满满,嘴角笑容甜蜜与苦涩参半,“虽然只是短短几年,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一生最甜蜜最美满的时光。” 第556章 苦苦纠缠 “我本以为自从那次天人两隔,此生就不会相见。谁知道竟是让我看见了你。这是上天的缘分,天注定我们要在一起的!” 秋娘目光灼灼,看向姬长夜,“公子,你我二人在这里相见,这是天注定的缘分,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收下我吧。” 秋娘其实长得不错,虽然未施粉黛却丝毫不显得憔悴,反而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美感,且她五官十分立体,带着些胡人血统,如此看人的时候便只引得人心痒痒的。 可是这一切在姬长夜看来,只会让他感觉不自在,谁能知道秋娘看到姬长夜之后,就开始纠缠他呢。 偏偏姬长夜又得知她很小就没有了父母,是个可怜人,且底细简单,一时想不出要怎么温和的拒绝她,几人一时在此踟蹰。 犹豫了半天,姬长夜终究还是狠下心来,左右也给不了希望,不如早早儿拒绝她,也免得以后徒生枝节。 姬长夜心知秋娘从前的丈夫病死了,而自己长得很像她丈夫,秋娘忘不了过去,所以这才纠缠不放。 思索了好一会儿,姬长夜才徐徐开口,“往事早已过去,人都是要慢慢走出来的,你又何苦把自己囿在原地不放。况且,我也并不是你丈夫。” “你就是!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叫我遇见你……” 秋娘此时情绪已经有些激动,状似疯魔,“你和他一样,都最喜欢我做的马蹄甘蔗水,他以前也经常夸我做的这水好喝,你也是这样,你俩分明就是一个人!” 这等强盗逻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哭笑不得,却又因为秋娘认真的神色和红肿的眼睛笑不出来,只觉得心中苦涩。 褪去一切,她也不过只是个失去丈夫,孤苦一人的可怜人罢了。 “老板娘,你总得讲讲理吧,怎么胡搅蛮缠的。再说了,谁知道你那相公是真的,还是伪造的,只为了骗我们少爷的同情心?” 见秋娘一味纠缠,人群中就有人忍不住了,大声嚷嚷起来,只是这话未免说的太过,姬长夜,叶桑二人听在耳朵里面,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秋娘一听这个,情绪顿时更加激动,整个眼睛愈发红肿,看着几乎要滴出血来,“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姬长夜环顾四周,只见因为这边动静太大,已经有不少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和饭食,凑过来看热闹,不由得剑眉微皱。 他复又抬头看了秋娘一眼,叹了一口气,“秋娘,我知你心中苦楚,只是我不能答应你,这不仅是对我夫人,也是对你的不尊重……你今后定会遇到属于自己的一份缘的。” 说完这话,姬长夜从荷包里取出几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五十两银子,除了今天的吃食之外,应该还能剩下些,你一个女子独身在外经营生意不容易,拿着这些银子好好生活吧。” 说罢,姬长夜带着叶桑转身就走,毫无留恋,身后众人也紧紧跟随。 毕竟秋娘一片痴心,又没什么坏心思,姬长夜自是不会做出什么狠事放出什么狠话,索性就给点银子打发了。 只是一行人坐上马车,晃晃悠悠向前走去,姬长夜仍然感觉心中有些沉甸甸的。 “怎么,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吗?”见他神色不对,叶桑便主动开口询问。 姬长夜头偏向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却没有主动回答叶桑的问题,而是喃喃抛出一句话来,“你说,这世间真的会有两个人生的一模一样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 叶桑思索片刻,“或许真有这等缘分,即便你俩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容城,都能生出相似样貌;也或许是你俩不过几分相似,是那茶摊老板娘思念亡夫做狂,这才中了魔怔,连五分也当做十分来看。” “都有可能吧。” 姬长夜叹了口气,目光当中有些恍然,“这茶摊老板娘也是个可怜人,只望她日后能够抛下过往,好生生活。” 秋娘这件事情当时闹得再怎么惊天动地,对于姬长夜二人来说,也不过只是旅途当中的一段插曲,两人很快就忘怀,没一会就又聊起来了其他话题。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 左右刚才已经在茶摊歇过了,姬长夜索性让人日夜兼程,到了容城再好生歇息。 姬家的马车一路奔波到了容城,在一处客栈暂住,赶了足足一夜的路,不论是谁都疲惫不堪,姬长夜也拉着叶桑早早睡下。 半晌安眠。 这一觉,就从巳初足足睡到了酉时,外面昏黄温暖的光线照进来,二人才恍惚睁眼,意识到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饿吗,不如咱们先去吃个午饭?” 叶桑听着姬长夜这么说,忍笑不止,“都这个点儿了,说是晚饭也合适吧。” 二人笑笑闹闹,一边说话一边穿衣起身,就在刚刚穿戴整齐的时候,外面恰如其分的传来了敲门声。 待打开门后,露出的是秦辰焦急又不知所措的脸,“主子,出、出事了。” “什么事这样慌张?” 姬长夜一挑眉,露出些许困惑神色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着秦辰。 “不知您还记得昨天茶摊那老板娘么?” 秋娘一事刚刚发生,且那般倔强深情的女子,让人一时想忘掉都难,因此姬长夜点点头,“自然记得,怎么了?” “她,她跟上来了!” 跟上来是什么意思? 姬长夜一听这话就蒙了,和叶桑对视一眼,忙匆匆让秦辰带路,往楼下而去。 下了楼刚刚走到大堂,就看见了秋娘坐在堂内角落的一个桌子旁,旁边还围着几个人。 今天的秋娘和先前的秋娘大不一样,比起昨日整洁干净的她,今天的秋娘整个人像是从泥地里面滚了一圈似的,浑身脏兮兮的,看起来狼狈不堪。 即便这样,当她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瞧见是姬长夜之后,还是忍不住双眼放光,目光欣喜。 “相公,我终于找见你了!” “什么相公,姑娘莫要乱叫!昨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为何一直苦苦纠缠,还有,你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瞧见姬长夜一脸不耐烦的模样,秋娘愣了愣,旋即低下头去眼眶一红,下一秒她却又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坚定,“昨儿你们一行人走了之后,我独自一个人想了一下午,终于想明白了。” 秋娘喝了口茶水润润喉,这才接着说道:“我拿相……公子给的银两把伙计和茶摊安顿妥当,那里现在没了我也行,弄完还剩下了不少银子,就决定来找您了。” 听了这话,姬长夜一时不由得有些头疼——他给银子的本意是想让秋娘好好生活,她倒好,竟是把这银子用来安顿茶摊,然后又坚持不懈的来寻他,这算个什么道理。 秋娘还不算完,“如今我身无牵挂,可以好好的追随公子您了。” 姬长夜越发头疼起来,叹了口气,“本来有幸福安稳的生活,非要过来追随我,你这又是何必呢?” “心甘情愿。” 看着秋娘倔强的神色,姬长夜知道和她解释不清,索性也就不再多说,只是跳了个话题,“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听了这话,秋娘起初不愿意说,后来拧不过姬长夜的一再追问,才道:“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往哪里去的,只能是顺着马蹄印子一路寻找,边找边走了一夜的路,这才跟着你们来到容城。” 闻言,姬长夜一时震撼,忍不住低头去看,却见秋娘的鞋子已经有很大的磨损,顶部隐隐透出些肉色来,显然是走的快要磨破了,可见真是走了一夜的路。 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踟蹰片刻张了张嘴,竟是一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本以为秋娘一事到此就结束了,谁知她竟能硬生生走了一夜的路,跑到住的地方跟上,甩都甩不掉,这下姬长夜可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秋姑娘,这日夜兼程的,你也累了,不如且歇息一下,我们给你开个房间,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 叶桑和姬长夜对视一眼,他二人看着秋娘这般,都不忍将其直接赶走,无奈只能让她在客栈先住下。 秋娘早已是强弩之末,若不是为了见姬长夜一面,也不至于强撑到现在,一听叶桑这话,顿时整个人都卸了劲儿,险些晕过去。 叶桑忙叫了人扶着秋娘上楼找房间睡下,待到瞧见把她安顿好了,这才和姬长夜对视一眼,两人只余苦笑。 看着秋娘这样,是赶也赶不走,留也留不下,只能先放在客栈里头,再缓缓想个好法子了。 定昏之时,夜色渐浓。 “桑儿,关于秋娘一事……” 姬长夜张张嘴,刚想开口说话,外面就传来了秋娘的声音,“公子,夫人,你们睡下了么?” 这秋娘不是刚安顿着歇下不久么,怎的又过来了。 怀着困惑,姬长夜和叶桑互相看了看后,这才做了决定开门。 门缓缓打开,露出秋娘的脸。 第557章 出面劝解 许是因为休息了一会儿的缘故,秋娘整个人的精气神比先前好了许多,只是仍然有些倦色难掩。 瞧见姬长夜开门,秋娘眼睛一亮,“公子这会儿有空么,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我和桑儿向来是形影不离的,你要是说,就当着我二人的面一起说吧。” 说着,姬长夜略略让开一些,把秋娘引进房中。 秋娘进屋,倒也没有避讳叶桑,坦坦荡荡地开了口,“公子,夫人,经过这两日,我也算想了个清楚明白……我是决然不会走的。” 见她态度依旧这样坚决,二人一时都很是无措,太阳穴抽痛了几下。 “你明知我绝对不会喜欢上你,又为何一直苦苦纠缠不休,另再寻觅良人不好么?” 姬长夜又气又无奈,看着秋娘,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秋娘态度坚决,丝毫不肯让步,“公子,这世间有许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即便是为了你的面容,我也至死不渝。” “我是生在大漠里的孩子,我的性子便如同大漠一样坚韧,像磐石一样难以更改,我心意已决,绝不会放手。” 说着,秋娘竟然是“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哪怕公子和夫人把我收在身旁,做个最低下的粗使丫头,只要能日日呆在公子身边,我也心甘情愿。” 一听这话,姬长夜面有愠色,叶桑却拦住了他,“秋娘,今天也很晚了,不如你先回去,咱们明儿再说这件事情。” 说罢,叶桑上前不动声色地把秋娘扶起,又缓缓送到门外,当木门关上的时候,一旁的姬长夜终于稍松了一口气。 而秋娘虽然被姬长夜再次拒绝,如今拒之门外,却并不打算走,只是在门外笔直站着。 “公子若是不答应的话,我便一直在这儿等着,直到您同意为止。” 见她油盐不进,二人又无奈又生气,索性也就不再说什么,由她去了。 当晚,秋娘就这样直挺挺的守在姬长夜和叶桑房外苦苦哀求,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做他们房中的一个丫头服侍他们都甘愿。 姬长夜和叶桑对秋娘这等苦求实在没办法,答应定然不行,不答应又怕她苦苦纠缠,只能闭门不见,在房内却很是无奈。 这声音直把二人聒噪得心烦,再加上二人舟车劳顿,早就乏了,听着门外秋娘的声音,竟是渐渐沉入梦乡。 另一边,秋娘的声音却是惊扰了睡在离姬长夜二人不远房间的冷若岚。 “那边儿是在做什么,怎的还有哭声。” 冷若岚实在太累,到了客栈之后足足睡了一日,因此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变故,听完小厮解释之后才恍然大悟。 “竟然还是昨天那个姑娘,真是锲而不舍。也罢,左右我现在也醒了,不如就去和她聊聊,也好替他俩了却一桩心事。” 冷若岚思索片刻,被丫头服侍着穿戴整齐,出了房门,来到了姬长夜二人房外,见到了秋娘。 此时的秋娘已经喊了半天,有些累了,她只是略略有些疲惫的靠在墙边,也不说话,目光望向远处,有些恍惚的样子。 正在此时,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这位姑娘,我是夜儿的母亲,能和你聊聊吗?” 秋娘一下子惊起,抬起头来,和冷若岚温和的目光对到了一起。 或许是因为冷若岚温和的目光,又或许是因为她和姬长夜有些相似的面容,即便是第一次见面,秋娘也已经对她心生好感。 再一听冷若岚说她是姬长夜的母亲,秋娘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没怎么思考就点头同意,“当、当然可以。” 二人走到大堂,冷若岚主动要了些糕点,“我听他们说你是走来的,这一路一定又累又饿吧,不如先吃些东西垫垫,咱不着急说话。” 秋娘幼年失沽,已然好久没有尝过亲情的滋味,冷若岚这温和的举动,给她的感觉竟隐隐约约是和幼年母亲的脸庞重合了。 她忍不住鼻子一酸,忙低下头去,遮掩住自己的难堪。 过了片刻秋娘才犹豫抬起头来,看向冷若岚,“您、您会不会觉得我是来破坏公子他俩的感情的?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太想他了。” 说着,秋娘再也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和那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厮守一世,两人开个小茶铺赚些小钱,再生一对儿女,便是神仙也不换的平淡幸福。 怎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她再也寻不回原来的幸福。 她本以为随着时间总会慢慢冲淡思念,怎料在看见姬长夜的那一眼,她还是忍不住的崩溃了,回忆一时纷至沓来,让她再也抵抗不住。 “擦擦泪吧。” 冷若岚并不多说什么,只任由秋娘哭了个痛快,抬手递给她一块帕子擦眼泪。 秋娘擦干眼泪后,心情略略平静几分,只是态度依然坚定,“我不会破坏他们的感情,但是我想要留在他身边,哪怕是多看看他的脸。” 听着秋娘这话,冷若岚沉吟片刻,转了个话题,看向她,问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真忘不了那个人,还是忘不了那段回忆?”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一下就把秋娘问懵了。 她怔怔地看着冷若岚,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趁人陷入恍惚,冷若岚接着又道:“其实你心里也清楚,纵使夜儿和你相公长得再像,他们也绝对不会是同一个人。睹物思人尚可,睹人思人,只会越来越发现他俩的不同,越来越痛苦,这不会是你想要的生活。” 从来没有人和秋娘这么说过,就连秋娘自己也未曾这么想过,她一时呆在原地,神色恍然,显然是被这个问题给问得不知所措。 “或许你跟在他们身边一天还行,但是两天,三天,甚至几个月,你总会发现夜儿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他俩截然不同。” 冷若岚直勾勾地盯着秋娘,话语掷地有声,“虽然这话说得很残忍,可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物是人非,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可是他明明也很喜欢喝我煮的马蹄甘蔗水,和我相公一样。” 这么喃喃说了几句,秋娘终于苦笑出声,“罢了,这样的理由,就连我也觉得勉强。其实在他的眼里满心已是另一个女人时,我就应该清楚他不是他了。” 曾经是情深似海,如今相望,不过只是强逼着自己,骗自己说他回来了罢了。 “你自己想明白就好。” 看着秋娘的模样,冷若岚一时心生不忍,只伸出手来摸摸她的头,权做安慰,“逝者不可追,你还是早日忘记他,开始新生活吧。” 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忘掉一个藏在心底的人好似割骨挖肉,又怎能轻易割舍。 “我还是想要跟着你们,这次不是为了公子,我想留在您身边服侍您。您说得对,我是时候该开始一段新生活了。” 看着窗外,秋娘神色恍惚,“这大漠上处处都是我和他的记忆,茶铺也回不去了,不如跟着你们重新开始。” 听了这话,冷若岚一时失笑,“跟着我们不还是一样吗,天天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怎么能开始新的生活呢。” “那……” “你不如这样……”冷若岚附到秋娘耳边,仔仔细细地同她说了起来。 翌日,清晨。 今日姬长夜倒是起了个大早,或许是因为昨晚睡得还不错,精气神很足。 一醒来他就想起还在门外的秋娘,心中一惊,忙开门去寻,却见门外空无一人。 这时叶桑也醒了,两人出了门,霎时还有些茫然。 “公子,您二位是在找我吗?” 就在二人茫然时,忽然听得清脆一声,继而便瞧见了秋娘笑吟吟的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叶桑的错觉,她总觉着今日的秋娘面上少了些愁绪,取而代之的,是释然与轻松。 “秋娘,你醒了。” 看着秋娘笑吟吟的模样,姬长夜二人反倒踟蹰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您和夫人还在纠结我的问题吗?不必再想了,我昨夜已然想明白了。” 秋娘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释然,“如今我明白了,纵是长得再像又如何,到底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我又何必苦苦缠着过往不放。” 看她这般,姬长夜一时如释重负,“你既想通了,便别再非要过来当什么粗使丫头了,我们这是去边疆,苦寒之地,不是什么好地方,就别跟着了。” “我知道,我决定留在容城,重新开始新生活。” 秋娘点点头,目光当中有些憧憬,“昨儿与您母亲聊了聊,我也知道我那时狭隘又自私,只想着自己的感受,无意之中伤害了许多人,今后不会了。” 听到冷若岚竟是出面过来与秋娘谈心,还成功劝解,姬长夜一时有些震惊,和叶桑对视一眼,都默契的没再多说。 “那今后你准备如何?” 第558章 故人相见 听姬长夜这么问,秋娘回答,“茶铺已经盘出去了,加上那里有太多曾经的回忆,我也不愿再回。容城是个好地方,就留在这里吧,凭我的能力,总能在这闯出一片天地。” 说罢,秋娘看着二人,又有些愧疚,“先前多有麻烦,是我对不住你们。” “无妨。你能忘记过往,重新开始就是最好的,其他那些都不重要。” 见秋娘彻底想通,姬长夜二人也高兴得很,又给了她一些银两,方便她在这容城安家立命。 经此一事,二人和秋娘也算不打不相识,结下了友谊,秋娘还教了叶桑一些煮茶和糖水的法子,都十分有用。 歇息了两日之后,众人准备离开容城。 来的时候满腹心事,走的时候一身轻松,还结交了新的友人,也算不错。 丫头小厮们来来回回地忙着将东西行李搬下去装上马车,叶桑和姬长夜并冷若岚几人则坐在大堂一个偏角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秋娘不知什么时候从偏门走了进来,看着里里外外都在拾掇东西往马车上搬,就知道他们是要走了。 “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上。” 躞蹀小步到了两人跟前,秋娘倒是坐在了叶桑旁边,略有愁容。 见她来了,叶桑提起茶壶,亲自倒了一杯茶,望着注入茶水时圆润的线流,宽慰道:“人生在世,聚少离多,亲人之间尚且是如此,又何况你我。萍水相逢,遇上这一截儿缘分已属不易,哪里还能渴求更多呢。” 这么一番话说是宽慰又不算是,其中的通透豁达,秋娘固然不能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只是到了这时也不再想说其他的了,淡淡点了点头。 才垂下视线,眼角余光却瞥见叶桑手上拿了个什么东西,抬头去看时,只见她捏了一张粉宣,左右来回折了几次,不一会儿一个小仙鹤模样的东西就折好了。 好奇地看过去,叶桑也在这时将手上的千纸鹤递给了她,“这叫千纸鹤。在我的家乡,很多人都喜欢用彩色纸张折一些千纸鹤,寄托思念。” “寄托思念?” “是,不管是对友人,亲人,还是对心仪之人的思念,它都能够承载……叠得多了,还能攒成一串一串的,挂起来做帘子。” 叶桑一边说着,秋娘一边将那千纸鹤放在手心端详,从一个角拆开来寻折叠轨迹,却有些迷茫。 见人有兴趣,叶桑干脆从旁边桌上又取了半张粉宣,四角对折后用指甲轻轻划平,轻而易举地将那半张粉宣裁成了四张一样大小的纸片,“喏,你拿着这个,我教你叠吧。” 秋娘点点头,接过纸片,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桑的手,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学着,很是认真。 旁边侍立的角梅亦是歪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看了一会儿,也拾起一张纸片照模照样跟着折纸。 姬长夜喝着茶,看着这几个人认真的模样,又看看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丫头小厮们,勾唇一笑。 这样的日子平淡,却也自有它的安宁幸福。 “好啦,看看你的跟这个一样吗?” 将折好的千纸鹤轻轻放在桌子上,叶桑转头去看角梅和秋娘折的。 秋娘到底是常年自己做些精致玩意的,学起来很快,不过才跟着折了一遍,折好的千纸鹤摆在她那只旁边,竟是一点分别都没有。 “我的好像大了点儿……” 三只千纸鹤放在一块儿,角梅折的那只明显大出了一圈,整个杵在那儿还显得有些笨重,没有千纸鹤的轻灵。 正扁着嘴有些失落,冬九不知从哪里过来,也凑到了几人跟前,正巧将她那句话听到耳里,伸脖子一瞧,嗤嗤笑了起来,“哪是大了一点儿啊,少夫人和秋姑娘的是千纸鹤,你的这只呀,叫胖纸鹤!” “冬九!” 角梅气鼓鼓地上去捶她,就知道她一过来,嘴里准没什么好话。 看着两个丫头绕着客栈大堂一个追着一个跑,冬九还不时回过头朝人扮个鬼脸,活泼泼的气氛惹得叶桑姬长夜几人无不是开怀大笑。 两相对视之间,也都心意相通,融融一笑。 京城少有这样活泼的空气,如今北上前往边境,虽说是权宜之计,但似乎也不无好处。 门外主街上,长长的车队自城外而来,浩浩荡荡的马队在长街上往前缓缓行驶,最前头领路的几匹马上坐着几位年轻俊朗的少年公子。 为首的那人,身着云雁细纹锦袍,跨坐马上随着马儿前进身子轻微起伏,容颜却是很好的。 张目四望,远远就瞧见了几辆马车停在容城最大的客栈外头,丫头仆人们似乎正在将东西包袱装车。 原本并没注意,只是眼角余光蓦地瞥见那几辆马车上大大的姬家家徽,男子顿时一愣,握着缰绳的手亦是一顿,随即勒停了马儿。 前头忽然停下,后面跟着的马队车队一时有些猝不及防,跟着停下之后,都开始打探前头的情况。 “少爷,怎么了?” 旁边马上的一个随从轻轻拉了拉缰绳,不无好奇地发问,这眼看着前头再走几百米就到店里了,好端端的怎么停在了半路上。 “遇见了一位故人,你带着他们先走吧,别在这儿干停着,挡了老百姓的路。” 随从略一迟疑,还是点头应下了,“是。” 翻身下马,男子一个随从也未带,只身就往客栈那边去了,到了门口,随便拉了一个丫头说话,得知正是京城姬将军府的马车后,才又拱了拱手,“可否劳烦姑娘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有故人求见。” 将来人打量一番,丫头踟蹰片刻,点了点头,“那您且在这儿等着,我进去同少爷少夫人说一声。” 听着“少爷”两个字,男子微微一愣,随即又有些释然的一笑。 姬家的马车带着一车一车的东西,自然是传闻中的举家北上边疆了,姬长夜又怎会不在其列。 那丫头到了大堂,目光四下探去,一眼就瞧见了坐在边角的叶桑等人,上前将门外的情形细细同他们说起。 “故人?” “是,奴婢瞧见,他后头还跟了那么长的一个马队呢,应当是此地的商贾。” 听着这些,叶桑无意识地放下手中茶盏,眼神飘忽,从商贾两字一出口,就已经有了猜测,随即抬头说道:“请进来吧。” 看着丫头福身出去了,在座的几人神色都有些细微的变化,并不怎么明显。 瞥了一眼桌上的三只千纸鹤,叶桑侧过身看了一眼角梅,“都收起来吧。” 角梅躬身应下,从包袱里取了一个小锦盒,将三人叠的千纸鹤都收存了进去,盖好盖子,沉甸甸的,仿佛有千纸鹤之外的东西也被收进了锦盒里。 方才出去的丫头再回来时,身后已经引着那位故人,叶桑从沉沉思绪中抬头,看见那张脸时却是一愣——竟是陈子居。 愣怔片刻,又很快反应过来,江南之地,此处正是容城,陈家在这里自然没什么可意外的了。 从迈进客栈堂内,远远望见叶桑的时候,他心里头的一声“桑儿”便已经呼之欲出,近前时却只是拱了拱手,称上一句“少夫人”。 “途径此处,瞧见姬家的马车停在外头,就想着是你……”转过头又看见旁边坐着的姬长夜,心里头虽然已经知道了,嘴上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姬大人,你们这是?” 姬长夜与他并不相熟,却也知道之前的那层关系,虽心内并没什么,到底还是有些不妥,因此只淡然笑道:“改朝换代,我们姬家,自然是举家迁往北疆,陈公子难道没有听说吗。” 话虽如此说,语气却没半点疑问,也不看他,自顾端起了一盏茶。 旁边坐着的秋娘不知情况,但也感受到了气氛有些许尴尬,又想起方才丫头说是什么故人,遂适时起身告辞。 秋娘走了之后,陈子居上前一步,并未答姬长夜的话,只是看着叶桑,“京城过来路途遥远,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少夫人一路可还受得住?” 听着他的关切,姬长夜置若罔闻依旧喝着茶,叶桑礼貌性地笑着,“走走停停的,不着急赶路,倒也没什么大的不适。” 也没什么话说,两个人就这样尬聊着,叶桑面上维持着微笑,一抬头看见客栈外头过去的马队,想起刚才丫头说的话,这应该就是陈子居带的人。 “这几日天气不好,你这一车一车的,拉的是什么?” 顺着她的目光望了望门外,看着陆陆续续过去的马车,低下头笑了一下,似乎有几分无奈,“不过是些寻常蚕丝茶叶,几车云锦。” 这话一出,叶桑心底疑惑更甚,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这些物什原先不是城内便有么,怎么还要特地到外头去进?” 闻言,陈子居更多了几分尴尬,面上微微一红,目光撇向一旁掩饰,“新朝初起,本地的老爷下了令,不许原料商把东西卖给我们……” 话语至此,叶桑已然明白过来。 第559章 推广棉花 “那就赶紧找!” 颇为不耐烦地说完这一句,吴郡祁大步朝前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扭过头压着声音叮嘱,“切记不要在京中大肆搜寻,朝上那帮老头子可都盯着呢,动静大了不好,要是找啊,到临府县去寻摸寻摸,总会有好的。” “老爷放心。” 吴管家妥善应下,整个人透出的那种老练和得心应手,让吴郡祁是半点不放心也没有。 及至书房,将吴郡祁送进去之后,吴管家才重又退到了门口立候,因着刘郎中要来,礼待须全。 吴郡祁坐在几案后头,从桌上随意拾了本书翻看,但不过就是做个样子,心里头想着许多。 现在坐在这里,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还是外放官员,许碧清还是太子妃时,听闻太子妃在圣上面前极能说得上话,偷偷入京求她帮自己平事。 那日他是被苏严带进去的,许碧清的神色和自己费尽心思的讨巧,他到今日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如今自己不再是那个求人的,而是帮人平事的,像那日端坐在位子上的许碧清一样。 “大人这边请。” 听见外头有了动静,吴郡祁坐端身子,正色等候。 随着吴管家欠身相迎,刘大人迈着官步走进了书房,坐上的人也顺势起身来迎,“刘大人。” “吴大人。” 两个人相互揖了一礼,一番寒暄,客套完了之后才落座,婢女奉上茶水出去后,房门才被关上。 此刻房内只剩了他们二人,空寂寂的,都端着茶盏垂眸观茶,谁也没有先开口。 吴郡祁本就是外官调京,才入京城,虽受许碧清宠信,但短时间之内,还是被一些久在京中的官员所轻视,正想借着最近好好立立官威。 书房内寂静了许久,刘大人终于按捺不住,将茶盏搁在旁边的雕花方桌上,开了口,“刘某今日过来,是为着求您办件事儿。” 这刘郎中也是朝中要臣,一开口吴郡祁哪里还有什么架子可端,连忙“哎哟”了几声,脸上都是笑意,“刘大人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哪有什么求不求的,大人您在朝中威望甚高,我入京不过数月,往后还要仰仗您的照顾呢,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见他倒也识相,没有多说什么,刘大人当下就松了一口气,敛了眸子,为难道:“实不相瞒,我有个侄儿在南宁府为官,平日里就不学无术,净好遛獾子逗鸟,成日的玩戏,前些时候竟然从治河修桥的钱款里挪了好些银子,现如今又被底下一个县令给参了一本。” 说到这里,刘大人也不继续往下说,只是故作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垂下视线,也不再去看他。 吴郡祁一向上道,加上这么些天帮人平的事也不少,自然一听就明白了,这无非就是要救他的侄儿。 想着,吴郡祁“嗨呀”一声,横眉倒竖,反替他愤愤然了起来,“一个小小的县令,谁给他的胆子,竟敢越级参上官。” 一边替人愤然着,一边不时抬眼打量着刘大人的神色,见人神情并无异常,吴郡祁转怒为笑,两只大手握在一块轻搓着,“刘大人的事就是我的事,您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您侄儿的事就包在我身上,绝不会出问题。” 这话一出,原本垂眸静等的刘大人顿时抬头看向吴郡祁,眼前骤然一亮,已有欣喜之色,“如此,那便有劳吴大人了。” 说着,刘大人站起身来,面上还有几分惊喜,显然是没料到吴郡祁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且自己也没说几句话。 释然地朝着外面拍了拍手,书房门恍然被打开,刘大人的贴身小厮走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木托盘,上头盖着红绸子。 小厮一进来,吴郡祁眼睛早就直了,愣愣地盯着那托盘,看着刘大人把那红绸子一把揭开,里头全是金灿灿的元宝。 吴郡祁轻声“啊”着,没想到这刘大人出手是真阔绰,到底是多少年的京官,想来积蓄一定颇丰。 看人有些愣神,刘大人露出一副无所谓的微笑,抬手让人将金子放下,自己则始终看着吴郡祁,“小小心意,还望吴大人不嫌弃才好。” “哪里、哪里……” 吴郡祁喜滋滋地寒暄着,看着小厮放下东西,刘大人才复又拱了拱手,“侄儿的事还劳吴大人多费心,那刘某就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迈步往外走,吴郡祁忙跟上去,将人送到了书房外头,朝吴管家吩咐,“送刘大人。” 未时将尽,太阳照下来的热度也弱了许多,清化府城门大开,将一条长长的商队迎进了城内。 两边道旁围观的百姓数不胜数,交头接耳,左右纷纷议论着即将入城的商队。 如此大的场面,原因无他——身为清化知府的叶贾戎竟然带着官兵在城门处亲迎,有早得了消息的人已经将这话在百姓间传开了,才有万人空巷的这般盛况。 “诶诶诶,我跟你们说,他们这车上都是棉花,听说呀,那可是从京城运来的!” 左边站着的百姓里有人已经说了起来,旁边的人自是不信,几个人就开始起哄。 “棉花有什么好看的,怎么的,还要从京城运来?” 忽然被这么一反驳,最开始那人可较起了真来,“嘿!那可不是一般的棉花,咱们自种的棉花品种自然没什么好看的,人家这可不一样,你看这一车一车捂得严严实实的,那里头的棉花可是顶好的。” “不一样?”领头起哄的那个男人顿时一脸狐疑,“真的假的?不都是棉花,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刚刚那人打断,“可别不信,我那老岳丈就是咱清化衙门里的,这话也都是我夫人同我说的,一准儿没错!” 他边说边拍着胸脯,一脸得意地同周围人吹夸着,惹来了那一群人的注目,得意更甚。 这一番对话,更是惹得周围站着的人越发激动,对那车上的新品种棉花也更多了几分期待。 商队多车马,因怕民众激动好奇而发生踩踏,叶贾戎原本就特地安排了官兵拿着长缨枪站成一排,阻挡两边的百姓上前。 即便如此,也有不少百姓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想看看那商队是如何。 有叶贾戎的官轿在最前面开道,后面的车马队伍走得顺畅许多。 轿子四平八稳地朝前移动着,听着外头热热闹闹的,叶贾戎朝窗口处靠了靠,问随轿的师爷,“百姓反响如何?” 这一府父母官亲自来迎,一方面是为了确保商队顺利进城不受其他势力影响,另一方面,则是叶贾戎与陈昇荣共商过后的宣传策略。 如此入城,再提前在百姓间散布了有关棉花的消息,在民众之中推广,打开销路自然要更容易些。 “回大人,我方才仔细听了听,很多人都知道这车里头装的是棉花,都很期待。” 师爷四下张望,将自己眼前的实况如实禀报给叶贾戎。 官轿后头,一条长长的车队正缓慢行驶,为首的那人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一副成竹在胸之状,正是陈昇荣。 他原先便是城北庄子的主力军之一,较之其他老人儿,又年轻得力,后头这批棉花成熟之后的推广事宜自然就落在了他身上。 “公子,您和叶大人果真神机妙算,我瞧这么一路过来,百姓里早就有许多感兴趣的人了,若照这么下去,到售卖之时定然是供不应求。” 旁边跟着的一个小厮一边走着,一边乐呵呵地同陈昇荣说话,整个人精气神十足,他们来时就做了充足的准备,如今又取得了良好的收效,自然高兴。 闻言,陈昇荣只是一笑,并不将此语多作延伸,倏地又想起一事来,便不能心安,轻勒着缰绳,偏头问询,“前些天叶夫人订的那批棉花,可安排人送去了?” 听人询问,小厮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眼珠子一转,答上了话,“送去了,先前林管事特意叮咛过,那批棉花一理好出库,就立马差阿四亲自送过去了。” 末了,见陈昇荣眉间微皱,小厮又忖度着补了一句,“正是咱们离京的那日,阿四带着人一路跟车送过去的,算着日子,早该送到了,定然出不了岔子的。” 这番话入耳,陈昇荣悬着的心才堪堪松了些。 那位叶夫人虽然不知是个什么来头,但出手格外阔绰,看也不看便要了一整仓的棉花,这样的客户,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要尽心操持周到的。 “陈公子,前头就快到府衙了,您看庄子上这些人是就留在府衙住下,还是另寻居处?” 前头跟轿走的师爷忽然回了头,同陈昇荣等人提醒,也是提早问清楚,以免到了府衙后再手忙脚乱。 陈昇荣回头望了望车队,略一沉吟,再次看向前面的师爷,声音清朗,“这次带的人多,就选个较近的客栈住下吧,免得人多了,扰了叶大人的清静。” 第560章 共谋大事 师爷微微一顿,应了之后又凑近轿子,将陈昇荣的话同主子复述一遍,得到肯定回答后才罢。 车队一路前行,终于在三四百米后停了下来,前头的车马停了,后面的也陆陆续续停下,原地整顿。 “落轿——” 到了府衙外头,入了巷子之后原先围观的百姓便纷纷散去了,这会儿只巷子口还有零散几个人在观望。 压轿之后,师爷上前用手挡住了轿沿,另有小厮将叶贾戎扶了出来。 后头的陈昇荣等人也翻身下马,整理衣衫后才上前说话,“叶大人一路辛苦,后头的事情您吩咐底下人来就好,不必再亲自跟了。” “我不辛苦,不过是从城门口坐轿过来……倒是你们,一路从京城赶过来,听闻这几日赣州府前后又起了风沙,只怕你们路上也不能避免,才是辛苦了。” 叶贾戎同他们简单寒暄几句,带着不同于其他朝廷大员的亲切和关怀,也叫人倍觉欣慰,如沐春风。 顺着叶贾戎的目光去看后头长长的一整个车队,陈昇荣将小厮招到身边,声音不高不低刚刚好,“叫伙计们先把马车拉过来,把车里的那几批棉花统统卸了搬进府衙仓库里,另外再谴个人去寻住处,都整顿好了你直接带大家伙儿去客栈歇着,也都累了半日了。” 叶贾戎站在一旁,看着陈昇荣不慌不忙,调度有方的模样,不由得就想起来了自己那位妹妹,她手底下的人,果然没一个是普通的。 此次派来与他一道推广棉花的这位年轻人,听说在之前也参与了庄子上作物的研制,可谓是年轻有为,又心怀天下,当真是难得的人才。 想着这些,不觉出神,那边陈昇荣已经指挥手下开始装卸马车,搬运棉花了,叶贾戎还站在那儿痴愣愣地盯着前方。 见他一动不动的,陈昇荣又已经吩咐完了,此时正站在那儿候着,师爷忙上前轻轻拉了拉叶贾戎的袖角,“大人,大人?” “嗯?” 回过神来,叶贾戎先是一愣,随即才四下看看,意识到这些了之后才看向陈昇荣,眼神中颇多欣赏之意,“桑儿看中的人,果然不凡。陈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思想,能深入到民众里为民办事,办些实事,也着实可贵。” 一番赞赏之辞,听得眼前人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痴痴地笑着,嘴里只是两三句“哪里哪里”。 安顿好了其余人,陈昇荣便跟着叶贾戎往衙内走,两人并肩走着,师爷和几个小厮在后头跟着。 两旁站着的衙役见了叶贾戎回来,纷纷见礼,“大人。” 叶贾戎点头一一应了,步入院内后,侧身朝陈昇荣做了个请的姿势,面上带着浅淡笑意,风姿卓然,“这边就是府衙了,若此时得空,不妨先去厅内小坐片刻?” 念起棉花之事还未再议,陈昇荣欣然应下,当即就跟着他往大堂旁边的偏厅走去。 才一进去,落座之后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就有婢女端了两盏茶进来,分别摆在了两人面前,屈膝行礼退下了。 看叶贾戎端了茶,陈昇荣才抬手去端茶盏,打眼一瞧,这茶盏是再官窑所出的再普通不过的素瓷。 因此端起茶盏端详片刻,却也不喝茶,偏头笑望座上之人,语气中显有敬佩之意,“早就对叶大人的官声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日用所需都如此朴素,实在令我辈汗颜。” 听了这话,叶贾戎淡然一笑,这些于他而言原本就是不值得一提的东西,自然没什么好夸谈的,“公子也说了,不过是日用所需之物,素净便好,不必强求精致。何况工艺流程繁琐必然卖价极高,对寻常百姓来说更是又不易得了。” 叶贾戎满心都是百姓,说着说着,不觉间话题就又到了百姓身上,“且花费工人更多时间,他们自己落下的银钱也并没增多少,岂不是叫人为之可怜?” 只不过提了一句茶盏瓷器,未曾想竟引了他这些话出来,虽如此想着,看着他那双精神奕奕的眼睛,陈昇荣从中也感受到了不少父母官的博爱。 “叶大人爱民如子,自然是想百姓所想,忧百姓所忧。”陈昇荣浅啜了一口茶水,神态自若,“若天下的官员都能……不,只要有一半人能像叶大人这般为民着想,天下也就平宁了。” 话音刚落,二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俱是一笑,这一笑里带了许多微妙的情感,旁的没有这份爱民之心的人,自是不能明晓的。 喝了会子茶,想起棉花一事,陈昇荣才又挑起了话头,就推广售卖一事谈论起来。 这几批棉花成色极好,从京城运过来花了不少功夫,本就是为着将这些性价比极高的棉花在各府百姓间推广开来,让平民之家都能用得上。 一盏茶时间过去,两人敲定了方案,心里头一块大石头也骤然落地,剩下的便是依着定好的法子去办,仔细落实了。 酉时将至,夕阳余晖洒照下来,林间草旁俱是一片金灿灿带着点余红色,煞是好看。 却说姬家的马车一路北上,于天色将晚之时才就近寻了一处客栈准备歇下。 在路上暂且停歇时,听着外头正热闹,角梅就已经按捺不住了,留了冬九和朱颜仔细伺候叶桑,自己则下了马车,往附近逛去。 叶桑候在车里,同朱颜,冬九说话,外头听着倒是热闹,只不过赶了半日的路,此刻她早已没心情,更没精力去瞧了。 “云云呢,今儿怎么不见她?” 见主子问,冬九轻声答道:“那丫头的娘这两日身子有些不大好,只怕是在跟前照顾着呢。” “她娘病了?” 叶桑闻言,眉头一皱,沈母病了的事她倒是不知,那丫头这几日不在跟前,竟也没来同自己说说这事。 “左右今儿打算先在此处歇下,待会儿回去了歇上一歇,你带我过去瞧瞧她娘吧。” 这一路从京城过来,时日一久,像沈母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身体自然吃不消,只是她不能将每个人都看顾住,每每想起来,就觉得无力得很。 “是。” 看出她的心思,冬九自然能明白,却也不知如何宽慰,沉声应了,垂下了视线。 约摸半刻钟过去,外头响起来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马车的帘子便被掀起,映入眼帘的是角梅带着笑的脸。 看她回来了,冬九身子往前挪了挪,调笑道:“这丫头不知自个儿跑哪里野去了,瞧着欢喜成这样。” 角梅也不理她,上车后坐到了朱颜那一侧,抱着怀里的东西就好像抱着什么珍宝似的,车上人的注意力霎时就被吸引了过去。 马车内寂静良久,包括叶桑在内的几人无不是盯着角梅怀里的东西,静静地眨巴着眼。 “……” 片刻过后,顶不住几个人虎视眈眈的目光,角梅将怀中的布包打开,这包得严严实实的,里面竟然只是一沓裁好的粉宣。 车内又是一阵沉默。 “不是,就一堆纸,你至于这么宝贝嘛……” 听冬九这么说,角梅抬头十分调皮地朝她吐了吐舌,眼神里都是“你管不着”。 看着这俩日常调笑斗嘴的样子,叶桑心头一暖,还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平宁温馨。 这下,角梅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取了一张粉宣出来,对角一折,熟悉的动作令车内几人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她这是要折千纸鹤。 朱颜先前在容城客栈时并没跟着学,这会儿见了也起了兴趣,当即便扯着角梅的袖子,央她教自己折这小玩意。 抽出一张纸递给她,角梅搁下那个折了一半的千纸鹤,另取了一张粉宣从头折起,一步一步地教她,不厌其烦。 马车再次行驶起来,慢慢的加速,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众人歇下之后,接下来便是要准备应对接连几日,马不停蹄的赶路。 …… 入冬之后,天气渐寒,转眼间已到了滴水成冰的时候,马车驶过城界之时,此处就已处在北疆之地。 车轱辘碾过厚重的泥土,这几日天并无雪,寒风瑟瑟却刮得人连门也不愿出。 驾着马车到了城中早就落成的宅第,前前后后依着次序卸车搬运,安置妥当之后,姬家一众人才在府中歇下。 稍歇了半日,姬老将军从得了消息后便从营中繁杂事物中抽身,往城内府邸赶了。 从京城远赴北疆,阖家团圆之后,紧接着就要面对尚且不能适应的苦寒,和朝中未了的诸事。 安置下来之后,剩下的便不再匆忙了,安安稳稳过了数日,事务处理得差不多,一切也都安定不少。 姬府,内院。 “扑棱棱——” 看着白色的信鸽展翅而出,叶桑眸中闪烁过了一丝光芒,侧过身去看姬长夜,两人心中所想,如出一辙。 其实打离京那日起,他们与京中云浩天,冯瑶等人的书信联系从未中断,而朝中许碧清自是全然不知。 共谋大事,尚有时日。 第561章 北蛮之动 寒冬凛冽,呼呼的北风刮在人身上,直把人刮得脸生疼。 数月即过,已然到了年底,正是一年天气最冷的时候。 对于百姓来说,冬天饥寒交加,往往就是最为难熬的日子,而对于朝廷来说,除了内忧,往往还有外患——那便是北蛮。 姬府。 望着外头肆虐的风雪,叶桑皱着眉头,一脸忧虑。 正在此时,她忽然感到肩上一暖,多了些东西,与此同时有人搂住了她的肩膀,“这么大的雪,怎的不穿件披风就跑出来了?” 叶桑抬手紧了紧披风的系带,回头与姬长夜对视,“这不是下雪了么,在京城绝对不可能见到这么大的雪,我就想着出来看看。” “是啊,北疆和京城的风光迥然不同,看看这北疆的雪,也算是多了几分体验。” 姬长夜和叶桑并肩站着,看着远方的风雪,心中多了几分感慨。 叶桑忽然叹了口气,“每次一到冬季,便又要担心北蛮了,也不知道今年的北蛮,会不会有什么举动。” 她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每到冬季北蛮就开始蠢蠢欲动,和往年一般,会有人在北地抢夺物资,对边境的百姓造成极大的危害。 姬长夜深为其然,点头道:“北蛮年年冬季都要来边境肆虐,这也算得上是老传统了,眼下又到冬季,我们不得不提防一二。” “左右咱们已然身处北疆,不如就派人看着些北蛮,若是发觉什么异动,也可提前报备给朝廷,好早做防范。” 姬长夜忽然想到了什么,主动和叶桑提议。 叶桑点点头,继而却又摇摇头,“可京城那边……许碧清只怕听不进咱们的建议。” “她听不听是一回事,咱们报不报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能因着个许碧清,就弃天下百姓于不顾。” 叶桑身为女子,毕竟多些细腻心思,一边姬长夜显然就没这么多担心的,只大大咧咧地这么说了一句。 听了这话,叶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颔首应下,“那便派几个知根知底的去边境看着些吧。” 于是姬长夜当即下令,让秦辰带了几个侍卫在边境暗中潜伏,观察北蛮的动向。 起初那几天北蛮还十分安宁,瞧不出来什么举动,就在叶桑二人几乎放心的时候,北蛮那边,却起了异变。 “少爷,少夫人。” 这日秦辰顶住一身风雪匆匆走来,连披风都顾不得摘便在厅里向二人行了一礼,“北蛮这些日子似是有大动作。” 听得这话,姬长夜心中一紧,匆匆站起身来只盯着秦辰,“怎么,是这几日的观察发觉什么了吗?” “属下这几日一直盯着,起初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后来才渐渐发现端倪。” 秦辰略喘了口气,顿了顿,紧接着道:“这些日子北蛮在暗地里招兵买马,不少牧民的马都被买走了,另外北蛮好像也在收购粮草,只是动静不大,一时难以判断究竟是私人所为还是官方。” 二人听着秦辰的叙述,原来这些日子北蛮明面上没有什么动静,暗地里却悄悄派了人在边境收购良马,粮草等。 因着他们是小股人行动,秦辰等人一开始没有发觉,眼下发觉的时候,边境大部分良马好草已经被收购完毕了。 “此事定有蹊跷。” 叶桑眉头微微一皱。 凭借她对北蛮的了解,北蛮私底下这么做,多半是要做什么手脚,暗地里藏着阴谋。 姬长夜则更是敏锐,“招兵买马,这显然就是要打仗的意思。北蛮提前做了这些准备,莫不是要对边境做什么?” 往年的北蛮最多出动一些军队抢些物资,派人镇压了也就没事,今年的北蛮除了抢物资外竟还悄悄做这样的准备,这显然不对劲。 二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北蛮日后必定还会有大动作,此事不能再隐瞒了,一定要上报给朝廷。” 姬长夜当即写了折子,八百里加急派人往京城送去。 这样快马加鞭之下,许碧清很快就得到这个信息,可她不以为然,显然并没有把此事放在眼里。 “叶桑和姬长夜二人可真是有趣,这等小事也值得禀报上来?” 许碧清卧在软榻上,轻嗤了一声,把姬长夜二人辛辛苦苦从北疆送来的折子随手一扔,“都已经到了北疆了,怎么还不消停?” “北蛮和哀家合作多年,哀家还能不知道他们的脾性?出兵打仗这种事情,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做。” 她端起杯子轻轻啜饮一口,眼底满是嘲讽,“抢夺物资这种事情他们每年都会做,又抢不了多少,也值得这二人兴师动众,把事情禀报过来。” 当时的许碧清自以为和北蛮合作关系很好,全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是以她之后再怎么追悔莫及,也来不及了。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禀报声,“太后娘娘,北蛮公主求见。” 一听到北蛮公主这四个字,许碧清眼珠子一转,“今日这是刮的什么风,连她都舍得看我来了,叫她进来吧。” 宫中侍从层层传唤,不一会儿北冥汐便来到了许碧清面前,对她恭敬行了一礼。 看着北冥汐,许碧清眼底闪过些许精光。 两人先前生过些龌蹉,可北冥汐现在早就学乖了,时不时就会来宫中孝敬些小东西给她,平日里头见了,态度也十分谦卑敬然。 也是,她现在可贵为太后,又有谁敢轻易欺辱于她? “今儿这是刮的什么风,竟把公主这娇躯刮到哀家这里来了。”许碧清意味深长一笑。 果然,北冥汐态度愈发恭敬起来,“兄长前些日子让人送了些北蛮特色吃食过来,我想着不能一人独享,这才要来孝敬太后娘娘。”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个精致食盒来,“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胜在个特别,太后娘娘想必没尝过这北蛮吃食,不如一试。” 食盒打开,露出奶皮子,风干牛肉,灯影牛肉丝等,果然都是北蛮特色美食。 许碧清却并没有先尝,只是让一旁宫女收下食盒,随意放在一边,旋即淡淡一哂,“公主有心了。” 看着许碧清这一系列动作,北冥汐表面上仍是恭敬低着头,眼底却闪过一抹愤恨之色。 想她北冥汐,何时何日须得如此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看旁人的脸色,若不是为了往上爬,不得不求着她许碧清,甚至是和她亲近起来,她何苦如此委曲求全。 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许碧清,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她只能忍辱负重。 北冥汐无时无刻不想杀死许碧清,但却又清醒的知道现在还不能杀,这让她心中憋闷不已,却也没什么办法。 “既来了,那就坐下聊聊天吧。” 许碧清倒是不知北冥汐心中所想,只淡淡吩咐一声,让北冥汐坐下。 二人坐下闲聊一阵后,许碧清忽的想到了什么,“扑哧”笑出声来。 “太后娘娘可是想到了什么高兴事情么?” 听着北冥汐这般问,许碧清只略略颔首,“倒也不算什么高兴事情,只是今儿偏生遇到了,细细想来也算十分有趣。” 说着,她把涂着鲜红寇丹的手往旁一指,“今日我收到个有趣的折子,你猜是什么?” 不知为何,瞧着许碧清的神色,北冥汐心中先就一紧,继而才慢慢平静下来,只不经意笑道:“太后您这不是说笑吗?折子再怎么有趣,也不是我这等人猜的出来的。” “这折子可和你息息相关呢。上头说了什么北蛮趁着冬季招兵买马,还暗中置办粮草,骚扰边境……你说,这是真的吗?” 说罢,许碧清便似笑非笑盯着北冥汐,直直是要盯到人心里去的模样。 北冥汐一听这话心中就是一震,手也不受控制的有些微微发抖。 她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再抬起头来时面上已是一副古井无波之色。 “太后可真是折煞我,也折煞北蛮了。昊国泱泱大国,就算是借了北蛮十个胆子也不敢轻易放肆,更别说是主动出兵打仗了。” 并不正眼看着,北冥汐只敛了神色,垂下视线对着许碧清,将那些个神色尽数藏在眼底,无人能发觉。 “谅你们也不敢,这折子我只当胡编乱造,丝毫不放在心上。” 放下手中茶盏,许碧清伸出手来忽的捏住北冥汐下巴,“北蛮和昊国合作这么久,我也是信任你们的。公主,可别让我失望啊。” “绝、绝不会,请太后放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把北冥汐下的浑身发抖,也没什么心情再讨好许碧清了,只匆匆又表了表忠心,便找了个由头离开,不愿在宫中多待。 吓唬连带试探了一番北冥汐,把她吓得瑟瑟发抖之后,许碧清倒心情大好,就连面上的笑模样都多了几分。 “瞧着北冥汐这模样,想必北蛮真是没有做什么,也不知姬长夜那二人究竟在做什么幺蛾子,罢了,与其想那些,还不如想想怎么找点乐子。” 许碧清眼珠一转,顷刻便又想到了个主意。 第562章 老臣易心 许碧清一向是行动派,加之现在大权在握,更是肆无忌惮,次日的早朝上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诸位爱卿,新皇登基之后宫中还未曾举办过什么像模像样的大型聚会,倒不如趁着这些日子好好办上一场?” 她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很肯定,显然并没有什么和众臣商量的意思,只是想要通知一声罢了。 眼下许碧清的权威早已建立,众臣对她已是敢怒不敢言,哪里敢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一个个把头缩成鹌鹑,大气都不敢出。 “既然没有人反对的话,那此事就这么……” 就在这群臣安静,只有许碧清一人声音的时候,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我反对!太后,此事万万不可!” 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老者从人群中出来,腰杆子挺得笔直,看起来精神抖擞,气度非凡。 许碧清一看来人便皱了眉头。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眼前这人实在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她是嚼不动又扔不掉,只能留在朝堂堵心——正是陆大人。 此人算是老臣了,在宦海浮沉了数十年的老狐狸位高权重,就算是许碧清现在大权在握,也不敢轻易动他。 “陆大人这是怎么了,此事有何不可?” 许碧清面上不显,藏在袖子中的手却暗暗握紧,面上却还强笑着去问陆大人。 “此事诸多不可,太后想听我从哪里说起,铺张浪费,奢靡过度,外头百姓都要吃不上饭了,您竟然还只想着宴会?” 陆大人硬生生把自己站成了一根劲松,屹立在朝堂之上不倒,“更别说现在内忧外患,外面北蛮虎视眈眈的,边境动荡,无论如何也不是开宴会的时机。” 他现在可真是气狠了,原就知道许碧清没谱,但实在是没想到她能没谱到这个地步,不顾边境不稳,只一心想要大开宴会。 “陆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北蛮和昊国已交好数年,早已不侵犯边境百姓,又哪里来的边境动荡一说。”许碧清心头一紧,面上只平淡说着。 她哪里想得到,那时的姬长夜早就料到了她多半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所以提前做了两手准备。 一方面,姬长夜通过正规渠道递了折子,把消息传上来让许碧清知道;一方面,他也不忘让秦辰在京城散播消息,把北蛮要做手脚的消息悄悄传播开来。 这一来二去的,京中之人自然是知道了北蛮的动向,也会暗中对北蛮生起几分警惕。 也正因如此,陆大人此时才会义正言辞的站在这里,提出反对意见,只可惜此时许碧清仍然不放在眼底,他的反对也被许碧清尽数压下。 “如此子虚乌有的事情,陆大人最好还是不要乱说,要不伤了两国情分,届时发生什么这可是谁都承担不起的。” 许碧清面上不动声色,言语间却暗带威胁无声无息就给陆大人扣了个污蔑北蛮,挑拨两国关系的大帽子。 这还不算完,她又道:“况且这些日子京城正好下雪。俗话说得好,这润雪兆丰年,这么好的兆头,陆大人怎生不愿意呢?” “若是其他人没反对意见的话,此事就这么定了吧,三日之后举办宴会,哀家要好好庆祝一番!”许碧清笑眯眯地盯着陆大人补充。 如此一套话下来,直把陆大人逼得哑口无言,再也吐露不出其他。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许碧清倒是洋洋得意——先前她当太子妃的时候委屈求全,可是没少受这老狐狸的气,如今总算是能一鼓作气的怼回来了,实在是舒坦。 可怜陆大人,一口闷气压在心头说不出来,只能硬生生憋着。 回到家后,陆大人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竟然是活活气病在家。无奈之下,他只能递了折子告病不去朝堂,而许碧清乐得清净,倒也批的爽快。 如此浑浑噩噩过了一日,次日,陆府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今日吹的究竟是什么风,竟然吹来了三皇子这么一尊大佛。” 大厅上陆大人和云浩天二人相对而坐,陆大人看着面前的云浩天,眼中闪过些许警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自认和云浩天没什么交集,在他生病期间云浩天又何必暗中拜访,过来看他。 “也不为什么。只是听说大人您生病在家,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果然探望一番,顺便送些药材给您,权当调养身体。” 云浩天今日穿了身月白色的袍子,一头乌发随意用个玉簪子挽起,更是显得整个人面若冠玉,翩翩公子,让人瞧着就心生好感。 他这般模样,陆大人却不买账,只冷冷甩出一句,“上了年纪偶感风寒,本就是常有的事情,倒是不劳三皇子费心。” “话不是这么说,您为了昊国劳心劳力,自然是要调养好身体,哪怕只是寻常风寒也应当重视起来。” 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云浩天也不气馁,只微微一笑,神态自若。 “那便多谢三皇子了。” “客气客气。” 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心照不宣,面上却不显,仍是你来我往的周旋。如此周旋几场下来,反倒是陆大人率先忍不住了,略略败下阵来。 他着实是没想到云浩天年纪轻轻,竟然是这么能沉得住气,哪怕自己几番试探也滴水不漏,一一回应下来。 “三皇子,你我都是聪明人,也就别再在这里兜圈子了,不如就开门见山,说说吧?” 瞧见陆大人主动服软,云浩天也不再扭捏,只坦荡一笑,“那好,有什么话我就明说了。” 说罢,云浩天略停顿片刻,“陆大人,您要想清楚,您支持太子的原因到底是为了这个国家,还是为了太子这么一个人?” 任凭陆大人再怎么想也想不到云浩天问的竟是如此直接,一时微微愣住不知作何反应。 偏生云浩天不依不饶,“您支持太子这没错,可现在的结果当真是您想要的吗?” “老夫不明白三皇子的意思。为昊国还是为太子,这有区别吗?从古至今,太子继承皇位便是理所应当众望所归,老夫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细细掰扯的。” 一听这话,云浩天面上不显,心底却暗暗狂喜。 他果然没想错,陆大人支持太子不是因为旁的,正是因为他认为太子才是正统,为这根深蒂固的观念才把太子扶上皇位。 如此,那就很好说服了。 “太子继承皇位,自是无可指摘,可这当真实至名归吗?您且细细想想,眼前的一切当真是您想要的吗?” 云浩天直直盯着陆大人的眼睛,一脸恳切,“如今幼皇继位大权中落,说是垂帘听政,实则太后俨然已经成了实际掌权者,朝堂上说一不二。” 这句话显然是戳到了陆大人的痛处,他一时垂下头去沉默不言,陷入了沉思。 眼看着有戏,云浩天忙趁热打铁,“眼下大权中落女子干政,又让外人做了摄政王,您莫非要看着个好好的昊国落得乌烟瘴气,直至四分五裂吗?” “眼下百姓民不聊生,外头还有劲敌虎视眈眈,这等内忧外患之下,却还要举办宴会,只顾着吃喝享乐。” 说到最后云浩天也动了真感情,直说的整个人口干舌燥,偏只有一双眼睛是亮着的,泛着睿智又坚定的光。 可无论他怎么说,那边的陆大人就像是充耳不闻一样,只顾着喝眼前的茶水,丝毫没有回应的意思,面容平淡,叫人揣摩不出他心中所想。 就在云浩天迟迟等不来陆大人的反应,等的几乎气馁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 “在理!在理!我原先以为太子正统,扶持他上位绝对不错,怎料却是扶持了个绣花枕头,对昊国毫无用处。” 陆大人抬起头来,露出苍老却依然有神的眼睛,“眼下昊国已经水深火热,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只怕老夫要眼睁睁看着昊国覆灭一旦啊。” 听着他这说话语气,云浩天顿时意识到了有戏,心中狂喜,面上却强忍着不动声色,仍旧装出一副平静模样来。 “陆大人能意识到这些便很好。我不求其他,只求能让昊国走的再长远一些,即便不千秋万代,也可护好昊国百姓,护好天下苍生。” 这句话不知哪里触动了陆大人,他抬起头来看着云浩天,眼中震颤,闪过些许思量。 下一秒,他似乎是做好了决断,只坚定看向云浩天,“三皇子,老夫今日也算是看出来了,您有勇有谋宅心仁厚,若是可以的话,老夫也想追随于你。” 这基本就是表态了,成功把陆大人拉入自己的阵营,云浩天自是大喜过望,连连称道:“能得陆大人青眼,那真是再好不过!” 说着,云浩天主动伸手去握陆大人。 一双苍老,一双年轻,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是对互相的认可,也是对互相的成就。 自此,陆大人算是彻底投奔于云浩天麾下。 第563章 奢侈宫宴 三日即过,夜凉如水,宫宴如期而至。 此次宫宴依旧被许碧清交给了吴郡祁会同礼部协办,不仅要办,而且要大办,于是就有了这处处的张灯结彩,明幔飘扬。 廊内檐下的明灯比平日多了一重,四下流光溢彩,灯火通明,整个宫中都闪烁着熠熠辉光,华贵大气。 夜宴特意选在瑶华宫,原因无他,这合宫上下,唯瑶华宫内外都栽满了梅花,就连外头的花园廊桥旁边都种着梅花,冬日里便是宫内一绝佳赏景之地。 此时方才日尽,天色尚还带点昏黄余红,京中受邀的朝臣,王公贵族并内眷们,正三两相携,自外头园内往瑶华宫去。 步入瑶华宫,才一进宫门,两道相迎的宫女就足足有四十人,两列分立,满脸笑意柔声迎客。 “三皇子,周小姐。” 云浩天携周兮月一道迈入门内,宫人们自然认得他俩,纷纷福身行礼。 迈步进去,立时就感受到脚下的路与外头宫道全然不同,绵软厚实,踩上去格外柔软,低头一看,是如雪一般白的鹅绒毯子铺在地上,才能有如此感受。 周兮月一愣,抬眼四下张望,发现不止这里,整个瑶华宫内,哪怕是无人的偏僻角落,无不是铺了一层鹅绒毯子,雪白雪白的,和漫天的飞雪相映,分不清哪些是雪,哪些是白色的鹅绒。 随云浩天继续往里走,边走边感慨许碧清的铺张浪费,“这未免太奢侈了些,就是要铺毯子,单在殿里铺着就好了,院子里又不常走人,这却是如何。” 云浩天不置可否,眼底多了几分深沉,在快要走到殿门口时,挽起了身旁人的胳膊,二人相携走了进去。 周兮月有一瞬恍惚,很快也坦然了,挺起了胸脯抬脚踏入了殿内。 “三皇子,周小姐。” 面对一个接一个的问安声,云浩天点头应过,此刻已过酉时,瑶华宫内已经坐了不少朝中贵人了,外头还在陆陆续续的来人,好不热闹。 寻了处妥当的位子落座,坐下之后二人才开始细打量四处的布置。 今夜的瑶华宫装饰繁多,就连各人面前用来盛放果品糕点的盘子也不用寻常的盘子,统统换成了琉璃盏,酒杯茶盏亦是用了上好的汝瓷。 “今儿不知太后要唱什么戏,如今这戏台子都搭好了,就只静等着观客来了。” 云浩天语气很是平淡,尾调上扬,带了点戏谑的语气,刚要抬手,旁边侍立的宫娥就已经察言观色地上前来为他斟了一杯茶。 奉上茶盏之后,眼角余光瞥见旁边挨着坐的周兮月,遂上前为她也倒了一杯。 热茶冒着氤氲白雾,周兮月双手捧着茶盏捂着手,半张着口哈气,今日天冷,才从外头进来,手还是冰的。 殿内此刻人并不少,云浩天公然说这话,也不避讳旁人,到底让周兮月有些担忧,岔开了话题,“桑儿写信过来,说是他们已经到了北疆了,在云凛府住着。” 云浩天也不再提起许碧清,同身旁的人儿说起了叶桑,姬长夜的事。 “也不知那边气候怎样,天冷不冷……”周兮月吹了吹茶,轻抿了一口,缓缓眨着眼,“早年听人说北疆寒冷非常,不知比起京城怎样,桑儿又能否适应。” 她挂心叶桑,尤其是如今朝局动荡之际,许碧清掌握大权,底下的人苦不堪言,大计虽有,可实施总要时间,后面还要有什么风浪,谁也料不准。 满心惦念着这些,周兮月一时心情也有些黯淡,对眼前的华光流彩是半点欣赏的心思也没了。 一缕香气忽然钻进鼻子里,一丝一丝的朝人袭来,沁人心脾,也叫人觉眼前一亮,很是迷人。 又嗅了嗅这气味,周兮月将目光投向桌上的白瓷云水瓶,只见瓶内插了一支梅花,那瓶子的透白衬着红梅点点,煞是好看,气韵不俗。 顺着面前的黄花梨箭腿式半桌往左右看去,只见各人面前的小桌上都置了一个白瓷云水瓶,里头俱是一枝梅花,梅花枝子形态各异,带得枝上红梅也姿态非凡,散发出来的丝丝香气更是喜人。 收回了目光,周兮月禀了一口气,将杯中茶水饮尽,搁下了茶盏,自己也忍不住再次说起了许碧清,“这一场宴会下来,不知要耗费多少银子,国库本就不甚充盈,又值寒冬,各省的税收都少了不止两成……”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云浩天却悉已明白,心下明晰,嘴上也没说什么旁的话,只是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就任由着她造作,也没什么不妥。 登高跌重,自古以来聪明人无不是想要谁灭亡,就一定是将此人捧得极高,越高越好。 想到这里,云浩天从面前的琉璃盏里拾了一块切好的香瓜,自己吃了一口之后,又取了一块另递给周兮月,语气轻松,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一般。 “尝尝,这瓜倒是挺甜的。” 周兮月抬手接过,咬了一口,的确甘甜爽口,又啃了几口,很是满足。 今晚的戏台子上少不了人,她和云浩天,不如就安安静静的吃瓜看戏就是了。 这边两人忙着吃瓜,对外头陆陆续续进来的达官贵人,王公内眷基本上都是处以无视,有一定要过来跟前说话的,也不过是简单应上几句。 过了会子,一道熟悉的声音遥遥传入耳中,周兮月和云浩天放下手中的瓜皮,相视一笑。 人还没到跟前,听声音就已经知道是冯瑶了。 果不其然,两三秒之后,就见着冯瑶和叶柳生并肩入了殿内,目光再往后探去,却并不见冯将军的身影。 “兮月!” 冯瑶一进来就远远的看见了周兮月,朝人招了招手,拉着叶柳生快步走了过去,四下看看,择了周兮月旁边的位子落座。 这些日子冯瑶在府里没怎么出来过,因此她俩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儿借着这宫宴的机会正好见上一面。 “冯伯父呢,他今儿没来么?” 周兮月问着,旁边坐着一直不动声色的云浩天也朝冯瑶看了过去,等着她的回答。 冯瑶耸耸肩,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冯将军从来是心气儿很高的一个人,新朝起后,他自从一回来就称病不朝,对朝里的事情是一点也不想关注,又怎会愿意来今晚这场宫宴。 云浩天垂下视线,听着周兮月和冯瑶重新就瑶华宫今夜的布置谈论了起来,眼角余光看见前头陆续过去的衣摆,想来时候也差不多了。 一抬头果然见四下都坐满了人,宫女们前前后后的忙碌着,伺候着满座的贵人,静待着宴会开始。 外头飘起了小雪,雪虽不大,风却刮得人瑟缩起来,待人都进来得差不多了,外头再没有候着的时,宫人便将殿门阖上,冷风寒意顿时歇了。 殿内两边座后都燃了炭火,各处角落也都置了不少火盆,殿门关上后不久就烘热了,只留几扇明窗通风。 整个内殿都温暖起来,甚至还有些微热,周兮月抬手解了大氅,身后的宫女适时上前接了过去,放在了一旁的竹熏笼上用香烘着。 “太后娘娘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座中众人同时敛衣起身,方才还有些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一转为整齐的请安声,“太后娘娘千岁。” 面对满殿的官臣和王公贵族,许碧清气势拿捏得足足的,袖子一展,落座于上首的宝座上,“免礼。” 宫人掌扇分立两侧,威严而雍容华贵。 今日宫宴,许碧清却并未叫人抱了云存玉来,他年纪虽小,却也是这昊国名正言顺的皇帝,今日未曾出席,底下不免有人窃窃私议起来。 “瞧瞧她这样,莫非真把自己当了这昊国的皇帝不成。” “若不是皇帝年幼,哪里轮得到她在这里,还有那位摄政王……” 众人起身落座后,临近的人就说起了话,殿内地方极大,又离座上很远,说这些话许碧清自然是听不到的。 话才说到这里,那位戚贵忽然一顿,四下望了望,在席间寻到了风无涯的身影。 他眼下贵为摄政王,位高权重,正坐在殿阶下头前排的一处位子上,穿着散纹如意衫,外头只搭了件软毛织锦的披风,坐在席间很是显眼。 “今日将诸位请进宫里来,一则是新朝初起,哀家与在座的许多人并没见过,借着这个机会咱们也互相熟悉熟悉。” 许碧清一开口,底下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消失无余,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在座众人的表情神态,“二则是诸位为国朝尽心竭力,各位的功绩哀家都看在眼里,今儿特地请各位将内眷也一并带了来,便是为着封赏家人,咱们一道乐呵乐呵。” 语罢,她微微一扬手,李公公斜了一眼跟前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点点头,躬身退下。 很快就有数名彩衣宫女手捧盖了红布的托盘,从殿后绕过,鱼贯而入,自殿前分为两列,一列一边依次站在了席间诸人面前。 第564章 义诊行医 小雪还好,雪一大,刺骨的寒冷就又重了几分,若非出门时朱颜带上了件大氅放在轿子里,只怕这会子叶桑也要被冻着了。 小轿比起方才有些摇晃,叶桑坐在里头闭目养神,屏息静听外面的动静。 云凛府人口众多,整体的经济却因为地理位置不好,跟不上其他府县,但也并不缺有钱有势之辈,总结起来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雪越下越大,街上的人逐渐少了,北疆天寒,平日就比别的地方冷上不少,小雪还罢,一下起大雪来,谁也受不住。 百姓们不是行色匆匆往家里赶,就是在附近找酒楼茶馆暂且歇着,避避风雪。 静听了好一会儿,叶桑掀了帘子抬头看了眼天,眼见着雪越来越大,念起外头跟着的人这些人,遂吩咐冬九让就近找一处酒楼避雪。 复行一二百步,轿子徐徐停落,落在雪地上有些滑,往右倾斜了一下,四个轿夫忙使力将轿子扶正,向人连连赔罪。 “无碍,雪天路滑,怨不得你们。” 叶桑下了轿,大片的雪花吹落在她头上,肩上,领口的毛绒上亮晶晶的,仔细看还能看得清六角形的雪片,晶莹剔透,看着就凉嗖嗖的。 将轿子抬到了酒楼旁的竹棚下,几个轿夫和官兵们正打算坐下在原地休息,冬九就朝他们走了过来。 冬九将帕子捏在手上,淡淡扫了一眼众人,“外头冷,少夫人叫你们也进去坐着,吃点东西。” 一干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冬九转身进了酒楼,有人从地上站起来了,其余人才跟着起身往里走。 因着大雪,客人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段涌进了各大酒楼,楼上雅间满了,叶桑便只好在大厅寻了个周围人少的桌子坐了。 刚一坐下,身前的榆木酒桌就入了眼中,叶桑抬抬眼皮,目光才看向前方,酒楼的掌柜就已经迎了上来。 “这位夫人,这是我们楼里的菜单子,您看要点什么?” 方才他在柜台正同账房先生平账,是看着叶桑他们进来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还跟了不少官兵,因此不得不多些谨慎,让小二来伺候自然是不放心的。 叶桑轻吸一口气,抬眸间,掌柜就双手将菜单递了过来,接过之后,随意翻看几页,发觉这云凛府的饮食大抵都是差不多的,这几日在其他几处酒楼饭馆也吃过不少,没多大区别。 因此也没了再看的心思,索性将单子给了冬九,自己则坐在那里端量这四周的环境。 “要一盘梅花香饼,陈皮牛肉,一道江米酿鸭子,再来一份素饺,饺子要冬瓜馅儿的,你记下。” 左右翻看着菜单,冬九眼珠往上一转,想了想已经点了的几道菜,看了一眼周围几个桌子上的饭菜,随意说道:“再一份炝虾仁儿,其余的你看着上就是。” 小二站在掌柜跟前,一边笑脸儿迎着认认真真地听着,一边拿了个本儿迅速记着,“好嘞,您几位先喝口茶,吃点果子。” 说着,躬身往后面走,抬手招呼人去上茶水和点心果子,自己亲自上后厨报菜去了。 看着小二走了,掌柜从冬九手上接过菜单,笑着点头往前走,去接待跟着叶桑进来的那些个人,“几位官爷,你们看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有侍奉的婢女端了茶并各色果子上来,待人走后,叶桑抬手点点旁边的凳子,叫冬九和朱颜也坐下。 二人犹豫片刻,抬头对上了叶桑的眼神,遂挨着落座在她旁边位子上,因着亲近,也并不显得拘谨。 叶桑轻稳地呼吸着,端起面前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水,这茶倒是比其他几家酒楼要好些,估计也是今儿带了这些人的缘故。 喝了会子茶,方才的小二已经满脸笑意,热情似火地来了,放下托盘,将里头的盘盘碟碟一一布好,不时笑盈盈地看一眼叶桑。 先上来的是梅花香饼和炝虾仁儿,叶桑打眼一瞧,那道炝虾仁儿倒是做得极好,品相不输京城圣叹楼做的,香气更是四溢。 抬手拾了筷子,夹了一颗虾仁到面前的小净瓷盘里,还没吃忽的想起一事来,便问正布菜的小二,“这云凛府可有大些的铺面待租?” 闻言,小二手上动作一顿,端着盘子的手就悬在半空中,看向叶桑,说道:“不瞒您说,咱们这城里原本就不好做生意,但凡好一点都地段儿,铺面早都被占完了,余下的就是有,地段儿也都不好,做不成生意的。” 看这小二倒是实诚,肯对自己讲这些话,叶桑眸光一转,脸上已然有了淡淡笑意,“多谢,不过我们倒不是拿来做生意,只要铺面足够大的就成。” 一听这话,小二搁下了手上的盘子,笑了笑,“这倒好办,我知道一个,从咱们楼里出去,往西半里路就有一个空着的,夫人您可以去那儿瞧瞧。” 叶桑微微颔首,小二见她再没旁的事,打了个千儿就转身去招呼别桌的客人了。 小二走后,冬九和朱颜彼此看看,却都有些不解,既不为着做生意开铺子,那租铺面来做什么? 淡淡扫了一眼二人,叶桑径自开了口,“也是离谱,没想到这古代看病也难……” 见两个丫头表情迷惑,叶桑这才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北地气候极寒,咱们方才一路走过来,也不过几家医馆,老百姓常等上几天也看不上病,可是这人生了病,哪里耽搁得起呢。” 话已至此,二人已然明白过来,朱颜更是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奴婢明白了,少夫人这是想开间医馆,行医济世。” 叶桑点点头,眸光深邃,搁下茶盏,收回了目光,“待会儿去瞧瞧铺面如何,若是合适便租下来。” 两个丫头齐齐“嗯”了一声,自家主子向来菩萨心肠,见不得这些穷苦的人,一见着就难免心生怜悯,总要为他们做些什么,尽一己之力才能安心。 一桌子饭菜上齐之后,叶桑只捡着几样吃了几口,不大有胃口,冬九和朱颜倒是吃了不少。 叶桑轻呷一口茶,一边拨着茶盖,一边看着朱颜和冬九,“我瞧着朱颜这几日圆润了不少,看来这北地的吃食倒是对你的胃口。” 话音刚落,冬九眉头一挑,盯着朱颜的那张小脸儿端详良久,搁下筷子,咯咯笑了起来。 “是胖了些,只怕呀,再吃下去可就要跟崔嬷嬷一样了,换身衣裳,叉着腰往那一站,还挺能唬人。” “哈哈哈哈哈……” 朱颜扁扁嘴,朝着冬九拱了拱鼻子,模样很是娇俏,“今儿是角梅姐姐不在跟前,姐姐才要拿我来打趣说笑,我不过多吃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冬九哪里管她吃了多少,只是同叶桑一道笑她,打趣逗闷子。 桌上茶盏里头的水忽然一震,叶桑眼尖地注意到了,眼中的笑意顿时收敛,紧接着酒楼外头就是一阵慌乱。 “把她抓住!不许她跑!” “快!” 几个身着异装,满脸胡须的男人拿着大刀跑得飞快,眼里的淫光隔着那么远都能叫人瞧得清清楚楚——是在追一个女人。 这时,旁边正喝着茶水的兵士们也迅速注意到了外头的情况,“唰”的一下看向叶桑,见其点头,十个人几乎是同时站起了身,脚下生风般追了出去。 冬九和朱颜还没来得及反应,酒楼里头就已经乱做一团了,她俩忙扭过头去看叶桑。 只见她坐在那里姿势一变未变,面上神情亦是风轻云淡,不带一丝波澜。 在众人一片慌乱之中,叶桑的声音却是悠悠的,说着还端起了茶,一点儿惊慌也无,“又是北蛮来的,这起子人真真半点出息都没有,成日净盯着那些如花似月的女儿家,派他们来,也不怕污了北蛮的国风。” 语罢,叶桑嗤笑一声,半眯着眸子摇了摇头。 “那几个人是北蛮的吗,早就知道边疆动荡,兵荒马乱的,谁知竟在这云凛府里见着了……” 说这话时,冬九忧心忡忡,眉头已经快要皱成一团,好在今日他们是带了人出门的,若是没带,倒真是让人害怕。 “砰!” 此时,外头两边人交起手来,刀光剑影,脚步错杂凌乱。 酒楼的伙计早已吓得拿木梁堵上了门,光是隔着门听,那刀剑相碰,打打杀杀的声音也足够令人心悸万分。 “哐当”一声,这场打斗终于在男人兵器飞落在地时结束,三五个兵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贼人一举擒拿。 “别动,老实点儿!” “……” 外头的打斗声停了,其余的声音也减减没了,只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堵在酒楼门口的几个伙计连同店小二一起瑟瑟发抖,耳朵贴紧了门,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开门!” 这一声让酒楼里的人都瑟缩起来,方才门窗紧闭,谁也不知道外面这会子是个什么情况。 叶桑视线落在酒楼的门上,见厅内众人噤若寒蝉,几个伙计也不敢开门,遂起身不急不缓地往过走。 第565章 慈仁堂起 行至门口,目光从堵着门的几个人身上淡淡掠过,最后落在店小二身上,“别怕,是我的人。” 话音刚落,店小二颤颤巍巍地扶着柱子往前走了几步,边走边眼神示意那几人开门,心悸依旧。 “咯吱——” 门被伙计打开的一瞬间,叶桑察觉到跟前几人连同店小二在内,均是一个哆嗦。 兵士们扭押着人在外头路上站着,叶桑在厅内要比他们高出一些,睥睨审视着此刻被缚住的几个北蛮人,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其中一个男人被抓住了也不老实,本就淫邪,见叶桑看他,便故意作调戏之态,吃了个口哨,眉毛都要扬上天了。 叶桑懒懒抬眸,只淡淡看了一眼扭住他的兵士,“啪”的一声,男人就被猛地抽了一耳光,这一下打得极狠,男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老实点儿!这可是姬少夫人,你不想活了,好歹也想想你们主子。” 这话说得震人,那男人被打了一耳光,目露凶光,一听这话顿时缩成了个小猫咪,再不敢造次了。 酒楼内外的人瞧见这样的场面,一时心内也是惴惴,纷纷向叶桑投去了目光,这姬少夫人是谁,怎么连北蛮的人都对她如此畏惧。 只听说过边疆有一支姬家的军队驻守,莫非是与军队有关的? “先关进牢里吧,着人好好问询,查一查到底是谁叫他们来的。” 叶桑说得十分随意,语气轻松得就好像是在谈论哪家的饭菜好吃似的。 “是。” 领头的一个应了,扭过头去吩咐小兵将人带下去,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个北蛮男人,眼中都是警告和严肃。 叶桑抬手抚了抚鬓发,眸光幽幽,转过身去叫冬九和朱颜,“走吧。” 听见声音,四个轿夫亦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跟着两个丫头一道往外走。 冬九到柜台结账,看叶桑走了,便撂下一锭白花花的银两,丢下一句“不用找了”,就急匆匆抬脚追出去。 这么一来,店小二连同跟前的几个伙计,对叶桑一行人的兴趣就更深了几分,这夫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竟这样大的派头能耐。 冬九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跟前,才听得叶桑郁郁叹了一口气,很是觉扫兴,“好好儿的,吃个饭竟也要被这些腌臜东西碍眼,这云凛府的治安倒真是不怎么样,也不知顺天府当的是什么官。” 一阵风刮过,吹落了街角屋檐上的积雪,晶莹剔透的雪粒儿就飘落在人肩上,两三秒就被衣裳带的体温融化。 冬九拿了大氅给她披上,一边系着带子,一边言语宽慰她,“少夫人何必忧心,左右那些人也已经被抓了,等审问一番就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了,到时将此事说与少爷,说不定还能将那群贼人一网打尽呢……” 叶桑并不答话,目光直视着前方,这会子天上飘着细碎的小雪,小得连打伞也不必,小小的雪花在空中被风吹得直打转儿。 “差点忘了,去前头瞧瞧那间铺面……这几个人当真是扫兴。” 若不是往前头一看忽然想起来小二的话,她竟要忘了去看铺子的事,也是那些人扰了清净兴致所致。 轿帘落下,冬九和朱颜复跟在轿子两侧,慢慢悠悠,不急不缓地朝前走。 叶桑看完了铺面,再出来时,那小雪也已经停了,一抬头,瞧着似乎还要出太阳似的,倒是让人心情好了不少。 午时方过,因着雪停了,条条街上又恢复了一开始的热闹,不少在各处避雪的百姓也纷纷走了出来。 叶桑今日也没旁的事,看完了铺子,就打道回府了。 小院内,带着一身瑟瑟寒气迈进院里,门口的丫头见她回来了忙打起帘子。 叶桑迫不及待地一边解了大氅,一边往房里走,进去后将大氅递给了朱颜,自己则坐在了火盆边上烤火。 方才在外面还不觉得有多冷,这一进来,屋子里头热烘烘的,才叫人猛地一个哆嗦,感觉到寒意了。 叶桑手伸到火盆上面轻轻搓动,扭头四下瞧了瞧,眨着眼睛,“杞草和云云呢?” “在那边儿看书呢。” 角梅一边说着,一边出门去叫这两人。 “少夫人,快喝口热茶吧。” 许烟一见她们回来,就到旁边茶房去新沏了一壶热茶,这会子端上来温度正好,温偏热的,一点儿也不烫。 叶桑接过茶盏就喝了两大口茶,外头酒楼的茶水属实是气味艰涩,难以入口,又逛了这么半日,的确是有点儿渴了。 许烟一笑,索性提了茶壶来放在桌上,见她喝完了,便提起茶壶,茶水倾注而下,又添了一盏。 正端了茶盏,门口的帘子忽的被打起,角梅并姜杞草,沈云云三人走了进来。 “少夫人。” 带着沈云云一道福身行了礼,姜杞草方看向旁边的冬九,不知寻她们来是有什么事。 这边思忖着,叶桑喝了口茶就叙叙说了起来,将今日在街上所见所遇一字不漏地同几人讲述。 尤其是听到后面那群北蛮人当街强抢民女时,屋里的几个丫头一齐儿凑了过来,竖起耳朵听得很是认真,也无不唏嘘着边境之地的荒蛮杂乱。 末了,叶桑将茶水饮尽,搁下茶盏,说起铺面的事,“小二说酒楼往西半里有一间空着的铺子,我去瞧过了,地方的确宽敞干净,也适合,已经叫人给留着了。” “这云凛府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我想的是在那儿开间医馆,平日里就你带着云云过去坐堂,义诊行医,给老百姓看病,你们觉得怎么样?” 说起这些时,叶桑脑子里又浮现出了那几间医馆门外的景象,只觉凄楚更甚,想开医馆的心思也愈发强烈了起来。 “少夫人心怀百姓,我们能有机会为百姓做点事情,自然是好的。” 姜杞草笑意盈盈的,一口就应了下来。 她从前跟着叶桑习医,这一身的好医术一直都没有什么施展的地方,先前还能在宫中给那位胡姬治病,眼下离了京,成日更是无聊了,一听要开医馆,自然欢喜。 叶桑微微颔首,又移过目光去看沈云云,这孩子却有些犹豫,微蹙着眉头,眉心含了几分担忧,“奴婢习医不久,只怕不能为百姓诊治,耽搁了误诊了可不好……” 众人一笑,不待叶桑开口,姜杞草就先笑着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假装嗔怪她:“就这么没自信?莫非我平日里教给你的,都白教了不成?” 沈云云扁了扁嘴,也不说一句话,这副小模样看在叶桑眼里十分可爱,因笑道:“怕什么,你只管跟着你姜姐姐,左右你和她在一处,你看不了的病,不还有她在么?” 话音一落,沈云云眼珠子一转,也安下心来,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 叶桑同几个丫头又就医馆之事讨论了几句,最终定下了名字——慈仁堂。 开医馆的事情敲定了,名字也有了,剩下的便是采买物什和药材,以至桌椅板凳,布包银针一类,好供医馆布置使用。 与此同时,姬长夜等人也已经抵达淮安县。 地下城,营中大帐。 帘子被人揭开,折袍和秦辰押着一个小兵大步走了进来。 一进来,折袍就在人腿弯儿狠踢了一脚,迫人跪下,才自顾抬眸与姬长夜说话。 “主子,此人是三营的兵,正与凌皇堂那几个人是一伙儿的。” 说着,折袍狠狠地横了那小兵一眼,“现已查明,此人与凌皇堂里应外合,那日闯入地下城的几个人,就是得了他的消息,意欲偷盗武械和火药。” 正这时,外头传来一声“林将军”,紧接着,林绍就从帐外走了进来。 一见着帐内情形,愣了一下才上前同姬长夜见礼,“少将军。” 姬长夜点点头,随即瞟了折袍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折袍会意,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秦辰,才继续说道:“属下已经查明,这凌皇堂的几个头目,原是地下城林将军营中的兵士……” 话说到这里,林绍身子明显一颤,小心翼翼地抬眸瞥了一眼姬长夜,观察着人的神色,生怕此事让他怀疑迁怒到自己身上。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几个人搭起伙儿来私自逃了,出去之后凭借着从营中盗取的银财和一些武器火药,集结了一些绿林之人,号称凌皇堂,起初一路劫富济贫,干了不少行侠仗义的事,因此也有不少平民百姓追随,一步一步走下来,也就有了如今这样大的规模。” 随着折袍一句一句地说着,地上跪着的那个小兵身子早已抖得如同筛子一般,汗如雨下,生怕折袍说着说着,自己什么时候被这几个人一刀砍了。 “说完了?” 沉默良久的姬长夜忽然开了口,吓得那小兵更是抖了三抖。 早就对这位少将军的名头有所耳闻,如今干了这样的事情被发现了,又面对姬长夜这样强大的气场威压,这人是惊慌得精神都快不对劲了。 第566章 内外勾结 折袍点点头,看向跪着的小兵,“外头那些人的底细,打探到的就这些了。” 言外之意,是对眼前之人的底细情况还有什么未尽之话。 姬长夜淡淡抬眸,扫了一眼小兵,看着人颤颤巍巍开了口,才兀自端起了一盏茶,慢慢悠悠地拨着茶盖,听人述说。 “我、我不敢欺瞒少将军,那屠釜袁带着三营一小队人偷逃之后,不仅如大人所说四处招揽兵马,还经常派人暗中联系三营昔日旧部,与我们谈及攻城略地,夺取城池,好一步步掌权得……” 说到最后,小兵的声音慢慢弱了下来,几乎是说一个字看一眼姬长夜。 “一步步什么?”姬长夜手上动作一顿,脸色一沉。 茶盖和茶盏忽然接触的声音“砰”的一声,很是清脆。 这么一声再加上姬长夜沉沉的脸色,吓得那小兵差点尿了裤子,却也不敢不答,结结巴巴地回话,“一步步掌权得势……” 帐内诸人听到这里无不是暗自捏了一把汗,依他所言,他口中的那一群人,已经是坐实了意图造反的罪名。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看着姬长夜逐渐阴沉的脸,小兵慌乱地膝行上前,一把扯住了人的衣摆,着急撇开自己,“少将军,这可都是屠釜袁他们的意思啊,造、造反是要诛九族的,我是万万不敢有这种念头的啊!” 姬长夜眉头一皱,不免感到冒犯,抬抬眼皮,折袍就迅速上前将人拖到一旁,冷冷横了他一眼。 一个小兵而已,姬长夜半点理他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屠釜袁,胡谷胜之徒竟想效陈胜吴广,的确是个不小的祸患。 思忖片刻,姬长夜从层层心绪中抬头,板着脸细问,“你说他们经常暗中联系三营旧部,可有凭据?” “有、有!” 小兵双手在浑身上下摸了摸,什么也没摸着,眼里流露出一瞬疑惑,很快又一个激灵想了出来,扭过头十分诚恳又低眉顺眼地向人禀报。 “我那里有一份名册,上头写的都是屠釜袁他们联系过的人,只是现下不在身上,那上面有的人已经签名画押追随屠釜袁,在地下城里与他们里应外合,有的人还在犹豫。” 这一番话倒是此事的重中之重了,姬长夜一听,将茶盏搁下,下意识地站起身来,鹰隼的眸子深了深,“在哪儿?” 小兵乍一听这话,还有点儿不明所以,“啊啊”了半天,被折袍忍不住踹了一脚,“少将军问你名册在哪儿。” 猛地这么一下,踢得小兵心窝子犯疼,“噢”了一声,忍着痛指了指外头的方向,“就藏在我们帐子里的床下,我现在就去取,现在就去取……” 说着,见姬长夜没有阻拦的意思,小兵又看看折袍,秦辰等人,这才大着胆子往外走。 望着人出去了,折袍先去看姬长夜,见人点头,抬脚迅速追了出去,跟在小兵身后,眼神快要将人冷僵,也算是警醒着他。 折袍和小兵前脚刚走,副将就一脸懵逼地进了大帐,早听人说有大事,只是不知是何大事。 谁知这一进去,一掀帘子看见姬长夜阴沉着一张脸,林绍站在旁边更是脸色沉得要命,让他更懵了。 “少将军。” 先上前行了礼,又朝林绍抱了抱拳,副将这才端详起这两人的神情来,这一个个的表情都像是丢了一百两银子似的,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有人来跟我说有大事让赶紧过来,这是咋了?” 姬长夜没有理会,林绍在一旁也没吭声。 那屠釜袁一群人毕竟是自己三营里跑出去的,曾是他的亲兵,这么大的事儿,唯恐把自己也牵扯进去,这会儿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哪还有心情同副将解释这些有的没的。 副将本就什么也不知,见两人都不说话,疑惑更甚,平素为人耿直,也就没忍住继续追问,“到底咋的了?” 林绍还是没说话,姬长夜反倒开了口,语气平淡,“凌皇堂那群人被查出来,原是三营中的兵偷逃出去的,现下只怕还有不少追随者潜伏在营中。” “什么?!三、三营不是林将军的兵吗!” 造反这么大的事情,到了姬长夜口中竟然说得那样云淡风轻。 副将被吓了一大跳,咋咋呼呼地出声也没注意到旁边林绍脸都绿了。 说完之后,副将侧过脸,就看见林绍朝自己投来一个幽幽的目光,仿佛此刻就要把他撕了一般。 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副将弱弱地看了看姬长夜求助。 对上副将的目光,姬长夜看看他,又看看林绍,无奈之下,只能开口宽慰,“此事尚无定论,林将军不必介怀,你一贯忠勇,这些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么几句话下来,却是大大的安了林绍的心,毕竟事关重大,造反的罪名扣在谁头上,都是一道惊雷。 见林绍面色稍有缓和,副将才松了一口气,嘿嘿地笑了笑,试图让气氛变得不那么僵冷。 片刻过后,帐外再次响起脚步声,外头的人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才掀了帘子入内,小兵后头跟着秦辰,折袍,一前一后神情差距极大。 “主子,这是凌皇堂勾结营中军士的名册。” 折袍说着,上前两步,将名册双手递了过去,自己则与秦辰站在了一旁。 姬长夜左右翻看着名册,眉头紧锁,帐内诸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在了他手中的名册上,林绍更是激动得往前了一小步,伸长了脖子往名册上探看。 仔细翻看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姬长夜脸色愈发阴沉,愤愤然拍了一下桌子。 “砰”的一声,桌上的茶盏都被震得晃了两晃,更是与接下来说的话一般,敲在了众人的心上。 “与逆贼相勾结的军中将士,竟多达数十人,谁给他们的胆子!” “若不是今日查了出来,只怕这数十个人同凌皇堂里应外合,早就将这地下城搞得一团乱了。” 姬长夜眸中充满阴鸷,坐在那里威压十足,令小兵惶恐不已,站在那儿瑟瑟发抖,不敢吭声,林绍和副将亦是呼吸都弱了许多,大气不敢出。 秦辰站在一旁沉默良久,见姬长夜气得不轻,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林绍和副将,率先提起了处理之事,“少爷,名册上的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此言一出,别人倒还罢了,那小兵先是心下一顿,知道如今自己败露了,若不供出这些人来,只怕是难逃一劫,希望自己主动配合,能免去许多罪责。 姬长夜手指快速敲打着桌面,在听到这一句时停了下来,略思索一番,觑了眼林绍,命令下达,“都先暗中抓起来,一个一个审。名册上尚有这数十人,名册之外不定还有没有与凌皇堂勾结的,须暗中查审,不可打草惊蛇。” “是!”林绍和副将同时抱拳应下,随即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相谙。 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姬长夜抬头看向林绍,叮咛道:“切记提防这些人自尽,他们是眼下唯一的线索,不能出一点岔子。” 林绍重重颔首,“少将军放心,属下明白。” 这些都是常识,他自然知晓,想必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姬长夜这才多提醒自己一句。 姬长夜端起茶盏,喝了口茶,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眼下事情的线索有限,止步于此,剩下的便是等,等着看能从这些人里头审出什么结果来。 他瞥了一眼小兵,林绍会意,朝着外头挥了挥手,就有人进来将小兵带下去了。 “凌皇堂一事暂且还查不出更多,营中也再没别的事情,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 姬长夜边说边起身,双手负在身后就往外走,“走了。” 听见动静,门口的人忙打起了帘子,秦辰和折袍也转身跟了出去。 一路出了地下城,从林子里出去时,姬长夜同他二人就凌皇堂之事说了好些话。 “咱们才到北疆不久,云凛府那边指不定也有不少朝中的人盯着,不宜在外太久,今儿就回吧。” 从淮安县秘密往云凛府赶,就是现下出城,也得个三两日的脚程,因此三人在城中草草用了一顿饭,便快马加鞭往回赶。 北疆物资匮乏,医疗资源更甚,短短两三日,西口楼往西半里路要开一家医馆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云凛府,一时间不少人专程赶去慈仁堂看。 慈仁堂门口一片热闹,这几日叫人加紧布置,药柜桌椅并一应药材医械均已妥当到位,如今正忙着最后一道流程——挂招牌。 “往左,往左再挂一点……对。” “好了么?” “把这绸子挂上去就好了。” 沈云云在跟前扶着梯子,踮着脚将手上的红绸布递给了梯子上的丫头。 看着她将两边的软胶按紧在招牌上,脸上也跟着有了笑容,“慢点儿下来,当心摔着。” 红绸子挂好了,紧接着便是准备开业,消息早提前几日就放出去了,百姓摩肩接踵而至,如今慈仁堂外头,满大街都是人。 第567章 开业当日 “少夫人。” “少夫人。” 随着几道请安声,沈云云侧过头看去,叶桑已经从街旁人群中挤了过来,遂福身行礼,笑道:“招牌已经挂上去了,少夫人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叶桑笑着颔首,抬头深深看了一眼慈仁堂的招牌,上头挂着的红绸子鲜艳无比。 转身进了堂内,先是奔药材柜子而去,叫丫头抽开了一排药屉,各抓了一小把药材,一样一样放到眼前细看,凑到鼻前闻味。 姜杞草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旁边,也随手抓起一把零陵香细闻,“这些药材是我和云云一道看着挑的,都是上好的药材,少夫人放心。” 里里外外都视察了一遍,确认全都布置妥当,一切准备就绪后,叶桑才往门口走,姜杞草也跟了上去。 对上沈云云的双眼,叶桑点点头,“宣布开业吧。” 此时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整个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纷纷伸长了脖子往慈仁堂内看。 几人走上前,站在一众人面前,姜杞草扬高了声音朝众人宣布,“慈仁堂乃我家夫人所建,北地苦寒,百姓颇多疾病,又鲜得良医可治,今日正式开业,意在义诊行医,凡是经慈仁堂大夫看过开药的,一律免收银钱。” “不收钱?” “义诊?还有这样的好事……” 姜杞草朝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招牌上的红绸布就被一根竹竿挑了开来,“慈仁堂”三个大字也就显现在了众人面前。 扫了一眼众人,姜杞草和沈云云让到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高声喊道:“义诊行医,免收银钱,有需要的在里面排队。” 门前人群顿时一片哗然,不少人迅速往里涌去,宽阔的门庭一时容纳这些人一齐往里走,竟然显得有些拥挤。 见人群显出混乱之象,担心发生拥挤踩踏,沈云云和姜杞草忙上前将人往两侧引,引导排队。 “请大家不要挤,小心踩着绊着!” 一时间,慈仁堂带动的整条街都热闹非凡,不比往日的寂寥,云凛府的医馆原本就那么几家,而此地人口众多,自是不够的。 如今这慈仁堂宣布开业,整个云凛府可谓是万人空巷,百姓们纷纷倾巢而出,前来观瞻的,治病的,多得数不清。 外头闹哄哄的人群里,还有一人,是蓝仁堂的梁大夫,一早听人说今日有一家义诊医馆开业,这才特特儿赶了过来。 云凛府医馆不多,梁大夫尤其医术精湛,为人和善,在此地更是德高望重,其余两家医馆的大夫亦无不是以梁大夫为尊。 他站在门外的人群之中,很快就被跟前眼尖的人认了出来,几个男人说话都恭敬很多,朝人作了作揖,“梁大夫。” 梁大夫笑呵呵地一一应着,目光却始终都在慈仁堂那招牌上,那几个大字遒劲有力,入木三分,想来定是书法方家所书,看来这医馆的主人的确身份不凡。 “进去瞧瞧?” 梁大夫看了看左右,朝几个相熟的人笑道。 那些人本就是冲着今日开业来的,不论是凑热闹还是真要看病,总是要进去的,一听这话,便都点点头,簇拥着梁大夫往里走。 一进堂内,这样宽敞的铺面就让几个人大开眼界,云凛府地广人多,所以这样大的铺面,没个高于市价两倍的银两是断然盘不下来的。 梁大夫的蓝仁堂,魏大夫的一笑堂,施大夫的益康堂,铺面也都不小,可跟这处比起来,是小了不止一倍。 “劳各位在这边排队,不要拥挤,今日来的,我们大夫都会一个一个看完的,不用着急。” 今日来的人格外多,丫头小厮们在堂内忙来忙去,接待病人,抓药取药,几乎要忙得脚不沾地。 梁大夫从人群中往前挤了挤,快到跟前时才看清楚,正中央摆了两张桌子,分别坐了两名女子,俱在搭脉诊病。 这慈仁堂坐堂的大夫竟然是两个女人?! 如此场面,叫梁大夫大跌眼镜,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被路过的熟稔的人叫了一声,才堪堪回过神来。 见梁大夫痴愣愣地看着两个坐堂的大夫,中年男子一笑,还颇为耐心地同他介绍,“那两个姑娘,听说那位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少夫人,也就是慈仁堂的东家。” 梁大夫在意的哪里是这些,他虽已年近花甲,却还从来没见过女子行医,从小读的圣贤书更是叫他接受不了眼前的场景。 因此听着中年男子的话,也只是机械地点点头,眼神空洞地望着桌后坐着的两个女子。 良久,又看看后面排着队等着叫那两个女人诊病开药的百姓,霎时就心头一震,脚下也有些不稳,晃了两下。 沈云云刚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抬头就看见梁大夫状态不对,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人一把扶住,“大爷您慢点儿,可是身体有不适?” 见人不语,沈云云温柔地笑笑,更为耐心,“要不我叫人搬把椅子来您先坐着,待会儿让我们大夫给您瞧瞧?” 这话却是戳到了他的心窝子上,梁大夫顿时态度大变,脸上也没了笑模样,用力甩开了沈云云搀扶自己的手,冷笑道:“老夫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不用一个女人来给我看病!” 说完之后,梁大夫在沈云云一脸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有点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慈仁堂,背影瞧着都是那样的刚硬挺直。 角梅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将方才梁大夫的举动悉数看在眼里。 望着他离去的地方,她半眯着眼道:“嘿,这倔老头儿,都这么大年纪了,腿脚不好还不说找大夫看看。” 想起刚刚他那句话,角梅心里头也有了气,白了一眼梁大夫的背影,“看不起女人?真是好笑!” 因着先前只是在民间大致宣传,并没言明坐堂大夫都是女人,许多人提前并不知晓,这开业第一天之后,坐堂大夫是女的这件事也就传得满城皆知了。 太阳偏西,日头渐渐落了,诊完了最后几个排队的病人,叶桑和姜杞草也是累得够呛。 叫人收拾了桌子药柜,叶桑强撑着疲惫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累了一天了,大家都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看着大家伙儿带着药啊,安心地走了,我们这心里头也高兴,少夫人治病救人,我们打打下手,跟您比起来哪里敢谈辛苦呢。” “就是,就是……” 听着众人一句一句的话,叶桑脸上也有了笑容,想起今儿来瞧病的百姓无不是怀里揣着药,安安心心地走了,倍觉今日的辛苦也都值了。 接过角梅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又说道:“这开业第一日自然人多,云凛府尚还有其余三家医馆,日后也能各自分流,咱们慈仁堂的病人自然也不会像今儿这么多了,大家都回去好好歇着吧。” 话音一落,丫头小厮们应声后便三三两两往外走,角梅和冬九也往一旁去收拾起了东西。 叶桑随手挪了把椅子落座,目光在堂内扫过,触及沈云云和姜杞草时,朝她俩招了招手,“过来。”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三两步到了跟前,就听叶桑徐徐说道:“我想了想,单是有咱们几个,到底也不是个办法。” 姜杞草和沈云云站在她面前,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听得十分认真。 “其余三家医馆我也瞧过了,坐堂的大夫医术都只能算是一般,这样的话是远远不够的,北地气候极寒,平日的预防若是做不到位,只怕会引发疫病。” 话至此,姜杞草瞬间警惕了起来,眉头一皱,“疫病一起,很有可能引发大面积的传染,到时整个云凛府可就只能靠着这四家医馆,那怎么能够……” 听了这话,沈云云亦是不无担忧地点点头,求助似的看向叶桑,“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叶桑拨了拨茶盖,她早已想好了对策,只是不知能否成功,“我想将三位大夫都请过来,共同探讨提升医术,也正好就云凛府防疫防害一事再商量商量,一起讨论一二,四家共同出个方子,抓药封包,在百姓间挨家挨户的派送。” 收拾好了东西,角梅也到了跟前,后头跟着冬九和朱颜。 听着这几句,角梅撇撇嘴,无奈道:“什么探讨医术,那几位大夫久处边疆,见识甚少,只怕许多病他们都没见过,还不是得少夫人费心思去教。” 姜杞草和沈云云倒是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叶桑,心下也思忖着此事。 “这里是三份名帖,你拿着,现在就去分别送到三家医馆吧,记得一定要亲自交到大夫手上,请他们明日午时前后来慈仁堂小坐。” 叶桑心里早就有了决断,这会儿说了说也觉得此事可行,更有极大的必要性,当即便把名帖交给了姜杞草。 接过名帖,姜杞草妥善收好,语调轻微,躬身应下了,“是,奴婢这就去。” 第568章 竟然是他 “我跟姐姐一起去吧。” 沈云云说着,看向叶桑,等待着她的许可。 叶桑点点头,一抬头见夕阳西下,天将黑了,又叮嘱两人,“你们早些回来,外头乱得紧,天快黑了,不要在外面久待。” “嗯,少夫人不必担心,我们两个人呢,不怕。”姜杞草红唇一张一合,给叶桑宽了心后,才带着沈云云一道走了。 片刻,叶桑将杯中茶水饮尽,起身缓缓往外走,“咱们先回府吧。” “是。” 几个丫头齐齐应了,分别抱着东西跟着往外走,角梅搀着叶桑上了软轿,自己才和冬九跟在轿子侧边走。 此时太阳渐西,街上已有夜市的小摊贩陆陆续续出了摊,姜杞草和沈云云并肩而行,一番问询才到了最近的一笑堂。 先前就了解过,这一笑堂是近几年才新开的医馆,坐堂的魏大夫亦是个不过而立之年刚刚出头的人。 一笑堂的铺面不大,二人进门之后打量了一圈儿,并没瞧见坐堂大夫,只有几个小药童在慢悠悠地拿抹布擦着桌柜。 见她们似是找人,跟前的一个小药童边扫着地边同人搭话,“两位姑娘,今儿已经打烊了,您若是要瞧病,请明日再来吧!” 姜杞草一笑,看着小药童的目光很是和善,解释道:“不为瞧病,我们是慈仁堂的。我们少夫人欲请云凛府几处医馆的坐堂大夫于明日午时在慈仁堂一聚,共同探讨医术。” 语罢,将袖中的名帖摸了一份出来,递了过去,“这是我们少夫人的名帖,烦请转交魏大夫。” 一听是慈仁堂来的,同她们说话的小药童并跟前其余几人,无不是手上动作一顿,神情有异。 小药童愣了一下,还是接过她递来的名帖,点头应了,“姑娘且稍等片刻,我这就去交给师傅。” 姜杞草微微颔首,眼里还带着友好的笑意,看着人进了后头。 旁边的沈云云脸色却没有那么好,方才众人的异样她是尽数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些人无非就是看不起女子,因此才贬低女子行医。 医馆内几个人忙来忙去的,但在经过她们身边时,均是要留心看一眼的,让人很不自在。 少顷,刚才进去后头禀报的小药童再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小药童直直朝姜杞草和沈云云行了一礼,话却让人无奈,“两位姑娘,名帖我已经递进去了,只是……师傅说明日还有要紧的事办,恕不能前往了。” 这话一出,姜杞草立时明白过来,也并未多言,只是回了人一礼,转身便带着沈云云走了。 出了一笑堂,沈云云却不免惆怅,眉头微蹙,“早就料到会这样,姐姐,其余两处,咱们还有必要去么?” “去,为何不去。” 只这么一句话,姜杞草再没言语,四下看看,确认了益康堂的方向后,脚下步子极快地往那边去。 饶是知晓这些人拒绝的原因,究其根本都是传统的观念根深蒂固,瞧不上女子,更不信女子能像男子一般,习医从医,为人诊脉治病罢了。 但即便如此,眼下她们才到云凛府不久,开了这慈仁堂,百姓防疫之事亦是刻不容缓,万不是碰了一鼻子灰就能轻易放弃的。 想着想着,姜杞草一抬头,已经到了益康堂外头,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带着人往里走。 两人一进去,就有伙计迎了上来,笑意盈盈地说道:“两位明儿再来罢,今日……” 这次姜杞草也不打算多浪费时间,开门见山,直接说了事由,“我们是慈仁堂的,少夫人想请几位大夫于明日午时汇聚一堂,探讨医术,特特儿叫我来请施大夫。” 边说边把名帖递了过去,心里头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忐忑,不知此次是否能成。 哪知那伙计一听这话,毫不避讳地上下将她俩打量了个遍,也不说进去通传禀报,只接过名帖就将她们打发了,“知道了,待会儿我会交给施大夫的,姑娘请回吧。” 这么一来,姜杞草和沈云云也不好再说什么,站在原地怔了片刻,随即转身出了益康堂。 益康堂东边不远处便是蓝仁堂,姜杞草往那边稍走了几步,远远瞧见蓝仁堂大门紧闭,心下便是一凉,“关门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沈云云亦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视线垂下,忽然灵机一动,“这名帖怎么也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咱们不如打听打听梁大夫的住处?” 姜杞草沉吟片刻,也只有如此了。 “甚好。” 两人又是一番问询,拉了几个路人问,这梁大夫在云凛府很是有名望,很快也就打听到了其人住处。 沿着蓝仁堂那条路走了约摸半里路,拐进一个巷子里,便是梁府。 那是一处不大也不小,两进两出的宅子,天色已晚,梁府大门口悬着红红的灯笼,大门口也有门子在守着。 姜杞草和沈云云不禁相互对视了一眼,眼里的疑惑不言而喻。 早就听说这梁大夫在云凛府甚有名望,可称是众医馆之首,只未曾想到,这竟还算是个大户人家。 她俩上了台阶,两个门子警惕起来,打量一番,见二人衣着不凡,不像是寻常人家,小心地问道:“敢问二位姑娘是?” 姜杞草上前一步,径直将名帖递了上去,那人看了名帖后,便叫她们在此稍候,自己则转身进府,通报去了。 看着人进了府内,沈云云的目光四下探寻,见这梁府虽说不上有多大,但一看这装潢设计,也知道主人品味不俗,因此也便愈发好奇这梁大夫。 心里头疑惑,嘴上也没有遮掩,沈云云低声嘀咕着,“这梁府看着也不是寻常人家,怎会有闲心开医馆?” “姑娘是外地来的吧。” 旁边站着的另一个门子,闻言便忍不住同这两个外地人解释起来。 “我们梁老爷呀,在十年前便中了举,无心于仕途,又对医术抱有奇高的兴趣,这才拜师习医,学成归来就在咱们这儿开了医馆,也就是如今的蓝仁堂。” 他说起这些来滔滔不绝,讲述得有声有色的,“老爷说过,济世行医,看着病人一个个在他的诊治下好起来,他心里头就高兴。” “咱们这边的人并不富庶,老爷又说‘达则兼济天下’,因此在蓝仁堂诊治抓药的病人,一律药钱减半,这么多年以来,这个传统从未更改……” 他越说越有兴致,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对自家老爷的崇拜和喜爱,一时话题收不回来,便自个儿在那絮絮叨叨说起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听他说梁大夫的一些往事,包括许多开了蓝仁堂之后的善举,姜杞草和沈云云亦是明白了为何梁大夫会在云凛府如此备受尊崇,百姓爱戴。 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行善积德之人,百姓心中自会有他。 梁大夫如此,自家少夫人更是如此。 姜杞草思绪早已飘了很远,沈云云还听得十分投入,那门子也便上前一步,与她更仔细地说了起来。 “吱呀——” 紧闭的府门忽然打开,方才进去通报的那人从里头迈出来,扫了一眼正说话的门子,一笑道:“两位姑娘,我们老爷有请。” “?!” 这是她俩万万没有想到的,按说前后去了一笑堂和益康堂,不是被委婉拒绝,就是被含糊了过去,没有一个肯搭理她们的,这梁大夫…… 门子做了个请的动作,姜杞草带着沈云云迈进了府内。 才一进去,就有个小厮候在院中,上前颇为规矩地朝二人行了一礼,引着她俩往在中堂去。 方才梁大夫本在花厅与夫人用晚膳,饭才吃到一半,听人来传说慈仁堂来了人,也便搁下筷子,移步在中堂相候。 小厮将人带到在中堂外,就躬身一礼,退下了。 站在外头,沈云云目光往里探去,这一看却是将她吓了一跳,一双杏眼顿时瞪得老大,侧过身就抓住了姜杞草的袖子,“他、他不是今天那个老头儿吗!” “什么?” 想起白天时慈仁堂的景象,沈云云又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相关的信息,确认了眼前的这个梁大夫,梁老爷,就是今日那个执拗的老爷子。 大致将白天自己的遭遇同她说了一番,却让姜杞草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梁大夫若真是如方才那门子所说,悬壶济世,良善之至,又怎会…… 久站在这里也不好,姜杞草拍了拍沈云云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情绪,抬脚入内。 果不其然,二人一迈进堂内,便被坐在老紫檀太师椅上的梁大夫认出,尤其是对上沈云云的目光时,一瞬有些气结。 “怎么是你?” 这话沈云云也很想问,白天那个死倔死倔的老头儿,看着腿脚都不利索,还不愿意来瞧病,只因为坐堂大夫是女人的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在云凛府几乎是个传说的梁大夫! 空气立时凝滞,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吭声。 第569章 痛彻心扉 京城,应府。 后头院里,应醉怜坐在绣架前,手底下是锦鲤跃出湖面的绣样,只起了个头。 “姑娘,宫里头来人了!” 婵儿的声音传入耳中,应醉怜晃神间被针尖扎破了手指,心下一顿,连手上的疼也顾不得了,忙抬头去看,“快请。” 望着婵儿离去的背影,应醉怜眼神飘忽,手上还捏着那跟沾了血的银针,心中惴惴。 随着外头脚步声渐近,应醉怜起身去迎,指尖捏着的银针也在不经意见滑落在地。 “银花姑娘到了。” 将人带进来之后,婵儿与应醉怜对视一眼,四目相对,心领神会,便福身退了出去。 应醉怜上前迎了两步,很是恭敬地比了个请坐的手势,“姑娘快坐。” 自己的孩子如今在宫中,一切消息都只能靠着宫里头这些人来传,即便应家在京中的地位是水涨船高,但在这些人面前还是得端着几分恭敬。 银花自顾自落座,开门见山道:“应小姐不必客气,奴婢今儿来是依着淑容姐姐的吩咐来给您传话的。” “淑容姐姐让我告诉您,太后娘娘和皇上一切都好,您且放宽心。” 闻言,应醉怜眸中的光黯淡了几分,半晌无话。 又是这般说辞,几次三番着人前来都只是这两句,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却从不肯让自己入宫,哪怕一次…… “应小姐?” 被这一声唤回了思绪,应醉怜踟蹰片刻,终是开了口,“银花姑娘,我想入宫看看姐姐和太后娘娘,不知……” 话没说完,便被银花笑着打断,“淑容姐姐叮嘱过,如今皇上根基未稳,正是易被挑出错处的时候,您这时候进宫,若是被前朝大臣们知道了,只怕要疑心外戚干政,恐落人话柄,您暂且候些时日。” 应醉怜神色变了又变,目光盯着脚下地毯,有些落寞,“知道了,多谢银花姑娘。” 见状,银花适时起身告辞,“话既已带到了,奴婢便不叨扰了。” 银花走后,应醉怜袖子下的手紧紧攥了起来,良久,又松了开来,抬眸朝外面唤道:“婵儿。” 应声入内,看着自家姑娘神情有异,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得应醉怜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京中可有谁跟宫里搭得上话。” “是。” 没过多久,应府门口,一辆马车徐徐停下,倒不是寻常样式,立时就引起了门子注意。 下人搬了脚凳过来,不一会儿,府里出来了个人,正是婵儿。 三两步迎着人上了台阶,婵儿笑吟吟道:“崔公公,小姐正在里头候着您呢。” 被称作崔公公的人笑着应了一声,随着她就进了府内。 “就是这儿了,公公请。” 将人引到门前,婵儿便兀自退下,随着门被关上,里头的谈话声就半点儿也听不见了。 初闻脚步声时,门子自顾低着头,并未留意,直至一双绣花鞋映入眼中,他才抬眼去看,便见应醉怜同方才被婵儿领进去的那个不男不女的人一道上了马车。 想起应父的再三叮嘱,门子眼珠一转,脚底抹油般出了府巷。 与此同时,圣叹楼。 “应伯父,今儿这出戏,您瞧着如何?” 说话的正是中书令家的李公子,听说这应老爷爱看戏,今儿特特儿请了南曲班子当红的花旦登台,为的便是在应老爷面前落个好。 应父一双眼全放在了戏台子上的人身上,听见身边人说话也没如何上心,只随意应了两声,“好,好着呢。” 底下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着,二楼栏杆处陪着应父的尽是些京中的达官贵人,其中不乏高位朝臣。 “菜来喽——” 随着小二一声吆喝,二楼楼梯处的两人避到了一旁,看着小二端着菜往栏杆那边去。 蓝衣男子朝身边人道:“瞧见没有,就那边,那被一群人簇拥着的那位可是眼下京中极有头脸的人物。”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走到那群人跟前时,眼神朝应父那边儿瞟了一下。 “大哥,这就是我们要结交的人?就他?他能助我们跟宫里头做成生意?” 闻言,蓝衣男子意味深长地一笑,“他是不算什么,可他养了个好女儿。” “这偌大的应宅,一夜之间拔地而起……听说呀,先前这应老爷犯了事儿,被人一纸状词告到了顺天府,原是要判罚的,可谁知几日过后,许是上头有贵人传了话儿,这应老爷不但被无罪释放,还是顺天府尹亲自给人送回应府大门口的。” 顿了顿,男人又道:“不是别的,正是因那应老爷的二女如今被太后娘娘认作了义妹,显赫一时呢!” “竟有这事?!”另一人惊得瞪大了眼睛,很快便恍然大悟,“那定然是当今太后了!” “嘘!”蓝衣男子左顾右盼,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教训道:“这话也是咱们能说的,别耽搁时辰了,爹还等着咱们回话,先去探探应老爷的口风罢。” 听惯了兄长的话,另一人自然没什么异议,跟着往前头挤过去。 好容易从一众贵人中挤过去,谁知到跟前站了片刻,这应老爷也不见回头,犹豫片刻,上前一小步,道:“应老爷。” 应父一回头,蓝衣男子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名帖双手奉了上去。 “应老爷,我们兄弟俩……” 应父才接过名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耳边就传来了刺耳的呼声,“老爷!老爷,不好了!” 说话间,应府的门子已经到了跟前,一把将挡着自己的蓝衣男子推到一旁,附到应父耳边说道:“小的方才瞧见二小姐跟着一个不男不女的人上了马车,似是往宫里的方向去了。” “宫里?!”应父拍桌而起,一时惊诧也顾不得旁边有人,在一群达官贵人的各色目光里神色匆匆地下了楼。 留下蓝衣男子兄弟俩面面相觑,看着掉在地上的名帖,站在那里傻了眼。 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车轮辘辘的声响停下,外头传来高高的一声,“停,马车里头是什么人?” 看了一眼瑟缩着身子,一身宫女打扮的应醉怜,崔公公将帘子掀开小半,“咱家奉太后娘娘的命,出宫采买些物品。” 这崔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宫里的侍卫自然是认得他的,见是他,便不再细查,摆了摆手让马车进去了。 马车缓缓行进起来,崔公公撒了帘子,侧身看向应醉怜,宽慰道:“别怕。”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照例停在了三门外,应醉怜跟着崔公公下了车,二人一前一后往慈宁宫去。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孩子,应醉怜紧张得双手扣在一起,眉头亦是微蹙,跟在崔公公身后,脚下步子也有些乱。 云存玉,听说是先帝亲自赐的名,她的孩子自也当同其名一般,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这边。” 思绪万千之时,崔公公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将她拉回了现实,再如何,将孩子送进宫里的那一刻,他就再与自己无关了。 一直以来,她每次问及孩子的近况,应淑容总是派人来说上一句一切安好,回回如此,可她却总是不安。 深吸一口气,抬头看见漫长的宫道,她终于得以入宫。 要不了多久,就能见到孩子了…… 眼看着前头就到慈宁宫了,崔公公忙压低了声音提醒,“头低着些,当心被人看出来。” 闻声,应醉怜不自觉地朝前看了一眼。 远远地望着慈宁宫朱红的宫门,她出身普通人家,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面对这处处奢华的红墙绿瓦,竟觉得头顶这四四方方的天空像是牢笼一般。 快到宫门前时,崔公公回头看了一眼她,应醉怜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将头埋得更低,跟在崔公公身后迈进慈宁宫。 进了院子,有慈宁宫宫女小太监们朝崔公公见礼,崔公公颔首笑应,同应醉怜朝偏殿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便自去忙了。 顺着崔公公的视线看去,应醉怜又左右看了看,趁没人注意她,低下头快步往偏殿去了。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偏殿里头十分吵闹,贴着墙走到了殿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里看去,只见是几个老嬷嬷坐在一处打牌赌钱,旁边还站着几个宫女说话看牌。 应醉怜霎时眉头一皱,目光在殿内四处探寻,却并不见孩子的身影。 不对呀,崔公公明明说小皇帝是在慈宁宫偏殿住着的呀,这怎么…… 正疑惑时,殿内传来了几道笑声,将她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你还不知道吧,我跟你说,太后娘娘嫌孩子吵闹,可偏又挪不出这慈宁宫,咱们可没少挨骂,这老货贼得很,往今儿的米羹里加了点儿安神的药。” 说完之后,她看了一眼方才问话的嬷嬷,摸出一张牌丢在了桌子中间,“给钱!” 门里欢声笑语的,门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应醉怜搭在门框上的手倏然紧握,浑身发颤,几乎要被气得背过气去,心头怒气翻涌,脚下一动,又退回原地。 第570章 别无他意 心里头的那根弦骤然崩断,不受控制地呜咽出声。 正殿门口,应淑容抱了个托盘出来,一只脚才迈出来,便隐约听见了什么动静,细一听,竟像是有人在哭。 循声而去,到了偏殿,见一宫女在门口捂着脸,肩膀不住地颤抖着,便上前问询,“你……” 话刚出口,那人一抬头,惊得她面色骤然一变,“你、你怎么在这儿?” 一见是来人,应醉怜更绷不住了,哭声又大了几分。 应淑容下意识地往殿内看去,怒气冲冲地往里走,“不好好伺候皇上,都围在这儿干什么呢?” 那几个婆子见她来了,一个个忙将桌上的东西往自己怀里揽,怀里的东西哗啦啦散了一地。 “叫你们伺候皇上,倒在这儿打牌赌钱,你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若再有下回,我便回了太后娘娘,将你们都打发去慎刑司服刑。”应淑容嗔怒道。 “是,保管不会再有下回了,若再有下回,姑娘您只管回了太后娘娘。” 站在前头的嬷嬷叠声应了,瑟瑟地弓着身子,唯恐一个不甚便惹了应淑容怒气更盛。 “行了,都忙去吧。”目光迅速往身后瞟了一下,应淑容摆了摆手。 众人如蒙大赦,四散开来。 回身往门外走去,应淑容拽住妹妹的手臂将她带到僻静处,左右打量了才问,“你怎么来了?” “你们总不让我见孩子,到如今也这么久了,我只是想亲眼看一看他,你知道那些婆子——” 愤愤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应醉怜哽咽道:“那群狠心的婆子给我的存玉吃了安神的药,就只为了不让他吵闹,这便是你说的好么?” “这……” 应淑容一时被问住,她只当那些婆子偷懒打牌,却不想竟这样大胆,怎么也不仔细着些,还被应醉怜看了个正着。 “是我看顾不周,没想到这些婆子胆子这么大,只是你今日也忒糊涂了些,就这般进宫,你可想过后果?”应淑容说着,语带埋怨。 应醉怜脸色一变,对应淑容话里的意思有些不能理解,“我不来,你和太后娘娘还要瞒我多久?说什么九五之尊,他不过是个孩童,就要被人这样欺辱,便是寻常百姓家也没有这样的!” “声音小些。”应淑容偏过身子看了看身后的长廊,见没人过来,才训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和皇上的关系,带着我和整个应家给你陪葬吗?” 应醉怜一怔,没了言语,她只是、只是想看看孩子,哪里就至于惹来这样的祸事? 看见她的反应,应淑容冷哼一声,不耐烦地开口,“你当宫里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今日也是运气好,没撞见什么不能见的人,如若不然,哼,你可闯了大祸了。” “那现在怎么办?”应醉怜一时没了主意,潜意识里对自己姐姐的信任让她开口求助。 见唬住了她,应淑容心底暗自松一口气,肯听就好,就怕应醉怜铁了心,怎么也劝不住。 “还能怎么办,我先送你出宫,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安排之后来接你,莫要再胡乱走动了。”语重心长地劝着,应淑容倒并非全然是在做戏。 这时候自然是应淑容怎么说便怎么办了,应醉怜没提半分异议,只是想起云存玉,欲言又止。 带着应醉怜七拐八拐从御花园里绕出了仪门,应淑容叮嘱道:“今日这事情我只当没见过,你往后也不要再犯糊涂,皇上那边……我会盯着她们,这两日太后娘娘身子不大利爽,她们也是钻了空子,平日自然不是这般的。” 应醉怜没说不信,只是神情淡淡的,“那便有劳姐姐费心了。” 她服了软,应淑容准备好的话便没了去处,语气好了许多,思量着说:“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可眼下正事紧要关头,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皇上和太后娘娘,等局势稳定一些,我会在太后娘娘面前提一提让你进宫的事,有太后娘娘帮着遮掩,自然比今天要方便的。” “我知道,姐姐放心,我不会再犯糊涂了。”应醉怜目光虚虚落在一旁,没看走在前头的应淑容,面上也不见欣喜。 应淑容颔首应付过同自己见礼的宫人,侧头低声道:“稍后到了门口,你头再垂低些,别让人瞧见了脸。” 宫门口的马车停着有一小会儿了,侍卫不时便看上一眼。 身后脚步传来,正看着马车的侍卫转身,见是熟人,面上顿时带了笑,“淑容姑娘这是去帮太后娘娘办差?” 应淑容点头,“是有些吩咐,马车候在这儿让几位费心了。” “姑娘这话说的,都是帮宫里的主子办事,有什么费心不费心,姑娘快去吧。”应淑容是慈宁宫的大宫女,这些人对她自是捧着的,满目笑意做了个请的手势。 应淑容带着应醉怜行至马车旁,亲自搀着将她送上马车,隐晦说道:“可记住我的话,不能出半点差错。” “知道了。”不愿多说,应醉怜隔着帘子应了一声。 驾车的小太监身上换了常服,同应淑容对视一眼,会意在马身上轻轻抽打一下,催着马儿动了起来。 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远,应淑容长长出了一口气,提着的那口气彻底放下。 马车不时颠簸一两下,晃得里头的应醉怜也有些东倒西歪,眉头一皱,掀起帘子往外头看去,“怎么走的这边?” 她语气算不得多好,驾车的小公公脸色一变,少时赔笑道:“淑容姐姐吩咐了,主道上人多,您这不便让人瞧见,还是绕着些走。” 不提还好,一提,应醉怜眸色又暗了几分,“是我想岔了,那辛苦公公再快些,我那丫头还在府里等着,再不回去,她要担心了。” 小公公心中嗤笑,却也依言又在马身上抽了一下,“姑娘放心,已经没多远了。” 应府门口。 婵儿待在高墙的阴影下,来回不停地踱步,嘴里念叨着:“小姐怎么还不回来,老爷也不知怎么的,今天回来这么早,这要是……” 话音未落,车轮碾在石板路上的动静便传入耳中,婵儿抬头,就见一辆陌生的马车直直进了府巷。 下意识上前几步,婵儿止步,站在原地踟蹰不前。 “前面拦了一位姑娘,您看?” “婵儿?”应醉怜察觉马车停下,来不及问就听见小公公问话,一看果然是婵儿。 见状,小公公从前头跳下来,“既是姑娘身边儿人来接了,那奴才就送到这儿。” 应醉怜应了一声,婵儿便三两步上前来搀,“姑娘慢些。” 双脚踩在实处,应醉怜回身和颜悦色道:“有劳公公了,婵儿。” 闻声,婵儿意会,自袖中取了碎银悉数递过去。 小公公顿时眉开眼笑,途中的不情愿半点也瞧不着了,“姑娘客气了,都是份内的事,份内的事。” “我还有些事情,便不送公公了。”应醉怜强撑笑意已是难得,没心思再装模作样,敷衍了一声。 进了府门,管家殷勤迎上前来,“二小姐,老爷在书房候着您呢,让您回来了……” 应醉怜脚下未停,管家便追在她身后将话说完,心中已然料定应醉怜会随他同去书房,步子缓了许多。 熟料应醉怜恍若未闻,只当没他这个人,便连脚下的步子都不见什么变化。 管家这才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你去回了父亲,就说我这两日身子不大利爽,不见人。” 许是管家落在应醉怜后背的目光灼人,她稍稍驻足,落下这一句才继续迈步。 婵儿推了一把愣在原地的管家,寸步不离跟在应醉怜身后,低声道:“您刚走没多久,老爷就回来了,奴婢看得真真儿的,门子就在老爷身后跟着。” 闻言,应醉怜讥笑一声,满目嘲讽,竟也没说什么。 瞧着她这样,婵儿也不敢多嘴,二人间一时静默下来,没了声响。 慈宁宫的事情瞒不住有心人,不出半日,消息便被人递到了云浩天耳边。 周兮月受邀入宫,两人正在对弈,你来我往间好不畅快,却忽然被人打断。 “真有这事?” 云浩天眉目间的不满缓和了些,接着眉头便皱得更紧,“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一个两个胆子竟这样大。” “千真万确,属下奉命一直让人盯着慈宁宫,今日见那崔公公带了个丫头进去,底下人便多留意了些……”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摆手打发了人,云浩天指间的棋子久久也未落下,心思俨然已经不在棋盘上。 “殿下如此神思不属,莫非是有意相让?”周兮月看了许久,伸手将云浩天手上的白子接了过来,“时辰不早了,让人传膳吧。” 云浩天被唤回神,随口应了一声,张口欲言,却看见满屋子下人都在,摆手将人打发了下去,“是慈宁宫那边的人,说皇上……” 应醉怜回去后连院门也没出过几回,应父几次三番让人来找,却连门也进不得,只好放弃。 第571章 赏菊宫宴 慈宁宫。 “太后娘娘,时辰差不多了,您看是这会子梳妆还是?”应淑容手中捧着一套头面,迟疑地看着镜中人。 许碧清闻声回神,思路自然也被打断,不满地嗔了应淑容一眼,“咋咋呼呼做什么?来了就让她们等着,难不成哀家还要看她们脸色行事?” 应淑容顿时噤声,不敢再言。 正是秋日光景最好的时候,宫中花房的菊花竞相开放,许碧清便一时兴起,让人邀了各家女眷前来赏花。 前头院里,来了的人都依次落了座,只是不见许碧清,也便都拘束着,恐说错了什么话,传进许碧清耳朵里去。 周兮月自然也在其中,落了座便再没什么动静,只当自己是来凑数的。 “兮月,兮月姐姐?” “嗯?” 愣神间,听见有人唤了自己,周兮月循着声线去看,“怎么了?” 出声的是个年轻小姑娘,瞧着十五六岁的模样,机灵得很,避着身边同来的母亲小声道:“兮月姐姐,你方才在琢磨什么,不如也说给我听听?” “也没什么……” “太后娘娘到——” 不过是想些琐事,周兮月正要糊弄过去,便听见了宫人尖利的嗓音,忙随着众人起身见礼。 “给太后娘娘请安。” 许碧清目光在人群里一扫,心情微妙的好了些,随意抬了抬手,“都坐吧,今儿就是叫你们来看看花、说说话儿,不必拘谨。” 话虽如此,众人却仍是道了谢,这才坐下。 “兮月,怎么坐的这样远,快到哀家跟前儿来,如若不然,旁人可要说哀家有意刁难你了。” 手已经挨着了茶杯,许碧清忽然出声,像是刚想起来这事儿一般,看向周兮月的眼中满是柔和笑意。 周兮月身子一僵,推辞道:“太后娘娘客气了,大家都已经落座,移来移去也不方便,不若我今日多留一会儿,陪您说说话?” “有什么不方便,淑容,你去。”许碧清全然不将周兮月的话当回事儿,全做没听见,支使着应淑容就去拿周兮月席位上的茶具餐具。 “既是太后娘娘厚爱,便不劳烦淑容姑娘,让雁云来就是了。”见推辞不得,周兮月款款起身,微微一福身子。 宴会过半。 周兮月动作极小地活动了一下- 身子,紧接着便皱起眉头,“太后娘娘,我身子有些不适,不知可否起身走动稍许?” 许碧清面上笑意未变,先同正与自己说话的夫人点了头,侧身应道:“去吧,别走远了。” 荷塘边。 “前头正热闹着,可惜咱们不能去看,真是的,不知道看着他做什么,让他睡着不就好了?” “嘘,这话可不敢再说了,上次就被淑容姑娘不知从哪儿知道,将嬷嬷骂了好一顿呢。” “是呀,那日你不当值,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往后可不敢这么说了。” 几个宫人凑在一堆,叽叽喳喳地说着,好似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这些闲话上。 “是么?我也听人说了几句,只是她们好像都很忌讳,便知道的不甚清楚了。” 先前开口的宫人闻言有些害怕,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才放心了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几位姐姐同我说说……” 周兮月站在假山后,听着这些宫人大胆的话,不知怎么便想起前几日听云浩天说的那些,脸色变了变。 “小姐您看!” 雁云忽然低呼一声,拽着周兮月的袖子指向荷塘。 夏季里满塘荷花盛开时周兮月也来过慈宁宫,对这地方还算有些印象,此时满是残枝枯叶,萧瑟许多。 未发觉雁云一惊一乍是为什么,周兮月正要说她,一个小小的声音却骤然闯进眼里。 “那是……皇上?” 虽离得近,中间却有枝叶挡着,有些认不出来。 只是这慈宁宫除了皇上,哪里还会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话刚出口,周兮月便确定了这孩子的身份。 “这群宫人也太大胆了些。” 天家之事不便多言,雁云纵是心中不愤,到底没忘了自己的身份,愤愤瞪了一眼那些宫人便作罢了。 “何止大胆,她们几时将皇上真正当成了主子。”低叹一声,周兮月压下心中的同情,准备绕过荷塘。 荷塘边,云存玉将手伸出栏杆缝隙,刚好可以碰到水面,就着这个动作蹲下-身子玩起水来。 “哎——” 听见声音,周兮月下意识往云存玉所在的地方看去,险些被吓破了胆,三两步跑了过去。 “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让你们照看皇上,一个两个便这般不上心,雁云,去请太后娘娘!” 周兮月当真生了气,将云存玉挡在身后,厉声呵斥照看他的宫人。 “别!周小姐,奴婢们一时疏忽大意,求周小姐万不可告诉太后娘娘,否则,否则只怕我们几个都要受罚了……” 宫人霎时跪倒在地,哀声求着周兮月,她们哪里想到自己会这样倒霉,随口抱怨一句就惹来了贵人。 “一时疏忽?” 周兮月手一抬,指着几个宫人前一刻站着的地方骂道:“我亲眼看着你们在一旁说话,让皇上独自到池塘边去,半边儿身子都越过了栏杆,这只是疏忽?” 雁云走到拐角便停了,看着周兮月训斥那几个宫人。 这时候惊动许碧清并非明智之举,周兮月所言也只是为了吓一吓那几个宫人,若真闹到了许碧清面前,两边都不好收场。 将几人敲打一番,周兮月目光一晃,给假山后面只露出半边身子的雁云递了个眼色。 雁云会意,嘀嘀咕咕从假山后头出来,到了周兮月面前还有些不甘心,“太后娘娘同几位夫人去了后头,奴婢寻不见,又不熟悉慈宁宫的路,没找到太后娘娘。” “这些事情都做不好,还要你做什么?”借着对宫人的不满,周兮月说话时带了几分火气。 没法,又瞪了一眼几人,周兮月才说:“今日之事便罢了,也是你们命大,往后若再有这样的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是是,周小姐放心,奴婢们以后万万不敢了。” 看她们神情不似作假,周兮月又说了两句才带着雁云离开。 “小姐,这事情要是让太后娘娘知道……” 雁云几次回头,看见荷塘时总觉得不安,这毕竟是在慈宁宫,一旦许碧清知道周兮月的言行,怕是要惹出事了。 周兮月面上不见紧张,反过来安抚雁云,“这些人失职在先,比起我,她们更不敢让太后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必担心。” 出了这事,周兮月自然没什么心情再赏花,心不在焉地待到了宴会结束。 翌日,正午时分。 周兮月穿着一身简便的衣裳出了门,直往三皇子府去。 “周小姐来了,奴才专门在这儿候着您呢。” 云浩天院子了一个小厮在门口同门子说话,见了周兮月便应上来,几乎要笑得不见眼了。 “有劳了。”周兮月微一点头,带着几分客气。 小厮忙道“受不起”,领着周兮月往门内去,“今儿日头大,您过来可晒着了,赶紧到院子里凉快凉快。” 进了院子,云浩天在树下坐着,见周兮月进来,起身迎了两步。 “兮月,你可来了,原想着你能早些来,正好一起用的午膳,这时候却是赶不及了。” “我用过来了,你……” 周兮月特意算着时辰来的,没想到云浩天会等自己,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说这些本不是为了让周兮月不自在,云浩天抬手替她斟了茶,随意道:“那你坐着,我让底下人去下碗面就是了,这茶是合你心意,你试试。” 闻言,周兮月也不好再说什么,端了茶杯在手里。 待到云浩天吃好饭,壶里的茶也已经换了一趟,又人人搬了棋盘来,摆在院子里。 “昨日太后娘娘在慈宁宫设宴,我也去了。”思量着落下一子,周兮月轻描淡写说道。 “咱们之间可不兴这些弯弯绕绕,太后设宴京城人尽皆知,况且事关于你,我自是知晓的。” 这话一出,周兮月有些脸红,却还是接着说:“我在荷塘便看见了皇上,几个宫人照看着他,他半个身子都掉出去了,却没一个人看一眼……” 原只是不好意思,说着说着,周兮月眼睛也有些红了,察觉到云浩天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忙按了按眼角。 “说是皇上,可我瞧着连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还要不如了,实在令人唏嘘。” 云浩天素日听着底下人回话,虽也觉得同情,可却没别的心思,如今听周兮月这么一说,心里却有些不舒坦了。 沉吟片刻,云浩天开口道:“不如这样,我在宫里也有些可用之人,调一两个去照看皇上并不碍事,如此你也安心一些,怎么样?” 周兮月有些意动,思索过后迟疑道:“你在宫中的人都有用处,还是不好耽搁了你的事,皇上那边也不是非得想办法,不如再等等吧。” “哪里就一个闲着的都没有了,你只说想不想就是,耽搁不了什么事。” 第572章 投靠于他 送走周兮月,云浩天稍一思索,回到书房提笔写了封信,墨迹稍干一些便将底下人召来。 “送到内务府去。” 是日,慈宁宫宫人正打扫着院子,听见动静抬眼便看见了来人。 “哎呦,是什么风将您吹了过来,这是有什么吩咐?”崔公公在一旁站着,比谁都要早的看见了内务府来人,第一时间迎了过来。 “崔公公客气,宫里新进宫的丫头都教好了,要分到各宫来,太后娘娘这边儿放不住毛手毛脚的,我做主给换了个有经验的来,四儿,还不快见过崔公公。” 站在内务府公公身后的韩四儿上前两步,同崔公公福身,“奴婢韩四儿,见过崔公公。” “好,瞧着是个伶俐的,您有心了,您看是给太后娘娘请个安还是?” 崔公公应下了韩四儿的安,注意力却还是在内务府的人身上,小心问了一句。 他们这些个进宫时日久的也多了去了,在旁人面前端端架子也就是了,有些人可是不能得罪的。 “不必了,还有些旁的事情,你给四儿安排个差事就是了。” “是,那我送您。” 就两步路,内务府的人也没推辞,顺着低声交代了一句,“给个闲差就好,别将人累着了。” 转头,韩四儿便跟在崔公公身后往偏殿去。 “四儿姑娘,咱们先将你的屋子收拾好,晚些时候我再带你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崔公公在前面领路,不时回头看韩四儿一眼,总觉得这丫头跟寻常宫人不大一样,又得内务府的人照看,许是来头不一般 韩四儿并不在意前面人的打量,淡淡道:“听崔公公安排就是。” 老人都喜欢听话的,尤其在宫中,崔公公见韩四儿这般识趣,不由多说了两句。 “这偏殿啊,可不比太后娘娘跟前,你看见了什么事情也莫要在意,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别一上来就触了霉头……” 彼时,应府。 “婵儿,你去外头瞧瞧有什么新出的料子,挑几样回来,房里的不够用了。”应醉怜手上的绣活儿没停,吩咐道。 闻言,婵儿看了看应醉怜手边的针线筐,果真只剩了些碎布。 “那奴婢这就去,姑娘还有什么想要的,奴婢一并给您带回来吧?”婵儿转身在匣子里取了银钱,临出门时又问了一句。 应醉怜垂眸细思片刻,终是摇头,“别的不要了,你想吃什么点心,给你自己带一些就好。” 婵儿见应醉怜如此,有心说些什么,又担心说错了话,惹她不喜,只好作罢。 房门将将掩上,应醉怜一时没了精气神儿,怏怏看着手上只剩尾巴没绣好的并蒂莲,前些日子的锦鲤绣了一半,还在筐里搁着。 “吱呀——” 窗子忽然一响,应醉怜下意识去看,“你……” “应姑娘少言,我家主子邀您一见,事关皇上,姑娘快些决定。” 来人正是云浩天身边儿的,今日得了吩咐,将应醉怜带去圣叹楼说话。 “我去。”话里提到云存玉,便是没给应醉怜拒绝的机会,双方都心知肚明。 “那便走吧,马车在院墙外等着了。” 来人性子急,见应醉怜应允,当即就要将她带走。 应醉怜后退两步,说:“且慢,我那丫头回来见不到我想必是要担心的,我留句话给她,以防生出事端。” 不似云浩天的身份,来接应醉怜的只是一辆小小的马车,寻常人家都买得起的样式。 行至圣叹楼,马车丝毫未停,继续往前,拐进了后巷。 “咱们从后门进,前头人太多,不好让他们看见你。”驾车的人似是担心应醉怜胡思乱想,驶出好远才说。 熟料,应醉怜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现在何处,这几日,她一直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思绪,以免被人看出异样,可她没有一日不想云存玉,那天的所见所闻几乎要成了她的心魔,挥之不去。 察觉到马车停下,应醉怜迫不及待地一把将帘子掀开,直接跳了下来。 索性马车不高,没让她崴了脚,“就是这儿么,你家主子是谁?” 都要见着人来才想起来问,倒显的有些多余,同样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并不打算理会,径自迈步,在前面带路。 没得到回答,应醉怜心中忐忑了一瞬,随即便被对云存玉的关切占了上风,缓慢又坚定地跟了上去。 二楼靠边的雅间,云浩天提起茶壶嗅了一下,面上顿时泛起满意,“好茶,让人装上一些,稍后结账时带走。” 垂手候在桌旁的人应了一声,出门去办了。 “叩叩叩。” 轻缓的敲门声响起,随即便有人道:“主子,您的客人到了。” “进来吧。”云浩天搁下茶壶,抬眸看向门口。 应醉怜一进门便看见了云浩天,顿时心惊,这人不是三皇子么,有存玉消息的怎会是他? “怎么,姑娘认得我?”见应醉怜如此反应,云浩天打趣道。 两人自是见过的,虽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也仅算是一面之缘,却实实在在见过了。 “三皇子安,您今日让人将我带过来是?”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神情,应醉怜尽可能让自己淡然地开口。 云浩天抬手,示意应醉怜坐,“皇上在宫中的处境我知道一些,前两日有人在我跟前提了,说他贵为皇帝,不该受这些苦。” “您……” 应醉怜有些踟蹰,看云浩天这样子是知道存玉的身份了,可若是知道了,他难道不该直接揭穿吗,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跟应姑娘说一声,我已经让人去照看皇上了,锦衣玉食论不上,不过还是能比先前好些。” 说罢,云浩天起身便要离开,亲自露面只是担心应醉怜不相信旁人的话,他对这事情前前后后一清二楚,对他们母子二人都是带着几分同情的,并不介意安一安她的心。 应醉怜却因着他的话愣住,直觉告诉她,云浩天没有必要拿这事情来糊弄她,那存玉便真有人护着了?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便宜呢,许碧清是什么身份,那些人能那样对待云存玉,即便不是得了她的授意,也绝对有她的纵容,云浩天此举不是在跟许碧清做对了么。 脚步声渐远,脑子里乱糟糟的应醉怜顿时清醒了过来,倏然起身追了出去。 云浩天正拾级而下,却猝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驻足回首,还未看清来人,便觉衣袍被人拽住,竟是追出来的应醉怜跪在了台阶上。 “我求求你,你能不能,能不能……” 应醉怜也不知道自己想求什么,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云浩天就这样离开,她没有别的办法了,若是云浩天愿意帮她,那存玉就能好过一些,她做不了更多的,这机会她不想错过。 云浩天还没下几级台阶儿,此处又被旁边的柱子挡着,倒是没人看见楼梯上的情景,要是再久一些可就不一定了。 “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回雅间去说,现在这像什么样子,被人看见了要怎么说?” 云浩天有些咬牙切齿,又没法儿对应醉怜发脾气,只好自己跟自己生气。 这不像是在找借口的样子,应醉怜抬眼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云浩天,发觉他有转身之意,忙将人松开,跟在后头回了方才的雅间。 茶水还温热,因着他们还没下楼,小二也就没来收拾。 “应姑娘过于激动了,先喝口茶吧。”叹了一口气,深知今天给自己找了个不痛快,云浩天将自己面前的茶饮尽了。 应醉怜手足无措,木偶一般听话地将丝毫未动的茶端起来,同样是一口饮尽,一双眸子却死死盯着云浩天。 “罢了,你想怎么样,先说来听听。” 被这话唤回了神,应醉怜慌忙说道:“您既然帮了皇上,想来也是菩萨心肠,我不求更多,只希望您一直照看着着他,他还只是个孩子,本不该受这样的罪。” 颠七倒八地说着,应醉怜又跪在地上,“我身份微贱,做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您若是应了,往后我便豁出这条命来听您的吩咐,我欠他许多,如今……如今也只是想为他做些什么,希望您能成全我。” “何至于如此严重,我既然已经让人去了,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本只是想让应姑娘你安心,怎么成了这样子?” 云浩天看着应醉怜,想要伸手去搀,又觉得不妥,也有些无措了。 应醉怜只一味地摇头,“没有平白受人恩惠的道理,您帮了忙,便担得起谢,您还是答应我,我才好安心一些。”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没必要了,云浩天也不再想着将应醉怜扶起来,说道:“你可知道这话许下之后是什么下场?” 听出云浩天的动摇,应醉怜连连点头,“知道的,我既然说了,自然是能做到的。” “我答应你也可以,只是你得保证,这事情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尤其是你家里的人和你姐姐,可能做到?” “您放心,我绝不说出去。”应醉怜抬手起誓。 第573章 捧上云端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 慈宁宫,正殿的动静隐隐约约,传到了门外,门口的人也跟着哼起来。 “唉,太后娘娘这可有些日子了,这戏班子倒是得宠,估摸着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一宫人语中似有怨怼,细听时又成了寻常八卦。 身边儿的人不敢多问,也不敢叫他多说,侧眸将人瞪了一眼,低声道:“你说话仔细些。” “这有什——” 张口便要说笑,余光看见对方整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只好端正了态度,“好了,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不爱听,我不说了就是。” 此时,被让人艳羡的戏班子却过的不是什么好日子,一行几人站在底下,被许碧清审视的眸子来回看着。 “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你们……” “可以!” 班主是小地方人,这几日还因着能进宫见到这泼天的富贵而如入云端,此时让他放弃自是不能,且不管能不能做到,先应下便是了。 咽了口唾沫,班主说着,心里慢慢竟真有了底儿,“学戏时样样唱腔都学过一些,只是后来黄梅戏唱得多些,旁的也不是不会,您容小的们今儿回去看了戏本子,这两日便能唱出来。” 许碧清沉吟片刻,倒也好说话,“那便去吧,院儿里住着有什么不舒坦就跟宫人说,让她们来找淑容安排。” 为着方便听戏,戏班子里的人第二次来时就在宫里寻了僻静处住下,这宫中如今是许碧清做主,旁人便是心中不满,面上也说不得什么。 班主慌忙应了,心中盘算起来,想着一天之内能练成个什么样子。 方一入院子,跟在班主身后的角儿就道:“班主,您应的果决,咱们这哪里会京剧,说着都是戏,可里头门道可千差万别了,若是有个闪失,如何担待得起?” “容我想想,容我再想想。”一路上也没想出个法子来,班主正神思不属,闻言一时也给不出个答案,讷讷不言。 “不如这样。”走在最后头的一个瘦小身影开了口,“依我看来,太后娘娘对戏曲可算不得熟悉,否则也不会这么问咱们,不若……” 朝中曝出买官职之事,一经传出便备受关注。 天子脚下,京城之中,竟有人这样大胆,行事如此不将皇帝放在眼里,让人如何忍得? 偏生前朝至今一直鞠躬尽瘁的一位老大人也不知怎的,阴差阳错被学生连累,就如何处罚之事备受争议。 “按说刘大人只是被门生牵连,与这事并无直接关联,若是将他也罚了,是否有些令人心寒?”同刘大人交好的官员听了许久终是没忍住站了出来。 “大人言之有理,可您也说了,那是刘大人的门生,调查出来这事情是与刘大人无甚牵连,可谁又知道那是不是刘大人的门生袒护他,不愿供出?” “你这事强词夺理……” 风无涯抬眸,扫了一眼争执不休的众人,不动声色将目光落在了珠帘后的许碧清身上。 今日早朝,涉及此时的官员都被下令留在家中,余下人说话自不必顾及,殿中乱糟糟一片。 许碧清单手扶额,眉心紧拧着,很是烦乱,应淑容见状俯身低语,“太后娘娘,您昨儿夜里本就没歇好,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让诸位大人私下再议议,总能给出结果的。” 听见这一句,许碧清脸色稍和缓了些,垂眸看过底下众人,淡淡出了声,“皇上有些乏了,哀家先带皇上回慈宁宫,此事改日再议。” 一群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个比一个安静,少时才应声。 “臣等恭送皇上,太后娘娘。” 听了这么一通,直至回到慈宁宫,许碧清仍有些没什么精神,懒懒躺上贵妃椅便将其他人打发了出去。 “太后娘娘,先传膳吧,今日上朝时间久些,往日这会子您都该用罢早膳了。”应淑容在一旁垂手侍立,打量着许碧清的神情提议。 屋子里炭火足,许碧清刚躺下就已经有了几分困意,闻言想也没想,便道:“不必了,待哀家醒来再说,你也出去吧。” 应淑容不敢再言,反身拿了薄被帮许碧清盖好,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淑容姐姐……” “小声些,太后娘娘歇下了,咱们到院子里去说。” 圣叹楼。 “今儿这事情好好运作一番,还是能将刘老摘出来的,只是摄政王那边儿最近瞧着有些动静,恐怕不好说话。” 刘大人的门生双手支着桌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的同僚。 那人被看得窘迫,磕磕巴巴地说:“你,你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在王爷面前也说不上话,只是他赏脸肯给我事情做,我帮不上什么忙的。” 两人隔着十万八千里勉强能扯上一桩姻亲,在刘大人的门生请他到圣叹楼时,他心中就已经有底儿了,自然能推则推。 “您谦虚了,我只是想请您帮忙递个话儿过去,成不成就看运气了,这样总行了吧?”刘大人的门生难掩面上急切,甚至已经有些失态。 静默片刻,才听见一声错觉般的“抱歉”。 次日。 宫门口,几个侍卫往避风处走了几步,交头接耳嘀咕着,却远远儿看见一辆马车渐近。 一个眼尖的人瞧见了马车上的徽记,惊呼出声。 “摄政王?!” “快快快,赶紧站好。” “摄政王怎么……” 话没说完,马车已经停在了面前,说话的人连忙噤声,恭谨地低头。 然而即便到了跟前也不见马车里的人掀帘子,车夫也对这几个侍卫视若不见,自顾在一旁。 对着里头的主儿,几人都没敢说要检查的话,直接将门口让了开来。 马车徐徐向前,直觉已经有些距离了,才有人敢抬头看一眼。 与此同时,慈宁宫。 “太后娘娘,您用些吃食吧,戏班子过会儿就来了,精神足些听戏才有趣儿呀。” 应淑容瞧着怏怏的许碧清,一时有些琢磨不透她的心思,昨儿便因着心情不佳,戏班子一来便被打发走了。 斜倚在榻上的许碧清这才抬眼,眼中倒是有些兴致了,不似方才那般。 “也罢,让人去备着吧。” 得了话,应淑容放心了些,快步走出门去,未出院子便撞上了来传话的宫人。 “淑容姐姐,摄政王来了。” 年纪不大的小丫头没见过风无涯,在门口刚见到时就被吓了一跳,这会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声音发着颤。 应淑容也是一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快请进来,我去告诉太后娘娘。” “摄政王?” 许碧清刚坐起身,闻言动作一顿,细长的柳眉微挑,“怎么这时候进宫,罢了,伺候哀家换身衣裳。” 偏厅,杯中热气氤氲,将风无涯的面容遮得朦朦胧胧,更让身前伺候的宫人害怕起来。 “门口候着吧,这儿没什么吩咐了。” 无意为难一个宫人,也为了让太后对他更放心些,风无涯恩赐一般开了口。 宫人如蒙大赦,连声告退。 少时,许碧清由应淑容扶着缓步到了厅外,宫人正要行礼,许碧清却一抬手,将起制止。 目光轻飘飘落在屋中坐着的人身上,许碧清眼中多了几分让人捉摸不透之色。 风无涯一手托着茶杯,似是专心注视着其中明亮的茶汤,又似再神游,倒不见寻常官员要见到她时的忐忑。 “摄政王今日怎么想起来哀家这慈宁宫?”打量片刻,许碧清复又迈步,口中同时说道。 闻声回神,风无涯起身迎了迎太后,待她坐下之后才开口,“是这几日朝中之事,刘大人——” 只起了个头,许碧清即刻将他的话打断,“摄政王既来了,想必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哀家这两日乏得很,不想听这些,你陪哀家听出戏吧。” 不等风无涯拒绝,应淑容适时上前,“方才奴婢去传膳时戏班子便来了,恐打扰二位议事,奴婢叫他们在外头候着,可要唤进来?” 沉吟片刻,许碧清蓦地转了转茶杯,语气里带了几分炫耀的意思,“不必了,院子里地方大,看着才有意思,让人搬两把椅子出去。” 戏班众人围在一处,身上是纹样夸张的戏服,搭着色彩稠丽的妆面,叫人看不出底下本来的面容。 “班主,咱们这能行吗?”半人高的孩子手中紧紧攥着自己惯用的快板儿,心里的害怕全反应在了表面。 咬咬牙,班主低声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行不行都得上了。” “要是运气好,这一次兴许就蒙混过关了,若运气不好……大家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儿。” 这话一出,便是十足的没把握了,余下的人再怎么样的每再说晦气话,即便仍是那几个人,面上神情却坚定许多。 “你往前走走,站到中间去。” 往常许碧清都是先瞧一眼他们满意了才开始唱戏,今儿自然也是老规矩,想来也是匆匆一瞥,躲着些也好。 小孩儿性子倔,好几个人劝也没劝动,只好由着他。 第574章 伺机出动 “摄政王见识自是比哀家这么个深宫妇人要多一些,你说说,这戏如何?” 咿咿呀呀的声响里,许碧清侧身问了一句。 风无涯怎么看不出这些人的水准,只是喉头动了动,出口却说:“确有几分韵味,眼下看来也算难得了,太后娘娘既喜爱,留在宫中打发时间也好。” 得了这一句,许碧清抑制不住多出几分欣喜来,又觉不妥,忙抿唇压下嘴角笑意,“摄政王谬赞了,不过是靠本事吃饭,唱不好可是要丢了饭碗的。” 何止丢了饭碗,就他们做的这事情,丢脑袋都不叫意外。 举起杯盏掩去唇边弧度,风无涯继续陪许碧清看戏,半个不好的字也没说出口。 上头两人眉目舒展,底下唱戏的人也不自觉放松了些,不似刚开始那样紧绷。 一曲罢,许碧清尚未言语,风无涯便起身告辞,未做他留。 …… 深冬的风越发凛冽刺骨,不裹上厚披风都要出不得门了,冒着迎面吹来,几乎迷得人看不清前路的大风,前几日设法疏通关系的刘大人门生下了马车。 管家匆忙去报,正撞上刘大人在书房挥毫泼墨,一时将事情忘了,大气也不敢出。 笔锋轻提,这一幅便算是成了,刘大人伸手将搁在一旁的章蘸了印泥,信手往左下角一按,大功告成。 见管家还未反应过来,刘大人咳了两声,唤回他的心思之后问及缘由。 “哦,是您的学生来了,常来的那一位,正在门口等着呢。”管家回神,有些慌忙地应声。 刘大人一听,面上显出些许无奈来,幽幽叹了口气,“他也是,分明已经说过了,我眼下正禁足,哪里好过多来往,他又不是没旁的去处,何必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那是他记挂着您呢,大人。” 近来的事情实在发展得太快,管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顺着念叨两句。 “来都来了,我还能把他赶走不成?让人进来吧。”刘大人颇有些孩子气地将手上还未搁下的羊毫扔下,看那样子,若是谁再气他一气,许是还要上去再踩两脚了。 “老师因何事气恼,不如说出来,让学生参详一二?” 惹刘大人不快的罪魁祸首带着满身寒凉走进来,眉眼间竟还带着笑意。 这实在是雪上加霜了,刘大人抬头就扔了个什么东西过去,骂道:“整日嬉皮笑脸,如今倒不知道你在笑什么东西,幸灾乐祸么?” “老师,这您可冤枉学生了,学生只是进了门便瞧见您这院子多了几样东西,怎么,肯摆出来了?” “不然收在库房里等着他碎么?”刘大人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抬手收拾桌上的纸笔。 下人将茶水点心送来,站在一旁等着吩咐。 唐越欲言又止,看了看刘大人,没好直接开口,只好用力咳了咳。 “门口候着吧,我同他说说话,没什么好伺候的。”刘大人看出他有话要说,顺了他的意思。 没了旁人的目光,唐越正色道:“老师,太后娘娘愈发不理朝事,只怕再不做些什么,摄政王那边……” 刘大人面色一沉,斜了唐越一眼,“慎言。” “可您被禁足了两月,俸禄也便罢了,这连门也出不得,不就是摆明了要架着您?” 唐越说着便激动起来,他的老师为昊国注入半生心血,不说劳苦功高,却也颇有名望,如今这样,实在过于羞辱人了。 “咱们总得看看才知道他要做什么,否则才真被蒙在鼓里了,有动作的人可比一直蛰伏的人要好对付。”刘大人看着并未因为禁足与罚俸之事受太大影响,甚至还耐心劝导着唐越。 谁知这一看,竟是日后大乱的开端。 酉正,圣叹楼后街悄无声息多出一辆马车,在后门处停下。 深色的布帘掀开,一只手伸了出来,兔毛裹边儿的袖口露出一截,衬着纤长的手指,象征这只手的主人是个养尊处优的。 车夫上前两步,帮着将帘子掀开,早有人搬了脚凳,只是当里面的人出来,却叫人心中的期待猝不及防落了空。 斗篷后宽大的兜帽将女人的面容遮去大半,只余下颌的线条与隐约的朱唇,引人遐想。 “您里面儿请,我家主子已经在上头候着了。” 候在门里面儿的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自己要等的人,提起衣摆迎了上来。 女人一个眼神都没跟,不等他带路便熟门熟路绕到楼梯口,拾阶而上。 紧闭着的门近在眼前,女人抬起的手却停住,片刻之后又继续落在门上。 没听见动静,女人却知道里面的人是什么意思,伸手将门推开,径自在他对面落了座。 “公主近来可好?” 风无涯从手中摆弄着的紫砂壶上分出些许注意力给来人,看这姿态,倒有几分迷惑人心,像是老友之间的会面。 北冥汐对风无涯这样子已经免疫,将杯子往前推了推,“好与不好,摄政王心中自然有数,还需我再重复一遍?” 冒着热气的茶水注入杯中,两人之间被浅薄的热气隔开,没答的话带出的剑拔弩张霎时缓和了下来。 “不过一句客套话,公主若是不爱听,我不说就是。” 这便有几分缓和气氛的意思在里头了,北冥汐脸色好转许多,将茶杯接回来,举到唇边抿了一口,“摄政王今日相邀,想必不只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直说吧。” 风无涯闻言抬眼,浅淡的眸子一瞥,与北冥汐试探的目光撞个正着。 “也好,想必公主还记得我们之间的合作,我已经安排妥当,余下的,就交给公主了。” 微讶的神情在北冥汐面上一闪而逝,风无涯动作实在太快,这才没过多久,居然就成了,“摄政王放心,我今日回去便休书一封,一定不会耽搁了正事。” 风无涯颔首,没再说其他。 边境,昊国与北蛮相邻之处。 狭长山谷里,两边高地上整整齐齐趴着许多身着兵甲之人,分明密密麻麻,有近千之数,却没有半点多余的动静。 清浅的呼吸就在耳边,刘成侧头看了一眼,正欲开口,近在咫尺的人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眸光一厉,他垂眸向峡谷凹陷处看去,就见有人鬼鬼祟祟进入了峡谷入口,左右打量着,像是在观察地形。 同样领兵许久的刘成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这几人是大部-队拔营前的探子无误了。 “大人,只让他们几个去,是否有些不妥?” 峡谷不远处,一队人松松垮垮站着,为首的是一个比寻常男子高出半头的男人,半张脸被络腮胡遮住,目光凶狠。 听见下属的疑问,为首之人轻蔑一笑,语带讥讽道:“难不成你以为昊国那些蠢货会知道我们要从这里过?走个形式而已。” “通知下去,让他们准备好,探子回来就继续前行。” 看了一眼曲折蜿蜒的小道,男人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光。 探子敷衍着往里走了走,没见着什么异样之后直接原路返回,“大人真是小题大做,就这偏僻的道路,昊国人知不知道还不一定呢,哪里值得再探。” “谁说不是,不过这样也好么,咱们一路上什么都没干,要是再没个什么活儿干,其他人要有意见了……” 杂乱的脚步声沿着清晰地传进趴在高处的人耳朵里,紧跟着出现的便是人影了。 “过了这儿,再走半天路程就能见到接应咱们的人,动作都快些。”对身后跟着的这些人的速度有些不满,领头的回头催了一句。 无人应声,脚步声却更紧促了些,俨然是听见了他的话。 眼看着已经走过一半的路程,最末尾的人也已经进入峡谷,刘成侧身,用嘴型示意着,“放吧?” 蒋贺颔首,手上忽然一动作,攥在手中的利刃隔割断了绑在树上的麻绳。 巨大的引力下,麻绳底下用绳网兜着的石块轰隆隆顺着斜坡滚下去。 这边一动,其他几处的绳子相继割断,不由分说便砸了下去。 “什么动静——” 为首的络腮胡刚听见动静,还没看清出了什么事情,身后就已经传来哀嚎之声。 “有埋伏!” “快躲起来!” …… 已无隐藏的必要,蒋贺扶着手边的山石起身,冷眼看着底下的混乱。 刘成咂了咂嘴,心中对蒋贺的评价又高了些,“蒋大人,咱们现在下去?” 如若不然,一旦给了这些蛮子喘-息之机,只怕他们即刻便要反扑了,既然可以避免,自然要尽力减少伤亡。 不料蒋贺却未应声,只扬声喊了个名字。 顷刻间,一群人站了起来,手挽长弓,箭尖所指,正是谷底的北蛮将士。 箭雨落下,胜负已分。 一千两百人对上两千人,唯一的伤亡是搬石头时有个人被砸了脚,如今还在营中修养。 带着人换上北蛮将士的衣裳,蒋贺随手指了一队人,“你们将尸体掩埋了,后面跟上。” 刘成被云浩天派来时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带着八百人连夜赶路,眼下见事情就这样解决,反应过来之后快步追上蒋贺。 “蒋大人,你怎么有把握他们一定……” 第575章 护妻狂魔 见姬长夜来了,秦辰几人忙退到一边,让出了一条道。 淡淡扫了一眼横在地上的男人,姬长夜神色波澜不惊,不怒反笑道:“你在此浑闹一番,不过是扔出去罢了,这也叫以势欺人?” 不待人回答,他又兀自开了口,眉宇间却是骤然多了几点厉色,“你若管这就叫以势欺人,那我不介意教你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以势欺人。” 男人似乎还很不服,面目扭曲地挣扎着要起来,动作到一半就被折袍举到自己面前的腰牌吓傻了,这腰牌竟是将军府的! 莫非,是驻守边疆的那位姬将军府上的人? “你、你们莫不是……” 折袍不动声色地收了腰牌,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也不搭理他,微微扬了下巴,瞧着很是随意。 “还不快滚。”声音蓦地冷厉起来,姬长夜对其再没了耐心,只丢下这么一句,那人就急忙连滚带爬地从人群中往外走。 姬长夜的到来,让里里外外围观的百姓都感到大为震惊,他周身带着的王者之气,以及跟前几个随从的强大气场,加上刚才的那番反应,无不让人为之侧目,心中凛凛。 闹事的男人消失在了人群中,众人的视线也都收了回来。 人一走,事了了,没什么热闹可看了,自然也就四散开来,原本排着队的依旧排队,该干什么干什么。 外头的动静小了,秩序慢慢恢复一些,叶桑从些微昏沉中抬头,方才外头吵得她有些晕乎。 “桑儿。” 绕过人群,姬长夜走了进来,见叶桑坐在桌后,提着笔的手顿在半空中,似乎有点恍惚。 “少爷。” 见他回来,角梅冬九几个丫头亦是眼前一亮。 数日未见,才刚就听见了他的声音,这会子看见人在面前了,她一时愣怔,旋即一笑,“回来了,那边的事情怎么样?” 前头来了病人,叶桑瞧了一眼角梅,让其将人引到姜杞草那边,自己则站起身来,拉着姬长夜的手就往外走。 “为夫可是才回来,你就不问问我如何,只管关心他们做什么。” 姬长夜侧过脸望着她,此时带了几分孩子气的神情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听他这话,叶桑一阵好笑,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还没吃饭吧,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回去后再说这些。” 末了,忽然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爷爷回来,当还要过问此事的。” 姬长夜点头,叶桑侧过身同沈云云又交代了几句,叫她同姜杞草在这边照料着,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出了慈仁堂,也没带丫头随从,二人东西两望,径直往东面一处酒楼去了。 叶桑一路走着,一路瞧着看着,也不知什么缘故,她总觉得今儿街上人比往日少了许多,前些天还下着雪,今日天气算是好的,人反倒少了。 行至酒楼,两人脚下步子不停,进了大厅,小二像往常一样热切切地迎上来,一切如常。 因着今日人并不多,大厅里头坐得稀稀松松的,他俩也就随意寻了张桌子,并未上二楼雅间。 叶桑点了几道爱吃的菜,又特意叫了一盘绿茶酥饼,端起面前的茶碗喝水,慈仁堂里头人多,角落又拿炉子烘着,待在那儿还有些燥人。 扫视四周,见跟前并没什么人,姬长夜方同她说起北蛮的事来,“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我同你说过的北蛮大军入境的事?” 他眸子微挑,眉眼间透着几分得意,又神秘兮兮的,此事又牵涉甚大,瞬间就激发了叶桑的好奇心,好奇之余还不忘刻意压低声音,“是已经解决了么?” 姬长夜点点头。 见状,叶桑心里头悬着的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先前北蛮派了两千人悄悄潜入昊国境内,这个人数只怕是要做先头军队的,倘若真叫他们暗中入了京,后果不堪设想。 “来嘞——绿茶酥饼,二位慢用。” 糕点稳稳上桌,小二笑盈盈地转身走了。 姬长夜抬手捏了一块,喂到了叶桑嘴边,自己也捏起一块吃着,趁着等菜的空当,同她将围剿北蛮大军,以少胜多的事细细说来。 结局叶桑虽已经猜到,却没想到那场围剿竟能那样的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听姬长夜这么一说,更是对蒋贺其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二人讨论得有声有色,兴致勃然,来上菜的小二到跟前听了个半截儿,虽没听明白是哪时哪国的事情,但也大受震撼,手里端着盘子,听得站在那儿都挪不开脚。 察觉小二还没走,姬长夜语句一顿,和叶桑同时抬眼看向了他。 小二讪讪一笑,一手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转身要走,却忽然想起来菜还没上,脚下一转,将盘子轻轻搁在桌上,轻晃着手走了,“您慢用,慢用哈……” 瞧着小二那好笑模样,两厢对视,姬长夜和叶桑俱是忍俊不禁,笑了好一会儿,才各自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方才听姬长夜说了那些话,北蛮的先锋军队就这样被完全换掉了,她自然放松了许多,亦是心潮起伏不断。 正用着饭,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哄闹,厅内众人的目光先后聚集了过去。 “官爷,不能进啊,来咱们这儿的,都是来吃饭的,真没有您要找……” “少他娘废话,让开!” 小二话还没说完,“噌”的一声,就被闯进来的官兵随手推到了一旁,直直撞在了酒楼门上。 这一下可是吓坏了里头的人,众人原本还有说有笑地吃着饭,谁知竟忽然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立时也没人敢动了。 走在前头的官兵一挥手,就带着身后的一干人呼呼啦啦地闯了进来,似乎很有目的性地四下走动查看。 有人惊慌,有人喊叫,更有人被吓得大气不敢出,站在那里浑身抖得跟骰子一样。 叶桑被那动静所扰,心底略微一颤,却没多大的反应,仍波澜不惊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粒珍珠鱼丸细嚼。 正想着这是官府又执行什么公务,抓什么人,几个官兵就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 快到跟前时,走在前头的人脚步一顿,像有了什么新发现一样激动地怼了怼旁边人的胳膊,示意他朝姬长夜那边看。 顺着他的目光一瞧,那人“嘿”了一声,嘴里头不知念叨着什么,带着人抬脚就往那边走,直接将姬长夜和叶桑团团围住。 “哟,这小模样长得倒是真别致,今儿有赏钱领咯!你们都过来,过来。” 说着,他大手一挥,制止了其余官兵在酒楼内四转,将人都叫了过来,自己则边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边悠悠开口,“小子诶,你可有福气了。” 姬长夜也不着急,逗乐似的反问他,“我有什么福气?” 看他一副不识抬举的样儿,旁边跟着的一个官兵就先窜了火,刚要上前就被为首的人拦了下来,使了个眼色:这可是将来要进献给太后的人,可不能在他们这儿打了伤了,出什么岔子。 叫他歇了心思,那人才扭过头继续同姬长夜说话,也是好声好气的,并不恼怒,“你这张脸啊,就是荣华富贵,保你后半辈子每次念想起来,都要好好感谢我。” 说完,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一众兄弟,仿佛赏钱已经到手了,乐得眼睛都弯了,看姬长夜还夹了一筷子菜吃,才再跟他说起来。 “太后娘娘啊……”他眼珠一转,朝天的方向揖了揖手,“就是当今的太后,要在民间寻些模样好的男子入宫侍候,上头吩咐了,月末就要找齐人的,你看你这不是撞了大运么!” 一边说着,他一边嘿嘿笑着,仿佛撞了大运的不是姬长夜,而是他自己。 这话入耳,姬长夜也明白了过来,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也不理他,只是挑眉看向叶桑,“桑儿,你听听,他们这是要把我抓去,给许碧清做男宠。” 尾音微微上扬,带了点疑问,面前这群人就好像跟他开玩笑一样,当真好玩得紧。 叶桑扑哧一笑,一只手抵着下巴,眨巴着眼去望他的侧脸,调笑道:“旁的不说,你这张脸倒真是如他所说,有福气得很!” 听见“许碧清”三个字,方才还耐着性子的官兵霎时脸色儿都变了。 看这两个人的样子像是夫妻,当下就心想,大难临头了还有心情说笑,真是不知好歹。 冷冷横了姬长夜一眼,疾斥道:“竟敢直呼当今太后的名讳,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任他如何凶神恶煞,姬长夜和叶桑都只是淡淡抬眸扫他们一眼,竟还慢条斯理地端起了茶盏。 这可把为首的官兵气坏了,咬牙切齿地破口怒骂,当即下令就要强行抓人,“狂妄!狂妄至极!给我抓起来,连这个女的一起抓了!” 一声令下,身后的官兵一窝蜂地上前就要抓人。 一见他们要动叶桑,姬长夜搁下茶盏的手在腰间迅速一旋,抽出一把短剑直指领头的人。 “我看谁敢!” 第576章 提督沈尉 叶桑视线落在挡在自己前面的姬长夜身上,无论什么时候,饶是再危险的情况,这个男人,总是能让她无比安心。 一如此刻。 她刚垂下眸子,耳边就回荡起了整整齐齐的刀剑出鞘声,姬长夜将她护得更紧了。 那伙官差见姬长夜竟敢以兵刃相见,立时也生出了敌意。 一声嗤笑打破了冷寂的空气,为首的官兵这时不怒反笑,慢慢悠悠地走向姬长夜,眼里的玩味显而易见。 “这么不识抬举……”说着,又是两声冷笑,一步步逼近,“大难临头了,你以为你还能护得住这女人吗?” “你可以试试看。” 姬长夜语气有些不悦,对面的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大难临头的将是自己。 见气氛不对,有人轻唤了一句“刘班头”。 谁知连准备都来不及,被唤作“刘班头”的人就已经拔剑冲了上去。 “噌”的一声,姬长夜一手将叶桑拽到身后,一手持剑与那刘班头交手。 到底是一班官差的头头,那人武功并不算低,只不过在姬长夜面前,半点都不够瞧的。 “砰——” 姬长夜一个侧身,他的剑打偏砸在了桌子上,四四方方的雕花桌子一下子从中间劈裂开来,足见此人力道之大。 “好狠的心。” 姬长夜暗念了一句,眸中寒意渐生。 眼前之人,这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稍一分神,剑已经到了自己面前,姬长夜唇角勾起,剑走偏锋,一抬手轻轻松松打掉了刘班头手上的长剑。 剑“吧嗒”掉在地上,刘班头瞬间落了下风,惊诧之余,还没来得及反应,姬长夜的那把短剑就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这下,那份诧异在三秒内就转变成了惊恐,万分的惊恐叫他张着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害怕极了。 领头的人已经被擒住,剩下的一群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稍微一个不小心,班头连带着他们这群人,都得在这儿丢了性命。 “大侠、大侠饶命!” 讨饶倒快。 姬长夜心底冷哼一声,若不是出来没带人,这人又针对起了叶桑,对付这种小喽啰,他一贯是不屑于出手的。 不经意间,剑又贴近了些刘班头的脖颈,这可吓得他说话都带了哭腔,求爷爷告奶奶似的求姬长夜饶自己一命,“求求您了,放了我吧,这是上头的令,我、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不过一个无名小卒,姬长夜原本就没想杀他,见自己还没怎么呢,就已经把人吓成这样了,不由得有些好笑。 正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整齐又迅速的脚步声,紧接着厅内的官兵齐齐退到了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发生什么事?” 随着那人走进来,左右的官兵无不抱拳行礼,“大人。” “大人。” 此人正是云凛府卫戎部-队的统领提督——沈尉。 沈尉大步朝里头走去,身后带着一队训练有素的绿营兵,因还没走到跟前,并没看清几人的脸,只见是有人挟持了刘班头,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挟持朝廷兵吏,缴械不杀!” 听见这句“缴械不杀”,姬长夜不禁冷笑一声,直接就把刘班头推了出去,“我姬家虽已自贬为平民,倒也还不用你的恩允。” 刘班头一个踉跄,差点正面撞上沈尉,顾不得撞在了旁边桌上的疼,只有脱离险境的一阵轻松。 避开刘班头,沈尉眉头一皱,走近些才看清楚姬长夜的脸,面前的男子面若冠玉,周身气度不凡,带着自小养成的宫廷气度,绝非常人。 如此一来,沈尉也反应过来了他口中的姬家,当是京城姬将军府,而眼前之人,便是姬老将军的嫡孙——姬长夜。 沈尉好歹也是一省要员,可以称得上是封疆大吏,虽一直在北疆任职,但对京城的事也是知晓几分的,当即就有些失措。 草草平复了杂乱的心绪,沈尉抱拳同姬长夜行了一礼,“在下沈尉,不知是姬少将军,失礼了。” 沈尉垂眸看着脚下的地面,不觉赧然起来,想起方才自己的话,如今看来,可不就是口出狂言吗。 一见沈提督对此人都多出几分恭敬,方才见沈尉来了还有些庆幸的刘班头顿时就愣住了,再度陷入惊恐之中,“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少将军恕罪,请少将军恕罪……” 姬长夜看也不看二人,回过身牵起叶桑的手就往外走,两旁的官兵连忙让到了一旁,纷纷低下了头。 “管好你手下的人,别什么差事都应着照办。” 姬长夜的声音从前头幽幽传来,沈尉连忙转过身,朝着他的背影抱拳秉礼,垂首应了一句,“是。” 待人走出酒楼后,沈尉方才直了身子,松了一口气,心里头念起刚刚姬长夜撂下的那句话。 好生揣摩一番,猜测姬长夜的言下之意应是不必理会朝廷关于在民间搜罗貌美男子的诏令。 姬家如今虽为平民,但姬老将军很久以前便被派来驻守边关,手上尚还掌着兵权,在北疆亦是一呼百应。 照这么说,姬长夜方才那话可就大有意思了,莫非…… 想到这里,沈尉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摇了摇头将这些无据的猜测从脑海中撇掉,他可不想惹祸上身。 冲突已经平息下来,酒楼内渐渐有了动静,沈尉回过神来,扫了一眼旁边被小兵扶着的刘班头,敛了神色,道:“你也不看看他是谁就抓人,就算不认得,他也有夫人在侧。成了家了,还抓来做什么,你这与那些强抢民女的又有何区别?” 刘班头整个人颤颤巍巍的,好在姬长夜没有当场追究,他只怕才得以保住性命,此时挨了训,倒庆幸起来。 没好气地斜了刘班头一眼,沈尉心中更多的是无奈,希望不要因为今日之事,得罪了那位姬少将军才好。 “带着你的人回去领罚,往后再有这种事发生,本官严惩不贷!” 刘班头连连点头,恭谨万分地应着,身后那一群官兵亦是恨不得把头低到地底下去,生怕引起了沈提督的注意。 从酒楼出去,走了没几步路,姬长夜便停了下来,因担心叶桑方才是否受惊,拉着人问了好一会儿,确认她无碍,二人才一道回府。 慈仁堂内有姜杞草和沈云云在,她也不大担心,只是念起今晨堂前病人太多,也不知只有她俩能不能照应得过来,遂一到府上便遣人去那边瞧瞧情况。 回了院子,唤人新沏了一壶雪顶含翠端上来,二人就坐在院中喝茶说话。 此时已近申时,天有些阴沉,日光并不耀眼,不时有微风拂过。 “方才那人是谁?” 叶桑并指捏了一块茶点,靠着躺椅悠哉悠哉地吃着,想起在酒楼发生的事情,当时情况很混乱,她并没仔细留意那人。 料到她说的应是沈尉,姬长夜一手端起茶杯,小啜一口,润了润有点干涩的嗓子,语气淡淡的,“沈尉,早些时候爷爷在信里提起过,是云凛府的提督,掌管着此地的大小事务,治安巡兵。” 叶桑微微感到意外,一省提督,手上可是有部分兵权在的。 她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寻思了片刻,又重重点了点头,样子很是认真。 见她如此,姬长夜只是一笑,旋即又想到朝廷下令在民间广泛搜罗貌美男子一事,不免心存疑惑。 按说这样不堪又离谱的事情,本不应公之于众,许碧清总也不至于蠢到这般地步,下如此诏令,那他们口口声声的朝廷诏令,又是怎么回事…… 夫妻日久,姬长夜一个表情,叶桑便能将他的心思猜出大半,这会子见他沉吟许久,眉头蹙着,仔细一想,也猜到了一二。 “那些官兵不过是听命而为,上头有了话,于他们而言便算是朝廷的诏令,何况这样的事,朝廷哪里会在明面上下令,又有哪一级官员敢明目张胆地贴出告示来?” 叶桑这么一分析,倒解了他的惑,姬长夜只就今日那官差的话寻思,却未曾想到这一层。 上头的话,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可不就是如同圣旨一般么,随口说出来,那自然便称是朝廷的诏令了。 正思忖着,叶桑复又开了口,“我还听说,京中如今不是有一位吴大人,风头正盛呢 吗?” 一提到吴郡祁,姬长夜从恍惚中抬头,对上叶桑明亮的双眸,顺着她前后这几句话一想,也有了自己的思量。 前几日云浩天的信上,不仅说了北蛮军队一事,还曾提及京中之事,说吴郡祁私底下向太后进献了数名美男子,官升半级,在京中的风头一时已是无人能比,朝中不少官员纷纷仿效。 “确是如此!” 思及如此,姬长夜亦有些激动起来,“桑儿若不说,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这一桩。” 太后豢养面首一事已经被散播了出去,如今又为此在民间大肆搜捕貌美男子,旁的不说,单荒淫无度这一条,就够她喝一壶了。 第577章 拖延行军 彼时,岭南城中。 着深墨色衣裳的人与同伴在酒楼靠窗处坐着,面前酒壶已空,愁容却未展。 只见他指尖蘸了些酒水在桌上胡乱划着,烦闷道:“眼下这也不是个法子,已经小半月未动,再耽搁下去,那边可要来人催了。” 说话之人正是刘成,峡谷一遇,北蛮兵将几乎被全数歼灭,三两漏网之鱼也悉数被俘,他便带着人混充北蛮将士,将计就计,往京城而去,只是担心见面之后会被看出来,行程便一拖再拖。 对面人是军中参领尚尧,闻言同样拧眉,少时仰头将杯中酒喝了,“还有什么办法,就先拖着,难不成还真急慌慌往京城去?” “你说这话——” 刘成抬眼,眉间的烦躁几乎要压不住,刚一开口却听见外面骤然乱糟糟一片。 “快跑啊!土匪来了!” “赶紧关门!” “这群天杀的土匪怎么又来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伴随着嘈杂的动静,周遭关门的声音接连响起,便是行走不便的摊贩也挑着担子躲进酒楼茶肆暂避。 刘成心中本就烦闷,听见这动静更是无端生出几分烦躁,一拍桌子就要起身。 尚尧死死将人拽住,低声劝道:“使不得,大人,咱们行踪本就隐秘,如今大家伙儿都在外头,咱们两个也不好出什么风头,且先看看吧。” 他们一千余人进城太显眼,这小半个月都在成十里路外的林子里扎营,只刘成与尚尧不时进城一趟。 闻言,刘成这才没继续起身,顺着尚尧的力道坐下,目光却不时往紧闭的大门看过去,留意着外头的景况。 许是瞧着他们两个不像当地人,邻桌有人好心解释,“这伙儿土匪隔三差五便要进城一趟,你们也是倒霉,今天撞上了,等他们抢够了东西自会离去,不必担心会有性命之忧。” “就没人管管?” 尚尧只觉得诧异,这些百姓竟都习以为常,土匪是在此地盘踞了多久,才能有这样的影响? “管?”邻桌的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怎么管,官府的人巴不得置身事外,省得跟土匪起冲突,土匪也不傻,只抢商户和百姓,官府那边根本不去,大家也就只能打落牙齿活和血吞,银钱粮食罢了,咬咬牙也能过得去……” “荒唐!怎能如此,若是连这些事情都不管,还要官府做什么,他们领着俸禄,就是这样办事的吗?”尚尧怒起拍桌,显然是气急了的样子,全然忘了自己是怎么劝刘成的。 男人被尚尧这一下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又是长叹一声。 “山高皇帝远,谁又知道这些事情,等土匪出城,你们就快些离开此地吧,这些土匪见着过往的人稍有些钱财,也是不会放过的,我看两位气度不凡,只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别招惹祸端才是。” 尚尧心气不顺,还要说些什么,冷不防被刘成拉了一把,只好回头去看。 “我知道怎么办了!”刘成激动的尾音都有些颤抖,迫不及待要做些什么。 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尚尧正疑惑,脑子里灵光一闪,双眼也亮了许多,直勾勾看着刘成。 好在两人还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抑制着没当即就将事情说出来。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刘成将小二招呼了过来,“随便上壶什么茶来,桌子上的菜也撤了,换几道清淡些的。” 刚才只顾着借酒消愁,这会子才觉出肚子里烧得慌了,刘成黑着脸坐在椅子上,一时间还有些吓人。 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人吃得下饭,不少胆战心惊的人将目光落过来,又在触及刘成的体格与脸色之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等着上菜的间隙,刘成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心思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 尚尧心痒得厉害,实在好奇刘成想出了什么办法,坐也坐不住了,厚着脸皮挪到了刘成身边,低声问,“你先说说,我看看成不成。” 刘成却不与他说,只含糊道:“你将土匪的事情详细问问,我回去再跟你说。” “罢了,那我去问。”没听到自己想知道的,尚尧心中有些不得劲儿,还是依言去与邻桌的人套近乎。 “你说这事儿?嗐,也没多久,就是这两年的事,忽然多出来的……” 周围人七嘴八舌补充着,即便邻桌的人有什么遗漏的,也被其他人提醒着说的细致。 回程时已是黄昏,刘成与尚尧一前一后,出了城门才翻身上马。 不待尚尧多问,刘成一拽缰绳,马蹄高扬,随之一骑绝尘,远远儿将尚尧抛下。 “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一改,着什么急,真是……” 看着远去的一人一马,尚尧撇了撇嘴,分不清是无奈还是不满多些,下一刻却也紧跟了上去。 三日后。 “不好了!” 穿着青灰色衣裳的人火急火燎掀开虎皮制成的门帘,直扑到上首的人面前,“大当家的,不好了!” “什么事情这么慌里慌张,慢慢说。” 宽大的位子上坐着三十出头的男人,一道骇人的刀疤贯穿大半张脸,正是令南岭城中百姓愁苦许久的土匪寨大当家——敖负。 庞虎,也就是青灰色衣裳的人满脸慌张,并没有因为敖负的漫不经心而放松下来,反倒更急切了,“山下回来的兄弟说朝廷要对付咱们了,兵马不日便到。” “什么?!” 手中的摆弄着的小刀一偏,险些划破了手,敖负也顾不上在意,起身踱步,“这消息可属实?” 庞虎使劲点头,“那兄弟听说之后也很担心,直接让人把说这话的人抓了起来,好一番严刑逼供呢,那人一开始还不愿意松口,被打得狠了才说的,他有个兄弟是军中的,前两日写信的时候说了这件事,他开心过了头,这才四处跟人宣扬。” 这话有理有据,可信度很高,敖负一听就信了八分,“那般草包居然还能将这事上报朝廷,是不是底下人惹着了什么不该惹的?” “这……” 庞虎哪里知道这些,支支吾吾答不出来,看着可怜巴巴的,让人说不出责备的话。 下首坐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从庞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出声,这时候清了清嗓子,温言软语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先在山上设下岗哨,这几日大家都仔细些,所以来往的人都要盘查,且不可让人混了进来。” 敖负对着他便没了脾气,应了一声,转头吩咐庞虎:“听见先生的话没有,照着去办,傍晚我带先生去看。” 庞虎连连应声,头点的让人担心他的脖子会断掉。 说起来这位先生也有些名堂,是先帝在时的一位举人,后来做了教书先生,阴差阳错又被掳进匪寨,凭着读书人的身份成了敖负身边儿的大红人。 “行了,先去吧,我再跟先生商量商量,还是先生有主意,哪像你,只会着急。” 山下一段的林子深处,刘成坐在帐子里,双手捧着一杯茶,任凭热气扑了满脸,却一口也不喝。 尚尧等得心急,一把将茶杯夺过,险些给滚烫的热水烫着,顿时破口大骂,“好你个刘大头,今天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否则我就将这热水往你脸上泼了去,看你这厚脸皮挡不挡得住!” 刘成仍是笑眯眯的,半点不见恼,盯着气急败坏的尚尧看了半晌,好脾气地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本来也要跟你说了,急什么?” “从哪里开始讲?”支着下颌琢磨了一阵,刘成在尚尧咬牙切齿的注视下开口,“就酒楼罢,那日咱们不是遇见了土匪么,我忽然有了主意,先叫你打听了土匪的事情……” 那日回来之后,刘成便开始安排,先是让人暗中去找城里打听消息的土匪,将他们收买,让人递了假消息给庞虎,这期间又挑了一小队人,让他们换上昊国士兵的衣裳,在周边露面,吓唬匪寨的人。 “如今土匪寨子的人想必已经知道了朝廷要剿灭他们的事情,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也因为这两日咱们的人一直在周边活动,即便他们让人打听,也看不出来这是圈套,只会信以为真,届时咱们便装模作样打上一阵子,再传信给北蛮公主与北蛮那边,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留在原地休整?” “到时候土匪被剿灭,咱们也不必继续窝在林子里,过一阵子天寒地冻的,住在这里怎么了得,正好搬进他们寨子里去,也省得继续掩人耳目。” 尚尧听的一愣一愣的,恍惚间还当自己没睡醒,刘成几时能有这样的心思,实在让人诧异得很。 “你好像很惊讶?”看尚尧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刘成忽然探手,朝他颈侧打去,吓吓一吓他。 虽在怔愣中,下意识的反应却在,尚尧几乎没犹豫就反手将刘成的手制住,一把向后拧去,幸而关键时候收住了力,否则只怕刘成少不得要吃些苦头了。 第578章 剿匪之计 偷袭不成,反倒自己落了个没脸,刘成面子上过不去,气呼呼跑去了练武场凑热闹,拿其他人出气。 尚尧则是收拾一番,细心地同样换回了昊国士兵的衣裳,前往刚问出来的,今日那一小队人要去的地方。 山脚下,几个土匪盯着不远处队列整齐,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一队人,双目有些无神。 “咱们要盯到什么时候,这些人已经绕着山脚走了半天了,也没有要干什么的意思,难不成咱们就这么一直跟着绕?” “嘘,小声一点,庞大哥吩咐下来了,咱们照做就是,朝廷既然出兵,这事情简单可过不去,搞不好就要有一场硬仗,还是仔细些好。” “我知道,只是……” 几人说着话,注意力不免偏了些,也就没留意到,在经过一处拐角时,这些人停顿了片刻。 十二个人借着空档从土匪看不见的地方绕上了山,因为几天的观察,他们对这些土匪的言行举止还算清楚,又特意换了衣裳,混进其中便不明显。 与此同时,被敖负敬重的读书人唐举人也不怎么安分,袖子里塞了一封信偷偷摸摸往后山去了。 “等等。” 忽然被人叫住,一伙儿土匪动作有些僵硬,手下意识搭上腰间,又因为没摸到熟悉的兵器而放下。 唐举人见状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将双手往起举了举,以示自己没什么恶意,又试探着走近几步,没见他们有什么抵触之后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们是朝廷的人,我——” 气氛霎时剑拔弩张,唐举人语塞片刻,在几人的瞪视中艰难开口,“我没有恶意,只是先前就听说了朝廷要剿匪,我家人便是被这伙贼人所害,忍辱负重至今,为的不过就是让他们付出代价,既然朝廷出动,我自然拼着卑贱之躯也要帮上些忙的。” 说着,唐举人将自己藏起来的信取出,“这信,几位官爷,这信上便是山上的详细情况,这几日因着防范朝廷,他们做了不少改动,我四处走动,全都记下了,便是每一处岗哨,每日换防,也都一清二楚,几位官爷尽可核实,绝无半点虚假。” 几人面面相觑,少时,为首之人上前两步,自唐举人手中接过厚厚的信封,入手便觉出其中的份量,反倒让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信我会转交我家大人,你安心等着好消息就是,旁的事情不要再做了,以免惹祸上身。” 忖度过后,为首之人还是叮嘱了一句,这人言辞恳切,不像是演戏的样子,别再犯了糊涂才是。 唐举人连连点头,面上的欢喜却藏也藏不住,几次张口,到头只欲言又止。 “我带你们进去吧,虽然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是有人帮衬着总要好些的。”正要转身,唐举人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急匆匆回身说道。 这倒是意外之喜,为首之人对唐举人的话并未尽信,迟疑之后没第一时间做答,而是将信交给另一个人,“我带他们跟这位……” “唐,我姓唐。” “我们跟唐先生进去,你将信交给大人,看他有什么安排。”为首之人看了一眼唐举人,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这人看着就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的样子。 尚尧躲在一颗树后看着面前走来走去的自己人,不时又分出些注意力给土匪,看戏一般。 “那是不是尚大人?” 一本正经糊弄土匪的人一个侧目,正巧看见了探出半边身子的尚尧,疑惑地问了一句。 其余人跟着停下,目光隐晦,却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尚尧那边儿看。 见被人发现了,尚尧也便不再遮掩,同他们招了招手。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最先看见尚尧的人被打发了过来,笑得满脸谄媚。 将士们整日同吃同住,刘成他们也不搞什么特殊,上上下下都亲近得很,这幅样子自然只是为了逗乐。 尚尧不轻不重说了他一句,复又问道:“今天是什么情况?” 小兵收敛了轻松的表情,正色回话,“咱们的人已经混进去了,剩下的就还是先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等里面的人穿消息出来。” 没想到刘成瞒着自己还真将事情办的像模像样,尚尧眼中泛起笑意,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刘成为什么这么做,他是主子担心刘成莽撞,才找来帮忙的,刘成想证明自己的本事,就不能事事让他参详,况且也没坏事,就没必要太过斤斤计较了。 “这两日辛苦你们,此间事了之后我让刘大人请大家喝酒。”唇角勾起弧度,尚尧抬手在小兵肩上拍了拍。 “那就先谢谢尚大人了。”小兵也不客气,张口就替兄弟们应了下来。 尚尧正欲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看见一道身影,眸光一厉,“那是怎么回事?” 小兵立刻转头去看,就见刚混进上山的人里有一个竟折返了回来,还探头探脑,想要避过土匪的注意出来。 其他人因为位置关系,一时没能注意到他,小兵匆忙撂下一句“大人您先等等,我过去看看”,便小跑着往其余人那边去。 刘成接连将数十人打退,贴身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浸透,也不怎么将就,就那么往地上一趟,大口大口喘着气,心里舒坦了许多。 察觉脚步声渐近,刘成睁眼,见是尚尧身边的已经小兵,不禁往他身后看了看,却没见着意料中的人。 “尚大人去找出门的弟兄们了,说您习武之后恐会贪凉,让属下提醒您回去换身衣裳。”小兵没说的是,尚尧原话可不是这样的。 饶是如此,刘成也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他能有这么好心?怕是巴不得我受了凉,好让他取笑。” 话是这么说,刘成还是爬了起来,方才不觉,这会儿才开始浑身酸痛起来,若非常年习武,起身的时候就要趴下去了。 帐子外面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来,刘成胡乱披了件衣裳便往门口去,正撞上了进来的尚尧。 “正好,我给你带了东西回来,你看看。”尚尧一把拽住刘成的手将他往屋里带,口中说道。 “啧,手拿开。” 匪寨。 敖负坐于上首,眼底青黑浓重,忍让不禁怀疑他这几日是否都未曾合眼。 “唐先生,朝廷的人已经在山下晃了许久,依我看,他们只怕等不了多久了,我没有必胜的把握,天黑之后我就让人送你下山,若是……你就在山下继续当教书先生吧。” 话中未尽之语大家都心知肚明,气氛很是沉闷,就连憨头憨脑的庞虎也没多嘴一句。 朝廷的人看似只是在山下转悠,可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动手,一直紧绷着神经耗费了他们许多精力,大家都有些累了。 唐举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牙道:“不用了,大家朝夕相处这么久,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独善其身?这种话大当家以后不必再说了。” 闻言,敖负眸子闪了闪,像是亮起了什么,又像是有什么沉寂了下去,最终展现出来的也只是笑意。 “唐先生能这样想,实在是让我深感意外,那接下来的时间唐先生就与我寸步不离吧,这样也好避免有什么意外。” “有劳大当家了。” 唐举人应声,不同于面上的受宠若惊,他心里一咯噔,敖负这是起了疑心了,只怕担心他是假,试探才是真。 紧接着才是对其他人的安排,许是跟唐举人的对话起到了一些作用,敖负脸色还算好看,将庞虎叫到了跟前。 “最迟到明天早上,他们一定会动真格,你去提醒大伙儿,务必不能放松警惕,另外,山中的岗哨……” 是夜,山上一片灯火通明,大半土匪都持刀在外头放哨巡逻,眼中不见半点萎靡之色。 山下,刘成一身黑衣,身后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五十人。 呼吸声已经是最小,刘成锐利的目光逡巡着,静待合适的时机。 最前方的岗哨,摇曳的火光中,左顾右盼的人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开始不受控制的打架。 仿佛是会传染一般,周围人也开始接二连二打起哈欠。 “诶,今天怎么……” 混沌中,有人发觉了异样,只是话刚出口,人就已经软软倒在了地上。 “走!” 刘成一抬手,招呼着身后一片人越过山脚,近乎悄无声息地将倒在地上的人抬到阴影处,同时有人将土匪们的衣裳解下,套在自己身上。 异样只有短短的几息,不待远处的岗哨察觉,刘成的人已经换好了衣服顶替了原本该在岗哨处的土匪,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剩下的人则跟着刘成继续往里,一点一点逐步将各个岗哨的人解决。 尚尧则带着另一批人将山上其他出口守住,以免有人泄露了消息。 “尚大人,咱们还剩些人,开始往山上去吧。” 脚步声中,有人朝着尚尧的方向跑过来,停下时还有些气喘吁吁,却十分兴奋,兴致勃勃提议着。 第579章 匪患招安 山上,敖负的房间里一片寂静,只余烛火不时细微的响动与两人的呼吸声,唐举人端坐桌前,面上不见丝毫异样。 至于敖负,则是手持布巾,不缓不急地擦拭着手中的长刀。 自打匪寨开始有一定的规模,他便不怎么亲自下山了,如今看着这把刀,心中竟无端生出些感慨。 “唐先生,今日之事,你早已经知道了吧。”敖负开口,却不是疑问,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唐举人身子一颤,沉默半晌方才开口,“是,大当家想必也猜到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来了!” 紧闭着的房门被人一把推开,打破了屋子里的氛围,来人气喘吁吁,面上惊慌之色难掩。 敖负目光自唐举人身上一晃而过,没再理会,起身往门口去,“慌什么,我领着你们去迎敌,左不过一死,咱们的命本就都是偷来的。” 这般轻描淡写的话,却极能安抚人,来时还怕得要死的人神情逐渐变幻,坚定起来。 有这几天的准备,刘成这边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如今正遇东风,势头强劲,利箭一般直取中心。 错落的建筑外,双方对峙许久,敖负先抿了抿唇,只一个照面,他就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善茬,他不是对手。 可身后这么多弟兄看着,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攥着刀把的手收紧,手上鼓起青筋,敖负咬咬牙便要冲上去。 “敖大当家,我有一笔生意想跟你做,不知你意下如何?” “嗯?”本以为是必死之局,谁料这朝廷的人竟然没有直接动手,敖负稍一怔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你先说说。” 与此同时,屋中的唐举人没听见预想中的动静,思量几许还是走了出来。 “……若是敖大当家愿意配合,我们在山上住的这段时间,你们的人不能下山,所有事情都有我们负责,待到我们要离开的时候自然会给你们安排好出路。” 刘成说话时目光一直不曾离开敖负的脸,将他面上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愈发有把握了些。 唐举人却骤然愣在原地,如遭雷击,怎么……不是说剿匪么,什么配合,住什么? 每一个字都是他熟悉的,合在一起的意思却让他有些看不懂,被欺骗的愤怒太过强烈,唐举人脑子里一片混沌,气急之下一把夺过了一个土匪的刀,直往敖负身后砍去。 众人都因为刘成的话而陷入深思,还真叫唐举人冲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是赶到的尚尧将人拦住,在一众土匪的目光中编出一套说辞。 “这位先生看着文弱,我家大人没人恶意,你不必为了敖大当家这般冒险。” 话音落下,对唐举人警觉起来的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了保护敖大当家,实在是他们想岔了。 见唐举人还要说什么,尚尧手上使了些劲,将他往自己这边揽了揽,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片刻,敖负回身看了看身后的弟兄,长叹一声,将手中的刀收了起来。 众人见状,虽有迟疑,对敖负的信任却让他们下意识选择和敖负做出同样的举措。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弭与无形,尚尧也放开了唐举人,接替了刘成,和敖负去谈接下来的事情。 几日后。 山脚下一群土匪嚣张至极地骑马冲向岭南城,带起一阵尘土。 官道上,人群三三两两走着,忽然有人听见动静,回头看去,骤然变了脸色。 “土匪!他们怎么又来了?” 眼看着城门已经近在眼前,慢悠悠的几人撒腿便往城里跑去。 “快关城门,快,赶紧将城门关上!”跑进去的人不见守城的人动作,急切催促着。 守城的士兵却置若罔闻,目不斜视的在原地站着,当一个合格的木桩。 邻近城门的百姓好心,提醒了一句,“你们找地方躲好就是,这些土匪不伤人性命的。” 见百姓与官兵都不甚在意,这几个外乡人也没了办法,毕竟不是什么活菩萨,暗道他们天真之后躲了起来。 就在土匪即将踏入城门时,身后响起的马蹄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领头的庞虎回头一看,追过来的正是昨日在山上见过的刘成。 转眼,身着兵甲的人已经到了土匪背后,为首之人厉声骂道:“你们还不快些收手,当真铁了心要走上绝路么?” “呸!” 庞虎啐了一口,细看却能发现他拽着缰绳的手微微发颤,“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谁不知道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不安好心,只怕说的好听,我们一旦收手,那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我已经让人询问过城中百姓,你们从未伤人性命,只是掠夺财物,只要你们愿意将东西还回来,我自会上报朝廷,将你们招安,日后上场杀敌,也算是赎罪,兴许还能挣一个功名,又有什么不好?” “我才不信,少说这些有的没的,咱们还是刀下见分晓。” 话音落下,庞虎提起大刀直冲刘成而去,双方的人也胶着在一起,乱成一团。 打着打着,没人注意到他们已经逐渐远离了城门,忽然就消失在了百姓们的视线中。 良久,才有人试探着出声,“这是……朝廷派兵来剿匪了?” “以后就不用担惊受怕了!赶紧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太好了,这两年我家粮行不知被抢了多少粮食,又不能提价让大家吃亏,这日子眼看要过不下去了,若是官家再不睁眼,只怕……” 且不论城里如何,一到百姓看不见的地方,双方顿时旗鼓偃息,和和气气聚在一起。 刘成甚至拍了拍庞虎的肩,“辛苦了,跟大家伙儿说,今天晚上我让人买些酒上山,好好犒劳犒劳大家。” “嗐,这哪里还要买,咱们寨子里就有会酿酒的,大人是不知道,那窖里的酒闻着就要让人醉了,您跟大当家说说,让他开两坛就是了。” 庞虎早就惦记着酒窖里的酒,这会儿有了机会,自然要提一提的,万一就成了呢? “行,你先带手底下的兄弟回去,我带人安抚城中百姓,晚些时候回去就跟敖大当家说。” 马蹄声去而复返,百姓还欢呼雀跃着,笑意陡然一僵,小心翼翼往城外看去。 却见来人身上是整齐的兵甲,并非土匪那样乱七八糟的穿着,提起的气又松了。 迎上百姓们殷切的目光,刘成也不负众望,拱了拱手,说:“朝廷听说了岭南城的匪患,专门派我来剿匪,如今大军已经押着那些土匪去山上了,我来将这消息告知你们,以后便不必再忧心,至于被抢走的财物粮食,我们会将找到的都送回来,若是实在已经被用掉……” “大人放心,便是那些东西都找不到,您帮我们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我们还是要感谢您,只要没了土匪,钱还能挣,粮食还能种出来,不怕的。” “是啊是啊,大人,烦请告知您的名讳是什么,我们也好知道改谢谁,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承了您的恩惠啊。” “对呀,大人,您若是不愿说自己的名字,只留个姓氏也好,我们也好留个念想……” 这么一大群人叽叽喳喳,刘成听得头都要疼了,连忙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一些,“这是三皇子的人听说了这件事,将事情说给三皇子,三皇子再报给朝廷的,你们若是一定要记,便记在三皇子身上吧,我也只是听令行事罢了。” 将自己摘了出来,刘成调头就要走,“我还要处理后续的事情,这就走了,找回来的东西这几日会让人送回来,你们安心等着就是。” “大人,您在城里住一晚吧。”有人大着胆子提议。 只这一会儿就被吵得头疼,要是再待下去,指不定要成什么样了,刘成连连摆手,借口离开。 山上已经备好酒菜,刘成一回来就被唐举人迎了进去,不知道尚尧都同他说了什么,唐举人面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刘成都忍不住有些好奇了。 “唐先生,眼下没旁人,我有一句话想问问你,昨儿尚尧那厮跟你说了什么?” “大人,尚大人知道您要问,专门叮嘱了,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您。”对着刘成,唐举人也不怵,腰板挺得直直的。 刘成没法,咬牙切齿一番之后又若无其事地跟唐举人套近乎,“不说也好,让太多人知道就没意思了,只是我向你打听这件事就没必要让尚尧知道了,他这两日费心许多,还是少拿这些有的没的打扰他。” “什么有的没的?”唐举人还没应声,刘成身后就响起了尚尧的声音,原是他同唐举人说话太专注,一时没留意到。 忙打了个哈哈含糊过去,刘成顺势说起今日在城门口的事情,同时示意唐举人先去忙别的。 “你是不知道,那么大一群人就围了上来,在我面前吵吵嚷嚷的,当地的官员真是失职,这件事情一定要说给三皇子,让他罚一罚这个官员,不然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 第580章 绝妙时机 彼时,京城。 算着时间,按说北蛮的先锋部-队这时候该到京城附近了才是,没等到北冥汐的信儿,风无涯有些坐不住了。 手指在桌面轻叩了两声,随即有人应声而入,“主子。” “去,给北蛮公主递个话,明日晌午,圣叹楼。” …… 刚接到北蛮先锋部-队的信,北冥汐还没看完,门便被人敲响。 “公主,摄政王的人来了,正在外面等着。” 北冥汐转手将信压在椅子上的软垫底下,随手整了整鬓发,“请进来吧。” 次日。 一早就得了话,车夫匆忙吃了些饭牵着马车等在门口。 府门打开,车夫听见声响,看也不敢抬头看一眼,行过礼便一直弓着腰,只凭动静来判断风无涯的动作。 马车一沉,淡漠的声音传出,“去圣叹楼。” 车夫忙“诶”了一声,驾着马车往圣叹楼去。 到时北冥汐却已经在雅间候着了,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什么,风无涯走近才看见那是一封信。 “摄政王。” 北冥汐并未起身,点头同风无涯示意,手上将信往他那边推了推,“这是昨日北蛮先锋部-队送来的,您的人刚走,信便来了。” 风无涯没说什么,先将信从头看了一遍,面色无甚变化,这让对面的北冥汐暗中撇了撇嘴。 “可让人去核实了?”看罢信上内容,风无涯抬眼问了一句。 “正要跟摄政王说,我手底下如今没几个可用的人,恐怕要让摄政王的人走一趟了。” 轻飘飘地看了北冥汐一眼,风无涯挑眉,“让我的人去倒没什么,只是要请公主写封信,上头盖上私印,否则我的人若是遇上北蛮先锋部-队,恐怕不好取信于他们。” 纠结了半日的事情推了出去,北冥汐心中放松了些,对于写信之事也就直接应下,“我回去就写,只是这事情听着总有些不真切,摄政王务必让人仔细查验,切莫被人糊弄了过去。” 怎么好端端的,土匪就会将他们当做昊国朝廷剿匪的将士呢,北冥汐刚看见信时就觉得有蹊跷,若非手下没有合适的人选,早已经让人去岭南了。 这件事风无涯可要比北冥汐上心,便是不用她说,也要确保万无一失的,是以轻哼一声,没做理会。 闲了十几日,刘成实在无聊得紧,趁着天还没黑,又跑去了尚尧那边。 “明儿下山去,去不去?” 手上捧着一卷书的尚尧抬眼,略有些嫌弃地侧过身,“就你整日闲着,敖大当家他们都在跟着唐先生识字了,我记着你读书也不多,怎么不去听听?” “那我——” “叩叩叩。” 刘成随手带上的门本就留了条缝,被人一敲,顺着力道直接就开了,外面的人显得有些无措,讷讷道:“山脚下守着的人来回话了,属下听他们说刘大人来了这边,过来回话。” 有旁人在,刘成还是端着一些面子的,特意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怎么了?” “说是有人鬼鬼祟祟在周围观察什么,城里敖大当家的人也说呢,这两日有人打听剿匪的事,看着不是当地人,觉得有些奇怪,原是要亲自来同大人说的,只是见属下要来,就让属下代为传达。” 闻言,刘成与尚尧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几乎是同样的笑意,又回身问,“山下守着的是咱们带过来的北蛮俘虏吧?” “正是照您吩咐的,咱们的人和北蛮俘虏掺在一起,保管让人看不出问题。” “那就无妨,让他们看着,天黑之后你带些敖大当家手下的人去买伤药,再叫人将事情传开,别的不用管了。” 左不过是些意料之中的事儿,刘成没怎么往心里去,甚至比起这些,还是尚尧方才说的话更让他在意。 顶头上司都这么说了,伍长看向尚尧,见他没什么不满,躬身退了出去。 “他们果然让人来了,如今看过之后该信了吧?”人刚走,刘成就凑近了问尚尧。 尚尧不厌其烦地往旁边移了移,“自然该信了,估摸着本身也没几分怀疑,稳妥起见罢了,毕竟他们这事情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还好有你提醒,不然就要露馅儿了。”刘成并非时时都嘴硬,要不是尚尧前些天提醒,他只当信送出去就万事大吉,那现在可就坏了事了,该说的话自然不能省。 两人又斗了几句嘴,尚尧就赶着刘成离开,自己夹着书去找唐举人。 京城。 年关将至,各国使臣来贡,接连抵京。 “余大人,余大人!” 刚一下朝,鸿胪寺少卿便匆匆往四夷馆赶,连身后的呼声也没顾上去管。 “这性子也不知随谁,风风火火的,像什么样子?”被无视的人说着,却是玩笑的意味更多些。 “你就非得这时候找他?昨儿靖国使臣刚到,他自然得去得勤些,以免出了疏漏,说来也该是咱们礼部的差,占了便宜就不要再讨人嫌了。” “也是,不过是桩小事,我晚些让人去鸿胪寺递个话就是了,眼下咱们还是先回罢。” 两人只是随口一说,却提醒了身后正巧跟上来的云浩天,他眸子微动,显然想到了什么。 正晌午刚过,云浩天刚换了身衣裳,门都没出,府上管家却已经带了个人进来。 “你这是要出门?” 云浩天闻声有些诧异,转身就看见周兮月正站在管家身后,一双美眸望着自己,话未出口,脸上却先挂上了笑。 “正是要去找兮月你呢,来了就坐吧。”温声说着,云浩天同管家示意,让他去备茶点。 周兮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云浩天,她是想着云浩天这两日或许会忙一些,为了不让两人的见面占用他时间才来三皇子府,如今看来,他似乎没那么忙? “你可是来巧了,昨儿来了靖国使臣,鸿胪寺与礼部正忙着,有人不想让我跟其他国家的使臣多接触,便格外清闲一些,今日正好能多陪陪你。” 双双落座,没等周兮月询问,云浩天自己便将今日的空闲做了解释,也算是误打误撞。 “也不急于这一两日,便是要同谁接触,也总得先看看此番前来的使臣品性行事,别一时莽撞让人揪着了把柄才是。”心知这算不得什么,周兮月还是没忍住开口。 “是这个理,不过我还要一件事像听听你的意思。” 云浩天自然不会将这些小动作放在眼里,他要说的是今日下朝后的突发奇想。 周兮月只当是什么,随意点点头,“你说。” “这些事日因着各国使臣的事,宫里上上下下也较平常忙碌有些,我想着……” “让应醉怜进宫去见皇上?”周兮月眉心紧皱,有些不解,“这未免有些冒险了,虽说宫中忙碌,可一旦被人发觉,你这边可就麻烦了。” 虽说同情应醉怜与小皇帝的遭遇,可周兮月还是更在意云浩天一些,不希望他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任何牵连。 看出周兮月的担忧,云浩天心下一暖,细说道:“只要安排妥当就不会有问题,慈宁宫自是多有不便,可咱们又不进慈宁宫,让人将皇上带到御花园就是了。” “如此,那便问问应醉怜吧,若是她愿意的话也无不可。”确定云浩天思虑周全了,周兮月这才松口。 应府。 “三皇子要见我?” 应醉怜错愕一瞬,随即想到了什么,霎时脸上惨白一片,“是不是皇上他——” 余下的话应醉怜说不出口,她不信神佛,独独此时害怕起来,担心随口的一句话被哪路神仙听了去,真应在了云存玉身上。 云浩天的人见应醉怜如此,心生不忍,想来淡漠的语调柔和了些许,“皇上没什么不妥,是三皇子找你有些事情,你去了就知道了。” 应醉怜面色缓和了些,即便仍有些疑惑,却不再六神无主,只说:“那劳烦你稍等片刻,我这样子不好见人,容我收拾收拾。” 原以为还是圣叹楼,应醉怜上了马车便倚在一侧木板,胡乱猜测着云浩天找自己做什么。 莫非是有什么事情要让自己做? 念头一闪而过,应醉怜紧接着又摇了摇头,自己能做什么,也就是外人说着如今的应家高坐云端,实际上……不说也罢。 马车缓缓停下,应醉怜待马车停稳,拿起一旁出门时顺手带上披风,宽大的衣裳不止遮住身形,便是面容,也被兜帽遮去大半。 “这是?”一出马车,应醉怜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这不是圣叹楼。 “这是三皇子府,今日兮月小姐来了,主子同兮月小姐有话说,你跟我来就是。” 云浩天的人说罢,径自在前面带路,应醉怜摒去心下疑虑,抬脚跟上。 后院,云浩天与周兮月二人坐在院中石桌前,上头棋子已过半数,离决出胜负之时不远了。 低眉观察了些时候,云浩天信手落下一子,关切道:“兮月这些日子棋风又谨慎了些,是有什么事情么?” 周兮月因着云浩天的话吃吃笑了,抬手掩着半张脸,带笑的眸子却落在云浩天身上。 “就等着三皇子问呢,我最近新得了棋谱,钻研了些日子,当是受了影响。” 第581章 诸国夜宴 白生生的雪刺得人眼睛生疼,应醉怜竭力克制,眼中还是掉下泪珠,悄无声息砸在学地上,顷刻不见踪迹了。 脚步声远去,云浩天看着应醉怜如此,劝解的话到了嘴边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低叹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良久,应醉怜僵直的身子才动了动,步态蹒跚地行至假山前,“三皇子,今日多谢您了,咱们出宫吧……” 仿佛多说一个字,摇摇欲坠的身子就要倒在地上,应醉怜面色苍白的厉害,满心都是云存玉方才那一声“姐姐”。 小孩子无心之举,只是为了表示亲近,却如同一把钝刀子在应醉怜的软肉上来回拉扯,疼得人要喘不上气。 “走吧。” 将应醉怜的样子看在眼里,云浩天于心不忍,想着若有机会,再将她带进宫来似乎也不是不行。 许碧清正忙着在前头见靖国使臣,云浩天大摇大摆带着应醉怜进宫一趟又出来,半点水花也没掀起。 直至到了宫外,云浩天才谨慎起来,前头停了两辆马车,云浩天上了其中一辆,探出身子叮嘱道:“一到外面就有人会跟着了,你晚些再出来,只要跟我扯不上关系,便没人会在意你是谁。” 来时也便罢了,都当马车上只有云浩天,这会儿却是不行来巧,马车在任何地方停下,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是以,他才专门让人又驾了马车过来,为的便是掩人耳目。 应醉怜自然是云浩天说什么就是什么,闻言沉默着爬上马车,就在云浩天的马车即将动弹时,才听见她低声道了句谢。 晃眼便过了两日,宫中宴请各国使臣的日子近在眼前。 慈宁宫内。 应淑容手执两支不同花样的金丝镂花簪,左右打量着,有些迟疑。 许碧清双目微阖,半靠在椅背上,久不见身后人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启唇道:“左手上的玫瑰簪子吧,瞧着精致一些。” 应淑容忙应了,将另一支随手搁下,“这还是您前些日子让她们做的,头一次戴呢。” 听了这话,许碧清原本的漫不经心淡了些,直起身子仔细看了看镜中人,神情愈发满意。 “什么时辰了,怎么不见人来回话?” “李公公在前头照看呢,差不多的时候他会让人来请,您身份尊贵,去早了反倒叫他们看轻。”早知道在许碧清面前说什么话更得她心,应淑容这好话张口便来。 许碧清果然听得心喜,又合了眼靠在椅背上养神,随后说道:“偏殿那边儿让人看仔细了,别出什么岔子。” “您放心,奴婢瞧着新来的那个丫头倒是机灵,有她看着,当不会出事,奴婢晚些再去同她们交代两句就是。” 如此,许碧清方才没再说多想,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宫中的热闹在今日聚在了一处,远远儿便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乱糟糟的,一时还有些分辨不出哪道声音是谁。 “这不是靖国的使臣么,来的好早,快请入座。” “大人客气了,我们……” 礼部一位官员回身就看见靖国使臣进门,忙起身寒暄,双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殿内已经没几个空位,众人正窃窃私语,殿外传来公公尖利的嗓音,“摄政王到——” 朝中明眼人都知道风无涯是个什么地位,见到身影迈过门槛的一瞬便接连起身,即便是列国使臣,也一一向风无涯颔首,以全礼节。 风无涯向来淡漠的面容沾染几分浅淡笑意,回以点头,脚下不偏不倚,直往主位之下第一个席位而去,对此,无人敢有异议。 “太后娘娘驾到——” 诸位大臣刚在风无涯的示意下落座,动作慢的还没坐稳,外面又是一声,大家只得齐刷刷又站了起来,风无涯动作慢些,在许碧清看过来是刚刚站定,两人目光对上,他半点不落下风。 许碧清却未多想,只是随意一看便抬手免了众人的礼,慢悠悠将手搭上应淑容的,缓步行至主位。 待许碧清坐稳,几位使臣不约而同起身,说着亲近讨好的话。 无论心中怎么想,起码这一瞬,许碧清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 酒过三巡,殿外忽然跑进来一个宫人,贴着墙根跑到了许碧清身后,只是没敢跟她说话,反倒附在应淑容耳边低语几句。 “真是这样?”应淑容心中一惊,面上并未表露出来,垂眸看向正推杯换盏的宴席,做了决定,“我跟你去看看,太后娘娘现下走不开,不必惊扰她了。” 宫人本也拿不准主意,见应淑容将事情揽下,跟着她一同离开。 正跟身边人说话的云浩天余光看见应淑容的身影,眸子一凝,将身后的侍从叫过来吩咐了一句。 宫灯照亮脚下的石板路,应淑容行色匆匆,还不往询问详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再跟我说说,让人去请太医了没有?” “午膳过后皇上就睡了,我们原没往心上去,谁知方才四儿过来了,一看皇上的样子就说不对,查看了才知道皇上发热,叫也叫不醒……” 刚到偏殿门口,应淑容尚未来得及迈步入内,就听见里面沉稳却不掩急切的声音,“毛巾怎么没有了?不行,这些用过的不能再用了,去备新的。” “是四儿。”宫人发现应淑容停下脚步,忙解释道。 应淑容继续往里,见韩四儿忙的几乎脚不沾地,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四儿姑娘,你懂医术?” 韩四儿回头看是应淑容,将手上的毛巾给了身边的人,上前回话,“进宫当差前学过一些,只是略懂些皮毛。” 发觉应淑容在看榻上的皇帝,韩四儿温声问,“淑容姐姐回来就好了,我们正不知道能不能请太医呢,您先前说今儿偏殿不能有什么动静,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才让人去打扰您和太后娘娘,请您拿个主意。” “都这时候了还在意这些?”应淑容剜了韩四儿一眼,“亏你是个懂医的,这么小的孩子发热了也敢拖着,让你们没动静也不是这么个没动静,还不赶紧让人去请太医?” “是,奴婢这就去。”一路跟着应淑容过来的宫人没等旁人说,小跑着出了门。 应淑容上前将云存玉细看一番,见他小脸上满是不正常的红,心中也有些担忧,却不是担心他身体出什么问题,而是怕许碧清因此不悦。 在偏殿坐了会儿,久也等不来太医,应淑容有些坐不住了,许碧清可还在宴会上,她这么长时间不去,只怕许碧清晚些时候要不满了,还是快些过去才是。 “你们仔细守着皇上,有什么不妥再让人到前面去回话,太后娘娘身边离不得人,我先过去了。” 说罢,应淑容也不等其他人的反应,起身便走。 “诶——” 韩四儿要叫住她,却发现应淑容根本没有回头,只得收回手,继续照顾云存玉。 时辰已经有些晚了,端在殿中坐着也是无趣,许碧清被底下的官员一提醒,脑中还真有了个去处,嘴角噙着笑意抿了抿茶水,道:“御花园的红梅这段时间开得正好,不若大家一道去瞧瞧?” “正好臣有些头晕,太后娘娘这提议甚好,出去走走,吹吹风,也醒醒脑子。” “先前便听闻宫中御花园冬日景致好,真能有机会看看,也算是一桩幸事了……” 使臣们都给许碧清面子,这话一出,想去的不想去的都是好话一箩筐,好似一个御花园真成了仙家之景一般,倒叫昊国的大臣们不好应和了。 “铛。” 杯子搁在桌上的细微声响传进位子靠前的几人耳中,不见他们面上有什么变化,只是飘向许碧清的目光更隐晦了些。 众所瞩目中,许碧清染着豆蔻的指甲慢条斯理整了整衣裳,应淑容不在,便是另一个宫人在旁伺候,见状忙上前搀扶许碧清。 “走吧。” 话一传出去,跑在最前头的便是宫人们了,御花园这会子没什么灯,虽不至于看不见路,可更多的景致就看不清楚了,要是不赶紧将宫灯都点上,出了差错可不得了。 走到岔路口,惦记着许碧清那边的应淑容犹豫了一瞬,咬牙从御花园过去,这边要近一些。 “您赶紧回吧,本就酒醉,再着了凉,明儿要头疼了。”仅称得上清秀的宫人追着一个男人从另一边进入御花园,因着一路小跑的缘故,喘-息有些不均。 “都管我做什么?你也要管我,你们都要管我,滚,滚回去!” 前面步伐凌乱的男人使劲一挥手,将欲要搀扶他的宫人挥开,眼里不甚清明,显然是醉得厉害了。 宫人得了吩咐的,哪里敢放任不管,任劳任怨跟在男人身后,也不劝了,只守着不让他出事便好。 忽而,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男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窈窕的身形映入眼帘,男人眼前一亮,口中嘀嘀咕咕念叨着追了过去。 第582章 使臣离宫 “去吧。” 瞧着人往外走了,宫女悄叹了一声,推开殿门,提着食盒往里走,目光四下探寻,终于在几案前看见了云凌天。 昨夜里才将他抬到榻上躺着,这怎么就自己跑到这儿睡着了。 宫女“哎哟”了一声,忙不迭放下食盒,着急忙慌地凑过去,扒着他的肩将人摇醒,“太上皇,太上皇……” 云凌天被她摇醒,整个人脸上还是泛着红晕,一双眼睁开也是惺忪无比。 看他醒了,宫女才稍安心了些,这看着是酒劲儿还没过,迷糊着呢。 “您怎么在这儿睡着,睡久了该头疼了。” 边说边扶着云凌天起来,可他好像没有了骨头一般,软趴趴的差点都要扶不起来,宫女心里头不悦,却也不敢埋怨,只又使了力将人往内室榻上扶。 被扶到了榻上躺着,云凌天眉头紧蹙,声音有些虚弱,眼前朦朦胧胧的,心里头知道这是照顾自己的宫女,“水,水!” 他昨晚醉着酒吹了一夜的风,发烧烧得脸都红了,宫女却丝毫不曾察觉,见人要水,便从偏殿提了一壶刚烧开的水来,搁在桌上,又倒了杯热水往榻边走,“太上皇,水……” 话音未落,就见云凌天斜斜地躺在榻上,双眼紧闭,这么几步路的功夫,竟然又睡着了。 宫女无法,只好将杯盏搁在一旁,嘀嘀咕咕地放下东西往外走,出了殿外,把门合上后,还不忘往内室的方向瞅了一眼。 年底萧寒,瑟瑟冷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到了正午时分,才有日头出来,稍稍暖和了些。 “娘娘,您尝尝这道酿冬菇炖,一大早儿就叫人煨上的,嫩得很!” 北冥汐脸上堆满了笑容,一边哄着许碧清,一边暗暗给婢女使眼色,意味深长。 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许碧清双眼微睁了睁,眼前一亮,“果真。” 见她眼尾上挑,北冥汐笑笑地应着,再又夹了一筷子菜过去,垂眸时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反倒平静了些。 前日北冥汐同风无涯见过面后,回去的路上就有人一直跟着,她察觉后便心中惴惴。 如今北蛮大军尚在原地休整,如若一个行差踏错,被许碧清发觉,那可就都要前功尽弃了。 沉沉想了许久,连许碧清说话她也没听见,还是旁边的婢女轻拽了她一下,北冥汐才回过神来,“啊?” 许碧清瞟了她一眼,也倒没对她的分神产生什么不满,只淡淡地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清了她的话,北冥汐当即笑道:“娘娘考虑得是,今儿是各国使臣回去的日子,可得隆重些才是,万不能在这些小国面前,失了泱泱大国的体面。” 许碧清也不置可否,夹了一个翡翠芹香饺子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她没什么反应,北冥汐微微勾了勾唇角,以掩饰一丝尴尬,双手交叠轻轻搭在膝上,目光落在面前桌上的盘盘碟碟上。 陪着用完了午膳,五六个宫女鱼贯而入,伺候着许碧清漱口,轻轻拿热毛巾给她擦了手,最后将一盏温度正好的茶递到了她手上。 午膳既毕,北冥汐眼神扫描四周,适时站起身告辞,嫣然巧笑道:“才用过膳,人易乏困,娘娘且好生歇着,我便先回去了。” “好。” 许碧清微微颔首,也不留她,这么久以来北冥汐一直事事讨好,想是北蛮那边的情况也不太好,她也并没什么心思去管。 深福了一礼,北冥汐端的是万分的恭敬,仿佛眼前这个人当真是她发自内心敬重的神只一般。 缓缓退出了殿外,北冥汐才转过身就瞧见有人从宫门外大步走了进来,那人身着带锦鸡补子的官服,走得大步流星,十分神气。 见到北冥汐,也是丝毫不予理会,仍阔步往里走,连个颔首致礼都无,显然是半点不把这位北蛮公主放在眼中。 北冥汐也不恼,低头暗暗笑了笑,很快敛了神色,抬头挺胸,出了慈宁宫。 她走之时,吴郡祁忽然站住了脚步,半侧着身,才去看着北冥汐的背影渐渐远去,眼中神情与方才有所不同。 转身入了殿内,一进去找准了许碧清的所在,看也不看就跪了下去,“微臣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吴爱卿来了,快坐。” “谢娘娘。” 吴郡祁一进来,就有宫女专门搬了一张凳子过来,这位吴大人可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向来如此,更怠慢不得的。 “娘娘,这个颜色您觉得如何?” 一个碧色宫装的宫女正跪在一旁,手上拿了瓶浅紫带红的蔻丹,打开了奉到许碧清面前。 许碧清淡淡扫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那宫女刚颔首准备拿工具,下首坐着的吴郡祁率先开了口,“紫气东来,紫气东来,这紫色和红色自古就是尊贵之色,和娘娘您正配!” 一番吹捧夸奖,虽然许碧清早就司空见惯了,但听着这些话还是高兴了点,眼角微扬。 许碧清有了笑脸儿,吴郡祁脸上挂着笑,眼神飘忽,思量二三,一边打量着她的神情,一边试探地说了起来。 “娘娘,这个……” “微臣、微臣听说最近有一些同僚上了折子,内容大抵都是弹劾微臣,说什么收受朝臣贿赂……” 三两句话下来,许碧清就知道了他的来意,却也不着急理会。 抬了抬手,看着指甲上刚涂好的蔻丹,颜色和想象中差不多,正衬心意。 她原也不在意朝上这些事,更何况是吴郡祁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关乎社稷的大事,心情一好,也就随他去了。 “往后不必为这些事来了,你是哀家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们那起子人是什么德行,你不清楚,还是哀家不清楚?” 这话让一直紧张兮兮的吴郡祁当即就如释重负,谄笑着附和道:“是是是,哎呀真是的,您说微臣怎么就没想明白呢,这点儿小事太后娘娘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 他嘿嘿笑着,视线始终小心翼翼地落在许碧清身上,仔细观察着,似乎怕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或眼神。 轻轻一声闷响,十个指甲都涂完了,宫女扣上了蔻丹瓶的盖子,放到了一旁,一手动作轻柔地微抬起许碧清的手,一手拿了柄小扇,柔柔对着半干状态的蔻丹扇着风。 吴郡祁心里的那块儿石头落了地,察言观色,见许碧清正有闲心,趁势便近前将搜罗面首的事细禀了。 听完,许碧清眼前一亮,“办得好。” 微微抬手,制止了宫女打扇的动作,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转而又同吴郡祁说话,“既都在京中了,三日内便叫他们入宫吧。” 吴郡祁“诶”了一声,眼尾上挑,满眼都是笑意,“何须三日……明晚,明晚微臣就安排他们入宫侍奉。” 话音刚落,许碧清没有说话,勾唇一笑,显然很是满意,吴郡祁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连连点头,“娘娘放心就是,您交代的事情,微臣自然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叫您满意的。” 这几句变相吹捧,许碧清心下十分受用,“好了,没别的事就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许碧清都发话了,他自然立马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步子缓缓地退了出去。 晌午过后,各国使臣便一齐往慈宁宫相辞,一切收拾妥当后,离宫出城,浩浩荡荡地走了。 此桩大事了了,昊国朝廷里的压力顿时就减了不少,五日后便是除夕夜,雪落天地白。 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白与四处挂着的红灯笼红绸子相映成趣,新年的气氛依旧很浓。 次日,已是戌正,宁寿宫。 “干什么的?” 因天色已有些晚了,侍卫拦住了来人,待人到了跟前,看清是这几日御膳房来送膳的宫女彩玉,才放了行。 照常进了宁寿宫,彩玉四下窥望,也没瞧见自己的小姐妹,天色也不早了,便干脆直接往正殿送膳去了。 “叩叩叩——” 彩玉敲了敲门,等待着里头的人开门,将食盒提得更高了些。 半晌,殿内也没有回应,敲门又候了一会儿,彩玉眉头一蹙,试探性地推了推门,谁知殿门一推就开了,她差点一个踉跄摔进去。 好容易稳住身形,彩玉才舒了一口气,谁知一抬眼就被吓了一跳,手上的食盒“砰”的一下掉在地上,盘盘碟碟哗啦啦碎了一地。 只见云凌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也不知是怎么了。 顾不上一地的杂碎,彩玉有些害怕,硬着头皮上前探看,伸手万分小心地将云凌天翻过身来,只见他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一点生气也无。 “太上皇?” 连着唤了几声,地上躺着的人也半点反应都没有,彩玉眸色一暗,往他脖颈间探去,这一探却是吓得自己脸色也“唰”的一下白了。 “死……出、出事了!” “快来人啊!” 彩玉眼泪早就掉了下来,吓得腿软,半点也站不起来,双手撑着地往后不断地退,“来人啊,来人……” 第583章 陡生变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外头守着的侍卫听见有人呼喊,谁知一进来就看见云凌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边的动静将宁寿宫的人三三两两吸引过来,慌乱之中已经有人跑去慈宁宫报信,很快一个宫女就引了许碧清进门。 “怎么回事?” 一见许碧清来了,众人哗啦啦跪了一地,尤其是宁寿宫原本的宫女太监们,更是把头深埋在地上,都生怕此事迁怒到自己身上。 “一个个都低着头做什么!” 许碧清左右看看,撇了撇嘴,她倒是一点也不忌讳什么,三两步上前,蹲下-身子亲自探看。 手才摸上云凌天的脖子,指尖的凉意就让她心中也是一寒。 这人都凉了! 李公公从殿外走进来,他才忙完慈宁宫的事情,眼前的场景叫他秉了口气,“这、这是怎么回事?!” 许碧清站在那里,眼神有些空洞,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正逢年关,举国和乐之时,昊国的太上皇竟然死了,多少都显得不合时宜。 况且,这样的特殊时期,难保不会有人拿这件事来大做文章。 发现云凌天死了的人是彩玉,李公公来了,自然也是先问到了她的头上。 彩玉不过是来送膳的宫女,谁能想到一进来就撞上这事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只管跪下砰砰磕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我就是来送膳食的,昨儿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就……” 李公公那双眼睛一瞪,吓得她立时连自称都忘了,说完这几句,眼神飘忽得厉害,慌忙又道:“太后娘娘下令让把太上皇关在这里,那日,那日太上皇醉了酒,许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没来得及医治,所以才……” “啪”的一声,彩玉话没说完,就被许碧清甩了一巴掌。 “放肆!” 彩玉身子往过倾了一下,忙稳住自己的身形,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不妥当,连连告罪,“奴婢失言,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许碧清胸前显见地起伏着,分不清是愤怒抑或慌张,紧紧地盯着跪在地上讨饶的彩玉,目露凶光,“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拖出去打死!” 一听这话,彩玉发了狠一般拽住许碧清的衣摆,哭喊声大得三重宫墙外都听得见,“求求您放过奴婢吧,奴婢失言,奴婢知罪了,求您……” 跟前的几个太监都不敢动手,李公公心一横,微抬了抬手,外头五六个侍卫就大步走了进来,毫不留情地抓起彩玉就往外拖。 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彩玉的哀求也变成了厉声的责骂和控诉,“太上皇死得何其冤枉,又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就是死了,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等着吧,等着夜半三更我去找你,我去找你——” 彩玉的声音拉得老长,凄厉得让在场的人无不心中凛凛,许碧清更是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身子不明显地颤着,极力压抑着恐惧。 事态严重,宫里头的人久在深宫,当然知道该怎么办事,几声凄惨的叫声过后,很快,外头就再没了声响。 宁寿宫内一片寂静,这寂静让人心生寒意,阴风阵阵,彩玉临死前的哭号声仿佛留在了这里一般。 众人都沉浸在万千恐惧之中,许碧清尤甚,只不过是在极力抑制着,让自己的害怕惊恐不那么明显,身子已经僵在了那里。 片刻之后,李公公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不要淌这趟浑水,遂大着胆子上前问询请示。 “太后娘娘,是否还要请太医过来验看,或者先抬下去?” 冷不丁听见有人说话,许碧清被吓得一哆嗦,却也顾不上怪罪,她这会儿心里头早就慌成一团乱麻了,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李公公又把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许碧清深呼吸两下,眼珠迅速转动,摆了摆手,“抬下去抬下去……摆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这不经意的用词,许碧清自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却被有心人听了去。 人眼下已经死了,死者为大的道理她都不尊,言语之间仿佛对待一个物品,死后都对太上皇这样轻视,又遑论生前。 在场的宫女太监众多,连同宁寿宫的侍卫,加上不少闻讯赶来的各宫宫人,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这一句,自然也是入了众人的耳。 有宫人低声议论着,连一向沉稳老成的李公公也被戳到了神经,踟蹰片刻,末了叹息一声,依着许碧清的吩咐去办了。 眼看着到了年底了,才送走各国来贡的使臣,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知是天意如此,还是另有隐情。 李公公走后,许碧清肃然站在原地,掂量了好一会儿,面色阴冷地开了口,声音不高不低,刚刚好整个院内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今日之事,你们也都看见了,太上皇是自己染了风寒,又不肯让太医进殿探视,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这才崩逝了的。” 许碧清满带阴狠威胁的目光从院内诸人的身上一一扫过,“你们,都记住了吗?” “是,奴才记住了。” 每个与她对视上的宫人都毫无例外的迅速低下了头,胆颤无比。 交代完了这些话,许碧清转过身,竭力咽下喉头的一口气,她实在是有些累了。 才出了宁寿宫,就遇上了办完了差事,赶回来的李公公。 李公公神色匆忙,见到许碧清,草草行了一礼,为难道:“娘娘,宫中人多眼杂,太上皇薨逝的消息,只怕不出两日就会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依奴才看,太后娘娘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这事儿,压不住的……” 最后还不忘提醒一句许碧清,李公公当然明白她的心思,单看刚才她处死彩玉的劲头便能知晓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人到底都是她让关起来的,虽没有明言,但实在与软禁无异,可这不是别人,是当朝的太上皇。 再不济,也有这一个尊位名号在,此事真相若是被传出去,许碧清必然要遭到不少口诛笔伐。 “唉。” 许碧清长叹一声,她其实也没想过让他死,只不过是怕他跑出来添麻烦,谁知,谁知人就这么突然死了。 略略思索一番,许碧清抬手将李公公招到自己跟前,压低了声音吩咐着,“你给哀家盯住了今日在场的这些人,若是有人敢胡言乱语,便不必叫他再出现在宫里了。” 这话虽是对着里头的这些人,却是明显说给李公公听的,他是何等样老谋深算的人,领会了意思,当即就表了忠心。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太后娘娘放心,奴才定会叫他们守口如瓶,不将今日之事泄露半分出去的。” “起来吧,哀家知道你是明白人。” 虚扶了一把半跪在地上的人,许碧清略微舒了一口气,想起什么一般,又道:“把吴郡祁给哀家叫来,现在就去。” “是。” 淡扫一眼李公公,许碧清侧过身子深深往宁寿宫里头望了一眼,调整呼吸,带着人往慈宁宫去了。 太上皇崩逝,国之大丧,向来马虎不得。 该走的流程一样也少不得,稳住了宫中的悠悠众口,此事很快就交礼部和宗人府一同协办。 慈宁宫,前殿。 经了这么一遭,许碧清也是被折腾得心力交瘁,面前一桌子御膳佳肴摆在那里,她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吴郡祁原本请了当红的戏班子来府上唱堂会,正与几位同僚好友纵情声色,喝酒吃菜听着曲儿,忽然宫里头就来了人。 跟着传话的小太监出府入宫,直奔慈宁宫,在来的路上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这会子站在殿外,等着人进去通传,暗暗琢磨着说辞。 “吴大人,请——” 方才进去通传的小太监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弓身朝着吴郡祁做了个请的动作。 吴郡祁整了整袖口,轻咳了一声,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不乏忐忑地踏入了殿内。 迈步进去,一抬头就瞧见许碧清坐在那里一手扶额,很是头疼的样子,吴郡祁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微臣吴郡祁,参见太后娘娘。” 看他比平时还庄重了几分,许碧清暂时先将心思搁下,半抬着头看向他,“都听说了吧。” “是,来的路上郑公公已经同微臣细说过了。” 回完了话,不待许碧清问,吴郡祁就自己开了口,主动提起了话茬,“娘娘不必为此头疼忧心,此事就交给微臣去办吧,保管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再也没人提了。” “你?” 许碧清抬抬眼皮,深邃的瞳孔泛着幽光,正思索的时候,眼前之人再次开了口。 “是,只不过微臣就此事还有一个请求,须得太后娘娘准了,才能办得妥当。” 观察着许碧清的神情,见人并不抵触,吴郡祁兀自絮道:“依着昊国惯例,太上皇的丧仪起码十天半个月都办不完,可娘娘您也清楚,此事磨蹭越久,拖得越久,在朝野和百姓间就越是过不去,到时万一再生出什么变故,引起轩然大-波,可就难收场了。” 第584章 事预则立 一字一句入耳,许碧清被吴郡祁引导着不由得去想严重后果,加上她本身也无心管这些,很快摆摆手,好像这些事交给吴郡祁,自己就一点麻烦都不会有了,“好了好了,这些事你去办就行了,你办事,哀家向来放心……你刚才说,要哀家应允什么?” “噢噢……是须得叫此事尽快过去,外头的风言风语才能慢慢平息,如此一来,太上皇的丧仪嘛,一些繁琐的流程就要免掉,时间至少得缩减一半。” 方才只顾着劝说许碧清答应,倒把原本要说的正事给忘了,吴郡祁带着几分小心将这些话说出来,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座上人的脸色。 “这些事,吴卿自己定夺就是,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不会被那些大臣揪着就行了。” 许碧清的话干脆得叫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用不上了。 有点无措地舔了舔嘴唇,吴郡祁只好嘿嘿笑着,遮掩自己的一点尴尬,“娘娘放心,微臣知道分寸。” 五日过去,除夕之夜。 因着国丧,举国上下新岁的氛围没那么浓了,又或者说,表面上看上去没那么红火了。 各家宅内依旧团圆和美,姬府亦不例外。 “这算怎么一档子事儿,他们在朝中闹他们的,咱们且乐咱们的。” 分明是许碧清下令将云凌天软禁在宁寿宫,如今人死了,倒成了太上皇自己不愿意让太医医治。 这样颠倒黑白,瞎说八道的本事,真真是除了许碧清之外,别人再不能了。 大过年的,提起朝中那些事情,平白叫人费神,叶桑是不乐意的。 说完这话,端起一杯酒敬冷若岚,“母亲为我们没少操劳,来了这北疆,日子才稍微安稳些,只怕过不了多久,这安生日子是又过不上了,这杯酒桑儿敬您,祝母亲身康体健,玉颜永驻!” 姬长夜也站了起来,举杯相敬,“过年是该说些吉祥话,我也随桑儿敬母亲一杯。” 泱泱华夏,向来没有什么是一句“大过年的”抚平不了的,新岁新貌,人人也都更愿意说些吉祥话,以期新的一年吉祥如意。 这俩人的话说得冷若岚心里头乐开了花,刚才敬姬老将军时已经喝了点酒,这会儿还是没忍住继续喝,“好好好,一人一杯,我呀,今儿可要都喝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旁的本事,就把咱们府上打点好了,也算是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 “我看这云凛府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没那么繁华,天儿也冷,但比起京城来,那可是再好不过了,没那么多弯弯绕,叫人心里跟着不痛快。” 说着,冷若岚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她今晚吃了不少酒,两颊已经泛着红晕,然而正在兴头上,叶桑和姬长夜自然也不愿意去破坏她的兴致。 叶桑也自饮了一杯,嘴角上扬,眉眼弯弯,“母亲高兴便好,外头的事您且放心,有我和长夜在,咱们姬家的百年基业绝然会昌盛下去的。” “好,好……” 又是几杯酒下肚,冷若岚这会儿已经有点微醺了,拉着叶桑又说了好些体己话,眼看着歪歪斜斜有些站不住了,叶桑忙给了姬长夜一个眼神。 四目相对,姬长夜会意,忙上前把叶桑拉到了一旁,又亲自去扶冷若岚,温声劝着,“您今晚喝了不少酒,入夜了,天凉,叫人服侍您回房睡下吧,不然明儿起来少不得要头疼的。” 姬长夜好言好语的劝着,冷若岚正在兴头上,哪里肯依,脸上挂着笑,一手无力地把姬长夜往外推,“我没醉,这都年下了,哪里就冷死我了,不睡……” 何晴被从外头叫了回来,眼前的情景让她一阵好笑,忙三两步上前,从姬长夜手里将冷若岚搀了过去,“夫人,咱们回吧,啊,外头凉,吃多了酒可吹不得风。” “我没醉,没醉!” “桑儿和长夜还等着我呢……” 直到被何晴搀着出了院子,冷若岚的声音还萦绕在众人耳边。 姬长夜和叶桑深深对视一眼,同时会心一笑,心里头某个地方,暖融融的,今夜的气氛和和美美的,好极了。 角梅,冬九,朱颜几个丫头也聚在耳房内喝酒吃菜,玩得不亦乐乎,合府上下一片其乐融融。 叶桑并没喝几杯酒,这会子还清醒得很,在房内只觉闷得慌,起身就往外走,坐在了院子里头的台阶上。 姬长夜也很快跟了出来,挨着她坐下,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晚风拂过,夜色比酒还要醉人。 “困吗?” 叶桑摇摇头。 见人摇头,姬长夜温然一笑,抬手摸了摸叶桑的头,“那我同你讲个好顽的,你可还记得北蛮那些人,他们打的是一手好算盘,还想提前把两千人安排在京城埋伏着和他们接应,只可惜终究是妄想,刘成他们故意以剿匪之名报上去,一口气就损了他们八百人,把北冥汐他们唬得是一愣一愣的……” “北蛮那边还只当是计划顺利,估摸着正打算调第二批兵马入境呢,年后用不了多久,等北蛮的第二批人过来,咱们可就有得玩了。” 叶桑不解,眨了眨眼,“第二批?真要把他们放进来么?” “若是不把他们放进来,只怕浩天还不能很快解决朝廷那边的人,咱们回京也就不知要晚到什么时候了,把人放进来,不仅能坐收渔翁之利,还有得玩呢!” 这话倒是引起了叶桑的兴趣,歪着头盯着姬长夜的眼睛,同他就此事又详细说起来,问了不少今后的打算。 二人说着说着,几乎同时抬头望着天空,今夜月色很美,万里无云,天空中布满了星星,十分闪耀。 叶桑微微侧过脸去看他,却发现姬长夜竟然也在看着自己,霎时小脸儿一红,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娇羞可人。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吻就落了下来。 叶桑的心扑通扑通的直跳,虽成婚日久,可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总是日久弥新,每一天都是新的惊喜和更深的爱意。 夜色渐浓,月光朗照着,情浓不语,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年初几日很快过去,正月十五尚未到,于百姓而言便还是年节。 慈仁堂自大年初四起就开堂座诊,蓝仁堂、一笑堂、益康堂亦紧跟着开了门,初四之前乃是走亲戚拜年的时候,初四过后,云凛府的街上才零零散散热闹起来。 叶桑昨晚一夜好眠,今晨起来神清气爽,精神百倍,早早儿地坐在了桌后,等候着病人上门。 开门半个时辰,门前别说人了,连只雀儿也没见着,反叫叶桑无聊得有些犯困了。 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叶桑一边自己给自己锤着肩,一边四下看看,站在书架子前头,目光自上而下扫视一圈,抽出了那本《伤寒杂病论》,心满意足地坐回原位,捧书细读。 “诶诶诶!这个才是给梁大夫的,你拿错了。” “没有吧?” 角梅无奈地“啧”了一声,直接把沈云云手里头的东西拿了过去,又把桌上的另一个锦盒塞到了她手上。 沈云云眼神落在锦盒上,角梅手一扬就打开了盒子,里头的灵芝錾花钗在日头照耀下泛着银光,素雅灵秀。 “诶,还真是。” 角梅一笑,她办事可从来不会出现这种纰漏,“小丫头,不相信我?” 说着,一手点了点沈云云的额头,另一只手将锦盒盖上,又轻轻拍了拍,挑眉道:“哎,这云凛府的百姓真是好福气,遇上咱们少夫人这样好心肠的人,往后日子不知比从前要好多少!” 沈云云将锦盒往怀里收了收,赞同地点点头,接住了话茬,说道:“姐姐这话很是,就是不知这位梁大夫能不能领情,年前那次我同姜姐姐一道过去,那闭门羹吃得可真是彻彻底底……” 念起上次的事,沈云云自顾自嘟嘟囔囔抱怨着,还是被角梅戳了一下胳膊,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主子正盯着自己。 “嘿,嘿嘿……” 两相对视,沈云云干笑着缓解尴尬,见叶桑的目光缓缓移到了自己怀里的锦盒上,这才像是被戳到了神经一般,噢了一声很快抱着盒子往外走,朝着蓝仁堂的方向去了。 瞧着沈云云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角梅安置好手上的东西,斟了一杯热茶奉到了叶桑手边,“梁大夫是极疼爱夫人的,想来这次定能看到咱们的诚意,应下了的。” 但愿如此。 叶桑在心里头默默念了这么一句,手指轻敲桌面,耐心等候着。 不出两刻钟,沈云云就跑着进了门。 “应了,应了!” 见状,叶桑和跟前的几个丫头顿时眼前一亮,目光齐齐聚集在了沈云云拿过来的信笺上。 叶桑接过信笺,以一目十行的速度读下来,字里行间对百姓的挂牵和担忧,与她是相同的,而从这封信中的细节看,显然梁大夫是早有此意,否则也不会这么简单就叫沈云云把信带回来。 沈云云在旁边喘着气,叶桑搁下信,眼里满是光芒,云凛府的防疫之事,从年前她就一直试图说服几家医馆,如今最有话语权的梁大夫点了头,余下的魏大夫并施大夫自然不在话下。 一块极顽固的心病解决了,叶桑整个人也轻松下来,也有了心情着手开始准备接下来的计划。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一切都在按着计划往下走。 时日尚早,终有定论。 第585章 石方府事 日子一晃而过,五月方至,蝉鸣阵阵。 清化府。 “这才五月的天,怎么就这么热?” 珠帘响动,傅老爷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满是汗水。 “立夏都过了半个月了,当然要热了。”傅夫人放下手中的针线,从丫鬟手里接过用凉水拧过的帕子,递给了傅老爷。 抹了把脸,几杯凉茶下肚,傅老爷这才觉得身上的热气消散了一些,“夫人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端午将至,自家岳丈得六十大寿也要到了,傅夫人几年未曾回去,夫妻两人合计一番,决定提前去,这两天便在收拾行李了。 傅夫人笑着给他打扇,娓娓道来:“都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走了,老爷这里可准备好了?” “今晚管事把总好的账册送来,也就好了。” 傅老爷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承儿和严儿今天送来新,说是在石方府与咱们汇合,明日咱们先走就是。” 说到自己两个儿子,傅夫人面上带着些责怪,“都说了要给他们外祖父庆生,这两个臭小子还跑这么远,真是……” “来得及就好,况且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傅老爷笑着开口,打断了妻子的抱怨。 傅夫人笑着应下,转头说起了别的。 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傅府几年便已经热闹了起来。 下人们脚步匆匆的把仓库里面的东西往马车上搬,直至天亮,这才忙完。 傅老爷和夫人坐在最前方的马车上,管家面带笑容地跑过来禀报,“老爷,东西都装好了。” “那便启程。” 随着傅老爷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地动了起来。 石方府一带,气候相对凉快一些,倒是让路上的时光,不这么难挨。 经过四天时间,二人方才到达石方府。 方家早早就派人在城门口守着了,一看到傅府的马车,一个圆脸婆子,立马笑着迎了过去,“可是清化傅家?” 听到乳娘的声音,傅夫人先一步开口应道:“正是。” 熟悉的声音一出,隔着马车帘子,两人都微红了眼眶。 傅老爷拍拍妻子的手以做安抚,掀开帘子笑着开口:“辛苦嬷嬷来接,有话咱们进城说。” “姑爷说的是。” 按了按眼角,方妈妈带着人往城里走,进城之时,给守城的军官,递了不少银子。 马车咕噜噜的驶了进入,一炷香后,停在了方家的门口。 傅老爷扶着妻子下车,方妈妈引着人往里面走,过了屏风,又过了拱门,就到了正厅。 方老太爷和方老夫人早早就坐在这里等着了。 看到女儿女婿进来,方老夫人眼眶通红,傅夫人上前见礼,紧接着便扑进了母亲怀里,“娘,女儿不孝。” 方老夫人颤抖着手抱着女儿,眼泪不住的落下,母女俩人紧紧抱在一起。 一旁的方老爷看着傅老爷,笑声爽朗,“咱们去回廊走走?” “都听岳父的。” 两人笑着出去,把空间留给久别未见的母女。 方府景致不错,两人又都是做生意的,彼此间共同话题不少。 翁婿俩边走边说,直到方妈妈过来喊人,这才发觉,时间已经到了正午。 方老爷抹着花白的胡须,转头看着女婿,“走吧,去吃饭,别让她们娘俩儿久等了。知道你们要来,这顿饭可是准备了许久。” “好。” 傅老爷应下,两人笑呵呵地朝着前厅走。 傅夫人和方老夫人坐在桌前,母女俩人眼睛都有些红,看得出来是哭过一场了。 方老太爷和傅老爷坐下,方老夫人这才开口,“我要是不让人去请,你们爷俩怕是要说道午后去。” “岳母府中景色宜人,更有岳父作陪,就是空着肚子,呆到午后,也是好的。”傅老爷笑着拱手,一句话哄得夫妻俩人喜笑颜开。 方老夫人起身,亲自给女儿女婿添了粥,“得知你们要来,我特地让人熬的小麦粥,这可是稀罕东西,你们尝尝。” 傅老爷和傅夫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升起了一个相同的疑问,小麦有什么稀罕的? 两人不解,却也接下了长辈的好意,把碗接了过来。 傅夫人吃了一口,清甜软糯,确实不错,“母亲家中厨子手艺真好,就是小麦,也能做出这样清甜的味道。” 方老夫人笑眯了眼,“喜欢吃你就多吃点。” 方妈妈见状,把粥移到了傅夫人的面上,一张慈祥的脸上,又是骄傲,又是心疼:“小姐有所不知,这小麦可是好东西,如今南北运输困难,麦子又是难得的精细粮食,区区一斗,就要几两白银,可金贵的很。” “也就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才能这么供着吃,可也不是天天吃,今日又是熬粥又是做包子,可都是老夫人看到夫人回来了,特地准备的。” 方妈妈说得情真意切,傅夫人却是差点扔了手里的勺子,“几两白银一斗?这麦子是种在金地里吗?” 她不过几年未曾回来,石方府的麦子,已经炒到了这种价格? 一旁坐着的傅老爷,同样不解,“岳母,这小麦也是田地里种出来的,我昊国地大物博,纵然经历过饥荒,可眼下也已经缓过来了,就小麦而言,京城也才十文钱一斗,何至几两白银?” 三五两白银,表示普通百姓,一年的花销了,一斗小麦,竟就要了这个价。 听着她们二人的话,方老爷子脸色复杂深沉,“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这种事情,外面随便查查就知道了,女儿绝不会欺瞒父亲。” 这下,桌上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纵然齐老夫人不掺和外面的生意,可府中事物皆由她掌管,外面十文一斗的麦子,她们用高出十倍的价格买了一年多,这…… 眼看着母亲脸色泛白,傅夫人连忙扔下了筷子,把老夫人扶着靠在怀里,“娘,你怎么了?你了别吓女儿?方妈妈,母亲的药呢,快给我?” 桌上的变故把几人都吓了一跳,方妈妈拿出药丸与傅夫人合力同老夫人喂下,方老夫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我没事,就是有这气急攻心,咳咳。” 方老夫人抹着女儿的手,缓缓地道。 傅夫人松了口气,糯糯应下,仔细照顾着方老夫人吃饭。 桌上没人再提起这个话题,原是欢欢喜喜的一顿饭,如今几人却都没了胃口。 匆匆用过,傅夫人扶着方老夫人回房去了,而方老太爷则带着傅老爷去了书房。 一进门,傅老爷便先开口问道:“岳父,石方府的粮价,如今是什么情况?” 不愧是经商的,一下子就问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方老太爷赞许的看了女婿一眼,挥手将几样常见的粮食价格写下来,递了过去。 “除去小麦,其他粮食的价格,和前些年比起来,也略高了一些。若只是这些,也就罢了。普通百姓,吃不起贵的,总能吃得起便宜的。加上地里的收成,还算过得去。” 说到此处,方老太爷叹了口气,无奈又气愤地道:“可偏偏朝廷今年新颁布了政令,加重了税收,我手下许多农户,交不上税,就用粮食去补。一来二去,还不到冬天,家里的储粮就吃完了,如此一来,只能去买粮吃。” “可如今,交通不便,从外面运粮食回来,价格更高。”说到此处,方老爷子也是有心无力。 他方家已经尽力把粮价往下压了,可是一次运输,成本实在太高。 傅老爷眉头紧皱,万万没想到,一府之隔,竟能产生这么大的变故,“如此高的价格,普通百姓,如何购买粮食?” 说到此处,他忽然想起,在来的路上看到许多人衣衫褴褛的在城外挖野菜,当时觉得凄凉,还给了那些人银子。 如今心中只觉愤恨,“这粮食价格如此之高,官府难道就不管吗?” “管,不过用处不大。” 方老太爷皱眉眉头,“官府有管家印章,从外面买粮食要容易一些,也囤了不少粮食,用来卖给百姓。官府价格虽然依旧偏高,可比起外面那些商人带的,百姓们勉强还能接受的。” 如此,倒也没闹出来什么大事。 方老太爷说完,傅老爷就沉默了。 两人两对而坐,书桌上放着的纸张上写着如今的粮价,白纸黑字,格外刺眼。 玉米十五文,大豆二十文,这是何等高的价格?就这,还已经是官府压下的! 由此可见,这两年石方府百姓的日子,有多惨。 越想越气,傅老爷起身,焦急地在屋中走来走去,看着纸上的种种粮食价格,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岳父可听说过高麦?” “有所耳闻,不曾见过。”方老太爷摇了摇头。 傅老爷脸上却是带着笑容,“没见过不要紧,小婿这次来带了些,本想着石方府也有,带着做情义,图个好兆头,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傅老爷说着,朝着外头高声喝道:“去把我带来的高麦,取一袋拿来。” 小厮应下,匆匆跑去,不多时,扛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 傅老爷亲手接过,把袋子放在了书桌上,然后打开,“岳父看这袋高麦,品质和小麦相比,那个更好一些?” 第586章 写信给他 方老太爷看着袋子里的高麦,目光灼热,难掩激动,“这就是高麦!” “不错。” 傅老爷用手捏了一颗出来,手指用力,便将指尖的麦子碾碎了。 诚如它的外表一般,麦子里面几乎全是白色的面粉。 方老太爷呼吸急促了起来,“这高麦,多少钱一斗?” 傅老爷用帕子擦了擦手指,比了一个数。 “八文钱。” “什么?!” 方老太爷看着桌子上的高麦,双手有这颤抖地捧起了一把,目光更是热切:“这般品质,才八文钱一斗。” “若是将高麦引进石方府,那……” 那种场面,方老太爷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要站不住脚了。 抬手一把抓住女婿的袖子,方老太爷压着嗓子道:“这高麦你那里还有多少,我都买了!” 就算是来回运输费用过高,可把这种好东西引进石方府,也绝对不亏。 被老丈人拉着袖子,傅老爷哭笑不得。 扶着方老太爷坐在椅子上,轻抚着老人家的背,给老太爷把气顺平了,这才开口解释:“这事简单,岳父就是不说,我也会办。” “只是这毕竟不是小事,引进新的粮食品种,要同官府报备。有了官府的支持,咱们此事要顺利得多。” 傅老爷说着,给方老太爷倒了杯茶,又接着道:“劳烦岳父去石方府和知府大人知会一声,小婿这就休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到叶大人那里去。” 方老太爷一杯茶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双目难掩惊讶,“叶大人?可是叶贾戎大人!” 看着自家岳父激动的样子,傅老爷失笑。“正是岳父想的哪位,叶大人爱民如子,对于高麦种植,他也是十分的有经验,有他相助,这件事,咱们基本不用担心了。” 傅老爷说着,从书桌上拿起纸笔,将石方府的情况细细写上,诚心求助。 一封信写完,傅老爷拿着信打算出去,这才发现,方老太爷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唤了一声,“岳父?” “唉,哎!你写完了?” “嗯。” 傅老爷把信递过去,“岳父看看,可有什么不妥,若是没有,小婿这就把信递出去。” 方老太爷伸手把信接过来,手指仍微微颤抖。 打开信封,将里面的内容自己仔细看了一遍,方老太爷伸手拍了拍女婿的肩膀,叹了口气,“有叶大人这样的父母官,是你们的福气。” 说着,把信还了回去。 傅老爷赞同地点了点头,“叶大人,确实是个好官。” “行了,赶紧去送信吧,我也要去准备准备了,这次咱们要大干一场!”‘说着就用眼神催促傅老爷赶紧去。 傅老爷无奈,看着方老太爷苍老的眼神中那满满的斗志,只觉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豪气。 “那小婿就先告退了。” 方老太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先他一步,走了出去。 被岳父如此嫌弃,傅老爷摸了摸鼻子,拿着信封,紧随其后。 将信封交给心腹,仔细嘱咐,傅老爷这才回到了屋中。 傅夫人也在屋中,脸上却是带着怒气,看到丈夫回来,立马拿着手里的信,气冲冲地上前,“你看看这两个臭小子!说好了在石方府汇合,咱们都到了,这才写信来,说要迟五六天才启程,这……” 傅夫人说着,就捂住了胸口,显然被气得不轻。 傅老爷赶紧抬手,扶着自家夫人坐在了软榻上,温声安抚着妻子的情绪:“他们二人这是被事情耽搁了,又特别写了道歉信来,你就别生气了。” 傅夫人心里清楚,儿子不是故意的,嘴上却还是要抱怨:“哪有那么多的事情,我看他们就是故意敷衍我。” 傅老爷知道妻子嘴硬心软,听她这么说,自然不放在心上,瞧着手中的信件,故意挑了信中一处内容说道:“严儿说他们这次遇到了暴雨,这才耽搁了行程,你就不担心儿子的安危。” 这话一处,傅夫人脸色果然一边,一把把信纸抢了过来,“怎么会遇到暴雨,这两个臭小子,真是一刻也不让人省心。” 傅老爷闷笑出声,傅夫人听着丈夫的笑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把手上的信纸放下,傅夫人冷哼了一声,坐在了一旁,“你们爷三儿,就会欺负我!” 傅老爷笑着走到夫人跟前坐下,说起了方才在书房和方老太爷商议的事情。 “我与岳父商议了一番,决定联手把高麦在石方府推广开,这次事情涉及官场,接下来的日子,怕是没空陪你了。” 傅老爷说着,愧疚地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几年不曾陪妻子回来,难得来一次,却又要忙起来。 傅夫人拉着丈夫的手,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陪着也没事。把高麦引进石方府,这是造福百姓的好事,你们就放心去做,府中有我和母亲,出不了事。” 妻子贤惠大度,傅老爷心中感动,又将方才在书房和方老太爷商议的细节,仔细说出。 听到丈夫写信给叶大人,让他插手此事,傅夫人眉头微蹙,打断了他的话,“叶大人纵然是难得一见的清官,可是不在其位不谋其事,贸然把人请过来,石方府的知府大人,心里只怕要不痛快。” 毕竟这两人独掌一府,又为同级,如此确实容易让两人生出嫌隙。 傅老爷点点头,十分赞同妻子的说法,“夫人所言甚是,虽然叶大人一心为民,可是贸然插手别人地盘的事着实不好,但信已经送了出去……” 这就有些麻烦了。 傅夫人无奈,略微思忖一番,方才再度开口:“叶大人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想来没多久信就会送回来,到时候再细说。” “夫人说得很是。”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早些睡吧,明天有你们忙的。” 傅夫人睨了丈夫一眼,催促着人去耳房洗漱。 翌日,清晨。 天不亮,傅老爷便起身,和方老太爷一起出门了。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都忙的和陀螺一样,一整天基本不着家门。 戌时,清化府府衙内,师爷拿着一封信,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叶贾戎的门前。 “叩叩叩——” “进。”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叶贾戎抬头,看着师爷跑的满头大汗,放缓了声线,“什么事这么急?” 师爷将信放在了叶贾戎的桌上,喘了口气,开口道:“回大人,这是傅老爷从石方府加急送来的信,说是有要是和大人商量。” 叶贾戎皱眉,起身给师爷倒了杯水,拿起桌上的信件,看了起来。 师爷将水牛饮而进,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叶贾戎看着信上的内容,脸色铁青,不过几息时间,他便已经将信看完了,脸色阴沉地把信放在了桌上。 “这群狗官,一个个,真是仗着天高皇帝远,为所欲为!”叶贾戎咬牙切齿地骂道。 看他气成这样,师爷小心地劝道:“大人息怒,别因为那些人,气坏了身体。”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气,叶贾戎坐下回信,将写好的信件装好,又重新交给师爷,“把信送出去,八百里加急。另外把管家叫进来,让他收拾一下东西,本官要去一趟石方府。” “是。” 师爷再次跑了出去,叶贾戎则在书房里面,将这几日需要处理的公文,全部整理出来,放进了包袱里。 管家收到消息,赶到书房,就看到自家主子的收拾东西,脱口而出道:“大人,您这是明天就打算走?” “嗯,你去帮我准备一些干粮和衣服,明日一早,我便走了。不用准备太多,从这里到石方府,路上够用就行。” 叶贾戎说着,把自己的印章放在了贴身的荷包里。 “老奴这就去准备。” 叶贾戎随口应了一句,想到石方府现在的情况,决定去城北庄子走一趟。 “砰砰砰——” 深夜,陈管事刚刚歇下,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这个点了,谁呀? 想着,陈管事出声问道:“谁呀?” “是我。” 门外的人应声,陈管事听着声音有些熟悉,抹黑披上衣裳,打开了门。 “叶大人!您怎么来了?”看着眼前的人,陈管事吓了一跳,赶紧把人请了进来。 点了灯,屋里亮堂了起来,陈管事正准备请叶贾戎坐下,叶贾戎就已经脸色郑重地开了口,“陈管事,本官要拜托你一件事。” “您,您说。” 叶贾戎将手中写好的文书拿了出来,递给了陈管事,“接下来,请您帮我调集一批高麦,大概一吨左右,过些日子,我会派人把这些粮食拉走。” “当然,所有的粮食,调集好了之后,你只管去叶家拿银子,我已经和管家嘱咐过了。” 陈管家把文书接了过来,沉声应下:“大人放心,此事小人一定给你办好了。” 叶贾戎松了口气,又仔细叮嘱了一番,便匆匆离开了。 方府,后花园里。 距离端午越近,天气便越是炎热,眼下还不到正午,方老夫人已经在后花园里放了冰。 旁边有小丫头扇着扇子,丝丝凉风送来,倒也惬意。 抬眼看着女儿,方老夫人有些忧心地问道:“这信也已经送出去几天了,怎么还不见送回来?” 第587章 亲赴石方 傅夫人听言,绣花的手顿了顿,也忧愁了起来,不过还是安慰着母亲:“信件往来,总是需要时间,再等两天也就到了。” 看母亲还不大高兴,傅夫人放下了手中的绣品,转头说起了别的。 “昨天我收到严儿和承儿的信了,那两个臭小子,说是最迟端午后,就要到了。到时候来了,让他们给母亲好好赔罪。” 说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傅夫人就笑了起来,面上满满的都是慈爱。 方老夫人想起几年未曾见面的外孙,也不管什么信件了,责怪地看向傅夫人,“男孩子就是要在外面多跑跑,你不要总是把他们拘在家里。” “我哪里留得住他们?”傅夫人哭笑不得地解释:“要不是我给他们放风,当初为着夜不归宿的事情,不知道要被他们父亲骂多少回,动用加法,也是有的。” 说起这件事,傅夫人也是有些气闷,早知道就应该让老爷好好管教管教才是。 看她一脸后悔,方老夫人笑了起来,“行了行了,反正现在孩子都大了,过两年,给他们一人定一门亲事,到时候就好了。” 说起儿子的亲事,傅夫人又来了兴致: “这儿媳妇的人选,我倒是看了几个,等会晚上让方妈妈把我带来的册子翻出来,母亲也掌掌眼。” 方老夫人欣然应允,“行。” 母女俩人正说着,就看到方妈妈小跑着过来,手里还捏着一封信。 傅夫人猛站了起来,面上带着惊喜,“可是老爷送出去的信,送回来了?” “是。” 方妈妈愣了一下,很快应到,把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这下方老夫人也有些激动了。 傅夫人把信接了过来,却没有打开,反而问道:“老爷和爹爹,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 方妈妈试探着开口,“不过老太爷和姑爷走的时候倒是说了,有要事,可以去粮庄找他们。” 傅夫人和方老夫人对视了一眼,方老夫人拿了注意,“现在就派人去请,把两人都叫回来。” “老奴这就去。” 看着方妈妈又匆匆的跑出去,傅夫人捏着手里的信,心中的大石头,算是放下了一半。 “娘这下放心了吧!叶大人爱民如子,这种事情,他是一定会管的。” 方太夫人看了女儿一眼,从凳子上起身,“说得好像你不担心一样。” 傅夫人赶紧上前扶着母亲,“对对对,都是女儿担心。母亲随着女儿回屋子里等吧,这外头放着冰也不凉快了。” 方老夫人由着女儿扶着自己进了屋中,母女二人喝着茶,等着没回来的翁婿俩儿。 约莫半个时辰,外头传开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两人抬头,就看到方老太爷和傅老爷从外间走了进来。 大热的天,两人都是一头汗。 傅夫人赶紧让丫头倒茶,自己拿了帕子递给两人。 稍稍收拾一番,方老太爷便迫不及待的开口了,“信呢?” 傅夫人把信拿出来,屋中的几人,心中都有些激动。 方老太爷接过信,很快打开,正要看的时候,却忽然把信给了一旁的傅老爷。 “你来看。” 说完就坐在了软榻上。 方老夫人忍不住笑,“人家说近乡情怯,你倒好,进信情怯。” 老太爷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也不搭理妻子,一双眼睛确是紧紧盯着傅老爷。 在一屋子人紧张的目光中,傅老爷深吸了一口气,把信打开,看着里面的内容,脸上露出了笑容。 “此事,妥了。” 这话像是给几人吃了定心丸,大家都露出了笑容。 方老太爷放心的把信接过来,再三阅看,在看到信封结尾处写的一行小字,眼睛颓然瞪大,“叶大人要亲自过来?” “什么!” 屋中三人齐齐惊呼出声,朝着方老太爷围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信纸底下的小字:“本还不日就到,同大家一起商议此事。” “叶大人,这是要实打实的干啊!” 方老太爷喃喃出声,紧接着,整个的都激动了起来。 一方知府能够为了百姓做到这种地步,怪不得会被百姓爱戴。 “那咱们,是不是要提前准备些什么?比如客房什么的,让叶大人过来之后,也好有个休息的地方。” 在众人激动的情绪中,傅夫人开口提议。 “夫人说得对。” 傅老爷开口附和,又想起这是在岳父岳母家里,自己这般应下,有些托大,忙将目光放到方老太爷身上,“岳父觉得呢?” 方老太爷不在乎的挥手,“这是你们看着办就行,你和我出来一趟。” 傅老爷愣了一下,和方老太爷走了出去。 翁婿俩儿来到后花园,方老太爷面上带着忧色开口:“叶大人不日后便要过来,可是我们连孔大人的面都没有见过。” 身为石方府的人,他自然之道这石方府的知府孔嘉儒,是个什么货色。 心里再不满,然而有些事,一定要过官府的手,他们不得不和孔嘉儒交谈。这些天,他们忙里忙外,银子没少给,可是每次都被孔嘉儒的人找理由拒绝。 提起此事,傅老爷脸色也不好看,“岳父,孔大人咱们见不到,但是叶大人一定见的到。” “正好岳父寿辰也要到了,这段时间,咱们不如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等叶大人来了之后,再从长计议。” 现在忙活也是瞎忙活,方老太爷点点头,“你说得对,既然如此,那就把手下的事情,放一放。” 两人达成共识,相视一笑,又回到了屋里。 人忙起来,日子也就过的快了。 方老太爷作为一方乡绅,六十大寿将至,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 傅夫人里面未曾回来,遇到父亲过寿,几乎是忙的站不住脚。 在一群人轰轰烈烈的准备中,方老太爷的六十大寿,终于来了! 一大早,方老太爷和老夫人,穿着喜庆的衣服,坐在正厅里,接受着众人的祝贺。 傅老爷和傅夫人站在门口迎着来往的宾客,整个方府都陷入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也是在这个时候,石方府的城门口,两个骑着马的年轻人,匆匆而至。 “大人,咱们到了。”陈昇荣转头看着叶贾戎,轻声提醒。 叶贾戎伸手抹了把脸,点了点头。 两人下马,跟在百姓后面,一起排队进城。 眼下天色还早,城门口的人不多,两人很快就进去了。 石方府的街道,看起来还算热闹,不过和清化比起来,就要凄凉的多。 大街上的乞丐,也是聚集的一大片一大片。 陈昇荣看得直皱眉,忍不住道:“石方也是富庶的地方,知府所在的城里,乞讨的人,竟占了百姓的五分之一?!” 所见百姓,五个人里面就有一个是乞丐,这是什么概念? 叶贾戎脸色难看,压着脾气道:“先找一家客栈,把马和行李放下,然后你随着我去府衙。” “是。” 两人很快找到一家客栈,放下行李,出门直奔知府府衙。 “你们找谁?” 衙门口站着的官差,看着两人,高昂着脑袋问道。 陈昇荣皱眉,叶贾戎先他一步开口道:“清化府知府叶贾戎,哭过石方,特来看望孔知府。” 那官差手下的刀闲着仍在了地方,旁边站着的另一个人,也跟着看了过来。 “可有证实你身份的证明?” 叶贾戎拿出自己装着印章的荷包,递了过去。 “你们将这个东西给孔大人,他自然会证明我的身份。” 他一身气度绝非常人,又信誓旦旦。两个官差不敢冒险,就下一人在门口看着,另一人拿着荷包,急匆匆的跑了进去。 衙门后面的小院里,孔嘉儒坐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两个核桃,悠然自得地听着小妾唱曲。 官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人,衙门外面来了一个人,说自己是清化知府叶贾戎,来这里看望大人。” 孔嘉儒皱眉,挥手示意小妾下去,开口问道:“他可有什么证明?” “他说大人看到这个,自然会证明他的身份。” 官差将手上的荷包递了过去,里面放着两枚印章,一个是清化知府的小印,一个是叶贾戎的私印,后一个可以作假,前一个,那可是万万做不得假的。 孔嘉儒猛地站了起来,只觉得头脑发蒙,“叶贾戎来石方干什么?” 官差不说话,只低垂着头。 孔嘉儒烦躁地在屋里走了两圈,又问道:“他现在人呢?” “还在门口。” 晦气! 可是这人,不见也不行。 孔嘉儒拿着印章,急匆匆地往外走,心里则思索着叶贾戎来这里的目的。 跨过门槛,孔嘉儒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叶贾戎,脸上立马扬起了笑容,“叶大人千里迢迢而来,本官有失远迎,惭愧惭愧。” 叶贾戎同样笑道:“是本官路过石方,想着来拜会孔大人一番,没有提前告知,是本官失礼才对。” “哈哈哈,叶大人客气了,咱们进去说。” “好。” 两人寒暄两句,双双走进了府衙,陈昇荣跟着走了进去。 孔嘉儒把人带到偏厅,一边招呼着下人上茶一边道:“叶大人父母后来身体可还硬朗?” 第588章 拂了面子 “劳烦孔大人记挂,家父家母,一切安好。” 叶贾戎轻笑着接过茶,喝了口润润嗓子,直言道:“方才我进城的路上,看到了许多乞丐。石方气候湿润,适合谷物生长,怎么城里城外,这么多的乞丐?” 叶贾戎开口的第一个问题,给就孔嘉儒扔下了一个炸弹。 孔嘉儒脸上笑容不变,叹了口气,坐在了叶贾戎的对面。 “这还不是城里好多人,这些年来越发的好吃懒做了。伸伸手装可怜,就可以从别人那里得到钱财,所以这乞丐才越来越多。” 孔嘉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要又低下了头,很是惭愧的模样,“叶大人难得来一次石方府,就让你看到了如此场景,本官实在惭愧。” 这装模作样的姿态,还真是熟练。 叶贾戎心中冷笑,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桌上:“原来如此,我还当是哪里来的难民涌进城里了呢。” “这怎么会,又没有天灾人祸,哪里来的难民。” 孔嘉儒挥了挥手,笑得十分畅快,“叶大人过来,可是要在这里多住几日?” “不错。”叶贾戎笑着颔首,又道:“而且我这里来,也是有这事情,想要和孔大人商量。” 孔嘉儒靠着椅子,笑得意味深长,“哦,这可真是难得,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劳烦叶大人亲自过来跑一趟?” 叶贾戎朝着门外站着的陈昇荣招了招手,把人叫了进来。 紧接着,陈昇荣从身上拿出来一个装的鼓鼓娘娘的荷包,放在了桌上。 在孔嘉儒疑惑的目光中,叶贾戎将荷包打开,把里面放着的高麦倒了出来,微笑着解释:“这是清化府今年新收的高麦,孔大人看看,品质如何?” 孔嘉儒低头扫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品质不错,叶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叶贾戎把高麦朝着孔嘉儒哪里推了推,道:“这高麦产量极高,而且也好种活,不挑土壤,耐寒耐旱。” “石方府一带,土地丰沃,若是种上高麦,日后的收成,只会越来越好。此举,利国利民,孔大人觉得如何?” 叶贾戎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话,笑着等孔嘉儒回复。 在他看来,这种好事,没有人能够拒绝才是。毕竟百姓收成好了,地方官员也跟着沾光,一本万利。 然后孔嘉儒确是伸手将高麦推到了一边,很是为难地道:“叶大人,这引进新粮食不是容易事,而且清化和石方气候相差也挺大,这一把种子撒下去,若是不成,百姓们就要赔上两年的收成,本官不敢冒着个险。” 叶贾戎脸色微沉,但是孔嘉儒考虑的也在理,他开口还想要再劝劝,孔嘉儒却已经站了起来。 “叶大人,本官衙门里面还有事情要忙,叶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这里的下人,我就先失陪了。” 孔嘉儒说完,便匆匆离去。 主人都走了,叶贾戎一个客人,自然是不好在这里多留的,遂也起身离开。 看着他们走了,师爷方才回到了书房,把消息报给孔嘉儒。 “大人,他们走了。” “哼,本官知道了。” 孔嘉儒脸色难看,一张圆润的面庞,半点也没有方才和善可亲的样子。 师爷看他脸色难看,开口劝解,“大人莫气,这石方府是您的地盘,您不同意,那叶贾戎纵然是有通天的本领,还能说服百姓,把高麦种上不成?” “他是不能,可他能蛊惑民心。”孔嘉儒坐在太师椅上,满脸讥讽,“你以为他年纪轻轻,是怎么走到这步的?还不是靠着在百姓里面的口碑,趋炎附势之辈!” 师爷不敢接话,孔嘉儒烦躁的挥了挥手,把人赶出了书房。 叶贾戎,你欺人太甚! “同是封疆大吏,你凭什么跑到本官的地盘上指指点点,你凭什么?!” “哗啦——砰——” 书房里面传开了一阵瓷器被打碎的声音,周围守着的丫鬟小厮,全部都退远了一些,免得被牵连。 陈昇荣陪着叶贾戎出了府衙,叶贾戎一路无话,陈昇荣知晓他心中烦闷,同样默不作声。 两人刚出府衙大门,便听到了一声热情的招呼。 “叶大人,陈公子!” 叶贾戎和陈荣盛抬头,傅老爷立马笑着迎了上来,“可算是让我等到了!叶大人,你们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若不是我在城门口安排了人,险些错过了。” 看着傅老爷真诚热情的笑容,叶贾戎心中的烦闷散了一些,轻笑着开口,“来的太过匆忙,我给忘了。” 傅老爷挥了挥手,“那大人现在可有空?不瞒你说,今日正是怎么岳丈的六十大寿,大人无事,不妨随着我去方府。” 说着,傅老爷又看向陈昇荣,“陈公子不如也一起去?” “这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遇到如此盛事,那我也就厚着脸皮,去蹭一顿饭。” 左右他也打算去找傅老爷,于是欣然应允。 叶贾戎答应了,傅老爷就把目光放在了陈昇荣身上。 陈昇荣笑着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好好好,今天能请来你们两位,我这岳父,脸上也有光。”傅老爷高兴的给两人带路,又让小厮回去通报消息,引着两人朝方府走去。 方家是大户,宅子坐落的地方距离府衙也不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方老太爷带着妻女在门口等候,远远看到傅老爷带着两个年轻人过来,精神抖擞的迎了上去。 “草民拜见叶大人,久闻叶大人盛名,今日方才得见,草民不胜荣幸。” 眼看着老人家要给自己行礼,叶贾戎赶紧把人扶了起来,“方老爷,这可使不得。我今天来给你做寿,哪里能让主人拜客人?” 把人扶了起来,叶贾戎有些歉疚地道:“我空手而来,让方老爷见笑了。本官在这里,祝方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哈哈哈,借叶大人吉言。” 眼看着这几人就要在门口说起来,方老夫人赶紧上前,拉住了自家丈夫,“府中已经备下酒菜,叶大人一路辛苦,咱们先进去,边走边说。” 方老夫人说着,没好气看了一眼方老太爷。 几十岁的人了,哪里有拉着客人在门口说话地道理,白白被人看了笑话。 方老太爷摸了摸胡子,心虚的移开了目光,笑着招呼:“夫人说得对,咱们进去说,进去说。” 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进去。 叶贾戎不想引人注意,方老太爷便命人给他单独摆了一桌在室内,由傅老爷陪着,而老太爷则出去,继续招呼客人。 他们有心隐瞒,然而今天人多,总有那么几个眼睛尖的。 有人趁着给方老太爷敬酒的时候,趁机问道:“老方,刚才被人引进来的那两个年轻人,是什么身份?” 这话一出,当下就有几个人支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方老太爷看着不动声色围过来的一群老友,没好气地道:“去去去,既然都看出来那两人身份不一般,还问什么问。” 话这么说,然而方老太爷脸上掩都掩不住的得意的笑容,还是看得众人一阵牙酸。 敬酒的人不依不饶,“老方,你这样可就不厚道了,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了。你说你过寿,我们过来给你祝贺,结果来个客人,你还这样遮遮掩掩,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不能告诉我们?” “就是就是,咱们几个老交情了,老方你可别小气。” 几人联合在一起逼问,方老太爷脸上笑容越发得意,低头朝着几人挥手,众人凑过来,就听到方老太爷小声道:“是个大人物,不过,我不能说。” 众人:“……” 不能说你弄的神神秘秘做什么。 看着几人一脸晦气得表情,方老太爷嘿嘿直笑,转身去了另一桌。 酒过三巡,宴会这才热热闹闹的落下了帷幕。 把客人送走,方老太爷回到房间洗漱一番,重新换了一身衣服,这才来到了偏厅。 “让大人久等了。”刚进门,方老太爷便拱手告罪。 叶贾戎把人扶住,很是无奈,“方老爷,你太客气了。” 傅老爷过来扶着岳丈,笑着应和,“岳父,叶大人不在乎这些,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好,大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就是。” “咱们还是坐下说吧。”叶贾戎轻笑,朝着二人挥手,三人落座,方老太爷有这紧张地搓着手。 傅老爷安抚的拍了拍岳父的背,就听到叶贾戎开口了。 “之前傅老爷写给我的信里说,石方府小麦的价格,一斗便要几两白银,粗粮的价格,没斗也都在物价的两杯左右,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身居高位,叶贾戎询问别人的时候,周身自带一股气势。 方老太爷有这紧张,在女婿安慰的目光中,开口道:“此事说来话长,石方府原本的物价,也是正常的。可是自打朝廷颁发了新的政令以后,这物价,就一天天的往上升,直到眼前这个局面。” 说起此事,方老太爷也是心中惴惴,有些不安。 第589章 佃户之言 叶贾戎握紧了拳头,浑身气势压人,“现在已经涨到了一斗米,二十文的地步?” 方老太爷点了点头,“许多种田的佃户,都没饭吃。寻常的百姓,更是穷困。这样一来,许多人活不下去,迫于无奈,做了乞丐。” 这也就是为何城里乞丐那么多的原因。 “砰!” 叶贾戎一拳狠狠砸在了桌上,脸色暴怒,“方才我同孔嘉儒说起此事,他还说,是因为石方府的百姓,近年来越发懒散,所以城里才有这么多的乞丐!” 冠冕堂皇,满口谎话! 方老太爷闻言也是一脸怒气,“他放屁,但凡能好好活着,谁想做乞丐?官府死死把守着粮食,外面的粮食运进来,几乎都是天价,有几个买得起?” 方老太爷说着,就是一阵喘-息,傅老爷赶紧上前,给岳父倒了杯茶,喂着喝下去。 “叶大人,诚如岳父所言,石方府的粮庄几乎全部倒茶。百姓们平时买粮食,也是去官府所设的粮庄,虽然价格贵,可比起外面的,到底好了不少。” 傅老爷一边给岳父顺气,一边接着道:“说来惭愧,草民来到石方府这几日,也曾想着改善这里的情况。佃户们倒是喜闻乐见,可引进新粮食,要官府批文。” “我和岳父忙了许多天,连孔大人的面都没见到,此事便不了了知。” 傅老爷羞愧的低下头,叶贾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口吻温和,“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本官来交涉吧。” “这高麦,我定要种满石方府!” 傅老爷和方老太爷心中一震,不约而同坐直了身子。 叶贾戎喝了口水,又接着道:“劳烦方老爷帮我找几个佃户,我想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这好说,我这就让人去找。” 方老太爷叫来了管家,把事情吩咐下去,又看着叶贾戎道:“佃户大多数都住在城外的庄子里面,一来一回需要时间。叶大人一路过来,舟车劳顿,不如去客房休息一会?” “不了,我不累。” 事情没解决,叶贾戎也没心思睡,“要耕种新种,你们之前可有准备好给官府交的文书?” “有的。”傅老爷从身上把文书拿出来,恭敬地递了过去,“叶大人看看,可有什么错漏?” 没想到他把文书放在身上,叶贾戎愣了一下,很快接了过来。 “这文书没问题,你保存好,过两天就要用。”叶贾戎笑着把文书还了回去。 傅老爷松了口气,“那便好。” 叶贾戎转头,看向方老太爷,“我还有些问题,希望老太爷如实相告。” “大人直说便是。” 偏厅里面不时传来交谈声,傅夫人派人过来看了两次,丫头都说几人还没忙完。 方老夫人看着女儿在屋中走来走去,起身把人拉着坐在了软榻上,“他们几个男人谈大事,咱们等着就行了,你着什么急?” 被母亲训斥,傅夫人脸上讪讪的,“就是看他们谈了这么久,有些担心。” “担心有什么用,你是能帮上忙还是怎么的?”方老夫人白了女儿一眼,把手上的绣品递了过去,“给我补两针。” 傅夫人接过来,拿起针绣了起来,“母亲就一点都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方老夫人捧着热茶,气定神闲,“有叶大人在,这事情出不了差错。就算是有什么问题,现在的情况,也不能更坏了,折腾折腾也好。” 傅夫人惊讶的看着母亲,方老夫人笑道:“你知道为何石方的粮价这么高,城里乞丐遍地都是,却还是没有发生暴乱吗?” 傅夫人摇头,方老夫子眯着眼睛,接着道:“那是因为,官府把价格定在了一个普通百姓,狠狠心,还能接受的价格。” “而这个价格,不可能更高了。不然,轻则百姓们集体出城逃荒,重则,便会引起暴乱。” 方老夫人口气笃定,一双眸子里,满是精明。 傅夫人吸了口气,接着母亲地话:“所以母亲说,折腾折腾也好,是因为如果失败,也没什么影响。但是成功,可就真的成了!” “不错。” 方老夫人点头,斜眼看着傅夫人,“还不算太笨。” 傅夫人低头,有这无奈的看着母亲,“娘,屋子里还有别人在呢!” “哼。”方老夫人转了话头,没好气道:“这件事情有叶大人的参与,结果坏不到哪里去。有心操心这些,你不如把给我两个外孙相看的姑娘画像拿过来给我看看。” “我这就让人给母亲拿。”傅夫人打发贴身丫鬟说着房里把画像拿来,母女俩儿仔细看了起来。 偏厅里面,叶贾戎把自己想知道都问完,时间也差不多了。 傅老爷命丫头换了新茶,轻笑着给两人添上,“佃户约摸着快要来了,叶大人喝口茶歇一会。” 叶贾戎笑着应下,看着方老太爷,有些歉疚,“今日本是老太爷的寿辰,本官来的不巧,让老太爷在寿辰之日,还要费心劳碌。” “叶大人严重了,为民请命,老夫荣幸之至。”方老太爷忙道不敢。 叶贾戎心中微动,端起茶杯,“老太爷品性高洁,让人敬佩,我以茶代酒,敬老太爷一杯。” “好,好。”方老太爷激动的满脸通红,端着茶杯和叶贾戎碰了一下。 两人相谈甚欢,正说着,门口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老爷,佃户们来了。” 方老太爷和叶贾戎的交谈一顿,两人面上恢复了淡然,傅老爷这才起身,打来了门,“都进来吧。” 管家带着佃户们进来,都是种田的人,这些佃户面上都带着憨厚。 见到方老太爷,一群人就要跪下行礼,被方老太爷赶紧拦下:“不必多礼,等会这位大人说什么,你们如实回答就是。” “是。” 佃户们应下,方老太爷看向叶贾戎,示意可以问了。 叶贾戎清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变得柔和,免得吓到这些百姓。 “你们不必紧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可以了。” “是。” 那几个佃户唯唯诺诺的应下,叶贾戎开口道:“这两年粮价飞涨,你们是种田的,我观石方府土地肥沃,每年秋收之际,你们大概能收多少粮食?” 这倒不是什么为难问题,为首的佃户回答道:“一亩地出粮五十石,这是大米的数。玉米和高粱产出量大,还要多十到十五石不等。” 叶贾戎眉头微皱,这个数和高麦的产量比起来自然是少了,却也正常,甚至还要多一点。 “那你们每户每人每年交税之后,还能留下多少粮食?” “这……” 闻言,几人犹豫起来。 见状,方老太爷沉声道:“直说便是。” 那些佃户心中本就有气,听到主人家这么说了,立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原先每年能留下三十石,一家四口,还算富足。新政令下来之后,每年能留下不过十五石。” “老唐说得不错。” 左侧一个个子矮小的佃户上前,“他家人少,能留下来的,也就多一些。若是一家超过六口人,那能留下的粮食,便只有十石左右。” “对,十石才多少粮食?一家几口,根本吃不了多久,因为我们这些佃户,一有空闲,就去做工,这才不至于让一家老小饿死。” 几人看叶贾戎神色温和,说话也越来越直白,然而这些血淋淋的真相,确是听得叶贾戎浑身血液直冲脑门,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府衙,将孔嘉儒拖出来,当场质问。 那几个佃户看着叶贾戎的脸色,有些害怕,一个个默默地噤声。 四周寂静无声,叶贾戎回过神,压着怒意道:“我知道了,今日多谢你们如实相告。” 听了这话,几人忙道不敢。 方老太爷让管家把人带了下去,道:“叶大人打算怎么办?” 叶贾戎冷笑一声,一双眸子好像淬了冰,“明日本官会带着陈公子再去一趟府衙,我倒要看看他孔嘉儒到底多大的胆子,如此搜刮民脂民膏!” 傅老爷想着今日叶贾戎从府衙出来的时候那难看的脸色,斟酌着开口:“今日大人去和孔大人谈,可有何进展?” 叶贾戎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更多的是不满,“孔嘉儒左右推辞,根本不接我的话。” 方老太爷和傅老爷面面相觑,叶贾戎向两人保证,“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我都管定了。还请老太爷放心。” “多谢叶大人费心。”方老太爷一脸真挚。 叶贾戎看了眼天色,起身向两人告辞,“今日多有打扰,天色已晚,我便先走了。明日一早,我便再去府衙和孔嘉儒说此事,两位放心。” “我送叶大人。”傅老爷起身,把叶贾戎送到门外,这才折了回去。 这一夜,众人过得都不安稳,方家一群人,心情激动,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孔嘉儒连夜派人去查了叶贾戎的踪迹,以及他的目的。 叶贾戎则和陈昇荣在客栈挑灯研读石方府的地域图直到半夜三更才睡。 翌日,天色才蒙蒙亮,孔嘉儒搂着小妾睡的正香,管家便在外面拍门。 “大人,大人!” 第590章 再度拒绝 孔嘉儒拉起锦被,烦躁地吼道:“喊什么喊,有什么事情,等我睡醒了再说。” “大人,等不及了啊,那叶贾戎带着自己的随从,非说要见大人,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了。” 随着管家话音落下,屋里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枕头被人砸在门上,又落了下来。 孔嘉儒穿着中衣从床上起来,脸色阴沉的厉害,“把人先请进大厅,我随后就过来。” “是。” 管家应下,匆匆出去,把人带了进来。 叶贾戎坐在府衙的正厅里面,端着热茶,抬眼看了一眼依旧空空如也的大堂,心中讥讽。 “孔大人何时才能过来?” 管家低头,“还请叶大人稍等片刻,我们大人马上就到。” 正说着,门外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孔嘉儒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坐在大厅一件不善的叶贾戎,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叶大人,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看着他扣歪了的扣子,叶贾戎微微移开目光,起身告罪,“因为事情紧急,所以我这才大清早的就过来打扰,孔大人别见怪。” “哈哈哈,不会不会。叶大人坐下说。”孔嘉儒笑呵呵地吆喝着人坐下,心里却十分警惕。 叶贾戎也不卖关子,坐下之后,就直接开口:“其实还是昨天我同孔大人商量的事情,昨天我去城外,遇到了几个佃户,这才得知,百姓们十有八九,吃不饱饭。” “高麦产量高,品质好。种植进来,对百姓绝对没坏处,不知孔大人考虑的怎么样了?” 孔嘉儒看着叶贾戎笑吟吟的脸庞,端起桌上的茶水,意义不明地道:“石方府不适合种这种东西,叶大人还是别费心思了?” “况且……” “孔大人言之过早了!” 叶贾戎直接打断了孔嘉儒的推辞,从怀里拿出了地域志,展开放在桌子上:“孔大人请看,石方府一带,少山多水,种植谷物,最合适不过。” “我昨日也问过那些佃户,他们都表示没问题,现在就差您开口了。” 叶贾戎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了昨天傅老爷准备好的文书,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孔嘉儒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些东西半晌,方才冷笑道:“叶大人这是有备而来啊?” “不敢,在下不过是想要为百姓们做点事而已。”叶贾戎淡淡回道。 他越是淡然,孔嘉儒心中怒气更甚,“叶大人!石方府是我管辖的地方,这里的百姓怎样,容不得叶大人操心。” “哦?” 叶贾戎也懒得再装下去,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孔大人所谓的管辖,就是利用政令空隙加重税收,搜刮民脂民膏,而导致城中百姓五分之一的人数,都沦为乞丐?” “如此,就是孔大人管辖的结果!” 叶贾戎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步步紧逼,“孔大人,趁着如今情况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我劝大人,回头是岸。要是大人执迷不悟,可别怪我把这件事情,上报给朝廷。” 他说得冷厉,却没想到,听到他说要上报给朝廷,原本满脸心虚的孔嘉儒,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上报给朝廷?那叶大人你可赶紧去!” 孔嘉儒有恃无恐地靠在椅子上,姿态甚是悠闲,“叶大人,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件事情,你别说是告到朝廷,你就是去皇上耳边说,我也是不怕的。你要去,就赶紧的。” “你!” “我什么?”孔嘉儒冷笑着起身,“既然叶大人要给我忠告,那我也想给叶大人一个忠告,多管闲事的人,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伸手拍了拍叶贾戎的肩膀,孔嘉儒得意地走了出去。 “等会本官还要叫戏子过来唱戏,叶大人要是有兴趣,不妨留下来听一听。没兴趣,就赶紧离开吧!”孔嘉儒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叶贾戎站在大厅里面,角色铁青。 管家轻笑着上前,“叶大人,您要留下听戏吗?” “不必了。” 叶贾戎转身,大步离开。 管家冷哼一声,不屑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看着叶贾戎走出了府衙的大门,这才回了后院。 “大人,人走了。” 孔嘉儒躺在贵妃塌上,享受着一旁的小丫头给自己捏腿,闻言也只是微微睁开了眼睛,“不必管他,翻不出来什么风浪。” “大人说的是。” 府衙门口的拐角处,傅老爷和陈昇荣两人都在这里等着。 看着叶贾戎出来,两人立马笑着应了上去,然而在看到他的脸色之后,傅老爷和陈昇荣心里不由一凉。 这怕是又谈崩了。 看到他们二人,叶贾戎叹了口气,“回客栈说。” “好。” 三人一起朝着客栈走去,路上,叶贾戎将情况解释了一下,又派傅老爷去方家送消息,带着陈昇荣回到了客栈。 关了门,叶贾戎气得摔了个茶杯,“贪人败类,无耻之极!” 陈昇荣面不改色地把碎杯子题远了一些,开口询问道:“有人在孔嘉儒后面给他撑腰?” 这话说得很是笃定,叶贾戎不由叹了口气。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就都有个底了。 叶贾戎苦笑着开口:“原以为这件事情很快就能解决,没想到拖到了现在,反倒是别人有恃无恐。” 抬手给他倒了杯茶,陈昇荣开口劝慰,“这种事情,也在情理之中,那孔嘉儒能在此处如此嚣张,背后不可能没人撑腰。” 陈昇荣说着,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叶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有些棘手。” “怎么说?” 叶贾戎阴沉着脸,“那孔嘉儒口口声声说,就算我告到皇上耳边,他也不怕。” 这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如今朝廷是谁掌权,他们心里有数。 “那确实棘手。”陈昇荣脸色也沉了下来。 相对无言,叶贾戎狠狠拍了下桌子,“这种狗官,我定不会让他如此猖狂!太后不管,我写信给三皇子,不信还治不了他!” 陈昇荣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三皇子肯定不会放任这种贪官不管。我来给你磨墨!” 两人说干就干,叶贾戎拿出纸笔,很快写好了一封信,直接放到了陈昇荣手上。 “我在这里走不开,这信你亲自送到三皇子哪里,务必把事情和他说清楚。” “好。” 事关重大,陈昇荣当天便出发前往京城。 消息送到府衙里面,管家询问:“可要奴才派人把人拦下来?” 孔嘉儒无趣的摆了摆手,“不用管,本官背后有太后娘娘撑腰,他们就是告到京城,也无济于事,随他们折腾。” 听他这么说,管家觉得也是,于是没在开口。 陈昇荣一路快马加鞭,跑死了两匹马,终于在第三天中午把信送到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府的管家是认识陈昇荣的,见他风尘仆仆而来,赶紧叫人拿来了水和吃食。 “这是出什么事了,陈公子怎么来得这么匆忙?” 将管家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陈昇荣这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了,“我随着叶大人去了一趟石方,遇到了一些棘手事,需要三皇子出手,不知殿下此刻在府中吗?” 管家点头,“在的,殿下就在书房,陈公子稍等片刻,老奴这就去把殿下请过来。” “多谢。” 管家摆了摆手,又脚步匆匆地去了书房。 陈昇荣站在三皇子府的正厅里面,衣衫凌乱,然而周身自有一番风骨。 一盏茶时间不到,云浩天带着管家匆匆走了进来。 陈昇荣俯身行礼,“见过三皇子。” “赶紧起来,你们在石方府,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陈昇荣抿了抿春,看了一眼四周。 管家赶紧把人都带了出去,陈昇荣这才从怀里把信封拿出来,交到了云浩天的手上。 “这是叶大人让我交给点下的,石方府的情况,实在不好。” 云浩天打开信,他一边看,陈昇荣一边将石方府的情况,仔细说清楚。 一炷香过去,云浩天将信封放在桌上,俊脸上满是怒容,“孔嘉儒,好一个背靠大树好乘凉!区区知府,就敢如此嚣张,这是一点也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陈昇荣沉默着没开口。 云浩天冷笑一声,叫出来了自己的暗卫,“拿着我的玉佩,去吏部把吏部郎中叫来,就说我有事需要他处理,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用他回去了。” “属下遵命。” 暗卫很快离开,云浩天亲自为陈昇荣倒了杯茶,低声保证道:“这件事情,本皇子一定给你们办了。” “殿下慷慨大义,石方府的百姓们,会永远铭记在心里。” 云浩天无奈,“这种场面话就不要说了,礼部郎中是我们人,等他来了之后,你们便一起去石方。” “沿途不用太着急,你两便衣出行,带着我的信物,在路上最好把证据收集好,到了石方府之后,便将孔嘉儒那狗官,一网打尽!” 他说得慷慨激昂,陈昇荣心里也激动了起来,“好,那就听殿下的,我们一定会尽快收集好证据。” 第591章 两方送信 吏部郎中很快来了,见到云浩天就要行礼,被云浩天一把扶住,“虚礼就免了,说正事。” 孟庆阳愣了一下,赶紧站直了身子,“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我需要你去石方府去帮我办一件事,和你身边的这位公子一起。”云浩天指了指身边站着的陈昇荣,将事情和孟庆阳大概说了一遍。 陈昇荣垂手站在一旁,静静听云浩天同他交代,时不时地补充一句。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孟庆阳严肃了脸色,认真道:“此事微臣一定会办好,不负殿下期望。” “我信你。” 云浩天伸手拍了拍孟庆阳的肩膀,“若是没有别的问题,你们两个收拾一下就出发吧!” 这会天色还早,此时出发,傍晚前两人正好到达一个新的驿站。 对比,孟庆阳和陈昇荣也没有什么异议。 两人收拾了一下,很快就出发了。 待他们走了之后,云浩天沉着眸子,坐在大厅里年捧着茶杯不说话。 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他这般模样,有些犹豫地道:“殿下,如今宫里掌权的人是太后,您直接派人去查这些事情,被人抓住把柄,怕又要有麻烦了。” 云浩天冷笑一声,把茶杯仍在了桌上,“太后?你看看她,现在哪里像是一国太后的样子,根本就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管家脸色一变,倒也没有反驳,只是叹了口气。 许碧清在宫中挑选男宠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如此作风,真真是…… 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老人了,看到他叹气,云浩天挥了挥手,“不必为我担心,她许碧清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殿下心里有数就行。” 管家也不再多言,说完这句就退了下去。 一连半个月,孟庆阳和陈昇荣两人一路风雨兼程,便衣查探,总算是收集了所有证据。 夜晚,一处简陋的客栈里面,陈昇荣拿出包袱里面的干粮,递给了孟庆阳一块,“孟大人,这里条件简陋,你先用些。等明日我们进城之后,再重新采买吃食。” 孟庆阳虽是朝廷命官,可也不是没吃过苦头,听到他这么说,立马把干粮接了过来,埋头咬了一大口。 “陈公子,你太客气了。这干粮总能填饱肚子,出门在外,我不挑。” 说着,两人就都笑了起来,关系也拉近了不少。 就着客栈的热水吃完了干粮,孟庆阳将这一路收集的证据重新整理一番,和陈昇荣两人一人一份,放在了贴身的衣裳里面。 “如此,就保险了。”孟庆阳道。 陈昇荣点头,表示赞同,“等我们把证据送到石方府,看孔嘉儒那个狗官,还要如何抵赖。” 灾荒才过,百废待兴,可朝廷也给了不少银子,石方府一带,五县十六镇,这两年饿死的人,竟然超过了万,简直令人发指! 说起此事,孟庆阳脸色也是一片阴沉,“如此败类,也赔做百姓们的父母官,简直可笑!” 陈昇荣拍了拍孟庆阳的肩膀,“明日等咱们到了之后,就是他的死期。孟大哥还是早些睡吧。” “好。” 夜,越发的深了。 千里之外的云凛府,深夜,一只白色鸽子,扑棱棱的落在了姬家的别院里面。 姬长夜从屋中出来,将鸽子从地上捉了起来,取出鸽子脚上的竹筒,将鸽子放走。 屋里,叶桑正用干帕子擦着头发,听到动静转过头去,“谁送过来的信?” “你哥哥。” 叶桑闻言有些惊喜的走了过来,“说了什么?” 姬长夜把信接了过去,拿着叶桑放下的帕子,给她擦头发。 叶桑将信打开,看完之后,立马蹙起了眉头,“这孔嘉儒,真是好大的胆子。” “有许碧清给他做靠山,他当然无所畏惧。” 确定把她的头发擦干了,姬长夜这才放下了帕子。 叶桑有些忧心,“若是如此,那哥哥要查这件事,怕是不容易。” 姬长夜笑着把人抱在怀里,“有三皇子在,这件事,肯定能解决的。顶多就是波折一些,你别担心了。” “这倒也是。” 叶桑笑了起来,夫妻俩人又说了会话,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叶贾戎起身之后,便直接前往府衙。 孔嘉儒尚未起身,叶贾戎也不着急,就这么坐在大厅里年等着。这半个月来,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这些了。 管家也已经见怪不怪,让人奉了茶,就吩咐下人去做自己的事情。 直到日上三竿,孔嘉儒这才搂着一个歌姬,大摇大摆地来到了正厅。 看到叶贾戎,立马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呦,叶大人,今天来的也很早啊。” 叶贾戎目光十分平静,扫了一眼孔嘉儒身边衣衫不整的女子,移开了自己目光。 “孔大人一定要这么执迷不悟?” “叶大人!”孔嘉儒靠在椅子上,一副厌烦的模样,“这话这些天你每天都说,难道就不觉得腻歪?除非叶大人你能坐上这石方府的知府之位,不然只要本官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叶大人你的那些想法,就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出乎孔嘉儒意料之外的是,今天的叶贾戎听到他这么说,没有半点生气得迹象,反而慢条斯理的端起了桌上的茶。 “孔大人好魄力。” 孔嘉儒皱眉。正要开口,门外便传开了一阵怒喝。 “孔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威风!” 孔嘉儒抬头,目光凶狠,“谁?” 孟庆阳和陈昇荣从外面走了进来,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几个官兵跟着一起。 陈昇荣孔嘉儒有点印象,孟庆阳确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孔嘉儒顿时冷笑了起来:“你什么身份,敢说本官好大的口气?” 孟庆阳压根不理他,直接朝着身后的官兵道:“给本官把他拿下。” “你们敢!” 孔嘉儒怒喝一声,然而根本不管用,那些官兵很快把他绑了起来,而后整个府衙的人,都被控制了起来。 孔嘉儒瞪大了眼睛,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停颤抖,“你们做什么?知道我是谁吗?直到我背后的靠山是谁吗?我告诉你们,我背后考得可是太后娘娘,你们……” “孔大人!” 孟庆阳冷笑着打断了他的叫-嚣,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沓证据,仍在了桌上,“任职三年,贪污受贿,强抢民女,抢田杀人,放高利贷,这一桩桩一件件,孔大人应该不陌生吧?” 孔嘉儒看着桌上那些摁了手印的供词,脸色煞白,“这群刁民,该死!” 不知悔改的东西! 孟庆阳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地看着孔嘉儒:“这些证据送到太后娘娘面前,她要是还保你,下官自然无话可说。” “现在,把他给我带下去!” “等等,我是朝廷官员,你没有圣旨,凭什么逮捕我?”孔嘉儒目呲欲裂的喊道,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抹希望。 早知道他会以此推脱,孟庆阳当即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三皇子的印章,高声道:“三皇子派本官便衣查询贪官污吏,证据齐全之时,可以先斩后奏。” 孔嘉儒看着孟庆阳手中的印章,不敢置信。 “带下去,立刻处死!” 孔嘉儒还要再喊,却被官兵捂住了嘴,推到知府门外,在大门外面,直接将人斩首示众! 府衙里面,孟庆阳朝着叶贾戎拱手道:“解决了此事,在下便要回京城了,剩下的事情,就劳烦叶大人了。” “孟大人客气。” 孔嘉儒已死,叶贾戎暂代石方府知府,推广高麦,调整粮价。 眼下五月方才结束,正好是高麦的下一个种植期,叶贾戎将从清化运来的一吨种子,全部用来播种。 整个石方府一片欣欣向荣。 石方府的事情,不大也不小,消息爆发之后,不少官员亲自写了信送到吴郡祁这里。 晚间,书房里面。 吴郡祁看着手下人送来的信,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一群废物,当初贪钱的时候,一个个跑的比谁都快。现在还没出什么事,就怕了。” 师爷在旁边为他研墨,闻言有些担忧地道:“三皇子这次动作实在太快了,借着此事,不仅除了咱们的人,还在短期之内,收获了不少民心。此举,对咱们不利。” 吴郡祁转头,神色不悦,“你想说什么?” 师爷小心翼翼道:“大人可要和太后娘娘商量一下?” “嗯。” 吴郡祁嘴上应下,心里根本不以为意。 整个昊国都捏在太后娘娘手上,不过一个没有封王的皇子,还能蹦出天来? 虽是如此,次日早朝过后,吴郡祁还是递了折子求见许碧清。 慈宁宫里,许碧清穿着清凉,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站在她身后,为她捏着肩膀。 许碧清打量着手上刚涂的蔻丹,懒洋洋地开口:“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吴郡祁抬头,露出了个谄媚的笑容,“没什么,就是最近手下又重新搜罗了几个貌美的,不知道太后娘娘可感兴趣,要是有兴趣的话,明天微臣就把人送进来。” 许碧清坐直了身子,脸上笑容加深,“你有心了,明日送过来吧。” “是。” 就这么过了一会,见他还杵在大殿里面不走,许碧清不由皱眉,“你还有事?” 正想着要不要把孔嘉儒一事禀报的吴郡祁,骤然打消了心里的念头,立马道:“没了没了,微臣这就告退。” 吴郡祁不管,朝廷也没有明令禁止不可种植高麦,高麦很快在各地推广了起来,以惊人的速度,覆盖了全国。 第592章 瞒天过海 “为何要对应着站着,这样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 两个人叠着站,看着就很不安全。 云浩天抬头,扫了一眼外头的人,眸光淡淡,“当然没这么简单,你吩咐军营里面的人,最近站岗的时候,离得都近一点。” “我会给你准备好一种坚韧的丝带,你将丝带藏在他们之间,防止他们逃跑。另外把那些人的哑穴都给我封了,杜绝他们开口的可能。” 刘成眼睛一亮,抱拳道:“属下谨遵殿下吩咐,如此以来,就万无一失了。” 那些人叫不能动,口不能言,用来当做他们展示“安稳”的靶子,最适合不错。 云浩天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吩咐道:“既然知道了,现在就动起来吧,务必在巳时之前,把此事给我弄好。” “属下遵命!” 刘成浑身干劲的出去了,不过半个时辰,就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殿下,已经安排好了,属下带您去看看?”刘成从帐篷外走了进来,兴致勃勃地道。 云浩天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摇了摇头,“办妥了就行,本殿还有事,先走了。” “嗯?”刘成抬头,只来得及看到云浩天的衣角,可见人走得有多急。 一路快马加鞭回道府中,已经邻近午时了。 急匆匆地走到饭厅,果然看到周兮月还在等着。 云浩天有些歉疚,“上山耽搁了一些时间,没能信守承诺,我向你道歉。” 他突然出声,周兮月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哪里还生得起气,“不过是一顿早饭,咱们以后一起吃的时候还多着,哪里值得你匆匆赶回来?” 云浩天笑,任由她吩咐着丫头,给自己擦脸盛汤,“虽然如此,不过答应了你的事,我还是要做到的。” 闻言,周兮月无奈地看他一眼,两人心情极好地吃完了午饭,云浩天才去吏部。 这几日,朝堂看似平静,实则同样的波-涛-汹-涌。纵然摄政王府已经连续几天闭门谢客人,可前来拜访的人,只多不少。 再次送走了两个过来采访的大人,守着大门的小厮,有些实在有些无奈,对着同伴吐槽道:“你说这些大人,一个个的是不是有病?主子都说了闭门谢客,一个个还往跟前跑。” 净为难他们这些奴才。 “谁说不是呢,这大热的天,他们也不嫌烦。” 两人正说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小丫头跑了过来,“麻烦两位将这封信送给摄政王殿下。” 刚抱怨过的那个小厮不耐烦的抬头,开口就要训斥,他的同伴却笑着伸手把信接了过来,“姑娘放心,信我们一定会送到的。” “多谢。”那女子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打算训斥人的小厮挠了挠头,“你怎么就接下了?” 同伴看他一眼,开口解释:“主子不让客人进门,却没说不收信。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来。” 说话完就跑了进去。 书房里面,风无涯翻看着手中的人物志,面上一片寂静。 “叩叩叩——” 敲门声响声,风无涯皱眉,和上手上的书,沉声道:“何事?” “主子,北冥公主派丫头派送了封信过来。”管家在门外低声道。 风无涯起身,打开房门,“把信给我。” 管家把信递了过去,房门立马被关上,管家伸手摸了摸鼻子,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屋中,风无涯将信打开,看完之后,提笔在背面回了一个地点,走到后门让乞丐把信送了出去。 傍晚,人声鼎沸的闹市,一家小酒馆二楼的房门,被小二敲响,“夫人,人到了。” 北冥汐挥手,梓儿把门打开,将带着面具的风无涯迎了进来。 “怎么来的这么迟?本公主都等你一个时辰了?”见他进来,北冥汐不满地道。 风无涯听言并未生气,而是问道:“军队那边的事情怎么样?” 说日正事,北冥汐将自己骄纵的性子收敛了一些,“我北蛮派来的第一批军队,已经顺利到达城郊,如今就在哪里埋伏着了,现在我想要第二仳军队开始动身,到时候你……” “等等。” 风无涯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幻想,有些不满地问道:“第一批军队走了大半年才到京城城郊,到了之后,你派人去查了没有?” 北冥汐莫名其妙,“摄政王,你也太多疑了!那是我北蛮的军队,来往信件和联系方式,都是我北蛮独有。” “再说了,那军队足有一千多人,难道摄政王还怕他们被人调包了不成?” 北冥汐十分烦躁,心里觉得,风无涯就是不够相信自己。 殊不知她随口说出的一句话,确接近了无比惨烈的真相! 见她这般模样,风无涯抬手倒了杯茶水,放在了她面前,“公主莫要生气,我并非不相信你,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 说着,风无涯嘴角微扬,压低了声线道:“咱们现在做的什么事情,相信公主心里明白。这要是暴露了点什么,或者有点别的什么差池,那……后果公主承担得起吗?嗯?” 北冥汐掩藏在袖子里面的手微微颤抖,心里承认风无涯说得都是对的,面上却还是一副嘴硬的模样,“行了,既然你不放心,就派人过去查一查。” “好。” 风无涯应下,继续笑道:“刚才公主要说什么?” 这幅温文尔雅的笑容,当真是想让人撕破这张脸! 任由心里如何愤恨,北冥汐面上也保持着恰当地笑容,“本公主希望摄政王能够稳住朝堂,毕竟第二仳军队从北蛮出发来到昊国,就算再怎么小心,中途也会被人发现痕迹。” “这是自然。”此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风无涯心里有数,“朝堂这边,我自然会安抚好,你放心让军队过来就是。” 北冥汐满意,自觉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起身打算离开,却被风无涯叫住:“公主请留步?” “何事?” 风无涯道:“朝堂这里,我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看到公主这些天,时常去太后跟前献献殷勤,降低她对公主的警惕新。” 这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情,北冥汐应得很痛快,“没问题,我明日边递一道进宫的帖子。摄政王还有别的嘱咐吗?” “没有。” 风无涯将放在桌上的面具重新带上,“今晚我会派人去城郊查看,明日清晨给公主送消息。若无意外,公主今晚就可以把请求北蛮的信写好,明日直接送过去就是。” “好。” 两人说完,北冥汐便带着丫头离去,又过了半个时辰,风无涯方才从后门离开。 两人自以为所作所为天衣无缝,无人察觉,却不知道他们二人走了没多久,酒馆的小二便将他们谈话的所有内容,送到了三皇子府。 月上中天,云浩天将手中新的来的消息绑在鸽子腿上,送往云凛府。 同时,风无涯派的人,也到了刘成等人驻扎的地方。 夜半三更,林子里一片寂静,为了不引起哨兵的注意,这些人更是将动静放到了最小。 一群人借着树枝杂草小心藏匿,为首的人拍了拍身侧人的肩膀,“看看这里面站着的人,是不是你们北蛮的人?” 被拍肩膀的是北冥汐从北蛮带来的侍卫,听言上山了几步,借着月光看着那些人的面容盔甲还有兵器。 再三确认后,转身小声道:“是我们的人,咱们要进去吗?” 许久不曾见过自己国家的人,那侍卫是有些激动的。 然而为首探查的人却是摇了摇头,“不必了,这里虽然隐蔽,到底在京城附近,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既然已经确定了,就回去和主子禀报吧。” 说完,那人转身就走。 北冥汐的侍卫想了想,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确认两人离开后,刘成和尚尧从营地里面走了出来。 看着两人藏身的地方,刘成撇了撇嘴,“离得这么进,真当我们哨兵看不见啊?” 整个林子里面,都是他们布置的暗哨,这两人一上山就被发现了踪迹,被人盯了一路,这两人居然也没发现,简直蠢得不可救药。 看着营地里面站着的五十个人,尚尧道:“殿下这方法不错,现在人走了,让那些兄弟们下去歇着吧。” “还要等一等。”刘成挥手,一双眸子里满是精明,“天亮了让他们去休息,吩咐下去,接下来几天,每天晚上都如此安排。” “好。” 三皇子出的主意,尚尧自己信得过。 天色破晓,梓儿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进去,将风无涯送来的消息放在了桌上,然后将自家主子昨晚写好的帖子,送进了宫。 下了早朝,许碧清回到慈宁宫,应淑容立马端了热茶过来,“娘娘,北蛮公主送了帖子进来,说是有事找娘娘商议,想要见您一面。” 北冥汐见她做什么? 许碧清微微皱眉问道:“她帖子里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这倒没有。”应淑容低头,“不过送帖子的人再三嘱咐,北蛮公主想要见娘娘一面。” 许碧清有些不屑,一个被夫家抛弃又远离娘家的女人,她不屑理会。 第593章 如你所愿 伸手把梓儿放在一旁的盒子拿过来打开,看到里面那株年份不到五十年的人参,北冥汐冷笑一声,有些恹恹地扔在了一边:“这东西,也好意思说是珍藏的药材?” 五十年的人参,外面的药店不说一摸一大把,但是绝对不难找到。 梓儿轻声安慰道:“也算是太后娘娘的一番心意,公主要是不喜欢,回去之后奴婢就把东西收起来。” “不必了,回去给我熬汤吧。”北冥汐靠在马车上,心中盘算着第二仳军队的脚程。 现在已经七月末了,军队整发,最迟八月初,也应该出发了,等到了那时,她也就不用是不是地进宫去献殷勤了。 待大计得逞,如今许碧清拥有的一切,她也会拥有! 心中这么安慰着自己,北冥汐总算是将心里面无尽的愤怒和嫉妒,压了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北冥汐隔三差五的进宫献殷勤,这段日子,也算收获不错。 再一次带着许碧清给的赏赐从宫里出来,北冥汐朝着身边的梓儿问道:“北蛮可有送信来?” “未曾。” 梓儿说完,北冥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明天就八月初三了,怎么还没有消息送过来,总不能是第二仳军队还没有出发?” 这话梓儿不敢接,默默地倒了杯茶水放在桌上,“公主也别太心急了,信件送过来总是需要时间的。也许过两天就到了。” 此时的北冥汐尚且不知,信件不是没送过来,而是被人拦住了。 京郊,深山老林里面,刘成正带着一队兄弟演练。 此处虽然地处荒野,对训练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看着背着沙袋在林子里穿梭的士兵,尚尧走到了躺在地上的刘成跟前,踢了踢他的腿,“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北蛮送过来的那两封信给北冥汐送过去?” 刘成抬眼看了他一眼,一骨碌从地上坐了起来,“急什么,这信是姬将军和三皇子命人压下的,他们两人都没发话,我哪里敢送过去。” 尚尧抿了抿唇,正想说些什么,一个黑衣人便急匆匆地从林子外围赶了过来。 “这下如你所愿了。” 刘成站在起来,那黑衣人上山抱拳行了个礼,“三皇子吩咐,刘小将军可以把手里的两份信送出去了。” “是,属下遵命。”黑衣人看了刘成一眼,又急匆匆地离开。 刘成把怀里揣着的信拿出来,递给尚尧,“呐,信在这里,你赶紧松下山吧。” 尚尧伸手接过,心里松了口气。 看着他这紧张的样子,刘成就一阵好笑,伸手把胳膊搭在了尚尧的肩膀上,“我说你担心什么,有三皇子和姬将军的消息在,你害怕我们出错不成。” 尚尧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但是此事毕竟事关重大,谨慎些用没有什么坏处。” “这倒也是。” 尚尧一把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甩掉,捏着信转身往山下走,“我去送信,你好好看着,这几年偷懒的不少。” 刘成目送着他离开,锐利的目光放在了不远处背着沙袋的士兵身上,“还有力气偷懒,看来是身上的沙袋背得不厚重啊?” 一群跑的大汗淋漓的士兵心里一紧,大声回答道:“回将军,并没有。” “是嘛?”刘成笑容和煦,“这会太阳也快要下山了,我看你们精力不错,既然这样,咱们再加五斤的沙袋。” “是。” 一群士兵敢怒不敢言,恹恹地应下,纷纷去路上多加了两个沙袋,重新跑了起来。 刘成冷哼一声,众人不自觉抖了一下,就听到他道:“在被我发现你们偷懒,可别怪我无情,下次就是十斤的沙袋。” 这下一群人都精神抖擞地跑了起来。 尚尧派人把信送到了北冥汐府中,便匆匆回了山里。 傍晚时分,梓儿满脸高兴地捧着信走了进来,“公主,信送过来了。” 北冥汐闻言,一个激灵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急声道:“快拿来给我。” 梓儿小跑着把信递了过去,北冥汐接过来看着里面的内容,脸上当即就露出了一抹笑容。 “发兵了几天,这下本宫的心,可算是放到肚子里了。” 梓儿拿着扇子给她扇着风,一双秀美的眸子眯起,很是高兴,“那公主明日还要去宫中配太后娘娘说话吗?” “当然要去。”北冥汐捏紧了手中的信纸,“现在第二仳军队还没有过来,咱们自然不能在此时漏了马脚,就让那个贱人,再多享受几天好日子。” 梓儿点头应下,北冥汐心情好,销毁了信件之后,连晚饭都多用了半碗。 月儿高挂,云凛府的大街上,依旧热闹。 此处接近北地,每逢夏日,白天便格外炎热,因此白天的大街上倒是没几个人,到了晚上,温度降下来,大街这才热闹了起来, 叶桑和姬长夜牵着手走在大街上,自打来了云凛府,这样的时候很多,然而两人每一次出来,都觉得十分新鲜。 看着周围百姓的笑脸,叶桑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了,都不像回京城了。” 京城的每天,几乎都活在算计里面,天长日久,让人心神俱疲。 姬长夜握紧了她的手,笑容淡淡,“你要是喜欢这里,等做完这件事情以后,咱们就来这里定居。” “到时候再说。”叶桑笑着昂头,“话说北蛮那边的军队都已经开始出发了,咱们什么时候过去给他们指路?” 姬长夜估摸了一下北蛮军队的行军路程,摇了摇头,“不着急,他们距离边境还有百里距离,几千人一起浩浩荡荡地一起走,没有十天到不了这里。等他们快到了,咱们再过去。” 叶桑有些失望,“这也太慢了。” 姬长夜无奈,伸手在叶桑额头上弹了一下,“这么期待给他们带路,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那是当然。” 叶桑笑嘻嘻地伸手,把自己准备好的药一样样如数家珍地和姬长夜说了一遍,语罢,笑得格外意味深长,“这次路途,我肯定会让他们有个不一样的体验。” 姬长夜努力憋着笑,心里已经有些同情拿着北蛮士兵了,不过,“我也已经找到了几处好地方,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咱们要过的很有趣了。” 两人对视,看着彼此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心照不宣的握紧了手。 “我还准备了两张中年人的人皮面具,到时候咱们伪装一下,务必让这次带路,尽善尽美。”叶桑握了握手。 姬长夜拉着人往家里走,“这些事情,都听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 两人回到府中,姬老将军已经歇下了,倒是折袍还守在院子里面,看到叶桑,当即弯腰行了个礼,“见过夫人。” 叶桑点头,看出来他们有事情要说,送来了姬长夜的手,“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嗯。”姬长夜拢了拢叶桑身上的披风,“沐浴过后,头发擦干睡,这几天夜里风凉。” “知道了。”叶桑挥了挥手,跑两步进了后院。 姬长夜带着折袍来了后花园,随意找了一个石凳子坐了上去,“边疆有事?” 折袍颔首,“斥候来报,北蛮士兵最近有大动静,疑似有”两千人正朝着我国边境移动。” 两千人啊,姬长夜目光微凉,“消息可送到了京城?” “最早后天早朝就能送到。” 折袍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今日老将军还问了此事,属下没有实话实说。我们还是像上次一样,偷偷把人放进来吗?” 看出折袍的忐忑,姬长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爷爷那里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这次不用直接把他们放进来,多设置一些阻挠,我可是为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顿了顿,姬长夜又道:“算了,你亲自去边疆给我盯着,务必不能让他们进来。” 折袍眼睛一亮,高声应到:“属下定然不负辱命。” 他们这些将士,可是已经看北蛮的那些士兵不满很久了。 看着折袍兴冲冲地下去,姬长夜想了想,转身去了姬老将军的院子。 管家就在院子门口,看到姬长夜过来,立马笑着道:“老爷方才就念叨着,说等少爷过来,老奴还道,这么晚了,少爷早就休息了,如今看来,还是老爷了解少爷。” 姬长夜轻笑,“爷爷在书房。” “是,老爷让少爷直接去书房找他。”管家依旧笑眯眯道。 姬长夜脚步微顿,而后大步走了进去。 他走后,管家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爷孙俩,今早怕是要吵一架。 “咚咚咚。”姬长夜敲了敲书房的门。 屋子里面的姬老将军沉着嗓子道:“进来。” 姬长夜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帘子后面独自下棋的人。 “爷爷。”姬长夜轻声开口唤道。 老将军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陪我下一局?” “好。” 把黑棋子递了过去,两人你一下我一下,沉默地下了起来。半个时辰后,棋盘上的棋子,已经有了胜负。 第594章 入宫应对 风无涯淡淡开口:“第一,诚如户部尚书所言,如今北蛮只是有些动静,目的尚且不明,此时贸然出兵,若是弄巧成拙,着实不易收场。” 借着珠帘的空隙,众臣看到许碧清点了点头,于是便没有开口。 风无涯继续道:“第二点,敢问户部尚书,如今国库里面可有剩余的银子,能够支撑此次出兵的费用?” 这话问的,在场众人脸色不由得难看了起来。 饥荒刚过,又逢新帝登基,国库早就空虚的不成样子,就算这两年缓和了一点。 可出兵也不是小事,到了边疆双方将士若是交涉不好,那可不就要打仗,到时候,劳民伤财,情况只会变得更加严峻。 户部尚书第一个站了出来,“回禀太后娘娘,国库的银子,并不能支撑这次出兵的费用,还请太后娘娘三思。” 方才闹腾的欢快的几个大臣,也纷纷求和,“微臣觉得也许真的是误会,还是先观望一段时间比较好。” “对对对,毕竟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又没有实际的证据,先观望确实比较稳妥。” 刚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一群人,瞬间就变了口风。 坐在龙椅上的许碧清缓缓开口道:“既如此,哪就先派人去查消息,此事就交给摄政王去办理,务必将北蛮的真实目的给哀家查清楚了。” “微臣谨遵太后旨意。” 许碧清有些懒懒地抬头,“今日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奏?” 底下一片静悄悄,许碧清再次开口道:“既然无事,那便退朝吧,摄政王随哀家来一趟御书房。” 风无涯轻声应下,跟了过去。 其余的大臣纷纷往外走,方才开口的周老将军走到云浩天的身边,一把拦住了云浩天的肩膀:“三皇子,老夫家里有两坛珍藏好酒,咱们去小酌一杯?” 云浩天笑得客气,“老将军诚意相邀,那里不去地道理。” “哈哈哈,老夫就喜欢你这种爽快人,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周老将军拉着云浩天风风火火的离开,让跟在他们身后的不少朝臣,羡慕不已。 回到了御书房,许碧清立马让人把孩子带了下去,看着风无涯道:“北疆的事情你怎么看?” 风无涯似乎愣了一下,低着头一板一眼地道:“刚才微臣在朝堂上说出来的那些话,就是微臣的看法。” “胡说八道。”许碧清摩擦着手中工艺尚好的白玉杯,似笑非笑道:“摄政王,你知道哀家问的是什么,别在这里和哀家装傻。依照你手上的情报组织,如果北蛮那边真的有动静,根本瞒不过你。” 说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许碧清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难不成北蛮那边真的打算出兵。” 见她误会到了这里,风无涯赶紧解释道:“娘娘多虑了,方才微臣只是在想一些实情罢了。” 许碧清松了口气,心里还是觉得很不痛快,砖头对着应淑容道:“你现在就出宫,把北冥汐给我带进来。” 这话是对着应淑容说的。 主子正在气头上,应淑容赶紧应下,“奴婢这就去。” 说完就匆匆跑了出去, 许碧清还觉得不解气,心中只觉得北冥汐往日在自己面前的讨好,都是有目的,这个贱人,北蛮出兵的事情,她肯定知道点什么。 看她气氛不已的样子,风无涯微微捏紧了手指,朝着暗中打了个手势,一个黑衣人一闪而过。 “太后娘娘若是无事,那微臣就先告退了。”风无涯拱手,很是恭敬。 许碧清这会满心怒火,自然没有心思留着他在这里,“嗯,北蛮的事情,你多上心。” “是。” 眼看着他御书房里面走了出去,许碧清终是忍不住,抬手就摔了一个杯子,“北冥汐这个贱人,居然敢欺骗哀家。”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没一个敢开口劝。 风无涯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动静,如月般淡泊的眸子中,满是不屑。 城北小院,北冥汐坐在屋中,吃着葡萄扇着风,“京城这都是什么鬼天气,还没到正午,就热成了这个样子。” 梓儿端着冰块走了进来,放在了北冥汐的身边,“这几日秋老虎确实厉害,主子忍一忍,过两天就好了。” 北冥汐心烦气躁,正要说着什么,一个黑影突然晃到了屋子里。 “啊!” “公主小心!”北冥汐被吓了一跳,梓儿赶紧过去把她护在了身后。 主仆两人分外紧张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北冥汐强忍着恐惧开口:“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她问完,就看到那黑衣人弯腰朝着她行了个礼,闷闷地出声道:“摄政王让在下来提醒公主一声,今日早朝探子来报北蛮出兵,态度嚣张。太后觉得公主有意欺骗,已经让人来带公主入宫了,望公主早做准备。” 北冥汐脸上表情一僵,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许碧清这是怀疑她了,并且这次叫她进宫,怕是还有出气得心思! “你……”北冥汐抬头还想问些什么,然而大厅里年早已没了那人地身影。 梓儿忧心地到:“主子,咱们现在怎么办?太后娘娘现在叫您进宫,肯定不是好事。” “这我当然知道。”北冥汐心烦意乱的开口,转身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梓儿赶紧跟了过去,就看到北冥汐从床上的暗格里面拿出来了一个小盒子,顿时瞪大了眼睛,“公主,这可是你最珍贵的嫁妆了!” 北冥汐看着手里的东西,脸色难看地不行,恨恨地开口道:“再珍贵还能有我的命珍贵,今天没有这个东西,万一许碧清一怒之下杀了我,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看着她面上的沉痛之色,梓儿默默地闭了嘴。 公主说的没错,命最重要。 收拾好东西,主仆二人就在屋子里面等着了。 也没让他们失望,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应淑容就到了,随行的,还有两个小太监。 虽然已经知道了她的目的,北冥汐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惊讶地开口道:“应姑姑今日怎么忽然过来了,这大热的天,快进来凉快会。” 应淑容面上笑容温婉,恰到好处,“太后娘娘惦念着公主,特地让奴婢过来请公主进宫一聚。” “真的?” 北冥汐面上扬起了一抹惊喜的笑容,激动的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放了:“太后娘娘待我极好,还请应姑姑稍等片刻,我去取个东西,带给太后娘娘做礼物。” 说完就匆匆进了内室。 她的反应不似作假,难道真的不知道北蛮出兵的事情? 应淑容微微皱眉,在北冥汐出来的一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公主收拾好了,那咱们就走了。” “好。” 三人一起往外走,北冥汐余光看到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冷笑。 专门带了两个小太监过来,这是害怕她半路逃跑吗? 上了马车,没有应淑容在跟前看着,梓儿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紧张,十分担心地看着北冥汐,无声地开口道:“主子待会一定要小心。” 北冥汐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小盒子。 今日能不能洗清嫌疑,就看这个东西了。 马车咕噜噜地走在官道上,到了宫门口也没有停下,北冥汐依稀听到应淑容和门口侍卫交谈,紧接着马车就继续走了进去。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御书房外面,应淑容掀开帘子,笑着道:“公主可以下来了,太后娘娘就在这里等着您。” “多谢姑娘提醒。” 北冥汐扶着梓儿的手下了马车,跟着应淑容一起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许碧清手中拿着一串珠子,她的身边坐着一个姿容上乘的男子,两人说说笑笑,暧-昧又大胆。 应淑容走进来,一副什么也没看见的模样行礼道:“见过太后娘娘,人已经带到了。” 许碧清挥了挥手,应淑容立马起身,站到了一旁。 没了应淑容的遮挡,北冥汐立马紧随其后地行礼:“北冥汐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她说完,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站在大殿里面,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许碧清也没有开口。 北冥汐逐渐坚持不住,脸上的汗水一滴滴落下,艰难地开口道:“不知我犯了什么错,让太后如此责罚,还请太后告知。” 许碧清一手牵着身边男子的手,悠悠地转过了头,“公主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和哀家拽着明白装糊涂?” 北冥汐脸色苍白地抬起头,一张小脸楚楚可怜地昂着,“我真的不知道,太后娘娘明鉴。” 她说的可怜,双眸中也满是害怕和彷徨,这副模样,实在不像是装的。 许碧清朝着应淑容看了过去,应淑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这结果,当真让人意外。 许碧清无意识的握紧了手掌,直到身边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才回过神来,然后男宠一双柔嫩的手,已经被她掐破了皮。 这人可是她的新宠,许碧清心疼得很:“传太医过来。” 第595章 干大事情 顿了顿,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扫视过去,继续恐吓道:“现在我给你们一条明路,要么打道回府,要么我们把你们押进城,你们自己选!” 姬长夜苦着一张脸,叶桑拉着姬长夜的胳膊就要走,姬长夜却还不甘地道:“官爷,我们真的就是想去探个亲,明日便回!” 叶桑见他还不知死活地叫唤,立马把人拉了过来,“你耳朵聋了是不是,没听到人家官爷刚才怎么说的,你不要命了,我还要呢!” “行了行了,我就是问问。”姬长夜似乎被吵得心烦,转身和叶桑一起往过走。 见他们打算离开,阿泽有些着急的看向了耶律齐。 错过了这两个人,他们在想要找出来别的路,不知道要废多少时间。 然而耶律齐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走,待两人走出了百米之后,这才放下心来,给了阿泽一个眼色。 阿泽立马高声喝道:“你们两个,停下来!” 百米之外,叶桑转头看着姬长夜,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这群人憋不住了。” “他们已经在此处被困了五天,难得有人带路,怎会放过?”姬长夜垂眸,拢了拢叶桑脸上的发丝,笃定地道。 叶桑叹了口气,公正的评价道:“纵然如此,这将领的戒备心倒还挺强。”可惜就是没什么用。 两人站在原地,等着耶律齐派人过来。 短短百米的距离,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阿泽便带着两个士兵走了过来。 叶桑和姬长夜面上的神色立马从轻松变成了紧张。 叶桑紧紧拉着姬长夜的胳膊,满是警惕地道:“官爷,我们已经打算回去了,刚才是你们说的,回去就放过我们。” 无知村妇! 阿泽心里冷笑,面上却还是一副冷漠的模样,“将军说的话,自然不会食言,叫你们过去,自然是有事和你们说。” 听到他这么说,两人顿时松了口气。 姬长夜站出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不是要查我们就好,其他的官爷随便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些话,你去将军面前说吧!”阿泽根本不买账,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姬长夜和叶桑苦了脸,两人跟在几个士兵的身后,随着他们一起回到了耶律齐所在的地方。 把人带到之后,阿泽就站到了耶律齐的身后。 姬长夜和叶桑彼此紧紧抓着对方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些安全感。 耶律齐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云,云凛府的。” 耶律齐手指轻敲的刀鞘,似乎有些不解,“云凛府距离边城尚且有一段距离,你们在云凛府,是怎么出的城?” 姬长夜和叶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准确大伯来,耶律齐顿时冷笑道:“知道私自逃出城的后果吗?” 这下两人被吓得几乎要跪在地上,叶桑连忙道:“官爷饶命,我们再也不干了。” “对对对,我们再也不敢了。” 两人在三保证,态度诚恳,耶律齐这才仿佛放下心来,“看在你们诚心保证的份上,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叶桑和姬长夜好像松了口气。 见状,耶律齐再次道:“倒是作为条件,你们要带我们把你们来的时候的路走一遍,这路日后我们便封了,要出城,只能走正门。” 装的还有模有样。 叶桑心中吐槽,面上却是诚惶诚恐的同姬长夜附和道:“是是是,我们以后出来一定走正门。” “去那边休息吧,等会我们人齐了,你们便开始带路。”耶律齐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后方走去。 阿泽走了出来,“你们两个,跟我到这边来。” 姬长夜和叶桑老老实实地跟着阿泽的脚步,走到了一旁。 把人叫到了这里,阿泽便匆匆离开了,周围一个守着的事情都没有。 叶桑靠在树上,随手拽了一片叶子扇风,有些不满道:“看来他们并不把我们放在心上。” 虽然他们的目的正是如此,可这样人轻视的感觉,也着实不好受。 见她脸上一片烦闷,姬长夜安慰道:“这也是你演技太好了的缘故,他们现在如此相信我们,日后也方便我们行事。” “这倒也是。”叶桑点头,蹲下来靠在了姬长夜的身边,“也不知道他们这人,什么时候才能到齐,要是等会儿晚上还不到,那我等会儿就只能在路上再撒点儿药。” 林子里面那些吸引虫蛇蚂蚁的药,再过几个时辰,可就要没效果了。 这么说着,叶桑不由得心急了起来。 姬长夜被他这反应弄得哭笑不得,“你就这么想让她们踩到你的陷阱?” “那不然呢?” 叶桑没好气道:“我费了时间,费了心思,弄出来的那么多陷阱,要是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今晚我就给他们喝的水里面下点痒痒药!” 看她神色不善,姬长夜赶紧点头,“好,要是她们不识趣,我帮你一起下-药。” 夫妻两人蹲在树下,合计着等会儿怎么算计人。 而这边,耶律齐则是让阿泽清点着人数,“还有多少人没有回来?” “五十三个。”阿泽道:“我已经让人发出了信号,这五十三个人,最晚傍晚就能回来。” 耶律齐看了一眼姬长夜和叶桑的方向,一双浅褐色的眸子里杀意沸腾,“把这两个人给我看好了,要是他们逃走的想法,立马就地诛杀!” “是。” 双方就这么互相算计着,直到夜幕降临。 出去探查的士兵已经全部回来,阿泽上前禀报,“将军,咱们的人齐了,在此处休整一晚,还是现在就走?” 眼下才刚傍晚,天还没有黒透,耶律齐想了想,最终决定道:“走!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许久了,吩咐下去,今晚彻夜行军,明日休息。” “属下遵命。” 阿泽很快下去吩咐,两千人虽然不多,可是再这空荡的山谷里面,却也是乌泱泱的一片。 大军整装代发,耶律齐让人把叶桑和姬长夜叫了过来,“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叶桑想了想,道:“沈月。” 姬长夜道:“陈生。” 耶律齐看着他们道:“你们就在前面带路吧,不要耍什么花招,老老实实地带着我们朝着云凛府走,不然要你们好看!” 说着耶律齐握紧了腰间的长刀,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姬长夜和叶桑连忙告饶:“将军放心,我们绝对不敢这么做。” “量你们也没有这个胆子!” 警告一番之后,耶律齐道:“带路。” 姬长夜和叶桑两人互相搀扶地往前走,而耶律齐带着队伍跟在他们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上山。 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耶律齐让人点亮了火把,却也只是稀稀疏疏的几个,勉强能够照亮前路。 姬长夜牵着叶桑的手,两人走在前面,借着夜色的遮挡,叶桑从怀里掏出来一包药粉,小心的撒在路边的草丛里面。 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顶,叶桑装作气喘吁吁的回头道:“将军,我们今日已经走了一天,实在是有些走不动了,能不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耶律齐难得大发善心,“既如此,那便全军在此处休整半个时辰。” “是。” 将士们纷纷席地而坐,叶桑和姬长夜则坐在了耶律齐的身边,姬长夜笑呵呵地问道:“将军可是带人在此处巡守边城的?” 有人为自己想好了理由,耶律齐自然是痛快地应下,“正是。” 姬长夜脸上的笑容顿时更深了一些,“每日在这里带着将士们行走,将军很辛苦吧?我们夫妻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干粮,将军要不要吃点?” 姬长夜说着,从包袱里面拿出来了一块烙饼,递到了耶律齐的面前。 天气炎热,饼又放了这么久,虽然没馊,味道也十分一般。 不想引得他们怀疑,耶律齐只好伸手将饼接了过来,“你们有心了,多谢。” 一句简单的夸赞,叶桑和姬长夜面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的灿烂了,“哪里哪里,能为将军校力,是我们的荣幸。” 耶律齐闷闷地嗯了一声,正想着怎样不动声色地从这两人口中探听一些消息,不远处的人群里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呼。 “不好了,将军,这里有蛇,我们好几个兄弟都被咬了!” 耶律齐脸色一变,立马起身走了过去。 人堆里面躺着三四个唇色发青的士兵,每个人的腿上都有两个小小的伤口,军医正在包扎,脸色却十分沉重。 “将军,这蛇毒猛烈,若是明早之前找不到解药,这些人的性命恐怕不保。” 军医正说着,人群里就又传来了一阵惊呼声,“又有两个人被咬了!” 军医带着还没收拾好的东西,再次匆匆赶了过去。 耶律齐脸色难看,行军这么多年,他从未遇到过这种问题,怒火直冲脑海,“接下来行走的时候都小心一些,去几个人给我抓几条蛇回来,把蛇胆给他们喂下去。” 如今行军途中,哪有空给他们找解药,只能用蛇胆来解毒了。 到了如此地步,耶律齐也没有放弃这些普通士兵,倒是让叶桑和姬长夜有些刮目相看。 第596章 大火烧粮 “你做好了防火的准备?” “那这大火又是怎么回事,没了粮草,我们两千多人接下来怎么办?!” 耶律齐气红了眼睛,双拳紧紧攥在一起,俨然已经被气得失去了理智。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军队里面这么多人,一人一张嘴,谁能不吃饭? 那小兵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阖上双眸,耶律齐不让自己去看那些已经被烧毁的粮食,怒声道:“把他给我拖下去砍了,以儆效尤!” 在场的人没一个敢求情,烧毁粮草这么严重的事情,严重了可是要抄家灭族的,便是用一个人的性命来换一家子的命,也值了。 那小兵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沉默着被人拖了下去,一句求饶也没有。 风簌簌地吹着,整个山林里面透着一股子让人窒息的寂静。 粮草被烧,耶律齐带着军中所有副将聚集在营帐里面商议对策。 帐篷外头,叶桑抱着一堆干草铺在了地方,把东西放好,观察着营帐那边的动向。 “你说,他们会想出来什么对策?” “大概是走近路,去山下抢夺粮食。” 叶桑猛地转过头,一双秀美的眸子里满是杀气,“如果他们真的决定这么做,那不如我现在就给他们水里放点药,送送他们。” “倒也不必。” 姬长夜拉住了叶桑的手,轻抚着她的背,温声安抚着,“还没到这一步,况且,桑儿别忘了,他们是为什么跟着我们来到这里的。”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不引起驻扎在边城的守军注意,否则的话,这群人大可直接偷袭,或者攻打过来。 想通了这一点,叶桑心里顿时一松,嘴角轻翘,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他们要是真的有那个胆子就好了。” 两人正说着,姬长夜却忽然拉了拉叶桑的手。 叶桑会意,低着头专心地铺着干草,一副兢兢业业的模样。 两人士兵走了过来,看着坐在地上的两人,语气不屑,“你们两个,过来!” 叶桑一脸不解地问道:“官爷,这么晚了可是将军要叫我们过去问话?” 方才开口的士兵一脸厌烦,“叫你们过去就赶紧走,那来这么多废话。” 叶桑缩了缩脖子,拉住了身边人的袖子,糯糯地应了一声。 那士兵看到他们二人没在多问,冷哼一声,大步朝着前面走去。 两人赶紧跟了上去。 到了帐篷外面,那士兵进去通报,不一会就出来了,“将军让你们进去。” 姬长夜拉着叶桑的手,两人走了进去。 帐篷里面坐满了军中将领,耶律齐坐在最上方,看到他们二人进来,凶狠的眼神立马看了过去,“你们从这里走过来,这附近哪里有村庄,带我们去看看。” 呵,这个时候找村庄,到底是去看看,还是过去杀人屠村,抢夺粮食! 叶桑眉头紧紧皱着,心中怒火不断翻腾。 正想开口,耳边就传来了一道微冷的声音,“回禀将军,这附近并没有村庄,边城附近的所有村庄,在半年前,都迁进了城。” 听到姬长夜的话,叶桑心中顿时一喜。 是了,这附近的百姓都已经搬到城里居住了,那还有什么可顾及的? 叶桑脸上的冷笑一闪而过,抬起头来又是一副胆小怕事,急于邀功的模样,“将军是打算去附近的村庄里面借点粮食吗?草民在边城里面也认识几个人,不如将军随着我们进城吧!” 耶律齐冷漠的脸庞微微一僵,眼神闪躲。 “不用了,我就说随口问问,我们是将士,怎么能用百姓的东西?” 要不是知道他们的身份,听着这话,叶桑差点就信了。 微微一笑,叶桑再次道:“将军们保家卫国辛苦了,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想要粮食,就进城去! 她步步紧逼,耶律齐莫名觉得,眼前面容普通的村妇,浑身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气势。 然而还不等他看清楚,叶桑已经恢复了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当然将军要是不愿意,草民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要辛苦各位将士们了。” 听她这么说,帐篷里的众人不由得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叶桑垂下眸子,挡住了眼中的讥讽和调笑,一本正经道:“这山里有不少野菜都是可以吃的,各位将军带着将士们打打猎,这几日的时间应该不难过。” “等进城之后,各位将军也就不用担心吃食了。” 一口气说完,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叶桑再次补充道:“当然,如果各位将军觉得饮食太过单调,也可以派几个将士去城里买点粮食。” 当然,这是在他们带钱的情况下。 出门行军,众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是带着一点银子的,可是几乎是这些将士保命的银子,谁愿意这时候拿出来买吃的?更何况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心中这么算计着,帐篷里面一时没有人应声,叶桑也不着急,装作紧张实则悠闲地站在那里。 耶律齐扫了一眼自己手下的将士,清楚地看着他们脸上的算计和犹豫。 “诸位以为呢?” 这话是问这些副将们的。 坐在首位的一位将领站了起来,微胖的脸上满是严肃,“属下以为,既然这妇人有解决的办法,咱们不如将就两天,等到了城里,再想办法也不迟。” 距离下一次的粮草补给还有不到十天,将就将就,也不是不行。 “海副将说得不错,属下也觉得可以将就。” “属下也赞同。” 连续几人同意了这个要求,耶律齐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野性的眸子看向了叶桑,“既然如此,你明日找几株野菜来交给各位副将,让他们去找。” “是。” 二人应下,耶律齐心里烦躁,也不欲多留这些人,“行了,没什么事就都下去吧。” 一群人纷纷起身行礼,退了下去。 叶桑则连夜找了几株“好野菜”,用水泡着,准备明天分给那些将领。 一夜好梦。 “那人怎么还没醒来,各位将军都醒来了。” “你是瞎了,没看到人家身边放的东西。再说了,刚才又不是没人去叫,你是没看见她男人的眼神……” 耳边一阵吵嚷,叶桑皱着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姬长夜就守在她身边,见她清醒,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醒了。” “嗯。” 顺着他的力道靠了过去,叶桑有些迷糊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 叶桑闻言,瞬间清醒,看了一眼四周围着他们的士兵,顿时明白刚才那些窃窃私语了,是从哪里来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 姬长夜脸色冷漠,“反正他们也没别的事,让他们多等会怎么了?” 叶桑:“……” 叶桑揉了揉脑袋,起身收拾了一下,把昨晚准备好的几株“野菜”递了过去。 “各位官爷,这些是我昨晚找到的,你们照着这个找就可以了。”叶桑笑得异常友善。 几人伸手从她手机把野菜接了过去,客套地说了声谢,立马鸟飞兽散。 叶桑眼睛微微一眯,带出几分笑意,随即摊了摊手,转身回到了她和姬长夜待的地方。 及至午时,出去挖野菜的士兵都回来了,打猎的也都回来了。 不过一千人出去,找回来的东西,却不够一半的人吃。 这样的结果,众人自然是不满意的,但是已经正午,没出去的也都在等着,便只好让厨子把饭做好。 匆匆吃过,下午的时候,耶律齐下令,全军出去找吃的,一边找,一边向前行军,到了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也过了一个山头。 许多人出现腹泻,军医诊治后,发现是误食了泻药,于是一群人找野菜找得越发艰难了。 日落星移,傍晚时分,一群人终于走到了云凛府的城外。 城门口近在眼前,赶了几天路也吃了好几天野菜的众人,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终于要到城里了!这下说什么,他们也要去买饭吃。 “将军,这一路就是我们走过的路,现在已经到地方了。我们夫妻俩就回去了,这一路,多谢各位照看。” 姬长夜笑得爽朗,一张平淡的容颜上,满是解脱的笑意。 耶律齐握紧了腰间的刀,笑着道:“该是我们谢谢你们才是。” 这两人就住在云凛府,此事瞒不长久,斩草除根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见他心怀不轨,叶桑心里冷笑,卸磨杀驴也不看地方,蠢货。 上前一步,叶桑故作热情道:“将军看城楼上的了望台,哪里站着的人是我表兄,你们都是守边城的,说不定认识呢!” 耶律齐将拔出来的刀轻轻推了回去,语气柔和,“可能认识,我们兄弟还要继续巡城,你们自己回去吧。” 到时忘了还有了望台这个地方,早知道刚才在山里就应该解决了他们。 叶桑好像没看到他眼中的森森杀气一样,挥着手目送着这一大批人马离开,没好气地啐道:“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道就应该在他们的野菜里面多参杂点毒药。” 越想越亏,叶桑拉住了姬长夜的袖子,“要不你派人给他们下点毒吧?” 第597章 按兵不动 姬长夜失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可以,回去我就让孟方他们去办。” 叶桑被他哄的高兴,两人一起进城,进去之后,立马就摘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然后将其直接毁掉。 叶桑把玩着手里的穗子,懒洋洋地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再次回来找我们杀人灭口?” 唔,如果是这忙,那他们可就有得找了。 “随便他们,先回去吧?” 两人脚步轻快的回了姬府,洗漱一番后,就开始处理府中这段时间积压下来的庶务。 烈日当空,十里外的山林里,北蛮的士兵们正围在伙夫跟前,等着开饭。 吃了快十天的野菜和烤肉,今天将军终于派人进城买了米面,一群人恨不得每人抱着一盆饭。 正在此时,阿泽手中拿着一封信,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脚步匆匆地跑向了大帐。 “将军,皇城哪里来信了。”阿泽一把掀开了帐篷的帘子,高声道。 耶律齐刚端着碗,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立马起身迎了过去。 还未走到门口,阿泽就已经跨了进来,把手中的信递了过去,“将军快看看,是不是我们的粮草到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着太久了,等粮草也等的太久了。 按耐着心里的期待,耶律齐抖开了信,看到里面写着的内容后,脸上神色立马缓和了过来。 “如你所见。” 粮食终于要来了! 阿泽抱拳,兴冲冲道:“属下这就下去把消息告诉兄弟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有了粮草,也可稳定军心,是以耶律齐并没有阻拦,任由阿泽把消息放了出去。 京城的街道上,两个小乞丐熟门熟路地跑到了城北,把手里的信塞给了门房,收到铜钱后,又高兴着离开。 门房的小厮匆匆把信送到了后院,彼时,梓儿正端着燕窝走过来,看到小厮,随口问道是:“谁送过来的信?” “两个小乞丐。” 梓儿眼中不动声色地划过一抹精细,伸出手道:“给我吧,正好我要去见主子。” 小厮递了过去,梓儿脚步轻快地进了屋。 “公主,来信了。”梓儿笑盈盈地上前,把信拿了出来。 北冥汐伸手接过,神色恹恹,然而看到信里的内容之后,整个人就是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我北蛮第二仳军队,已经过了云凛府了!” 梓儿同样惊喜,“这么块?” “嗯。” 其实不快,不过他们已经快走一个月没有联系过了,北冥汐实在担心是出了什么变故,没想到人不声不响地过了云凛府,顿时就高兴了起来。 主仆二人心情同样的喜悦无比,北冥汐当即写信给驻扎在京城外面的刘成他们,表示让他们准备着,随时进城。 刘成收到信就把尚尧叫了过来,指着信,摸着下巴道:“我觉得距离咱们进京造反的日子不远了!” 尚尧顿时瞪了他一眼,“好好说话,不会说就闭嘴。” 什么进京造反,这种话也是能随便的?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说。” 见他脸色不好,刘成赶紧讨饶。 尚尧将信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道:“北蛮的第二仳军队才到云凛府,从哪里到京城,最少两个月的日程。” 说到此处,尚尧又冷笑一声,“眼下已经快十月份了,他们一群人遮遮掩掩地,能在十二月底来到京城就是好的。” “确实,”刘成赞同,“派个人把消息送到三皇子府去吧,再问问三皇子后面的计划,我们也好跟着行事。” “好。” 信很快被鸽子送到了三皇子府。 云浩天接过管家解下来的小竹筒,看到后在信纸后面写了八个字,“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收到消息,刘成和尚尧很快安定了下来,心里却也清楚,北蛮第二仳军队到来的日子,就是他们要“攻打”京城的时候了。 一群人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就这么等着,日子也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年底。 接近除夕,北冥汐进宫的频率也越发的频繁了。 已经入冬,慈宁宫里的炭火烧的很足,穿着披风显然有些热。 北冥汐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了梓儿,讨好地笑着开口道:“几日不见,太后娘娘又年轻了许多。” 许碧清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再触碰到一片光滑的肌肤后,立马好心情地笑了起来。 “就数你最会说话,本宫肤色能这么好,还要多亏了你进献的驻颜丹。” 北蛮军队有异动的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动静,许碧清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场误会,因此对于北冥汐进献驻颜丹的事情,更加满意了。 听到她这么说,北冥汐眼中划过一抹怒气,很快遮掩了起来,垂着眸子很是害羞地道:“太后娘娘原本就天生丽质,驻颜丹也不过是辅助罢了。” 许碧清被哄的直笑,伸手桌上拿出来了一张请帖:“除夕夜我打算举办一场大宴,把各位大人们请过来好好乐一乐乐,你看看这名单怎么样?” 北冥汐诚惶诚恐地把单子接了过来,知道她这是逐渐信任自己了,面上笑容越发真挚了。 “太后这是请了所有三品已上的官员和家属?”大致扫了一眼,北冥汐心里便有数了。 许碧清抬手撑着脑袋,淡淡道:“不错,四品和四品往下的官员,我打算把他们安排在殿外。” 全部安排在殿内,也带不了这么多人。 三品已上的官员全部来了啊。 北冥汐掩唇轻笑,将帖子还了回去,“太后娘娘这样安排极好,我没什么补充的,只是这宴会上要用的东西不知可准备好了那?” 说着,北冥汐有些羞怯又有些讨好地道:“正好我宫外有些产业,太后娘娘可否将这次采办的事情交给我?” 宫中采办向来油水极大,这样的事情,许碧清一向是交给自己的心腹的。 不过看在驻颜丹的份上,许碧清松了口,有意给她一些好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既然喜欢,那便让淑容带着你去弄吧。” “多谢太后!” 北冥汐喜笑颜开地应下,看向了应淑容,“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就麻烦应姑娘了。” “公主客气了。” 应淑容笑容淡淡,北冥汐却好像没看到她的疏离一样,拉着人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她一副被钱迷了眼的样子,让许碧清更加放心。 许碧清有意将宴会办得格外盛大,短短两天时间,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老旧的酒馆里面,北冥汐披着一身玄色斗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进门,风无涯依旧穿着一身白衣,带着面具,见她进来,方才开口:“怎么这么着急把握叫过来?” “今日中午我收到来信,北蛮的第二批军队,明日便能抵京。” 风无涯眼中划过一抹欣喜,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明日宴会,京城里所有三品以上大员还有他们的家人,都在其中,届时我们趁机发动宫变,有八成把握!” 北冥汐一双眼睛似乎在发光,似乎自己已经成功将许碧清从太后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风无涯面上不显,心中确是比她还要激动,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多年了。 “京城的那些士兵,你打算怎么办?” 那些士兵可是他们手里头握住的王牌之一,北冥汐早有安排。 “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之一。” 北冥汐将自己头上的兜帽摘了下来,从怀里拿出来一张城防图,“这是我前些天在许碧清哪里看到的,我要你把除夕宫宴所有的士兵,全部都换成我们的人。” 风无涯微微皱眉,此举一个不易,就会被人发现,他谨慎多年,实在不愿意冒险。 倒是,他不想在等了! 咬咬牙,风无涯应了下来了:“这件事情交给我,你保证第二仳军队明天能到!” “我保证!”北冥汐信誓旦旦。 风无涯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放在了桌上,道:“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动手吧,宫中的人由你看着,侍卫的事情,交给我就是。” “好。” 两人说完之后,和以往一样,一前一后的离开。 而他们谈话的消息,依旧在一个时辰后,被送到了三皇子府。 云浩天听着探子禀报过来的消息,一双眸子中神色变换,最终归于平静,“知道了,下去吧。” 外面稀稀落落地飘起了雪花,云浩天抬头看着天空,双目空洞。 周兮月拿着披风从门外走了进来,心疼地道:“下雪了,再站下去,要着凉了。” 听到她温柔的声音,云浩天嘴角轻翘,转身握住了自家媳妇的手,“怎么还不睡?” 周兮月神色忐忑,看着他欲言又止。 云浩天心中了然。 “都听到了?” “嗯。”周兮月紧紧抓住眼前人的袖子,语气坚定,“明日我和你一起去。” 云浩天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的要求,“不行!明日你好好待在家中,等我回来。” “可是……” “兮月,这次的宫变,京城中所有的势力几乎都会插手,我不想你去冒险,也不想有后顾之忧,你明白吗?” 云浩天拉着周兮月的胳膊把人抱在怀里,语气温柔,却不容忤逆。 第598章 宫变之夜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周兮月紧紧闭上了眼眸。 “好,我等你回来。” 戌末,天空中乌云汹涌,好像京城的动荡的局势一般,让人心中难安。 城门口。 风无涯拿出令牌,带着刘成等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京城。 御林军首领蒋飞便是风无涯安排好的人,此时已经在玄武门门口等着了。 见他过来,蒋飞松了口气,“见过摄政王,皇城中所有的御林军,一炷香之前,已经全部换了下去,静等您的吩咐。” “做得不错。” 风无涯赞了一句,指着身后的一千多人道:“把这些人全部换上去,弄好了之后,你便可以离开了。” “是,你们跟我来。” 一个时辰后,天色破晓,刘成等人也已经全部都安排在皇城里面当起了护城军。 天色大亮,风无涯一身白衫,踱步在京城的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和周围熟悉的路段,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今晚,所有的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从此,将再也没有昊国! 坚定了信念,风无涯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府中走去,沐浴,用膳,换上庄重的朝服,已至申时。 皇宫门口难得这样的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朝中官员的妻儿。 刘成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的人,不由得苦了一张脸,“怎么这么多人,这待会要是打起来,这些人可得小心了。” “既然要发动宫变,自然是手上的筹码越多越好。” 尚尧环着臂,淡淡补充着,面上神情同样凝重。 慈宁宫中,一片灯影幢幢。 应淑容将手中的紫色华服,动作轻柔地穿到了许碧清的身上,“这衣服衬娘娘的肤色,今晚娘娘一定能够艳压群芳。” 许碧清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下十分受用,笑容很是满意,然而嘴上却还是道:“那些姑娘小姐们才是今夜的重点,哀家再打扮有什么用,又没有人看。” 应淑容吓了一跳,只当自己戳中了她的痛处,胆战心惊了好一会,没听到斥责声,这才大着胆子道:“娘娘您气度雍容,容貌艳丽,哪里是那些小姑娘们能比的。” 许碧清矜持地点了点头,眼角眉梢都是被夸赞的得意。 戴上了最后一支凤钗,李公公适时走了进来,“太后娘娘,到时辰了,咱们该走了。” “知道了。” 许碧清伸手,应淑容赶紧跟了上去,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御花园出发。 整个御花园灯火通明,前来赴宴的大臣们,几乎坐满了大半,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一片热闹。 “太后娘娘驾到——” 听着小太监通报声,众人纷纷跪下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在众人纷纷跪拜声中,许碧清面带笑容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众卿平身。” “谢太后。” 一群人稀稀拉拉地从地上起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许碧清率先端起了一杯酒,高声道:“今晚除夕,哀家特意设宴,请诸位爱卿一聚,望诸位爱卿年年,福寿安康。” “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大臣们举着酒杯,同声祝贺道。 许碧清满面红光,心中正得意地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孤身一人坐在一侧的云浩天,不由挑了挑眉,“三皇子怎么孤身一人在此,兮月呢?” 云浩天面色淡淡,闻言起身,恭敬地回道:“内子身体不适,未免扫了娘娘雅兴,微臣便让她在府中注意了。” 撇了撇嘴,许碧清敷衍地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去和北冥汐说话。 被当众冷落,云浩天面上也没有任何不满,说完后又自己坐了下来。 礼乐响声,北冥汐朝着风无涯看了一眼,见他点头,不动声色的上前,靠近了许碧清的身边,“太后娘娘,我有件事想要和您说。” 许碧清失笑,正要开口,北冥汐却忽然从袖子里拔出来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啊!” 许碧清被吓得尖叫出声,回过神来,一张脸顿时就黑了,“放肆!你干什么,你、你想造反不成?” 北冥汐冷笑一声,手上用力,靠在她耳边继续道:“诚如太后娘娘所愿!” “你说什么?!” 正此时,御花园外忽然传开了阵阵尖叫声,紧接着一队御林军从外面走了进来,将在场的各位大臣,全部都控制了起来。 一群人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不免被吓得面无人色。 北冥汐将许碧清一把推到了一旁,很快两个士兵上前就将她控制了起来。 抬手拿出帕子擦了擦指尖,北冥汐笑得甜美又诱人,“许碧清,你可曾想到,自己还有今天?” 许碧清头发散乱,方才出门时画好的妆容,已经是一片凌乱。 她抬头看着北冥汐,满眼的不可置信,“贱人,你怎么敢!这皇城里面的所有御林军都是哀家……” 话说到一半,许碧清好像被人卡住了脖子,如鲠在喉,抬头猛地看向了风无涯,“是你,是你换的御林军?” 风无涯起身,站在他身边的士兵直接让出了一条路,让他顺利来到了许碧清面前。 “是我。” “这江山,本也不该是你的,拿了别人的东西,总有一天是要还回来的。” 许碧清目呲欲裂,挣扎着就要朝着两人扑过去,却被风无涯一把踢开。 “把太后按好了!” 御花园中所有的人都被控制了起来,北冥汐双目冷傲,扶着梓儿的手,缓缓走上了许碧清方才坐着的地方,坐了下来,“北蛮的人已经控制了整个皇城,如今皇宫内外,也都是我北蛮的军队,各位大人要是识相,就赶紧投降,我可以考虑,饶过各位一命。” 众人角色铁青,有老臣朝着云浩天看了过去,跪在地上哭喊道:“三皇子,昊国百年基业,绝不能断送在此处。” “哈哈哈哈哈!” 北冥汐看着被人刀架在脖子上的云浩天,无比嘲讽地道:“三皇子?你们三皇子如今自身难保,哪里还能保护你们?” “是么?” 云浩天从手中拿出了一块虎符,在北冥汐嚣张的笑声中,厉声喝道:“御林军听令!” “属下在!” 明明是离奇的反转,云浩天却表现得云淡风轻,“将这些乱臣贼子,全部抓起来,打入大牢。许碧清谋害先皇,混淆皇室血脉,罪无可恕,将她及其党羽,悉数押入大牢!” “是。” 云浩天一声令下,方才那些士兵全部倒戈,纷纷动手抓人。 变故来得措不及防,北冥汐挣扎着看向风无涯,还没开口,就被刘成堵着嘴拖了下去。 一群人被带走,刚刚身临险境又脱离了危险的大臣们,还来不及反应,一个小太监便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北蛮的军队已经打到皇宫门口了。” 什么?! 话音刚落,又一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面上却全部都是喜色,“三皇子,姬少将军带着三千精锐回来了,已经成功把北蛮的贼人拦在了皇宫外面。” 云浩天严肃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容,“刘成,带着人去增援少将军,我要他们来得了,回不去。” 这一天,刘成他们已经等了一年多了。 此时听到他的吩咐,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属下定不辱使命!” 一整夜,皇宫内外的厮杀声就没有停过。 云浩天带着诸位大臣坐在御花园中,那一身王者的气势,将场面压得稳稳的。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厮杀声逐渐消停,而头上的天色,也已经大亮了。 众人担惊受怕地坐在这里一晚上,早已经是精疲力尽,然而没有云浩天的命令,此时谁也不敢动。 日头升了起来,一群人勉强打起精神。 御花园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云浩天抬起头,就看到姬长夜浑身浴血地走了进来。 “三皇子,外面的贼人已经被降服,请殿下发落。” 一见到姬长夜,云浩天眼前一亮,忙亲自上前,把人扶了起来,“辛苦了。” 姬长夜顺势站了起来,趁机在他耳边道:“京城里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你了,北蛮过来的只是小部分人,大部分军队还在边疆,我要回去支援爷爷,这三千精锐就给你一千人,告辞。” “保重。”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姬长夜匆匆地进来,又匆匆地出去。 云浩天站在御花园中,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各位大臣们道:“各位,可以回去了。” 心提在嗓子眼儿的人们,赶紧跪下道:“微臣告退。” 说完后,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朝着宫外走去。 接下来,可是又得忙了。 宫变之后的第三天,早朝之上,吏部尚书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请三皇子登基。 云浩天再三推拒,然而不仁祖业落于他人之手,最终答应下来,于十天之后举行登基大典。 旨意很快传遍了全国,百姓们欢欣鼓舞,庆贺着新帝登基,尘埃落定。 …… 深夜,御书房中灯火通明。 周兮月端着燕窝走了进去,放在了案桌上,“姬老将军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她突然出声,云浩天也没被吓到,有些惊喜地回头,“你怎么来了?” 问完,又解释道:“长夜回去得很及时,北蛮的人惨败,降书不日便会送到京城!” 周兮月心中松了口气,见他面前的奏折堆得山高,嘱咐了一番,便径自离开了。 她走后,云浩天思忖二三,提笔写了封信。 京中如今算是稳住了,也是时候,该将他们迎回来了。 第599章 大结局 “吁——” “到了。” 掀开车帘,叶桑不禁闭了闭眼,坐在马车里久了,外头的白光很是刺目。 姬长夜先下了马车,站在脚凳旁边,亲自搭手去扶自家夫人,依旧温柔仔细,“慢点儿。” 叶桑搭着他的手,踩着脚凳下了马车,车夫把马车往府里马厩牵去,她则和姬长夜站在姬府正门口,身后是一众姬府的丫头小厮,抬头看着阶上如新的将军府,百感交集。 “回来了,回来了……” 下人们在姬家久了,早就有了感情,前岁跟着举家北迁,如今回来了,望着眼前这座偌大的府邸,也就有了回家的感觉。 纵然北疆的姬府亦是姬家的宅子,但唯有这里,才是姬家的根,是姬家百年基业的所在。 更有那心思细腻的几个丫头,此时已经伤感了起来,角梅和冬九眼眶泛着微红,吸着鼻子上前挽着叶桑。 “好了好了,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了。” 叶桑一边安抚着两个丫头,一边看了一眼姬长夜。 她嘴上还能安慰别人,实际上自己心里头也有些酸酸的,只是未曾表现出来罢了。 上了台阶,才发现原先姬府朱红色的大门上贴的封条已经被摘下,姬长夜上前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 随着门被打开,忽有脚步声自里头传出来,很快就有七八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了出来,一见着姬长夜和叶桑,二话不说整整齐齐地行礼,“参见少将军,少夫人。” “你们是?” 为首的那人率先起身,眼里泛着光亮,抱拳回话,自我介绍道:“小的们是三皇子府上的,也就是当今圣上,皇上说少将军和少夫人这两日就要回京了,命我等在此等候,亦将将军府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 随着姬长夜和叶桑往里走去,余下几个人也起了身,跟在他们身后一道入府。 二人的脚步从府门口,到在中堂,再到整个主院,九转回廊,最后一路到了淮南院。 脚下的青砖是原先的青砖,这四四方方的大院子,亦是原先的样子,因云浩天派人着重打扫过,部分地方还进行了翻新,姬府看着便丝毫没有许久未有人住的荒芜感,让姬长夜和叶桑倍觉亲切。 到了淮南院,那小厮在旁边候了一会儿,适时上前,躬身道:“少将军和少夫人若没什么事,且好生歇着,小的先回宫向圣上复命了。” 听见声音,姬长夜和叶桑同时抬头,又同时点了点头,“嗯。” “小的告退。” 那人说完话后,朝二人友好地笑了笑,便一挥手,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他们走后,叶桑才感觉自在了些,在房内缓步走动,抬手触摸屋里头的每一件摆设,每一个物什,仿佛这些东西全都带着温度一般。 “少夫人。” 角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桑微微侧过头,见她这么快就沏了一杯热茶来,拨盖闻香,还是自己喜欢的雪顶含翠。 叶桑会心一笑,喝着茶水,慢慢放松下来,响起京中如今的时局,又叫姬长夜坐在自己跟前,拉着他说朝中之事。 那些谋逆之人早已被打入大牢,前些天京中的那场混战,姬长夜是亲历者,只是匆匆回了北疆一趟,对眼下京城的局面还是有些不清楚的。 “……那,我师傅呢?” 听着他一一分析下来,叶桑眼眸微亮,心里头还是记挂起了风无涯,这次京中之变,许碧清和北冥汐这些人自不必说,风无涯竟然掀起了那么大的风波,实在是叫她不得不担心。 “宫变已平,他再如何,最后也不过是沦为阶下之囚,同那些人一样,冠上个“谋逆之臣”的罪名,一道押在牢里罢了。” 这话是实话,对她来说却可能会有些不大好听,姬长夜知道风无涯和她的一些关系,话出了口,察觉不妥,又补充道:“咱们还没回来,这些人,皇上自是不会先行处置的,且他是你……是你师傅,你不妨去看看他吧。” “嗯。” 叶桑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京城这样大的变故,云浩天现已即了皇帝之位,剩下的这些人,倒真是显得更无关紧要了。 酉时末,夕阳余晖刚刚消散,天初显暗。 大牢外,一片森然。 把守的兵士一见来人,上一秒刚打算拦,下一秒看见叶桑亮出的令牌,迅速收剑行礼,退立到了两边。 进入大牢,里头潮湿的空气让她一时有些不能适应,调整呼吸,好一会儿才感觉好些,跟着引路的士兵一路往里走,终于到了关押风无涯的牢房外。 “哗啦——” 门上铁制的锁链被打开,声响落了一地,叶桑进了牢房,站在那里一时失语。 风无涯听见动静抬头,一打眼就认出了叶桑,眉眼间有一瞬动容,但很快转成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如今来这儿做什么?” 见人如此,叶桑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一点也不介意地上前几步,站在了风无涯的面前。 沉默半晌,终于缓缓开了口,声音带着点沙哑,“时过境迁,一朝天子一朝臣,朝代更迭……这些道理,总不用我来同您讲吧,又何必苦苦执着,误人,更误己呢?” 这话入耳,风无涯神色不动,压住想和她讲理的心思,只是笑了一下,说道:“他不会放过我的。” 叶桑没有说话。 风无涯低垂着头想了一会儿,从身后的稻草堆里摸出来一个荷包,递给了叶桑,“你娘已经来过了,这是她给你的。” “我娘?” 是了,她如何不知道温锦绣是谁,那位胡姬娘娘是谁,只是虽然知道,也没有直接相认,到后来更是再没见过面了。 叶桑端详着手里头的青色荷包,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绣着的图案花纹,一针一线,都是温锦绣亲自绣的。 “那,那她现在在哪儿?” 风无涯往前走了一小步,望着叶桑的脸,她眉眼之间和温锦绣是非常相像的,一颦一笑,也和她年轻时一样风采。 一阵恍惚,直到外头有什么东西掉落,才拉回了他的思绪。 风无涯低垂了目光,不再去看她,回道:“靖国。那里有她要找的人。” “什么人?” “对她很重要的人。” 叶桑陷入沉思,风无涯亦是没了声响,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她一个人去那儿,到了靖国,很多事都不会像她想象中那样好,你……” “你要多帮帮她,别让她再受到伤害。” 风无涯话里话外的关切和亲情,让叶桑也跟着恍惚起来,只是听他这话,反更加不放心起来。 牢房内寂静无声,叶桑转过身,不去看风无涯,阖上眸子,深呼吸着。 沉吟良久,叶桑半侧过身子,拽下腰间的令牌,塞到了风无涯手上,语速快得出奇,“你走吧,去陪着她,陪着她,一起去靖国。” 说完之后,叶桑看也不看他一眼,逃也似的出了牢房,匆匆地往外跑去。 直到出了大牢,到了门外,她才定住脚步,长呼了一口气。 …… 第二日,宫内。 新朝伊始,除了处置宣判那些谋逆之臣之外,便暂时没有其他的政务。 扫浊扬清,将许碧清,北冥汐等人的党族余孽一网打尽,处理完之后,一切尘埃落定。 叶桑和姬长夜,冯瑶等人离了乾清宫,直接绕到了殿后,依礼候在垂花门外,等着云浩天和周兮月出来。 殿门口的宫女太监们齐齐行礼,紧接着云浩天和周兮月就挽着手走了出来。 出了垂花门,周兮月就一左一右地挽住了叶桑和冯瑶的胳膊,“可累死我了,才刚叫人传了膳,咱们快过去吧。” 叶桑刮了刮她的鼻子,调笑道:“如今都是皇后娘娘了,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了。” “是呀是呀,皇后娘娘金安!” 冯瑶脸上笑嘻嘻的,尾字上扬,“皇后娘娘”四个字咬得极重。 这三个人兴兴地在前头并排走着,有说有笑的,云浩天和姬长夜慢悠悠走在后面,聊着天,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云浩天品性温良,如今当了皇帝,成了一国之君,九五至尊,在亲近的这些人面前却并不拿架子,同从前没什么大变化。 走着走着,眼看着已经出了御花园,冯瑶不由得顿住脚步,眨巴着眼问周兮月,“咱们这是要在哪儿吃饭?” 叶桑亦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前面前面!” 周兮月也不解释,只是笑盈盈地拽着两个好姐妹继续朝前走。 数十步之后,几人到了一处了望塔上,这里地方不小,摆了一张四四方方的雕花桌和一圈凳子,余下的空间还能站好些人。 “这里,是京都的最高塔。” “当时,我和兮月便是在这里目送你们出京的。” 说着,云浩天抬手禀退一众宫人,此处就只剩下了他们几人。 各自落座之后,叶桑眼里已经有了泪光,从这里往下看去,可以清楚得看见整个京城,万家烟火。 一路走来,他们悲戚与共,荣辱同心,多少艰难险阻,尔虞我诈,时至今日,面对如此场景,不仅她感动,其余人亦是心有所感。 面前的杯盏都斟满了酒,云浩天率先举杯,姬长夜和叶桑,周兮月,冯瑶紧跟着举起了酒杯。 举杯相敬,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