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嫡女的宅斗攻略》 一 重生 慧娘睁大眼,死死的盯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黄花梨圆门架子床,头顶上樱桃色的罗帐和身边粉色的锦被;床一侧放置的双屉梳妆台,上面是紫檀座架菱花铜镜;屋角的楠木花架,白石花盆里养的惠兰正开的艳丽…… 这不是她旧日的闺房吗,从她回到肖家,直到代嫁赵家,整整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可她又怎么在这里?她不是死了吗? 怡红院老鸨给她整整灌下的一大碗烈性毒药,至此刻她还记得那种感觉,心肺烧灼似焚,嘴巴和耳朵里有鲜血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啊……”回想那痛苦的滋味,她终于失声叫起来。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正当慧娘惊讶那叫声竟然是她这个已死之人发出的时候,水色撒花帘栊被掀起,一个穿着绿色焦布比甲的俏丽丫头匆匆而入,担忧的看着她。 汀兰? 目光落在小丫头身上,肖慧娘更惊讶了。 竟然不只自己回到了这里,还有这丫头……因容貌出众惹得四叔多看了几眼就被四婶找借口打死的丫头。 难道也因死的冤枉? 是啊,这姑娘虽然生的娇媚风流,却是个品行正的,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个主子护不住她。 不过…… 看此刻的汀兰又哪里有那大美人的模样,青涩面孔,平板身材,根本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怎么回事? “姑娘,知道您委屈,那套香具是您宝贝到心眼里的东西,就这样被六姑娘打碎了您心不甘,可已经碎了,您这般不吃不喝的,除了让太太和二姑娘担心外,又能怎么样……”说到半天,汀兰才发现眼前直直盯着她的慧娘根本就没再听,一副傻了的样子,禁不住急了,哭起来,“姑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别吓我呀……” “汀兰,娘和姐姐也在这儿?”冷不防慧娘却突然开了口。 汀兰一愣,然后很快道,“太太和二姑娘刚回去,二姑娘亲自去厨房帮您煎药了,太太则是回去休息了……姑娘,您不知道呢,从昨晚您昏过去后,太太一直守着您,一夜都未合眼,还是刚才二姑娘和董妈妈看她实在撑不住了,硬劝她回去休息了,太太的身体一直都不好……” 很显然,误会了! 但慧娘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只是含着泪的不停点头。 都在……在,那就好,好…… 几年孤苦,几年无依,她真的很想她们! 梦境也罢,虚幻也好,能再次听说她们、感觉她们,知道自己不是孤苦一个人,就已经足够。 “姑娘,您等我一下吧,我去将您醒了的事说给太太和二姑娘……不,还是让芝草去吧,我还是先伺候您梳洗,然后给您拿吃的吧,两天水米未进了,您一定饿狠了吧……”那端的汀兰却已经兴冲冲的张罗起来,但絮叨了半天,才发现慧娘又不对劲了,一愣过后,禁不住郑重了脸色,语重心长的道,“姑娘,听奴婢一句吧,天大的事,也不能不吃不喝,人是铁饭是钢,身子骨最重要……” “芝草也在?”慧娘再次打断了她的絮叨。 这因为爬了赵世清的床而与自己生了嫌隙、转而投靠洪姨娘、然后在陷害自己的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的丫头,这会儿不是应该在桓山伯府里做她梦寐以求的姨娘吗?怎么也到了这里? “她……她刚刚还在呢,对了,我忘了,她应该是去针线房讨花样子去了,早就念叨着帮姑娘做双鞋呢,姑娘别急,太太和二姑娘那里我会让小丫头们去,呵……那些小蹄子们,一个个腿快的都跟兔子一般。”汀兰听肖慧娘不是又要拒绝吃喝闹绝食,禁不住语气一松,随即又赶忙帮芝草遮掩。 对于汀兰的再次误会,慧娘依然没解释,只是点点头。 其实芝草从来都不是安分和尽职尽忠的,她一向知道,只是念着是一路随她从昆州来这里,诸多容忍罢了。 优柔寡断,所以她即使那般努力那般自强,最后依然落了个惨死的结局吧。 很快汀兰便吩咐小丫头打来水,服侍肖慧娘洗过手脸。 窗外午后那明媚的阳光,鱼洗铜盆那清凌凌的水,汀兰那散发着淡淡暖意的细瘦手掌,粗使小丫头那梳得歪歪扭扭的发辫…… 如果这些只是让慧娘怀疑眼前的情景不是梦境的话,那么当她被汀兰扶着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张苍白倔强的女童的脸时,她禁不住开始确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了。 虽然她并不清楚这匪夷所思的一切是因何发生的,但她似乎是真的回到了十一岁那年。 那一年,她们孤儿寡母刚刚回到这冀川眉山镇的肖家,开始了傍人篱壁的生活;那一年,因为一套莲花香具,因为她的任性无知,让她们这身份尴尬的一房在最初就得罪了祖母和四婶,本就艰难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那一年,姐姐还未自尽,母亲还未病死,有亲人相伴的日子,虽苦,犹甜…… “太太,您走慢一点好不好?不然……不然一会儿又要咳了……” 忽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声无奈又忧心的呼声传来,然后门被人重重的推开了。 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慧娘就已经激动的站起身来,看向那率先冲进来的妇人—— 高挑的身材,只是太瘦了,身上墨绿色云纹绣直领对襟半臂褙子穿在身上松垮垮的;脸庞白皙美丽,但却颇为憔悴,两颊更是带了病态的红晕;美眸凝然落在她身上,红唇紧抿,带出几分肃然与刚直。 这就是她的母亲! 一如记忆中,直率,刚强,倔强,不会卖乖讨巧,不懂的低头,不喜奴颜婢骨。 阴阳相隔数年,如今再见,慧娘禁不住瞬间热泪盈眶,忍不住就要上前拥住她,感受那久违的温暖。 “啪——” 却没想到她还未来得及动作,一个巴掌就快速甩了过来。 “太太,您这是干什么?姑娘才醒呀……”宁氏身后的一个穿湖蓝色褙子的妇人赶紧拉住还想再甩慧娘一巴掌的宁氏。 “姑娘,您没事吧?”汀兰则是趁势赶紧将慧娘扶到一边,看她那瞬间红肿的半边脸。 “你拉我做什么?让我打死这混帐东西,不吃不喝,绝食,要死要活……你在吓唬谁?不想活了是吗?让我打死了不干净……咳咳……”宁氏一边作势挣开董妈妈,一边斥骂女儿,但几句后就猛咳了起来,脸颊也涨的通红。 “太太,太太……”董妈妈和跟着宁氏一起来的另一个大丫鬟橘红顿时急了,一个帮她抚背,一个则去搬了杌子过来让她坐。 汀兰也赶紧放开慧娘,去帮宁氏倒水。 “汀兰,我来!”但忽然一只小手按在那粉彩茶壶上。 “姑娘,您……”汀兰抬头,当对上慧娘那张苍白小脸时禁不住惊异的瞪大了美眸。 慧娘却低头,动作麻利的倒茶…… “娘,您喝点水压压咳吧。”当这个声音在屋子里陡然响起的时候,屋内的几人都瞬间惊呆了,齐齐的看向那擎着茶杯的清瘦女孩,宁氏那难以抑制的咳竟然也停了下来。 迎视着宁氏的目光,慧娘努力睁大眼眸,因为她怕自己一个控制不好,就会泪如雨下。 记忆中,闹绝食昏过去的她醒来后就得了母亲一巴掌,以致本就深感委屈的她好多日子都不理睬母亲。 母亲和她都是倔强的人,她又一心认定母亲偏向姐姐,所以一直以来她和母亲相处的都不是很融洽,她总觉得母亲不够爱她。 其实又怎么可能不爱她呢?不顾及自己病弱的身体,守了昏过去的她整晚,又在那样的境况下,不惜得罪四婶和祖母,去福禄堂闹了一场…… 只可惜,当时的她看不清、看不透。 “太太,姑娘给您倒的茶,快接过来呀。”还是董妈妈最先反应过来,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默。 宁氏却是又愣了一下,才接过慧娘手里的茶,只喝了一口,就递给了身后的橘红了,然后招手让慧娘近前去。 看着女儿乖顺的站到自己面前,宁氏脸上划过一丝满意,她一边伸手帮女儿理了理蓬乱的鬓发,一边温声道,“慧儿,娘已经让周大友托朋友去上京那些店铺看了,如果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就会给你买一套更好的。” 如果不是女儿为这样的小事竟然绝食以致昏死过去,让她忧心似焚,心疼万分,她又怎么舍得甩女儿巴掌呢? 要知道,巴掌打在女儿身上,其实却痛在她的心里…… “是啊,姑娘放心吧,那地方,天子脚下,多的就是那些精巧的东西。”董妈妈也在一边附和。 但听在慧娘耳中,却满不是滋味,愧疚又失望。 母亲哪里是不爱她,应该是太爱她,溺爱她。 冥冥中,一切再次按着记忆的轨道重来,哪怕也许眼前只是如梦似幻的一场,哪怕下一刻她又会冰冷的躺在怡红院那阴暗的柴房里,但她也绝不允许那些遗恨再演。 只可惜,母亲似乎并不相信她的改变。 “娘,您别费心了,我不要什么香具了,也不会再闹了。”她再次向母亲证明。 “慧儿,你……你没事吧?”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母亲愈发狐疑的目光、还有那探向她额头试她是否发烧的手势。 又何止,屋内几人的那惊异的目光也再次落在她身上。 慧娘禁不住一阵郁闷…… “太太,太太,二太太和四太太来看姑娘了。”就在这时,一个小丫头急匆匆而入,蹲身向宁氏秉道。 宁氏闻言禁不住当即眉头一蹙,而慧娘也不由瞬间僵了身子…… …… ------题外话------ 新文上传,真心忐忑,求亲们支持! 二 坐山 “你六妹妹就是那副天真毛躁性子,下次她再惹你,你一定要跟婶婶说,婶婶肯定会帮你好好教训她,千万不要这样了,你可吓坏婶婶了……” 肖家四太太段氏,身材娇小、五官娇美,着玫瑰红织金缠枝纹半臂褙子配杏黄百褶裙,带一套珊瑚头面,此刻正拉着慧娘的手,语气亲切的说着。 只可惜话里没有一份真诚。 要真的准备教训女儿,现在也不晚,何必等下次。 再说,还想有下次? 另外,说在前头的那话更满是机锋,不说德娘,而说你六妹妹,摆明了倚小卖小。 至于什么天真毛躁的性子,慧娘就更不认同了。 “五姐姐,你信不信下一瞬你这宝贝就会成了一堆粉末?”一身葱绿色衣衫的娇俏女孩忽然一脸甜甜笑意的凑近了她。 “呃……” “啪——” “五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真对不起……”在众人被声响惊动而看过来的目光中,女孩满脸都是泫然若泣的可怜模样,谁会相信上一刻还灿烂而笑的那个是她。 已经记不清,她曾经在这个所谓天真毛躁的妹妹手下吃过多少亏…… 看肖慧娘只是垂眸沉默,段氏禁不住有些不悦有些讪讪,随即转向一边的宁氏,“三嫂,你也别再生气了,小孩子家家的事,伤了大人们的情分,不值得!” 随着那一个个的字节自段氏那张嫣红精致的唇上吐出,慧娘慢慢的握紧拳,指甲陷入掌心。 先拿一下不三不四的话来搪塞自己,然后又来训导母亲,这般欺人太甚,怪不得即使已经知道了后果,可是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想翻脸。 已经忘记那个时候她这个骄纵嚣张的婶婶到底说了什么,反正就是一向脾气不好的母亲当场并没发作,但她却哭闹起来,说德娘是故意欺负人,段氏也是故意欺负人。 段氏自然不吃这个,当即指着她的鼻子就数列,然后惹恼了母亲……再就是段氏拂袖而去。 事后,天真的她自认为出了口气,沾沾自喜的将这件事说给亲自端药过来给她喝的姐姐,却看不懂姐姐脸上的复杂和母亲脸上的无奈。 后来,她才知道,翻脸的后果就是让她们孤儿寡母在这府中树了一个劲敌、处处受制受算计。 在这府中,段氏虽然不掌中馈,但却有着另外一个相当具有特权的身份——肖家最高权威者肖老夫人的嫡亲外甥女,以这样一个身份,若想是为难她们母女,那不是手到擒来吗? 当然,这只是其一,最让她追悔莫及以致以后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是这影响到了姐姐的婚事。 任昆州知州的父亲,于隆和十一年那场轰动整个大新国的昆州九龙湾大海啸中殉职,那年,她七岁,姐姐十一岁。 父孝三年,自然无从谈婚嫁,姐姐的婚事也就被耽搁了。 孝期满了,她们又到了这冀川。 母亲虽然也是冀川人,但毕竟离开多年,人情人脉都不在了,又是寡妇,不便出门交际,姐姐的事自然还需多仰仗别人,而自小在冀州眉山镇长大、出身世家名门、又玲珑八面的段氏无疑就是最佳人选。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那个时候段氏确实是在帮姐姐相看某家,不过后来两房闹僵后,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姐姐嫁给二伯母帮张罗的那人,虽然那人最初也是姐姐满意、众人看好的,但她总是禁不住深深自责—— 如果当时选择再多一些,也许姐姐避开那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胡姓禽兽,也就不会有以后的悲剧…… “慧姐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看看,两天没见,小脸瘦得。”温和低柔的一声,思绪飘出老远的慧娘思绪顿时被拉回来,抬眼就对上了一张温和带笑的脸。 淡粉色绣菊花交领半臂褙子,石青色裙摆,低低梳做圆髻的青丝秀发上,只插一只白玉凤纹钗,虽然细眉细眼的,容貌并不出色,但在这通身素淡雅致的装扮下,却显得大方得体,温柔端庄。 正是她的二伯母顾氏,如今肖家中馈的执掌者! “谢谢二伯母,我没事,只是……只是饿了。”慧娘对顾氏羞涩一笑,低声道。 一直以来,顾氏在她心中,都是好人。 但好人吗…… 姐姐的婚事是她一手促成的,以她的精明又怎么可能丝毫不知那胡大奎的底,还不是因那胡大奎对二伯父的升迁有用吧。 自己的代嫁也是她安排的,哭哭啼啼向自己倾诉,说娴娘不知耻,和人私相授受,不配赵家,然后央自己嫁入赵家。 其实不过是早就看穿了赵家和赵世清,不愿女儿嫁过去受苦,却又怕不好交代,然后坑自己这个冤大头。 却完全没想过自己这个代嫁的人,身份多难堪,会遭受何种待遇…… “饿了?” 正因为段氏那番话而脸色难看着沉默不语的宁氏听了女儿这话,顿时脸现懊恼,也顾不得再和段氏置气,赶忙吩咐董妈妈亲自去端些慧娘爱吃、又易克化的点心来。 而顾氏闻言则是微愣,然后眸光轻轻一闪又道,“这孩子,哎……下次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可怜见的。” 那声叹息,再加上那满是疼惜的语气,让她这寥寥数语的话很具感染力。 慧娘适时的红了眼眶,垂下头。 但那正喝茶的段氏却一脸难看起来,“二嫂这是说什么呢?不过是小孩子间闹不对眼,怎么让你一说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四弟妹急个什么?我也不过是心疼这小丫头两句罢了。”还是那不紧不慢的姿态,不过话却带了刺,到底还是失了冷静。 暗暗瞥着这两个人你来我往,慧娘禁不住在心头勾起唇角。 坐山观虎斗的感觉,真的很不错,怪不得顾氏一向乐于此道。 段氏和顾氏的争斗由来已久—— 顾氏也不是外人,肖老夫人正宗娘家侄女,镇南侯府的大小姐。 不过顾氏的父亲和肖老夫人却不是一母所出,顾氏的父亲,现任镇南侯是姨娘所出,老镇南侯没有嫡子,便将庶出的记到了正室名下继承家业。 其实顾氏的身份和肖老夫人也算是十分亲密了,但问题是有了段氏的存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前尘往事中,她清楚的记得,她们母女气走段氏后,顾氏又在她们这里停留了很久,面上是劝解,其实却是一番浇油。 只可惜当时年幼无知的她,看不懂其那险恶的用心,不只当了她的枪,还认定这个面甜心苦的伯母是大好人,甚至在姐姐和母亲对其颇有微辞时竭力为其辩解。 而今时,自己不仅没有与段氏翻脸,甚至在被挑拨事也巧妙揭过,顾氏禁不住就有心气急败坏了…… “好了,二嫂,四弟妹,你们都忙,慧姐儿这儿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回去吧。”只可惜她的母亲却是那般她的心思,已不耐两人的唇枪舌剑,下了逐客令。 慧娘不由可惜的暗暗一叹…… …… ------题外话------ 有漏洞,请亲们帮忙提出来,重生文还真不好写。 三 姐姐 虽然没了热闹看,但却有了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等着慧娘做,那就是吃东西。 青花瓷小盘子,摆着两甜两咸四样点心:牛乳菱粉香糕、杏仁松糕、蕉叶咸味茶果、酱肉三丁包子,另外还有一碗熬得稀稠正好的小米粥并一碗杏仁茶。 看见这些她小时一向偏爱的食物,慧娘禁不住鼻头泛酸。 姐姐和母亲死了之后,董妈妈也被家人接走,然后就再也没人为她准备过这些食物。后来嫁到桓山伯府,一路拼杀执掌了大权后,也曾经让人做过记忆中某些食物,却不知为何,吃起来却再无往日滋味…… “慧儿,怎不吃?不合口味?”冷不防一声轻唤。 她抬头,立刻对上母亲那带几丝疑虑探寻的目光。 忽然想起,在段氏和顾氏进门前母亲看了她几眼,似乎是有话想嘱咐自己,不过最后又什么也没说。 她已经记不清那时母亲是否有过这样的小动作,但今时却是很肯定,母亲是想嘱咐她要忍耐,要息事宁人,不要再将事情闹大。 至于为什么最后没说,其实是真心舍不得委屈她吧。 但事实上,她却表现的相当乖巧,出乎她的意料,这样深谙女儿是什么德行的她又怎么不怀疑呢? “不是。”她对母亲一笑,然后夹了一口包子,放到嘴中,大口咀嚼起来。 真香! “你吃慢点,没人和你抢。”看着她那被食物撑得圆圆的两颊,宁氏也就顾不得其他,亲自端了那杏仁茶递给她。 蹙紧的眉,嗔瞪的不满表情,但慧娘却从中读出了宠溺,她禁不住又对母亲一笑,也不接母亲手中的杯盅,就着母亲的手直接喝了一口杏仁茶。 看她赖皮,宁氏禁不住又瞪她一眼。 就在这时,门帘再次被人掀起,一个少女领着一个端托盘的丫头匆匆而入。 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上着杏子红的半臂,下头鹅黄襦裙,头发斜斜地挽成堕马髻,插着镶紫水晶的蝴蝶簪子,生得唇红齿白,端丽秀雅。 正是慧娘的亲姐姐、在肖家众姐妹中排行老二的淑娘。 看着那如一朵盛放的花朵般娇俏而真实的站在眼前的姐姐,慧娘禁不住再次红了眼眶。 真好,竟然能再次见到活生生的姐姐,而不是跪在那冰冷的墓前。 嫁给那胡禽兽还不到一年,姐姐便不堪忍受折磨,吞金而死。 即便如此,可她可怜的姐姐竟然没忘偷偷将自己不多的嫁妆变卖,然后让莲香交给母亲,说是给她留作嫁妆…… “怎么了,傻丫头?哭什么?”看妹妹那瘪着嘴含着泪的模样,淑娘禁不住微微颦眉,然后转眸征询的看向一边的宁氏。 “刚刚你四婶和你二伯母来过。”宁氏也疑惑女儿好好的怎么就哭了,最后将原因归结到段氏身上。 段氏刚才确实过分,自己咬牙忍下,也是万般不得已。 她昨日已经在福禄堂闹腾了一场,今日再闹,以后只怕这府中将再无她们母女的容身之地。 再说,她听着段氏帮淑儿相看的那家着实不错,虽然门户不高,却人口简单,家境也过得去。 而段氏自来是个睚眦必报不吃亏的人,如果真和她弄僵了,恐怕就会甩手不管,淑儿将失去一个好的选择。 但慧儿年幼不谙事,又哪里懂这些,刚刚虽然没发作,指不定有多么难受呢。 想到这些,宁氏的心头禁不住满是愧疚,都是自己无能…… 看一眼说完后脸庞阴郁下来的母亲,再看一眼妹妹,淑娘却笑了,莲步轻移,走到慧娘面前,柔声道,“慧娘,还记得那日我和你说的那两个僧侣的故事吗?” “……” “一个问另一个……”淑娘轻声提示。 看着姐姐,慧娘徐徐接口,“一个问另一个,‘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另一个则道,‘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且待几年你且看他。’” “小丫头,还是这般好记性,我只说了一遍呢。”淑娘赞许的点点头,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 慧娘没说话,只是含着泪笑。 姐姐,这些话我铭记于心和记性无关的,你一定不知道,你教的这些话在以后的日子里成了我全部的精神寄托吧,当被人欺辱、被人伤害、被人苛待时,我总是默默念起…… “哦,这么多好吃的,快吃吧,吃了好喝药。”淑娘却已经看向摆在她面前的食物,诱哄着催促她,然后又吩咐身后的莲香将托盘里的药碗端了过来。 慧娘的目光落在药碗一边的几片盛在白玉小蝶里的橘瓣糖上面,鼻头又是一酸。相较于母亲要求她的严厉,姐姐则是温柔纵容的,所以她小时候最喜欢的还是跟着姐姐。 她不喜欢吃药,姐姐总是变着法的哄她,窝丝糖、橘瓣糖、霜糖,抑或是一小碟葡萄酱…… “傻丫头,良药苦口。”淑娘以为妹妹又被那碗苦药吓住了。 “我知道!”慧娘赶紧压下心头的情绪,一边捻了一片糖放入嘴中,一边对姐姐嬉笑道,“这橘瓣糖看上去真不错。” “馋丫头。”姐姐嗔骂她…… 看着两个女儿笑闹,宁氏脸上也禁不住绽开了笑意。 “……大伯父走不开,端午节只大伯母他们回来。” “哦,这样啊……” 慧娘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听着母亲和姐姐念叨着府上院内的闲话,心情愉悦而静好。 不是梦,她真的重生了,身边的一切都是活生生的,母亲和姐姐都还安好,她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活在她们的庇护下,享受着她们的宠爱…… “……多做几个香包吧,等你大伯母他们回来,好拿来送人。” “娘放心,已经在做了……” “姐姐,我帮你一起吧,你缝制,我填香料。”听两人说起香包,慧娘放下筷子,插嘴道。 “好好。”香料都是提前研磨好,然后等香袋差不多了再填进去,没多大事,妹妹揽了,淑娘也就随口应了,然后又转向母亲,继续,“别的叔叔伯伯那边也送些吧……” 不相信她呢,慧娘见了,禁不住心中一声轻叹。 她主动要求填香包,真的不是没事胡闹。 她凭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帮怡红院老鸨默下的那本调香术上,有许多别致的香囊配方。 那老鸨一碗毒药欲送她上了西天,却没想到她的魂魄竟穿回这里…… “……平安胡同的李家,反正不远,难得你二伯母愿意带你,你就和她去吧。” “嗯,我听娘的!” 又几句,将慧娘的思绪瞬间拉回。 二伯母……平安胡同……李家,这不就是认识胡大奎的那次吗? …… 四 丫鬟 “姑娘,您醒了,真是太好了。”一个十一二岁的丫头拉住慧娘的手,明媚大眼中含着激动的泪水。 慧娘也很配合的反握了她的手,点头。 “对了,芝草,我听汀兰说你去院子里摘樱花,准备帮我做樱花糕。”在芝草又翘起红唇欲说什么前,慧娘抢先开了口。 芝草容貌并不出众,但一颦一笑却显得娇俏可人。 芝草微愣,随即很快点头,“是啊,姑娘,冒着大日头,我登高上低的,好不容易够了半篮新鲜的,谁知六姑娘身边的秋红去了,一脚将那篮子踢进了池子里,还说不是故意的,真可恶。” 声情并茂,流畅之际。 “是吗?”慧娘蹙眉,但目光却落在一边那正在箱笼前帮她整理衣服的汀兰身上。 感受到她的目光,汀兰头抬也不敢抬,只是动作愈发僵硬。 “当然是,想着姑娘不爱吃东西,我本还想再摘些,好歹也帮姑娘做两块,但那秋红竟然不知从那里又弄了一直蜘蛛来,扔到我裙子上,姑娘知道的,我最怕这些虫,所以……”说着红了眼圈。 “好了好了,我已经没事了,也不需要再吃什么樱花糕了。”慧娘脸上也露出愤懑神情,然后安慰她。 “姑娘,有其主就有其仆,这秋红和六姑娘一个样,根本就是故意欺负人……”说到这里,芝草突然就打住了话头,因为她发现姑娘脸色不知何时敛了下来,她不敢再多说,只怯怯地喊了一声,“姑娘……” “不许妄议主子。”慧娘盯着淡淡一句,然后转身去床边坐了,目光落在一边高几上那权当做摆设的琉璃香炉上。 春末夏初,最适合的就是弄些香茅香露做屋子里的芳香剂…… “姑娘……”看着眼前突然变的十分陌生的姑娘,芝草懵了。 “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慧娘又对她笑了。 “呃……”芝草有些反应不过来。 慧娘却又对她挥挥手,她也就只好回屋了。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慧娘和汀兰两人,顿时沉闷异常。 透过额前刘海,汀兰偷偷地看向慧娘,当发现她正扯了帐子上挂的一只香包细看时,不知为何,她心头的不安羞赧更甚。 姑娘怎么这般古怪…… “汀兰,让翘儿来陪我,你去帮我煮碗面吧,我又饿了。”却冷不防慧娘突然看过来。 汀兰吓了一跳,赶忙垂眸,低声应了,然后福身而退。 慧娘的目光落在那掀起又落下的水色撒花帘栊上,静静片刻,然后缓步到窗前。 渐渐泛起的夜色中,一个纤瘦高挑的身影踌躇良久,最终还是穿过耳房边的夹道,向后面丫鬟婆子们居住的罩房去了。 她禁不住微微抿唇一笑。 她当然是故意给汀兰和芝草通气的机会的。 为什么不呢?这时候刚刚好! 不必动肝火,两人毕竟都是她身边的贴身大丫头,又一路从昆州随她来了这里,闹腾起来,会让人非议看笑话的,还会让这两个丫头掂量一番,特别是那芝草。 看来以前自己低估了她,谎话说起来比真的还真,又善投她所好,真不简单呀…… “姑娘。”帘栊再次被嫌弃,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丫头掀帘进屋来,冲她蹲身施礼后就默然垂手站到了一边。 五官秀美,只可惜生了一张略方的脸,让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木讷。 哎,其实不只看起来—— 翘儿,是她们回到肖家之后顾氏帮她配备的二等丫头,因性情木纳,爹娘老子又都在四房段氏处当差,所以从来不得她的欢喜和亲近,后来她出嫁之所以被带上也是因为真的没什么得用的人,至少这丫头还是个规矩老实的。 却没想到这丫头是个真心护主的—— 她嫁入赵家没多少日子,她的婆婆就开始打起她那嫁妆的主意,然后趁有一日她出门时欲进她的库房找些便宜,但没料却被这丫头拒之门外。 不过这个忠心护主的丫头并没落个好下场,溺亡,失足落水,但大白天的,又是这样一个稳当的人,又怎么可能? 只可惜她最终没能为她报仇雪恨。 “翘儿,这些赏你了。”她对她指指一边剩的点心。 如今再见,她定会善待她,给她一个好前程。 “呃……”翘儿一阵愕然,不明白一向将她视作隐形人的姑娘怎么突然有此举。 “拿着吧,去给你那对双胞胎弟弟吃。”慧娘又道。 一向目下无尘的姑娘竟然注意到她有两个又白又胖的弟弟,听着似乎还挺喜他们,这让翘儿又惊又喜,举动也大方起来,谢过慧娘后,拿了干净的帕子小心的将那些点心包起来。 慧娘则是垂下眼睑,掩住眸底那丝惭愧。 其实她是在翘儿死后抚恤她家人时才知道她有对双胞胎弟弟的! 转身再次回到床边坐下,慧娘的目光忽然落在床侧一贴黄色的符纸上,瞬间一阵苦笑。 “姐姐,你不要和二伯母去什么李家,二伯母不安好心。”当听了母亲和姐姐议论要去平安胡同的话后,她急切插嘴。 “呃,慧姐儿,你……怎么了?是二伯母,不是四婶。”却换来姐姐万般讶然的神情。 “姐姐,我……”她还想说。 “好了,慧儿,你姐姐要去你伯祖母那里抄经书了。”母亲却不容置喙的打断了她。 之后姐姐摸了摸她的头匆匆领了莲香走了,接着母亲也走了。 事情却并未完—— 黄昏时,母亲领了一个道婆过来。 当被母亲和董妈妈强按着听了那道婆半时辰云山雾罩的话,又被迫喝了一大碗香灰水时,慧娘却出奇的冷静下来。 是自己太在乎,以致操之过急了。 不过也好,这不更加证实眼前的一切不是虚幻吗? 其实她已经以自己的预知避免了许多遗憾和不利,没伤母亲的心,没和四婶闹僵,她想自己也定会有办法阻止姐姐的悲剧命运的。 重生来过,她一定回味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谋一个锦绣未来。 “姑娘,该起了……”曦光微透、半明半暗的屋子里,汀兰一边打起帐子,一边轻唤着床上的人儿。 猛然睁眼,当看清汀兰和屋子里的摆设时,慧娘笑了。 好啊,一切竟然还都在,真好! 要知道这样,那她昨晚上真不该熬到那么晚,只因她怕再次睁眼,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尽净。 依然困倦的她不理会汀兰的聒噪,翻个身,继续睡。 “姑娘,真的该起了,二姑娘刚刚让莲香过来传话,说让您一会儿先过去太太那边,然后和她们一起去福禄堂请安。”汀兰急了,赶紧又道。 福禄堂! 三个字如一瓢冷水,瞬间将慧娘的睡意浇得全无…… …… 五 荔枝 “……别说那么多了,又不是名正言顺的婆婆,等周大友看好房子,我们搬出去就是。”临床的罗汉床上,宁氏看着对面的女儿,一脸倔强。 “娘,”只是她话音未落,就被女儿打断,“毕竟我们如今还在这里,事事还要依靠伯祖母。” “对啊,太太,要先忍耐呀。”侍立在一边的董妈妈也赶紧劝道。 “忍耐……可忍耐到何时呀?”可谁知这一句后,一向刚强的宁氏竟然落了泪,“要早知这般,还不如在昆州,就是担惊受怕,也有时有晌的,而如今在这里却是每日都这般,就像钝刀子割肉,迟早……也得将人挫磨死……” “娘……” “太太……” 见宁氏如此,淑娘和董妈妈都禁不住满是无奈。 慧娘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屋来的。 见妹妹竟然来的这般快,满腹郁郁的淑娘先是诧异,继而松了口气。 看在慧娘眼里,却让她满是羞愧。 是怕自己不肯去福禄堂吧。 她早就料到此刻姐姐定是在母亲这里。 昨日福禄堂里一场闹,势必惹怒了肖老夫人,今日母亲再过去,定得不到什么好脸色。但不过去吗,事情会更难办。 也许换做别人,嬉皮笑脸的讨巧一番也就过去了,但母亲那性情。 担心着自己一个这样不省心的妹妹,又要劝说母亲,姐姐真不容易! 只不过看母亲那红了的眼圈,以及一边八仙桌上那连动都未动过的早饭,事情应该并不顺利。 “慧姐儿,来,先喝碗粥吧。”见妹妹看桌上的食物,淑娘以为妹妹是饿了,立刻起身准备去帮妹妹盛碗粥。 “还是我来吧。”不过半路却被董妈妈抢过碗去。 “不要!”却不想慧娘却立刻挥手制止,看着盅里的红枣薏米粥,目露嫌弃,“我要喝荔枝粥,好多日子没喝过了。” “你当这还是在南方吗?还荔枝粥,荔枝壳你都见不到。”本就心情恶劣的宁氏被女儿的任性激怒了,厉声对女儿喝道。 昨日那王道婆的药真管用,女儿又恢复正常了,可这正常真不讨喜。 慧娘被母亲的怒火吓住了,不敢再说,但是撅着嘴含着泪,一脸不忿。 “娘,您干什么?以前常吃的东西,妹妹想吃又怎么了?”淑娘赶紧劝慰母亲。 “可如今能和以前比吗?这里的荔枝金贵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想买都没有。”宁世余怒未消。 “姑娘又那知这些?”董妈妈也插嘴。 宁氏又瞪了女儿一眼,终是没再多说。 “慧娘,放心,昨儿大伯母派人给伯祖母送了两筐荔枝,反正这东西也放不住,今儿我们过去就和伯祖母讨些,给你熬粥喝。”淑娘则转向妹妹,柔声道。 碧玉年华的淑娘,在肖老夫人面前颇得青眼。 “真的?” “当然。” “娘,我们快去吧。”慧娘转向母亲,催促着。看小女儿那一派任性天真的模样,宁氏很想再斥骂她两句,但最终还是不忍心了。 因这孩子是幺女的缘故,自己素来就养得娇,又懂什么。 再说这孩子又两天没吃喝了,食欲不好,而这荔枝粥最是补脾胃亏虚的,吃些也真不错。 看着小女儿的欢喜模样,宁氏忽然觉得向肖老夫人低头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随后宁氏没再耽搁,吩咐董妈妈和橘红橘黄两个大丫头马上收拾妥当,然后陪她去福禄堂。 看妹妹这一番闹,竟然让母亲不再执拗,不由笑着转头看向妹妹。 可当发现妹妹只是拿了一块糕点再吃时,禁不住轻轻一叹,却没发现妹妹垂下的眼眸中中闪过的那丝狡黠笑意。 翘儿昨晚上忸怩了良久,偷偷塞给她两颗荔枝,说是四太太从老夫人那里得的,赏了她娘几颗,她娘舍不得,分给了她和两个弟弟。 相信她的母亲为了她,也会为所难为之事! 福禄堂,位于肖府的中轴线上,前面是前院正厅福寿堂,是家里男主人议事待客之处;后面则是梳妆楼,是家中女儿住的,如今淑娘和娴娘都住在里面;而东西两侧则各分布着两处院子,东面的院子大些,大房和二房居住,西面的院子则因为有一座内花园的缘故,要相对小些,三房和四房居住。 因为身份的尴尬,慧娘母女自然没有住在距离福禄堂最近的北面位置,不过沿着花园穿过去,倒也不远。 春末夏初,正是百花齐放的好季节,一院的姹紫嫣红,映着薄薄的晨光,美的让人心醉。 “慧姐儿,回头我们采些鲜茉莉回去,晒了做花茶。”看着那满园的鲜花,淑娘禁不住意动,对慧娘道。 “好啊。”慧娘应着,头脑中浮现出的却是截然不同于淑娘所说的这个方法。 一行人过了花园,穿过穿堂,当一座严整敞亮的院落赫然眼前时,那种洋溢在众人之间的愉悦轻松氛围瞬间变了,取而代之的是凝滞沉闷。 慧娘的目光落在高悬的那黑色匾额上,福禄堂! 肖老夫人顾氏的起居室,肖家最高权威的象征地,众人晨昏定省、欢聚一堂地方,上演各种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地方,但却并不是一个留下慧娘多少美好回忆的地方。 前世今生,相隔十年,慧娘却依然记得初次涉足这个地方的情景—— 高踞在上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在哭,一边的男男女女在哭,跪在冰冷地面上的母亲也在哭。 那哭声继续许久许久,久到一向粗心的她都能感觉到身侧母亲那总是挺直的背佝偻了,身子也微微打颤。 可为什么没人让母亲起来呢?应该是忘了吧? 母亲的腿有风湿,一个姿势久了不仅疼痛难忍,可能第二日连战都站不起来了。 她心疼的蹙眉,看屋里人还是没人注意母亲,便悄悄移过去拉母亲,“娘,起来吧。” 却没想到她这一声后立刻让她们母女成为了焦点,讥讽鄙夷愤懑可怜等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如箭矢般射过来,尤其以正中那银白头发老妇的目光最为凌厉。 她愣住了,不明白这帮刚刚还沉浸在父亲罹难的悲伤中的亲人为什么这么快就反应过来,难道他们其实是故意的? 可这些不都是她的亲人吗?中间那老人据说还是她亲祖母,比原来那最疼她的祖母还亲,是有真正血缘关系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从那时,她就开始厌了这个地方,厌了这些根本不像亲人的亲人。 以致于后来在这里经受了各种各样的苛待、漠视、冷遇……更是对这个地方厌到了骨子里…… “慧姐儿,走啊。”冷不防姐姐伸手推她一下,慧姐儿才发现已经到了福禄堂门口,守门的婆子正帮她们打起帘子,一阵说笑声正从里面传出…… …… ------题外话------ 为什么将亲祖母唤作伯祖母?下一章有交代。 六 借力 “老夫人,三太太和二姑娘、五姑娘过来了。”打帘子的守门婆子高声的一句通报过后,里面的说笑声有片刻的骤停,很快就又恢复如初。 淑娘回过头来看了母亲和妹妹一眼,然后率先往里走。 慧娘虽然内心复杂,但面上却做出一副无知天真模样,紧跟其后。 见两个女儿都进去了,宁氏也只好深吸口气,举步迈门槛。 “给伯祖母请安。”淑娘恭敬施礼,慧娘有样学样。 临窗大炕上,正被众人簇拥着、身着鸭青色绣团花五福纹的斜襟半臂的花甲妇人看过来,目光掠过淑娘,落在慧娘身上,微微停滞一瞬,随即又移开了,然后对两人淡淡的一挥手,“好了,哪这么多虚礼,起来吧。” “谢伯祖母!” 借着这个空隙,慧娘看过去。 一如记忆中。 苍颜白发,白皙雍容,但这慈爱长者的面容上却搭配的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这为她整个人更添一丝威严与庄重。 对于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祖母,慧娘从来都没未有好印象,不只因她从没关心关爱自己,还因她极不喜母亲。 父亲肖志红本是亲祖母第三子,却过继给了三房,也即亲祖父的三弟。 当时过继,三房无子是其一,亲祖父母当时境遇不好是其二。 过继时,亲祖母极不舍,大病一场。 两年后亲祖父中了举人,家境改变,亲祖母就动了将父亲要回来,让族人重新挑选过继人选的心思。 但她的养祖母也是个厉害的,坚拒之外,更是将这事闹到了族里,让亲祖母好个没脸,接着就是养祖母带着父亲跟着养祖父去了任上,一去好多年。 后来回来,两房的关系更是随着父亲在学问上的卓越而愈发僵化,亲祖母每每见了儿子都是百般拉拢,养祖母更是严防死守嗣子和亲母牵扯,弄得父亲很是为难,跑到外面求学,不想一朝得中探花郎。 探花郎呀,要知道当年让整个家族都沸腾的大伯父也只是二甲传胪。 可想而知…… 再后来两个祖母的斗争又有了新内容,那就是为父亲择妻,在养祖母终于打败了亲祖母帮父亲娶了自己娘家本家的女儿——也就是母亲时,亲祖母自然就将一部分仇恨转移到母亲身上。 再加上母亲本身清正耿直的性子,与亲祖母的关系自然极差。 又几年后,养祖母死了,亲祖母在满心大块之际更是凭着父亲生身母亲的身份,开始插手父亲的各种事宜。 恰逢母亲生下了她伤了身子,不易再孕,亲祖母便以无子为由琢磨给父亲安排通房侍妾,还取得了几位族里元老的支持。 新仇旧恨,性情刚烈的母亲和亲祖母之间闹得相当厉害,后来父亲实在不胜其烦,只好答应母亲主动求外放,而且一去就是昆州那么远的地方。 不料这一去竟是再无返…… 本就对母亲心结深重的祖母迁怒母亲,竟将父亲的死记在母亲身上,觉得要是儿子不去那地方,什么都不会发生。 慧娘觉得这实在不公平,父亲的死,能怪母亲吗? 其实最伤心的才是母亲吧,无数个夜里,她都看见母亲捧着父亲的遗物流泪到天明…… “给伯母请安!”慧娘这端正沉浸在回忆里,那端的宁氏已经硬着头皮上前,向肖老夫人躬身施礼。 只不过肖老夫人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端着茶慢慢的呷。 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游移在那蹲身施礼的宁氏和上座那眼眸都不抬的老人之间,场面再次凝滞。 一、二、三……当慧娘蹙眉默数到“十”的时候,肖老夫人终于开了尊口,“我又哪配受你这大礼?” 场面再次尴尬,比刚才更甚,维持着艰难姿势的母亲一张苍白的脸则涨得通红。 慧娘暗暗握拳,却不敢有任何表示。 因无数事实告诉她,这样做只会让祖母更厌母亲,她的这个祖母最恨有人挑战她的权威,特别是她不喜欢的人。 晨光活泼的爬进窗台,却冲不淡一室的沉闷。 慧娘瞥一眼身边那垂头的动作已显几分僵硬的姐姐,然后转头满眼乞求的看向肖老夫人身侧身着丁香色地百蝶花卉纹妆花缎半臂的妇人。 “母亲这是哪里话?除了您,谁又能配得上三弟妹这礼?”顾氏看她一眼,顿了顿,最终还是一脸讨好笑意的看向肖老夫人。 “是啊是啊,母亲,三嫂是实诚人,这礼自然是打心眼里想行的。”另一边紧挨着肖老夫人的四太太段氏也开口道,边说着还讥讽的瞥一眼顾氏。 三太太顾氏的话听在肖老夫人的耳中不痛不痒,但段氏这话就不同了,因为肖老夫人也认同她这话,宁氏在她眼中唯一一点可取之处就是实诚。 “好了,起来吧。”肖老夫人终于点了点头,但却依然不放过宁氏,开始训诫,“我老了,也不求你们怎么恭敬我奉承我,只求家和,家和才万事兴嘛,以前你在南方时倒也罢了,但如今回来了就好好讲规矩,孩子们都大了,给她们做个表率……” 絮絮不止。 已经直起身的宁氏却只是垂头受教,态度十分恭敬。 这就完了,今日比她预想中好多呢…… 暗暗窃喜的她却没注意到小女儿那垂着的小脸上那闪过的复杂表情。 她当然笃定顾氏会帮忙,她可是一向“慈悲”,再说胡家那件事她是有求于她们母女的。 有顾氏抛砖,总喜欢和顾氏一较长短的段氏自然会引玉。 她当然会搅黄胡家那事,但并不影响此刻借力。 只可惜前世的那个时候,她倔强任性,凡事喜欢强出头,从不动脑,直到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才懂了生存之道。 幸好,这一世,一切还不晚,姐姐还在,母亲还在…… “啪——”细微的一声后,一枚黑色的东西落在正在慧娘衣襟上。 慧娘蹙蹙眉,看一眼身上的瓜子屑,然后又看向那罪魁祸首,坐在一边玫瑰椅上身着崭新的桃红色织锦对襟襦裙配紫色百褶裙的女孩。 五官依然稚气,却已经出落得十分娇美,左颊上一颗深深的酒窝,让她不笑时也像带了三分笑,平添无限甜美与娇憨。 只是谁知,这一切都是表面,在这幅天使般的外表下,隐藏的却是一颗魔女的心。 正是肖家女儿中排行第六的德娘,四太太段氏的宝贝女儿,也是故意摔碎了她那套最爱的莲花香具致使她重生的人…… …… ------题外话------ 亲们,求收藏求收藏! 七 装傻 看慧娘看她,德娘立刻对慧娘挑眉,笑得一脸得意。 慧娘却只是淡淡的一眼后就收回目光,然后将衣襟上的瓜子皮拂去。 这番作派,让德娘很是惊讶且不满。 这个点火就着的笨蛋,今日怎么了?这般没意思! 她当然不放弃作弄慧娘,所以又从一边的画祛琅缠枝莲八宝纹攒盒里捡了一枚瓜子出来,磕掉仁子,然后将瓜子皮弹向慧娘。 正中肩头! 慧娘也果然恼了,回头瞪她,然后再次将那瓜子皮拂落。 德娘笑了。 我说呢…… 她那双美眸转了转,然后伸手直接挑了一枚杏核出来,手一挥,对着慧娘的侧脸就掷了过去。 这回这笨蛋就装不下去了吧……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将中的一霎,慧娘却突然弯身去捡帕子,于是那枚杏核便直直飞过慧娘头顶,“啪——”打在前方罗汉床上正低头捧了一个绣绷忙碌的少女脸上。 少女十二三岁模样,身着一件嫩黄色交衽襦衣,配着白色底嫩黄色百褶裙,梳着垂鬟分肖髻,斜插一枝羊脂白玉钗,肤如凝脂,皓齿星眸,生的十分美丽。 不过此刻,她那张美丽的脸上却绷得紧紧的,一双美眸里也满是寒霜,“德娘,你干什么?” 正是肖家女儿中排行第三的娴娘,三夫人顾氏的女儿。 这一声,顿时将屋子里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三姐姐,干嘛这么大声,我……我又不是故意的。”竟然惹到了骄矜清傲的娴娘,德娘满心晦气,但在众人面前,娴娘这般喝她,又让她颇觉没脸。 “说谎!你离我这么远,扔到了我,竟然还说不是故意的,骗谁?”娴娘不依不饶。 “我……”德娘想辩解,却语结,最终也沉了小脸,“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就为这么一下,你难道还想吃了我不成?” “你……”娴娘气的眼圈都红了,“你就是故意的,还不是因为昨日江师傅赞了我的绣活,你气不过,所以今日才故意扰我做活……” 不过她话音未落,德娘就撇嘴笑了,“得了吧,三姐姐,你当我是你,将来又不做绣娘,整日就鼓捣那些,无聊呢。” 但她说完之后才自觉失言,赶紧看向肖老夫人,当如期对上肖老夫人那双厉目时,立刻脸现惶恐,转头求救的看向母亲段氏。 “母亲,这孩子,让我惯坏了,胡说八道,回去我定会好好教训她。”段氏也急了,赶紧陪笑救女。 “是该好好教训教训,”肖老夫人板着脸看她一眼,然后又看向德娘,“我肖家的女儿是不用做绣娘,但要各处都要拿得出手,决不能让人看低了去,不然我又何苦费心帮你们请这些师傅。” 德娘垂着头一声不敢吱,段氏也是满脸愧色。 “好了,我也就不多说了,回头让你娘好好督促你的活计,过几日我会亲自见江师傅,过问你们的绣活功课。” 到底是自己眼前最得宠的媳妇和孙女,看真知错了,肖老夫人也不舍得再训,虽然如此,不过该要求的也不含糊,因为在老人看来,是为孙女好。 却不知这一句比刚才说错了话还让德娘恐惧,虽然她各技艺都不好,不过差中之最还要数绣活,因为她实在是一个坐不下去的人,让她规规矩矩的穿针引线简直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段氏当然最了解女儿,也心疼女儿,不过这会儿又哪敢多说,连声应了,然后还暗暗扯了一把那黑着小脸几欲哭出来的女儿一把。 “今日我就不留你们饭了,各自回去吃吧。”被两个孙女的争执弄得有些不快的肖老夫人,对众人摆摆手道。 众人赶紧称“是”,然后陆续告退。 段氏母女最先出门,只不过走到门口时,段氏猛地回过头来,恨恨的盯了顾氏一眼。 她当然会把这笔帐记在顾氏头上……。 平白无故的挨了这一记白眼,顾氏禁不住蹙蹙眉。 说实话,虽然她的确很烦段氏,恨不得她怎么样,但却并不愿明刀明枪的和她对上。 从小就认识段氏的她,对于段氏的泼辣及伶牙俐齿是多次领教的,另外,再加上婆母那明显的厚此薄彼的态度,所以这些年她对付段氏的方法是迂回加手段。 却没想到这两日有些事情总是脱离她的掌控,昨日在三房和段氏差点闹起来,今日娴娘又和德娘争吵。 昨日还好,是她一时没控制好,可今日呢? 娴娘和德娘一起长大,虽然彼此不服,但这些年相互之间已经形成了井河不犯的相处规则,德娘又怎么可能故意挑衅娴娘呢? 还有,她一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刚才虽然听着婆母说话,但一双眼睛却依然留意到德娘明明是在向慧娘挤眉弄眼的,怎么转眼就来找娴娘的岔? 不会是…… 跟着娴娘一起欲出门的她忽然转头,看向宁氏三母女,探寻的目光落在走在最后面的慧娘身上。 当看见慧娘突然拉了淑娘和宁氏一把,然后母女三人一起在肖老夫人面前站定时,顾氏那双美眸中猝然间迸发出一丝凛冽。 “伯祖母,慧娘……慧娘想喝荔枝粥,想和您……和您讨些荔枝……”看一眼低着头的妹妹,再看一眼那正狠狠瞪着妹妹的母亲,淑娘秀丽的脸上划过一丝无奈,然后满是羞赧的向肖老夫人开口道。 今日伯祖母明显心情不好,本不该讨什么荔枝的,可是妹妹,哎…… 肖老夫人一愣,目光落在慧娘身上。 “伯祖母,那……那荔枝粥很好喝的,我在昆州时常喝呢。”可能是担心肖老夫人不给荔枝,这时慧娘忽然抬起头来,看向肖老夫人。 一听慧娘这话,宁氏和淑娘就知不妙,因为肖老夫人最恨的就是昆州这个地方。 “荔枝呀?”果然肖老夫人一张脸已经沉了下来,语气淡淡的道,“你大伯母给的,本来就不多,又送了亲朋好友些,已经没有了。” “哦,这样啊……”淑娘讪讪的,“那、那我们告退了。” 慧娘还想说什么。 宁氏赶紧拉了她出门。 如果不是当着别人的面,她真想狠狠地给小女儿几巴掌。 母女三人出了福禄堂的门,就见顾氏站在远处的游廊下,和一个婆子说着什么。 “一起走吧,三弟妹。”见了几人,顾氏立刻笑迎上来。 经过刚才的事,母女三人自然满是不郁,宁氏对顾氏点点头,淑娘很是勉强的喊了一声“二伯母”,而慧娘却只是撅着嘴一声不发。 见此,顾氏不由暗暗一笑。 一帮上不得台面的,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却不知走在一侧的慧娘,也正暗暗勾起唇角…… …… ------题外话------ 亲们,多支持! 八 计算 “慧娘,趁这会儿天气还不太热,我们去花园里摘花吧,茉莉晒干了做花茶,茶靡摘来插瓶。”淑娘看着一脸闷闷不乐的坐在桌前的慧娘,笑着诱哄道。 祖母拒给荔枝,这小丫头心里必定不痛快。 慧娘的确心里不痛快,不过却根本不是为那几颗荔枝。 刚刚从福禄堂回来的路上,二太太顾氏便将母亲拉走了,走时还神秘兮兮的,她感觉必是为去平安胡同的那件事。 这样看来,顾氏已经向母亲透露这趟出门其实是帮姐姐相看夫家这一点了,那这件事她就无法阻止了,她可不想再像昨日一样被逼着喝香灰水…… “好了,慧娘,回头我会捡伯祖母心情好时,再去伯祖母处走一趟,保证会帮你讨些荔枝来。”看妹妹还是一言不发,淑娘只好又道。 她只有一个亲妹妹,又事事依赖她,所以一直以来都将宠着妹妹护着妹妹当成自己的责任。 “姐姐,千万不要!”听了姐姐这话,慧娘顾不得再多想,赶紧道,“我如今已经不想再喝什么荔枝粥了。” “呃,不想?” “是啊,还是摘花最好玩。”慧娘故作任性的一挑眉,然后伸手去拉姐姐,“走吧。” 与其在这里枯坐,让姐姐担心,还不如跟着姐姐去花园转一圈,说不定就会想到办法呢。 姐妹俩很快就领着几个小丫头来到了与她们的院子相邻最近的小花园里。 阳光下,花花草草还沾着清晨的露珠,行在一片红浓绿翠中,鼻端香风熏熏,不知不觉中,慧娘心头积压的那有关前世今生的愤怨不甘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慧娘,你怎么不摘花,弄了这些?多可惜呀。” 太阳升高的时候,两姐妹满载而归,回到屋子里,让丫头们一捡花,淑娘才发现妹妹竟然摘了许多茉莉花蕾。 “姐姐,昨晚上我做梦时,梦到了一个做花茶的新方子,好玩极了,所以就想着试试。”慧娘却很是认真的答道。 淑娘这才明白刚刚妹妹口中的好玩儿不是说说的,禁不住无奈的叹口气,揶揄她,“做梦?你昨晚做梦没捡金子呀?” “捡了捡了,都是黄澄澄的金条呢。”慧娘拉着姐姐的手臂撒娇。 淑娘也就舍不得再怪妹妹,后来慧娘又吩咐汀兰去炒盐,让小丫头去洗罐子,淑娘也不理,由着她折腾。 当慧娘将拌了炒盐的茉莉花蕾密封在那精致的青花瓷陶罐子,又吩咐翘儿去放到地窖里,淑娘也只是笑笑。 慧娘见了,禁不住在心里扁扁嘴。 哎,自己在姐姐心中,就是一个只会胡闹的小孩子呀。 不过也好,省的怀疑。 后来姐妹俩又晒花瓣,插瓶,直到午饭时,淑娘才回屋去了。 吃过午饭后,慧娘就睡下了。 可能是午饭时贪吃那桂花鱼条的缘故,半路上慧娘竟被渴醒了,起身去倒茶,可是一喝才发现茶是冷的。 “芝草!”她禁不住蹙眉,对着门外唤。 汀兰去了董妈妈那边,这会儿近身伺候的是芝草。 没人应。 “芝草!”她再唤一句。 帘栊一线,一个身着桃红比甲的丫头匆匆而入,不过并不是芝草,而是翘儿。 “姑娘,您有什么吩咐?”翘儿看着慧娘。 “芝草呢?”慧娘不答反问。 芝草闻言垂眸,不过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估计这会儿应该是在三房,和喜鹊说话呢。” 喜鹊?娴娘身边的大丫头? 慧娘听罢禁不住一阵暗暗冷笑。 从昨日那事后,芝草小心又讨好的往她身边凑了两回,但她却始终是淡淡的。 面对这个将自己推向地狱的丫头,她又怎么可能做到心无芥蒂呢。 大概就因她这幅态度,让这丫头急了,赶紧寻找新靠山。 “我,我去叫她。”看慧娘不说话,翘儿又道。 “叫她做什么,难道你有什么做不了?”慧娘瞥她一眼。 翘儿一愣。 “先去帮我换壶水!”慧娘看向外面的蓝天,目光闪动,心头却已经有了计算,“一会儿……我有事情吩咐你。” “是!”翘儿拎了水壶转身出去。 慧娘的目光落在那掀起又落下的门帘上,笑了。 娴娘这会儿应该和马世培认识了吧。 记得前世顾氏为了让她嫁赵世清,曾经将娴娘和马世培的事细细说与她—— 三月三,上巳节踏青,娴娘因为表哥的缘故认识了从上京来眉山上的白河书院读书的马世培。 初相见,娴娘的一腔情思就系在这个出身高贵、才华横溢的少年身上,将自己已经定了亲这件事完全抛之脑后。 那年,长她一岁的娴娘十二岁。 如果平安胡同那一行,亲生女儿跟在身边,顾氏还那般无所顾忌吗? …… 拿了一个华样子匆匆回来的汀兰,迎头正碰上翘儿一脸惶恐和小心的端了一个托盘从屋里出来。 “怎么了?”瞄一眼翘儿的脸色,汀兰有几分不悦的问。 汀兰不喜翘儿,不只是因为她可能是和姑娘极不对盘的四太太的人,还因她那副呆性子。 “姑娘……姑娘在闹脾气呢。”翘儿一脸委屈的道。 看来是受了气! “闹脾气?怎么了?”看她那模样,汀兰不由得就多问一句。  “二姑娘要跟着二太太去平安胡同李家……”翘儿沉默了一下才道。 “哦,又怎样?”汀兰不满的盯着眼前这呆丫头。 真不讨喜,话也说不利索,说半截吃半截。 “姑娘听说这李家的满月宴十分热闹,不仅让宾客们品尝他们暖房里育的西瓜,还请了小百灵戏班,另外白河书院的许多有名的才子也过来助兴,所以也想去,不过太太却不许。”可能是感觉到汀兰的不耐,汀兰快速的将后面的话说完,以致于话说的有些急,声有些高。 “你这么大声,是怕别人听不见吗?”汀兰立刻沉脸训斥翘儿。 翘儿瘪着嘴含着泪,却一句不敢多说。 汀兰横了她一眼,转身进去劝慧娘了。 然后翘儿也一边擦着眼睛,一边转身走了。 只是闹得不愉快的两人却不知,当她们走后不久,一边蔓藤遮蔽的游廊后面却悄悄露出一张小脸。 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还整天争这些,还当这里是昆州吗?蠢呀! 芝草鄙夷的撇撇嘴角,然后悄悄的往三房那边去了。 那日听喜鹊说,三姑娘素来亲厚的表少爷就在白河书院读书,也不知这个消息有没有价值…… …… ------题外话------ 求收藏求收藏,走过路过收一个吧,亲们! 九 新招 “怎么突然想跟我去李家,你不是不愿去这种应酬之局吗?”肖家二房正屋临窗的大炕上,顾氏惊讶的问对面的女儿。 清高自傲的女儿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只是不知…… “也……也没什么,就是想、想出去散散心。”在母亲那双锐利的美眸下,娴娘有种无所遁形的招架之感,于是她赶紧伸手抓了母亲的手臂,用撒娇来掩饰,“娘,您不会只愿带别人,不愿带自己的亲生女儿吧?” “那又怎么会?”顾氏拍拍女儿的手笑道。 “那好,娘,我们就说定了!”唯恐母亲再追问,娴娘说着站起身,“对了,娘,我就不陪您了,尹先生教的那支曲子我还没谈熟呢。” 顾氏一向以女儿聪慧好学、各种技艺皆精通为荣,听她这般说,自然也就不再多留她,只是不忘嘱咐,“别太累!” 娴娘脆声应下,然后任丫鬟虚扶着出门。 等女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一瞬,顾氏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换上一副思索表情。 顾氏的贴身婆子陶妈妈便掀帘而入,看到的就是那正盯着茶盅出神的顾氏。 “太太……”陶妈妈小心上前。 “让刘妈妈过来一趟。”只是她刚开口,顾氏就打断了她。 “哦!”陶妈妈躬身应了。 “对了,”顾氏又喊住她,“就说是你要找她帮你看绣样子。” “太太放心,奴婢知道怎么说。”陶妈妈对顾氏会意一笑。 …… “……那坠儿还说,三姑娘走了后,二太太立刻就叫了刘妈妈过去,那刘妈妈在二太太的屋里带了老半天……”翘儿向慧娘轻声秉着,目光不由露出点点慌乱。 她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让她和汀兰说些有的没的,又故意让芝草去传话,但她明白一点,那就是一向精明厉害的二太太怀疑了,并且还叫了三姑娘的奶娘过去问话,这样是不是事情要败露了? “那又怎样?”谁知正坐在桌前摆弄填香包的那些香料和草药的慧娘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 “可是……” “放心吧,没事。”慧娘又道。 当然不用担心,自会有人千方百计的遮掩这件事。 老桓山伯还未死,赵家还未败落,顾氏自然不会允许娴娘另作它想,娴娘当然也深知这点。 “哦……呃!”姑娘那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让翘儿安心,但随即却又再度惊愕。 这还是她那个娇气任性,还有几分孤傲的姑娘吗?怎么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 “对了,这个给你。”正想着,冷不防慧娘却忽然伸手递了一只碧玉镯子过来。 翘儿一愣,才意识到这是慧娘赏她的。 “姑娘,使不得!”只不过她又怎么敢要,为主子做事是尽本分。 “难道你嫌东西不好。”慧娘沉下脸。 “不是……不是……”翘儿一脸惊慌,赶紧摇手。 “那就拿着。”慧娘又笑了。 翘儿也只好接了过去。 “这个也拿着!”却不想慧娘却又递了一只绞丝麻花银手镯过来。 “姑娘,这个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再要了。”翘儿彻底急了。 “没人要打死你,”慧娘失笑,“因为这个是给坠儿的!” “啊?”被戏弄的小丫头一呆,随即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姑娘是变了,不过这改变让人欢喜。 呃……当然不是因这只镯子,娘从小就教她,别眼皮子浅,她自然也不会贪这些小便宜,而是姑娘会做人了。 原本坠儿还不愿帮忙,说什么都是些不知眉高眼低的人,最后肯帮她,也是念着和她一起长大的情分。 不过如今见了这镯子,必定不会再这样说了…… 看着小丫头欢喜的神情,慧娘却是满心不平静。 区区不多的银子,收买到的却是人心和信服。 只是前世的她又何曾这样行事过—— 父亲所任的是富庶地方的外任,原本他们非常富有,在昆州有许多家铺子,在海上也有几艘商船,即使父亲的逝去,也未动摇到根本。 却没想到倭寇作乱,商船遭劫,铺子被毁,厚道的母亲又抚恤补偿了死难的劳工和仆役,家财散尽大部。 念着这一点,所以做姑娘时,总是想着帮母亲省些开支,自然不舍得这般大方。 又一根筋的总想着为人奴仆的职责就是为主子服务,根本无需这些。 直到嫁入桓山伯府看,她才认识到这一点的重要性。 一个呼奴唤婢的大家族里,主子们固然是高高在上,但许多事却是掌握在奴仆之手。 可那时她又怎敢大方,嫁妆不多,而且一双双的眼睛都盯那嫁妆…… 想起前世,慧娘又禁不住一声暗叹,然后看向那正小心的将镯子收起来的翘儿,“姐姐备下的这些添香囊的香料和草药缺几样,一会儿我写下来,明日你让人帮我买回来。” 若按照她想的方子,那些香料和药草确实还缺几样,但这还是其次,她主要是想要一些香茅草,她想试着做些精油和花露。 牢记在她头脑中的那本调香术上说,香茅是最容易提取精油的药草之一,又价格低廉,而且最大的作用是驱虫和净化房间,正好适用于这个季节。 如果她真的成功学会提取花露和精油,那将是一笔多么不菲的收入,她前世就亲眼看见一小瓶花露买到百金。 说到底,姐姐甘愿嫁胡大奎这个鳏夫,还主要是因母亲手头能备的嫁妆不多,而姐姐又总想着多留给她一些。 也许她所想的最终根本不过是一场空,但她又怎能不想,不管有多么艰难,她都要尝试。 这一世,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给爱她在乎她的人一个锦绣前程是她唯一的愿望。 …… “姐儿们也在府上拘了不少日子里,反正平安胡同的也不远,后天我就带她们都去李家凑凑热闹,二丫头和五丫头也正好在镇上走动走动。”顾氏对上座的肖老夫人说道,一副温良贤淑模样。 尽管慧娘一切好打算,但第二天去福禄堂请安时,还是被顾氏的又一新招弄得暗暗蹙眉。 又整幺蛾子…… …… ------题外话------ 慧娘要出门,有没有艳遇呢? 十 蒸馏 “姑娘,快回屋吧,您要做什么吩咐小丫头们就好,您身子弱,会热坏的……” 看着蹲在烟熏火燎的锅灶边的慧娘,汀兰满脸无奈的念叨着,不时的伸手过来用帕子帮她拭去额头上的汗。 慧娘却是看也不看她,一边指挥着烧火的小丫头加薪,一边紧盯着倒扣在甑锅的那只瓦盆。 那本调香术上说这种提取精油或花露的方法叫蒸馏工艺—— 将鲜花或香草放在甑锅中,然后在上面倒扣一只瓦盆,瓦盆一边放一圈竹筒,然后将甑锅架在水锅上,用大火蒸,水锅中的蒸汽就会通过甑底的孔眼涌入甑中,携带者花草受热释放的香精,一起冲到倒扣的盆底,凝结成水,再沿着穹形的四壁四流,落入竹筒中。这样得到的就叫花露或精油。 当然,这种方法比较费事,工具笨重,制量也少,而且遇到复杂的不易分离,所以那上面还画了专门的蒸馏工具,叫蒸馏器,说是炼丹者常用的东西。 只不过那东西弯弯转转的,她无从去置办,也只能暂时不用罢了…… 随着整个小厨房上空飘起蒸腾的热气,汀兰那无休无止的唠叨声终于停了,而是猛烈的吸着鼻子,看向慧娘,“姑娘,真香呀!” 刚才慧娘是懒得理她,这次慧娘是顾不上理她,因为她全部的注意力已被那正陆续滴进竹筒里、散发着清香的小水滴所吸引,喜悦的俯近身子细看着。 她,成功了! “姑娘,这就是您说的那香茅精油?”看在那青花瓷碗里的多半碗微黄色液体,汀兰满脸惊喜的问慧娘。 “还不算呢,里面水分还太多,不够纯,需这般静置一晚,等油和水彻底分层,然后再将水倒掉,剩下的才是。”慧娘一边眉开眼笑的看着自己的成果,一边细细的为汀兰解释着。 “嗯,味道真好。”汀兰将那碗端过去,深深吸嗅几口。 “要是加入佛手柑和橙花,味道会更好。”想着那调香术上的配方,慧娘脱口道。 却不知这惹得汀兰看向她,一脸惊异,“姑娘,您……您什么时候懂这些了?” “呃……”慧娘这才是意识到自己被成功弄得有些忘形,赶忙解释,“这都是我以前在昆州时从父亲的藏书上看的,不过那时不必总拘在屋子里,踏不下心来,而如今……”说到这里,故意神情黯然的沉默一下,“就权当消遣了。” 汀兰眼中的疑虑也就散了。 慧娘的头脑肖父,颇有些过目不忘的天赋,这一点,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的汀兰自然清楚。 另外,昆州的民风比这里还开化许多,慧娘这样不大的女孩子是可以出去逛的。 别说慧娘,就是长慧娘两岁的她,到了这规矩严明的地方,都感觉十分不适应。 这样真好,不仅不用担心姑娘惹闲事了,还能得些新鲜玩意。 想到这里,汀兰十分高兴,将那碗小心的收好,然后又让小丫头去帮慧娘准备洗澡水。 虽三房这小厨房紧挨着慧娘的屋子,但慧娘还是怕惊动母亲,选了中午午睡的时间。 春末夏初,午间已经十分热了,刚刚慧娘又步步不离的守在灶边,自然一身的汗。 “先别忙这些,帮我喊翘儿进来。”却没到慧娘却制止了她,吩咐道。 汀兰听罢一愣。 姑娘这两日似乎很看重翘儿那丫头。 冷不防慧娘看过来,汀兰吓得赶紧垂头应下,退出去了。 也是啊,经过那日之事,让姑娘对芝草不心生芥蒂也不可能呀。 本来府上就还未将使唤丫头配齐,可用的人不多,姑娘中用翘儿也的确在情理之中。 却不知慧娘此刻的却并没那么多心思,她叫翘儿进来也不过是想吩咐她帮忙买些药材和香料,因为她要用这蒸馏工艺帮母亲调配一款专治咳嗽哮喘的精油。 母亲这咳喘的毛病还是当年父亲去世时落下的,发丧父亲那日正逢大雨,母亲在雨中哭昏了,醒来后就落了这个毛病,试了许多方子也不见好,此时天气热了还好些,若是到了秋冬季节,咳起来,让她这个旁观的都跟着难受欲死。 打发了翘儿,慧娘又在汀兰的服侍下清洗了一番,虽午觉没睡,有些困倦,但也不敢打盹,因为她惦记着要给姐姐绣的那些香袋添置草药和香料的事。 她已经配置好了,并且对自己配置的这方子极有自信。 不过姐姐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也笑着夸赞她两句,但看得出只是说说罢了。 哎…… 一下午就在两姐妹愉快相处中度过了,傍晚时姐妹俩个一起去了母亲屋子,后又陪母亲去了福禄堂。 肖老夫人还是那副态度,除了对淑娘和颜悦色一番外,对宁氏和慧娘淡的没法再淡,一派的熟视无睹。 宁氏不由替小女儿委屈。 不喜欢自己也就罢了,可是孩子又怎么了?这般不给脸面。 又想起昨日公然拒了那讨荔枝的事,宁氏禁不住怨恨又心疼,眼泪都快下来了。 可当她看向小女儿时,却发现小女儿不仅脸上没有任何不快,还一边吃着甜瓜,一边向她做鬼脸呢。 没心没肺,她不由狠瞪了女儿一眼。 慧娘撅嘴,继续做小女儿状,可心头却禁不住暗暗叹息。 母亲是看不得自己委屈吧,前世母亲之所以和祖母越闹越僵,有自己相当一部分原因吧。 这一世,她当然不会让那些重演! 翌日一大早,慧娘就被兴冲冲的汀兰叫醒了,一问才知是为那香茅精油的事。 原来这姑娘早早就起了,按照慧娘说的将碗里澄清出来的水分倒掉,将那得到的油层装进了一个柳叶形的琉璃小瓶子,然后得到了一瓶香茅精油。 慧娘自然也高兴,顾不得再赖床,起来。 昨日让翘儿去买的香料和草药这会儿还没送来,但她可以摘些花园里的鲜花做原料呀,鲜花蒸馏过后提取的是花露。 呃…… 当然,这些花她不敢多摘,但弄点小试一下应该可以吧。 她将这想法和汀兰说了,这丫头竟然比她劲头还大,主仆俩个赶紧收拾,只等着请过安后就赶紧行动。 却没想到到了母亲屋子里却得到一个新的指示,“一会儿回来让你姐姐帮你找套像样的衣服和首饰,明日去李家不能太寒酸……” …… ------题外话------ 求收藏,亲们! 十一 激将 听了母亲的话,慧娘自然只好放弃了那什么花露,因这个可慢慢来,姐姐的事情才是当务之急。 请安回来,慧娘便回了屋,让汀兰整理自己的衣服和首饰,准备选出可穿的然后让姐姐把关。 但这时,橘红却过来了,说是母亲叫她过去挑首饰。 “……三弟妹那些首饰也是顶好的,不过却都是南面时兴的,所以儿媳就做主从库里挑了些,一会儿给淑姐儿和慧姐儿拿过去,这做衣服和打首饰的事应该早就安排的,都是我的不是,整日瞎忙,还请母亲莫恼,三弟妹莫怪……” 猛然想起,刚才在福禄堂里顾氏左右逢源,又是自责又是致歉,大演温良贤淑的情景。 看来这些首饰已经送来了! 她勾唇笑笑,立刻带了汀兰直奔正屋。 自然要多挑几件,成就顾氏以公谋私的一片心思。 但等她过去,看见母亲和姐姐正捡了那堆璀璨耀眼的首饰中的一只赤金镶紫瑛石的发箍看的时候,心头的那丝笑意立刻变成了冷笑。 原来…… 没想到顾氏这个时候还不忘帮她们母女树敌! 她已经忘记前世这只发箍姐姐是什么时候得的了,只记得后来她喜欢,姐姐便送了她,只可惜这只发箍她却没有机会戴。 因过了不久,那跟着段氏上京省亲一趟的德娘便戴了一只一样的出来,还对当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的她调笑,“五姐姐,你那只是母的,我这只是公的,你那只母的见了我这公的,就不敢再见天日了。” 后来她才知道,其实德娘一早就看中了她们嫁入平宁侯府的大姐贞娘当作节礼送过来的这只发箍,但还没机会讨要,就被顾氏送到三房来。 德娘那性情自然不甘,便借着上京去看贞娘的机会又向其讨要。 贞娘手下那两间在京城都有名的首饰铺子,自然照做这一只发箍只是小事。 已经有人戴了,且还是一家姐妹,她自然没有再戴的道理,所以后来她那只发箍,确如德娘所说,再无得见天日的机会,静静的躺在梳妆盒里许多年…… “慧儿,怎么了?是喜欢这只发箍吧?”母亲询问的身音响起,将慧娘飘远的思绪瞬间拉回。 “我没事!”她赶紧摇头,然后指着淑娘递过来的那只发箍,“我才不喜欢这个,姐姐也别拿,因为不吉利。” “胡说什么?”宁氏沉脸斥她。 “真的,娘,这紫英石又叫紫幽灵,是我以前从书上看过的。”她又振振有词的道。 “啊?” 被她忽悠的两人虽还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放弃选这发箍,因这许多的首饰中,亮眼的也不只这件。 很快姐姐就在母亲的建议下选好了几件,然后又来问她喜欢什么。 “这就好!”她随手拿了两件,然后笑道,“这金呀银呀的没意思,我准备明早去园里剪几朵鲜花戴。” 淑娘闻言,立刻转头向母亲笑她,“看看,妹妹也风雅起来了。” 宁氏也笑了。 慧娘装作羞涩的垂下头,掩去眸中那抹幽深光芒。 …… “姑娘,那片绿玫瑰六姑娘喜欢的很,每日都让椿儿过去看几遍,小丫头们碰掉一只花枝都会被骂,更不许别人动,要不,我们换别的花吧?”汀兰看着慧娘,小心建议道。 “为什么要换别的,又不是她的。”慧娘一脸任性,但愣了愣又道,“要不你去和椿儿说一声,就说我明日出门戴,剪两枝就好。” “呃……”听了慧娘的话,汀兰更为难了。 真不知姑娘到底是精还是傻? 过目不忘,又会做精油,可怎么在人情世故上不通呢? 也不想想,这两日六姑娘因被拘着做针线而满心愤愤,打骂丫头,摔东西,和四太太吵闹,她出来进去的可都听的清楚。 现在姑娘竟然……还说什么出门戴,这不是故意触霉头吗? 她已经预见这件事的不愉快结局了…… “汀兰,你还想不想做花露?”汀兰这里正哀叹着,却冷不防让她哀叹的那人忽然开口道。 “啊?”汀兰睁大眼看向笑吟吟的慧娘。 “也许明早就有原料了。”慧娘却又笑。 “呃……” 慧娘却已经垂下头去分翘儿托家人买回来的那堆药材了。 事情如汀兰所料,并不愉快,因为园子里那片绿玫瑰,凡是盛开的,一晚之间不知被什么人剪了个干净。 不过慧娘也料准了,那些花就被扔在一边的池子里,虽然沾了些泥水,但是洗干净了,做花露的原料绝对没问题。 装扮好了的慧娘并不理会汀兰那频频看过来的目光,喊了翘儿,让她和她一起。 汀兰被晾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慧娘的身影。 一边的芝草凑上来,小声道,“姑娘也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只带那呆货不带你呢?” 却没想到汀兰理也没理她,突然转身,提了个花篮就直奔园子里,剩下芝草站在原地恨恨地跺脚。 而此刻的慧娘却有更有趣的事做,那就是欣赏顾氏僵硬的脸色。 顾氏怎么也没想到,一晚上就事情有变—— 肖老夫人下令,德娘的惩戒暂时解除,今日也跟她一起去李家。 有了这个小魔女,不只要添多少麻烦! “二伯母,您不会是不愿带我吧?”偏偏德娘还倚着贴身丫头椿儿,向她笑靥如花。 “又怎么会?”顾氏的脸色很快恢复如初。 “五姐姐今日打扮的真好看……”德娘又看向慧娘,美目在慧娘空空的鬓角掠过,微挑的眉眼间满是得意的笑。 “别说这么多了,上轿吧,不然就晚了。”只是不待德娘又说第二句,顾氏就整了脸色催促她。 德娘只好撅了嘴上轿。 慧娘明显的感觉到身侧的姐姐松了口气,禁不住暗笑。 姐姐是怕她又和德娘闹吧,只是顾氏又怎么可以允许这事发生呢? 平时德娘来缠搅她,顾氏自然乐见其成,但今日可不同往时。 恶人自被恶人磨,然后便于她行事,这是她昨日激将德娘的另一个重要目的。 之后众人各自上轿,直奔隔了两条街的李家…… …… 十二 前尘 坐在稳稳行驶的轿子里,听着外面愈来愈盛的喧嚣热闹声,慧娘知道,李家快要到了。 冀川李氏,盘踞眉山半个镇,从前朝绵延至今,以文化立家,累世高官不断,权臣才子频出,故政治势力盘根错节,门生故吏遍天下,是北方最兴旺的世家名门之一。 肖家也是世代为官,门第高贵,但相比李家,却也只是卒卒小辈。 只可惜,十年后,新皇登基,却以莫须有的罪名被连根拔起,抄家灭族。 想到这里,慧娘禁不住一声叹息。 又何止李家,肖家不也一样,一夕之间,锦绣膏粱逐流水…… “噔——” 就在这时,轿子忽重重一颠。 正想着心事的慧娘一个不防,头猛地撞上轿框,痛的一声低叫。 “姑娘,没事吧?”随行的翘儿吓坏了,顾不得其他,一把掀开轿帘。 “没事!”在陡然亮起来的光线下,慧娘眯起眼。 翘儿见了,禁不住松了一口气,待欲放下轿帘,不想那轿帘却被慧娘紧紧扒住。 “咳咳……”翘儿四顾一眼,然后又看向那瞪大眸子在李家门口众多人马中逡巡的慧娘,佯咳提醒。 慧娘这才意识到不妥,赶紧放下轿帘。 一切再次淹没在幽暗中,但慧娘捂着慌乱狂跳的胸口,再也无法平静。 男子颀长手臂一挥,在那玄色衣袂随风飘动中,献血迸溅,然后那些在她生命中鲜活存在的人瞬间都成刀下之鬼。 满脸泪水中,她看不清高踞监斩台上冷肃清贵的男子,但却清楚的记下了那动作。 这是她在香粉楼做杂役时很多夜晚都做的噩梦,正是她当初偷偷去午门准备给家人收尸所见的情景。 突然间,她生出一种不知身在何处之感,恐惧中赶忙狠狠地掐自己一把,直到有清晰的痛感传来,她才喜极几乎欲泣的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她还在十年前。 的确,刚刚她看见的进了李家大门的那人不也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而非那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吗? 只是他又怎会在这里?华家和李家不是两相对立、且在以后的夺嫡斗争中争得你死我活吗? 难道这时候还处于中宫对李家的争取期?李家还未打出拥护某一派的鲜明旗号?而一向与李家交好的肖家在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呀? 在肖家的大姑娘,也就是她大伯父的嫡长女贞娘嫁入宁平侯吴家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其改变不了、注定要倾颓的命运。 慧娘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死局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吗…… “姑娘,下轿了。”轿外响起翘儿的声音。 慧娘这才意识到轿子已经停了,众人已经在李家内院的垂花门处了。 她也只好暂时收起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任翘儿扶着下轿。 不然能怎么样?让她去和肖家人说,他们拥护的皇子做不了皇帝,他们会败,全家都会死,到时给喝的就不会只是香灰水了。 时间还很长,先顾眼前吧! 众人这会儿也都已下了轿,而顾氏正和迎过来的一个身着大红色绣黄色芙蓉花半臂褙子配宝蓝色曳地裙的妇人说话。 “姐儿们,别愣着了,过来见见你们李伯母。”顾氏转头招呼众姐妹。 众姐妹上前行礼。 那娴娘和德娘李太太是认识的,所以寒暄两句后就笑吟吟的看向淑娘和慧娘,“你们家什么时候又多了两个花枝般的姑娘?” 顾氏自然照实介绍了两姐妹。 那李太太听了,立刻拉着两姐妹一番夸赞,还每人给了一个荷包。 但慧娘却敏锐的感觉到听了顾氏的话后,李太太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看向姐姐的目光也明显失了兴味。 慧娘心头禁不住升起丝丝沮丧。 刚才应该是想做媒,但知道了姐姐的身份又熄了这份心思吧。 也是啊,死了父亲,有无兄弟,还是处境如此尴尬的一房。 这也是姐姐的择婿圈里为什么胡大奎这鳏夫还是顶好的吧…… 不过…… 她又转头看向姐姐—— 桃红蹙金琵琶衣裙,秀发上斜插一只赤金镶蜜蜡水滴簪,美丽非凡,又进退得体,恭谦温雅。 相信这样的姐姐,是值得好人来疼的! 李太太将顾氏和肖家众姐妹领进了一处厅堂,说了几句“自便”“随意”之类的话,便匆匆离开,之后顾氏便领着众姐妹和厅里其他的太太姑娘招呼寒暄。 即使很鄙夷厌恨顾氏的为人,但慧娘也不得不承认,顾氏是一个很善交际之人。 温言笑语,八面玲珑,很快就成为中心。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张熟悉却又模糊的脸跃入慧娘眼帘,让她暗暗地握紧拳。 模糊是因为时隔太久,这张本来就没见过几次的脸已经记不清;熟悉却是因这张脸上那曾经的表情,让她愤恨至深直到今日还记忆犹新—— “……什么叫我弟弟逼死了你家姑娘,明明是你家姑娘小性子,想不开,针尖大的事就寻死觅活,平白害我弟弟背上这克妻的名声,我们还没去找你家,你们倒闹上来……” “想闹,好啊,去衙门,让杵作过来,不怕你家姑娘死了还要被破膛开肚,我们也不怕丢人……” 那张美丽脸上的娇艳红唇吐出这些骄横威胁的话时,是那般的嚣张跋扈,又满带鄙夷…… “慧娘,慧娘,你怎么了?”冷不防姐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一回头,才发现姐姐正惊异的看着她。 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姐姐,忽然又想起那冰冷的裹尸布覆盖下的人,慧娘禁不住满心恐惧惶急,一把拉住姐姐,“姐姐,我们回去,不要在这里……” “怎么了,慧娘?”淑娘被妹妹苍白的脸色吓坏了,赶紧摸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姐儿们,过见见过邹夫人!” 那端,一路迎着众人艳羡又讨好的目光盈盈而来的胡氏已经和顾氏亲热的招呼过,而顾氏正喊众姐妹上前。 一听“邹夫人”三字,淑娘的脸上不由羞涩的涨红,但转头看了看妹妹,又满是担忧,“慧姐儿……” “姐姐,我没事了,只是……只是刚才肚疼。”却不想这会儿的慧娘却已经恢复如初,还拉了她,“走,我们过去见人吧。” “呃……”淑娘一愣。 “淑姐儿,慧姐儿。”顾氏已经在催促了。 淑娘也就顾不得许多,和妹妹一起过去。 垂头跟在姐姐身后,慧娘幽深光芒闪动。 她已经想过了,躲避并非长久,今日不行,还有明日。 只有与其虚以委蛇,瞅准机会让算计你的人一败涂地,才是最明智! …… ------题外话------ 改个名字,亲们会不会觉得好些。 十三 坏事 “姐姐,邹夫人给的这簪子可真好看。”厅堂一角,慧娘一边一边吃着攒盒里李家备下的各种蜜饯,一边悄悄的给姐姐看她袖子里的那花簪。 淑娘闻言脸上却是带着几分薄怒,“还说呢,收了人家这般贵重的东西,看看回去娘怎么教训你。” 慧娘撅嘴,“姐姐,你也看到了,我本不肯要的,她非要给,拉拉扯扯的会被人笑的,最后二伯母不也说了让我收下吗。” “你……”淑娘语结,无奈。 今日这事还不能全怪妹妹,妹妹虽然目光艳羡的盯着那邹夫人头上簪的一朵菊花多看了几眼,一个小女孩无礼的目光,身为四品大员夫人的她大可置之不理,但邹夫人竟然将头上的那花簪摘下,死乞白赖的递到妹妹手里,还谦虚的说“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胜在做的巧妙,拿去玩吧”。 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吗?那可是黄玉的,而且花蕊上的蜜蜂触角都看得清清楚楚,却随随便便就送了人,应该是对要给的这人中意吧。 其实……其实那邹夫人中意的……中意的应该是她吧,刚才二伯母递过来的眼神也暗示了这一点。 想到这里,淑娘禁不住满心羞涩。 听说那人……那人还是相当不错的—— 虽是鳏夫,但只有两个通房,且先头病死的那太太也未留下一儿半女,只有一对庶子女。 眼下虽只任职一个不大的通判,却是二甲进士出身,且为人严正自律,为官克勤克俭。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对嫁妆要求不高。 母亲能给她们备的嫁妆不多,而妹妹也眼见着到了说亲的年纪,这一点她不得不首要考虑。 一会儿二伯母会安排她到花园里和那人远远互看一眼,也不知那人是不是真如说的这般…… 看着姐姐那脸色微红、神情变幻的模样,慧娘也能猜到姐姐在想什么。 她禁不住在心中暗暗摇头—— 要是真的这么不错,顾氏怎么不安排她的外甥女嫁过去,简蕊儿今年也十五岁了,亲事还未说成。 再说那胡氏,最是自持身份,骄横狭隘,又怎可能对她们姐妹这般好? 另外,还有即将以好男人形象上场的胡大奎,根本就是一个有着严重变态癖好的禽兽,喜欢在行房上各种折辱虐待女人。 他先头的那位妻子,就是因为怀了身孕还被他百般折磨,然后小产大出血一尸两命。 她淳厚又善良的姐姐,是被这些人蒙蔽欺骗了。 只不过这一世不会了,她会亲手揭开那一张张伪善表皮,让他们的丑恶面目暴露在人前…… 慧娘的目光又落在袖中那朵黄玉菊花簪上,垂下的眸中有冷芒一闪而逝。 她当然是故意。 他们想坑她姐姐,她为什么不能先坑他们一把呢,这花簪确实价值不菲。 呃…… 当然,得这花簪的目的还不止如此。 慧娘暗暗瞥向身侧投过来的那束目光。 看姐姐被那正和李家两位姑娘讨论新绣法的娴娘喊过去,慧娘愈发认真的低头看袖中那花簪,而且一边看着还一边偷笑。 “五姐姐,这花簪就这么好看?”终于忍不住了,后面一个带笑的声音响起。 “当然好看,六妹妹不觉得嘛?”慧娘对德娘炫耀的举了举袖子,小脸上满是得意的笑。 这扬眉吐气的模样,看在德娘眼里,禁不住又嫉妒又不甘,鄙夷的撇撇嘴,奚落她,“五姐姐,人家送的一件见面礼,你又何至于此?再说,要不是你直直盯着人家头上的簪子瞧,人家又怎么会送给你?” 要得就是这句话,“那你也去盯着人家的簪子瞧瞧,看看人家会不会送你。” “你……”德娘被她堵得一阵张口结舌,心里禁不住满是愤恨。 这般就翘尾巴了,什么东西?不就是准备给淑娘说个小小的通判吗,成不成还是未知数呢。 “六妹妹,邹夫人是中郡太守夫人,你说要是托她帮我弄一套和你失手摔碎的那套莲花香具一模一样的,应该不是问题吧。”慧娘又继续看了德娘道,语气里有着难以掩饰的记恨。 德娘一愣,才意识到她还在记着那套香具的仇。 只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准备找了靠山报复吗?也是啊,那个小通判的姐姐嫁的竟然是中郡太守,也算是有所仰仗了。 不行! 绝不能让这个笨蛋找到靠山,绝不能让她有压自己一头的可能性,绝不能让淑娘嫁给邹夫人这个弟弟。 再说,母亲这两日可是一直在为二伯母横插一脚、也帮淑娘张罗人家的事生气,一是母亲最恨二伯母和她打擂台,二是父亲瞒着公中私下经营的西北那生意还急需她帮淑娘相看的那商户帮忙。 其实,母亲也不是丝毫不为她们三房考虑,那家有钱,多多的钱,不仅可以帮她们省下嫁妆,另外,淑娘以世家名门之女的身份嫁过去,那商户又岂敢看清她。 当然,对来她说,最重要的还是淑娘嫁了这商户,就再无出头之日,看肖慧娘这笨蛋还怎么得意,呵…… 只不过该如何才能阻止这桩事呢? 德娘那美眸闪烁的模样,自然已被慧娘尽收眼底。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女,一定是开始思索怎么坏事吧。 不过这不也正是她的目标吗?自然她要力挺一把了…… …… ------题外话------ 亲们,请多多支持! 十四 开戏 尽管想的很好,但做起来的时候,慧娘才发现很难,因为顾氏太狡猾了。 顾氏虽跟着众位夫人太太去正房参加李家长孙的满月礼,但却对这里的情况无丝毫放松,不只派人紧盯了德娘,且还派人“关照”了她。 原本她还未在意,还是翘儿出去一趟回来后悄悄和她说,刚刚她和姐姐说话时,椿儿看见由顾氏派给伺候她们的一个朱姓婆子就躲在盆栽后面听,后来被李家的丫鬟看见,就猫腰假装提鞋子。 她当然信椿儿的话,因为这根本在意料之中,不然顾氏又怎么突然决定带她来李家? 必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无论是真傻,还是装傻的,在她眼皮子,都休想翻出什么大浪来。 亏她谨慎,从头到尾也未露出任何破绽和不妥。 怪不得前世许多人都败在顾氏手上,确实是个厉害的 随后她又禁不住暗暗感慨。 只不过她……自有办法…… 抬眸,慧娘的目光穿过众闺秀,落在那正带着矜持温和笑意和众女谈论琴艺的娴娘身上,刚才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原本说好了,秋后一个个的都要上场,课业紧了,就不过来了,只二哥哥一个人回来,不过后来还是都来了,听说是来了贵客。”杏眼桃腮,身着翠绿色缠枝花的半臂的姑娘一脸爽朗,快人快语。 李蓝凤,李家老五房大房的幺女,今日做满月的孩子就是她长兄的长子。 她还有一个哥哥,名李蓝铭,在白河书院读书,一因其热情好客,二因李家门阀高贵,这李蓝铭一直是白河书院一呼百应之人。 “什么贵客?”众闺秀听了李蓝凤的话,纷纷感兴趣的追问。 李蓝凤又回答了些什么,慧娘也没细听,因她的注意力全在一边娴娘那张满是兴奋期待之色的美丽小脸上。 应该是听说马世培来了,很欣喜吧。 也不知道二伯母此刻知道了这事,会不会也一样的欣喜? “……娴妹妹,你就别谦虚了,写一副吧。” “是啊是啊,你的一手梅花篆极为好看……” 众闺秀中常玩的游戏已经由论琴到了写书,不过,不管哪一样,多才多艺的娴娘始终都是风头最健的人。 “好吧,那我就献丑了。”娴娘一脸拗不过众人的无奈表情,点点头。 走到厅堂中央,撩起袖子,露出雪白皓腕,娴娘轻轻执起那上好狼毫。 优雅流畅美如画的动作中,一朵朵梅花绚丽盛开—— 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 “好!”围观的众女禁不住发出赞叹声。 娴娘微微而笑,然后起笔转到右下角,准备题名。 只不过她写到“肖娴”最后的一笔时,忽感觉身后猛力一撞,然后笔便长长的拉了一道。 看着那副被破坏的字,娴娘立刻寒了脸,转向一侧一个穿粉绿织锦襦裙、身材微胖的姑娘,“张欣娘,你干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推我。”那姑娘立刻道。 “谁推她?”娴娘不再理她,转向她身后众人。 众人都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开口。 “真的有人推我。”那张欣娘强辩。 “扯什么谎,撞了就撞了,坏了就坏了,也不过就是劳娴妹妹再动动手,什么龌龊手段也掩盖不了真金的光芒。”这时一个浓眉大眼、身着玫瑰红折枝牡丹圆领对襟半臂的姑娘看不过去了,嘲讽的开口道。 “蒋六,你什么意思?”张欣娘立眉。 “能有什么意思?某些人平时如何嫉妒娴妹妹,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蒋六姐撇嘴。 “蒋六……”张欣娘恼了,一张圆圆的脸涨得通红。 “好了好了……”这时那身为主人的李蓝凤赶紧出面打圆场,众人也赶紧劝,事情总算是压下去了。 一张干净的白纸又摆在了娴娘面前,娴娘再次奋笔疾书,众人再次围观。 在无人注意处,一双小手却悄悄伸向那张因写坏了而被丫头弃置到了竹篓里的字…… 后来李家的丫头端了西瓜来,众人也就停了玩乐,开始品尝西瓜。 四月末的季节里,能吃上西瓜的确是一件稀罕事,再加上李家这暖棚里培育的西瓜清甜多汁,实在不错,慧娘禁不住就多吃了两块。 工夫不大,让她尴尬的事情来了,那就是接连如厕更衣三次,最后帕子还落了,她只好又让翘儿去帮她去二门轿子里去取新帕子。 面对她的失态,德娘窃笑,娴娘厌烦,淑娘担忧,众闺秀们更是或鄙夷或同情或漠然的记住了她。 幸好李家的丫头又过来,请各位姑娘去小花园,享受李家为了这个满月宴安排的又一件乐事,那就是听小百灵戏班的戏。 众位姑娘到了小花园时,才发现各位去参加满月礼的夫人太太已经落座了,众人便也各自去了各自长辈那里坐好。 锣鼓锵锵,戏很快开演。 这小白领班戏班确实名不虚传,一场《三女拜寿》竟然也唱的众人一片寂然,侧目倾听。 在咿咿呀呀的唱词里,慧娘面上听得一片认真,心里却忍不住焦急。 怎么还没动作?要知道一会儿这场戏结束后,顾氏就要安排姐姐去见那胡大奎了…… “哎呀……”随着娴娘一声低叫,慧娘那浮躁的心也瞬间放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那失手打翻了茶杯的李家小丫头连连向娴娘道歉,并且提议带娴娘去换衣服。 顾氏蹙眉看着女儿身上那银粉色梅鹊纹库缎半袖直领对襟半臂上的一片污迹,点点头,“去吧!” 娴娘应声起身,带着喜鹊跟着那小丫头走了。 慧娘的目光落在娴娘的背影上,一抹浅淡的笑意一闪而逝。 台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众人的目光再次回到了台上。 慧娘再次出去如厕更衣一趟,这趟倒没人再注意她,让她安心不少,回来后就又坐好继续看戏。 就在台上的戏到了最缤纷热闹时,一名小丫头悄悄进来,直奔盐课司提举张家听戏的那一桌,然后悄悄附耳对张家嫡女张欣娘耳语几句。 “什么?”那张欣娘立刻目光一阵幽亮…… …… ------题外话------ 下一章热闹继续! 十五 热闹 精致的石雕凉亭,两面掩映的各色花木,景色优美至极。 只不过娴娘却实在无心欣赏。 领着她来换衣服的那小丫头走了一段路就捂着肚子急匆匆的告罪跑了,她和喜鹊只好暂时在这里等着。 但刚刚喜鹊又发现前面廊子那边晃过的两个下人的身影之一很像之前领她们过来的小丫头,过去看了,却没想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 她禁不住满心焦急和不安。 “肖家表妹——” 就在这时,就听身后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 “马世子?”她闻声回头,当对上那个身着蟹壳青嘉禾纹杭绸直缀的洒然身影时,惊大于喜,“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表妹不想见到我吗?”少年冉冉而来,俊逸的脸庞上划过一丝笑谑。 正是靖国公世子马世培! 因他与娴娘的表哥顾青中是同窗好友,所以也像顾青中一样称呼娴娘表妹。 “马世子这是什么话?”娴娘听罢立刻俏脸立刻涨红,美目带愠。 她满心倾慕他不假,这次来李家也全是为了他,如今见了他更是一颗放心悸动不已,但却依然谨记母亲的教诲,在男人面前,该矜持的时候千万要矜持,不让他们看轻的同时,更是要掌握主动权。 “表妹莫恼!”马世培虽被此刻娴娘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但对于这个打第一眼看见就萌生喜欢的美丽多才的姑娘他还是立刻致歉,然后掏出一个东西来,“马某是想问问表妹上面这是何意?” “这不是我写坏了的那张字吗?”娴娘的目光落在马世培手中的东西上——雪白宣纸,梅花篆体,题名上多出的败笔,“只是怎么在你手里?” 马世培也觉出不对,立刻道,“是蓝铭兄的家人在甬路上捡到的,装在一个信封里,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就拿给我了,却没想到是娴表妹的,所以才冒昧的请表妹过来。” 娴娘听了他的话,禁不住脸色一变。 作为顾氏的女儿,耳熏目染加遗传,她也是颇为精明的,这会儿自然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人设计了…… “马世子,我还有事,改日再谈!”她不敢再多说,转身就欲走。 只不过晚了—— “呦,娴妹妹,你怎么在这里?这人又是谁呀?”随着一个有意的拔高嗓门的叫嚷,几家闺秀并两家太太迎了两人走了过来。 看着那打头的张欣娘,娴娘又恨又惊恐,一张美丽的小脸上瞬间一片惨白…… …… 戏台下,顾氏正一边轻呷着茶水,一边听戏。 冷不防陶妈妈一脸慌乱的过来,在她耳边低声两句,顾氏的脸当即大变,顾不得回答一边同知夫人的询问,匆匆走了。 “姐姐,二伯母这是怎么了?”目送着顾氏的背影,慧娘拼命掩下眸中那一丝笑意,转身问姐姐。 “不知道。”淑娘也面露茫然,摇摇头。 “应该是出了大事吧,你看二伯母那脸色。”慧娘又一句。 声音虽低,但她足够一边的德娘听清楚。 “别多话。”自来持重的淑娘四顾一眼,然后低声告诫妹妹。 慧娘委屈的撅起嘴,眼角的余光却瞥向一边。 德娘假装剥瓜子吃,但微垂的一双美眸却禁不住乱转,不时的还瞟向淑娘。 工夫不大,德娘就带着椿儿出去了,一边的候着的两个婆子见了赶紧跟着,但很快就又脸色难看的回来。 顾氏这两个眼线,估计是吃了排头。 慧娘见了禁不住暗暗勾起唇角,德娘应该要出手了吧! 一会儿戏完了,姐姐要和胡大奎见面的事她已经故作无意的透露了,只是不知道她这个堂妹是不是会用她猜想的那手段呢。 约莫一刻钟的工夫,德娘就回来了。 当慧娘的目光落在她身边的丫头已经不是椿儿,而变成了另外一个小丫头时禁不住微微一笑。 果然——一如前世,因嫉妒娴娘那般做了还能嫁入景国公府做世子妃而设计马世培所用的手段! “刚才我让你赏椿儿的香囊你赏了吗?”慧娘转头,低声问一边的翘儿。 只可惜这手法终究力度不够,弄不好就被顾氏一番作为掩下去,害她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她要助她一臂之力! 翘儿点点头。 慧娘也就不再说什么,开始欣赏戏台上的圆满大结局。 就在慧娘满心悠然的欣赏大结局时,在李府的另外一处,却是另外一番情景—— “肖家弟妹,你这是要干什么呀?打坏了孩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孩子不是已经说了,她是被人害了。”李太太紧紧拉着那欲要再甩娴娘一巴掌的顾氏。 “害她?这么多人,人家为什么要偏害她?”顾氏满脸寒霜的瞪着那红肿着脸颊跪在地上哭泣的娴娘,“还不是……不是她喜欢强出头,不懂戒骄戒躁。” 听了她这话,地上的娴娘却禁不住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母亲并未疑心她…… 正想着,却不妨母亲眼神如刀般看过来,吓得她身子一颤,又再次哭泣起来。 顾氏也红了眼圈,向李太太诉苦,“明日这眉山镇必是一片风言风语,这让我今后该如何出家门?肖家的颜面更是该置于何地呀?这孩子还是有婚约呀……” 李太太听了,同情的叹一口气,然后再劝,“这人的嘴是堵不住的,不过相信,还是明白人多……” 就在闹腾的情景微微有所收敛之时,陶妈妈便火急火燎的奔了进来,向李太太蹲身告罪之后立刻就凑到顾氏耳边,轻声两句。 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顾氏听罢立刻身子一软,直直的倒了下去。 “太太……” “肖家弟妹……” “母亲……” 众人吓坏了,赶紧扶住她,顾氏在椅子上坐了许久才总算恢复过来,但她却连口气都不及喘,立刻又匆匆赶赴下一场热闹…… …… 十六 推波 就在顾氏忙于为一场场热闹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慧娘则在悠然的欣赏着台上又开场的另一场好戏。 《琵琶记》,慧娘其实并不喜欢,总觉得太假,只不过里面那青衣唱功实在了得,扮相也极佳,三尺长的水袖舞起来翩若惊鸿。 慧娘的目光不由得就被吸引住了。 但她身边的淑娘却似略有不安,不时的瞄向外面。 慧娘见了,禁不住暗暗蹙眉。 姐姐这是还在惦记着那亲事吗? 不过……也是,在不知胡大奎的真面目之前,又有哪个不说这的确是一份好亲事呢。 当年她不也替姐姐高兴,觉得姐姐嫁了个好人家吗。 想到这里,慧娘禁不住在心底轻轻一叹。 辗转回顾间,忽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盯着她。 不用回头,慧娘也知道,是德娘! 她不着痕迹的勾勾唇角,和姐姐说了一声,起身叫过翘儿,再次去更衣。 出了李家为了招待众宾临时搭建的看戏的帷棚,慧娘在翘儿的陪同下,一边不疾不徐的沿着甬路走,一边留意身后。 果然,走到几棵木槿花树掩映处,身后便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五姐姐,走这么快干嘛?” 慧娘闻声回头,当如期对上德娘那张满是得意的脸时,立刻敛了神情,“有事嘛?” “五姐姐,干嘛?见我就拉了一张脸。”德娘夸张的嘟起嘴。 “没事?那我走了。”慧娘不耐。 “呵呵……”德娘笑道,“五姐姐莫急,我们姐妹也说说体己话。” 慧娘直接将她的话当耳旁风,转身。 “肖慧,估计你这中郡太守夫人的靠山要泡汤了,你那个通判姐夫也要不上了,呵……”这时,她身后的德娘却又很快小声道。 慧娘一愣,转头看向她,拧眉,“你说什么?” “我说……”德娘不仅丝毫不惧,反而凑近她,猝然伸手,已将她发髻上的一支梅花竹节纹碧玉簪拔了下来,然后在她惊怒的目光和翘儿与另一名丫头忧虑的注视下快速退后几步,娇笑,“五姐姐,做个交易吧,这支簪子,加你想听的话,换你那朵黄玉菊花簪,如何?” “休想,爱说不说!”慧娘几乎被她气笑了,她还真是低估了她这个堂妹的可恶程度,不过此刻的她可不是十年前的她。 “二姐姐的亲事要落空了。”看她竟然不就范,德娘有些气急,更加想看她失望愤怒的样子,所以脱口而出。 “胡说!”慧娘再次站定,看向她,一脸不相信,“二伯母……”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看戏半途顾氏突然走了的那一幕,然后变了脸色,瞪向她,“你……你做了什么?” “什么呀,五姐姐,我又能做什么?是你时运不好罢,还总想着攀高枝,哎呀,这回好了,摔下来了。” “没做什么?没做什么你又怎么会知道?” 德娘一愣,又笑,“好玩,变聪明了。” 慧娘一脸愤愤的握拳,但稍后却又忽然冷笑,“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但我劝你还是先别得意,你这些小把戏在二伯母面前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德娘再一愣,然后再次笑了,“是吗,那我们走着瞧。” 但慧娘分明看出那笑容里有几分勉强,是不自信了吧?就是她的母亲段氏对上顾氏不也常常弄得灰头土脸吗?她自然也只有乖乖败下阵来的份。 前世不也是吗? 让她的大丫头椿儿在马世培经过时故意撞上去,然后又扯住马世培大喊“非礼”,接着再哭哭啼啼的寻死觅活。 但面对这番闹腾,顾氏却脸色不变,轻巧的推了一个婆子出来,信誓旦旦的落实了椿儿勾引马世子的罪名。 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仅让德娘损失了最信服最能干的大丫头,还失了肖老夫人的心,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小姑娘还是太天真,景国公府这门亲事虽来的不光荣,但能攀上实在好处多呀,呵…… 为了避免这小姑娘被顾氏的手段轻而易举的虐成渣,所以她让翘儿送了椿儿那只香囊,说是椿儿发现了朱婆子之事的打赏。 那当然不是普通的香囊,里面装有极霸道的催青香,不过这香只作用于近身的男子,对女子无效。 香粉楼是上京怡红院老鸨祝妈妈手下有名的香脂铺子,被陷害进了怡红院后,她为了保清白自毁容貌,然后就凭着在赵家打理过香脂铺子的经验被祝妈妈弄进了香粉楼。 这香粉楼,除了几款胭脂花粉和香料外,还有一招绝技,那就是调配催青香,各式各样的都有。 相信那本就有施虐倾向的胡大奎闻过这种香,一定会大有“作为”,而椿儿又是那般泼辣不吃亏的性子,这热闹必定不一般。 不过她还是唯恐万一,所以才故意说刚才这些话,目的无非推德娘再去搅一搅,以免那狡猾的顾氏将其掩下去…… “姑娘,您的簪子六姑娘还拿着呢。”德娘当然没有再待下去,只是看着德娘匆匆而去的身影,翘儿这丫头却急了。 慧娘一愣,才想到德娘刚才的恶作剧。 走出了一段的德娘应该是听到了翘儿的话,只不过她不仅未将簪子还回,反而轻轻一抛,那抹亮光就消失在前面的一片青翠中了…… “……这么多花花草草的,前面又有池子,该去哪里寻呢?这六姑娘真是过分……” 艳阳下,花满溪的小径中,一向稳重沉默的翘儿也禁不住焦躁起来,伸手抹一把脸上的汗水,埋怨道。 “算了,找不到就不要了。”慧娘却平和多了,停下步子。 一支簪子换姐姐改变命运的机会,划算! “还是再找找吧!”翘儿却不舍,边走边念叨,渐渐走进花丛向水池那边去了,“会不会掉池子里了?姑娘,我会游水……”但忽地就一声闷哼,然后没了声音。 慧娘闻声望过去,目光所及处是翘儿慢慢倒下的身子,还有那如闪电般向自己俯冲而来的玄色身影。 她大惊,想大喊一声,来宣泄自己的恐惧,但嘴却已被一只大手捂住,喉咙也被紧紧扼住…… …… 十七 交集 那双手,修长白皙,美好精致如玉如竹,却不想是那般狠辣霸道,带着千钧的力量。 慧娘只觉得喉咙一阵灼痛,渐渐喘不过气来。 注定两世都不得善终吗?上一世被毒死,这一世又要活活被掐死,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得罪了那路神…… 呃…… 其实又哪是什么神,魔罢了。 前世是肖家败在这魔手里,以致她被牵连,所有苦心经营全部白费;而这世是她直接犯在这魔手里,一切也只不过是提早了而已,倒也痛快…… 这般想着,慧娘认命的慢慢闭上眼。 但就在这时,却只觉喉上一松。 “呼呼……咳咳……” 能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慧娘顾不得其它,赶紧大口呼吸着,却不想用力过猛,一阵猛咳。 “将这个收起来,马上!”醇厚低沉,带着轻微质感的悦耳声音,只可惜却无一丝感情,让人如置身冰棱之中。 慧娘吓得连咳都咳不出了,一边尽量无声的喘息着,一边惊恐的看向眼前的少年—— 五官出色,形貌昳丽,特别是如裁的修眉下,那双亮若寒星的丹凤眼,幽深如黑曜石,有着吸魂纳魄的深邃,让人只看一眼就再难忘怀。 再加上身上那件玄色镶绣着银丝流云纹滚边的缎面圆领袍,更将其高衬得秀颀如松,卓雅俊逸。 近距离看,才知道这人竟生了这样一幅绝佳容貌,怪不得前世被人称作“玉面阎罗”。 华又廷,华国公华正兴次子,曾以三千人巧破胡人十万大军,以骁勇善战、谋略出众闻名。 隆和二十三年,在隆和帝中风、中宫与吴家的夺嫡之战到了最紧急之时,是他带大军围上京,策划了宫廷政变,杀伐无数。 后又诛忠良,除异党,一举将傻王推上皇位,然后擅弄权,乱朝纲,挟天子以令诸侯…… “你想死?”不耐烦的一声,让慧娘瞬间回神,这才注意到华又廷拿在手中的一张写满字的布帛。 “不是,我……”她赶紧摇头。 重生一世不易,母亲和姐姐还在,她又怎么舍得死? 这时华又廷忽然丹凤眼一眯,再次伸过手来,吓得慧娘禁不住张大嘴。 “不许叫!” 一声低喝成功的让慧娘咽回欲出口的惊叫,然后死死咬住唇,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好看的手拉开她的衣襟,快速的将那布帛放进她胸怀处,顺手解了她颈间的那枚小白玉葫芦在手,然后又帮她将衣襟整好。 “得罪了!”华又廷垂眸,避开慧娘那羞愤欲绝的眼神,低声一句。 慧娘却禁不住一愣,因她发现少年那张俊脸竟然微微泛了红。 这魔……她没看错吧? 只是并没给她确认的机会,远处隐隐有喧哗和脚步声传来,华又廷转身向花丛那边奔去。 看他经过翘儿身边时突然放慢了脚步,慧娘急了,赶紧上前,“你这会儿杀了她会惹人怀疑的!” 华又廷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她。 “放心好了,那枚玉是我从小挂在颈间的,刻着我的名字的。”慧娘赶紧又道。 他刚才的举动还真不是有意非礼,取下她的玉,换上他的东西,其实也不过是交换筹码,互为制肘。 她若是真有什么打算,估计那玉马上就会落到某个随便的男人手里,她的闺誉自然就会毁于一旦。 少年和她对视片刻,终于点点头,伸手在翘儿头上轻轻一拂,然后再也未停留,转身消失在花丛深处。 直到那玄色的身影彻底不见,慧娘才感觉心落到实处。 “姑娘,这是……”悠悠转醒的翘儿一脸迷惑的看着慧娘,并不知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嘘——”慧娘赶紧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道,“你为了给我找簪子摔倒了,我扶你起来。” 翘儿虽还是满心不解,但自来听主子的话的她并没多说多问。 这时间,那追踪而来的几个少年和仆役已近前来。 慧娘看过去,当目光落在领头那一身华服、俊美轻佻少年脸上,禁不住暗蹙眉。 吴家洲?! 看来李家所谓的从上京来的贵客应是这位。 平宁侯吴家大房幺子,吴贵妃的亲侄子,吴太后的侄孙,也是她的大姐贞娘的小叔子。 因幺子的缘故,十分得家中长辈和太后贵妃的宠爱,这就养成了其嚣张跋扈、胡作非为的性情。 慧娘前世极为讨厌这人,不仅因其荒淫好色,且据说还养娈童,更是因其曾经有一次竟然调戏她…… “这位姑娘,可曾看见有人打这边经过?”吴家洲的目光在慧娘脸上打着转。 虽很明白这会儿吴家洲不会对未长成的她有兴趣,但慧娘还是满心厌恶,再加上怀里那东西,心头更是慌张。 “有,一个玄衣人,从那边走了!”但也只能强抑了情绪上前,俯身向他轻施一礼,然后一指那边花丛。 “哦!”吴家洲听了点点头,却似乎并不相信,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慧娘身后翘儿身上。 慧娘心中不由警铃大作,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一边将翘儿挡在身后,一边瞪着那吴家洲,一副防登徒子的模样。 吴家洲一愣,旋即脸现愠怒。 “走吧,吴兄,去前面看看!”跟在吴家洲身后的一个身着蜜合色绸杭直裰、斯文清秀的少年则看她一眼对吴家洲道。 李家老五房长房嫡次子李蓝铭,也就是李蓝凤的二哥。 慧娘即刻认出这个人。 后来这人曾娶了吴家两个女儿:二房嫡长女为妻、三房庶女为妾。就是这姻亲关系,彻底将李家和吴家紧拴在一条线上。 吴家洲目光不善的看她一眼,最终点了点头,跟着一众人走了。 慧娘轻舒口气,这才发觉这连番的惊吓已让她后背衣襟湿透。 “姑娘,我们回去吧!”翘儿也自然感觉到氛围的不一般,拉拉她的衣角。 她点点头,跟了翘儿往回走,却有些沉重的迈不动步子。 并未连番惊吓,而是胸怀处华又廷放进去的那东西。 能让吴家李家这般重视、又让华家费心偷盗,必定非同一般且不可告人,但如今却在她身上。 这华又廷还真是狡猾,他是一身轻松了,这番罪过却由她来收。 其实说起这华又廷,和他们肖家还有不浅的渊源—— 后来,在立储斗争到了白热化之际,隆和帝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玩了一招指婚,将肖家四姑娘静娘,也就是她贵为户部侍郎的大伯父的嫡次女指给定国公次子华又廷。 当时得了这消息,她的大伯母李氏就昏了过去。 庶子不说,在京中名声又一向不好,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势不两立的仇敌。 但不管大伯母如何反对,静娘还是嫁了过去。 大婚当晚,连洞房都未入,华又廷就去了岭南平乱,半年后静娘病死,可惜婚姻一场,连自己夫君面都未见过。 也不知这一世,静娘还会不会嫁给他,并被坑害而死。 但却她却明白一点,那就是她将要被他害苦,她可以说那玉是她无意中丢了,但这布帛又藏到那里才能滴水不漏,哎…… “姑娘,那封信……”转眼主仆俩就到了人多的地方,翘儿却忽然又拉住她,有些惊慌的问。 “放心,没事!”慧娘也就顾不上再想华又廷这件事,赶紧安抚翘儿。 娴娘那件事,当然是她的杰作。 用几番去更衣当借口,她将娴娘那副写了提名的字装在一个信封里,然后又让翘儿借着去帮她拿帕子的时丢到了二门处的甬路上。 不过自然不用担心,那信封上的署名她是左手写的。 再说这会儿,娴娘与马世培两心相悦的事,愚钝的她自然是毫无所知的,所以不会有人怀疑她的。 事实也证明,她的思虑是正确的—— 当天她们回去,顾氏、娴娘、椿儿都病了,姐姐的亲事自然没人再提。 她也并未被任何人传唤,一片平静。 另外,还有一件让她愉快的事—— 那就是临回来时,李家一个小丫头忽然要亲自见她,拿了那枚玉葫芦来问是不是她的,还说是从净房那边捡的。 她自然借此时机,将胸怀处那烫手的东西塞给了那丫头。 自那一刻,她才感觉心口的大石搬开了。 看来对这东西,华又廷比她更慎重。 只希望在以后的人生里,她与这个人再无交集…… “姑娘,您来看看我弄的这些玫瑰露,这要怎么才能将水分剔除呀?”就在这时,那捧着一个青花瓷碗进来的汀兰的一声唤,将她拉回了现实。 慧娘才想起早上不费吹灰之力得的那些绿玫瑰原料,只想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般上心,她出去了一日,她竟然已经做了。 慧娘的目光落在那碗里。 甜润,幽香,只不过却并不像那香茅精油一般,经过澄清后,分出清晰的上下两层,而是水乳混合着,十分浑浊。 慧娘禁不住微微蹙起眉,努力回想那本调香术上的分离之法…… …… 十八 劝说 “姑娘,给——”翘儿一边将一个纸包递给慧娘,一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不过您要这生石灰面做什么呀?” “问这么多做什么?”不待慧娘说话,那正拿了细盐一边往盛了未分离好的玫瑰露里洒,一边微微搅拌的汀兰就率先开口。 翘儿不敢多问了,垂了头,不过方脸上却一片委屈。 “生石灰吸水,细盐能更好的让油水分层,这可以让这花露更纯……”慧娘看翘儿一眼,耐心解释。 “姑娘!”只是话未说完,汀兰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慧娘转头望她,当看清这姑娘一脸的警戒时笑了,“只要你们不嫌我这个主子,我知道的都会教你们。” 汀兰一愣,看向慧娘,当对上那双清透晶亮的眸子时又即刻垂了头,小声的道,“谢姑娘!” 慧娘没说话,只是又一笑。 无需过多言语,那这几日来横在两人中间的无形藩篱瞬间消失了。 汀兰和她一起长大,熟知她的各种习性习惯,而且一片忠心,她自然没理由总冷落她。 再说,制香这一块她也的确需要个帮手,无疑,喜欢这些香香草草、爱美兼识些字的汀兰是最佳人选…… “姑娘,您看,似乎更糟了……”这时那汀兰已经将细盐洒尽,望着那一碗依然浑浊的东西蹙眉。 慧娘看了一眼,毅然下命令,“再将这些生石灰放进去。” 这玫瑰露她在香粉楼里制过多次,不过用的是将干玫瑰花苞和水糖共煮的办法,得到也根本就不是玫瑰纯露。 如今这办法自然能得到纯度很大的玫瑰露,但却是她第一次实践,所以也只能尝试着进行。 汀兰听了便又将那包生石灰粉加进去,翘儿则在一边拿根筷子轻搅。 但让人更沮丧的事发生了,那碗里不仅更加浑浊,而且还浮起大量的气泡,碗上也有热气冒出。 “姑娘……”汀兰几乎要哭了。 费些工她倒是不在意,只是可惜那些珍稀的绿玫瑰。 慧娘不说话,只是看着那碗出神。 “姑娘,我去将这东西倒掉吧。”翘儿看两人一眼,很是善解人意的道。 “不要,再等等吧!”慧娘却摇头阻止。 她不相信,怡红院妈妈花那么大力气得到的东西就这么没用。 那碗玫瑰露虽最终没被倒掉,但明显汀兰和翘儿都对其失了兴趣,做鞋的做鞋,收拾活计的收拾活计,只有慧娘一边坐在桌前看着它,一边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 她在凭印象画那本调香术中的蒸馏器。 如果有那蒸馏器的话,就可以提取高浓度的、书中称做“酒精”的东西了,有了那“酒精”,就是再粘稠的水乳化合物也能顺利分离了。 一边想,一边画,很快就出现了一套奇形怪状的器皿。 嗯,就是这样子! 慧娘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准备让翘儿收起来,但忽然无意间目光落到那碗里,才发现不知何时里面已经澄清下来,下面是一层悬浮的白色渣子,上面则是清澈的油水层。 虽然两层之间界限不太明显,那油水层也太前,但总算是能分离了。 她禁不住大为惊喜,赶紧叫了汀兰过来。 汀兰自然也很高兴,然后两主仆将那油层倒出来,又按照刚才的办法反复分离了剩下的混合物,最后终于得到了一小瓶玫瑰露。 虽这玫瑰露少的让汀兰叹气又叹气,但总算还是有成果的。 “姑娘累了,谁也不见,你还是过会再来吧。”就在两人正拿着那玫瑰露试成效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翘儿的声音。 “怎么,我想见姑娘还要你说了算,你最好哪儿凉快闪哪儿去,我有要紧的事要禀告姑娘。”接着就是另外一个不善的声音。 芝草! 汀兰闻声禁不住蹙蹙眉,赶紧看向慧娘。 这丫头是越来越不知轻重。 早上自己在小厨房里蒸花露时她进去偷看不算,这会儿竟然又跑到姑娘这里来,想干什么呀? “翘儿,让她进来吧。”慧娘却已经高声对外面的翘儿道。 “姑娘,奴婢想见见您,却没想竟然这么难……”帘栊一掀,芝草进来,首先就是含着泪向慧娘诉委屈。 “刚才我和汀兰有事忙,所以让翘儿把守门。”看了她,慧娘好脾气的安抚。 但她这一句,听在芝草耳中,却让她有一种抓心挠肺的不甘,除了记恨翘儿外,更是对汀兰生出了一种深深的妒忌。 凭什么呀? 她和汀兰都是大丫头,如今有什么事不仅不让她参与,还处处防着她。 “有什么事,芝草?”慧娘似乎一点也没看出她的心思,笑着问她。 芝草一愣,然后开口,却已经换了一副哭腔,“您快去正房那边看看吧,太太和二姑娘正哭呢。” “呃?” “四太太刚刚在正房,也不知说了什么不得心的话,送走了四太太,太太和二姑娘就这样了。”芝草又道。 “说了什么不得心的话?你听到了?”却没想到她这番自认能讨得慧娘好的话,却惹得慧娘沉了脸。 “姑娘,我……”芝草这次真红了眼圈。 “要是不懂谨守本分,就再回嬷嬷那边学学规矩。”慧娘又丢下轻飘飘的一句,然后起身,指了汀兰和翘儿随她去正房。 暮色中,那站在正屋门口的董妈妈,正担忧的回头向屋里看去。 “姑娘……”冷不防有脚步声响起,董妈妈收回目光就见慧娘走了过来。 慧娘没说话,只是对董妈妈摆了摆手,然后向门口走去。 董妈妈看她一眼,想说什么,却最终又闭上了嘴。 “……怎么能这般委屈你,这人不仅大字不识几个,而且妾室通房一大堆,就是有几个钱又怎样?你二伯母说的是那般不靠谱的,你四婶又来说这般上不得台面的,这一户户的,都是什么人家呀……咳咳……” “娘,女儿不嫌的,都是女儿命苦,您快别哭了,会伤身体的……” 慧娘再也听不下去了,抬脚进屋,“娘,我们养不起姐姐吗?干嘛非急着嫁姐姐,与其嫁给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误一生,姐姐何不晚些出嫁,到时也许我们的境遇就好了呢……” 她尽量用符合眼下的她的口吻,来劝说姐姐和母亲。 她希望给她努力变强,改变一切的时间…… …… ------题外话------ 生石灰和水反应生成氢氧化钙,并且产生热量和二氧化碳,氢氧化钙是一种白色的沉淀物,呵呵,上学时学的化学差不多都还给老师了。 十九 香方 “姑娘,该睡了。”深夜,汀兰看一眼那依然坐在灯下奋笔疾书的慧娘,轻声劝道。 “嗯。”慧娘嘴上应着,但是手上的笔却不停。 看慧娘那般认真模样,汀兰最终没有再劝,而是斟了一杯茶放在她手边,随后也顺便在她身边坐下来,看她写在纸上的那些药草和香料。 对于姑娘突然懂得这些,汀兰并不惊奇,因慧娘以前就喜欢这些,不然也不会因那套莲花香具就和六姑娘闹成那样了。 她只是在想也不知姑娘这番心血来潮会维持几时,她自然是愿多维持几时的:一是她也喜欢这些,二就是这样姑娘也能多消停些日子。 慧娘却不知汀兰的这诸多心思,她正在全力的在头脑中搜寻着那些香方—— 以旧竹篾片代替珍贵的降真香,作“香骨”,再找些橘树叶捣烂,将此两样原料按照“花蒸香”的方法炮制一番,旧竹篾片就能变成可供焚的香料,而且效果还特别好,香气清新,有“草木真天香”之妙,让人一闻到,就感到如同身处在春天早晨的山道上! 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此香成本廉价,容易制作,又能短期速成,不过,除了这个,还有哪些呢? 刚刚在正房母亲姐姐相对而哭的情景再次刺激了她……虽听的她一番劝后,母亲和姐姐不再哭。 但她明白得很,不是觉得她这话有道理,而是两人都不愿让她这个她们眼中的小孩儿也跟着一起忧虑悲伤。那压在母亲心头的巨石依然在的,姐姐还是会琢磨着嫁给那个小妾通房一大堆的商家子。 面对这些,她无奈到骨头里。 想法赚些嫁妆吧,也许她这一世根本就不会再考虑嫁人,但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帮姐姐和母亲减轻负担的方法。 途经呢,也只能借助前世要了她命的那本调香术了。 慧娘在心里深深叹息一声,然后又继续冥想,一边想着笔尖也在纸上飞舞…… “姑娘,您写这香橙皮甘蔗渣什么的做何用啊?难道也能拿来当香料用?”忽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她一愣,抬头,则对上汀兰惊异的目光。 “当然!沉香、檀香、龙脑、麝香这些香料听说过吗?”慧娘笑。 “嗯!”汀兰点点头,大新王朝盛行用香熏香,尤其是有钱人家,曾跟着慧娘一家在南方过过富足锦绣生活的她自然也见识过许多,“都是贵重的香料!” “汀兰,我说我会用这些东西调制一种和这四种贵重香料调制的味道相似的香,你信吗?”慧娘反问她。 “啊?” “我以前在爹爹书房里看过的,那四种贵重香料调制的香叫‘四合香’,而我用这香橙皮荔枝壳甘蔗渣,以及榠楂核或枇杷核,等分为末,调蜜成丸,做的则叫‘小四合’。” “呃……” 之后慧娘则不再理会这姑娘的疑问,又提笔写道:新鲜冬青树子,茉莉香。 用冬青树子绞汁,与茉莉同蒸,阴处晾干,炉内燃之,香味素雅、清凉。 其实应该用桂花的,可是如今未到桂花花季,只能以茉莉代之了。 最后是:柏树叶。 柏香——新鲜柏树叶,以沸汤焯过,酒浸,蜜(密)封七日,取出、阴处晾干,烧之,香味微涩,但清淡悠长。 其实应该用带青色、未开破的柏树子的,不过这个时候果实没有,只能用叶子代替。 写完最后一笔,慧娘站起身,将手中的纸交给汀兰,吩咐她一早就去拿给翘儿,然后和翘儿一起去着手准备原料。 对着那纸上廉价便宜甚至随处可见的原料,汀兰虽还满心疑虑,但听说慧娘马上要睡觉了,还是赶紧应下,然后服侍慧娘歇下。 虽白日受了惊,晚上又熬了夜,但满心干劲的慧娘竟然没有起晚,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催促汀兰赶紧照着昨晚她写的那张纸去准备原料。 汀兰应了,却并没马上行动,而是看向慧娘欲言又止。 “让梦儿进来伺候吧。”慧娘却淡淡一句。 她当然知道汀兰的想法,自然是想着借此机会让芝草重新到她跟前来服侍。 但她又怎么可能再会用芝草,前世且不说,这一世芝草身上又何曾有一丝本分正直的东西。 汀兰听了她这话,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却还是马上点头出去了。 很快一个十三四岁、生的眉清目秀的丫头就走了进来。 梦儿,肖家给她配备的除翘儿外的另一个二等丫头,家生子,父母已亡,哥哥姐姐都在上京肖家大房那边当差。 她对这丫头并没太多印象,因这丫头只在她屋里待了不长的一段时间,就想法调去了大房那边。 虽这丫头那时在她跟前并不得用,但犹记得她还是很生气,这不也是捧高踩低的典型吗? 重生之后,对这样的人自然也是看都不多看。 不过经过正房那一幕,她忽然就明白了,懦弱无能的人,又有几个人愿意依附。 良禽尚且择木,贤臣还要择主,更何况只是一介奴仆。 想要留住人,也只能自强。 “姑娘,您看这个发式行吗?”梦儿的声音响起。 看着这姑娘脸上那虽恭谨却并不太热忱的表情,慧娘也知道这丫头已经生出离开的心思。 不过这也没什么,并不妨碍她用她,毕竟这丫头是个能干的,看为她梳的发就知道—— 简简单单的包包头,别了一朵珠花一支钗环,竟然很是耐看。 慧娘满意的点点头,随便夸赞了这姑娘两句,然后就让她并一名小丫头陪她一起去看了正房。 一如慧娘所料,姐姐和母亲依然都心事重重的。 她也只能装出一副傻哈哈的样子,任性的说些笑话,逗她们了。 福禄堂里今日格外清静,顾氏和娴娘都“病”了,只有段氏和德娘两个人,而且工夫不大德娘就因说错了话让肖老夫人赶回去继续绣活计了。 看来肖老夫人今日心情实在不大好,慧娘禁不住暗暗冷笑,不只是因娴娘的事,也有些是因姐姐不能嫁给为二伯父带来利益的人吧。 前世对于这个祖母的凉薄和利益至上她是深有感触的! 只坐了一会儿,肖老夫人便让众人散了,慧娘自然乐得,因为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制香了…… …… 二十 制香 制香原料当然还没备好,慧娘急也急不来,所以干脆踏下心来做其他的事。 她还真不是无事可做,需要填充的端午节香包,还有做给母亲的缓解咳嗽的精油。 香包拿给几个小丫头去填充了,反正药草和香料她已经分配好,她则带着汀兰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府上几乎每个院子里都有,不过是两间小小耳房,有锅有灶有风炉,但并没配厨子,主要是用来烧热水炖汤水或熬熬药什么的。 这会儿刚过早饭时间,小厨房自然是灶冷锅闲,一片清静,便于慧娘作为。 慧娘这缓解咳嗽的精油用到了四种药材—— *,最珍贵,不多的一些就几乎花光了慧娘的私房钱,但却也是这剂精油里最重要的。 黄香草,主要辅料。 广藿香,主要辅料。 这两种倒是常见,只要去药铺,就是一抓一大把。 最后一种则是杉树上新鲜的嫩芽和叶子,用量虽不多,却也费了不少心思,是翘儿专门央了她堂哥去眉山崖沟边摘来的,为保其新鲜,又放置到地窖里。 慧娘先让两个粗使烧将这些干药材择捡干净,然后她和汀兰分别对其进行处理:*用热水浸泡,黄香草、广藿香和松针则用盐水浸泡。 处理好后就命令小丫头洗好甑锅,点起火来,等锅热了,就先将黄香草放进去,按照那蒸馏工艺的程序蒸起来。 之后又让小丫头将另一个灶点起,蒸藿香。 黄香草和广藿香都是草本,虽因其是干的,需多费些火力,但蒸馏着实不难。杉树叶子是新鲜的,就更易些,所以很快就得到了三小竹筒散发着清香的液体。 “姑娘,真香!”汀兰自然不忘赞叹一番。 “这个会更香!”慧娘指指那尚在浸泡中的*。 “那我们赶紧蒸这个吧。”汀兰一脸兴致勃勃。 慧娘点点头,然后几人又忙碌起来。 鉴于这*的贵重,主仆两个很是慎重,汀兰亲自洗锅点火,慧娘则寸步不离的盯着。 主仆两人的付出也不是没有回报的,很快那温馨清纯的木香气息中、又夹杂着淡淡水果芳香的味道就弥散满室,让人心情怡然,神清气爽。 “啊,真好闻!”这时连那两个十来岁的烧火丫头都禁不住发出了赞叹声。 “姑娘,您看——”汀兰却已经不屑于这些,而是欢喜的盯着灶上沿着那盆沿滴进竹筒里的小水滴。 慧娘则是点头笑笑。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怕一上午没出去走动,姐姐和母亲会找自己,所以慧娘便让汀兰在这里盯着,而她则拿了午饭份例去和母亲姐姐同进。 母亲问起了她这一上午在做什么。 “制香……玩!”慧娘并未瞒着母亲,但却故意在后面加了一个字。 母亲也就不再多问,然后转头对淑娘道,“过几日和你伯祖母说说,让你妹妹也跟着几个师傅学习技艺吧。” “母亲……”慧娘当即就垮了脸。 为了让众女儿不辱没肖家书香门第的名声,肖老夫人专门托人请了琴棋、书画、绣工,三个师傅来教她们技艺。 这三人平时并不坐馆,只是在规定的时间过来,教授之后再布置任务让众女儿自己练习。 前世慧娘也曾经跟着这三个师傅学习过,东西并未学多少,但却极不开心:一是那几个师傅都够世俗,存在着明显的身份歧视;再就是每日都见到德娘那个小混世魔女,隔三差五的就被捉弄一番…… “妹妹,多学点东西是有好处的。”看妹妹一脸的不愉,淑娘立刻劝道。 慧娘还真拿不出反驳理由,再说又怕反驳的话,母亲会干涉她做精油制香,所以最终什么也没说。 吃过午饭,慧娘立刻急匆匆的去了小厨房,不过却又再次郁烦—— 那*精油的确被提炼出来了,但却是完全粘稠的水乳混合物。 这要怎么办呢? 她真的不想再用加盐加生石灰那办法,浪费的太多,这金贵的东西又少,到时只怕所剩无几,她已经付不起再买一次原料的资本了。 “姑娘,这要怎么办才好?”汀兰几乎要哭了。 “去帮我找两坛酒来。”慧娘思忖片刻,突然道。 “酒?”汀兰一愣。 “快点!”慧娘催促她。 “姑娘,这酒也不是香料,蒸它做什么?” “要提取酒精!” “酒……精?” “可为什么不用大火?” “因为酒蒸汽无需水那般高的温度。” “呃……” “……” “可这样要弄到什么时候呢?” “慢慢来吧。” 反正那些制香的原料明日才能备齐,她就试试用这甑锅蒸馏酒精。这做酒的技术还是以前她在昆州和父亲出门时见过的。 当然,这个尝试的过程是十分艰难的,火小一些酒蒸汽生发不出来,火大一些酒精就和水一起挥发,两坛酒很快用完,慧娘不敢再去要,只好掏钱让人出去买了两坛。 这一忙就到了天黑,满头大汗的主仆几人终于得到两碗底酒精,慧娘不敢怠慢,立刻就让汀兰将这酒精放进那未分离的*精油里。 看着工夫不大就分出了油水两层的碗,慧娘与汀兰这对满头大汗的主仆欣然而笑。 精油做好后,慧娘并没有马上拿给母亲。 五日后,四月二十八,正是母亲的生日,她准备那一日当成生辰礼物送给母亲。 第二日,府上依然无事,跟着姐姐母亲区福禄堂打了个卯回来后,慧娘立刻就开始翻检翘儿备的那些制香原料。 翘儿细心人,那些东西又是她反复交代给汀兰的,自然都是十分合意的。 事不宜迟,慧娘立刻开始着手。 柏香和蒸茉莉都十分简单,自然好治,慧娘和汀兰只用了半日就将这两种香制好拿去阴干,而那“小四合”需炼蜜,她和汀兰还需学学这炼蜜的手艺。 最后就剩了那“花蒸香”,这道香原本应该是用那珍贵的降真香当主料的,她却用了廉价的竹篾片代替了,自然辅料不能再马虎,于是她又再次劳动了翘儿的堂哥,去大明寺摘了新鲜橘花来。 三日后,这四种香基本到位。 但香是有了,可又该如何让这些东西变成银子呢? 慧娘禁不住再次陷入一筹莫展之中。 “舅老爷派人过来给太太送生辰礼,但太太却见也没见。”就在这时,汀兰的话将思索中的她拉回现实。 舅舅,她怎么就忘了呢? 慧姐忽然就有了打算…… …… 二十一 舅舅 “娘,这是我送您的生辰礼物,本来那日再送,不过……嘿,等不及了,今日就送了吧。”慧娘一边向母亲撒着娇,一边将自己制得精油献宝般的拿了出来。 慧娘将这些精油按比例勾兑好后,装在两个手掌般大的柳叶长颈瓶里,汀兰还帮她弄了两个小巧的塞子,看上去很是精致好看。 “这是?”宁氏惊呆了。 “娘,这是我帮您调制的专门缓解咳嗽气喘的精油。”慧娘边说着,边拿过其中一瓶将那小木塞子拔开,一股清幽雅致的香气顿时散开满室。 “这么香?!”这次不只宁氏惊讶,董妈妈也凑向前来看向慧娘手中的小瓶子。 慧娘但笑不语,拿过宁氏放在一边的帕子,然后轻轻滴了几滴在上面,然后递给宁氏,“娘,您闻闻——” 宁氏看她一眼,却还是将帕子拿了过去,然后放在鼻子下轻嗅,顿时瞬间如置身于清晨的果园中,呼吸间,木香、草香、果香扑面而来,只觉得清新舒畅,心旷神怡,那总是如跗骨之蛆般跟随着她的气闷胸憋之感也渐渐淡去了。 “娘,怎么样?”那边慧娘则已经迫切的问了。 宁氏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慧娘心头禁不住警铃大作,因没有谁比母亲再了解她。 “娘,怎么了?不好吗?早知道不好,我也就不会突发奇想,照着以前从爹爹书房里看来得这奇门歪道的方子帮您准备生辰礼物了,我整整弄了两天,手还被烫伤了……”慧娘越说越委屈,边说着还要拿了那两小瓶精油欲起身,“我这就将这个丢到外面去……” “你这丫头,谁说不好?你干什么?”宁氏再也顾不得怀疑,赶紧阻止她。 “是啊是啊,这么香,一定是好东西。”董妈妈也赶紧附和。 “那娘……”慧娘看向母亲。 “你这方子是在昆州时从你爹爹书房里看的?”宁氏反问。 “是啊,爹爹书房里那个大书架的最边上那一列。” “是吗?”听她说的这般有板有眼,宁氏心头的疑虑也就慢慢消了,但另一种情绪又滋长,“只可惜那些书都送人了,再也不得见。” 说着书,其实却想到的人。 如果不是还有两个孩子未成人,她真想也随着丈夫去了。 “娘,放心,那书里好多东西我都记在这里了,尤其是那些香方药房。”慧娘假装看不出母亲的心思,拍拍脑袋,同时也是为以后埋伏笔。 这天真作为,让宁氏心头的忧伤也散去许多,伸手搂了女儿道,“我们慧儿聪明!” “娘,您还没说我这精油好不好呢?”慧娘又撒娇。 “好……当然好,以后娘拿了这沾了你这什么精油的帕子,就再也不担心在人前咳起来失礼了。”宁氏则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 慧娘也笑,愣了愣忽然就问了宁氏一句,“听说舅舅今日也让人来送礼了,不知送了些什么?” 如期所料,听完她的话,母亲当即沉下脸。 “舅舅小时候送我的那十七块非常好玩,我如今还留着。”慧娘依然假装看不出母亲的脸色。 其实……舅舅也是不得已吧…… “慧儿……你就是慧儿,孩子,舅舅对不起你,对不起淑儿,更对不起你母亲呀……” 如今,她犹记得五年前在往上京的途中遇到的那位中年男人,犹记得与母亲极为相似的脸上那痛哭的表情。 母亲也是冀川人,娘家是距离眉山镇不远的黄村镇上数一数二的大地主,只不过慧娘的外祖母早亡,所以母亲和舅舅都是跟着继母黄氏长大。 黄氏无所处,所以对先头夫人留下的一子一女特别好。 作为宁家最小的女儿,母亲可谓受尽了宠爱,哥哥、父亲、继母,再加上富足无忧的条件,简单的人口,这就造就了母亲那火爆刚直、不懂得弯弯转转的性情。 后舅舅娶了黄氏的亲侄女,母亲也嫁给了父亲。母亲与小黄氏也合得来,与娘家的关系依然亲密无间。 再就是表哥和姐姐分别出生,两家便想着亲上加亲,戏言着为两个孩子口头上定了亲。 后来就是父亲迁官远调,舅舅也因灾年献粮有功做了正八品的仓使。 再后来就是父亲殉职,慧娘母女也在遭遇倭寇之劫后举家回了冀川。 其实母亲在最初想投奔的是娘家,毕竟和祖母关系实在糟糕,却没想到的是接连送了两封信都没人回信,母亲不死心,又在回归途中派周大友夫妇和董妈妈先行一步去宁家探究竟。 舅舅并未得见,见到的是老小黄氏,老小黄氏态度冷淡不说,还口口声声将表哥将要定亲的事挂在嘴上。 说实话,当年那定亲之事母亲并未多上心,毕竟娃娃亲太胡闹。 知晓了这些之后,母亲坚决不再去投宁家,因为她能够忍受别人冷待自己,却实在不能容忍女儿也遭歧视。 其实又何止这些,就是后来舅舅和舅母派表哥亲自上门送东西,母亲也一概不理。 那时她虽不知事,但也听说过了这些,所以那次面对舅舅从始至终都是冷淡的,即使心里也有不忍。 再听说舅舅的消息,却是死讯。 后来她才知道,与她见过后,回去舅舅就病了,然后……死了……  “慧儿,我累了,回屋去吧。”听了慧娘的话,宁氏再次微微沉默,然后道。 “娘,为什么我们不去见舅舅?我想舅舅了……”见此,慧娘禁不住有些急。 这般做并不只因她想借舅舅行事,还因她觉得血脉至亲,结果真的不应如此。 “送姑娘回屋!”宁氏没再理女儿,而是转头看向董妈妈。 深知母亲倔强的性情,慧娘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在跟着董妈妈出门的时候,再次看向母亲,小声的道,“娘,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舅舅病了,然后死了,死时还念叨着对不起您……” 说完再也不看宁氏那瞬间惊怔呆愣的神情,转身出门去了。 翌日,让慧娘惊喜的事发生了,那就是董妈妈竟然过来说,母亲让她和周大友两口子一起去舅舅家,名义是还昨日的礼…… …… ------题外话------ 跟文的亲们,上一章有改动,劳烦亲们再去看看,不然联系不上。 二十二 摘花 传达完旨意后,董妈妈又反复叮嘱慧娘。 慧娘一一应了,之后董妈妈又亲自督促丫头们帮慧娘收拾,收拾好后又直接将她送到周大友那边。 这让慧娘想笑,母亲还真是倔强又别扭,就是再不见自己,这个决定也是您老做的呀。 “姑娘,看看我给您带了什么?” 慧娘一抬头,就对上一个正擎着一个不大攒盒的婆子那张椭圆带笑的脸。 周大友媳妇杨翠! “凉薯干,是不是,翠姑姑?”看着眼前这张年轻了许多的熟悉脸庞,慧娘禁不住又红了眼圈,于是赶紧抱了杨翠的手臂撒娇掩饰。 周大友是父亲用出来的人,杨翠则是母亲身边得力的丫鬟,两人结为夫妇之后便一直帮母亲打理外院和生意的事,后来母亲和姐姐逝去后,两口子便一直跟着她,是忠心又可靠的好人。 好人,却并不好命。 小时候,有一次她和母亲都发高烧,杨翠便帮董妈妈一起照顾她们两母女,却不想因此流掉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伤了身体。 直到她代娴娘出嫁之事议定的那年,杨翠才再次意外有喜,只是五个月时却再次流产,不只孩子未保住,大人也死于血崩。 妻子的死,让周大友绝望又伤心,本就寡言的他更加沉默。 看着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岁的他,她那时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的后半生,却不料嫁入赵家后,她的丈夫赵世清竟然极不喜周大友,并因此和她争执几次。 后来周大友便主动来找她求去,想着在这里他也备受排挤,十分不顺,于是她便答应了他,并赠给他足够养老的银钱。 “姑娘,这些还是您留着吧,我有些就行了,多了也没处用。”却没想到他坚决不收。 如今似乎还犹记得西风呼啸的码头她送离的那个身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姑娘,周大叔给了您这个!”一声轻唤,慧娘思绪被拉回,目光落在汀兰拿在手上的一个棕垫上。 慧娘禁不住鼻头一酸,越过马车,目光落到那正站在车辕边对她恭敬微笑的男人身上。 高大憨厚依旧,却并非她记忆中的颓败晦暗,而是温和明朗的。 她禁不住暗暗下定决心,这一世她绝不会让这些真心为她的人落得前世一般的命运…… 眉山镇和黄村镇相距并不远,出了眉山镇,路经一大片原野,再翻过眉山就望见了黄村镇了。 坐在马车里,呼吸着透过飘动的车帘扑面而来的阵阵清新空气,慧娘禁不住轻叹一声,“好香!” “香?什么香?”汀兰和杨翠闻言都看向她。 “新吐穗的麦香,带着露水的牵牛花的甜香,苦菜花叶的苦香,蒲公英花的涩香,芨芨草和齿缘草的草香,新鲜桦树叶子的嫩香,散在草丛中的蕈子带腐味的菌香,刚刚被灌溉的泥土的清香,嗯,还有……还有远处山林人家种在门前的梨树花香……”慧娘又深吸一口气后慢慢的描述着。 “呃……”两人惊呆了,汀兰更是问道,“姑娘怎么闻得出这么多味道?” “这算什么。”慧娘看两人一眼道。 香粉楼里,有个调香师鼻子一吸,同时能闻出一百多种味道。 因羡慕,当时她也学偷偷学了一些,不过也只是比别人的鼻子略灵敏一些而已。 闻香辨香自来是调香的基础。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心念一动,自己是不是该买些香料的书籍学习一下呢。 只想着仰仗那本调香术,却并没真正掌握那些香料的性能味道,终归也是无根水,迟早会枯竭吧…… 就在慧娘的慢慢思索和打算中,黄村镇已在眼前。 黄村镇比眉山镇小一些,但却因几家大户富贾盘踞的缘故,颇有几分繁荣。 马车在一座阔大华丽的宅子前停下,杨翠看一眼慧娘,然后下车。 工夫不大,杨翠就又上车来,马车再次行驶起来。 察觉到杨翠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身上,慧娘笑起来,“翠姑姑,怎么了?我舅舅家不好吗?”语气故意重重咬在“我”字上。 杨翠一愣,也笑了,“当然好,大舅爷家很富有呢。” 是啊,大舅爷才是宁家家主,不是老小黄氏。 马车再次停下,然后就是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慢且快的流逝着,杨翠的脸色渐渐不好看起来,汀兰也开始频频蹙眉,但慧娘却还是一脸安闲的吃着凉薯干。 直到将攒盒里最后一片果脯吃尽,慧娘又喝了汀兰为她准备的杏仁茶,才满意的拍拍手对两人说,“走吧!” “走?”两人均一愣,杨翠脸上更是流露出为难,“姑娘,我们不能这样回去……” “谁说我要回去?”慧娘却很是奇怪的看她一眼,“我只不过是闻见附近有瑞香花的味道,想摘一些做花露呢。” “摘花?” “是啊,这瑞香可是十分稀少的,难得舅舅家有。” “姑娘,这……不合适吧……”汀兰质疑。 “怎么不合适?自己舅舅家,见外什么,想必是这会儿舅舅从府衙还未回,而外祖母和舅母又都忙着,我们正好趁他们没空招呼我们的空当摘些花。”边说着慧娘就作势要下车。 “姑娘……”杨翠自然也是惊愕异常。 姑娘的性情不是和太太很像吗?可怎么不仅没被气回去,反而…… “你们两个不愿去,那我自己去摘好了。”看两人不动,慧娘似乎有些生气,挑开车帘就要下车。 两人也就顾不得其他…… 宁府的花园就在二门处不远,所以主仆三人并没走几步就到了。 四周不时有来往的丫鬟婆子向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不过却并没人上前,只是远远的观望。 杨翠和汀兰开始本有些窘,但看慧娘那怡然从容的神情也就慢慢坦然了。 花园修竹掩映的半阴凉之处,朵朵白色瑞香正芬芳吐蕊。 慧娘率先沿着小径走过去,摘下最大最美的一朵,汀兰和杨翠见了,也纷纷上前。 等汀兰拿的那盛花的小篮就满了底之时,那一边的几个婆子也才反应过来,然后其中一个穿湖绿色半臂的婆子阴着脸上前,喝几人,“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在这里随便摘花?不知道这是太太心爱的吗?” …… ------题外话------ 极品亲戚该如何对付呢?大小黄氏这样的人该怎样对付呢?且看我们慧娘的手段,呵呵……确切的说请看我们的极品慧娘如何将宁府闹个天翻地覆,下章! 二十三 打人 听见呵斥声,慧娘转过头,目光微微在那婆子身上一掠,已经有了主意。 “这老货竟然敢对我无礼,给我掌嘴!”很快她的目光已经落到身后的杨翠和汀兰身上,不多说不多问,直接命令。 掌嘴?! 杨翠和汀兰都一愣。 “为什不打?是想看着我受欺负?”慧娘再次看向两人,一脸的愤然与委屈。 虽早有打算,可是她还很是后悔,应该带翘儿过来,那丫头最为乖乖听话。 而那婆子脸上不由闪过得意和不屑神色。 还想着发作自己,真是看不清形势…… “别人不打,那我就亲自来!”但她这个念头还未落,突然就见慧娘趋近前来,手臂一扬,伴随着“啪啪——”两声,她的两颊上立刻满是火辣辣的痛。 场面凝滞了片刻,随后就是这个婆子怒不可遏的声音,“你竟敢打我?你……” “打的就是你!怎么,你还想还手?试一试呀,敢动我一指甲,信不信我立马让舅舅将你全家买到深山沟里去。”看着那张牙舞爪凑过来的婆子,慧娘无一分惧色,一边轻揉着微痛的手,一边冷笑道。 语毕,看那婆子立刻有些畏缩的停住步子,慧娘禁不住再次冷笑。 挨得不冤! 身上的湖绿色半臂虽色不够亮,却是素罗料子;圆髻上首饰不多,但那簪子却是镶金翡翠的;脸上虽带着属于仆役的谨慎,却难掩骄矜。 历经两世,又在桓山伯赵家那样复杂的环境里生存过,又岂能看不出眼前这个婆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看园子的,而是夫人太太面前得脸伺候的。 分明就是那故意晾她在门口的老小黄氏派过来探她反应的…… “舅舅?什么舅舅?你是……”这时跟在挨打婆子身后的另一个年轻些的则装模作样的问。 “宁振铎是我舅舅!”慧娘很配合解答道。 “啊?原来是……是表小姐呀,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怪不得我们刚刚奉太太的命令去迎您,扑了空呢。”这婆子立刻顺杆爬,自然处处指责慧娘。 “是啊是啊,老奴是冒犯了您,但也是您有错在先,随便乱跑,还跑到这里来摘花,老奴……老奴冤啊,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还受这个,死了吧,死了好呀……”挨打的婆子一拍大腿,哀嚎起来。 这般叫唤,自然引来许多远处近处看热闹的。 杨翠和汀兰看一眼慧娘,禁不住脸现担忧。 “要真想死,远一点,别在这里,吵人!”却没想到慧娘脸色不变,边说着还悠闲的又去摘了一朵花放进花篮。 “你……你……”那婆子的嚎哭声立刻停了,狠狠的盯了慧娘,“张手就打人,又这般说话,你还是书香门第的闺秀吗?” “我不是,难道你是?”却没想到她话音刚落,慧娘的话立刻就堵了上去。 “你……”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没事做吗?”就在这时,忽然一道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就见一个身着湖蓝色半臂、容长脸的婆子在几个丫头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给表姑娘请安!”那婆子倒是十分恭敬,到了慧娘跟前就立刻施礼,“还请表姑娘随老奴过去正屋,太太和老太太正等着姑娘呢。” “你是?”戏唱不下去了,又重新续场,慧娘自然继续配合。 “老奴是太太身边伺候的曾婆子,因刚刚老太太和太太都在小佛堂礼佛,所以怠慢了姑娘,还请姑娘莫怪,太太本想亲自迎姑娘的,只是却没想到老太太突然就有些身体不舒服……”那曾婆子开始不疾不徐的述说理由。 “什么,外祖母刚刚礼完佛就不舒服,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不待她话说完,慧娘却已经大声惊叫起来。 周围的人闻言看向她,那曾婆子脸色也立刻不好看起来。 “好了好了,还是劳烦曾妈妈带我过去看看外祖母吧。”这时慧娘又道。 那曾婆子无话说,转身在前面带路。 慧娘勾勾唇角,并没立刻跟上那曾婆子,而是嘱咐汀兰继续摘花,这才带了杨翠走了。 宁府虽没有肖家大,但处处雕梁画栋,显得十分富丽。 看来自己的外祖家确实如杨翠说的一般,很有钱!慧娘暗想。 走了片刻,宁老太太居住的“高寿堂”就到了。 相比于宁家其他地方,这高寿堂更加精美,而且栽种了许多名贵花草,两边穿山游廊和厢房下挂着各色鸟儿,走进院内,只觉一片鸟语花香。 这老黄氏倒真是会享受! 慧娘禁不住暗暗扯唇。 老黄氏出身小地主之家,姿色一般,因偶然的机缘得到她曾外祖母的赏识,得以嫁给宁家家主,也就是她外祖父做续弦,婚后无所处。 也是啊,这样无甚是处的境遇自然要贤惠了,不然就是外祖父的那些妾室也应付不了。 只是随着地位的稳固,终有一天这贤惠也无需装了…… “表姑娘,请!”曾婆子挑起帘栊的动作,慧娘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杨翠频频看过来。 慧娘禁不住暗笑,是担心自己遭遇冷待吧? 可……又怎么会? 屋里豪华依旧。 上首铺着大块锦绣冰蝉丝的黄梨木雕花四面榻上,高坐一个身着玄色遍地金葫芦双喜纹杭绸褙子、团白面孔的老妇。 “慧儿见过外祖母,给外祖母请安!”不待人指引,慧娘快速上前,恭敬地给老妇施礼。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慧娘踩在脚下的一团铺垫上。 还想让她跪?呵呵……比肖老夫人还当自己一回事,慧娘不由得想起“小人得志”四字。 “对了,外祖母,刚刚听说您礼完佛后就身体不舒服了,可是真的?”她当然要假装看不出,不仅假装看不出,更是一副自若神情的将自己蹲身的动作都收了,又上前两步,对老黄氏一脸关切的道。 老黄氏被她这番作为弄得有些僵,蹙眉在那里一时并未开口。 “哎呀,真是孝顺孩子,来,让舅妈看看!”这是坐在老黄氏身边一个身着大红色绣黄色芙蓉花的半臂、暗色裙摆的妇人则开口道。 正是她的舅妈小黄氏! …… 二十四 舌战 “慧儿见过舅母!”慧娘又向妇人行礼。 她的舅母小黄氏,同样的团白脸孔,平常姿色。 印象中,这个舅母似乎还不是太差劲,逢年过节就会派人送些礼物过去,哪怕母亲连她派去的人都不见也始终如一。 那时年幼,只觉得这个舅母还是不错的,不过如今想来,却是大不同。 这必是做个舅舅看的,只是明知以母亲的性情绝对不会委蛇的理会她这番示好却还是这般作为,其用心就值得斟酌了。 “傻孩子,这么客气干嘛。”小黄氏赶紧起身来拉慧娘,“方才礼完佛后你外祖母就头痛的厉害,这会儿也是刚好些。”边说着还看了一眼老黄氏。 再次重申刚才将慧娘晾了的理由,同时也为方才老黄氏的举动找借口。 不管怎么说,小辈已经行礼问好了,做长辈的也不该连话都没一句。 谁知慧娘却突然郑重起来,“刚刚礼完佛就头痛,外祖母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冲撞了佛祖?” 瞬间各种声响戛然而止…… “不过又怎么可能呢?冲撞佛祖的必是坏事,亏心事,外祖母那么好的人又怎么会呢?”古怪的沉默中,慧娘低低的絮叨声再次响起。 “是啊是啊……”好半天,小黄氏那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然后主动岔开话题,指了指下首坐在如意纹锦杌上的几个女孩儿对她道,“来,见见姐妹们吧。” “这个是你玉表姐!”小黄氏指着一个身着茜红色折枝花半臂、明艳照人的女孩道。 “玉表姐!”慧娘一边笑着招呼女孩,一边努力搜寻着有关舅舅家女儿的记忆。 宁玉娘,宁家嫡长女,今年十四岁,小黄氏所出,是舅舅与小黄氏的掌上明珠。 宁玉娘却只是对她点点头,连笑容都吝于给她一个。 小黄氏假装看不出,又转向另一个身着浅粉色绣菊花半臂、五官端庄的女孩,“这个是你瑶表姐!” “瑶表姐!”慧娘再次笑着打招呼。 宁瑶娘,与宁玉娘同岁,庶女。 “慧表妹!”宁瑶娘看她一眼,怯怯的一声,然后又快速的垂下头去。 “这是你琪表妹!”小黄氏又指了一个穿了杏红色半臂、肤白眼大的女孩。 “呵呵……”没想到到了这里,慧娘却不再招呼,一边欢快又无邪的笑着,一边从怀里掏了一个荷包出来递给宁琪娘,“终于有一个表妹了,我准备的这见面礼也派上用场了,琪表妹,别嫌弃呀,表姐的一点心意。” 氛围再次凝滞中,老小黄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亲眷相见,长辈给晚辈、同辈间大的给小的准备见面礼是最常见的礼节。 可老小黄氏却并没来得及考虑,因两人只想着门口的那一晾,那个宁氏一般脾气的小丫头必然就被气回去了。 “瞧瞧,我们慧娘想的真周到!”小黄氏很快又再次恢复如初,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从头上大方的拔了那只镶宝石碧玺花簪下来,“这玩意就送给我们慧娘玩吧。” “舅母,不要,太贵重了!”慧娘赶紧推脱。 “快拿着吧,你是我和你舅舅的亲甥女,再贵重也值得!”小黄氏却不容她推脱。 “舅母,你待慧娘真好!”慧娘似乎被感动了,一双眸子里水光莹莹,但忽然就又话锋一转,“不过……舅母,这簪子我戴着老气了,不如……不如您将手上这手串送给我吧。” 语毕看着小黄氏那瞬间再次僵掉的脸,还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怎么,舅母,这手串不方便送我吗?” “怎么……可能?你喜欢,就给你。”小黄氏牙几乎都要碎了,但面上却还是强笑着。 看着手上那琥珀连青金石手串,慧娘禁不住暗暗勾起唇角。 她自然不会要小黄氏想给她的东西,谁知道那东西有什么讲究,这小黄氏和顾氏一样,可都是算计人不眨眼睛的人。 舅舅和母亲之间如今已有怨怼,她才不要雪上加霜。 幸好,小黄氏身上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你这丫头还真是跟你母亲不一样。” 小黄氏暂时落败,自然就该老黄氏了。 有了资历的老黄氏可不像小黄氏,还需和她玩兜兜转转,听这嘲讽带刺的语气就知道。 “是吗,外祖母?”慧娘似乎浑然味觉,笑的还是那般天真无邪,“不过外祖母却和母亲说的一样,一样的慈爱、高贵、宽厚,让慧娘见了不由得就生出亲近之心呢。” 老黄氏一时没话说了,只是看着慧娘,想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知外祖母还记不记得那个郑姨娘,母亲说那郑姨娘祖上是屠户,十分刁泼,有一次竟然找到外祖母屋里去骂街,外祖母都气哭了,还是容忍着,最后还是母亲给了她一个耳光将她赶走了。”这时,慧娘却再次笑着不疾不徐的开口。 屋内众人的脸色再一次精彩,特别是被揭了老底的老黄氏脸上先是红,再是青,最后黑。 “不过就因那次,母亲被外祖父好一顿发作,相看的人家也告吹,因镇上的人都传母亲太凶蛮,连父亲的妾室也敢打,娶回去必定家宅不合……”慧娘却似根本看不出老黄氏的脸色,继续说着,最后不忘又回题,“不过母亲说,她并不后悔,因外祖母是这般好,她就是不嫁了,也不许别人欺负外祖母一丝一毫!” 这番话后,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门里门外的丫鬟婆子都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在这安静中,老黄氏的脸顺利进入了最后一阶段,那就是白,因——羞惭! 慧娘见了,却是暗暗一阵冷笑。 母亲之所以这般性情,和老黄氏有直接关系。 她不知道老黄氏是不是有捧杀的想法,但老黄氏绝对是利用母亲来稳固正室之位。 利用完了,母亲也落魄了,就一脚踢开。 “这丫头,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渴了吧,快端茶来给表小姐!”老黄氏不战而败,小黄氏只好赶紧再次顶上,和起稀泥来。 “外祖母怎么了?脸色这样差,是不是又头疼了?”慧娘却并不配合,乘胜追击。 “老爷回来了!”就在这时,忽听外面响起这样一声…… …… ------题外话------ 家里有事,晚了! 二十五 唇枪 慧娘的目光落在那匆匆进屋的中年男子身上—— 白净、微须,五官与母亲十分肖似,身上的石青云缎朝服衬着挺拔的身体,颇有几分气势,很是俊美威严的一个中年男子。 这就是她的舅舅?只是与她记忆中那个苍老病弱的形象实在不相。 慧娘不由得开始努力前世有关这个舅舅的事—— 隆化十年,冀川西部大旱,民不聊生,盂县黄村镇大户宁振铎倾家献粮,被破格提拔为盂县仓使,秩正八品。 隆化十八年,也就是姐姐自尽母亲病重的那年,再逢冀川西部再次大旱,盂县仓使宁振铎却因私开粮仓放粮周济流民而遭收监贬谪。 真是成也粮,败也粮! 她与舅舅在上京途上相见的那一年,正是舅舅被罢官的第三年。 只可惜,这些都是在舅舅死后她才听董妈妈家人说的。 那时才觉她深深误会了舅舅,如果不是舅舅那时也出了事,就是母亲和舅舅之间再有隔阂,她想舅舅也不会放任母亲病死不管…… “慧儿?你就是慧儿?”这是,宁振铎却已经大步近前来,看着慧娘。 “是……我是慧儿,慧儿见过舅舅!”看着舅舅那激动如孩子般的模样,慧娘禁不住眼圈眼圈微红。 这一世,她是绝不会允许那诸多的遗恨重演…… “好……好,慧儿,长这么大了,那年见你,你才四岁,和这个一般高,连舅舅都不太会叫……”宁振铎一边说着,一边指指屋角案几。 “什么四岁,舅舅,那时我才两周多,不会叫舅舅也不新鲜呀。”这话却说得慧娘有点不好意思。 小时候她比别人说话迟,舅舅说的正是外祖父过世母亲回来奔丧的那年。 “呵呵……是啊,不新鲜。”宁振铎被外甥女那羞臊嘟嘴的模样逗笑了,不由得又想起妹妹小时候。 “老爷,快坐下喝杯茶吧,也让慧姐儿喝口水,刚刚慧姐儿正和我与母亲聊得口干舌燥呢。”就在舅甥俩其乐融融之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正是小黄氏。 宁振铎闻言也就不再与慧娘聊,转身给老黄氏行礼,然后宁玉娘三人也上前给宁振铎见礼。 “刚刚你们都聊了什么?”宁振铎坐下来,一边喝着小黄氏亲手递过来的茶,一边问。 “还不是妹妹以前的事。”小黄氏抢先答道。 “哦。”宁振铎听了却面上显出丝丝遗憾。 虽当年元哥儿和淑姐儿的事也只是众人随口说说,但假若妹妹真要淑姐儿嫁过来,他自无异议,但问题是当时妻子已经定了元哥儿和镇上某位闺秀相看之事,这让一向守信义的他如何向别人交代? 没想到妹妹因这个负气,再也不登家门,妹妹这个脾气……哎! 看着瞬间沉默了的舅舅,慧娘眸光一阵闪动,忽然就擎起刚刚小黄氏送的手串,笑吟吟的道,“对了,舅母还给了这个稀罕东西当见面礼。” 宁振铎闻言点点头,“好,长辈给的,你尽管拿着。” 这淡淡的一句,却让座上的老黄氏感觉老脸似乎被扇了一巴掌。 这么一两件玩意,她就是再不喜慧娘,也无所谓,不过她刚才只顾刁难慧娘,就没顾上……“刚刚外祖母不舒服。”却没想到慧娘却忽然开口,为她解释。 “母亲怎么了?”听慧娘这般乖巧懂事,宁振铎禁不住向她投去赞同的一瞥,然后又一脸担忧的看向老黄氏。 “没什么,只是……只是刚才有些头疼。”老黄氏只能继续扯谎。 “礼完佛后就不舒服,可她老人家还是见了慧娘,慧娘真于心不忍呀。”慧娘又再次开口,满语气都是感激。 “礼佛?”只是没想到舅舅听完立刻蹙眉,目光在老小黄氏的脸上一番游移,“不是隔三日一次吗,今日才第二日呀。” 老小黄氏脸上都显出十分招架的神情,最终还是老黄氏开了口,“我一早就觉得心神不宁,所以就让丽娘陪我去小佛堂了。” 丽娘正是小黄氏的闺名。 宁振铎听完没再说什么,不过表情有些晦暗。 屋里有片刻的沉默,但很快小黄氏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老爷,慧娘这孩子好不容易来了,我想留她多住两日,你看可好?” “当然好,只不过……”宁振铎闻言立刻点头,但很快又犹豫下来,看向慧娘。 能和妹妹改善关系,真是太好,只是妹妹那里…… “嗯,慧娘来时就想在舅舅家多住两日,母亲也答应了。”慧娘听了欢欣的应道,对小黄氏投过来的惊疑和失望的目光恍若未觉。 不就是想用你的大度,对比母亲的任性,偏偏不让你得逞。 大不了就是回头去向母亲撒娇赔罪,如今她越来越擅长利用前世她从不屑于用的一招。 再说不住两日,又怎么对的起她这舅母的“盛情”。 听妹妹竟然答应让外甥女在这里住下,宁振铎立刻一脸欣喜,忙着嘱咐小黄氏帮慧娘安排的好住处和一些好的伺候丫头婆子。 小黄氏虽心里恨极悔极,但还是强笑着满口应下。    但让她恨让她悔的还在后面呢—— “太太,表小姐又让人去摘了园子里的花了,这次是东园的牡丹……” “什么,你没说那些牡丹我准备端午节花会用的吗?” “还没来得及,表小姐已经将那花摘得差不多了。” 咬牙。 “太太,表小姐蒸了埋在山楂树下的那几坛最好的女儿红。” “什么,你没说那是留着给老太太庆生用的吗?” “是……是老爷允的,老爷说老太太生日他会从上京买好酒回来。” 切齿…… 而这时的慧娘则坐在凉爽宜人的屋子里,和汀兰一起品尝牡丹花露勾兑的蜜水。 “姑娘,舅老爷家还真不错,满园的鲜花随便摘,花露也可以随便蒸,让我算算,这两日我们又做了几种花露了,瑞香花露、栀子花露、牡丹花露,还有正在澄清着的海棠花露,嗯,四种。”汀兰喝尽杯盅里的蜜水,心满意足的眯了眯眼,然后欢快的道。 慧娘闻言也喝一口蜜水,笑笑。 她要的又岂只这些。 制的那些香她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还需试试销路怎样。 她必须赶在母亲生辰之前将一切打点完毕,不然又处处受阻了。 “汀兰,拿好我们那瓶香茅精油,和我去一趟舅舅的书房。”将杯盅放下,她对汀兰道。 只是没想到还未走近,就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翩翩而来,正是她的表哥宁浩元! …… 二十六 山庄 舅舅与小黄氏的一儿一女,完全承袭了舅舅的好容貌,宁玉娘明艳照人,这宁浩元也生得很是不凡—— 十五六岁的模样,虽带着几分少年的青涩,但挺拔俊美,仪表堂堂,已经初具风采。 另外,这宁浩元也十分聪慧,去年中了秀才,如今舅舅已经托好了人准备初秋时将其送进白河书院读书,可谓是前程光明。 儿子这般才貌双全,无怪乎那小黄氏心高…… “表妹。”这时,宁浩元已经走到慧娘面前,主动招呼她。 “表哥!”慧娘恭敬施礼。 礼貌而得体,看似无可挑剔,但她历经两世,又岂能看不出这位表哥的疏离。 在这位表哥眼中,她应该就是一个打秋风的穷亲戚吧。 对于这一点,她并没什么不平,也许这个表哥原本有着不错的品质,不过又怎么抵御的住大小黄氏那样的母亲和祖母在耳边不停地灌输。 再说,她也真觉得自己像个打秋风的。 宁浩元对慧娘点点头,“表妹要去书房找父亲吗?那快去吧,父亲这会儿正好有空!” “谢表哥提点!”慧娘再次对他轻施一礼。 宁浩元原本已经转身欲走,但这时却又站住,微微沉默片刻,对慧娘道,“你且放心,我会信守承诺的!”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慧娘一愣,但宁好友却已经再次转身。 “表哥,你什么意思?”慧娘再次喊住他。 宁好友再次站住,看向慧娘,姿态愈发漠然,“表妹不知道什么意思?无碍……姑母懂得就好。”说完再不回头,转身走了。 “姑娘……”跟在慧娘身后的汀兰看一眼宁浩元那消失在游廊拐弯处的身影,又看向一脸阴郁的慧娘,脸上隐隐带些担忧。 “走吧!”慧娘的脸色却已经恢复如初。 汀兰点点头,然后主仆俩再次继续向前。 阳光明媚,花香袭袭,风光如旧,但慧娘却再也不复刚才的好心情。 她当然已经懂了宁浩元口中的意思,无怪乎就是和姐姐的婚事吧,她的这个表哥是在告诉她他会娶姐姐。 但那是一种什么态度呀? 纡尊降贵,慈悲施舍。 慧娘禁不住悲愤的紧紧握拳。 不过,好在她的母亲和姐姐都是有志气的,从未想过让姐姐嫁过来。 这愈发坚定了她靠自己拼出锦绣前程的想法,为了自己的亲人,为了她们不再被人轻视…… 心思百转间,舅舅的书房已经到了眼前,慧娘也只好暂时收起心思。 “这是什么?这么香!” 宁振铎正在欣赏桌上一幅字画,看见外甥女来了,便让她过来也跟着一起欣赏,但很快就被外甥女说要送给他的一小瓶精致的东西所吸引,拿过去,打开,一股清新怡人的香气顿时弥漫一室。 “舅舅,这个不只香,还极有用呢,这叫香茅精油,也叫香茅露,是按照我以前从一本书上看的一个小房子制的,可以清神醒脑、净化房间,最主要的是可以用于驱虫,听母亲说舅舅每到了夏季,最怕蚊子咬,所以就做了这个给舅舅。”慧娘解释道。 “是吗。”宁振铎听了禁不住满脸感动。 不只因外甥女一片孝心,更为妹妹还惦记着他。 慧娘点点头。 舅舅怕蚊子这事,当然不是母亲说的,是董妈妈。 不过她毅然安在母亲身上,为了化解母亲和舅舅之间的隔阂,撒个善意的谎不为过吧。 “慧儿送了舅舅这样一样好东西,舅舅自然也要还慧儿一件,慧儿想要什么?”之后宁振铎将那香茅精油收起来,问慧娘。 听了舅舅这话,慧娘禁不住暗笑。 还真是未料错,她的舅舅就是这般仗义慷慨。 随后她又禁不住暗暗叹息,不也恰是因这个才有了隆化十八年那事吗? “慧儿,怎么,还没想好要什么?”看慧娘不说话,宁振铎又问。 “不是……”慧娘赶紧摆手,“舅舅那日已经送了我很多好东西了,慧娘并不想要什么。” 她到宁家的那日下午,舅舅专门休假半日,问了母亲的事,还不顾她的推辞,拿了许多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让她挑选。 “慧娘……慧娘只是相求舅舅一件事……”之后慧娘再次开口。 “尽管说,只要是舅舅能做到的就一定帮你。”看外甥女一脸惴惴的模样,宁振铎更觉义不容辞。 “什么……不行,那小山庄有什么好住的?再说,又怎么能瞒你母亲?”只不过很快书房里很快书房里又响起宁振铎高声的拒绝。 “舅舅,我想制像刚才我送您的那香茅精油一般的东西,可是母亲不许,还非要我学什么技艺,天知道我对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感兴趣,舅舅,求您,刚才您还说一定帮我……”慧娘赶紧含泪恳求。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座小山庄在眉山脚下,临近大明寺,更是白河书院的学子们下山的必经之路。 她昨日舍了两个镯子才套出宁家有这个所在! 她早就打算好了,将自己制的那些成本低廉、简便速成香卖给白河书院那些学子。 白河书院虽有不少名门公子少爷,但多的还是平民小户之家的孩子。 本朝香风盛行,特别是一文人雅士,更是热衷此道。 但香料一般都价值不菲,特别是一些域外香料,不是一般的人家能消受,这样就需研制一些价钱低一些的香料,既满足这些人的风雅,又不致使其倾囊。 再说,白河书院一向提倡节俭。 光想,就已是商机无限。 但这些构想她是绝不敢向母亲提的,母亲那脾气;她更不敢有在肖家的地盘内做些什么的打算,只怕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也只能借助舅舅…… 看着外甥女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宁振铎最终还是缓了口气,“可你干嘛要弄这些?好好的在舅舅家住着不好吗?” “因为我想有一日像舅舅一样发财呀。”见舅舅松动,慧娘自然高兴,然后又笑了,甜甜的笑道。 宁振铎自然只当她是笑语,横她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就算应了。 之后事情自然顺利,听说慧娘要去小山庄住一日的打算,老小黄氏乐坏了,自然是慧娘说什么是什么,当日下午,慧娘便带着人出发,直奔那小山庄了…… …… 二十七 大雅 “……张师兄这个句子极佳,小弟甘拜下风……” “不,还是钱师弟那个好……” “我倒觉得王师兄那个不错……” 又一日黄昏,斜阳绿荫逶迤一地的山间小路上,有三位身着青色道袍的少年施施行下,边走边高谈阔论。 正是白河书院的学生! 白河书院位于眉山上,幽静清新,是做学问的最佳环境。但有利有弊,山间荒僻,无任何店铺,书院的学生就是想买个纸币都无去处。 ——所以学院每当一日的课业结束时都给学生一个自由时间,在这个自由时间里学生可以下山去采买。 好在山脚下就有两座小村落,村里虽不繁荣,但也有两家货郎,买些笔墨纸砚和日常用品还算方便。 “咦,好香!不知两位师弟闻到了没有?”忽然那王姓学生停下步子,问另外两位。 “确实,很好闻的香味!”张姓学生点点头。 “嗯,香料的味道。”钱姓学生也道。 “什么香料呢?”其他两人听了禁不住眼前一亮,赶紧问。 本朝香风盛行,文人墨客将其当作高雅的审美享受,他们这些读书人自然也对其十分追捧。 “我闻着应是‘花蒸香’的味道,”那钱姓学生再次吸嗅一番,才缓缓开口,“降真香为主料,蒸熏以四季花香气,之后用隔火燃法,燃时幽芳暗生,让人如置身百花园。” 听了之后,两人纷纷夸赞这钱姓学生好见识,但是眼中的光亮却淡去了。 香风虽雅虽好,但香料昂贵,特别是那降真香,又岂是他们这些小户人家能消受? “我也是去上京伯父家做客时见识过,平时这种东西家父也是吝于买的,一丛深花色,十户中人赋,不值。”钱姓学子看一眼,两人道。 虽他出身富贵,但也是谨遵书院教诲,标榜勤俭。 两人听了他这话,纷纷赞同点头。 “反正时候还早,不如我们去看看是那位竟在这山林之中焚这昂贵之香!”接着那钱姓学生又提议。 “好啊!”两人齐声赞同。 “竟然是在烧这个?” 不过等三人循着香味又继续向前,停在了山脚下一座小山庄门口,看着那两个未留头的小童在院墙阴凉处烧火玩的那竹篾片时禁不住瞬间惊呆。 “哎,小孩,你们不能再烧了,你们知不知道这……这是好东西。”见一个小童又将一块竹篾片欲投入火中,王姓学生急了,上前抢下。 “好东西?你要买吗?”被抢了东西,那小童并不恼,笑嘻嘻的看向那王姓学生,指着地上那几块竹篾片道,“三十文,这些都给你。” “啊?”王姓学生愣住,另外两人也愣住。 三十文,不多,也就是几斤肉钱,但问题是…… “小孩,你也太会蒙人,你这烧火的玩意还想卖钱。”家里做小本买卖的李姓学生开口。 “什么烧火的玩意,这是我家主子用祖传秘方制的香好不好?”谁知听了这话,那小童当即恼了,“本来是在上京买,但上京那些人只认那些满是腥味的域外香料,我家主人一生气就将这些香料拿回来让我们烧了,原本看你等是识货之人才真心与你们议价,却不想也是一般的浮华虚荣之辈。” 三人闻言禁不住又是惊异又是羞愧。 没想到这竟然是秘制的香料,更没想到……想到竟被人说成浮华虚荣。 “和他们说这么多做甚,烧了……都烧了吧。”另一个小童也十分生气,而他的泄愤方式不仅扔了两块竹篾片入火,而且还将脚下一个盒子打开,抓了几颗黑色的小丸子扔进火里。 “这是?”三人又一愣。 “想知道吗?”那小童抬头看他们,但等三人迫切的点了点头却又狡黠的一撇嘴,“偏不告诉你们,有本事就猜呀!” 这最后一句却是将几人的好胜心激起,张王两人都看向那钱姓学生,而那钱姓学生也深感责任重大,不顾火堆的炽热,俯身细细闻嗅。 “绵长,深沉,却又不失热烈,像是……是‘四合香’的味道……”一刻后,那钱姓学子慢慢道,“不过似乎又多了些草本气息,闻起来……闻起来让人觉得朴实亲切……” “啪啪——” 他话音未落,就听一阵掌声响起,然后就见一个穿了水红色焦布比甲的俏丽侍女从庄门处盈盈走出。 三学生见了,不由一阵惊愣。 “姐姐!”那两小童见了却是脸现笑意,起身行礼。 “小五、小六,主人是怎么教我们礼仪的!”那侍女看着两人,却是板了脸轻声训斥。 两小童听了,红着脸低头。 “公子真是识香之人!”那侍女见了,也就不再多说他们,然后走到那钱姓学子身前,优雅的深施一礼,“这香的确是名‘四合’,只不过此‘四合’却非彼‘四合’,味道与‘四合’也只是相似,用料更是大不相同。” “哦?”钱姓学子听了点点头,看着那侍女,很希望她多介绍一下这香。 “看在公子是识香之人的份上,这一盒‘小四合’就送给公子了。”那侍女却是一字不再多说,转而去吩咐那两小童将那地上散落的盒子收起来,递给那钱姓学生。 “这又怎么行?”那钱姓学生先是惭愧自己竟然想着窥探人家秘方,然后就是赶紧推脱。 “公子难道是嫌这些香用料太过低廉?”没想到那侍女却又笑吟吟的道。 “当然不是!”那钱姓学生只好将那香接过,然后道,“那些奢靡之物,我倒是不喜欢了。” “是啊,大雅之事,还是天然朴实最佳!”那侍女又笑。 这一句后,点头赞同的就不只是这钱姓学生,张王两人更是大力点头。 那侍女又吩咐小童将那几块竹篾片包了,分赠给张王两人。 两人说什么都不好意思收,推脱中,那钱姓学生突然就掏了两个银锭出来塞给那两小童。 那侍女让那小童将银子还给那钱姓学生,但那钱姓学生却说什么都不要,最后那侍女只好请几人五日后再来,说代主人再赠两样天然朴实的香给几人。 几人欢喜的去了,而那侍女也领了小童回了庄子。 “姑娘,您看看,只不过那些东西,竟然就换回这两个银锭子。” 当打开庄子的某扇门,那俏丽侍女就对正坐在窗前鼓捣着什么女孩欢快的道,脸上身上又哪还有刚才面对那几个学子时的一分优雅仙气…… …… ------题外话------ 亲们,动动手指收藏一个吧,月光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二十八 绿眸 看着一脸欢欣的汀兰,正在捡香料辨识的慧娘只是微微一笑,“那有什么?说不定以后还会赚更多。” “真的?”汀兰立刻问道。 这次慧娘却不再多说,只是微笑。 汀兰更高兴了,但忽然就又不安起来,“可是……姑娘,我们卖给他们的那些东西……” “放心,那些东西定物有所值。”慧娘当然了解她的心思。 听慧娘这般肯定的口气,汀兰也就放下心来。 只是什么时候自家姑娘竟变得这般果断而有主意呢? 稍后她又不禁疑惑,看着慧娘愣神。 瘦削略带苍白的小脸,精致挺巧的小鼻子,总是微抿的淡粉色的唇。 还是与往日一般无二的面容呀,唯一不同的似乎只是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比以前更加清透而有光芒,看上去犹如上好的琥珀…… “刚才小五小六可赏过?”冷不防慧娘又开口。 汀兰一愣,赶紧道,“赏过了,每人十文钱,还有两盒芙蓉糕。” 小五小六是舅舅昨日专门从外院拨给她的,虽两人都仅只有九岁,但却是极为活络灵巧。 慧娘听了点点头。 “姑娘,您刚刚为什么……为什么要我那样?”汀兰却又想起一件事来。 “哪样?”慧娘再次抬起头。 “就是……就是装腔作势……”汀兰却慢慢红了脸。 此刻想起自己面对那几个书生时一身的假仙气,她还觉得羞臊不已…… “什么装腔作势,那叫气度好不好?”慧娘笑了,又道,“若想别人看重你,相信你,必须要有气度!” “气度?”汀兰一愣。 “莫要多说了,快去后面看看那几个婆子做了些什么吧,我饿了。”慧娘却打住话题,催促她道。 急匆匆来了这里,来了之后又忙算计着时间导演了那场戏,一通忙活,又哪有时间吃茶点,这会儿肚子早饿了。 汀兰也就不再多说,急匆匆的去了后面。 晚饭很快就端了上来,吃着那丰盛可口的饭菜,慧娘禁不住唇角轻勾,笑了。 老小黄氏是怕她吃的不好又想着打道回府吧,呵…… 吃过晚饭后,趁着天还不太黑,慧娘又让庄头媳妇袁婆子领着她四处看了看。 庄子虽简陋,但也收拾的干净,特别是正房几间。 袁婆子夫妻也是老实人,按说这样的小庄子主人一年两年也不会来住上一日,但这夫妻俩连同他们的兄弟孩子却依然住在后面罩房。 这让慧娘觉得心里轻松,因要是庄头不老实的话,她就又要费力倒腾一番了,毕竟以后这里她要常来。 逛了一圈后,天色已经不早,慧娘便回了屋子休息。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慧娘就被山间的鸟鸣声吵醒,她便没再睡,起来收拾好了又让汀兰去叫了那袁婆子,领着她继续逛。 昨日只是转了屋子,今日她想去后面山地上看看。 但等了之后,她才知道她来对了,因那山坡上竟然开满了各色各样的野花。 幽幽的香气,和着山间清新甘美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姑娘,您别看这些都是野花,有的可香了。”看慧娘似乎喜欢这些,那袁婆子立刻笑着上前。 “是吗?”看着这满山的花,慧娘禁不住又动了心思。 “当然!”那袁婆子立刻撩起袖子,“老奴这就去摘些帮姑娘插瓶。” “好!”慧娘点头,但很快又摇头,“不过我不要插瓶。” “表姑娘,这些花岁香虽美,但真浸在油瓶子里,这油可就不能吃了。”看着慧娘将那刚刚采回来的鲜嫩的七里香花瓣浸在那油瓶子里,袁婆子急了。 “袁妈妈,你放心,这些油姑娘自由妙用。”不待慧娘开口,汀兰就已经笑吟吟的道。 刚才姑娘已经和她大致解释过了,说是要做一种什么花浸膏…… 袁婆子听了不说话了,只不过两只眼睛却总是瞄着那油瓶子。 “汀兰,给妈妈银子,让妈妈再去多打些油来。”慧娘见了,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吩咐汀兰。 “姑娘昨日已经赏了很多,哪里还能再要?”袁妈妈赶紧摆手,一张老脸也红了。 “妈妈莫推辞,慧娘要做的东西还需妈妈帮忙呢。”慧娘又道。 花浸膏作法——先将一些香花花瓣放进油瓶子,后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晒两日,接着将那些花瓣滤除,再加花瓣进去,然后再晒再滤……反复多次所得香液再分离。 她是看中了这里的花资源,想做浸膏,但又哪有这么多时间待在这里,今日下午就要赶回肖家,所以这里的事也只能托付人。 袁妈妈最终还是接了银子,然后细心听慧娘交代。 吃过早饭后,慧娘歇了一会儿,就又提议去山地里。 汀兰却犹豫,这会儿砍柴的、下地的都已经纷纷出动,会冲撞了的。 但是慧娘却坚持,因为她想看看,这里还有什么宝藏。 汀兰拗不过慧娘,最后还是跟她上山了,但却非要慧娘戴一个大大的帷帽。 袁婆子和她叫小草的大女儿走在最前面,后面跟了汀兰和慧娘,再就是隔了一段距离处的两个挑了茶具用品的粗使婆子,最后还跟了李庄头兄弟,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上山了。 但刚上山,慧娘就闻见树下有一种开了红蓝两色的野花香味十分好闻,让汀兰她们去摘。 花太多,看众人采不过来,慧娘便也想着去帮忙,但不想头上那碍事的帷帽一下子被树枝挂住,然后向着山的一处斜坡飘落下去。 她怕汀兰会唠叨个不停,赶紧去追帽子。 帽子是拿到了,但她却险些掉落猎人挖的一个陷阱。 正当她拿了帽子,在那陷阱前后怕的抚着胸口时,却忽然对上了一双绿色的眸子。 有狼! 一个念头不由快速浮上她的心头,吓得她赶紧退后两步,但很快这份恐惧就有消失了,因为她看清了里面—— 又哪里是狼?分明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个竟然生了一双绿眸的小少年! 她停住脚步,和那双绿眸对视片刻,笑了,“你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吧,我让人拉你上来。” 却没想到这一句后,男孩那刚才还只是惊慌的绿眸中竟然生出几分警戒。 “你……”慧娘有些摸不着头脑。 “少爷,少爷……”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呼唤。 慧娘循声望去,就将一个两个白面无须的男子一边四处张望者,一边走了过来…… …… ------题外话------ 亲们,还需你们支持! 二十九 提早 “姑娘,怎么了?”汀兰和袁婆子听见慧娘这边有动静,纷纷围了过来,当看见陷阱里的人时,自然也都很是惊讶。 袁婆子似乎认识陷阱里小少年的,看了一眼后,便转头张望那两个寻人的男子。 那两人寻人的男子很快就到了跟前,当看清陷阱里的男孩时,一脸如释重负,然后一个人下去抱那孩子上来,另一个人则向袁婆子道谢。 “好了,就不打扰了,回头和李兄弟说改日咱们请他喝酒。”随后那两人并未多做逗留,带了那孩子向袁婆子告辞。 期间,那孩子一直没有再抬头,乖巧安静的犹如不存在般。 “妈妈,这几人是?”等那几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林道尽头,慧娘就迫不及待的问出了口。 明显带着胡人血统的孩子,还有那两个有点不像男人的男人……呃,刚刚听那两人说话,再看那两男人举止,她心里不由升起一个猜测,这两人很像皇宫的特有产物——阉宦。 “也不知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好像有些年头了,几个奴仆带着一个绿眼睛孩子,这群人很讲究,冬天烧的碳都是银丝的,每日还都要我家那口子给他们送新鲜牛乳,平时并不和附近的人来往。”袁婆子答道。 “哦。”这似乎愈发证实了她的猜测。 只是为什么这些人会出现在这里?那个孩子又是什么人? “快看,蛇莓!”忽然小草一声惊喜的叫声打断了慧娘的思路,看时才发现原来小姑娘发现了一种稀奇的香山花。 慧娘也就不再多想,欢欢喜喜的领着众人去摘花了。 下午,慧娘唯恐自己来山庄的事被家里人发现,所以早早收拾好,在未时就赶回了宁家。 到了之后先去见了舅舅,舅舅自然问起了她这一日做了什么。 知道瞒不过舅舅,她也就全盘托出,只是却将所有事都说成了玩乐。 舅舅引了几句女戒女德上的话嘱咐了她之后,便就没再多说了。 她又去见老小黄氏,老黄氏又“病”了,小黄氏陪她有一搭没一搭委蛇的一番,这话别之事也就算结了,申时的时候,周大友和杨翠两口子带了人来接她。 那日,说定了要在宁家住下之后,她便让两人回去给母亲报信。 本可以只让周大友一个人回去的,杨翠是她故意支回去的,因有些事再没与舅舅沟通好前,她很怕杨翠干涉她,其代表的毕竟是母亲。 舅舅亲自送了慧娘上车,又反复嘱托她转告母亲有空回家来,这才依依不舍的和她挥别。 到家时,已近黄昏,远远看见那站在远门处相迎的董妈妈,慧娘禁不住唇角一扬,笑了。 她的母亲,既担心她,又想知道娘家的事,急坏了吧。 顾及母亲的心情,她连衣服都没回屋换,直接就去了正房。 姐姐也在,正陪着母亲说话。 两人见了她,都十分高兴。 淑娘亲自上前端了茶水给她,而宁氏则支会着橘红去帮她打洗脸水。 一番忙碌后,慧娘便坐了下来给两人说舅舅家的事。 其实与其说是她说,还不如说是母亲问她答。 开始本来是她在说,但母亲嫌她总说不到点子上,就开始化被动为主动。 只有淑娘,一反刚才的热情,只是沉默的听着。 慧娘看姐姐一眼,忽然就想起了表哥宁浩元,于是再回答母亲的问题时多加了几分注意。 “你又怎么能这样?别人会怎么看你?”在听了慧娘故意三番几次闹腾老小黄氏时,宁氏拧了眉,看样子是准备要狠狠教训女儿一番。 “娘,我就是不这样,她们又怎么看我?”慧娘一脸委屈的反问。 “这……”宁氏被女儿问的语结,好半天才又道,“别人是别人,你是你。” “娘,那不是别人,是您娘家人,看得出,她们就等着我们这份正直意气呢。”然后慧娘又将进门时的那一段说与母亲。 宁氏听完愣住了。 想着该给母亲一个思考的时间,慧娘便没再多说什么,借口换衣服准备出来。 但走到门口时却发现姐姐还在,于是便对姐姐使了个眼色,淑娘见了,便也跟她一起出来了。 “慧娘,你有话和我说?”谁知一出门,姐姐便叫住她。 “呃……”慧娘一愣,才意识到姐姐并未会意她的想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我从来就没有那个打算!”淑娘又一脸正色的道。 “姐姐,我……” “好了,去换衣服吧,你做的很好!”淑娘截断她将要出口的话,“母亲和舅舅一定会像以前一般亲厚的。”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然后转身走了。 “这样就好!” 看着姐姐窈窕的背影,慧娘轻轻吐出几个字。 慧娘刚刚换好了衣服,宁氏的旨意又到了,那就是催她快点过去,好去福禄堂请安。 很诧异母亲今日的殷勤,但慧娘还是赶紧收拾妥当,毕竟她出门几日,祖母那里还是快去见的好,不然又该挑眼了。 等到了福禄堂,慧娘才确认还真的有些不对,在她不在的这几日,应该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病休的二太太顾氏又出现在众人面前,总是与顾氏作对的四太太段氏今日不禁不找茬,反而处处讨好顾氏。 当慧娘的目光落在顾氏身边一个十二三岁的绝色女孩身上时,只觉得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自己应该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了。 简娇儿,顾氏妹妹的次女,今年十二岁。 上一世她其实并没见过这简娇儿几面,但非常熟悉这个名字。 “惠姐儿,知道为什么我不让娇儿嫁进赵家吗?并非只是你祖母不愿,还主要是伯母偏疼你无父无母,想给你找个安稳人家……”因在议定代娴娘出嫁之事时,顾氏不止一次的在她耳边说。 当然是一派假话,但如今想来,这假话也能透露出些真实的讯息,那就是,如果不是赵家落败,这个代嫁的机会顾氏首先考虑的就是自己的外甥女。 看来是李家她设计的娴娘那一手,逼得代嫁这件事提前来到了。 想想,这顾氏也真有魄力,够远见,风声刚起,就已经选定了正确方向,开始运作。 怪不得娴娘与人私相授受,还谋到了这样一份好婚嫁,主要还是因有这么一个有眼力见的母亲。 忽又想起刚才自己母亲的殷勤,慧娘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了,母亲竟也生了心思,不知道这是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事吗…… …… ------题外话------ 亲们,求收藏! 三十 交好 “母亲,这袜子是娇儿绣给您的,双面绣呢,您看看,可喜欢?” 二太太顾氏笑吟吟的将一双雪白精致的绣花袜子递给肖老夫人身边的邬嬷嬷,邬嬷嬷又擎了那袜子到肖老夫人眼前。 “嗯,不错!”肖老夫人的目光掠过那袜子,点点头,然后又看向那邬嬷嬷,“先收着吧,这会儿天热了,厚棉布的派不上用场了。” 这一句后,慧娘清楚的看着对面顾氏身边的简娇儿脸色微微一僵。 看来肖老夫人这一关难过呀。 也是啊,婚礼者,合的是两姓之好,怎么能将简家的女儿嫁过去呢? 如今的赵家败露之迹还未外显,肖老夫人又怎可能不替自己亲生的孙女想…… 呃,当然,这亲生的孙女并不包括一向不讨她喜欢的自己,自然也不包括静娘,大伯父一家如今正值鼎盛,静娘当然要找个好的。 虽日后静娘的结局会更凄惨,但这时谁又能看穿。 这样适龄的就只剩德娘了,想来也是有这般打算的,看段氏那态度就知道。 虽四叔肖志水因打理家中庶务和族务之便私囊够饱,但毕竟是白身,如女儿真嫁入桓山伯府,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慧娘禁不住看向段氏母女—— 段氏正亲自帮肖老夫人削甜瓜,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看来对肖老夫人公然不给简娇儿面子这件事很受用。 只是她身后的德娘看上去很平静,正拉了贴身丫鬟秋红解一只九连环呢。 “嗯,这天的确是热了。”顾氏也附和着肖老夫人的话道。 见惯风浪的她自然要比简娇儿沉稳许多,再说,简家与肖老夫人也是亲眷,要成就这件事也不只她一条门路,她犯不着为这件事惹肖老夫人不快。 “姑祖母,是娇儿想得不周了,正好几日前又得了些上好的绫罗,回头定重新帮姑祖母绣两双。”那简娇儿却又再次开口。 “好了,你有这份心就好,这费眼睛的事还是少做些吧。”她这番话后,就是肖老夫人再心里不喜,也不好再摆什么姿态了。 慧娘不由再次悄悄打量那简娇儿—— 淡黄滚边白底印花对襟半臂,浅色裙摆,愈发衬得整个人肤光胜雪、千娇百媚。 又岂止是人生得美,心性也不简单,这样的也许真的可以拿到赵家去施展一番…… 之后肖老夫人又象征性的问慧娘舅舅家的事,然后又交代了两句有关明日宁氏生辰的事,便让众人散了。 肖老夫人喜静,除了一些特殊的日子,一般是不留众人晚饭的。 从福禄堂出来,慧娘并没直接回屋,而是去了花园,因为翘儿告诉她花园里的紫云英开花了。 紫云英是蜜源植物,芳香宜人,慧娘早就想着用她的花做花露,然后拌饭吃。 “五姐姐。”但她领着翘儿刚刚踏进园子里,就见将德娘在两个丫头的簇拥下迎面走了过来。 虽已是成人心态,但见了这姑娘,慧娘却还是觉得头大。 上次在李家这姑娘一招恶作剧,让她犯到华又廷手里,差一点就没命的事可还历历在目。 “六妹妹也来看花呀?”慧娘想着和她说两句就先回去,反正就是做花露也要新鲜的花,明日再摘才好。 “难道五姐姐是来看花的?”德娘听了未答,笑嘻嘻的反问。 “当然是,已经不早了,我回去了。”慧娘抛下这样一句欲走。 “五姐姐见了我就这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当我是洪水猛兽吗?”但德娘却并不打算这样让她走。 慧娘只好再次站住,看向她,“话不投机。”语毕转身再不停留。 “呵呵……”身后传来德娘略带嘲讽的笑声,“是啊,估计这会儿五姐姐最投机的应该是那简娇儿吧。” 慧娘闻言一愣,然后回头看向她。 “干嘛这么看我?以为我看不出你们的心思?三伯母这两日可没少打听这事。”德娘又撇撇嘴道。 真没想到母亲……慧娘禁不住有些脸红,然后反唇相讥,“那又怎比得过四婶婶?” “肖慧娘,”德娘闻言竟然就翻了脸,“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像你和简娇儿那般,要人家不要的呢。” 慧娘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哼……这些不过是我娘的瞎心思而已,我不是你,也不是简娇儿,我将来有丰厚的嫁妆,到哪里都有好日子,又何苦代人出嫁,那滋味又怎么会好受?”德娘又满脸优越感的道。 闻言,慧娘不由一愣,第一次正视这个总是嫌天下不够乱的堂妹。 真没想到在这刁钻的表象下竟然有的是这样一颗清明的心。 前世初入肖家就和这个堂妹闹翻,和四房闹翻,再加上顾氏作梗,两方几乎到互不来往的地步,她并没机会了解这个堂妹。 只记得她是肖家女儿中最幸运的一个—— 她出嫁的第二年,她的这个堂妹由贞娘做媒,嫁给了吴家姻亲徐国公府嫡次子做继室,只不过还不足半年就因为弄死丈夫怀孕的妾室而被和离。 当时她还曾经暗暗解气,这般刁钻的性子估计那家也受不了。 后来德娘再嫁四叔西北的生意伙伴,众人更是不看好,那般远,那人还有异国血统,但却没想到恰是这一点才免去肖家落败时所受牵连。 她在香粉楼时曾听说德娘的消息,和丈夫去了异国,一儿一女,福禄双全…… “你不信?”德娘却误解了她。 “我信!”慧娘很快道。 “哦……”德娘看着她,有些迷惑,一向讨厌她的人竟相信她? “因我也从没动过那个心思,你都觉得日后有的受了,我这境遇的又怎么敢想?”慧娘又缓缓的道。 “是吗?”德娘再一愣,笑了。 “我饿了,要回屋吃饭了。”慧娘适可而止,不再多说。 “五姐姐,我们交好吧!”身后再次响起德娘的声音。 慧娘没说话,只是再次回头看她。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我们合作助简娇儿一臂之力,省得你娘和我娘再瞎打算。”德娘又道。 “是你娘!因我娘根本就没机会!”慧娘看了她慢慢的道。 “好好……我娘,这事我来,你只管看戏就好……”德娘扁了扁嘴又道。 …… 三十一 上香 “姑娘,您笑什么呀?” “我笑了?”慧娘闻言抬头看向正帮她盛汤的汀兰,反问。 “是啊,姑娘一直都在笑。”汀兰点点头。 慧娘未说话,只是又一笑,然后低头继续吃饭。 也不是她想笑,实在是今日之事有点太有趣。 没想到三言两语,德娘就答应让她看戏,她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 而且,对于德娘口中的戏,她也真的蛮期待。 呃…… 也并非她为人不地道,眼睁睁看人入火坑,实在是我之砒霜,人之蜜糖。再说如今的桓山伯府可还是一片繁荣…… 第二日,是宁氏的生辰,虽肖老夫人对这个媳妇打心眼里不喜欢,可还是早早嘱托了顾氏按定制操办。 生日宴办的并不大,也并未邀客人来,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看戏、聊天、聚餐热闹一番而已。 自李家满月宴回来后就“称病”未出的娴娘依然未露面,跟在顾氏前前后后打转的是那简娇儿。 一身石榴红的织锦襦群,将她衬得更加美丽动人。再加上那恭谦又温婉的笑容,任谁都会多看两眼…… “看什么呢,五姐姐?”冷不防一个声音自慧娘身后响起。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德娘。 昨日这个堂妹所说的交好,还真不是说说,一大早就缠上了她,请安时拉着她,看戏时挨着她,这会儿说赏花又凑了过来。 “没看什么。”慧娘收回目光。 虽不喜欢德娘那刁钻精怪、每日无事生非的性情,但德娘主动示好,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哼!”却惹得德娘一声冷嗤,“你一定是又羡慕了。” 慧娘不理她,转头去看肖老夫人让人从福禄堂那边搬过来的几盆牡丹。 姚黄、魏紫、赵粉、豆绿,真不错,都是名贵品种。 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有机会用几朵,她在舅舅家得了一块降真香,她很想做一回真正的“花蒸香”…… “好了好了,五姐姐,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德娘并不怕慧娘恼,最怕的就是慧娘这幅漠然不理她的态度,这会让她觉得很无趣。 慧娘转过头,对她笑笑,表明自己并未在意。 交锋久了,她渐渐也摸索出与德娘的相处之道,冷处理最好,德娘到底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 “对了,五姐姐,我娘说后日二伯母会去大明寺上香,让我和简娇儿都跟着去呢。”德娘忽然又道。 “上香?”慧娘听罢却是一愣,十分熟悉的情节…… “你也去吧,不然那好戏可就看不成了。”德娘又看了一眼那边正陪着肖老夫人和几个太太摊销的简娇儿,然后对她一阵挤眉弄眼。 看来她猜的不错了! 听罢这句,慧娘禁不住在心里微微颔首。 前世也有这样的事,不过那陪着顾氏去大明寺的是她,因为顾氏要带她去见那回家省亲的桓山伯府人魏氏及她的儿子赵世清。 如今仍然记得,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见面,魏氏自然不满这姐妹易嫁之事,顾氏许了她许多好处,才堵了她的口。 她更是做了替罪羊,充分领教了魏氏的下马威。 如今,这一切提早来临了,不过因这缘故,被相看的人换成了别人…… “五姐姐,你去不去呀?”见她又不说话,德娘嘟嘴。 “这也是我想去就去的。”慧娘看她。 “我去和祖母说,就说你也想给三伯父上香,愿他往生极乐好不好?”听她竟然去不成,德娘急了,起身就要去找肖老夫人。 “六妹妹,千万不要,会惹人笑话的。”慧娘赶紧拉住她。 想想当年赵家人所共睹的败落情景,那魏氏还那般态度,换到今日还不知怎么刁难,去看她那副嘴脸,没兴趣。 不过慧娘这份躲清闲的心思到底还是没实现,晚上一家人欢聚一堂时,顾氏亲自提出让她跟去。 哎,真不知又做什么打算?不会是突然听说桓山伯府已是日暮西山了吧? 慧娘禁不住暗暗蹙眉,特别是看见母亲竟然因这个对顾氏满是感激时。 转眼就到了四月三十日这一天,宁氏早早就让淑娘将慧娘的衣服看好了,水绿绣金蓝缎领半臂,绿色裙摆。 慧娘也只好乖乖穿上,然后带了翘儿跟着顾氏等人登上了马车。 德娘本来打算和慧娘一辆车,但却被顾氏弄到了她的车里,结果慧娘就和简娇儿乘一辆车了…… …… ------题外话------ 亲们,少更一点,前面有些地方还没该文。 亲们,可以再去看看第十六章十七章,有大改动,并非是情节变了,只是将有些情节提前了。 三十二 魏氏 简娇儿虽对慧娘张口表妹闭口表妹,很是亲热,但慧娘很清楚她是看不上自己的。 “五表妹,那海是什么样子的?能看到鱼吗?” …… “坐船好玩吗?听说好多人都有晕船病,你也晕吗?” …… “真羡慕五表妹,见识过那么多……” 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人之间的氛围,因这简娇儿小小年纪,就已经初具八面玲珑的风范,能说会道,一片热闹。 “对了,五表妹身上的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忽然那简娇儿又看了慧娘一眼道。 “是吗?”慧娘也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当然!”简娇儿掩嘴笑笑,“五表妹人生的窈窕,穿什么都好看。” “娇儿表姐取笑了。”慧娘羞涩。 “我说的是真的!”简娇儿又道,“其实六表妹身上那件牡丹穿花杭绸料子的也挺好看的,唯一不足的就是六表妹有点胖,要是这件穿在五表妹身上,我想会更好看的。” “那料子的确好看,不过却相当稀罕,是大姐姐送来的,就一匹,伯祖母赏了六妹妹,我又哪又机会的得。”慧娘听了她这话,立刻满脸沮丧又委屈。 “哦,这样啊,姑祖母也太疼六表妹了,什么都紧着六表妹,不过这也不好,只能养成六表妹刁蛮的坏脾气。”简娇儿像是纯粹有感而发,但一双美眸却紧紧盯着慧娘。 慧娘听了看向她,张张嘴,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最终还是又闭上了嘴,垂了头,一副被德娘欺负的敢怒却不敢说的模样。 这样做最好,既能让简娇儿感觉自己挑拨目的的达到,却又不至于落人口实。 却没想到那简娇儿见了,美眸中除了欣慰,竟然还有一丝同情,然后岔开话题,“听说大明寺这个时节桃花还正好……” 慧娘见了,不由暗暗摇摇头,到底还是小姑娘呀,心不够硬…… 很快,就到了大明寺,众人下了马车立刻被引进了后面的禅房里,稍作休整后,顾氏便带着众人去上香。 虽来这里的本意并非上香,但顾氏还是拜得很虔诚,一番下来,已是艳阳高照。 顾氏打发三女孩再回禅房去喝茶吃点心,而她则带了陶妈妈和几个丫头往另一处的几间禅房去了。 “我们肖家姐妹之间,关你什么闲事?” “谁又想管六表妹的事,只是觉得六表妹这样没意思,五表妹也许是不喜欢这点心,六表妹干嘛又非要她吃呢?” “为什么?娇儿表姐还不知道吗?很简单,因为她不属狗。” “你……” 也不知顾氏那边是否顺遂,反正三女孩这里并不平静,打心眼里鄙夷简娇儿的德娘,将德娘当成最强有力竞争对手的简娇儿,终于擦出了火花。 “六妹妹,娇儿表姐,我们要不要让人去瞧瞧二伯母?怎么去了这会儿也不回来,马上就要午膳了。”被无辜波及的慧娘很烦恼,赶紧道。 一句后,果然各怀心思的两人都偃旗息鼓,然后一致同意慧娘的建议。 派去找顾氏的婆子走了之后,两人也就没有再吵,简娇儿是面带期盼的留意着门口,而德娘则是美眸乱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婆子工夫去了久才回来,不过却带回来的消息还是挺让人兴奋的,那就是让三人过去见她回来省亲的手帕交。 事不宜迟,三人立刻就带了丫鬟跟了那婆子走了。 还未走进,一张熟悉的脸庞就落入慧娘的眼帘—— 生的还算秀丽,只是颧骨有些高,腮边一颗黑痣,不正是魏氏身边的心腹嬷嬷季婆子吗? 慧娘禁不住紧紧握了拳。 浴火重生,再见前世故人,慧娘只觉满心复杂。 那季婆子似乎也感觉到不同寻常的目光,抬头望过来。 慧娘赶紧垂了头。 要知道这季婆子可不只贪财心黑,还精俐的很,魏氏那次算计自己可都有她的一份功劳。 没发现异样,季婆子禁不住微愣。 “来,几位姐儿,快来见见你们魏姨母!”转眼几人已到门口,顾氏起身迎上。 慧娘的目光掠过顾氏的脸,总是一派温婉的笑容难掩一丝勉强。 看来谈的并不顺利! “见过魏姨母!”身边的简娇儿已经率先上前,对着端坐正中的一位妇人盈盈施礼。 那妇人身着大红刻丝蝴蝶葡萄褙子半臂、暗色裙摆,头上赤金满池娇分心,正是桓山伯府人魏氏。 魏氏身材高挑,五官出色,也是一个一等一的美人,只是唇角总是微微向右翘着,再加上唇有些削薄,看上去少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刻薄。 一如记忆中! “这是哪位姑娘呀?这么标致,呦,和娴娘还真像。”顾氏的目光扫过简娇儿,然后笑着开口。 屋里的氛围顿时一僵。 慧娘禁不住再次握紧拳,前世,顾氏也说过这番话,对象是她。 “呵呵……”顾氏干笑两声,“都和娴儿是姐妹,自然像了,你们俩也快见过魏姨母呀。”这最后一句自然是对德娘和慧娘说的。 …… 三十三 助澜 “……什么东西,根本就是虔妇,要不是我娘出来时千叮咛万嘱咐,我早就让她好看了……” 不知什么原因,魏氏并没像难为简娇儿那般难为德娘慧娘两人,只是态度不友善而已,但却同样惹恼了德娘,从见了魏氏回来,德娘就一直不停的低声骂着。 慧娘忍不住暗暗摇头。 这脾气,怪不得嫁了人半年就和离呢。 不过实在说,她也挺羡慕她的,随心所欲。 要是前世她真的也像她一样敢作为,也许就不会落到那样的结局了…… “真不知道这样的人家我娘怎么还千好万好的,难道就为了那个破爵位?呸……这般行事,指不定什么时候那爵位就没了……” 慧娘听了不由再次对德娘刮目相看,真看不出她这个平时总是以胡闹形象示人的堂妹竟然看的这么准。 的确,一年多以后,老桓山伯就会因牵涉到一件贪墨案被御史弹劾,象征爵位的丹书铁劵也被收回,后来还是托了二伯父肖志斌的门路,那丹书铁劵才被还回。 “哼,都是三姐姐,做出那等事,却让别人来受过……”德娘又开口。 “六妹妹,我们过去吧,要开饭了。”慧娘听了不由微微蹙眉,赶紧打断了她的话。 再如何,娴娘也和她们是姐妹,一个人名声有亏,她们姐妹们都要受人指摘。 顾氏和李太太联手,善后工作做的极佳,娴娘那件事并未在镇上造成什么大轰动,但坏影响还是不可忽视。 上午她们烧香时,她就清楚的看见身后不知那家的两位太太在她们身后指指点点。 虽这世她再没想过嫁人,但也不愿做名声狼藉的人,再说,还有姐姐那里…… “你看——”冷不防德娘在她耳边一句。 她一愣,隔窗顺着德娘指的方向看去,才见那简娇儿不知何时又去了魏氏那边,这会儿正跟了顾氏,从魏氏所在的禅房出来。 “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她倒是不介意。”德娘讥笑,出口的话也粗俗无比。 但慧娘看到的却是另外的—— 那桑婆子一脸假笑着送了两人几步就站住了,顾氏脸色十分僵,事情应该还没谈拢吧。 也是啊,魏氏又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 只是这样耗下去,要到什么时候呢?出来的时候,汀兰就说好了要做紫云英花露,再说,马上就要到了汀兰与那几个学子约定的日子了,她还想回去试试准备送给白河书院学生的另外那两种香的效果呢…… “呵……五姐姐,我觉得我们不用费心了,这简娇儿那般蓄意讨好,那桓山伯府人肯定看不上我们的。”随后德娘又笑道。 “嗯,也许吧。”慧娘随口迎着,但心里大不认同。 她的这个堂妹还是对魏氏缺乏了解,再讨好再恭敬,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利益? 如今的桓山伯府虽比她嫁过去那年好些,但想必也只是一个空架子,人口众多,一家老小又都是没长进坐吃山空的主,魏氏自然要想方设法帮儿子找个嫁妆丰厚的。 而德娘与简娇儿想比,自然是德娘胜出。 简娇儿的父亲虽是官身,但只是一个闲职的断事官,没前途没油水,家里子女又不少,能给简娇儿置办的嫁妆也有限。 就是因代嫁的原因,肖家和顾氏再帮衬一些,但又怎么比得上德娘。 德娘的父亲,也就是她的四叔,虽读书不行,但却是做生意的能手,公中的,私下的,境内的,境外的,赚得自然是盆丰钵满。 再加四婶嫁进来时又嫁妆丰足,四叔也未纳妾,德娘只有一个哥哥,将来德娘的嫁妆自然可想而知…… “五姑娘,姑娘,开饭了。”这时秋红进来,来请两人去厅堂用饭。 “娇儿表姐,二伯母如何了?”简娇儿从顾氏屋里出来,一出门,正好碰上慧娘领了翘儿过来。 大明寺的斋菜很不错,只是顾氏却没胃口享受,只吃了两口就说有些累回屋了。 吃过晚饭,德娘去午睡了,慧娘心里有事,自然歇不下去。 “没事,姨母只是有些头疼。”简娇儿口上这么说着,但眉间却又几分郁郁。 “头疼?”慧娘听罢立刻满是急切和忧心的,“是不是被那个魏姨母气到了?那个魏姨母看上去是个不好相与的……” “五表妹,慎言!”只是她话未说完,便被简娇儿蹙眉打断。 “本来就是啊,”慧娘嘟嘴,做出一副委屈模样,小声道,“我也是怕二伯母那么好的人,被她欺负,要知道对付那些得寸进尺的人,就不能客气。” 那简娇儿闻言一愣,看了她片刻,才道,“五表妹莫多说了,姨母自有主张的,你还是回去歇会吧。” 慧娘也就没再说,转身带了翘儿走了。 前世也是,对这姐妹易嫁之事,魏氏百般刁难,提了许许多多条件,还是最后顾氏翻了脸,要退婚,说任她去闹,这魏氏才消停了。 赵家如今败迹尽显,而肖家则是满门兴旺,赵家又怎会舍得肖家这门好亲事呢? 她这般做,也不过是想助澜一把,让这事尽快定下来,她没这么多时间陪她们耗…… 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慧娘不得而知,反正等她小憩一会儿醒来后,就又婆子来知会她,那就是让她尽快洗过脸过去桓山伯府人处,说桓山伯府人请她们品尝从京里带来的素茶点。 刚才那副态度,这会儿又来请她们过去,说中间没发生什么又有谁信呢? 匆匆洗过脸后,慧娘出来,才发现德娘和简娇儿已在等她了。 看着简娇儿眉宇间的期待与欣悦,慧娘越发觉得自己猜的不错。 三女孩刚刚到了门口,就听见里面有阵阵笑语传出,其中一个软濡娇甜的声音却是让慧娘神色一敛,洪丽娘! “姐姐,看看我今日的眉可好看?是表哥亲手画的……” “姐姐,麟儿可是表哥的亲生儿子,您怎么能这样对他?” “姐姐这姿色,在怡红院定是头牌,我也是想给姐姐找个风光去处……” 前世的一幕幕浮起在脑海,慧娘不由紧紧握了拳,指甲深陷肉里也不知…… …… 三十四 有了 “五姐姐,你怎么了?”和慧娘并行的德娘感觉到她的异样,转头看她。 “没事,只是脚突然抽筋。”慧娘对德娘摇摇头。 德娘闻言便没再说什么,率先踏进屋里。 慧娘也深吸口气,压下心头万般的情绪,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其实当年洪丽娘也在的! “……我这个外甥女一向贴心,每到换季时鞋袜什么的早早就做好奉了上来……”魏氏正对着顾氏在夸耀身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 那女孩身着宝蓝印金小袖对襟半臂配郁金香裙,头上斜插一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生的身子苗条,眉眼如画,这会儿正红着脸羞涩的笑着,看上去娇娇柔柔的很是惹人怜爱。 但只有接触过她的人,才知道这根本就是假象,人畜无害的外表下,包藏的是一颗阴沉狠毒的祸心。 洪丽娘,赵世清的表妹,本是大家闺秀,因家道中落和母亲寄居赵家,却不想和自己的表哥赵世清有了首尾且珠胎暗结,最后也只能委身做妾。 前世,洪丽娘一直嫉恨她至深,仗着魏氏撑腰,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和她明争暗斗,后来更是在肖家倾颓之时,落井下石,勾结她的贴身婢女将她送进青楼…… “是吗,真是个灵秀又招人疼的孩子!”慧娘这端正回忆着,那端的顾氏已经接了魏氏的话头,拉了洪丽娘称赞。 “你带来的这几孩子也不错呀,”魏氏则将目光投向慧娘三人,然后薄薄的唇轻勾着笑道,“对了,都谁是谁来着,你一下带三个孩子过来,我记不清了。” 这一句后,屋里的氛围又一僵。 意思很明显,在讽刺肖家的女孩都想嫁赵家,任她挑选。 慧娘清晰的看见德娘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顾妹妹,不见怪吧。”很快魏氏又开口解释,但任谁都能听出话里的优越感。 “又怎么会怪魏姐姐,我也是忘东忘西的。”顾氏却已经恢复如初,笑吟吟的和魏氏委蛇着。 慧娘忽然想明白顾氏为什么主动要带自己来了,应该是为了向魏氏表诚意,增一些说服魏氏的筹码吧。 顾氏再次帮三女孩指引魏氏。 “这个丫头就是段家妹子家的,真快,竟然都这么大了……” 慧娘感觉自己再次料准了,德娘和简娇儿中间,魏氏更感兴趣的是德娘。 被魏氏拉了手的德娘,涨红了脸唯唯诺诺。 哎,一定忍得很苦! 慧娘暗暗摇了摇头,然后悄悄看向一边的简娇儿和顾氏。 简娇儿垂着头,脸色有些难看,但顾氏却一脸平静。 慧娘不由微愣。 难道顾氏已经认可了德娘,简娇儿已经成了废棋? 极有可能,不然,魏氏又怎么可能这么痛快的答应姐妹易嫁呢,这可不是两年后。 德娘的条件不只是简娇儿所不能比,和娴娘也各有千秋。 二叔肖志斌虽一直做富庶之地的外任,但还是比不上四叔肖志水有钱。 反正肖家在朝中靠的也是大伯父肖志成,那样娶他更有身价的侄女不更好吗? 当然,二伯父前程更远大,但魏氏那样的眼光又怎么可能考虑这些…… “姑娘,那些桃花我已经去看过了,确实还开的极好。”翘儿的话将慧娘的思绪拉回。 “嗯,明日让你堂哥带人来摘些。”反正也与自己无关,慧娘也就不想了,吩咐翘儿。 人家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地域高下的差异,让这些桃花开在晚春,不过也正好,可以摘些做桃花露。 她已经打算好了,两日后,去见那些白河书院的学生时,会让汀兰将做的那些花露也带上。 “姑娘,你看,娇儿姑娘!”忽然翘儿一指甬路另一边的几棵树下。 慧娘看过去,就见一个身着茜红衣服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们,独站树下。 也出来了? 也是啊,想必屋里的情形让她堵心吧。 她借口更衣出来时,魏氏正和德娘说她以前和段氏交好的事…… 可能是也感觉到身后有人,简娇儿回过头来,只不过却是一张泪脸。 被人发现了这样一幕,简娇儿禁不住满是尴尬,对慧娘匆匆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娇儿表姐!”慧娘喊住她。 简娇儿站住步子,却并未回头。 慧娘上前几步,低声一句,“你就这么想嫁入赵家?” “你不想吗?”简娇儿猝然回头,脸上的神情羞赧倔强。 “我不想!”慧娘沉默的看了她片刻,才慢且坚定的摇头。 简娇儿一愣,忽然就落下泪来,“不管你想不想,反正我想,我爹将所有的好东西都贴补了他宠爱的小妾,我娘除了哭再没别的本事,姐姐也大了,弟弟不成器,另外还有一大堆庶弟庶妹,祖母又只会为二叔一家打算,我只能为自己谋前程……” 慧娘又沉默的看了她一阵,“如果有一天,赵家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好,你会不会后悔呢?” 简娇儿再一愣,然后又道,“当然不会,再不好我也不怕,因我家……我家不更糟吗?” 慧娘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倾诉了一场后,简娇儿平静了,但面对慧娘却更不好意思了,所以便借口去洗脸走开了。 慧娘静静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转身往回,却是向魏氏所在的那间禅房而去。 回屋后,慧娘故意装作看不出眼色的插进说话的几人当中,终于让德娘捡了个空隙,拉了她一起出来。 “五姐姐,你真是没良心,在外面逍遥了这么久,不知道我都被那个虔妇烦死了吗?”但德娘似乎并不领情。 “她家相中你了。”慧娘看着德娘。 “呸,我没相中她家,还竟然问起我爹生意上的事,一看就是图我的嫁妆。”没想到德娘一听就来了气。 慧娘没说话,微不可见的勾勾唇角,“娇儿表姐刚才哭了。” “哭了?一定是为这个吧,呵……”德娘闻言一声冷笑。 “对了,刚刚我可是还听几个婆子说桓山伯世子在偏殿那边的池子上和寺里的师傅下棋,看上去一表人才呢。”慧娘又看了她低声道。 “哼,有个这样的娘,再好谁稀罕……”德娘毫不迟疑,但说到这里忽然就语气一顿,看向慧娘,“刚才你说你听说那个什么世子在池子边下棋?” “嗯!” “有了……”德娘忽然一拍手。 …… 三十五 爬墙 “姨母,你为什么不选那简姑娘?她不仅生得美,而且看上去很讨好你呢。” 大明寺专供女香客更衣的净房门口,一个生的很是娇柔美丽的女孩正看向走在她身侧的一个身着大红衣服的贵妇,低声问着。 “呵呵……傻孩子,这能当饭吃!”那贵妇笑了,削薄的唇勾起,“不是正经的肖家姑娘也罢,至少是姻亲,也说得过去,但却是个穷鬼,我又怎能给你表哥选个穷鬼?” 正是桓山伯府人魏氏和其外甥女洪丽娘! 听了姨母这番话,洪丽娘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魏氏见了,自然明白自己这番话又引得这个外甥女感怀自身了,于是轻叹一声,拍了拍了她的手道,“放心,你在姨母心里是最好的,姨母打心眼里承认的儿媳也就只你一个,其实姨母这般也是为你着想,有了钱,你和清儿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吗。” “姨母,你对丽娘真好!”洪丽娘听了不由满是感激。 “只是……”之后那洪丽娘又道,“肖家那六姑娘看上去不是个好摆布的。” “哼……”魏氏闻言冷嗤一声,“不好摆布又能怎么样?是他们肖家求着易嫁的,就是日后真闹腾什么,那嫁妆该留下的也要给我留下,刚刚我已经对那肖家二太太提这个了。” “哦,姨母真是想的周到!”洪丽娘奉承。 魏氏没说什么,只是得意的笑,然后又道。 “夫人,不好了……”但就在这时,那季婆子忽然匆匆而来。 “怎么了?”魏氏蹙眉。 “是……是世子,您快去看看……” “啊?” “这是怎么回事?”魏氏看着眼前身着绣暗金宝相花纹的锦袍的少年,语气愤懑的问道。 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一头乌发上尚带了未干的湿气,俊秀的脸上颇有些不耐,“能怎么回事?我和智能师傅在池边下棋,突然听见有人呼救,却是一个姑娘失足落尽池里,我会游水,自然就下水救人了……” “儿子呀……”魏氏闻言几乎要哭了,“你被人设计了知不知道?你救了那女孩,坏了她的闺誉,又怎么不给她交代?” “难道要见死不救?”少年蹙眉,“坏了她的闺誉我纳她就好。” 如今他依然记得女孩那绝色的脸蛋,以及那刚刚发育的玲珑身段紧紧缠上来的感觉…… “纳?她就是肖家二太太带过来的姑娘之一,你必须娶才行!”魏氏急了。 “那不正好?娶她好了!” “你……” 就在魏氏气急败坏兼无奈的时候,另一处的禅房里也颇为不平静—— “姨母,请您相信我,真的是有人推我我才落水……”简娇儿看着顾氏,满是急切的解释着。 “那也是有人推你去池子边的?”只是不待她说完,顾氏就目光犀利的看过来。 简娇儿语结,然后羞愧的涨红了脸。 她洗完脸后本来想让丫鬟陪着她四处走走,却忽听到两个婆子再咬耳朵,说什么桓山伯世子就在偏殿的池子边下棋,不由得就往池子边去了。 但她真的只想远远看一眼,不敢做别的打算,哪怕是看到池子对面的少年生的斯文俊俏,一表人才。 却没想到正当她想往回走时,身后忽然就有人推了她一把,她一下子落尽了水中,而那少年正好跳下水来救她。 既是天赐的良机,她又怎么能不抓住,所以…… “好了,就这么着吧,我这就去找那魏氏,其实原本我打算的也是让你嫁过去,都是那魏氏太贪心!”接着那顾氏收回目光淡淡的道。 听在简娇儿耳中却是让她一阵欣喜轻松。 “只是有一点你要听好——”却没想到这时顾氏却又再次正色开口,“这样的境遇下嫁过去,一定讨不得好。” 简娇儿一愣,然后看了顾氏点头,“姨母,娇儿明白!” …… “那什么世子长得是不错,只不过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的,不然又怎么可能将娇儿表姐抱的那么紧……” “哈哈……这会儿那虔妇一定要气死了……” 就在一众人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慧娘则坐在树荫下一边悠然的喝着茶水,一边听德娘哇啦哇啦的大吐胜利的喜悦。 “怎么样,五姐姐,这戏好不好看?我的计策高不高?”德娘又问。 “嗯,好看,高!”慧娘点头。 “其实这还多亏你,不是你听那婆子们说那个什么世子在池边,我也想不到这好主意。”德娘的目光落在慧娘脸上。 慧娘目光一闪,“我当然什么事都说给六妹妹,六妹妹对我好吗。” “放心,以后我会对你更好的。”德娘听的很满意,拍拍慧娘的肩膀。 慧娘垂头,唇角不着痕迹的一勾。 赵世清在池边和人下棋的事,她当然不是听婆子说的,而是纯粹出自前世的记忆。 她清楚的记得,从魏氏那里受了委屈后,顾氏为了“安抚”她,竟然故意让人引她到池子边看那赵世清。 当时看到那赵世清之后,她郁闷的心情的确散去了不少,因那赵世清看上去的确很不错。 但哪知却是金玉其表…… “不行,我还要赶紧回去装肚子疼,不然二伯母一猜就知道这事是我做的了。”德娘忽然又道,然后也不待慧娘说什么,起身招过秋红匆匆走了。 “姑娘,我们也回去吗?”看主仆两个走远,翘儿则上前问慧娘。 “嗯,等一会儿!”慧娘的目光则落到前面院墙的另一面,深吸口气,自语道,“一种很好闻的花香,像是……” 馨香玉兰,很稀有的品种,还是前世她有一次跟大伯母去看望贞娘在平宁侯府见过,味道十分香,实在太配那块降真香了…… “姑娘,那边应该是寺里外围的院落了,我们……”翘儿欲言又止。 翘儿当然知道慧娘的摘花瘾又犯了,只是那些院落是专门租给某些香客或读书人的,都是外男,她可不敢听从慧娘。 “放心,翘儿,我只隔着墙嗅一嗅就好。”慧娘笑笑,她也只是想想,翘儿太高估她了。 翘儿听了这才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翘儿,扶我上去,我只看一眼就好!”慧娘一脸兴奋站在墙角那一片翠竹后面,对翘儿指着那块大青石。 “姑娘……” “快点吧,没事的,有这些竹子挡着,没人看得到。” 翘儿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慧娘扶上那块大石。 慧娘踮起脚尖,灵活的攀上墙,向对面望去,当一朵朵洁白的扑入她的眼帘时,她禁不住笑了。 但忽然她的目光对上了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睛,她只觉得一颗心瞬间跳到嗓子眼…… …… 三十六 再次 满园繁花映衬中,几个僧人拥簇下,少年负手而站,形容昳丽,卓雅不凡,阳光流溢下,宛若嫡仙。 但看在慧娘眼中,却如洪水猛兽,让她避之不及。 她很想马上下去,但慌乱中却又那里下的去。 “姑娘,您看到了吗?”偏偏这时身后的翘儿就来了这样一句。 慧娘立刻感觉到氛围一变,就好像那沉寂的火山突地熔岩,马上就欲喷发。 华又廷依然是那副漠然又莫测的神情,但他身后的两名和尚却快速上前一步,手落在腰间,看过来的目光也冷厉至极。 看来是又在从事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了,她还真是倒霉,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已经碰上了两次。 慧娘禁不住在心里哀叹一声,然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向华又廷,“我……我只是闻见花香,想来看看……看看这里的馨香玉兰……” “姑娘,您在和谁说话?您……”听她和人说话,下面的翘儿急了。 “闭嘴!”慧娘厉色回头,“去树下等我!” 翘儿不解,但在慧娘严厉的目光下也只好走开了。 慧娘再次看向华又廷,“我……真的只是想看花,我……” 前世今生,慧娘都没觉得这帮尴尬和难堪过,趴在墙上,结结巴巴向人解释着,不过为了保命,也值了。 “……如果……如果你实在不信的话,还可以……还可以拿走我那刻着名字的玉葫芦……”慧娘似乎终于找到了取其信任的方式,只不过话一出口,她又涨红着脸,懊悔不及。 她可还没忘记,那日华又廷是如何拿走她的贴身物件的…… “好!”却没想到那一直沉默的华又廷这时却忽然开了口。 虽只一个字,却让慧娘一愣,他身后的几名僧人也一愣。 稍后那几名僧人脸上立刻显出不赞同的神色,距离华又廷最近的两名更是张口欲说什么。 但华又廷却只是轻轻的一个手势,那几人就又退后了。 华又廷上前几步,直到距离那墙头几步远的位置才站定,看向慧娘。 竟然这么好说话,慧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对上那双吸魂纳魄的眼睛,却也只好乖乖的去解了颈间的玉葫芦,然后递过去。 精致剔透的玉饰,带着女孩的馨香体温,落在少年手心里,让少年总是沉潜的目光也禁不住微微泛起涟漪。 只不过慧娘却完全错过了这一幕,因为此时的她正手忙脚乱的爬下墙头,连脚踝被崴到都顾不得了,一溜烟的走了。 看看已经空寂的墙头,再看看手中玉坠,少年转过身。 “二爷,那姑娘……事关您的前程,可千万不能心软呀。”他身后僧人中一名生的颇为英武的迎了上来。 “放心吧,武叔,我心里有数。”少年淡然的语气中却带着不容忍置喙的气势。 那僧人也就只好闭上嘴。 “武叔,我明日就走。”走了几步之后,华又廷又看向身边的僧人。 “明日?这么急?”那僧人讶然。 “我不走,有些人会寝食难安的!”华又廷唇角勾起一个笑的弧度。 那僧人听了低叹一声,“总有一日……” “记得将这边的人撤了,免得被人发现又生事端。”华又廷却并不给他多说的机会。 那僧人点头,然后又颇为担忧的道,“西北那边我们要不要先安排人过去,毕竟这些年了……” “不用,”华又廷却又笑了,“八岁的时候我都一个人闯了,如今可都十六岁了。” 那僧人听了,也只能再次点头…… …… 慧娘一众人回返的时候,已是近黄昏时分。 顾氏和简娇儿看上去都心情不错,德娘自然也心情舒畅,只不过这姑娘并不敢表现,好在回来时顾氏并未对乘车做什么安排,于是德娘便早早的爬上了慧娘在的这辆车。 相比于几人,慧娘就笑的有些勉强了。 受了惊吓不说,还舍了玉坠。 所以她临回来时又再次烧了香,无他,希望佛祖能保她莫再遇上煞星而已。 一众人回了府,府上自然又是一番波澜—— 先是段氏指着简娇儿的鼻子阴阳怪气的数列,接着是顾氏和段氏对上,最后是肖老夫人下令禁了德娘的足。 不过这些自然都与慧娘无关,她回到家后去了一趟宁氏屋里便一头扎进耳房里,因她要试燃那另两种香料。 哥窑铁胎钱纹莲花香炉,有袅袅青烟升起,一股清甜淡雅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 嗯,这茉莉香不错! 慧娘满意的笑笑,然后又点燃了那柏叶香。 芬芳带涩,却又不失清新,让人神清气爽。 这个应该最适合那些学子了吧,考试临近,点一款柏叶香夜读,漫漫长夜,似乎也不再那般难熬…… “……守门的半途离开,不管你去做什么,都是失职……”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传来汀兰的低声呵斥。 她不由一愣,起身开门,然后目光就落在门口两个丫头身上:汀兰一脸寒霜,翘儿则一脸委屈。 这是…… “姑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肚子疼,就走开了一会儿……”翘儿开始向她解释。 “就是你走开的这会儿,就又不安好心的奴才来窥视过了,你知不知道……”不待她说话,汀兰就已经接上话。 “好了!”听到这里,慧娘却已是对两人摆摆手,“都去做事吧!” 两人看慧娘脸色不好,都不敢再多说,各自走了。 慧娘却是望着窗外的落日,深深蹙眉。 她当然知道汀兰口中的偷窥者是谁?芝草! 汀兰虽和芝草还不错,但却最恨一点,那就是芝草总想探这制香的事。 看来这个丫头是该想个办法清除了…… 接下来的两日,慧娘一直都很忙,紫云英花露,桃花露,另外她还又让人弄了一些料来,制了些别的简易香。 五月初二那日,宁家送了粽子和一些节礼过来。 第二日,宁氏回礼,慧娘便利用这个机会,主动请缨,然后带着她制的这些香,带了翘儿和汀兰直奔宁家…… …… 三十七 开始 “你母亲怎么没来?” “是啊,不管怎样,自己娘家,都是要多走动的,不然就生疏了。” 在宁振铎面前,老小黄氏一唱一和,用意明显,无非就是在宁振铎和宁氏已经不和谐的兄妹关系上撒一把盐而已,同时给在场的慧娘难堪。 慧娘看一眼听了这些已经脸色明显不好看的舅舅一眼,面上冷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娘有事。” “有事?”明显在场的几人都不相信。 “真的……”慧娘似乎有些急,“索性就告诉你们吧,反正也不是外人,二伯母的姐妹今日过来,说要帮姐姐说一户人家……你们也应该知道的……姐姐、姐姐这事不太好说……所以我娘很重视……” 屋子里的氛围瞬间凝滞…… 回想着方才在宁家说过这番话后,老小黄氏脸上那痛悔不及的神情,慧娘还觉得痛快。 为什么不呢? 明明无情意,却还总想摆出这幅伪善面孔,真让人闹心…… “姑娘,这会儿那些人还不来,您说会不会不来了?”忽然汀兰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再等等吧!”隔着窗子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慧娘转头对汀兰道。 那个插曲后,她来山庄的事自然又变得顺利无比,她是申时中到的这里,到了之后一番收拾后就等着傍晚的到来。 夕阳淡化,天色渐暗,时候确实不早,但她还是觉得那些学生没有理由不来。 这些香的效果那日已经见了,她就不信不能吸引这帮附庸风雅的学子。 “让小五小六将那柏叶香燃起来吧?”汀兰转身欲要出去,她却又叫住她。 汀兰点点头出去了。 工夫不大,一股带着微涩的清香味道袅袅升起,然后慢慢飘遍整个山庄。 闻着这味道,慧娘微微笑了。 “什么味道?真好闻!” “是啊……” 就在慧娘对自己制香的成果表示满意之时,山下的山路上却是另外一番情景。 几个穿着同色服饰的少年停下脚步,议论着。 那天青色的道袍,眉山这边的人只看一眼就会识别出这帮少年的身份——山上白河书院的学生。 “香料的味道,想必是那小山庄的主子久等我们不来,又让小童燃香了。”这几个学生身后还走着三人,听见三人议论,其中一个生的颇有几分贵气的开口道。 “钱师弟,就是你们买香回来的那小山庄吗?” “怎么不是?”不待那钱姓学生应声,他身旁一个年长些的已不悦的抢先开口,“都是你们几个,非要先去村子里耍一趟,这会儿晚了,说不定那山庄主人已经全将那香烧了,也不知浪费多少好东西。” “又怎么会?张师兄,不是说是卖吗……” “卖什么?你这般也太看轻那山庄主人了,人家在上京是有大铺子的,来这里也是因那些人不识香,你若态度轻慢,人家宁愿烧了火。”三人中的另外一个人也道。 他如今可还记得自己一句话就让那两小童翻了脸。 此人正是那李姓学生! 听了这些,那几人不由懊悔不已,因张王钱三学生买回来的那些香确实味道极不错,他们几个素来与三人亲厚的也得了一些。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价格,他们当中也不乏有钱有势家的子弟,但在白河书院倡导节俭的风气下,自然更推荐物好价廉的。 有人还专门送了一些给老师,连老师也称赞不已,所以便一个个动了买些回去用的心思……“好了,别多说了,快些过去吧!”钱姓学子提议。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然后加快脚步。 “汀兰姐姐,来了!” 门口的汀兰正急的里走外传,忽听小六低低的一声提醒,赶紧换上另外一副作态,背挺直,唇角弯起,神情也大方而温柔。 见她这般,小五小六禁不住偷偷笑了。 汀兰自然也感觉到了,却不敢瞪两人一眼,唯恐瞬间破功。 没办法,这是姑娘要求的…… “姑娘,不要让他们烧了,我们……我们是有事耽搁才来晚,实在不是有意……”张姓学生最先越过众人奔过来,急切的对汀兰道。 汀兰笑了,一边制止小五小六,一边看向他,“还以为几位不喜欢这香呢……” “怎么会不喜欢?不只我们喜欢,我们的同窗们也喜欢的很,看看,这几位就是跟我们过来也要买的。”那张姓学生一边说着,一边指向身后今日新跟来的几人。 “买?说好的赠送呀!”汀兰摇摇头,笑的优雅。 “那又怎行?”张姓学生首先道,“放心,他们有钱,平时打赏人都是银裸子,又怎么会在乎这些钱。” “这些无关银子,”但汀兰却还是摇头,“说好的赠送的,反正也不是金贵东西,如果你们只好买的话,可以看看我家主人另外制的一些东西,不过提前明说,觉得不好大可不买,但赠送的东西照旧。” 听主人家竟然这般慷慨宽厚,众人自然没有不看那些新东西的道理。 只是看了以后,就再也舍不得放下—— “这个家母一定喜欢,我要了,明日回去过端午正好拿回去!” “钱师弟要这个吧,送给师母!” “剩下就归我吧,这般精巧芳香的东西,又不贵,拿回去给姐妹们玩……” …… “姑娘,您看——十多两呢……”到了晚上,汀兰兴冲冲的数过那银子后捧给慧娘看。 “好了,收起来吧,这只是个开始!”慧娘笑笑。 汀兰听了点头,的确,那一文钱未花却得了不少赠送的张王两学生最后主动提出帮她们代卖那些价格低廉的香,而那些香露也肯定会赢得回头客的。 “对了,草儿的事情你和袁妈妈说了吗?”却冷不防慧娘又问她。 “说了,”汀兰答道,“袁妈妈很高兴,晚饭时还非要翘儿教草儿规矩呢。” 慧娘听罢点头。 在这山庄制香卖香自然要必须得到袁婆子两口子的支持,而她取得她们支持的方法就是将他们的大女儿草儿带到身边做贴身丫头。 第二日,慧娘又早早起来,然后上山。 汀兰和翘儿提着花篮,袁妈妈则拿了一把剪子,三人簇拥着她行在山路上。 发现了不知名的山花十分香,慧娘便想去采,却被三人同时阻止,说什么露水会打湿她的鞋子。 她也只好站在一边看三人采,看着看着她就禁不住走远了,因为她又发现一种名红草果的药材。 趁三人不注意,她挽起袖子就想摘些,却忽然对上灌木丛中一双绿色的眼睛…… …… 三十八 赖上 男孩肤色偏白,五官深刻,再加上一头栗色的头和一双碧绿的眼睛,看上去如粉雕玉琢般,十分漂亮。 只是为何大清早的就蹲在这里呢?慧娘禁不住很是惊异。 见了她,男孩那双绿色的眼睛里禁不住盛满慌乱和戒备,身子愈发往里缩,大有恨不得和一边的灌木枝融为一体的势头。 “少爷——” 就在这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慧娘一愣,抬头,当目光落在那两个白面无须的男子身上时,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 “少爷——” 寻人的两人愈发走进。 慧娘回头再次看向那男孩,才发现那男孩那双绿色的眼睛正紧紧盯了自己,不过方才的慌乱和戒备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哀求。 “你……不想和他们回去?”看着男孩那不符年龄的表情,慧娘只觉得心头被撞了一下,不由的轻声问他。 男孩不说话,垂眸做点头状。 慧娘对他笑笑,然后便不再看他,转身走开两步,低头去摘那些红草果,但身子却严严实实的将男孩所在的位置牢牢挡住。 听见那两人的呼喊,袁婆子也停了摘花,迎了过来。 “可曾看见我家少爷?”那两个男人问袁婆子。 袁婆子听了却并没马上回答,而是向慧娘这边看来。 慧娘抬头,若无其事的和她对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 “没有!”袁婆子这才回那两人道。 两人听了又向慧娘这边看了几眼,才转身向另外的地方去了。 等两人走远,慧娘才转头再次看向那男孩。 男孩似乎着实松了一口气。 慧娘想和他说些什么,但男孩却垂下了头,一副不愿交谈的模样。 慧娘禁不住扯扯唇。 嗤——以为她想知道? 慧娘转身欲要到已经低下头帮她才红草果的袁婆子那边去,但却忽听身后“嘭——”的一声。 她回头,才发现那男孩已经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姑娘?”袁婆子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然后快步奔了过来。 “这……”当看见那倒在地上的男孩和愣愣的慧娘时,袁婆子禁不住一脸惊异。 “他不想回去,所以……”慧娘有点不知该怎么解释。 “呀,好烫啊,发烧了!”而那袁婆子却已经走进了男孩,探手到男孩的额头上。 慧娘闻言禁不住一阵蹙眉。 “不行,还是赶紧让那两人带他回去吧,应该还未走远吧。”接着那袁婆子又道。 “好吧!”慧娘点点头。 她已经后悔刚才的心软了,并非她没同情心,而是这一看就是一个大麻烦…… 但就在这一刻,男孩忽然睁开眼坐起身,一把抓住她披风的衣角。 慧娘一愣,想挣开,却没想到男孩却抓的更紧。 怕山间清晨冷寒,出来时汀兰特意给她披了一件薄披风,却没想到竟然方便了让人抓。 袁婆子也急了,赶紧上前,去扯那男孩。 “哎呀——”却没想到却忽然捂着手叫了起来,原来是那男孩竟然咬了她的手。 汀兰和翘儿被惊动了,放下手中的东西奔过来,当看见那如尾巴般揪着慧娘衣角的男孩时都大吃一惊。 慧娘一边挥手制止两个丫头欲出口的问询,一边看向那男孩,“好了,你快放开吧,我不送你回去还不好吗?” 也只能这样了?不然若是被外人看见这一幕,像什么呀? “姑娘……”山庄门口,袁婆子站住步子,扭头看一眼自己身后背负的人,然后又看向慧娘。 “先背进去吧。”慧娘的目光落在袁婆子身后那穿着她披风的人身上,然后点头。 她答应不将那男孩送回去后,那男孩子又再次昏过去,只不过昏过去的一瞬还紧抓着她披风的衣角,最后她也只好将披风脱下来。 倒也正好,将这披风盖在这男孩身上,也能掩人耳目。 不过她很是纳闷,这家伙看上去没十岁,也有*岁了吧,怎么就赖上她了? 难道她身上真的就带了前世的影子,一定也不像十一岁的小姑娘? 回到庄上,慧娘就让袁婆子将这男孩送到了一处僻静的房间里,然后又吩咐小五小六去煎了庄上备下的治风寒的草药给他喝。 她想这孩子应该是一大早身着单薄的衣物躲在草丛里,着了凉。 而这个时间她则去看了上次指导袁婆子做的花浸膏,那浸膏当然还未做好,不过闻上去已经在油脂味中蕴了扑鼻的香气了。 之后她又吩咐了袁婆子去买一些材料和香料,她已经和汀兰商量过了,草儿跟她回去,但汀兰这两日先暂时留下来,监制制柏叶香和竹篾花蒸香这两种最简单的香,已备几日后白河书院的学生需求。 而她今日必须回去,怕引得舅舅一家疑心是其一,其二就是肖家和母亲处,明日大伯母一行人就回来了。 身不由已呀! 慧娘禁不住暗暗一番感叹。 下午时正收拾呢,袁婆子便匆匆进来,“姑娘,那绿眼睛醒了。” 慧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是袁婆子说的是早上那男孩。 “他没事了?”慧娘问。 “还有些烧,不过已经没多大事了。” 慧娘点头,然后又问,“可问过他是否愿意回去了?” “我就是为这个来请示姑娘的,我问他是否想回去,他不说话,我便让小五小六送他走,谁知他却死死抓了门框,怎么都不走,那小可怜的模样,最后我也不忍心了。”袁婆子满脸郁郁地说。 听了这话,慧娘自然满是不好意思,要知这麻烦可是她惹的。 但她还真不敢去见他,唯恐这膏药再粘住她,她回府可不能带他。 “姑娘,我不是说别的,他这样一个孩子,又生了那样一双眼睛,要是人看见了该怎办?”袁婆子又道。 慧娘闻言拧眉片刻,忽然一指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帷帽,对那袁婆子说,“去将这个拿给他,告诉他要是实在不愿走,就扮姑娘,说是你的远房侄女,且是麻脸,不然的话,你们就会将他打昏了送走。” 那袁婆子听了点头,转身拿了那帷帽走了。 后来袁婆子回来没再说什么,估计是成了。 慧娘急着走,也没多问。 从庄上赶回宁家,又从宁家赶回肖家已经时候不早,慧娘回过宁氏和肖老夫人后也就早早歇了。 第二日,府上众人一大早就起来忙活,巳时初(上午九点),肖家大太太李氏就赶到了…… …… 三十九 静娘 李氏身材高挑纤细,肤白貌美,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一个已经做了祖母的人。 她上身一件大红遍地金绣缠枝牡丹的半臂,下身配暗色裙摆,头戴翠玉福寿嵌蓝宝石头面,不管是向肖老夫人施礼请安,还是和几位妯娌招呼寒暄,脸上始终挂着亲昵而得体的笑,看上去雍容又让人心生亲近。 对于这位大伯母,慧娘一直印象不错。 前世如果不是有她和大伯父的鼎力支持,她就是再努力,恐怕也没法在桓山伯府站稳脚,掌了实权。 虽他们也只是将她当侄女,和对贞娘静娘姐妹的心意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她还是由衷的感激他们。 只可惜他们的下场并不好:大伯父血溅断头台,大伯母也悬梁自尽…… “慧儿,快见过大伯母呀!”正想着,却不防一边的母亲推了她一把。 她一愣,才发现李氏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大伯母!”她压下喉头的哽咽,深躬身向李氏行礼。 “傻孩子,快起来!”她行这般大礼,让李氏感觉不忍,赶紧俯身来拉她,顺手将手腕上一只白玉手镯撸了下来,塞到她的手上,“拿去戴着玩吧!” 那玉镯圆润温滑,玉质洁白,上面还有淡淡的铁锈斑,一看就非凡品,更何况还是贴身戴的,自然是珍贵非常。 慧娘禁不住有些无措,前一世相见时,李氏给了什么见面礼,她已经没印象了,想来应该没这般贵重。 “大伯母好偏心,给我的是珍珠,却给五姐姐贴身的镯子……”就在这时,坐在慧娘身侧德娘嘟嘴开口了。 因李氏回来的缘故,肖老夫人暂时解了德娘的禁足令。 当然,并非对德娘这种将如意姻缘往外推的行径原谅,主要是娴娘因李家的事一直称病,如今要是德娘也不出来见人,那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你这丫头,每年都见你大伯母,也不知从她那里得的多少好东西,这会儿竟然这么说,怎么这么不知羞。”只是不待她说完,那一边的段氏就板起脸训斥她。 她这大伯母还真是有面子! 段氏一向溺爱女儿至深,平时女儿做错了事也舍不得说重话,更何况是为了别人训女儿。 也是啊,四堂兄肖杉,也就是德娘的亲哥哥,四叔和四婶的长子,从一年前院试失败后就在上京读书,一直都住在大伯父家。 虽照顾侄子是做伯父伯母的分内之事,但也有尽心不尽心之分。 她这肖杉堂兄应该是在上京得到了十分妥善的照顾吧! “大过节的你训孩子干嘛?”只是这时却有一个人不高兴了,正是那上座的肖老夫人,此刻正满脸不悦的看着段氏。 这种情况也挺少见的! 不过若是知道缘由,也就不觉得新鲜了。 李氏是大伯父肖志成恩师,也即致仕的文渊阁大学士李峥嵘之女—— 出身名门,才貌双全,秀外慧中,精明强干,几乎集中了一个女子所有的优点。 只不过千好万好,架不住肖老夫人这个婆母不喜。 无他,这个媳妇不是她想娶的。 大伯父高中的那年,肖老夫人原本想着给儿子定自己手帕交的女儿,但大伯父却不愿,要肖老夫人去向李家提亲。 肖老积威已久,自然不许儿子忤逆自己,却没想到一向孝顺的儿子竟然誓不低头。肖老夫人实行高压政策,儿子竟一气之下离家且半年不回,最终还是肖老夫人妥协。 但妥协是妥协了,这心里总是横着一根刺。 后来又因李氏坚决跟着丈夫去任上,并不留在她跟前尽一个长媳的职责,这更让肖老夫人不喜这个媳妇。 只不过她并不能改变什么,大伯父对李氏极爱重,并为此将自己的通房全部打发,不纳妾。 这让肖老夫人打心眼里看这个媳妇更不顺眼,但也只能是打心眼里。 肖老夫人同样不喜母亲宁氏,但宁氏那里还可以刁难干涉,而李氏这里她却是插不进手,李氏行事完美周全,不管是治家,还是教育儿女都极有方,她想挑错也挑不出。 ——所以肖老夫人就总会抓些机会,给这个媳妇一些没脸。 至于对段氏这个最宠爱的媳妇兼外甥女,她此刻应该也是不满的,竟然这般讨好李氏。 “母亲,实在是这丫头该训……”看一向宠爱自己的婆婆这般,段氏自然即刻意识到自己触了婆婆的忌讳,就想解释一番,圆满一下。 “该的多了!”却没想到肖老夫人很快又来了一句。 呃……段氏不知该说什么了。 而顾氏和宁氏也不开口,李氏也只是笑着看。 ——一时氛围有些僵。 “祖母又训谁呢?我大老远就听见了。”就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个轻快悦耳的声音,随着这声音,一个女孩在丫头的簇拥下盈盈而入。 十一二岁的模样,身着一件织锦缎红蔷薇紧身小襦,下身同色系的裙摆,头戴赤金红宝石蝴蝶花簪,生的高挑美艳,眉宇间与李氏有几分相像。 见了这女孩,肖老夫人脸色顿时好了起来,一边向她招手,一边关切的问,“快快过来让我看看,怎么就晕起了马车,这会儿可好了?” “祖母,”女孩扑过去向肖老夫人撒娇,“静儿已经没事了,见了祖母就好了。” 正是李氏的幺女,也就是在肖家众姐妹中排行第四的静娘…… …… 四十 善心 笑容灿烂,姿态爱娇。 虽因不适的缘故,脸色有几分淡淡的苍白,但的确还是侍郎府那个健康活泼、受尽宠爱的千金小姐,而不是华国公府那凄然频死的妇人。 再瞪大眼睛看一眼那正跟肖老夫人撒娇的静娘,慧娘心情慢慢的放松了。 如今,她依然记得前世最后一次见慧娘的情景—— 那时静娘已出嫁,而她与赵世清的婚期也已定。 因要置办一些东西,她随四叔去上京,住在大伯父家里。 一天,贞娘来了,和李氏在屋子里相对而泣了许久后决定去华国公府看静娘,她虽一向与静娘相交泛泛,但一是顾及大伯母的面子,二是同情这个嫁入冤家对头的姐妹,便也跟去了。 她们十分不容易的进了那座华丽巍峨的府邸,又费尽周折才见到了静娘。 虽早有思想准备,可等她见了静娘后,她还是不由大吃一惊—— 形销骨立,面现死灰。 才短短三四个月呀…… 她禁不住跟着李氏与贞娘一起落泪。 静娘却反过来安慰她们,并且拿出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说给她添妆。 这么多!她自然不敢收。 “拿着吧,五妹妹,你以后有的是用项,而我却也许已经没什么用……”静娘一句话,笑中带泪。 她最终还是收下了那银子。 后来她出嫁桓山伯府,也到了上京,一城之中,但却再也没去看过静娘,因赵世清不许,怕总去华国公府上晃,惹了不喜。 再后来就是静娘病死的消息…… “这就是五妹妹吧,你一直都看我,难道我脸上有花?”慧娘正想着,却冷不防静娘一下子回过头来,一边摸了脸颊,一边看了她笑。 “呃……”慧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了静娘好久,不由瞬间涨红了脸。 “静儿,不许欺负妹妹!”李氏见了,立刻呵斥女儿。 被母亲斥责了,静娘不仅不恼,反而对慧娘眨眨眼。 李氏指引静娘见过宁氏和淑娘,之后静娘又和顾氏段氏打招呼,最后轮到慧娘。 这次静娘并没再逗慧娘,还让丫头拿了一匣子珠花给她。 自然这又惹来了德娘的不满。 “人家说小气的姑娘会长成胖子!”只不过静娘却有办法对付她。 一句话不仅将德娘逗笑了,将满屋子的人也逗笑了。 感觉着那屋子里瞬间好起来的氛围,慧娘只是在心里暗暗祝愿,但愿这一世的静娘莫要再落得那样的结果。 后来大伯父长子肖栋的媳妇杨氏又抱了小肖铭过来。 小肖铭是大伯父的长孙,今年三岁,生的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刚刚在马车上,小肖铭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所以杨氏就先带他去歇了一下。 对于这个曾长孙,肖老夫人自然是疼到心眼里,搂在怀里“宝贝儿”“心肝肉”的叫个不停。 肖老夫人高兴了,所有的人自然都和乐大吉。 后来半路上遇见同窗耽误了时间的肖槐肖梁这帮肖家的男孩子也到了,在四叔肖志水的带领下也过来福禄堂,肖老夫人便让几姐妹回屋了。 “回礼?”淑娘有些惊讶的看着慧娘。 “是啊,四姐姐送了我东西,我自然要送她回礼,不然会被人笑的。”慧娘当然能理解姐姐的惊讶,无他,太了解她而已。 呃,确切的说是前世的她。 倔强任性,那会儿又不谙世事,又怎懂如何与人交际。 其实前世静娘也曾送她珠花,但她并没领情。 “那你要送四妹妹什么回礼呢?”无限支持妹妹这种行为的淑娘赶紧趁热打铁。 “我想送她一瓶自己做的玫瑰纯露。”看姐姐蹙眉,她赶紧又道,“我帮母亲做的那些精油姐姐不是也说不错嘛?” 她送母亲的生辰礼物,母亲如今每日都在用。 “嗯,好吧,自己做的也有诚意!”最终淑娘点了点头。 “姐姐,我想和你讨那个琉璃的瓶子。”见姐姐同意,慧娘马上又道。 除了真心的想回静娘前世今生的一份情意以外,其实她还有一点想法,那就是希望借着静娘,让自己做的这些花露和精油被人所识,那样包装自然就非常必要了。 自姐姐那里讨得琉璃瓶之后,慧娘赶紧匆匆赶回去。 汀兰不在,还要防着芝草,仅翘儿和小草两个应付不过来。 “姑娘,用这些行吗?”翘儿一脸不确定的指指了那一包包干玫瑰花瓣。 “当然行,只是需要多浸泡几个时辰!”慧娘点点头。 当然,玫瑰纯露是最能体现这蒸馏艺术的东西,不过这会儿又哪里来的及去找那么多鲜花,也只能试试那调香术上说的另一个,那就是用干花瓣浸泡后再蒸馏…… 端午节这一日,眉山镇鞭炮声此起彼伏,肖家自然也是一片喜气。 “五姑娘,您请——”肖家大房静娘所住的静园里,迎来了一位客人,正是慧娘。 慧娘点点头,随那丫头进门,刚到门口,那湘绣珠帘便被人从里面掀起,然后就见迎了出来,“五妹妹。” 看着那笑吟吟的望着她的静娘,慧娘禁不住有些羞惭。 其实前世她并不和静娘亲近,还有不为人知的一点原因,那就是她一直对这个天之娇女的堂姐怀着一丝嫉妒…… “五妹妹,快进来呀!”静娘却已经亲热的来拉她的手。 “这是送我的?” 静娘的目光落在慧娘让丫头摆在桌上的物件上:一个光洁透明的琉璃瓶子,里面是白色的液体,看上去煞是可爱精致。 “也想送姐姐一件东西,所以就动手制了这个,姐姐看喜不喜欢?”慧娘将那小瓶子那里,拔开塞子,顿时一股浓郁的玫瑰花香便扑面而来。 “这是玫瑰露?”静娘满眼惊喜的拿了过去,“似乎比玫瑰露更香更纯呢。” “四姐姐,这叫玫瑰纯露!”慧娘接着又解释了这玫瑰纯露的用法。 静娘当即就倒了一些出来敷在脸上,脸上那滋润的感觉,以及那诱人的芳香气味顿时让她赞不绝口,欢喜的又拉了慧娘说感谢的话。 慧娘却只是红着脸微笑。 “姑娘,五姑娘,六姑娘过来了!”就在这时,静娘的贴身丫头画墨掀帘进来,恭声禀道。 “快请进了!”静娘听了,看慧娘一眼,赶紧将那玫瑰纯露收起来,这才对画墨挥挥手。 慧娘因她这动作心头一暖,然后暗暗笑了,她这个堂姐有一颗善心呢…… …… ------题外话------ 求支持求收藏! 四十一 惊马 “呦,五姐姐也在这里呀?”进到屋里,看见慧娘,德娘立刻惊讶的叫了起来。 “是啊,刚过来。”慧娘装作看不出德娘脸上那略带夸张的神情,笑着应道。 德娘不说话,看向慧娘。 慧娘也沉默,直到德娘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而静娘也轻咳着欲要扯理由解释时,才突然开口,“六妹妹,我是来给四姐姐送东西的,我自己做的花露,其实你也有份的,既然你过来了,就省得再跑一趟你哪儿了,把送六姑娘的东西拿过来!” 这最后的话自然是对候在门外的翘儿说的。 很快翘儿便将另一个装着微黄色液体的琉璃的小瓶子拿了出来,这个瓶子虽没给静娘的那个玉雪可爱,但同样精致。 德娘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挠挠头,然后看向那小瓶子,问慧娘,“这是什么?” “紫云英花露,米饭快熟时加入,就会香甜可口。” “是吗?”德娘一听这个自然高兴,立刻将那小瓶子拿起来,拔开塞子,然后发出赞叹声,“真香!” “好闻就赶紧收着吧!”被慧娘弄得心悬了好久的静娘这会儿禁不住松了口气,催促德娘。 这边德娘高高兴兴的将那小瓶子收起来,那边慧娘则向静娘眨眼睛。 静娘嗔怨的回视她一眼,笑了。 慧娘也笑了。 德娘这姑娘向来不“省心”兼不厚道,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过来这里?又怎么会不过来探究竟呢? ——所以她早有准备! “四姐姐,我也好想跟哥哥们去看赛龙舟。”其实今日德娘来找静娘还真有事,不过是看慧娘来了,就将过来的时间提前了,她才不许这两人瞒着她交好呢。 镇上每年今日都会有龙舟赛,往年肖老夫人也都会让她们姐妹跟了兄长们去看看热闹,但今年却连提都未提。 她自然也不敢说,戴罪之身吗,所以就来鼓动静娘。 “好了,如今那龙舟赛已经开始了,你想也没用了。”静娘却道。 “我当然知道,”德娘又道,“不是……不是还有河灯吗。” 赛龙舟已经没戏了,这姑娘便又将希望寄托在另一热闹上,那就是晚上放河灯。 “五姐姐,你还没见过眉山镇端午的河灯吧,好看极了。”德娘又看向慧娘,开始拉同盟。 “是吗?”慧娘装出惊奇的样子。 她当然见过,前世。 “当然!……”德娘开始眉飞色舞的描绘起来。 “好了好了……”静娘有些无奈,“一会午饭时我会和祖母提一提,不过成不成就不知了。” 一听她这话,德娘小脸立刻亮了起来。 得了一瓶花露,又得了静娘的允诺,德娘自然高兴,以后几姐妹说趣事、打双陆、吃果子,玩的很是愉快。 午饭时,静娘将晚上要去看灯的提出来,本想着还要费些周折,却没想肖老夫人很痛快的应允了。 老人今儿心情也实在不错,和几个媳妇打牌,几个媳妇都输苦了,而那些钱全部进了她一个人的腰包。 当然这钱不叫什么,关键是老人一想到自己比一帮儿媳们还要好运道,禁不住就打心眼里乐出来。 再加上小肖铭总是搂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的叫祖母,老人真觉得幸福,那因长子长孙缺席这个端午节的不快也早就散去了。 见老夫人应了,德娘自然欣喜,吃过饭后连午睡都不睡,拉着静娘和慧娘扎河灯。 慧娘却没空理她,刚刚听静娘说上京有个地方叫机巧坊的地方,专门做各式各样的铜具,她就起了心思,想让静娘帮她打一件蒸馏器。 近距离接触了,她才发现静娘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姑娘是个真不错的,善良、和气,热情,有趣。 她真的很后悔上一世没和她结交…… 其实慧娘原本汇了一张图的,不过后来烧了,因她要防着芝草。 哎,屋里有个这样的丫头,还真是让她不省心…… 慧娘轻叹一声后,又低下头,一边回想那调香术上蒸馏器的形状,一边尽心绘制。 就在这时,梦儿领了董妈妈进来。 “姑娘,太太让我问问你上次那些香囊都是填的什么料?”董妈妈因走路太急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但是脸上却笑盈盈的。 “怎么了?”慧娘不解。 “刚刚几位少爷去看龙舟赛回来就派人过来问太太,说昨日太太给的那香囊味道忒不错,他们的同窗问呢。” “哦。”听了这些,慧娘笑了。 看来还是有识货的,那些香囊配方她都是按照调香术上的配方,怕有些香料性子犯冲,她还专门查了一些香料典籍。 其实又何止味道好,有些还成效极佳,解春困的、防伤风的、驱蚊虫的……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好看吗,五姐姐?” 德娘站在那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眉飞色舞的指着远处眉河上漂浮的那五光十色的河灯问身后的慧娘。 “六姑娘,您还是和我们走在一起来吧,莫被人冲撞了。”只是不待慧娘应口,慧娘身边一个身材高大、面孔严肃的嬷嬷就开口道。 德娘听了小脸顿时一沉,但还是乖乖的回到肖家女眷队伍中来。 邬嬷嬷,肖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元老级人物,被肖老夫人派过来全权代表她老人家,德娘自然不敢不听从。 “我们也过去吧。”这时静娘身边一个穿蜜合色缎面半臂的少妇道。 杨氏,肖栋之妻,江阳侯府嫡女,貌美贤惠,今晚上就是她领着慧娘几姐妹来放河灯。 “嗯!”众人应声,然后纷纷拿出准备的河灯。 “五妹妹,你没扎河灯吗?”静娘看一眼慧娘身后双手空空的翘儿问道。 “嗯,忘了。”慧娘道。 她没空,翘儿几人又被她打发去摘茉莉花了,所以没扎河灯。 “这几盏给你吧。”静娘示意身后的画墨将手里的灯递给翘儿。 “不用了,到前面我会让翘儿去买几盏的。”慧娘摇摇头,然后一指河岸一边的两个地摊。 “你拿着吧,我让画墨去买也一样,画墨比你这丫头高,腿更快。”但静娘却坚持。 慧娘也只好让翘儿接了灯。 画墨转身去买灯,但却似乎拿不准要什么样子的,最后静娘只有在另一名丫头的陪同下也上前,慧娘则带了翘儿梦儿等着。 “闪开,快闪开——” 但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大喊。 慧娘抬头看时禁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一匹脱缰的马由西往东而来,带着一路混乱直奔那吓呆在路中央的静娘…… …… 四十二 云泥 前一世的这个端午节,虽静娘德娘等人也来放过河灯,但慧娘并没跟着,发生了什么事她并不知情,但想来是没这事的。 因如果不是没扎河灯的她跟来,静娘就不会将河灯给她;不将河灯给她,又怎么会去让画墨买河灯;不让画墨去买河灯,又怎么会也跟到路中央…… 慧娘不敢看眼前即将发生的悲剧,闭上眼,大滴的泪珠从紧闭的眼角滑落…… “咴咴——”马的嘶鸣声。 “哇——”人群惊异的哗然声。 “姑娘,你怎样……呜呜,摔倒了没有……呜呜……”再就是画墨大惊后大喜以致喜极而泣的声音。 慧娘猛然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那路中央尚在不安分的挣扎的马,以及一边紧紧勒住马的缰绳的少爷,然后就是距离马不足三尺远瘫坐在地上的静娘,还有扑到静娘脚下哭的画墨。 “四姐姐,你没事吧?快起来……”慧娘也惊喜异常,顾不得其他,奔到静娘身边,和画墨一起准备扶静娘起来。 但不知怎地,静娘就是起不来。 路人目光的注视下,静娘那张因惊吓所致惨白的小脸禁不住涨得通红。 “给她吃两颗这个吧!”就在这时,忽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掌心里赫然托着两颗红枣。 正是刚才那牵马的少年! “呃……”慧娘抬头看过去。 火光灯光的辉映下,一张黝黑俊朗的脸,浓眉大眼,明显高出众人许多的健硕身材,衬着一身黑衣,英武的有些过分,像一尊黑铁塔。 这就是救了静娘的那人吧。 嗯,看上去就力大无穷,像一个能赤手空拳制服惊马的人。 只不过枣子能治站不起来…… 慧娘狐疑的目光又落到少年身上。 “她是方才惊吓过度,引发了心悸,这个正好可以缓解。”少年又道。 慧娘却还是迟疑。 “五妹妹,帮我拿过来吧。”这时,静娘却突然开口了。 慧娘一愣,看了静娘一眼,最终还是将那枣子接过来。 静娘吃了一颗枣子下去,就在又准备吃第二颗时,杨氏德娘邬嬷嬷等刚才走到前面去的肖家众女眷,已经穿过人群的阻拦,奔了回来,然后蜂拥而上将静娘围住。 七嘴八舌的唏嘘问候了一番后,静娘终于得了个空隙,然后让画墨指引救命恩人,但等众人看过去时,才发现刚刚少年站的地方已经空了,只余一匹拴在路旁石头山的肇事马匹。 “看来是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回头我会让人打听的!”杨氏道。 …… “五妹妹,如果你也和大家说一样的话,那就不必说了,那些话听的我耳朵都起茧了,我没事,真的……”躺在床上的静娘,故作可怜兮兮的看着慧娘。 “噗——”慧娘被逗笑了,“好好,那我们说点别的。” 从昨晚上回来后,这个受尽宠爱的姑娘,不只接待了多少拨探望者,自然已经烦坏了。 之后慧娘便和静娘说起想要制铜蒸馏器之事,果然得到了静娘的应允。 静娘是个颇能接受新鲜事物的人,甚至在慧娘玩笑的说起自己将来想做一个香师的事,都给予支持。 这要是换做姐姐,早翻了脸,将她一番好训了。 “对了,五妹妹,昨晚上我问太医了,没想到这枣子还真能治心悸。”忽然静娘又笑道。 “是吗?”慧娘也笑了。 真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还记着这茬? “只是不知道那个救了我的人到底姓谁名谁。”静娘又道。 “大嫂不是说让人去打听吗?” “打听……大嫂事情那么多,又要准备回去的行程,一准早忘了。”静娘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失落。 呃…… 慧娘禁不住又一愣。 这只是出自对救命恩人的感激吗? “我让翘儿帮你打听打听吧,她堂兄在这眉山镇交际广泛。”但很快慧娘就又应道。 那又如何,如果真的因此改变这位姐姐的命运,免她英年早逝,岂不更好? 翘儿的堂兄安和顺,肖家家生子,在大街上肖家一件杂货铺子里做采买,是个能说会道、八面玲珑之人,这眉山镇的大事小情没有不知道的。 安顺和不负慧娘对他的信任,当日傍晚的时候就带回了救静娘之人的信息—— 文华,勇猛过人,沉稳率直,冀川驻扎军京西大营的一名百户。 只可惜境遇不好,父亲早亡,母亲多病,底下还有一大堆弟弟妹妹,家里生活极其拮据。 听完这些,慧娘禁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没可能的。 一个是出身锦绣名门的千金,一个是不入流的穷困小百户,这不是云泥之别吗? 她将这个说与静娘,静娘表现出一副因知悉了救命恩人的消息而高兴的样子,但落在她敏锐的眼神里,不难发现那被刻意忽略的失望。 后来静娘去找了李氏,然后李氏便备了一份厚礼二儿子肖槐和四叔肖志水前往京西大营走了一趟,这件事就了解了。 五月初七那一日,顾氏的妹妹简夫人带了简蕊儿和另一名叫简橙儿的庶女过来了,简夫人和肖老夫人李氏等人闲话,简家两姐妹便过来找静娘等姐妹玩。 德娘和简家姐妹不和,说不到两句就打嘴仗,而慧娘也和这两人没话说,最善调停关系的静娘就想出了蹴鞠这招。 花园里,几女孩领了几个丫头绣腿高抬,你来我往,玩到兴处笑声震天,香汗如雨,自然所有的不和谐也迎刃而解。 “大伯母他们明日一早就走?” “嗯。” “二伯母真舍得让大伯母带三妹妹去上京吗?” “不舍得也要舍呀,为了前程……” 晚上,慧娘被外间姐姐和母亲的对话声惊醒,才发现自己玩了一后晌累极,竟连自己的屋子都没回就睡在母亲这儿了。 她正待起来,却忽听姐姐又再次开口,“娘,您别多说了,我是不会同意大伯母说的那人家的,妹妹还小,您又身体不好,我要真嫁到上京,您让我……让我可怎么放心呀……” 说到最后,终于禁不住哽咽。 “淑儿……”宁氏喊了女儿一声,再也没说什么,想必也该是落了泪。 暖阁里的慧娘则是大睁了一双泪眼暗打算,明日她该去小山庄看看了…… …… 四十三 唱歌 第二日一早,李氏等人就踏上了归程,偌大的肖府,一下子安静起来。 而慧娘也在隔了一日后到了那小山庄,但这次出来明显不像前几次那么容易,尽管她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 她先吩咐翘儿让她堂兄捎了一封信给汀兰,然后汀兰又按她信上吩咐的派人过来报信,说老黄氏病了,最后自然这个探望生病的外祖母的差事就落到她身上了。 “怎么这次过来的那人我没见过,不是家生子吧?”母亲怀疑了。 “五丫头也十一岁了吧,大闺女了,还是少往外跑吧。” 颇费一番口舌,她好不容易打消了母亲的疑心,然后去见肖老夫人,这个总当她是透明人的祖母却又来了这番话。 她被惊得一头冷汗。 看来以后她可能就没机会出来了…… “姑娘,到了!”正想着,就听小草那清亮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哦。”看着前面山庄的大门,慧娘点点头。 这次她并没去舅舅家,而是让李庄头的弟弟在半路等她,又想法将周大友打发回去,然后直奔这小山庄。 她实在懒得去应付老小黄氏,她已经想好了,尽快凑钱将这小山庄买下来。 自己的地盘了,才保险吗…… “姑娘,您来了。”汀兰和袁婆子已经得知她来的消息,迎出门来。 慧娘和两人寒暄几句,然后进屋。 看那袁婆子一个劲的向小草看,慧娘便善解人意的让这母女俩去说体己话,而她则问起汀兰制香的事—— “姑娘放心,除了这蒸茉莉之外,都弄好了,就是那蒸茉莉也找好了原料,那就是昨日我和袁妈妈上山时从西山口那里看到的山茉莉,明儿一早我和袁妈妈就会过去那边采些回来……” “好!” “对了……姑娘,昨日那王铮和张茂才过来了,说还想要几瓶花露,而且很急。” “哦,不过也只能是玫瑰的了。” “倒未曾说要什么味道的。” “嗯,那就好……” 两人正说着,那袁婆子又过来了,“姑娘,那孩子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说的慧娘一愣,呆了片刻才想起她说的是那绿眼睛男孩。 “扮了姑娘,小五小六自然就不能近前伺候了,又不敢让别人去,也只能我去了,可如今马上就割麦了,我又哪里能空?”那袁婆子又道。 慧娘也觉头疼,问道,“可问过他为什么不愿回去了?” “问过,几乎每日我都问一遍,可他就是一个字也不说。” 慧娘禁不住蹙眉,“难道是个哑巴?” 可分明能听见呀…… “这倒不是,我听过他说话的……” 原来有一日菜里放了辣茄,那男孩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袁婆子却还一个劲的帮男孩夹,然后这男孩终于开了口…… “结巴?”慧娘惊异的看向袁婆子。 “应该是!” 慧娘听了愣了半响,然后对那袁婆子道,“妈妈陪我过去看看他吧!” 当慧娘的目光落在菜畦深处一个着绿衣、背对太阳深埋头而坐的瘦弱身影上时,不由一愣。 这孩子扮起姑娘来还真像,看上去根本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姑娘来看你了。”袁婆子上前。 男孩却像根本没听到一样,头也不抬,动也不动。 袁婆子转眸看向身后的慧娘,神情颇为无奈。 慧娘看着那男孩,上前两步,“你也住了这段时间了,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 “那天在山上见得可是你的家仆?” “……” “哎,我说……”唱独角戏的慧娘还未恼,袁婆子便恼了,沉着脸看了那男孩便要发作。 “妈妈!”但慧娘却摆手制止了她,然后又看着那男孩开了口,“想来你也应该是很想回去了,你的家人不见了你应该会很急的吧?放心,我下午就会让李叔知会找你的人,让他们尽快过来接你。” 袁婆子听了这话直看慧娘,姑娘什么时候狠下心来了?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是慧娘的伎俩,因听得这话,那刚才还稳如松的男孩顿时坐不住了。 慧娘却看也不再看他,转身欲走。 “不、不急,不要……”男孩终于抬头,开口。 “为什么?”慧娘转头对上那双绿眸。 男孩却又再次成了锯嘴的葫芦,只用一双绿色的眼睛乞求的看向慧娘。 “你和我说说,只要你说的有理,我就不会这样做。”慧娘转回身,在男孩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 慧娘站起身。 “他、他们不……不好,邱、邱爷爷回、回……我就回……”男孩急了,再次开口。 还真是结巴,慧娘的目光不由再次落在男孩脸上。 男孩却是再次深埋下头,白皙的脸也涨成猪肝紫。 “你是说这个邱爷爷待你很好,等他回来你就回去是吗?”看着男孩,慧娘又温声开口。 男孩没说话,只是那垂着的脑袋轻点了点。 “可你这个邱爷爷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呢?”慧娘又语气缓缓的问道。 “过、过完、节……”男孩干巴而磕绊的回了几个字。 听到这里,慧娘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了,依赖的忠厚老仆回家过节,男孩不相信别的仆人,所以就跑了出来。 至于到底他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情况,她也就不想再探究了。 看着眼前那垂得深深的头颅,她的心中不由就有丝丝怜悯涌动,然后开口,“你会唱歌吗?” 男孩一愣,抬头。 对上那双满含惊讶的绿色眼眸,慧娘笑了,“若想不口吃,在说话你可以先唱歌,多次之后,说话自然就流利了,试试吧!” 男孩再一愣。 慧娘却已经站起来,再对男孩笑笑,然后转身带了那袁婆子走了…… …… ------题外话------ 亲们,男配,男配!男配是成长型! 四十四 不见 “姑娘,您真的会调制那香口饼子?”汀兰惊讶而兴奋的问那正坐在窗前拿了一本香料典籍翻阅的慧娘。 “试试吧,以前好像在那本书上看过方子。”慧娘也只能这么说。 这香口饼子是用香料花瓣加一些辅料制成,掰一小块放在嘴里嚼,不仅使人一整日都口气清新,还让人齿颊留香。 不只在如今,就是十年后也是相当稀有的东西,只在宫廷和上层社会中流行,这配方自然也是鲜为人知。 “好啊,那需要什么原料我去准备?”汀兰满脸跃跃欲试。 “原料吗?”慧娘听了却是微微蹙额,“让我想想!” 这香口饼子珍贵,不只在于配方,还在于原料,所用都是一些十分珍贵的香料和辅料。 她刚刚兴起这个做香口饼子的念头,也是因看了汀兰和袁妈妈采回来的那红丁香不错。 虽也是野花,但花序硕大,色泽艳丽,芳香袭人。 ——正是做香口饼子的最佳花瓣。 只是仅有这红丁香又哪够? 白檀香、苏合香这之类的金贵香料她可以抱着破产的危险去购买一些,但那琼脂该去哪里弄? 这东西提取复杂,一般只供宫廷或一些勋贵人家…… “姑娘,有什么……难处?”看她沉默,汀兰带些小心的问道。 慧娘看了一眼汀兰,最终还是说与她了,虽然明知她帮不上忙。 “榆树皮粉不行吗?小时候我家买不起糯米,我娘就用这个给我做汤圆,做出来的虽没糯米的好吃,却是胶状的。”却没想到汀兰却出乎意料的给了她建议。 “是吗,太好了……”她听了禁不住一阵惊喜。 之后,这主仆就投入了这香口饼子的尝试中—— 制香的家什买来了,原料也备齐了,再就是各种忙碌。 为了让味道更清新怡人,慧娘又加了一些嫩茶叶子和薄荷。另外,为了美观,李庄头还帮忙弄了几个花型模子。 两日后,慧娘的第一批香口饼子终于出炉,虽味道杂了点,但小小的梅花形饼子,细腻微软润泽,带着浓郁的香味,让人爱极。 慧娘赏了袁婆子母女和汀兰各一枚。 汀兰的自然不舍得用,而小草和袁婆子的嚼过都咽下去了,没舍得吐出来。 “这根本就是糖,干嘛要吐了?”袁婆子还道。 “好,我们就叫它香口糖。”慧娘笑了…… 就在慧娘为了胜利而欢笑的时候,在山庄里也有一个人在享受着成就感——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雌雄难辨、粉雕玉琢的孩子临窗而坐,四下环顾一眼见没人,立刻低低的唱着,但忽然又停住,慢慢低声一句,“邱爷爷,你什么时候回来?” “呵……”说完之后孩子笑了,绿眼睛里一片潋滟,如同阳光下的碧水。 这次他真没结巴…… …… “这是怎么了?” 睡至半夜,慧娘被外面的喧闹叫喊声惊醒,坐起身一看,只见屋子后面一片火光,不由立刻问那正将油灯拨亮的汀兰。 “没事,”汀兰穿着外衣,看来是刚刚出去过,“李庄头兄弟昨日弄回来的那两朵麦秸不知被那个不长眼的点着了,这会儿正救火呢。” “哦。”慧娘点点头,再向那着火的方向看了一眼。 似乎正靠近那男孩的住处,不过应该不用担心,火势渐弱,应该很快就扑灭了吧。 “姑娘,夜还长,还是接着睡吧。”汀兰又道。 “嗯……” “姑娘,姑娘,不好了……” 翌日,慧娘正坐在镜前任汀兰帮她梳头,忽然袁婆子匆忙推门而入。 “怎么了?”慧娘惊异的看向她。 “那绿眼睛……绿眼睛不见了。” “啊?”慧娘一愣…… …… ------题外话------ 亲们,少更点了,我今天又去监考一天,有些累,还有些中暑! 四十五 鸡窝 “早上我起来去打水给他洗漱,就见门开了,进门一看才发现人不见了。”袁婆子一脸急切。 “房前屋后可都找过了。”慧娘也是紧紧蹙眉。 “找过了。” “那大门处可看过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走了。 “我家那口子和他兄弟连狗洞处都看过,并没有人出去过的痕迹,再说除了住处那一块,那孩子根本没去过别的地方,自然不认识路,又黑灯瞎火的,应该不可能出去。” 慧娘听罢却是一阵沉思,然后才又问,“那昨晚上那场火……” 只是不待她说完,袁婆子就赶紧肃然插嘴,“姑娘,放心,昨晚上那场火烧的就是两垛麦秸,连笸箩和锄头都未损一个。” “妈妈说什么呢,”慧娘听完却笑了,“我问的是昨晚救火时,你们可注意他那边的情况。” “这……到没看。”袁婆子摇头。 “那你们早上找的时候,可有什么地方落下?”慧娘又看了她问。 “这……”袁婆子想了想,“倒是真有一个地方没找,那就是离着不远的一处废鸡窝,只不过那地方也不能藏人呀。” “还是去看看吧。” 慧娘最终还是不放心,也跟着袁婆子去了。 男孩所住的屋子,在后面一排屋子的西面,而那处鸡窝则在西墙角边,并未在一条线上。 但却相隔不远,只需穿过几块种满豆角和黄瓜的菜畦就到。 “姑娘,看样子真有可能到了这边。”生的高大憨厚的李庄头指着那菜畦里被碰坏的一处架篱道,然后又看向那已经塌陷了几处的鸡窝,“可是能躲进去吗?” 的确,那鸡窝垒的也就多半人高,还分成两层,上面的空间大些,也就一尺多的高度。 但事实证明,这鸡窝真能躲人的—— “哎呀,也不知道怎么钻进去的!”看着那阴暗的鸡窝里侧那颗栗色的脑袋,那性情活泼小五率先叫了起来。 可能是听到了人声,那颗栗色的脑袋又往里缩了缩。 众人见了,松了口气,看来还活着。 “应该是被昨晚那火吓坏了,赶紧叫他出来吧。”李庄头看向袁婆子。 袁婆子点头上前,“少爷,已经没事了,出来吧。” 但接连唤了好几声,男孩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将他弄出来!”李庄头转头吩咐小五小六。 小五小六上前,俯身伸手,却没想到手还未伸到,那刚刚还一动不动的男孩竟然愈发往深处缩去。 李庄头又让两人闪开,亲自伸手进去。 却没想到他还不如那两个孩子行事方便,不仅抓不到人,还差一点碰到头。 “这鸡窝当初就是因垒的太深,不便抓鸡才不用,让你拆了你又不舍,看看,如今好了吧……”一边的袁婆子见了立刻开始小声埋怨。 李庄头瞪了老婆一眼,然后看向慧娘,“姑娘,要不我们从后面将这鸡窝拆掉……” “不行,会有危险的!”慧娘看一眼那鸡窝,摇头。 “可是……” “我来吧!”慧娘又道。 “姑娘……”汀兰听了,欲反对。 慧娘却对她摆摆手,然后忍着那让人作呕的鸡屎味,上前,直到站到那鸡窝口,才蹲下身子看向里面的男孩,温声开口,“低着头干嘛,你的眼睛很漂亮呢,像绿水晶。” 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这样一句,众人都一愣,连那颗垂得低低的栗色脑袋也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你看看,天已经亮了,外面阳光明媚,鸟声啁啾,你干嘛要躲在这又脏又黑的地方呢,来,和我出来好吗?”慧娘又开口道。 男孩依然不动,但却并没再往里缩。 “来,我拉你出来!”慧娘边说着边俯身,向男孩伸过手去。 “姑娘……”汀兰见了,再次急了。 这孩子看上去也不小了,又怎么可以…… 却被慧娘回头一个凛冽的眼神制止,无奈的闭上了嘴。 “饿了吧,我们去吃早饭,袁妈妈做了鱼片粥,好吃极了!”男孩并没伸手的意思,慧娘也不急,费力的愈发往前倾了身子,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慧娘伸出的手掌上流逝着。 就在众人都禁不住不耐的蹙眉、慧娘也觉得手臂酸了僵了的时候,鸡窝里的那颗栗色脑袋终于动了,然后一只手慢慢伸出来。 慧娘笑了,众人也禁不住舒了口气…… …… “多吃点吧,你也太瘦了,要想成为男子汉,就要高高壮壮的。”慧娘看着对面已经换了崭新衣服的男孩,正小口喝粥的男孩。 男孩微微一愣,从粥碗中抬起一双绿眸看向她。 慧娘立刻对他笑笑。 男孩羞涩的垂下头,继续吃粥。 “那个……今日都五月十三了,我觉得你的那个邱爷爷也应该回来了。”饭饱水足之后,慧娘终于开始了今日正式的话题。 她当然没有那么多时间看他吃饭,陪他聊天! 正垂头摆弄杯盅的男孩一愣,抬头看向她,绿眸中竟然闪过疑似受伤的东西。 “不是我非一定让你走,主要是你住在这里真的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让你的家仆知道我们私藏了你,会弄得两家生矛盾的。”慧娘压下心头的不忍,又道。 今日这一场已经闹得庄上许多人探问了,若是再来这样两出,恐怕就会人尽皆知,到时会牵连李庄头夫妇的…… 男孩听了再一愣,看向慧娘。 慧娘和他对视着,片刻后,男孩又慢慢的低下了头。 “你要是真喜欢我们这里,以后还可以过来玩呀,听袁妈妈说你就住在附近不是吗?”慧娘又道。 男孩闻言却是再次抬起头看向她。 她又对男孩笑。 当男孩再次默然垂头低下头时,慧娘真有种抓狂的感觉。 对牛弹琴呢…… 后来这场谈话也就不了了之。 但令慧娘未想到的是,傍晚的时候袁婆子过来,说刚刚那男孩忽然结结巴巴的和她说让亥时处(晚九点)将他送到山上大明寺附近。 “看来是要回去了。”慧娘禁不住一喜。 “应该是!”袁婆子点头。 慧娘却又禁不住有些不安,也不知那个什么邱爷爷是否回来了,他以后的处境又如何。 但转念她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男孩这一举足以证明也不是一点谋划都没有的。 如果真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也许根本活不到今天。 晚上的时候,李庄头兄弟送走了那男孩,庄上也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姑娘,那钱友亮说这香口糖有多少他要多少,价钱姑娘随便开。”踏着门口铺落了一地的金色余辉,汀兰匆匆进来,一进门就眉飞色舞向慧娘禀报着。 慧娘听完笑了,目光却落在汀兰身上。 “姑娘,”汀兰见了禁不住微微涨红了脸,“其实……其实这香口糖只让他们看看他们也会要,根本没必要浪费那三枚……” 今日张王两学生一起来拿货,姓钱的学生也跟来,慧娘听说,立刻让汀兰拿了香口糖让四人品尝。 一下三枚,汀兰心疼的差点哭了。 “哪能这么小气?要想取之必先予之,听过没有?”慧娘又笑道。 这可是做生意的真理! “知道了。”汀兰扁扁嘴,应了,然后又问,“那我们到底要多少钱?” 慧娘缓缓报出一个价格,这价格让汀兰咋舌,可以买十斗米了。 “这已经很公道了。”慧娘却道。 其实如果那钱姓学生今日并未跟来,她并不准备推出这香口糖,因这根本就是有钱人用的奢侈东西。 等送走三人后,汀兰喜滋滋的拿了三十多两银子交给慧娘。 看了那银子,慧娘却是叹了口气,这小山庄买下来,至少也要一百多两,更何况还有庄上的人呢? 再说,她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附近的几个小山坡也买下来,因那山上遍布奇花异草,低洼处还可以栽培一些植物。 这虽是荒山,但这么大地域,怎么也要百八十两吧。 但她满打满算,算上这些钱,加上一些首饰,也不过六七十两,差得远呢。 当晚慧娘郁郁的睡下了,第二日一早起来就让发动汀兰和小草去山上摘花,准备开始大力制香,多多赚钱,以便尽快实现自己的愿望。 但她刚刚吃过早饭,还没开始,安和顺就匆匆来了,带来了翘儿的口信,说太太和二姑娘已经备好了车马,今日要过来探望宁老夫人和舅老爷。 慧娘听完禁不住小脸一垮,哎,这就揭穿了吗…… …… 四十六 风波 慧娘当然明白,母亲之所以这般做,探望舅舅是其次,还主要是怀疑她了吧。 的确,这次出来她有些心急,一切做的都不够水到渠成,找的那人更是露了马脚,哎…… “姑娘,这……这可怎么办?”她见安和顺,并没避着汀兰,汀兰自然也知道了这事,这会儿这姑娘几乎快要哭了,比她还急。 作为丫头,她不仅不帮着劝解姑娘好好谨守闺训,反而还助纣为虐,太太知道了会打死她的……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慧娘自然知道这姑娘在想什么,赶紧安慰她道。 听她这般说,汀兰总算是有些安心了。 “你那香口糖可还留着?”这时慧娘忽然问汀兰。 “留着呢。”汀兰点头。 “去将我留的那枚一起拿过来。” 汀兰并未问究竟,匆匆去了。 之后慧娘又让汀兰去请李庄头,然后让汀兰和李庄头去半路上截母亲和姐姐。 她必须赶在母亲去宁家之前和母亲解释过,不然要真去了宁家,有老小黄氏这对极品从中作梗,不定又生什么风波了。 在慧娘一上午满心忐忑的等待中,母亲和姐姐终于到了山庄。 看着母亲那冰冷的脸以及汀兰那明显哭过的神情,慧娘就知道今日这事情没法善了,所以等进了屋门就自觉的跪下来。 宁氏却是看也不看她。 “娘……”她小心的开口。 “你还认我是你娘,你还将我这个娘放在眼里。”却换来母亲的怒喝。 “娘,我不是有意想骗您,我真的是在制香……”慧娘赶紧道。 “胡闹!”宁氏瞪着女儿,“你当你是什么人?市井小民,还是工匠村夫,大家姑娘,却跑到这荒僻的地方,无聊还是作死?” “娘,如果这大家姑娘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无能无用,躲在深闺任人摆布逆来顺受,哪又何如做一个小民?”慧娘最受不了母亲这个观点。 上一世的她们锦绣膏粱、养尊处优,可是那个又不是满腹辛酸,且不得善终。 比得上平头百姓吗? “你这孽障……”被女儿这般顶撞,宁氏气坏了,起身就要赏慧娘耳光。 “娘……”淑娘赶紧拉住宁氏劝道,“娘,您别生气,妹妹也不全是玩闹,她帮你制的那解咳喘的精油不是很有效吗。” “娘,对不起!”慧娘也赶紧上前,刚刚也不过是想起前世母女三人悲惨的遭遇,有些激动,这会儿却是也冷静了下来,“我真的只是想学点东西,这事舅舅也支持呢,舅舅还说……说娘以前也用心学人做生意,小小年纪就将手下的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呢。” 这话也只能安在舅舅身上! “我那是打理自己的嫁妆!”宁氏道。 “那我为自己赚嫁妆,不也一样。”慧娘反驳母亲的话脱口而出。 但旋即,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嫁妆不丰成为姐姐找不到好人家的原因之一,而她这里还口口声声赚嫁妆。 她不敢多看母亲和姐姐的神情,赶忙岔开话题,让汀兰将那两枚香口糖奉上,“娘,姐姐,尝尝我弄的这东西,我买三百文都有人说有多少要多少呢。” 果然脸色复杂的两人就被让手中的东西吸引了。 “娘,您张嘴!” “姐姐,你也张嘴。” “呵呵……不过不能吃,这是香口饼子,嚼过之后就吐出来……” 她又充分利用自己做女儿做妹妹的优势,撒娇卖痴,一场暴风骤雨出乎意料的尽快平静了。 对于这一点,慧娘是有些不安的,该不会是因刚才她说的那句错话吧。 但很快她就没时间想这些了,母亲看时间不早,要去舅舅家。 她赶紧安排收拾了一番后,然后跟了姐姐和母亲一块坐上马车直奔宁家。 半晌午时分,慧娘母女三人赶到了宁家。 也不知是舅舅就快回来了,还是大小黄氏已经领受过慧娘的战斗力,母女三人并未受到任何刁难,就登堂入室,被请进高寿堂。 “卿儿,你瘦了……” “妹妹,来,快坐,这些年不见,甚是想念。” 面对老小黄氏的轮番委蛇,宁氏始终都是淡淡的,就好像自己才是主人一般,看的慧娘直想笑。 后来舅舅便回来了。 慧娘见了,禁不住捏了一把汗。 很怕母亲若还是那般,再加上这老小黄氏的一挑拔,这对兄妹之间会更生嫌隙。 但很快她就又放下心来,因为母亲虽不如舅舅那般激动,但却是分明红了眼圈。 这比任何做派都情真意切! 老小黄氏的脸色禁不住有些僵。 但这又怎么够呢—— “对了,外祖母,舅母,我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慧娘缓缓上前,然后掏出两个琉璃小瓶子递给老小黄氏,“这叫百花露,您二位看看喜不喜欢?” 正是刚刚出门时她塞在口袋里的两瓶花露! 这是她和汀兰这两日做的,说百花露,还真不假,只将那些摘来做浸膏剩余的花瓣收集起来,再附加一些野草做的。 昨日她没敢拿出去买,今日正好送这老小黄氏。 当然,以大小黄氏的为人连这样两瓶花露也不值,但她送东西看的不是这两人,而是舅舅。 “这还是母亲让我做给您二位的呢,为了这两瓶花露,母亲前几日就派我去了那小山庄,专门赶在早晨收集带了露水的一百种花瓣,然后精制而成,今儿一早母亲和姐姐过来时又专门去了山上就我,为的就是送您二位的这礼物。”慧娘又看了一眼母亲道。 她当然要把母女从小山庄上来的事说在前头,山庄上虽管事的都是舅舅的人,她又用了各种手段将其收归己用,但母亲那般气势,难免就有人看了猜测,不定到时会生出什么议论。 她不能给这两人编排她们母女的任何机会! 宁氏没说话,用笑容来表达附和的意思。 一边的淑娘则向妹妹投来赞许的目光,她发现,不知何时,妹妹已经长大了。 这边母女三人同心,那边老小黄氏的脸色自然可想而知,只有宁振铎笑的最是舒心。 之后宁振铎兄妹便去祠堂祭拜先人,而淑娘慧娘姐妹则被小黄氏安排去客房换衣服休整,一会儿准备吃午饭。 两姐妹正跟在一名丫头身后走着,就见一个身着月白色单袍的少年迎面而来,正是表哥宁浩元! …… 四十七 事定 “这是……表哥,我姐姐——淑娘!” 这般相见,慧娘也只能担任起为两人介绍的职责。 “见过表哥!”淑娘上前施礼。 “表妹无须多礼!”宁浩元恭敬还礼,语气淡然。 场面片刻宁静之后,宁浩元又再次开口,“姑母也和两位表妹一起过来了吗?” “是,母亲和舅舅去了祠堂。”看姐姐并没回答的意思,慧娘只有开口。 宁浩元的目光扫过垂着头的慧娘,然后点点头,又道,“那两位表妹定要多住两日……” “少爷,”只是他话未说完,一边便响起一个声音,“太太正等您呢,您快过去吧。” 正是那曾婆子! 宁浩元蹙蹙眉,却还是道,“嗯,我这就过去!”然后向两姐妹告辞,继续向前走了。 那曾婆子也向两姐妹躬身施礼,然后目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淑娘,这才跟在宁浩元身后也走了。 “姐姐……”慧娘也看向淑娘。 “走吧。”淑娘却只是道,然后率先向前走了。 “姐姐……”等到了屋里,姐妹俩换衣服,淑娘却异常的沉默,慧娘见了,禁不住有些担心,又叫了淑娘一声。 “妹妹放心,我没事!”淑娘却对她笑了。 看着姐姐,慧娘又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元哥儿呢?”午饭时,看着身边空空的位置,宁振铎不由问道。 “刚到家就有几个同窗来找他,这不,饭都没吃就跟几人走了。”这边的小黄氏,听得丈夫问话,立刻笑吟吟的答道,但闪动的目光却掠过一边淑娘的脸。 “这样啊,那这一桌饭菜就归我独享了。”宁振铎听了则玩笑道。 男女眷分桌,女眷这边人不少,但男眷那边就只有宁振铎和儿子宁浩元。 众人闻言都笑了,只有淑娘依然低头吃饭。 小黄氏再看一眼淑娘,精致的唇角不由得意地勾起。 一个破落户,还想嫁我儿,没门! “舅舅真孤单,表哥也好孤单!”冷不防一边的慧娘突然开口。 “小孩子家懂什么,那叫……清净,不是孤单。”小黄氏当即也顾不上淑娘那边了,赶紧为慧娘纠正。 她最忌讳就是这一点,她的夫君是这一任宁家家主,所以得族里许多人的关注,特别是子嗣问题。 有些族里的老人认为她的夫君子嗣不旺,元哥儿一个太孤单,嚷嚷着要她为夫君纳妾,多开枝散叶,婆母因是继室的原因又不好强硬起来。 “那什么才叫孤单?大外祖母那样的吗?”慧娘又问道。 她这话后,脸色僵硬的就不只是小黄氏了,还有老黄氏。 要说大小黄氏最忌讳一人,正是宁家长房的老太太,也即宁振铎和宁氏这对兄妹的大伯母宋氏。 宋氏是宁老爷子的长嫂,她的丈夫,也即是宁老爷子的哥哥是上上任宁家家主。 后来丈夫死了,儿子还小,她便禀明族里,无私的将家主之位传给了小叔。 还不止这些,她更是亲自照顾过宁振铎兄妹多年,直到老黄氏这个继室嫁过来。 这样一个人,自然是不管在族里,还是在宁振铎他们这一支里,都极有发言权。 如今这老人年纪不小了,儿女们也都因各种情况未在身边,但老人却身体极好,更是爱管族中闲事。 对于几乎被自己当亲儿子看待的宁振铎,老人自然总是指手画脚个不停…… “明日备份像样的礼,我们去大伯母那边看看!”听慧娘提起长房老太太,宁振铎立刻郑重的吩咐小黄氏。 小黄氏听了几乎喷血。 躲那老虔婆还来不及,这会儿还送上门去,那老虔婆一定又会提什么纳妾之事,且还马上提供人选,琪娘她姨娘正是她做主纳得。 小黄氏看向老黄氏,但老黄氏却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小黄氏顿时欲哭无泪。 慧娘欣赏了一阵小黄氏的精彩表情,然后看向姐姐,却发现姐姐根本就没看这一切,依然低头吃饭。 她禁不住有些小郁闷。 …… “母亲,您说的是真的吗?”看着眼前的地契和一堆身契,慧娘惊且喜的问宁氏。 “母亲能骗你吗?”宁氏未开口,一边的淑娘已经笑吟吟的插嘴。 “娘……”慧娘激动至极,上前一把抱住宁氏。 昨晚上还为那小山庄不属于自己而忧心,今天母亲就将这小山庄送到了自己面前,她又怎么不激动。 “只是……舅舅那里……”旋即她又看向母亲。 她还是不愿白占舅舅的便宜。 “放心,这是我拿当年寄放在家里的一些东西和他换的。”宁氏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思。 慧娘点点头。 也是啊,母亲这般正直的人! “收起来吧,这可是娘给你的嫁妆。”一边的淑娘笑吟吟的打趣她。 “姐姐……”她嗔怨的瞪向姐姐。 “好了,别闹了,收拾收拾我们回去吧。”宁氏制止了两个女儿的笑闹。 “娘,我早上就让汀兰她们备了做那香口糖的料,要是今日不做,辛辛苦苦摘来的那些花可要浪费了。”慧娘不动,看向母亲。 母亲听罢没开口,蹙眉看她。 她和母亲对视,眼神乞求又坚持。 这可能有些得寸进尺,但她真不想回去。 只怕下次再出来,就真没那么容易了。 宁氏最终还是点了头,“好吧,你可以留下,不过要让翠姑姑跟着你。” “谢谢娘!”慧娘听了,再次激动的抱住母亲。 傍晚的时候,母女三人一起出了宁府,坐上回去的马车。 只不过到了半路,慧娘就带人离队而去,直奔那小山庄。 很快慧娘的第二批香口糖就出炉了,然后被那钱友亮和另一名学生全部买走,而慧娘的进账则是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赚钱这般容易,喜得汀兰一个劲的笑。 只不过接下来慧娘却并没再让做这香口糖,而是又开始做那几种简易香料。 问原因,慧娘只是笑笑,“物以稀为贵,再说,这毕竟不是上京,奢侈的东西不适合多数人。”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那钱友亮就再未提买这香口糖之事。 好在慧娘早有准备,柏叶香、竹篾香、蒸茉莉、小四合,再加几种花露,依然赚了十来两银子。 慧娘又开始试着做那调香术上所说的一种脂粉,香事,毕竟还是以女子消费为主打。 但就在这时,翘儿又让安和顺捎了信过来,说这两日四太太一直往三房这边跑,昨日还领了一名陌生的太太过来,估计是二姑娘的事定了。 慧娘听罢不由心一沉,再也顾不得什么脂粉,立刻让杨翠汀兰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 四十八 讨好 回到府,慧娘顾不得其他,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姐姐屋里。 淑娘正在做绣活,看见妹妹,笑着起身,“慧姐儿回来了,可去过伯祖母和母亲那里了?” 慧娘摇摇头。 “为什么不去回过伯祖母和母亲?”淑娘又问。 “姐姐,”慧娘看了淑娘,又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你真的要嫁给四婶说的那人吗?” 听的她这话,淑娘的脸色慢慢郑重下来,“你听谁说的?” “姐姐,我……”慧娘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然你觉得我应该嫁给谁呢?表哥,还是你说的暂时不嫁?”淑娘却不再等待她,开口反问。 “呃……” “我倒是真不想嫁,可是伯祖母他们又怎么允许,看看这镇上,谁家十五岁的姑娘还出阁没定亲,这会让人笑话的。”淑娘的语气带出一丝无奈和忧伤。 “我们……我们可以搬出去,反正也不是名正言顺的这房的人。”慧娘禁不住有些意气。 谁知淑娘听了却变了脸色,向门口看看,直到确定无人,才又看向妹妹,“真是傻丫头,下次这话可不许再说,伯祖母听见会不高兴的。”语毕又小声的道,“搬出去,说的容易……” 慧娘听了也就垂下头不说话了。 的确,一她们并无闲钱置房子,二她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这自立门户之事谈何容易? “别担心,慧姐儿,那人我前日见过了,看上去还不错,家境又丰。”随后淑娘又来安慰妹妹。 慧娘听了禁不住红了眼圈。 这最后一句才是关键吧。 家境好的商户,娶得名门大户的姑娘,要的是这份姻亲关系及这好名声,自然就不会在乎这嫁妆。 姐姐是为她呀。 她拿的少些,留给她的自然就能多一点。 只是她真的不愿姐姐委屈…… “可那人有那么多通房妾室……”慧娘再次开口。 “傻丫头,哪又算什么?有娘家靠着,难道他还敢宠妾灭妻不成?”见妹妹这般,淑娘又赶紧道。 但听在慧娘耳中,却更让她心难受。 她又怎么不明白姐姐,最不屑的就是那些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最羡慕的就是父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可如今却还是要改变初衷吗? “先回去换衣服吧,放心,日子都是过出来的,我心里有数!”淑娘又再次开口。 慧娘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摆在眼前的都是现实问题,她又有何理由反对? 晚上,躺在床上,慧娘怎么都睡不着。 重生一世,却还是让姐姐嫁了不如意的人,想到这些,她禁不住落泪纷纷,满心都是对姐姐的歉疚以及对自己无能的恨。 但哭了会儿,却又觉得自己这般实在没用。 与其这般,又那住想想该如何能帮到姐姐,姐姐不是说了吗,日子都是过出来的。 这不也好过嫁胡大奎? …… “好了,你就别捧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福禄堂里,段氏的一番甜嘴,肖老夫人高兴归高兴,但却还是实事求是的道。 段氏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目光落在肖老夫人那难言倦怠的苍老脸颊,以及在场众人那异样的脸色上时,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这两日肖老夫人的偏头疼又犯了,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她要是再说就太假了。 “没什么事就散了吧。”随后肖老夫人又道。 众人闻言纷纷告退,但是慧娘却不动。 肖老夫人自然注意到了,蹙蹙眉,然后对一边的邬嬷嬷使了个颜色。 “五姑娘……”邬嬷嬷见了立刻上前,“昨晚上老夫人头疼走了困,想这会儿趁天凉快再睡会儿。” 分明的逐客令,但慧娘却还是迟疑着,又看一眼那肖老夫人,似乎终于下了决心,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琉璃小瓶子塞在邬嬷嬷手里,“嬷嬷,这叫迷迭香精油,是我从舅舅家得的,专治偏头疼,只需蘸上些按摩就好,烦请您拿给伯祖母用罢。”之后也不待邬嬷嬷回话,快步转身,跟上母亲和姐姐出了门。 送东西的人如释重负的走了,但收东西的人却久久不能平静—— “你说这丫头怎么突然就转性了?”肖老夫人看着摆在桌上的那琉璃小瓶子问一边的邬嬷嬷。 “应该是手上正好有,就拿来给您了,您没看见那送东西时的生疏模样呢,想来心里还是有您的。”邬嬷嬷道。 肖老夫人听了却是冷哼一声,不过还是指了指那精油,“打开看看吧。” 邬嬷嬷将那琉璃小瓶子打开,顿时一股清冽芳香的浓郁气味弥漫满室。 “真呛人!”肖老夫人轻咳一声,“不过闻了后似乎清明了点。” “那我蘸些帮您试试。”邬嬷嬷赶紧道。 “还真是好东西,我这会儿头疼得差多了,最重要的是想睡了。”工夫不大,那用过精油的肖老夫人就开始犯迷糊。 邬嬷嬷见了大喜,赶紧将肖老夫人扶到榻上…… “已经睡了?” “是啊,姑娘,绣儿还说邬嬷嬷看上去一脸高兴呢,老夫人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这会儿睡了,邬嬷嬷当然高兴了。” 肖老夫人安然入睡之际,慧娘却在和丫头翘儿一脸精神的对话。 慧娘听了笑了。 姐姐已经和那姓孙的商户子换过庚贴,有些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她做能做的也是帮姐姐谋划了一番,自然这第一步就是讨好肖老夫人,有太多太多的事都掌控在肖家这个最高当权者身上。 当然,一直以来姐姐都在讨好肖老夫人,但抄抄佛经、乖顺迎合这些手段又那比得上她的手段有效? 肖老夫人的头疼病正好给了她机会! 当然,这番讨好也必须做的恰到好处…… “姑娘,我出去了。”正想着,那翘儿屈膝告退。 “把这个给绣儿吧。”慧娘却又叫住她,顺手递过一支丁香银簪。 “这……姑娘,还是不要了,绣儿并没做什么。”翘儿却摇头。 “那又怎么可以?”慧娘正色下来,“快拿着吧,记得将东西送到。” 绣儿也是翘儿的姐妹,是福禄堂一个负责洒扫的末等小丫头,并没机会进主子的屋子。 但那又怎么样?有就好过没有,再说,这样的丫头拉拢起来才最是容易吗。 第二日,慧娘就看到了这番讨好的收效,那就是肖老夫人赏了两块天水碧布料给淑娘,还说顺便也让慧娘做一件,说辞是她们姐妹回来还没做几件像样衣服呢。 真没想她这个祖母还是这般投桃报李之人,要知道这些,她早讨好她呀。 慧娘禁不住暗笑。 “姑娘,表少爷来了,二姑娘正单独见他呢……”就在这时,汀兰进屋来,悄悄附在慧娘耳边道…… …… ------题外话------ 没大事情的话,晚上还有一更! 四十九 代劳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像开始表少爷是和太太说话,但说着说着不知太太怎么就恼了,接着二姑娘就过来了,然后领了表少爷去偏厅里单独相见。”汀兰又小声的将打探到的说与慧娘。 慧娘听完一阵恍悟。 母亲虽和老小黄氏不对眼,但对表哥宁浩元却很是喜欢,上次宁家匆匆一面,回头就捡了自己在南方那边收集的一方极稀有的端石玉带砚送了过去,还说反正她们姐妹不是男子,也用不到。 而这会儿却恼了他,除非一件事,那就是姐姐的婚事。 想必是这个有些自大的表哥也听说了姐姐婚事定了的事,又来发表那番什么信守承诺的言论。 至于姐姐亲自见他,大概也是告诉这个表哥,自己不会嫁他…… 正在发生的事实证明,慧娘所猜不假—— “上次慧表妹去家里时我曾将这个意思说与她,谁知她却并没将这事说给姑母与淑表妹。”一身月白色单袍、俊逸潇洒的宁浩元此刻却是颇为困惑。 “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吗,表哥?”淑娘却是一脸平静。 “表妹……”宁浩元蹙眉。 “谢谢表哥这般信守承诺,只可惜淑娘的事已经定了,还请表哥莫要再提此事。”淑娘又道。 “表妹又何必负气?”宁浩元蹙眉,“母亲和祖母当初反对,也是多年没了表妹一家消息又恰与那家有约,我们都是至亲亲眷,她们又怎么可能不心疼表妹呢?” “呵……”淑娘即使是再沉稳兼好脾气,这会儿还是忍不住笑出声,“那淑娘再谢谢她们的心疼,只可惜淑娘用不到了,希望她们将这份心疼给未来的表嫂吧。”语毕站起身,“知道表哥事务繁忙,淑娘就不打扰了。” “表妹……”宁浩元还想再说。 “表少爷,请!”但那守在门口的董妈妈却已经上前来,神情冷淡的对他做了一个请出姿势。 宁浩元也只好站起身,但走到门口时却又回过头来看向淑娘,一双朗目中竟然带上了几丝落寞与惆怅。 淑娘却只是一副鼻观口口观心模样,宁浩元最终也只好转头出门去了。 门帘掀起又落下,直到彻底平静,一双幽然叹息才自淑娘口中溢出…… 当慧娘领了汀兰迫不及待的过来,想看看宁浩元被拒绝的模样时,宁浩元已经走了,正屋里只余姐姐和母亲默然相对而坐。 “娘,姐姐,你们要不要尝尝我做的茉莉汤?”慧娘眸光转了转,然后假装看不出异样,兴冲冲对两人嚷嚷道。 母亲根本连看都没看她,姐姐也只是随口一句,“什么汤?” “茉莉汤呀,姐姐,味道好极了,我这就去让汀兰去拿东西。”慧娘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 白玉茶盏中,慧娘先让汀兰放了一点蜜进去,然后又用勺子从手边的一个瓷罐子取了几朵茉莉花蕾出来,接着又吩咐小丫头将滚水倒进去,瞬间那刚才那萎蔫的茉莉花蕾立刻绽开,如绽放在枝头的花葩一般,并伴有一股清雅香甜的味道。 “真好看!” “还挺香呢。” 饶是宁氏和淑娘再心情不好,这会儿也禁不住抛开了满腹的郁郁,赞叹出声。 “姐姐,你看看,这就是我上回摘得那些花蕾,记得那次你还说我呢。”慧娘笑吟吟的将手中的瓷罐子拿给姐姐看。 正是刚刚重生之后和肖老夫人讨要荔枝不成、姐姐为让她开心陪她去摘花时摘得,也就是那本调香术上所说的一款小甜饮。 淑娘更惊异,“嗬,真没想到。” “我们去给伯祖母送一些吧。”慧娘又道,感觉到两人看向她的目光又开口,“谢谢她赏的布料,那料子真好看。” …… “五姐姐,我不出门的这段时间里你究竟给祖母灌了什么*汤,怎么我发现祖母越来越喜欢你了?” 禁足刑满终于得以见天日的德娘,看着对面正拿了几多花闻嗅的慧娘酸溜溜的问道。 “再喜欢又怎么比得上你?”慧娘回她同样一句酸溜溜的话。 “好了,和你开玩笑呢。”这句德娘爱听,笑了。 “我给祖母的不是*汤,是迷迭香精油,有镇静安神的用途,伯祖母头疼,我就拿过去了给她用了。”慧娘却是已经放下手中的花,很认真的回答。 这件事又怎么可能瞒不过人,所以她还不如一五一十的说了。 一来二往,她确实和肖老夫人关系改善了许多,起码能得到肖老夫人的几句问话,不再被当成透明人了。 “难怪,哎,五姐姐手巧呢。”德娘听了又是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模样。 “你要不要学?我教你。”慧娘又拿起手边的另外几颗香草闻嗅,但只闻嗅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掐了一棵薄荷的根放在嘴里尝。 德娘见了立刻扁扁嘴,“我才不要学,有你这个做姐姐的我还发愁没得用。” 慧娘看她一眼没说话,继续尝草根。 “对了,五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逛逛?听说翠玉楼最近来了一批新首饰,我们去挑几件。”德娘看的有些无趣,提议道。 慧娘本想说不去,但忽然想起翘儿说街上有间香料铺子里的货十分全,只闭门造车也不行呀,不如去见识一下。 “可是祖母会答应吗?”慧娘用反问句来代表自己答应了。 “放心,这事交给我!”德娘拍拍胸脯。 德娘果然没打诳语,一盏茶之后,她们就在邬嬷嬷的陪同下到了二门出准备上马车。 但这时却发现淑娘和简蕊儿简夫人也在几名丫头的陪同下走过来,也准备上马车,一问才知道原来简夫人也要带淑娘和简蕊儿两人去挑首饰。 简蕊儿也说好了亲事,这两日和简夫人不知何故一直都住在肖家。 “我们一起吧。”淑娘提议。 德娘虽不愿,但看慧娘不反对,也只好点头了。 众人分乘几辆马车,很快就到了翠玉楼。 翠玉楼是镇上最大的首饰铺子,分上下两楼,柜台上摆满了琳琅满目、光彩耀眼的各种收拾。 几人兴致勃勃的挑着,很快就挑了许多,然后喊了一名女侍来结账。 “几位姑娘太太,还请捡着自己中意的多选几件,至于账目吗,就不用费心了,已经有人代劳了。”但那女侍却笑盈盈的道。 还有这样的事,几人闻言均一愣…… …… ------题外话------ 亲们,求收藏!是谁做了好事呢? 五十 姐夫 “这不行,又不是一两个钱的事,我们又怎可凭白受人恩惠。”淑娘最先站出来,坚决反对。 “姑娘尽管受拿着就好,不必忧心这些。”那侍女又道。 “那好,烦请相告这人姓甚名谁。” “这……”那侍女听了面露为难,“恐怕不便。” “那我们也只好不要了。”淑娘摊摊手。 “姑娘这又何必?”那侍女听了有点急,“我们也只是听人差遣,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也只能将姑娘们挑的这些扔到街上任人去捡了。” “什么?”众人再一愣。 淑娘禁不住一阵蹙眉,又想说什么。 “既然这人如此诚心,那我们就先收了。”但这时简夫人却开了口,语毕还转向众人, 小顾氏比三太太顾氏小两岁,长相与顾氏十分相似,但不知是不是境遇不好的缘故,看上去比顾氏还老。 淑娘看向她。 “这会儿在这纠缠这个不好,我们可以回头再去打听,然后再去谢人家。”简夫人又对淑娘小声道。 作为长辈,她既然这般说了,淑娘自然不好反驳。 “说什么不纠缠,还不是想占便宜,不信你看,她们母女必定会多拿两件。”这时德娘却在慧娘耳边悄悄道。 德娘看的还真准,小顾氏果然就又拿了两件,还非要自己给钱。 但那侍女有言在先又怎可能让她自己结账,最后还是算在了那陌生人的账上。 “哼,看到了吧,你还不知道吧,她们母女这几日赖在我家就是为了多讨些嫁妆。”之后德娘又小声道。 又一会儿工夫,一众人终于挑选妥当然后在两名侍女的热情相送下出了门。 马车就停在了翠玉楼门口,所以众人也就没有戴帷帽。 “哐——” 就在众人准备上车时,对面一家名为“悠然极品”的茶楼二层某扇窗子突然敞开,露出里面相对而坐的两个年轻男子。 众人愣怔。 “孟浪!” 慧娘忽听紧挨着她而站的姐姐低骂一声,然后率先走向马车攀了上去。 慧娘不由又一愣。 “各位,请快上车吧。”这时邬嬷嬷却已经开始催促众人。 众人也就不再多看,纷纷上车。 慧娘跟在德娘身后,但临上车的一瞬却禁不住又向高处投去一瞥。 两男子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只见左边的男子身着一件大红色纻丝团花直裰,而右边的则穿了一件杏黄底宝相花刻丝锦袍,看上去一副华丽又轻佻的模样。 只是这两人是谁?姐姐认识吗? “二姑娘从回来就一直闷在屋子里,说是着了暑气。” “哦。”听得汀兰的话,慧娘放下手中的香料,先是凝眉片刻,然后吩咐汀兰,“去将昨日我们制的那荷叶露拿来,我们去看看姐姐。” “姐姐,我来看你了。”跟着淑娘的贴身大丫头莲香身后,慧娘进了屋。 “慧姐儿来了,快,过来坐!”淑娘只着一套中衣躺在床上,看见慧娘进来,立刻起身相迎。 “好了,姐姐,你就别起来了。”慧娘快步上前拉了姐姐的手,一双眸子里却落在姐姐脸上。 美眸带笑,但却掩饰不住那泛红的眼圈。 慧娘不由心头一紧,“姐姐……” “听说你带了亲手制的荷叶露给我?”淑娘却似完全看不出慧娘的异样,笑吟吟的道。 慧娘只好让汀兰将那荷叶露呈上来,淑娘立刻去让莲香拿碗,饮了一碗后,淑娘连连夸赞慧娘的手艺。 慧娘被姐姐这番做派弄得心里不是滋味,捡了个空隙突然问,“姐姐,我们派个人去打听一下那今日帮我们付账的人吧,今日这些首饰怎么也得两千两,又怎么能让莫不相干的破费。” 淑娘听了她这话神情微微一滞,然后道,“算了吧,既然不想让人知,就随他去吧。” 这…… 慧娘不由惊异的看向姐姐,但对上的却是姐姐淡然的神情。 她感觉这愈发证明了自己的猜测,这人应该就是她未来的姐夫孙建章,冀川有名的富贾之子。 她不清楚今日在悠然极品的两人到底哪个才是,但有一点她却很清楚,就是姐姐对这个未来姐夫并没好感。 也是啊,那人不只是没学问,且看上去放浪轻佻,这和出身书香世家、端庄贤淑的姐姐的确有些格格不入。 但就是再格格不入,这桩婚事还是定了下来。 九月初九,是重阳节,也是淑娘的生日,当然还是淑娘大婚的日子。 聘礼十分隆重丰厚——八式海味,都是十分难得鲍鱼鱼翅之类;酒整整四箱,全部都是有价无市的金华酒;至于香炮镯金生果三牲等更皆是好中之好…… 最后是五万两白银,不过明面上的只有三万两,另外两万两是四婶婶单独拿过来给淑娘,说是孙家少爷给的,让她缺什么买些什么。 这意思自然谁都明白,是私下补贴女方。 这银子,依着宁氏是绝对不收的,但淑娘却同意,最终这银子还是收下了。 婚事定下后,淑娘就开始绣嫁衣。 看着埋首在大红嫁衣中、脸色终于露出些憧憬娇羞神情的姐姐,慧娘禁不住一颗心稍安。 这孙建章虽非良配,但难得是对姐姐有心,这以后的日子也许并不难过。 但姐姐安定下来后,母亲又病了,咳得厉害,看过大夫后说是肺气郁结,需静养勿忧思。 听说这个后,淑娘和慧娘两姐妹不由相对而泣。 她们当然明白母亲的病因,还不是不满意姐姐嫁的这人,只不过却实在无能为女儿谋一桩如意婚姻。 淑娘在和母亲长叹了一下午后,然后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让慧娘陪母亲去那小山庄上静养一顿时间。 听得姐姐这个决定后,慧娘却是首先反对,虽她很想去那小山庄继续制香,但距姐姐大婚之日还不足两月,许多事情都要置备,她和母亲又怎么能离开。 “放心,有二伯母与四婶婶呢,再说,你又能帮上什么忙,只要好好陪着母亲,让她舒舒心心的就好。”淑娘却对她道。 慧娘听了也只能点头应了。 两日后,慧娘和母亲带了一众丫鬟婆子踏上了往那小山庄马车…… …… ------题外话------ 亲们,晚上没大事情的话,还有一更,看看,月光多勤奋,亲们,收藏一个吧! 五十一 狗洞 “娘,再喝一碗吧,这油菜猪肺汤虽不好喝,但对于您这久咳之症实在有疗效。”慧娘一边示意橘红再去盛汤,一边对宁氏道。 “嗯,”宁氏点点头,然后对慧娘道,“我知道,你去忙吧,我会喝的。” 慧娘听完笑了,“娘,您放心吧,有汀兰呢。” 在母亲过来的第二日,她就用蒸出的酒精提炼了袁婆子做的那浸膏,最后得到了一瓶百花香液,彻底将总说她胡闹的母亲征服。 后来又辛苦两日制了一批香口糖,从钱姓学生手里换了十八两银子,母亲更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不过,也有质疑。 “以前在父亲书房里看过,闲来无事就弄着玩……”依然是这套论调,但好在有效…… “对了,你不是说要给你姐姐弄些脂粉吗?”宁氏又开口道。 “嗯,已经再弄了,不只是脂粉,还有香口糖。”慧娘笑着回过母亲。 她已经备好了料,按照那本调香术上的方子为姐姐做珍珠粉,另外,还准备做许多薄荷三七味的香口糖送姐姐,让姐姐并不丰厚的妆奁带上一抹独特。 当然,除了这些外,还有一个叫“玫瑰源”的宫廷秘方,呃……她不知道该不该配给姐姐,因这秘方是……是专门抹在下身的,至于效果吗,当然就是……是有关男女…… “慧儿,你想什么呢?”宁氏看着目光乱闪、小脸泛红的女儿,惊异的问道。 “没、没什么……”慧娘赶紧收回心神,“我去看看小草帮母亲熬好药没有?”语毕一溜烟的跑了出来。 只是她并没去厨房,而是在廊下转。 “姑娘,您看看这些玫瑰,是山下张大家的种在藩篱处的,可香了。”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她一扭头,立刻对上袁婆子高举在手里的一花篮鲜艳红玫瑰。 看着那艳红欲滴的玫瑰,她先是一愣,然后面色古怪的点头。 天意呀! 她刚刚想到这“玫瑰源”,袁婆子就拿了这上好的原料来,看来这“玫瑰源”她是应该制的了…… “姑娘……”见她异样,袁婆子喊她一声。 “呃……”她看向袁婆子,“妈妈,去帮我买些香料回来。” “哦……” 买些那些原料后,慧娘却并未急于动手,而是拿了那般香料典籍过来,细细的翻阅。 虽上面说这绝不像“息肌丸”一样能致人绝育,但她还是不敢轻易用,毕竟事关姐姐的未来…… “姑娘,该吃饭了。” 翘儿的话让沉浸在书海中的慧娘抬起头,这才发现,天色已黄昏,而自己也已经饿了。 慧娘并未去母亲房里,直接让翘儿端了饭菜在自己屋里用。 用过饭菜后,慧娘又要看书,却被翘儿劝住,“姑娘,出去走走吧,你这样看下去眼睛会受不了的。” 被翘儿一说,慧娘也觉得自己确实眼睛泛酸,也就放下书,领着翘儿一起出了房门。 暮色朦胧,远处已经有星星在闪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炊烟混合青草的味道,让人沉静而放松。 “姑娘,我们去哪里坐一下吧。”翘儿指指前面井边的那块青石。 慧娘点点头。 翘儿去帮慧娘拿垫子,而慧娘则一边向井边走,一边看着墙角那棵杜鹃。 但忽就见前面狗洞处一颗脑袋探了进来,一双带笑的绿色眼眸正羞怯又欣喜的看着她…… …… ------题外话------ 热死了,少更一点吧,嘿嘿。 五十二 治愈 看着那从狗洞里探出的脑袋,慧娘吓了一跳,赶紧捂了嘴才没喊出声。 但那颗脑袋的主人却茫然不觉,睁着一双晶亮的绿眸欣喜的看着她。 算了,慧娘在心里叹息一声,然后走进,“你怎么在这里?干嘛要钻狗洞?” 男孩却并没说话,只是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她。 她忽然想起男孩因结巴的缘故是轻易不会开口的,所以也就不多问了,将男孩扶起来。 “你、说过让我可以来、玩……”谁知这会儿男人却忽然开了口。 慧娘一愣,才想起男孩是在回答刚才她的问。 只不过这结巴似乎好多了呢? 她不由又惊异地看向男孩。 男孩却是又羞涩的垂下头。 “你说话好多了呢。”慧娘笑了。 听了她的话,男孩先是抬头看她,不过只一眼就又垂下头,又愣了片刻,才又磕磕绊绊的道,“是、我每日,都唱歌……然后、就好了……” 慧娘一愣,猛然响起那日自己说过唱歌可以治愈结巴的话。 只是她也是从一本书上看的,并没实践过呀,没想到这还真能治结巴。 “好。”慧娘点点头,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杏子来,然后飞快的将那杏子掰成两掰,但却并没将果肉递给男孩,而是将杏核递过来,“这个给你!” 男孩一愣。 “口吃者,口含硬物练习语,可使语速流利,出口流畅。”慧娘又开口道。 男孩听了看她一眼,毫不迟疑的将那杏核接在手中。 这动作,让慧娘莫名的喉头酸涩,竟然这般相信,其实她也只是纸上得来。 “下次不要钻狗洞了。”看着男孩衣服上的尘土和草屑,她禁不住就放柔了声音道。 男孩点点头。 “你的邱爷爷回来了吗?” 男孩再次点头。 “那两个人还欺负你吗?”随后她又问他。 男孩听了却是瞬间沉默,刚才那轻松愉悦的神情也被一种畏缩和忧郁代替。 慧娘见了,不由心头一滞,然后直视了男孩的眼睛,郑重的道,“可你为什么不反抗呢?有时我们可能武力上不敌某些恶人,但我们可以和他们斗智呀?”语毕又补充一句,“那些人终究也只是你的仆人。” 她希望男孩能反抗,能挺直脊梁,能无忧快乐的生活。 男孩没说话,但那双不停闪烁的绿色眼眸却说明他确实在认真听她说话…… “姑娘,这……”翘儿帮慧娘拿了坐垫回来,当看见这里凭空多出了一个男孩时禁不住惊异的愣住。 “没什么,附近的孩子。”慧娘赶紧道。 翘儿看男孩一眼,又想说什么。 慧娘赶紧转向那男孩,佯作生气的道,“你快走吧,下次莫要这么调皮,总是想着钻狗洞吓人了。”说完,又转向翘儿,“回去吧,天色已经不早。” 母亲就在庄上,她实在不敢造次。 再说,这般相见,也确实有些不合情理。 男孩虽特别,但她是正常的呀,她必须好好主导。 …… “姑娘,这加了辅料的玫瑰露真香,能喝吗?”小草看着那装在精致白玉小瓶子里的香液,吞咽了一口口水。 “当然不能!”慧娘赶紧道,然后哑然失笑,“这是外用的,要抹!而且这不叫玫瑰露,这叫玫瑰源。” 小草听说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问道,“可这么香的玫瑰露,不……源要抹在哪里呢?” 问的慧娘一阵结舌,她是万不敢告诉小姑娘这东西是抹在那里的,会将这小姑娘吓坏的。 当初怡红院老鸨之所以利用她偷盗这调香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上面的息肌丸和这玫瑰源。 但良家妇女,谁敢想这东西…… “姑娘,您不是还要去摘花吗?”进来的汀兰为慧娘解了围。 慧娘立刻应了,然后将那两小瓶东西妥善收好。 从住进这小山庄开始,每日早晨慧娘都去山上转一圈,一是为母亲采摘一种名为野甘草的药材煎水喝,再就是摘花采花。 虽这段时间她几乎已经将这附近的山坡走完,但每每总会发现惊喜,如:前些日子她在某处山坡上找到了许多鼠尾草,这是一种极好助人受孕的香药草,她做的那玫瑰源中就添加了这个;另外,近几日还发现了夜丁香和天竺葵,这都是十分稀少的芳香植物。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她近些日子一直不停翻阅的那本典籍,不然她又哪里认识这些…… “姑娘,还往前走吗?”翘儿的一声将慧娘的思绪拉回。 慧娘这才发现她们已经走到了那小山坡处,平时她们总是走到这里就往回返的。 “再往前边看看吧。”她对那正等着她命令的翘儿、袁婆子及杨翠三人道。 袁婆子和翘儿两人都说话,但是杨翠张张嘴欲要反对。 “姑姑,就这一次。”她赶紧上前拉住杨翠的手臂撒娇。 杨翠嗔瞪她一眼,“不过,姑娘,我们可说好了,只上山看看,没什么就立刻下来。” “好好……”她赶紧点头。 等等上山,慧娘才知道自己这趟来对了,因山顶上的几颗大树荫蔽处竟然亭亭玉立着几株玉簪。 杨翠几人赶紧上去摘,慧娘也想上去,却被杨翠拦住,最终也只好战在下面山路上等着。 等的无聊,转头四顾,却禁不住闻见一股特别的香味,继续看去,才发现前面矮坡处竟然有两株黄烟。 这可是入香的绝佳东西! 她赶紧奔过去,却不想脚下却被杂草中的一块石头一绊,身子便向斜坡处迅速滚落。 “啊——” 慧娘吓坏了,赶紧抱了头。 不知过了几时,终于停了下来的她慢慢的拿开手臂,然后观察身处的环境。 正是一处不深的山涧处,藤蔓横生,一边还有一潭清水。 慧娘动动身子,立刻感觉手臂和腿上传来一阵疼痛,估计是被石砾咯伤了。 这就是代价呀! 她叹一声想起来爬上去,突然不见了她,估计翠姑姑她们急坏了。 但这时忽听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身音,回头一看,禁不住一阵大惊失色…… …… 五十三 无能 慧娘回头的瞬间,禁不住一阵大惊失色—— 一只土黄色的狼正趴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一只眼受伤了,血淋淋的,但却依然凶残,用那另一只灰色的小独眼紧盯着她,鼻子微皱着,下面呲出闪着白光的獠牙。 慧娘死死咬住唇,抑制住那欲脱口而出的惊叫,唯恐刺激到那狼,马上身首异处。 清晨的风徐徐吹拂着,山野间一片凉爽,但慧娘额头和脖子上却渗出滴滴汗珠,但她不敢伸手去擦,一边大睁着一双眼眸和眼前的野兽对视着,一边慢慢的往后退。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身后应该有一截一头削尖了的木棍,估计是行山的人丢下了…… “姑娘,姑娘……”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急切而嘈杂的呼喊声传来,那狼被惊动了,发出一声低嗥,然后身子一弓,前腿跃起,快速的向慧娘这边扑来。 慧娘禁不住一阵暗叫苦,难道真的要葬身狼腹…… “砰——” “嗷——” 随着猝然的一声,那狼忽然就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哀嚎。 慧娘见了禁不住心一送,目光掠过地上那块击中那狼的石头,落在那山石边的人影上—— 精致五官,粉雕玉琢,正是那绿眼睛男孩! 从狗洞那一日,她已经好多日子不见他了,却没想到在这里相见。 只是……连翠姑姑她们都一时半会都没找过来,他怎么竟然就过来救她了?难道……一直跟着她? 不过这会儿并不是弄个究竟的时候,因那狼又嗥一声,然后快速的向那袭击它的男孩扑去。 男孩见了,赶紧拾捡手边的石头掷向狼,但可能是惊慌的原因,竟然总是打不中,很快那狼就到了他近前。 看着那在慌乱躲避着中跌在地上怎么都起不来的男孩,慧娘急了,快速捡起伸手那木棍,奔了过去,对着那狼就挥了过去。 那狼彻底被两人腹背袭击惹恼了,掉转头就撕咬慧娘。 慧娘情知避不开,心里禁不住恐惧惊慌至极,但为了保命,却也只能强迫自己镇定。 在那狼以乌云压顶之势笼罩过来的一刻,她快速的抓起手中那木棍,用削尖的那端,对着狼那只受了伤的眼就狠狠刺了进去。 “嗷——” 那狼发出一声惨叫,但却威势不减,张开血盆大口,就向慧娘咬过来。 慧娘并不闪避,趁机将一只手换成两只手,将所有的力气,以及对生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根木棍上,深深的、狠狠地往里刺着。 一边的男孩见了,想过来帮忙,但动了几次都没能起来,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腥的狼血,以及臭的狼口水,和着慧娘脸上的不知是汗还是泪的东西,源源不断滴落在地上。 男孩的目光便落在那一小摊一小摊的水渍上,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抠入身下的土地里,泪也无声而汹涌的落下。 第一次知道自己无能,第一次知道自己不能无能,因自己有了在乎和想要保护的人…… 那狼终于倒下的那一刻,也是慧娘脱力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昏厥的前一刻,杨翠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姑娘……” …… “娘,我没事了,不想再躺着了……”慧娘乞求的看向床边的宁氏。 从那斗狼事件她昏厥之后,已经整整躺了六天,开始那两天还行,又累又吓,精力需要恢复,但后来这几天就觉得就如同针毡了。 宁氏不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目光愈发严厉。 “我还是躺着吧,其实躺着也不错,呵……”慧娘赶紧妥协赔笑。 经过一段时间静养和调养,母亲的身体终于有了些好转,但被她这一闹这几天又有些复发,亏来时姐姐还说让她好好照顾母亲,想起这些她禁不住满心惭愧与愧疚。 “想起来就起来吧。”但母亲却又忽然这样道,正当慧娘听完这赦令大大欣喜之时,母亲又开了口,“也收拾一下,后天我们回去。” “回去?”慧娘一愣。 “还有二十来天就是你姐姐大婚之日,你还不想回去?”母亲横她一眼。 呃…… 也的确该回去了。 再说,这些日子也没什么生意,因白河书院许多学生都去了上京参加秋闱去了。 之后一众人就开始收拾东西,第二日东西就全部收拾妥当,只等家里过来接的人了。 到了第二日傍晚,慧娘正一边看那香料典籍,一边吃果子,翘儿就匆匆进来,将一般匕首交给她,“姑娘,您看——” “这是?”她一愣。 “这是我从那狗洞处捡的,上面还有字呢,不过我不识。” 慧娘再一愣,然后去看那上面的字…… …… 五十四 划算 慧娘去看那匕首上的字,但见上面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的几个字:肖慧,别,等! 她又将那匕首翻过来,但却再不见一字。 她不由蹙蹙眉。 这当然明白是那绿眼睛男孩送她的,不是他谁会将这东西放在狗洞里。 只是这到底什么意思? 让自己别等他?自己又什么时候说等他了?难道是说每日早晨去山林间散步? 那日斗狼后醒过来,她自然问起了男孩。 袁婆子的回答是一个年老些的仆人将他带走了,想来这人应该是男孩所说的邱爷爷吧…… “姑娘,晚饭端来了。”正在这时,就听外面传来汀兰的声音。 慧娘不敢再看,赶紧让翘儿将那匕首收起来。 吃过晚饭后,慧娘又让汀兰将自己制的那些香水香露香液香糖的东西妥善的收好,还有没完工的那香脂也装起来,这才放心的去睡了。 第二日早上,肖家的大总管肖战跟了周大友一起来接了慧娘母女,近中午的时候一众人回到了肖府。 回来的第一件事自己先去见过肖老夫人,对于宁氏这个媳妇,肖老夫人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但对于慧娘这个孙女却是热情多了,问了吃又问睡,最后还问那山庄上有哪些好玩的。 “祖母,慧娘在山上闲来无事,所以就照着舅舅给的那方子自己弄了一瓶迷迭香精油,您试试效果如何?”等老人问得差不多的时候,慧娘则恭恭敬敬的递上一个小琉璃瓶。 “在山上还想着祖母,你这孩子还真是有孝心。”肖老夫人那双苍老的眼眸亮亮的,伸手示意邬嬷嬷将那琉璃小瓶子接过来。 慧娘假装羞涩的笑着,一双眼眸的余光却瞥向坐在肖老夫人一边的那个身着宝蓝色纻丝直裰的中年男子。 肖老夫人那双眼眸充其量也不过时亮了些,但这人脸上那双眸子却是闪烁着贼光,让慧娘想起那日山涧中的那只土狼。 正是她的四叔肖志水! “什么好东西,我也看看!”那只“土狼”竭力压下了眼眸中的兴奋之色,起身做出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凑到肖老夫人身前去看那瓶精油。 屋子里的氛围顿时变得奇怪起来—— 德娘垂着头,玩着手中的九连环;最爱和丈夫眉来眼去的段氏第一次没将目光投在丈夫身上,转头去和贴身丫鬟钏儿说话;顾氏目不转睛的看着肖老夫人和肖志水,勾起的唇角中满含讽刺;宁氏微拧着眉,淑娘则看向慧娘…… “四叔想要吗?可我这里没有了,不过我可以将方子给四叔,四叔去自己弄吧。”慧娘似乎对一切毫无所觉,很是热情的对肖志水道。 “真的?”肖志水脸上闪过一抹狂喜,但很快又敛去,“那又怎么行?你舅舅那里……” “四叔放心,舅舅并不喜欢弄这个,只是家中的几个表姐妹没事时耍着玩。”慧娘又道。 “那好吧!”肖志水听了立刻点头,然后又夸赞慧娘什么心灵手巧蕙质兰心之类的。 慧娘又是满脸的羞涩,但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却是冷冷的勾起唇角。 从早上看见大总管肖战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后来进了福禄堂看见四叔肖志水竟然也在,她就明白了大致。 她的这个四叔天生之所以总是财源滚滚以致后来富甲天下,就是从来不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而且想法十分超前—— 大到学人家去买盐碱地,后来果然就赶上官府集中灌溉改良,得了无数好田;小到花重资派人去向南方某个用卤水点出了好吃豆腐的农夫取经,然后开饭庄赚大钱;再到看人家走西北的生意盈利丰厚,立刻跟风而去,闯开一条商路…… 而如今,听说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有这样的精妙良方,又怎么可能放过? 至于她毫不保留的提供方子,当然有自己的考虑—— 她在府上弄这些花露,应该一早就被人看在眼里,这般技术含量不高的东西,就是她不说,这些人也必定会有办法知道。 芝草这颗毒瘤到如今她还没空想适当法子除去。 再说……其实这蒸馏工艺在上京也许已不是秘密。 前几日静娘写信过来,说那铜蒸馏器已经制好了,会随着李氏给姐姐的妆奁一起送到。 另外呢,就是说还想要两瓶那玫瑰露,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后面,说上京有些香铺里也有得卖,很昂贵呢。 既如此吗,那就便宜了她这个四叔吧,反正这东西也不是高产量的东西,就像那玫瑰露,要不是她想到用干玫瑰花苞,要真用鲜花,光原料也将她叫穷。 她读了那香料典籍,又尝试了多次制香,一番锤炼下来,对于那调香术上的一些好方子已经驾轻就熟,自然也不会在乎这小小的花露。 之后她又主动对肖志水说起一些分离方法,乐得肖志水又将她一番好夸。 肖志水高兴了,肖老夫人自然也高兴。 肖老夫人一向最宠这个老儿子! 第二日一早请安的时候,慧娘这番无私贡献就得到了回报,那就是肖老夫人决定出五千两银子的私房钱给淑娘添妆,而且理由让任何人都无法反驳,昨晚上老三托梦给她,让她帮着好好照看两个女儿,说着说着还哭了。 慧娘面上也陪着哭,但心里却忍不住笑。 竟然换了五千两!好划算,只是不知这五千两里有四叔多少? 肖老夫人当年嫁妆丰厚,而且这些年也攒了不少私房,但老人却悭吝的很,轻易不会拿钱出来,当年大姐贞娘出嫁据说虽拿了五千两出来,但后来却向大伯父讨要了好几件珍贵玉器。 而姐姐出嫁呢,更是一直拖到如今也不提什么添妆的事。 呃…… 当然,她们母女也实在没指望这个。 不过,她要是给的话,她们自然是欢迎,昨晚上还听母亲在和姐姐算计嫁妆,想必是不够的。 大新规矩,男方聘礼约莫多少两,女方的嫁妆也要够这个数。 姐姐的嫁妆是绝对够不上了,但相差太远是如何都说不过去了。 时间在忙碌中一天一天过去,转眼淑娘大婚的日子就临近了。 慧娘看姐姐因着急上火,嘴上起了皮,正琢磨着帮她调制一种叫做牛乳口脂的东西来改善一下,一边正帮她沏茶的小草忽然一拍脑袋叫起来,“姑娘,对了,您那玫瑰源还没给二姑娘送过去呢……” …… 五十四 新婚(上) “哦……那玫瑰源呀,我、我会尽快给姐姐送过去……”听了小草这姑娘竟然还惦记着那玫瑰源,慧娘真有点哭笑不得。 “那就好,我是怕姑娘忘了。”小草又道。 慧娘听完后笑笑。 她当然没忘,前几日还打开看过,发现放置了一段时间,那味道愈发悠长醉人,只是临到近前却又不敢去拿给姐姐了…… 两人正说,汀兰端了几碟点心进来,只是这姑娘似乎很不高兴,美丽的小脸涨红着,表情也十分僵硬。 “怎么了?”慧娘看向她。 “没事。”汀兰赶紧摆手,然后将那点心放在慧娘面前,“姑娘,趁还温热呢,吃块吧。” 慧娘看她一眼,然后转向小草,“去看看后院那些木樨开了没有。” 小草听了应声去了。 等屋子里只剩两人时,慧娘又看向汀兰,“到底怎么了?” 为了那精油制法的事,汀兰和四叔肖志水有所接触,虽如今汀兰还未发育开,但想起前世汀兰的的惨死,她还是不敢有所放松。 见慧娘打定主意问出个所以然,汀兰也只好据实相告,“还不是……还不是芝草,刚刚我听见她在和小丫头说……说闲话……我听不过,就说她,她还不服气,和我吵……” “闲话?什么闲话?”慧娘又问。 汀兰听了却面现为难。 慧娘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说……”汀兰顿了顿最终还是红着脸开了口,“说二姑娘嫁的那孙家少爷有好多……好多小妾,还有……瘦马出身的,忒美,还……还忒狐媚,会伺候人……” 慧娘听了禁不住一阵蹙眉。 还真是不消停! 她当然知道这话背后的主导,二太太顾氏! 姐姐的婚事没能为她带来好处是其一,再就是嫉妒那孙家少爷如此对姐姐有心。 赵家那边代嫁的人选已经物色好,而娴娘也被大伯母带去了上京,但听说马家那边并未有丝毫消息。 马世培就是再忙秋闱之事,但怎么也不会连捎个片言只语来的工夫都没有吧? 这一步棋,顾氏走得实在被动! “姑娘,您别多想,二姑娘怎么都是主母,那些妾翻不了天的……”见慧娘脸色沉凝,汀兰又赶紧安慰她。 “汀兰,跟我去一趟姐姐那里!”却没想到慧娘忽然起身。 “呃?”汀兰一愣。 “带上那两小瓶玫瑰源。”慧娘又吩咐她。 “这又是什么好东西?”目光落在慧娘手中的东西上,淑娘立刻笑吟吟的问道。 慧娘帮她做的那香口糖与脂粉都已经拿给了她,而且那被慧娘命名为“玉女桃花粉”的香粉已经在使用,且效果相当不错,所以如今的她对妹妹的东西很是期待,实在觉得妹妹是个神童,过目不忘,还会制香。 慧娘正看着姐姐那因操劳婚事而又小了一圈的脸颊,这会儿一听姐姐问,顾不得再心疼,赶紧郑重答道,“玫瑰源!” “嗯,好香!”淑娘接过那东西嗅嗅,先是点头称赞,然后又问道,“做什么用的?” “书上说这是给成婚的女人的外用抹药,能治带下病,十分有效!”慧娘听了立刻响亮的答道,说完还满眼纯真无辜的问淑娘,“对了,姐姐,什么叫带下病?成婚的女人才生这种病吗?”听了妹妹的话,淑娘的脸先是微红,再是涨红,然后是爆红,“什么乱七八糟的。” “姐姐……”假装被姐姐的异样和严厉吓到了,慧娘红了眼圈,“你不要就算了,我也只是……只是看上面说是给成婚女人用的,又想着姐姐要成婚了才做的,是慧娘错了,慧娘不该咒姐姐……” “是姐姐不对,慧姐儿,姐姐没怪你,姐姐只是不愿……不愿你问那么多……”看妹妹那一脸委屈的模样,淑娘立刻意识到自己过分了,赶紧哄妹妹。 她也不过是这两年才懂了一些,妹妹又知道什么? “姐姐真不怪我?”听姐姐说好话,慧娘立刻破涕为笑。 淑娘点头。 “那这东西姐姐一定要用呀。” “嗯。” “成婚那日就要用!” 淑娘再点头,只是再次涨红了脸。 “姐姐……”慧娘眸光微微一闪,又语气小心的问道,“我还是……还是想知道这带下病是什么?听说极厉害,好多女子都死在这上面呢……” “呃……” 从姐姐屋里出来,慧娘心情格外好。 这番做法的确不符合良家妇人,但干嘛要让姐姐做良家妇人,上一世姐姐要不是太良家了,又怎么会吞金而死? 在忙忙碌碌中又度过了姐姐在家里的最后几日,很快九月九这一天就来临了,然后慧娘就在一片热闹喧嚣中见到了自己的姐夫孙建章…… …… ------题外话------ 带下病就是妇科病,古人这么叫。 五十五 新婚(下) 那孙建章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墨发白脸,丹唇亮眸,大红的吉服穿在他修长的身上,为他凭添的不只是光彩,还有一股风流妖娆的味道。 对于这个未来的姐夫,慧娘实在有些喜欢不上来,哎,一看就是个踏遍花丛的主…… “准备好,可要出题了……” 慧娘正隔墙廊打量孙建章的工夫,那边已经闹腾起来。 正是肖家的少爷们在堵院门,出对子难新郎。 领头的那两个少年都十三四岁的模样,穿蓝衣的是四叔的长子肖杉,穿黄衣则是二伯父的庶子肖扬。四叔的长子肖槐很像四叔,尽管四婶拼了全力的想让他在学问上有所出息,但却总是难尽心意。 而那丫鬟生的庶子肖扬,更是憨头憨脑,资质平平。 拟定拦门人选的人也真够体恤,慧娘勾勾唇角。 “不行,作弊了,再出一个!”但似乎情况依然不妙。 孙建章看上去很不好意思,完全没有刚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不断的隔着墙廊向两兄弟做出拱手的姿势。 慧娘懒得再看下去,转身进屋去看姐姐。 姐姐正在母亲四婶等人的簇拥下吃圆子,但也只是吃了几个就被全福夫人拿开了,说是吃多了一会儿要真去如厕更衣不吉利。 “新姑爷对上了少爷们的对子,这会儿院门已经开了。”这时一个梳了圆髻、满脸精俐的婆子走了进来,笑嘻嘻的张口对众人道 正是段氏的贴身妈妈方婆子! “是吗,听着倒还是个肚子里有东西的。”听完方婆子这话,段氏立刻笑着接口,边说着便向淑娘这边瞟了一眼。 却没想到听了主仆俩这番对话后,刚才还喧闹的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没人应声附和,段氏禁不住脸现尴尬。 “那我们还不快堵屋门。”沉默了一刻后,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是啊是啊,德儿,快别玩了,你不早就嚷嚷着让锦儿她们堵门要喜银的吗?”段氏听了立刻顺坡下驴,对为她解围的慧娘笑笑之后,转头就去催促那正摆弄一个九连环的德娘。 德娘听了立刻兴奋起来,一边吩咐几个小丫头去堵外室的门,一边想难为人的点子。 看着那又热闹起来的众人,慧娘只是摇摇头。 这个四婶,掩耳盗铃有用吗,那孙建章什么样,府上的人谁不清楚? “哇,还真是大方,都是银锭子呢。”看着那隔着门缝扔进来的白花花的银子,小丫头们禁不住惊叹纷纷。 “好了好了,拿了银子就闪开吧,别误了吉时,德儿,你也快去和你二姐姐告别。”看时候差不多了,段氏则出来对门口的人道。 众人也就散了,然后新郎孙建章则被引进来吃差点,吃过茶点又去拜肖老夫人。 “淑儿……” 看着那正由喜娘罩上红盖头的女儿,宁氏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淑娘挥开那盖头,过来抱住母亲。 慧娘见了,也上前,一手抱了姐姐,一手抱了母亲,落泪纷纷。 “好了好了,不是还都在一个镇上,也就是低头抬头的距离,大喜的日子,别冲了。”顾氏过来安慰母女几人。 “新姑爷拜长辈回来了,在外面等着迎新娘子呢。”管事的婆子进来秉。 那喜娘听了,立刻将那盖头为淑娘盖上,然后肖家二老爷的长子肖梁被召进来背淑娘上轿。 看着那伏在三堂兄背上慢慢出门去的姐姐,慧娘的眼泪再次落下来。 姐姐,这一世你一定要安好幸福! 秋夜如水,月明星稀。 “明日你姐姐就该回来了。” “是啊。”慧娘笑看着母亲,“所以我们今晚都要早早睡,不然明日姐姐回来看我们一个个没精神的样子会心疼的。” 从姐姐出嫁那日,母亲就没好好休息过,晚上很晚才睡,早上又早早起。 这,当然瞒不了她。 其实她也总睡不好,每晚都做无数的梦,这一世的,前世的,每天早上醒来都是昏昏沉沉的。 无他,担心姐姐而已! “嗯!”宁氏点点头。 “那我就不扰母亲,回去睡觉了。”看天色不早,慧娘便起身。 这一夜,慧娘自然还是没睡好,但第二日她还是早早起来了。 在慧娘母女的望眼欲穿中,淑娘回门的马车终于在巳时初(九点多)到达。 看着那在莲香和另一个婆子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的红衣少妇,慧娘只觉自己一颗心瞬间落了地。 应该,还好—— 姐姐那张俏脸看上去虽难掩疲惫,但却眉眼舒展,神态从容。 这是如何也伪装不来的…… “我们二姑奶奶头上这头饰是新得的吧?可真漂亮。”段氏抢先上前,笑吟吟的拉了淑娘的手。 众人的目光便齐齐落在淑娘头上那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上,然后纷纷点头。 并不是众人有心附和,实在是这次段氏选对了炫耀自己帮忙相看的这门亲事的方式。 那步摇实在珍稀,主要是那红宝石,正是价值千金的鸽血红。 “我们快进去吧,这又哪是说话的地方。”顾氏插嘴,打断了众人对那步摇的欣赏。 “是啊,还是二嫂想得周到。”段氏听了立刻夸张的道,一边说着,还瞟一眼宁氏。 只可惜宁氏只顾看女儿,并没看见她这“多情”的一眼。 淑娘先去福禄堂见了肖老夫人,肖老夫人看上去也十分高兴。 出身商户的孙建章,却能让老人一幅满意的样子,看来她这位风流姐夫的确不是个简单的。 只是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要知肖老夫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 从肖老夫人处出来,淑娘又想起那礼品还未搬未交待,于是又叫来管事的婆子一番嘱咐。 等淑娘坐到了三房正屋的坑上,已经时候不早。 慧娘并没陪姐姐聊天,因她被姐姐带给她的那些礼品吸引了,各式各样的小瓶子小罐子,琳琅满目,精致好看,正好可以用来盛放她弄得那些脂粉香露什么的。 她怕丫鬟摔了,所以亲自监督着去安放,放好后又赶紧回来准备和姐姐说话,但到了屋子才发现姐姐竟然睡了。 “这……”她看着炕上睡着的姐姐,禁不住一愣。 “你姐姐累了,你去和德姐儿玩会儿吧。”宁氏看她一眼,淡淡的道。 “呃……”她也只好转身出去。 只不过走了一段路就又折回来,然后对守在门口的橘红摆摆手,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橘红脸色为难,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慧娘笑了。 这丫头前几日脸上长了许多痘疮,是她按照调香术上所说调配了一种药膏给她,痘疮治好了,当然这人情也就欠下了…… “……姑爷见了姑娘就像狼见了肉,眼冒绿光,每日都缠着,不知检点,这是我从江婆子那里问来的。”董妈妈的声音让那侧耳偷听的慧娘面上一红。 姐姐……那个受苦了吗? “你说……真是粗鄙没品之人,怪不得淑儿那么累。”母亲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恼恨心疼。 “这也难怪,毕竟两人刚新婚。”董妈妈比母亲看得开。 “……” “还说有个叫妩娘的得宠妾室第二日就想勾着姑爷去她处,结果姑爷最终也没去,还是去了姑娘屋。”董妈妈又开口。 “哦,这样啊,看来这姓孙的还是有一定之规的。” “我倒觉得是姑娘惹人爱呢……” “麻烦妈妈去秉一声三太太,姑爷过来了……”慧娘听了两人的话,正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忽然院门处传来四叔的小厮肖木子的声音…… …… ------题外话------ 学校里开庆功会,哎,晚了,亲们,见谅! 五十六 回门 听说孙建章来了,慧娘自然也就没有再继续偷听下去,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只不过只坐了一下,就又领了汀兰去了正屋,一副收过礼物后又去谢过姐姐的模样。 孙建章正和母亲说话,不过看上去氛围并不那么和谐,母亲木着脸,孙建章虽笑着,但神情却生硬而拘谨。 还真是在意料之中呀! 慧娘见了不由暗暗摇头,如果说姐姐与这位姐夫的性情是格格不入,那么放母亲这里就要说大相庭径了。 再加上母亲那不喜欢绝不委蛇的性情,情形可想而知。 宁氏看慧娘过来了,立刻指引她见过这孙建章。 “见过姐夫!”慧娘上前给孙建章见礼。 “五妹妹勿要多礼。”孙建章还礼,拘谨依旧。 “姐姐送我的那些小瓶罐真好看!”慧娘看向母亲。 宁氏点点头。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琉璃的。”慧娘又道。 不管是盛放脂粉脂膏,还是装香露香液,当然都是透明的瓶罐最有视觉效果。 “原来妹妹喜欢琉璃的,那下次多送琉璃的。”只是不待宁氏开口,孙建章就接了话。 她猜得不错! 慧娘在心里暗暗点头,但面上却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难道那些都是姐夫送的?” 孙建章听了赶紧摆摆手,“那倒不是,只是你姐姐说你喜欢这些,我就帮忙找了些。” “那麻烦姐夫了。”慧娘听了又向孙建章福了福。 “这没什么,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孙家在南北商路的经营虽不大,但找些东西还是不成问题的。” 听了这句,慧娘禁不住又看一眼这位姐夫,还挺谦虚吗? “哦,那样啊,”慧娘点点头,顿了顿却又问,“那姐夫能不能找一种长在西海岸的青竹,三年生或五年生的,另外还要西海岸的日晒盐。” “妹妹要这些做什么?”孙建章不解。 “慧儿……”宁氏则蹙眉。 女儿一向喜欢弄些稀奇玩意,宁氏倒不是在疑惑,她只是有些生气女儿不知轻重。 对于这个女婿,她是怎么看怎么心塞,可偏偏小女儿还…… 岳母的心思孙建章自然明白,只不过他实在心悦新婚妻子,所以不仅不计较,反而还努力取悦,所以他也不再多问,赶紧对慧娘道,“妹妹放心,几日后我就会将妹妹要的送来。” “谢谢姐夫!”慧娘听了赶紧又道。 母亲的心思她当然也明白,只是就是再看这个姐夫不顺眼又有什么用,已是事实了,还不如好好处。 这对姐姐也好! 而有求于人有时则是拉近关系的最佳方式。 呃…… 至于她说的要什么西海岸的竹子和青盐,自然也不是无的放矢。 那本调香术上有一个制刷牙所用之盐的方法,她一直想试试,但苦于原料太难寻,所以一直没尝试。 而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自然就提出来了…… 果然,有了慧娘这一插曲,接下来的时间那孙建章就自如多了,又顺势借着慧娘说的什么西海岸的话题,开始和宁氏聊起昆州那边的商机。 头头是道,语语中的! 颇有生意头脑的宁氏开始对这个女婿刮目相看了。 后来就不必慧娘担心了,因小睡一会儿的姐姐出来了。 一见新婚妻子,孙建章一双眼睛立刻黏了上去,只是淑娘表情却始终淡然。 又何止是淡然,由姐姐带大的慧娘看得十分明白,姐姐眼眸深处其实有着丝丝厌烦。 慧娘禁不住一阵心情沉重。 即使已做了夫妻,但姐姐却对这位新婚丈夫并没什么爱慕情谊,哎…… 不过即使如此,也并未影响气氛。 聪慧又识大体的慧娘自然不会让母亲与丈夫之间起嫌隙,兼顾着母亲和丈夫,时不时还与妹妹聊两句,场面一片和乐融融。 后来顾氏派人过来请众人去吃饭。 饭桌上,肖老夫人的真心高兴,四叔肖志水夫妇的推波助澜,再加上新姑爷孙建章的识情知趣,自然也是一派和睦。 …… 饭后,看四叔将孙建章叫走了,淑娘则赶紧跟了母亲和妹妹回了屋,准备再好好叙叙。 慧娘将新做的牛乳口脂拿出来给姐姐,而母亲则问起孙家的事。 “太太,二姑奶奶,二姑爷说他下午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但就在这时,方婆子则跟了董妈妈进来,一脸为难的道。 淑娘听了禁不住蹙了眉。 慧娘当然也不愿意姐姐这就走,舍不得姐姐是其一,另外她也想委婉的……探探……那秘方的作用。 那效用上说……说是对男女都有用,可看姐姐这样,似乎不是…… “那你就先回吧,正事要紧。”宁氏虽也不舍女儿,但却还是道。 众人送这对回门的小夫妻出门,直到马车看不见了才往回转且不提,只说马车上的那对刚刚被众人送回的夫妻—— “怎么,又不高兴了?我是真的有事,嘉兴那边的老板过来了。”看着那沉默不语的妻子,孙建章眉梢轻挑,笑的风流轻曼,完全不复在岳家那副恭谦模样。 “你看错了,我又哪有不高兴。”淑娘往里挪了挪身子,将目光投向车窗镂空的小格子上。 “呵……”面对新婚妻子的冷漠,孙建章不仅不恼,反而笑了。 因他清楚自己的这个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曾是探花郎的妻子是个端庄贤淑、稳重知礼的女子。 不过……该庄重的时候是庄重,但不该庄重的时候也绝不含糊,比如在婚床上……绝对是个迷死人的人儿…… “你转过去,不许看我,不然我就……下车走路。”淑娘又岂不知这坏痞子在想什么,以致她再也保持不了那淡定大方,羞恼的瞪他。 “呵……”孙建章又低笑一声,点头,“好,不看可以,”但却忽然长臂迅速一伸,将淑娘搂在怀里,然后在她耳边一声低喃,“不过必须让我亲亲。” “放开……唔唔……”淑娘奋力挣扎了一番,但最后还是软了下去,任他摆布。 望着怀里娇弱美丽的妻子,孙建章也就慢慢放柔了东西…… …… ------题外话------ 呵呵……我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两台慢牛电脑组在一起,所以我又能更新了。 更完新,我发现我有提升了,还会修电脑了,哈哈! 五十七 竹盐 “娘,求您,你就让我去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上次……上次也只是意外……”屋外丹桂飘香,秋风送爽,但屋内的慧娘却满心急躁。 距离姐姐成婚的日子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但她却一直被母亲拒着,开始她倒还觉挺有必要,姐姐出阁了,她需要陪母亲。 但慢慢的她就呆不下去了,小山庄那边的袁婆子已经捎了好几次口信,说张王钱三学生回来了,已经来山庄找了她好几次。 一场秋闱,三人命运各不同—— 张茂才考的十分不错,虽未拿那解元,却是整个冀川众多学子的第十三名;钱友亮也中了,但却只是抓住了小尾巴;至于王铮吗,直接名落孙山。 三人虽不同命,不过这会儿都急着找她—— 张茂才正踌躇满志于明年的春闱,很希望从她这里拿些物美价廉的香品去上面联络“感情”;钱友亮不准备再考,已托了关系想谋个小官职,这会儿来主要是回乡之前从她这里买些东西去送家人;找她最急得则是是王铮,这人实在感觉自己没读书的资质,准备继承父亲的衣钵,做些小生意。 当然,这小生意就是与她合作。 ——这还是其一。 其二就是孙建章已经按她所说,将找来的那些青竹和日晒盐送到那小山庄,她急于烧制,因那调香术上说竹子越鲜成效越好…… “你觉得你娘这辈子还能经过几次意外?”只是不待慧娘说完,宁氏就蹙眉问她一句。 “呃……”她一愣,最终黯然闭上了嘴。 是啊,母亲再也承受不了意外…… 回到屋里,慧娘立刻满心郁郁的躺在床上。 她忽然很烦自己这个身份,要真是一个蓬门荜户的女儿,也许就没有这么多限制了…… “姑娘,董妈妈过来了。”这时,梦儿掀帘而入。 董妈妈带来了母亲的命令,那就是答应慧娘去那小山庄,不过却有个附加条件,那就是让董妈妈跟了她去,而且必须听懂妈妈的话。 对于母亲这个附加条件,慧娘不知没意见,反而感动深深。 董妈妈伺候母亲多年,对母亲来说,自然是最妥帖得手,可如今却派到她身边,该是母亲既想要满足她的愿望又怕她再出事的矛盾心里所致吧。 “太太还说,老夫人那里让姑娘自己去说。”这时董妈妈又道。 “好说!”慧娘听完则是笑了。 当然还是故技重施了:老黄氏病了,她去探病。 肖老夫人当然会答应,从上次她将那做花露和精油的方子给了四叔肖志水以后,肖老夫人和肖志水都很希望她多去舅舅家走动。 因她说了那方子来自舅舅家! 果然,听说她去舅舅家,肖老夫人不只立刻应了,还让顾氏去库房取了些药材给“生病”的老黄氏。 哎,为了她的制香事业,这老黄氏也贡献了…… “姑娘,舟车劳顿,您还是歇歇吧。”听慧娘一到庄子上便嚷嚷着煅烧什么盐,董妈妈立刻劝道。 “妈妈,我不累,还是上午烧吧,不然大太阳上来就热了。”慧娘振振有词的反对。 董妈妈听了,也只好点头。 慧娘见了,则是一阵暗笑。 这煅烧竹盐需要九次,每次煅烧都要五个时辰,一上午又哪够? 之后慧娘就领了汀兰跟那袁婆子去了庄子后面,按她事先传过来的话,李庄头和他兄弟,以及四个信得过的庄夫已经用黄土垒好了窑,而松枝也已备好。 这竹盐的煅烧,不只是要在黄土制成的窑里,而且必须用松枝,因松枝或黄土里的某些成分在竹盐煅烧的过程中起一定的作用,影响着其品质,是其他东西所不能替代的。 慧娘又检验了那些已截好了的竹子,将太粗太细的挑出去,然后又名几人将盐灌进竹筒里,上下都用黄土封口,之后又让人点起来火来—— 煅烧开始! “姑娘,这一上午都已经过去,还要烧吗?”满头是汗的李庄头快步过来,问墙边树荫下正和汀兰几人捡花瓣的慧娘。 “快盛一碗绿豆汤给李叔。”慧娘先是吩咐小草,然后才转向李庄头,“当然,要到酉时末了。” “酉时末?!”李庄头听完一愣。 “是啊,五个时辰,一刻也不能少,而且要烧九次,每次都需五个时辰。” “……” “李叔,”看着李庄头那一脸惊愣慧娘笑了,“去和几个说,今日这事实在辛苦,这东西烧好了后,除了工钱外,我另外赏每人二两银子。” “二……两?”李庄头又惊住了,不过这次是被重赏。 “你和李二叔的我会交给妈妈的。”慧娘又笑吟吟的边看了一眼一边的袁婆子一边道。 “姑娘,他们的就不用了,赏钱还拿的少吗……”袁婆子赶紧道。 “那不行,妈妈,一码说一码。”慧娘又道。 有了这一出,这烧制变得让人愉快起来。 下午慧娘也没再去看,倒并非出了重赏,相信众人会更尽心力,而是实在受不了董妈妈的唠叨。 董妈妈和翠姑姑不一样,对她诸多纵容,而是十分严厉的。 煅烧整整进行了三日半,到了最后一次时慧娘又让李庄头往火中洒进松脂,并将火加到最大。 “成了!” 第四日天还未亮,慧娘便不顾董妈妈的反对,来到那黄土窑,当看着竹筒里那闪着紫色光芒的晶莹盐粒时,禁不住满是喜悦的叫道。 “一股竹香味呢。”汀兰则是走进,捡了一粒放在嘴里。 “还能烧菜吗?”跟在两人的袁婆子则道。 “当然不能,这是刷牙用的。”慧娘笑道。 “刷牙?用这个?”袁婆子瞪大了眼。 光赏钱就是十二两银子,再加别的……天…… “呵呵……”慧娘又笑,“妈妈,你还是让李叔过来帮庄夫们领赏钱吧。” 袁婆子也就不再算计这个,高高兴兴的去。 “姑娘,这些盐您真的要让那张茂才拿到上京去?”汀兰看向慧娘。 “别担心,这东西必定紧俏。”慧娘当然知道汀兰的心思。 那日她已经让汀兰和张茂才商定好,除了给他她最近按照调香术上调配的两种香饼外,再给他一些香口糖,然后主要就是这紫竹盐。 毕竟这张茂才打交道的都是一些男子,脂粉香太重了会惹人不喜。 至于这些男子是否接受这紫竹盐,她自不担心,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如今她没记错的话,其实这个时候,这紫竹盐已经由邻近的一个小国传进大新,不过只在上层社会中使用,方子也是个谜。 隆和十九年,也就是两年多后,大新派使者前往那小国修好关系,然后由那小国的一个得道高僧亲赐秘方,由此这紫竹盐才正是流传。 这竹盐当然不只是只对口腔和牙齿有用,还可以医治各种疑难杂症,强身固体。 “姑娘,那钱友亮也非要一些紫竹盐……” 汀兰推门进来,一脸为难的看了窗前那正拿了一片香料细细闻嗅的慧娘道。 “那就让张茂才分他一些吧。”正在慧娘意料之内,这钱友亮是江州首府之子,见多识广,这紫竹盐自然见过。 “我是这样说的,可那王铮说他也要。” “那你没说价钱,二两银子一罐子。” “我说了,”听了慧娘这句,汀兰一脸气愤起来,“可王铮那家伙说什么厚此薄彼,还说……说看不起他。” “哦?”慧娘听了放下手中的东西,却又笑了,“汀兰,去跟他说东西不多了,下次烧了再卖他,为了弥补,就说我吩咐赠他一罐。” “又要赠?”汀兰听了立刻一脸不舍。 “别忘了,以后我们会合伙做生意。”慧娘提醒她。 “他要是……要是真心想要买呢?”汀兰还是不愿。 “去吧,他落了榜!”慧娘却是又道。 汀兰一愣,没在说什么,出去了。 工夫不大,汀兰又回来,高兴的说已经摆平了,而且那王铮还反复让她谢过主人。 慧娘听了又是微微一笑。 同人不同命,这王铮自然心里不平衡,她要做的自然是顾及他的自尊。 只是这三人,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所谓的主人其实就是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小女孩吧。 接下来的两日,慧娘则是督促着庄里一众人马上山采花瓣,秋季已经到了,马上就是百花调零,她必须多采集些花瓣做成干燥花,以备用。 “姑娘,姑娘,太太让周大友家的过来接您了,说是大老爷带了高中的二少爷回来祭祖,另外还准备带您和六姑娘去上京呢……” 到了第三日,慧娘正交代领着众人上山的汀兰一些事情的时候,董妈妈忽然急匆匆的进来,秉道。 “上京……”慧娘则是一愣…… …… ------题外话------ 旧电脑的键盘总是不灵,所以暂时不能双更! 五十八 试探 慧娘也只好让汀兰留下,一方面领着众人继续采集花瓣做干燥花,另一方面准备着和王铮商谈在镇上合作开铺子的事。 到了此时,她才感觉自己必须选个可用之人。 汀兰虽已被她培养的进退得宜、精明大方,但毕竟一直长在深闺,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许多的事并不懂。 再说,又是女子,抛头露面总归是不适宜的。 思忖中,忽然一张面孔跃入她脑海,正是翘儿的兄长安和顺。 但不过很快她又摇头了,的确,安和顺是个好人选,但他毕竟是四叔一手提上来的人。 肖家的人她还是不用的好…… 正想着,小草进屋来,说董妈妈又在催了。 她也就顾不得再多想,赶紧安排收拾。 一众人很快踏上了征程,只不过到了山脚下时却出了点小意外,一个跛脚男人突然从路边冲了过来,直扑到行在最先头的那辆马车…… “想说什么?”官道疾行的马车上,慧娘放下手中的书,转向身后频频的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她的小草。 “也……也没什么,”小草沉默了一下,才小心的道,“只是觉得姑娘刚才不该给刘三那一两银子。” “哦?”慧娘听了则用表情鼓励小姑娘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姑娘心善,是可怜他,但我们根本就未撞到他,这一点都清楚,而且刚刚我爹不是也说了,这种事这刘三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次,所以这样做除了助长他的坏脾性外真的无好处。”小草终于噼里啪啦的将想说的话说完。 那刘三倒在马车前,大声哭号,口口声声喊着“撞死认了”,引了好多人围观。 周大友看事情不好解决,只好让人去交她爹。 没想到她爹却是认得这家伙的,说他是附近村中的人,因识得字去帮镇上一家木材铺看铺子,却不想受伤砸伤了脚,而那东家又拒绝抚恤,终于落到成了残废的地步。 后来这人回到镇上,却无以为业,所以便总是琢磨些旁门左道,来养活自己和老娘。 向董妈妈和姑娘说明了情况后,她爹便又去和那刘三交涉,乡里乡亲的都知底儿,就不信他能讹到人。 却没想到,这时候姑娘却忽然让人送过一两银子来…… “放心,我自有主张!”却没想到慧娘听了她这些,却只是微微一笑。 她当然不是可怜这人,并非她没善心,因小草说的对,对于这人,可怜是最没用的。 她是想用这人! 别人在这人身上看到的是无赖恣睢自暴自弃,但她看到的却是聪明灵活孝顺。 也许被旧主子伤害过、且残废的他并不会那么容易信任人,但她总要试试。 这对他是机遇,对她未尝不是机会吗? 她刚刚已经悄悄让李庄头去试探了,但愿结果是让人欢欣的…… “娘,您快用用吧,刷个牙,又用多少空?” 慧娘赶到家已午后,一到家,她就直奔母亲屋里,将自己这趟出门的成果献出来,只可惜,她这个娘接受新鲜事物太慢。 “好好,我这就让橘红去打水,这就用。”宁氏实在不胜女儿烦,只好应道。 见母亲应了,慧娘禁不住很是高兴,只等着母亲见了效果夸赞她。 这两日她和汀兰一直都用这紫竹盐刷牙,每次刷了后,都感觉特不错…… “太太,姑娘,刚才邬嬷嬷过来,说老夫人请姑娘赶紧过去。”就在这时,董妈妈进屋来秉道。 听得母女俩都一愣。 慧娘当然不是有意不过去,只是还没来得及,也想着肖老夫人有午睡的习惯。 却没想到,这一耽搁竟然换得肖老夫人亲自派人来邀请,有点不对呀。 就是关系改善了,这位老人对她也绝对比不上得娘。 “麻烦妈妈去和那边说一声,我换过衣服就过去。”慧娘凝神了一下然后对董妈妈道。 董妈妈应声去了,然后她又看向满眼担忧的宁氏,“娘,放心,没事的。” “绣儿说,早上大老爷,四老爷,还有二少爷、三少爷一起出的门,只不过晌午时就就四老爷一个人回来了,在府上用的饭,然后吃晚饭后也没马上走,在屋里和老夫人谈了很久。” 一边伺候慧娘换衣服,翘儿一般向慧娘回禀绣儿探得的消息。 “哦……”慧娘点点头,再次凝眉,“绣绣儿可还说了什么?” “还说……”翘儿想了想,“四老爷这会儿应该还在福禄谈呢。”翘儿又道。 “哦。”慧娘又点点头,然后吩咐翘儿,“回头你去好好谢谢绣儿,不过这会儿先陪我去一趟福禄堂。” 对于肖老夫人找她得用意,她隐隐基本猜到…… …… ------题外话------ 亲们,今天就少一点吧,去拿电脑了,反复试过才放心呢。 亲们,不要抛弃我,明天就尽量恢复双更。 五十九 二成 “给祖母请安,给四叔请安!”福禄堂里,慧娘恭敬地上前欲给上座的两人施礼。 “好了,快坐吧。”肖老夫人对她挥挥手。 “是啊,一家人,这么生分干嘛。”肖志水也道。 慧娘也便从善如流,在丫头香兰搬来的杌子上坐下。 在肖老夫人和肖志水面前,她一直是那个呆呆地形象。 呆人自然不用找话题,所以肖老夫人又开了口,“五丫头,你外祖母可好了?” “好多了,谢谢伯祖母记挂。”慧娘回道。 “那就好。”肖老夫人听了点头。 “对了,五侄女,宁老夫人什么毛病,那些偏方不管用吗?” 肖志水一边轻呷手中的茶水,一边开口,一一副随口问问的模样,但慧娘又怎么可能错过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亮。 “偏方吗?”慧娘一副没发现任何异样的模样,“又怎么可能管用?这迷迭香精油只能提神醒脑,治疗头疼和偏头疼,或用于缓解消化不良;而那玫瑰精油,也不过是用来美肤美容补身的。” “这两种都没作用的。”慧娘又继续道。 老黄氏听了也不知会做何种感想,这可是难治之症。 “哦,那真不幸。”肖老夫人嗟叹,语气里不乏真诚,是在庆幸同龄的自己只是偶尔有些头疼脑热。 “那别的方子呢?就找不到能对这毛病有些效用的。”肖志水却道,边说着又端起茶盅。 “这个……”慧慧娘摇摇头,“舅舅家的那些花露和精油方子也有十来种吧,还真的没治这个的。” “哦,十来种呀?那都治什么呀?”肖志水再也掩饰不住,语气里都透出兴奋。 他那香水香油的作坊已经弄起来,铺子也开了,但只凭这两种却实在感觉赚头不够,特别是上京那边这玫瑰精油已经有人再做了。 其实那些精油和花露的制法倒是容易,但关键是用途和疗效,不知这个,他当然不敢制也不敢买。 肖老夫人听了不满他的功利与浅薄,瞪他。 “这个呀,”慧娘听了笑了,“香茅精油驱虫醒目,紫云英花露可以拌饭,茉莉精油可以调干燥治疤痕,薄荷精油可以治痘疮治感冒,绿茶精油可以治伤口发炎治湿疹治头屑,苹果精油可以增进食欲,橙花精油可以淡化皱纹,丁香精油可以治牙疼,*精油……” 一口气说出十来种精油的疗效,慧娘赶紧也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都是什么什么呀,小祖宗,你能不能慢点。”肖志水眨巴着一双眼凑近了仔细听,但到底还是没记住,禁不住急了。 “噗——” 听肖志水竟然叫自己小祖宗,慧娘忍不住笑了,一口茶全喷到他脸上。 “四叔,我……我不是故意的……”看着那正尴尬的吩咐丫头拿汗巾来擦拭的肖志水,赶紧道歉。 “你管他?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尊贵。”肖老夫人看不惯儿子那听说赚钱路子就恨不得五体拜服的模样,对慧娘道。 慧娘对肖老夫人笑笑,然后又看向肖志水,“四叔,别急,我虽只看了舅舅那书册一遍,但却全部记得清清楚楚,回头会将那些方子、效用和调和用法全部说与您的。” 她卓越的记忆力在肖家自然不是秘密,但肖家人同样也不屑,可惜投错了胎,要是男子,肯定又一个探花郎。 听了她这话,肖志水禁不住大喜,但没想到的是擦干净脸的工夫,慧娘已经和肖老夫人说起大伯父和二堂兄祭祖的事。 说到长子和高中解元的次孙,肖老夫人自然兴致勃勃,完全将四儿子谋利之事搁置脑后了。 肖志水禁不住急了,这个五侄女虽呆,但三嫂却是个火爆脾气,不定到时会不会不准她将这些说给他。 再说,大哥马上就要接这丫头和德儿去上京,到时他再想套这些东西可就不方便了。 咬牙再咬牙,肖志水终于又开了口,神情郑重,“五侄女,就和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开了个铺子,专门制这些香露香油买。” 慧娘闻言停下和肖老夫人的说话,看过来,却是微微蹙起眉。 “是你舅舅无心这个,四叔才……”肖志水有些脸红,然后再咬牙,“当然四叔不会亏待你,怎么都是你的方子,所以四叔想好了,给你和德儿二成的利做嫁妆,你们什么也不用管,只管赚了钱分利就好。” “真的吗?”慧娘惊喜的叫起来。 “当然,叔叔又怎么可能骗你这小孩子。”肖志水立刻保证。 “谢谢四叔。”慧娘赶紧道。 自己一番拿乔竟然换来这般好处,呵…… 肖志水倒也是个利索人,当即就将德娘也叫来,然后将该写的写下来,将该注明的注明。 之后众人又在福禄堂说了一阵闲话,肖老夫人便让众人散去。 慧娘就又去了母亲处问那紫竹盐的效果。 即使早知道这是好东西,可听见母亲的夸赞,慧娘还是非常高兴,之后母女俩个就开始琢磨着去给淑娘送些去。 但这时候,肖老夫人又派了人过来,说是祭祖的肖家大老爷等人回来了,让慧娘去见过。 “我总跟他说,这解元也不算什么,只是上京这一地的,不知其他各省份还有多少有才华之人,最重要的是明年的殿试……” 刚到福禄堂门口,慧娘就听见一个抑扬顿挫的声音在侃侃而谈。 循声望去,说话的中年男子身着宝蓝底菖菖蒲纹杭绸直裰,生的仪表堂堂,方正威严。 正是大伯父肖志成! 看着眼前挥斥方遒、指点宏图的男人,慧娘忽然就想起秋风瑟瑟中,匍匐在断头台上的那蓬头垢面、一脸血污的男人,霎时禁不住鼻头一酸。 实在说,肖志成对她说不上多么好,因他待后辈过于严厉,她甚至有些怕他。 但却在她屡次被赵世清逼着去帮他以及他的兄弟谋仕图的时候却从来未拒绝过,所以她一直狠感激他。 如果不是有这样一个伯父,她想自己在赵家的处境将会更艰难…… “放心,父亲,祖母,各位叔叔伯伯,槐明年一定会不负众望!”这时,一个身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少年则开口,一脸意气风发,自信满满。 正是二堂兄肖槐! 慧娘闻言禁不住暗叹一声。 的确,明年殿试二堂兄不负众望,第三名探花郎,入翰林院,擢庶吉士。 接着又与国子监祭酒陆桢的长女订婚,将肖家的兴盛推至顶峰。 只可惜,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然后便是隆化帝为静娘与华国公府次子华又廷指婚。 他的锦绣前程却换得妹妹的惨死…… …… 六十 知遇 慧娘今生和大伯父相见的情景,和前世并无异,她恭敬行礼一番,大伯父淡淡问候几句,也就当见过了。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答应了去上京。 这是母亲非要她应得,她若是不应,母亲便要亲自去找肖老夫人。 她当然不愿母亲去低声下气,母亲是希望她多些好机会,只可惜她就短时间再也不能制香了。 她忽然有些后悔改善和德娘的关系,前世她当然没去上京,因那会儿三房和四房已经很不和,她和德娘更是闹得水火不容。 母亲怕将她和德娘放一起,她会被德娘欺负死,自然不敢让她去。 而这会三房四房因淑娘的婚事关系极为不错,德娘那姑娘也整日黏着她,哎,这趟上京当然非去不可了。 “五姐姐,到时四姐姐一定会带我们去好地方玩的,我们还可以去大姐姐家,我还可以带你去我舅舅家……” 德娘却完全不同于慧娘的想法,这姑娘因能去上京而满心兴奋。 “听说那简娇儿也要跟去呢,大伯父回来的那日,我那个表姨就递过信来,说什么让娇儿也跟着去见识见识,反正日后也要嫁到上京!”德娘并不因慧娘的沉默而失了兴致,满是讽刺的学小顾氏说话。 慧娘听了这话却是一愣。 简娇儿也要去? 前世可并没这一出。 但随后想想也是,前世那简娇儿可没和赵世清订婚。 “也不知三姐姐如今怎么样了?”忽然就想起了娴娘。 前世的娴娘并非端午节跟了大伯母去上京,而是这次跟了大伯父去上京,只不过却一下子住到第二年四月才回来,还是被大伯母李氏送回来了。 原因吗,当然是和马世培私相授受的事被李氏抓到了,不过那会儿马世培已经结束了殿试,并且高中。 接下来就是两个有情男女的抗争,当然,这抗争并没持续多长时间,那独具慧眼的顾氏就默许了。 再就是赵家出事,然后就是娴娘和赵家退婚,再后来就是自己被推出来成就了这两个有情男女…… “这我就不知道了,”德娘往屋外看了一眼才凑近慧娘开口,“不过前天大伯父回来的那晚,祖母,大伯父,还有二伯母屏退了所有人,在福禄堂里呆了好久,邬嬷嬷守门口。” “哦。”慧娘听了点点头,也就不再多问。 料想事情也不妙,看顾氏那整日郁郁不乐的脸色也知道…… 肖志成因公务繁忙,所以并不准备多待,返京的日子定在了九月二十九。 这就代表慧娘只有五日的准备时间,这几日慧娘忙坏了,她先是默了几个精油方子给肖志水,然后又去了那小山庄。 刘三的事并不顺利,尽管李庄头兄弟去找了那刘三好几次,但那家伙都没句正型。 这事慧娘也只好算了,想着先让汀兰独立支撑一阵,等她和母亲谈过后让母亲托舅舅帮她找个可靠的人。 生意上就暂定卖那几种简易廉价的香品,然后加两种口脂以及那迎蝶粉。 香品主要卖给白河书院的学生,而那口脂和迎蝶粉则卖给镇上的人。 而那香口糖与紫竹盐暂时也就不出了,不只因这两种东西原料昂贵或难寻,还主要是因需求问题。 这附近的镇子虽都挺繁华,但毕竟只是镇子,民众对奢侈品并不认可。 “好了,别哭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帮我好好管着这庄子好好看着生意,下次有了得用的人肯定会将你带在身边。” 安排好一切后,慧娘就打算回府,这时汀兰却不舍的拉住她哭了,她只好赶紧安慰她。 想来也是,从她几岁开始,汀兰就陪着她了,虽自重生后偶尔会留她在这里监督制香,但却并没长时间分别过。 她忽然就想起芝草,禁不住一阵暗叹息。 其实芝草也是几岁就跟着她了…… 也难怪母亲和董妈妈都不理解她对芝草的疏远,甚至在她举例说明理由后反过来劝解她。 “……千里迢迢的跟我们来了这里,又在这里无依无靠,你要是真做出什么,只怕会寒了人心,损了你的名声……”这是母亲的原话。 她自然不能说前世的事,所以也只好将心思收起来。 不过这两日屋子里彻底清静了,因董妈妈让她芝草跑外院,专门负责一些闲杂事。 从小山庄出来的时候还早,车夫郑大的车赶得有些慢,慧娘便在小草的伺候下准备小睡片刻。 昨晚帮肖志水默方子,熬到很晚。 “咚——” 但忽然马车就停了下来,慧娘的脑袋差一点就撞到了车厢上。 “姑娘,您没事吧?”小草急了,赶紧过来扶她,直到确定她没事时才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又是一阵恼怒,“怎么赶车的?我去看看!”语毕掀帘出去了。 “……一个老妇人跌在了路上,四周没人,老人似乎摔坏了腿。”很快小草又进来,对慧娘秉道。 “哦,”慧娘听完点点头,“让周叔派个人送老人回家吧。” “万一这老人讹我们怎么办?”小草却不赞同。 姑娘怎么就不吸取教训呢? “拿几两银子给周叔,预防这老妇人讹人。”慧娘却又淡淡地道。 “姑娘……” “快点吧。” 小草最终也只好按她说的话去办了。 只是众人刚刚到半路,那辆去送人的马车就跟了上来,然后说那老人的儿子让他给东家穿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知遇之恩定衔环以报。 慧娘听了,笑了。 她立刻又打发那个车夫回去,然后捎信给李庄头,让他去再找刘三。 刘三有着样一个母亲,她也就放心了…… 回到家里,已经不早,正想歇会,却又有小丫头过来报:二姑奶奶和二姑爷过来了。 一听姐姐来了,慧娘又立刻精神起来…… …… 六十一 上道 淑娘和孙建章先去外院见了大伯父,之后孙建章留下来和大伯父说话,而淑娘则来了三房。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宁氏问女儿。 “他这两日出门了,刚刚才回来。”淑娘口中的她自然就是丈夫孙建章了。 “那姐姐今晚不要回去了,和娘,和我一起睡好不好?”慧娘上前拉了姐姐的手。 “呃……当然好……”淑娘笑着答道。 “胡说什么,你姐姐新婚还没出一月呢,屋子又怎么能空?”宁氏虽也希望女儿能住一晚,可是却不得不顾忌规矩。 慧娘听了立刻闭了嘴。 “……公婆都是明理的,妾室们也安分……”淑娘和母亲妹妹说起孙家的事。 “安分?那那个妩娘怎么回事?”宁氏不满女儿一贯的报喜不报忧,并未顾忌在场的慧娘,直接截断了她的话。 “呃……”淑娘闻言一愣,然后赶紧解释,“娘说的是刚成婚那几日吧,其实……其实是那个小妾病了,他最后也没去,还是第二日我去看了那个小妾。” “那那个小妾如今可好了?”不想这时正在摆弄姐姐送她的一支玉钗的慧娘却插了嘴。 “还没好利索,总是反复。”淑娘微微做了个蹙眉的动作。 “这样啊……那会不会是染上了疟疾?昨日听大伯父说莱州那边好几个渔村都封了,上京那里也有染病的。”慧娘又道。 淑娘再一愣,“是吗?” “当然是。”慧娘很肯定。 淑娘没再说什么,只是美眸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慧娘见了,不由暗暗勾起唇角。 相信有了她这句提醒,姐姐已经想到了对付这个心机小妾的方法。 姐姐也是个聪慧人,只是作为新嫁妇,万般纷繁中,一时未想到好办法而已。 又说了一阵话,就听说那一后晌都在小佛堂做功课的肖老夫人出了佛堂,淑娘立刻就去了福禄堂。 过了会儿工夫,淑娘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她自认为让慧娘惊喜的消息,那就是她今晚留下来。 “姐姐还是回去吧,还没出月呢。”只是慧娘却病没她想象的高兴,反而还劝她道。 慧娘忧虑的自然不是这个,历经两世,她当然知道有新房可以让人代住这一说。 她只是想到了一点,那就是她那刚刚出门回来的风流姐夫孙建章,还有那一院子的不安分小妾,要是姐姐不在的话,结果可想而知。 “没事,他已经让人回去安排了。”淑娘却道。 让人?慧娘一愣。 “是啊,他今晚也留下来。”淑娘又道。 呃…… 孙建章也留下来?!不会是想和姐姐住一起吧? 慧娘又看向姐姐。 “你想让姐姐陪你一起睡吗?”淑娘却忽然笑着问了她这样一句。 她点头,却没想到姐姐却又是一笑,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外厅陪母亲和孙建章说话。 什么意思嘛?慧娘也只好跟了出去。 孙建章身着红色团花锦衣,还是那副风流俊俏模样,正在和宁氏说他这次走的西北那单生意的事,看见淑娘出来,目光立刻就飘了过去。 淑娘轻咳一声,挨着母亲另一边坐了,借着母亲挡住孙建章的目光。 宁氏这样的岳母面前,孙建章自然不敢太放肆,所以也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刚才的话题。 后来顾氏派人过来请几人去吃饭。 饭桌上气氛倒也和谐,虽大伯父似乎并不太喜欢孙建章,但有四叔从中团和,再加上又新得了孙建章一串古玉佛珠的肖老夫人也不时插两句,也是一派宾主皆欢。 吃晚饭后,四婶段氏积极的为孙建章安排住处,然后过来询问淑娘的意思。 “刚刚妹妹非要缠着我和她一起睡。”淑娘指指慧娘。 慧娘一愣,她非要了吗? 段氏将孙建章安排到客房。 晚上,淑娘三母女正拉了董妈妈打牌,孙建章又过来了,给宁氏送一个从西北得的治哮喘的偏方。 他刚刚忘了拿过来。 走时孙建章转头看了淑娘一眼,慧娘所在的位置正好将那眼神尽收眼底,只觉又哀怨又孤单,让人想起那正遭主人遗弃的小狗。 呃…… 晚上,慧娘和姐姐都睡在正屋母亲处。 慧娘本想捡个机会问问那玫瑰源的事,但母亲却总是没完没了絮叨,等母亲不絮叨了,她却又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孙建章就以还有事为由要告辞。 淑娘就是再不舍母亲和妹妹,也只好跟她回去。 “到了上京,要听大伯父大伯母的话,和姐妹们相处,不许任性,要谨言慎行,另外也不用惦记着家里,我会好好照顾母亲的……”临别时,淑娘不忘对妹妹一番殷殷嘱咐。 慧娘十分感动,再加上对姐姐的不舍,终于忍不住哭了。 看见妹妹哭,淑娘也不由落了泪。 “好了,下次回来没准就再见了,不值得,擦擦吧。”马车上,孙建章看见娇妻那红红的眼圈,忍不住递了帕子给她。 “嗯。”淑娘对他点点头,又恢复了那副端庄恭敬模样。 孙建章有些失望,顿了顿又道,“你们姐妹如此情深,真让人……”说到这里,忽然语气一停。 淑娘不由抬眼看向他。 “嫉妒!”孙建章慢慢吐出两个字,然后笑了。 “妹妹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出门,所以我有些不舍有些不放心。”淑娘并没如往日面对他不正型时那般扭头不理,而是解释道。 “呵……”对上娇妻那双略带闪躲的美眸,孙建章又笑,“我知道。” “谢谢!”淑娘又道。 “怎么谢?”孙建章却很快接口,俊脸上勾起一丝邪魅笑意。 淑娘终于忍不住瞪他。 “你昨晚上耍了我。”孙建章又开口。 “我不是有意,是妹妹……”淑娘赶紧辩解。 “我不听理由,要补偿!”孙建章一双明亮的眼眸紧紧落在娇妻那晕生两颊的脸上。 “那要……怎么补偿?”知道这男人外表轻佻,但却是不好蒙混的主,淑娘只好妥协。 “回去吧,这里……这里太腰疼……”之后也不知孙建章说了什么,马车里响起淑娘乞求的声音。 “那去前面家里开的客栈吧,宝贝儿,要有良心,我这两日可一直都旷着。” “……嗯。” 隔了一日就是慧娘上京的日子,慧娘走的前日下午,莲香奉淑娘的命令来给慧娘送东西。 慧娘问起那妩娘的事。 莲香则笑吟吟的答道,“二姑奶奶将那疟疾的事一说,府上的人吓坏了,都要求将这妩姨娘送走,昨日二姑奶就将那妩姨娘送走了,五姑娘没见妩姨娘那个模样,整个一个哑巴吃黄连,不过也没话说,谁让她整日装蒜,呵呵……” “二姑奶奶又罚了几个没事乱打探的婆子丫头,这两日府上真清静呢。”莲香又补充。 听了这些,慧娘则是笑了,姐姐真上道,这样她走着也就放心了…… …… ------题外话------ 下一章就是京城生活,大序幕拉开,亲们,求收藏啊。 六十二 惩戒 “叮叮咚——” “五姐姐……” 慧娘正听着上面的教琴技的女师傅弹奏,就感觉身后有人捅了她一下。 她禁不住蹙眉,但却还是悄悄转了过去。 “你看——好看吗?”德娘向她展示手中一片红枫的叶子。 “嗯,好看。”她点头。 “肖慧,肖德。”正在这时却只听上面严厉的一声。 慧娘乖乖站起来,垂着头。 德娘也站起来,却是满脸涨红,颇为不好意思。 琴技师傅姓崔,是宫廷退役的乐师。虽相貌平凡了些,但琴技却极为高超,人也严肃端庄,许多名门闺秀都师承与她。 侍郎府上的姑娘,能和这崔师傅学琴技,还是贞娘的面子呢。 其实德娘一般是不敢在琴技课上搞小动作的,不过今天却破了例,因她觉得手中这片枫叶太好看了,急于要找人分享一下。 崔师傅的目光掠过德娘手边的那片红枫叶,然后慢慢道,“肖慧将今日这谱子抄五十遍,肖德一百遍。” 德娘听了禁不住脸一白,却不敢多话。 “肖静,肖娴,回头继续练习今日教的曲子。”崔师傅又看向屋子里坐在另外一边的两位姑娘。 “是!”两人恭敬应声。 吩咐完毕,崔师傅也就不再多留,抱起琴出门去。 “恭送师傅。”几人又赶紧齐声道。 “真倒霉,五姐姐,你不是琴技课上一向不理我吗,今儿又干嘛要理我?你要不理我有多好。”等崔师傅的身影消失不见,德娘再也忍不住,开始大声抱怨。 “六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明明是你不认真听师傅授课,连累五妹妹受了这无妄之灾,没想这会儿竟然反过来倒打一耙,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不待慧娘开口,一边的静娘已经看不下去,开始义正词严的斥责德娘。 “我……”德娘被静娘说的再次涨红了脸,满是羞愧。 “别和我说,去和五妹妹说。”静娘瞪她。 德娘撅撅嘴,也只好看向那正沉默的看了眼前的琴谱不知在想什么慧娘,“五姐姐,我刚刚说错了,你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只是在想这琴谱什么时候抄?”慧娘看她一眼,然后又看向那琴谱。 谁知听了她这句,德娘更加羞愧起来。 上京辖属冀川,两地相距自然不远,经过几日夜的的赶路,她们很快到了。 只不过刚到的第三日,她们还未熟悉这侍郎府,她们的大伯父就让她们到了这“雅阁”来学习技艺。 因一路上他和两个侄女接触,发现这两个侄女实在是太匮乏了,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不算,而且一个顽劣一个呆,又哪里能堪担名门闺秀。 她们已经学习了半个多月了,课程每两日一轮:书、画、琴、刺绣。 每日课程都安排的满满,这也是德娘听了刚才慧娘那句更加羞愧的原因。 要是真想完成这惩罚任务,两人也只好熬夜了。 “五姐姐,下次我绝不会在上课时打扰你了。”德娘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慧娘听了则是笑了。 要的正是这句,前一世,她并没来上京,但在眉山镇时却是和德娘一起学习过。 那时德娘与她不和,每日都捉弄她。 而这会儿来了上京,德娘当然不会捉弄她,但却是换了另外的方式,那就是打扰她。 这种情况几乎每天都有,对学习这些东西一向不感兴趣的德娘总是开小差,而且还总喜欢拉上她。 也是啊,和娴娘之间一向是井河不犯,和简娇儿不和,又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静娘面前自惭形秽,最后也只剩她了。 她不胜其烦,又不愿和她闹不睦,也只能想个小办法了。 希望德娘能长记性! “四妹妹,我们去琴室练曲子吧,回头师傅会检查的。”这时,那一直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娴娘已经很是不耐,开口对静娘道。 “嗯,好吧。”静娘点点头,然后又看向慧娘和德娘交代道,“两位妹妹千万莫偷懒,就是后日再上课时没抄完,但是师傅看你二位抄的认真,也自会谅解。” 两人自然赶紧应了。 娴娘又催静娘,静娘也就没再说什么,让画墨收拾了东西,跟了娴娘走了。 “哼,竟然还有脸看不上我们……”看着娴娘的背影,德娘撇撇嘴。 慧娘也看向娴娘。 几月不见,娴娘瘦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不过却依然清傲,对于慧娘和德娘这两个不争气得的妹妹她自然是看不上的,所以平时说话的也只有静娘。 简娇儿虽也总是巴结着往前凑,但娴娘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 简娇儿这姑娘很不幸,前天被蝎子蛰了手心,以致这两日都没过来上课…… “五姐姐,我跟你说,三姐姐……”德娘再次开口,准备说些娴娘的闲话。 “六妹妹,我们快回去抄谱子吧。”慧娘唯恐她说出什么不妥的来,赶紧截断了她的话。 德娘嘟嘟嘴,也只好让丫头过来收拾了,回去抄谱子了。 “德姐儿,下回可不许这样……” 李氏自然也听说了下午琴技课上的事,所以晚饭桌上,德娘再次得了一顿训导。 “是,大伯母!”德娘垂头道。 “好了,我也不说你了,先吃饭吧。”到底是侄女,李氏也不好说的太多。 “谢大伯母。”德娘赶紧道。 “慧姐儿也要踏踏实实的。”李氏又看向一边的慧娘。 慧娘也赶紧点头。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这琴棋书画对她来说用途都不大,不过想着家里母亲的期望,还有大伯父大伯母的一番好意,她也只好学一些应景。 好在大伯父家藏书很多,香品香料美容的更有几套孤本,到了晚上,她又可以欢喜的在香海里畅游了。 “娇儿的手可好些了?”接着李氏又看向简娇儿。 “谢表舅母挂念,已经无碍。”简娇儿则恭敬的答道。 李氏点点头,“好了明日就跟了姐妹们去雅阁学习吧。” “表舅母放心,今日崔师傅教的那曲子娇儿已经向娴表姐和静表姐请教过了,不会拉下功课的。”简娇儿又赶紧道。 “是吗?好孩子。”李氏夸赞她,又看向慧娘和德娘,“和娇儿表姐也好好学学。” 慧娘和德娘赶紧点头。 但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德娘则对慧娘不屑的挤挤眼。 简娇儿也像两人一样,技艺上谈不上任何精通,但却不甘落人后,在学习上极为努力。 “娘,刚刚你就说让快点吃饭,可这会儿竟然还在说,幸亏父亲和哥哥们都不在,不然又要说你啰嗦了。”忽然一个清脆带笑的声音响起,正是静娘。 “哼,他们是不在,可你丫头在呀,别以为我听不出,你是在拐着弯的说我。”对着聪慧乖巧的小女儿,李氏娇嗔道,眉眼间的宠溺慈爱难掩。 “祖母,姑姑,铭儿饿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正是杨氏身边那也独立坐了一把高椅子的小肖铭。 “好好,吃饭!”李氏伸手摸了摸孙子的头,笑着一声令下。 “母亲,还有一件事您忘了和妹妹们说吧。”但这时杨氏却突然开了口。 “呃?” “大妹妹昨日不是让人送了信过来,说明日让您去宁平侯府带上妹妹们吗……” …… 六十三 做寿 慧娘当然不愿去平宁候吴家,膈应吴家州是其一,其二就是想到了日后。 如果不是吴家,十年后肖家又怎么可能落到那般凄惨的下场。 想到这些,她禁不住又焦虑起来。 该如何才能避开日后那场灭门之祸呢…… “姑娘,四姑娘过来了。”正想着,梦儿推门进屋来,屈膝对她秉道。 可能是她重生的缘故吧,梦儿不仅未如前世一般早早走门路离开三房,后来反而伺候的越发尽心。 即使很多事她都很防备她,她也不燥不恼,一如既往,所以这次来上京她留下了小草,带了她和翘儿。 一是这梦儿比未正式学过规矩的小草要周全又有见识,再就是她的哥哥姐姐就在这边当差,一切好照应。 “……崔师傅一向爱才,只要是会弹了今日教的那首曲子,就是一遍不抄她也不会生气的……” 却原来静娘是过来教她弹奏今日那首曲子的。 慧娘难却好意,只好跟着静娘学。 虽慧娘有卓越的记忆力,但弹琴却并不是那么顺畅,主要体现是手指跟不上脑子。 “五妹妹,其实你主要是练得少。”静娘很中肯的道,并且教了她一些指法上的技巧。 一个时辰的教授,慧娘还真感觉受益不小,这曲子也基本上能熟练地弹下来了。 “四姐姐,先去睡吧,明日再弹。”看静娘打起哈欠,慧娘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明日还要去大姐姐家呢,你忘了?”静娘听了则道。 “我……我明日就不去了,在家练曲子,反正有你和六妹妹她们陪着大伯母。”慧娘顺势就找了这个借口。 “你不想去吗?”静娘看向她,“可是大姐姐挺想见你呢。” “见我?” “是啊,大姐姐听说有这么一个喜欢调弄些美容养颜的花花露露妹妹,很想见见呢。”静娘又道。 “呃……” 慧娘没法推脱了。 第二日一早,李氏就让人送来个新首饰。 新衣服是现成的,几姑娘刚到上京的那两日,李氏就交代人上门,给每人各裁了两套新衣。 这首饰也是极好的,贞娘手下的首饰铺子名“花容楼”,是整个上京最有名的,娘家人自然不缺好首饰戴。 只可惜最后却易主,落入一个姓华的小嫔妃之手…… “姑娘,您这身装扮真好看!”梦儿的一句,将正神游的慧娘拉回。 慧娘的目光也落到镜子里—— 玫红色的锦缎小袄配深紫色裙摆,小袄边角还缝制着雪白色的兔子绒毛,让总是以沉默发呆示人的她也瞬间明媚活泼起来。 头上戴的红玉珊瑚簪子并几多金累丝珠花,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以及清秀的五官,看上去清丽而迷人。 看着镜子里虽青涩却已初具风华的女孩儿,慧娘却慢慢蹙起眉。 “怎么,姑娘,不好看?”梦儿见了,立刻道。 慧娘摇摇头,“会不会太艳了。” 她想到的则是吴家州那张让人厌恶的脸…… “又怎么会?您还没见四姑娘六姑娘她们呢,每个人都像天仙一样,再说宁平侯老太君做寿,来的必然都是达官显贵的家眷,您太素气又怎么好?”梦儿听了则笑道。 慧娘却还是想换衣服。 正这时,李氏则派了贴身嬷嬷高妈妈过来催促。 慧娘也只好先出去,但却打算好了,一会儿要是静娘她们妆扮的只是平平,她就想办法将裙子弄脏。 但等去了才知道,梦儿并未说假话—— 静娘石榴红缂金丝云锦缎扣身袄儿配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德娘一身银丝墨雪茉莉含苞对襟收腰袄裙,至于娴娘则是宝石蓝白霏织丝锦衣,最后是简娇儿,大红茶花穿蝶刻丝小袄配葱黄花卉刺绣马面裙。 ——都比她美比她艳! 而一边的李氏似乎还嫌不够,让高妈妈又拿了禁步之类的小玉饰给几人挑。 慧娘也就安下心来。 宁平侯府位于上京城的西街,在皇城边上,离侍郎府有一段路。 行在街上,慧娘忍不住透过起伏的轿帘浏览外面的景色。 老凤祥古玩店,周记包子铺,大成饭庄,辛家酒楼……一切依旧,只可惜人却已非原来的那个…… “娘,你们怎么这才来?”李氏和慧娘几人下了轿,立刻有一个身着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的美艳的少妇、在一众人的簇拥下笑迎上来。 正是贞娘! 前世这个堂姐也帮过慧娘几次,但慧娘却实在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争强好胜,手段狠辣,见机逢迎,功利势利。 “五妹妹,这些人参你还是拿回去吧,府上用的参都是御赐的,这些呀,也只能赏下人……” 她如今还记得她的这个堂姐用那涂了丹红豆蔻的手轻轻点着她精选的礼物,美艳的脸上那丝不屑。 “这个就是五妹妹吧?”慧娘这端正想着,那端的贞娘却已经笑着望过来。 “见过大姐姐!”慧娘只能暂时收起思绪,上前行礼。 “一看就是个聪慧的!”贞娘笑吟吟的上前拉了她的手。 慧娘禁不住有些受宠若惊。 前世与贞娘相见是在两年多后,那时她与赵世清的婚期已经定下来,那年冬天她随了四叔过来上京置办嫁妆,一天,李氏让她出去见客,见得正是这位大堂姐。 只不过她这位大堂姐只是淡淡的问候了她两句,然后送了她许多花容楼的首饰,好像她和她相见纯粹是为了得她的首饰一般。 而如今…… 慧娘的目光掠过贞娘那浓妆艳抹的脸,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明白贞娘为什么对她亲近了…… “大嫂,别在这里吹风了,快带伯母她们进去说话吧。”这时一个身着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形容娇弱少妇则对贞娘笑道。 宁平侯府二房长媳褚氏,没落勋贵江阳伯之女,也是慧娘记忆深刻的人。 因就是眼前这个外表娇弱的女人,怂恿其夫吴家伟投诚华又廷,成了压垮宁平候吴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后吴家伟袭了爵位。 后来在香粉楼时她每每想起吴家的事,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褚氏一早就投靠了华又廷,再或者根本一开始就是华又廷放在吴家的细作。 可能是感觉到慧娘的目光,褚氏看过来,慧娘赶紧垂下了目光…… …… 六十四 再见 即使这一日宁平侯府高朋满座、贵客盈门,但李氏和慧娘等肖家的人还是受到了很热情很尽心的招待—— 贞娘将众人领进去后,宁平候夫人、贞娘的婆婆彭氏就抱了贞娘两岁的儿子小吴昕迎了上来,一番寒暄后就将众人带到泰华堂,向宁平候最高掌权者贾老太君祝寿,之后再是一番寒暄应酬,李氏留了下来,慧娘等人则被贞娘领到吴家花园的游廊内赏景。 吴家不愧为太后和宠妃的娘家,雕梁画栋、水榭楼台,一切建的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当然,最亮眼的还要数吴家的窗户,全部用的玻璃。 看上去窗明几净,璀璨生辉。 这玻璃在大新一向是稀缺物,眉山镇李家那般世家名门的典范,也只是在老太爷的起居室的正厅处镶了这东西。 在京中,大伯父的侍郎府也只算是高官府邸了,但也只是在大伯父外院的宴息处用了这个。 吴家这般作为,不所谓不张扬…… “五姐姐,那人真讨厌。”慧娘正想着,德娘便挨了过来,对她努嘴向身后。 慧娘向身后看去,就见一个通身锦绣的少女正在众女的簇拥下谈笑着,举止言谈间有着掩饰不住的傲然之气。 的确,也有傲然的资本。 吴倩娘,吴家三房嫡女。 吴太后,吴贵妃,吴家已经出了两代后妃,这作为这一代唯一女孩且又生的美艳不俗的吴倩娘自然就是第三代的培养人。 吴太后权倾后宫,吴贵妃宠冠后宫,踏着前人的肩膀,这吴倩娘后妃之路自然就十分容易。 虽如今吴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薛林还并未册立储君,但那储君之位在众人眼里也不过囊中取物罢了。 当今皇上隆和帝子嗣并不旺盛,大皇子早夭,二皇子残废,中宫皇后又无所出,自然最堪用的就是吴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了。 虽皇后娘娘收养的一个小嫔妃的儿子,也即七皇子薛宁也已经顺利长大,并凭着养在中宫的优势有与这薛林争锋的势头。 但吴家如此春秋鼎盛,权势滔天,哪个人不笃定这吴家胜,这日后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吴倩娘又怎么会不傲然呢? 只可惜,薛林最终没能成为储君…… “五姐姐,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看慧娘又发呆,德娘禁不住很是不满。 “有!”慧娘看向她,低声道,“确实讨厌!” 德娘听了笑了,靠在她身上,“还是五姐姐最好。” “讨厌就别去理她,吃瓜子赏花吧。”慧娘怕这丫头惹事,又道。 德娘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点点头,于是两姐妹就一边吃瓜子一边观赏一盆紫菊。 这紫菊花球大,瓣肥厚,看上去十分美。 只可惜却只能观赏,并无其他价值。 慧娘禁不住暗惋惜。 “五妹妹,原来你在这儿呀。”这时静娘走了过来。 “四姐姐,我也在这儿。”德娘嘟嘴。 “看到了。”静娘笑,又看慧娘,“跟我过去大姐姐那边吧,大姐姐有事要问你。” “哦……”慧娘点头。 看慧娘竟然不惊讶,静娘忍不住惊讶了。 “什么事呀?”德娘又开口。 “你过去那边和三姐姐她们玩吧。”静娘答非所问。 静娘却已经拉了慧娘走了。 “我也就这会儿有工夫,一会儿前面要开席,就忙乱了,妹妹别嫌唐突,四叔前几日来信说他那香水铺子开起来了,生意还不错,本想着要四叔捎几种适用的香水香露来,但四叔却说方子还都是妹妹你记住写给他的,就想着也别麻烦四叔了,直接让妹妹过来看看我这脸,该用那个方子?” 吴家世子妃的内室里,贞娘已经洗去了脸上的浓妆,素面对着坐在她眼前的慧娘。 果不其然! 慧娘的目光落在贞娘的脸上,一张堪称完美的脸,额头、鼻子、嘴巴处都白皙如玉,但两颊却有两团如被烟熏了般的黄褐色,大大影响了这张脸的美感。 “是用茉莉花露吗?四叔信上交代了一句……”贞娘再次开口。 “大姐姐这斑是什么时候生的?”慧娘却不答反问。 贞娘一愣,但却还是如实道,“今年初秋吧,开始以为是晒得,那日我有事去了一趟庄子上。” 慧娘点点头,又问,“可用了药?” “用了不少,但似乎都不太有效。”说起这一点,贞娘不由满心苦恼。 本来院里那些狐媚子们就想尽招数勾引世子,而如今她又因脸上这些斑的原因不大敢将世子爷留在屋里,前日又有一个诊出怀了身子,真快将她呕死了…… “我倒有个方子,是在昆州时从一本书上看,大姐姐要不要试试?”这时慧娘又开了口。 “呃……”不只贞娘愣住,连陪在一边的静娘也愣住。 贞娘当然犹豫,御方都不管用呢。 不过她又极希望能有效,所以她又看向慧娘,希望她能再多说些保证的话。 但没想到慧娘却再不开口。 弄得贞娘这会儿都有点恨这个呆妹妹了…… “大姐,还是试试五妹妹的方子吧,要不是有效,我想五妹妹也不会说给你的。”这时静娘开口。 慧娘听了不由暗嗟叹,这静娘还真了解她。 最终贞娘还是决定相信慧娘。 几姐妹又聊了几句,便有丫鬟过来见贞娘,几姐妹也就出来了。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候,吃过饭后就是去花园看戏。 “五姐姐,你知道刚才我在外面看见了谁吗?” 德娘自然是那个最坐不住的,这姑娘出去兜了一圈后立刻凑到了慧娘身边,借着上面的“咿咿呀呀”的唱声,咬着慧娘的耳朵说起了悄悄话。 “谁?”慧娘随后问道。 “皇子!三皇子和七皇子。” “呃?” “说是代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来的,你说这皇后娘娘怎么也……”这姑娘还有点自觉性的,说到这里,自觉地刹了车。 慧娘当没听见,又将目光投向台上。 政权官场,虚以委蛇自然不可少! “你出去时可见到了三姐姐?”忽然前面的静娘转头来问德娘。 德娘一愣,摇摇头。 慧娘这才发觉静娘身侧的娴娘和她的大丫头喜鹊似乎已经出去了很久。 静娘的脸色慢慢严肃起来。 “也许……娴表姐只是有事耽搁了。”一边的简娇儿看一眼静娘的脸色,弱声道。 静娘不理她,只是招手叫过画墨吩咐几句。 画墨转身出去了,而静娘则看向慧娘,“五妹妹,陪我出去一趟吧。” 慧娘点点头。 德娘也想跟着,静娘却看向她,“你和娇儿表姐在这儿等着。” 德娘张张嘴,终于没敢多说。 “马世培与吴家三房的少爷是同窗,想来是也过来了。”出了戏棚,静娘立刻对慧娘道。 “那我们要如何呢?”慧娘问静娘。 “我们当然做不了什么,我已经让人去说与大姐姐和娘了。”静娘道。 “哦。” “这样吧,五妹妹,你带人去西边,我带人去东边,有人更好,没人就算了。”顿了顿慧娘又道。 东边,西边,分别指花园两边的两处净房。 慧娘点点头,然后领了翘儿沿着花园西面的小径而去。 小径上,不时有出来更衣的姑娘和妇人。 慧娘和翘儿看的很仔细,四处都看了,但却并未发现娴娘和喜鹊。 “喂,你这丫头是哪里的?府上今日这般忙,你竟然在这里躲清静,快出来,再往里缩,我可就打你了……” 两人正想回去,就听一边一个呵斥声响起。 两人循声望去—— 一个身着湖蓝色袄裙的婆子正叉着腰,对着花园一角的一处矮假山吼着,而那假山几丛灌木掩映的洞口,则露出一个绿色的背影。 两人立刻上前。 “惊扰了姑娘了,都是家里的丫头,太没规矩。”那婆子看见慧娘过来立刻告罪。 慧娘的目光却落在那头熟悉的栗色的头发上…… “姑娘……”那婆子叫了一声慧娘。 “妈妈,这丫头不是府上的,而是我家的,刚刚我们找的就是她。”慧娘满脸歉意的看向那婆子,顺手将头上的一朵金珠花拔下来递到那婆子手里。 那婆子一愣,当目光落在手中那闪着光辉的珠花上时瞬间眉开眼笑,再次告罪,“原来是姑娘的丫头,老奴僭越了,还请姑娘赎罪。” “姑娘,您忙,老奴告退。”说完转身走了。 “姑娘……”翘儿看一眼假山洞里那个身影,又看向慧娘,满眼不解。 “快出来吧——”慧娘不理她,只是看着山洞里的人道。 愣了片刻,那个身影终于慢慢转过身来,一双带着欣喜与狡黠笑意的绿眸映着午后的阳光,美丽如绿水晶…… …… ------题外话------ 小绿绿的身份有点特殊哟…… 六十五 疗效 “怎么……是你…” 翘儿被眼前的人惊到了,不过很快就又捂了嘴噤了声,因慧娘正一个眼神扫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慧娘的目光则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男孩不大,只是依然看着她笑。 她蹙眉,男孩才开口,不过却是毫不相关的一句,“肖、慧,你、多大了?” 慧娘一愣,忍不住笑了,“你说话更长进了。” 的确,除了略慢一些外,听上去已经很流利了。 男孩闻言羞涩的笑了,忽然就像慧娘伸出手,露出掌心中的一枚干净光滑的小石子,“杏核,没了,我,用这个。” 慧娘没说话,只是有些激动地点头。 “谢、你!”男孩又看了她开口。 慧娘只是笑。 有些疗效其实源于信任…… “姑娘……”两人你来我往中,一边的翘儿急了。 “我还有事。”娴娘的事还悬着,慧娘自然不敢多说。 听说她要走,男孩那双绿眸一下暗淡了。 “我真的有事。”慧娘见了,有些不忍,只好又强调,然后又问“用我带你出去吗?” 男孩摇摇头。 “那我走了。”慧娘转身。 “你、多大?”男孩却忽然在她身后又问一句。 “过了年就十二岁了。”慧娘又转过头。 “姐姐。”男孩又带些羞涩的笑了,“过、年,我十一。” 慧娘又一愣。 这姐姐叫的真顺口呢…… “姑娘……”一边的翘儿再次催促慧娘。 慧娘也就不再逗留,转身跟了翘儿回去了。 也幸亏她返回的及时,因静娘已经带了另一名丫头书墨沿着小径寻了过来。 “三姐姐已经回来了,是自己回来的,问她去哪里了,只说是刚刚不慎迷了路,喜鹊也这般说。”静娘对她说起娴娘。 慧娘能说什么。 “走吧,母亲有些不高兴,正等着我们,准备回去呢。”静娘又道。 姐妹俩,并两个丫头,便沿着原路一起折回。 但忽然前面传来一阵说笑声,转过弯,就看见一众仆役丫头簇拥着两个少年男女走了过来。 那少女,身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头戴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通身锦绣,美艳逼人,正是吴倩娘。 “……三表哥就会取笑人家,那打双陆又有什么难学,等我学会定要和表哥好好较量一番……” 此刻的吴倩娘,正和身边那穿紫色圆领袍的少年说笑,美艳逼人的脸上不仅没有上午在众女堆中说笑时的傲然,相反,娇憨可爱,满脸小女儿家的情态。 慧娘的目光不由落在她身边那紫衣少年身上—— 十三四岁的样子,气宇轩昂,俊伟不凡,只不过生了一双鹰眸,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带了几分阴沉凌厉。 薛林?! 慧娘脑海中蹦出一个名字,三皇子,众人极为看好的储君。 前世她并未见过这人,不过看他那与大姐夫吴家蒲和吴家州等人颇有些相似的容貌,再看吴倩娘对他的态度也能猜出…… “哦,是肖家妹妹呀,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那吴倩娘已经看到了静娘两姐妹,笑着招呼,只不过那笑容看上去有些假,而且身子还故意挡在薛林前面。 难道…… 慧娘也不由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静娘,直到确定那正与吴倩娘寒暄的静娘目光直且清才放下心。 静娘是个好姑娘,她希望她能有一个安乐的未来,既不是嫁给华又廷凄惨早死,也不是被自己的夫君活活烧死。 薛林是*而死,不过死前先一把大火烧了自己的宫殿,正妃侧妃儿女,全部烧死…… “见过三皇子。”慧娘思想间,身边的静娘已经上前,给薛林见礼。 慧娘也赶紧有样学样。 薛林态度倒是还随和,示意两人免礼之后,又向静娘问候大伯父。 “对了,表哥,你不是还要找人吗。”这时那吴倩娘则插话道。 听了这话,那薛林也就不再多说。 静娘自然识趣,拉了慧娘告退, “都是七弟,好心将人带出来,这回好了吧……” 慧娘跟着静娘走出一段路后,听身后传来薛林的声音,脚下不由微微一滞。 找的人是谁呢? 回到贞娘处,李氏已经等急了,见了二人,也没多说什么,立刻带了众姑娘回家。 慧娘悄悄去看娴娘。 眼圈发红,脸色羞惭,但一双美眸却格外明亮。 见到马世培了?! 回到府上,慧娘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将脑内那治斑的方子默下下来。 内服外用,两个方子。 贞娘之所以用了许多药都不管用,她觉得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找对症。 那本调香术上治斑的方子有好几种,但对成因都有特别说明,什么血燥肾虚肝郁脾虚风热阴阳不调等等。 如果是她未来上京之前,就是手握这方子,她也不敢轻易给贞娘开药。 因为上面说了,如果医治不当,不仅不能将这斑治好,还会使斑点愈发严重,甚至造成黑皮病。 来了上京后,她阅览了大伯父家珍藏的那些养颜医病方面的书,才逐渐将这些各种症状的病因病况全部理清。 贞娘这斑,应该是风热加肝郁,争强好胜不吃亏的性子,面对吴家蒲的那一帮小妾,还有平宁候府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又怎么会不生气,偶然又晒了阳光,这黑斑就被诱发了…… “都是三姐姐,不然大嫂去福宁寺还愿,一定会带我们的,哼,这日子,根本就像是坐牢……” 上完书法课回来,德娘并没回自己的屋子,而是过来了慧娘这边,不满的向她抱怨着。 从吴家一行回来,转眼十几日又过去了,这十几日,几姑娘的日子着实有些不好过。 因李氏又为几人加了一门课程,那就是修身课,课程已经排的满满,这修身课只能加在了晚上,于是几姐妹每日晚上都要面对一个比崔师傅更严肃更年老的嬷嬷唠叨上半个时辰。 这几日侍郎府上一直都喜气洋洋的,因杨氏被诊出喜脉,更是决定今日去福宁寺还愿。 在听说这件事后,德娘就万分期待,感觉所有不快都要被这一好事冲淡,她们姐妹也已定会被恩准跟了杨氏去福宁寺观光。 不过到了今日才知道,她这是妄想…… 对于德娘抱怨说像坐牢那句,慧娘也同感。 晚上要修身,她看书学习的时间也就被剥夺了大半,哎,她的制香大业呀…… “五姑娘,六姑娘,大姑奶奶过来了,太太请两位过去。” 姐妹俩就在相对而愁,李氏身边的丫头甘甜跟了梦儿过来,然后屈膝向两人道。 “大姐姐来了,啊,太好了。”一听这消息,德娘立刻大为高兴。 这下午的琴技课也许就不用上了…… 慧娘却只是点点头,也该过来了。 调香术上的那两个方子上又交代,十来日必见疗效…… …… 六十六 藏私 见到那两颊斑点已经基本消去、整张脸已经恢复神采贞娘,慧娘心头的那一丝忐忑也彻底放了下来。 她没法不忐忑,这看病状诊病因开方子的医疗方法她也是第一次用。 虽在小山庄上,也曾经为那满脸斑的袁婆子调过药医治过,但袁婆子那一看就是日晒斑…… “五妹妹真是心灵手巧。”贞娘却已经起身上前,过来亲热的拉她的手。 “大姐姐为什么只夸五姐姐?”跟慧娘一起过来的德娘禁不住撅起嘴。 “你这丫头!”贞娘见了立刻点了一下德娘的脑袋,“告诉你吧,你五姐姐用她肚里的墨水,帮了姐姐的忙,你说你五姐姐该不该夸。” 四叔肖志水和贞娘及宁平侯府,走往的一向不错,所以贞娘和德娘之间,也就多了几分亲昵。 听了贞娘这话,一边早到了娴娘和简娇儿也好奇的看过来,德娘更是帮她们问出了心声,“什么忙?” “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么多干嘛?”贞娘笑瞪她一眼,然后又道,“对了,我拿过来一些首饰,已经各自送到你们屋里了,去看看,不喜欢的话就和我说,冬月十五,我会带你们去宫里观润和公主的及笄礼。” 这一句,顺利的转移了几人的注意力,特别是德娘,高兴地几乎要蹦起来了。 又可以出去玩了! “妹妹,听说三婶总是咳嗽,所以姐姐帮她找了个大夫,这是一封信函,只要是拿了这封信函去古流镇千金堂,自然就有人帮三婶诊治。” 等屋子里只剩下李氏静娘贞娘三母女,以及慧娘时,贞娘则拿出一封信递给慧娘。 慧娘一愣。 “是致仕的御医,保证药到病除。”贞娘又道。 慧娘听了则是有些心情复杂。 无疑,贞娘这一举实在是雪中送炭,前几日,母亲写信来,说她有点咳,不过并无大碍,让她一切放心。 她的解读却是母亲的咳喘又犯了,很严重,但为了培养她的计划,轻描淡写。 她已经写信给姐姐,问她具体的情况,只不过姐姐还未回信。 想起这些,她整颗心就跟猫爪似的,她可没忘记,前世母亲就是明年的冬天没的,是肺病。 而前世,这些人也手握这些人脉,但却并没注意她们母女的疾苦…… “慧姐儿,放心吧,你大姐姐找的这些御医都是医术顶高的。”见她沉默,一边的李氏开口道。 “嗯。”慧娘赶紧点头,一边将那信函收好,一边向贞娘致谢。 这不是前世,她又何必纠结于那些没用的。 原本帮贞娘,是念着她前世也曾真心相帮,意外的是收获这些,也算是她们母女的福分吧。 相信这一世,她们母女的命运绝不像上一世…… “对了,五妹妹,你手里可有治痘疮的方子?”这时贞娘突然又开口。 “我是不是有些贪心了,呵呵……五妹妹勿怪,我也是被那些爱美的弟妹们烦的。”接着贞娘又补充道。 慧娘沉吟了一下,“嗯,有是有,不过这方子我也不知道是否有效,大姐姐能不能让我制些药试验一下再拿给大姐姐,主要是怕无功反有过。” “五妹妹想的周到!”贞娘听了则笑道。 …… “姑娘,再多睡一会儿吧,还早着呢。”翘儿看一眼外面那依然黑沉沉的天色,对床上已经起身的慧娘道。 “不了,还要帮大姐姐制药。”慧娘摇摇头。 翘儿听了看她一眼,却最终没说话,转身出去吩咐小丫头打水。 慧娘看一眼她的背影,微微抿唇。 她当然知道翘儿想什么,不过是惊异她为什么不拿方子出来反而非要辛苦这一出。 只是这傻丫头不明白,她要真将这方子拿出来,又还有什么价值。 这和贞娘脸上那黑斑不同,就是有心人真将那方子拿走,也不见得能治病,因那必须对病症才行。 而这痘疮则是年轻男女们常生的,成长病而已。 因以前帮橘红调制过这个,所以慧娘操作起来驾轻就熟—— 第一日她先请李氏让人买了许多药材,而她又从许多药材里选了白蚤休、山慈菇、追风草这三种,然后和翘儿一起将其研制成药面。 第二日又让静娘帮她找来芦荟,提液,吩咐梦儿将其和那些药面一起调膏,然后象征性的找了一个额头上生了几颗红“痘”的丫头抹了抹,试验完成。 第三日就吩咐人将这些药膏送到了宁平侯府,并写明在涂膏之前先用硫磺、虎杖、大黄、透骨草各二十克所煎之水洗面,每日两次。 这样看起来,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方子,但其实,没有人知道方子。 她并不认为这样藏私耍心机不对,因这样,不过是让自己活得更有价值而已! 转眼进了冬月,天冷了,夜长了,炭火烧起来,熏炉也点起来。 慧娘又开始研制香料,大伯父家除了许多香品的书籍外,就是有各种珍贵的香料,这为她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唯一让她郁闷的是,课业太重了,学习的时间太少了。 那修身老嬷嬷因天冷病倒了,李氏立马又从宫里请了一个教养嬷嬷来教她们礼仪,还说润和公主的及笄礼要用到。 这样一来德娘这姑娘都无话反驳,她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了…… “五姐姐,快收拾一下,大姐姐来了,说今下午让我们去她家玩,哈哈……终于不用再上琴技课了……”慧娘正想着,忽然德娘兴冲冲的推门进来。 “哦。”慧娘点点头。 又十日了,而那个治痘疮的方子也是十日见效…… …… “五妹妹,来,尝尝这个,好吃极了!”贞娘亲手将一块切好的脐橙递给慧娘。 “不许多说呀,你五姐姐这次可又帮了我的忙。”看坐在慧娘身边的德娘又要张口,贞娘马上堵住她。 看贞娘这般热情,也知道那治痘疮的方子疗效不错,只是慧娘忽然很想知道,这生痘疮的是谁? 德娘嘟嘟嘴,并没多做计较,而是说起冬月十五进宫的事,“大姐姐,那公主及笄礼都请了什么人呀?” “嫂嫂,到底你哪位好妹妹帮我治好了这痘疮?怎么她们来了也不知会我一声,好让我过来亲自谢她……”但不待贞娘回答,外面就想起一个带些戏谑的男声。 吴家州?! 慧娘听了禁不住一阵蹙眉,没想到竟然是这人…… …… ------题外话------ 别小看吴家州,这家伙也是个起关键作用的人。 那个治痘痘的方子我是从武当道教美容秘方上查的,不治是否管用,笔者说治好了面疮六十八例。 六十七 听说 “不请自来,嫂嫂不嫌我唐突吧。”帘拢一挑,身着荔色哆罗呢箭袖的吴家州就进屋来。 “你都来了,我嫌也没用不是吗?”贞娘嗔瞪他一眼,笑道。 “就知道嫂嫂疼我。”那吴家州也笑。 “来,见过吴家哥哥吧。”贞娘转头帮慧娘几人指引。 “吴家哥哥。”静娘看上去应该和吴家州很熟,率先上前。 吴家州对她点头还礼。 之后慧娘等人也上前。 也不知是不是贞娘在场的缘故,那吴家州看上去倒还挺规矩。 “这是五妹妹慧娘,也是帮你治痘疮的人。”贞娘又特别指了指慧娘。 吴家州的目光落在慧娘脸上。 慧娘自知逃不掉,所以任他看,同时也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扫他两眼。 看吴家州微微眯了眼,她立刻夸张的蹙眉。 吴家州一愣,然后笑了,微微一拱手,“多谢五妹妹妙手!” 贱男! 慧娘暗骂一声,然后淡淡又不失礼貌的道,“不敢当!” 众人似也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古怪,禁不住看过来。 “大姐姐,我……我忽然有些头疼。”慧娘则看向贞娘,抚着额头。 “头疼?”贞娘一愣,然后赶紧吩咐一边的丫鬟扶慧娘进内室去躺了。 工夫不大,吴家州走了,贞娘几人则进来问候慧娘。 看慧娘并无大碍,几人也就放下心来,然后德娘嚷嚷饿了,贞娘便吩咐人端了茶点过来,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又坐下来继续刚才被吴家州打断的话题。 “公主的及笄礼正宾请了两位。”贞娘开始为德娘解答刚才的问题。 “两位?” 连榻上还在因帮贞娘配置治痘疮的药而惹上吴家州而懊悔深深的慧娘都禁不住竖起了耳朵。 这及笄礼,赞者有请两位的,可这正宾两位可还没听说过。 “一位是家里的婆婆,另一位则是华国公夫人。” “啊?” 几姑娘又是一愣,包括慧娘。 原来如此! 一位是宁平候夫人,一位是华国公夫人,这权衡术还用的真是好! “去年长公主的及笄礼可是只有侯夫人一个……”随后静娘开口。 她口中的长公主即隆化帝的大女儿润田公主,今年春天下嫁辽东王嫡长子。 隆和帝皇子虽成人的不多,但公主还是有几位的。 “今时又那同往日?”贞娘语气里带出一丝忧虑,“你们每日被母亲拒在屋里,可能还不知道吧,前几日西北那边刚刚传回消息,说是华家次子华又廷以三千人大破胡人和羌人十万人马,将胡人全部赶回漠河以北,如今正准备班师回朝呢。” “这水涨了,船能不高吗?”之后贞娘又补充道。 贞娘这话后,屋子里的氛围出现短时间的凝滞。 肖家的女儿们虽不才,但到底是书香世家,这政治斗争也是多少懂一些的。 盟友的对手强大了,那自然就代表自身受到了威胁,所以几人都有些心情沉重。 当然,最沉重还要数榻上的慧娘。 这事竟然是在这时发生的! 前世的她,自然不清楚,别说那会儿正适逢姐姐出嫁,就是没有姐姐的事,但闭门深闺,她也不会知道这些。 后来听人说华又廷,也只是听说如何如何能谋善战,兼拿这次之事举例说明。 但就是她知道又怎样呢? 她可没忘记春末那两次不期而遇,自己是如何死里逃生的,至今自己那枚贴身的玉可还在他的身上。 想起那枚玉,她禁不住又忧虑深深,但愿今后再也莫要与这人再见,不然指不定那东西会给她惹来什么祸事…… “不过……不过这华又廷以三千对十万,也真够厉害的。”许久,德娘那压低的声音响起来。 “嗯,的确。”静娘接口。 “听说……听说这人是庶出?”再就是简娇儿的声音。 “是吧。”贞娘已经不耐众姐妹将话题放在华又廷身上,“对了,那赞者是路王长女清河郡主……” 又闲聊了一会儿,吴倩娘就过来了,邀几人去她院里玩。 几人都不喜她,但竟然并没拒绝,实在是被李氏拘苦了。 慧娘在装病,自然没有跟去。 但又躺了一下,却实在躺不下去了,因听丫头说大姐夫吴家蒲回来了。 她去和正在哄小吴昕的贞娘说,贞娘并多留她,只吩咐贴身丫头将她送到大姑娘吴倩娘的风华院。 “五妹妹!”但刚出了贞娘的院子,就听有人唤她。 回过头,立刻对上那背手而立的吴家州。 还真是阴魂不散! 慧娘禁不住暗暗蹙眉。 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恶心的人都要搅一搅她的生活。 “见过吴家哥哥!”但她却还是上前恭敬施礼。 “五妹妹,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吴家州开口,目光落在慧娘脸上。 “吴家哥哥有事吗?”慧娘心头厌恶,脸上的神情却是不动。 “也没什么,只是向五妹妹解释一下那日在眉山镇李家的事。”吴家州又道。 果然他就记得自己! 慧娘听了心头冷笑,不过这一世她绝不让他欺辱。 “那日在李家,我真的是急着找人,并没有冒犯妹妹与妹妹侍女的意思。”吴家州再开口。 听了他这话,慧娘忍不住有些小惊讶。 真没想到他竟记得这般清楚,幸亏今日自己未带翘儿,而带的是梦儿,如果真的带翘儿的话,是不是会当场就指出来呢。 “妹妹不信?”见她还是愣愣的,吴家州不悦了。 “当然信!”慧娘见好就收,又实在懒得与他纠缠,所以道,“吴家哥哥这般高华之人,又怎么会做出那等不入流之事,只是当时不知是吴家哥哥,刚刚有没想通而已,还请吴家哥哥谅解。” 听了她这话,吴家州自然高兴,“妹妹那里话,所谓不知者不怪罪,我与妹妹也算是有缘吧。” 慧娘听了点头笑笑,然后又道,“倩娘姐姐还在等着妹妹,就不打扰吴家哥哥了。” 那一日后,又过了几日课程满满的日子,转眼就到了十五。 这一日,姐妹们一大早就起了,一番收拾,然后就迎来了贞娘。 贞娘检查了一遍几姐妹的穿戴,又给了不少建议后,才领了几姐妹坐上驶往皇宫的马车…… …… ------题外话------ 今日家里有事,双更不了了。 六十八 宫 “四姐姐,你进过几次宫?” “两次,一次是跟着姐姐去赴贵妃娘娘的牡丹宴,还有一次是跟着母亲去给太后娘娘祝寿。” “那宫里好玩吗?” “既好玩,又不好玩。” “怎么个既好玩又不好玩法?” “好玩是可以开开眼界,不好玩就是规矩太多了,稍不注意,就会惹到某个贵人找了麻烦。” 听了这个,德娘脸上的兴奋顿时打了折扣,她可总是那个因守不好规矩被罚的人。 “好了,只要我们好好跟着大姐姐,没事的。”静娘看了又开始安慰她,只是边说着,边对一侧的慧娘挤眼。 当然,李氏已经反复嘱咐过德娘,她说说丑话也是为了让德娘更警醒。 慧娘听罢点头一笑,虽明白静娘的意思,但她却是真心赞同这一点。 前世她是去过宫中的,过年时有两次跟着魏氏入朝参贺。 虽见得只是皇后和太后,见不到皇上,桓山伯府这种爵位这样等级也只能远远观望,但前一日晚上魏氏就将她叫过去,如临大敌的一番好好交代,唯恐出了岔子…… “幸亏!”因静娘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德娘忽然悄悄掀起车帘,看着前面贞娘的马车笑了。 静娘满眼不解,慧娘却是笑了。 这姑娘应该说的是刚才她想的吧。 简娇儿就坐在前面,和贞娘坐一辆马车。 娴娘被李氏留在了家中,而一大早上车时,贞娘又将简娇儿带到了她那辆车上,理由是好好学习一下礼仪,将来有用。 那一刻,德娘这丫头禁不住又犯了眼红病,要知道那机会原本是她不要得。 而这会儿,听了这些规矩,这姑娘又开始庆幸了…… 清晨的阳光高照时,众人到了宫门处。 红墙黄瓦,重檐飞阁,带着让人膜拜的庄严壮丽。 “没事,跟着我就行。”看了几姐妹一眼,贞娘轻笑着安抚。 有侍者抬了青釉小轿过来,众姐妹上了轿。 “妹妹,那日不是说早过来吗?怎么到这会儿才来?” 轿子在一座华丽的宫殿前停下,接待众姐妹的是一个身着大红色纻丝通袖袄的娇美少妇,此刻正拉了贞娘的手亲热的说话。 “嗨,这不回家带了几个妹妹吗,小姑娘们听说公主的及笄,一个个都打心眼里向往着。”贞娘笑吟吟的和她寒暄。 这算是给几姐妹求得免字请柬吧。 “嗯,应该出来见识见识。”那妇人笑,目光便落在几姐妹身上。 “见过湘郡王妃!”静娘却是认得这妇人的。 听说湘郡王三字,慧娘禁不住多看一眼。 这湘郡王,前世慧娘是听过的,隆和帝某个堂弟的儿子,后来这个堂弟夫妻都病死了,这孩子便在宫中长大,与吴太后一派十分亲近。 只不过后来吴太后一派在夺嫡争斗中惨败后,这湘郡王便倒戈,并拟“讨吴一百三十篇”,将矛头指向宁平候吴渊。 慧娘之所以听过他就是因这边当时轰动一时的战斗檄文。 当时许多人纷纷说这湘郡王忘恩负义,但她想到的却是“墙倒众人推”这句古话…… “你这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多虚礼。”那端的湘郡王妃拉了静娘起来。 慧娘几人也赶紧给湘郡王妃见礼。 湘郡王妃礼貌地夸了几人几句便将几人往里让。 “还未去见过贵妃娘娘,也不知她那里忙不忙。”贞娘却道。 “娘娘再忙也有时间见你这个侄媳妇呀。”湘郡王妃笑了。 “也是……好吧,我先过去,几个妹妹就先拜托你照顾。”贞娘听罢又道。 之后贞娘走了,几姐妹被湘郡王妃领到了大殿里。 殿里的陈设也十分华丽,正中圆形六龙柱香鼎炉正飘出阵阵暖香,一些早到的命妇贵女正三三两两的围坐着娇声低语,不时有紫襦红裙的宫女穿梭其间。 湘郡王妃又忙着去接待别人了,几姐妹便坐下来。 简娇儿跟着慧娘去结交静娘认识的人,德娘一边吃着糖果一边玩着多宝阁上的几个木人偶,而慧娘则是研究那香鼎炉里的香料。 ——倒也不亦乐乎。 只可惜很快好时光就结束了,两个紫襦红裙的宫娥过来请几人往甘泉宫去,说贵妃娘娘要见几人。 殿里的人听了,都都纷纷露出羡慕的神情。 虽众人也都是过来观礼的,但却都是身份不高的。 身份高的自然就往各自的靠山处去了,比如贞娘;再或者像此刻几姐妹,被人请过去。 在临着御花园、傍着太液池的甘泉宫里,几姐妹见到了被众人簇拥的吴贵妃。 和慧娘心中所想相差无几—— 美艳矜持,精明厉害,带着让所有人仰视和艳羡的优越感。 只可惜这一代宠妃,最后却落得一个疯癫度日的下场。 想到这些,慧娘禁不住一阵暗暗嗟叹…… “五妹妹,又发呆?贵妃娘娘和你说话呢。”冷不防,贞娘忽然碰她一下。 “呃……”她瞬间回神,才发现一屋子的人正在看着她,那高高在上的身着紫华蹙金广绫凤越牡丹罗袍中年美妇也在看着她。 “慧娘失仪,还请娘娘赐罪!”她瞬间红了脸,作势就要跪下。 “好了。”吴贵妃做手势让身边的宫女扶住了慧娘,然后一双锐利的美眸又似笑非笑地落在慧娘脸上,“小丫头,说说刚才你想什么呢?” “想……”慧娘垂下头,嗫嚅了半天才道,“娘娘……娘娘脸上用的那粉真好……” “呃……”在场的人都一愣,紧挨着吴贵妃坐的那吴倩娘禁不住撇撇嘴。 “呵呵……”吴贵妃却笑了,“小姑娘挺有眼光吗,的确,本宫这粉不是宫粉,是手下几个小丫头亲手做的,玉簪粉,你们没闻出不同的香味吗。”最后一句,则是问众人。 众人再一愣,然后纷纷点头。 慧娘却是暗暗舒了口气。 看来下回自己要注意场合,不能随便走神了。 也亏自己这敏感的嗅觉,一进门就闻见这一殿浓郁的百合熏香中那清新的玉簪花香,而这香味恰恰来自吴贵妃身上。 再看吴贵妃脸上那不用与其他人相同的细腻粉质,她立刻断定这是玉簪花粉。 这玉簪粉是用玉簪花合胡粉制成玉簪之状的一种香粉,如今尚还比较稀有,但几年后已经很是普遍了。 而那端的贞娘为了配合妹妹,讨好吴贵妃,则是虚心问起这玉簪粉的做法。 那吴贵妃倒也也不隐瞒,尽数说与贞娘,还说如还有不懂得可去问她身边的某个宫女。 “本宫原本是想和你这个妹妹讨个方子的,只不过这方子还未讨,反而还送出了一个。”只是说完后却又一脸嗔怨的道。 “娘娘想讨什么方子?”慧娘只好接口。 “本宫这个年纪,当然是去皱的。”那吴贵妃又道。 “去什么皱?姑母根本就没皱纹。”那吴倩娘奉承她道。 “这小嘴真甜。”吴贵妃摸摸她的头,“不过还不如给姑母一个好的去皱方子。”说着又瞥向慧娘。 “这去皱的,似乎有些不好说。”坐在另一侧的宁平候夫人则开口道,一边说着一边也看向慧娘。 贞娘同样也看着慧娘,美眸里满是期待迫切,却又有丝不安。 “嗯,慧娘倒是真记得两个,回头定会给娘娘送来,只是……不只疗效如何。”在许多目光的注视下,慧娘终于慢慢开口。 “若是有效,本宫定会重重赏你。”吴贵妃笑了。 接着众人又说笑了一阵,贞娘便带着几姐妹去延寿宫见吴太后。 延寿宫的位置相对来说要僻静许多,在西北面的英华门内,但距离甘泉宫却并不远。 众姐妹走进甬路,拐上游廊,忽然就见前面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在几个内侍的陪同下迎面而来。 贞娘见了,不着痕迹的蹙蹙眉,但却还是迎过去,对少年躬身施礼,“见过七皇子!” 七皇子薛宁?! 慧娘听了,禁不住立刻看过去。 少年身着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生的虽瘦弱,却是唇红齿白,俊美灵秀。 谁又能想象得到,这样一个少年,竟然一跤跌成了傻子。 但更没想到的是,华又廷照样将这个傻子推上皇位…… …… ------题外话------ 二更不了了,给家里狗狗去看病,头疼。 六十九 射箭 吴太后的形象倒是与慧娘心目中的那个大不相同—— 慧娘本来以为她会像肖老夫人一样积威很久、严肃苛刻,但事实上却是一个富态白胖、一团和气的老太太。 但稍后她又想通了,也是啊,先帝在世,这吴家还未崛起,自然不能成为这吴太后的后台,想必这吴太后的一条皇后路也走的不是很容易。 这样时势下形成的性情,自然就少了骄矜,多了绵和…… “……不是嫌哀家老,那说好了,日后一定要多过来……”此刻那绵和的吴太后正亲热的拉了静娘的手嘱咐着。 “会的会的,只要太后不嫌这丫头烦。”静娘还未开口,一边的贞娘已经接口道。 慧娘见了,不由一阵暗蹙眉。 看来那日吴倩娘在三皇子薛林面前对静娘的防备不是无的放矢。 只是…… 她禁不住看一眼那满脸积极的贞娘, 是想着让妹妹有一日成为贵妃吧,但贵妃不也是妾? 也不知大伯父和大伯母知不知道?这会不会也是促使隆和帝给静娘赐婚的原因之一呢? 就在这时,吴太后身边的一名内侍快步进屋来,屈膝行了一礼后便看向吴太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吴太后蹙眉,看向她。 那内侍则看向慧娘几人。 “说吧。”吴太后瞥他一眼。 “斛素王子也想要出来玩,娘娘,您看……”那内侍这才开口道。 “想出来玩就让他出来吧,哀家当什么事。”吴太后淡声道。 那内侍还想说什么。 吴太后却对他摆摆手,又吩咐,“以后他的事,你们都听邱世银的。” 那内侍一愣,却不敢多说。 那端那名内侍躬身告退,这端的慧娘就感觉到身边的德娘碰了她一下。 慧娘当然知道这姑娘是在疑惑那个什么斛素王子是谁,不过她又怎么知道,所以她选择不看她。 接下来,吴太后又和几人说了几句,就有宫人来报吉时到了,一众人也就前往选做笄礼地点的广平殿。 “五姐姐,这皇上胖,这皇后老。” 远远地坐在广平殿下面观礼席的某个角落,借着音乐声的掩饰,德娘终于忍不住了,假装偏头,然后在慧娘耳边快速地低语两句。 慧娘自然不敢理她,却忍不住在心里点头。 隆和帝长相的还不错,只是却过于富态,双下巴,还有一个前凸的大肚子,明晃晃的龙袍穿在身上,更显臃肿。 至于隆化帝身边正与他一起迎宾的云皇后,确实老苍了些。 按说应该和吴贵妃差不多的年级吧,但看上去要比吴贵妃老十岁。 云皇后,前大将军云韶山的女儿,是先帝做主帮隆和帝娶得。 只是这云家命运多舛,先帝二十八年时,云韶山和长子双双战死西北,这云皇后成了孤女。 也幸亏还有华国公府,老华国公华英正是这云皇后的亲舅舅。 华家是勋贵,开国功臣,以赫赫战功立身大新,备受帝王器重…… “这华国公夫人长得真漂亮!”慧娘正想着,冷不防德娘又偏过头来,在她耳边轻声一句。 慧娘的目光又落到那正和宁平候夫人彭氏一起徐徐走上正宾位的一名妇人身上—— 身着朱砂色牡丹金玉富贵图纹的丝罗长衣,头戴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端庄美艳,优雅脱俗。 宁平候彭氏也生的十分不错,虽已经中年,但魅力不减,依然白净美丽。 不过这会儿在华国公夫人的映衬下,也瞬间暗淡无光,更别说那一脸沧桑的皇后娘娘了。 看着那华国公夫人,忽然就又想起另外一个人,正是华又廷。 一样的让人惊艳,不过这华又廷是庶子,不应该是这华国公夫人所出吧,怎么也这么好看呢。 看来这华国公府出美人呀! 接下来德娘就没法再偷偷和慧娘说话了,因为那乐声停了下来,隆和帝开始致辞,后来润和公主也出来了,笄礼正式开始。 这润和公主是贤嫔的女儿,生的娇小玲珑,容颜娟好。 另外,那闲散王爷路王的女儿清河郡主也是个美人,生的肤光如雪,容色照人。 及笄礼结束后便是宫宴—— 金樽清酒,玉盘珍馐,自然丰盛至极。 “五姐姐,我们出去一趟吧。” 只可惜德娘这姑娘却是坐不住的,吃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想着往外跑。 “我还没吃饱。”慧娘想也不想的拒绝。 笄礼上,德娘和她咬耳朵,不想却早被贞娘看在眼中,贞娘刚刚已经委婉的警告过她们了。 德娘撅嘴,转身就自己出去了。 但德娘这一去却很久都没回来,慧娘禁不住有点不安了。 因锦儿和翘儿这些丫头,进宫时,贞娘并未让她们带进来。 没了丫头在身边,德娘那样多事的性情,指不定就惹出什么事来。 慧娘没敢惊动另一桌上的静娘和贞娘,放下筷箸,悄悄的出了门。 却没想刚出殿门,就有一个小宫女迎上来,对她盈盈一福,然后道,“姑娘可是要寻刚才和您坐在一起的那位姑娘?” 慧娘一愣。 “那请跟我来吧。”那小宫女又道。 慧娘满是狐疑的看着她。 “姑娘,我叫小烟,是太后宫里的,刚才姑娘见过我的。”那宫女见了,则笑道。 慧娘仔细看她两眼,还真的就想起在延寿宫见过她。 而且这宫女是在吴太后近前伺候的,应该还品级不低。 沿着那金砖铺就的甬路,慧娘跟着那小烟拐了几拐,来到一处被几株白皮小松掩映的高台前。 “这是……”慧娘惊讶的看向小烟。 “姐姐!”但这时却忽听台上传来这样一声。 慧娘惊讶的抬头,就见一个身着绿色袖箭的男孩自台阶上缓缓而下,一双绿色的眼眸映着午后温暖的阳光如琉璃,潋滟生辉。 “你?”慧娘愣住。 “姐姐,我、射箭给你看吧……”男孩却对她道。 慧娘这才注意到男孩身侧拎在手中的那把铜制弯弓。 只是射箭吗? 慧娘不由想起半年前那个紧紧扯了她的衣角不松开的小可怜…… 看着她目光中的惊讶,男孩又一笑,然后熟练的站开步子,挽弓,搭箭,“嗖——”的一声,箭便离弦而去,然后正中高台上的一根木柱。 “这……” 当慧娘的目光落在高台上的那一根根木柱上时,禁不住再次惊讶的睁大了眼,因每一根上面都画了图案,那图案每一幅都是跳跃的狼…… …… 七十 谋划 看着柱子上那一只只跳跃的狼图案,慧娘禁不住一愣,转头看向男孩。 “姐姐,不用怕了……我会帮你、帮你射死它……”男孩和她对视着,慢,且坚定的道。 慧娘只觉得心头一暖,然后点头,“我不怕!你的箭射的太好了!” 男孩没说话,只是笑,白皙精致的脸上一抹羞涩。 “姐姐,你还不知、我叫什么吧?”接着,男孩又问慧娘。 慧娘摇摇头,不过很快又道,“不过我可以猜猜你姓什么?” “呃……” “斛素,是不是?”慧娘笑望着他。 男孩一愣,然后笑了,“姐姐,真聪明!” “那你叫什么?”慧娘又问。 “凌,斛素凌!”男孩说出自己的名字。 “斛素凌!”慧娘也重复一遍。 从男孩出现在这里的一刻,她已经猜到。 斛素,胡人的国姓,再看男孩这双绿眼,自然就是刚刚在延寿宫里所说的那斛素王子。 更何况,她还听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姓:邱! 只是她实在有些不明白,什么时候大新皇宫里有个胡人王子? 难道是质子? 不过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还真没听说过胡人也将王子送到大新为质这事。 这个善骑善战、兵强马壮的异族,对大新,想的从来不是臣服,而是征服…… “姐姐,我、还学了许多字,我写给你……”男孩又道,边说着还变戏法般拿了一支羽毛笔和一张宣纸出来,弯身就欲在台阶上写字。 “斛素凌,今日就算了吧,因我还要找我的妹妹,还要回到我姐姐那边。”慧娘却赶紧组织了他。 男孩听了,绿眸瞬间暗淡下去,“那……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你?” “这个……”慧娘也不知道,却还是道,“你不是住在宫里吗?只要是我进宫来,你不就能见到我了吗?” 虽她很珍惜与男孩这份缘份,却很清楚这样是不大合适的。 男孩听了,立刻又高兴了,点头。 “对了,你有没有看见我妹妹?”慧娘问起德娘,边说着边转头寻找那不知已去了何处的小烟。 “小烟姐姐,在那边……”男孩却已经看懂了她的心思,一指前面。 慧娘没说话,只是又看向他。 “姐姐的……的妹妹,应该已经回……回去,姐姐的妹妹,一定……一定平安的……”男孩被她看的有点无措有点急,说话又开始结巴了。 虽这话说的很是磕绊,但慧娘却听懂了。 斛素凌的意思是不会伤害德娘,因她是她的妹妹。 “我知道。”慧娘笑了,“那我走了。”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停下,转头看向男孩,“把你刚才拿的纸和笔给我!” 男孩一愣,却还是很快递给了她。 接了那纸笔过来,慧娘俯头,快速的在上面写到—— 固齿牙粉方:青盐15克、生石膏15克、补骨脂12克、花椒(去目)5克、白芷5克、防风8克、薄荷叶8克、旱莲草8克、细辛5克。 上述药生晒,研为细末。每早或晚上用此药粉擦牙或刷牙,然后再用水频漱吐之。 “将我写的这些好好抄写一遍,然后拿给吴太后!”在斛素凌惊讶的目光中,慧娘缓缓道,说完,也不待斛素凌反应,转身走了。 相信这个方子定能帮到他。 刚刚在延寿宫,见吴太后吃果仁,一颗脆果仁,放在嘴里嚼了很久,应该是牙齿不大好。 对于这个安享福禄的太后娘娘,美容驻颜术不如健康法,而别的她又不懂,只能借用那本调香术上最后几页附加的一些小方子了。 效果她自是不担心的,因她曾做给母亲,直到烧出紫竹盐后母亲才不用了。 直到慧娘走出了一段,斛素凌才一脸恍悟,然后看着慧娘的背影,含泪笑了。 她不问他的来由,也不问他的处境,却是极细心的帮他谋划,除了聪慧之外,更含一份关切与爱护…… 果然如小烟所说,慧娘回来时,德娘已经回来了。 慧娘问她去了哪里,但不问还好,一问德娘的就多了,说去看了孔雀,并且非要拉她去看。 慧娘拗不过她,看正和几个贵妃谈笑吃茶的贞娘也无事,也只好跟她去了。 那孔雀是一个小嫔妃养的,就在不远处御花园的一隅,去看的人不少。 姐妹俩沿着回廊穿行,却不想再次碰到了七皇子薛宁,正和被一棵巨大盆栽遮挡的妇人说话—— “真的吗?年前就到家了,那太好了,到时我一定央了父皇,一起去城外迎他……”听得出,薛宁很高兴。 “真的,廷儿刚刚传了书信过来……” 待走进,听清,看清,慧娘只觉得心一沉,华国公夫人口中的“廷儿”,除了华又廷,还有谁? …… ------题外话------ 收藏收藏,哎,亲们,多帮忙吧! 七十一 乐悲 从宫里观礼回来,慧娘最先做的就是斟酌了许久,然后将给吴贵妃的那两个美容方子写好: 一种名为“红玉膏”,是擦脸的;另一个则是“莹肌如玉散”,则是洗面的。 都是十分珍稀的方子! 至于疗效,她也完全不担心,因吴贵妃这般在乎这张脸,一定会找可靠的太医看过才用。 她也十分希望这两个方子对那吴贵妃有效,不只因贞娘,还因马上就要回去了,她想带些东西回去让母亲惊喜一下,吴贵妃不是亲口承诺有重赏吗。 将两个方子给贞娘送过去后,她便又去向李氏说回去的事。 她自然是有很充分的理由,一是不放心母亲。 贞娘帮母亲引荐的那个老太医虽不错,效果也明显,但母亲这毕竟是多年顽疾,不时就会反复。 还有就是姐姐,姐姐怀孕已经两个月了,总说一切很好,但她到底没亲眼见,做孕妇可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大堂嫂杨氏就是个例子,吃不下饭,短短一月,人已经瘦了一圈。 “……太太昨日感了风寒,这个正发汗呢,五姑娘还是明日再来吧。”只不过很不巧,到了李氏门口,就被高妈妈告知,李氏病了。 她也只好先回来了。 过了几日,李氏好了,她赶紧将想要回去的事说了。 正好德娘也在,听说她要回去,立刻嚷嚷着要和她一起。 这姑娘,早就烦了这每日拘束的日子了 李氏开始自然是挽留两人,不过在慧娘陈述了理由后,也就点了头,“嗯,好吧,不过要等几天了,等几天你大哥得了空,让他送你们回去,老太太一直念着他呢。” 一问才知她们的大堂兄肖栋被上峰派去公干了,去了鲁东。 慧娘也只好压下心头的急切,继续耐心等待。 只不过她没等来大堂兄,却等来了上京入冬来的第一场大雪。 这场大雪整整下了三日,整个上京城都是一片银装素裹,路上的积雪足足有一尺深。 慧娘回家的愿望再一次被搁浅。 这样难走的路,她实在不好意思提让人送她回去的事,更何况大堂兄还被雪困在了半路。 眼见就进了年关,她急坏了,起了满嘴的泡,但后来忽然就想通了。 她回不去,别人不是也进不来吗。 她要回去的话,满打满算也就二十来个人,而那人,可是领着千军万马呢。 更何况,就是进京来又怎么样,她不出门,难道那人还敢跑到侍郎府来。 再说,她这样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兼自作多情了,指不定她那枚玉,早被这魔头不知丢到哪里了。 这样想过之后,慧娘也安心了。 “二哥要出城吗?”但却还是忍不住试探。 “是啊。”静娘一边亲手将热茶盅递给进屋来的慧娘,一边点头。 “骑马去的吗?” “他有那骑术吗?”静娘听了立刻哂笑自己的哥哥,“当然是走路去,外面还一片冰天雪地,他走路都要谨慎异常。” 听了这个,慧娘的一颗心更是四平八稳了。 “对了,分些这个给你。”静娘吩咐画墨拿出一个小搪瓷罐子。 “什么?” “当然是好东西。”静娘将那罐子打开,“有相熟的朋友托二哥送给父亲,我又向父亲讨了些,不过父亲只给了一点,说剩下的要给外祖送过去呢。” “哦。”当慧娘的目光落在罐子里那片晶莹的紫色上,禁不住笑了,“这么珍贵,还是姐姐留着吧。” 不正是她煅烧的那紫竹盐吗?应该是那在京城中边读书边打点的张茂才送的吧。 “这……”静娘愣了愣,看她是真的推辞,也就顺手将那罐子细心的收起来了。 慧娘见了,又笑笑。 但笑过之后,心里止不住惋惜,可怜自己这一手的好方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天日。 “五姑娘,大姑奶奶来了,请您过去呢。” 下午,慧娘正和几个姐妹在雅阁里等着崔师傅,准备一会儿上琴技课,不想高妈妈却一面笑的过来了。 “哦。”慧娘点点头。 “什么事,高妈妈?”德娘赶紧问道。 “说是要带五姑娘进宫去见贵妃娘娘呢。”高妈妈道。 “我也去。”德娘立刻将手中的琴一放,站起身。 “六姑娘,这个……恐怕不行,这进宫的事是贵妃娘娘专门请的五姑娘。”高妈妈一脸为难。 德娘听了立刻撅了嘴。 “如果有好东西的话,我定会想着六妹妹。”慧娘转头安慰德娘。 看高妈妈的脸色,想必也是吴贵妃那边有好事。 再想起上午的事,慧娘忽然就有了一个好打算,因这个好打算,她的心情变得很不错。 跟了高妈妈去见了贞娘,贞娘自然也是一脸喜色,亲热的拉了她的手,直唤好妹妹。 “好了好了,快走吧。”李氏看不惯女儿这副势利模样,催促道。 …… “看看本宫好的脸,和上次有什么不同吗?”甘泉宫里,吴贵妃慵懒的斜倚在美人榻上,轻抚着手边的镜子问慧娘。 “似乎……似乎没什么不同……”慧娘打量了两眼,有些沮丧的道。 “那也就是说你的方子不管用了。”吴贵妃的目光落在慧娘脸上。 慧娘没说话,有些沮丧的垂了头。 “哈哈……”见了慧娘这副模样,吴贵妃笑了,“好了,不逗你了,你看不出不同,是因本宫上次多擦了粉,多打了胭脂,其实你这方子真有用,皱纹虽未消去,但却细腻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偶尔会出现的疱疹也没有了。” “是吗。”慧娘听完脸色夸张的阴转晴,心头却是暗笑。 她怎么会看不出不同呢,上次那妆浓到假,这次却清浅了许多,这样说,也不过是变相的讨好这位娘娘而已。 感觉到身边的贞娘长舒口气,慧娘又禁不住再次暗笑。 “对了,小丫头,你想要什么赏赐?”之后吴贵妃又问道。 “还要什么赏赐,娘娘也不是外人……”不待慧娘说话,一边的贞娘则开口道。 慧娘没说话,只是使劲眨着一双眼睛看吴贵妃。 “本宫问这小丫头呢,又没问你。”吴贵妃白了贞娘一眼,然后又看慧娘,“说说吧,要什么赏赐?” “也不要什么……慧娘、慧娘只是想开一家铺子……” “银子不够?” “不是……只是想求娘娘帮那铺子赐个名。”慧娘终于将话说完。 吴贵妃一愣,笑了,“这有何难?” 一边的贞娘听了,禁不住再次松了口气。 真怕自己这个妹妹,胡乱开口,被娘娘看低呢。 听着吴贵妃赐的这“美颜阁”的这铺子名,贞娘和慧娘交口赞好。 之后贞娘将吴贵妃一番恭维。 慧娘则是当即请她书写了这三字,然后慎重收好。 有了这三字,不只是四叔和肖老夫人,就是其他任何人,也无法觊觎她的那些妙方了。 吴贵妃又请两人吃了茶点,各赏两人几件首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心情大好的姐妹俩坐轿子到了南华门,贞娘去打赏那送两人出来的宫人,而慧娘则准备上马车。 “咴咴——” 就在这时,忽然几匹马快速的飞奔而来,然后在南华门口停下。 慧娘转头看过去,禁不住心头一滞,深深体会何为乐极生悲。 先头那少年,即使风尘仆仆,却难掩风华,一双亮若寒星的凤眼,更是如能吸魂纳魄,让人只看一眼就难以忘怀。 不正是华又廷吗? …… ------题外话------ 男主回来了! 七十二 有请 “……别心疼呀,走时可是你说得给我带好东西……五姐姐,你怎么?” 慧娘一回来,德娘就过来找她,要她实践走时的承诺,却没想到说了半天,慧娘却完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没事,只是……只是有些累了……”慧娘摇摇头,脸色苍白的道。 “累了?”德娘一愣,“你不会是也冻着了吧?” 慧娘没说话,只是又摇摇头。 德娘见她真不好,没敢再胡搅蛮缠,嘱托了翘儿和梦儿几句,就走了。 “姑娘,睡一会儿吧。”德娘走后,梦儿则是轻声劝她道。 她点点头。 只是又如何睡得着,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傍晚时见到华又廷的情景。 虽只是一掠而过,但她相信这人看到了她且认出了她,那双眼睛里的神情她是看不错的。 不知接下来这人会如何?会不会拿了她那玉葫芦做文章?再或者将她那枚玉葫芦送人? 越想她越觉得心乱如麻,头也一阵一阵的疼…… “大太太……”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梦儿的声音。 “睡着了吗?”然后就是李氏的声音。 应该是来看她了吧。 “梦儿……”慧娘不愿再多想,起身。 过来看她的不只李氏一人,还有杨氏、静娘、娴娘、简娇儿。 慧娘阻止了要让人去给她请大夫的李氏,然后又打起精神回答那些对她今日进宫问题的询问,慢慢的,竟然感觉好些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吧。 接下来几日,慧娘料想的事并未发生,日子一直过得很平静。 已近腊月中旬,几个教技艺的老师也都各自回家,所以几姑娘的开始闲下来—— 上午随便学点什么,然后下午就是玩乐,不时的还可以跟着李氏出席一场堂会或者出去置办些年货什么的,一片惬意中,德娘这姑娘再也不提回家之事。 慧娘提,李氏的回复还是等大堂兄,过几日大堂兄就会歇省亲假和年假,然后送她们回去,同时也在老家陪肖老夫人过年。 慧娘只好再次耐心等待,只是却再也不出门,每次李氏叫她,她都以要研究香方和美容方为由。 “……要选上好的买,还有,那益母草要全株,不许带任何的土屑,这是那‘神仙玉女粉’最关键的地方。” “嗯,姑娘放心。” 她不出门,也只能多劳动翘儿,特别是采买一些香方和美容方的原料时。 虽制法才是关键,但她却同样不愿意不信任的人假手。 翘儿一个小小侍女,又没有和华又廷正式见过,她想就是那华又廷见了,也不会注意。 这会儿她又觉得华又廷其实未必记得她了,做大事的人,又怎么会花心思在她这样的一个平常的小女子身上。 心事一轻,她情绪顿时好了起来,吩咐梦儿去端糕点来吃。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姑娘,您看看,我今儿在那家铺子门口捡到的这枚玉葫芦,是不是和您以前丢的那个一样?” 翘儿一回来立刻兴冲冲的过来,将一枚玉葫芦献宝般的拿给主子。 “啊?”但令这姑娘没想到的是她的主子见了那玉却是瞬间大惊失色,一把抢了过去细细看。 真的是一模一样,只是没有她的名字。 那玉葫芦,姐姐也有一枚,是当年父亲送她们的,然后在每枚葫芦的底部分别刻了她们姐妹的名字…… “姑娘……”被她的举动吓到的翘儿,语气小心的唤她一声。 “你还捡到了其他东西吗?”慧娘问她。 “没有!”翘儿却摇摇头。 慧娘听了不由一愣。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一切也只是巧合而已! “姑娘,这个给您!”翘儿又将她写的需采买的各种原料的方子递还给她。 她顺手收起。 虽没有配置与做法,这些原料方子并无大用,她还是每每都谨慎的收好。 忽然她的目光就落在那方子的后面、那不属于她的笔迹的一行字上:明日午时,福宁寺! 慧娘心头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侥幸感瞬间消失殆尽,麻烦真的来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看她神情有异,翘儿也凑过来,也但不识字的她一时根本就没看出什么。 “没什么。”慧娘摇摇头,有些有气无力…… …… “……为娘和姐姐祈祈福,同时也帮故去的父亲求几篇《往生极乐咒》抄写。” 当日傍晚,回娘家的李氏一回府,慧娘立刻就过去向她提出明日去福宁寺烧香之事。 苦恼了一下午,她还是决定要去赴约。 因除了这个,她似乎根本没得选择…… “嗯,这也应该!”听她说去已逝的父亲,李氏面色立刻凝重起来,点点头,只是稍后却又一脸为难,“不过明日我要去范御史家吃喜酒……” “不劳烦伯母,我可以自己去,反正也不远,烧完香也不多做停留,立即回来了,没什么事的。”慧娘赶紧道。 “这哪行?这么着吧,你二哥明日去那边,我让他送你吧,另外,让肖二也跟着你。”李氏想了想又道。 肖二是侍郎府的总管,是个相当可靠的人。而肖二媳妇,也是李氏最信任的人,如今在府上帮李氏打理外院。 “谢谢大伯母!”慧娘点头致谢。 第二日,慧娘便跟了那去参加同窗赏梅诗会的二堂兄肖槐出了门,直奔上京西郊的福宁寺。 肖槐要去的地方是附近的一座山庄,将慧娘放在福宁寺门口,又给寺里递了帖子,肖槐才又往自己要去的地方去了。 寺里的小沙弥迎了慧娘进殿,慧娘开始烧香,一座座殿的烧了过去,烧完后她又去向主持求取《往生极乐咒》。 一切完毕后,太阳已经高升,也差不多午时了,可约她来的人却始终未出现。 寺里烧香的人不少,慧娘也留意了来往的人,却始终未发现可疑的人。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什么地方错了,不过却暗暗决定,等午时一到,她立刻就走,这样,爽约的人也应该是对方了。 “姑娘,去厢房吃些茶点歇会儿吧。”这时那肖二媳妇则开口道。 慧娘点点头。 到了侍郎府专用的厢房里,肖二媳妇带了梦儿去端茶点,而翘儿则伺候慧娘洗手。 工夫不大,忽然门开了,一个粉襦紫裙的侍女走了进来,然后对着慧娘一躬身,语气清冷的道,“姑娘,我们公子有请!” …… ------题外话------ 过招开始,谁会胜利呢? 七十三 晚香玉 “你们家公子又是谁?为什么请我们姑娘过去?”不待慧娘开口,翘儿已是看了那侍女道。 那侍女却是看也不看翘儿,只盯着慧娘。 “姑娘……”翘儿禁不住满脸愤愤。 柳眉秀目,婀娜多姿,这丫头倒是生了一副好容貌,只是却实在无礼。 慧娘蹙蹙眉,却还是问道,“你家公子在哪里?” “请姑娘随我来!”那侍女又道。 慧娘点头,起身。 “姑娘……”翘儿急了。 “跟着我吧。”慧娘对她点点头。 翘儿又欲再说。 “走吧。”慧娘却已转身跟了那侍女出门。 翘儿也只好跟上。 “请!” 那侍女领了两人出了这禅院,又向左穿过一座偏殿,然后到了一处僻静的禅房前,然后向慧娘一伸手。 慧娘的目光在那虚掩的门上徘徊一刻,然后深吸口气,上前。 翘儿也想跟上,却被那侍女一把挡在门外。 “姑娘……”翘儿又急了。 慧娘看向那侍女。 “这是公子吩咐的,还说是为姑娘这丫头好!”那侍女又道。 慧娘一愣,然后给了翘儿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举手推门。 身着玄色棉袍、头戴方巾的少年身姿笔挺的坐在案几后面,一手持卷,一手捧茶。 素朴的衣襟掩不住身上的卓雅不群,简单的动作却优美的如一幅画,让慧娘感觉这阴暗简陋的禅房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看这个,真是不知死的鬼! 慧娘禁不住在心里对自己一番狠狠斥骂,然后收回目光,走近,也不称呼,只是躬身轻福一礼。 既然逃不开和这魔头的交集,那么就从友好开始吧! 见她这般举止,华又廷深邃入海的眼眸中不由微微一讶,但很快却又平静,起身还礼,“冒昧请姑娘过来,实在是有事相求,还望姑娘见谅!” “慧娘只是一介弱女子,只怕不能帮到公子,反倒坏了公子大事。”听了这开门见山的话,慧娘只觉一阵头疼,却还是尽力与其委蛇。 “姑娘尚不知何事,又何必这般急于推脱呢?”华又廷笑了,只是笑容微凉。 慧娘没说话,只是暗暗握了拳。 “其实也没什么,三日后吴家大姑娘赏梅宴,请姑娘帮我带些东西出来就好。”华又廷又慢慢开口。 “这不行!”竟然又是……慧娘再也忍不下去,断然拒绝,但稍后却又忍不住缓了口气,低声一句,“要是被吴家人发现了,是没有好下场的。” “这个……还请姑娘莫担心,华某绝不牵连姑娘,上次不也平安无事。” 还敢提…… 慧娘禁不住瞪向他。 怎么没事?怀揣着那布帛的时候,她几乎要吓死。 再说,作为肖家的一员,这般做不是在挖自家的墙角吗? 她可没忘记前世那场灭门之祸…… “姑娘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若是此事成了,华某会定归还姑娘的那枚玉。”华又廷又道。 “要是我不答应呢?”慧娘挑眉。 华又廷听了不怒反笑,缓步走回桌前,坐下,垂头,一边翻书,一边道,“答应,不一定没有好下场;但不答应,一定没有好下场!” 声音低沉温煦,再加上俊逸脸庞上轻扬的那丝好看的笑,慧娘从来不知道,有人能将威胁话说的这般好听又好看。 只不过此刻的她却丝毫没觉惊艳,她想起了那晚香玉,神秘、、迷人、清雅、芳香,但却是有毒的。 “姑娘,等急了吧,都怪我,遇见了一个同乡,不觉得话就多了。”肖二媳妇一边将那点心放心,一边满脸歉意的看向慧娘。 “无碍。”慧娘对她笑笑。 这应该都是华又廷一手安排的! 她最终还是答应了华又廷,因华又廷那话说的的确有道理,她要是不答应,他马上就会让她没有好下场;而答应了,那下场还可以搏一搏,既包括两日后,也包括未来。 听慧娘说没事,肖二媳妇禁不住松了口气,转身亲自给慧娘倒茶,却见一边的翘儿正发呆,立刻问,“怎么了?” “没事。”翘儿闻言却是看向慧娘,当对上慧娘的目光时赶紧摆摆手,然后提起壶,“我、我去打水。” 慧娘也就收回了目光。 “五姐姐,明日你也要去赏梅宴?”德娘惊讶的问慧娘。 “是啊,大姐姐非要我去。”慧娘脸上带丝不情愿。 “瞧你,大姐姐这般顾你还惹你不喜了。”德娘撇嘴。 “大姐姐是想让我教她那‘神仙玉女粉’的做法。”慧娘呆了呆才反驳。 德娘闻言心里舒坦了,同情的看她一眼后,又开解她,“谁让你会这么多呢。” 慧娘不说话。 “好了好了,我们去准备明日的衣服吧,我将那对明珠耳铛送你还不好吗?”德娘又道。 她点点头,然后跟了德娘回屋,只是却禁不住暗暗叹息。 又损失一个美容方子,都是华又廷那魔头。 不过若是这次之后,他真的将那玉葫芦还给她,了结了这桩让她日夜不安的心事,也值! 希望他能信守诺言…… 腊月十三这一日,很快到了,贞娘专门派车来接了几姐妹。 几姐妹收拾完毕,然后乘车直奔吴家…… …… 七十四 闹腾 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上有远亲。 这句话说的一点不错! 吴家的赏梅宴虽只是闺中女儿的一场玩乐,但却依然车马喧闹,高朋满座。 吴倩娘身着一件绣满了梅瓣的扣身袄儿、云鬓高挽,如一朵盛开的梅花般穿梭在众宾之间,享受着滔滔不绝于耳的各种恭维与奉承。 当听说肖家姐妹来了,吴倩娘立刻亲迎了出去,和几姐妹寒暄。 “吴家姐姐这身衣裳真好看!”一向仰慕并想着攀交吴倩娘的简娇儿立刻趁机讨好。 “好看什么,我倒觉得肖家五妹妹这件好呢,不艳不俗、清清爽爽的……”谁知,吴倩娘却主动将话引到了慧娘身上。 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盯着的慧娘禁不住有些无措。 “五妹妹别拘束,我这嘴一向是无遮拦的。”那吴倩娘见了笑了,又亲热的来拉慧娘的手。 一个侍女过来向她请示什么,她才终于放过了慧娘。 “你这衣裳多平常呀,她还说好看,真虚伪。”德娘得了机会,立刻凑到慧娘的耳边,指着她身上的素绒绣花小袄道。 慧娘不说话。 德娘看着她那呆样,急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肯定也是想图你什么好方子。” 慧娘只好点头。 见她点头,德娘才满意了。 只是客人们陆续不断的进门,吴倩娘再也没找到机会和慧娘说话。 又坐了一会儿,贞娘身边的大丫头九儿便过来了,说贞娘有事请几姐妹过去。 “肖家妹妹,一会儿一定还要回来呀。”临行时,吴倩娘反复交代。 看得出,贞娘正在看账,屋子里的书桌上放着厚厚的账本。 “哎,过年了,忙呀!”贞娘一边疲惫的揉着脖子,一边迎上几姐妹。 “大姐既然忙,就不必招待我们了。”静娘心疼姐姐。 “呵呵……也不瞒妹妹们,都是五妹妹那好方子勾着我,不然我还真没空。”贞娘倒也坦诚。 “那事不宜迟,我来教姐姐吧。”慧娘立刻很是配合的道。 身怀细作的任务,她不紧张是假的。 “……会弄脏身上的,还是让丫头们来吧……”看着那满身满脸面粉药粉正在揉药团的慧娘,贞娘很过意不去,劝解道。 “不用了,大姐姐,这益母草药团讲究的就是劲道,我怕她们捏不好,不然也就不亲自过来,只让她们写了方子来就好。”慧娘却摇摇头。 贞娘听了,禁不住很是感激,主动帮贞娘打下手。 看着那也沾了一身面粉的贞娘,慧娘心里暗暗摇头。 她刚才说的当然是谎话,这番也不过是故作姿态,这也不过是她为能来吴家找的名正言顺的借口而已。 没想到竟然能如此打动人心,哎! 不过用这样的美容良方,来弥补对这位堂姐的利用,也应该足够了! 药团捏好以后,慧娘便让贞娘吩咐人准备了一个四边开的黄泥炉子,准备烘烧。 “世子夫人,三太太有事找您。”就在这时,九儿进来向贞娘秉道。 “让她等一下。”贞娘说完便吩咐人打来了水洗手,然后准备出去见褚氏。 正交代丫头将炉子的大火改文火的慧娘听了眉心不着痕迹的微微一攒…… 工夫不大,贞娘就回来了,慧娘则问起褚氏的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我账看完了吗?可要帮忙?”贞娘是这样回答她的。 “哦,三太太也对府里的事很上心?”慧娘又问。 “那倒不是,”贞娘摇摇头,笑,“她是个本分的,可能是看我整日忙的脚丫子朝天才过问一下吧。” 贞娘与吴家大房次子,也就是吴家浦的亲弟弟吴家豪春日新娶的媳妇释氏很有些不合,总感觉释氏不本分,想压她一头。 只是看上去本分的人就真的本份吗? 吃过午饭后,吴倩娘果然就又过来找慧娘,然后向慧娘求取好的美容方子。 尽管德娘一个劲的向慧娘挤眼,可是慧娘还是应了下来,并且表示要在梅林里独处一会儿,静下心来好好帮她想想。 吴倩娘一听当然全力合作,不仅为她提供了一片安静的场所,而且严禁任何人去打扰她。 梅瓣缤纷的树下,翘儿诧异的望着那在那梅林里停停走走、四处张望的慧娘。 不是说要帮吴家姑娘想方子吗?可这又哪里像想方子?像是……找方子…… “翘儿,让人将我的披风送过来吧,有些冷。”冷不防慧娘转过头来。 翘儿吓了一跳,赶紧点头。 “另外,再要些热茶。”接着慧娘又道。 很快茶水便送来,只是那披风过了一会儿,才由一个垂着头的高壮婆子送过来。 慧娘亲手接了那披风过来,当看见那裹在里面的东西时,松口气的同时,心却又瞬间提起。 “请等一下!”看着那婆子转身欲走,慧娘忽然又开口唤道。 …… 近申时,吴府的赏梅宴散了,众闺秀们纷纷准备打道回府。 “各位,今儿夜里府上准备了烟火,还请各位留下来观赏。”但这时,忽然两个婆子匆匆而来拦住了众人。 “可是我还有事呀。” “是啊,我也有事……” 众人听了都一愣,然后纷纷道。 “康妈妈,这是?”那正和众人话别的吴倩娘也是一脸疑问。 “大姑娘,近一步说话。”其中一个婆子则拉了吴倩娘去了一边。 工夫不大,那吴倩娘就回来了,然后亲口邀请各位留下来看烟火,并且还承诺吴家会派人送信给各家。 自然不乏不愿留下的,吴倩娘又将她们中走的十分亲近的拉到一边,也不知说了什么,这些人也就再也不提回去的事。 其他人也看出来了,是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也就没人再说回去了。 毕竟吴家势大! 角落里的慧娘只是淡然的喝着茶,垂下的眼眸中掩住明眸中的一切情绪。 “为什么不让回去?这么多人留下来,再加那些丫环婆子,能住的好吗?”对于被强留下这件事,德娘自然满腹不满。 “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大姐姐也是吴家人。”一边的静娘则一脸肃然的劝止她。 德娘不敢再多说,却依然很不高兴,过了会又起身,“我去找五姐姐,说去帮那吴倩娘想美容方子,可这会儿怎么也不回来。” “世子夫人让姑娘们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走。”但走到门口却被九儿拦下。 “大姐姐这是又闹哪样呀?”德娘愤愤,但最终还是退了回去。 “母亲,到底出了什么事?”就在德娘不平质疑的时候,那被她质疑的人也是一脸疑惑。 “说是侯爷的书房里丢了东西,这会儿正找呢。”彭氏挥退了左右,才一脸忧虑的低声道。 “呃?”贞娘一愣,“这大白天的……” “去安置一下吧,这么多人,要真挨个查,要费一番心思了。”彭氏打断了贞娘,又道。 贞娘点头应了,正欲出门。 “夫人……夫人……”就在这时,彭氏贴身的婆子文妈妈则快步进来。 “怎么了?”彭氏看向她。 “侯爷让我跟您说,东西找到了,完好无损,后院的事该怎么安排还怎么安排吧。”那文妈妈道。 “哦。”贞娘和彭氏齐齐点头。 “呵,这样一闹,那小贼可能是怕了吧。”贞娘立刻又笑道。 彭氏没说话,只是也笑了。 “什么?烟火受了潮,改日?” 对于吴府最新发布的这一消息,众闺秀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吴倩娘赶紧又是一番道歉,又将府上给众人备的礼物让下人送上。 ——一场赏梅宴以吴家的灰头土脸告终! …… 寒夜,明月,冷枝,雪痕。 “……她说全部将那上面的东西全记了下来,所以又还给了我,让我将那东西想法又丢回去,也幸亏她机敏,不然也带不出来,吴家人太狡猾太机警,当即就封了府,不只我们插翅难出,连那些闺秀们都不放过……”一个灰衣人正向面前的少年躬身秉着。 “她说……都记下来了?”少年安静的听完,然后忽然问道。 “是……”灰衣人有些不安。 “都记下来了吗?”少年又重复。 灰衣人垂下头去。 “你们主子办事越来越不力了,闹腾出这样的动静。”少年又一句。 灰衣人不敢说什么。 “回去吧,让她尽心些。”少年又淡声道。 “是!”灰衣人如蒙大赦,应声告退。 “公子,接下来要怎么办呢?”灰衣人走后,一个身材魁梧、头戴兜帽的男人便由树后慢慢步出,站到少年身后。 “武叔,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少年转头看向他。 “公子,那姑娘是肖家人。”男人急了。 “放心吧,武叔,她若是敢有异心,我自会了结她。”少年深邃的凤眼慢慢眯起…… …… ------题外话------ 来个月夜独处怎么样?呵呵…… 七十五 夜探 “姑娘,该睡了。”翘儿睡眼惺忪的看着灯下那还在翻书的慧娘劝道。 “嗯,看完这一页。”慧娘点点头。 很快那一页书翻过,但慧娘却还不说睡,而是看向翘儿,“去将今日我得的大姑奶奶那个盒子拿来。” “哦。”翘儿转身去了。 很快翘儿就捧了一个红漆小盒子过来。 慧娘接过打开她,然后从里面挑了一个金镯子出来,递给翘儿。 “姑娘,这……”翘儿不敢接,看向慧娘。 “拿着吧,给你的。”慧娘笑道。 “不行,姑娘,这东西太贵重了,我、我不能要。” 这镯子是赤金的,而且成色极好,少说也能熔一个金锭子,她又怎敢要。 “金子能压惊,这是今日给你压惊的。”慧娘又道。 “呃,不……”翘儿一愣,又赶紧摇头。 “不要的话就出去吧,叫梦儿进来。”慧娘敛了神色,淡然道。 翘儿再一愣,又再次摇头,不过却是赶紧接了那镯子,“不……不,姑娘,还是、还是别叫她了,她、她睡了……” “噗——”听着这姑娘结结巴巴的话,慧娘被逗笑了。 见慧娘笑了,翘儿也笑了,然后将那金镯子细心的收在贴身口袋里。 慧娘见了,也就不再多说。 这姑娘的性情,说多了反而让她无所适从,所以她选择最直接的方式。 慧娘收了书本,任翘儿伺候她躺下。 翘儿去抱厦外面的小间睡了,但大床上的慧娘却一直大睁着眼。 等确定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慧娘才轻叹一声,起身,将烛光拨亮,然后又铺了纸在桌上,奋笔疾书。 烛光晃动中,两张纸上很快落满了娟秀的蝇头小楷,慧娘将上面的墨吹干,又慎重的将其收好,这才松了口气。 相信明日华又廷一定会想办法找她的,她再用这东西换回她的那枚玉葫芦,然后桥归桥路归路。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华又廷要这东西干嘛? 她白日快速记下来、刚才又默写过,大致也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应该是今年兵部的考核结果。 宁平侯吴渊任兵部尚书,吴家书房里有这东西并不新鲜。 难道是为班师回来的那帮将领? 嗯…… 有可能! 不知道这些,又怎么会为手下的人谋一个好的去处。 大新的武官考核结果并不公开,虽也必须遵循制度来,但局外人又有几个能看透…… 正想着,就听窗子处传来一声轻响,慧娘吓了一跳,起身就喊翘儿。 但这时窗子却突然开了,现出一个挺拔高瘦的身影。 灼灼月华下,少年临窗而立,姿容绝代,宛如嫡仙。 不正是华又廷吗? 慧娘赶紧捂住嘴,强行将欲出口的惊叫咽下。 “公子没有觉得这样做实在有悖情理?”看着深夜站在闺房里的异性生物,慧娘实在难拿出好脾气。 华又廷似乎也有些拘束,背着手,深邃目光只落在桌上的茶盅上,低声一句,“并非有意冒犯。” 慧娘见了,心里禁不住更是愤怒。 装出这副模样,其实做的却是最无耻之事。 但这会儿似乎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还是交换筹码,将这人打发了才好。 不然一会儿让人发现就坏了,“我的玉带来了吗?”所以她直奔主题。 “会还给姑娘的!”华又廷俊目轻轻扫过来,“不知姑娘给华某的东西准备的如何?” “放心,只要你将那玉还给我,我马上将你要的东西给你!”她开始庆幸将那东西写好就紧着收起来了。 华又廷不说话,只是看向她。 慧娘知道他是不信她,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始小声背默,“……刘扶翼,江阳守备,番期不上,数有犯失,好请私假,不习马弓,考核下……” 华又廷听罢一愣,脸色浮起诧异的神情。 慧娘又背默了几段,才问他,“公子信了吗?” 她背默的正是今年兵部武官考核结果上的内容! 华又廷闻言很认真的看她一眼,然后点点头。 “那还请公子将玉还我!”慧娘又问。 本来还想等明日,但既然他今日来了,那就将事情了了。 “这……”华又廷深邃的目光微闪,“那玉我真的没带,不如这样吧,今晚姑娘将那东西默给我,明日我会让人将那玉还给姑娘。” 慧娘忍住爆粗口将这人骂出去的冲动,然后深吸口气,“相信今日宁平侯府上的公子也听说了吧?” 想起今日的惊险,她就恨不得咬华又廷两口。 如果不是她急中生智,今日真的麻烦大了…… 可华又廷听了只是微微点头,然后道,“姑娘应相信华某,是不会牵连姑娘的!” 慧娘听了却是禁不住再次握拳。 是说他还会想办法将东西拿回去吧?可是她不是他,做尽这种鸡鸣狗盗事,恐怕这样一来二往的,早吓的自露破绽了吧。 “不如这样吧,”看慧娘一副愤怒不肯放松的模样,华又廷妥协,“今夜就请姑娘将一半默出来,明晚我带那玉过来,再请姑娘默那另一半。” 慧娘蹙眉。 “还望姑娘谅解,新年将至,那东西我要的急。”华又廷又道。 “梆梆梆——” 外面三更鼓声响过。 慧娘有些急了,看一眼那沉静从容的华又廷,恨恨的咬咬牙,点头应下。 大伯父每日上早朝,总是丑时不到就起了,她实在不敢再与他僵持,还是将这人早早打发了明智。 思虑再三,还是没将刚刚收好的那两张纸拿出一张来,而是铺开纸笔,为华又廷重新默过。 她默这一张纸用不了多少时间,但要真将两张纸拿出来,只怕这人抢了过去,她的玉再也拿不回来,再或者……或者干脆直接杀她灭口…… 窗户用帷幔掩上,烛火再次拨亮,慧娘再次奋笔疾书。 华又廷则是静静的坐在一边,偶尔深邃的目光会落在桌前的女孩身上,但很快就又收回,然后垂下眸,优美修长的指无声的轻叩着桌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了!”慧娘直起身,然后又轻轻嘬唇去吹纸上的墨迹。 华又廷起身,然后站在距她几步远的地方看着。 慧娘赶紧停下动作,因她觉得这样有些……有些不妥…… “谢谢姑娘!”华又廷走近,然后接了那纸在手,对慧娘低声一句,然后转身到窗子边,无声的跨了出去。 慧娘感觉屋内的压迫感顿消,不由长长的舒了口气。 但忽然又脸色沉重起来,因她想到了明晚,还有一场更艰难的战斗要打…… …… ------题外话------ 发现感情戏不好写了,很久不写现代文的缘故吧,哎。 七十六 长进 “大伯母,这些就不要带了,眉山镇也有卖……”德娘正看李氏帮她们整的行装,忽然一回头,目光落在那哈睡连天的慧娘身上,立刻问道,“五姐姐,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不是,是……是一早起来感了风寒……”心虚的慧娘吓得一激灵,赶紧道。 “感了风寒?”李氏一愣,“那快回屋躺着吧,别学了前些日子我。” 慧娘点头,正好补个觉。 但后来才知道补觉也不是好补的,因李氏让人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和一碗姜糖水过来。 最后慧娘将这两碗东西想象成华又廷那张脸,才咽下去了。 睡了一上午后,慧娘精神好多了。 吃过午饭后,慧娘本来还想回去睡,但却被告知吴贵妃派了车马来,要接她和静娘进宫。 还真是不让她喘口气,慧娘禁不住暗暗蹙眉。 只是新年将至,这位贵妃娘娘在百忙之中找她作甚? 德娘和简娇儿却都是一脸羡慕。 “慧表妹真是灵慧呀,得到这么多人的爱重。”德娘未说话,简娇儿却开了口,语气酸溜溜的,一边说着,还一边看向德娘。 “五姐姐就是好,怎么,你嫉妒了?”但令简娇儿未想到的是德娘却不仅不买她的账,反而还一揽慧娘的肩。 “你……”简娇儿气的说不出话了。 “好了好了,快回屋去歇着吧,我和五妹妹也要走了。”静娘担心她们吵起来,赶紧道。 简娇儿气忿忿的走了。 “五姐姐,她如今也每夜里看那些美容的书呢,还偷偷自己制香粉。”德娘则又凑近慧娘耳边。 “呃。”慧娘一愣。 “走吧,五妹妹。”静娘又催促她。 等到了吴贵妃哪里,才发现吴倩娘也在。 “你这丫头,也忒不地道,有了好方子怎么也不给本宫?”与吴贵妃见面的第一句,得到的就是不悦的质问。 慧娘不由得看向一边的吴倩娘。 但吴倩娘的脸上却不见任何愧疚。 这就是人性呀! 只是可惜了自己那好方子。 那“天香国色法”的配方,不仅让人红颜如奇葩仙卉,身体更有奇香缕缕不散,也算是那调香术中顶尖吧。 其实说来说去还要怪华又廷,不然,她也不会这般费苦心…… “还请娘娘莫怪妹妹,这几日妹妹一直都忙着收拾行装。”静娘怕妹妹受委屈,赶紧为妹妹解释。 “呵呵……真是姐妹情深呀。”不待吴贵妃开口,一边的吴倩娘则插嘴道。 果然,这一煽风点火就惹得吴贵妃沉了脸。 “娘娘赎罪,姐姐说的是实话,其实昨日给吴姐姐的那方子原本是想着临回乡之前给贵妃娘娘的,不过昨日五姐姐让我想方子,怎么也没想上来,又不愿扫吴姐姐的兴,所以……” 慧娘终于开口,瞟一眼吴倩娘,又望向吴贵妃。 吴贵妃和吴倩娘这对姑侄都一愣,然后吴贵妃蹙眉看向侄女,一定是自己这侄女非要向这丫头讨方子。 她生气倒不是因这方子,而是这个侄女的霸道,这样脾性,以后该如何在后宫立足,她和太后又怎能护她一辈子。 吴倩娘则是目光犀利的看向慧娘,觉得慧娘是耍心机故意黑她。 但对上却是慧娘那无辜无觉的目光,禁不住就是一阵无奈气恨,这个呆丫头。 “娘娘,美容的好方子慧娘是没有了,不过有一个香方是最近看的,还不错,娘娘要不要?”接着慧娘又看向吴贵妃。 “好,试试吧。”吴贵妃是十分爱香之人,听慧娘说这个就又来了兴致。 慧娘给她的是调香术上一种名为“浓梅香”的方子,清甜淡雅,很符合吴贵妃的喜好。 毕竟吴贵妃如今也算她的靠山,不讨好又怎么行? 之后吴贵妃又带了几人去了太后处。 吴太后一手拉了吴倩娘,一手拉了静娘,满脸慈爱的絮叨着。 再加上一边不断凑趣的吴贵妃,场面很是和乐温馨。 慧娘并不觉得受冷落,只是有些担心静娘。 静娘明年就十三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她是不是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委婉的点一点她呢…… “太后,斛素王子求见!”就在这时,忽然一名宫女走了进来,躬身向吴太后秉道。 “你不懂规矩吗?什么人都往跟前带。”不待吴太后开口,那吴贵妃就柳眉倒竖,对那名宫女厉声斥责。 那名宫女吓坏了,赶紧看向吴太后。 “是哀家吩咐的。”吴太后看向那吴贵妃。 吴贵妃拧拧眉。 “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我们又非那无情凶残的番夷,多疼他一点又有什么?”吴太后又道,一副仁爱模样。 一侧和吴倩娘静娘一起装聋作哑的慧娘则是悄悄抬起头,看向吴太后一边那喜鹊登枝的攒盒里那摆满的干果。 牙应该好了许多吧…… 吴贵妃听了吴太后的话微微一愣,终于闭了嘴。 “请进来吧!”吴太后对那名宫女摆摆手。 很快那身着惨绿色衣襟的男孩便在一个满头白发的内侍的陪同下近殿来,然后躬身向吴太后和吴贵妃行礼。 男孩语速虽慢,但话说的倒也流畅;举止虽拘谨且一直深垂着头,礼仪却也周全。 看着殿中的男孩,慧娘先是惊讶,再是欣慰,暗暗笑了。 “好了,快起来吧,真是长进了不少。”那吴太后也点头赞道,说着又看向一边那个满头白发的内侍,“邱世银,这都是你的功劳呀。” “哪里呀,其实都是太后娘娘的教导。”那白发内侍闻言赶紧道。 “也是你这孩子自己的造化!”吴太后笑了,招手让斛素凌上前,“过来找哀家有什么事?” 一脸的慈爱,有点不像作假! “写了,大字,请您看、看。”斛素凌答道,却依然半垂着头。 “哦。”吴太后点头。 邱世银则将几张字呈上来。 “好,不错,真不错!”吴太后一边看着一边称赞。 斛素凌听了终于抬起那双绿眸,羞涩的笑了。 借着拿回大字的时候,终于装作无意的向慧娘这边瞟了一眼,那双绿眸中满是得意。 慧娘一愣,微微垂眸,掩住目光中的一丝笑。 “好了,回去吧,哀家这里有客人,晚膳过来和哀家一起用,当奖励你的。”接着吴太后又道。 斛素凌点头致谢,然后躬身告退。 “哎,这孩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好歹也十二年了,不知不觉得就有了情意。”斛素凌走后,吴太后则是看向慧娘等人,感叹道。 慧娘听了她的话,则是一愣。 十二年? 这太后是口误,还是记错了呢? 那日斛素凌明明和她说过了年才十二岁,也就是今年十一岁呀。 前几日一天闲聊时,说到宫中事,德娘忽然就想起那日听得这斛素凌这个名字,所以问了李氏,然后慧娘便从李氏口中知道这斛素凌的确是胡人的质子。 好像是以前有个胡人公主在宫中为质,后又不知怎么抱了这个王子过来。 只不过后来他们的父亲帝位被夺,人也被政敌杀掉,这两人也就成了胡人的弃子…… 后来慧娘便没机会再想下去,薛林和吴家洲过来了。 有吴倩娘和静娘两位美人在,薛林当然注意不到她。 可那吴家洲却注意了她,不仅妹妹长妹妹短的叫了半天,还说年后会去眉山镇,到时就又相见了。 听的慧娘厌烦厌恶至极,也幸亏吴倩娘嚷嚷着让薛林带她和静娘去看什么猴子,她才终于不用看吴家洲那张脸。 “肖家五姑娘!” 站在小径上等更衣去的静娘,就听身后有人叫她。 转头一看,才知道是小烟。 “五姑娘,这个给您!”小烟将一个匣子递给她。 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木雕。 雕刻的十分粗糙,但依然可以看出是一个粉衣女孩,慧娘不由想起润和公主及笄礼那日自己穿的那件粉色小袄。 有人叫小烟,小烟匆匆走了。 慧娘则是笑着摇摇头,然后将那盒子收好。 后来静娘并没跟薛林和吴倩娘去看什么猴子,而是找了理由和慧娘一起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看着马车上这个堂姐那美丽却平静的脸,慧娘也就没多说。 回到府上,姐妹俩个换过衣服便过去了李氏哪里,德娘和简娇儿也过来了,说笑了一阵就是吃饭,再就是各自回屋。 看着那渐浓的夜色,慧娘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面对的时刻又要来了…… …… ------题外话------ 缓冲一下,明日再独处,嘿嘿,奸笑! 七十七 后会有期 夜色深浓,一片岑寂。 慧娘躺在床上,一边大睁着眼凝视着头顶的鲛绡帐子,一边侧耳倾听着。 只是眼睛酸了,耳朵疼了,外面却依然没有任何异动。 她脸上的愤怒慢慢变成了苦笑。 这华又廷还真是有耐性,按说这事他比她急,可却是反过来让她等,是习惯了用心术吧。 这般想过之后,竟然真的就平静了下来。 拉了一边的被子盖上,然后翻了个身,准备和衣眯一会。 但刚有了睡意,就听见窗子上传来轻叩。 拿捏的真是恰到好处! 她轻叹一声,起身,将枕边的一帖纸装在袖子里,然后掀开帐子。 窗子已经闭拢,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已经坐在桌前,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在桌面上无声的轻叩,姿态优雅淡然,却又存在感极强。 “公子,我的玉呢?”慧娘也不跟他废话。 见她这般直接,少年深邃晶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疑似笑意的东西,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玉。 看着自己贴身的东西从他怀里拿出来,慧娘的脸情不自禁的泛红,她赶紧避开眸,然后从袖子里掏了那张纸出来。 “姑娘早已默好?”华又廷的目光落在那张被慧娘放在桌子上的纸上。 “嗯。”慧娘点头,“还请公子将玉还给我!” 华又廷看她一眼,没说话,但却还是也学着她将那玉放在桌上。 慧娘有些急切的将玉拿起,翻转,当目光落在葫芦底那熟悉的字迹上时,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对面正拿了在看那张纸细细看的华又廷,慧娘禁不住一阵心虚,然后又拿了一张纸出来,递过去。 华又廷一愣。 “刚才……刚才拿错了,这才是……”慧娘神情有些讪讪的。 呃…… 当然不是拿错了,而是她故意。 她一点儿也不相信这人,为了与这人彻底断了纠葛才这样。 少年那张皎若窗外月华的脸慢慢沉凝下来,慧娘直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慢慢罩来,让她恨不得拔腿而走。 “我最不喜的就是别人和我耍心机。”少年黑峻峻的目光落在慧娘脸上。 那你干嘛要和别人耍心机? 慧娘想大声的质问,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句,“我真的不是有意骗你,只是想着保准一些。”语气弱势而诚恳。 听了她这句,华又廷身上的慑人气势收敛些了,“就这么不相信我?” 慧娘听了不说话。 “呵……”华又廷忽然一笑,霎那光华那人感觉窗外严冬逝去,春花绽放,“看来我们应该再多多合作几次才好!” 正盯着他那迷人笑容失神的慧娘立刻变了脸色,赶紧向门口处退了两步,将手中好不容易收回的玉葫芦背在身后,“你……你敢乱来?这里……这里可是侍郎府……” 华又廷又笑笑,一边将她给的那两张纸收好,一边道,“又何需乱来,这白纸黑字的东西不是最好的证物吗?” “啊……”慧娘禁不住又一阵失色。 是啊,这是她的笔迹,而且她那日又去过宁平侯府,再加上许多人都知道的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只要将这东西拿出来,她还逃得了? “肖姑娘,华某还有事,告辞!”华又廷却不再多说,转身走向窗子。 “你先不要走……”慧娘急了,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华又廷回头,目光落在袖子上的那双小手上。 慧娘顿时感觉到不妥,如被烫到般缩回了手。 “姑娘别送了。”看着眼前那涨红着一张脸的女孩,华又廷又笑了,“我们……后会有期!” 最后四个字咬的极重,让慧娘顿觉乌云罩顶。 但华又廷却已经推开窗子,一跃而出,然后几个起落,如仓枭般消失不见。 慧娘没心情欣赏他的好身手,满心都是后悔懊恼。 她真的不该挑战这人,既知道前世的事,又怎么还妄想与他较量。 她那些小手段在他眼里,根本就是被虐成渣的货。 但之后她又觉得这不怪自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人根本就是不放过她这枚棋罢了。 这一夜,慧娘自然没睡好。 好在第二日,就有好事发生,那就是大堂兄肖栋请假的事上峰已经批了下来,事不宜迟,李氏迅速帮他们整行装,又隔了一日一行人就踏上了回乡的路程。 官道两边,依然残留着积雪。北风呼啸,马踏轻尘。 看着那渐渐远去的上京城,慧娘终于舒了口气。 嗯,不管怎样,反正是暂时摆脱了…… 正想着,忽然身边的德娘推她。 “呃……”她一愣,看向德娘,“怎么了,六妹妹?” “你又发呆了。”德娘扁扁嘴。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对了,一会儿到了前面镇子上,我们下去逛逛吧。”接着德娘又一脸兴致勃勃的道。 “这……要和大堂兄说过才行。”慧娘却道。 一听慧娘这话,德娘顿时小脸一垮。 她们的大堂兄肖栋,性情像大伯父,极为严苛。 “要知道这个,我也学三姐姐和娇儿表姐,也不回来了,反正家里过年也没上京好玩……”德娘开始抱怨。 娴娘和简娇儿都没回来。 顾氏根本就没让娴娘回来,而简娇儿,小顾氏写了好几封信,这姑娘都拒绝回来。 慧娘受不了德娘的抱怨,便让梦儿去买了许多好玩的东西过来,如九连环、十七块、鲁班锁等。 “还是五姐姐最好!”德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后,终于闭了嘴。 腊月二十二这一日,一行人终于赶回来了肖家。 “你这丫头,怎么胖了这么多?”慧娘却没想到见到母亲后,得到的却是这样一句。 “娘……”她忍不住撅嘴,“您才胖了呢。” “太太胖了是身体好了,呵呵……是好事,不过也多亏了姑娘帮太太向大姑奶奶求的那大夫。”一边的董妈妈插嘴。 的确,母亲不只胖了,脸色也红润了不少,让慧娘看的不由满是欣慰。 “对了,姐姐近来如何?”慧娘不由就想起了自己最在乎的另一个人。 “我也有有些日子不见她了,过年,都忙。”母亲道。 “那我们明日去看她吧。”慧娘有些迫不及待。 “不好吧,明日二十三了……” “娘,我想姐姐了,就去吧,我们早去,一会儿就回来了。”慧娘撒娇。 “这……好吧。”母亲终于点了头。 慧娘高兴坏了。 “好了,该去见你伯祖母了。”母亲又道。 听了这个,慧娘脸色立刻敛了…… …… 七十八 轮番 等慧娘跟了母亲到了福禄堂后,才发现一家人都在。 “你们这些孩子们不在眼前晃了,我都感觉自己又老了几岁呢,来,坐过来,挨着我。”这是肖老夫人见到慧娘后说得第一句话。 慧娘自然赶紧过去挨了她坐了。 多么合适的亲近方式,她当然推脱不了。 “这些日子不见,慧姐儿长个子了。”坐在肖老夫人身侧的顾氏,则是摸了摸慧娘的头道。 慧娘听了报以羞涩的笑,想起来的却是刚刚母亲那句“胖了这么多”,哎,母亲和她这位二伯母哪里是一个段数的? “慧姐儿,刚刚你娘说你们明日要去看淑姐儿,别忘了叫我呀。”段氏则是提起她一力促成的这桩婚事。 “慧姐儿,刚刚我已经和德儿说了,明日将你们那二成的利分给你们,刚开业钱不多,就当我给你们的岁数钱吧。”不待慧娘回答妻子的话,那坐在罗汉床上的肖志水则开口道。 这话慧娘爱听! 不愧是走遍大江南北、见惯世面的男人,一出口就力压众宅妇。 “谢谢四叔!”慧娘赶紧道谢。 “这是什么话,一家人。”肖志水赶紧又道。 “对了,慧姐儿,听说贵妃娘娘也用了你的方子?”接着肖志水又问。 终于到正题了,慧娘打起精神。 新年将至,而这一家人却集聚此处,轮番拿出与她亲近的方法,当然是因她在上京的表现—— 不只让向来眼高于顶的贞娘对她另眼相待,且得了贵妃娘娘的青睐。 “嗯,大伯父家有好多书,还有许多是孤本,我就是从上面看的各种方子,没想到不知帮到了大姐姐,还帮到了贵妃娘娘。”在众探究目光的注视下,慧娘答得满是坦诚。 那些目光都多少露出失望的神情。 因这是他们不能比的! “听说贵妃娘娘还赐了你铺子的名字?”肖志水又道。 “是啊,美颜阁,四叔看如何?” 这当然是她这无利不往的四叔最关心的问题。 “很好,贵妃娘娘赐的当然好,四叔还想着……”肖志水赶紧赞道。 “四叔也觉得好,看来是真的好了,”慧娘故作喜悦的叫了起来,“原本我和四姐姐还担心呢,虽这铺子只是我和四姐姐想着试试手的,但弄得太差了也怕人家笑。” “静姐儿?你要和静姐儿一起……开铺子?”肖志水愣住。 “是啊,我和静姐姐早就打算着,大姐姐还说要参份呢。” “……” “对了,四叔,刚刚您说想……想什么呀?”看着那沉默的肖志水,慧娘忽然就又问起自己刚刚打断了的那后半截话。 “咳咳……”对上慧娘那双愣愣的大眼,肖志水一阵轻咳,“呃……四叔没……也没想什么……” “哦。”慧娘点点头,但心里却忍不住扯唇。 没想什么?骗三岁小孩呢。 打着吴贵妃的旗号,她若是真开起铺子来,肖志水是不敢觊觎什么方子的。 但问题是她这铺子能不能开起来,以她对肖志水的了解,肖志水一定会在她开铺子之前就将她求来的这铺名哄过去的。 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回来的前两日她就去找了静娘,撺掇静娘和她一起开铺子,静娘还和贞娘说了。 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让肖志水这个主意胎死腹中…… “慧姐儿,既然要试手,干脆就让德儿也参一份吧,这丫头也该历练一下,只比你小三个月,还整天就知胡闹玩乐。”这时,肖志水再次开口。 贵妃亲赐铺名,稳大发的事,不参一脚他睡不着觉! “好啊。”这个提议,让慧娘初始微微一愣,只不过很快就点头应下了。 顾氏一听,立马也提出来,既要试伸手,那也算上娴娘,大房、三房、四房都有了,又怎么能差二房呢? 慧娘自然也无异议的应下。 也好,正愁没资本呢。 第二日一早,慧娘母女,还有段氏德娘就直奔孙家。 孙家位于镇子西,距离肖家不远,但也有一段路,所以几人坐的马车。 “娘,你们来怎么提前也不说一声?”淑娘亲迎了几人在垂花门处。 “姐姐,是我要来了,昨日我刚回来,想姐姐了就央着母亲和四婶带我过来了。”慧娘一边说着,一边认真的打量姐姐。 姐姐并不像大堂嫂一样瘦下去,相反倒是胖了些。 只不过不知是怀孕还是忙碌的缘故,身着一件宝蓝色杭绸小袄,外罩一件栗色貂皮袄,脂粉不描,看上去暗淡无颜色,还不如身边扶着她的莲香。 “还舍得回来,看看,这小脸圆了一圈呢。”不过似乎情绪还不错,拉了妹妹的手亲热的笑语。 “二姐姐,你家好大好漂亮。”这时,慧娘身侧的德娘则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道。 “乱看什么,让人家说没见过世面。”段氏立刻斥责女儿,但听得出语气里并无怒意,而且边说着便瞟向慧娘几母女,脸上难掩荣耀。 “我也觉的姐姐家很漂亮呢。”宁氏和淑娘都不说话,慧娘却接了口。 “好了,进去吧。”淑娘笑了。 淑娘先引几人去了孙老太太的正屋,孙太太章氏也在。 孙老太太是个十分爽朗的人,而章氏则寡言少语,不过两人都很尽力讨好肖家人,慧娘和德娘从两人手里得了丰厚的见面礼。 “对了,二姑爷呢?”段氏问起孙建章。 “去收账了,今下午应该就回来了吧。”章氏答道,一边说着一边看淑娘。 “嗯。”淑娘却只是淡淡的点头。 章氏便收回了目光。 慧娘见了禁不住暗暗蹙眉。 趁着跟德娘出去更衣的机会,慧娘叫住了莲香,问起姐姐和孙建章的事。 对于慧娘这个妹妹竟然过问姐姐的婚姻事,莲香颇为惊异,不过看慧娘脸色郑重,也就说了,“姑奶奶自从有了身子便没让姑爷进过屋子,姑爷这段时间又忙,一来二往似乎就越来越淡了。” “哦。”慧娘听了点点头,然后让翘儿赏了莲香一个银绞丝镯子。 莲香道谢欲退下。 “姐姐还是将身上这件衣服换了吧。”慧娘却又叫住她,笑吟吟的指了她紫色小袄下面露出的那截粉色里裳。 莲香一愣,立刻红了脸。 慧娘却已经转身领了翘儿走了。 前世的她在桓山伯府见惯了丫头们各种各样的伎俩,莲香的心思自然瞒不过她。 只不过姐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呀? 慧娘很想找机会探一探姐姐的口风,无奈实在不是时候,大腊月二十三的总不能留在别人家用饭吧。 再说,她就是探,姐姐也不会说,在姐姐眼中,她只是个小孩子。 哎…… “姐姐,明日我们去看看舅舅吧。”只不过在临行时,慧娘灵机一动。 “嗯,的确该去,节礼还没送呢,明日让建章和你走一趟吧。”不待淑娘答话,一边的孙老太太就看着淑娘开了口…… …… 七十九 诉衷情 清晨,孙建章正站在二门处亲自吩咐下人们往马车里装礼物,无意中一回头,立刻惊艳的凝住了目光—— 一个身着大红色刻丝十样锦的小袄,外罩银白底色翠纹斗篷的身影正在几个丫鬟和婆子的陪同下走过来,淡扫蛾眉、温婉娇丽。 正是他的妻子淑娘! “收拾好了吗?收拾好我们就走吧,妹妹还等着。”孙建章愣怔时,淑娘却已经缓步走近。 “嗯,好了,上车吧。”看着妻子那明显谨慎的步子,孙建章不由满是怜惜与心疼,很自然的就伸出手去扶。 妻子肚子里孕育的可是他的孩子…… “躲我这么远干什么?我不碰你。”看上车后淑娘立刻远远的据了一角,孙建章立刻邪邪的笑了。 淑娘虽很厌恶他的轻佻,但也知他说话还是算数的,于是放下心来,又想起大小黄氏那里还需他做脸,不由得就想着找话题与他亲近,“昨日那账收的可还顺利?” 听她关心,孙建章自然高兴,点点头,和她详细说起昨日收账之事。 淑娘实在不喜听孙建章说话,语言夸张,处处吹嘘,而且市侩气极重,在长辈面前还好些,知道收敛,但单独面对她的时候,却是原形毕露,让她觉得肤浅之极。 但这会儿也只能尽量忍耐着,尽量忽视那些让自己受不了的东西,至少这人还是有些生意头脑的。 眼前美艳端庄的娇妻那认真倾听的姿态,让孙建章有些受宠若惊,欣喜之下,干脆连自己收益了多少银钱都说了出来,以便能更好地取悦娇妻。 淑娘听了,无言感动。 其实这男人待自己不错,尽心宠着护着爱着,自己实在不该千方百计的总将他往外推,以致弄得情分淡薄,连身边的莲香都生了异心。 哎,不过自己还真的不喜欢他那色胚模样,满脑子就是……就是那些东西…… 当慧娘看了那与姐夫携手而来的盛装打扮的姐姐时,禁不住会心一笑。 不过,这……还不够! “我和你们坐一辆吧,不是总说想我,我们好好说说话。”淑娘要和慧娘董妈妈坐一辆车。 宁氏要帮着顾氏安置打扫的事,没空过来,所以就打发董妈妈跟着慧娘。 “还是不要了,你怀着宝宝,姐夫的车子看上去要舒适些。”慧娘看一眼淑娘身后的孙建章,摇头笑道。 淑娘闻言红了红脸,但却没再说什么。 的确,出门时孙建章考虑着她有孕在身,特意弄了软座,还加了厚厚的垫子。 到了舅舅家,自然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不只因今日舅舅在家,还因董妈妈前几日过来送年礼时已将慧娘在京中的事讲给了大小黄氏听。 并非董妈妈有意炫耀,不过是恨极了那大小黄氏趋炎附势、嫌贫爱富的嘴脸,想出口气罢了。 至于孙建章这个外甥女婿,大小黄氏是看不上的。 钱多算什么,她们宁家也不缺钱,缺的只是仕途上的根基,世家名门的素养与气派,而这孙建章一看就是在这方面没奔头的。 秋天的时候,听说大外甥女嫁了,她们禁不住松了口气,但松口气之余,又觉得心里颇为不忿,元哥儿还没说好呢,这丫头倒先嫁了,凭什么呀? 不过这会儿看着眼前的外甥女婿,两人心里禁不住阵阵窃喜,又哪里比得上元哥儿。 但有一点是两人看不顺眼的,就是那外甥女婿也对淑娘这丫头太好了,再看淑娘那怀了身孕后明显容光焕发的模样,两人心里更不是滋味。 对于孙建章这个外甥女婿,宁振铎完全不同于大小黄氏的复杂心思,是抱着十分欣赏的态度的。 一方面是因爱屋及乌心里,另一方面则是孙建章在生意上的作为。 孙建章很大胆,头脑活,虽有些投机手段,但年纪轻轻,竟然能协助其父将一份家业经营的这样兴旺,真的不错。 宁振铎将孙建章带去了书房,而大小黄氏宁玉娘姐妹则在高寿堂里与慧娘姐妹聊天。 “慧表妹,那些宫女都穿什么衣服?长得好看吗……”宁琪娘眨巴着一双大眼问慧娘。 “还是说说贵妃娘娘的派头吧。”只不过话未说完就被一边的宁玉娘打断,一边说着,宁玉娘还不屑的瞥一眼这位庶妹。 宁琪娘有些委屈的垂下头。 “贵妃娘娘吗,我没看清,她那身份地位的我又哪敢细看?不过那些宫女还是有的说的。”慧娘瞟一眼宁玉娘笑道。 她还是比较喜欢琪娘,虽这琪娘有些无知,但比起那心比天高的玉娘要好多了。 这姑娘,让大小黄氏熏陶坏了。 “二表姐,就绣这花色的好不好?小宝宝们都需要一些鲜艳的才好看。” 坐在角落里的淑娘和宁瑶娘却并没听慧娘她们说话,而是在低声讨论绣样。 宁瑶娘是个内向少言的人,但是和淑娘却似乎颇合得来,淑娘上次来宁家的时候,和众人都生疏,却因一个绣样与瑶娘说了一阵,后来淑娘还赠了瑶娘两方绣活。 这次淑娘婚后再来,瑶娘更是积极的张罗着要给淑娘肚里的宝贝绣东西。 亲生女儿遭冷待,而两个外甥女却和两个庶女不错,这让小黄氏心头一阵气闷。 “红花,去看看少爷回来了吗?都这会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她自然不敢惹慧娘,慧娘没出息的时候就将她家搅得鸡犬不宁,这会儿自然更是了不得,淑娘她也不敢惹,惹了姐姐,慧娘又怎会善罢甘休,所以她用了这招。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而她小黄氏最擅长的就是笑眯眯的揭人短处。 “你急什么?元哥儿课业好,老师爱重,当然要多谈一会儿了。”一边的老黄氏自然解侄女兼儿媳的心思,立刻大声与她相和。 淑娘听了脸色不变,但是放在一侧的手却悄悄收紧。 将姐姐这一个小动作收入眸中的慧娘,却只是在心里轻轻一叹。 她当然也不愿姐姐委屈,但有时委屈又那般必要。 当然,今日来这里的目的绝不仅仅是让姐姐受委屈。 “梦儿,事情办好了吗?”借着出来透口气的机会,慧娘悄悄问梦儿。 “放心,姑娘,已经交代好了,那两个婆子都是董妈妈的旧识,董妈妈和她们说过话走后我就过去了,本来她们就一直为太太和二姑奶奶不平,再加上那两个银镯子,事情一定会办好的。”梦儿一脸肯定的道。 慧娘听完点点头,“回去赏你。” “那先谢过姑娘!”梦儿也不推脱。 慧娘笑了,梦儿比翘儿要灵活精明,又善审时度势,所以如今这种事情她多半让她去做。 于是,半个时辰后,当孙建章从宁振铎书房出来更衣回来的路上,就听见了两个婆子这般对话—— “……当初这婚事还是太太硬要和姑奶奶定的呢,不过一听说姑爷没了就变了脸,坚决不让少爷娶淑表姑娘。” “哎,可惜了,淑表姑娘多么好的人才。” “谁说不是呢,其实我看少爷对淑表姑娘倒是挺有心,听说淑表姑娘出嫁前还亲自去了肖家说要娶淑表姑娘呢。” “是吗?” “当然是!” “那后来怎样?快说说。” “能怎么样?又怎么可能应?淑表姑娘是什么人,真正规矩端庄又要强的好姑娘……” 直到午饭时,众人才见到了那姗姗来迟的宁浩元。 一身石青色袍子,俊逸依旧。 “见过表哥!”淑娘慧娘姐妹与宁浩元见礼。 宁浩元还礼,然后目光落在淑娘身上。 “这是表哥。”淑娘却看向一边的孙建章。 孙建章与宁浩元寒暄见过,只是似乎氛围并不太融洽,两人都有些淡淡的。 宁浩元有些读书人的呆板肃然,但孙建章怎么也不热络呢? 淑娘禁不住看向身边的男人,这人不是一直都尽心讨好自己的家人吗? 一边的慧娘见了,则是低下头。 吃过午饭后,孙建章便以有事为由要告辞,宁振铎拦都拦不住。 淑娘也满是诧异,怎么突然这么急? 慧娘当然不跟他们回去,因她还另有打算。 不过临走前,她却将姐姐拉到一边,和姐姐说了两件事,一件是告诉她那玫瑰源就是怀孕了也要继续用,不过改成五日一次;再就是让姐姐托姐夫帮她找一个可靠的管事,她想开铺子。 “怎么,不愿走啊?”看着马车上沉默不语的妻子,孙建章笑问。 “胡说什么?你又哪里有事?不是说今日空闲吗?”淑娘看孙建章一眼,语气里禁不住带出质问。 “我今日的确没事。”孙建章却忽然神色一敛。 淑娘闻言蹙眉。 “就是没事,那样的舅舅家我也不会多待。”孙建章又道。 淑娘一愣。 “受委屈了。”孙建章伸手将淑娘揽进怀里。 “你?”淑娘推开他一些,惊异的望向他。 “我都知道了,”孙建章和淑娘对视,一双总是带几分邪气的眸子一片郑重,“放心,我孙建章是不成器,但是绝对会待你好!” 淑娘再一愣,望了他片刻,然后慢慢点头。 这回没待他拥,淑娘主动偎进他怀里…… …… ------题外话------ 这章写的……哎,亲们,将就着看吧! 八十 开张 “好了好了,汀兰,不要哭了,这不见到我了吗?”看着那哭的梨花带雨的汀兰,慧娘赶紧安慰。 “姑娘……姑娘一走就好几个月,我还以为姑娘不要我了呢……”汀兰依然控诉。 “又怎么会?这小山庄可是我全部家当,我可是将全部家当全部交给了你。”慧娘赶紧又道。 听了这句,汀兰这姑娘终于不哭了,看向慧娘,“姑娘,我去帮您将这几个月的收益拿来。” “这个不忙,”慧娘却叫住她,“还是和我说说这两月的境况吧。” “铺子就开在王铮他们镇子上,离着王铮家的杂货铺不远,叫‘王记香坊’,平时刘三总是来回跑,白日里和王铮一起做生意,晚上回来拿货或帮着制香,王铮隔三差五的就会去一趟白河书院。” “安排得不错!” 听了汀兰的话,慧娘忍不住点头赞道。 “是我和刘三他们两个商量着来的。”汀兰不好意思了。 慧娘笑笑,当目光落在汀兰脸上时却禁不住一阵暗蹙眉。 才两个多月不见,这姑娘竟然出脱的她差一点认不出来了,身高了一大截,身材看上去也变得玲珑有致。 另外,就是一张脸,唇红,肤白,一双大眼睛波光闪闪,勾人魂魄。 美想掩也掩不住的! 过了年,这姑娘就十四了吧。 前世不就是十四岁吗…… “姑娘,姑娘……” 冷不防汀兰叫她,慧娘才发现自己又神游了,赶紧收回思绪,看向汀兰,“接着说——” “那些香不太赚钱,最赚钱的是那两种胭脂与那迎蝶粉,另外呢,我还按照姑娘以前说的,做了一些薰衣香,偶尔也会做些纯露或精油,搭配着买……” “汀兰,你真能干!”听到这里,慧娘忍不住再次赞道。 “哪里呀,都是姑娘教的。”汀兰又红着脸谦虚。 慧娘笑笑。 这一世,她教了她这么多,希望能改变她的命运。 晚上的时候,刘三回来了—— 一身靛蓝色棉直裰,头束方巾,干净斯文,微跛的腿似乎也好了许多,与当时所见的那个半路冲出来欲讹他们的那个灰头土脸的无赖判若两人。 “见过东家!”见了慧娘,刘三立刻扑身欲跪。 慧娘示意李庄头将他拉住。 “谢过姑娘的再造之恩。”刘三却到底还是跪下了。 “好了,快起来吧。”慧娘赶紧道。 刘三起来,慧娘开始问起他生意上的事情。 谈话之间,慧娘愈发觉得当初的善心有所值。 刘三又将账本拿给她,不过慧娘并没看,而是和刘三商量将他娘接到山庄上来的事。 刘三忙于生意,而他娘又眼瞎,自然诸多不便。 刘三听了感激涕零。 眼见天色不早,董妈妈已经过来催了两次了,慧娘便没再待下去,准备回府。 “东家,”忽然那刘三又叫住慧娘,“王铮一直想见见您。” “等日后有机会吧。”慧娘听了却是笑了。 她吩咐过不让人透露她的情况,所以在王铮几人心中,她永远都是那个神秘的主人。 …… “五姐姐,明儿二十七,杀鸡赶大集的日子,我们也去镇上逛逛吧。” “好啊,六妹妹……” “五姐姐,咱们比一比,看看今晚守岁夜谁熬得久好不好?” “好啊!” “五姐姐,快来呀,我们也去放烟火!” “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慧娘这个有着成年人灵魂的人像个名副其实的十二岁孩子一样,尽情的和德娘笑闹玩乐,享受着新年带来的欣喜与乐趣。 为什么不呢? 姐姐在孙家受尽宠爱,而不是在胡家生不如死;母亲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的出出进进,而不是卧病在床。 她应该快乐的! 转眼年就过完,慧娘则开始着手准备美颜阁开张之事。 她主要选了四种主打货品:香口糖、玉女桃花粉、玉屑膏,再就是一种由西北边境贩进的名为“红妆”的胭脂。 这胭脂的贩进还是姐夫孙建章建议的,渠道也是他提供的。 听说慧娘要开铺子,孙建章这位姐夫自然全力支持,特别是在知道了妻子新婚时那些香品美容品都是出自慧娘之手时,这位姐夫彻底惊讶了,然后又为慧娘多找了一名管事。 先头孙建章为她找的那管事是位年轻的,后来这位则是年长的,据说还是他身边得用的。 另外,孙建章本来还要给慧娘银子做本,但却让慧娘拒绝了。 慧娘虽拒绝了孙建章的银钱,但却拜托他帮忙找西海岸三年五年生的青竹以及海晒盐。 孙建章自然满口应承。 这紫竹盐慧娘自然还是要买的,只不过考虑到成本与这小镇的售量,暂时只归入高档货品,不做主打。 除了这些之外,慧娘还准备了一种特别的货品,那就是吴贵妃用过的玉簪粉。 既然打出贵妃赐名的招牌,自然应该要有招牌货品。 售卖时若再列举一下贵妃娘娘的美貌,一定会烘出非同寻常的*氛围。 至于吴贵妃那里她也无需担心的,这位贵妃娘娘,应该十分愿意,这也算是对这位贵妃娘娘的美化与传颂吧。 唯一不足的是这时并非玉簪花盛放的季节,只能选干玉簪花瓣。 幸亏她去年秋季时让汀兰带人制了一些干燥花,再加兑一些香料,勉强能调出那个味道。 经过一个多月的忙碌,美颜阁终于于二月十五花朝节开张了—— “五姐姐,看起来不错呢,来了这么多人。”高坐二楼之上,德娘一边透过半敞的窗子看向下面,一边不忘和身边的慧娘喜滋滋的议论着。 “都是四叔的功劳!”慧娘则道。 德娘听慧娘夸赞父亲,立刻一脸与有荣焉的笑了。 慧娘见了,也笑笑。 这是实话! 当看见她弄得那些各式各样的好东西时,她的这个四叔几乎要哭了,然后就是全力投入对这美颜阁的支持中。 不管是选这镇上最繁华的二层居做铺面,还是筹备开张的事,都是他全权谋划。 “看看慧姐儿,忙的小脸都瘦了,而德儿又帮不上什么,当然我要帮着她们打点了。”这是他这般卖力的理由。 顾氏听了,也不甘落后,当晚就让人又送过二百两银子来。 慧娘当然欣然收下。 这铺子的本钱来自静娘、贞娘、娴娘、德娘,另外肖老夫人也参了一份,慧娘并未出资,因她出的是技艺…… “五姐姐,你看,附近镇子上的人也来了,那从马车上下来的婆子我认识,是范家镇首富范家的人,我娘和她家大太太是手帕交,过年我见过这婆子……”德娘又一脸兴奋的指着外面让慧娘看。 慧娘笑着看过去,不过很快脸色就僵住了—— 消失在街角来往人群的那个玄衣少年是谁?怎么这么像华又廷…… …… ------题外话------ 今天家里有事吗,晚了! 过渡章节! 八十一 爬窗 “……玉女桃花粉卖出一百零八件,红妆卖出九十六盒,玉屑膏八十五瓶,香口糖三十六瓶,东家,货源已经不足,应立马补货。” 已近不惑之年的于管事,虽发须花白,但精神矍铄,这会儿说起生意上的事更是神采奕奕,一双不大的眼睛闪着精明的亮光。 正是孙建章为慧娘找的年长管事,在商界摸爬滚打了三十年,是许多富贾商家都愿意一聘的掌柜。 “紫竹盐连赠代售还剩十三罐,玉簪粉还剩十件,那面疮膏全部卖空,且还有顾客预定十盒。” 于管事说完后,他身侧一个手握算盘的青年男子则接口道。 安世荣,孙建章为慧娘找的另一名管事,虽年轻,却行事沉稳不苟,打得一手好算盘,假以时日,也必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那香料也卖了不少呢。”一边的梦儿也喜滋滋的插嘴。 有肖志水在场,慧娘始终不敢让汀兰过来,翘儿呆滞,小草怯场,最后得用的也只能是梦儿。 听得初开张就是这种结果,慧娘自然高兴的紧,吩咐翘儿打赏众人,又让小草去山庄传了汀兰和刘三过来,准备补货。 欣喜忙碌中,白日那因疑似见到华又廷的不安疑虑也被冲淡了。 以后的几日都很平静,慧娘那颗悬着的心也慢慢放进肚子里。 她想她那日应该是看错了,没事华又廷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只不过让她郁闷的是,华又廷没来,肖家在三月初二这一日却迎来了另外一个不速之客——吴家洲! “这孩子好人才呀。”肖老夫人一边看着眼前给她行礼的吴家洲,说着,一边笑道。 “肖老夫人过奖,只不过晚辈又哪里敢当,肖家兄弟们才一个个的好人才。”吴家洲一张嘴很油滑。 “呵呵……这孩子。”肖老夫人被逗笑了。 “对了,吴家哥儿,这几日就住下来吧,我已经让人去布置了。”这时,那肖志水则殷勤的道。 “这……还是不要麻烦了,我住李二哥家就好。”吴家洲摇头。 “李家是好,但又那比得上我们肖家亲,既然来了,就留下了,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肖老夫人也是极力挽留。 “那……加州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吴家洲点头。 一边的慧娘听了禁不住暗暗悲愤冷笑。 还是一如前世,万般讨好吴家。 如果不是这样,前世那吴家洲又怎么敢上门调戏自己。 那屈辱的情景正是发生在这座府邸上,发生在她和赵世清的婚事定下来的那个秋天,也就是明年秋,那造访肖家的吴家洲也是这般被留下来,然后在某日中午时偶遇在池子边等候芝草的她…… “五妹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好惹人疼,来,让哥哥疼疼你……”瘦弱的她被压在池边,那咸猪手更是在她身上肆弄。 她吓坏了,拼命挣扎,以致于掉进池子里才逃脱。 被救上来后,因受凉整整高烧好几日,却不敢说实情,只说是无意中跌进去的,然后每晚独自偷偷哭…… “慧儿,你怎么了?”冷不防母亲叫她。 她瞬间回神,才发现众人早已散了,正陆续出门。 不愿惹人眼目,她赶紧跟了母亲出门。 “慧儿,你不舒服吗?”出了门,母亲又担忧的问她。 “我没事,只是……只是有些饿了。”慧娘深吸口气,摇摇头。 这是今生,非前世,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那被人欺凌的命运。 …… “慧儿,你要是……咳咳……要是忙就去吧,有董妈妈在就好……”脸色蜡黄的宁氏看着床边正为她削莉的慧娘道,只是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咳嗽喘气。 “娘,你放心吧,山庄那边有汀兰和刘三,铺子里有于管事他们,没事的。”慧娘一边赶忙端起茶盅让母亲喝水,一边劝慰母亲。 一场春寒,让母亲的病再次反复。 天大的事与照顾母亲比起来,自然都是要统统靠后。 这一世,她一定要母亲快乐安老。 董妈妈端了药过来,母亲吃过药睡了,慧娘才起身准备回屋。 “姑娘,刚才汀兰姐姐过来了,等了您一会儿,芝草就过来拉她去花园看那垂枝碧桃花了。”只不过好没踏进屋门,翘儿就迎上她道。 “什么?”慧娘听了,不由变了脸色。 她让人叫汀兰回来本来是要交代制香的事的,可这芝草……要知道三房四房中间只隔着花园,而且四叔这段日子因美颜阁开张之事一直在家…… “姑娘……”翘儿被她的脸色吓到了。 “走,去花园!”慧娘吩咐翘儿。 翘儿点头。 “把梦儿也叫上!”慧娘却又叫住她。 翘儿一愣。 “快点吧。”慧娘催促。 吴家洲就住在府上。 要不是母亲病了,她早就找借口去了小山庄。 这几日,她一直都以母亲的病为由,深居简出,其实就是不愿遇上这恶心人。 这会儿不得不出去,以前世为鉴,当然要多叫上几人了,虽也只这人这会儿不可能对她做什么。 主仆三人沿着通向花园的路快步走着,当终于看见不远处那美丽盛放的花树中的芝草和汀兰时,慧娘才禁不住舒了口气。 “五妹妹。”但就在这时,忽听一边的小径上传来这样一声。 还真是…… 慧娘在心中狠狠一叹,面上却是平静带笑,“见过吴家哥哥。” “五妹妹,怎么这些日子都不见你?” 吴家洲一身褚红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看上去倒也贵气英俊。 “家母病了,在照顾她。” 只是看在慧娘眼里,却实在厌烦,特别是还要与其虚以委蛇,更让她心里犯堵。 “哦,三婶病了呀,我还不知道呢,回头定去探望她。”语气亲切兼关切,如果不是前世慧娘就清楚这人的真实嘴脸,一定会以为他是个不错的好人。 “已经没事了,还请吴家哥哥莫要费心。”慧娘赶紧道。 吴家洲笑笑未说话。 “吴家哥哥没事吗?”慧娘试图找借口告辞。 “当然有事,刚刚回来,我记得年前就和妹妹说我会过来,我来这里有要事要办,只不过耽搁了,一直到了这会儿。”只是吴家洲却完全不解她的意思,还陈芝麻烂谷子的扯了起来。 慧娘只觉头疼,“对了,吴家哥哥,我还要去帮母亲熬药,就不奉陪了。” “哦……好好。”吴家洲虽看上去似乎还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走了。 但令慧娘没想到的事,傍晚时那吴家洲竟然真的让四叔带了他来探望母亲,还带了一大堆礼物,而且母亲还夸赞吴家洲不错。 慧娘只觉无语。 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 夜深了,慧娘却躺在床上迟迟未入睡,一直想着吴家洲的事。 “叩叩——” 静寂中,窗子上响起轻微的两声,但听在慧娘耳中却如同重锤。 她快速翻身坐起,只不过却并没出帐子,侧耳倾听。 “汪汪——” 有狗吠声传来。 慧娘不敢再等下去,要是真有人半夜爬她的窗被发现,就完了。 打开窗子的一瞬,对上的则是华又廷那双比这黑夜还深、比天边星辰还亮的眼睛…… …… ------题外话------ 华又廷:为什么总让我爬窗? 呵呵…… 八十二 不忍 “华公子是做惯了这种事吗?”慧娘强忍着将手中端着烛台砸过去的冲动,冷冷的看着屋里多出的少年。 再以这种方式相见,她真觉得自己有些忍不下去了。 “当然不是!”华又廷似乎也很不好意思,垂眸避开慧娘的目光,“实在是有事情要姑娘帮忙。” 又是这句! 慧娘丝毫没掩饰自己的情绪,脸沉如水,深蹙蛾眉,“不要多说了,我帮不上你。” “姑娘又何必,只是记默一份东西,对姑娘来说根本就是举手之劳。”华又廷却依然平静。 “我虽是肖家人,但却只是个弱女子,你又何苦一再为难?”再想起白日吴家洲的纠缠,慧娘只觉得烦郁而悲伤。 华又廷听罢一愣,看向她,当对上那双明眸里隐约闪烁的水光时目光不由微微一闪,沉默了一下,才道,“这是最后一次!” 这次轮到慧娘愣怔了,与他对视,希望从他那双深邃眼眸眼眸中看出些什么,但令她失望的是,什么都看不出。 “希望公子这次能言而有信!”明知这没什么用,可是慧娘还是将这话说到了前面。 华又廷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对于他这种似乎在突然间失了兴致的举动,慧娘理解成他不想遵守诺言。 只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对策,这次之后,她绝对要与他再无瓜葛。 之后慧娘问华又廷让她默什么,华又廷说明晚再拿给她。 慧娘听了禁不住在心里一叹。 这就表示她要接连三晚睡不着觉了,今晚已经过去了,明晚记东西,后晚默东西。 …… “慧儿,你怎么了?会不会也感了风寒?” 喝了几服药,宁氏已经好多了,这会儿正在董妈妈的伺候下喝银耳羹,冷不防一抬眼,就看见那一边正帮她削莉的小女儿正长长的打呵欠,连眼泪都流出来。 “嗯……有一点,天气反复,难免,没什么的……”慧娘只能顺势装病,但鉴于以前被李氏灌过药的经验,尽量说的轻描淡写。 但谁知……“什么叫没什么,赶紧回屋歇着,我会立马叫你翠姑姑过来帮你去请大夫,还有这几日就先不要再管那些杂事,养好身体要紧。” “娘,这可不行……”慧娘听罢急了。 铺子刚刚上道,她怎么能不管…… “怎么不行?什么能比的过身体,难道想日后……咳咳……日后和我一样吗……咳咳……”听她这么说,宁氏顿时来了气,一生气就禁不住又咳了起来。 “娘,你别生气,我听你的话。”慧娘吓坏了,赶紧帮母亲抚背。 “慧儿,你年纪还小,不要这么大心思,还是身体要紧,再说当初你开铺子说的是试手,千万不要让自己太累,嫁妆娘会帮你准备的。”董妈妈也端了茶水给宁氏喝,宁氏那咳才终于压下去了,只是又开始训导女儿。 女儿有作为,她当然骄傲,但是却更心疼女儿。 都说到嫁妆了,慧娘还能说什么,只能满口应下。 只怨那华又廷…… 诊病吃药一番折腾后,慧娘苦不堪言,不过也有好处,一是终于不用再面对那恶心人吴家洲,再就是好好睡了一半日。 到了晚上,慧娘果然分外精神,只是还是早早上了床。 她早早安定下来,值夜的梦儿才能早睡。 梦儿早睡了,她才能见华又廷。 华又廷这一夜还是来的特别晚,一进窗子,慧娘立刻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受伤了? 慧娘不由上下打量他,黑色劲装齐整干净,白玉面孔从容俊逸。 丝毫看不出受伤的样子呀,大概是伤了别人吧…… 华又廷从怀里拿了几张土黄色的布帛递给她,“半个时辰姑娘能记下吗?” 慧娘接了那东西过来,扫了扫,点头,“差不多吧。” 华又廷也就不说话了,自动去帮慧娘用帷帐掩了窗子。 慧娘则是坐在灯下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东西—— 地图以及战略守备,应该是某两个江湖门派据点的地图兼布防图。 这人这是要收归这两大门派吗? 那些地图还好说,但这阵法之类的慧娘一点也不懂,所以增加了记忆难度,好在并不多…… 慧娘记忆期间,华又廷还是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过这次没有叩着桌面若有所思,而是不停地倒茶喝。 这么渴吗? 慧娘见了,禁不住暗暗扯唇惋惜,要知道他会喝自己这里的水,还不如提前在水里放毒药,也省的日后毁了肖家,为祸人间…… 正想着,忽然那华又廷看过来,吓得慧娘赶紧垂下头,集中注意力与手中的图上。 不足半个时辰的时候,慧娘完成了任务,然后将那东西交给华又廷。 华又廷将那东西收好就要走。 应该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要将东西还回去吧。 慧娘心里想着,口上却叫住他,“我马上将这东西默出来,公子回来的时候就过来取吧。” 华又廷听了一愣,转头看向她。 慧娘的理由则是,“趁热打铁,这图文的东西我怕时间久了会忘记。” 当然是托辞,她只是不想再多装病一天,多与他相对一晚。 华又廷沉默的看了她片刻,点点头。 华又廷走后,慧娘立刻拿了纸笔出来,两刻钟的时间就完成了,然后她将东西收好,等待着华又廷。 只不过等了很久华又廷也不来,眼见就至寅时。 这人! 她恨恨的,径直去床上躺了,准备打个盹。 迷迷糊糊中,就听见窗响,她立刻起来,果然就见那华又廷已经站在屋子里。 “这是东西,请过目!”她立刻将东西递给华又廷。 华又廷拿过去看了看,然后点头。 “那公子,是不是会遵守昨晚的承诺?”慧娘立刻迫不及待的问。 华又廷闻言看向她,深邃目光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蹙眉,难道又要反悔,那她也只好将褚氏的事说出来。 当然要很有策略的说,不然定会惹得灭口之祸…… “当然!”就在慧娘全副身心备战时,华又廷却忽然低声吐出两个字。 慧娘一愣,有些难以置信。 “谢谢姑娘多次帮忙,华某就此别过,日后定再不相扰。”华又廷又清晰地道。 很肯定的语气,让慧娘禁不住脸现欣喜。 华又廷看她一眼,没再逗留,转身,只是到了窗口时却又再次转头看向她。 慧娘的心禁不住再次提起。 “为了感谢姑娘,华某会送姑娘一份礼物。”华又廷再次开口。 慧娘再一愣。 华又廷见了,则是一笑,然后对她点点头,再深深看她一眼,身影很快消失在窗口。 看着转瞬空了的窗口,慧娘并心头升起一丝淡淡的不忍。 刚刚在少年那迷人炫目的笑容后,她分明看见了疲惫。 想一想,这华又廷还真是蛮拼的。 盗情报,上战场,偷文案,如今又涉足江湖,而且每一次都十分危险。 忽然就又想起年前润和公主及笄礼上见过的那美丽光鲜、优雅优越的华国公夫人,对比之下,心里禁不住很是怜悯这华又廷。 庶子的日子应该并不好过! 就如前世,人人都知他权倾天下,谁又知这一路是如何走来,血汗白骨,刀锋荆棘……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这样想极为不妥。 要知道这个人可是肖家的对头,再如何,也是将来拿起屠刀向你的人。 好在日后再不相见,即使不能为拯救家族做什么,但至少不会再掘自家墙角…… …… ------题外话------ 什么礼物呢? 八十二 喜讯 华又廷走后,慧娘再次回到床上,很快就进入了甜美梦乡。 但就在慧娘美梦如织时,在另一处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景象—— “二爷,您知不知道伤您的武器有毒?” 明亮的烛光下,一名身材高壮的男人满眼忧虑看着少年那线条优美、匀称诱人的背上那道泛青的长血痕。 “哦,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口渴,头也有些晕,这七色教的五毒地宫还真是名不虚传,连一根铁杵都煨毒……”华又廷却一派的轻描淡写。 “二爷,您既然知道怎么不早回来解毒?要知道七色教的毒一向霸道,稍不注意可就害人性命。”武勋蹙眉。 “武叔,再也……不会了。”华又廷低声一句,深邃眼眸中闪过一丝难言的复杂与惆怅。 武勋一愣。 “武叔,我已经封了伤口处的几处大穴,还请你用刀将伤口划开,将那毒血放出来。”华又廷又道。 “可是……” “快点吧!”华又廷催促。 武勋咬咬牙,动手—— 雪亮的匕首划过皮肉,轻微有声;黑色的血喷涌而出,染红刀身。 但华又廷却始终一声不吭。 从武勋的角度看过去,只见少年紧闭的眼,以及额头上频频滑落的豆大汗珠。 武勋无声一叹,继续…… “雪燕,去打盆水来,进去伺候二爷擦身。” 天空泛白之际,武勋从屋里出来,迎面看见站在门外紫襦粉裙的冷艳侍女,立刻吩咐道。 那侍女闻言一愣,然后快速应声去了。 转身时,清冷美眸中闪过一丝欣喜。 武勋去向守在另一边的两个生的一模一样的黑衣男子交代什么,但没说两句,就见那刚刚端了水盆进屋的雪燕又出来。 “怎么出来了?二爷呢?”武勋看向她。 “公子让小青进去伺候。”雪燕不看他,看向游廊一边靠着柱子打盹的一个小童。 那小童可能听到叫他,一惊,头一下撞到了柱子上,然后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忙乱的跑过来,“武叔,雪燕姐姐,什么事?” “进去伺候公子吧。”雪燕没说话,武勋看了他蹙眉道。 “好。”小青应声去了。 武勋又看向雪燕一眼,然后摇摇头,转身走开…… …… “什么,吴家洲被蜂蛰了?”慧娘惊讶的看着眼前一脸笑意的德娘。 “是啊,呵呵……”德娘忍不住又笑道,“领了一大帮护卫,防得了人,却防不了马蜂,听说是走路走到一棵树下,树上的那马蜂窝突然就掉了下来,那脑袋如今肿的像柳斗,连门都不敢出了。” 慧娘听了也笑了,真心的。 这样的话,是不是以后就清静了。 忽然就想起那日华又廷说要送她一份礼物,难道就是这个…… “五姐姐,你说好不好玩?”德娘又问。 “呃……这样说不好吧,到底和我们是亲戚。”慧娘心里高兴,但面上却不显。 “什么亲戚?我就不信你不烦他,整日妹妹长妹妹短,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德娘很不屑。 慧娘听了却是一愣。 德娘竟然看人这么准。 “就这样一个人,我爹和我娘还整天琢磨着呢,哼。”德娘又道。 慧娘不说话。 其实前世肖志水和段氏也有过这个打算,贞娘更是撺掇的凶,不过德娘的舅舅反对。 段氏的兄长段春来,任鸿胪寺左少卿,虽不是什么高官要职,但因出身名门,又家底丰厚,也是一个让人不可小觑的人物。 这人应该是知道吴家洲底细的。 德娘好过自己太多,有这许多人护着爱着。 这也是前世吴家洲捡自己欺负的原因吧,就是欺负了自己,又有谁为自己出头,恐怕也只能吃了哑巴亏。 她忽然就有些感激送了自己一份“礼物”的华又廷,即使他也是因将自己当成棋子,或是算计吴家洲也是为他自己。 想来想去,她总是觉得华又廷与吴家洲同时来眉山是有关联的,华又廷所做的,也应该是吴家洲想做的。 这样想来,她又深觉惭愧,自己应该是又掘了一次肖家的墙角吧…… 吴家洲又在肖家逗留了一些日子后,终于回京了,慧娘的生活彻底恢复了平静。 “东家,上巳节有主顾定的那一单香粉还没出货。” “会尽快的,于管事。” “慧姐儿,上京那几个人又催那紫竹盐了。” “知道了,四叔。” “姑娘,刘三说王记那边也该补货了。” “哦,汀兰,让他等两日……” 平静,却又十分忙碌,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快,转眼就到了近端午,肖二奉了大伯父的命令送信回来的这日—— “老太太……老太太,大喜呀,二少爷殿试第三名,探花郎……” 这日,正是傍晚时分,一家人正齐聚在福禄堂,邬嬷嬷就领了风尘仆仆的肖二匆匆进屋来,一进门那肖二立刻立刻向肖老夫人躬身禀道。 “真的……”肖老夫人因巨大的惊喜,话也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这孩子……这孩子,真是出息,祖上有德……祖上有德……” “老太太,您还没赏过肖二呢。”邬嬷嬷赶紧小声提醒肖老夫人。 “快,重赏!”肖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微敛了神色,吩咐一边的邬嬷嬷。 邬嬷嬷赶紧拿银子赏了肖二。 肖老夫人又让人给肖二搬了座椅,然后伙同同样喜滋滋的肖家众人的一起问起肖槐高中的详细情况。 只是坐在德娘身后的慧娘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哎,一切与记忆中一般。 前世也是这样一个傍晚,众人齐聚一堂的时刻,肖二带来了让众人沸腾的好消息。 之所以这般印象深刻,是因回去说与了卧病在床的母亲,却惹得母亲一顿好哭。 父亲当年也是探花郎…… 唯一不同的是今日母亲来了,就坐在段氏身边。 慧娘赶紧看过去。 还好,母亲虽看上去并不如其他人一般高兴,但并没哭,也不像是强忍的模样。 想来前世的母亲之所以那般,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那时的境遇吧…… “……已经点了翰林,不过二少爷并不愿和大少爷一样再做编修,想去太学做博士历练,那国子监祭酒陆大人很欣赏二少爷呢……” 肖二的一句,将慧娘正神游的思绪瞬间拉回。 原来这时候二堂兄已经得了陆桢的青眼,不过二堂兄最后并未进太学,还是进了翰林院,但这并不影响陆桢从此与肖家交好,因陆桢将女儿陆晶晶嫁给了二堂兄,也为静娘被指婚铺了路…… “……老爷说忙,端午不回了,中秋和太太二少爷他们全家回来,不过却嘱咐我将五姑娘和六姑娘接过去……”肖二的话再次飘进慧娘耳中。 “他不回来,还总夺我的乐子,不知道这两丫头走了,我这老婆子就更乏味了吗。”肖老夫人听了立刻道。 再如何欣喜,听说见不到儿孙,老人也有点不悦。 “母亲,要不我送您去上京,正好也见识见识。”一边的肖志水听了,立刻道。 “得了吧,我这把老骨头,才不去颠簸那个,反正中秋就见了。”肖老夫人摇摇头。 “那五丫头和六丫头呢?”坐在肖老夫人下首的段氏则接口。 肖老夫人看向她。 “呵呵……我也是想着让这两丫头见识见识。”段氏干笑。 她当然想让德娘却上京,今年德娘已经十二了,该是相看亲事的年纪了…… “要是你三嫂同意,就让她们去吧,也不小了,的确该见识见识了。”肖老夫人点点头道。 之所以答应并只是因段氏这个最得宠的媳妇开的口,还因她也想让这两个丫头说一份好亲事。 “三嫂?”段氏听了很是高兴,立刻看向宁氏。 宁氏却犹豫,看向慧娘。 小女儿铺子经营的这般红火,这会儿不知愿不愿上京。 她当然想让她去,可看她那般投入那铺子,有些不甘贸然应了,那些都是她的心血呀…… “正好,我也想着向四姐姐交代一下这铺子的事呢。”谁知慧娘却笑道。 宁氏也放下心来。 德娘更是高兴。 “母亲,我跟着肖总管去送这两个丫头吧,正好我也想看看梁儿功课如何了?毕竟明年就想着下场了。”这时一边的顾氏则插嘴道。 屋内瞬间沉默了。 因众人都明白,顾氏看的并非什么儿子肖梁,而是女儿。 去年似乎是过了端午之后,李氏专门回来了一趟,将娴娘送了回来…… …… ------题外话------ 快些到指婚了…… 八十三 上京 当晚,宁氏自然没时间因肖槐高中探花郎的事而伤怀,她要忙着帮女儿整行装。 肖二很急,说要端午之前赶回上京,她们也只好尽快收拾行礼,而慧娘还要安排铺子的事。 “娘,别忙了,大伯父家什么都有。”看着那指挥着董妈妈一干人忙碌的母亲,慧娘道。 “难道什么都用人家的?”宁氏瞪女儿一眼,交代,“还有,这次去了可不能再让你大伯母帮你做新衣,更不能随便受人家贵重的首饰。” “好好……我知道。”慧娘赶紧应道。 她的母亲,永远都是这么正直。 “对了,你那铺子要交托给谁?”母亲拉了她坐下来,问道。 “于管事和安管事,再加汀兰,应该没问题。” 四叔开始忙别的生意,这次更是要随着他们去上京,所以她准备让汀兰也过来管铺子。 其实刘三也很不错,只不过她并不打算将王记并入美颜阁。 美颜阁虽好,但却始终想保留一份私密的产业,以防将来又变。 她还特意教了汀兰几个香方,让她将所制的香全供王记,就是希望将王记真正撑起来…… “要不……我帮你盯着些。”母亲听罢忽然道。 慧娘一愣,然后惊喜,“这当然好,娘做生意那还有的说。” 真心话! 母亲以前在昆州那边的生意可一直都是最兴旺的,要不是遭遇了倭寇,又怎么会落得如此? 其实她还这没指望过母亲,因前世清晰的记忆就是母亲脸色蜡黄的每日捂着嘴咳的样子。 不过如今才发现,眼前的母亲脸颊红润,目光清明,帮她打理铺子自然是不在话下。 相信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想到这里,慧娘那因傍晚所见所听一切如记忆中的所致的阴霾也散开了,心变得明朗起来。 她之所以去上京,当然是想着做些什么,阻止些什么,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 “慧儿,到了上京要听你大伯父大伯母的话……”她这端想着,那端的母亲已经开始老生常谈的嘱咐。 慧娘自然乖巧的听着。 “还有,如果你大伯母带你们出门,你一定要跟着,多见见人,是好事。”忽然母亲又道。 慧娘一愣。 母亲这是也存了与四婶一样的心思。 看小女儿那呆愣样子,宁氏又要说。 “会的会的,娘!” 慧娘赶紧应了,宁氏才住了口。 第二日,慧娘又去了一趟那小山庄。 听说她又要离开,汀兰自然又是万般不舍。 当慧娘交代让她和两位管事一起经营美颜阁时,这姑娘虽欣喜,但更多的是忐忑。 “大事去过问太太,再说还有两位管事呢,只要尽心就好,我相信你……”慧娘抚慰鼓励了一番,这丫头才又鼓起斗志。 下午的时候,慧娘又和母亲段氏去了一趟姐姐家。 姐姐身子已经很笨重了,产期就在中秋后。 “姐姐,中秋那会儿我就回来了,正好可以看小外甥出生。”之所以那么痛快的决定上京,其实也是听李氏说中秋就可以回来了。 生孩子是要走一遭鬼门关的事,她怎能不陪姐姐? “你别担心,有你姐夫他们呢。”淑娘却道。 听姐姐口中的“他”变成了姐夫,慧娘禁不住一阵欣慰。 这些时间忙,并没太多的时间关注这两位,看来情况还好。 但她这个想法还未落,就见梳了妇人头的的莲香端了茶盏进来。 慧娘禁不住蹙眉,一边的宁氏和段氏也看过去。 可能是感觉到众人的目光犀利,莲香将茶盏给众人摆好,又向众人福了福身就退下了。 “淑姐儿,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孙建章?我去找那孙家老太太……”莲香出去后,段氏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婚是她促成的,这样无异是在打她的脸…… “四婶……”淑娘赶紧拉住她,“不关孙建章的事,是我做的主。” 段氏愣住。 “淑儿,为什么?”宁氏看向女儿的目光心疼而忧虑。 “我这样,所以……”淑娘一脸招架。 段氏听了立刻道,“淑姐儿,你可真是傻,这男人不能惯,要管,你要真下狠手管,他们没什么是忍不了的……” 淑娘没说话,只是看向一边的慧娘。 段氏和宁氏这才意识到在场的还有个小姑娘,赶忙也就住了嘴。 正好孙家太太章氏又过来了,拿了一堆布料非要让几人挑,这个话题也就暂时打住了。 马车上,看着那沉默不语的母亲,慧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氛围一片凝滞。 “咚——” “扶我上去!”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然后就是段氏的声音。 两人闻声都很诧异。 出了孙家段氏就与慧娘母女分道扬镳了,说是去看一位姐妹,但怎么这会儿就又追上来了? 这时间,车帘掀起,然后段氏上车来。 “呵呵……那姐妹没在,不过却遇见了二姑爷……”马车继续行驶,段氏则打开了话匣子。 两人一愣。 “我就问了他莲香的事,没想到姑爷也在为这事生气,说有人送了他一个美人,他虽带回来了却并没打算要,想着过两日转送给一个要好的兄弟,谁知淑姐儿当晚就和他商量要给莲香开脸,他不愿,淑姐儿还不高兴,后来到底允了,不过他从那日就一直在绸缎庄那边,还未回来,这莲香……”段氏又是噼里啪啦一套,只不过说道却忽然停了嘴,看慧娘一眼,然后凑到宁氏耳边,低声几个字,“还未收用过!” 但一马车之内,空间狭小,慧娘又怎么可能听不到。 她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选择装聋作哑。 她忽然有些明白德娘怎么那副个性了,哎! 至于姐姐和孙建章的事,她想自己也无需太费心。 因有人比她还怕姐姐过得不好,呵…… 想着她的目光不由落到那正跟母亲讨论的段氏身上,刚刚她这个四婶自然不是去拜访什么姐妹。 安置好一切之后,慧娘她们就起程了。 这次是走水路,这会儿正是潮平岸阔、风正帆悬之际,走水路不只比陆路快,而且能一览大好风光。 不过慧娘却并不是很开心,因要每日面对顾氏。 想起前世的种种,她自然做不到对顾氏不心存芥蒂,再加上顾氏总是千方百计的试探她,弄得她很是烦心。 后来她干脆装病,才总算清静了。 五月初四这一日,慧娘等人到了上京。 正逢端午,再加上二堂兄高中之事,侍郎府上自然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德娘晕船,不只一路上消停,到了侍郎府还没缓过劲来,好好歇了两日。 而慧娘呢,则是利用这两日,好好的和静娘契阔一番,除了说与静娘铺子的事,最重要的还是探听当前情形,当然探听的话题无外乎是围绕着二堂兄的高中—— “是的,二哥这家伙确实是不愿做编修,想去太学做博士,只不过父亲不愿意,斥他总想标新立异。”说起肖槐这个二哥,静娘语气中带丝调侃与亲昵。 “不是说那国子监祭酒陆大人很赏识二哥吗?”慧娘则是问道。 “嗯,的确!”静娘点头,然后又道,“陆大人才学渊博,德高望重,能得他赏识,也是二哥的造化。” “哦……”慧娘又问道,“那二哥若真不去太学岂不辜负了陆大人的一片好意?” “呵呵……”静娘听完笑了,“这倒没什么……呃,对了,前些日子我见过陆家姑娘陆晶晶,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呢。” 慧娘听了,禁不住在心头一叹。 看来有些事情已经在酝酿中了…… “五妹妹,过几日宫里有海棠宴,你和我去吧,我介绍你认识陆姑娘……”接着静娘又道。 …… 八十三 赴宴 “青中怎么说的?那马家到底打算怎么样?”侍郎府后院的正屋里,李氏问罗汉床对面的顾氏。 “没怎么说,只说马家正乱着,马家哥儿也被禁了足,敬国公夫妇对儿子中了个二甲不满意,敬国公夫人更是说儿子要不分心思的话,应该中一甲,应该是进士及第。”顾氏深蹙着眉。 “呵……”李氏听完则是一声冷嗤,“她怎么不说她儿子应该是状元,听这话,似乎是说娴姐儿耽误了她儿子的前程。” “应该是有这个意思的。”顾氏郁郁的点头。 “其实说来都是借口,以前我找人带信,敬国公夫人只说儿子先考试,暂不考虑这事,如今考完试了,竟然又闹腾这个……” “大嫂,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顾氏听了这个则是红了眼圈,“养了个丫头竟然是这般不争气的,气死我了,这要如何才好呀?” “二弟妹,别这样,我会让贞儿再找人问问的,宁平侯府和敬国公府相熟,一定会给几分面子的。”李氏赶紧劝她道。 “也只能这样了。”顾氏叹气。 “二弟妹,不是我说你……”接着李氏又道,“当初这事出了后,你实在不该即刻琢磨什么姐妹易嫁,应该先将这事压下去,等到合适的机会再说,如今可好,早早闹腾开了,只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说的是……”顾氏听完不由很是招架,“也是太轻率了,哎……总想着对不住桓山伯夫人,不愿隐瞒,没想到……” 李氏听罢只是笑笑,没说话。 对不住桓山伯夫人?当然是假话! 共事这么多年,这个妯娌什么德行,她还是清楚的。 还不是看桓山伯府日益败落,而敬国公府却春秋鼎盛…… “太太,二太太,四姑娘和五姑娘过来了。”正在这时,就听门外传来高妈妈的声音。 静娘慧娘联袂而来,静娘身着紫裾绣花襦裙,而慧娘则身着粉紫烟霞襦群,两姐妹一边走着一边低声说着话,看上去俏丽又活泼。 进到屋里,两姐妹先躬身向上座的两人施礼,然后坐下来。 “娘,您和二婶聊什么呢,还让高妈妈守着门?”接着静娘问两人。 顾氏低头抿茶,而李氏则是嗔笑着看向女儿,“你还管的真是多,闲话而已。” “哦。”静娘便知趣的没再问,和李氏说起要带慧娘去赴宫里办的海棠宴的事。 慧娘则是看向那沉默不语的顾氏。 娴娘的事不大顺利吧。 今日她们的表哥,也即肖老夫人的侄孙顾青中过来了,这个当初娴娘和马世培牵线人,应该向顾氏汇报了马世培与马家的新动向。 不过她并不同情顾氏,为女儿为丈夫谋求幸福并不错,但不能踩着她们姐妹的肩膀上位。 至于娴娘,这个代价也是她该受的,因本来就是她做错了…… “嗯,去吧,到时跟了你大姐姐,也不用请柬,只说是去见贵妃娘娘就好,三月里太后寿宴时,贵妃娘娘还问起慧姐儿,说慧姐儿来了一定让带过去见她。”她这端正想着,那端的李氏则看向她道。 慧娘赶紧点头。 美颜阁开张,怎么都是借的吴贵妃的名,确实该去见见。 “五妹妹,这次也不用费神想送吴贵妃什么好方子,只要送一些紫竹盐,娘娘自会高兴。”静娘则又道。 慧娘到大伯父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献上紫竹盐,当静娘听说自家铺子竟然也买这些时,并未过多追问慧娘这东西的来处,只是非常高兴,自己留了两罐子,然后就是给外祖父、舅舅、表姐妹各送一些,过后又不好意思的和慧娘说,这实在是好东西,由不得她不炫耀。 “好啊!”慧娘自然笑吟吟的应了。 几人一来二往的对话间,那佯装喝茶的顾氏抬起头,看向慧娘,目光中一丝嫉恨快速闪过…… …… “三位妹妹,水榭那边凉快,我们去那边吧。” “好啊!” “不过怎么好像有人,是二哥四哥和青中表哥他们,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啊!” 听了静娘的提议,慧娘德娘简娇儿三人立刻应道。 “……这就是所谓的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只是还没走进,就听一个声音在高谈阔论。 “同进士,如夫人,青中表哥,我要是你,早闭了嘴巴消停了。”看了那正说话的穿天蓝色单袍的俊朗少年,德娘则是撇撇嘴,打断他道。 此人正是肖老夫人的侄孙、镇南侯府大公子顾青中,这次殿试这人也参加了,不过出师不利,只中了三甲同进士,而且是一百七十九名,倒数第二。 几人看过去,当看见是四个如花似玉的表妹时,那顾青中顿时涨红了一张脸。 “妹妹,不许对表哥无礼!”那个穿玉绿色袍子的少年则开口训斥德娘。 排行行四,也即德娘的亲哥哥的肖杉自然最有资格训斥妹妹。 “二哥,昨日你出门时可说了为我们带礼物了。”德娘不理哥哥,也不再理顾青中,而是看向肖槐。 肖槐依然身着紫色单袍,科场的得意让他愈发意气风发、英俊潇洒。 “这个……六妹妹,下次吧,同窗拉我去见老师,我忘记了。”肖槐不好意思的道。 “四表妹,你也去赴那海棠宴吧,我也去,二表兄也去,到时我们一起吧。”而这个时候,那顾青中则已经看向静娘,笑道。 “不行呢,我要跟大姐姐一起,到时我们要带五妹妹。”静娘却指指慧娘。 “表哥……”慧娘对顾青中点点头,心里却在思虑。 还有男人,难道是变相的相亲宴? 对于慧娘的招呼,顾青中也颇为心不在焉,应付的点点头,就又看向静娘,“这样呀……”语气中难掩失望。 “青中表哥,你这海棠宴的请柬应该是让大姐姐求的吧?”一边的德娘又看过来,再次毫不客气的揭顾青中的底。 顾青中禁不住再次涨红了脸。 “六妹妹……”静娘瞪德娘。 慧娘却是笑着低下头。 像对待顾氏一样,她也并不同情这顾青中。 在静娘面前深情款款的这人,却在静娘被指婚后,立刻改为追求李蓝凤,静娘病死的时候,正是他和李蓝凤大喜之日。 又哪有什么深情,不过是想着通过婚姻攀上一个可靠的后台而已。 也是啊,镇南侯爵位五世而斩,如今的老镇南侯已经是五代了。 衰败困窘不说,最重要还是再也不能袭爵。 但这般凉薄而势利,她是打心眼里厌恶…… “六表妹,你这样针对表哥,是去不了海棠宴心里不忿。”这时那简娇儿开口了,为顾青中鸣不平。 “笑话,不忿他干嘛,要不忿也是四姐姐五姐姐呀,”德娘与其针锋相对,“其实是你不忿去不成海棠宴吧?” “你……”简娇儿被她气的要死。 “好了,别吵了,回去做两首有关海棠的诗吧,到时用的着……”探花郎肖槐实在懒得听他们吵闹,起身劝解。 众人也就散了。 转眼就到了五月十五半夏这一日,也是宫中海棠宴的日子,这一日,贞娘还是早早的过来侍郎府,来就静娘慧娘两姐妹。 这还是自去年别后贞娘第一次见慧娘,自然是各种亲热。 “知道你们过来,本来是要来看的,结果不巧的是家里老太君不大痛快,所以没过来。”贞娘拉了回娘的手,笑吟吟的说着。 “好了,快走吧,不然就晚了。”李氏催促几人。 贞娘这才打住了话匣子,然后和两姐妹一起直奔宫中…… …… 八十四 海棠宴(上) 到了宫中,贞娘并未带两姐妹去海棠宴,而是先去了吴贵妃处。 “行了行了,别弄那些虚礼了,坐下来说话吧。” 身着朱洪牡丹描金团绣披纱襦裙、头戴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的吴贵妃对着贞娘三姐妹慵懒而风情的一挥手。 三姐妹也就坐下来了。 “你这丫头,几月不见成小美人了。”吴贵妃看向那身着紫罗兰绣花襦裙的慧娘。 “娘娘说笑,娘娘才是……才是美人呢!”慧娘羞红了脸,磕磕绊绊的答道。 “哈哈……”吴贵妃听了大悦,“呆丫头,这都要归功你给的那方子。” “是吗?”慧娘故作惊异的睁大眼看向她。 她刚才说那话正是为了引出这个,这吴贵妃比起去年见时真的红润娇美了不少。 当然,她给她的那两个方子是最快见效的,虽有一定的副作用,比如影响子嗣,但本身她也不会再要孩子。 而给贞娘和吴倩娘的却都考虑了这一方面,因两人还年轻,当然疗效上就要慢一些了。 “五妹妹,你好偏心娘娘,给我的就效果没这么好。”一边的贞娘则半真半假的接了口。 “给大姐姐的只一个,给贵妃娘娘的却是两个,所以……”慧娘自然不敢说实话。 “别理你这个姐姐,这么年轻的人,跟本宫争什么美容方子,你就不给她。”吴贵妃则白一眼贞娘,然后又看向慧娘,“到时本宫给你说个好人家。” “还不快谢谢娘娘!”贞娘又起哄。 “娘娘,这是我们那铺子里卖的香口糖!”慧娘不理贞娘,而是拿出一个玉罐子,还殷勤的掀开盖子。 吴贵妃的目光顿时被里面那晶莹剔透的梅花形小香饼吸引…… “不错不错!”用过一枚香口糖的吴贵妃禁不住连连点头。 慧娘和静娘又送上那紫竹盐,吴贵妃见了,自然更是惊喜。 慧娘又请求吴贵妃往皇上和太后处送些紫竹盐过去,说是为铺子里的东西做个宣传。 吴贵妃自然满口应下,这也是她讨好皇上和太后的好机会呀。 三姐妹又在吴贵妃这里逗留了一会儿,就往太后哪里去了。 “娘娘,奴婢伺候您用用这东西吧。”三姐妹走后,看吴贵妃还看着那紫竹盐,吴贵妃的贴身嬷嬷祖嬷嬷上前则轻声道。 吴贵妃听了却是摇摇头,“回头吧。” “哦。” “嬷嬷,你说本宫让林儿纳了这肖慧这么样?”沉默了一下,吴贵妃忽然问那祖嬷嬷。 那祖嬷嬷一愣,点头,“肖五姑娘是不错,虽不是那机灵鬼透灵杯,但是聪慧稳妥,又一手好秘方,只是……” “只是什么?出身差了点?”吴贵妃看她一眼,“也是,这肖慧出身的确差些,寡母孤女,而且太后有意那肖静给林儿做良娣,”说到这里,吴贵妃叹息一声,“我只是觉得可惜了点。” “娘娘,可惜什么,小公子洲哥儿不是还没说好,正好让洲哥儿娶了这肖五姑娘。”祖嬷嬷献计道。 “这样的确不错,”吴贵妃听了又看向她,蹙蹙眉,“不过……这洲哥儿被惯坏了,太过荒唐胡闹了些,要不又怎么会迟迟说不好亲事。” “那又什么?”祖嬷嬷又道,“再荒唐胡闹,将来三皇子承了大统,也是要封爵的,她一个无父无兄的小女儿,将来做个爵夫人,也对得起她了。” “呵……说的也是。”听了祖嬷嬷这话,吴贵妃笑了。 “对了,娘娘,海棠宴那边您不过去看了,惠妃娘娘刚刚又派了人过来请您。”之后祖嬷嬷又问。 听了这话,吴贵妃瞬间沉了脸,“哼,假惺惺什么?她不是一切都问过皇后吗?干嘛又来找本宫?” “娘娘,”祖嬷嬷有些急,“别意气,惠妃娘娘的意思也即皇上的意思。” “嬷嬷,你放心吧,有了这个,还怕讨不了皇上表哥的欢心吗?”吴贵妃又笑了,目光又落在面前那罐紫竹盐上面。 “这个……能吗?”祖嬷嬷一愣。 “当然能,呵呵……”吴贵妃边说着边捻了几粒晶莹的盐粒出来,“这肖慧呀,也算是老天赐给本宫的一个小福星了。” “庆韵,这东西真的是你堂妹的铺子里制得?” 就在吴贵妃捻着那紫竹盐得意的时候,九华殿前面的某处凉亭里,一个身着天青色锦袍的少年也捻着几粒紫竹盐,不过却是满脸惊异。 “应节,真的,我骗你做什么?”他对面的紫袍少年则笑着点头。 “庆韵,我想见见你堂妹,可以吗?”青衣少年看上去有些激动,但对上面前的紫衣少年那犀利的目光,又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应该认识我的一个旧识,年前我不也送过令尊一模一样的紫竹盐吗?” “好吧,今日她也跟我四妹一起来了,得了机会我介绍给你认识。”看着他那坦诚的眼神,紫袍少年最终点了点头。 这紫袍少年正是今年殿试的探花郎,肖家二少肖槐,庆韵是他的表字。 而那个人则是他的同窗兼朋友张茂才,表字应节。 张茂才这次也参加了殿试,并且考得不错,六十二名,二甲,赐进士出身。 这样的名次对于肖槐这样出身世家名门的人也许不足道,但对于张茂才这样家里只有几亩薄田的寒门学子,已经相当不错了。 张茂才觉得自己能有今天,最该感谢的就是那个神秘的制香主人。 他去年从她那里拿的那些香品及紫竹盐,如今还没结帐。 当时他因家里的原因,正好银钱不足…… “二表哥,张兄,你们做什么呢?海棠林那边的诗会要开始了,过去吧。”这时,那顾青中和几个人走过来,喊二人。 二人也就不再多说,跟了众人一起往海棠林那边走了…… …… “说好了多来看爱家,可是你这丫头没大事从不过来,让哀家每日念着……”延寿宫里,吴太后拉着静娘的手,还是上演着一日既往的亲切戏码。 静娘却有些无措。 “哎,这丫头也是身不由己,父亲拘的紧,才艺学习的课程排得满满的。”幸亏有贞娘,赶紧为静娘开脱。 “嗯,这也是好事……”吴太后听了点头,然后又看向静娘,“倩娘今晚要留在宫里赏月,干脆你这丫头也别回去了,和她做个伴。” “这……”静娘不知该怎么答,看向贞娘。 贞娘也一时愣住。 她当然是想应下,但却怕父亲会骂死她,父亲似乎并无意让妹妹做什么良娣…… “啪——” 就在这时,忽听一边一声轻响。 吴太后蹙眉看过去,才发现正是和肖家姐妹一起来的那个丫头,手中拿的一块糕点掉了,此刻正一边惊慌懊悔的看着她,一边作势要跪下去。 “没事,喜欢吃,就让人再拿一块。”吴太后立刻亲和的笑了。 “还不赶紧谢过太后。”贞娘看向慧娘。 “谢过太后娘娘。”慧娘躬身道谢。 “这丫头,从老家来了,没见过什么世面。”贞娘赶紧又道。 “没事,挺好的,肖家的女儿都是好的。”吴太后则又笑道。 之后一位粉衣宫女领了一位内侍进来向吴太后秉什么,几姐妹就借口还要去海棠宴那边,然后就出来了。 走到门口时,慧娘悄悄回头,看向那位粉衣宫女。 那位粉衣宫女则是回她一抹笑。 慧娘见了,也笑了。 这粉衣宫女自然是小烟,从她们一进延寿宫,小烟就开始在门口晃,只是一直没机会说话。 这当然都是斛素凌授意的! 想起斛素凌,慧娘心头禁不住涌起淡淡的温暖。 这几个月不见,不知他变成什么样子了…… “五妹妹,谢谢!” 走出延寿宫,静娘立刻长舒口气,然后对慧娘道。 “呃……”慧娘看一眼那一边贞娘,装出不解的样子,“谢我什么?” “你……”看她愣愣的样子,静娘有几分无奈的挑挑眉,“没什么。” “走吧,傻妹妹!”贞娘则是拍拍她的肩。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解了她的为难了…… 海棠宴设在九华殿前,九华殿正临着御花园的海棠林,院内殿前不时就能见那盛放的海棠树,走出几步,更是步入一片红白色的花海。 九华殿前还有一片池子,这边池子将这片花海分成两部分,女眷们就在东面临东门处,而男眷们则在西面临西门处。 但这片池子并不宽广,所以隔着池子,两面的情形即使看不清,却也能听清。 真是用作相亲宴的绝佳地理位置呀…… “五妹妹,快点呀!”慧娘正看着,身边的静娘则了她一把。 她一愣,才发现已经到了人群中,贞娘正和一位穿了暗金衣裳的妇人说话。 正是那湘郡王妃。 这次主持这海棠宴的,除了湘郡王妃,主要还有惠妃。 这位不管是两派相争期,还是后来新帝登基时,都屹立后宫不到的女人,慧娘还是挺想见见的。 贞娘让两人见过湘郡王妃后,便让两人过去和众贵女们玩乐,而她则和湘郡王妃去招呼客人。 “肖家妹妹!”就在这时,就听一声唤。 两姐妹回头,就见那身着黄色纱织披帛、大红镶金裙的吴倩娘在几个姑娘的陪伴下笑吟吟的向两人走来。 慧娘很诧异,这人今日怎么这般热情。 而身边的静娘则一边回应吴倩娘的招呼,一边目光古怪的向另一侧看去。 慧娘也看过去,就见几个姑娘正围了中间两个在谈笑—— 一个身着玫红色琵琶襟半臂、牡丹粉裙,身材高挑,娇艳照人;另一个身着幽青披纱襦群,清丽秀雅、容色极美。 这又是谁呢? 正看得认真,身边的静娘则捅了捅她,她这才发现吴倩娘已经走了过来,先和静娘寒暄,然后问起她何时来的。 “端午过来的!”慧娘道。 对于慧娘的不热络,吴倩娘也不以为意。 在她眼中,慧娘就是一位呆姑娘。 吴倩娘和两人说了几句,就要拉两人过去水榭边。 “我要去见陆家姐姐!”静娘却指了指前面凉亭处。 吴倩娘听完立刻笑了,“好吧,一会儿再聊!” 两姐妹便又向凉亭处而去。 “肖家妹妹!”那身着缥碧色衣衫的陆晶晶已经迎下凉亭来…… …… 八十五 海棠宴(下) 陆晶晶生的并不美,五官寡淡,两颊还有淡淡的雀斑,好在一双眼睛明亮又清澈,举止文雅自然,满身带着沉静的书卷气,看上去倒是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据说其实当初肖槐并未看重她,作为陆桢欣赏并经常出入祭酒府的学生,肖槐是见过这陆晶晶的,只不过陆晶晶并未给他留下特别的印象。 后来之所以感兴趣,还是因她的才学和见解,一来二往中,又发现这陆晶晶贞静贤淑、慧智柔韧,堪称女子的典范,不由自主的就上了心,然后走到了一起…… “这是陆姐姐,这是我五妹妹,名慧。”慧娘这端想着,那端的静娘已经开始帮二人引见。 “五妹妹!”陆晶晶笑着招呼慧娘。 “陆姐姐。”慧娘的目光落在陆晶晶身上—— 缥碧色襦群,头上戴着一支碧玉簪和两朵珠花,在一众争芳斗艳、五彩缤纷的贵女中,很容易让人忽略。 但却从容恬静,不卑不亢,让人不由想起“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 “肖家四妹妹,五妹妹,来,坐!”陆晶晶拉了两人的手。 几人坐下来后,陆晶晶一边和两人寒暄,一边亲自拿了石桌上的甜瓜给二人削。 动作快且利索,削去的瓜皮薄而均匀,而且削好后最先递给慧娘。 慧娘心中不由好感倍生。 勤俭,能干,细致,而且善解人意。 只可惜,这样一个人,却未能带给肖家安乐,自己也并未求得安乐的结果。 前世,她与这个二堂嫂接触的不多,因二堂兄成婚后,就谋了个正七品的地方推知的职位,这位二堂嫂则跟他去了任上。 后来静娘病死,李氏心性变化,不复往日的慈爱宽厚,更是对这位二堂嫂生出迁怒的心思,这个二堂嫂也就一直未回过上京。 再后来就是吴肖两家在夺嫡斗争中惨败,那德隆望尊、桃李满天下的陆桢陆祭酒也为女儿所累,全家罢官流放。 而陆晶晶则和杨氏一起,追随大伯母悬梁自尽。 其实陆晶晶可以免一死的,据说陆桢用多年德行经营,为女儿求了活命的机会,但陆晶晶却选择保下了自己和杨氏的孩子,自己以身赴死…… “五妹妹,你怎么了?”正想着,忽然静娘碰自己。 慧娘回神,才发现自己举了手中的瓜已经好久。 “没事。”慧娘赶紧摇头,然后将瓜放进嘴里。 幸亏自己现在尽量不盯着人看…… “陆家姐姐,肖家两位妹妹。” 三人正吃着瓜,那吴倩娘又走了过来。 慧娘禁不住暗暗诧异,这吴倩娘今日似乎比往日更喜欢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看看身后这簇拥的众姑娘就知道……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看了就烦心。” “谁不是呢?” “听说是为新科状元欧阳烨来的,那华敏娘今年也十二岁了。” “国公府嫡女也爱才子,一文一武,太扯点吧。” “你别忘了这欧阳烨外祖家可是鲁东孔家,孔家不出仕,只教学,但外甥出仕不也一样要保。” “说的也是,只不过听说这华敏娘可是会武,皮鞭一甩,壮汉都不是对手呢。” “啊?这么厉害?” “还厉害?母夜叉吧……” 众姑娘们陪了吴倩娘坐下来,就开始议论,一边议论着一边看向刚刚静娘看的那两个姑娘。 慧娘听了一愣,再看过去。 穿玫红色、身材高挑的那个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华敏娘,国公府嫡女,也即是华又廷的嫡妹吧? 可那个穿幽青衣服的女子又是谁呢? “她旁边那位是谁?”有人和她一样感兴趣。 “谷阳郡主的嫡亲孙女,华国公夫人的侄女洛莹莹,也是将来国公府世子妃……” “好了,不要议论了,这样很失礼,怎么说都是惠妃娘娘请来的客人。”吴倩娘适时的打断了众女,然后看向那自始至终都眼观鼻鼻观心的陆晶晶,“是不是,陆家姐姐?” 陆晶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实父亲并不愿搅入这两派之争的…… 静娘看一眼那咄咄逼人的吴倩娘,蹙蹙眉,起身看向海棠花树掩映的殿门口,“惠妃娘娘应该快出来了吧,我们过去吧。” 吴倩娘没说话,只是勾勾唇角。 慧娘看了,摇摇头。 吴倩娘还真不具备做一国之母的品行,怪不得这薛林最后没承大统…… 过了不大工夫,这惠妃娘娘终于在贞娘湘郡王妃等几个年轻命妇的簇拥下出来了。 这位娘娘,和慧娘想象中差别极大—— 身着浅绿色挑丝双窠云雁宫装,头戴金镶玉步摇,圆脸大眼,肌肤雪白,唇微厚,两颊两个深深的酒窝,让她看上去不笑时也带了几分笑,一副温润敦厚的模样。 不应该是八面玲珑的吗? “见过惠妃娘娘!”慧娘诧异间,众姑娘已经开始向惠妃施礼,慧娘不敢怠慢,赶紧跟着众人弯身。 那惠妃让众人起来,又说了两句“请便”“勿拘束”之类的话。 有宫女拎了花篮过来,篮中装满盛放的海棠花,惠妃娘娘请众姑娘们簪花。 众人笑着各挑了两朵带上发髻。 簪完花后,惠妃请众人坐,有宫女为众人奉上香茗和点心。 这时,一个宫女匆匆而来,对惠妃身边的湘郡王妃悄悄说了两句什么,那湘郡王妃又悄悄说与惠妃。 惠妃听完则笑了,看向众人,“刚刚路王爷传过信来,对面的海棠诗会已经开始了,他们都是学富五车的才子,一会儿等他们写了诗文过来,我们也见识一下!” 听了她这话,众姑娘都露出兴奋的神情。 今日的海棠宴,正是变相的相亲宴。 这边是千金闺秀,而对面则是男子,其中大部分都是今年新登科的才子。 第一步先是对面的男子写了咏海棠的诗过来,众千金鉴赏。 赏完之后,自然心里都多少了有了谱。 接着是第二步,这边的千金写了有关海棠的对联,不过只有上联,传阅过去。 对面男子看了,如果有意,则就着那上联,对出下联。 当然,有时一个上联可能有许多下联,也即是一家千金有许多男子心仪。 这就需要进行第三步,那就是对面男子也写了上联,传到这边来。 如果这边千金对心仪她的某个男子也有意,那就对出下联。 ——这样,就圆满了,剩下的是两家的事了。 但这份圆满真不容易,因男女只外貌家世还不够,还需有才学,起码要对联要对的上。 当然,其中也不乏像慧娘这样不参与的。 诗文传过来时,众闺秀接在手中,三五成堆的赏阅,而慧娘则坐在一边和两个姑娘一起吃茶。 “肖五妹妹,你怎么不过去凑凑热闹?” 坐慧娘身边的这位姑娘姓单,名颖娘,其父官任御史。 “我不会这些。”慧娘摇头。 单颖娘点点头,笑道,“我也不大会这些诗词歌赋……” “说什么不会,还不是怕到时没人睬,尴尬。”但她话音未落,另外一边一个穿绣金丝襦裙的女子则撇撇嘴,开口。 “蒋八姑,你什么意思?”单颖娘气坏了,“还说我,你不是?长得这么丑,你当然不敢试。” “我长得不好怎么,那也比过爹被人叫做疯狗的人不是吗……” 慧娘对两人争吵不感兴趣,只是将目光投在陆晶晶身上。 她想到一个办法…… …… 八十六 对联 “那真是三皇子写得诗?”陆晶晶看一眼那边正拿着一副诗稿一脸娇羞笑意的看着的吴倩娘,然后又看向身边的静娘。 “应该吧。”静娘蹙眉点头。 陆晶晶又问,“那你还写不写上联?” “我根本没打算写,凑个热闹也只是长长见识,不过……我会对下联。”静娘笑了,笑得有几分调皮。 陆晶晶听完也笑了。 “你看过那些诗了吗?”静娘反问她。 “嗯……”陆晶晶避开她的目光,“看了几份。” “那以为谁的最好?”静娘追问。 “没……没看细……”陆晶晶答得含糊。 静娘不说话,只看着她笑。 陆晶晶的脸慢慢红上来。 静娘又笑笑,也就移开了目光。 陆家姐姐好是好,但哥哥却未必瞧得上她的相貌,还是莫要多开玩笑,到时要是不成,岂不闹得大家都不好。 “五妹妹!”看慧娘正看着这边,静娘立刻对她招招手。 慧娘似乎很烦身边那低声争吵的两位姑娘,她一叫,就立刻过来了。 “来,你也看看。”静娘递给慧娘几副诗稿。 慧娘扫了两眼,也就放在一边了。 “各位姑娘,请赐联!” 惠妃已经进去了,如今主持大局的是湘郡王妃和惠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夏蝉,夏蝉笑吟吟的让宫女们摆下小方桌,端了笔墨纸砚过来,第二步开始了。 听了这个,有的姑娘上前,有的姑娘退开,但却并没人率先拿起笔。 “吴姑娘,请!”夏蝉又笑,却是看向吴倩娘。 吴倩娘娇羞的笑笑,并没推脱,俯身,提笔,飞快的在纸上写下上联:天淡云闲,万树燃红。 “好!”几个姑娘拍手。 夏蝉点头,又看向那冷笑着立在一侧的华敏娘,“华姑娘,请!” 华敏娘也不推脱,上前,却是向一边那薛莹莹看了一眼,才提笔…… 有了这两人开头,众人也纷纷下笔。 慧娘伸颈去看陆晶晶写的上联,但见一句:淡极始知花更艳。 看罢不由暗暗点头,真不亏是京城第一才女! “陆姐姐,你写的真好!”静娘也凑过来看,然后禁不住发出赞叹。 一边也有几个姑娘凑过来,但陆晶晶却已经无意让她人观赏,折起,然后在后面书写姓名。 姓氏写在后面,主要起一个保密的作用。 这特别的相亲宴其实并不是像刚才那两个姑娘说的那般,没人回应的大喇喇的摆在众人眼前,让人瞻仰。 少年们都全心寻找自己要找的,一眼看过了,并不记在心上。 等少年们各自找好自己的,主办方就会将所有的上联都收封起来,所以除了主办方与自己,鲜少有人知道谁的没回应。 有宫女过来要收走陆晶晶写好的上联,但慧娘却突然一把将其捂住,“这位姐姐,等一下我交过去可好!” 那宫女还急着去收下一位的,所以并没说什么,笑着点点头走了。 等那宫女走后,静娘和陆晶晶都看向慧娘。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上联。”慧娘则羞涩的对二人笑笑。 二人听了笑了,催促她写下来。 她铺开纸,看一眼齐望着她的二人,忽然就又道,“算了吧,我不写了。” “试试吧。” “是啊,权当玩乐。” 两人都劝她。 “我们去那边。”陆晶晶还善解人意的要拉静娘走开。 静娘笑笑,跟着陆晶晶走了。 看一眼跟在陆晶晶身后的静娘那窈窕的身影,慧娘深吸口气,然后提笔:偷来梨蕊三分白。 忘记这是什么时候看过的了,应该是前世很久远的时候了。她只记得这首诗,以及这是咏海棠的,干脆就借来用用了。 她虽记忆力卓越,却在诗词歌赋方面并无天分。 写好之后,她又按照规矩在后面写了自己的名字,再折起来,和刚刚陆晶晶写的放在一起,然后起身,将两幅对联给那刚刚收对联的宫女送过去。 “哎呀,对不起。”却因走的太急,撞到了一位姑娘,她赶紧道歉。 “没事,我还踩了你的鞋子了呢。”那姑娘笑笑,歉意的看向慧娘那落上了脚印的绣花鞋。 “也没事,我拂拂就好。”慧娘赶紧道,然后走到一棵花树后面弯腰拂鞋子…… 那上联连同对面男子对的下联下发时,众闺秀们已经三五做堆的分散开了,目的自然还是为那些没人对下联的保密,同时也避免尴尬。 反正这现场也够大,又有花树遮挡! 于是隔了花树,人们彼此就听见隔壁带了兴奋的低声议论。 “陆姐姐,你那对子肯定是出的太难。” 而静娘慧娘陆晶晶组成的这个小组和却沉默异常,静娘东张西望了好半天,直到确定真的再没宫女送东西过来后,才看向陆晶晶低声安慰。 慧娘看一眼两人,也附和,“就是,我那对子也是出的太难,是不是,四姐姐?” 这一刻,两人才想起慧娘也送了上联。 “是,肯定是!”静娘笑了。 陆晶晶又怎能和慧娘比,慧娘并非上京人,知道她的能有几人。 再说,慧娘才十二岁,虽也有十二岁就想着通过这相亲宴觅得如意良缘的,但毕竟是少数。 而陆晶晶已经十五岁了,该说亲了。 不过她真的很纳闷,陆晶晶一向才名在外,怎么就没一人爱慕她,难道连想攀附祭酒府的人都没有。 真的因生的太平凡了吗? 另外,对面应该也不乏以文会友的,陆晶晶那般精妙的上联就没一个人产生兴趣。 二哥不是向来标榜自己重才不重貌吗,怎么也没瞄两眼。 “我觉得我出的也可能是太难了,毕竟父亲常说我,要是我去考状元,那些才子都要让路,稳妥妥的女状元。”陆晶晶最终也笑了,一边笑一边自我调侃。 “来,让我以茶代酒,敬我们的女状元!”静娘笑着与她打趣。 陆晶晶则豁达的饮下静娘奉过来的的茶。 慧娘见了,禁不住轻舒口气。 陆晶晶那上联当然没人对,因它已经被团碎了,躺在一边池子底了。 自己竟然陷害陆晶晶这么好的人,她真觉惭愧。 但她清晰的记着前世的二堂兄就是因才华才对陆晶晶心生好感,她自然不能放过这陆晶晶在二哥面前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 即使陆晶晶失去这次机会,不嫁二堂兄,但凭着其才华即出身,相信也会有好的姻缘。 她的目光又落在静娘那张灿烂的笑脸上,她想做的无非是让自己在乎的人有个安乐美好的未来而已…… 正想着,就见一个身着蓝色宫装的宫女拨开花树的遮挡,莹莹而来,手中拿着纸。 几人一愣,静娘不由看向身边的陆晶晶,想说什么,但还没开口呢,那宫女已经微微向几人蹲身后,笑吟吟的看了慧娘开口,“这位是肖五姑娘吧,给!” 呃…… 慧娘惊异的接过来,竟然是自己刚刚写的上联,那人也没再续纸,直接在下面龙飞凤舞的对了一句:借得梅花一缕魂。 署名:欧阳烨! 这…… 她的头不由一阵大。 …… ------题外话------ 无心惹桃花,呵呵…… 那些对联诗词,都是来源网络,亲们别唾弃我! 八十六 救英雄 “景兴,你不是说不参与吗?” 红衣的男子惊异的问那独坐在海棠树下、身着素朴的宝蓝色直缀的少年。 “苗兄,你信不信心有灵犀?”少年不答,反问那红衣男子。 苗朗一愣。 “其实刚刚我也偶成一首,不过……并没写下来。”蓝衣少年又道。 苗朗点点头。 身为这位新科状元欧阳烨的知己,自知他清高素朴。 虽也到了适婚年龄,却不愿拿才华去取悦脂粉,所以在刚刚路王爷请众人写诗拿给对面闺秀们传阅时他推脱了。 “我原本等回去再写下来,不想……”欧阳烨笑了,“竟然在刚刚那些上联中看到了我想的那首诗中的一句,你说这事情奇妙吗?” 苗朗再一愣,“景兴,难道就是那肖五姑娘?” 景兴是欧阳烨的表字。 欧阳烨不说话,只笑。 “两位兄台在说什么?什么肖五姑娘?”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两人回头,当对上身后那青衣少年时都笑了,“原来是应节呀。” “刚刚说什么了?”青衣少年又问,神情颇为正色。 虽来自不同的地方,但同出身寒门的三位,却结下了深深的友谊。 此刻看张茂才这般认真,欧阳烨也未做隐瞒,说与了他。 张茂才听完笑了,“这肖五姑娘正是庆韵的堂妹。” “呃……”两人一愣,苗朗追问,“探花郎肖槐吗?” 张茂才点头,又将慧娘可能认识神秘的制香主人的事和盘托出。 “应节有没有想过这肖五姑娘便是那制香主人呢?”听罢,欧阳烨沉默了一下,忽然问。 这次轮到张茂才愣怔了。 “三位公子,可要过去凑凑趣?”这时有内侍过来请几人。 几人才知这海棠宴的最后一步开始了。 苗朗与张茂才都是有目标之人,自然要过去,却没想到欧阳烨也起身。 两人不又看向他。 “凑趣而已。”欧阳烨笑了。 …… “‘自然富贵出天姿’,”静娘慢慢吟出一句,然后赞叹,“真不亏是状元郎,好句!” “的确!”陆晶晶也点头。 坐在一边的慧娘却自顾自剥葡萄吃葡萄,连头也不抬。 两人对觑一眼,然后静娘看向她,“五妹妹,你不准备对一句吗?” “不准备对。”听她问,慧娘终于抬起头,轻飘飘一句。 “呃……”两人一愣。 那边可是有许多姑娘都在对,完全不管状元郎有没有接她们的下联。 而作为状元郎唯一一个接过下联的人,却说不准备对,这…… “我不会对呀,刚刚那句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会儿根本就想不起什么来,四姐姐你还不知道我吗?”慧娘又道,说完还无辜的看向静娘。 两人再一愣。 这状元郎刚刚让作诗都没做,而这会儿却写了上联,想必应该和慧娘那上联有关。 但可惜的是,慧娘并不解状元郎的心思,哎! 又怎么会不解,这会儿慧娘懊悔死了。 刚刚写上联时,正琢磨着算计陆晶晶的事,并没太在意,只想着没人用过就好。 如今细细想来,这首咏海棠的诗应该就是这位状元郎在海棠宴上所孕育,至于为什么没写,应该是清高作祟,打算回头再写。 还真是够巧合的,这世上的事。 好在自己终于办成了一件事,而惹来的麻烦也只需不应和就好,其实今日还是不错的。 之后静娘和陆晶晶也就没再多说。 因三人都属于相亲宴上没“收获”的,所以等开始有人离开,三人也就跟着离开了。 陆晶晶去找自家的人,而慧娘和静娘则去找贞娘。 贞娘正陪了惠妃打牌,不方便走,便让人将肖槐和顾青中叫过来送两姐妹。 两姐妹在九华殿的池子边等了许久,也迟迟不见两人来。 五月天,阳光晒,两姐妹便去池中的水榭等。 又等了会儿功夫,肖槐和顾青中终于姗姗而来。 “两位妹妹,看看这鸟怎么样?” 走进了,两姐妹才发现肖槐手中提着一个鸟笼,里面一只小鸟。 看了笼中小鸟,两姐妹久等的不快散去了,因为这小鸟实在太漂亮—— 蓬头,短喙,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睛,羽毛鲜艳,还生了孔雀一般的尾羽,漂亮的不像真的。 但确实是真的,因那鸟儿一边在笼中跳来跳去,一边发出悦耳的细叫声。 “这是什么鸟?”静娘禁不住很是欢喜。 “凤尾绿咬鹃,路王爷送的!”肖槐将鸟笼递给妹妹。 静娘笑眯眯的拿进那鸟笼细看,那小鸟竟然也不怕,斜着一双黑眼睛看她。 静娘更欢喜了,看一眼肖槐,“二哥,我想摸摸它。” “以后吧,还没养熟,我怕开了笼子,它会飞掉。”肖槐不允。 “哦。”静娘很是失望。 “二表哥,就让表妹摸一下吧,我帮表妹掩着笼子,没事的。”一边的顾青中见了,立刻上前,殷勤的道。 “这……好吧,小心点。”肖槐最终点头。 静娘又高兴起来。 顾青中帮静娘将笼子掀开一点,静娘将手伸进去。 那小鸟在里面扑腾了两下,最终安静下来,任静娘抚摸。 “好光滑!”静娘赞道。 “四表妹,刚刚海棠宴上你可看见我作得诗了?”但顾青中低声接口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话。 “我陪陆姐姐,没看几首的。”静娘脸上的笑慢慢敛去。 “四表妹,你写了上联了吗?我怎么没见?”顾青中却毫不知趣,又问。 “没写。”静娘将手收回来。 “没写?怎么……”顾青中一愣,看向静娘。 “扑棱——” 注意力不集中的顾青中没及时关好笼子,那小鸟飞了出来,落在一边的围栏上。 “让你们小心的!”肖槐气愤,伸手去抓那鸟。 却没想到那鸟在他手够到的一瞬,突然飞起,他扑了空,一时收势不住,“噗通——”一声就向池里栽去。 几人都吓坏了,静娘更是叫道,“二哥不会游水呀。” “我……我也不会……”那顾青中也慌了,一边说着,一边面色苍白的往后退。 “去叫人。”慧娘也急了。 但四周环顾一番后,才发现刚才还来来往往、到处都是的宫人竟然一个都不见。 她便沿着小桥紧走几步。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个缥碧色身影领着侍女匆匆而来,正是陆晶晶。 “怎么了,五妹妹,四妹妹?谁掉进去了?”那陆晶晶看一眼两人,又看一眼那水里挣扎的身影。 “我二哥,陆姐姐,怎么办?”静娘几乎要哭了。 陆晶晶听了蹙蹙眉,又看一眼水里的身影,脸上闪过复杂的神情,最终道,“我,会游泳!” “呃……”静娘一愣。 但那陆晶晶已经脱掉了鞋子,然后将自己的裙子掀起一角塞利索,向池边走去。 “大姑娘……”那侍女叫陆晶晶一声。 陆晶晶却理也不理,到了池边,敏捷的一纵身,跳下水。 美女救英雄! 慧娘见了,无力的一叹。 看来有些事情真的是注定的,自己再苦心谋划,也改变不了…… …… 八十七 夜话 婚事定下了?” 夜色深静,侍郎府的正房里,肖志成一边坐下来,一边问那正帮他的倒茶的妻子。 “嗯,差不多了,五日后换庚帖。”李氏将茶盏递到他手里。 肖志成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槐儿聪慧有余,却有些毛躁,而陆家那丫头稳当又淳厚,两人正合适。” “这会儿又说正合适了,先前不是还有异议。”李氏却揭起了老底。 肖志成看妻子一眼,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道,“先前我不是有异议,而是考虑的多。” “多?” 肖志成并没马上为妻子解释,而是先挥手遣退左右伺候的丫环婆子,这才又看向妻子,“是啊,你只想着两个小儿女是佳配,可是你朝大处想过没有?。” “大处?” “可心,”肖志成直接唤妻子的闺名,“月满则亏,盛极则衰,你可听说过这句?” 李氏一愣,然后脸色慢慢敛起。 如今他们一家不正是吗? 丈夫当年的传胪,如今任户部侍郎;长子传胪,在翰林院做编修,前途无量;长女嫁入宁平侯府吴家,外戚吴家权势滔天;今年高中探花郎的次子,如果再娶了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国子监祭酒的女儿,那就可谓真是盛极了…… “好了,”看妻子脸上涌起的那担忧的神情,肖志成又反过来安慰,“别忧心了,陆家那丫头果敢大义,救了槐儿,我们怎么也不能对不起住她,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无法挽回了,再说,这事发生在宫里,皇上也应该理解一二。” 听丈夫这么说,李氏才稍安,叹息一声,“当初就是不该听哥哥的,让贞儿嫁入宁平侯府,不然又怎么会介入这两派争斗,事事受制约。” 李氏的兄长李锦,和其父李峥嵘完全不同,识时务,好钻营,任掌皇家宫廷事务的詹事府少詹事的他,积极的向吴太后一派靠拢,将自己才貌双全的外甥女贞娘说给宁平侯世子吴家浦,彻底的将肖家和吴家绑在一起…… “又怎么只怪舅兄,要不是贞儿和肖家众人都同意,贞儿又怎么会嫁入宁平侯府。”肖志成听了拍了拍妻子的手。 李氏没说话,只是感激的看向丈夫。 “如今槐儿的事已经了了,接下来就是静儿的事,静儿千万不能入宫,这事你还要把握好。”接着肖志成又开口,神情郑重。 “放心吧,我知道!”李氏点头。 其实就是不牵涉朝堂争斗及肖家命运,她也不会让女儿进宫,那后宫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再说,良娣也是妾,她又怎么会让女儿去做妾呢? 肖志成却最终还是不放心,又道,“你看青中如何?” 李氏一愣。 “静儿也十三岁了,早说好了早安定。”肖志成又道。 李氏却是蹙眉,“青中不是个可靠的,昨日听贞儿说起那海棠宴上青中不只对了好几个闺秀的对子,出来时还打探静儿,要不是他打探静儿,将路王爷送槐儿的鸟儿弄飞,槐儿又怎么会跌进水里?” 说起儿子跌进水里之时,李氏脸上不由得就满是心疼。 要不是那陆家姑娘及时赶到,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这青中……长歪了。”肖志成听完叹一声,然后又道,“其实这次新科举子也有些不错的……”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一件事。”只是不待他说完,李氏就打断了他。 “哦?” “贞儿昨日还说那新科状元欧阳烨回了慧姐儿的对子。” “有这事?” 肖志成听完禁不住很是惊讶,呃……不是他瞧不上这个呆侄女,实在是新科状元欧阳烨那人太高太傲,才华也太出众。 “当然有!”李氏笑道。 “这欧阳烨不错,虽清贫,却家风极好,特别是外祖孔家,不慕名利、恭谦节俭,是真正的书香世家、礼仪传代。”肖志成听罢点头。 “哦……” “只不过华国公府也看中了这欧阳烨,打的是联合孔家的主意,所以这事还是不要轻易动心思的好,是非地能远一步就远一步。”肖志成又道。 李氏听了点头应下。 肖志成又交代,“你也要劝着贞儿点,心思少一点,多修德行。” 李氏先是一愣,然后也赶紧点头应了。 “对了,娴姐儿那事怎样了?”肖志成又问。 李氏听了却是再次蹙眉,“不怎么样,马家还是不说正经的,二弟妹也没辙了,这两日一直忙着给二叔写信,不过昨日贞儿过来,我已经说与她,让她请宁平侯夫人出个面。” “哦。”肖志成听了也是脸色沉凝,“还是我找找敬国公吧,与妇人对话,总是太罗嗦,不过,即使事成了,恐怕也愉快不了。” 李氏听了没说话,只是跟着叹息一声。 …… “会作诗、会游水,还很勇敢,我好想见见这位陆家姑娘呀。”雅阁里,德娘一边把玩着手中还未绣一针的绣棚子,一边一脸敬服的憧憬。 “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一边的静娘笑笑。 “也是啊,”德娘听了点头,“日后做了二嫂,怎么还没机会见?到时啊,我一定要让她教我游水,才不学这个东西,烦死了。”边说着边将手中绣棚扔远。 那正和沉默不语的娴娘坐在一处刺绣的简娇儿见了,立刻鄙夷的撇撇嘴。 “学会了游水多好啊,以后假装落水,也不至于害怕了。”德娘见了,立刻笑道,说完还对慧娘挤挤眼,“你说是不是,五姐姐?” 那简娇儿听了,立刻涨红了脸。 因德娘映射的正是去年端午她落水后,被桓山伯世子赵世清救了之事。 慧娘看一眼简娇儿,又看一眼德娘,没说话。 为什么代嫁那件事谋划能成,这件事却不成呢? 昨日两家已经换过庚帖,婚事已经定了下来,陆晶晶到底还是要做肖家的媳妇,静娘的嫂嫂。 不同的是,比前世更做的理直气壮,前世只是二堂兄爱她才华,这一世却摇身一变成了全家人都感激涕零的救命恩人,她是陷害不成反帮了她吧。 “好了,快绣吧,如今一日只上半日课,再绣不好,师傅可要真生气了。”静娘也看一眼简娇儿,然后赶紧打圆场。 屋里也就安静了下来。 几姐妹如今又开始了学习技艺的生涯,不过学习的时间大大缩短,每日只上午学习,下午自由练习。 “各位姑娘好!”不过很快这安静就被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打断。 众人抬头,就见一个身着水红色焦布比甲的娇俏丫头正站在门口对众人盈盈施礼。 “描红,有事嘛?”静娘开口问她。 “是这样的,二少爷午后来了几个同窗,听说五姑娘开了香脂铺子,想请教几个香方呢。”描红的目光落在慧娘身上。 “哦……” …… ------题外话------ 亲们,不要急! 八十八 玄机 在侍郎府花园中的凉亭里,竟然再次见到张茂才,慧娘颇有些出乎意料。 但想想又觉得并不突兀,张茂才与二堂兄交好,曾送大伯父紫竹盐,而自己这次拿了紫竹盐来,二堂兄又拿去送人…… “这位是四妹妹,这位是五妹妹!”正想着,那肖槐已经开始介绍两个妹妹。 静娘是陪她一起来的。 肖槐的话音一落,慧娘立刻感觉到有探究的目光掠过自己。 “两位妹妹,张公子、苗公子、徐公子、梁公子、欧阳公子……”肖槐又为两人介绍众人。 只不过也只是一个形式,有七八个人,两姐妹又不便抬头直视众人,根本对不上号谁是谁。 好在以前慧娘见过张茂才,好歹记住了一个。 以前在山庄时,慧娘曾经隔着门见过他,只不过他没见过慧娘而已。 “见过诸位公子!”不过这并不妨碍什么,两姐妹向众人统一施礼。 描红和另一名丫头搬了座椅来,放在另一张石桌前,但静娘却拒绝了,“二哥,我和五妹妹还要回去做功课。” 弦外之音很明显,还要急着回去,有什么话就快问。 她这位二哥呀,才华是不凡,但性情却有些不着调,让自己的妹妹出来给这么多陌生的外男看,就没觉得不合适? “应节,你不是有事要问五妹妹吗?”肖槐则是看向张茂才。 那张茂才听了则上前,对慧娘一抱拳,“肖五姑娘,冒昧相扰,还请海涵。” “有什么事,张公子尽说无妨。”慧娘看一眼张茂才。 到底是高中进士的人了,儒雅贵气,风度翩翩,又哪里有旧日那穷酸学子的模样。 忽然就想起这家伙还欠自己几十两银子…… “姑娘来自眉山镇,可认识眉山山脚下一座小山庄上的一个制香的人?”张茂才又开口。 “当然认识,”慧娘听完认真的点点头,“不过她月前就离开那庄子了。” “那她去了哪里?” “这个……她似乎并不愿他人知道。” 这样答没错吧。 其实她并不想太过隐瞒,因她根本隐瞒不了。 不过她并不觉得有将这事情袒露于人前的必要,所以才用这些含糊、极有玄机、又能截止张茂才多问的答案。 至于别人到底能不能参透,就不在她所管范围之内了。 “哦,这样啊……”听着她口中的答案,再看她脸上那呆愣的表情,那张茂才不由十分失望。 这肖五姑娘又怎么可能是那神秘制香主人?那位接待他们的侍女可是灵慧又高雅。 听这张茂才不问了,一边的静娘再次提出告辞。 肖槐点点头。 “肖五姑娘,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慧娘一愣,众人也一愣,纷纷扭头看向坐在柱子边一个少年—— 身着素朴的宝蓝色直缀,俊朗温润,气质不凡。 “公子请问。” 慧娘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在脑中搜寻刚刚肖槐介绍时说的这人的姓氏,姓什么来呢?好像刚刚关注自己的目光中就有这人。 “姑娘什么时候到的上京?”那蓝衣少年问道。 “五月初四。”慧娘惊异,但却还是据实答道。 “那也就是四月底就动身了吧?”蓝衣少年又问。 慧娘点头。 蓝衣少年笑了,没再说什么。 直到走上回返的路,慧娘才终于想起那蓝衣少年的姓氏。 欧阳……对,没错,就是这个姓! 可欧阳有谁呢?难道是…… “什么制香人?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身边静娘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呃……”慧娘一愣,道,“没什么……只是、只是舅舅家的一个老香师而已,教给我许多有关香的知识。” 这会儿对静娘扯谎,也只是不愿牵出太多过往,重生这件事毕竟是无法与人言的秘密。 “哦。”静娘不疑有他,点点头。 “景兴,刚刚你问我五妹妹那句话什么意思?”就在两姐妹继续向前走之时,她们的二哥肖槐则正看着眼前的蓝衣少年询问。 “庆韵,真没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想找肖五姑娘说句话。”欧阳烨赶紧解释。 肖槐自然不相信他的话,看向他,对上的却是他那双温润含笑的眼。 肖槐也就没再问。 这个人自来清高,不爱与官家富家子弟结交,与他平时也是泛泛,却不知怎么今日就跟了张茂才几人过来了。 不过既然他愿意交好,他当然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父亲总是说这人才智过人,与这样的人相交,自然是有好处的。 再说他刚刚问五妹妹的那句,并无出格之处。 肖槐去与另外几人说话,而欧阳烨则是起身走向那张茂才。 “想来也不是,这么小年纪,又愣愣的的,哎……”张茂才正和苗朗低声说着,一看他来了,立刻又转向他,“景兴,你还猜肖五姑娘是那制香主人,看看,根本不是吧。” “不是就不是吧。”欧阳烨听完却只是笑笑。 又怎么会不是?只是有些人看不透而已。 月前不正是四月底吗? 那肖五姑娘年纪不大,却极聪慧又沉静,且极其善于韬光养晦,真是一个有趣的女子……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七月。 这一月,对于侍郎府肖家是很是喜庆的一月—— 二少爷肖槐和陆晶晶的婚期定了,就在冬月里。 七月初二这一日,长媳杨氏诞下了一个七斤重的女儿。 儿女双全,全家人高兴坏了。 另外,娴娘和马世培的事在几番起伏也有了结果,虽马家那边不管是走那一步都极尽拖拉,但婚事还是初定,娴娘和顾氏都可以舒口气了。 还有,就是肖家几姐妹的新铺子在上京最繁华的大街上开张…… “咚——” 行在街上的一辆黑色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里正垂头翻阅一帖纸卷的玄衣少年禁不住蹙蹙眉,抬头,唤一声,“小青——” 一声毕,车帘立刻掀开,一个*岁的小童立刻钻了进来,张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他,“公子?” “怎么回事?”华又廷问他。 “前面一家名为‘肖记’的香铺子开张,闹腾的阵势十分大,人来人往的将路都挡住了。”小童回道。 肖记?香铺? 华又廷一愣,然后道,“让人去打听一下。” “是!”小童应声就要下车,却又忽然停住,看向一边放的一碗药汁,撅嘴,“公子,您又没喝药。” 华又廷闻言笑了,“我马上喝,你快去吧。 “……说是侍郎府肖家几姑娘开的,这‘肖记’的名字还是皇上亲自赐的,另外铺子里那什么紫盐的东西也被批为了御用之物,专供宫廷与一些权臣高官府邸……”马车前,一个小厮恭敬地秉着。 “哦。”华又廷点点头,然后将一双深邃的眸子投向那人潮簇拥的门铺…… …… ------题外话------ 又出来了吧,嘿嘿…… 八十九 厉害 “公子,您要去买些什么吗?听说这一日所有东西都优惠……”看华又廷看着前面热闹的场景,没走的意思,那小厮立刻道。 “走吧!”华又廷却只是摇摇头,又吩咐一声,“去绕路!” 马车掉头,车辕滚滚,向着相反方向而去。 拐弯,转路,疾行,然后车在一座华丽而巍峨的府邸前停下。 仰头看着那高悬着“华府”二字牌匾的大门,华又廷那深邃眼眸中划过一丝复杂。 “二爷,回来了。” “二爷……” 华又廷沿着那游廊,迎着下人们恭谦的问候,来到一座五间阔的单檐楼阁前。 “二爷,夫人和小姐在里面。”但门口小厮却拦住他。 “哦……”华又廷看向那小厮,一个字的尾音拖得有些长。 那小厮没来由的就一阵瑟缩。 “是廷儿吗?快进来吧。”这时,里面却响起一个悦耳的女声。 华又廷看一眼那小厮,抬步进门。 “父亲。”他向屋子正中一个中年男子行礼。 男子身着一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袍子,生的高大英武,仪表堂堂,正是华国公华正兴。 华正兴对他摆摆手。 “母亲。”然后他又转向坐在华正兴身边的一个妇人。 妇人身着宝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半臂、暗色裙摆,生的美艳端庄,温婉优雅。 正是华国公夫人,也即华又廷的嫡母洛氏。 “廷儿,什么时候回来的?伤可好利索了?”洛氏完全不复华国公的冷淡,一脸的慈爱关切。 “刚回来,伤已经好了,谢谢母亲关心!”华又廷又向她弯弯身。 看见妻子对庶子这般关切,一边的华国公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满意。 “娘,我就要那香口糖,您就让我去买吧。”冷不防一边一个声音开口,正是坐在两人下首的一个姑娘。 身着大红色长裳,生的娇艳照人,正是华国公府嫡女华敏娘。 “敏儿,不许任性!”对上亲生女儿,洛氏美丽的脸上一片严肃,看一眼华又廷,“还没见过你二哥呢。” “二哥。”华敏娘转向华又廷,有些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 华又廷点点头,随口问道,“怎么了?” “能有什么?前几日听人说今日开张的‘肖记’买一种叫什么香口糖的东西,这不,就非要去买。”洛氏不赞同的看女儿一眼。 “肖记?”华又廷垂下眸。 “好了,这些小事你又何必这般拘着她,去打发人买吧,他肖家开铺子做生意,难道还要择主顾不成?”这时,那一直未说话的华正兴看向妻子。 “谢谢父亲!”华敏娘高兴起来。 见华正兴应了,洛氏瞪女儿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之后洛氏母女告退,华正兴则看向华又廷,“眉山那边的事如何了?” “呃……”华又廷一愣,有些茫然的看向华正兴。 这个儿子难得的失神情况让华正兴惊异,探寻的目光落在华又廷脸上。 “父亲放心,已经全部办妥,三大门派全部臣服,如今正准备收归附近山头的清风寨……”但很快华又廷又恢复了那副恭谦沉静模样,开始有条不紊的向他回禀。 华正兴见了,心头莫名的失落,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儿子已经不再是那个怯怯的渴望他怀抱的孩子,变得不再像他的儿子…… “你……这么高了?” 就在华正兴失落儿子的变化的时候,另一处的慧娘也在为那跟了三皇子薛林一起过来恭贺肖记开张之喜的斛素凌的变化而惊讶。 “姐姐不是说过吗,男子汉就要、强壮……” 半年多不见,那原来与慧娘个子差不多的斛素凌整整高了一个头,看上去长臂长腿的,那粉雕玉琢的脸也长开了些,变得深刻而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樱红的唇,再加上那双带着潋滟笑意的绝美绿眸,真是好一个美少年。 慧娘笑了,随后递给他一块香口糖。 “我用这个……”斛素凌张开手掌,里面赫然躺着一枚杏核。 慧娘忍不住又笑,摇摇头,“不是练说话的,是让你吃得,你说话已经很好了,不用再练了。” 的确,斛素凌的话说的已经很是流畅,除了略慢一点。 且这点慢不仅无伤大雅,反而让他带上了几分缓慢的优雅。 “是吗,姐姐,那、我就不练了,太后也说很好了……”斛素凌听完立刻笑了。 “太后?” 慧娘有些不明白,这吴太后对这个胡人质子还真是挺好…… “对了,姐姐,我……如今还和三皇子七皇子、一起读书……习武,师傅昨日夸我呢。”斛素凌又道。 “呃……” “是,陪他们读。”斛素凌又补充。 “哦……” “姐姐,还是你厉害,你……会开铺子会制香。”接着斛素凌又指了指慧娘身后货架上那盛满香料的瓶罐。 “只要努力,你会比我厉害。”慧娘笑笑,并不愿多说开铺子的事。 说实话,这铺子她开始并不想,肖家如今已经如日中天,再开了这家铺子,那岂不更是树大招风。 但没想到的是吴贵妃好心,不仅让这紫竹盐变成了御品,而且还弄来了御赐“肖记”;贞娘和四叔肖志水好意,找好了铺面作坊兼筹好资本。 她也就顺势而下了,这“肖记”二字是御赐,即使将来有个什么,也没人敢动吧。 “嗯,男人总要比女人厉害。”那端的斛素凌则慢慢开口。 “男人……女人……”慧娘听了禁不住一阵别扭。 “五妹妹,你过来一下,看看这是什么香?” 而这时,那正领着薛林吴倩娘参观这肖记仓库另一处的静娘则喊她道。 “哦……”她赶紧应道。 想来也是静娘烦这两位了。 薛林刚到铺子里没一会儿,吴倩娘就到了,而且假惺惺的说“好巧”。 贞娘却不以为意,还让静娘带着两人随便看看。 静娘自然不好推脱。 不过也正是如此,她才有机会与斛素凌说话。 “这是胡桐泪,也即是西北一种名为胡杨的树木泌出的树脂,有清热化痰的作用,这里有两种,一种是新式,一种是老式,老式最佳。”慧娘走过去接替了静娘,为两人解释着。 “吴家姐姐请猜一下哪种是老式,哪种是新式?”末了还提出问题。 “这色泽鲜艳,不易破碎的是老式。”那吴倩娘看一眼慧娘打开的两种香药道。 “吴家姐姐猜错了。”慧娘又笑道,“恰恰相反,这土黄色、易破碎的才是老式,为最佳,不只人不可貌相,这物也不可貌相……” 她难得的笑吟吟的表情,再加上妙语如珠,顿时将两人吸引。 等两人看过这东西,再找静娘时,才发现静娘已经去了那边帮几个正往前面拿货的小丫头看单子。 看着那正被几个头上冒汗的丫头围住的静娘,薛林就是再怎么,也不好去相扰。 而吴倩娘压根就不想薛林去接触静娘,所以两人又逗留了一会儿,也就各自回去了。 斛素凌自然也跟着两位走了,只是到门口时又回头看慧娘,对她眨眨眼。 慧娘回他一笑,他才转身出门去了。 看着几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静娘和慧娘两姐妹则隔空相视而笑。 但就在两姐妹一片默契之际,肖记后门处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氛围—— “你坐马车,我骑马!” 薛林看向跟在身后的斛素凌,颇有些盛气凌人的交代。 “嗯。”斛素凌乖乖的点头应了。 “不是不让你骑马,你这双眼睛太怪异太显眼。”薛林又道。 虽他很瞧不上这人,但谁让祖母宠他呢,母妃又说让他交好一切能交好的。 斛素凌没说话,垂下头。 她说他的眼睛很漂亮呢,像绿水晶。 马车上,看着手中那青瓷罐子里的颗颗精致香口糖,斛素凌微微笑着。 等他长大了,变厉害了,就求太后给……给他与她赐婚…… …… 九十 变故 “什么,五姐姐,你竟然在四姐姐面前说青中表哥不错?”德娘惊异又愤愤的看向慧娘。 一边的静娘不说话。 慧娘不知该说什么,只在心里大叫无辜。 与其以后静娘被指婚给仇家,顾青中真的算不错,起码静娘以后不用早早病逝。 可这时候她又哪敢说这个? 这些日忙铺子的事,今日刚刚得了个空闲,看着那一日比一日出落得美丽的静娘,她忽然就又忧心起前世的事,想着静娘早早嫁了也许就无法落得那样的命运,所以在闲聊时才……却没想到惹恼了德娘。 “五姐姐,青中表哥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对青中表哥……那个……”德娘很快咧着嘴奸笑道。 “六妹妹,不许瞎说!”静娘斥德娘。 “呵,要不就是五姐姐也想定亲了,想想啊,三姐姐定亲了,四姐姐再定好,就该五姐姐了。”德娘不怕,依然拿慧娘打趣。 呃…… 慧娘无语的看着德娘。 “好了,别闹了。”静娘岔开话题,“对了,这两日娇儿表妹怎么了?看上去很不高兴,叫她都不怎么理睬。” “谁知道,你们忙着,我也没在。”德娘摇摇头。 这几日,德娘一直都在舅舅家,昨日刚刚回来。 “不过昨日父亲去接我,和舅舅在屋子里谈了很久,我过去找他们,似乎听他们提到了什么桓山伯府。”愣了愣,德娘又道。 “难道是桓山伯府出事了?”慧娘脱口而出。 前世就是这个时候吧,因她陪顾氏去大明寺见顾氏是这年的十月十五,下元节,魏氏回乡省亲,那会儿桓山伯府刚遭了变故三几个月,不就是这会儿吗? 事实证明,慧娘所料不错,因隔了一日侍郎府上就迎来了一个客人,那就是小顾氏—— “表嫂表嫂,你评评理,她女儿嫁高门,却让我女儿去嫁那破落户,凭什么呀?”花厅里,小顾氏一脸怨愤的指着对面的顾氏,向李氏倾诉着。 “柳娘,你不能这么说呀,谁不是想好来呢?谁又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面对胞妹的指责,顾氏满心委屈。 要是早知道,当初她又怎么会让娇儿去大明寺…… “什么叫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这看利又假惺惺的性子,不是看赵家没出路,你当初又怎么可能安排这姐妹易嫁?”小顾氏却并不理解她的委屈,毫不留情的扒开她的真面目。 娇儿是她最得意的女儿,长得美,又精明,蛮可以指望着攀个高门的,给她涨涨气焰,可如今…… “说的可真对!” 里面的几人闹腾的、被闹腾的、听闹腾的,都无暇分心,自然都没看到就在花厅后面的蔷薇花圃中,有两个女孩正在蹲身偷听,听了小顾氏那番话后,那穿红衣的转头附近身边穿烟翠色衣衫的女孩耳边低声说道。 慧娘对德娘点点头。 的确,到底是多年姐妹,小顾氏太了解顾氏了…… “你说的也忒没道理了点吧,是,我是安排姐妹易嫁,但是我求你去了吗?还不是你求我,让我一定要和婆母说去大明寺带上娇儿,你难道不知道为了这事,四弟妹三弟妹一直都很不满吗?我又当着家,你就一点也不明白我的苦处?”被妹妹这般说,顾氏也忍不住恼了。 只是你恼就恼吧,干嘛一定要将三房和四房拉进去呢? 德娘气的咬牙,“这二伯母,真无耻,明明是我不屑这个什么桓山伯府好不好?” 相比,慧娘就淡定多了,顾氏那睁着大眼说瞎话且那瞎话还说的跟真的一般的本事,她前世已经领教过了。 “大嫂,我也难做呀,你不在家,我当着那个家,有些事情真的不好摆布呀。”紧接着,顾氏又看向李氏,哀兵政策。 “好了好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李氏被两人吵的头大,赶紧打圆场。 “怎么办?反正我们娇儿不嫁这样的人家,别说日后有个贪墨的公爹惹人耻笑,就说说事定后的这一年吧,逢年过节,他赵家又哪次会行事了?要不假装没事人,要不就送些寒酸的东西,让人闹心,这亲不能做了,一定要退掉。”听了李氏的话,小顾氏立刻语气坚定的道。 赵家对这亲事不满意,自然处处体现。 就是那些寒酸的东西,也是简娇儿聪明,一直住在侍郎府,赵家不看佛面看僧面,所以偶尔会派人过来走往一二。 这亲事做的真的很憋屈! 只是这憋屈是今日才知道吗? “不行,赵家这般行事,你又不是才知道,要真这样做,会让人说落井下石的。”顾氏率先反对,且说明了理由。 慧娘听了,不由冷笑。 顾氏总是想的这么周全,就比如前世,娴娘和马世培的事早就东窗事发了,但她竟然捂了好几月,还不是在寻找时机。 既退了亲,又不让人有话可挑。 只可惜,这一世,自己的重生打乱了她的整盘棋。 娴娘的事成的灰头土脸,而二伯父肖志斌也一直未借力调到京城来…… “你说这多理由,还不是怕威胁到娴娘刚定下的好亲事。”听了姐姐的话,小顾氏急了。 “你……”顾氏气结。 “好了好了,先听我说——”李氏赶紧打断了两人,“这会儿退亲的确不合适,还是先让老爷打探一下情况,看看事情有没有回旋的余地,爵位收回去了不是还可以拿回来吗?” 小顾氏看上去还是不大愿意,不过还是跟顾氏一起点了头。 这一世,竟然还是大伯父帮着赵家拿回爵位,哎! 慧娘听了,禁不住无声一叹。 “我们走吧,五姐姐,大伯母她们要去看小宝宝了。”正想着,冷不防身边的德娘拉她,才发现厅里的人正往外走。 “呵呵,五姐姐,你说如今娇儿表姐想什么呢?” 从花丛里钻出来,德娘立刻一脸幸灾乐祸的问慧娘。 慧娘笑笑,摇摇头。 “天作孽尤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呀,呵呵……”德娘笑道。 却突然发现身边的慧娘脸色有异,一转头,就看见简娇儿就站在她们一侧…… …… ------题外话------ 大小顾氏开撕,呵呵…… 九十一 说道 “娇儿表姐,出来赏花呀?”被人抓包了,但德娘这姑娘却没有丝毫的尴尬与难为情。 “这大日头底下赏花?我没这么无聊。”简娇儿冷冷的道。 “呵呵……”德娘笑了,“赏花可不在时候,在心情,心情不好什么时候看花都不好,你说是不是,五姐姐?”边说着还对身边的慧娘挤挤眼。 “你……”简娇儿握拳。 “走吧,六妹妹。”慧娘拉德娘。 不管怎么说,听墙角被人发现也不是好事 如果不是前世的事,就是德娘拉折了她的胳膊,她也不会跟来。 正如简娇儿所说,没那么无聊! “哼!”德娘再得意的看一眼简娇儿,总算跟了慧娘一起走了。 看着两人消失在回廊处的背影,简娇儿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但很快她这愤恨又变成了懊悔和悲哀,她怎么就时运这么差呢?这桓山伯府如果真没了爵位还有什么好日子? 这大半年,她一直住在上京,桓山伯府虽走往的不勤,但毕竟一个地儿,要是想知道的话,什么事都能打探一二:没落、衰败、复杂,且那赵世清小小年纪就已经收了通房。 ——一件件都是堵心的事! 她只好安慰自己,以后会做伯夫人,日子也会不错,有永业田,有俸禄,但如今…… 简娇儿越想越难过,禁不住蹲下身,低声嘬泣起来。 忽听有脚步声,抬头,则对上一双澄澈的明眸。 “你还没看够热闹吗?”简娇儿恨恨的瞪着慧娘。 慧娘却还是那副平静模样,“你后悔了是吗?” 简娇儿一愣。 “你说过你想要这份亲事,不后悔的。”慧娘又看了她,慢慢的道。 听了她这话,简娇儿那刚刚怒气满涨的气焰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瞬间消去了,因当初,不管怎么都不后悔这话,是她亲口和慧娘说的。 “与其在这里后悔,不如想想今后该如何吧。”慧娘抛下这样一句话,转身走了,剩下简娇儿愣在当场…… …… “娘,是桓山伯府出事了吗?”顾氏满是疲惫和愤懑的回到屋里,女儿娴娘立刻迎上问。 “出不出事和你有什么关系?”顾氏并无好气。 娴娘禁不住满是委屈,“女儿……女儿也只是关心,怕姨妈难为母亲……” “怕你姨妈难为我?当初就别做那事呀。”顾氏又一句。 娴娘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外面的陶妈妈听见顾氏的高声,立刻掀帘进来,看一眼娴娘,又看一眼顾氏,大致情况心中自然已经明了。 她一边递了干净帕子给娴娘擦眼,一边看向顾氏,“太太,姑娘也是被人陷害了,要不又怎么走到这一步。” 顾氏不说话。 陶妈妈就又走过去,帮顾氏斟了一杯茶,又道,“说句不地道的话,这也是运势,走到这一步也不差,那敬国公府又哪里是桓山伯府能比。” “这是什么话?快住嘴!”没想话音一落,立刻换来顾氏的一眼瞪视,“娇儿是我的外甥女,和娴儿在我眼中是一样的,都好了才好!” “太太是好人,可是二姑奶奶却看不透!”陶妈妈听了则摇头叹息。 这番之后,顾氏果然脸色就缓和了,幽幽叹息一声,“算了,又怎么能都一般见识。” 就知道这样,陶妈妈见了不由暗暗一笑,刚刚她自然都是装出来的。 伺候多年,她自然最了解这位主子的性情:利益至上,也最喜欢谋算人,但却偏偏爱伪装,爱做一副仁善模样。 “其实要不是娇儿落水那事,这婚事也不是不可以退。”过了片刻,顾氏将娴娘打发出去,然后又对陶妈妈道。 “呃……”陶妈妈一愣。 “德姐儿是不行,但是还有慧姐呢。” “五姑娘?” “是啊,慧姐儿会做生意,赵家缺钱,其实这对慧姐儿也好,日后赵家那爵位拿回来,就是伯夫人,她无父无兄的,这样也不错了。”顾氏又道,满口都是为慧娘考虑的语气。 “太太,这恐怕不行。”但陶妈妈却道。 “哦?” 陶妈妈先是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压低声音开了口,“这几日没事了我就会去大太太屋里转转,大太太屋里的一些私密话也听说了一些,听说前些日那海棠宴上,那新科状元欧阳烨对了五姑娘的对子,这些日又和二少爷走往的很紧,以前可是基本上不来往的,还有那宁平侯府的小公子,春日里曾经去过肖家的那个,大姑奶奶身边的婆子亲口透露说,宫里那边有意撮合两人呢。” 顾氏听完不由一阵拧眉。 这陶妈妈的话自然是有准的,因她最信服的这个婆子十分擅长联络人和打探消息。 她心底那因桓山伯府的变故而暗存的侥幸喜悦,也被深深的嫉恨所代替。 虽她被妹妹烦的够呛,但女儿避开了那彻底没落的人家,而嫁进了人人仰望的国公府,说不庆幸那是假的。 但如今不管是这新科状元,还是宁平侯府的小公子,哪个都不啻与这马世培。 再说,和马家闹到这种程度,日后娴娘的日子又怎么可能好过? 可这呆丫头却摆在眼前的是这么好的前程,难道真的如她怀疑的那般,这姑娘其实是个藏得深的。 顾氏不由慢慢眯起眼…… …… 就在顾氏琢磨慧娘之时,有一对母子也在说道慧娘—— “娘,您说什么,欧阳烨也有意肖五?”吴家洲蹙眉问彭氏。 “是啊,我这还是听你大嫂身边的婆子说的,那欧阳烨不仅对了肖五姑娘的对子,而且最近还经常出入侍郎府,你大哥的岳丈和内兄弟也越来越欣赏他。”彭氏看儿子一眼道。 这些还都是她买通贞娘身边的婆子得来的! 彭氏很满意慧娘做她的媳妇—— 一,慧娘懂许多精妙的方子,会挣钱,一向不喜吃苦耐劳的小儿子日后也不至于日子艰难。 二,小儿子荒唐,日后短不了惹些花花事,那孩子看上去厚道又沉静,又无父无兄,应该得忍且忍,她要再护拦着些,定比大媳妇得心。 大媳妇那性情,有时她真头疼。 听了母亲的话,吴家洲并未说话,只是阴沉的眯着一双眼。 “我可告诉你,可不许动什么歪脑筋,那欧阳烨不只是新科状元,还是你爹姑姑他们竭力拉拢的人。”彭氏见了,禁不住很是担心。 “放心,娘,我不是那般鲁莽的。”吴家洲却道。 “也不能去求你姑姑姑太她们赐婚,你姑姑姑太她们正忌惮华国公府相中了欧阳烨做女婿,要真得知欧阳烨有意肖五,说不定立刻就会想法将两人凑成一对。”彭氏又道。 “又怎么会,我是那么没出息的人吗?您就等着将来娶财神爷媳妇吧。”吴家洲听完却笑了…… …… 九十二 装病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嗯,这诗开篇真不错;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这句更佳……”静娘一边读着手中的诗稿,一边忍不住赞叹。 但她对面的慧娘却心不在焉的低头翻一本香典。 “五妹妹,这诗不好吗?”静娘放下手中的诗稿。 “好啊!”慧娘却并没放下手中的东西。 “那你怎么这么不上心,要知道里面可有你的一个句子。” 静娘指的正是海棠宴上慧娘写的那个上联“偷来梨蕊三分白”。 “这不属于我,只属于欧阳烨,我只是偶得一个句子,欧阳烨却能入情入景的写出整首诗,又怎么能算我的。” 这首诗真不属于她,“偷来”那二字真不假,正是说的她。 哎,如果她知道这一“偷”会惹来麻烦,她是绝不回“偷”,更不会在见张茂才时弄什么玄机。 那日回去后她就知道了那个着素朴蓝衣的是欧阳烨了,欧阳烨问她什么时候来的不正是参透了她话中的玄机吗。 这些日子,欧阳烨不时上门,与二堂兄切磋学问,与大伯父讨论国事。 醉翁之意! 这几日,更是出了一本风靡的诗集,而第一首诗就是那首她靠前世的记忆“偷”了他一个句子的咏海棠。 也幸亏,海棠宴上知道她出的上联的人都是可靠的,不然应该早就闹出些什么了…… “五妹妹,这欧阳烨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接着静娘又问道。 “我干嘛要明白他的心思?”慧娘反问。 这一世她真的没想过要嫁人,即使以后拗不过母亲,真的要找个人家,也要是个平凡普通的。 这样,不就可以离这场夺嫡战远一点了吗? 而欧阳烨,华国公府在拉拢他,吴家这一派自然也在拉拢他,现摆着不就是斗争的中心吗? 这几天,欧阳烨的名字灌满耳骨,她隐隐约约就想起前世,似乎真有一个新科状元叫欧阳烨,之所以有些印象还是其外祖是名声很响的鲁东孔家。 好像这人后来还年纪轻轻就坐了吏部郎中,不过她真没听说这欧阳烨是哪派。 鲁东孔家除了不入仕这一点,更是坚决不参与政权斗争,想必欧阳烨也恪守着一点。 她可不想这欧阳烨因她而陷入政权斗争的泥淖里,可能这欧阳烨想即使娶了她也会独善其身,这是许多清高才子的清高想法。 但那样岂不是会各种难做…… “四姐姐,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了,要让人听见会笑我们的。”之后慧娘又看向那因她那反问而愣住的静娘,笑道。 静娘不是轻率不识趣之人,听她这么说,自然明白她是无意这欧阳烨,也就转移了话题,说起了铺子的事—— “……这线香普通的到处都是,已经不新鲜,我说的那线香是只打卷不断的,这样卖给寺院才会噱头。”说起制香的事,慧娘总是很精神。 这种线香她想了很久了,但一是忙着总是没时间,二就是条件不太具备。 因那线香除了需要置卖大量价格不菲的沉香外,还需一套设备,当然,还需销路。 不过这回不用担心了,这几日除了供了宫里一批紫竹盐,铺面上也也收益了不少,银钱有了。 另外,有了御赐“肖记”,自然销路也不成问题…… “能制这样的东西,那太好了。”静娘自然也高兴。 “那今儿下午我们就试做一些。” “嗯!” …… 侍郎府上,除了早饭,午饭和晚饭都是一起用。 不过一般时,午饭只开一桌,因男眷都不在,就只女眷这一桌。 但这样,反而更热闹,因没有肖志成和肖栋这两个不苟言笑的,李氏又不太拘着众人。 “你们姐妹俩,这两日关在屋子里鼓捣什么呢?”这日午饭,依然是只有女眷这一桌,李氏主动挑起话题,问静娘慧娘两姐妹。 姐妹俩笑着对视一眼,然后静娘开口,“当然是好东西,等我们做成了就会告诉娘。” “故弄玄虚。”李氏瞪女儿。 “大伯母,我知道,她们再弄一种香,这种香制成了会很卖钱。”一边的德娘迫不及待的叫了起来。 “哦,挺好的吗,还不说。”李氏又瞪一眼女儿,然后看向慧娘,“肯定又是慧姐儿的点子吧。” “从书上看了一些,又琢磨了一下,也是先试试,还不知成不成。”感觉到身边投来的几道目光,慧娘赶紧谦虚。 “看看人家慧姐儿,怎么懂这么多。”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响起,正是挨了李氏坐的小顾氏。 因简娇儿的事,小顾氏这几天很不高兴,不过这似乎并没影响到她的食欲,看她面前那让丫头布得满满一碟子菜就知道。 “娇儿表姐怎么没来吃饭,怎么了?”慧娘目光掠过那小顾氏一言出后、立刻将目光投过来的顾氏,很是无辜的问道。 “心情不好,不想吃饭。”小顾氏阴下了脸。 顾氏赶紧垂下头,她身边的娴娘更是几乎将脸埋进盘子里。 慧娘见了摇摇头。 这怨不得她,是她想看热闹在前。 “都尝尝吧,今日这清蒸蝶鱼不错。”看又提起烦恼事,李氏赶紧打圆场。 众人也就不在多言,低头吃饭。 “大姑奶奶来了。”但就在这时,就听守门的婆子高声道。 众人不由一愣。 “好香,吃什么呀?”而这会儿,贞娘已经在几个丫头婆子的簇拥下进屋来。 “快,再去上一副碗筷。”李氏赶紧吩咐高妈妈。 “不用了,我已经吃的很撑了。”贞娘赶紧摇摇头,然后看向静娘和慧娘,“贵妃娘娘让过去打牌,还让我带了四妹妹和五妹妹过去凑趣。” 慧娘正想说她不会打牌不想去,却没想到静娘率先开口,“哎呀,我……我突然肚子痛,不舒服……” “啊?”众人一愣。 “疼死我了……”静娘那端却已经一脸痛苦的捂了肚子。 “大伯母,赶紧让人将四姐姐扶回屋吧。”慧娘目光闪了闪,然后转头对那正蹙眉看了女儿的李氏道。 李氏一愣,看慧娘一眼,然后对一边的画墨摆了摆手。 静娘不想去宫里,不想和薛林扯上关系,李氏和慧娘心照不宣。 “这四妹妹……”静娘走了,贞娘也看向李氏。 “你四妹妹病了,谁有办法呢?让你五妹妹和你一起去吧。”李氏则道,边说着边看向慧娘。 静娘已经“病”了,慧娘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 …… ------题外话------ 亲们,这两天情节平淡些,不过还请耐心,*马上就来了! 对了,再加一句,七夕快乐! 九十四 救美 “……多去宫里是好事呀,懂些眉高眼低,又能见识,办事也好办,肖记那事那般顺利还不是因这个……”一路上,贞娘不停地向慧娘灌输着。 慧娘自然是满口应着。 贞娘不傻,静娘装病这件事当然看得透。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表示不满! 在贞娘絮叨中,很快就到了宫里。 两姐妹先去了吴太后处。 听说静娘病了没来,吴太后很是失望。 也不知是因静娘没来,还是因那紫竹盐的事,慧娘感觉这位太后娘娘对她亲热了许多。 不过这亲热让她极不舒服,幸亏贞娘一直惦着打牌的事,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出来了。 走到门口时,慧娘看见了小烟,正对她笑。 她也对她笑笑。 利用帮慧娘打帘栊的时机,小烟凑近了慧娘,然后递给她一个小盒子,“肖五姑娘,王子今日去学骑射了,这是他让我给您的。” “呃……”慧娘一愣。 看贞娘向这边看,慧娘忙将那小盒子收起来。 甘泉宫里,已经有几位贵妇先到了,正陪吴贵妃聊天。 对于静娘不能来之事,吴贵妃并没任何表示,只是将慧娘叫到近前,问她制香和美容的方子。 不知为什么,和这位贵妃相处,慧娘感觉要比那位太后舒服,即使这位贵妃娘娘有些喜怒无常,一见面也总是会问她一些方子。 之后吴贵妃让人将牌局摆上,几人就成上了。 “丫头,你也过来吧,学两手。”吴贵妃招呼慧娘。 慧娘笑着摇摇头婉拒了。 她真心不喜欢这东西。 前世,做桓山伯赵家的媳妇时,经常陪着魏氏去打牌,只不过魏氏很少让她摸牌,一般的情况,都是魏氏坐着打,而她则站在后面看。 有时魏氏为难她,故意让她站着,站一下午下来,她的脚都是肿的…… “要不,让小婵带你去找润和玩吧。”看她坐的实在无聊,吴贵妃又道。 看几人一时半会儿似乎也结束不了,慧娘也就点头应了。 上次为了肖记的事,她来宫里,在吴贵妃处正式认识了这润和公主,然后又赠了这润和公主一个祛疤的方子,一来二往,也算是有些交情。 “肖五姑娘,这边请!”小婵是吴贵妃贴身的宫女,年纪不大,不大漂亮,但一双水汪汪的吊梢眼顾盼间却极有风情。 在小婵的带领下,慧娘到了润和公主住的揽月阁。 小婵和守门口的宫女说了几句,那宫女立刻脸上闪过为难的神情,但向慧娘这边看了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等进去之后,慧娘才知道那宫女为什么为难了,因润和公主这里有客,且这客人也都是她认识的,一个是在润和公主及笄礼上见过的清河郡主,还有一位则是海棠宴上见过的谷阳郡主的孙女洛莹莹。 润和公主还是很热情的接待了她,但她却极不自在—— 她和这润和的交情肯定比不上这些人,她这时来这里,唐突了。 另外,就是眼前这两人:一个她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她;还有一个即使她不将人家当成仇人,人家也会将她当仇人。 而且,这些人地位都极具优越感,她这个镇里来的姑娘……呵,心头可是极有压力。 “公主,我只是来拿您上次说借我的那本制香的书,看您方便吗?”所以她赶紧道。 润和让宫女将书拿给她,然后她又推说贞娘还在等她回去便匆匆出来了。 从揽月阁出来后,她又在小婵的陪同下返回甘泉宫。 抬头看天,才发现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了云层里,天阴了下来,如同她烦躁的心。 “真巧,肖家五妹妹!”更闹心的是,在甘泉宫门口又遇见了一个她不想见的人。 傅粉熏香,一身华服,正是吴家洲! “是啊,吴家哥哥。”慧娘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有礼些。 “肖五妹妹,我们真是有缘呀。”吴家洲的目光落在慧娘身上。 锦绣双蝶钿花襦群,头上戴了一支玉钗并两朵宫花,简单却又不失靓丽的装扮,将一张尚带几分青涩的小脸衬得更加白皙红润,再加上那澄澈的剪水双瞳,如同稚嫩的娇花,让他一阵心痒。 怪不得那欧阳烨也喜欢上了…… “吴家哥哥,我回去了,还要帮大姐姐看牌!” 被吴家洲那目光盯着,慧娘只觉反胃,所以再顾不得什么,抛下这句后就抽身欲走。 慧娘以为这吴家洲会跟上来,甚至都想好了对付他的招数,但事实上,吴家洲并没跟上来,而是站在原地看她。 她禁不住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匆忙如同避蛇蝎一般的她,却没发现她身后的小婵正看向那吴家洲…… 殿里,那打牌的几人战斗的正酣。 “这么快就回来了?”看见慧娘回来,贞娘问道。 “润和公主有客人。”慧娘答道。 “客人?”一边的吴贵妃听了,蹙蹙眉,看她一眼,又想问什么,但忽然目光就一阵发亮,叫道,“和了!” “又和了?” “是啊,娘娘这一后晌总开和了……” 众人也就再也顾不上慧娘。 看着那再次码好的牌,慧娘无声的叹一声,然后坐下来拿出从润和处借的书来看。 转眼天色不早,再看几人根本没有散的的意思,无奈,她只好提出要回去,理由,自然是要研制某种香。 “让小婵送她,再找几个可靠的宫人,没事。”听说慧娘要走,贞娘也站了起来,但却被依然兴头十足的吴贵妃拦下。 小婵,还有两个粗使婆子,再加两个宫人。 看着那吴贵妃安排送慧娘的人,贞娘也就放心的坐下了。 吴贵妃又让祖嬷嬷拿了许多干果点心的给慧娘带上。 想着家里的德娘,慧娘并没推辞。 “咔嚓——” 几人刚出宫门不久,天上就一声霹雷,然后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回去是不可能的了,慧娘只好吩咐几人撑起雨具来,然后慢些。 “咚——” 出了朱雀街时,忽然马车一顿,然后停了下来。 小婵下去看,带回来的消息却是:马车坏了! 慧娘不由一阵蹙眉,真是诸事不顺。 雨越下越大,但那马车却并没修好的迹象,车夫只有先将马牵到一边避雨,剩了马车孤零零的杵在路中央,在雨点猛烈的打击下,犹如风雨中飘摇的小舟。 “姑娘,我们也下车避避雨吧。”那小婵看一眼外面,然后向慧娘建议道。 “好吧。”慧娘点点头。 小婵为慧娘撑着雨伞,两人下了车。 慧娘本想去和那婆子宫人一处避雨,但小婵却道,“姑娘,还是那处吧,这些人粗俗,会冲撞了姑娘的。”说完,也不待慧娘表态,转身就往另一处。 慧娘蹙眉,但她拿着雨具,也只好跟了她往另一处去了。 两人避雨的地方是一座因大雨而关闭的茶楼的屋檐下,那茶楼很大,屋檐也很宽,倒是淋不着。 但有一点让慧娘觉得不安,那就是这茶楼已经到了这街的尽头,另一面又是一条街。 “还是回车上吧,我头疼。”慧娘看一眼那正四面张望的小婵,转身就要往雨里走。 “姑娘……”小婵赶紧拉她。 她没说话,只是目光清冷的看向小婵那握着她衣角的手。 小婵一阵瑟缩,收回了手。 她转身又往回走。 “咴咴——” 但这时就见两辆马车从另一条街上驶来,第一辆的车帘掀起,露出吴家洲那张带着轻佻笑意的脸。 “五妹妹,哥哥送你一程吧。”吴家洲的目光落在眼前女孩身上脸上。 因淋了雨的缘故,女孩的小脸愈发显得鲜嫩,那刚刚发育的玲珑身材也凸显出来。 哈哈…… 连天公都来作美,就不信这番后,她还能嫁别人。 “不用了。”慧娘自然意识到自己被小婵和吴家洲联合设计了,所以也不多说,简短三字出口的同时,转身就要快步往停马车的那地方去。 她不相信吴贵妃会这般设计她。 就是真想让促成她和吴家洲,也会正面提出来,直接施压。 所以那些婆子和宫人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五妹妹,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却没想到吴家洲极为狡猾,早一个箭步跨下,拦在她面前。 她恨极,瞪着这吴家洲。 “来吧,五妹妹!”吴家洲却笑的更加得意,伸手就要抓她。 只不过他这一抓却落了空,因慧娘忽然一个敏捷的转身,向另一面奔去。 “少爷?”后面那辆车上吴家洲的几个手下也涌过来,看一眼慧娘的身影,又看向吴家洲,等待命令。 吴家洲却对几人挥挥手,又何需他们,他一个人就行。 “小狐狸,呵呵……又岂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吴家洲又看向慧娘,笑一声,立刻跟了上去。 雨点打在脸上,一阵阵生疼,脚下更是泥泞滑溜,但慧娘不敢松懈,发足狂奔。 只不过她一个女孩又哪里比得过身后身强力壮又是练家子的吴家洲,片刻功夫身后脚步声就已渐近,她急了,对着那马路就横斜着穿了过去。 但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突然冲破雨雾而来。 看着那对自己疾冲而来的马车,慧娘傻了眼。 这一世最终还是要横死吗? “上车!”但就在那马车眼见着要撞上她的时候,忽然一只精致修长的大手,一把捞起她。 啊…… 慧娘想惊叫一声,但最终又死死咬住了唇瓣。 因这只好看的手她是认识的—— 华又廷! …… ------题外话------ 亲爱的们,继续支持呀!下章精彩! 九十五 独处 “上哪去了?” 一眨眼的工夫,吴家洲就发现慧娘不见了,透过茫茫雨雾望过去,只见那雨中驶来的一辆黑色马车。 “去,你们俩,拦住这辆马车。”一向嚣张惯了的吴家洲对身后跟上来的几个手下一挥手。 那几个手下立刻冲上前,将那辆马车拦了下来。 不过却迟迟不见那马车上有人下来,而那几个手下也神色带几分怯懦的回头望。 什么人这么大架子? 吴家洲蹙蹙眉,快步走过去。 雨已经缓了下来,但天色有些暗。 当吴家洲站到近前时,车边一个小童将那马车车帘掀开,一个少年的身影呈现出来。 姿容皎若明月,意态沉静悠然,四周一切的阴霾仿佛瞬间被照亮。 但却又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特别是那双眸子,黑如墨、深若海、淡如水、冷如雪,让人不敢直视。 “咳咳……”无形中的被眼前少年比成渣,吴家洲有些不自在,轻咳几声开口,“原来是华二公子!”语气重重咬在那个“二”字上。 也不过是个庶子,竟也摆出这幅姿态…… “吴家公子有事嘛?”但华又廷却似乎不以为杵,淡声问。 居高临下的位置,再加上他身上那从容淡定的神情,让吴家洲更觉自惭形秽。 吴家洲在心里阴沉的眯眯眼,迟早一日,这华家会被他们吴家彻底打败,到时他一定要将这华又廷踩在脚下。 “华二公子可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那是我……妹妹!”但眼前却不是意气之时,还是要先顾正事。 到嘴的肥肉又怎么能飞了? “妹妹?”华又廷的目光落在吴家洲脸上,然后摇摇头,“没见吴公子的妹妹。” 这是实话! 因车上的姑娘根本就不是这吴家洲的妹妹…… “没见?华二公子的马车不错,能不能让吴某赏看一下?”吴家洲自然不相信,一双眸子瞥向华又廷身影遮挡的车厢里。 这会儿路上就这辆马车经过,不在这辆马车上,肖五难道有上天入地的本领不成? “当然……”华又廷听完竟然难得的勾起唇角,就在吴家洲以为他允了正高兴时,谁知他语气一转,又道,“不能!” “你……”吴家洲黑脸。 “走吧!”华又廷却看也不再看他,对一边那小童打个手势。 那小童见了,立刻就要放下车帘。 “站住!”吴家洲怒喝一声,上前拦住,而一边那两个手下也快速的抽出腰刀。 华又廷见了神色不变,也不说话,只是目光冷凝的看向吴家洲。 在他的目光下,吴家洲慢慢的就退后一步。 多次交锋,多次手下败将,他当然不敢轻举妄动,只怕自取其辱。 那几个手下见他退后后,也赶紧收起手中的刀。 那小童将那车帘放下,车夫一记响鞭,那马车再次疾驰。 “你等着……等着……”看着那渐渐消失在街口的马车,吴家洲则是恨恨的握拳。 就在吴家洲愤恨的无以复加之时,引他愤恨的人正转头看向车厢一角堆放的一张青色凉簟,“出来吧!” 一声后,那青色凉簟慢慢的就动了起来,然后从凉簟下面钻出一个人来。 衣服湿皱,头发蓬乱,但一张小脸却青涩娇嫩,美眸澄澈,正是慧娘! “谢谢公子!”慧娘先坐起身,然后又深深弯身,向华又廷道谢。 她是真心感激华又廷,一是华又廷能援手,二就是华又廷折损了吴家洲的威风。 前世今生,她已经厌憎透了这吴家洲。 而吴家洲竟然这般忌惮华又廷,这让她对华又廷禁不住好感倍增…… “不必,姑娘也帮过华某几次。”华又廷的目光掠过她,又避开。 “公子,到了前面路口就放下我吧。”慧娘一阵不自在,伸手将那凉簟抱在胸前,开口。 从今年入春开始,她的身体就开始发育,而且速度……不满,如今已经很有些高度了。 这让她羞怯,所以平时都穿很宽松的衣服,不然,当别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来时,她总会很不好意思。 而这会儿,她身上本就单薄的衣服还湿了,根本什么都藏不住了,又孤男寡女,独处在这一车狭小的空间内,实在让她羞赧尴尬…… “好!”正想着,就听华又廷简短的答了一个字。 “谢公子!”慧娘再次道谢。 华又廷没说话,转过身去,低头摊开一卷书看了起来。 慧娘则是也松了口气。 很快就到了前面路口,慧娘下车,然后再次向华又廷道谢。 华又廷只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就乘车绝尘而去。 而慧娘则是翘首右边的路望去,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路的尽头右拐有一家杨记成衣铺,正是大堂嫂杨氏的嫁妆。 她和静娘曾来过两次,那女掌柜还曾经向她求过去黑痣的方子。 只要是到了那成衣铺,见了那女掌柜,就可以央她送她回家了,她是这样打算的。 “咔——” “哗哗——” 就在慧娘抱着肩膀、小心的跳过一个个水湾向前快步走着的时候,忽然头上一声雷声,然后雨又下了起来,而且十分大,没带任何雨具的慧娘很快就被浇成了落汤鸡。 她顾不得再赶路,赶紧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抱着头快速冲到一家店铺的屋檐下。 雨帘密集,天色渐暗。 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一片寂寥。 慧娘则是缩在一根柱子后面,看着那远近一片的雨雾,瑟瑟发抖。 如果知道这样,就是再如何,她也不会选择下车。 但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卖? 忽然她就很想母亲和姐姐,眼泪也止不住的落下来…… “踏踏——”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她一惊,抬头,就见一辆黑色的马车驶过来。 怎么这么熟悉? 她愣怔间,那马车已经停在了面前,那坐在车辕上、身披黑色斗笠的小童则对她咧开嘴,“姑娘,上车吧!” 慧娘的泪瞬间再次盈眶。 “谢谢……”掀开车帘,对上华又廷那双深邃的黑眸,慧娘羞愧又难为情,最终也只能化成两个字。 “擦擦吧,再喝杯热茶!”华又廷看她一眼,然后指一指一边的棉巾和几上的茶盏。 “谢……”慧娘又要开口道谢,却没想到华又廷抢先开口,“不要再说这两个字,我已经听得耳朵生茧子了。” “呃……”慧娘一愣,一张小脸瞬间涨的通红。 华又廷见了,唇角微微扬了扬,又道,“说这些虚话,还不如潜进肖侍郎的书房里默两份文案给我。” 慧娘听了立刻神情一敛,手中那刚刚拿起的棉巾也一把扔开,“如果真拿这个做条件,那我现在就下车……” “哈哈……”只是话还未说完,就听华又廷大笑起来。 慧娘瞬间意识到他是在和开玩笑,禁不住再次涨红了脸。 华又廷没再说什么,目光在她脸上微微一落后,快速的收回,然后只是又拿了一边的书卷来读。 “华公子——”慧娘突然叫他。 华又廷猝然回头,目光停留的角度正好在她前胸,但只是转瞬,就又落在她脸上。 慧娘禁不住一阵羞恼。 刚才也是,这人的目光怎么…… 不过,好像……好像记得前世曾纷传这人是断袖,特别是后来傻王薛宁登基一事,更是有人说,这人是因与薛宁有染,才一己之私将傻子推上皇位。 但她今日感觉,这人挺正常。 理由吗,当然……当然是他目光在意的地方了…… 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慧娘,根本没注意到眼前的少年白玉般的耳根处也瞬间泛红,深邃眼眸中更是划过深深懊恼。 他真的没想往有些地方看,但眼睛却似乎有些不从心。 而且还不时想起第一次相见,他扯开女孩胸前襟衣服时的情景,那会儿,还一马平川,而这会儿…… 挺奇妙的事呢。 “右拐有一家成衣铺,公子放下我就好!”慧娘再次开口。 不管怎么,这人都救了他,再说,她这不还有求于他,所以,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还是想法先回去吧。 “嗯!”华又廷点头,然后隔着帘子吩咐外面的小青。 慧娘又用那棉巾擦了擦头发,顺手就将那棉巾叠好,准备放在车厢一边。 “咚——” 但她一侧身,怀里的一个小盒子就跌落出来,露出里面一个彩泥小人。 那小人身着翠绿色的衣襟,手托香鼎,眉眼惟妙惟肖,不正是她吗? 华又廷也看过了,当目光落在座位上的泥人上时,脸色不着痕迹的一沉。 慧娘对华又廷笑笑,赶紧将那泥人捡了起来收好。 斛素凌总喜欢送她一些东西,这样似乎很有些不妥,但面对一个孩子的情意与友善,她真有些不知该如何拒绝…… “雨停了呢。”放好那棉巾后,慧娘又掀开车窗帘望向窗外,看着西面天际上不知何时绚烂了一片的美丽夕阳情不自禁的道。 但那华又廷却是理也未理,目光沉凝的落在手中书卷上。 怎么感觉这人好像突然就不高兴了,慧娘有些诧异。 车辕滚滚,很快就到了那成衣铺附近。 华又廷让车夫将车停在一个有些深的巷子口,慧娘见了,禁不住又是一阵感激。 的确,这个位置刚刚好,可以避开人的眼目。 她当然不敢让人知道是这人送她回来的,是男子,又是对头。 下车时,慧娘再次向华又廷道谢。 华又廷却说了一句让她对他今日所积攒的好感瞬间消失殆尽的话,“不必,改日若有求姑娘,还请姑娘莫推辞!” “呃……” 但华又廷已经抿抿唇,再次绝尘而去…… …… “五姑娘,您这是?” 成衣铺的女掌柜姓荆,是一个温和又精俐的人,看见这一身狼狈的慧娘自然满是惊讶。 “我去宫里,结果马车坏了。”慧娘含糊答道。 荆掌柜还想再问,但慧娘却率先开了口,“荆掌柜,麻烦给我一杯热水。” 那荆掌柜看她一眼没在多说,赶紧吩咐侍女去倒水。 热水端来后,慧娘慢慢的喝。 这时那荆掌柜又提出帮慧娘找套衣服换上,却被慧娘拒绝了。 理由是她马上要回去,不然大伯父大伯母会担心死的。 荆掌柜听了,立刻帮她去安排车马,并亲自送她。 “五妹妹,你没事吧?” 两人到了侍郎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在二门处一下车,贞娘便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 慧娘细瞧,才发现站在这里的不只贞娘,还有李氏和静娘。 她禁不住鼻头一酸,赶紧摇摇头。 “进去说!”李氏赶紧道。 “五妹妹,真对不起,我……我真不知道有这一出……娘刚才骂了我半天……”进到屋里后,贞娘再次上前拉了慧娘的手,满脸歉意的道。 灯光下,慧娘才发现贞娘眼圈是红的。 看来李氏是真发了火…… “有他吴家这么行事的吗?还说什么闹着玩,他一个男子,有和姑娘这么闹的吗?你也太粗心不尽职了,让妹妹一个人回来。”不待贞娘的话说完,李氏又再次发作起来。 闹着玩? 这吴家洲还真是会大事化小。 慧娘听了,暗暗冷笑。 “娘,贵妃娘娘也骂了小叔,还说要让公爹禁他的足……”贞娘弱弱的道。 “慧姐儿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禁他的足又有何用?”李氏却再次将女儿的话呛回去。 贞娘不敢再多说了,垂下头。 “大伯母,我没事,你别怪大姐姐了,大姐姐也没想到会这样呀……”却不想慧娘却开口道。 贞娘立刻感激的看向慧娘。 “你这丫头,还替她说话,哎。”李氏则是心疼又无奈的一叹。 “好了,娘,大姐姐,你们还是先让五妹妹换了衣服吧。”这时那一直拉着慧娘的手的静娘插嘴道。 两人这才发现慧娘身上那件衣服又湿又脏,已经要不得了。 李氏又瞪贞娘,而贞娘则是对慧娘更加歉疚。 慧娘见了,在心里微微一笑。 这就是她执意要穿着这件衣服的原因! 李氏再气女儿,也不会真怪罪,她只好再加些筹码。 这样动心机可能有些对不住真心待她的李氏,但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哭哭啼啼,让李氏去给她讨公平吗? 当然,那样的话,李氏必定会去,但以后呢?以后和吴家怎么处?和贞娘怎么处? 没人会真正的惩罚吴家洲,但闹大了,她这里的却会一切都变复杂…… “对不起,五妹妹,其实……其实今日这事怪我。”慧娘由梦儿伺候着换好衣服出来,那等在外面的静娘立刻迎上来,满是歉意的道。 如果不是她想着避开三皇子装病,慧娘怎么又可能独自前往?又怎么可能遭遇这事? “好了,四姐姐,没事了。”慧娘反过来安慰静娘。 静娘没再说什么,只是再次紧紧握了慧娘的手。 慧娘对她笑笑。 有丫头进来请二人出去吃饭,但慧娘却道,“我想躺一下,一会儿再吃点心好了。” “五妹妹,你是不是病了?”静娘禁不住满是担心。 “可能是累了。”慧娘摇摇头。 事实证明,静娘的话真说准了,晚上的时候,慧娘就发起了烧。 李氏急坏了,一面打发人去请大夫,一面亲自去了慧娘屋里照顾。 静娘住的地方离慧娘的不远,自然也得了消息,也去了慧娘处。 肖志成很晚才回来,听说了也过去探望慧娘。 一来二往间,自然惊动了德娘那姑娘。 “五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宫里就能弄成这样?还有……怎么傍晚时你没和大姐姐一起回来,可大姐姐却将你带给我的点心带回来?吃饭时找你,四姐姐说是累了,却没想到你竟是病了……” 德娘这姑娘噼里啪啦的说着,并没注意一边肖志成那深沉的脸色,极其拧起的眉。 “好了好了,让你五姐姐休息吧。”李氏看了丈夫一眼,赶紧打断这姑娘的话。 她并没想瞒着丈夫,只是还没时间说,没想好怎么说? 哎…… 看来贞儿这段时间又休想回娘家了。 床上正由翘儿喂药的慧娘则是轻轻垂眸。 其实,这场病来的挺是时候的,因有些事情会将会更彻底。 回来的路上,她反复想了这件事,感觉吴家洲这般行事绝对不是单纯的调戏她这么简单。 这不是前世,她除了一副还不错的容貌,什么也没有。 如今的她,有母亲有姐姐,手握技艺,开了铺子,得了吴贵妃的眼,更因紫竹盐之事为当今天子所知。 ——所以,吴家洲可能有更深层的目的,那就是迫她嫁给他,人财两得。 前些日子,因肖记开张之事,她曾经去过吴家,当然避开了吴家洲,但有一个人却避不开,正是宁平侯夫人彭氏。 那次感觉彭氏对她格外的亲切热情,她还觉得有些猜不透呢,如今想来,彭氏应该是起了让她做媳妇的心思。 只是嫁给吴家洲吗?她还不如根本没有重生这一世…… …… 夜深人静之时,众人都已入睡,但有一对夫妻却还相对而坐—— “……我没想瞒你,只是还没空和你说。”李氏将事情经过将给丈夫后,又道。 肖志成听完点点头,他自然相信妻子,然后又肃然道,“明日我就去找吴渊,让他好好教教这个儿子。” “老爷,千万不要这样!”李氏赶紧道,“我想慧姐儿那丫头之所以什么也不说,就是不想两家闹的不好,不想贞儿难做。” “她难做?她有什么难做的?后宅女子,不琢磨着相夫教子,每日总想着钻营这一套,闺中学的东西全部忘了。”提起贞娘,肖志成更气愤。 李氏赶紧道,“老爷放心,我会好好教贞儿的!” “告诉她,等她改好了再回来!”肖志成又道。 就知道会这样,李氏在心头叹口气。 “还有,告诉她透个信过去,慧姐儿虽无父无兄,但由我这个做伯父的,定会帮她找一个清白厚道的夫婿,而且绝不会认她被人欺负。”之后肖志成又道。 李氏一愣,“你的意思是吴家想……” “当然是!”肖志成点头。 “要真是那样的确是该和贞儿好好说说,吴家这个小儿子听说是个不成器的。”李氏听了也蹙眉。 肖志成听了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 “老爷,你……你明日还去找宁平侯吗……”接着李氏又小心的问。 肖志成看妻子一眼,沉吟了一下道,“算了,既然慧姐儿这孩子不愿将事情闹大,我也就不掺合,但你要保证将我说的话给贞儿带到。” 李氏听了松了口气,赶紧连口应下。 “只是委屈慧姐儿这丫头了。”稍后肖志成又叹一声。 “是啊。”李氏笑,“老爷刚才不是说了,会给她找一个清白厚道的夫婿,就这样补偿她吧。” 肖志成点点头,忽然又问,“你那日说这丫头对欧阳烨并无意思?” “嗯,应该是,想来是还不开窍。”李氏道。 “我倒觉得这丫头是个心思灵慧、行事机敏妥当的,不然今日这事也就陷进去了。”肖志成这次却摇头。 “哦……” “梆梆梆——” 这时外面传来三更的鼓声。 “我伺候你洗漱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呢。”李氏打住了话题。 “嗯,”肖志成点点头,起身却又看向李氏,“对了,过了熙姐儿满月,你就和四弟二弟妹他们启程回老家吧,眼见着也中秋了。” 肖熙,正是肖志成为杨氏新生的女儿起的名字! “那你呢?”李氏一愣。 “我走不开,过年再回去!”肖志成又道。 李氏听了也就没再多说,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婆母又要不高兴了…… “还有,多给静儿带些东西,中秋过完后就别带她回来了,让她先在老家陪母亲。”接着肖志成又道。 “这……”李氏再一愣。 “明白我的意思吗?”肖志成看向妻子。 李氏和他对是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她当然明白,丈夫这是想让静儿避一避,只是……只是她舍不得女儿罢了。 肖志成自然知道妻子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权当慰藉…… …… “五妹妹,看看贵妃娘娘赏得这两匹软烟罗喜不喜欢?”贞娘一边让丫头展开手中轻柔的水绿色布料,一边看向床上的慧娘。 “喜欢,大姐姐代我谢谢贵妃娘娘!”床上的慧娘有些脸色苍白,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这贵妃娘娘对五姐姐真好。”坐在慧娘身侧的的德娘语气有些酸。 “羡慕你五姐姐做什么?也争点气去学些有用的技艺。”贞娘抢白德娘, 德娘撅嘴。 “说这些么多干嘛,我们也跟着沾光就好,这料子可是做好多几条裙子了。”一边的静娘则笑道。 “是啊是啊……”德娘听了立刻也笑了,“五姐姐,我也要一件裙子好不好?” “好!”慧娘点头。 “好了好了,我还带了一些首饰来,二婶和表姨她们正挑呢。”接着贞娘又道。 表姨是指小顾氏! “大姐姐怎么不早说?”一听这个,德娘急了,拉起静娘就出了门。 “怎么样?”等屋子里只剩两人时,贞娘坐在慧娘床边,问她道。 “大姐姐,放心,没事了。”慧娘赶紧道。 已经六七天了,要是她再病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重生后,她的身体好了许多,一些小小的病痛根本就奈何不了她,只要吃两剂汤药就过了。 这次,她当然不希望自己尽快好起来,所以每次喝药时都偷偷倒掉一些,开始多半,然后递减,所以给人一种康复的很慢的感觉,却并不惹人怀疑。 这苦肉计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大伯父关心、李氏慈爱、静娘心疼……最重要的还是听说吴家已经给吴家洲物色了一门亲事。 听了慧娘的话,贞娘点点头,然后又道,“说实话,五妹妹,其实姐姐挺想和你长久相处的,姐姐喜欢你这性子,只不过……哎……” 衡量欧阳烨与小叔吴家洲,她还是希望慧娘能嫁给小叔。 在吴家这样的大家族里,关系错综复杂,她又事事想着当先,找个助力是很有必要的。 只可惜这小叔也太不争气,将事情闹成这样…… “大姐姐,我们是姐妹呀,怎么就不能长久相处了?”慧娘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深意,满是无辜的问道。 “呃……”贞娘一愣,笑了,“当然能,是姐姐口误,说错了。” 慧娘听了也笑笑。 “对了,大姐姐,上次吴贵妃和我要的那两个香方你带给她吧。”之后慧娘又道。 一听这个,贞娘自然高兴。 慧娘招手让梦儿进来,从箱笼里拿了那两个香方给了贞娘。 这位贵妃娘娘颇有些真性情,赏赐了许多东西了,虽这些并不能弥补什么,但有份心也不错了…… 又坐了一会儿后,贞娘看天色不早,便急匆匆的走了。 贞娘今日来当然是背着大伯父的,只怕大伯父提前回来,所以才走的这般匆忙。 又过了几日,慧娘彻底的好了起来,而八月初三这日也到了。 八月初三正是杨氏生的女儿熙姐儿满月,这一日,宾客盈满,高朋满座。 慧娘懒得去外面应酬,所以干脆又装虚弱,躺在床上躲清闲。 “姑娘,您不出去看看嘛?三皇子带了一个绿眼睛的公子过来,不过那公子却很怕生,一直呆着都不动。” 正当她一边看书一边吃橘子时,梦儿进来了,走近她身边低声对他道 斛素凌?! 慧娘一愣,看向梦儿。 梦儿却错解了慧娘的意思,以为是慧娘反感她乱看乱评论客人,赶紧道,“人们都去池子那边赏荷了,只有他还坐在大太阳底下,也不和人说话,惹得众人都看他。” 慧娘对梦儿笑笑,表示并未怪她。 梦儿这才松了口气,出去了。 梦儿出去后,慧娘又躺了一会儿便起来了。 还是出去看看吧,那孩子肯定是来找她,她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傻坐着。 再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因过几日她回去,可能就再也不会踏足上京这地方。 是非之地,还是要尽量远离! 慧娘并未叫梦儿,而是叫了翘儿,然后主仆两个往花园而去。 大伯父崇尚节俭,所以花园里并未载种什么名贵花草,更没什么假山异石,唯一的一点,就是让人挖了一个很大的池塘,里面种满莲花。 到了仲夏,接天莲叶,映日荷花,倒也是一番胜景。 远远就见荷塘四有许多人—— 男眷由四堂兄肖杉领着,在东南角那边,慧娘依稀辨出那被众人簇拥着、身着紫色衣衫的正是三皇子薛林。 而女眷这边则由静娘领着,在西北边,远一点,但慧娘还是看清了德娘吴倩娘以及另外几个熟悉的闺秀的身影。 但又一个人,却与众人格格不入,独自坐在花园的一处石凳下,正垂头抠着手指。 “这里不热吗?” 对于有人走进,斛素凌并未理,不过等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他立刻抬起头,脸上的失落瞬间被欣喜所代替,“肖家姐姐……” “我们去那边吧。”慧娘指指一边的凉亭。 斛素凌乖巧的点点头。 “姐姐,你、怎么刚刚没出来?”一坐下,斛素凌就问慧娘。 “天太热了。”慧娘则笑笑。 “我等了、姐姐很久呢。”斛素凌绿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幽怨。 “我哪里知道你来?”慧娘笑道。 “姐姐,我、昨日学了行围布阵,很好玩,我很喜欢,老师、还说我做的好呢。”之后斛素凌则说起他学习的事。 “是吗?”慧娘自然也替他欢欣。 “当然!”斛素凌点头,“姐姐,如今、我可以出宫了,不如,我们明日、再见一面,我演示给你看。” 慧娘听了却是一愣,摇头,“这不行!” “为什么?” “一,我是女子,不能随便出入;二,我们这样见面也不合适。” “不合适?” “是啊,我们都大了,我过了年就十三岁了,而你也十二岁了,应该守些男女大防了,你下次也不要送东西了,这也不好。” 一股脑都说出来,但看着眼前男孩那茫然无措的神情,慧娘又禁不住懊恼。 想来也是没人教过他这些,自己说这些对他来说有些沉重难懂了。 “好了,今年就算了,从明年开始吧。”所以慧娘又道。 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渺茫…… 男孩闻言又高兴了,继续和慧娘说他学习的事。 慧娘则一边认真倾听,一边毫不吝啬的给予他赞扬与鼓励。 希望他有个美好的未来吧! 后来看赏荷的那些人散了,慧娘也就悄悄回去了。 临行前,男孩又送了她一件小东西,又是彩绘泥人。 这次的泥人身着玉色披风,手持鲜花,正是初见时她的形象! 看着那泥人,慧娘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最后一件! …… 过完熙姐儿的满月后,李氏就领着众人收拾行装,然后在八月初七这日踏上了行程。 这次回眉山人员特别齐,大小顾氏,顾青中,娴娘,简娇儿,再加德娘肖志水父女,以及慧娘,另外就是李氏和静娘母女。 对于静娘要在眉山镇住下这一事,慧娘和德娘都很兴奋,慧娘和静娘约好了一起继续做那线香,而德娘则和静娘说好了去附近几个地方玩。 另外,还有一个人对静娘住下也是十分高兴,正是表哥顾青中。 这人,不断的制造机会和静娘说话,但每次都被德娘呛一脸血。 旅途因这些,变得轻松欢快,几天的马车生涯也似乎在一眨眼就结束了,八月十三这日的中午,众人到了眉山肖家。 时值中秋,又逢这许多人回来,肖家自然一片热闹。 对于大儿子未跟了回来这一点,肖老夫人自然很不高兴,李氏赶紧说起杨氏新生的女儿熙姐儿和快要过门的媳妇陆晶晶,而肖志水则赶紧说起肖记的开张,最后静娘又说自己中秋以后也不回去要住下来的事,总算将肖老夫人那满腔的怨怼压下去了。 李氏见了,禁不住舒了口气。 “五丫头呢?怎么没见?”说起得了御赐铺名的肖记,自然少不了慧娘,肖老夫人这时才发现慧娘不在。 “前些日子慧姐儿感了风寒,这舟车劳顿的又反复了,先回去歇了,说一会儿再过来给您请安。”李氏道。 昨晚上住店时,慧娘说头疼,喝了两幅药也不大管用,刚刚到家时看她恹恹的没精神,她就先让她回屋了。 “可怜见的,”肖老夫人叹口气,然后又道,“我也坐了一上午了,正好走动走动,走吧,老大媳妇,过去跟我看看她。” 呃…… 众人听了都一愣。 “怎么了?”肖老夫人见了则不满的看向众人。 “没事没事,来,我扶您!”李氏赶紧道。 肖老夫人在李氏和邬嬷嬷的搀扶下往三房去了,顾氏跟在后面,只不过顾氏的脸色并不好看,低垂的眼眸中更是难掩嫉恨。 “娘,我先回屋了。”偏偏那站在一侧的娴娘还上前对她道。 她立刻瞪了女儿一眼。 娴娘被她瞪得一阵瑟缩,垂下头。 顾氏见了则是又气恨又无奈。 离家一年多的女儿,回来之后只得了祖母两句淡淡的问候,不就是因婚事没给家里长脸吗? 都是一帮势利之极的人! 顾氏恨恨的想。 “……既然都好,怎么就病了?而且还一病这么多日?”宁氏蹙眉看着倚在床头和自己说话的女儿。 “娘,我要是不病,有机会和您多说吗?不早就去了伯祖母那里请安了。”慧娘打趣着,顾左右而言他。 生病的事自然瞒不了母亲,但是生病的原因必须要瞒着母亲。 “你呀。”宁氏戳一下女儿的额头。 又说了两句,慧娘就问起了姐姐。 “前日我和你四婶才过去看过,产期在中秋前后,不过情形似乎不太好,说是孩子太大。”说起大女儿,宁氏却颇为忧心。 慧娘听了则是心里一沉,“那姐夫怎么说?有没有请白姑姑?” 白姑姑是这里远近有名的收生婆,专门接不好生的胎儿,手艺很不错。 “初五那会儿你姐夫就将那白姑姑请过去了。”说起这个,宁氏似乎轻松满意了些。 “哦,这么早。”听罢,慧娘笑了,点点头。 白姑姑虽手艺不错,但十分难请,而且出诊费极高,看来孙建章对姐姐很在意呢。 宁氏又想说什么,但董妈妈却忽然急匆匆的掀帘进来。 “怎么了?”宁氏惊异的问。 董妈妈可是相当沉稳的。 “老太太、领了大太太几人亲自过来看姑娘……”因路走得急,董妈妈有些喘。 “啊?”宁氏听了一惊,赶紧站起来,吩咐董妈妈还有那帮慧娘端了糖水进屋的橘红,“快点,跟我去迎!” “娘,您别急,伯祖母既然亲自过来,就不会挑剔您。”慧娘赶紧道。 “那也就是说我不用去迎了。”宁氏听了转头问女儿。 “当然不是,我只是说……说您不用紧张。”慧娘听了,禁不住一阵无奈。 自己这个母亲呀! 宁氏听了还要去迎,也就没再多说,领了董妈妈和橘红出门了。 她们走后,慧娘也起身,但她刚刚穿上鞋子,肖老夫人等人就进屋来。 “伯祖母……”慧娘要行礼。 “好了,既然不痛快,这么多虚礼干嘛。”却被肖老夫人一把拉住。 慧娘自然从善如流。 “五丫头气色不好,回头你让人去库房那边拿些补品炖给她,顺便你也吃一些,不然天冷了又咳个没完没了了。”一众人坐下来后,肖老夫人则吩咐宁氏。 慧娘见了禁不住暗暗勾勾唇角。 这叫不叫母凭女贵? 看一眼那受宠若惊又欢喜的赶紧应了的母亲,慧娘不由满心复杂。 只可惜前世自己除了惹事外,没给母亲赢过一点尊敬与荣耀。 “伯祖母,说到补品,我也送您一些,不过却是借花献佛,都是上京时贵妃娘娘赏的,大伯母都让我带回来了,回头我让娘给您拿过去,您看看合不合用?”之后慧娘又看向肖老夫人。 母亲喜欢,她当然更致力于…… “宫里的,当然都是好东西!”听了慧娘的话,肖老夫人虽竭力控制着,但脸上还是露出掩不住的欢喜。 “宫里的?什么好东西?”一边的段氏听了,也赶紧插嘴。 “四婶,每房都有份,大伯母已经帮我分好了。”慧娘赶紧道,边说着还感激的看一眼李氏。 大伯母是真不错,东西一点也没贪,全部让她带回来了。 “是吗,当然好。”段氏听了立刻高兴的道。 慧娘也笑,目光掠过站在一边笑得一脸勉强的顾氏。 肖老夫人又坐了一下,就有人过来秉,说本家几个太太过来了,肖老夫人便又领了众人回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慧娘的计划是养精蓄锐,然后再去看姐姐。 哎,这苦肉计她也付出了代价,那就是身体明显虚弱,再加上长途跋涉,总感觉疲惫。 没想到的是到了第二日下午,姐姐的贴身婆子江妈妈就匆匆而来。 “什么,突然发作?难产?”听了江妈妈的秉,宁氏立刻身体一软…… …… ------题外话------ 终于传上来了,亲们,晚上再给留言奖励! 九十六 伤者 等慧娘一行人赶到孙家的时候,淑娘已被抬进权作产房的暖阁里,孙家也是一片忙乱。 一进院门,慧娘就听见自暖阁方向传来的姐姐那变了调的痛叫,她的心如刀割,眼泪几乎要落下来了。 而她身边母亲更是身形颤抖着,如果不是董妈妈扶着她,估计又要倒下去了。 “进去多久了?”那走在前面的段氏问那出来迎几人的孙建章。 “两个时辰了。”孙建章答。 这个姐夫看上去也是相当紧张不安,双眉紧蹙,俊脸绷着,一双眼睛难掩焦虑。 “听大嫂说,是午时闹起来的,侄媳妇忽然就说不舒服,要躺一下,大嫂怕她发作起来,赶忙让人去叫白姑姑和几个有经验的婆子过来,等白姑姑来了看过之后说羊水已经破水了。”这时,跟在孙建章身后一起迎出众人的一个身着秋香色衣服的妇人则补充道。 焦孙氏,孙建章的庶出姑姑,嫁给了镇上一位茶商,婆家和娘家就隔了两条街,隔三差五就回娘家来走动。 慧娘端午前去上京来孙家的那次是见过她的。 “里面怎么样?”段氏又问。 “谁知道?又不让进。”不待章氏开口,那孙建章立刻愤愤插嘴。 “大老爷们又怎么能进去?大嫂已经在里面了,你就放心吧。”焦孙氏白了侄子一眼,然后又看向段氏宁氏,“两位亲家太太也请放心吧,我刚从里面出来,白姑姑给侄媳妇用了针,情形已经稳下来,只是不宜拖得时间过长,刚刚我出来的时候又灌了一碗催生药下去,估计工夫不大,就有消息了。” 听了焦孙氏这番话,宁氏才长舒了口气,而一边的慧娘一颗心也落到实处。 前世姐姐嫁胡大奎,不堪折磨吞金自尽,不就是这会儿吗。 这一世,姐姐虽没嫁胡大奎,但却碰上了这难产。 如果姐姐挺不过这一关,最后自然只会落得与前世一模一样的结果。 姐姐要真有什么,母亲估计也活不下去,最终自己还会成为孤儿…… “进厅里去坐会儿吧。”焦孙氏又道。 等到了厅里,才发现孙家的人挺齐,除了孙老夫人和孙建章的两个庶出婶婶外,孙建章的父亲、孙家现任家主孙通也在。 孙老夫人先让下人帮几人看座,然后又是一番劝慰。 孙通也和几人打招呼,然后简短的说了几句让人宽心的话。 姐姐,你一定要平安,看看,多么好的日子多少关切你的人都在等着你! 慧娘见了,禁不住在心里默念。 只可惜—— “少爷,太太吩咐我找您拿最好的参片给少奶奶含。”但忽然暖阁的门开了,章氏的贴身婆子匆匆奔了出来,对孙建章道。 “怎么了?”孙建章闻言心头不由一阵不安,赶紧问。 “白姑姑说孩子头大,而且脐绕颈,恐怕还需……许久,怕少奶奶……熬不住……”在孙建章迫人的目光下,那婆子话说的结结巴巴。 “啊……”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接下来的时间,厅里氛围变得凝重,众人都不说话,只将目光投在暖阁那紧闭的门扉上。 孙建章更是烦躁的走来走去,不时的用手去搔搔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暖阁里的喊声也随着天色的昏暗渐弱、渐无。 众人都坐不住了,里面的章氏则是打发人送了让众人心都瞬间悬了起来的消息:孩子的脐带是解开了,但淑娘却已经脱力昏厥,怎么做都无济于事,也许…… “我要进去。”孙建章急了。 “不行,哪有男人进产房的?再说,你进去能做什么,”孙通阻止儿子,“要不,去请……请西镇的史大夫来试试……”最后这句话似乎也有些没底气。 “接生孩子这事,白姑姑都没办法,史大夫又能做什么,另外,人家是男大夫,未必肯来……”孙建章和父亲争论。 “我能进去吗?”就在这时,忽听另一个声音响起。 众人一愣,看向声音的主人——面无血色、一脸泪痕的宁氏身后的女孩。 “慧姐儿,说什么呢?这不行,你还是未出嫁的姑娘,看了这个不好,还是婶婶进去吧……”不待孙家的人说话,一边的段氏就开了口。 “四婶,我想进去,只和姐姐说两句话,说两句话就好。”慧娘却道。 “别胡闹了,慧儿……”这时,宁氏开口,不过话却说得实在有气无力。 母女连心,女儿可能频临的不幸,抽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娘,你就让我进去吧,姐姐最疼我,从舍不得我受委屈,她一定会听我的话。”慧娘却看向宁氏。 听了小女儿的话,宁氏的眼泪瞬间落下,在场的众人也都一阵默然。 “亲家媳妇,既然这丫头愿意进,就让她进去吧,我吩咐人掩着点。”这时,孙老太太开口。 宁氏又看一眼小女儿,终于点了点头。 她是寡妇,就是再想进去也不敢说的,只怕孙家忌讳,小女儿进去,也好吧。 当慧娘跟在焦孙氏和两个婆子身后踏进暖阁时,暖阁里的人都愣住了。 慧娘却不看众人,目光落在那满头都是濡湿的汗水、无声无息躺在床上的姐姐身上。 她强忍了一晚上的泪终于落下。 两个婆子欲用布帛遮挡淑娘下身,却被慧娘挥开了,她径直走到姐姐身边,然后俯下身,一边帮姐姐轻轻梳理头发,一边低声唤,“姐姐,姐姐……” 床上的人眼皮似乎动了动,但最终没有睁开。 “姐姐,”慧娘却又开口,“你知道吗?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没有生下小外甥,然后丢下我和母亲……走了,你走了后母亲就病了,过了不多久,也跟着你去了,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被人欺负被人算计,后来我出嫁了,嫁了一个很无能很好色的人,还有一个狠毒的婆婆,在那个一片败落的府邸里受尽折磨和欺辱,后来……后来我也死了,是被人毒死的,死的时候肠穿肚烂,十分痛苦……”说到这里,慧娘的眼泪再次纷纷落下。 “姐姐,你千万不能睡,不能退缩,你是我和母亲的顶梁柱,少了你,我们都活不下去,再说,你也要想一想小外甥,你不是说还未出世就已经很喜爱他的吗?那就再拼一把,见见他,养大他,听他叫你娘……” 命运难道真的没法改变吗?她还会成了孤女吗? 她不愿相信,更不愿放弃,所以拼力做最后的挣扎挽留。 上天,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命数,何不降临在我身上,我愿早早死,也愿历经劫难,只希望不要再失去一个个亲人…… 眼前女孩那满身真实而巨大的凄楚与悲痛,也惊呆了暖阁里的每个人—— 正在淑娘小腹处推拿挤压的一个青衣婆子,焦急忧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章氏,还有一屋子的忙碌的下人:都纷纷停下手中的事,看向慧娘。 “慧姐儿……别、别哭……”静寂中,忽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目光惊喜的落在床上不知何时睁开眼的淑娘。 “快,赶紧着,先去帮少奶奶冲一杯红糖参水喝下去,然后再去端些热水,另外,还要一切干净的布帛……”那身着利索青衣的白姑姑则立刻开始吩咐。 屋里的众人再次忙碌起来。 慧娘也并未听从章氏的吩咐出去,而是仅仅走过去,握了姐姐的手…… 亥时初刻,淑娘终于诞下一个八斤重的男婴,母子平安。 当章氏抱了那围了大红襁褓的孩子喜滋滋的给众人看的时候,孙建章却阴着脸,冷哼一声,“有什么好看的,讨债鬼一个!” “哇——”那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父亲的话,一下子哭了起来。 “你不也是吗?”章氏心疼孙子,揶揄儿子。 孙建章一愣,无话说。 众人见了,都笑了。 “下一胎就好了,这头胎都这样。”孙老太太已经开始憧憬下一胎。 听了孙老太太这话,那正满脸欢喜的跟着众人笑的宁氏脸色不由一滞。 “还是过两年吧,必须先把身体养好才行。”段氏挨着宁氏,自然将这一幕收在眼中,所以赶紧道。 “也是,先养身体。”章氏也道。 “二两?二两啊!每人赏二两?谢谢老爷,谢谢,我这就去办!” 众人正说着,就听厅门外传来孙家二管家孙二欢天喜地的声音—— 原来是孙通正吩咐孙二给府上众人赏钱。 慧娘微笑的看着这一切,忽然就又笑容一敛,看向垂手立在一边的莲香,“姐姐是真的睡了吗?” 莲香一愣,“是啊。” “你再去看看!” 莲香又一愣,却还是快步去了。 “五姑娘,姑奶奶还在睡,睡得很熟,江妈妈在她床边守着呢,说姑奶奶耗力太多,估计要睡两天,您是想和她说话吧,要不,您吩咐我给我……”很快莲香又回来,向慧娘道。 “不用了,没事!”慧娘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然后一边自语,一边笑,“是睡觉就好!” 她终于做到了,姐姐平安了,这一定会是个良好的开端! 宁氏几人又去看了看睡着的慧娘,然后就没再逗留,在孙通派的可靠的一众随扈的护送下,回去了。 听的淑娘诞下麟儿的事,肖家众人自然也十分高兴,又适逢中秋,所以府上分外的喜庆快乐。 转眼就到了送粥米这日,李氏、宁氏等几个媳妇领了本家的几个媳妇,以及一些亲眷带了众多礼品直奔孙家,自然也少不了静娘慧娘德娘三人。 李氏是特意留下来的,过完中秋,她本该马上回京的,侍郎府一大摊子事,大堂嫂又刚刚做完月子,但她却没走,而是专等着这日。 对于李氏这一举动,慧娘和宁氏母女都十分感激。 这也是李氏表达对三房情意,以及对淑娘重视的一种方式吧。 李氏的到来,自然在孙家引起不小的轰动。 孙家都不知该如何招待这位侍郎夫人了,好在李氏一派亲和,所以宾主尽欢。 宁氏也很高兴,一整日都笑容不断,宴席上,更是喝了两杯酒。 母亲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真心的笑过了。 慧娘见了,不由微微伤感。 “……你看我娘,真是,快成媒婆了。”正想着,就听身边德娘在和静娘低声埋怨。 慧娘也看过去,看到的则是那一身大红衣服被几个妇人围在饭桌前轮流敬酒的段氏。 她看了,却禁不住笑了。 孙建章和淑娘的事是段氏做的媒,这些被孙家邀请过来照料客人的商家夫人们,也都想娶一个淑娘这样又美丽又贤惠又会生儿子的名门闺秀。 吃过饭后,众人便坐在厅里,坐着闲聊。 “五姑娘,姑奶奶请您再过去一趟。”这时候淑娘则派莲香来请慧娘。 “姐姐醒了?”慧娘听了立刻问道。 刚刚她是去过姐姐屋里的,只可惜许多人一起,连小外甥都没轮到她抱。 后来孙家来了几个本家姑娘,非要她帮忙引见静娘这个侍郎府的小姐。 虽不耐,但想着这都是姐姐将来要打交道的人,她还是耐着性子去坐了。 再后来就是一些亲邻朋友,自然也没机会说话,再后来姐姐累了、睡了…… “醒了,小少爷也醒了。”莲香立刻笑道。 慧娘点点头,目光落在莲香那妇人的发髻上。 “来,慧姐儿,坐!”身着桃红色中衣的淑娘对妹妹派了派身边的床榻。 慧娘很满意姐姐脸上的好气色,笑眯眯的过去挨了姐姐坐下,“文哥儿呢?” 孙向文,是孙通为孙子起的名字,他希望孙子这一代能够成为文人,走仕途这条路。 “睡了,在里面!”淑娘指了指内室。 “我还没抱抱他呢。”慧娘遗憾。 “以后有的是机会!”淑娘笑道。 慧娘点点头。 “生文哥儿那日你在我耳边说的话真的是梦吗?”又说了两句孩子,淑娘忽然一脸正色的问慧娘。 慧娘一愣,“当然是梦!” “可我觉得和真的一样呢。”淑娘看了妹妹。 当时,她昏昏的,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但妹妹那一声声痛苦的诉说太真实,让她不由得就整颗心跟着颤,意识也慢慢的回笼。 “当然跟真的一样,因这都是我梦里经历的,那梦醒了后我哭了半宿呢。”慧娘黯然道。 也许前世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是吗?”淑娘又看妹妹。 慧娘点头,却忍不住红了眼圈,“姐姐,要是你真的……我想我梦里的那一切就是结局。” 淑娘一愣。 是啊,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母亲真是活不下去,如果母亲活不下去了,妹妹真的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想到这些,她也禁不住泪水盈眶。 “姐姐,我们都好好的吧!”慧娘握住姐姐的手。 淑娘则是深深的看了妹妹,点头。 莲香端了茶点进来,放在桌上。 “莲香,你去看看少爷送嘉兴那几个老板回来了没有?要是回来的就让他去趟婆婆那里,婆婆有事交代他。”淑娘转头吩咐莲香。 “是!”莲香躬身退下。 慧娘见了,不由蹙眉。 姐姐什么意思?为莲香和姐夫制造机会吗? 这两趟来,她还真见了孙建章那几个小妾,虽恭恭敬敬的,但都是百里挑一的娇媚美人。 但转念一想,她又何必总管姐姐屋里的事,姐姐应该也是个有主见和手段的。 且看生产那日,姐夫也是真心在乎姐姐。 不过—— “姐姐,等出了月子,你还用我帮你调的那玫瑰源,那对刚生产过的妇人很有好处。”这一点她还是要做的。 “嗯,我会用的!”淑娘点点头。 …… “啊,五妹妹,这香真是秒,只打卷却不断,而且气味厚重。” 静娘看着眼前莲花香龛里那烧尽了的线香,很是兴奋的赞叹道。 “四姐姐,你难道没有发现这香的弊端吗?”但慧娘却不满意。 “弊端?” “是啊,你没觉这香燃烧的太快吗?” “呃,让你这一说还真是有点,那是怎么回事呢?” “没怎么,只是油脂高了些,还需琢磨琢磨,放些胶质的的东西进去调配一下才好……” “四姐姐,五姐姐……”两人正说着,就听外面传来德娘的声音。 “四姐姐,看来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了。”慧娘对静娘笑笑。 静娘没说话,笑着挑挑眉。 德娘来找她们,自然是说去那里那里玩。 “……古塘镇的庙会最后看头,那舞龙狮舞起来,好几十丈长,那还有卖艺打靶子的,好玩极了……”德娘口沫乱飞的描述着附近镇上的庙会。 “嗯,四姐姐,你和六妹妹去见识一下吧,反正四叔也去。”看静娘真被德娘说的心动,慧娘笑道。 “那你呢?”静娘问她。 “我去一趟铺子那边,许久不去了。” 给姐姐送粥米之后,李氏回京了,静娘留下来,慧娘便和静娘一起研制在上京未完成的那线香,美颜阁只让两个掌柜回过一次话,还没去过。 “你去吧,我和四姐姐回来带好东西给你。”德娘听她要去铺子里,马上道。 铺子不是慧娘一个人的,往往却是慧娘一个人在忙,这丫头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啊。”慧娘笑笑。 德娘静娘走了,慧娘收拾好然后领了翘儿和小草出了门,直奔美颜阁。 “姑娘……”听说慧娘来了,汀兰匆匆就迎出门。 “好了,上楼再说。”看街上的人看过来,慧娘赶紧道。 汀兰也只好暂时收起她的离情别绪,引慧娘上楼。 慧娘顺便往一楼堂里走了一圈,货品井然有序,主顾来往频繁,慧娘满意的点点头。 “姑娘,您一早就回来了,可您也不过来,只叫两个掌柜过去,也不叫我。”到楼上坐下,汀兰立刻埋怨上了。 “我没空,姐姐生孩子,叫走了两个掌柜,再叫你过去,那店里谁盯着。”慧娘也理由充分。 又几月不见,这汀兰愈发祸水样:身姿浮凸有致,肌肤欺霜赛雪,美眸顾盼神飞。 想着前世的劫数,她又怎敢轻易将她带往肖家。 汀兰倒是好蒙混,听了慧娘的话一个劲的点头。 在美颜阁逗留了一会儿,慧娘就往小山庄去了。 绿树和,青山斜,一切还是优美朴素的老样子。 袁婆子正领了两个丫头在弄干燥花,看见慧娘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欢喜的拥了上来。 “姑娘,您看看这杓兰,是我在西山头上摘得,十分珍惜,我在这山上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袁婆子指着几朵美丽芳香的黄花对她道。 慧娘见了,也很欣喜,当看一眼外面并不太晒的天,忽然就兴起了一个去山野上摘花的想法。 “这会儿……”袁婆子却犹豫。 正下午,山上肯定来往的人不少;再说,天上阴云笼罩,说不定一会儿就要下雨。 “走吧,我都一年未出去走走了。”慧娘却催促。 袁婆子最后也只好应了。 还是一行人出动,庄上新雇的两个随扈,两个挑茶水的婆子,袁婆子,再加慧娘三主仆。 慧娘自然不愿这样,却也没办法。 可能是阴天的缘故,山上人并不多。 这让慧娘很是高兴,可以随意些了。 秋日的山上,总是能发现奇迹,桃金娘、何首乌、花椒…… “哗哗——” 就在众人兴致勃勃的采摘之时,忽然一阵风刮过,下起雨来。 “真是,都入秋了,还下这么大雨。”袁婆子一边念叨着一边让小草和翘儿帮慧娘撑伞。 她防着下雨这一事,所以雨具提前准备备好了。 而她则带了两个婆子去了一边的山洞里,准备打扫一下,让慧娘躲会儿雨。 “啊——” 一声惊叫,将雨中的几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候在一边的两个壮丁赶紧奔过来。 “里面……里面有个死人……”一个婆子匆忙的奔出来。 “什么死人?还有气呢。”紧跟着,袁婆子也出来,瞪一眼那婆子,然后看向慧娘,“有个人,似乎是受重伤,昏迷了。” “哦,进去看看吧。”慧娘凝眉片刻。 “可是……”袁婆子却不愿,怕冲撞到慧娘。 “雨下大了。”慧娘一句,率先往里走。 众人也赶紧跟上。 当慧娘的目光落在山洞一角的那个少年身上时,禁不住大吃一惊—— 玄色衣衫,高瘦身材。 不正是华又廷吗?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 ------题外话------ 亲们,抢楼的名单一会在留言里公布! 九十七 痴想 “姑娘,让毛三帮这人看看吧,毛三以前和村里的行脚医生学过写手艺。”慧娘附近身子正看向地上的华又廷,一边的袁婆子则开口道。 “嗯,好!” 慧娘当然明白袁婆子的意思,是在暗示她眼前这男人是外男,她这样做不合适。 毛三就是两个壮丁中之一,生的身材五短,却极为壮实。 “背上有刀伤,而且脸色发青,估计是伤他的刀上有毒……嗬——” 毛三围着地上的人转了两圈,然后蹲下身子,欲将地上侧卧的人翻转过来,却没想到他的手还未到,地上的人忽然伸手一把扼住他的咽喉,吓得毛三一声惊叫。 “华又廷,你做什么?”慧娘吓了一跳,赶紧对华又廷大声喝到。 熟悉的声音,让华又廷一愣,看过来,当他那双黑沉沉不见底的眸子落在慧娘身上时,手慢慢松开,然后又闭上眼睛。 众人见了,都看向慧娘。 “是……是二哥的一位熟识。”慧娘很懊恼情急之下就喊出了华又廷的名字,这会儿也只能说谎话来遮掩了。 众人听了,倒不疑有他。 这些人中也只有翘儿去过上京,也见过华又廷。 只不过见是见了,翘儿和华又廷却并未打过照面:一次是初见时李家花园中那次,不过被华又廷打昏了;而另一次是在福宁寺,不过却被华又廷的侍女拦在了门口。 这丫头又是个呆板安分的,从不去二堂兄院前晃,自然也不知道二堂兄是不是有这么一个熟识。 只不过经过这一出后,却没人再敢接近华又廷。 因他这一抓实在够狠,毛三脖子上当即就肿起了五道指痕,估计慧娘这一声喝再晚一步,毛三也就命丧黄泉了。 慧娘也只好亲自上前,翘儿和袁婆子虽不愿,但却都怕这人突然发作也给她们一下,所以并未阻拦慧娘,只是紧紧随在一边。 华又廷的伤在左肩,玄色衣襟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外面染了许多黑红的血迹,透过破损的衣襟,依稀可见里面血肉模糊,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慧娘不由得有些腿软。 即使她是一个经历两世的人,但这样的情景还是没见过。 “姑娘,要怎么办呢?”袁婆子在一边问。 “翘儿去将雨具给毛三两人,吩咐他们去山涧处带了弄些干净的泉水来,小草领那位妈妈去捡些干燥的的柴,袁妈妈把镰刀给我。”慧娘沉吟了一下,转头吩咐众人。 泉水和柴弄来后,慧娘又让那两位婆子将从山庄上带来、预备给她洗手用的铜盆拿来,将泉水放进去,然后架好柴,把盛放了清澈泉水的铜盆放在上面。 “翘儿,有没有带紫竹盐?”慧娘吩咐完点火,然后又看向翘儿。 翘儿愣了一下,才道,“有!” “拿来给我!”慧娘伸手。 翘儿拿出随身携带的荷包,然后将里面的包紫竹盐的小油纸包递给慧娘。 “回去我会再还给你的。”慧娘看她一眼。 “不用!”翘儿赶紧摇手。 “用的!”慧娘笑笑。 别看翘儿这丫头呆,却极注重保健,偶然听她和静娘说食用这紫竹盐效果多多,就多了心思,将她赏得那些紫竹盐每日都带在身上,不时就会拿出来兑水喝。 慧娘让袁婆子将那紫竹盐放进水里,然后就又拿了袁婆子给她的镰刀,走到华又廷跟前。 “我帮你洗伤口!”为了避免自己也像毛三一样,她在动手割华又廷的衣服前,先打了招呼。 华又廷依然闭着眼睛不动。 慧娘小心的拿镰刀趋近,看华又廷真的没有攻击的意思,才放下心来,慢慢的用镰刀去割华又廷的衣服。 少年虽年岁不大,身形略瘦,但衣服下的肌肉却结实坚硬、棱角分明,给人一种钢筋铁骨的感觉。 慧娘禁不住一阵脸红,幸亏她的脸隐在暗处,才没被那一直紧盯着她动作的袁婆子看出不妥。 看华又廷一直未动,袁婆子的胆子也禁不住大了起来,伸手接替了慧娘的动作。 将少年的衣服割得伤口露出来后,慧娘便吩咐袁婆子就停了手,又吩咐翘儿将煮过的紫竹盐水端过来,然后拿了柔软的布巾帮少年清洗伤口。 即使这紫竹盐被稀释了,却依然带着很强烈的刺激性和疼痛感,但少年除了那两道弧度好看的浓眉微微蹙起外,再无其他。 慧娘见了,禁不住微微一叹。 真是好忍性,应该是经历过许多痛苦练就的吧! 帮华又廷洗好伤口后,慧娘又让翘儿用凉泉水冲跑了一些紫竹盐水,然后让袁婆子给华又廷喝下去。 紫竹盐有排毒解毒的功能,虽不知道是否对华又廷身上的毒有效,但喝了总归是没害处的。 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发现外面雨停了。 道路泥泞,这会儿慧娘自然是没法走回去,所以袁婆子提议,只是—— “姑娘,我去吩咐毛三他们驾车来,对了,多驾一辆吧,也将这位公子带回山庄,还是找个正经大夫瞧瞧才好。” “这……”慧娘一愣,赶紧反对,“还是不要了,我想他家的人很快就找上来了,到时找不到就不好了。” 不是她心狠,实在是她不敢将这人带回去。 冤家对头之子,要是真传到家里人耳中,她要怎么交代。 听了她这话,袁婆子不由诧异的看向她。 “我们回去后麻烦妈妈去山下找个大夫,开好药后再让人上山来带给他。”慧娘又道。 “可是……”袁婆子听了又想说什么。 “妈妈,”她却抢先开口,“今日……也是事急从权,所以还请你交代一下,勿要宣扬。” “呃……”被转移了注意力的袁婆子赶紧点头,只道她这般做,是觉得亲自接触外男,怕有损闺誉罢了。 慧娘见她应了,也就不再说什么。 这封口是必须的! 马车驾来后,慧娘一行人回去。 临走时,慧娘又让袁婆子弄了许多蒺藜枝蔓碎石堆在洞口。 她也算是尽心了吧! 回到山庄里,天色已经不早。 慧娘打发人给母亲送了信回去,说她今晚不回去了。 而这会儿袁婆子已经让丈夫去山下抓了药上来,然后熬上。 秋雨后的傍晚,西方天际上铺洒着淡淡的霞光,空气也是一片清爽。 吃完晚饭后,慧娘便让翘儿和小草陪她在庄子上随便走走。 “嗷——” 正走着,忽听一声叫唤。 主仆三人吓了一跳,回头看时才发现一条小驴子般大的黑獒犬正撒着欢的往几人这边跑过来。 三人见了,却禁不住松了口气。 黑虎,庄上小六养的一条獒犬,平时总拴在门口墙侧的狗棚里,叫起来声音如雷,李二叔曾戏言这家伙能顶五个护院。 慧娘见了禁不住蹙蹙眉。 虽这狗挺通人性的,但这般庞大吓人,放开了还是不好。 “黑虎,快回来,那是主子!”很快獒犬后面又传来一声,正是小六。 “小六,你怎么弄得,吓到了姑娘,看我不将这狗炖了吃。”再就是跟在一狗一人后的李庄头,满脸肃然。 那獒犬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惹了祸,蔫了,前腿一弓就趴在了地上,一边吐着大舌头喘粗气,一边用那双半隐在蓬厚毛发下的黑眼睛乞怜的盯着慧娘。 “算了!”慧娘摇摇头,对那獒犬笑笑,然后又抬头看向两人,“怎么放开了?” “是这样的,姑娘,今日我下山,听人说前两日清风寨被人端了,担心不安稳,所以……”李庄头答道。 “清风寨?”慧娘一愣。 “是啊,大别山那边深山里的,离我们这边不太远,听说死了许多人,官府都没办法的土匪窝,也不知什么人这么狠……”李庄头又道。 慧娘听着,却慢慢的拧起眉…… “姑娘,这药都已经熬好了,怎么又不让人去了?那人……”袁婆子惊异的望着慧娘。 “那人应该已经走了。”不待她说完,慧娘已经接上口。 “已经走了?” “是啊!” “……”袁婆子还想说。 “妈妈,信我吗?信我就不要再多说。”慧娘却又道。 袁婆子一愣,然后点头。 “回去睡吧,已经不早了。”慧娘又看她一眼道。 袁婆子回屋了。 看着她的背影,慧娘闭闭眼。 清风寨的事,她就是用脚趾想想,也和华又廷脱不了干系。 虽不知他怎么也弄到那种地步,但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救他。 这让她想起前世,想起肖家的家破人亡,想起断头台上那些熟悉的人血溅当场的情形,想起静娘的凄惨结局,想起自己的遭遇…… 无疑,都是因这个人! 如果没有这个人,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她自然无法手刃这人,却坚决不能再倒行逆施。 他是曾经救过自己,可她也帮过他多次忙—— “公爹这几日不高兴,新上任的那个武官又生事。” “怎么又生事?” “怎么不生事?那几人都是华家那边的人,当初也不知怎么这帮人就得了信儿,一个个钻的位置正合适,皇上任命的御批下来,公爹拦也拦不住……” “好了,你管这些做什么……” 如今,她还清晰的记得贞娘和李氏的对话。 想来要是没有自己那次的细作,他也不会得这种结果,不是吗? 就权当相抵吧…… 只是,这一夜,慧娘睡的并不安稳,一会儿梦见前世的种种,一会儿又梦见这一世,乱七八糟交织着,让她惊醒好几次。 就在慧娘被噩梦搅扰很是痛苦的时候,另一个也十分痛苦,正是山洞中的华又廷—— 开始身上很冷,冷的他瑟瑟发抖,钻到那蒲草下面;之后身上又很热,热的他恨不得将衣服都脱掉…… 辗转中,他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声响,因他记得有人说晚上会送药过来。 那一刻,他虽闭着眼,却没彻底昏迷。 只是直到深夜,直到他被折磨的失去意识也没有等到那人。 陷入黑暗中的前一刻,他无力的冷笑。 是他痴心妄想了,怎么都是对头的女儿…… …… “这两日,山庄那边没什么新鲜事吧?” 美颜阁二楼的厅堂里,慧娘一边快速的翻着眼前的账本,一边问坐在下首的刘三。 “新鲜事?没听说呀。” 一身干净蓝衣的刘三惊讶的瞄她一眼,然后摇摇头。 “没出什么狼熊咬伤咬死人畜的事吧?”却不想这次慧娘干脆放下账本,抬头看向他。 这次不只刘三惊讶,连一边帮刘三倒茶的翘儿也看了过来。 “没有,平安着呢,几个不错的后生每日去山上打柴打猎,要是有什么事早就说给我了。”很快刘三又道。 慧娘听了的点点头,心头禁不住暗松一口气。 遇上华又廷的第二日上午,她就回了肖府。 虽觉得这件事自己有千万个理由,但却还是不安着…… “东家问这个做什么?”正想着,忽然刘三反问。 慧娘微愣一笑,笑道,“准备趁这个秋冬时将那山头买下来,明年春种上香料和香花,刘掌柜,你看怎么样?” “当然好!”刘三听了立刻赞同,“东家什么时候动手一定要告诉我,我去帮东家侃价,别看那山头长年荒着,但那几个地主却不是好相与的,说不定会漫天要价。” “好啊!”慧娘笑道,然后顺便把账本推给刘三,“嗯,看完了,拿回去吧!” “这样……”刘三却不愿,“东家还是好好看看吧。” “不用看了,我信你!”慧娘笑笑。 鉴于刘三以前的那主子,她要做的就是给刘三充分的信任。 “谢东家!”刘三听了,禁不住满脸感激。 之后刘三将那账本装起来告辞,但在门口时却遇上了迎面而来的汀兰。 “刘掌柜,回去呀!”汀兰和刘三打招呼。 但刘三却微垂了头,点点头,然后快步出去了。 看着刘三的背影,汀兰很有些不解。 慧娘见了,却不由微微一笑。 从山庄回来的那日,刘三的娘一大清早就来找她,非要她给刘三指个媳妇。 “姑娘还小呢,还是等那日杨翠妹妹过来,你请她和太太说吧。”却被袁婆子挥退了。 后来还是小草偷偷告诉她,其实刘三对汀兰有点意思,喜欢她的漂亮、能干、又识字。 但他那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视力的老娘却第一个反对:“这妖妖娆娆的,你养得起,再说,人家又怎么会看上你。” 刘三可能也是觉得自己配不起汀兰,也就息了心,每次见面都尽量躲着汀兰,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疏远汀兰,不让自己多想吧。 其实把汀兰说给刘三也不错,正好能避开那场可能的灾难不是吗?只是怕汀兰……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冷不防有人叫她。 一愣,回神,立刻对上一张美的风娇水媚的脸。 不正是汀兰吗? “没事。”慧娘赶紧道,然后看她一眼,“刘掌柜将那铺子打理的很不错呢。” “是啊,他很有脑子,各种各样的小手段,让王家镇上的人纷纷掏腰包,人们都叫他‘刘能耐’呢……”汀兰听了她的话则道。 汀兰一边说着,慧娘一边看着她。 看着那双美眸底闪的娇羞和倾慕,慧娘知道这刘三其实不是一厢情愿。 也是啊,长时间的合作,刘三是真的有见识有本事的人,正是怀春年龄的汀兰,又怎么会不心生爱慕呢? 慧娘因此更怜惜汀兰这丫头,这姑娘挺朴实的。 在高门大户这些年,竟然想的不是给某个少爷老爷做小妾通房,而是嫁给寒门有志之人。 她暗暗决定,等得了机会立马就让母亲促成这件好事,且等汀兰出嫁时一定要给她最丰厚的嫁妆,让她幸福富足。 只是另慧娘没想到的是,又隔了几日,山庄那边就传了信来,刘三说好了亲事,是附近村里里正家的姑娘,叫金花。 汀兰明显的失落,慧娘更郁烦,很怕汀兰的命运再重演…… “姑娘,四姑娘过来了。”梦儿的一声通秉,瞬间将慧娘的思绪拉回。 “哦。” 一身水绿襦群的静娘进屋来,“五妹妹,那香已经让大总管捎过去,你放心吧。” “哦。”慧娘听了,只是点点头。 她们弄得那只打卷不断、又能燃烧持久的香终于制成后,贞娘的信就到了,让她们将那香捎过来,说是拿给太常寺,看看能不能也弄个御品。 慧娘其实本愿,太张扬,没好处,却实在抵不过四叔肖志水肖老夫人等人的积极支持,连母亲都觉得这是大好事,她又还能说什么? 有贞娘这样一个姐姐,你就是躲再远,也无法消停…… “过两日就是二姐姐的宝贝儿满月了,你穿什么去?大姐姐捎来一些首饰,你要不要看看?”看她似乎不高兴,静娘又道。 看来静娘很懂她,说到这个话题,她立刻兴奋起来。 前几日母亲和四婶她们又去过孙家,说文哥儿长大了一圈,白白胖胖的了。 转眼就到了九月十三前一日,慧娘正和母亲董妈妈兴致勃勃的准备明日要带的礼物,舅母小黄氏派了曾婆子过来送东西兼报信,说明日她会早早过来,和她们一起去孙家。 慧娘忽然就想起前世舅舅的事,大致是这个时候吧? …… ------题外话------ 亲们,真对不起,更晚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二十二号上架那天,我不知道具体订阅时间必须当天看,所以错过了,前十名奖励没法发。 亲们,你们去看看,那天的消费记录,应该都有时间,只要是十一点十分以内,可能都有机会。’ 看过之后,可以来留言,然后领奖励。 另外,我记下了66和88两位亲——1987maomao66、lili,留言领奖了。 原谅我吧,太菜了! 九十八 钟情 “……川西那边前些日子是够旱的,不过七月底和中秋前都下了雨,旱情自然缓了,而且天气风凉,豆子应该稳收的,只是,姑娘,您问这个干什么?”杨翠一边纳着鞋底,一边惊异的看向慧娘。 “这都是周大叔说的吗?”慧娘却不答继续问。 “是啊,他前些日子刚刚回来,帮太太贩了一些枣子。”杨翠又道。 “娘真的要做生意?”慧娘听了立刻问。 “呵呵……”杨翠笑了,“姑娘又惊奇什么,太太早年可是做生意的好手。” 慧娘听了也笑着点头。 母亲自从帮她看了一段时间的铺子之后,就又萌生了做生意的想法,呃……当然,开始只是想,自从姐姐的宝贝儿出世了之后,终于决定要付诸行动。 对于母亲开始振作这一事,她当然欣慰且欣喜。 至于开始问的那件事,她也就暂时放下了。 川西没有大旱到颗粒不受,就不会有那么多流民;没有那么多流民,舅舅这个仓使就不会私开粮仓;舅舅不私开粮仓,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不幸的遭遇了。 这当然是她希望的,大小黄氏再可恶,但舅舅却是好的。 前几日,听说母亲要做生意,舅舅立刻打发人送来银钱,还说是母亲寄放娘家的。 她当然知道这是假话,因母亲最后寄放在娘家的东西,为她换了眉山上的那小山庄。 只是她忍不住奇怪,怎么事情就不一样了呢? 难道是因为母亲和姐姐的安好,舅舅的命运也改变了吗? 嗯,有可能…… “不过川西那地方短不了闹旱灾,那一带全是山,北面又临着沙漠。”忽然杨翠又道。 慧娘听了一愣…… …… 九月十三这日,小黄氏早早的就带着女儿玉娘到了肖家。 看着小黄氏那笑得一朵花似的脸,慧娘打心眼里不喜。 一定是听说了御赐御品和大伯母专一留下给淑娘儿子送粥米之事,跑过来套近乎,顺便攀交一番—— “快拿着吧,你是慧姐儿的姐妹,也应该叫我一声舅母的。”看着小黄氏一定要塞给静娘的白玉八仙纹手镯就知道。 这手镯,不招摇,但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打死她也不信,不是小黄氏提前准备好的。 这让她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小黄氏的情景,是没有准备见面礼的,至今老黄氏那见面礼也没出…… “这……”静娘自然也看得出这东西不凡,所以颇为无措。 “拿着吧,是你舅母的一片心意。”一边的宁氏开口了。 宁氏自然也看出来了小黄氏的刻意,只不过到底是娘家人,她也不好太多下小黄氏的面子。 看静娘在宁氏的说辞下接了镯子,小黄氏立刻看向宁氏,想说两句什么,却没想到宁氏却转头去和董妈妈说话,她禁不住满是尴尬。 “舅母,您可来的真早呀。”宁氏不理她,却有一个人理,宁氏一回头,立刻对上一张娇憨甜美的笑脸。 小黄氏很快又笑了,“这是……” “四叔家的,六妹妹德娘。”不待母亲开口,慧娘已经为小黄氏引见。 “哦,德姐儿,长得真讨喜。”小黄氏一边夸着德娘,一边去撸胳膊上的镯子。 看来给德娘的是这只红玛瑙手镯。 很鲜艳,也不错,只不过比起给静娘的那个,差远了。 德娘一边羞涩的笑着,但一双美目却已经在小黄氏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小黄氏头上那支镶宝石碧玺花簪上,“舅母,您头上这花簪可真漂亮!” 小黄氏脸色一僵,但却还是很快将那花簪拔下来,递给德娘,“喜欢,就拿着吧。” 肉痛啊,这般会伪装的,这会儿笑容也牵强。 慧娘见了,低下头,掩住眼眸中的一抹笑。 这只花簪正是当初小黄氏要送她的! 后来她打听过宁家的下人,才知道这东西是舅舅送给小黄氏的生辰礼物,既美容又保健,极其珍贵,小黄氏更是喜欢,几乎每日都戴着。 而小黄氏要将这个这般喜欢的送给她,看在舅舅眼里,不是她任性骄横,不知趣的讨要,又是什么? 只可惜她没要! 也是活该的事,当初用这个设计她不成,今日却被德娘要去。 “玉娘,快,和姐姐妹妹们见过。”她这端想着,那端的小黄氏已经将宁玉娘推到前面。 “我十三岁,五月生的,是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宁玉娘问静娘。 “我四月。”静娘笑道。 “四表姐……” “三伯母,还不走吗?我娘早就再催了。”这时德娘却忽然大声道。 “哦……”宁氏赶紧去安排。 宁玉娘也只好停了和静娘说话,和小黄氏一起出去坐马车…… “五姐姐,我不喜欢你舅母与表姐。”一坐上车,德娘就直截了当的对慧娘道。 “不喜欢还和人家要东西。”一边的静娘蹙蹙眉,然后看一眼慧娘。 “就是不喜欢才和她要东西。”德娘坏笑,也看着慧娘。 “我舅舅是个好人!”慧娘沉默了一下,才道。 两人一愣,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 嫡长孙满月,孙家自然是一片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哇哇——” 穿了一套红色福字小衣服、胸前戴着闪光金锁的小向文不满意被人们传来抱去,张嘴大哭着。 “来,给我吧!”孙老太太心疼曾孙了,伸手。 “母亲,您胳膊不好,还是我来吧。”一边的章氏却抢先接过。 “看看,抱个孩子也要和我抢。”孙老太太佯怒。 “那还不好说,让淑姐儿尽快再生一个。”一边的小黄氏插嘴。 她本来是不屑来孙家的,如果不是想要和宁氏与慧娘搞好关系的话,一个做生意的商贾。 本来她觉得自己会受到很热情的招待,再怎么说,她是正八品夫人,又是淑娘的舅母,但结果这孙家人竟是不识好歹的,不仅不热情,似乎还对她爱搭不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孙家这些来宾,通判、知县、监丞、经历……比她高级的官夫人比比皆是。 这让她认识到一点,那就是孙家不是一般的商贾,更是有根基。 所以这会儿她矜持不住了,想着凑个趣…… “我们当然想,不过和亲家心思是一样的,更心疼媳妇,希望媳妇好好将养一下身体。” 却不想听了她这话,孙老太太立刻淡淡的道,一边说着,还一边看向那正围在章氏身边看孩子的宁氏和段氏。 “呃……这,是呀是呀……”小黄氏禁不住脸色讪讪的。 众人都不说话。 “小家伙的锁片带的有些紧了,别勒到了才好。”最终还是宁氏开口打圆场。 “哦,是吗?快看看……”一众将小向文当成宝贝的人们立刻都围了上去,剩下小黄氏一脸僵硬的杵在那里…… 只可惜慧娘却很遗憾的未看到这一幕,因她们几姐妹正在淑娘屋里,陪她说话看鱼。 孙建章不只听什么人说,养鱼能让生产的妇人心情愉悦,立刻就找人订做了一个大大的琉璃鱼缸,并且买了许多形态各异的珍稀鱼类。 “这条真好看,那条也不错,啊,我还是最喜欢那条……”一向好玩的德娘见了这些鱼禁不住很是兴奋,对着水缸里指指点点。 “四表姐喜欢哪条?”宁玉娘问静娘。 “我喜欢锦鲤!”静娘笑道。 德娘见了,撇撇嘴。 “过来吃橘子吧。”那边淑娘招呼几姐妹。 几姐妹过来。 “二姐姐,二姐夫对你真好,这么大的琉璃鱼缸,得多少银子呀?”一边吃着橘子,德娘又挑起一个话题。 “他没说!”淑娘摇摇头。 “在京里时见有人在机巧阁订过,比这个小多的也要百八十两。”静娘则道。 “是吗?”德娘又问。 “有什么用?奢侈!”淑娘轻嗤。 慧娘听了禁不住看向姐姐,然后微微笑了。 虽听上去似不在意,但看得出眼眸有着真实的喜悦。 哪个女人不喜欢呢? “少爷回来了?”这时莲香进来秉。 “哦。” 随后就见身着红色袍子的孙建章走了进来。 几姐妹向他行礼。 “开席了。”孙建章则对几姐妹道。 几姐妹听了便出来往前面去了。 走到廊庑下,慧娘回头望,清晰的看见虚掩的门中,孙建章正看着姐姐,笑得温柔而……痞气…… 下午申时中,慧娘母女跟着众人回了府。 忙碌一天,却并不觉累,只觉欢喜。 “文哥儿真好!”宁氏一声。 “姐姐也好!”慧娘接口。 然后母女俩相视而笑。 就在母女俩欢喜而笑之时,在另一处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情景—— “太太,喝口茶吧。”曾婆子将一杯茶小心的递给小黄氏。 “我喝不下……”却被小黄氏一把推开。 这个时候的小黄氏,毫无人前的一分和气大度。 “太太……”曾婆子忧心。 “老太太呢?”小黄氏问曾婆子。 “还躺着呢,说不舒服。”曾婆子答。 “老太太是会省心了。”小黄氏颇有怨气。 “太太,又何必想太多……” “我怎么能不想太多?元哥儿要上进,需要人提携;玉娘想说门好亲事,也需要人引介,老爷又是个不善攀交的。” “姑奶奶……姑奶奶是个厚道的,只要说给她不会不管的……”曾婆子看小黄氏一眼,小心地道。 “什么厚道的?难道你没见今天吗?哼……又有什么,不就是有两个女儿吗?一个嫁了个破商户,一个有些小伎俩,一家破落绝户,还真能翻起什么大浪来,还在我眼前炫,炫什么,啊……呸。”只是不待曾婆子说完,小黄氏就愤愤的发作了。 “……” 发作完,小黄氏似乎气顺些了,又看向曾婆子,“元哥儿回来了吗?” 重阳节书院放假,宁浩元回家来,还未回去。 “少爷回来了,在书房里。”曾婆子答。 “走,跟我过去看看!”小黄氏站起来。 “呃……”曾婆子一愣,赶紧跟上。 不让小厮通秉,小黄氏直接推开书房的门,当看到那在书桌前发呆的儿子时,立刻把脸一沉,“你这是看什么书呢?天书?” 宁浩元赶紧站起身,涨红着脸看向母亲,“在……在想事情……” “想事情?什么事情?不会是又想……”说到这里,停了口,却是看着儿子喘气,“你能不能有出息些?” “娘……您说什么呢?我在想今日和同窗讨论的策论。”宁浩元立马正色解释。 小黄氏看着儿子不说话。 一年来,儿子都格外的沉默。 却直到她的一个心腹丫鬟帮儿子收拾书房时翻出一张写满“淑”字的纸时,她才知道原因,原来儿子钟情淑娘。 她去质问儿子,却没想到儿子反而与她大吵一架。 “……是你嫌贫爱富,不守诺言,不然她嫁得就是我,我不觉得我有错……” 她至今还记得儿子那日和她说的话,以及脸上的冷意。 她忽然就又想起今日淑娘那张因为孕产的缘故分外娇艳、又春风得意的脸,更是愤恨不已。 凭什么呀? “娘,我要读书了。”和母亲对峙了片刻,宁浩元深吸口气,然后委婉的逐客。 儿子语气中的生疏,让小黄氏越发心头不是滋味,忽然就蹦出一句,“元儿,我帮你向你姑母求娶你慧表妹如何?” 对,这样最好! 若是娶了那丫头,不仅娶了与侍郎府的关系、宫里的关系,还娶了她那一手好手艺。 虽那丫头不驯些,但若拿出当年拿捏她娘的那些手段,不信她不服贴…… “娘,您说什么呢?这是您能说出的话吗?”没想到听完她的话后,宁浩元当即脸一沉,冷冷的看着她。 “这也是为你姑母好,慧姐儿无父无兄,嫁到别人家难免会受欺负,嫁到咋们家来,表哥、舅舅、舅母,哪个又是外人?再说,你父亲也定会高兴……元儿,你去哪儿?干什么去?”只是不待她说完,宁浩元转身就走。 “去找一个清静无尘的地方!”宁浩元步子不停,转眼已经走远。 看着儿子那义无反顾的身影,小黄氏又气又急,禁不住身子一软。 “太太……”曾婆子赶紧扶住她。 …… 转眼到了九月底,贞娘捎了信来,事情办好了,慧娘静娘的线香已经成功的被纳为御品,供国内的几所大寺院与宫廷。 但除了这之外,却还有一份密函:三皇子要来眉山这边的京西军中公干,暂住肖家…… …… ------题外话------ 姐姐家的熊宝贝真吵,我头疼,都不知道写了点什么,哎! 九十九 过敏 艳阳盈盈,秋风猎猎,官道上一行人马疾驰而来,为首两名少年:一个着紫衣,俊伟不凡;一个绿衣,遮轻帷,身材匀称,风姿绝美。 “斛素,你这骑术真是越来越好了。”身着紫红衣袍的薛林勒马驻停,轻喘着气看向身旁的少年。 “是三皇子,承让。”斛素凌掀起脸上的帷帽的一角,语气缓慢的道。 “你是真的不错。”薛林的目光落在眼前少年那焕发着勃勃英姿的身姿以及双熠熠生辉的绿色眼眸上,禁不住一丝恍惚,什么时候这个绿眼睛小结巴变得这般了不得了,再也不是那个畏畏缩缩、一无是处的小结巴。 斛素凌这次没反驳,只是笑笑。 “如今你这骑术,比薛宁的要好。”薛林又道,边说着,目光紧盯了斛素凌那张白皙精致的面孔。 “真的?”斛素凌欣喜。 薛林点头。 虽这绿眼睛小结巴在宫里没什么势利,但随着一日一日的精进,到时倒也是可用一二,他绝不能让他成为薛宁的人。 这小结巴倒也知趣,这半年一直向他靠拢,所以在这小结巴提出要和他去眉山时,一口应下。 正好他也寂寞,如果不是因肖静,这京西大营演兵之事真不值得他亲自走这一趟。 “距离京西还有多远?我们要怎么走合适?”想起演兵之时,薛林转身问身后的一名亲随。 “回三皇子,到京西还有二百多里,我们先去银桥,京西大营的人会赶到那里接应我们,安排好一切事宜之后再去眉山,眉山离银桥不远。”那名护卫恭敬答道。 “好!”薛林点头,然后又看向斛素凌,“斛素,我们再赛一场吧?” “好!” 斛素凌依然缓慢的应一声,但策马扬鞭的速度却不满。 一众侍从护卫赶紧追随在两人身后,官道上再次烟尘弥漫…… …… “四姐姐,要不你和我去山庄那边看看吧?”看着那沉默的坐在窗前的静娘,慧娘建议道。 自从听说薛林要来的事,静娘心情一直就很烦郁。 “嗯,好吧。”静娘点点头。 为了能让静娘宽心,慧娘尽量捡一条风景优美的路走。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很美的风景,姐妹俩连同翘儿和画墨两丫头都不由沉浸其中,静娘眉间的情愁不由也散去不少。 到了一个路口时,忽然一阵马嘶声响起,然后就见一队身着戎装的兵勇跃马而来。 一边的婆子见了,立刻伸手将几人眼前的车帘放下来。 等那对骑兵过去后,静娘又让画墨将车帘掀起,继续赏景。 “咴咴——” 但就在这时,忽然又是一阵马嘶,才发现刚刚那队骑兵最前面那个身着黑衣的少年竟然又打马回来,问车夫,“请问一下诸位,往银桥怎么走?” 听竟然是问路,慧娘并没在意,却不想忽听静娘一声,“是你!” 众人一愣,看向她,才发现她看得正是眼前的少年目露惊喜。 慧娘不由再次看向眼前男人:身形魁梧高大,五官俊朗,一声黑衣,原来正是端午夜赤手拦惊马救静娘的少年文华。 “姑娘……”少年闻声看过来,也即刻认出了静娘。 这两人彼此记忆倒深刻,要知那日正是晚上,黑乎乎的!她这一向记忆力好的都没记住呢。 “对了,还没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呢。”静娘又道,一双美目盈盈的落在眼前少年身上。 “这……不用了,举手之劳,姑娘勿要挂心!”那文华却半垂着眸,并不直视静娘。 “这怎行?”一边的画墨也认出了这文华,“不如公子今日跟我们回府,让我们聊表谢意。” “美意心领了,只是我还有公干在身。”那文华赶紧又道,“如果两位姑娘真要相谢,就请告知往银桥的去路,我急着赶路。” “哦,这样呀。”静娘听了,垂眸掩住美眸中快速划过的一抹失望,然后又转头去吩咐车夫,让车夫将往银桥去的路途说给这文华。 问清路途之后,那文华又向静娘一抱拳,然后策马而去,身影很快就融入那队人马中…… “五妹妹,真没想到……”等那文华一走,静娘立刻对慧娘道。 “是啊,竟在这里遇见。”慧娘看向静娘,看着那双美眸底跳跃的喜悦。 “他去银桥做什么呢?”静娘又问。 “谁知道?”慧娘道,又看静娘。 “呃……只是没机会谢过他的救命之恩了。”静娘避开慧娘的目光,然后一指前面,“我们还是继续赏景吧,看,前面那几户人家的山楂树上接了山楂呢……” 接下来,静娘明显的情绪好了许多,和慧娘指指点点着原野的景色。 慧娘自然也高兴,究竟是因景还是因人,也就不再追究了。 到了山庄上,慧娘即刻去见了李庄头兄弟。 线香马上要生产了,作坊建在美颜阁附近,她希望李庄头兄弟能去作坊那边做管事。 好歹制香这么久,两人都有经验。 再说,她希望那作坊挑大梁的是自己的人,而不是四叔的。 李庄头兄弟自然高兴。 商量完了,两人又陪她去了香坊。 临墙的几间房,春天美颜阁开张之事,她就已经让人收拾出来,做了香坊。 “再招几个人吧,要老实可靠的。”她吩咐李庄头。 这香坊一直是李庄头兄弟全权负责的,如今他们调出去,这里自然要重新找负责人。 “嗯,姑娘,交给我吧!” 香坊里众人各行其是,一片紧张忙碌。 慧娘看过很满意,也就出来。 “……呵呵……你看它看它,竟然不和我生分……” 走了一段路,就听前面一阵清脆笑语,转过屋角向院门处一看,才知道是静娘正逗黑虎玩。 刚刚到了庄上后,慧娘去见李庄头,而静娘则在袁婆子的带领下,去参观山庄。 想不到竟然跑到这里逗狗来了。 不过也是,黑虎这个生人勿进的大家伙竟然不排斥静娘给它的食物。 “姑娘,您快远点,这家伙又脏又臭又怕人的……”一边的画墨见了,急了,赶紧叫道。 “嗷——” 却不想她话音未落,那黑虎就冲着她一声嚎。 画墨吓坏了,一脸苍白的,忙躲到一边袁婆子身边。 “它听得懂人话的。”站在狗窝边的小六有些不满的看向画墨。 “小六!”袁婆子斥他。 小六扁扁嘴。 “好了,是我这丫头太胆小了。”静娘则是一笑,边说着边摸了摸黑虎的大脑袋。 感受到她的善意,黑虎立刻伸出大舌头舔了舔静娘的手。 看着那流着湿漉漉涎水的狗舌头舔在自家姑娘那白嫩嫩的小手上,画墨无语望天,几乎崩溃。 “哈哈……”在后面观望的慧娘终于忍不住笑了。 “五妹妹,这狗能不能借我玩几天,我很喜欢它。”静娘看向慧娘。 “这要问小六了。”慧娘一愣,看向小六。 静娘也看向小六。 “嗯,四姑娘,你拿去吧,反正我还有小红。”小六倒是慷慨,一边说着,一边指指另外一边的一个狗棚子,里面一只小狮子模样的红毛动物正安静的趴着看众人。 当然不是狮子,松狮,狮头藏獒! “这狗也不错!”静娘又看向那小红,然后又转头看黑虎,“不过,我还是喜欢黑虎。” 于是众人回去的路上,又多了一辆马车,里面不是人,而是一条黑狗。 车帘并买放下,抬眼望过去,就见那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一条黑色獒犬稳稳而战,威风凛凛,睥睨万众,如同一尊黑铁塔。 又过了几日后,薛林来了,肖家举家相迎,倾囊相待。 幸亏薛林这次出行不声张,不然一定会放鞭炮的。 “……老夫人,千万使不得,林是晚辈,又曾得肖侍郎指导功课,按理说应尊他为师,尊您为太师母,又怎么能受您的礼,就是行礼,也应该是林。” 肖老夫人领着一众家人欲为薛林行礼,却被薛林一把拉住。 “各位也勿要多礼,林本就是来搅扰,这样会让林无法自处的。”薛林又对众人诚恳道。 “好孩子,您真是宽厚的。”肖老夫人赞。 “是啊是啊……”肖志水赶紧附和,顺便一大套恭维话。 慧娘却无心看薛林表演与家人的谄媚嘴脸,因她正看着另外一个跟了薛林而来的人,棕发绿眸,笑容如缓缓绽放的烟花,正是斛素凌。 看着眼前那明显又高了一截的少年,慧娘惊讶,这人是用气吹的吗?一天一个模样…… 慧娘看斛素凌的时候,斛素凌也看过来,对慧娘笑。 慧娘也回他一笑。 正笑着,却不防肘间一痛,回头,立刻对上母亲肃然的脸。 慧娘一愣,赶紧垂下头。 …… “娘,您听我说,我原来在山庄那边帮过他,所以……”就知道回来会面对母亲的盘问,慧娘也只好耐心和母亲解释。 “什么?在山庄那边?那袁婆子是干什么的?”只是不待女儿说完,宁氏就喝道。 “不关袁妈妈的事,是一次在路上……路上他掉进陷阱里,我们经过,将他救上来。”慧娘赶紧又道。 她知道母亲的脾气,要是一旦知道袁婆子知情不报,一定会不会绕过她。 “就这样?”宁氏又问。 “后来……后来入宫又见过两次。”慧娘只好又道。 听了她这话,宁氏的一张脸更沉,“不是每次都跟你大姐姐去吗?又怎么会见这人……” “娘,我和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听母亲越扯人越多,慧娘急了,“初见他时,他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畏畏缩缩的小结巴,一步步的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很让人怜悯。” “怜悯?你对他是怜悯,可他对你呢?” “呃……” “慧儿,娘是寡妇,所以时时刻刻都躲着是非,只怕沾染上,更希望你们姐妹能洁身自好,你有出息,娘很高兴,但也愿你能活的平静安稳,莫让人整日论长短,人言可畏呀。”宁氏又含着泪语重心长的对女儿道。 “娘,我知道了。”慧娘赶紧应下,并非阳奉阴违。 斛素凌的事也早该说清了,母亲的话没错,斛素凌对她不见得是怜悯,几次追随而来,她再说不明白他的心思,那就是掩耳盗铃了。 “太太,姑娘,六姑娘来找姑娘了。”这时,就见外面董妈妈高声道。 “好!”宁氏应一声,然后对慧娘道,“你去吧!” 慧娘看一眼母亲,但看母亲那沉凝的脸,也就告退出去了。 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宁氏禁不住轻声叹口气。 董妈妈轻步进来,看一眼宁氏,并未说话,只是走近,帮她轻捏肩周。 “慧儿也该说亲了。”半响,宁氏才低声一句。 “是啊,姑娘明年就十三了。”董妈妈应和。 “可是该说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呢?”宁氏又一句。 “文哥满月那日,亲家太太的婆子倒是问了我几句姑娘的事。”董妈妈又道。 “哦……”宁氏听了点点头,“让亲家太太帮忙看着点倒不错,那日我们也见了,这孙家也是交游广阔的。” “是啊。” “得尽快着,过些日子去孙家看文哥我就和淑儿说说。”宁氏又道。 其实她并不是很严格之人,如果有合适的也会暗暗顺水推舟一把,但那男孩,一看就不是个平常的,一双绿眼睛,又出入宫廷。 她只愿女儿找个平常朴实的,日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好! …… “……真恶心人,人家三皇子都说了让五哥哥和四姐姐领着他转一转肖府,她偏偏跟着……”德娘一脸鄙夷的对慧娘讲述着她刚才看来得。 刚刚被母亲训了一顿的慧娘有些心不在焉。 “五姐姐,你有没有听我在说话?”德娘不满。 “有!”慧娘赶紧道,“你说橙儿表姐非要跟着三皇子他们。” 因简娇儿的事,大小顾氏闹了许多日子,在上京闹得就很激烈了,回到眉山来闹得更是激烈,文哥儿的满月礼顾氏都没出席,那两日被娘家叫了回去,因小顾氏告了她的状。 不过那回后事情倒是消停了,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而这协议的一部分想必包含着这简橙儿。 因从那日后,这简橙儿开始取代了原来简娇儿的位置,每日都长在府上,与娴娘做伴,跟在顾氏身边。 慧娘想,应该是小顾氏将自己这个贴身丫鬟生的、又自来讨得她的好的庶女的终身大事交给了顾氏,也算是减少了一份负担吧…… “当时那简娇儿就已经够厚脸皮了,不想她这个庶妹竟比她脸皮还厚。”德娘又嗤之以鼻。 这一点慧娘也颇为赞同。 这简橙儿十分擅长曲意奉承、八面玲珑的那套,典型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简家的姑娘,真是个个不简单…… “定是将来想混个妃子当当,不过,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德娘又开始絮叨。 “姑娘姑娘……”却不想她的贴身大丫鬟锦儿忽然掀帘走了进来,可能是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失礼,随后立马又退了回去。 “好了,快进来吧,说说,前面怎样了?”德娘见了,立马向锦儿招手。 锦儿看一眼慧娘,也就开了口,“四姑娘他们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德娘一愣,却发现慧娘正看着她,立马对慧娘道,“那个……五姐姐,我可不是想着做什么妃子,那种地方,我才不稀罕,我只是好奇,就想着打听打听。” 慧娘笑笑,“我知道!” 德娘也笑了。 然后两人又听锦儿说,“四姑娘带三皇子去看那日弄回来的那獒犬,而且还欢欢喜喜的抱那獒犬,三皇子似乎并不喜欢狗,就回去了。” “哦……” 听完慧娘则沉思,难道静娘将那狗带回来,其实是别有目的…… “我们去找四姐姐吧。”正想着,就听德娘兴奋的建议道。 …… 静娘住在原来淑娘的屋子里,而德娘慧娘都还住在各房的厢房里,所以两人走过去要有一段路。 那屋门敞着,所以两姐妹一眼就看见那正坐在临门的一张黄梨木的八仙桌上写大字的静娘。 “五妹妹,六妹妹!”看两人来了,静娘立刻迎上来。 慧娘的目光落在静娘脸上,笑吟吟的,看上去不错。 “四姐姐,五哥哥和三皇子他们回去了。”坐下来,德娘立刻问静娘。 “回去了。”静娘却不多说,让画墨帮两人看茶。 德娘还想问。 “六妹妹,看看这是什么?”静娘却忽然拿了一个盒子出来。 德娘一愣,打开,当看见里面那鲁班锁时,立刻眼睛一亮,“好玩!”说着,便摆弄起来。 “那薛林对动物皮毛过敏,我也是去山庄那日见了黑虎才突然想起有人和我说过。”见德娘不注意这边,静娘立刻凑近慧娘的耳朵悄悄道。 “啊?”慧娘禁不住一愣。 从静娘屋里出来,慧娘还在想着刚刚静娘说的那事。 静娘想着这样就能摆脱薛林吗?似乎有点不可能…… “肖家,姐姐!”但刚刚转过一出回廊,就听一侧有人喊她。 她闻声转头,立刻对上一双绿眸…… …… ------题外话------ 亲们,多谅解,这两日不在状态,太乱了。 将就看吧,囧! 一百 谋路 肖家姐姐? 慧娘一愣,这斛素凌还真是长进了! 也好,那样与他交流起来应该不会太难…… 但跟在她身后的翘儿却并不这样想,蹙眉看着斛素凌,她很想阻拦这绿眼睛,但想起他是跟着大人物来的贵客,却又有点……不敢上前。 “翘儿,我和斛素公子有两句话说。”慧娘吩咐翘儿。 斛素公子是刚刚薛林向众人引见这斛素凌时用的称呼。 翘儿迟疑了一下,又看一眼慧娘,却还是退后几步,站到了一边。 “姐姐,我这么远来见你,为什么你总不出来相见?”斛素凌看向慧娘,语气埋怨,但一双绿眼睛里却带着久违相见的欣喜。 慧娘听了,却是一阵挠头,“呃……斛素凌,你为什么要这么远来见我?不知道这样有悖情理吗?” “我想你了,所以来见你,这就叫有悖情理吗?”却没想到斛素凌也认真下来,反问。 虽一直拿他当孩子当弟弟,当听了这样直白的话,却还是忍不住脸红,“你……想我,就是……就是有悖情理的事,我不是你的亲人,最多也算是有些交情,你凭什么想我?这是实在不应该的……” 这个问题,慧娘觉得怎么说难解释清楚,所以她欲说欲羞恼。 “可是……可是我没别人可想,只有姐姐……”看着慧娘那不好看的脸色,斛素凌语气有些弱弱的,脸上也有些慌。 慧娘一愣,脸色不由就缓了。 也是啊,他又有什么亲人? 再说这些从来没人教过他…… 她这里不忍着,对面的斛素凌却是微微垂眸,掩住绿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那个……你当我是你的亲人最好……”慧娘愣了片刻,再次开口,“不过再也不能这样费尽心思来见我,也不要再这样与我私下里见面,更不许再送我东西。” 却没想到这番话后,斛素凌脸色更加黯然,“那……姐姐就是,再也不理我了吗?” “呃……”慧娘一阵语结,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当然不是,我们可以彼此惦念彼此牵挂,你有什么难处姐姐会尽力帮你,姐姐有什么难处也希望你能帮忙。” 但斛素凌却依然不高兴。 这都是虚妄的…… “你干嘛非要来见姐姐呢?其实你有许多事情可做,学习各种技艺,你不是说过吗?要变得比姐姐厉害,希望有一日,姐姐可以看你建功立业,变得决定厉害,再也不要被任何人欺辱和轻视。”慧娘只好又道。 这样是最好的吧,一是不再扰她,再就是为他自己。 有了真本事,即使这般寄人篱下,也能活得堂堂正正,舒适恣意。 这次斛素凌听了却是连连点头。 是啊,他确实还不够厉害,这样的他,连自己都无法安稳,又怎么又怎么给她安稳舒适生活? “回去吧,这个……给你!”慧娘递了一串香珠给他,这是去给文哥儿做满月姐姐给她的。 姐姐说是姐夫给她的,来自南海,能解百毒,相当珍贵。 她倒不是为什么解百毒,只是喜欢这香味,淡雅绵长,又带一股涩香。 如今送他,一是愿他在那复杂的环境里,多一份安全筹码;再就是这是姐姐秘密给他的,连母亲都不知到底送的这东西具体什么样,这样,到时不至于牵扯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接了那香珠串在手,斛素凌自然欣喜。 慧娘又看他一眼,没再多说,然后转身。 “姐姐,”却不妨斛素凌又叫住她,“我,送你的那把匕首,可还留着?” “呃……嗯。”慧娘一愣点头,“你要用吗?要用的还给你。” “不用……”斛素凌赶紧摇头,又道,“姐姐,好好留着!” 慧娘没说话,只是又点点头,叫过翘儿,然后主仆两个转身去了。 斛素凌一边目送慧娘身影,一边将手中那香串握紧。 姐姐,等着我! 直到慧娘身影消失不见,斛素凌才转身,当对上回廊拐角处伫立的那个紫色身影时,却并无太多意外。 “看来肖家的姑娘都挺难驯呀。”薛林看着斛素凌笑道。 “姐姐,对我很好!”斛素凌却道。 “呵……”薛林又笑。 “我回去了。”斛素凌说完不再看他,转身离去。 薛林又笑,目光落在阶下一朵绽放的墨菊上,然后慢慢眯起。 难驯吗?到真的挑起他几分兴趣来。 对于女人,他其实并不是太在意,因宏图霸业中,女人其充其量也不过是政治联姻和生儿育女的工具,附属于男人,就连那在众人眼中看好、将来要做他妻子的表妹吴倩娘也不例外。 但今日,那倚着黑色獒犬对他狡黠而笑的那美丽少女却瞬间萌动了他的心,特别是当这少女竟然还是那么明确的想要拒绝他时,他想要征服的*更强烈。 肖静,你能拒绝吗?呵…… 薛林的手落在那朵墨菊上,手指一动,那花便落在了他手中…… …… 不知道是不是黑虎的原因,薛林并未在肖府多做停留,演兵一结束,就说还有事即刻回京去了。 肖老夫人和肖志水禁不住很是失望,讨好权贵的时间太短了,但是静娘却舒了口气。 慧娘自然也舒了口气,因为斛素凌也跟着走了,但舒口气的同时却也有几分心情复杂。 后来这几日,斛素凌再也没单独见过她,顶多是见面看两眼。 但看得出他有些郁郁,又恢复了以前在人群中的沉默不语,虽他本来也只是一两句话,在薛林的光辉下,别人也很难注意他。 直到看见他一次竟然再与薛林讨论演兵的事,她才放了心,没受打击就好,毕竟他的世界里可以信赖的人不多。 愿他好运吧…… “姑娘,刘三哪儿您还过去吗?”正想着,小草推门进来。 “哦,当然。”慧娘点头,起身。 今日正是刘三的大喜日子,她自然就想着去凑个热闹,也为刘三增几分脸面。 刘三母子在订好婚后就已经不住山上了,而在山下村落里买了搬到镇上去的某户的五间瓦房。 当然,这五间瓦房并未花去刘三一分一毫,因都是慧娘出资的。 为此,刘三很不好意思。 “一座房子算什么,将来铺子做大,也送你处铺子。”慧娘却笑道。 百八十两的银子,换属下的忠心尽心用心,划算! 慧娘先去了庄子上,然后在李庄头夫妻的陪同下去了刘家。 刚下马车,刘三母子就迎出门来。 “快进去吧,大喜的日子,大娘又腿脚不便。”慧娘赶紧道。 一行人进了门。 但见房屋气派,院落整齐。 正值大喜的日子,更是人来人往,宾客盈门。 进了屋,那已经掀了盖头的金花便迎了上来,一见面就要给慧娘行礼。 慧娘赶紧让翘儿将其拉住。 高挑丰满,圆脸大嘴,其貌不扬,不过看来应该是个会行事的。 慧娘心里也很高兴,刘三家宅安宁,能过上好日子,才能更好的效力不是吗? 慧娘赏了金花一个金绞丝手镯,又坐了一会儿,便出来了。 刘三一直送她到马车处,她上马车的一瞬,刘三忽然对她深深一拜,道,“东家,谢谢您!” 慧娘赶紧让李庄头扶起他,对他笑道,“这都是你应得的,本来你就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一句话,刘三这个大小伙子立刻热泪盈眶。 而慧娘又一笑,然后在许许多多看热闹的人中登车而去。 从刘三家出来,她并未回去,而是准备去新建的作坊转了一圈,然后再去美颜阁。 作坊就建在距离美颜阁不远的一条巷子深处,如今热气升腾着,正在忙碌赶制第一批线香。 里面都是一些男工人,很不方便,所以她并未进去,而是去了门口一边调制配料的香室。 香室里,几个侍女正坐在几个盛放香料的大笸箩前,听一个身着紫襦黄裙的艳丽少女说着什么。 慧娘并未出声,只是静静看着,直到那少女转过身来,她才笑了。 “姑娘,”汀兰却已经迎了上来,“您来了。” “嗯,来看看你!”慧娘道。 香坊监工的事李庄头兄弟,而这监制配方的自然是汀兰。 汀兰让慧娘坐下,然后又去端茶。 “别忙了,我刚喝过。”慧娘阻止她。 听了这话,汀兰一愣。 今日是刘三的好日子,她当然也知道。 慧娘自然也注意到这一点,她没说话,只是拍拍汀兰的肩,“来,说一个事情给你听。” “呃?” “昨日听于掌柜说,香界要考香师,你要不要试试?”慧娘又道。 “我?行吗?”汀兰一愣,道。 “当然,本来我想去的,不过……”慧娘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你去也好,我们一起来学。” 她真的想去,相比于这些香脂香粉之类,她更喜欢那些香品,不过母亲又怎么可能答应?肖家的众人又怎么会答应? 听了这话,汀兰心里立刻有了主心骨,点头。 “你先翻翻那几本香典,等我问过于掌柜还要什么书我们再去买,也不急,反正明年才初试。”慧娘又道。 汀兰再点头。 慧娘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想要放开、忘记,有所追求也不失一种好手段! …… “四姐姐,我真的就要走吗?”静娘屋里,德娘一边拉着静娘的手,一边不舍得道。 “当然,二哥哥的婚期已经临近了,肖二叔这才过来就是专意为接我回去,我已经来了两个多月了,必须要走了。”静娘道。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转眼就到了十月底,哥哥的婚事安排在十一月十六,没几日了。 想到上京的某些人某些事,对比这眉山镇的淳朴安宁,她也不愿回去,但却又有些实在想念母亲和家人了。 “五姐姐,你是不是也愿四姐姐走?”德娘看向那一直沉默的听着这一切的慧娘。 慧娘不说话,只是点头。 如果能够阻拦的话,她希望静娘再也不回上京。 “五妹妹,六妹妹,干脆你们两个也和我一起去上京吧,娘肯定也想你们了。”静娘看一眼两个妹妹,然后道。 德娘听了立刻心动,看慧娘。 “还是不要了,香坊那边走不开。”但慧娘却摇摇头。 这当然是托词,实在说,她这香坊建在上京最合适。 上一批香已经出了,虽然顺利运进京,却花了不少的运费。 为了这香坊地点的事,贞娘已经来信和她商议了好几次,还说地方她已在上京选好,但却被她拒绝了。 那个地方,她真的一点也不想涉足! 再说,二堂哥娶陆晶晶,她这个预知未来的人,实在感觉不到一点舒心的地方。 事情按着原来的轨迹发展着,她却还拿不出一点可行的办法…… “那我也算了,我留在家里陪五姐姐吧。”听慧娘不愿去,德娘也摇摇头道,“反正你过年还来呢,到时我们再玩!” 静娘点头,然后将两件自己平时喜欢的小玉器送给两姐妹。 “姑娘,橙表姑娘来了。”就在这时,画墨进来秉。 “哦,快请进来!”静娘赶紧道。 德娘却是撇嘴。 “你不要总这样,其实橙儿表妹在我们一众姐妹中很自卑的。”静娘见了,立刻道。 “自卑?呸!四姐姐,她那是故意巴结你,你别给她骗了,这丫头比简娇儿还心眼多还坏。”德娘不忿。 “六妹妹……”静娘肃下脸,正想教训德娘,但这时画墨却已经领了一个十二三的少女进门来—— 面若芙蓉,眉如细柳,眼如春水,唇如樱桃,身着翠绿色绣缠枝花的缂丝半臂,绿色裙摆,盈盈走动间,妙曼身姿尽显。 正是小顾氏最宠爱的庶女简橙儿! 德娘懒得去看她,转向慧娘。 “四表姐,两位表妹。”简橙儿却丝毫不以为意,笑吟吟的和几人招呼。 静娘去让丫头帮她看座,而慧娘则是对她点点头。 前世简娇儿并未与赵世清订婚,自然也没有简橙儿什么戏。 不过这简橙儿还是在她心湖里投下了一抹,因她后来介入了顾青中与李蓝凤,做了顾青中的妾室,更是在李家败落之后,凭借着自己做了华又廷手下一名小军官的舅舅,毒害了李蓝凤,成为顾家的大少奶奶。 很有心计很有忍性的一个女人! ——所以,她也不喜欢他,虽这简橙儿对她尽力讨好。 “四表姐,听说你要走了?”坐下来后,简橙儿问静娘。 “是,后天动身!”静娘道。 “四表姐,我舍不得你。”听了静娘这句,简橙儿立刻红了眼圈。 “别这样,橙儿表妹。”静娘赶紧道。 简橙儿却还是郁郁着,“我还想着让你教我弹琴和作画呢。” “要不,你和我去上京吧。”静娘又道。 “真的吗?”静娘也只是随口的一句,却没想到那简橙儿却是美眸一亮,但不过很快就又黯淡下去了,“还是不要了,四姐姐带上我怎么方便?” “怎么不方便?”看着她那瞬间悲喜变幻的神情,静娘禁不住一阵心怜,应该是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了,“正好和我做个伴。” 简橙儿又想说什么,却没想到德娘却抢先大声开了口,“五姐姐,我们回屋,太恶心人了。” “呃……” 众人都一愣。 德娘却已经转身出门。 慧娘对两人笑笑,也赶紧跟上。 最后简橙儿到底还是跟了静娘走了,说辞就是顾氏希望大伯父能帮妹妹教教这个女儿,为了这个德娘闹了好几天的气。 …… “五侄女,为什么你也想着在西北开铺子?那地方战乱一起,就难免要受波及。”美颜阁二楼的宴息室,肖志水惊讶的看着慧娘。 “如今西北不是很安宁吗?西北那边的人一定会很青睐我们的这些香品东西,我觉得这是挺有赚头的事。”慧娘道。 也只能是这样的理由,她总不能说,将来举家会家破人亡,她在提前找后路吧。 “好吧……”肖志水想了想,“改日我和你二姐夫商量一下,帮你谋划一下。” “四叔,还希望你和姐夫都能参股,不然我自己是弄不起来的。”慧娘又赶紧道。 这个家再不好,家人再势利,她也不好将其甩开,自谋生路。 而姐姐和姐夫,更是要带上了。 “这……好吧,先小小的开一间。”肖志水虽不愿,却还是最终点了头。 小小的,应该用不了多少银子,亏不大…… “谢四叔!”慧娘欣喜。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接着肖志水又道。 “我送四叔……”慧娘起身。 “不要了,你不是要看账本吗。”但肖志水却阻止了她。 慧娘也就坐下了。 肖志水在几个小厮的陪同下下楼,到了厅堂处,看了一眼铺里人来人往的主顾,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向门口走去。 但迈出门口的瞬间,不由目光一呆:一个身着紫襦黄裙的少女正迎面而来。 肤如玉,眉如黛,眼如花,娉娉婷婷,窈窈窕窕,好美! 肖志水不由暗暗惊叹。 但女子却很快与他擦肩而过,进了美颜阁的厅堂里。 想来应该是主顾吧。 是大家姑娘吗?怎么没有侍女,也不遮轻纱,看看,引得这一路蜂蝶。 看着那纷纷望向少女身影的眼神,肖志水禁不住满是不舒服。 “二太太。”肖志水正想呢,就听贴身小厮侧头一声唤。 他一愣,转头,立刻也叫一声,“二嫂,你怎么在这儿?” “来帮娴儿拿两件香粉,四叔这是?”顾氏一双眸子落在肖志水身上。 “和慧姐儿谈了点事。”肖志水道,“二嫂慢慢挑,我先回去了。”说完就领着一种小厮侍从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顾氏缓缓勾起一抹阴沉的笑。 谈了点事情,两房关系很好是吗? 那我就让你们更好一点…… …… 一零一 算计 暮色朦胧之际,一个长了一双灵活的大眼睛、身着粉襦紫裙的少女悄悄出了三房的院门,然后站在门口处一阵张望,直到确定没人注意,才快速的沿着甬路,穿过花园,快速的向二房的方向去了。 “二太太,您找我?”芝草由陶妈妈领着进了屋,先是向那坐在灯下顾氏恭敬地行礼,然后问道。 “是啊,这些日子忙,所以一直没空找你说说话。”顾氏一边和颜悦色的说着,一边挥手示意陶妈妈帮芝草看座上茶。 “二太太,还是不要了,我……我站着就行……”芝草受宠若惊,赶紧摆手。 “要的要的,你这丫头,聪明又讨喜,我素来喜欢,我就一直恨你不是我的丫头呢。”顾氏却道。 “二太太……”芝草听了却是感动的热泪盈眶。 姑娘就这么冷着她,太太和董妈妈也对她淡的很,她本是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可如今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跑着外院。 姑娘还没出嫁,这外院又有什么可跑,还不是找借口将她打发出屋来,省的她在面前晃。 以前在姑娘屋里,姑娘屋里的好吃的好喝的,姑娘赏得东西,还有下面小丫头婆子们孝敬的,好处不断。 可如今……如今,什么都捞不着,而且以前许多对她敬若神明的婆子丫头也都对她不咸不淡的。 她跟姑娘一起长大,又由昆州那么远的地方跋涉千里来这里,姑娘是烂了心肠才这般对她…… “这丫头的确是个好的,可也不知五姑娘是怎么想的,三太太又是怎么想的……”看一眼芝草那委屈模样,又看一眼那正低头吹去杯盅里茶沫的顾氏,一边的陶妈妈开了口。 “你这是要编排主子吗?”却没想到话未说完,顾氏就一个眼神看过来。 “太太,老奴不敢……”陶妈妈吓坏了,赶紧道。 顾氏见了脸色缓了点,看一眼芝草道,“丫头啊,你也别怨她们,慧姐儿年纪小,不懂事,而三弟妹这寡妇失业的,难免事情想的不周全,以后路还长着呢,只要得了机会,我就会将你要过来,到我身边伺候,要不就去伺候娴姐儿。” “噗通——”听到这里,芝草一下子就跪下了,“谢二夫人。” 如今三房虽因姑娘开铺子的缘由,兴盛些了,但又怎能和二房相比—— 姑娘无父无兄无依仗,二老爷官运亨通,三少爷才貌出众,三姑娘又订了国公府。 要是真的有机会跳到二房,真是她三世修来的福分…… “好了好了,这是干什么?快起来。”顾氏见了,赶紧示意陶妈妈将她拉了起来。 之后丫头枫叶又端了茶水进来,陶妈妈亲手递给芝草,顾氏又让她吃果子。 芝草更是对顾氏满腔感激。 闲话了一阵,顾氏忽然就问芝草,“对了,听说原来和你一起伺候慧姐儿的那个汀兰如今学了一手好的调香手艺,是吗?” “说不上什么好的手艺,只是会调几样香品而已。”说起这个,芝草的脸色禁不住有些僵。 如今,她对汀兰嫉妒的发狠。 汀兰原本和她同在姑娘身边伺候,汀兰还不如她受宠,可如今,汀兰成了姑娘的左膀右臂,还独立帮姑娘打理铺子,不仅那些脂呀粉呀的好东西随便用随便送人,月钱更是比正经姑娘的都多好几倍,且还得到许多人的尊崇和敬仰。 前几日,两个姐妹偶然看见汀兰,竟然说没认出来,说已经出脱的和大户姑娘一个模样了。 这些,为什么都属于汀兰,不属于她? 她恨汀兰,更恨慧娘! “嗨,一个丫头,学这些也不是什么正经,还不如好好伺候主子。”这时,陶妈妈又看一眼那芝草开了口。 这话,芝草自然很是受用。 “我也没说她做的是什么正经事,”顾氏也开口,“只是想请她过来,帮我配一副治失眠多梦又好味道的香品,天冷了,香炭烧起来,忽然就好起了这口。” “也不过是说着说着话,突然想起了了,其实我也可以让慧姐儿帮忙的……”接着顾氏又道。 “二太太,不用劳烦姑娘了,姑娘每日忙着,我和汀兰自来交好,我帮您就好。”只是顾氏话还未说完,芝草就赶紧道。 二夫人这般赏识她,她当然要想方设法的为二夫人效劳…… “这……好吧!”顾氏点点头,又交代,“不过还是不要让慧姐儿和三弟妹知道为好,不然,你这般往我这边跑,对你不好。” “二太太,芝草明白!”芝草赶紧道,为顾氏这般为她着想而愈发感激。 又坐了会儿,芝草怕别人发现,便回去了。 临走时,顾氏不仅帮她装了许多干果点心,且还赏了她一小块碎银子。 “这姑娘倒是个紧巴着的。”等芝草欢天喜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陶妈妈立刻顾氏。 “又有什么用?”顾氏却嗤笑一声,“如今连正屋都进不去。” 这也是她一直未再与她近乎的原因,不然,她早就将她彻底让她为她所用了…… 陶妈妈点头。 就在这一对主仆讨论芝草的时候,却不知这座府邸之中的另一处,也有一对主仆在议论芝草—— “……进去了半会儿,也不知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芝草出来的时候,满面的欢喜……对了,艳儿还说,芝草出来时手里还拿了一个油纸包,估计包的是点心干果之类的,艳儿虽是四等丫头,进不去二太太的屋子,不过这丫头一双眼睛十分过火,看到的肯定没错……”灯光下,翘儿详细的向慧娘禀报着。 “哦。”慧娘点头。 艳儿也是翘儿一个相熟的姐妹,虽只是粗使丫头,但往往这样的丫头才是最好拉拢的。 又因不起眼,很难被人注意。 不过,顾氏这到底又在算计什么呢? “回头,让小草开了我的那首饰匣子,赏艳儿一个银镯子,再就是告诉她,一刻不缓的盯着二房,只要是再与芝草接触,即刻报过信来。”接着慧娘又吩咐。 “是!” “还有,让银玔儿和芳儿好好盯着芝草,只要是她又什么动作,也立刻说给我。” “是!” 不过顾氏再算计什么,只要是她做好万全准备,相信她的奸计不会得逞的。 …… “你捎信给我来就是为这个?”汀兰蹙眉看着面前的芝草。 “是……”芝草应着,不过面色却有些讪讪的。 “你知不知道这样和二房来往会更惹姑娘和太太的嫌?”汀兰又道。 “姐姐……好姐姐,我知道知道……”芝草又哀怜的道,“你就别训我了,二夫人说了一句话,我又怎能驳面子,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是前日还去帮刘家太太配了一副香品吗?” 美颜阁不卖香品,但碰上老主顾,也偶尔也接这方面的活计,然后就是汀兰走一趟,按照慧娘教的,帮主顾调调香配配香品。 时间久了,汀兰自然就练出了一副不错的手艺。 看汀兰还是不愿意,芝草又赶紧抱了她的臂膀乞求,“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汀兰被她烦得没办法,点头,“只此一次!” “好好。”芝草满口应了。 “这就去吧,一会儿等太太和姑娘回来,我再过去将这两日香坊的事报给姑娘。”汀兰又道。 今日是死去老爷的忌日,没法去墓地祭拜,所以姑娘和太太去了大明寺帮他超度。 “姐姐真受姑娘重用!”听了她这话,芝草酸溜溜的。 汀兰看她一眼,“走吧!” “真羡慕三弟妹,有个这般聪慧的丫头!” 看着那正指着一大堆香料交代丫头如何研制如何炼蜜的汀兰,顾氏禁不住笑吟吟的赞道。 “二太太过奖!”汀兰赶紧谦虚。 “不只聪慧,还会说话。”顾氏又道,目光落在汀兰那娇艳桃花般的小脸上。 怪不得老四动心,这丫头真生了一副狐媚样。 这样的丫头,要是她的话,也会将其藏起来,这应该就是慧娘将她打发出去的原因吧。 不过藏起来吗,她偏偏就让她现于人前…… 一边想着,顾氏一边看向另一边那正给芝草拿蜜橘的陶妈妈。 接收到主子的目光,陶妈妈立刻看过来,然后对顾氏点点头。 很快那香品的事就交代完了,汀兰就要回去。 顾氏挽留,汀兰却推脱了。 “我正好也要过去福禄堂,就跟你一起走,也当送送你。”顾氏又道。 于是一众人便一起出了门。 “四叔,这边请!” “嗯。” “这幅残棋,从三哥那日回来,我们就已经在琢磨了,不过一直没办法,三哥的棋可是一直下的不错的。” “不错?你们俩毕竟年少……” 但刚刚走到腾满环绕的月洞门处,就听对面传来一阵对话声,然后就见一众小厮长随簇拥了一个少年与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那少年,身着杏色的袍子,清秀白净,正是肖家五少爷肖扬。 而他身边的那男子,一身宝蓝色袖口领口都绣着银丝纹滚边的袍子,五官英俊,目光精明,行动举止中更是带着一股成熟男人的不凡魅力,正是肖家四老爷肖志水! 当目光落在正在顾氏的汀兰身上时,肖志水语气不由微微一顿。 “四叔……”肖扬喊他一声,很快也看到了顾氏等人,立刻上前给顾氏行礼。 “你四叔这般忙,有什么事又去扰他。”顾氏温柔的埋怨肖扬这个庶子。 “不关他的事,是我听说他们兄弟有个残局,所以过来了。”肖志水道,然后又问顾氏,“二嫂这是?”说着又看了那已经深深垂了头的汀兰一眼。 “也没做什么,看今儿个天气好,就请了慧姐儿的丫头过来帮我调制了一味香品。”顾氏则道,边说着也看了一眼汀兰。 “慧姐儿的丫头?”肖志水又一愣。 “是啊,不只慧姐儿出息,这丫头也出息,调的一手好香。”顾氏又道。 “你叫什么?我怎么没见过?”肖志水则是看向汀兰。 芝草他是见过的,另外的几个也见过,可这个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奴婢汀兰,见过四老爷,见过五少爷!”汀兰也只好上前行礼回话。 “汀兰?你就是一直帮着慧姐儿打理铺子、如今又帮慧姐儿管着香坊的配方调制的那个?”肖志水禁不住有些惊讶。 没想到慧姐儿身边那个最可用的人竟然是这般绝色?有才又有貌,真是难得! “是姑娘抬爱!”汀兰赶紧又是一弯腰,然后又道,“四老爷,三太太,五少爷,姑娘还找汀兰有事,汀兰告退了。” 肖志水虽很想再和汀兰说两句,但这番说辞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回去了。 汀兰和芝草走了以后,顾氏也回去了,转眼原地就剩了肖志水和肖扬,以及几个小厮。 “四叔还看什么呢?不会是那丫头吧?”看肖志水还看着汀兰消失的方向,肖扬笑着问道。 肖扬并不如肖梁那般稳重好学,相反,吊儿郎当,和父亲肖志斌以及大伯父肖志成都看不上他,和四叔肖志水到时还和得来。 “胡说什么?”肖志水瞪他。 “看上了就和五妹妹要来,也不过是个丫头而已。”肖扬又道。 “再多嘴,我打你!”肖志水这般说着,但却忍不住心动。 也是啊,一个丫头,看着喜欢就要来吧。 他帮了慧姐儿这么多,不会连个丫头都舍不得吧? …… 慧娘从寺里回来才知道汀兰来了,她没去换衣服,就先见了汀兰。 汀兰向她秉了几间香坊和铺子的事,就因还有事要忙就回去了。 汀兰刚刚走,翘儿就进来,当听了翘儿转达的艳儿以及两个盯着芝草丫头的话,她禁不住一阵咬牙。 原来顾氏在算计汀兰! 说来也不过是看不了她日子顺遂,看不了她与四房交好,最可恨的是芝草,她真是早该除了她。 忽然她就又一阵恍悟,前世汀兰的死是不是她也掺合其中了,不过是她当时什么都看不清,没想到吧。 她努力回想,想找些蛛丝马迹,但终究因年代隔得久远,想不起太多了了…… “姑娘,要怎么办呢?”这时翘儿问她。 即使再愚钝,但这番下来,这丫头也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事情。 “怎么办?让算计的人自食恶果。”慧娘眯起眼眸,轻声道…… …… ------题外话------ 亲们,七月十五是鬼节,去上坟了,所以少更些! 一零二 反击 “太太,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晚上,二房正屋里,陶妈妈问顾氏。 “什么怎么办?”灯光下,顾氏的脸隐在阴影里。 “就是……就是四老爷……”即使习惯了顾氏这种伪善与打哑谜,可是有时陶妈妈也不知怎么应付。 “四叔怎么了?”顾氏一边抿了口茶,一边道,“肖记有他的份子,自然不时的就要去那香坊看看。” “老奴懂了。”陶妈妈听到这里,笑了,“夫唱妇随,既然是去香坊,又怎么能够少得了四太太。” 顾氏不说话,只笑。 段氏那个醋坛子兼悍妇,要真知道丈夫去想腥味,一定会杀过去,闹他个天翻地覆,到时她就等着看热闹好了。 呵呵…… “夫君,来,吃颗梅子!” 就在顾氏阴沉算计的时候,那被她算计的人却茫然无觉,正伸出纤纤玉指从盘子里捡了一颗梅子,然后递给对面的丈夫。 “你自己吃吧,我大晚上吃甜的,牙酸。”肖志水却闪躲着,不愿接受妻子的好意。 “就要你吃,就要你吃!”段氏撒娇。 “好好……我吃。”肖志水只好张嘴,将那梅子吞下。 “呵呵……好吃吗?”段氏问。 “好吃好吃。”肖志水赶紧道。 段氏满意的笑了,然后又道,“夫君,你等着,我帮你去打水泡脚。” “好好。”肖志水点头。 段氏又对丈夫千娇百媚的一笑,然后走了。 肖志水的目光落在妻子那丰饶玲珑的身体上,心底却并不如往日那般波澜荡漾,眼前浮现的却是一张略带青涩的绝艳脸庞。 他想自己是被迷住了,被这个美如妖精却又十分聪慧的少女。 妻子是不错,妻子又美丽又会撒娇,还将他服侍的十分滋润。且他们还是青梅竹马,感情笃厚。 但这些年了,他却只守着一个女人,难免就有些淡了。 他这般整日在外面打拼忙碌的男人,身边多两朵解语花应该不为过吧。 再说,看看身边的人,那个不是三妻四妾。 当然,妻子这脾气是不能接受的,但他养在外面不就好了,反正他也是三天两头不回家。 当然,到底是侄女的丫头,贸然开口讨要是不合适的,不过要是那丫头也有意呢。 对于自己本身魅力,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虽不及兄长们读书做官,但却是富甲一方,且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愈发具有成熟男人味,相信那些小姑娘是无法抵御的。 明日他就会去香坊,会会那小丫头。 想到这里,肖志水得意而舒坦的笑了,仿佛美人已经拥抱在怀…… “怎么了,笑得这么美?”冷不防一声,才发现妻子已经端了热水回来,正狐疑的看着他。 “没事,西北那批货又赚了。”他赶紧道。 “哦……”段氏弯腰将木盘放在他的脚下,亲自帮他脱鞋袜,垂眸,掩去美眸中的一抹阴霾。 “咳咳……”妻子温柔的小手,让肖志水脚上舒服,心头却莫名的不舒服,于是边找些话题来说,“对了,德儿呢,今日怎么没见?” “和慧姐儿去了香坊那边,说是要赶一批货,慧姐儿忙不过来。” “啊?”听了妻子的话,肖志水不由一愣。 “你是担心她们吧?放心,没事,三嫂也去了,邬嬷嬷也在那边。”段氏又道。 “……”肖志水没说话,心头却忍不住一阵沮丧。 只能再多等几日了。 段氏也不再说话,继续帮肖志水洗脚…… …… “梦儿姐姐,你又要做活呀?”芝草躺在床上嗑瓜子,一抬头就看见住同一个屋的梦儿,正在挑亮床头的油灯,立刻问道。 “是啊!”梦儿对她笑笑,但话答道却十分简单。 “做什么?”芝草又问。 “香囊!”梦儿拿出活计,答话依然简洁。 “这么细致的针线,是给姑娘缝得吧?”梦儿不远不近的态度并没让芝草却步,又继续问道。 “嗯。”梦儿点点头,又继续。 芝草不由暗暗咬牙。 如今这些丫头中,哪个都比她受宠,为什么? 她禁不住又是一阵怨恨慧娘,竟然这般不念往日情谊。 只可惜,她再也没机会近前,不然她真恨不得给她下点毒药…… “哎呀……”她正想着,就听梦儿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心虚的她赶紧问道。 “没事,扎了手。”梦儿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一边的帕子擦手。 但看得出,伤得很严重,雪白帕子上很快殷红点点。 “我去帮你拿些药来吧。”芝草见了,则道。 虽她很恨这丫头,暗地里不时的就算计她,甚至还有一次偷拿了她的钱,但面上还是十分不错的。 翘儿和她不对眼,小草不理她,而新来的芳儿她们她又看不上眼,所以就尽力讨好梦儿。 梦儿虽总是不远不近,但至少还有个说话的。 “好吧。”梦儿点头。 估计是疼的很,不然梦儿很少用她。 芝草拿了止血药来帮梦儿涂上。 梦儿谢过她之后,就又开始做活。 “歇歇吧,梦儿姐。”芝草劝她。 “不能歇,这几日姑娘上火伤风了,很严重,又不爱喝药,每日头疼发烧流鼻涕,我就想着做好帮她做两只香囊,然后将那治伤风的香草药放进去,一只戴身上,一只挂床头,虽不能太有效,但至少能帮姑娘缓解一下。”可能是因收了芝草拿药的恩,梦儿这回没有再不冷不热,而是主动和芝草多说了几句。 “哦,这样啊。”芝草面上点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暗骂,马屁精! 之后梦儿又继续做,而芝草将从顾氏处得的瓜子全部咳完后,然后上床睡觉。 睡至半夜,芝草照样醒来,然后拿了火折子去茅厕。 当她回来准备继续睡时,却发现两只已经完工的精美香囊摆在对面梦儿的床头。 本来她对这香囊是没兴趣的,又不是能吃能喝能花的东西,但忽然想起这是梦儿做给慧娘的。 伤风了,想佩戴香囊缓解?呵……我偏偏让你缓解不成。 芝草轻声而快步的走到梦儿窗前,看一眼那熟睡的梦儿,然后快速的将那两只香囊拿在手中,闻了闻后悄悄出了屋。 将这香囊扔掉她是不敢的,再说也没意义,梦儿还可以再做,所以她选择将里面的布药包要换掉,反正这草药也没什么味道。 刚刚还想着没有机会害慧娘,这会儿上天就送来了机会。 只可惜,她只能找到一种叫做断肠草的毒药,那就是生在花园角落里的某株已经枯萎的花,那还是在昆州时她和慧娘玩时慧娘告诉她的。 这东西虽是食用才有毒,当每日挂在身上,也定没什么好处。 剩下的她又随便拿了自己香囊里的烂香料和药草乱填了些,然后将梦儿做的那香囊里的布药包换到自己的两只香囊里。 这几日天冷了,她也有些伤风,一只就挂在自己身上用一用了,反正这肯定都是好东西。 另外,还有一只,她当然是用来讨好人了。 做好了这一切后,已经快寅时了,幸亏梦儿因做活累了睡的实。 她看一眼床上那打着细小鼾声的梦儿,阴沉一笑,然后上床。 就是真有什么,也不关她的事,这香囊是梦儿绣的…… 却不知就在她美滋滋的坠入梦乡之时,她对面的梦儿却睁开了眼,然后无声一叹。 姑娘说了,会给芝草最后的机会。 只可惜,哎…… …… “什么妙用的香囊,很上去很普通吗。”红袄紫裙的少女,看着一直摊开的手掌中递过来的一只香囊,有些不屑的道。 “看着是普通,但用着绝对不普通,娇娇姐姐,你快拿着吧,是去火气治伤风的。”芝草伸手将那香囊往少女手中一塞。 闵娇,陶妈妈的外甥女,一向是芝草巴结的目标。 昨日特意来找闵娇说话时,发现她有些咳嗽,便上了心。 “真的?”闵娇似乎还不信。 “当然是真的,没效果你再来找我。”芝草赶紧道。 这闵娇,性情傲慢,除了二太太姑娘这些人,很少买别人的帐。 不过她也的确有资本,除了是陶妈妈的外甥女之外,更是能写会算,精明伶俐,十四岁的年纪,已经帮二太太管库房了,听说是二太太帮三姑娘物色的陪嫁人选。 “好啊,可是你说的!”闵娇笑道,然后将这香囊收在身上。 “我还要去帮三姑娘找球球,就不跟你多说了。”之后闵娇又道。 球球是娴娘养的一只白猫,刚刚跑出去了。 “姐姐慢走!”芝草赶紧又道。 闵娇走远了之后,芝草也就沿着甬路慢慢往回走,反正她也没什么事。 不知不觉的走到一处院子的后门处,看着眼前的院子,她挪不动步子了,因这里面住着她的心上人,肖家的三少爷肖梁。 自从听说三少爷从上京后,这是整天没什么事情乱晃的她每日的必修课。 其实她当初本来是看二太太管着家才有意巴结二房,但后来有一次偶然就见了三少年,然后整颗心立刻扑到了二房身上。 因这三少爷是那么英俊风流,温柔潇洒,对丫头也是和颜悦色,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人,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三少爷的通房妾室。 呃…… 当然,现在是不行肖想的,因三少爷还在读书,二太太是绝对不允许。 不过她会等的,等到三少爷金榜题名时,她相信三少爷也是喜欢她的,那天三少爷亲口赞她眼睛生的美。 二太太又喜欢她,到时一定会同意她跟三少爷的,呵呵…… “喂,你是哪儿的丫头,看什么呢?”正美美的臆想着,忽听有人喝她,抬头,就看见一个小厮正陪着一个身着密合色团花袍子的少年站在一边看她。 对上少年那英俊的脸,芝草禁不住一阵面红心跳,因这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的三少爷肖梁。 “安和顺总说有人在后门处窥探,还真是没骗我们……”那小厮开口。 “四儿,别瞎说。”肖梁训斥那小厮,然后走近芝草,“你是……” “见过三少爷!”芝草赶紧向肖梁施礼,然后又道,“奴婢是三房五姑娘身边的丫头芝草,并非……并非有意窥探,而是看里面那些茶梅花开得不错,所以就想剪几支帮姑娘插瓶,还请三少爷勿怪。”一边说着,不时娇羞的用那双灵活大眼瞟向肖梁。 三少爷不是说她的眼睛美吗,她当然要拿出他最喜欢的。 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还要充分发挥她的伶俐口齿,因少爷们谁又喜欢一个呆板无趣的侍女呢? 被眼前少女那盈盈大眼看着,肖梁莫名的就是一阵心头悸动,他很有些纳闷。 虽他喜欢和丫头们调弄,但却从来做出出格之事。 再说,这丫头其实姿色挺普通呀。 没中功名之前,他不敢多想,这也是母亲殷殷要求他的。 “既然你喜欢院里这花,那就进来剪几支吧。”这不为过吧,又不做什么。 “谢三少爷!”芝草禁不住一阵惊喜。 “少爷……”一边那四儿有些急。 “去拿把花剪来!”肖梁嫌他聒噪,吩咐他道。 四儿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去了。 芝草进院子摘花,肖梁就在一边看着。 芝草一颗心都禁不住跳出来了,一走神就差点摔倒,肖梁赶紧上前扶了。 感觉到身后少年的醇厚气息,芝草目光挣扎了一下,然后顺势一仰,就靠在肖梁身上。 何必非要等以后,以后太长,谁知又有什么变数,又何如现在就将关系坐实,那样不更保准吗? 怀中少女的馨香身体,让他的血液不由一阵沸腾,他再也禁不住诱惑,一下子就将之搂紧…… “你们在做什么?”但就在这时,就听身后一声怒斥。 紧密搂着的两人惊回头,对上的则是一张怒容满面的脸。 “娘……” “二太太……” 两人吓坏了。 顾氏快步走到两人面前。 “太太……”身后的陶妈妈和几个婆子紧紧跟着。 但那里又拦得住,顾氏已经走到呆呆的芝草面前,手一扬,“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光,“贱货!” “二太太……”芝草被打的眼冒金星,门牙也松动了,嘴角更是流出血来,立刻落下泪来。 “给我打这个小贱人,往死里!”顾氏扶了扶疼痛的双手,转头吩咐陶妈妈和身后的婆子。 “好!”陶妈妈应一声,就示意身后的众人动手。 “娘,主要是我的责任,你绕过她吧!”谁知,这会儿一直沉默的肖梁却上前阻拦。 这府上,钟情他的丫头无数,这种示好的情况每日都有,他一般只是笑笑不回应的。 但刚刚,也不知怎么了,就被一股莫名的莫名的情绪牵着,以致失了分寸,过错,真的主要在他…… “你还有脸……”看儿子竟然还为芝草求情,顾氏气的发抖。 就知道这个儿子像丈夫,风流多情…… “夫人,妈妈,不好了,不好了……”但就在这时,顾氏身边的贴身大丫头叶儿匆匆而来。 顾氏正气愤着,懒的理,所以陶妈妈上前问,“怎么了?” “四太太正在花园打娇娇呢,说她故意用猫惊吓她,目无尊长,且还狡辩不知错,该死……”叶儿哭唧唧的秉道。 “什么?”陶妈妈闻言禁不住身子一软。 她没女儿,这外甥女娇娇一向是她的心头肉…… 叶儿赶紧扶了陶妈妈。 “太太,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娇儿,四太太那手段,娇娇会活不成的……”陶妈妈缓过来,“噗通——”一声就跪在顾氏面前,磕头如捣蒜。 “你急什么,我这就过去看看,不会让她有事的!”顾氏也只好先顾这头,安慰陶妈妈道。 她不是段氏,一时意起敢打死丫头,这丫头毕竟是三房的。 再说,这还事关儿子,她必须斟酌一下,一是不能又损儿子的名声的,再就是让儿子也心服。 “先将她关起来,然后去给三房通个信,就说她手脚不干净。”顾氏沉吟了一下又吩咐两个得用的婆子。 肖梁听了又要上前开口。 “你先回去读书,这事回头再说。”顾氏深吸口气,强抑心头火气,对儿子道。 肖梁知道这是母亲的最大限度,只好点点头,转身走了。 瘫在地上的芝草看着肖梁远去的背影,又看一眼顾氏那冰冷狠戾的面孔,泪无声的落下…… 茶梅零落的花树下,两个婆子正挥舞着杖子,而杖子下一个红袄紫裙的姑娘已是皮开肉绽,昏厥过去。 等顾氏和陶妈妈等人赶到花园里,看到的则是这样一番情景。 陶妈妈见了瞬间就落了泪,而顾氏也是一脸铁青。 “四弟妹,你这是做什么?”顾氏一边上前阻止那几个打人的婆子,一边质问段氏。 “怎么,二嫂,你要护着这对我不敬欺到我头上的丫头吗?” 段氏坐在一侧丫头搬来的杌子,一边看着,一边剔指甲,这会儿听了顾氏的话,立刻将指甲刀一扔,冷笑着道。 “我不是护着她,是不能随便任你犯错,虽你是主子,但杖杀丫头的事要是传出去,肖府会惹上麻烦的。” 看段氏那架势,顾氏就知道今日这事不好过去,所以尽量压下火气,将段氏拉到一边苦口婆心的劝。 奇怪,这段氏虽打骂丫头的事挺常见的,但一般还是顾及分寸的,而这种下狠手的情况主要是在吃醋时…… “哎呦,二嫂,你别吓我,我可是不禁吓得。”段氏听了夸张的叫了起来。 “四弟妹,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绕过这丫头,回去我好好教她的。”顾氏再次开口,语气乞求。 “教什么?二嫂,这样黑心肠又狠毒的丫头应该发卖出府。”段氏却道,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了顾氏。 “好吗,发卖出府!”顾氏赶紧应了。 一边的陶妈妈身形又是一晃,叶儿赶紧扶住她。 “好了,看在二嫂面子上,今日之事就算了。”毕竟闵家在奴仆中也是十分有势力的,所以段氏也不愿将事情闹得太大,所以顺势应下来。 只是她却恨极了顾氏,一定是她想着陷害她,不过,等着,她会报仇的…… 听段氏说算了,陶妈妈赶紧领了两个婆子去扶那闵娇起来。 段氏又冷冷的看一眼那顾氏,然后带着一众人走了。 而顾氏吩咐人去找了大夫后,便回屋去躺着了。 今日事情太多了太乱,她实在头疼极了。 只是她又那里躺的着,在床上翻覆了一阵,便又起来,然后吩咐人叫了叶儿过来,问起她闵娇的事。 “……有丫头说那猫在花园里,娇娇就赶紧去找了,等她抱了猫出来的时候,却就碰上到四老爷,四老爷也不知怎么就兴起,拉着娇娇说了许多话,这时候,四太太来了,四老爷赶紧走了,四太太也和娇娇说话,说了两句就叫了起来,说娇娇怀里那猫吓到了她,还说娇娇是故意的,娇娇辩解,四太太就扇她耳光,还让婆子对她行杖刑……” 叶儿详细的向顾氏禀报了花园里的事。 顾氏听了一阵蹙眉。 还真让她料中了,这段氏的确是吃醋了。 只是怎么吃醋的对象变成了娇娇,不应该是三房的汀兰吗? 还有那肖志水,一向眼高,又怎么对娇娇感兴趣了。 娇娇虽也有几分姿色,但还比不了段氏,更比不上那个汀兰…… “太太,严妈妈求见。”就在这时,一个小丫头进来秉。 “请进来!”顾氏挥挥手。 叶儿退下去,然后换了一个窄脸的婆子和顾氏说话。 “三太太和五姑娘她们都不在。” “不在?” “是,说是在香坊那边,六姑娘和邬嬷嬷也在那边。” 顾氏没说话,只是拧紧了眉。 怪不得那肖志水迟迟没去找汀兰。 没去找汀兰,却换成娇娇。 而且芝草又去勾引梁儿,这……这一堆事,她想来想去只觉得好像一双无形的手牵引着似的,但细想有没有头绪…… “太太,那芝草该如何处置?”这时,那严妈妈又问。 “先放放再说吧。”说到这个,顾氏又是一阵头疼。 她很想直接将这个觊觎儿子的贱人塞井里,因这样就再也没人知道儿子的丑事。 但一是顾及着宁氏那火爆脾气,再就是怕段氏知道了会用刚才那番话反诘她。 还有……还有婆母一定会觉得是她从中作梗,离间老四两口子…… 乱死了,头疼死了。 “太太,我帮您按按头吧。”看她几次扶额,那严妈妈讨好道。 顾氏点点头。 严妈妈便俯身过来,伸手。 但按了顾氏就制止她了,“去帮我弄些安神药。”这严婆子手法太生疏。 忽然就又想起陶妈妈,顾氏更头疼了…… 就在顾氏郁烦的头疼欲裂至极,另一处的慧娘却正一边闲适的吃着香蕉,一边看汀兰演练香艺。 身着广袖衣服的汀兰,此刻正素手如玉,专注焚香,静心屏气的她,悠然静雅,美的如同仙子。 “汀兰,你想嫁什么样的人?”慧娘忽然就问她。 “姑娘,说什么呢?”汀兰放下手中东西,红了脸。 “听好了,汀兰,你长得非常美,我又花了这么多心血培养你,若是选择要嫁的人的时候,一定不能轻率,不能辱没了自己,也不能辱没了我对你的期望。”那端的慧娘却敛了神色,郑重的道。 汀兰一愣,然后看了慧娘点头。 “姑娘,梦儿来了。”就在这时,翘儿掀帘进来。 慧娘便嘱咐汀兰自己练习,而她则去了见了梦儿。 “……芝草还关着,闵娇没事,大夫看过说只是皮肉伤,二太太让人熬了安神药,四太太和四老爷吵架回了娘家……” 一边听着梦儿絮絮的说着,慧娘一边点头。 这一切当然都是她设计的。 芝草换去的那枚香囊里,有催情香,这香还是去年去李家她用在故意去勾引胡大奎身上的那种,佩戴在女子身上,只对近身的男子有用。 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想保住汀兰,她也只好先发制人。 对于芝草,她已是仁至义尽,她也算是自找。 而闵娇,也是及时让人通知了顾氏。 顾氏吗,当然是活该,相信,四叔夫妇闹起来后,肖老夫人哪儿还有她的排头吃,肖老夫人当然觉得她是故意的。 至于四叔,也是罪有应得,惹不起老婆又想偷腥,不受点教训,对汀兰的心一定会不死。 两日后,这件事终于彻底了了—— 顾氏“病”,家暂时由段氏和宁氏管。 肖志水折腾了好些日子,才将妻子接了回来,然后领着妻子女儿去了京城散心,最后管家的是宁氏和终于“病”愈的顾氏,然后娴娘慧娘辅助。 芝草和闵娇都被卖出去了,一个是手脚不干净,另一个则是冒犯主子。 慧娘的生活再次平静了。 平静的日子总是很快,转眼就进了年关,过了腊八,迎来了小年。 大伯父一家和四叔一家决定在腊月二十五一起回来,府上又开始忙碌了。 腊月二十四这一日,慧娘正在和母亲一起看美颜阁的账本。 母亲振奋了对慧娘十分有好处,因母亲很善于看账本。 母女俩个正忙着,董妈妈则掀帘进来,“太太,姑娘,二姑奶奶和姑爷带了小少爷一起过来了。” 慧娘听了,立刻将面前账本一推,“太好了,好想姐姐了。” 宁氏也笑笑,然后让丫头将账本收起来。 “太太,姑娘,大舅奶奶和表少爷表小姐他们过来了。”忽然橘红也匆匆进来,秉道…… …… ------题外话------ 虐渣攻略开始! 一零三 临近 “既然表兄是廪生?那为什么去年没下场呢?”孙建章看着眼前儒雅俊秀的青袍少年,问道。 “去年春才考中,自然需再多积淀几年,老师也说火候不够。”宁浩元轻抿茶。 孙建章禁不住有些不屑,“是怕考不上吧……” “可以这么说。”宁浩元看他一眼。 “呵呵……”孙建章笑起来。 门口的淑娘早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禁不住一阵无奈。 连四书五经都没读过的人,竟然还在笑话别人,哎! 看孙建章张口又要说什么,淑娘赶紧进去,“你们要不要用些点心?” “拿些过来吧!”孙建章抢先点头,“不过要莲蓉酥,加蛋黄的那种。” “嗯。”淑娘点头应了,然后转向宁浩元,正要问他要什么,孙建章忽然又叫她,“还有……老婆,再冲一壶碧螺春来,这样配着才好吃。” 一声“老婆”叫的淑娘面红耳赤,直瞪他。 孙建章怕淑娘真恼了,不敢再多作怪,笑笑,端起茶盅喝茶。 “表哥也来些吧?”淑娘尽量和宁浩元把话说简短。 宁浩元垂眸不看淑娘的脸,低声应道,“嗯,好吧。” 淑娘很快去而复返,将点心端来。 “文哥儿呢?”孙建章一边挑了一块莲蓉酥,一边问淑娘。 “在娘那边,刚才困了,哄睡了。”淑娘道,边说着边给两人到碧螺春。 “这孩子,淘得狠,也很讨喜!”孙建章看向宁浩元,“表哥,你也要尽快娶亲,到时我们亲上加亲,生了儿子我们就让他们做兄弟,生了女儿我们就让他们订亲,另外,可不许反悔呀。” 宁浩元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忽然想起来还有两个好友需拜会,就此告辞!” “表哥……”淑娘赶紧开口,欲要挽留宁浩元。 但宁浩元却只是看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宁浩元的消失在门口,淑娘立刻看向孙建章,蹙眉,“你都说了些什么呀?” “怎么了,老婆,我没说错什么呀,是他自己心虚罢了。”孙建章却一脸无辜。 “你……算了。”淑娘瞪他一眼,最终又闭了嘴。 孙建章见了不由笑了。 他的老婆有原则,比如,绝不会不值当的人争吵。 想到这宁浩元被划入了不值当的人,他的心情就超好。 别当他看不出,这宁浩元还想着他老婆,看眼神就知道。 作为一个留恋过花丛的人,这点眉眼官司又怎么看不出…… “对了,今晚上你去看看凤姨娘吧,听说病了好几日了。”正得意着呢,淑娘却忽然又开口。 孙建章一听立刻敛了神色,虽点点头,但心头却是苦笑。 妻子总是千方百计的将他往外推,并不在乎他去睡什么小妾,祖母她们总说这是贤淑大度。 只有他明白,其实这是她不在乎他的表现。 对她而言,他只是丈夫,假使不是他,换任何一个人都可以。 都知道他好颜色,妾侍成群,但那是以前,在这样的妻子面前,那些空有颜色的小妾都是渣。 有时他就想着权当履行责任,发泄一番,但到了节骨眼上才知道,根本就难动情。也只有在妻子身上,才能得到满足。 妻子怀孕生产的这些个月里,他虽没总是旷着,但却几乎没一次是真正尽兴的。 他想自己是中了这女人的毒了…… …… 当宁浩元突然去正屋与宁氏说告辞之事时,慧娘就想到肯定是孙建章的原因。 将众人让进来寒暄了一番后,孙建章便拉宁浩元去了花厅。 想必是吃了飞醋,故意将这位表哥逼走的,呵…… “……明日再去拜会朋友不行吗?好不容易来看你姑母。”听说儿子要走,小黄氏先急了。 “是啊,元哥儿多坐会吧。”宁氏也道。 她是真心疼爱这侄子。 “不了,我真是事!”宁浩元却拒绝。 宁浩元走了后,小黄氏又继续发挥她那三寸不烂之舌以及厚脸皮精神,与宁氏和慧娘套近乎。 慧娘摆了耳朵在这里,但心里却在琢磨一个香方。 对于小黄氏,她并不觉得这心不在焉失礼。 “……过了年慧姐儿也十三岁了吧,大姑娘了。”忽然,那与母亲回忆了半会儿往昔的小黄氏将话题扯到了她身上。 “是啊。”宁氏点头。 小黄氏笑笑,又道,“元哥儿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七了,虽说要考功名,但我想着先帮他订门亲,女方要小一点的,可以先等两年,然后再帮他们完婚。” 她这番话后,宁氏一愣,慧娘一愣。 舅母,你可以再不要脸点吗? 慧娘很想大声问一句,还不是看中了她的铺子与关系。 宁氏脸色也不好看,看一眼一边那正低头翻看慧娘随手放在一边的一本香典的宁玉娘,“嫂子,瑶姐儿和琪姐儿也不小了,你下次出门也将她们带出来吧,省的大伯母和本家那边论你是非。” 虽然没直说,但这样顾左右而他、而又猛戳小黄氏痛点的话自然是很明确的拒绝了。 小黄氏听罢讪讪的,“是啊……也是,来得匆忙,没顾上……” 宁氏不说话。 慧娘暗暗一笑。 小黄氏又有的没的的扯了两句,忽然看了一眼那整翻书的女儿,然后向宁氏开了口,“妹妹,你看玉儿多喜欢慧姐儿这些东西,抓着这会儿工夫也翻看,要不这么着吧,让玉儿和慧姐儿一起陪你过年,也好让玉儿也跟着慧姐儿学学。” 呃…… 宁氏再一愣,慧娘也再一愣。 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应该是看几日后大伯父一家会过来。 慧娘心头冷笑。 “好,玉儿就留在我这里过年吧。”但是这次,母亲却并未拒绝。 你知真心疼宁浩元这个侄子,对宁玉娘这个侄女,母亲也是蛮喜欢的。 她的母亲其实最为正直厚道! 被母亲留下来,宁玉娘也似乎吃了一惊,不过接收到母亲的颜色,立刻释然,向宁氏这个姑母道谢。 可能是看目的达成了,也可能使作为主母,这大过年的真的很忙,小黄氏起身告辞。 慧娘见了,立刻高兴了,母女俩终于可以和姐姐单独呆一会了。 小黄氏走了后,宁玉娘倒自觉,拿了慧娘那本香典去了宁宁氏仍人给她安排的抱厦里去看了,慧娘则立刻打发翘儿去看姐姐和姐夫在做什么。 工夫不大,两人过来了,但却出乎慧娘意料,因为竟然是姐姐脸色无异,姐夫不高兴。 姐姐因为表哥骂了姐夫?不会吧,姐姐这性情最分得清是非呀。 不过见了宁氏和慧娘,孙建章又高兴了,问起宁氏的那卖干果的小生意,又和慧娘说起她的铺子,另外还给了慧娘许多建议。 慧娘提出让他参股,他拒绝了,不过却提出来年让慧娘算淑娘一份,他出银子。 淑娘听了看不出什么,但宁氏和慧娘却很高兴。 时时刻刻将淑娘摆在先头,这时爱妻的体现呀。 慧娘又问起西北铺子的事,孙建章却蹙眉,“这些日子那边又不太平,妹妹,这铺子还是缓缓吧。” 慧娘点头又应了,但是心情却瞬间沉重了。 铺子开不成,该如何改变一家人的命运呢? 后来孙建章去找四堂兄五堂兄两人,母女三人便坐一处说话。 听得出姐姐很舒心,慧娘的情绪也多少好了些。 坐了一会儿,慧娘又回屋去拿了新配置的玫瑰源给姐姐,并嘱咐她经常用。 淑娘不疑有他,欣然收了。 后来文哥儿醒了,母子三人就一起逗弄这个小家伙。 小家伙已经会笑会蹬腿了,不爱哭,十分活泼,而且长得很漂亮,集合了姐姐和姐夫的优点。 快乐的大半日就这样度过了,傍晚时淑娘夫妇告辞,母女俩个送到了门口,依依不舍。 年的脚步匆匆,转眼就到了二十五这日,一大早肖家众人就是一片忙碌,然后终于在近晌午时迎来了大伯父一家—— 粉雕玉琢的熙姐儿由丰腴了一圈的杨氏抱着,梳了妇人头、一脸娇羞的陆晶晶由二堂兄肖槐领着。 肖老夫人高兴坏了。 慧娘本来也想逗逗熙姐儿,然后和陆晶晶说说话。 但静娘却走过来拉她,“带我去看看黑虎吧,我想它了。” 呃…… 慧娘一愣。 这么想这只狗,应该是薛林的事已经彻底摆脱了吧。 其实静娘回去时,本来要带上黑虎的,但却实在不好带,又有许多佣人怕极了这庞然大物,最后也只好作罢,然后慧娘又将它送回了山庄。 想着反正这些人也一时轮不到她亲近,慧娘便点头应了静娘。 杨翠跟了姐妹两人一起去山庄。 年的氛围已经很浓,路上非常热闹。 慧娘和静娘闲话,才发现她似乎并不开心。 难道是刚才她想的太乐观了? “嗷——” 黑虎还是那般如黑铁塔般威风凛凛,只不过让人吃惊的是,这家伙竟然还认得静娘,静娘喜坏了,也不怕这大家伙身上沾了草屑,伸手就摸它。 被这样一个美女摸着,黑虎也激动极了,用大脑袋不停地蹭静娘,弄得一旁的画墨“姑娘”“姑娘”的叫着,好一阵欲哭无泪。 后来静娘又提议带黑虎去山上溜溜,慧娘也正好想让她看看自己买下来的山头,于是姐妹俩便上了山。 应静娘的要求,不管是随扈婆子,还是画墨都远远跟着,和她走在一起的除了慧娘,就是黑虎。 画墨沮丧极了,无处发泄,最后偷偷瞪了静娘身边的大黑狗一眼。 “呜——” 没想到那大黑狗竟然十分敏感,对着画墨就吠了一嗓子。 画墨吓得赶紧躲到小六身后。 一众人禁不住捧腹大笑。 “五妹妹,你说我敢不敢跳下去?” 站在幽深的山涧前,呼吸着山中清冷的空气,静娘忽然开口问慧娘。 慧娘吓得心漏跳一拍,慌忙抓住她被山风吹的猎猎飘动的衣袂,“四姐姐,你说什么?” “呵……”静娘笑了,转头看慧娘,“放心,五妹妹,不会的,我还有母亲父亲,还有你们,我不会这样做,我舍不得……”说到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哭了。 慧娘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是紧紧拉了她的手。 “五妹妹,”静娘又流着泪开口,“人人都羡慕我是侍郎府的幺女,从小受尽了宠爱,是天之娇女,可是谁知我却根本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根本无法随心所欲的选择我想要的,五妹妹,其实我是个可怜人……” “四姐姐,别哭……” 静娘看向她,“前些日舅舅递过信来,说吴太后那边已经递过信来,薛林与吴倩娘六月大婚,大婚后皇上就会下旨立薛林为储君,然后将我指给薛林做良娣。” 慧娘一愣。 这薛林竟然根本未被黑虎吓退。 不过事情怎么就不一样了? 时间倒是对付,也是明年静娘十四岁的时候,也是薛林与吴倩娘大婚后,不过隆和帝并未将静娘指给薛林,而是指给了华又廷,然后半年后嫁了华家,再半年后,香消玉殒。 而且,薛林也并未做成储君。 似乎记得那年真闹了一段立储风波,而且大伯父还是倡导者之一,不过最后事情不了了之。 难道事情也因她的重生而改变了? 其实想想也是,对于吴太后这个亲娘的意愿,隆和帝怎么也不能太忤逆。 再说,薛林也是储君的不二人选,那薛宁,终归是太柔弱了点,又比薛林年幼。 其实这样也好,事情一切都变简单了。 薛林继位,吴家不倒,肖家也不用家破人亡了。 想着,慧娘只觉得心头一阵轻松。 “本来娘还说过年帮我定下亲事,这下没法定了,皇家那边这算是变相的提亲了,皇上有意,父亲又怎么可能拒绝,再说,父亲前些日子还与一帮大臣上书催皇上立储君,这会儿储君要立了,他又怎么能置身事外,不过,五妹妹,知道吗……我真的并不愿嫁什么皇家……”静娘又哽咽。 “四姐姐,不要哭了,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慧娘一边轻拦了静娘的肩,一边沉吟了半响道。 “呃……” “从前有一个人有幸与佛祖结交,一日他乞求佛祖说,我随你去到处转转,看看你是如何惩恶扬善、普渡众生的吧,佛祖应了,后来两人到了一户农家,这户农家的主人是个很善良的人,虽自己的吃食也不多,但还是热情的接待了二人,而且照顾许多无家可归的穷人,这人就问佛祖,这个农夫一定会得善果吧?佛珠但笑不语,结果到了晚上,这个农夫的牛就死了,农夫夫妇哭的十分伤心,那人就认为佛祖欺骗了他,更失了公正,去质问佛祖,佛祖还是那副神情,只是拿了一只通天地乾坤的水晶球给这人看,原来原本这个农夫这个晚上失去的应该是他的妻子,而不是他的牛……” 宫门深似海,但那也好过芳华时逝去,阴阳相隔,不是吗? “……” “四姐姐,你是好人,相信上苍不会苛待你。”慧娘又道。 听了她的话,静娘虽还是泪水涟涟,但却平静了许多,正看着慧娘想要说什么,就发现那黑虎正快速的疾奔而来。 姐妹俩刚刚说话说的动心,不知不觉就忽略了这黑虎,被忽略的它应该是去附近玩了一圈吧。 但等这家伙到了两人跟前,两人才知道,它不是去玩了,而是去打猎了,因它嘴上正叼了一只肥硕的野兔。 黑虎将口中猎物放下,然后竟然过来扯静娘的衣角,直到将她扯到猎物前面。 “这是送我的?”静娘惊喜。 黑虎则是吐着大舌头看静娘。 慧娘也跟着走了过来,看向脚下的野兔,探身,想看看死了没有。 “呜——”却没想到腰还没弯下去,那黑虎竟然呲着牙,威胁她。 慧娘一愣,然后对黑虎指了静娘愤愤叫了起来,“什么意思,不许我动,是给她的?我才是你的主人,你这只没良心的狗……” 黑虎垂了头。 “哈哈……”静娘则笑了,一把搂住黑虎的大脑袋,“它是看我哭了,想安慰我吧。” 慧娘一声冷哼。 两姐妹回来的时候,自然又多了一个同行者,那就是黑虎。 对于黑虎的到来,肖家人原班人马已经不惊奇了,因这家伙已经来过一次。 只是大伯父却很不喜欢,认为女儿与这个一只野兽般的大狗亲昵,实在有失名门千金的闺仪。 只不过最后到底也没说什么,看得出,一向严苛的他,对静娘也多了几分纵容,应该是怜惜女儿要入宫吧。 下午的时候,静娘便拉了慧娘去见了陆晶晶屋里。 大红棉绫袄裙,头戴缠丝赤金凤簪,这陆晶晶穿戴还是依旧的简单,但看上去却比初夏时多了几分风韵,应该是嫁给喜欢的人的缘故吧。 “看我干什么,快坐吧。”陆晶晶被慧娘看的红了脸。 慧娘笑笑,叫她一声“二嫂”,陆晶晶禁不住又红了脸。 毕竟才做了一个月的新妇! 静娘也跟着笑,然后拉着慧娘坐下了。 几人倒是还聊得来,陆晶晶明日去拜本家,问了慧娘一些情况。后陆晶晶又和静娘说起京里流行的装扮,积极为慧娘的铺子出谋划策。 就在慧娘和静娘愉快的告辞之时,陆晶晶忽然一句,“慧姐儿,还记得欧阳烨吗?” 慧娘一愣。 “那日他向你二哥问起了你,说是想向你讨几个香方。”陆晶晶又道。 “哦。”慧娘轻应一声。 陆晶晶看慧娘一眼,也就没再多说。 然后两姐妹就出来各自回屋了。 迎着傍晚冷冷的冬风,慧娘微微一笑。 这欧阳烨倒是长情,要是没有以后的那场夺嫡之争的惨败,算是个不错的人选吧。 这个年慧娘过的挺快乐的,虽也有许多堵心的地方—— “五姐姐,你那个玉表姐又去大房了,看了大伯母立刻巴巴的赶上去,恨不得认干娘,亏平时还总是一副高傲模样。”德娘不时就会不客气的在她耳边道。 慧娘也没法,娘对这个侄女挺纵容的。 “慧儿,别这样,娘这病又不是一天了……咳咳,哪年不闹个两次……咳咳……”看着旧病复发的母亲,她禁不住一阵心疼,暗暗发誓,等春暖花开了一定在给母亲找个好大夫。 “姑娘,那二太太又拉拢芳儿呢,也不知总想窥探我们什么。”经过历练的小草,也精明起来。 不过听了她的话,慧娘禁不住一阵蹙眉。 老实了一段时间的顾氏,应该还在疑心那件事与她有关。 她只好将手下的人管的更严,力求做到坚壁清野,让她无机可乘…… 年一过完,大伯父一家就回京了,而肖府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肖府、山庄、铺子、香坊,慧娘的生活平静又忙碌、忙碌中又平静。 转眼就到了端午,大伯母又让人传了信来,那就是不回来了,原因,自然又是忙碌。 但这次,肖老夫人却理解,不只理解,更是让暂时离任回家、准备调往京城的二儿子肖志斌送她去京中,说是去看看大儿子一家。 只是这次往京里去,队伍实在有点长—— 顾氏娴娘母女,理由是要准备明年春天娴娘的嫁妆。 宁氏慧娘母女。 慧娘之所以在踏上这个地方,有着不得已的原因:一是贞娘帮母亲联系了一个御医,带母亲去看病;再就是静娘写信来,让她过去聚聚,因她再不过去,可能以后就不能随便见了,薛林大婚了,她寂寞行宫的日子也一天天近了。 肖老夫人去京里,也是存了这个心思的。 再希望自己的孙女将来做贵妃,但想到以后难相见,也十分不舍。 然后就是德娘,肖志水夫妇留守了,但这并不妨碍这姑娘去凑热闹。 再就是简橙儿,这姑娘和静娘关系很好,这次也是静娘主动邀她过去的。 最后就是顾青中,考中同进士的他还赋闲着,这会儿准备去京里托关系谋个官职。 当然,这人目前还不知静娘内定良娣的事,所以买了一堆礼物,准备讨好静娘。 德娘看了偷笑了好几次,却也不敢说。 因这事情是秘密,肖老夫人一再叮嘱要封口。 另外,慧娘还带了汀兰。 在两人的一起努力下,汀兰过了考香师的初始,正准备往京里参加复试。 众人定好了四月底出发,所以这会儿忙着整行装,一片热火朝天…… …… 一零四 吹埙 “娘,伯祖母和二伯母的人已经全部安排好,您就放心吧……”客栈里,慧娘正安慰着不省心的母亲。 宁氏点头,还想说什么。 但这时董妈妈却领了一个婆子匆匆进来。 母女俩的目光落在那婆子身上,不由俱是一愣,因这人正是小黄氏身边伺候的曾妈妈。 “见过姑奶奶,表小姐。”那曾妈妈躬身施礼。 宁氏挥手让她起来,“你这是?” “姑奶奶,大姑娘非要去京城姨奶奶那里去玩,但老爷和夫人都没空,所以就派老奴一众人送她,不想竟然在这里竟然碰上了姑奶奶。”曾婆子答道。 宁氏再一愣,慧娘也再一愣。 老黄氏有个妹妹嫁了京城的一个小官吏,虽然来往的不是很紧密,但经年累月,去探探亲倒也有情可缘。 但问题是,小黄氏不随行,却让几个奴仆送宁玉娘。 想来这宁玉娘也是第一次去见那什么姨奶奶、第一次去上京,这小黄氏能放心吗? 呃…… 当然不放心,因为小黄氏的目的根本就是想让宁玉娘跟慧娘两母女去上京,故意安排了这场邂逅。 “你去过姨母家吗?”宁氏蹙眉,问曾婆子。 “去过……前些年了……”曾婆子垂眸,避开宁氏的目光。 “前些年?上京那地方,天子脚下,日新月貌,你前些年去过跟没去过又有什么区别?”宁氏声音高了起来。 曾婆子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让玉娘过来,跟我们一起。”宁氏没有再多说,直接命令曾婆子。 就知道会这样! 慧娘在一边听了禁不住叹口气。 小黄氏利用的就是母亲对侄子侄女的那片关爱之心。 “那怎好?”曾婆子却还推脱。 “不好吗?不好我就也不管了。”宁氏冷声道。 “姑奶奶息怒,老奴这就去。”曾婆子不敢再多说。 很快那宁玉娘就过来了,向宁氏问安。 看得出,这姑娘很有些不好意思,应该也是为小黄氏这般安排而羞赧。 宁氏见了这样的侄女,摇摇头,脸上不由得就带上了怜惜。 慧娘无语。 “好好的孩子,都让她教歪了。”这时母亲评价宁玉娘时常说的。 但愿这宁玉娘上真不像小黄氏吧…… 对于慧娘母女多带一个人上路这一举,肖老夫人并没说什么,反正已经这么多人了,多一个少一个倒无所谓。 五月初三这一日,一众人赶到了上京。 肖志成早早的了消息,领了两个儿子亲迎众人在城门处,这次自然与前几次不同,因这次有肖老夫人这个长辈在。 到了侍郎府上,李氏又领了一种女眷出迎到大门口。 贞娘也抱了昕哥儿回来了,跟了李氏一起迎接肖老夫人。 见了贞娘这个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孙女,肖老夫人自然高兴,一路的舟车劳顿都不顾,拉了贞娘的手好一番契阔。 “四表姐,你瘦了。”上面肖老夫人她们热闹着,下面的则有一个声音在感人的诉衷情。 正是简橙儿! “是吗。”静娘摸摸脸。 “是呀……”简橙儿顺势就挤到静娘身边。 “真会恶心人。”一边的德娘见了,立刻对身边的慧娘撇嘴。 慧娘笑笑,不说话。 幸亏她早敲打过宁玉娘,说肖家众人的相聚,有外人在不合适。 宁玉娘还不算讨厌吧,那清高的品行让她多少有几分骨气,再加上又出门在外。 另外,这宁玉娘对母亲也挺恭敬…… “三婶母,千万不要谦虚,教女有方您当之无愧,看看五妹妹就知道。”那端的贞娘正向宁氏行礼,一边说着,一边瞟向慧娘这边。 慧娘也就暂时收起了自己的想法,上前,招呼贞娘一声,“大姐姐!” 贞娘立刻拉住慧娘的手,笑眯眯的端详她道,“长了许多肉,大姑娘样了。” 说的慧娘羞涩的红了脸,她不如前世那般孤苦,自然也没那么多忧心事,心思舒畅,又好吃喝,所以长胖了许多。 虽绝说不上痴肥,但一张小脸肉乎乎、白嫩嫩的,身形更是该挺的地方挺,该翘的地方翘。 “大姐姐,五姐姐是不是已经比我胖了?”一听有人说慧娘胖,一边的德娘高兴了,立刻插嘴。 “你们两个差不多了,不过看上去还是你要胖点儿。”贞娘看她一眼,笑道。 “我娘也是,你们都是什么眼光,明明就是五姐姐比我胖。”德娘不高兴了,撅起了嘴。 “哈哈……”在场的人都被她逗笑了。 “你这个活宝贝,快过来吧。” 那上座正一手搂了小肖铭,一手搂了小吴昕的肖老夫人笑骂德娘一句,然后向她招手。 德娘笑嘻嘻的去了。 “对了,五妹妹,抽个时间和我进宫一趟吧,贵妃娘娘总问起你了。”而这边,贞娘则又对慧娘开了口。 “这……”慧娘听了面显为难,看向母亲,“我还是想着先陪母亲去看大夫。” 贞娘还真是,竟然还希望她踏足那个地方。 “是啊是啊,还是先帮你三婶看病要紧,我想贵妃娘娘也是理解的。”一边的李氏看女儿一眼,立刻接口。 “这倒也是。”贞娘自然不好再多说。 “大丫头尽快帮你三婶母安排好!”微微沉默了一下,那正含饴弄孙的肖老夫人忽然开了口,先是看向贞娘,然后又看向宁氏,“你也快些收拾收拾,等大丫头安排好就去看大夫,看过大夫之后,让五丫头紧着往宫里去一趟,能得贵妃娘娘看中,是好事!” 贞娘欢欣的应了,宁氏也点头应下,几道嫉妒的目光如期的投向慧娘母女。 只有慧娘面上平静着,心里却暗暗苦笑。 冷不防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回头一看,正是静娘。 又热闹了一阵,肖老夫人累了,回去歇着,众人也是舟车劳顿,便也都往李氏让人安排的屋子里各自休息了。 宁氏冲洗了一下,躺着去了。 慧娘并不觉累,便坐在案前和汀兰一起辨识几样香料。 这时候,梦儿进来秉:四姑娘来了。 “黑虎还好吗?” 听着静娘坐下来的第一句话,慧娘笑了,“当然好,如今每日都陪着小六去山上打猎,有次竟然咬死一头土狼呢。” “是吗。” “是啊,这家伙最近还总是跳到河里凫水,非要小六骂它才上岸来。” 静娘听了也跟着笑,但笑着笑着忽然就又黯了神色,“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见它。” 慧娘听了,也陪着她失落,却不知该如何劝她。 “看我,又说这个,影响了你的好心情。”很快,慧娘又笑了,“对了,说件让你愉快的事,大姐姐那日整铺子账目,念叨着要分红呢。” “哦,是吗?” 这事她爱听,因她正准备着扩大王记,需要银子。 静娘又和她说了一些铺子的事,梦儿又进来了,“姑娘,四姑娘,表姑娘过来了。” 慧娘蹙蹙眉。 “我还挺想玉表妹的呢。”静娘却高兴。 …… 接下来的两日,慧娘开始为帮母亲看病而奔波。 贞娘帮母亲安排的那位大夫是太医院的院使,不只是太医院的掌院人,更是行医多年、医术卓越。 如果不是贞娘打出宁平侯府的旗帜,还真的难劳动这位刘大人。 慧娘母女去看诊那日,贞娘也陪着去了。 这次诊治倒是简单,那刘大人只是开了许多药,并没弄什么针灸之类的。 不过那药中却有两位很稀有,慧娘只好又拜托贞娘。 贞娘第二日就将那药送来了。 “洲哥儿去年腊月里就娶了妻,是光禄大夫齐大人的侄女。”趁着送药的机会,贞娘对慧娘悄悄道。 “哦……” 前世吴家洲娶得女子也姓齐, 之所以记住她,是因她后来的遭遇,因不能生育被吴家休出门。 不知道这一世,是不是还是这样…… “五妹妹,吴贵妃还让我捎口信给你,说洲哥儿绝不会再骚扰你,让你不要因此和她生分,她挺喜欢你的。”接着贞娘又道。 “不会的。”慧娘能说什么呢。 两姐妹正说着,高妈妈来了,“大姑奶奶,五姑娘,大喜事。” “什么喜事?”贞娘问。 “二少爷的任命下来了,甘州府的推官。”高妈妈又道。 “是吗?”贞娘欣喜。 “当然是,太太还说,二少爷不日就要去赴任,让您今晚上别回去了,留下来庆贺一番,也聚一聚。”高妈妈又道。 “好啊。”贞娘应了。 一边的慧娘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二堂兄虽是探花,但毕竟新晋,没有历练过,这正七品的推官对他来说真的是相当不错的位置,怪不得肖家合家欢喜。 但看着这与前世一样的戏码,由不得她不忧心。 吴家洲的妻子还是姓齐,二堂兄又获得一个与前世相同的职位。 另外,六月十六,薛林和吴倩娘大婚,这个日子也与前世一般无二。 静娘的命运又会怎么样呢?是不是……是不是还和前世一样? 带着这满腹不能与人说的心事,慧娘推说头疼并没去吃饭,早早的上了床,恹恹的睡了…… …… “庆韵,来,我敬你一杯,希望你能好好作为,来日鹏程万里。”侍郎府的花园里,依旧是一身素朴蓝衣的欧阳烨对着肖槐举杯。 “景兴,共勉!”肖槐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们也来敬庆韵一杯。”张茂才、苗朗和另几位交好的同窗年兄弟也凑过来。 “不醉不归!”肖槐端起酒杯,来者不拒。 几日后,就是他离开京城赴任的日子,难得兄弟们都这么给面子,他当然也要豪气些了。 “话说,庆韵,真羡慕你能谋得这么好的位置呀。”张茂才开口向肖槐。 “应节,你也不差呀,校书郎,也是大有前途的。”肖槐道。 “这还要谢谢庆韵和景兴,如果不是你们二位,我哪有这么好的位置。”张茂才赶紧道。 “我没做什么,只是帮忙打听一下,主要是景兴荐你,谢他吧。”肖槐指指欧阳烨。 “景兴你也别谢了,日后好好在他手下伺候就好。”苗朗开玩笑。 欧阳烨被内史令方大人看重,进了中书省,做著作佐郎,后又向方大人荐了张茂才。 “那是必须的。”张茂才赶紧道。 欧阳烨听了却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又端起杯子,“喝酒!” “好,喝酒!”其他人也附和。 “这么空喝酒没意思,景兴,不如你抚一曲。”苗朗又道。 “是啊是啊,景兴的琴音一向美妙动听。”众人附和。 “我让人去拿琴。”肖槐也道。 “这……还是不要了。”欧阳烨却阻止了他。 众人听了都很失望。 “我只是说不抚琴,却并没说不助兴。”欧阳烨又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件不大的梨形的陶器东西。 “埙?景兴要吹埙?!”苗朗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满脸兴奋。 众人也都满脸期待,然后洗耳恭听。 很快幽幽的埙音便响了起来,飘到上空,弥散开来。 初始哀婉缠绵,再空灵神奇、后古朴苍凉…… 每一音都似紧紧攫住了人心,让人彻底融入了音乐中,忘了自己…… “这是什么声音啊?跟哭似的。”但有个人却完全感觉不到这埙音的魅力,蹙眉议论着,正是德娘。 坐在她对面的简橙儿也听不懂,只不过却并不贸然开口,看向身边的静娘。 静娘入神的倾听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德娘,“这是埙,很有味道的一种乐音,你细细听听,摒除心躁,就会有感觉。” 德娘撇撇嘴,不说话了。 静娘又向看着她的简橙儿和宁玉娘道,“这人这埙吹的极好,不只是音域准,且还极有意境,如果不是阅历过,就是极有天赋……”说到这里,忽然语气一顿,“五妹妹,你怎么了?” 众人闻声看去,才发现,窗口处伫立的慧娘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没事……”慧娘摇摇头。 “五姐姐,走,我们不听了,什么埙不埙的。”德娘立刻上前,拉慧娘。 “这人这埙吹的是极好。”慧娘却摆摆手。 触动了她的心灵,好似前世今生的遭遇就在眼前,繁华逐流水、亲人生死别、曲散人终场…… “呃……” “只是不知吹奏者是谁?”慧娘又道。 “今日二哥在荷花塘那边设宴,想必是他的那些同窗,找人去打听一下不就好了吗。”静娘道,然后去叫画墨。 “欧阳烨?!”听得画墨回话后,静娘先是一愣,然后点头,“也是啊,这新科状元可是全才。”边说着边看向慧娘。 慧娘不说话。 之后那呜呜咽咽的埙声又响起,众人也就不再多说,认真倾听…… …… “怎么又喝成这样?”看着那浑身酒气、被小厮搀扶着的肖槐,陆晶晶一阵蹙眉。 “高兴啊,”肖槐俊脸上带着醉意,笑道。 陆晶晶也没在多说,只是扶了肖槐坐下,然后又亲自去了小厨房,工夫不大一盘用白糖加醋拌过的菘菜丝就端到肖槐面前。 正觉火燥口渴的肖槐立刻举箸夹了来吃,一边吃一边点头,“清口,好吃!” 妻子没说什么,只抬头对她笑笑,然后又吩咐丫头去帮他准备洗澡水。 “别忙了,陪我坐坐。”肖槐不好意思了。 这个妻子,他开始是不太中意的。 虽救了他,但相貌实在普通,但婚后才感觉到这个妻子不错,不只满腹才华,而且聪慧又贤惠。 听了他的话,陆晶晶柔顺挨了他坐过去。 “下次我不会喝这么多了。”肖槐温柔的道。 “嗯。”陆晶晶点头,然后和他说起行程的事。 两人商讨了几句,肖槐忽然又道,“哦,对了,明日得了空去探探三婶的口气。” “哦?” “看看能不能促成五妹妹和景兴。” “你也看出来了?”陆晶晶听了则是惊讶的看向肖槐。 这个粗心的人! “我当然看出来了。”肖槐不悦妻子的态度。 “你看出什么来了?”却没想到陆晶晶却又反问一句。 “我看出……”肖槐说了半句,却又语结。 陆晶晶笑了,还不是太毛躁。 “又作弄我,看我绝不饶你。”看着灯下妻子那狡黠温柔的笑脸,肖槐一阵意马心猿,将妻子一把搂住…… …… 五月十八这一日,肖槐带着陆晶晶去赴任了,侍郎府又恢复了平静。 侍郎府是平静下来,但上京又不平静了,六月十六,三皇子大婚,眼见着那日渐近,各方各面相关人事自然都紧锣密鼓,加快筹备。 慧娘也忙,将要做新娘的吴倩娘专门来了一趟肖家,然后将大婚要用的一切香品香脂香粉全部拜托给她。 虽不喜吴倩娘,但却不想砸了肖记的招牌,所以她与汀兰全力以赴。 肖记这边的人都不是她用惯的,所以有些麻烦。 不过这也好,一是可以避免随了贞娘去见吴贵妃,再就是有借口多培养几个自己人。 至于母亲不时试探有关亲事的话题,她也随母亲去。 二堂嫂陆晶晶走前曾来过母亲出几次,想来也是那欧阳烨。 冲他那一副好的吹埙本领,顺其自然吧。 终于,在薛林吴倩娘大婚前几日,她将一切都准备到位。 “我家姑娘很满意您那香品与脂粉,特意送这些东西来相谢,另外,还请您务必在她大婚那日去观礼。”吴倩娘打发贴身侍女送了请柬来。 “哦。” “五妹妹,大婚了你就不忙了吧,到时一定要随我去见见贵妃娘娘,另外,就将实情告诉你吧,贵妃娘娘相认你做干女儿呢。”贞娘也悄悄对她说。 “啊?” 真娘的话,让慧娘直到了六月十六这日,还有些蒙…… …… ------题外话------ 看看薛林是怎么当不成太子滴吧…… 一零五 大婚(上) “见过父皇!” 东方晨曦刚露之际,大新皇宫勤政殿内却已是灯火通明,一名身形略瘦、唇红齿白的少年在两名内侍的簇拥下推开殿门,然后向上座一位高大肥壮、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施礼。 “宁儿,来,过来!”隆和帝薛江向七儿子薛宁招招手。 薛宁起身,走到隆和帝面前的书案前,就见上面摆了一副大新广舆图。 薛宁不解其意,看向隆和帝。 隆和帝没说话,而是先挥手让一边伺候的内侍宫娥退下。 等那些内侍宫娥有序又悄然的退下去,殿里只剩两人的时候,隆和帝才对着薛宁指指广舆图上面的某两处,“宁儿,你是喜欢鲁南,还是喜欢云贵,要是让你选封地的话?” 薛宁一愣。 看着儿子,隆和帝又缓缓开口,“父皇将大统交给你三皇兄,你介意吗?” 薛宁再一愣,又很快开口,“当然不介意,三皇兄为长,又比儿臣强健贤能。” 薛宁眼中的坦诚,让隆和帝满意,点点头,又道,“父皇知道你是个敦厚的,又聪慧,假以时日,历练一番,其实将大统交给你也未尝不可,只是父皇却不希望你像父皇当年一样,太辛苦。” 当年霍家极其势大,隆和帝这帝王路,走得极为艰难…… “儿臣理解父皇的苦心,儿臣会拥戴三皇兄的。”薛宁又道。 “你是个好孩子!”隆和帝再次点头。 他是真的喜欢宁儿,乖巧懂事,宅心仁厚,与他想比,林儿的性子则太过凌厉,又因优越长大的缘故,过于自我,行事专横。 只是最终他还是决定立林儿为储,不只是因太后,更是不愿朝局动荡。 如果真立了宁儿,吴家又怎能善罢甘休。 当然,可以杀伐,但那些都是曾经一路扶持他走到今天的亲眷,他又如何下得了手。 再说,如果他真这样做,天底下的人又会怎么说? 相信,只要册立以后,时刻将林儿带在身边,好好教导,会有成效的。 隆和帝这样安慰自己。 “父皇,我选鲁南,因为我喜欢海。”隆和帝这边想着,那边的薛宁已经指着他案前的广舆图开口。 “好,那就鲁南。”隆和帝的目光也回到了眼前桌案上。 之后父子两个又说了一阵,隆和帝便站起身来道,“不早了,回去吧,今日是你三皇兄的好日子,你也跟着去忙碌忙碌。” “是!”薛宁恭声应道,然后告退而去。 就在大新皇宫里隆和帝父子交心之际,侍郎府上也有一对母子在对话—— “慧儿,你若是跟你大姐姐去见贵妃娘娘,吴家姑娘送的那份请柬就用不到了吧?”宁氏问慧娘,目光中少见的一丝躲避。 “娘,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想去?”慧娘看着母亲。 “我去做什么,我是说……是说反正你也没用,不如将那请柬给玉娘,让她也跟你们去见识见识。”宁氏终于将话说了出来。 就知道是为这个,“娘,跟了大伯母一起去,不见得就非得要请柬。” “呃……”宁氏一愣,又道,“这么多人,还是有份请柬好,不然你大伯母也不好做呀。” 慧娘很想说,有没有请柬不是还要麻烦大伯母带着去,但最后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说什么来姨奶奶家探亲,到了才知道人家举家回乡丁忧去了。 当时宁玉娘就哭了,看见侄女哭,母亲自然心怜,结果就是不仅将宁玉娘留下来,而且比以前对她更好了。 慧娘怀疑这小黄氏早就知道这个姨奶奶的事,这番根本就是故意的。 当然,小黄氏也瞒着宁玉娘,不然宁玉娘怎么也不至于这般脸大。 以前总想着自己也装的极品一点,恶心小黄氏,到头来才发现真正的极品是不用装的。 不过,小黄氏这招对母亲却十分有用…… 宁玉娘穿戴好了出来,脸色却有几分讪讪。 慧娘看了,也未多说,叫了她一起过去李氏屋内。 李氏和杨氏静娘德娘也已经差不多收拾好。 简橙儿也一身新衣的站在一边,她自然也要跟去的。 慧娘看静娘,本来以为她会装病不去呢,毕竟几月后她可能就要做薛林的侧妃,这样相见,难免就会尴尬。 感觉到慧娘看过来的目光,静娘对她笑笑,忽然附近她小声说,“我要去护花。” 慧娘一愣,立刻意识到她是指去年吴家洲那件事,禁不住心头感激。 其实这也证明一件事,静娘对做什么良娣并不在乎。 这也是好事,若真成为后宫女子,保持这份淡然心情是十分必要的。 “两位表姐,穿的真漂亮。”而那端的德娘则开始讽刺宁玉娘与简橙儿。 宁玉娘没说话,简橙儿则笑道,“比不上六表妹。” “怎么比不上,橙儿表姐头上的钗子,身上的衣服又有哪件差?”听她竟然搭言,德娘立刻毫不留情的道。 简橙儿听了一张脸涨红。 因简家又哪有多余的钱给她置办这入宫的行头,头上的首饰是贞娘一起拿过来的,身上的衣料则是顾氏为娴娘置办嫁妆顺带买的,鞋子则是李氏让人给静娘做时一起做的。 这一点,她是远远比不上宁玉娘的。 “又和你橙儿表姐逗,该打。”一边的李氏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所以赶紧瞪德娘。 德娘也就适可而止,转身去挽慧娘的胳膊。 杨氏和静娘则去拉了简橙儿,低声安抚。 等彻底收拾好,时间已经不早,遥遥听见皇城那边传来炮竹声和礼乐声,李氏也就带了众人出发了。 作为吴倩娘的娘家人,今日贞娘自然没法与母亲妹妹她们同行,不过却还是在母亲妹妹她们下了轿子时第一个赶过来就她们。 “怎么这么晚?”贞娘埋怨。 “来这么早做什么?这会儿又不开席呢?”李氏看女儿一眼。 想起这地方日后是小女儿寂寞终老的地方,她就一刻也不想多呆。 贞娘不敢多说,和杨氏一左一右搀了李氏的胳膊往里走,众人跟在后面。 但忽然李氏和贞娘就站住了,看向另一侧。 众人也跟着站住,看过去,禁不住眼前一亮—— 身着绯红绣“杏林春燕”锦衣、风华绝代的妇人,在两个各有千秋的美丽少女的搀扶下盈盈而来。 正是华国公夫人洛氏,以及她的女儿华敏娘和侄女洛莹莹。 看见这三个美人的一瞬,慧娘只觉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并非因这三人是对头的身份,而是她想起自己一直漏算的事,薛林当不成太子,最大的原因能是什么呢,当然是对头华家的阻挠。 但能是什么阻挠呢? 朝堂争斗,皇权倾轧,却根本不是她能参透的! 洛氏雍容优雅的行到了李氏跟前时,竟然对她微微一笑,点头。 李氏也赶紧回她一笑。 等洛氏领了女儿和侄女走过去,看着她的背影,李氏轻轻一叹,“是个有风度的。” “走吧,娘,朱夫人和梁夫人还在等您呢。”贞娘赶紧道。 李氏又领了众人继续前行了。 九华殿里,湘郡王妃和几个郡王世子的媳妇,以及几个有品级的妃嫔在待客。 看见李氏等人来了,湘郡王妃立刻从一众命妇贵女们中抽身出来,亲迎过来,一番寒暄后李氏和贞娘被引进了内殿去见惠妃,而众姐妹则跟杨氏留在了殿中。 交往广泛的、与在座的许多命妇贵女相熟的杨氏,将众姐妹一一介绍给众女眷认识。 当然,静娘只是一言代过,因为这般做无怪乎是想着谋一门好亲事,而静娘已经名花有主,自然不多介绍。 众女眷也都是懂得这潜规则的,所以也不多问静娘,只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 她们中自然不乏要为儿子侄子外甥兄弟物色媳妇的。 “你就是肖家五姑娘?”忽然一个生的个头不高、身着紫色衣服的少妇拉了慧娘的手问。 “是啊,这就是我五妹妹,单名一个慧字。”杨氏立刻接口。 “这是方家少奶奶。”杨氏又指着那妇人问。 方?! 慧娘忽然就想起那看重欧阳烨并将他留在秘书省做著作佐郎的内史令方大人。 “好俊秀灵慧的姑娘呀。”方少奶奶又道,然后拉着慧娘又问了许多话,直到贞娘出来,要拉了她去见吴贵妃才作罢。 静娘也想跟着,却被杨氏拉回去了。 “四姐姐为什么不去?”又被单独拉去甘泉宫,慧娘禁不住有些阴影。 “你这丫头,她当然不好去了。”贞娘笑笑。 慧娘也笑笑,暗暗发誓一定要十分谨慎,勿惹是非。 甘泉宫里,来宾很多,除了吴家人,还有许多吴家的亲眷与一些品级比较高的命妇。 但吴贵妃却还是见了慧娘。 将近一年的时间未见这位贵妃娘娘了,再见,美貌依旧,青春不减。 但慧娘还是敏锐的从这位贵妃娘娘眉眼间看到了一丝郁色,难道是因儿子的婚礼,再或者是她想多了。 “傻丫头,怎么又这么看着我?又看出了什么?”那端的吴贵妃笑起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娘娘的眉黛很好,不知是哪里产的?改日铺子里也想售卖一些。” 不该说不该问的她是绝不会出口的。 “呵呵,这个呀……”吴贵妃笑吟吟的说与她。 “对了,肖五,本宫有个事要问你。”之后吴贵妃又道。 “哦……” 吴贵妃却并没马上开口,而是先遣退了左右,又看了贞娘一眼,才开口,“有一种叫息肌丸的香品,你有没有听说过?” “息肌丸……”慧娘一愣,摇头,“没有。” “请问娘娘,不知这息肌丸是做什么用的?”为了将这不知做的更像样一些,慧娘反问。 吴贵妃听了禁不住很是失望,“本宫也不知,只是听人说过,忽然想问问,算了,不知道就不说这个了。” 听她这样说。 慧娘禁不住暗暗松了口气。 息肌丸,她当然听说过。 与配给姐姐的玫瑰源具有相同的功效,却又不完全相同,这息肌丸除了能助兴男女之事外,还可以面色娇嫩,肤如凝脂,肌香甜蜜,青春不老,下体盈实,是极为奇特的香品。 但副作用却极大,会破坏子宫,导致女性绝经,无法生育。 听吴贵妃这口气,想必应该是知道这副作用的。 另外,也绝对不是她用。 虽吴贵妃已经不打算再生育,但此刻的她,娘家如日中天,儿子又将要封为储君,且她本人也圣眷正隆,自然犯不着像小妃嫔一般去争宠,将自己的身体健康搭上。 但既然是她问起来,就必须是给某些人讨。 慧娘想,这某些人应该是这吴贵妃扶植的争宠的工具。 她可以不去争宠,但如果宠爱落在别人身上的话,想必她自然看不下去,所以…… 只是,如今宫里又有新纳的妃子吗? 但不管怎么样,她也不会助纣为虐,帮她害人…… “五妹妹,回头翻翻书,帮娘娘查一查看看有没有这东西。”见吴贵妃失望,贞娘赶紧对慧娘道。 “嗯,会的!”慧娘点头应了。 “来,看看本宫这盒子珠子好不好?喜欢就挑一些。”接着吴贵妃又让祖嬷嬷拿出一盒各色的玉石珠子给两姐妹挑。 看着那玉润色正的各色玉石珠子,慧娘不由在心里感叹。 虽不乏要掩饰刚才那事堵两姐妹之口的嫌疑,但总的来说,这吴贵妃还是挺慷慨大方的。 她也不客气,挑了十来颗。 后来就有人陆续来见吴贵妃,两姐妹便出来往吴太后处去了。 “那日贵妃娘娘真的说想要一个你这样的聪慧女儿的。”对于吴贵妃没说收认慧娘之事,贞娘很是失望。 慧娘听了,只是笑笑。 还是最好不要,现在结局未卜,如果自己当真成了吴贵妃的干女儿,到时华又廷一定会让自己比前世还要惨。 想起华又廷,她禁不住又是一阵郁郁,转头低声问贞娘,“大姐姐,三皇子是不是真的会做储君?” 听一向不关心这事的她突然问起这个,贞娘很是惊讶,却还是笑道,“*不离十吧,听说册立的诏书都已写好。”语气中不乏得意。 “不会……不会有人搞捣乱吧?”慧娘又问。 “呃……呵呵,”贞娘一愣,又笑了,“放心,想捣乱的人多的是,只不过成不成就难说了。”这次语气中是是自负。 慧娘想想也是。 吴家的人当然不会坐等着,自然也是万全之策。 “对了,大姐姐,这宫中是不是新进了小妃子?”慧娘又问。 “呵……”贞娘笑望着慧娘,“和我走在一起的这位不会是六妹妹吧?” 慧娘听了红了脸。 贞娘的意思是在讽刺她多嘴呀。 “是!”不过贞娘还是回答了她,“老华国公的一个远方妹妹,叫什么华曼娘,今年才十八岁,被皇上册封为贤嫔,如今十分受宠。”低低的语气中满是鄙夷。 但慧娘听了却是面色一变。 华曼娘,华贤嫔,不就是若干年后接手贞娘的首饰楼的那个小嫔妃吗? 正想着,就见几个妇人迎上来,慧娘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延寿宫门外。 “大嫂,肖家五妹妹。”领头的那人,身着玫瑰紫千瓣菊纹上裳,身形柔弱,正是褚氏。 慧娘禁不住又是一阵暗蹙眉。 “好久不见,五妹妹。”褚氏却并不知她心思,笑眯眯的和她寒暄。 “吴家嫂子好。”她也只好努力扯了脸皮,向她笑笑。 褚氏并未多注意她,就已经看向贞娘,“进去和太后说句话,就和我们去新房那边看看倩娘吧。” 贞娘点点头。 延寿宫里,除了一些吴家亲眷之外,主要是一些勋贵和皇族的夫人。 看见贞娘领了慧娘进来,那正同几个命妇聊天的吴太后停下说话,看过来。 两姐妹赶紧施礼。 吴太后赐了两人平身,然后和慧娘寒暄。 吴太后模样依旧,待人态度也依旧温和。 但慧娘却清楚的感觉到那双看似慈爱眼眸中的冷意,当然是对她。 应该是在为去年吴家洲那事吧! 吴家洲不对,这位整日标榜宅心仁厚的太后娘娘嘴上自然也这么说,但实际上最恨的还是她的拒绝。 敢拒绝他们吴家,那不是给脸不要脸吗? “洲儿媳妇,别总是吃梅干,尝尝这长寿果,哀家就爱吃这个。”吴太后忽然转向一边一个穿绣折枝花卉果绿色缎子圆领直身袄的少妇,道。 众人立刻都看过去。 那少妇不好意思的应了。 不用猜,慧娘也知道,这是吴家洲去年腊月里娶得齐氏。 齐氏生的不错,身材也高挑,谁又想到会是个不生育的呢。 吴太后刚刚映射齐氏怀孕的那话,注定要被打脸啰…… 心里这样想着,但慧娘面上却一片恭谦谨慎。 贞娘一帮妯娌去了吴倩娘那边,慧娘也就出来了。 贞娘不放心慧娘一个人回去,便和延寿宫里一个嬷嬷说找个可靠的人送慧娘。 “我来我来,我正好没事。”这时,忽听一边一个清脆的声音道。 慧娘扭头,紫襦粉裙,正是小烟! “肖五姑娘,斛素王子想请您帮个忙!”将慧娘引到人稀的地方,小烟才开口道。 呃…… 这个相见的理由,真让慧娘有些哭笑不得,沉默了一下,“好吧,只是不知什么忙。” 谁让当时她这么说过呢。 “姑娘跟我来!”见她应了,小烟十分高兴。 两人沿着花径走了一段路,就见前面花树掩映的一座精致的四角亭子里,一个绿衣棕发的少年坐在石凳前,笨拙的拿着什么缝着…… …… ------题外话------ 这章先过渡一下,明日再是*章节! 一零六 大婚(下) 一片喜庆的新房内煞是热闹,皇族本家的几个媳妇,吴家的几个媳妇,围着那大红婚床上的凤冠霞帔的吴倩娘谈笑着。 只不过吴倩娘却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经过勾画愈发美丽的美眸不时瞟向门口那正与一个小太监低声说着什么的少年身影。 少年终于转过身来,一身红色吉服,将他衬得更加俊伟不凡,一双鹰眸中漾着一丝笑意。 吴倩娘见了,美眸中立刻满盛了娇羞。 表哥真俊,不只俊,还文武双全,来日更是要问鼎天下,这样的他她又怎么会不爱慕? 再说,日后她还要凭借表哥夫贵妻荣,成为一国之母,与表哥共享这天下。 想到哪一日,吴倩娘心中更是激荡不已…… “表妹,各位婶婶嫂子,林先去前面待客,失陪一下。”那端的薛林却已在人前站定,恭敬又不失傲然的道。 “好,三皇子先去忙吧,皇子妃这里有我们呢。”众人听了立刻七嘴八舌的道。 薛林转身走了,吴倩娘的一双美眸痴痴地目送,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却不知就在她看薛林时,一边一个身着玫瑰紫千瓣菊纹上裳的妇人也在悄悄看着薛林。 只是目光中闪动的不是娇羞爱慕,而是阴沉算计…… “表哥,你真的已经打听清楚了?”托辞去待客薛林并未去前面,而是出现在这大新宫廷某处的一处甬路上。 “当然清楚了,不然这大喜的日子又怎么敢拉你出来,我未来的太子表弟。” 与薛林对话的是一个穿着殷红华丽袍子的青年男子,与薛林极为相似的鹰眸,生的倒是英俊,只不过脸上笑容轻佻,目光浑浊不正。 正是吴家洲! “别瞎说,要是让父皇听见会多心的。”吴家洲口中的“太子表弟”让薛林肃了脸,轻斥。 吴家洲有些不以为意的笑笑,又道,“放心,除了心腹大患,你的心里踏实了,快去吧,我也要回去了,不然回头姑母又要派人找我了。” “母妃只是不想你惹事。”薛林替吴贵妃辩解。 吴家洲不忿的挑挑眉,也不多说,转身欲走。 “表哥,你确定他真的上当了。”薛林却又叫住他,不确定的问。 “放心吧,表弟,一说是他小姑姑约他,又趁着这乱腾的时候,他自然就马上来了,私会嫔妃,银乱宫闱,你就等着他下大狱任你折磨,而华曼娘那贱人入冷宫任姑母折磨吧,嗯,对了,还有华家一窝子,云皇后那老虔婆,哼,统统都完蛋。”吴家洲又道。 薛林不说话。 册立前夕,也是最关键时候,他又岂能不慎重? 再说,有一点他很明白,其实父皇更喜欢薛宁多一点,听人说,今天一大早就将薛宁叫到勤政殿里,不知说了什么。 想起薛宁,薛林禁不住暗暗握拳。 只会装巧卖乖,也不知父皇喜欢他什么? “表弟,快去吧,机会难得呀,他可能还防着别人,但绝不会防你这新郎官。”而那端的吴家洲又催促他道。 薛林听了,终于点了点头。 是啊,谁会想到今日新郎官会去捉奸呢。 见他点头了,吴家洲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薛林又在原地微愣一刻,然后招手叫过一边的几个手下,先吩咐其中两个,“去前面,就说我在新房这边,一会儿就过去。” 等那人去了,他却并没马上去,而是吩咐手下拿了一套衣服来,然后快速换上身上吉服,这才领着看向另外几个手下,“随我走一趟!” “是!” 就在薛林急匆匆的不知去捉谁的奸的时候,慧娘则坐在这宫廷处的某个花树掩映的石亭里,穿针引线。 “姐姐,你,缝得真好,阵脚,好细密。”坐在他身边的少年,一边看着她,一边不停的夸赞,白皙精致又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听了斛素凌这番话,慧娘又想气又想笑,要说她香制得好,她承认。 但要说她针线做得好,她是绝不敢承认的。 前世她想学,但没人教;这一世,有人教但她没时间也没心思学。 幸亏她带着前世的记忆,不然水平可能比德娘还差。 呃……当然,再怎么不好,也要比眼前少年强一点,不然,要真是要逆天了。 “姐姐,你……不高兴吗?”听她不说话,斛素凌心头忐忑。 请她过来缝衣服,当然是找借口见他。 这借口可能有些烂,但他想不到别的好不好?他就是想见她…… “没不高兴,”看着那双绿眸中忐忑,慧娘又不忍了,“只是缝衣服这样的事下次就不要找我了,你身边有宫女伺候的吧,宫中也有司制局吧。” 斛素凌听了绿眸就是一阵黯然,“我不喜欢那些人帮我缝。”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姐姐不应该帮你缝这个的……”慧娘试图晓之以理。 “我知道我知道,这与理不合,是失了规矩的事。”不待她说完,斛素凌就已经接口,“放心,姐姐,除了小烟,你我,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的。” 呃…… 慧娘无语。 “姐姐,你看我高了很多吧?”斛素凌又站起身,靠在石柱子上。 “嗯。” 慧娘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因这家伙,长得太快了,而且身材匀称健美,长胳膊长腿。 已经和成年人差不多了,因有胡人血统的缘故吧…… “对了,你今年到底几岁了?”慧娘忽然就想起一个问题。 斛素凌一愣,答,“十三岁!” “我怎么记得你应该十二岁呀。”慧娘看向他。 她不会记错的…… “是邱爷爷以前记错了,太后说我应该十三岁了,与姐姐一般大,不过,我还是叫你姐姐吧,我喜欢这样叫。”斛素凌又道。 “呃?” 记错了?有这种可能吗?那邱世银一看就是十分精明细致的人呀。 “太后还说……还说我十五岁就会为我指婚呢……”慧娘正诧异着,她面前的少年又羞涩开口,一边说着,一双潋滟绿眸落在她脸上。 “太后为你指婚?”慧娘却没注意到这些,而是再想那凉薄深城府外加伪善的太后,怎么对眼前这个胡人质子这般好? 有什么内幕吗? “是啊,太后还说……还说我可以自己挑人……”斛素凌又道。 “啊?” 这简直是皇子皇孙的待遇呀。 可在之前,为什么又将这孩子送到一个小山庄上受冷待呢? “姐姐……”希冀了半会儿,才发现慧娘竟然心不在焉,斛素凌禁不住垮了脸。 “呃……”慧娘看向他。 “我已经很厉害了,不信……你看!”斛素凌看她一眼,忽然从一边的一个皮囊里拿出一把小弯刀,然后轻轻一转,对着前面就甩了出去。 “扑——” 刀身没入矗立在前面一棵花树的树干上。 “啊?”慧娘一愣。 的确不错,刀法真精准。 “师傅说,我臂力好,适合连飞刀弓箭。”慧娘震惊,斛素凌自然高兴,一边说着,一边向湖边走去,走到那树下却又不拔那刀,对慧娘招手,“姐姐,过来看看!” 慧娘本来不想动。 因在这亭子里,至少站在一边的还有小烟。 但走过去,就是他和她,而且那处又深…… “姐姐……”斛素凌却又喊她,声音惊飞了一边树上的小雀儿。 慧娘不敢不过去了,这大声,要是让人听见,就麻烦了…… 走了过去,站在那树下,斛素凌便让她去拔那刀。 慧娘又怎么拔得动,斛素凌得意的笑起来,伸出大手,轻轻一用力,就拔了下来。 “呵呵,姐姐,我厉害吧。”斛素凌笑起来,说着又将小刀甩出,刀定在前面湖边一颗桃树那唯一带了红梢的一枚桃子上。 “姐姐,我,请你吃桃子。”斛素凌又奔过去,轻轻一跳,就将那插了刀的桃子摘了下来,然后对慧娘招手。 横枝遮没下,少年绿眸中洒进了斑驳日光,愈发波光潋滟,熠熠生辉。 慧娘心不由自主的就跟了过去。 斛素凌立刻笑着将桃子递过来,慧娘伸手去接。 但斛素凌却又快速的将手收了回来,然后拿了那桃子在衣襟上使劲蹭了蹭,这才递给慧娘。 慧娘对他笑笑,接了那桃子在手,然后放到嘴里轻咬一口,立刻感觉到一股带着青涩甜香味道的溢满口腔。 “姐姐,好吃吗?”斛素凌问她。 “嗯,好吃!”慧娘点头。 斛素凌听了,立刻傻傻的笑了…… 就在两人一个吃一个看的时候,忽然就听一侧一阵风声。 只不过这风声过于奇异,随刮随走,沿着树干。 两人定睛看去,不由大惊,哪里是什么风,原来一个身着玄色衣襟人,快速的踏着树枝,轻盈又疾速的掠过,如枭如鹰。 “这才是……真正的厉害!”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斛素凌禁不住满眼膜拜。 “嗯,是厉害!”慧娘也看着那处,点头,脸上确实十分凝重。 虽隔得不近,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那人正是华又廷。 终于还是出来做乱了! “姐姐,我,也会变得那般厉害的……”听慧娘也称赞,斛素凌又道,但转过来时才发现慧娘脸色有异,立刻又问,“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我出来太久不行的!”慧娘立刻道。 “嗯。”斛素凌点头。 慧娘率先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思忖:该找谁阻止这华又廷呢? 她后悔了,在山洞那一夜,不应只是放过他,应该……给他弄点毒药。 还是先去找大姐姐吧,和她说,她会想办法的…… 就在慧娘满心慌乱的时候,有一个人却在愤恨—— “竟然……” 某处殿阁前,看着那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玄衣小太监,薛林立刻意识到他上当了。 “三皇子,你这是做什么?拿着武器,伤了我的人,我再不济也是皇上亲封的嫔,你这样做,是想造反吗?” 而就在那殿阁的廊庑下,则站着一个由几个宫娥嬷嬷簇拥的女子。 女子十*岁的年纪,身着樱紫霓裳宫装,生的冰肌莹彻,端丽冠绝,只可惜这会儿却是寒霜满面,逼视着薛林。 “华贤嫔,你少给我扣帽子,你等着,我会找到那个人,让你心服口服的。”薛林却已经很快镇静下来,冷冷的看一眼那女子,以及地上的小太监,然后又看向一边的两个手下,“看好他们,不许任何人传递消息。” “你敢……”女子气坏了。 薛林却连理也不理,转身看向另外的手下,“跟我走!”然后率先走了。 一众手下看了,赶紧跟上去。 “三皇子,要往哪边去呢?”岔路口,一个手下请示薛林。 “当然是这边!”薛林一指前面甬路。 要想出后宫,不走正路的话,就必须从荒僻处的芳菲殿穿过去,他只要带人去前面堵他就好。 那边门墙处有守卫森严的禁军,估计他这会儿不敢,要等半个时辰换岗的时候。 他就利用这会儿工夫,再叫上大表哥吴家浦的好友,也是禁军右哓卫统领范帅,不信找不到他。 私入后宫,再加上身上那套与那小太监一模一样的玄色衣服,他就不信父皇不信。 薛林一挥手,一众人立刻沿着那甬路而去。 “姐姐,你,去哪儿?为什么……这么急?”斛素凌急切的跟在慧娘身后。 “因我有急事!”慧娘头也不回。 但走了一截她就又站定了,转头看斛素凌,“三皇子的新房在那边?往那边走可以去呢?” “新房?”斛素凌一愣,但看着慧娘的迫切目光,还是很快答道,“在,挨着东宫的紫宸殿,我,带你去。”说完走在前面。 慧娘跟上。 斛素凌知道慧娘不想让人看见,所以尽量捡植物掩映的地方。 但忽然他就停了下来,拉了慧娘躲到了一丛灌木后面。 “怎么了?”慧娘惊异。 斛素凌没说什么,只是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指前面。 慧娘看去,就见一对人匆匆而来,为首的少年,高大俊伟,一双鹰眸,不正是薛林吗? 看薛林那肃然急切的神情,慧娘立刻断定他在追华又廷。 薛林众人急匆匆的过去了,并未发现藏在灌木丛中的两人。 “姐姐,你,不是要去新房吗?”从灌木丛中出来,斛素凌看慧娘站在原地不动,立刻问她。 “我忽然不想去了,想跟着三皇子去看看他要做什么?”慧娘却道。 斛素凌一愣,但很快又道,“好,我陪你去看看!” 慧娘点点头。 “三皇子,芳菲殿这边是绝对没有的,我们的人看的十分仔细。”范帅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精明阴鸷。 “哪能去哪里?”薛林蹙眉。 一旦到了换岗时间,这华又廷就会溜之大吉。 但华曼娘那里又岂会善罢甘休,闹到父皇那里,势必会影响他的册立…… “有一个地方……” “哦?” “就是建在那边太湖山石上的小佛堂。”之后那范帅忽然一指右侧高处。 薛林也望过去,但见前面一座用山石堆成的小山,矗立在一片郁郁的树木中,而半空中一座小佛堂,正飘出袅袅香烟。 “不过属下就不方便过去了。”接着范帅又道。 薛林听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小佛堂是皇后云氏常来的地方,听说里面有她为逝去的父兄点的长明灯,父皇也随她,因她父兄都是为国捐躯的功臣。 不过作为这宫廷中的一位主子,他去看一看,还是没问题的。 这佛堂是建在宫廷中的,又不姓云。 于是薛林辞过范帅,匆匆带上去了。 “三皇兄!”但刚走到转过山腰,近小佛堂的地方,就听一个声音唤他道。 转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着石青宝相纹袍子的少年站在几步外,身形瘦弱,却唇红齿白。 正是七皇子薛宁! “七弟呀,你怎么在这里?”薛林一双眼睛在薛宁身前身后一阵乱瞟。 “我来替母后上柱香,今日母后忙,没时间过来。”薛宁道,然后看了薛林反问,“三皇兄,今日是你的大好日子,你不在前面待客,怎么穿成这样,又跑到这僻静的地方来?”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我也想着替母后上柱香不行吗?”薛林勾唇笑。 薛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薛林却已经不再理他,转身就向小佛堂里面去了,而他身后的几个手下也立刻跟上。 “三皇兄,你能进,但他们必须等在外面!”薛宁上前欲拦住薛林身后几人。 “他们还要帮我打扫这佛堂一番呢,哪能总是让佛祖蒙尘。”这佛堂后面通着嶙峋山坡,光是他自己又怎么看得过来? “三皇兄,这里自有人打扫,不劳他们动手。”薛宁却还是坚持。 “七弟,这么怕人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薛林冷笑着看向薛宁。 “三皇兄,别血口喷人。”薛宁也恼了。 “你快走开吧。”薛林看时间不早,不再与薛宁多说,一把将他推开,然后带了人快步进了佛堂。 小佛堂内,两个专从寺里请来的小沙弥正在轻敲木鱼,而一边几个小太监正在擦拭香鼎。 看见薛林突然闯进来,那沙弥并太监都停了手中的动作,看过来。 薛林也不理不看他们,目光四下一逡巡,然后又对手下一挥手。 那几个手下立刻四处转看翻检起来。 那小沙弥和小太监都吓坏了,赶紧躲到一边。 “三皇兄,你这是要做什么,不是要上香吗?”薛宁上前欲拦,但却又如何拦得住。 “没有!” “没有!” 很快那几个手下就过来复命。 薛林没说话,而是转身就向走。 “三皇兄,你这是做什么?将这里弄得乱七八糟又怎么能一走了之?”看着一地的狼藉,薛宁立刻追了出去。 薛林又带人在外面搜寻一番,却依然未发现,最后他站到高处一块嶙峋的巨石上眺望,但所见的除了树木岩石之外,再无其他。 薛林不由狠狠握拳,一定是早出了后宫。 这就是华又廷的奸计,自己在华曼娘那里一气之下伤了人,然后又将这里弄成这样,父皇一定会认为自己德行有亏,不会再履行向皇祖母承诺的两月后的册立大典。 这一旦拖下去,就会遥遥无期, 而皇祖母和母妃舅舅他们也会埋怨自己轻率…… 薛林是越想越愤懑,越想越懊恼,恨不得杀人。 “三皇兄,你将这里弄成这样,不给我个交代吗?”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一声。 转头,却原来薛宁也登到了巨石上面。 薛林再次握拳。 “三皇兄,你做出这般事,父皇会多么失望。”薛宁又开口道。 “薛宁,”薛林目光冷冷的扫向他,“是你放走了华又廷吧?” “三皇兄,你说什么?”薛宁被他那摄人气势吓退一步。 “说什么,呵,你还装蒜,想着这储君之位,却又努力装仁厚,不过是想着讨好父皇罢了,是不是?”薛林又逼近他一步,然后伸出手向他抓去。 薛宁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躲。 薛林一抓不中,再伸手。 但谁知薛宁在慌乱中却一绊,到在地上。 而抓空薛林因用力过猛一下子向巨石下跌落下去。 “三皇兄——”幸亏薛宁快速伸手拉住了他。 薛宁拉着薛林晚上爬,一边的手下也过来帮忙。 就在薛林爬上来的一瞬,薛宁却一脚踏空,好在他手上抓住了一边的一株小树。 “三皇兄,帮我一下!”薛宁向薛林求救。 薛林目光闪烁的看向他,最终还是伸出手。 薛宁赶紧伸出腾一只手去抓,却不想他就在这一瞬,他借力的那株小树却忽然一弯,他一下子就掉落下去。 看着那山石下摔得头破血流、一动不动的薛宁,薛林慢慢收回踩住那株小叔的脚,然后阴沉而笑。 这样就好了吧! 看他还怎么争?看华家还怎么争?看父皇还怎么喜欢他? 当然,今日这事细猜就会怀疑到他,但哪又怕什么?老大老二就不说了,老四老五又都是宫女所生,老六又天生心疾,有人能取代他吗? 又看那一眼那地上的薛宁,薛林又笑笑,然后对离他最近的一名手下耳语几句。 那属下连连点头,然后带了两人向小佛堂去了,而薛林则领了剩余几个人向另一边下山而去。 等薛林等人走了好久,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才慢慢动了,然后两个人慢慢露出头来。 “姐姐,这薛林,真狠,和七皇子是兄弟,又总在一起。”斛素凌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慧娘。 慧娘点点头。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只是这七皇子并未摔死,而是摔傻了。 前世听说这七皇子一跤摔傻后是半年后,看来是皇家瞒了这件丑事…… “姐姐,我们,是不是要引人过来救他?其实七皇子不错,待我也好。”正想着,身边斛素凌突然问。 慧娘一愣,看向他。 “我是不是,想的很周全,在这里生活,必须这样。”斛素凌因自己不亲自去,而引人过来的打算而自为得意。 却不知慧娘的纠结,救,还是不救?这会儿救薛宁,是不是薛宁就不会傻了?事情会改写吗? “你想救他吗,想的话就去救吧?”慧娘挣扎了片刻,最终道。 听从命运安排,成全斛素凌的恩义心,就这样吧…… …… 一零七 指婚 “宁儿,宁儿……”身着明黄色凤袍的云皇后匆匆奔进殿来,当看见躺在床上了无生息的少年时,眼泪立刻涌上,不顾礼仪的一把抓住一边的太医问道,“宁儿怎么样?” “皇后娘娘还请稍安勿躁,七皇子虽还在昏迷中,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那太医赶紧道。 “没有生命危险?那有别的危险是吗?会怎么样?有什么可能?”那云皇后并未听进太医的劝,立刻又紧张的追问道。 “这个……还说不好,七皇子摔伤了脑袋,重的估计可能会永远醒不过来,成为活死人,轻的则是愚钝痴傻,再或者截瘫,再也站不起来……” 只不过太医的话未说完,云皇后已经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娘娘……”随身的宫娥赶紧扶住她。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就在这时,就听门外的小太监高声喊道。 之后就见隆和帝那臃肿的身影,再就是那由两名宫娥搀扶着的吴太后的身影。 殿中众人行礼,但两人却顾不得理会,匆匆走到薛宁身前,急切的问起太医。 太医如实回禀,两人听后也是忧心似焚。 猛听见一边有哭泣声,才发现皇后也在。 “别忧心,朕会帮宁儿请最好的太医。”隆和帝安慰云皇后。 皇后点头,然后又道,“皇上,还请您好好彻查加害宁儿的人,莫要叫那奸佞凶妄之人逍遥。”边说着,边抬头装作无意的向吴太后投去一瞥。 吴太后蹙眉。 “会的,一定会的。”皇上道,微顿了一下又开口,“皇后还是回去休息吧,你身体不好。” “是!”皇后应了,然后又看了看薛宁,交代太医一番,这才恭敬的向两人告退。 从始至终,吴太后都是冷冷的,一言不发,直到皇后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处。 “母后……”看太后不高兴,隆和帝叫她一声。 “宁儿也是哀家的亲孙儿,你又子嗣单薄,哀家……哀家又怎么会不疼他……”谁知这一声后,吴太后竟然叶落了泪。 “母后,您别伤心,儿臣知道您疼宁儿。”隆和帝赶紧道。 “你知道,呵呵……”吴太后冷笑,“恐怕有些人不这样想。” “母后,皇后也是太心疼宁儿。”隆和帝脸现为难。 贵为帝王,也免不了做夹板…… “呵……”吴太后又一声冷笑,“疼宁儿?那是好好时,这会儿指不定怎么打算。” 隆和帝蹙眉,“母后,皇后一定是真的伤心过度,算上宁儿这次,她已经经历了多少次这状况,又怎么会不伤心?” 听了隆和帝这话,吴太后一愣,当即闭了嘴。 “母后,您也累了一日了,也回去歇着吧。”之后隆和帝又道。 吴太后便没再说,起身,任人扶着她转身离去。 而隆和帝又看上床上那一动不动的薛宁,轻叹一声。 殿里的众人依然井然有序的忙碌着,没人多听多看,一个个如聋如哑…… “太后,要用盅参茶吗?” 吴太后的贴身大宫女银瓶,看那一眼那自七皇子处回来后就一直脸色难看的坐在炕桌前的吴太后,然后小心的道。 “用什么参茶,哀家又哪里喝得下?”吴太后沉默了好半天才呼出一口气道。 银瓶不敢再多说,低头作势退后。 “去甘泉宫里,将贵妃娘娘叫过来。”吴太后却突然又开口。 银屏一愣,赶紧应了。 工夫不大,一身华服的吴贵妃就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进殿来,施过礼后立刻问吴太后,“姑母,有什么事吗?我那边宾客还没散……” “这会儿还管什么宾客?”只是不待她说完,吴太后就肃声一句。 “呃……”吴贵妃一愣,看一眼吴太后,然后又看向一边的侍从宫女。 那些人也是惯看眉眼高低的,立刻悄悄退出,而一边的银瓶见了,也立刻延寿宫里的众人退了出去。 “姑母,是为薛宁的事吗?”等殿里只剩两人了,吴贵妃才又问吴太后道。 “薛宁薛宁,你就不知道你这种叫法让皇上心里不悦吗?”却冷不防吴太后一声高声。 “姑母……”吴贵妃赶紧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吴太后看她一眼,“下次?也不知那可怜的孩子还有没有下次。” 吴贵妃垂眸,“姑母,这事和林儿无关,林儿今日大婚,又哪里会有时间……” “你别瞒我,华贤嫔那里已经闹了一场,傻子才想不到。”对着自己的亲侄女,吴太后也就懒得再自称哀家。 “姑母,华贤嫔那里林儿是被人设计了,但薛宁……不,七皇子这事一定不是林儿做的,林儿又……又怎么可能做出这、事……”但在吴太后那犀利的目光下,吴贵妃的声音慢慢就低下去,然后直至消失。 自己的儿子,什么品行,她又怎么不知…… 殿里沉默下来,良久,吴太后才轻叹一声看了吴贵妃开口,“你可能觉得,这样正好,但有没有想过你表哥的心情,看来册立的事又要不了了之。” 一听册立的事会泡汤,吴贵妃急了,“姑母,这可怎么办?您一定要再与表哥说说……” “说什么?我还没开口,他就又和我提起以前云岚娘死胎和小产之事,可见,经过这番,他已经又偏到那边去了。”吴太后有些头疼的道。 吴贵妃听了,脸色一垮,但很快又道,“那他想立谁?” 这番情形下,难道还有别人可选? “没人立,他可以不立,别这么不以为然,这样拖下去,不定有什么变数,再说,宁儿死了对云家华家也不算什么大事,云岚娘那边难道不会再过继一个过去吗?他们可念念不忘先皇那个一旦云岚娘生下孩子必须立为太子的承诺。”吴太后又道。 云皇后父兄为国捐躯后,为了安抚悲恸不已的云皇后以及云家华家,先帝隆化帝曾经说过,日后云皇后一旦诞下皇子,必须立为太子,与云家血脉共享这天下。 “怎么都不是她亲生的,难服众的……”吴贵妃又小声的道。 “你总有话,即使不是亲生,那也是后备的威胁不是!”吴太后听罢又高声训斥她一句,但很快就又叹息一声,“你们啊,是被长期优渥惯坏了,哎,算了,只盼以后能顺遂,吴家弟子能争气,还是有希望的,呃……当然,你还要好好教教林儿,杀伐果断是好事,但是要多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 吴贵妃也知这次儿子行事太过,所以赶紧连声应了。 “还有,”吴太后又嘱咐,“明日带个信,让你兄弟们过来一趟,事情应该好好谋略一下了。” “哦……” 就在吴太后姑侄俩为薛宁这件事的后续而相谋的时候,另一处也有一对父子也在说着这件事—— “父亲,对不起,今日之事是我轻率了,我……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书房里,华又廷直直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耀若日光、皎如明月的脸上再不复往日的淡然沉静,而是满是沉痛。 如果知道后果是这样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在知道吴家洲想着设计他时弄什么将计就计,更不会将出后宫的地方选在那小佛堂,更更不会在遇到七表弟时将他一起拉了过来。 其实他原本轻而易举的逃出去,这般做也只是为了让薛林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更差一点,让他离这储君之位更远一点。 但没想到的是,却大大低估了薛林的凌厉凶狠本性,才害的七表弟遭此劫难…… 想到这些,华又廷那垂在衣襟两侧的手不由握紧。 “起来吧,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却没想到年轻时带兵多年、一向对孩子们赏罚分明、无任何姑息的父亲竟然语气轻飘飘的。 华又廷一愣。 “再说,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样。”华正兴又道。 “父亲,您……”华又廷并未起来,只是看向华正兴,幽深眼眸中一抹质疑。 “怎么,非要受罚才甘心,那就等我有了时间吧,这会儿我没空。”儿子的目光,让华正兴不悦的敛了神色。 “父亲,你是不是想……”华又廷又问,不过话说了半句却又停住。 “想什么?不只是我们华家所能决定的,还有皇后娘娘与云家,我有事要出去,你也先回去吧。”华正兴却已起身,然后又看他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 目送着父亲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华又廷脸上慢慢浮起一抹冷笑。 想什么,不外乎是再找一个人扶植罢了。 七表弟性情纯和,是个不争的,又怎么能让他们满意。 想起七表弟,他的心就禁不住一紧。 那是个给过他诸多温暖的孩子…… 夜已深更,即使大新皇宫这座不夜的小城也一片岑静,白日喧嚣了一日的众人已经沉入了梦境之中。 “谁?” 守在某处殿阁门口的小太监正昏头昏脑的打瞌睡,却忽然发现眼前闪过一抹黑影,可等他揉揉眼睛仔细看时,才发现四周未见任何人。 “一定是做梦了。”小太监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然后又坐下。 打个哈欠、继续瞌睡的他却完全未发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殿阁中的某根梁柱上跃下,然后快速的向里面去了。 站在床前,看着上面那头上被白色绷带紧紧缠住、脸上毫无血色的薛宁,华又廷那双幽深的眼眸中禁不住涟漪泪光。 “七表弟,对不起!”伸手为薛宁整了整头上的绷带,华又廷低声道。 其实这孩子应该是不愿掺合其中的,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说了,他便应了。 一如小时候! 他认识他的时候,是四年前,他刚从西北回来的那年,随了父亲和兄长去皇宫见云皇后,无意中的一瞥,竟然发现在云皇后昭阳殿的某个僻静的角落里,一个小男孩正将几块石头摞在一起,踮着脚尖,够着一棵榕树上的某个枝杈。 他转身就走,并不打算理会。 “哥哥,能帮我一个忙嘛?”身后孩子却怯怯的叫住他。 他转头。 “我想将这枚平安符挂到那边那棵树上?可……够不到……”男孩对他摊开掌心里的一块平安符。 他一愣。 “哥哥……”男孩四下张望了片刻后,又犹豫了半响,才道,“今日是我母妃死去的日子,常嬷嬷说,要是在某个死去的人忌日这一天,为他在最高的树干上挂一枚平安符,他就会在阴间平安,所以就去求了一枚,不过试了一早上了却挂不上去……”说到这里,孩子眼眸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他被惊到了,不由就想起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 “好,我帮你!”之后他伸手拿了那平安符过来,轻轻一跃便将那平安符挂到了最高处的树杈上。 男孩见了,激动的拍手,却有尽量不然自己喊出声来。 他又看他一眼,然后走开了。 后来当这孩子知道他竟然是云皇后的表外甥,看得出很担心,一双眼睛慌乱的不时偷瞄他。 是担心他将这事说与云皇后吧。 只是他又怎么会? 再后来就是这孩子将他当成了最好的哥哥,奉他的话为神明…… 想到这些,华又廷闭闭眼,然后睁开,目光无比坚定的凝视着薛宁的脸,低声道,“放心,七表弟,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这天下都是你的。二哥会将这天下拿来!送你!” …… “太太,舅太太……说什么,没意吗?那个进了翰林院的苗朗也不行吗?”看着眼前正低头看信的宁氏那愈来拧得愈紧地眉头,董妈妈问道。 宁氏没答她的话,只是将那信往桌上气愤的一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不成那也不成,又当自己是什么门第,难道还琢磨着嫁皇亲贵胄吗?” “呃……”董妈妈一愣,看向那信,可惜,那些字只认得她,她不认识那些字。 宁氏气的深喘气。 董妈妈唯恐她又发作了咳喘,赶紧帮她抚背,“太太,别生气,别生气,舅太太就那样。” 宁氏深吸口气,平复了片刻才开口,“嫌那个荐了县令的是同进士出身,嫌威远侯家的那个孩子是庶子,而那苗朗呢,都好了吧,功名是功名,品貌是品貌,又嫌人家家穷,只有几亩薄田,也不想想,要是十全十美的好,又怎么会考虑玉娘,哥哥虽做着个小官,但也只是八品,还不是凭功名上位,说来说去,也只是一个稍微有些地位的商家而已,你说,这样的能找什么样的好。” 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了一大套,眼看就要咳,董妈妈赶紧拿了水给她喝。 水喝下去后,宁氏又开口,“为了这些,我这个做婶婶的跑了大侄儿媳妇那屋好几趟,人家都嫌了,慧儿的事我都没这么麻烦。” “好了,太太,管不了就不管了,你做的这些,大表姑娘又不是没看到眼里……”董妈妈赶紧劝。 “怎么了?什么不管了?什么看到眼里?”慧娘就是这个时候掀帘进屋来的。 看着女儿又不让人通秉直接进屋,宁氏沉脸,“你乱闯什么?” “什么叫乱闯?娘,我也是听您似乎在里面发火呢,才进来看看,担心您吗。”慧娘赶紧道。 这是真的,正巧过来,就听见屋里母亲的高声,她没让门口的橘红葱白通报,就直接进来了。 正是气头上的宁氏只是冷哼一声,没理女儿。 “娘,到底怎么了?您在不高兴什么呢?”慧娘却又问。 “没什么。”宁氏当然不打算告诉女儿。 慧娘的目光落在一边桌上的信笺上,然后眼疾手快的一把抓过。 “拿来!”宁氏看见了,立刻对她一伸手。 慧娘将那信笺递给母亲,但心里却对此刻的状况已经心知肚明。 刚刚一眼扫过去,她看了称呼,自然就知道是小黄氏写来的信,再联想近来的事,自然就知道了大致—— 大新的女子,出嫁一般都是十五岁,有些早的十四岁也就嫁了,一旦到了十六岁,就算晚了。 而她的表姐宁玉娘大她一岁,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按理说一般的姑娘都会在家里等待订亲或者待嫁。 但宁玉娘还未订亲呢,更别说待嫁。 而小黄氏却让她这般跟着她们母女,那心思是不言而喻,就是希望攀上侍郎府后能帮她选个好的对象。 母亲当然也明白,作为姑母,她当然也希望宁玉娘能嫁个不错的,所以总是去大堂嫂杨氏处。 出身上京长在上京、且又交友广泛的杨氏又是热心的,所以就答应带众姐妹六月十六去皇宫观礼那日将宁玉娘与众姐妹一起推销。 效果还不错,之后果然就又几个妇人上了心,派了人过来。 母亲听了后,筛选了两个最好的,但又怕小黄氏不满意,又去腆着脸找了杨氏两趟,然后在大伯母的建议下拟定了苗朗这个目标。 问了问苗朗,没想到苗朗还真有意,所以立刻兴冲冲的写了信过去。 不过看情形,应该是小黄氏都不同意。 看来,她这个舅母不只极品,还很没自知之明,一味想着攀高枝,怪不得宁玉娘还没说好亲,条件太高了。 只是不知最后宁玉娘到底会嫁个什么人…… “慧儿,你找我还有事吗?”接着宁氏又问女儿。 “没事,只是想问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于掌柜昨日写了信过来,说铺子和香坊那边没人主事,有些乱腾。”慧娘看母亲一眼,问道。 当然不是因这个,虽她和汀兰都出来了,但两位掌柜都是值事的,再加上姐夫和四叔,又怎么会乱呢? 她这番问也不过是想探探讯息罢了—— 距离六月十六薛林和吴倩娘大婚,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一切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让她都以为那日薛宁头破血流的躺在岩石下的一幕根本就是梦境。 她也试图在大伯父在场时,说两句擦边话,打听一下。 但不仅没从大伯父口中掏出什么,反而惹来大伯父深思的目光,吓得她再也不敢问了。 后来她又在贞娘来时拐弯抹角的打探贞娘,但贞娘却是一副茫然未知的样子。 她又说想到了一个方子要给吴贵妃,贞娘却说吴贵妃这些日子身体不适。 听了这些,她立刻确定宫里的确又变,不过是严密封锁了消息。 但这又变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她就不得而知了。 难道是薛宁没事,斛素凌引人提早来救了他,因此他没事。 但她敢肯定的,不管薛宁有事还是没事,这薛林都暂时不会被册立为储君了。 这样一个德行亏又凶残的人,又怎么配那个位置。 隆和帝看上去脑满肠肥,但却并不是一个昏聩帝君。 这让她很是心焦,但偏偏一切如常。 她很想让静娘去亲自问问这事,但每每一提这事,静娘就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她也就打住了。 偶然昨日就听梦儿说,肖老夫人屋里有人昨日提了回眉山的事,她立刻就来找母亲,希望母亲过去问问。 如果静娘做皇妃无望,肖老夫人也不可能总呆在这里。 但如果真做皇妃无望的话,是不是就要被指婚了呢? 哎…… 她满心复杂,却又无能为力。 “哦,晚上请安时,我和问问你伯祖母吧。”宁氏道。 慧娘听了,立刻点点头。 却不知就在她们母女说起回去这事的时候,有一对母子也在说着这事—— “回去?娘,您还是等过了中秋再回去吧,也就还有不到一月的时间。”侍郎府某处最高阔的屋子里,肖志成正看向母亲肖老夫人。 “不了,回去吧,小五房那边秋后有喜事,去帮他们参谋参谋。”肖老夫人却摇摇头。 肖志成还欲再说,肖老夫人却摇摇手阻止了他,“我老了,更喜欢呆在家里,这里吵吵嚷嚷的,又没几个本家院后的老人,总觉得乏味。” 肖志成听了便没多劝,只是道,“那我亲自送您回去。” “不了,有你二弟呢,知道你忙。”肖老夫人又摇摇头。 肖志斌已经在肖志成帮忙下,谋到了上京这边工部员外郎一职。 这工部员外郎实权不大,但却是经过好一番竞争才得到的,原因吗,正是那工部郎中已经老迈,过一二年就要致仕,近水楼台,众人盯得正是这个位置。 任命已经下来了,肖志斌自然要回乡安排一番,然后赴任。 这对肖家来说,也是一件喜事。 肖志成便点点头。 “对了,静儿那件事到底怎么样了。”之后肖老夫人又问。 肖志成一愣,却并未回答肖老夫人的话,而是看向门口的邬嬷嬷。 邬嬷嬷自然知趣,躬身退出门去,然后守在门外。 等屋里只剩了母子两人,肖志成才郑重看向肖老夫人,“母亲,您问这个做什么?静儿进宫并不是一件好事。” “嗯……不是好事,既然你夫妻俩都不觉得是好事,那就不是好事,女儿反正是你们的。”在这件事上,老大夫妻俩并不没和她想到一起…… 看母亲不高兴,肖志成立刻道,“娘,别说这事了,这事成不了了……” “哦?” “宫里……出了大事,三皇子册立的事要无限期延后了……” “延后……无限期?” “是!” “那究竟出了什么事?” 肖志成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说还是不知道。 “那静儿怎么办?” “这……等等看吧。”肖志成口中不确定,但脸上却一抹轻松。 虽然这样悬着也心里忐忑,但女儿不用进宫,他与李氏都感觉还不错。 肖老夫人听了禁不住一阵蹙眉。 三皇子那孩子看着还不错的…… …… “舍不得就和我们一去走吧,一会儿你母亲过来你与她说。”看着那亲昵的拉着她的手的静娘,肖老夫人笑道。 “是啊,四姐姐,正好回去就赶上八月初十兰台的大庙,我们去玩。”一边的德娘也道。 “你就认得玩。”肖老夫人瞪她一眼。 德娘撅嘴。 静娘看了她笑,“我也真想去逛那庙会了。” 德娘立刻又笑了,看向一边沉默的慧娘,“五姐姐要不要一起去?” 慧娘笑着点点头,“好啊。” 这两日静娘明显的情绪好,应该是已经知道不用进宫的事了吧。 只是她实在高兴不起来,福兮,祸之所倚! 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们一起去看黑虎。”静娘对她眨眨眼。 “嗯。”她又点头。 “四表姐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这时一边一个娇脆的声音响起,正是那在一边旁观了许久的简橙儿。 不是听说……听说这四表姐要做皇妃吗?不做了吗? “那还有假!”德娘立刻呛她一句。 是想着四姐姐做了皇妃,她将来也跟着去做个小妃子吧,呵。 只可惜,那事似乎黄了。 这还是她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打听来的呢,这简橙儿当然不知道。 其实她并不愿四姐姐进宫,因为换做是她,她也不愿去,一大群女人伺候一个男人,是非特多,所以也不愿与她交好的四姐姐进去了。 再说,那样就很难见面了…… 简橙儿还想问,却不想肖老夫人一个冷眼看过来,慌忙就闭了嘴。 居人篱下,还是庶出,所以这简橙儿十分怕肖老夫人,本来有她在时,她是很少开口的,不过今天太想知道这做不做皇妃的事了,所以才贸然问出来。 “橙儿表妹,你是和三姐姐一起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去?”静娘可怜简橙儿,故意找了话题帮她解难堪。 “我……就留下吧,陪三姐姐。”简橙儿犹豫了一下道。 慧娘听了这话,则是垂了眸,掩去眸中那份复杂光芒。 娴娘当然要留下来,二伯父已经谋了京官,马上就要赴任,到时顾氏也就收拾好跟过来了。 这一切,都与前世一般无二,只不过这一切发生的时间不对。 前世二伯父调到京城要早一年,因借了出卖姐姐的胡家那份人情。 顾氏倒是这会儿跟过来的,那会儿顾氏已经帮她和赵家议定了代嫁之事。 其实本来顾氏是不愿放弃老家那份管家权的,但没想到二伯父却不老实,不仅将外任时那小妾接来了,而且还又纳一房妾室。 ——无奈,顾氏也就跟过来了。 “嗯,也好!”听简橙儿说要留下陪娴娘,静娘目光闪了闪,点点头。 “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 这时,就听外面传来下人问安的声音,屋内的众人这才发现李氏顾氏宁氏联袂而来,而且三人脸上都气色不错。 慧娘看了母亲的笑脸却禁不住暗暗蹙蹙眉。 大伯母是因静娘不用进宫之事,顾氏自然是因二伯父升迁之事,而她的母亲呢,则是因欧阳烨的事。 上午时,杨氏进屋来找母亲,也不知说了什么,母亲一直都很高兴。 她并未问,因一猜就是和欧阳烨的事。 杨氏昨日去方家出了堂会啊。 原本觉得欧阳烨还行的,但那是以薛林当太子为前提的。 这会儿薛林做不了太子,她当然又要前思后想了…… “好啊,只是过了中秋就回来,别又乐不思蜀。”那端的李氏,听了女儿要跟着去眉山的事,点头应了,却又嗔怨女儿。 “好……好,知道了,知道娘想我。”静娘笑着和母亲打趣。 “好了好了,别皮了,既然要去,那就和姐妹们去整行装吧。”李氏又道。 “嗯!” 一众人的行装在八月初一之前就将行装都整理到位了,然后定在八月初四出发,夏日里,走水路,可以快一点,所以也不太赶,只要中秋节赶到家就好了。 却不知就在八月初二这一日,忽然府上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就是抱着黄绫圣旨的公公—— “……值肖静待字闺中,与华国公次子、定远左将军华又廷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肖静许配华又廷为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圣旨未听完,李氏就身子一软,昏厥了过去…… …… ------题外话------ 代嫁之事明天写不到,后天就写到了。 一零八 挽救 “太太怎么样?”肖志成匆匆进了正屋的门,立刻问李氏的贴身大丫头卷碧。 “没事了,躺着呢。”卷碧一边向他施礼,一边答道。 肖志成听了,抬脚就向内室而去。 床上,李氏正身着中衣在高妈妈的服侍下喝水,脸色十分苍白难看。 “夫人,你怎么样了?”肖志成一边问着,一边快步走过去,接过高妈妈手中的茶盅亲自喂妻子。 “老爷,静儿……静儿不能嫁呀……”谁知妻子却一把推开他递过来的水壶,然后双眸含泪的看向他。 肖志成蹙蹙眉,没说话,只是看向一边高妈妈。 高妈妈马上垂头退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两人的时候,肖志成这才看向李氏,脸上一抹为难,“夫人,静儿这事恐怕……恐怕已成定局……” “什么叫已成定局?说皇上不知道肖家是吴家这边的同盟,那根本就是骗三岁小孩子,吴家华家争斗多年,如今却让我的女儿去嫁那华家这冤家对头,这不是要故意整治我们吗?凭什么……呀……”说到这里,李氏再次落下泪来。 “淑芬,”肖志成唤妻子的闺名,“这些我不是没和皇上说,可皇上却说……却说这赐婚的本意就是要敦睦两家,让朝局和融……” “他一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就没辙了是不是?你就是怕失了你那忠孝仁义的好名声是不是?”只是很快李氏就一脸愤怨的截断了他的话。 “淑芬……” “不管怎么样?静儿不能嫁,我绝对不会让静儿嫁过去。”李氏又不管不顾的叫起来。 “那你是准备要抗旨,将整个肖家搭进去。”肖志成也声高了起来。 李氏一愣。 “如果只是我、你,我是无论如何都会去为静儿拼一把,什么仕途名誉,甚至性命,谁让我是她父亲,但如今却是整个肖家,二弟三弟四弟,十几房的本家,哪个不都是一番辛苦拼搏才有了今日,另外还有母亲,已经年迈不经事,你忍心都将他们牵连进来吗?”肖志成缓下声来,但脸上却十分肃然郑重。 他又如何不心疼女儿,只是他是男人,更懂得从大处去考虑,更懂得什么叫责任。 当初是他的女儿嫁了吴家,然后将整个肖家绑在了吴家这根线上,使其处处受制。 而如今他难道又因女儿拒绝嫁华家,使整个肖家都受鱼池之灾吗? 他又于心何忍? “可是你就舍得静儿吗?舍得她成为一枚棋子且还是一枚死棋吗?华家又怎么可能将静儿当成真正的儿媳妇?日后若是真有什么,最先遭殃的还不是她吗?再说,听说那华家次子,不仅是庶出,而且……而且听说还好龙阳……”说到这里,李氏又哭了。 如果真将静儿嫁入华家,那就是将女儿推入了火坑。 想到这些,她的心如同刀割般痛…… “淑芬,事情……事情也许不是想得这般坏……”肖志成又试图劝妻子,但话一出口自己都感觉苍白无力。 华家次子华又廷,他见过也听说过,其实并不是传说中那边不堪,相反,文韬武略,容貌出色,十六岁那年就曾以三千人破胡人十万大军年纪轻轻就靠战功做到了正五品的定远大将军。 但他对这个人却并无好感,因这人心狠手辣,与江湖许多门派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且据说还参与了好几宗江湖嗜杀案。 这样一个杀人如麻、身份暗黑的人又怎么可能与他端庄纯真的女儿有共鸣? 夫妻多年,李氏自然也看出丈夫对这人的态度,这让她更觉无活路,然后再次哭了起来,越哭越悲痛,忽然就身形一软。 “淑芬……”肖志成赶紧一把扶住她,然后大叫,“高妈妈……” 就在李氏和丈夫因为指婚之事闹腾的时候,另一处的氛围同样让人紧张—— “四姐姐,你说句话呀,别吓我们呀。”看着那座位上呆坐的静娘,德娘赶忙道。 “姑娘……”画墨和另外一名叫青砚的丫头也哭唧唧的唤着静娘。 静娘却依然一动不动。 “四姐姐,你就不要担心了,大伯父这般疼你,又怎可能让你嫁……”德娘急了。 不想话未说完,那一直沉默的坐在一边的慧娘就一道肃然的目光投过来,吓得德娘后半句话就吞回了口。 “出去帮你们姑娘打盆热水。”慧娘并不理她,转身吩咐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匆匆去了,慧娘才看向德娘,“六妹妹,祸从口出!” 德娘不忿的撅撅嘴,却也深知其中利害,所以不敢多说。 “四姐姐,你不要这样,会有办法的。”慧娘终于开口却静娘。 “是啊是啊,就是大伯父同意了,大伯母和祖母又怎么可能同意,我们陪你去找她们,让她们和大伯父说,大伯父肯定就不让你嫁了。”德娘接声附和。 听了她这话,静娘看向她,呆滞的目光中升起一丝希冀。 慧娘却是闭闭眼,无声轻叹。 大伯母绝对是有这个心的,但大伯父又怎么可能同意?因这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一房一家的事…… “姑娘,姑娘……”就在这时,画墨匆匆奔了进来,“太太、太太又昏过去了……” “啊?”在场几人都一惊,静娘更是满脸担心,问画墨,“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卷碧说,是老爷回来了,进屋和太太说话,也不知和太太说了什么,太太就又昏过去了。”画墨回道。 “呃……”静娘愣住,那双刚刚升起希冀的美眸慢慢的就又暗下去了。 “四姐姐,我们不去看大伯母吧?”德娘看愣住的她一眼,惊异的问。 静娘点头。 德娘上来牵她的手,然后两姐妹相携而走。 慧娘跟在两人身后,又是无声一叹。 静娘不傻,也最是通情理,有些事情应该已经想透了。 到了李氏屋里,并未见到李氏,却见到了大伯父肖志成。 “慧姐儿德姐儿先回去吧,你大伯母这里没什么事。”肖志成看向慧娘德娘。 两姐妹一愣。 “静儿跟我来。”肖志成又看向女儿。 静娘没说话,默默地跟了父亲向书房的方向去了。 “静儿,对不起!”书房内,父女相对片刻,然后肖志成低声开口。 一句话让静娘瞬间泪下。 眼前这个向她说对不起的是一向严厉的父亲吗? 她猜的不错,父亲还是要她出嫁…… 看女儿哭,肖志成也红了眼,再次开口,“静儿,我不只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臣子、一个儿子、一个兄长,还是许多人的希望依仗,所以……”说道这里,肖志成闭闭眼,“静儿,愿你莫怨父亲……” 静娘却已是泪落如雨,看着父亲摇头,“父亲……爹,静儿知道你的苦衷,静儿……不怨您……静儿只希望您和母亲、兄长都好好的……” 也许自己就是这种命格,不寂寞深宫,便成为弃子。 她不怨,是因无从怨。 即使父亲甘愿为她抗旨,她又能安心适从吗?眼睁睁的看着整个肖家毁在她的手里,她做不到! 女儿的懂事,让肖志成愈发心疼歉疚,伸出手,一边像小时候一般帮女儿拭泪,一边安慰,“不管怎样,你都是爹的女儿……是爹最好的女儿,爹会尽最大的能力保护你……” 静娘只是哭着点头。 就在静娘父女悲情对话时,肖老夫人也在与一对夫妻对话—— “你们又忧心什么?你大哥不会为了静儿抗旨的。”肖老夫人歪在炕上,头上贴着一块膏药,脸上看上去十分难看。 “母亲,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忧心这个,我们是为静姐儿忧心,这嫁到华家去还有什么前途?”听了肖老夫人这话,顾氏立刻开口辩解,边说着,脸上满是痛心。 “是吗?那我就去和老大说让他不要让静姐儿嫁了。”肖老夫人瞥顾氏一眼,然后轻飘飘的一句。 顾氏不由一愣。 “母亲,这叫什么遭殃?为了保护自己的侄女,肝脑涂地也是应该的……”这时一边一个身着身着靛蓝色宝相花纹直缀,生得俊逸风流的中年男子开口。 正是肖家二老爷肖志斌! “老二,我面前就别说这些了,没劲!”只是肖老夫人不待他话音落,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虽最宠小儿子,但大儿子和二儿子她也喜欢。 大儿子最是正直孝顺,而二儿子却是最会说话办事的。 只不过今日,她却没心思听二儿子那一套,静娘不仅没做成皇妃,还要嫁去冤家对头华家,这让她心闷又心疼。 这些外孙女中,她最疼大丫头贞娘,但最看好的却是四丫头静娘。 好好的一个姑娘呀,漂亮又多才,又明理又周到,性子好,可是如今……如今…… “母亲……”肖志斌被母亲弄得一阵尴尬。 “你们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吧,你大哥不会牵连你们的。”肖老夫人又道。 “母亲……”两夫妻开口,又要说什么。 “好了,回去吧,我累了,想歇会儿!”不想肖老夫人却对两人挥挥手。 两人也就没再多说,出来了。 “下次别这么多事!”两夫妻出来后,一踏上回廊,肖志斌立刻转向顾氏很是不耐的道。 明明他就说大哥不会为了静姐儿抗旨,可妻子非撺掇着他一起去问问,害的母亲不悦他。 “我也是担心吗。”顾氏前后看一眼,知道确定没人后才又开口,“你刚刚谋了这位置,娴儿明年四月里就要出嫁,而梁哥儿明年又想着下场,要是一旦真有什么,不都毁了……” “嗯,好了好了,回去吧。”不待她说完,肖志斌就又不耐的打断了他。 “那你去哪里?”看丈夫拐向另一处,顾氏赶紧问。 “出去转转,有点事!”肖志斌头也不回,转瞬走远。 看着丈夫的背影,顾氏禁不住一阵握拳。 …… 夜,华国公府—— “廷儿,赐婚这事……希望你还要理解父亲。”看着面前的儿子,华正兴轻叹一声道。 “我理解!”华又廷点头。 薛林和七表弟那件事,怎么说都牵扯到他,隆和帝又怎么可能让他好过。 再说,小姑姑那里,隆和帝也定是多了心思…… “不过你也不必多么在乎肖家这个女儿,娶过来尽管晾着她,等差不多了弄些药结果了她就好,不过,要是再娶的话就要等两年了。”这时华正兴又开口。 次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要是一般人家也早就婚娶了,若再耽搁几年,岁数就真有些大了,这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父亲安排就好!”华又廷却不以为然。 庶子,又名声不好,所以,对于婚姻之事,他并没多少期望。 至于说到肖家这女儿,他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聪慧又机智,倔强却又无情。 的确,无情…… “国共爷,夫人来了。”就在这时,门外的小厮高声道。 两人均一愣,之后华正兴道,“请进来吧。” 很快那身着淡紫色家常对襟长袍的华国公夫人洛氏就匆匆进门来,只不过看得出,洛氏并不高兴,风华绝代的脸上罩着一层阴霾。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华正兴问洛氏。 “将肖家女儿赐婚给廷儿的事可是真的?”洛氏肃着一张脸,未答,看一边华又廷一眼,反问华正兴。 华正兴一愣,点头。 “国公爷就没跟皇上说嘛?廷儿的婚事我已经安排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又怎么能够接受这肖家的女儿?”洛氏又高声开口。 “夫人,我知道你心疼廷儿,不过这事已经定了。”洛氏的大声却并没惹得华正兴恼怒,相反,面上划过一丝欣慰。 一边的华又廷见了,微微垂眸。 “什么叫定了?明日我这个做母亲的进宫亲自去找皇后娘娘说。”洛氏又道, “好了,夫人,我们廷儿怎么都是儿子,过两年再续弦就好!”华正兴笑着安抚妻子。 “过两年?续弦?”洛氏秀美的眉微微蹙起,“我好好的儿子,又怎么能这样?” “好了好了,回去休息吧,廷儿有本事,续弦也定是百里挑一的。”华正兴又道,说着看一眼华又廷,轮廓分明的脸上不乏赞赏。 “嗯,也是啊。”洛氏听了在一边笑着附和,但在没人见得地方,美眸中却快速的划过一丝暗沉。 面对两人的赞赏,华又廷却只是笑笑,不说话。 “只是……要暂时委屈你了。”洛氏也转向对华又廷。 “母亲哪里话,是儿子让母亲费心了。”华又廷恭敬的道。 “回去睡吧,我和廷儿要有些事要谈。”华又廷看向洛氏。 “嗯。”洛氏恭顺的点头。 …… “大姐姐来了,要不要去见见?”慧娘问坐在案前身着素衣抚琴的静娘。 “你们去吧。”静娘摇摇头。 慧娘看她一眼,还想说,但静娘却已经又低下头轻拨琴弦。 慧娘也只好住了口,无声轻叹。 不管李氏多么不愿意,静娘与华家的婚事还是定了下来,好在隆和帝还不是太不通情理,将婚事定在了半年多后,也即明年三月十六。 只是这延后并未让静娘舒心一点,这姑娘再不复往日的热情活泼,每日素衣布裙,不是抚琴就是练字,人也整整瘦了一圈。 她看了不忍,就想着拉她走动一下,不过…… “四姐姐呢?”慧娘和梦儿从静娘屋里出来,就碰上那正领了锦儿走过来的德娘。 “抚琴呢。”慧娘答道。 德娘没说话,只是做了一个鲜少做的动作,那就是叹息。 “走吧。”慧娘又看一眼那紧闭的房门,然后对德娘道。 姐妹俩便一起朝厅堂去了。 “大表姐,这是我绣的,是绣给昕哥儿的,你看看!” 还未走进,就听见一个带几分讨好的娇脆声音。 “真恶心!原来多么讨好四姐姐,一听说四姐姐不当皇妃了,马上就转向大姐姐。”德娘听了立刻对慧娘道。 慧娘不说话,简橙儿什么德行,她上一世就了解清楚了。 两姐妹进了门才发现,屋里除了那正向贞娘献媚的简橙儿外,还有一个人,身着粉衣,正是宁玉娘。 德娘冷笑,慧娘蹙眉。 因小黄氏来信拒绝了杨氏说的苗朗三人后,李氏等人就对宁玉娘态度越来越淡。 宁玉娘自然也感觉出来了,所以尽量少出屋,努力减少存在感。 只是今日…… “五妹妹,要不是我今日看到,你这个美丽的表姐还藏到什么时候?”看一眼德娘慧娘两姐妹,贞娘指指宁玉娘,笑吟吟的开口。 宁玉娘立刻羞涩的低了头。 “没有藏,只是忘了帮表姐指引大姐姐了。”慧娘道。 这是变相的告诉两人宁玉娘是她拉过来的吗? 只是……这宁玉娘贞娘真没见过吗?她怎么记得有一次见过,虽没正式引见,但应该的确是见过的? 贞娘为什么突然对宁玉娘这般注意呢? 慧娘忽然就有些不安。 “对了,四妹妹呢?”贞娘问起静娘。 “不愿过来。”德娘答道,有些语气沉重。 “哦。”贞娘也笑不起来了。 她知道了妹妹指婚的事后,也不是没想办法,去找了吴贵妃、吴太后,甚至公爹吴渊,但得到的回答都是无能为力。 吴太后感慨惋惜好一番,吴渊让丈夫吴家浦给她透露了一些内幕。 知道了眼前的形式后,她也就没敢再活动了。 但对于妹妹,却是十分愧疚的。 因如果不是她整日想着向皇家推销妹妹,也不至于出这事。 “大表姐,我有几句私密话想问你?”说起静娘,德娘看一边的简橙儿和宁玉娘更不顺眼了,眼珠一转道。 “私密话?”贞娘一愣,也看想简橙儿和宁玉娘。 “大表姐,我和宁家表姐就先回去了。”简橙儿立刻知趣的站起来,还拉了宁玉娘。 “哦,我拿了一些首饰过来,你们看看有喜欢的没有?”贞娘有些不好意思,宁玉娘毕竟是她拉过来的。 “谢谢大表姐。”两人向贞娘道谢,然后相携而去。 直到屋子里只剩了三个姓肖的姐妹,贞娘才问德娘,“六妹妹,你想问什么?” “呵呵……”看贞娘面色严肃,德娘有些招架,干笑两声,“我想问……问抗旨是不是要全家都砍头?这个问题我不敢去问别人,嘿嘿……” “抗旨?”贞娘一愣,然后面色凝重的答,“你是想问四妹妹的事,这个……应该不至于,不过应该会罢官,会全家人受牵连,连本家都不能幸免,也可能还要下大狱,或者抄家,不过砍头,应该不会吧。” “哦。”听说虽不至于砍头,却也这般严重,德娘有些被吓到了,点点头,不多话了。 看这姑娘成功的闭了嘴,贞娘也就不再理她,看向慧娘,“五妹妹,你不是前些日子说有些好方子给贵妃娘娘吗……”但说了半天才发现慧娘两眼发直,似乎根本没在听,便又唤她,“五妹妹……” “呃……”慧娘一愣。 “想什么呢?”贞娘问。 慧娘赶紧摇摇头,垂眸。 “你不是前几日说有好方子给贵妃娘娘吗?昨日她问了,说有时间让你进宫一趟。”贞娘又道。 “哦。”慧娘点头,“还是大姐姐将那方子捎过去吧,这两日我们就要启程了。” 李氏病了,肖老夫人也病了,所以回去的时间延后了。 这两日肖老夫人好些了,立刻就又开始念叨回去的事,指婚的事让老人愈发不喜欢这京城。 “这样啊。”贞娘有些失望。 听话因,贵妃娘娘可能还会说收认慧娘的事,但她实在不好和慧娘再说,因上次说了,贵妃娘娘却没提,这种事她又怎么好总让别人空欢喜。 后来又说了几句,贞娘便去探望午睡刚刚醒来的肖老夫人了,而慧娘德娘姐妹则回屋。 “六妹妹,我们何不让四姐姐和我们回眉山,也好好散散心。”一边走着,慧娘和德娘商量。 “好啊,在嫁入华家之前,我们和四姐姐好好玩乐一番,让她快乐快乐。”德娘一听立刻赞同。 “那好,我们这就去劝她。”慧娘立刻道。 “好。” 本来慧娘以为这件事很难办了,毕竟静娘这会儿一片心灰意冷。 但没想到的是提起黑虎,静娘立刻答应了。 静娘又去何大伯父和李氏说,两人也即刻答应了。 看着那忙着收拾行装的静娘,慧娘则是满心复杂。 她已经想到了既能挽救静娘又能挽救肖家的好办法,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 ------题外话------ 天气冷,感冒复发,我哭,整个人昏昏沉沉。 一零九 撺掇 “四姑娘,您这样会将它惯坏的……”小六看着那正端了一碗肉菜骨头喂黑虎的静娘,颇为无奈。 “嗷——”只不过未说完,那正东西的黑虎忽然抬头,对他一声怒叫。 “你……你这没良心的死狗……”小六气得指了那黑虎就骂。 “哈哈……”众人则是一阵大笑。 “谁说黑虎没良心,我觉得它最后良心,不然又怎么还记得我呢。”笑毕,静娘摸着黑虎的大耳朵道。 黑虎忙里偷闲的用大脑袋蹭蹭静娘,然后又继续吃东西。 “四姐姐,刚刚袁妈妈和我说,后山的黄蜡瓜熟了,我带你去后山摘吧。”慧娘领了翘儿在远处看了一阵,然后走过来对静娘道。 “黄蜡瓜?好啊。”静娘将手中的碗递给小六,画墨则拿了帕子过来帮她擦了擦手,然后就和慧娘一起上山。 两姐妹走在前面,翘儿和画墨则领了几个挑着茶水用具的婆子走在后面。 带的人并不多,只因如今这山已经都属于慧娘。 虽也不乏砍柴割草的,但袁婆子已经让壮丁上山知会那些人避开了。 今年正月里,慧娘便让刘三通过里正谈妥了价钱,然后将这几座山头买了下来。 “五妹妹,那片山楂红的真好。” “那叫扁担木?!啊,红红的连体小果子,真让人喜爱。 “那些山玫瑰好美,这会儿还在开花……” 一路走着,静娘一路询问、惊叹。 看着她那美丽而快乐的笑脸,慧娘微微笑着。 众人是过了中秋节才从上京回到眉山的,如今已是秋凉,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在这远离京城的地方,有小山庄一众淳朴的人情风物,静娘终于开心了起来。 那黄腊果树在一处山腰上,树叶已经枯黄了,但一枚枚的果子垂挂在藤缠的株身上,虽然形状不好看,但远远就能闻见香味。 “和画墨去那边摘些乌饭子吧,这里就交给我和四姐姐吧。”接了翘儿手中的篮子,慧娘吩咐道。 “嗯。”伺候她日久,翘儿自然也知道她有话要和静娘说,所以拉了画墨去了一边,也顺便帮她守着,不让人靠近。 等这里只剩了姐妹两个时,慧娘忽然问那正摘了一枚果子剥开吃的静娘,“四姐姐,你真的要嫁那华家吗?” “不嫁能怎样?”静娘听了,顿感口中那浓甜多汁的果肉一下子失去了味道。 “不嫁好说呀,逃婚呀!”慧娘看了她,轻声道。 “呃……”静娘一愣,“说什么呢,五妹妹?” “我说……”慧娘又看了她郑重的道,“让你逃婚。” “五妹妹……你在开玩笑吗?”静娘将手中的果子放在一边,和她对视。 “不是!”慧娘摇摇头,“四姐姐,我是真的说逃婚。” 静娘再次愣住,片刻后,也肃下脸,“五妹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慧娘看向她的目光毫不闪躲,“我说让你逃婚,不要嫁华家,因你嫁过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死?”静娘低低重复着这个字,忽然就落下泪来,“这个结果又何须你说。”语毕,拿起篮子就要转身。 慧娘一把拉住她,“四姐姐,我是真的想挽救你,更想挽救肖家。” 静娘一愣,转过身,惊异的看着她,就像从来未认识她一样。 “四姐姐,有个秘密,我从来没向任何人说起过,包括母亲,姐姐,其实我是个活了两世的人……” “啊?” “也许你可能觉得很匪夷所思,但这的确是真的,也可能我所谓的上一世只是一场梦,但那梦中的情景与眼前发生的一般无二,我那个前世……不,还是说梦中吧,你在嫁入华国公府后半年后就会病死,但你的出嫁及死却并没意义,因日后夺嫡斗争中胜的是华家,然后肖家也会倒,男的斩首,女的没入教坊司,我前世嫁得是桓山伯赵家,自然没有幸免,也……也被陷害进了怡红院,后来落了个被人强灌毒药而死的结果……” 说起前世,慧娘眼中不由就含了泪。 与其牺牲静娘,还不如这会儿肖家激流勇退,罢官抄家也好,起码不用落得前世那边惨状…… 看着她,慧娘难以置信的瞪大眼。 “四姐姐不觉得奇怪吗?我怎么懂那么多方子,因这些根本就是前世我记下来的,我进了怡红院后,为了避免失节,自毁容貌,后来那老鸨龚妈妈看我识文断字,又懂些香料知识,就让我进了香粉楼,再后来就是那贪婪的老鸨为了得到一本调香术,让具有超凡记忆力的我去记了那本书并且默了下来,然后……然后又杀人灭口……” “……” “如果你还不信,就让我们赌一把好不好?十月十四那天会下大雨,但上京那边却依然还是有消息送来,大姐姐怀孕了,而且极可能是双胞胎。”接着慧娘又道。 那日正是姐姐的忌日! 前世,姐姐和母亲在隆和十八年先后去了,而十月十四日正是姐姐的第一个忌日。 即使时隔多年,她依然记得,那日下了秋季极为罕见的大雨,她无法去祭拜姐姐,和着雨声,在屋里哭得肝肠寸断。 但工夫不大,芝草就兴冲冲的撑着伞拿了几个钱进屋来,说是上京送了信来,贞娘怀孕了,而且极可能是双胞胎,府里在发赏钱呢…… “又怎么可能?”听了她这话,愣怔了许久的静娘终于开口,“大姐姐去年小产时伤了身子,御医说五年内绝对无法再孕,就是以后也不好说。” 去年春节后,生了昕哥儿沉寂了好几年的贞娘终于再次诊出怀孕,欣喜至极。 但没想到的是,一日在院中走着走着就跌倒了,不只流了孩子,还被大夫诊断今后子嗣艰难…… “四姐姐,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赌一把。”慧娘笑道。 静娘听了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姑娘,四姑娘,刚刚袁妈妈让人上山来,说午饭好了。”就在这时,那隔了一段的翘儿对着这边喊。 两姐妹便没再说下去,下山。 吃午饭时,静娘并未和慧娘同一个桌子用饭,吃过饭后歇了一会儿就回府了。 两姐妹这是吵架了?! 袁妈妈等一种丫环婆子都暗暗议论,慧娘却还是自行其是。 她相信静娘,不该说的是绝对不会说的! 就在慧娘一片平静的时候,几百里之外有一个人却很难保持平静的心情—— “……人家是儿女亲家,都是亲的跟什么似的,可她呢,连陌生人都不如,摆个冷脸,你说……你说这是什么人性……”顾氏恨恨的握着拳,脸色十分难看。 “太太,别跟这人一般见识,消消气。”一边的陶妈妈赶紧劝她。 “你说如今她跟我就这样,等娴儿嫁过去呢,又哪里能讨得一点好。”说着,顾氏不由红了眼圈。 丈夫肖志斌已经正式走马上任,他们一家也买了紧挨侍郎府的这所房子安定下来。 安定下来后,当然免不了一些应酬。 她一向善交际,再加上和侍郎府的关系,一番下来,还是不错的。 但今日去张家出堂会,却碰到了敬国公夫人,也就是马世培的母亲。 想着再不济,也是儿女亲家,所以她主动上前,准备与她说几句话。 却没想到,那敬国公夫人朱氏却冷冷的瞟了她一眼,然后走开了…… “太太,别忧心了,姑娘是个好的,以后错不了的。”陶妈妈只好又安慰她道。 “太太,陈妈妈求见!”就在这时,就听外面传来丫头叶儿的声音。 顾氏一愣,立刻吩咐,“让她进来!” 很快一个精瘦的青衣婆子就匆匆进来,先向顾氏行了一礼,然后瞅瞅一边的陶妈妈。 “说吧!”顾氏对这婆子挥挥手。 这是她在上京这边新买的婆子,不只精明会来事,而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擅长打探消息,她用着十分得手,专门让她跑外院。 “老奴……老奴刚刚出去时,看见……看见三少爷了……”那陈婆子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她的眼色。 “别支支吾吾的,痛快点。”一听是有关肖梁,顾氏就禁不住蹙眉。 “老奴看见三少爷去了福临大街那边,想起那日太太让老奴留意的事,就跟了过去,然后看见三少爷进了一条巷子最深处的一户……”说到这里,陈婆子又顿住。 “接着说——” “之后门开了,一个穿绿衣的姑娘迎出来,然后两人一起进去,很久三少爷都没出来……” “这个不肖子,怪不得……”顾氏听了禁不住再次狠狠握拳。 自从他们一家搬过来后,肖梁就不住在侍郎府里,住到家里来。 因明年要下场之事,肖梁每日就是读书,偶尔也会出去,那就是去原来读书的太学请教老师。 但这几日,肖梁明显就出去的多了,问起来就是去请教老师。 她说让他少出去几趟,有问题可以问父亲或大伯夫,却没想到儿子竟然振振有词:除了请教之外,还可以与几个同窗比一比读书的进展。 她感觉就不对,所以让陈婆子盯着,没想到真有事。 她倒要看看是那个狐媚子,勾得儿子这般。 顾氏不由得眯起眼。 …… “叩叩叩——” 上京福临大街的某座一进的屋子门口,一个绿衣女子正坐在临窗的炕上缝衣服,就听外面传来敲门声。 肯定是又回来了! 少女不由微微一笑。 前些日子,她被买的那个商户,后院十分乱,隔壁屋的那个丫头不知被那家老爷睡过,还和两个少爷都有一腿。 知道那丫头受宠,她便拼命巴结,后来那个丫头便教了她许多那个……那个技巧。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施展,就遇到了三少爷。 她一番哭诉后,三少爷立刻就又将她赎了出来,然后租赁了这所小屋子安排她。 初始三少爷本也无意,对她只是纯粹的怜悯和歉疚。 但她几番按照那个丫头教的去做,今日更是大胆的亲了少爷,少爷终于受不住了,化被动为主动,将她扒光,全身摸遍了,差一点……差一点就…… 红着脸提上鞋,她先平复了一下,才出屋去开门。 但打开门的一瞬,看着那领了一众婆子丫鬟蜂拥而入的妇人,禁不住瞬间愣住,“二……二太太……” “竟然是你!”顾氏看着眼前女子的脸,快速的伸出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芝草被打的一下子偏过脸去。 “贱人!狗改不了吃屎的贱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顾氏恨恨的看着她,然后对着身后一挥手。 先有几个婆子去守了门和四周,然后就又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冲到芝草面前,一个去扭她的手,一个则作势卡她的嘴,而一边的陶妈妈则端了一碗药过来。 芝草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二太太饶命……二太太饶命……奴婢和三少爷没什么,只是三少爷看奴婢过得不好,好心赎回了奴婢,今日过来看奴婢这里缺什么……” 顾氏不说话,而端药的陶妈妈更是一脸冷笑。 害得她的外甥女被卖,陶妈妈自然恨死了芝草。 看着那逼近的药碗,芝草吓坏了,一边哭着,一边又大声道,“二太太……二太太,那日那事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想做的,我是身不由已,娇娇也不是我害的……是姑娘,都是梦儿……不,一定是姑娘,是五姑娘,她唆使梦儿在那两枚香囊上做了手脚……” “停!”顾氏忽然一摆手。 陶妈妈和几个婆子都停了下来,看向顾氏。 顾氏则走到那恐惧的缩着身子哭的芝草面前,身子一弯,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让她扬起头来,“你刚才说什么,说清楚点!” “奴婢说……说其实这都是五姑娘设计的,娇娇出事前一晚,奴婢一时贪小便宜,就将梦儿做给五姑娘的两枚香囊的香料换到了自己的香囊里,还给了娇娇一枚,后来奴婢被卖到那商家听人说,有的人将香囊里装上一些特制的香料,那香囊就有了催情作用,奴婢想来想去,突然就明白了,其实奴婢是中了姑娘的套儿……” “胡说什么?”顾氏听了目光阴晴不定,逼视着芝草。 “奴婢不敢……不敢,借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和二太太说谎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芝草,赶紧又道。 顾氏慢慢的将目光从她脸上收回,然后眯起。 这丫头确实不像敢骗自己的模样。 看来自己料得没错,肖慧娘的确是参与了这件事。 其实应该不只参与了这件事吧,前年端午胡家那件事应该也少不了她。 那胡氏的弟弟胡大奎虽有那种变态病,但到底是官身,见过大场面的,又怎么可能光天化日下对春儿动手,一定也是因这种香囊。 至于娴娘的事,她早就怀疑与她有关,因那日在李家看马车的婆子看见了那回去拿东西的翘儿东张西望,慌慌张张的。 亏她自认是个工于心计、谋略高超的,原来她身边一直有个深藏不漏的高手…… “呵呵……”顾氏笑出声。 那森冷的声音吓得陶妈妈垂了头,其余的婆子则是后退一步,地上的芝草更是一阵抖。 “跟我回去吧,做我身边的丫头。”但忽然顾氏又面皮一变,换上温和的笑,看向地上的芝草。 “啊?”芝草一愣。 “不愿意吗?” “不是不是……奴婢愿意,愿意,谢二太太,谢二太太。”芝草赶紧伏在地上磕头。 …… “娘,我和四姐姐没事,真的,那日上山我只是无意中问了四姐姐出嫁的事,她就不理我了,我已经和她道过谦了,过两天就会好的。”面对母亲的询问,慧娘说着千篇一律的谎话。 从那日起,静娘就一直躲着她,且心事重重,自然惹来无数的关怀。 众人知道静娘目前比较特殊,不愿去问静娘,所以都来问她。 “没事就好。”听着女儿这话,宁氏总算放下心来。 大房待她们母女恩情义重,她们自然不能学那些势利眼,知道静娘没前途了就有意疏远。 “前日你大堂嫂写信过来了。”之后宁氏又道。 “对了,娘,汀兰还等着我呢,我先回屋了。”慧娘却站起身,并不打算听宁氏继续这个话题。 “好吧,去吧。”宁氏也只好点点头。 慧娘立刻转身出去。 等女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宁氏禁不住轻声一叹。 董妈妈端了茶进来,扭头看了一眼门,又看向宁氏,“太太别担心,姑娘年岁还小,还不懂这个。” “可能吧。”宁氏点点头,“这欧阳烨真的挺不错的。” “太太看着好,尽管帮姑娘定下来,姑娘是孝顺的,会听您的。”董妈妈笑了。 “也是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应该我做主的。”宁氏也笑了。 而慧娘那里,却完全不知母亲的谋划,正耐心的为汀兰鼓舞打气,“没事,明年再去试,到时我陪你去,另外,从明日起,我们一起每日都拿出一个时辰的时间闻香辨香,到时一定会通关的。” 香师考试初试是笔试,一些香料知识,汀兰过了。 但后来去上京复试,汀兰第一关就落选。 复试第一关就是闻香辨香,汀兰实践不够,嗅觉力未练出来,而那段时间,她也正为静娘可能等来的赐婚命运心焦,没顾上她,所以汀兰毫无意外的落选了。 “嗯,放心,姑娘,我会努力的。”汀兰点头。 “六姑娘,我帮您去通秉……唉唉,六姑娘……您慢点,等一下……”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传来芳儿急切又无奈的声音。 接着就是帘栊一掀,德娘走了进来。 看着德娘那绷紧的小脸,慧娘对汀兰挥挥手,汀兰立刻出去了。 “五姐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和四姐姐和好?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德娘毫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然后质问慧娘。 “就快了。”慧娘却不慌不忙。 “不要说就快了,到底哪一天?”德娘有些气急。 “今日是十月十二了吧,明日十三,后日十四,就后日吧。”慧娘还是那副气定神闲模样,甚至还掰着手指算起来。 “你……好吧,我等着。”德娘瞪她一眼,最后又道。 …… “外面天气怎么样?”早上,静娘歪在床上,一边那无聊地翻书,一边问正帮她整理衣物的画墨。 “挺好的。”画墨答。 静娘将书放下,又看向画墨,“今日是十四了吗?” “是,十月十四!”画墨将那些衣物放进箱笼里,然后拿了被子出去晒。 静娘看她一眼,然后又拿起书。 “突然就起风了,天也变了,都十月了,天竟然变得这样快。”但工夫不大,画墨就又将那杯子抱了进来。 静娘一愣。 “哗哗——”紧接着,就听外面一片密集雨声。 静娘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看到的则是豆大的雨滴落地,溅起一地尘土。 静娘静静的看着,看着那雨越下越大,看着远处房顶升起雨雾。 “这会儿还下这么大雨,真邪门。”画墨也看着,惊叹。 静娘不说话。 “踏踏——” 忽然一个身着粉衣、撑着伞的身影由远及近,冒雨而来。 “老夫人院里的英儿,来做什么呢?”画墨打开门去迎。 “四姑娘,大喜事,刚刚上京那边传来了喜讯,说大姑奶奶有喜了,还可能是双胞胎呢,老夫人让我来说与您一声,也让您跟着乐呵乐呵。”英儿进屋来,一边向静娘施礼,一边笑吟吟的道。 静娘再一愣。 画墨自然很高兴,拿了赏钱给英儿,将她打发走,然后看向静娘,“姑娘,那日太太还忧心呢,这下好了吧……”但却发现静娘心不在焉,立刻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静娘有些茫然的摇摇头,坐回了床上。 画墨不敢多说,悄悄退出去,但工夫不大,就又在门外喊,“五姑娘,这么大雨,您怎么过来了,快屋里请!” 床上的静娘立刻站起身,迎出门,然后就看见慧娘站在门口,鬓发湿了,衣服也湿了一片。 “四姐姐,我不管你怎么看我,又怎么选择,只愿你明白一点,站在你眼前的这个妹妹,是真心为你真心待你。”慧娘看着静娘,轻轻开口。 “五妹妹……”静娘一把拥住慧娘,落下泪来…… …… ------题外话------ 本来是想写一万字,写到代嫁,但是到底没写到,明天吧,亲们,别骂我,顾氏那一段少不了的。 一一零 代嫁 “姐夫,求姐夫一件事,帮我找个人,要个有身手又忠心的女奴仆,最好是有牵绊在这边的……” “呃……” “另外,还请千千万万保密,最后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那就是……不要问我缘由。” “……好吧!” …… “姐姐,这份合同你签了吧。” “呃……干嘛要我参这么多股,我手上可没这么多现银。” “姐姐,你就签了吧,不用钱,都是我送你的……还有,不要问这么多了,好姐姐。” “好好好……” …… “慧姐儿,西北那铺子已经弄好了,不大,我们先小小的试一试吗。” “好吧!另外还请四叔不要将这事往外宣扬。” “呃?” “我们又是美颜阁又是肖记,我怕有人趁机打我们的主意,招风招灾难,再说那边战事随时都可能起来。” “小丫头,考虑的真周全,好!” …… “东家,您要将这些银钱全投进王记吗?” “是啊,怎么……你有负担,怕做不好?” “这个……当然不是,东家有多大胆,我刘三就有多大的胃,只是想让东家留些银钱,万一有用呢,再说那两处铺子就不投资了吗。” “放心吧,我没什么用钱的地方,家里住家里吃,都是公中的,另外铺子那边有四叔,还有大姐姐,我就说这些钱先留着买设施,他们不计较的。” “那就好!” …… “四姐姐,我这儿都安排好了!你呢?” 帮助静娘逃婚的事谋定好,慧娘就开始安排,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将一切该安排的都安排到位,然后她便拉了静娘上山来,找了个无人的地方问静娘。 “我做了几件衣服,另外汇了一份大新广舆图,还有就是让画墨偷偷用另外一个身份存了些银钱,应该没什么吧。”静娘说着,脸色却犹豫而茫然。 “画墨跟你走?”慧娘假装看不出,看向那隔了一段距离帮她们守着的画墨。 “我没敢说与她,不过几个丫头我都安排好了,不会受牵连。”静娘也看想画墨。 “说给她吧,这丫头是个死忠的。”慧娘道。 “哦?” “记得我梦中的那个前世,你……你不再了后,她并没再追随任何人,也没接受大伯母帮她安排的婚事,而是在距离你的墓穴不远的一处庵堂削发出家,说是一直守着你,为你祈福。”慧娘道。 后来她曾听一次李氏哭着说,这丫头将静娘的墓地打理的十分好,栽种青松,还养了大片的菊花和白玫瑰,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花园。 “是吗?”静娘再次看向画墨。 慧娘点点头。 “五妹妹,你再说一些你梦中那前世的事给我听吧。”之后静娘又道。 “嗯,好吧。”慧娘目光闪了闪,然后点头。 “啊,二姐姐和三婶竟然……二姐姐竟然嫁了那样一个人,哎……五妹妹,我觉得二姐姐嫁姓胡的人这事一定是二婶从中搞的鬼,她不会不知道这姓胡的是什么人,二婶这人你不知道,是很有心术而且又阴又爱算计人,你以后千万要小心她。” 当听到淑娘和母亲的命运时,静娘先是感叹,然后又告诫慧娘。 慧娘听了禁不住提前世的自己后悔,那时真的该与大房亲近,该与静娘亲近。 “……家里人最后……最后竟然落得个这样的结局……母亲……父亲……”当听到肖家众人的下场,特别是大伯父和大伯母的下场时,静娘忍不住落下泪来,一边哭着,一边摇头,“我不要他们这样,我要他们好好活着……平安的……” “四姐姐,别哭了,我们现在不正是为了他们的平安而努力吗?其实不要你嫁华家的办法我还有,比如诈死,只要是好好筹谋一番,这办法不仅能使你顺利逃脱,也能避开肖家众人的的鱼池之灾,但我却单独选这一种,为什么呢,只是想让肖家能远离权力斗争的中心,在以后能够侯保全,也许这两年肖家人会视你为不肖女,视你为罪人,但是以后会明白的。”慧娘安慰静娘。 听了慧娘这番话,静娘连连点头,眸中那茫然忧郁的神情也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慧娘见了,微微笑了。 “对了,五妹妹,如果肖家真的被抄的话,这生计能保证吗?”接着,静娘又问慧娘。 “放心吧,四姐姐,肖家虽倒了,但还有亲眷,大嫂的娘家,二嫂的娘家,还有你的外祖家,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大房不愁生计的;至于二房,镇南侯府也不可能不管二伯母他们;四叔你就更不必担心了,四婶娘家十分富裕,四叔更是能折腾的。” “哦……” “每一房都不愁了,祖母自然也不会饿着,再说,我也做了一些安排,如果哪一房窘迫,会帮扶一把的,至于本家吗,我想不会牵连太大吧,也就这两年的事。” “那大姐姐……呃,还有二姐姐……” 还真是替每个人都考虑到了,慧娘一边暗笑,一边又道,“我会将我手中握的线香和紫竹盐的秘方给两个姐姐一人一个,两个姐姐在娘家也不会受委屈的,另外,美颜阁那个铺子估计朝廷是不会收回的,这可涉及到贵妃娘娘。” 她还料想着,吴家会为肖家求情,毕竟肖家是最他们最有力的盟友,到时也许肖家不会被抄,只是退出朝堂而已。 静娘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然后再次点头。 “不许过去,两位姑娘在说事呢……喂,你怎么这么没规矩,你听见了没有……回来……”就在这时,忽听一边传来画墨的喊声。 两姐妹吃了一惊,赶紧回头,不过看时就又放下心来,笑了—— 那冲破了下面婆子以及画墨的两道防线,跑过来偷听的正是黑虎! “你这丫头,我还以为是谁呢。”静娘瞪画墨。 画墨没话说,只是瞪着黑虎。 黑虎并无一丝扰人的愧疚,雄赳赳气昂昂的跑过来,一边摇着尾巴,一边蹭舔静娘的手。 静娘看了黑虎,却有些神伤。 这黑虎她当然不能带走,因这家伙太招摇太大。 “我会好好照看它的,等一日你回来。”慧娘自然知她的心思。 一句话静娘却再次落泪,“我……我还想回去见见父亲母亲他们,我舍不得……” 慧娘一边摆摆手让惊异的看着静娘的画墨继续去守着,一边又看向静娘,“四姐姐,这估计不能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过个十天半月的会下雪,到时路途受阻,你就走不了了。” “是吗……”静娘听了愣了愣,然后泪却落得更凶猛。 “四姐姐,我会替你好好孝顺大伯父大伯母的,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然后等有一日,我们再见!”慧娘拉了她的手轻声安慰。 静娘哭着点头,却又拥住慧娘,“五妹妹……” 慧娘一边拍抚着她的肩,一边也禁不住落泪。 十月十九这一日,本家有人娶亲,因为未出五服,所以肖府也跟着忙碌。 但等新妇娶回来后,众人忙碌告一段落时,却被告知四姑娘和她的贴身丫头不见了,走时还带了衣物和细软。 “什么?”也跟着热闹了一日、正在邬嬷嬷的伺候下喝茶的肖老夫人手中的茶杯一下子就落到了地上。 “四姑娘……四姑娘还有画墨不见了,那些丫头都没在跟前,谁也不知道两人去了哪里。”大丫头晴儿赶紧答道。 “那还不快去找……将府上所有的丫环婆子都发动起来去找。”肖老夫人急坏了。 “是!”晴儿赶紧下去了。 “让人赶紧去叫老四两口子,另外,把老三家的也叫过来,还有慧丫头德丫头,这两个丫头一向与静丫头走得近。”肖老夫人又吩咐邬嬷嬷。 邬嬷嬷不敢怠慢,转身去了。 很快被叫到福禄堂肖老夫人面前的众人,听了静娘不见了的事也都急了。 肖志水赶紧去组织外院的人去找,段氏和宁氏,一个去和晴儿发动丫环婆子,一个带人去审问静娘的几个丫头,而慧娘和德娘则陪着肖老夫人。 “德丫头,你真不知道你四姐姐的事?”肖老夫人最先怀疑的自然是一向惹是生非又喜欢作弄人的德娘。 “祖母,我真不知道,这两日我一直都和八姑姑玩儿,连话都没跟四姐姐说几句。”德娘赶紧道。 肖老夫人紧紧盯了她几眼,点点头。 因为本家要办喜事,来了一些亲眷,这八姑姑是远方来的一个亲戚,和德娘脾气很投,德娘这几日一直和她腻在一起。 “慧丫头,你和静丫头一向最有话说,又经常和她一起出去,不会也不知道她的事吧?”肖老夫人犀利的目光又投到慧娘脸上。 慧娘摇摇头,“伯祖母,我和四姐姐是说的来,也经常一起出去,但那是以前,您知道的,从那日……那日我问了她出嫁的事,她就一直不怎么爱理,我腆着脸去找她,她也是忽冷忽热,爱搭不理。” 静娘出逃的前几日,她又假装和静娘闹了矛盾。 不然静娘逃了,却把她牵扯进去,就麻烦了。 肖老夫人听了又是点头。 静娘慧娘这些日子的不和,全府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这丫头也真是没事找事,”不过很快,肖老夫人又目光严厉的看向慧娘,“好好的你问什么她出嫁的事,肯定是你问了,她就活动了心思,然后就想出了逃婚,这……这可怎么办呀?” 慧娘赶紧低了头,做认错状。 “一直觉得这丫头是好的,可如今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呀,这可如何办才好,逃婚……抗旨……肖家、肖家完了……”说到这里,肖老夫人禁不住身子一软。 “老太太——” “伯祖母(祖母)……” 整整找了十几日,整个眉山镇都快被翻过来了,附近的几个村镇也被找到了,但静娘却没半分音讯,想着将要面临的灾难,整个肖府都笼罩在一片惨淡紧张的氛围里。 就在眉山肖家人心惶惶的时候,上京的侍郎府里也不好过—— “怎么样,栋儿传过来的信上说什么?找到了没有?”书房里,肖志成看着进门来的肖二,急切的问道。 肖二摇摇头,然后将手中字条奉给肖志成。 肖志成看罢,眉头禁不住蹙紧。 在静娘失踪的第二日,肖老夫人就命人快马加鞭的送了信过来,他听了也急了,当即派最值事的大儿子肖栋和得用的大总管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另外还嘱咐一旦有音讯,马上飞鸽传书通知他。 但…… “老爷,太太过来了。”就在这时,门外的小厮高声道。 肖志成立刻对肖二挥挥手,让她退下。 肖二和李氏走了个对面。 肖二向李氏行礼,但李氏却顾不上,匆匆进来,就问肖志成,“怎么样,静儿有消息了吗?” 肖志成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李氏松了口气,为女儿,但很快就又提起心来,“那该怎么办呀?” 为肖家众人…… “能怎么办?”肖志成颓然的苦笑。 多年经营要毁于一旦,他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那……”李氏看他。 “算了,也好,离开这是非中心。”肖志成反过来安慰她。 回乡去也好,孑然一身轻。 这些年他兢兢业业,一心为国,想来皇上也会挽开一面,不至于让肖家落得太惨。 只是……只是到底还是要连累了本家和兄弟们,这让他很是惭愧。 但反过来,他并不是特别气恨女儿。 他生养了她,却不能保护她,才逼得她如此…… “这……这……”李氏流着泪想埋怨两句,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怨谁。 女儿追求活路又有什么不对,只是却搭上全家人。 女儿,肖家人,都没错! 但她又实在不敢说上面错,因那一定会被丈夫斥责。 “回去吧,我去见皇上!” 肖家这番闹腾,估计皇上早就得知了,他如今也是去请罪。 李氏听了点点头。 “安排安排吧,估计过不了几日我们就会全家回乡。”肖志成又道。 李氏哭着点了点头,然后出门领了高妈妈回正屋。 只是她还没坐稳,卷碧就匆匆进来病,“大姑娘来了!” 李氏听了一阵蹙眉,“她这会儿这身子,又跑什么?” 很快那由两个婆子扶了的贞娘就进屋来。 李氏叹一声,亲自上前拉了女儿坐下。 “娘,妹妹那事是真的嘛?”一坐下来,贞娘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道。 “是不是真的关你什么事?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胎……”李氏道。 “家里闹这样,我又怎么养的下去胎?”不待李氏说完,贞娘就有些气急的开口。 “哪又怎样?难道她吴家还会因这事休了你不成?”李氏沉了脸。 “娘……”贞娘缓了声,“当然不会,只是这样一来,我们肖家就全家遭殃了,妹妹真是,做事欠考虑。” “什么叫欠考虑?你的意思就是你妹妹就该为家里牺牲吗?”听了女儿这话,李氏立刻恼了。 “娘……不是……我……”见母亲翻了脸,贞娘禁不住很是后悔。 她不是不疼妹妹,可是眼见着娘家可能要离开权利,她也可能要不失去炫耀和耀威扬威的依仗,她心里又极为难受…… “好了,你回去吧,好好养胎才是正事。”李氏却懒得再听她说,站起身来。 贞娘从娘家出来,坐着轿子,心里却郁闷至极。 这事该怎么办呢? 去求求太后,可是该和太后怎么说?怎样才能洗脱肖家抗旨的罪名呢…… 正想着,忽然感觉轿子停了下来,她一愣,刚想问,就听外面响起贴身丫头双儿的声音,“世子妃,是二太太的轿子!” 贞娘一愣,掀开轿帘,然后就看见那正下轿走过来的顾氏。 “二婶!”她赶紧下轿。 “你身子不便,还下来做什么。”顾氏一边赶紧上前扶了她,一边嗔道。 “没事没事……”贞娘道。 “好了,贞姐儿,你既然已经下来了,那就过去我们那边坐坐吧,好多日子不见了!”顾氏拉了她的手道。 “好啊。”贞娘正不想回府,立刻应了。 “才两个多月,就已经有些显了,这双胞胎就是辛苦,不过到时一下子抱着俩就有的可乐了……”二房的正屋里,顾氏和贞娘说着孩子的事。 “是啊……”说起肚子的孩子,贞娘自然快乐。 “好好养胎,别多想,孕妇心情最重要!”顾氏又道。 “怎么不多想,”听了顾氏这话,贞娘立了黯了神情,“你看家里这事闹得?” 顾氏也跟着忧心的叹气。 是真忧心,这会儿静娘竟弄出这事,丈夫的职位一定不保,来年梁儿也肯定下不了场了,娴儿的婚事更是堪忧。 她已经几夜睡不着了…… “这要怎么办才好呀?”贞娘又郁郁的道。 “要我说呀,也不是没办法……”顾氏一边目光闪闪,看着贞娘。 “什么办法?”贞娘立刻问。 “再安排一个人嫁过去不就好了,这不是常事吗。”顾氏立刻道。 顾氏这话不假:姐姐死了,妹妹嫁过去去做续弦;再或者姐姐不能嫁,妹妹嫁过去。 这事在官民中挺常见的,有时人们要的只是两姓之好! “啊?” “怎么了,贞姐儿,二婶说的不沾边了吗?哎,你也别当真,这有关天子的大事二婶不懂得……”顾氏又道。 “二婶,我回去了。”只是顾氏没说完,贞娘就站起来要告辞。 “这……”顾氏还想说什么,贞娘却已经向门口走,顾氏也只好让人扶了她相送。 只是等贞娘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她那张方才还温婉的脸上立刻浮起一丝冷笑。 有吴太后在,就不信皇上真能让肖家倒,她想到的就是找一个顶缸的出来。 呃……当然,还需有人将这个意思说出来,大伯那耿直性情是绝对不会的,所以她就挑贞娘去做这个说的人。 贞娘也是聪明的,自然不用多教! 当然,除了不失去荣华富贵外,还有一件事也是她要做的,那就是置慧娘于死地。 如果真要代嫁的话,当然会是慧娘,为长不说,又没父兄撑腰,贞娘一定会选慧娘。 呵呵……小贱人,看看去了华国公府,你还闹腾不? 不过,如今还有一件事要办,那就是去和丈夫说,让他联合几个在京为官读书的本家去督促大伯,不然,就是这事真成了,大伯那性子肯定不会同意慧娘代嫁…… …… “这代嫁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上座的吴太后问面前的贞娘。 “当然……当然是我父亲的意思,还求太后娘娘救命,肖家……肖家不能倒。”眸中含着泪的贞娘,说着就要跪拜。 “千万别这样,你身子重!”吴太后赶紧让心腹夏嬷嬷扶住贞娘。 未来的曾侄孙,她当然是真疼。 “哀家当然也不希望肖家倒,这么多年,情分深厚了,再说,肖家忠心耿耿,是国之要臣。”吴太后又道。 肖家自然不能倒,要是肖家倒了,吴家就失去大助力,特别是如今这情况,华家云家越来越势强。 她这几日其实也正琢磨这事呢。 代嫁,民间这事不少,但拿到这里来,似乎有些荒唐…… “只是不知你们想让你哪个妹妹出嫁?”吴太后又问。 “当然是……是我五妹妹慧娘!”贞娘沉默了一下,才咬咬牙道。 对不起了,五妹妹! 吴太后听了一愣,很快就又笑了,“好,这是个好主意!” “呃……” “回去吧,这事哀家会和皇上说。”吴太后又道。 贞娘又看一眼吴太后,然后告退。 出来时,她心情轻松又沉重。 虽不知吴太后怎么就突然这么支持代嫁之事,但她知道这事应该是差不多了。 这是她轻松的原因! 而她沉重的原因是,她可能亲手将五妹妹送上了死路。 忽然就想起那个一脸白面帮自己制美容香的女孩,她的泪禁不住簌簌落下…… …… “母后,您说什么?什么代嫁?今日肖爱卿已经向儿臣认罪,另外还主动引咎请辞,说任儿臣发落呢。” 胖胖的隆和帝看着吴太后,满眼疑虑。 “怎么,就为这点事就真的要发落肱骨之臣,还要什么社稷江山?”吴太后沉着脸。 “可是……母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什么代嫁?这不荒唐吗?”隆和帝也有些恼怒。 “荒唐?难道当初这赐婚就不荒唐了吗?”吴太后声音高了起来,“你压制肖家不就是不愿让吴家做大吗?可是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扶持我们母子走到今天?你是有本事,但凭你一个人斗得垮霍家吗?为了我们母子,吴家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说到这里,吴太后落下泪来。 “母后,小心身体……”一见母亲哭,隆和帝无措了。 “坐这个位置,我知道你身不由已,但是你也不能太过,不立林儿为储君就不立,我也承认林儿缺历练与忍性,但你发落肖家,发落口碑和德行皆佳的肖家,就不怕天下人不服吗?皇儿,三思呀!”瞄一眼儿子的神情,吴太后又换了一副态度,那就是苦口婆心。 “哎,其实,母后,儿臣也舍不得肖爱卿……”听了母亲的话,隆和帝也道,不过稍后又语锋一转,“可是如今这事……” “这也好办,肖四姑娘找了半天原来是被贼人掠走了,为免受辱自尽而死,然后天子又开恩典,将这份好姻缘恩泽肖家下一个女儿,那就是肖五姑娘肖慧。”吴太后慢慢的道,说到“肖慧”儿子语气加重。 这般不济的身份,也敢嫌弃吴家,不嫁吴家,那就去嫁华家好了。 “肖五?”隆和帝一愣,“就是制紫竹盐的那个?” “是啊,不过如今那铺子都是浦儿媳妇在打理,听说那方子也不是她的,而是肖家老四派人弄来的,也不过是看她这一房可怜,才算了她一份。”吴太后轻描淡写道。 “哦……”隆和帝点点头。 …… “蒋公公,这是……” 肖志成惊讶的看着那宣旨完毕的白面太监,很惊讶,自己不是已经和皇上说清楚了,请罪请辞,怎么转眼就变了静儿死了,慧娘顶上。 “肖侍郎,杂家刚刚不是已经读的很清楚了吗?”那太监笑道。 “可是……” “快接旨吧。” 肖志成也只好先将圣旨结果。 “对了,皇上还让杂家带了几个人过来给肖五姑娘使唤。”那太监又指指一边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 肖志成又一愣。 “我去进宫见皇上!”送走了宣旨太监,肖志成看一眼同样和他一样蒙的李氏。 “大哥,不可!”但就在这时,门口忽然涌进许多人,正是肖志斌带了本家的人。 “你们要做什么?”肖志成蹙眉。 “成哥儿,你要想想我们呀,我都这般年纪了可不想被贬回乡,你老大房的女儿是人,可我们也都是人呀。”其中一个须发皆白留山羊须的老者一边老泪纵横,一边说着,说着说着竟然还作势要跪下来。 “七叔,别这样!”肖志成赶紧上前拉住他,然后深深叹气。 当肖志成亲自带了圣旨与那几个嬷嬷过来眉山的时候,肖家众人惊呆了,慧娘也惊呆了。 但呆愣过后,慧娘又禁不住冷笑、苦笑。 自己这算什么,搬砖却砸了自己的脚。 肖家人又算什么,自作虐不可活吗? 呵……怎么都逃不过嘛? …… ------题外话------ 希望亲们满意! 一一一 嫁前(上) “娘,您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床前,慧娘望着那幽幽醒来的母亲,一颗心禁不住落到了实处。 上午在福禄堂,当她听完大伯父传达的代嫁之事后,正愤懑不已的时候,就听身后段氏急切的呼唤,一回头才发现母亲昏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母亲抬回屋,肖老夫人又让段氏亲自去请了大夫,一番忙活,母亲总算是醒了…… “慧儿……”宁氏看女儿一眼,忽然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娘,您要干什么?起来做什么?”慧娘急了。 “是啊,太太,大夫说让您好好躺着。”那正端了药进来的董妈妈也赶紧道。 “你们别拦我,我有事!”宁氏却不听两人劝。 “娘,您要是去见大伯父,还是不要去了。”看着那正要穿鞋的母亲,慧娘又开口。 宁氏一愣,看向女儿。 “五从伯父,八太爷,三丛兄他们一大堆人从上午开始就都在大伯父那里坐着呢,午饭都没回去吃。”慧娘又道。 这个她也觉得纳闷,怎么这些人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那又怎么样?”听了这话,一向强势的宁氏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把抓住慧娘的手,落泪纷纷,“你不能嫁,慧儿……娘不会让你嫁华家的,娘就你和淑儿两个,少了一个,娘都……都活不下去咳……”说到后来,泣不成声。 慧娘也跟着流泪。 她当然也不想嫁,先别说肖家与华家的对头关系,以及前世静娘这个前车之鉴的遭遇,只说她与华又廷的渊源。 如果她知道这件“好”事会落到她身上,去年那个秋雨的傍晚,她又怎么会将他弃之不顾,他一定早恨上了自己。 只是她能不嫁吗? 肖家的人,本家的人,连大伯父都抵制不住,她当然相信大伯父是反对这门婚事,并几乎要为了这门婚事去面圣的,虽然大伯父并未说。 连大伯父这个被肖家众人所仰仗的人都抵制不住,更别说她这个反过来要处处仰仗他们的人了。 明路走不通,暗路更不可能,刚刚抬母亲回屋的时候,那随着圣旨来的四个人高马大的嬷嬷就跟了她过来,如今就站在门口,连肖老夫人体恤她们一路奔波来,请她们喝茶她们都不进屋。 “他们这是将我们孤女寡母往绝路上逼……咳咳……”看女儿流泪,宁氏更加心疼,又哭道,只是一句话未说完,就咳了起来。 “娘……” “太太……” 慧娘和董妈妈见了,吓坏了,一个拿水,一个帮宁氏抚背,宁氏那阵咳总算压下去了,只是依然气不顺,红着脸粗喘。 “娘,您别忧心,不管嫁不嫁,我都会好好的,您放心吧。”慧娘赶紧安慰母亲,其实也是说给自己。 看这形式,她不嫁已是不可能的事,这样,也只能考虑出嫁的事,尽量多想一些保障,让自己以后多一份保全之策。 想想自己,还真是悲哀,上一世已经够惨了,这一世竟然还更惨。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好好的活,因她不是一个人,还有母亲、姐姐…… 听了她的说,母亲看向她,对上她坚定的目光,似乎略微心安,点点头。 “娘,把药喝了,您休息会儿吧。”之后慧娘又端了董妈妈手中的药过来,对宁氏道。 宁氏又点点头。 自母亲处出来,慧娘便准备回自己的屋子。 站在门口的翘儿和小草迎上她,而那坐在廊庑下喝茶的四个嬷嬷也起身。 慧娘看她们一眼,没说话,率先往前走。 “姑娘……”小草拧着眉看向身后的尾巴。 “小草,如果今后还想跟着我的话,那就少说话!”只是她刚刚开口,慧娘就忽然转过头截断了她的话。 小草撅嘴,点头,“是!” 慧娘没再说什么,转身往花园而去。 从今年春日开始,她和德娘便由两房中搬出来,专门搬到花园旁专门为家中女儿准备的屋子。 她的屋子在南边,对面是德娘的屋子,隔壁则是原来静娘住的。 隔壁如今是空空的,一片安静。 而对面……对面此刻也是门扉紧闭。 “你去一趟四太太处,看看怎么安排这四位嬷嬷。”慧娘看一眼身后跟的四人,然后吩咐翘儿。 顾氏走后,当家的大权自然落在了段氏身上 “是!”翘儿应声去了。 而慧娘则是又看一眼对面那紧闭的门扉,进屋关门。 等慧娘这边彻底恢复了平静,不想对面德娘的屋子却慢慢打开了,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正是德娘的贴身大丫头锦儿。 向外面张望了一番后,锦儿又将门关好,然后看向身后正望着她的德娘,“姑娘,五姑娘已经进去了,进去的时候向我们这边望了望。” “哦……”德娘听了点头,但脸色却十分复杂。 “锦儿,你说我这样做好吗?五姐姐会不会觉得我太没情意。”愣了愣,德娘却又问锦儿。 “这……”锦儿却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五姐姐嫁那华家,”德娘似乎并不在意锦儿答什么,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那华家跟我们是仇敌,五姐姐以后……哎,可是如果五姐姐不嫁,全家人都要遭殃……” 在静娘失踪的这些日子里,在肖家众人人人自危的氛围中,这姑娘自然已经感受前途的堪忧与艰难。 “四姐姐已经下落不明了,如今五姐姐又这样,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说着说着,德娘忽然就气愤起来,“你说皇帝那头猪这是做什么?干嘛就这么跟肖家的女儿过不去……” “姑娘,您千万不要乱说,府上可有皇宫的人。”吓得锦儿赶紧过去要去捂她的嘴。 德娘一把推开她,然后冷哼一声,坐在桌前生闷气。 锦儿不知该怎么劝她,只好在一边陪她站着。 “我要去找五姐姐!”德娘忽然站起来。 “姑娘,您不是……不是不知道该和五姑娘说些什么吗……哎,姑娘,您慢点……”锦儿赶紧道,但德娘却已经出门去了,她也只好跟上。 “六妹妹,来,快进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德娘,慧娘笑了。 德娘进屋坐下,半天也不开口。 “这个送你吧,六妹妹。”慧娘命小草拿了一个玉蓝色琉璃花瓶来,然后递给德娘。 德娘见了那花瓶,立刻就落下泪来,“五姐姐……” 这花瓶是她们第一次上京时贞娘给的,每人一个,两姐妹都十分喜欢。 但没几天德娘那个就不慎摔碎了,后来这贪心又娇蛮的姑娘曾经隐晦的向慧娘讨要。 慧娘并没理,命人将这花瓶收在箱子里。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却没想慧娘竟然还记着…… “别哭,六妹妹。”慧娘赶紧劝她。 其实一开始与德娘交好,带着前世不愉快记忆的慧娘并非真心,不过是希望借一份力量抗衡顾氏,让她们母女在这肖府不再那么艰难罢了。 但后来发现,这丫头也是个不错的,慢慢的,她开始珍惜这份情谊,对待德娘,由敷衍换成了真心。 “五姐姐……”但不想这一劝,德娘哭的更凶了,“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所以没来安慰你……不过,我是真心希望你好的……” “六妹妹,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慧娘忽然拉了她的手,很郑重的道。 德娘一愣,然后看了慧娘猛点头。 就在这两姐妹倾心交谈的时候,有一对夫妻也在对话,只不过气氛却并不融洽—— “慧娘是我亲外甥女,她的事我怎么能不管?”宁振铎不快的看小黄氏一眼,转身就要往外走。 “老爷,我并不是不让你管,只是这事你……你管不了,所以肖家这一趟你不能去呀。”小黄氏却又再次拦住他。 “管不了也要管,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慧儿跳火坑。”宁振铎却一把挥开她。 “老爷老爷……”小黄氏再叫。 但宁振铎却已经出门去,吩咐小厮去备车了。 小黄氏只好哭哭啼啼的去见老黄氏,希望老黄氏能拦住宁振铎。 她不能让丈夫为了慧娘得罪肖家,不能…… 老黄氏正歪在炕上打瞌睡,听了这个也急了,赶紧让婆子扶了她去劝宁振铎。 但没想到的是宁振铎嫌马车速度慢,直接骑马去了。 听了小厮的话,小黄氏顿时如丧考妣。 “让你别沾这娘儿们,你偏不听,如今好了吧,弄巧不成反成拙。”老黄氏则是对她一通埋怨。 “谁知她们都是这般福薄贱命呀……”小黄氏则后悔的抹眼泪。 如果没这几趟来往的话,丈夫又怎么会这般惦记宁氏这个妹妹?没有这般惦记妹妹,又怎么会去管什么闲事? 以前即使关系僵着,但说起来也与肖家是个亲眷,到时好歹也会看些熟面。 可如今呢,哎……眼见着元哥儿明年就要下场了呀…… 傍晚的时候,肖家三房迎来了一位客人,正是宁振铎。 他先去屋里看宁氏,兄妹俩相对难过了一会儿后,宁振铎就起身准备去肖志成。 但在门口时,却被慧娘拦住了。 舅舅来为自己出头,这让慧娘除了一些意外后,更多的是感激。 前世她们母女真是太愚钝了,以致错过了这份亲情…… “慧儿,别怕,舅舅豁出身家性命,也不会让你嫁的。”看慧娘行过礼后就看着他不说话,宁振铎以为她在难过,赶紧道。 没想到慧娘听了却摇头,“舅舅,慧娘不要你豁出身家性命,只要你照顾好母亲就好。” 宁振铎一愣。 “我已经决定好要嫁了。”慧娘又道。 “你……” “舅舅,谢谢你,你疼会儿,慧娘更要替你着想,你还有宁家一家人要负担,又怎么能轻率,再说……再说,就是真豁出身家性命,也不见得能改变什么。”说到最后一句,慧娘低下声,但一双又亮又诚恳的眼眸却是落在舅舅脸上。 宁振铎一愣,一时无话了。 当初他没有积极的接纳几母女,这会儿却去向肖家指手画脚,肖家又怎会买账。 想到因自己的原因以致将外甥女送上这条路,他一双眼中禁不住含了悔恨的泪光。 慧娘当然也明白他的心思,所以笑了,“舅舅,这些日子我要忙着赶嫁妆了,可能来不及照顾母亲,还希望你和舅母能让玉表姐瑶表姐过来陪陪母亲。” 宁振铎再一愣,然后点头,心里却更加惭愧。 有关玉娘的婚事他自然问过妻子,当听妻子说起拒的那些亲事时,他立刻将妻子斥了一顿。 斥罢又是一阵叹息,这般无自知之明,估计没人再想管。 却没想到慧娘却愿意再邀请玉儿过来,虽并没说什么亲事的事。 但在肖家这样的世家名门中转,说不定就又会有好机会。 他当然不是妻子那般势利,非要女儿嫁什么高门,其实也帮女儿物色了几个身家清白的好学子。 问题是低一点的继母就会首先跳出来反对,弄得他干脆不管了。 但说不管又哪能真的不管,还有瑶儿的事,瑶儿过了年也十四了,而且生月大,也该是机会在人前走动走动了。 慧娘当然也是存了与舅舅一样的心思吗,不过她更多的是为母亲。 即使将来有一日,自己也像前世的静娘一样“病逝”了,但还有姐姐,两位表姐。 如果两位表姐都是从母亲这里说成的亲事,自然和母亲亲,日后母亲也不至于太孤单。 特别是那宁瑶娘,性子柔和,亲娘又早逝,养在母亲身边,两相得宜。 想到这里,忽然就感觉自己这番很像安排身后事,慧娘禁不住心情一阵忧伤。 就在慧娘心情低落的时候,有一个人也同她一样,忧伤心痛,正是此时坐在马车上默默落泪的淑娘。 “别哭了,妹妹的事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不会嫁什么华家的。”看着妻子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坐在一边的孙建章立刻道。 “你有什么办法?”一向都对他的话漠视的淑娘听了,立刻看向他。 “当然是找人将妹妹弄出去。”孙建章低下声去。 “这……”淑娘听了禁不住一阵犹豫。 “放心,我认识一些江湖人,保证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孙建章又道。 听了他这话,淑娘心里喜悦,但又不安。 如果妹妹真的能够逃出去,当然是大好事。 不过一想到这事是同天子对抗,她又开始担心孙建章,一旦事发,还不掉了脑袋,到时整个孙家也会牵连进去吧…… “凡是有我呢,别多想了。”对上妻子忧虑的美眸,孙建章又是一阵心疼,一边郑重的说着,一边伸手帮她拭泪。 淑娘没说话,只是身子一倾,靠在了丈夫怀里…… 送走了舅舅,又迎来了姐姐和姐夫,慧娘不知是笑好还是哭好。 有这么多人关心,她当然心里温暖。 但让这么多人揪着心,她又很是不忍。 “你姐夫说他会帮你。”见过母亲后,淑娘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将妹妹拉到无人的地方。 “怎么帮?劫我出去?要是不成呢?牵连姐夫一家嘛?”慧娘却面色严肃。 淑娘一愣。 “你就是不怕牵连,执意要这么做,但你想过我没有,我又于心何忍?如果我的自由是用你的平安和安稳换来,那我要自由又何用?”慧娘又道。 淑娘听了泪水再次落下。 “姐姐,你放心吧,我已经和母亲承诺过会好好的,你只要将母亲照顾好解去我的后顾之忧就好。”慧娘拉了姐姐的手,眸中也盈满了泪。 淑娘没说话,只是流着泪紧紧反握了妹妹的手点头。 慧娘不哭不闹的将这婚事应了下来,让肖志成、肖老夫人、肖家众人的都松了口气。 之后肖志成就病了,一路劳累,还有那日众本家的夹攻,再加上对慧娘母女深深的愧疚,一向身子骨硬朗的他眩晕头疼,还鼻塞发烧。 肖老夫人心疼坏了,赶紧请大夫为他医治,另外还要求他好好休养。 却没想到他只躺了半日就坚持起来,并且让人将慧娘与全家人都请到了福禄堂。 无他,不过是商议对慧娘这个为了全家牺牲的人进行如何补偿罢了。 “京城里那宅子,东桥那两处庄子,还有江南那两个店铺……”肖志成面色苍白的说着。 “大伯父,不必,我只要镇大街上那处铺子而已。”但慧娘却打断了他。 “呃?” “还有就是美颜阁与肖记。”慧娘又道,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肖志水。 “当然,这理应归你。”肖志水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但很快就又痛快的应了。 慧娘听了,不说话了。 “就这些?”肖老夫人问。 慧娘点头。 已经够了,那处铺子位置不错,正好可以留给母亲做生意。 肖家她会好好的继续经营,御赐铺名兼御品供应,这回带给她许多便利。 至于美颜阁,她会将她连同里面几种香脂香粉的方子,一起送还给吴贵妃。 另外,她还这几日还配置了息肌丸。 当然,她这息肌丸绝不具有那般霸道的副作用,也不过是让用者五年之内不孕罢了。 她要用这些东西从吴贵妃手中换一份最有价值的保障…… “父亲,那件香水精油铺子也给五姐姐。”就在这时,忽然门口一个声音响起,正是领了锦儿快步进屋来的德娘。 “大人说话呢,你插什么嘴?”肖志水听了,立刻瞪女儿。 那间铺子,他借了美颜阁肖记的势,如今已经名誉江北。 “你不是说是我的吗?那我现在送五姐姐了。”德娘沉了小脸。 肖志水一时语塞,瞪女儿一眼,然后看向段氏,希望段氏将女儿拉出去。 段氏见了,作势要上前拉女儿。 “老四,给了五丫头吧。”却不想肖老夫人却开了口。 “呃呃……好好。”肖志水无话说了。 “我出五千两银子,给五丫头当嫁妆。”肖老夫人又道,毫无平日的吝啬。 “给静儿的嫁妆一分不少的都是慧姐儿的!”肖志成也开口。 “我……我出、出五千两吧。”喘了口气,肖志水终于也道。 这次,慧娘并没推辞,盈盈拜下去向众人致谢。 又过了两日,肖志成好些了,便准备返京。 慧娘当然也要跟着前往,几日前,上京便又传了皇上的口谕过来,说让慧娘从侍郎府出嫁。 应该是怕再出差错吧。 慧娘冷笑,其实她也正打算着去京里。 听说女儿要去上京,宁氏不顾那带病的身体,立刻也要跟着前往。 想着上京有好御医,慧娘也同意。 商定之后,慧娘又让人去宁家送了信,让舅舅他们将两位表姐送过来。 小黄氏那边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应了,不过那日她却没好意思来,而是让宁浩元来的,另外,还带了两千两银子,说是给慧娘做嫁妆。 淑娘也来送妹妹,带了孙建章帮慧娘选得一对双胞胎侍女,虽两人都只有十四岁,却都是身手不凡。 慧娘见了这两名侍女,心里对姐夫万分感激,回报他的方式,就是嘱咐姐姐要继续使用那玫瑰源。 德娘自然是要跟着去上京了,理由就是要看慧娘出嫁。 临动身的前一日,肖府又迎来两名要与众人同行去京的客人,正是小顾氏与简娇儿。 这还是自从大小顾氏闹翻之后,简娇儿再次出现在肖家众人眼前。 简娇儿较一年前瘦了许多,人也沉郁了不少,看来桓山伯府的落败大大打击了这姑娘。 “慧表妹!” “娇儿表姐!” 对上简娇儿微笑的脸,慧娘已经做好了被奚落的准备。 嫁华家当然比嫁赵家还惨! “你是三月里出嫁吗?”却没想到简娇儿脸上却并没露出什么轻蔑不屑抑或讥讽的神情,只是语气淡淡的问她。 “嗯。”慧娘点点头。 这是她无从选择的! “我也是。”简娇儿又道。 “你?”慧娘一愣。 “是啊,赵家要求的,也不知为什么这么急。”简娇儿又道。 慧娘再一愣,前世的自己嫁赵家是在明年秋季呀…… “五姐姐,五姐姐……”身后传来德娘的声音。 一看德娘来了,简娇儿忙不迭的走了。 在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来临之际,一行人终于赶到了上京。 就在众人辗转之际,上京也并不平静,当然是为慧娘代嫁之事,特别是华国公府—— …… ------题外话------ 华华会怎么想呢? 一一二 嫁前(下) 华国公府—— “啪——”华正兴一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岂有此理,这肖家竟然想着李代桃僵,皇上竟然还允了。” “华兄,又何须置气,不过一件小事,嫌碍眼过些日子解决了就好。”坐在华正兴左下首的两一个身着绛色圆领袍的粗莽健壮的男子有些不以为然的道。 正是云皇后的堂兄云占乐,也是云家如今的掌权人,现任忠武将军,正四品。 “是啊,大哥,云兄说得有道理。”挨着他坐的是一名身着青色锦袍、留两撇髭须的男子,这时也附和道。 华正天,华正兴的弟弟,出身勋贵之家的他,不喜武,爱文,现任卫尉寺卿。 “只不过又要委屈廷儿了。”华正兴叹一声,然后看向坐在他右侧始终一言不发的华又廷。 “父亲,说不上委屈,我明白利害。”华又廷看向父亲,开口。 儿子的态度,让华正兴颇为满意,点点头。 “对了,华兄,岭南那边怎么样?”之后几人又转到了正事上,云占乐问华正兴。 “已经没多大问题,前几日泽儿传过信来,说那伙流民已经基本肃清,过几日就可以班师回朝了。”华正兴边说着,脸上隐隐的有骄傲之色现出。 华又泽,他的长子,也是一身好功夫,不过因未实践过的缘故,有些纸上谈兵。 为了让他历练,所以在皇上将岭南动乱之事安排下来的时候,他便打算派他和廷儿,以及几个老将去岭南。 但没想到的是,泽儿竟然独自将这事揽了下来,且还向他保证,定会将这事办好。 当时他虽应了他,但说不担心是假的。 不过这会儿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虎父无犬子,这话一点不错,世子是好样的。”云占乐听了,立刻赞道。 “是啊,泽儿这次回来,正好婚期也临近了,到时婚事加战功,双喜临门呀。”华正天也道。 华正兴笑着点头。 腊月里,长子与郡马府洛家长女洛莹莹的婚事也要办了。 不管是对于洛家,还是未来的儿媳洛莹莹,他都十分满意。 忽然他就像想起什么似的,愧疚的看向次子华又廷。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次子脸上时,禁不住微微一愣。 预想中,即使次子不脸色失落,也会如一贯的表情一般,漠然沉静,让人挑不出任何错误,却又永远都难以亲近。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次子竟然也跟着众人微微笑着。 也在为兄长高兴吗?难道他一向以为的这两兄弟貌合神离的事是看走了眼? …… 皇宫一隅—— 蹲在角落里的少年,看着手中那身着粉衣、嫣然而笑的彩泥小人,一双绿眸中满是忧伤。 不行……不,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别人…… 想到这里,他快速的的起身往北面走。 “王子,您要做什么?”却不想身后却有人叫他。 他一愣,回头,对上的则是一个生了一双精明的眼眸、须发皆白的老内侍。 “邱爷爷,我……我想去找太后……”斛素凌垂头答道。 “去找太后做什么?”邱世银追问。 斛素凌不说话,只是将手中那彩泥小人攥得愈发紧了。 邱世银的目光落在他那只手上,“王子,我们有今天不容易。” 斛素凌垂下头,依然不说话。 “王子……”邱世银又开口,又待再劝。 “如果,没有她,我要今天,做什么?”却不想斛素凌突然抬起头望着他倔强的道。 邱世银一愣,然后反问,“您就是这么去了就能如愿以偿吗?” 这次轮到斛素凌愣怔了,半响,忽然绿眸中浮起泪意。 “傻孩子,”邱世银见了禁不住微微一叹,“这两家的婚事并没什么大意思,她还会是您的,但您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救她出苦海。” 斛素凌又一愣。 “回去吧,我们慢慢说慢慢筹谋。”邱世银又道。 斛素凌犹豫了片刻,又看了一眼手中那彩泥小人,然后慢慢的跟着邱世银走回去了。 …… 上京著作局附近的一处院子里—— “景兴,大丈夫何患无妻?又何必如此?” 看一眼那站在院中落满积雪的青松旁已经呜呜咽咽吹埙半日的欧阳烨,苗朗摇摇头,走过去劝道。 欧阳烨停下吹奏,看向他,“是啊,只是知音难求。” “景兴,说什么知音?我觉得这肖五姑娘根本就不是你期待的那般。”苗朗又道。 欧阳烨听了点点头,“我知道!” “呃?” “可那又怎么样?已经放不下了。”欧阳烨又道。 他欣赏她的自强,爱慕她的聪慧,即使不是他所梦想的才女,也占据了他的心。 “景兴,她就要为人妇了,你这样做是不应该的。”苗朗又道。 “为人妇?她若是真的有幸平平安安做人妇,我也就不这么多想法了。”欧阳烨又道。 “那你想怎样?皇权倾轧,派系争斗,难道你也要陷身其中?”苗朗蹙眉问。 “那倒不是,”欧阳烨摇摇头,“我只是……只是不愿她落到那般结果,不应该的,她是个好姑娘。” “可你能做什么呢?” “做什么?”欧阳烨一愣,“到时能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吧。” “呃……” …… 侍郎府中的慧娘却茫然不知这些人的所思所想,因她正忙着整理静娘的嫁妆。 大伯父大伯母是真疼京娘的,看着丰厚的不能再丰厚的嫁妆就知道。 这些东西她必须好好清点一下,做到心中清楚,不然到时真到了华国公府里,就不好说了…… “大太太……”忽然小库房外传来翘儿的声音。 “好了,歇一会儿吧。”慧娘立刻对汀兰和芳儿挥挥手,然后迎出门外。 门外,李氏正在董妈妈和卷碧的陪同下,看着摆在门口的几样瓷器出神。 “大伯母。”她喊她一声。 李氏则抬起头,看着她笑道,“慧姐儿,我已经让葛大两家过来了,看看你有什么吩咐。” 葛大两家,是李氏给静娘早早安排的陪房,这会儿当然就要跟她了。 “谢谢大伯父,回头我会让周大叔和他们说的。” 母亲给她的则是周大友老口子。 “嗯。”李氏点点头,目光又落在那些东西上。 “大伯母……”她又叫她一声,也看那些东西。 李氏一愣,赶紧道,“慧姐儿,伯母不是舍不得这些东西,伯母……伯母只是想起了静儿……”说起女儿,李氏又红了眼圈。 “大伯母,四姐姐如今一定好好的,您就别担心了。”慧姐儿劝慰她。 可能是听她说的太笃定,李氏又看向她。 她则避开李氏的目光,拿起一套茶具看着。 有些事她自然不敢透露丝毫…… 李氏禁不住有些失望。 “对了,大伯母,我娘呢?”慧娘又问。 刚刚丫头过来说李氏去和母亲说话,说是说话,其实无怪乎是劝慰母亲。 来了上京后,母亲又拜访了那个御医,两服药下去好多了,只是人还是很郁郁。 “你二伯母正陪着她,我便过来看你。”李氏道。 慧娘听了禁不住一阵暗蹙眉,然后顺手将手中的册子往一边汀兰手中一塞,“对了,大伯母,您先帮我清点一下,我忽然想起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呃?”李氏不由一阵惊异不解。 慧娘却不管她,步履匆匆,快步向母亲那边去,翘儿也赶忙跟上。 但走了两步,她又停下了。 不会的,顾氏是个明智的不能再明智的人,即使恨死了她,也不会这会儿拆台,因如果她真闹腾不嫁的话,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当从顾氏身边看见那已经改名为蓉儿的芝草的时候,她立刻悟到为什么这件事会落到自己身上了,还用说,顾氏起了作用。 也许不是全部,但肯定有。 顾氏应该已经知道那些事的大致了吧。 但知道就知道,她并不怕,如今的她已非以前。 唯一担心的就是她会伤害母亲…… “姑娘……”看她又站住了,翘儿叫她。 “嗯,回去吧。”她点点头。 回到屋里,看着母亲那平静无异样的脸,她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无误的。 “怎么回来了?”宁氏惊异的问女儿。 “回来喝口水。”她道。 “让人将茶送过去。”宁氏道。 “陪母亲喝杯水。”她笑笑,亲自帮母亲和自己各倒一杯茶。 宁氏没说什么,也笑了。 “娘,您知道在这代嫁之事中谁起的作用最大吗?”一边喝茶,她又一边问母亲。 “谁?”宁氏问。 “二伯父和二伯母,那些本家是二伯父联络的,信儿则是二伯母送出的。”她又道。 “真的?” “嗯。”慧娘便将梦儿打听来的将给母亲。 母亲听了气坏了。 “今后您少理二伯母就好。”慧娘又道。 母亲最恨的,当然是这个将女儿推入火炕之人了。 恨上顾氏,顾氏自然就没缝隙钻了。 “太太,姑娘,大姑奶奶来了。”正在这时,梦儿掀帘进来。 “哦。”慧娘点点头,然后让董妈妈陪着母亲,她则去前面见贞娘。 她这次来京,贞娘似乎并不如前几次往侍郎府跑得勤。 开始她觉得她是因自己要嫁华国公府,前途渺茫,但后来看着又不想。 不过不管怎么样,并不影响她用她帮忙。 今日她请她来就她,正是要入宫去见吴贵妃,然后谋求一份最大的保障…… …… ------题外话------ 太困了,就三千字吧。 马上就出嫁! 一一三 出嫁(一) “大姐姐,下次还要麻烦你跟我们过去。”马车上,慧娘看向对面的贞娘。 刘院使致仕了,上次帮母亲看病的是他的徒弟,虽也有成效,但慧娘感觉这人不如刘院使有经验,所以就想着再让刘院使帮母亲看看,这就还需劳动贞娘,领她们母亲去刘院使家中拜会。 “你我姐妹之间,又说什么麻烦?”贞娘立刻道,但一双眸子却不由自主的回避慧娘的目光。 “那我就先谢过大姐姐了。”慧娘口中说着道谢,心头却忍不住疑虑。 莫非自己的代嫁,也有这贞娘一份。 想想也是,仅靠二伯父和顾氏又怎么做得到。 再说贞娘这秉性,能看着娘家倒不参与,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贞娘赶紧又推脱一番,之后便不再说话。 慧娘也沉默。 “缺什么少什么,还请五妹妹开口。”过了一会儿工夫后,贞娘又开口。 “谢谢大姐姐,什么也不缺了,有的东西戴上也未必用得着吧。”说到最后一句时,慧娘与其黯然。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听了她这句,贞娘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五妹妹,对不起……” 慧娘立刻望向她。 “我是说……说我们的安然无恙是用你的换来的,我……我于心不忍呀……”贞娘赶紧又道。 “又关大姐姐什么事,大姐姐已经出嫁了,”慧娘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贞娘的表情,直到眼前那张脸上满是招架,才又道,“再说,如果真的牺牲我一人,保了整个肖家,我也无怨了。” 听她说到最后一句时,贞娘又哭了。 慧娘并没有再出言劝慰她,而是将目光投在车窗那镂空花纹上。 不管怎么说,心头也难免光火与失望,她自认为待贞娘不薄,但她还是向自己下手插了刀。 直到进了宫门,慧娘才看想那哭红了眼睛的贞娘,“大姐姐,别哭了,是妹妹命苦,只愿大姐姐日后帮我照顾母亲,提携姐姐和姐夫,慧娘就万分感谢了。” 贞娘满口应了。 慧娘亲自扶了她下车。 刀已经插了,她只奢望以后她能善待姐姐和母亲,至少贞娘这刀插得很是不安。 到了甘泉宫,一身玫红五彩通袖妆花锦鸡缎子袍、风情万种的吴贵妃已经遣退左右,在等两姐妹了。 对于慧娘的婚事,这位贵妃娘娘一番惋惜。 听得出,的确出自真心。 “能得娘娘如此挂心,慧娘也满足了。”慧娘禁不住泪盈于眶,然后拿出改配过的息肌丸配方给吴贵妃。 这也是她让贞娘带她来见吴贵妃的理由。 吴贵妃见了自然欣喜又感动。 “这是我翻阅了许多古书才得的方子,效用已经不全,但因里面有麝香等东西,用时还请娘娘慎重。”慧娘又道。 “嗯,本宫知道,辛苦了。”吴贵妃道。 “不辛苦不辛苦,慧娘一个平凡无能小女子,却能得娘娘如此对待,慧娘自然万死也不辞,只是……只是以后可能无法再为娘娘效力……”说到这里,慧娘眼眶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 一边的贞娘见了,那刚刚干涸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被两姐妹这般一哭,吴贵妃脸色也一片悲戚,拉了慧娘的叹息。 “还有一份东西,慧娘要送还给娘娘。”之后慧娘又拿出美颜阁的契书。 “这……”不知吴贵妃愣住,连一边的贞娘也愣住了。 “当初这铺子开张,慧娘还是身无分文,若不是娘娘赐这铺名,慧娘又怎么可能有以后的这番作为,为了感谢娘娘的知遇之恩,慧娘特将这铺子连同里面几种香脂香粉的方子一起送给娘娘,如今这铺子虽不是顶尖的好,但也小有成就,还望娘娘笑纳。”慧娘看着吴贵妃,一片恳切的道。 “这不行,”吴贵妃听了立刻道,“这铺子是你的心血……” “娘娘,还请莫推拒!”只是不待吴贵妃说完,慧娘又打断了她的话,“日后我入华家,还不知会如何,也许……也许这些东西就会旁落,还不如送给娘娘。”说到后来又禁不住面色凄然。 听了她这话,吴贵妃终于忍不住红了眼圈,又叹息几声后,忽然面色一整道,“肖五,你可愿意做本宫的女儿?” 慧娘一愣,一边的贞娘也一愣,然后贞娘狂喜,娘娘终于念叨过要收认妹妹的事情终于要践行了。 只是稍后她又忍不住可惜,五妹妹可能已是一步死棋。 “当然,贵妃娘娘德才双全,又有倾城之貌,能做贵妃娘娘的女儿,慧娘求之不得。”慧娘赶紧道。 这就是她想从吴贵妃这里得到的,能得一个封号,会让她享有许多特权与便利,避免许多麻烦与为难。 “那好,本宫今日就去禀明皇上收认你,封你为郡主。”吴贵妃又道。 “谢娘娘!”慧娘跪下身去,重重叩头,不过稍后却又话锋一转,“谢娘娘美意,如果慧娘没有华家这份姻缘,做娘娘的女儿,自然是万分的好事美事,但如今,却不敢领下娘娘这份厚爱,因……这可能会为娘娘惹来麻烦与牵扯。” 郡主当然好,比华国公还要高一级。 不过她却有些不敢受,因这样的话,就是处处在提醒华家人和云家人,她是死敌的人。 肖家虽也与华家是对头,但相比于吴家,还差很多。 特别是吴贵妃与云皇后之间,她也听李氏偶尔说过两句,宿怨已久。 她既然做了华家的媳妇,就免不了与云皇后打交道,到时冲着这层关系,恐怕连做个安心等命的透明人都做不到。 吴贵妃听罢蹙眉。 “娘娘,五妹妹这番思量……有道理……”一边的贞娘则轻声道。 为妹妹想是其一,还有一点就是,也替吴贵妃考虑。 本来慧娘和华家的婚事已定,这会儿若吴贵妃真认下慧娘,这不等于在向华家挑衅吗?皇上心里也会不快呀。 “不如……不如请路王爷……”贞娘再次开口,不过当吴贵妃看向她之时,又很快闭了嘴。 吴贵妃见了,笑着点头,“侄儿媳妇说的有道理,还是请路王妃帮忙吧。” 慧娘垂着头不说话,但唇角却又一丝笑意勾勒。 路王,隆和帝最小的嫡亲叔叔,一直走中立路线的闲散王爷,在两大派之间夹缝求生,却游刃有余,除了整日提笼架鸟游玩之外,最喜欢的就是热闹交游,但偏偏膝下只有清河郡主一个女儿。 这让不奈清冷的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收认义子义女,义子只收认了一个,是按照将来王府接班人的标准培养的,准备将来招赘为郡马。 义女收认了三个,个个都请封县主,一个受隆和帝之命嫁到了东朝国和亲,另两个还未嫁。 县主虽不如公主郡主,但在华国公府里,同样有一定的特权…… “五妹妹,还不快谢过娘娘!”听了吴贵妃的话,贞娘立刻欣喜的看向慧娘。 “谢娘娘!”慧娘再次重重拜倒。 “起来吧。”吴贵妃亲自从美人榻上起身来扶慧娘,“你回去等着吧,本宫会将事情帮你办好的。” 慧娘又是一番谢。 “好了,日后不要忘了本宫的恩情就好!”吴贵妃道。 “没齿难忘!”慧娘赶紧又道。 吴贵妃没说什么,笑笑。 可能此刻,这位贵妃娘娘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今日这番善举,将会挽救她与儿子的性命…… 过了几日,慧娘就又被吴贵妃邀请入宫,见了路王妃。 路王妃郭氏身着一件宝蓝色淡青色银线团福如意锦缎长袍,生的身材微胖,眉目慈善。 琢磨着路王爷夫妇必然都是追求情趣的人,所以慧娘精心挑了几样朴实又雅致的香品送给她,果然这些东西就很得郭氏欢心。 郭氏也拿了见面礼给慧娘,是一对白玉镯子,也是好东西。 这番皆大欢喜的相见下来,收认之事就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了—— 路王爷亲自去找了隆和帝,说了收认肖家五姑娘之事,理由,当然是肖家五姑娘制得一手好香。 隆和帝也不知怎么想的,连多问一句多没有,就立马应允了。 慧娘当然不觉得这隆和帝是生了恻隐和怜惜之心,应该是想让自己带着这层身份去华国公府,让事情更有的闹腾吧。 隆和帝应允了后,路王爷夫妇就又开始选时间,和相关人员商定封号。 ——然后终于在腊月初六这日,慧娘成了敏慧县主。 当然,封邑和其他是没有,但这对慧娘来说,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吗,路王夫妇这对义父母,也是值得一交的好人。 转眼就到了新年,这个年慧娘过的分外忙碌,除了做嫁妆之外,就是被李氏拘着学习管家和驭下的本领。 虽有些东西她觉得以后嫁入华家根本不可能有用武之地,但李氏还是一丝不苟的教她,应该是将歉疚与对静娘的思念都凝聚在其中了吧。 母亲的病,因贞娘的帮助下,去那刘院使的家中看了两次,也明显好了起来。 只是母亲却依然郁郁,话也少,最常去的地方就是侍郎府的小佛堂。 对于这一点,慧娘很心酸,寄托虚幻,这是母亲在实在无奈下唯一能做的吧。 这更加让她坚定了好好生存的意念…… “姑娘,简二表姑娘过来了!”就在这时,掀帘进来的翘儿的声音打断了慧娘的思绪。 “哦,快请!” 简二表姑娘,自然就是简娇儿。 赵家的一场变故,让简娇儿满身的浮躁气去了不少,就是在得知她要嫁的比她还不如的时候,也没表示出任何幸灾乐祸,而且自来了上京之后,因同样待嫁的身份,还不时过来与她商议谈论一番。 很快那身着洋莲紫上裳的简娇儿就进屋来,和慧娘寒暄几句后然后拿出一盒造型别致的绢花,“慧表妹,这个送你吧,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以后可以拿来送人。” 慧娘欣然收了,然后拿出几件上好的香粉当作回礼。 “下次我定还要来给慧表妹送东西,抛砖引玉,看看,我赚到了吧。”简娇儿见了,则笑道。 “好啊。”慧娘也笑。 又说了两句后,简娇儿忽然问慧娘,“慧表妹,你还记得那年端午我们见桓山伯夫人时见过的她那个外甥女吗?” 洪丽娘! 慧娘当然忘不了,“当然记得!”满心复杂的点点头。 “你觉得她怎样?”简娇儿又问。 “不怎样。”慧娘摇头。 “呃……”简娇儿一愣,然后又道,“为什么?” “因她一直喜欢她表哥赵世清。”慧娘又毫不隐晦毫不客气的道。 “你……你怎么知道?”简娇儿变了脸色。 慧娘不说话,只看着简娇儿。 “原来你也早就看出来了。”简娇儿脸上很快又平静下来,平静中带一抹自嘲和暗淡。 又何止是喜欢,她这会儿和赵世清已经有了首位并通奸受孕,让你早早嫁过去,也是想着尽快纳了她,掩饰这件事。 慧娘很想再次大声说,但最后还是将这些咽了回去,只说一句,“这人很有心术,你小心她些吧。” 其实前世赵家也提出让她早嫁,但让她以母孝在身,拒了,好歹拖到了近十五岁的时候。 后来那洪丽娘竟然将因此流到的那个孩子记在了她身上,对她满腹怨毒。 “五姑娘,表姑娘,太太让您二位过去她屋,说大姑奶奶拿了一些新样式的首饰过来,让您二位去挑两件。”就在这时,屋外响起卷碧的声音。 两人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之后慧娘往李氏处,而简娇儿则郁郁的回屋。 慧娘本来要拉简娇儿一起过来李氏处挑首饰,却被简娇儿拒绝了,说没心情。 目送简娇儿领着丫头闷闷不乐的走远,慧娘无声一叹,爱莫能助。 不过等婚后,靠着自己前世的记忆,她也许可以给她一些指点和建议。 到了李氏处,才发现聚了一屋子人,杨氏,大小顾氏,娴娘,简橙儿,德娘。 “五姐姐,你怎么这么磨蹭,快来看看,我帮你挑的这几件喜不喜欢?”慧娘刚一进门,德娘就快步上前来拉她的手,向她指指放在一边的几件首饰。 “这丫头,还给你占着,真是没法了。”李氏白一眼德娘,笑了。 “我们的敏慧县主,当然最会招人疼,又不是一天了。”另一边和小顾氏坐一起喝茶的顾氏瞟一眼慧娘身后的简娇儿,然后笑吟吟的道。 慧娘又怎么听不出其中的讽刺。 无限恶毒的话,和着那甜蜜温和的语气,很容易让人忽略。 慧娘假装看不出,回顾氏一抹亲热的笑,然后看向德娘,“我和娇儿表姐说了几句悄悄话,所以晚了。” “娇儿呢?”正为女儿没来而诧异的小顾氏立刻问道。 “呃……那个,娇儿表姐……说不舒服,先回屋了。”慧娘有些期期艾艾的答小顾氏的话。 小顾氏看她一眼,当即就明白了女儿是又想起赵家的事才如此,当即敛了笑。 前两日让人打听桓山伯府急急催嫁的缘由,竟然就听说了一点,那就是这赵世清和他寄养在家的表妹关系似乎十分好,这样她与女儿都颇闹心。 有深意吧? 一边顾氏蹙蹙眉,不吱声,尽量淡化存在感。 “这个给三姐姐吧,我戴着太隆重了,她是要做世子夫人的,正合适。”而慧娘这边却又从德娘挑的那几样首饰里,捡了一只累丝风头钗道。 小顾氏顿时沉下了脸。 “对了,忽然想起还有点事,我回屋去了。”顾氏很怕自己这个无脑的妹妹又当着人挑事,赶紧领了陶妈妈走了。 小顾氏很想追上去,但看了看那些首饰,又坐下了。 回头再去算账,先挑吧,女儿又没来,不然多亏呀。 那日究竟大小顾氏回去后有没有闹,慧娘不知道,但她发现顾氏在公开场合并不再挑衅,只是看着她冷笑。 慧娘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无非是别得意,华国公府有你受的,我等着你哭的那日…… 想起这些,慧娘也禁不住有些不安和茫然。 前面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呢? 但不管她怎么不安和茫然,时间还是如飞一般的往前走,转眼就过了年,李氏和母亲开始着手安排她出嫁的事。 除了那几房陪嫁之外,李氏又帮她安排了一位姓任的妈妈,是高妈妈的表妹,不仅性情精明,而且通些医理懂药膳。 慧娘很高兴,因到了那陌生的地方,防明路的同时,更要防暗路,有这样一位妈妈在身边,自然放心多了。 母亲则是帮她安排肖记,肖记她已经完全自己打理,汀兰管香坊,两位掌柜管理经营,母亲又写信去让舅舅选了几名得用的家生子送过来,替下了原来四叔和贞娘安排的人。 母亲帮她管生意,她自然放心。 至于陪嫁丫鬟吗,翘儿梦儿小草芳儿几人是必带的,做一等大丫鬟,而姐夫帮她选得那对叫小美小丽的双胞胎,则是二等丫头。 这两个丫头年纪小,又不太熟,历练是必须的。 忙忙碌碌、斟斟酌酌中,很快就进了二月底,临嫁的日子到来了…… …… ------题外话------ 又晚了,哎,我总是推延,有拖延症。 一一四 出嫁(二) 酸枣木家具,大红折技花的地毡,铺了雪白狐皮炕褥的临窗大炕,还有屋内一角香烟缕缕的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满室豪华。 只可惜,屋内那个与这屋子同样华丽而完美的妇人却蛾眉轻蹙,一脸焦虑。 忽然门帘掀开,一个身着湖蓝色袄裙的婆子走了进来。 “怎么样?”华国公夫人洛氏立刻起身,迎上那婆子。 “夫人放心,已经没事了,国公爷骂过世子爷就让他回屋思过了,没再让他跪着。”那婆子先裣衽一礼,然后回道。 “那岭南那边?难道还要泽儿去吗?”洛氏却并没因贴身婆子张妈妈的话而有丝毫松懈,又一脸紧张的追问。 “华福说应该是不用了,因国公爷打发王副将人去知会王守备,似乎是要罚世子爷去守城门。”张妈妈又道。 “哦。”洛氏闻言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但稍后却又蹙眉叹息,“想必国公爷对泽儿十分失望吧。” 年前,岭南那事平定后,华又泽班师回朝,受到皇上嘉奖百官瞩目,华正兴与洛氏自然也深觉面上有关。 之后华又泽大婚,战功和好事,让整个华国公府喜气洋洋。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只不过时隔两三个月,就在这股喜气还未消下去之时,岭南那边就急报传来,岭南叛变,而且迅速波及十来个县镇,叛军还自立为王。 隆和帝自然十分震怒,细察具体才知,原来作乱的那伙人根本非什么流民,而是前朝余孽与相邻越国相勾结组成的一股势力。 先前那作乱也不过是一番试探,如今这叛乱才是真正目的,只可惜华又泽驻军岭南几月,却无任何所觉,以致铸成今日大错。 华正兴知道缘由后,不待隆和帝召见,立刻进宫负荆请罪。 念往日功绩,隆和帝只是将华国公降了一级,由左卫将军将为右卫将军,另外又罚了些俸银。 当然,除了这些外,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要华家将功赎罪,平定叛乱。 从宫中回来,满腹怒气的华正兴立刻让长子华又泽去书房门口跪了,一直跪倒了这会儿。 洛氏自然很是担心儿子,跪一会儿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她很怕丈夫再让儿子去岭南。 岭南那边多瘴气,而且那越国人又最善用毒,再加上这严峻的形式,她真的怕儿子有些什么。 但这会儿听说丈夫竟然让儿子去守城门,她心里又老大的不舒服…… “夫人,慢慢来,世子爷还小呢。”张妈妈赶紧劝慰。 洛氏又叹一声,然后又想起了什么,问张妈妈,“对了,那岭南派谁去?” “应该是二少爷吧,世子爷出来之后,国公爷又叫了二少爷和文长史过去。”张妈妈回道。 洛氏听完精致的唇角勾了勾,没说什么。 “夫人,国公爷也只是……为大局……”张妈妈觑洛氏的脸色一眼,然后小声道。 洛氏不语,只是伸出修剪的弧度美好、涂着丹红豆蔻的指甲轻轻刮且有力的刮着茶盅上的花纹。 那是以前,只是如今…… “二少爷可是三月初六的大婚,这会儿可是都二月下旬了……”张妈妈又道。 “大婚?就是没有这事国公爷也不可能让他拜堂。”洛氏沉默了一下,开口。 “呃?” “肖家这个女儿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死人。”洛氏又道。 “哦……” 主仆又相对沉默了一下,洛氏又道,“走吧,跟我走一趟。” 张妈妈一愣。 “去一趟国公爷的书房!”洛氏又道。 张妈妈再一愣,但很快又脸露会意的神情,点头。 洛氏起身,张妈妈赶紧去拿了她的披风过来,然后又招手叫了碧水丹心两丫头进来,然后主仆几人才向外院的书房那边去了。 “……就初六那日走,没有什么不合适,国家大事,又岂是个人婚事所牵绊,回头文长史将事情安置好。” 书房里,华国公正向对面的次子华又廷和一名头戴方巾的文士吩咐着。 “属下会安排好的!”那文长史应道。 “廷儿……”华正兴看向那一言不发的华又廷。 “是!”华又廷有些神色不定,但还是点头应了。 “迎过亲再走,不过就不要拜堂了,这也算是对皇上有个交代吧。”华正兴又冷笑道。 他是不会让儿子和这肖家姑娘拜堂的…… “国公爷想得周到!”那文长史奉承。 华又廷没说话,只是再次点头。 “好了,你们回去安排吧,廷儿也去联系一下旧部。”之后华正兴又吩咐。 两人点头告退。 但两人告退不久,书房的门就再次被打开,洛氏在婆子和丫头的簇拥下匆匆而入。 “夫人,您怎么来了?”正拿了桌上一封文函在看的华国公抬头,看向洛氏。 洛氏挥手让婆子和丫头退下,等屋子里只剩了两人,才莲步轻移,走近华正兴,“国公爷,你是准备让廷儿去岭南吗?” 华正兴一愣,答,“是,初六那日迎过亲就走。” 洛氏听罢立刻蹙眉,“国公爷,这是闹哪样?” “呵呵……”华正兴却并未因她这番表现而恼,反而笑着调侃,“为了泽儿的是不来,却为廷儿的事来了,你这娘当的。” “你管教泽儿,我又搀和什么?”洛氏却依然一脸正色,“再说,两个孩子都是我的儿子,我自然是不偏不倚。” 华正兴没说话,只是笑了。 “国公爷,廷儿大婚本来就不如意,这会儿又要他去涉险,我是不……忍心呀?”洛氏并没如丈夫一般笑,反而红了眼圈。 “知道你疼儿子,不过这事已经如此,等以后再补偿他吧。”说起次子的婚事,华正兴神色也微敛。 “哎,可怜的孩子!”听了这话,洛氏一声叹,然后又是一番自责,“都怪我,要是早一点给廷儿定好婚事,就不会这样了。” “好了,夫人,这怪不得你,也是廷儿这两年做事不慎重,也不爱惜名声,才弄得别人议论纷纷。”华正兴听了,立刻道。 次子的名声这两年愈发不堪…… 洛氏听了禁不住一声叹,然后又道,“听说这个肖家姑娘也是个灵慧稳当的,若真跟廷儿过,倒也好……” “不行!”只是不待她说完,华正兴就打断了她,“这姑娘就是不是冤家对头之女也不行,身份低,又是养在寡妇娘身边的,能有什么见识。” “是啊是啊……”洛氏嘴上赶紧应了,但那双美眸却微微闪烁着。 “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华正兴眸子微微眯起嘱咐洛氏。 “是。”洛氏赶紧应了。 就在华正兴夫妇书房谈论慧娘之际,慧娘却拿着姐姐的信沉浸在一片惊喜之中—— 姐姐到底还是不舍她,由姐夫陪同着,亲自过来上京给她送嫁,写信的那日就已经出发,预计过两日就到了。 即使前路再艰难,但有姐姐和母亲在身边,她都感觉勇气倍增…… “姑娘,我去将二姑娘过来的事说给大太太,好提前安排二姑奶奶和姑爷。”见她高兴,梦儿则道。 “嗯。”慧娘点头。 “等一等——”但这时一边却又一个声音叫住梦儿。 “呃……”梦儿驻足,看向声音的主人—— 瘦长脸,一字眉,身着一身豆青色袄裙,正是李氏新给慧娘选在身边的婆子——任妈妈。 “下次不要叫姑娘,称郡主!”任妈妈语气平淡却又肃然的道。 “是,我、我忘记了。”梦儿微红了脸。 “还有……”任妈妈又开口,“还是让小美去吧,她走路利索。” 梦儿一愣,看向慧娘。 但慧娘却已经垂下眸子,又去看淑娘写来的信。 梦儿也只好又应一声,然后退到一边。 门口那身着粉襦黄裙的小丫头小美对任妈妈脆脆的应了一声“是”,然后快步去了。 “去帮郡主端些茶点吧。”屋子短时间的沉默后,任妈妈又吩咐。 “是。”梦儿转身去了。 “郡主……”等梦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任妈妈才看向慧娘。 “妈妈无需多说,一切按照你的意思安排就好。”慧娘却截断了她的话。 这任妈妈并不像高妈妈那般随和,但却的确是个不错的。 梦儿在她代嫁之事安排后,就一直对屋里的事不上心,但大房那边却走的十分勤…… “这会儿太太应该从小佛堂里出来吧,我陪郡主将二姑奶奶要来的事说给太太吧。”愣了一下,那任妈妈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 “嗯,好吧。”慧娘点了点头,然后拿了姐姐那信,在任妈妈和双胞胎的另一个小丫头小丽的陪同下前往母亲处。 “我觉得姑母戴这个抹额太老气了……” “是吗,那姐姐觉得什么样的才适合呢?” “这里加些颜色鲜亮的线色,这里则坠一颗珠子。” “嗯,甚好,我这就按照姐姐说的改……” 慧娘进到母亲屋子里的时候,宁玉娘和宁瑶娘正在讨论一个抹额的绣法,而母亲则坐在一边,一面看着两姐妹,一面在董妈妈的伺候下喝茶。 慧娘见了,不由微微笑了。 宁玉娘虽脾气高傲挑剔,但在肖家也不好太过,再加上宁瑶娘的老实乖巧,所以这在母亲面前有竞争的两姐妹,也相处的颇为不错。 母亲安乐,她也就安心了。 “表妹!”看见她来了,宁家两姐妹叫她。 “两位表姐。”她赶紧也招呼道。 “娘,姐姐过两日就过来上京了。”之后,她便笑着将信函递给母亲。 母亲听了,立刻拿了那信函过去,看过后自然也非常高兴。 听得母女说淑娘要来的事,宁瑶娘也很是欣喜,连声问是否带了文哥儿。 “小孩子太娇气,这会儿又太冷,所以没带来。”慧娘道。 “哦,我还说帮小家伙量一量脚丫,做了几双可脚的鞋子呢。”宁瑶娘有些失望。 “瑶娘,千万不要再做了,你帮慧儿做嫁妆已经够累的了,在这样,会熬坏眼睛的。”听了她这话,宁氏赶紧道。 “是啊,表姐!”慧娘也很不好意思,赶紧也附和。 时间紧促,所以她的嫁妆许多都是别人帮忙做,这宁瑶娘就是其中重要一员。 “没事的,我就会这些。”宁瑶娘却红了脸道。 看着几人一来二往,那一边的宁玉娘脸上有一丝阴霾快速闪过。 两日后,淑娘夫妇如约而来,那本来就因连嫁三女的侍郎府上更是一片热闹。 慧娘出嫁日子是三月初六,简娇儿是三月十六,而娴娘则是四月初六。 淑娘先将另两人的添箱送过去后,才给妹妹添箱,八千八百两银子的数目,慧娘咋舌之后,当然不受。 “怎么,慧姐儿嫌少?”淑娘不高兴。 “不是,姐姐,是太多了。”慧娘赶紧道。 “拿着吧,不管怎么样,我唯一的妹妹出嫁我也要尽一份不是吗,再说,你姐夫有钱。”淑娘又道。 “这……” “你姐姐给,你就拿着吧。”一边旁观许久的宁氏开口。 慧娘又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了。 回屋将那些银票收好,谁知姐姐却又跟了过来,伸手将两个小瓶子递给她,“时间紧,没顾得上给自己配制吧,没事,我帮你拿了两瓶来。” 正是她帮姐姐配置的那玫瑰源! “轰——” 慧娘的脸瞬间红透,不知为什么就想起那个雨日,坐在狭窄的马车上,少年那落在她胸口幽亮的双眸。 “怎么了?”天色已经很暗,屋里并未掌灯,所以淑娘看不清妹妹通红的脸,之所以问也是因妹妹异常的沉默。 “没……没事……”慧娘赶紧摇摇头,看姐姐又向她举了举手中那东西,她不敢多说,拿过收起。 她可以不用呀。 再说,前世的静娘,可是连堂都没机会和华又廷拜,华家压根就没打算承认这个媳妇。 她当然没奢望自己有什么不同。 当然,她也不希望自己有什么不同…… 又过了两日,华家人将聘礼送了过来,这聘礼虽送的晚了些,但倒也是实实在在的。 “还是要面子的。”肖志成感叹一番后,又让人将慧娘的聘礼装好。 时间如逝,一转眼就进了三月,迎来了大婚这几日…… …… ------题外话------ 最后半小时竟然断了网,我蹲在邻居附近更新的,哎! 一一五 出嫁(三) “这几日了还出门,不吉利的。” 三月三这日,面对慧娘提出的要去铺子里看看的要求,宁氏微蹙眉。 “就让妹妹去吧,这些日子了,也散散心。”但是淑娘却支持妹妹。 日后进了华国公府,不知还能不能这般自由。 再说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吉利的婚姻,难道会因为妹妹的不出门就改变吗? 宁氏闻言看向大女儿,当对上大女儿那双含着悲悯与心疼的眸子时,随即会意,点点头,脸色却已经黯然下去。 慧娘自然也看出母亲的脸色,只不过她顾不上这些,汀兰还等着。 今日是风筝节,是踏青的日子,铺子里自然忙碌非凡。 再说,她还想着和汀兰一起去香坊研制一种妆粉…… “娘,姐姐,我走了。”她对两人道,边说着特意走进姐姐捏了捏她的手,用意是让她劝劝母亲。 淑娘点点头,然后她便领了一众丫环婆子出了门。 任妈妈自然要跟着。 这位妈妈,虽严厉,但不死板也不愚钝,对于慧娘的制香和生意并不像有些大家的老妈子一样,认为是不正经的出格事。 慧娘对她相见恨晚。 其实原来在昆州时她也有过奶娘,但那人也只是为母亲传声,远不如任妈妈有见识。 再就是小草和翘儿,梦儿和芳儿被她留在家中绣活计,嫁妆还有几样未完工。 小美小丽这对姐妹花她也未带,在家中继续跟着高妈妈和董妈妈学规矩。 在她出嫁前,安全问题是用不上这对姐妹的,隆和帝派过来的那几个嬷嬷可都个个身手不凡。 只可惜,这几人会在她出嫁那日回宫,不然要是真陪她去了华国公府,那不是又多了几分保障吗? 到了二门处,就看见那站在马车边的丫头汀兰:一身素朴的青色袄裙,却依然难掩其风情与光华。 再加上身上那隐隐透露的优雅与大方的气质,更让见者难以移开眼眸。 慧娘见了微微一笑,很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喜。 但稍后又忧虑,这般美丽,希望日后自己能护住她。 “郡主,汀兰今年十五岁了吧。”忽然紧跟着她身边的任妈妈道。 慧娘看她,点点头。 “真水灵,太太是从昆州选得这丫头吧?”任妈妈又问。 慧娘点头,还看着她,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太太选丫头与大太太不一样,听表姐说,大太太喜欢选一些憨实的。”任妈妈又开口。 慧娘一愣,这是在告诉她选丫鬟不应选太美的吗? 也是啊,太美的丫头留在身边不是惹了祸事,就是夺了夫婿的宠。 只是自己的娘向来直性子,做生意到还行,算计这些内宅事,终究是不太通透的。 她对任妈妈笑笑。 任妈妈知道她会意了,也笑了。 姑娘是灵慧的,看她安排这个丫头就知道。 只是这丫头终究是太招人了些,哎…… “郡主,您笑什么呢?”见了慧娘,汀兰立刻的迎上来。 “没什么。”慧娘看一眼适时退到一边的任妈妈。 汀兰也不疑有他,亲热的牵了慧娘的手上车。 汀兰任妈妈和慧娘坐一辆车,翘儿和小草并几个婆子坐一辆车,最后一辆车则是专门安置了那几个身负御任的嬷嬷。 车上,汀兰和慧娘讨论新妆粉的事,任妈妈安静的坐着,并不开口。 经过这一年多的苦学,汀兰在香料知识上并不逊于慧娘,说起来头头是道,在新妆粉的构想上更是给了慧娘很多建议。 慧娘想做的这种香粉,并不是那本调香术上的,而是她翻看以前润和公主借给她的那本宫廷藏书上的一种。 这种名为鹅蛋粉的妆粉,是前两朝的一位公主专用的,但却只详细说了用法和效果,至于配方只简单的提了两句,应该是配方这部分已经失传。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还原这失传的东西,难度自然是大的。 但她却还是想做,那几种香粉及香口糖已经随着美颜阁的易主属于吴贵妃了,如今这肖记东西除了紫竹盐线香两种御品,以及一些香料香品外,在香脂香粉方面并无招牌货。 经营好肖记,是她以后的依仗。 而出嫁华国公府后,不知还有没有心思…… 转眼间,已经到了肖记。 客如云集,井然不紊。 慧娘很是满意。 两位掌柜见慧娘来了,赶紧过来回话。 慧娘让他们去忙,然后领了一众人上楼。 铺子的侍女赶紧奉了香茗过来,慧娘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翻看这几日的进账。 外面忙碌,汀兰和翘儿几人去帮忙了,任妈妈陪在慧娘身边伺候,而那几个嬷嬷则守在门外。 工夫不大,翘儿匆匆进来,似乎想说话,却又不断的瞥向任妈妈。 “我去领外面几位嬷嬷挑些东西,伺候了郡主这么久,辛苦了。”任妈妈立刻起身。 慧娘点点头。 任妈妈出去了,片刻后,外面也清静了。 “说吧。”慧娘看向翘儿。 “刚刚那个绿眼睛……不,什么什么王子来了。”翘儿犹豫了一刻道。 “呃……” “他……让我将这东西给姑娘,还说让姑娘等他……”在慧娘的目光中,翘儿很不安的从袖中掏了一个彩泥小人出来。 她本不该这样做的,不管怎么说,姑娘都要出嫁了,可是那绿眼睛王子竟然喊她姐姐,还说求他。 她想着也不过就是这样一件东西,也就接了过来。 慧娘接了那彩泥小人过来,无声一叹。 恍然记起,第一次分别时,他曾经送过她一把匕首,也说让她等…… 一边想着,慧娘一边摸索着那身着粉衣的小人,但忽然那小人脚下就裂开一洞,然后一张纸露了出来。 慧娘打开那纸,但见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 姐姐,我知道你不是甘愿嫁那人,不过不要难过,等着我,好好的保护自己,不久的将来,我就会来救你! 还记得那年我们一起杀的那狼吗?放心,以后再有狼,我决不会让你杀。 慧娘禁不住一阵蹙眉。 “郡主……”翘儿的不安变成了惊慌。 那绿眼睛坑她,她真不知道这里有信。 慧娘没理她,只是将那纸团了,浸到茶盅里。 随着那字迹的渐渐淡化,慧娘满心复杂。 一方面很感激他说的救她,这让她温暖。 但却又止不住的忧心,他要做什么呢?最好不要也卷入这派系争斗。 她还是捎个信给他,让他好好的走自己的路吧。 “郡主……”翘儿又小心的叫她。 “他还在外面吗?”慧娘突然开口问翘儿。 “已经走了。”翘儿回。 慧娘再次蹙蹙眉。 也只好等以后再找机会了…… “郡主,我们去香坊那边看看吧。”汀兰忙碌了一阵子回来。 “好!”慧娘点点头。 香坊就在距离肖家不远的一处胡同里,但这里只是制线香和一些小香品的,那煅烧紫竹盐的则在郊外。 众人再次上了马车。 “多聘几个吧,几个香师还是养的住的,再说我们又要制香粉。”慧娘还是和汀兰任妈妈坐一辆车,还是和汀兰谈论铺子及制香的事。 这香坊里,当然不只汀兰一个懂香的,还有两个老香师,以及两名香艺师。 其实原来更多的,但是都是贞娘和四叔请的,去年她独自经营肖记之后,这些人也去了不少。 “嗯。” 汀兰点头,又想说什么,但张张口却没说话,因一阵奇怪的乐曲声突然响起来,呜呜咽咽,让她禁不住就停了口。 “听的人想哭。”任妈妈听了会儿说道。 汀兰点头表示赞同。 但慧娘却是一声不发,一边认真倾听着,一边透过镂空的车窗望向外面林立的店铺。 欧阳烨会在哪处门扉中呢? 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她与他终究无缘。 想着,她慢慢垂下了已经蓄满晶莹的眸子。 …… “慧姐儿,其实伯父早就想叫你过来说说话,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初五那日一早,肖志成将慧娘叫到了书房。 “大伯父无需挂心,慧娘都懂。”看肖志成脸上的神情凝重而歉疚,慧娘赶紧道。 “你是个好孩子,伯父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所以……”说着,肖志成忽然离开座位,对慧娘深深弯下腰去,“伯父为你鞠一礼!” “大伯父,使不得使不得。”慧娘赶紧抢先跪下去。 “孩子,千万不要这样!”肖志成赶紧扶住慧娘,“伯父这一拜是真心的,你是肖家的女儿,肖家却不能给你庇护,反而要你牺牲去保全,伯父……伯父惭愧呀。”说到最后一句,肖志成禁不住微红了眼。 “大伯父,不要这样说,慧娘是自愿的,还请伯父多照顾母亲多照顾姐姐姐夫。”慧娘赶紧道。 其实她想说……想说就是牺牲肖家几个女儿也不见得会保全肖家,但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下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就没有必要破坏气氛了。 “孩子,这无需你说。”肖志成点头。 之后肖志成又嘱咐了她一番,无怪乎是让她在华家一切小心,好好保护自己。 “大伯父,听伯母说您身体不好,偶尔就会眩晕,是吗?”等肖志成说完后,慧娘又问。 肖志成一愣,点头。 “还望大伯父多保重身体,莫要多劳累,听说这眩晕症很顽固难治,最主要的还需病患心境闲适平静。”慧娘又开口。 “我也知道,只是朝中事物繁忙又费神。”肖志成叹息一声。 “那还不简单,伯父可以提前休致呀。”慧娘又道。 肖志成再一愣,看向慧娘。 慧娘则是诚恳而期待的望着他。 如果提前致仕,那一切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嗯,这个……我会考虑的。”肖志成终于点了点头。 慧娘听罢心头又升起一丝希望。 她会好好保护自己,等着这一天。 从大伯父书房出来,慧娘才发现德娘就等在外面。 “等你许久了,大伯父说什么?”见到慧娘出来,德娘立刻丢下丫头锦儿,快步过来挽慧娘的手臂。 “也没什么,就是嘱咐我。”慧娘道。 德娘点点头,“走吧,五姐姐,去你屋里,看看我帮你绣的那些荷包。” 见慧娘这嫁妆十分赶,德娘这姑娘便也参与了帮忙,当然是绣荷包了,别的是绣不来的。 “谢谢六妹妹。”慧娘赶紧致谢。 “别说这个,我们是好姐妹,只是……只是以后就不常见了。”德娘却忍不住伤感。 慧娘无话,又想起未知的前程,也禁不住一阵伤感。 两姐妹没在说话,只是紧紧挽着手往慧娘屋子那边走。 等到回到屋里,那伤感的氛围却被冲淡了,因不知何时慧娘屋里大敞,里面已经聚了一大堆人,宁氏,李氏,大小顾氏,一众姑娘们,最后还有两个出嫁的姑娘,那就是淑娘贞娘。 贞娘和淑娘在门口穿堂里,一边还站着姐夫孙建章,应该是在说生意的事。 贞娘这些日子还是不怎么过来,更是很少与慧娘碰面,但是却见过淑娘几次,还邀请淑娘夫妇去宁平侯府,应该是想着践行当初承诺的照拂淑娘夫妇的事。 慧娘对几人招呼了一声,便和德娘回屋了。 德娘霸道的挡开其他要和慧娘说话的人,拿出自己绣的那些荷包来给慧娘看。 慧娘还未说话,众人就个个笑开了,因那绣活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德娘被众人笑得涨红了脸,开始后悔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来了。 “挺好看的,我很喜欢。”慧娘赶紧拿了过来。 德娘这才不尴尬了。 “这是我们母女绣的,慧姐儿别嫌弃。”然后小顾氏拿出一副折屏来。 慧娘也笑眯眯的收了。 除了那日简娇儿给的那绢花外,小顾氏母女并给她添箱,这应该就是添箱礼。 不过她也不计较,小顾氏娘们确实没钱。 见慧娘高高兴兴的收了她的东西,小顾氏一颗心也放下了。 贞娘和淑娘也进来,领了儿子抱了女儿的杨氏紧随其后。 杨氏的到来让屋子更热闹了,众人纷纷逗小肖铭和熙姐儿。 趁这时候,贞娘则悄悄将慧娘拉到一边,然后拿出添箱,竟然是一处庄子的地契。 慧娘吓了一跳,坚决不收。 “五妹妹,你要是拒了,我就当你不要我们这姐妹情谊了。”贞娘死乞白赖。 “这……”慧娘也只好接了那地契在手。 贞娘很怕她再塞还给她,丢下一句“五妹妹保重”,然后匆匆走开了。 慧娘看看贞娘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地契,满心复杂。 “呵……”忽听身后一声,回头立刻对上顾氏那双冷笑的眸子。 “二伯母笑什么?”慧娘看着她。 “很感激吧?”顾氏也看一眼贞娘。 慧娘不说话,只看着顾氏。 “知道为什么代嫁的是你吗?”顾氏问她。 “为什么?”慧娘想看她表现,问。 “还不是贞姐儿去找了太后。”顾氏说到,一边说着,一边笑盈盈的看着慧娘。 将死之人,竟然还得到这些人这般重视,这让她很得牙痒痒,所以她要破坏,要给她添堵,最好是闹腾起来,最后也不得好结果。 “没有二伯母的推波助澜吗?”慧娘回以盈盈的笑。 只是慧娘又怎么可能上当? 再说贞娘参与这件事,她早已经知道。 “呵……”顾氏一愣,阴沉的笑了,“是又怎样?你这蛇蝎之人,应该得到。” “我是蛇蝎之人?那你是什么?是你想着算计我们姐妹之前,我这样做也不过是自救而已。”慧娘目光清冷澄澈的望着眼前的顾氏。 顾氏再一愣,很快又笑了,“呵呵……那又怎样?你还不是做了替死鬼。” “二伯母……”慧娘也笑,“话不要说太早,多行不义必自毙!”说完不再理她,转身走开了。 一切都是空,好好活着,好好生存,才是对这人最好的回敬! 一日很快过去了,第二日,侍郎府一片张灯结彩,慧娘也早早就被叫起来,沐浴,开脸,梳头、着衣,屋里依然围了一屋子的人。 只不过氛围并不好,因宁氏一早上就一直哭,淑娘也跟着哭,最后李氏德娘也跟着哭。 “好了,大表嫂,你就别起哄了,赶紧劝劝三表嫂,这样哭会哭坏身体的。”小顾氏赶紧对李氏道。 李氏最后也只好强忍了,然后让玉娘姐妹强将宁氏扶回屋。 “姐姐,别这样,让我安心些好吗。”慧娘则努力睁大那双上过妆的眼睛看向姐姐。 看着妹妹努力忍泪的模样,淑娘终于止了哭重重点头。 德娘见了,也不敢再哭了,插科打诨的逗众人。 太阳高升之时,慧娘终于梳妆穿戴完毕,一身红衣的她虽青涩,却娇艳明媚。 看见这样的妹妹,淑娘再次忍不住落泪纷纷。 “外面开席了,去坐席吧。”杨氏和德娘赶紧又将淑娘拉出去,最后李氏等人也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任妈妈和小美小丽陪慧娘。 看着任妈妈那沉稳的脸,再看看小美小丽那飒爽的模样,慧娘心终于心安了些。 任妈妈喂给慧娘参片,又悄悄塞了一些糕点在慧娘怀里,然后就等着时间。 忽然外面一阵鞭炮声响起,再就是一阵喧闹。 应该是华家迎亲队伍来了吧。 慧娘忽然就又响起一个问题,这迎亲的应该是华又廷吧,不知华家会选什么时候才打发他去岭南。 “大少奶奶年让快点准备起来,门外并没拦门。”紧接着,就又丫头进来报任妈妈。 这就上轿了吗? 慧娘的一颗心一下子提起来…… …… ------题外话------ 终于嫁了,嘿嘿。 一一六 拜堂 “怎么会连门都不拦?”任妈妈蹙眉问那进来的丫头。 “大少爷去了后厅,说让三少爷和五少爷领几个先拦着,谁知五少爷一看那华二公子带来的那两个面相凶巴巴的武将,拉了几人就跑了。”那丫头回道。 任妈妈听了也就不再说什么,起身帮慧娘打点。 李氏杨氏并两个喜娘又进来,李氏又嘱咐慧娘,杨氏则和全福太太将盖头备好,准备上轿。 慧娘机械的听之任之,前世今生的思绪联翩浮动,一颗心似乎茫然的没了边际。 就在慧娘茫然紧张之时,另一处的厅堂里的氛围也并不愉悦—— 隔着案上果蔬茶具,肖志成和对面的华又廷对视着。 肖志成身后站着肖志斌和肖栋,而华又廷身后则站着几名武将与文长史。 如果不是华又廷身上那大红吉服,以及屋内的张灯结彩,谁也不会相信这是迎亲,而非谈判。 “伯父,小婿给您敬茶。”终于,华又廷终于打破了一室的凝滞,率先笑道。 在红色吉服的映衬下,那张绝美的带上几丝妖魅的脸,因这一笑不由眼前一亮。 肖志成见了,忽然就想起上京人对这人的各种纷纭说法,禁不住一阵暗蹙眉。 “好吧,时候也差不多了。”但对方已经示弱示好,他也就不好再多留难,所以开口。 之后华又廷便端了茶盅谦恭的弯下身去,肖志成接了茶,然后给他一个红包。 “谢谢伯父!”华又廷又谦恭的道谢。 一边的文长史见了,眸中禁不住闪过一丝异样。 这时外面就有人来报:吉时到了。 “华公子,还愿你能好好待慧姐儿。”虽知没用,但肖志成还是嘱咐道。 “当然!”华又廷应得很快,只是语气有些淡。 肖志成张张口,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 红盖头遮下来的那一刻,慧娘只觉得眼前一黑。 “妹妹……”猛然一边伸过一只手,抓住她的,正是姐姐。 “姐姐……”慧娘禁不住瞬间哽咽。 “娘身体不好,我没让她过来送你,记住,一定要好好的!”淑娘哭着嘱咐妹妹。 慧娘连连点头,然后紧紧反握了姐姐的手。 两手交握中,慧娘的泪落得更凶,但一颗心却慢慢落回原地。 为了在乎她和她在乎的人,她也要镇静,只有这样,才能应付好一切…… “该上轿了。”一边的杨氏看一眼两姐妹。 淑娘只好松开妹妹的手。 三少爷肖梁进来,背起慧娘。 伏在肖梁背上,感觉着他一步步踏出门,慧娘的泪落得更凶猛。 前世也是这般,被肖梁背着一步步走向花轿,她同样也哭的泪雨滂沱。 只不过那会儿她是哭自己的孤苦,哭自己的命运的多桀,哭母亲的姐姐的早逝。 这一世,前路同样未明,但她却不怯懦不惧怕,娘在,姐姐在,还有那许多关心她的人,这,就足够! 春日艳阳下,侍郎府的庭院一片热闹,只是盖了盖头的慧娘却不能看,只能听。 在司仪官的唱诺中,喜娘扶了她在轿中坐定,轿帘并未马上放下来。 慧娘垂下眼眸,当目光落在一边的一双靴子上时,心尖不由一跳—— 即使没任何征兆,她也不能窥见全貌,但她还是立马判定那双靴子属于她名誉的夫君——华又廷! 时隔许久,再相见,他却成了她名义上的夫君,她不知是该笑好还是该哭好。 就在慧娘尚未考虑清楚这个问题时,轿帘却已放下,轿子抬起,然后向着那未知的地方行进……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轿子停下,然后有更响亮的锣鼓声和鞭炮声响起。 轿帘被掀开,有喜娘扶了慧娘下轿,在热闹声中,小心翼翼的跨过火盆,然后又走了一段,在某处站定。 即使没法看,但慧娘还是感觉身边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说笑声变得刻意而时断时续吗,人们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应该是要拜堂了吗? 慧娘却并不意外,她只关心要在这里站多久才、会被告知二少爷因为国事要立刻赶赴岭南、不能和她拜堂的事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边的说笑声也慢慢消了下去,慧娘禁不住暗暗叹息,等待真是够磨人! 忽然四周有不高不低的嘈杂声响起,慧娘正纳闷,就听耳边响起喜娘惊喜的声音,“县主,准备好了,要拜堂了。” 呃…… 慧娘有些难以置信,前世静娘命运里可没有这个。 再说,华国公府又怎么会让华又廷和她拜堂呢? “一拜天地!” 就在慧娘愣怔中,司仪官那长长的唱诺声又响起。 慧娘赶紧在喜娘的搀扶下跪下去。 “二拜高堂!” 这次慧娘却只是弯身鞠一躬。 她是县主,即使什么都没有,但身份摆在那里,这礼自然就不用行了。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拜过高堂后,那司仪官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再次响起…… 往婚房去的路上,左右都有喜娘搀扶的慧娘一边虚虚的扶着那红绫,跟着前面那牵引之人矫健有力的脚步,一边却不由暗暗思忖:这人什么时候才去岭南呢?不可能不去吧? 在新房的婚床上坐定,就听一边的人嘻嘻哈哈的道,“二爷,该掀盖头了。” 掀盖头? 前世静娘可是直到死前也没见过夫婿的面,怎么和前世一点也不同呢? 正想着呢,就觉眼前一亮,盖头飘落中,慧娘的目光立刻对上眼前的一张姿容绝代的脸。 只是…… 那双吸魂纳魄般深邃的眼眸怎么如此亮?难道……娶了她很欣喜吗? “新娘子真漂亮。” “是啊是啊……” 一边有说话声响起。 慧娘向那些人羞涩的笑笑,然后又垂下头。 和她想象中略有不同,她以为不会有人理她,毕竟她是冤家对头的女儿,但事实上却围了一屋子的人。 “二弟妹还记得我吗?”其中一个身着大红通袖袄的美丽少妇开口。 慧娘一愣,抬头,当即认出眼前这人正是和她有过两面之缘的洛莹莹。 洛莹莹,谷阳郡主的嫡亲孙女,也是华国公夫人洛氏的侄女,与华国公府世子华又泽早就有婚约,年前嫁入华国公府,成了国公府上的世子妃。 “今后称我嫂子!”洛莹莹亲切又不失矜持的道。 慧娘并未开口叫嫂子,而是又羞涩的对她笑笑。 一边的华又廷不说话,也不退出去,只是沉默的看着,脸上有些神色不定。 “这位是表嫂……”洛莹莹又对她指指一边另一个妇人。 “二爷……” 就在这时,一个丫头匆匆进来,对众人福福身,然后看向华又廷。 众人停下说笑,将目光投向那丫头。 华又廷没说什么,默然的跟着那丫头出去。 谁知这一去就是很久,呃……当然,慧娘并不是想他。 只是感觉他走了之后,屋里的氛围就变了,洛莹莹和这帮妇人态度忽然就变得不冷不热起来,而且很快就都散去了,屋里只剩下两个喜娘并一个一脸冰冷的丫头。 这丫头,慧娘也认识,正是那次在福宁寺引她去见华又廷的那个,应该是贴身伺候华又廷的。 两个喜娘在门口嘀嘀咕咕的,那雪燕则目不斜视的站在一侧,慧娘看她们一眼,便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天慢慢的暗了下来,前面传来宴饮声,但新房这边却还是冷清。 慧娘睁开眼。 看来华家准备晾她下去了,而那华又廷也应该已经走了。 走时连说都不说一句,真是够绝情,而华家又这般,怪不得前世静娘落得那样的结果。 不过她誓不学静娘…… 慧娘勾勾唇角,起身,目光落在一边墙上挂的一件墨玉小挂件上,然后手臂一身,就将那玉挂件拿在了手中。 那两个喜娘还在低声说着什么,但雪燕却是看了过来。 慧娘不理她,只招手叫其中一名喜娘。 那名喜娘一愣,却还是走了过来。 “麻烦妈妈想个法子将我的婆子与丫头带到这边来找我!”慧娘边说着边将那墨玉挂件塞给她。 “这……”那喜娘被吓到了。 虽只是一件小小的挂件,但看得出,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二少奶奶,这使不得。”雪燕变了脸色,上前阻拦。 “你刚才叫我什么?”慧娘问她。 “二少奶奶。”雪燕答道。 她有叫错吗? “既然知道我是二少奶奶,还敢阻拦?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慧娘看了她,慢慢道。 “呃……”雪燕再次变了脸,张了张嘴,却无话说。 “妈妈快去吧。”慧娘不再理她,又看向那名喜娘。 那名喜娘看一眼一边的雪燕,又看一眼手中沉甸甸的玉,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去了。 慧娘则是微微一笑。 这些喜娘既然是华国公府请的,必是有些人脉的。 果然,工夫不大,任妈妈并小美小丽,还有小草翘儿就过来了。 “县主,我们跟着随嫁的队伍过来,在二门门房处待了大半日却没人理我们,想找您也不知该怎么走,问人也没人告诉我们。”见了慧娘,小草立刻落了泪。 翘儿也在一边哭。 “县主,您没事吧?”任妈妈则担心的问慧娘。 “我没事,别哭了,我们这不是已经见到了吗?”慧娘赶紧安抚她们,但却也禁不住红了眼圈。 可以想象,以后在这府上的日子,哎…… 但就在这时,忽然门被推开了,一身红色吉服的华又廷出现在门口…… …… ------题外话------ 今天卡文,哎! 一一七 更衣 慧娘并没想到华又廷还会回来,一时禁不住很是惊讶,而华又廷的目光则落在慧娘主仆那哭得红红的眼睛上,然后眸色沉下去。 “姑爷!”任妈妈却已经反应过来,上前向华又廷恭敬施礼。 小草几人见了,自然赶紧有样学样。 华又廷看她们一眼,不说话,只是挥挥手。 第一次见姑爷,任妈妈自然还有话要说的,不过这会儿,看了华又廷的脸色与态度,却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慧娘更是后悔,如果她知道华又廷还回来,根本就不会拿什么玉摆件去赏那喜娘,更不会急急的让任妈妈她们进来。 因不管有多少理由,自己这番作为都会让人心里不舒服,特别是加上两家的关系,不知道华又廷会怎么想。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打开,却是几个丫环婆子端了汤圆和酒菜过来,后面还跟了刚刚出去的那两个喜娘。 慧娘一愣。 那几个丫环婆子将那些汤圆和酒菜放在桌上,向华又廷福了福身,又向慧娘福了福身,出去了。 然后那两个喜娘则上前,将那些汤圆盛在碗里,又将两个系了红缎带的杯子倒满了酒。 这是要喝合卺酒吗? 慧娘禁不住再一愣。 任妈妈见了,赶紧领了小草等丫头退出去。 华又廷还是一句话也没有,不过却自动挨了慧娘坐到了床的另一侧。 那两个喜娘一边端了那汤圆过来给喂给两人吃,一边笑嘻嘻的说着恭贺话。 华又廷吃了几个,慧娘也吃了几个。 吃过汤圆后,那两喜娘又端了酒杯过来给两人,两人就着喜娘的手各饮一口后,两喜娘就交换了酒杯,然后要求两人将杯中酒饮尽。 看一眼那毫不含糊的饮尽杯中酒的华又廷,慧娘也慢慢将杯盅中*辣的酒喝完。 之后华又廷看着那两个又开始说恭贺话的喜娘终于开口,“出去找雪莺领赏!” 那两个喜娘听了欢天喜地的一番道谢,然后出去了。 转眼间屋子里只剩了华又廷与慧娘两人。 慧娘开始不安了。 这人怎么还不走?堂拜了,合卺酒喝了,不会还要……还要等过了洞房吧? 想到这个,慧娘更不安了。 “饿了吗?饿了就吃东西吧。” 冷不防华又廷又忽然开口,吓了慧娘一跳,赶紧诺诺两声,然后小声道,“我……我想去净房……” 华又廷一愣,然后面色微缓,一指一边的耳房,“在那边!” 慧娘休整完毕出来,华又廷已经不在屋里,取而代之的是任妈妈等人。 “县主……”任妈妈赶紧迎上慧娘。 慧娘却是看向门口。 “出去了,应该是去前面待客了。”任妈妈当然知道慧娘在看什么。 慧娘点点头,却又蹙蹙眉。 怎么与前世不一样呢? “县主,先吃些东西吧,然后再沐浴。”任妈妈却并不知道她的思虑,高高兴兴的打算着。 慧娘再点点头。 慧娘用了一些吃食后,便让任妈妈她们用。 也是一大后晌了,她们应该也饿了。 任妈妈她们果然饿了,将剩下的饭菜吃光。 看小美小丽还是一副未吃饱的样子,慧娘又上花轿时任妈妈塞给她的糕点拿出来让她们吃。 小美小丽老实话少,却都是直率的性情,见慧娘让,便欲拿来吃,却被任妈妈一个瞪视扫过来,吓得又赶紧放下了。 “妈妈,让她们吃吧,不能饿着不是吗?”慧娘道。 任妈妈不再说什么,只是暗暗摇摇头。 慧娘看她一眼,忽然问道,“我的嫁妆放哪里了?” 任妈妈一愣,答道,“应该是在前面坐房了,刚刚我们过来时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好像看见周大友媳妇和梦儿她们了。” 慧娘本来是要母亲留着周大友两口子的,毕竟她们是母亲最得用的,但临她出阁时,母亲却到底还是将两人给了慧娘。 对于这最信得过的两人,慧娘自然委以重任,那就是跟着自己的嫁妆。 慧娘听了点点头,然后转向正吃糕点的小美,“吃完后去坐房那边,问问翠姑姑他们吃饭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就打开里面那个深红漆的箱笼,里面有点心和干果,让她们吃些,然后再去给外院我们的人送些。” “县主还带着这些?”一边的任妈妈听了不由眼睛一亮。 “当然!”慧娘对她笑笑。 在华家这番遭遇,根本在她意料之中,她在构想华家会如何刁难她时,还真的就想到过这一点。 她将想到的这一点说给李氏,李氏立刻帮她定了许多好吃又不易变质的点心,然后在昨日装了箱笼。 其实要是有条件的话,她真的不想吃华家的任何东西,怕只怕那些东西会加料。 任妈妈也笑了。 “再顺便拿些回来,一会儿等我们饿了好果腹。”慧娘又道。 “是!”小美抹去嘴边的点心渣,脆声声的应一声去了。 小美刚走,那出去帮慧娘弄热水的翘儿就垂头丧气的进来了。 “没有?”任妈妈见了,问。 “不是!”翘儿摇摇头,眼里含了泪花,“我好不容易找到厨房,可是……可是那些人都像是聋子和瞎子,看不见我这人,也听不见我说话。” 任妈妈听了一阵蹙眉。 慧娘听了却笑了,吩咐一边的小丽,“你领着翘儿姐姐也去前面坐房那边找翠姑姑,让她将那个黑漆木箱笼打开,那里面有小风炉、炭火,还有铜壶。” “县主,您想的真周全。”任妈妈听了禁不住眉开眼笑。 “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次慧娘却没笑。 东西毕竟有限,这一大帮人,东西很快就会吃完,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忽然就想起刚刚出去的华又廷,这些他知道吗? 风炉拿回来后,小草就在廊下点起火来,准备烧水,而慧娘则在屋里一边跟任妈妈说话,一边等着热水。 但工夫不大,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慧娘和任妈妈都一愣,欲起身去看时,就见门开了,小草气愤愤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粉襦紫裙的俏丽丫头,正是那雪燕。 “二少奶奶,您为什么要在院内点火?”那雪燕向慧娘福福身,但语气却一点也不客气。 任妈妈见了立刻就沉了脸,愈发作。 但慧娘却对她摇摇头。 任妈妈坐回去,慧娘则看向那雪燕,语气平静,“这需要向你报备吗?” 雪燕一愣,又看了慧娘道,“如果二少奶奶要用热水,可以去跟厨房要,院内花圃里种了一些名贵药草,怕烟熏的。” 和雪燕对视的慧娘,自然没错过这丫头说起热水和厨房时美眸中闪过的某些东西。 是在幸灾乐祸吧,呵…… “小美小丽,去将那些药草锄了。”慧娘不再理雪燕,吩咐道。 “为什么?”那雪燕急了。 “因为我不喜欢,庭院里不植花木,种什么药草。”慧娘却依然语气平静。 “你……”雪燕想说什么。 小美小丽却已经应声出门。 “不行,不可以,少爷不会允的……”雪燕赶紧去拉小美小丽。 见她急急忙忙的追,那一边拿了火折子的小草忽然狡黠的一笑,然后将脚一神,“嘭——”雪燕就结结实实的扑在了地上。 “呵呵……” “你干什么?”那被摔得手擦破了皮的雪燕爬起来,立刻对了小草愤怒的叫道。 “你走路,我也要走路,你摔倒了,又关我什么事?”小草不以为然的笑。 “你……”那雪燕气坏了,作势就要扑上来,但忽然就又停住了步子,看向门口,“二少爷……” 众人一愣,这才发现那领了一名丫头站在门口的华又廷。 屋内一下静了。 “二爷……”雪燕立刻捧了受伤的手欲向哭唧唧的看向华又廷。 “雪莺,扶她回屋去擦药。”华又廷向慧娘这边众人投来清冷的一瞥后,然后吩咐身后的丫头。 那丫头揭过盖头之后将华又廷叫出去许久的那个,螓首蛾眉、美目盈盈,姿色并不逊于雪燕,且比雪燕还要一份大气温婉。 “是!”雪莺点点头,然后又向慧娘这边福福身,这才过来拉那雪燕。 “出去!”华又廷则是看向任妈妈等人,冷声吩咐。 任妈妈等人被他的气势吓住了,赶紧退出去,连看慧娘一眼都不敢。 这时那已经拉了雪燕出门的雪莺则是脚下一滞,回头看过来,但很快就又转过头,继续走了。 等屋子里再次剩了慧娘和华又廷两人,华又廷则是看向慧娘,沉默了片刻,忽然一声低笑,“好!” 呃……好? 她没听错吗?不是该为那侍女做主吗? 慧娘听了禁不住大为惊异,看向他,对上的却是一双因染了窗外的暗沉暮色而更加深邃难懂的眸子。 但让她轻松的是,这双眸子里并无恼意,相反似乎……似乎还有一丝欣悦…… 对,相信,她没看错! 他欣悦就好,说不怕他,是假的! “放心,一会儿厨房就会送热水来。”华又廷开口。 “哦?” 原来他都知道! “让你的人老实些,不然惹了不该惹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呃?” 这是在告诫她吗? “不管你多么不愿嫁,但如今你已是华家的媳妇,希望你记住这一点。”这时华又廷忽然又郑重肃然开口。 慧娘再一愣。 这……什么意思?他承认她这个媳妇吗? “过来,伺候我更衣!”华又廷再一句,让慧娘的心禁不住再一提…… …… ------题外话------ 亲们,卡文不好写,明明有内容写,却不知该找什么样的介入点?哎…… 亲们,也别迷糊,明日侧面交代一下华华到底怎么想,府中众人又怎么想? 至于华华是不是想洞房了再走,嘿嘿,不告诉你们。 一一八 慌乱 “文长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几个副将到底出了什么事?廷儿究竟什么时候才启程?” 暮色苍茫,华国公府因二少爷华又廷的婚事高朋满座,一片热闹,只不过家主华正兴脸上却不仅不见半分喜庆,反而一片阴沉。 “国公爷息怒,是……是耿三母亲急病,一时未顾上去领令牌,以致贻误,不过这会儿已经安置好,等曹副将将人召集起,二公子就会带众人连夜出发。”华正兴对面的文长史赶紧解释道。 不知是因惧怕华正兴的怒火,还是什么,文长史垂着头,不敢看华正兴的脸。 华正兴听了点点头,不过却余怒未消,“这兵部如今越来越不济事,只知道所辖事务,根本不洞察大局,就不会让可靠之人将令牌派过来吗?都是吴渊这狭隘之人带的,改日……哼。” 他其实很想说“改日定要在皇上面前参吴渊一本”,但忽然就想起军需和尉曹那边武器锻造后日才弯成,是他别有居心,非要华又廷今日动身,他要真去参吴渊,吴渊不定会扯出什么,所以说到这里,也就住了口。 文长史听了不由暗松一口气,二公子还真是料事如神。 但稍后,看着那蹙眉不展的华正兴又禁不住满是愧疚。 当年国公爷救自己与绝境并委以重任之际,自己曾发誓一辈子忠心与他,绝不二心,只是今日到底还是违背。 哎,也是自己生了个不中用的儿子。 “文长史,令郎臂力过人,是个练武的好苗子。”那个因褪去了少年青涩而愈发姿容绝世的男子忽然对他一笑。 但这惑人笑容却让他心惊,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因意气一时失手,打死了讹人的流民。 本来这件事他已经动用关系将其压下去了,也将儿子禁足,却不想还是落入有心者的眼中……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自然不敢拿着他的前途性命开玩笑,所以乖乖听命那个……那个孩子,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呃…… 这样说好像又不准确,因华又廷在西北那几年他是没机会得见的。 那个曾经漂亮娇气的孩子彻底的蜕变,应该就在那几年,以致于长成今日这个狡诈多变、深沉冷情的青年…… “让人去叫廷儿过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谈。”文长史正想着,华正兴又发话。 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怎么也不好阻拦儿子拜堂合卺,但这会儿应该可以将儿子拉出来了吧。 他不能让儿子与这对手人家的女儿有过多牵扯。 未经青事的少年又懂什么,只怕儿子会因此动情误事…… 文长史一愣,还是恭恭敬敬的答,“是!” 就在华正兴为次子的事费神之际,这华国公府的另一处也有人在琢磨华又廷—— “拜了堂,合了卺,却又并不在乎这媳妇是否受委屈,你说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身着柿子红撒金纹荔色滚边袄、美丽高贵的妇人,正是华国公夫人洛氏。 “夫人,不止这些,听说为了那雪燕,这二少爷似乎还恼了二少奶奶呢。”她对面站的张妈妈赶紧插嘴。 “哦……”洛氏却依然凝着眉。 “依老奴看,二少爷是不会在意那肖家的姑娘的,太太,拜堂时您见的只是那身材,看着似乎还过得去眼,回了新房老奴让人去看了看脸面,一副没长开的样子,又哪里比得上雪燕雪莹?”张妈妈一副不以为然。 “说的也是!”洛氏点点头,不过又道,“那也不能掉以轻心,以前……还没记住教训吗?” “是!”张妈妈赶紧应道。 “你看那新媳妇如何?”稍后,洛氏又问张妈妈。 “应该挺精俐的,点子不少呢。”张妈妈想了想道。 “呵……”洛氏听罢笑了。 “夫人,你笑什么?”张妈妈摸不着葫芦里的药。 “精俐好啊,这样……府里就热闹了。”洛氏又笑道。 张妈妈一愣,点头,也笑,“是啊。” “对了,你一会儿吩咐下去,二少奶奶那边什么都不能少,一切按照泽儿媳妇的定制来。”接着洛氏又道。 “这……”张妈妈不解。 “人家一个女孩,也不容易呢。”洛氏一边伸出玉指拢拢发,一边道。 “是,夫人总是那个心软的!”张妈妈又笑了。 就在洛氏和张妈妈谈论慧娘时,慧娘正一个头两个大,呃……当然,并未是预感到了洛氏的算计,而是被眼前那一根根的衣带搅得。 她并非不会脱衣,但问题是她如今要给别人脱衣,而且还是……男人。 华又廷就这么站着,舒着双臂任她绕来绕去, 男子身上那清香淡雅的甘松香味、那双睥睨着她的沉静眸子,让她紧张、让她慌乱,然后那些带子就更一时解不开了。 在将那衣服弄得一片皱皱巴巴时,慧娘很希望华又廷嫌她笨,然后让她走开,但没想到的是他却极有耐心,就这么等着。 慧娘暗暗咬咬牙,强迫自己震惊,然后终于将几根带子解开。 红色的吉服脱下来了,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轻薄的衣料掩不住男人高瘦精壮的好身材,慧娘更不自在了,脸也红了,心也跳的有些失衡。 却不知她头上那双眼睛从她羞窘眨动的美眸移到红艳的小脸上,然后又慢慢下移,最后落到因紊乱呼吸而不停起伏的前襟上,渐渐的,那双本就深邃的眸子愈发深了,偏偏在这片深中,又有火光闪动,让人想起有篝火跳动的暗夜。 这处地方不时的入他的梦…… “要穿哪件呢……”慧娘转开注意力,抬头问华又廷,冷不防对上那双眸子,她吓了一跳,只觉得就想逃。 却不想被一把箍住,然后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来,滑过她的脸、脖颈,落在前襟上,“哧——”衣服就被撕开。 慧娘吓得心几乎跳出嗓子眼,想喊,但眼角余光瞥到周遭的大红时,最终又紧紧咬住了唇,然后看着、忍着那之手……慢、且肆意的作乱…… “县主,这……您……” 任妈妈看着床边那衣襟破烂、满脸泪痕的慧娘,吓坏了。 “妈妈,我……我没事……”慧娘有些虚弱的道。 “没事……”任妈妈又看向慧娘身上那连同小衣都被撕烂、以致露出大幅雪白肌肤的衣襟。 “真的……没事……”慧娘赶紧掩住衣襟,不愿任妈妈看见那可能的痕迹。 她的确没事,华又廷并没真做什么,只是将她某些地方好一番弄,然后拂袖而去。 她忽然就想起第一次相见,他撕开她的衣襟,让她帮忙藏布帛。 她想这个人是变态…… 不过好在走了,真的走了,去了岭南。 “我离开些日子,好好照顾你家县主,有事吩咐雪莺!”就在她又疼又怕的瘫在床上的时候,她听见他在外面对任妈妈说。 她禁不住松了口气。 “县主……”任妈妈唤她,似乎还想问什么。 “妈妈,帮我找件衣服吧。”她截断了她的话,吩咐道。 “哦。”任妈妈点点头,去找衣服了。 “县主县主,外面送了热水来。”她刚刚在任妈妈的伺候下换好衣服,小草就喜滋滋的进来了。 “哦。” “不只热水,还有饭菜,梦儿刚刚过来说她们那边也送过去了。”小草又道。 “哦。”慧娘再点头,然后看向任妈妈,才发现任妈妈也在看她。 “雪莹姐姐是个好的,漂亮不说,而且温柔又和气,比那个雪燕要好多了。”小草又叽叽咯咯的开了口。 任妈妈听了蹙眉,慧娘不说话。 “好了好了,我知道知道,少说多做,勿轻信人,勿论人长短。”小草见了,赶紧小声道。 “去帮县主弄水吧,县主要沐浴。”任妈妈吩咐小草。 “是。”小草应声去了。 “县主,”屋子里又只剩了两人时,任妈妈又看向慧娘,“看来这国公府的水不浅呀。” 慧娘听了,点头。 慧娘洗浴完毕见了那雪莺与雪燕。 雪莺确实如小草说的那样,温柔和气,而且对慧娘这个少奶奶很是恭敬。 雪燕还是不高兴,不过却没敢再表现什么。 见完两人后,雪莺又领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童来,叫小青,说是外院伺候华又廷的。 这个小童一副眉清目秀、伶俐模样,但慧娘明显的感觉他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戒备。 另外,这荷风苑里还有几个粗使婆子及小丫头,也和慧娘照了个面。 一番下来,已经不早,慧娘也累了,便让任妈妈伺候她休息。 等上了床,脱了衣服自己看时,才发现不只疼,也有些惨不忍睹。 她忽然就又开始怨自己这个地方,发育的太好太大。 难道是这一世自己这几年心情愉快、又能吃能喝的缘故,其实前世她的……并不突出的…… 忽然就很怕华又廷再回来。 但转念想想又觉得他还是回来的好,不然在这波云诡谲的地方,自己真不知该一步一步的怎么走? 辗转忧思中,才发现夜已深了,不敢再想,赶紧闭眼睡觉。 因明日她这个媳妇还要见公婆,还要入宫谢恩。 刚刚雪莺还让小丫头将一些赏赐抬了进来,说是宫里赏得,皇上、皇后、太后都有份。 只是不知明日的戏,自己这个独角该怎么唱?哎…… …… ------题外话------ 哎,又写了这么点,捂脸。 一一九 敬茶 第二日,慧娘早早就起来,然后在任妈妈的服侍下洗漱梳妆。 大红金枝线叶纹长半臂陪暗夜裙摆,头上则是金累丝镶红宝石簪子。 “县主,换一套吧。”看着镜子里那在一片花团锦簇的映衬下,女孩愈发青涩暗沉的身影,任妈妈不满意的摇摇头。 “不用了。”但慧娘却摇摇头。 “这……”任妈妈还想说什么。 “妈妈,再漂亮也没用。”慧娘却抢先开口。 任妈妈一愣,点头。 是啊,再漂亮也是肖家的女儿,有些事是不会因此而改变。 梳妆好了后,就有人送了早饭来。 早饭不错:几样精致小菜,粳米粥,豆腐汤,另外,还有包子、盒子、油果子与几种甜咸糕点这些主食。 任妈妈又看向慧娘。 慧娘笑笑,对她道,“妈妈,一起吃吧!” 任妈妈赶紧推脱。 “妈妈,来吧!”但慧娘却硬要她坐。 任妈妈也只好坐下,然后主仆俩一起享用丰盛的早饭。 等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雪莺就领了一个身着湖蓝色半臂、头戴金钗的婆子进屋来。 “这是张妈妈,夫人身边伺候的!”雪莺指着那妈妈介绍。 “二少奶奶!”那婆子一双透着精明的眼在慧娘身上一掠,然后赶紧施礼。 “妈妈使不得!”慧娘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一边的任妈妈。 任妈妈赶紧上前扶了张妈妈起来。 “二少奶奶可还习惯?”然后那张妈妈又问。 “还好,谢妈妈挂心。”慧娘道。 张妈妈又开口,“二少奶奶可用好饭了吗?用好饭就随老奴过去正心堂,国公爷和夫人正等着二少奶奶敬茶呢,按理说这事该是二爷领着您的,可二爷……哎……”说到这里一边叹息着,一边又用一双精明的眼睛扫向慧娘。 慧娘却是愣愣的,不说话。 那张妈妈目光闪了闪,也就没再多说。 之后慧娘又收拾了一下,便领了任妈妈和小草小美跟了张妈妈出门。 一边走着,慧娘一边看一眼身边的任妈妈。 “老姐姐,以后还要请你多提点!”任妈妈会意,即刻跟上张妈妈,一边恭敬的说着,一边顺手将一只钗子塞进张妈妈手里。 “应该的应该的。”张妈妈说着,瞟一眼手中那钗,只是这一瞟后脸上禁不住瞬间闪过明显惊讶—— 竟然是金钗!好大的手笔! “老姐姐,还请你多在夫人面前替县主说个话,哎,孩子也不容易。”任妈妈又低而恳切的道。 张妈妈听了,看一眼后面低头走着的慧娘,又看一眼任妈妈,然后笑着点头。 这婆子倒是个周全识时务的…… 国公府很大,正心堂在后院最北面的中轴线上,是平时华国公夫妇待客宴息的地方。 正心堂往南则是花园,过了花园往左则是华国公世子华又泽夫妇居住的泽润园,往右呢,则是荷风苑与蔚然居。 荷风苑是华又廷的院子,也是如今慧娘的新房在地,而蔚然居则是华家三少爷华又然的居所。 花园近正心堂处,种满了各色山茶,如今正是花季,一片争芳斗艳让人流连忘返。 “夫人最爱这山茶花,特别是那种白颜色和粉颜色的。”看慧娘主仆看那花看的出神,张妈妈特意殷勤的领几人绕了一段路,末了,还指了那一院子的花道。 慧娘闻言看过去:白的如雪如玉,清雅端庄,正是那名为“观音白”的山茶花;而那粉色的则是那花鹤翎,花朵层层叠叠,极为精致漂亮。 ——两种都是相当珍稀的品种。 只是不知这位品味如此高贵脱俗、又美若天仙的夫人,是不是品行也是如此美? 转眼就到了正心堂,透过那大敞的门才发现里面已经集了一屋子人。 任妈妈禁不住有些慌了,看慧娘。 慧娘蹙蹙眉,然后向她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已经都这样了,慌又有什么用? 任妈妈见了,点点头,也就镇静下来。 “二弟妹,二弟不在,就由我来领着你认亲吧。”几人进了正兴堂后,然后那身着粉色大袖对襟罗纱的洛莹莹则迎上了慧娘笑吟吟的道。 “谢谢嫂嫂。”慧娘垂头小声道。 “这是父亲!”洛莹莹对慧娘指了指正中位置上那身着赭红色圆领袍的华正兴。 “父亲!”慧娘赶紧接过一边侍女递过来的茶盅,然后弯身举杯,奉给华正兴。 一脸沉色的华正兴并没马上接茶,带着审视的目光在慧娘身上停留了良久,才伸手将那茶接过,却并没喝,顺手就搁在一边几上,然后看一眼站在她身后的侍女。 他身后的侍女赶紧将见面礼递给慧娘,竟然……是一锭金子。 慧娘看了那金子片刻,然后接下致谢。 跟着慧娘身后的小丽又递上慧娘给华正兴的礼物——一双鞋子,华正兴看也没看一眼,随手让侍女接了。 门口的任妈妈见了禁不住一阵拧眉。 “这是母亲!”洛莹莹又一指和华正兴并排而坐的洛氏。 “母亲!”慧娘将茶奉上。 “是个聪慧又标致的孩子。”洛氏笑了,顺手从鬓边拔了一只镂空飞凤金步摇下来递给慧娘。 慧娘赶紧道谢。 小丽又递上一双鞋子,洛氏亲手将那双鞋子接在手中,又笑眯眯的对慧娘一番夸奖,直到一边的华正兴咳了两声,洛氏才打住了话头。 之后洛莹莹又为慧娘指引了华正天夫妇以及两个本家的夫人。 几人对慧娘的态度淡淡的,除了华正天的妻子时氏给了慧娘一个簪子外,其他人并未准备什么见面礼。 任妈妈的脸色更难看了。 最后洛莹莹为慧娘指引的则是华又泽华又然华敏娘三兄妹。 这华又泽的长相很随父亲华正兴,高大英武,只不过看上去却比父亲少了沉稳,多了焦躁。 而这华又然气质完全不同于父亲与两位兄长,一身书卷气,相貌也生的温和俊秀。 慧娘觉得这华又然应该是随了母亲,听说他的母亲是一个私塾先生的女儿,姓何,受父亲熏陶,这何姨娘也满身才华。 华又然行三,喊慧娘嫂子,慧娘送了他一副针线。 “如果送我的也是这个东西,就免了吧。”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娇脆的声音道。 正是那坐在洛氏身后、身着大红撒花烟罗衫的华敏娘。 几年不见,那华敏娘愈发高挑美丽,一身火红衣服将她衬得比门口那摆放的那红牡丹还要娇艳。 “敏儿,胡说什么?”洛氏听了回头去斥责女儿。 慧娘则是瞬间涨红了脸,转头看一眼门外的任妈妈,然后又无线窘迫的垂了头。 华敏娘却并未因此就消停,而是又刁难道,“我说二嫂,你怎么敬茶也不给父亲母亲跪下,去年大嫂可是跪着敬的茶。” 华敏娘这一言后,众人那好整以暇的目光再次凝聚慧娘身上,屋内也是一片的静。 就在这时,那任妈妈快步上前,将一个红漆盒子递给慧娘,“您忘了让小丽拿这个,县主。”最后一个称呼咬的极重。 屋内的气氛再次一凝。 洛氏一双美眸不着痕迹的一沉,然后笑了,数说女儿,“真是不懂事的丫头,你大嫂是有封号的,当然不能跪。” “县主?”华敏娘一愣。 上座一直冷眼旁观的华正兴一张脸更加沉凝不悦。 这肖家还真是想的周到! 昨日拜堂时他初始也诧异,后来才想到这肖家女儿被路王认做了义女。 只是这又怎么样?该死的时候还是会死…… “妹妹,这是我送你的香脂与香品。”在这冷沉的氛围中,慧娘忽然笑着开口,然后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华敏娘。 华敏娘再一愣,在座的众人看向慧娘的目光不由就带出些鄙夷和好笑的神情。 “肖氏,既入了我华家的门,就要安分守己,恪守妇德,听到了没有?”敬茶仪式结束之际,华正兴当然又对慧娘一番训诫,只是语气和态度实在有些差。 “是!”慧娘并未计较,低头恭敬地应了。 …… “……老奴还以为是个精俐的呢,却没想到是个愣得,倒是那个任婆子会行事又周全……” 张妈妈一边贴心的帮靠在罗汉床上的洛氏捏着肩膀,一边笑嘻嘻的道。 洛氏也笑,却是不语。 “夫人……”张妈妈有些没主了,叫她一声。 “那婆子是李氏找的,自然有一套。”洛氏总算开口,却是说起任妈妈。 “哦……” “有些事我们还是要再看看,不要早下结论。”洛氏又道。 张妈妈点头,然后又问,“那以后……” “以后?”洛氏听了笑了,“又有什么以后,用不了一年半载也就差不多了。” “呃?”张妈妈一愣。 “好好待她吧,怎么都是我的儿媳妇不是吗。”洛氏又微笑着开口。 国公爷是不会让肖家这个姑娘活太久的,她要做的就是让人盯紧她,一旦有机会,就好好利用。 另外,肖家这个女儿手上握的肖记也让她心动,敏儿也挺喜欢这些香脂香品呢…… “夫人,世子妃过来了。”忽听外面守门的碧水高声道。 “快让她进来!”一听是自己的侄女兼儿媳来了,洛氏一张美丽的脸上禁不住露出真心的笑。 很快那洛莹莹就在两个侍女的簇拥下进屋来,然后向洛氏施礼。 “过来坐吧!”洛氏亲切的对她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敏儿呢?”坐下后,洛氏问起女儿。 “拿了那肖家……不,二弟妹给她的那些香脂回屋去抹脸了。”洛莹莹道。 “哦。”洛氏点点头。 刚刚那个等那肖氏去世后、将那肖记给女儿做嫁妆的想法更强烈了…… “母亲?”见洛氏走神,那洛莹莹唤她。 “哦?”洛氏回神,看向洛莹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下午我要陪肖氏去宫里谢恩,想问问母亲上次皇后娘娘喜欢的糕点都有什么,然后让人准备一下,下午好带过去。”洛莹莹道。 “哦,你不提我还忘了这事呢。”洛氏听了点头,转头看向张妈妈吩咐带过去的糕点名称。 张妈妈匆匆去准备了,屋子只剩下姑侄两个。 “若娘娘问起你昨日府上的喜事,你据实答就好。”然后洛氏又看向洛莹莹。 “哦。”洛莹莹点头。 “娘娘不是夸你佛经抄的好吗,顺便帮娘娘几页佛经。”洛氏又道。 “呃……好!”洛莹莹一愣,然后点头。 “好了,回屋去吃饭吧,别误了下午的事。”之后洛氏又开口吩咐。 “是!” …… “妈妈,你又气什么?这不是预料之中的吗?”荷风苑里,慧娘看着一脸不平的任妈妈笑道。 “哎……”任妈妈听了就是一声叹。 虽她早有心理准备,可如今见了这府上的情形,特别是那华国公的态度,还是忍不住忧虑,指不定以后有多么艰难…… 如果只是艰难还好说,问题是艰难的日子也无法长久。 慧娘当然知道任妈妈在想什么,她也禁不住在心中一声叹。 所以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尽快寻找依靠…… “县主,我看夫人还不错。”慧娘正想着,冷不防一边帮两人倒茶的小草插了一句。 慧娘看向她,任妈妈也看向她,只是却没人接口。 小草挠挠头。 “让翘儿过来伺候。”良久任妈妈才开口。 “呃,那我呢?”小草一愣。 “回屋去想,想清楚了再过来!” 小草闻言小脸一垮,想说什么,但在任妈妈严厉的目光下,最后还是乖乖退出去了。 看着小草那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慧娘和任妈妈相视一笑。 “妈妈,你说那华国公夫人会怎么看我?”忽然慧娘又问任妈妈。 “这个……猜不透,一看那人就是个厉害有心计有手段的,她要做的事只会是对她有利的。”任妈妈压低了声音。 慧娘笑笑,也就不再多说。 不过至此应该有一点她很明了,这洛氏对她是持拉拢态度的,虽不知她图什么…… “县主,这是从那个小箱笼里找到的,看看,是您要的吗?”就在这时,门帘被掀开,梦儿捧了一个纸包快步进来。 “是,放下吧。”慧娘看了那纸包一眼,点点头。 梦儿将那纸包放在桌上,慧娘随手将那纸包打开,竟然是一包蒺藜子。 “这……”任妈妈不解的看向慧娘,有些不明白慧娘嫁妆里怎么带了这东西。 “这是很重要的药草!”慧娘看她一眼。 也是前世她默下的那本调香术为数不多的药房,当然是用来换取保障的,下午她要进宫谢恩呢…… …… ------题外话------ 亲们,不好写,拼心机的事不好写呀。 一二零 蒺藜茶 云皇后所居的映月宫在后宫的东北面,虽也位于中轴线上,可是远离前朝,也远离后宫最美丽最繁华的几处园林池沼,所以相对最为安静。 洛莹莹领着慧娘过去的时候,云皇后刚刚午睡起来,正和一位生了瘦长型脸的嬷嬷坐着吃茶点。 这是慧娘第二次见这位皇后娘娘,第一次是在润和公主的及笄礼上,远远的一眼,只觉这位皇后娘娘暗沉老态。 如今已经时隔三年,这位皇后娘娘更是愈发老态,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 “见过皇后娘娘!”洛莹莹向云皇后施礼。 慧娘赶紧也有样学样。 “起来吧。”云皇后向两人摆摆手,然后目光落在慧娘身上。 慧娘赶紧恭敬地垂了头。 这皇后娘娘虽看上去不好,但精神还不错,特别是一双眼睛,犀利又明亮。 “娘娘,这就是二弟妹肖氏。”洛莹莹适时的指了慧娘介绍。 慧娘再次向云皇后深深一鞠。 这次这位皇后娘娘并没马上让慧娘起来,而是沉默看着慧娘久,直到慧娘觉得自己快站不住了,才再次摆摆手,“起来吧!” “谢娘娘!”慧娘赶紧道。 比预想中的要好呢…… 那云皇后却已不再看她,转向洛莹莹,“可去山上看过你祖母了?” “没有,”洛莹莹摇摇头,“祖母前日才闭关,要出关的话要等过了初十了。” “哦。”云皇后点点头。 那位刚刚和云皇后一起吃茶点的嬷嬷安排宫娥为两人安排座位,坐下来后,洛莹莹便将带过来的那些糕点呈上,“都是娘娘喜欢吃的!” “替本宫谢过你母亲!”云皇后笑着对洛莹莹道。 两人说话,慧娘则垂头坐在一边。 “廷儿昨日什么时候走的?”忽然云皇后又问洛莹莹。 “晚上,有些小事耽搁了,不过也正好和二弟妹拜堂合卺。”洛莹莹立刻笑着答道,一边说着,一边看一眼慧娘。 洛莹莹这句后,慧娘立刻感觉云皇后那犀利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身上。 看来这位皇后娘娘也是不愿华又廷和自己拜堂的…… 心里明镜似的,但面上却一片愣愣的。 看着她这模样,云皇后禁不住蹙蹙眉。 这呆姑娘,就是不是肖家的女儿,也配不少廷儿。 不过也好,只要规规矩矩的,他们也不会难为她,等差不多了送她上路就好…… “娘娘,贤嫔娘娘过来了。”就在这时,那个瘦长脸的嬷嬷又进来,向云皇后秉道。 “嗯,请进来。”云皇后点点头。 很快一个身着胭脂红樱花薄绸衣衫,生的温雅清丽的女子就跟了那嬷嬷进来,然后向云皇后盈盈失礼。 “来,也过来见见吧。”云皇后对那名女子招招手。 那女子上前。 “小姑姑。”洛莹莹向那女子施礼。 那女子点点头,目光落在慧娘身上。 “这是廷儿的小姑姑,也是宫里的贤嫔娘娘。”云皇后指了指那女子,然后对慧娘道。 “小姑姑!”慧娘起身施礼。 看着眼前年轻漂亮的华贤嫔,慧娘忽然就想起那肥胖臃肿的隆和帝。 哎,可惜了…… “廷儿媳妇!”随后云皇后又指了慧娘对那华曼娘道。 慧娘却因云皇后的话在心头微微一愣。 刚刚不是还恨自己与表侄拜了堂,而这会儿怎么就感觉这语气像要承认自己似的,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那华曼娘对慧娘点头笑笑,但笑容中似乎带了一丝复杂。 几人再次坐下来后,洛莹莹便开始对云皇后和华曼娘说最近京上的趣事。 洛莹莹口才不错,再加上声情并茂,两人听的都十分高兴。 三人你来我往中,慧娘被彻底的晾在一边。 她倒是不怕晾,只怕耽搁了事情,皇上那里肯定是不用她却谢恩,但太后处还要走一趟呀。 “对了,娘娘,莹莹,我不能陪你们再聊了,已经不早了,我还要去惠妃娘娘哪儿。”最后还是华曼娘站起来。 “哎呀,我怎么就忘了,还要领二弟妹去太后那里呀。”那洛莹莹听了,立刻满脸懊悔的叫道。 “急什么,现在去也不晚。”云皇后看一眼慧娘道。 “怎么不晚,我还想……还想帮娘娘抄佛经呢。”洛莹莹更加懊悔。 “那就让肖氏自己去,你帮本宫抄佛经,一会儿肖氏再回这里就你。”云皇后立刻道。 慧娘一愣。 明摆着不想去太后处呀。 也是啊,两派对立,去了又哪里讨得了好? 可让她一个人去,她又和吴太后说些什么呢?如今她可真是夹在两派中间了。 原本还想着两人同去,彼此帮衬着应付两句,就出来,可如今…… 呃,不对,她应该和太后大有话说。 很快慧娘又念头一转想到,顾氏不是说了吗,她代嫁之事太后也有参与,她应该过去让太后老人家看看她的凄惨…… “那二弟妹,你就自己走这一趟吧。”洛莹莹看向慧娘。 “哦。” “本宫找人送你过去。”云皇后则道。 “谢娘娘!”慧娘心里妥妥的打算着,但语气中却满是惶惑与有气无力。 难做还是要表现出来…… 华曼娘先她一步走了,云皇后吩咐一个叫珠珠的大宫女陪慧娘一起去,告退出来的时候,慧娘不忘无助的看一眼云皇后和洛莹莹。 但慧娘刚刚出了映月宫殿门,就看见那由两个宫娥陪着站在殿门口的华曼娘。 “我正好去惠妃那里,顺路,就陪你走一趟太后哪儿吧。”慧娘正想招呼她,不想她却抢先开了口。 这华曼娘是处处在帮自己吗?可那表情和语气为什么看上去说不上友善呢? 慧娘看着那华曼娘,琢磨她的目的。 “你不愿意吗?那就算了。”见慧娘不说话,那华曼娘抛下一句,领了那两宫女转身便走。 但走了一段路,却又站住脚步,回头看慧娘,当对上慧娘那依然愣愣的目光时,这华曼娘摇摇头,也就没再停留,转身走远。 到了吴太后处,吴太后正在见客,慧娘以为要等很久呢,却没想到也就是片刻的工夫,她就被宣了进去。 慧娘想,这位太后娘娘应该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她的凄惨了吧。 “见过太后娘娘!”进到殿里,慧娘低眉垂目的向吴太后施礼。 吴太后的目光落在慧娘那张郁郁的小脸上时,脸上快速的闪过一丝满意,然后又恢复了那副和蔼可亲的做派,对慧娘一指紧挨着她下首的位置,“快起来,来,坐这里。” 慧娘从善如流,也就过去坐了。 慧娘向吴太后谢过赏赐之恩,言辞恳切。 “这没什么,那些东西哀家也用不着,只怕你们不喜欢。”吴太后道。 “喜欢,很喜欢。”慧娘赶紧道。 吴太后看慧娘一眼,又问,“还好吗?国公府那帮人没欺负你吧?话说,怎么就让你一个人过来了?没人陪着吗?” 几句话,不想慧娘即刻落下泪来。 “怎么了?”吴太后赶紧问。 “没事……”慧娘赶紧摇头,“只是……只是想家了。” “哦……”吴太后目光闪了闪,然后笑了,“这样啊,别哭了,习惯了就好。” 慧娘却还是哭。 “好了,傻丫头!”吴太后语气愈发温和,“刚刚出嫁的姑娘都这样。” 慧娘点头,止住了哭,却还是忍不住哽咽。 “丫头,要是有人欺负你定要和哀家说,哀家定会为你做主的。”之后那吴太后又道。 “谢太后!”慧娘听罢立刻起身,对吴太后跪下去深深施礼,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吴太后脸上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笑,然后示意贴身的大宫女扶慧娘起来。 “丫头,记住,不管你成了哪家的媳妇,都是肖家的女儿,肖家好了,你才有前途。”之后那吴太后又拉了慧娘的手肃然郑重的嘱托。 “慧娘记住了。”慧娘面上赶紧点头,但心里却忍不住冷笑。 一番表演过后,又向她灌输这种思想,是嫌不够,再给她上一重枷锁吗? 忽然就想起了前世的静娘,应该也受过这番洗礼,怪不得会那般抑郁。 只可惜,她不是静娘,更不会如静娘那般…… 最后吴太后又要赏她东西,但被她拒绝了,“还是赏给其他姐妹吧,我要这些也没用,日后……日后……”后半句她又咽下了,只是一张小脸又是一阵黯然。 日后等她去了,这些东西都会落入华家人之手。 吴太后假装没有听懂她的话意,不过却转移了话题,绝口不再提赏赐之事。 又说了几句,慧娘便告退。 吴太后打发一个叫小棠的宫女送她。 看着那身着紫襦粉裙的陌生宫女,慧娘忽然就想起了小烟,想起了斛素凌。 好像从进来就没见这小烟呢? 忽然又想起嫁前那日在肖记翘儿拿给她的那封信,难道这斛素凌真的离开皇宫走了?将小烟也带走了? 可斛素凌又去了哪里呢? 带着这份怅然若失的挂念,慧娘又回了云皇后的映月宫。 洛莹莹已经帮云皇后抄好了佛经,正陪云皇后说话。 两人并未因慧娘的介入减了谈性,慧娘也自觉,乖乖的在一边走了,眼观鼻鼻观心。 “霜妹妹呢?怎么没见?”两人说了许多后,洛莹莹忽然就问云皇后。 “这几日又闹风寒呢,当然出不了门。”只是一说这个,云皇后脸色当即愁云笼罩。 沉浸在谈话中的两人却没注意到听了这个话题,一边垂着头的慧娘眸光微微一转。 “霜妹妹这身体……”洛莹莹叹息一声,又道,“娘娘,不如让她学武吧,能强身健体呢。” “本宫也知道这练武能强身,可这霜姐儿死活就不好这个,哎,又不愿太难为她,也只能再找个太医帮她开两副药调节一下了,不过也不见得能有成效,这个侄女,真让本宫无奈呀。”但云皇后却摇摇头道。 听了云皇后这番话,洛莹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又附和着一声叹。 之后两人就不再说话,氛围有片刻的凝滞。 “娘娘,我……我有个偏方,能……能调理体弱多病……”在这片凝滞中,忽然一个细若蚊蝇的忐忑声音响起。 云皇后和洛莹莹都一愣,然后惊异的看向那声音的主人——如隐形人般在一边坐了许久的慧娘。 在两人的目光迫视下,这次慧娘却并未低下头,而是看了云皇后道,“肖五不才,无甚长处,唯一的一点就是喜欢看书,偶然从书上得到一些有益的方子,然后就会记下,娘娘要是觉得可用,肖五会将方子献给娘娘。” 原本想着送药草的,但如今看来,还是送方子吧。 反正这些东西自己也用不过来,就让它们为自己的生存铺路吧。 云皇后兄长留下了唯一的遗孤叫云霜娘,不过这云霜娘却是打娘胎带来的却是多病的体质,后来这云霜娘一场风寒病死,云皇后伤心欲绝,亲自为侄女守灵,这在当时是一件相当轰动的事。 当然,这是前世的事。 但看以看出,这云皇后是相当在乎这个唯一和自己有着亲密的血缘关系的侄女的。 听了慧娘的话,那惊异的两人再次审视的看向她,特别是那云皇后,一双犀利的眸子紧紧盯在她的脸上。 慧娘平静而坦然的接受着她的怀疑与审视。 不是所有的好意都可能被心领,这个她当然懂! “好!”不知过了多久,那云皇后终于点点头。 慧娘禁不住松了口气。 云皇后命人取了笔墨过来,慧娘当即写下了方子:蒺藜茶,取沙苑蒺藜若干,洗后晒干,微炒,代茶频饮。 “蒺藜?这个能管用?”看过她这方子,那从她说起偏方的事就一直惊讶的看着她的洛莹莹不屑的笑了。 云皇后没说话,只是看向她。 “娘娘,还希望您能试一试,那书上说,半年的时间,半年后一定有效的。”慧娘则是满怀期望的看向那云皇后。 “那紫竹盐的方子真的是来自你?”云皇后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了慧娘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是,不过慧娘只是将自己从书上看的一些东西说给了家里人,家里四叔爱钻研,找了许多人参谋,才有了那煅烧之术。”慧娘很坦然的答道。 当然要这么说,韬光养晦是一方面,再一方面也尽量打消某些人对其的觊觎心。 “好,那本宫就试试,不过也希望你明白一点,那就是对本宫存了不良或糊弄心的,都不会有好下场。”云皇后开口,犀利的眸子微微眯起…… …… ------题外话------ 哎,不多说! 一二一 所 就在慧娘为了以后的生存向云皇后献上良方之际,延寿宫里也正议论她—— “太后,那肖五姑娘看上去嫁得的确不如意。”女官甄姑姑一边将一碗参茶递给吴太后,一边轻声道。 “这还只是开始,不如意的路在后面呢。”吴太后接过那参茶轻抿一口,然后冷笑道。 “是啊,”甄姑姑赶紧谄媚接口,“谁让她这么假清高,还嫌弃小公子。”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样投其所好的一句后,吴太后并没欣悦的表现,反而将那参茶放下,微蹙眉头问,“前几日哀家吩咐你捎给洲儿媳妇的那补药可捎过去了?” “捎过去了,给了侯夫人。”那甄姑姑赶紧道。 吴太后听了点点头,不说话。 “太后,这事也急不得,小公子两口子年岁都还小……”甄姑姑自然明白吴太后的心思,赶紧劝道。 “算了,不说这个了,实在不成的话就休了再娶。”吴太后打断了甄姑姑后面的话。 甄姑姑自然不敢多说,只是将参茶再端给吴太后。 吴太后将那参茶喝掉,却又蹙眉不语。 “太后,您是在担心凌王子吧?”甄姑姑看看她,然后又小心的问道。 听了她这话,吴太后就是一声叹,“原来也就罢了,可这几年总在眼皮子底下,忽然就出去,难免就挂念,再说,除了哀家,还有谁疼他呀。” “太后,凌王子不是说了吗,要去东北联络斛素旧部,要创大事业,您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吧,等着凌王子出息吧。”甄姑姑又劝。 “也是啊,”吴太后听了点头,“这未来还要他自己去闯,不然在这宫里不明不白也真不叫个事,哀家就是有心给他一份前途,也难堵这悠悠众口,更何况皇上……”说到这里,吴太后顿住了。 甄姑姑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做没听见状。 吴太后也就转移了话题,“你马上捎信给家里,让他们帮哀家多挑些可用的人,帮衬下凌儿。” “是!”甄姑姑转身去了,一场主仆密谈也就至此结束。 但就在这场主仆密谈结束不久,另一处的一对主仆的密谈则又起—— “娘娘,您真要霜姑娘用肖氏那方子?” 送走慧娘和洛莹莹这对妯娌之后,云皇后立刻一脸疲惫的歪在罗汉床上,一侧那生了一副看上自带几分严肃的瘦长脸型的蓝嬷嬷一边帮她除去头上的花钿,一边问道。 “嗯!”云皇后点点头。 蓝嬷嬷看了她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又闭了口。 “别忧心,嬷嬷,谅这肖氏也不敢耍花招,再说我已经将这方子交给公孙太医,让他好好看看,就是有一丁点不妥,也是绝不会给霜姐儿用的。”在跟随自己多年的奶娘面前,云皇后也就懒得再自称“本宫”。 蓝嬷嬷听了点点头。 “但凡有一丝希望,我还是希望霜姐儿能强健起来,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她再不好,我云家嫡系这一支就彻底绝了。”之后云皇后又道,语气中满是悲凉。 “岚姐儿……”蓝嬷嬷见了她这副模样,禁不住满是心疼,低声轻唤她的闺名。 “好了,嬷嬷,我们别说这些了!”接着云皇后又道,“陪我去看看宁儿吧。” 蓝嬷嬷点点头,然后吩咐宫女重新帮云皇后梳妆。 夕阳如火,身着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的云皇后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推开某扇门。 “母后……”门内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转过头…… …… “莹莹,刚才你说什么?”窗外是美丽如火的夕阳,窗内是洛氏那张美丽端庄的脸。 “那肖氏给了皇后娘娘一个方子,要用什么蒺藜子……”洛莹莹回道。 “我问的是肖氏怎么说那紫竹盐和肖记?”洛氏打断了她。 “哦,她说那紫竹盐方子主要来自于她四叔。”洛莹莹愣了愣才道。 洛氏听了美丽的眉头禁不住微微蹙起。 要是那样的话,是不是就表示即使这肖氏有一日真死了,那肖记也落不到她手里? 不行…… “母亲,肖氏说那蒺藜子能平肝补肾,明目悦颜,可以治好霜姐儿,您觉得可是真的?”一边的洛莹莹却截然不同于姑母的心思。 “也许吧。”洛氏随口应道。 她当然不在乎这肖氏懂什么方子,就是懂什么方子,也很难治好云霜娘,那可是自娘胎里带来的瘦弱多病体质。 再说,半年内才见成效,到时说不定这肖氏自己也已经是药石无灵…… “那我也去弄一些,然后我和敏娘一起泡茶喝。”洛莹莹又道。 洛氏听了,忽然亮光一闪,就有了主意。 “母亲?”看洛氏不说话,洛莹莹疑惑的轻唤她一声。 “去吧!”洛氏对她挥挥手。 但就在洛莹莹要出门时,却又叫住她,“何需去外面弄,没准你二弟妹那里就有,回头去和她要些吧。” 洛莹莹一愣,点头。 …… “县主,喝了燕窝再躺吧。”荷风苑里,任妈妈端了一碗燕窝对那正躺在床上休憩的慧娘道。 “嗯。”慧娘点点头。 一边的翘儿见了,赶紧扶慧娘起来。 慧娘在两人的伺候下用了燕窝,然后再次舒服的窝在床上。 “累坏了吧?”任妈妈在她身边坐下,一边帮她捏肩一边问道。 “嗯,是有点,”慧娘对她笑笑,“不过这一关总算顺利通过了。” 任妈妈也笑,笑过之后,开始和她说下午府里的事,“张妈妈过来问缺什么,人手够不够,另外这燕窝也是厨房刚刚炖的。” 慧娘听了点点头。 “这华国公夫人似乎真的不错呢。”任妈妈又道。 慧娘听完没说话,笑着沉思了一下,然后看向一边的翘儿,“小草呢?” “在屋里呢。”翘儿答。 “去问问她,早上我让她想的那个问题是不是想通了,若是想通了就过来见我。”慧娘又道。 “哦。”翘儿应声去了。 工夫不大,小草就跟了翘儿一起进屋来。 翘儿去守门,小草则垂首站在慧娘面前。 “说说吧。”慧娘对小草道。 小草一张小脸绷的紧紧地,“昨日我们进府不安排我们,后来却又很热情,绝对不是没想到,而是千方百计的试探;今日敬茶时,张妈妈又故意带我们兜圈子;还有提起县主的封号时,语气有些夸张。” 慧娘听了满意的笑了,顺手讲一边装满了长寿果的攒盒递给她,“很好,其实有些人真的冷着我们就好防了,但怕就怕笑里藏刀,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到时可能我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听慧娘夸她,而且还给了赏赐,小草立刻又欢喜起来,笑开了,连声道,“是是……谢姑娘!” “去吧。”慧娘对她挥挥手。 小草欢快的出去了,然后依稀听见这姑娘将手中的吃食分给外面小美小丽的声音。 慧娘则是看向任妈妈,“妈妈可还觉得这洛氏是好人?” 任妈妈笑答,“我从来没觉得她是好人,只不过有些纳闷她图什么?” “图什么?”慧娘摇摇头。 记得前世她和贞娘李氏一起过来看静娘,那静娘似乎也提了这洛氏,无怪乎是漠然冷淡之类。 但如今,这洛氏对她却十分优待,有什么不一样吗? 带着这个疑问,两日很快就过了,转眼就到了回门这一日。 “廷儿不在家,肖氏,你就不要回去了。”前一日,华正兴就吩咐慧娘道。 慧娘自然是满口应了。 但没想到第二日一早华家门口就停了两拨马车:一拨是侍郎府的,说是来接五姑奶奶的;一拨是路王府的,说是来接县主的。 正值沐休未去上早朝的华正兴听的禀报,生气的将茶盅往桌子上一拍,“让她去!” 慧娘因此快快乐乐的回家。 她怎么能不回去呢?她的那些亲人们正翘首以待。 忽然就想起前世的静娘,一定是没机会回去的…… 看着侍郎府的二门处那列队迎自己的亲人,慧娘禁不住泪盈于眶。 “快下来吧,五姐姐!”不等那马车停稳,德娘已经上前招呼慧娘。 “六妹妹。”慧娘对她笑。 德娘亲自扶了慧娘下车,然后对她一番端详,“挺好吗,没瘦呀。” “你这丫头,才几天,能瘦到哪儿去?”一边的李氏斥德娘。 慧娘则是看向明显瘦了一圈的母亲,眸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娘……” 宁氏上前紧紧抱了女儿,自然也是泪水涟涟。 “进屋去吧,娘,身体不好。”一边的淑娘红着眼圈,却依然忍着不哭,劝道。 慧娘听了,看姐姐一眼,立刻擦干了眼泪。 一屋子人坐下来,就开始七嘴八舌的问慧娘华国公府的事。 华又廷当晚赶赴岭南,华国公一开始的刁难,慧娘并不隐瞒。 因为也瞒不住…… 听慧娘除了没有新郎之外,在华家过的还不错,众人也就放心了。 后来众人也就知趣的散去了,只留母女三人说话。 “这就要回去吗?”听了姐姐明日就要回眉山的事,慧娘禁不住很是不舍。 “是啊,文哥儿这些日总闹毛病。”淑娘不舍妹妹,但更挂念儿子。 “没事,娘说她不回眉山了,留下来帮你打理生意。”随后淑娘指指母亲。 “是吗。”慧娘惊喜。 本来母亲说等简娇儿婚后就和小顾氏一起回眉山的。 宁氏点点头。 “简表姑娘过来了。”慧娘刚又想说什么,就听外面董妈妈高声道。 慧娘一愣。 简娇儿?! 算算婚期,也马上到了吧…… …… 一二二 惊吓 “五表妹,你怎么……知道这些?”简娇儿看着慧娘,一脸的惊讶。 “国公府上一个小丫头的姐姐以前在赵家当差,这丫头是个话多的,这几日竟听她念叨了。”慧娘面不改色。 在桓山伯府生活了五年,说起其中的事自然如数家珍,更何况刚刚她只是说了一些仆人管事的事。 “哦,”简娇儿点头,“其实能看出来,像伯夫人身边那季婆子,一看就不是个好想与的。”说着,面上不乏忧戚之色。 “娇儿表妹,其实你也莫怕,打蛇打七寸。”慧娘又道。 “呃……” “这季婆子有个堂哥在外院老伯爷处做管事,叫季大权。” 简娇儿不解。 “乱仑。”慧娘踌躇片刻,才微红着脸慢慢吐出两个字。 “啊……”简娇儿大惊。 “想着表姐马上就要嫁入桓山伯府,我特意让任妈妈赏了那丫头两个银裸子,就是想帮表姐多打探些,没想到竟听了这个污耳朵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为这个那丫头还挨了任妈妈几句骂,估计要是我们这边的,耳刮子早扇上去了。”慧娘看简娇儿一眼赶紧又道。 将季婆子的短处告诉简娇儿是其二,其二就是让这姑娘深层了解一下自己要嫁的这赵家。 不过她还是不希望吓到这姑娘…… “谢谢五表妹费心惦记。”简娇儿从震惊中醒过来,但脸色却越发暗淡。 “娇儿表姐……”慧娘见了,禁不住有些不忍。 不过怎么说,当初这事也有她的推波助澜在其中…… “五表妹,你不用多说了,只怪我当初贪心又慕虚荣。”简娇儿忽然笑了,但笑容里却带了一丝凄然。 慧娘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一刻,拉住她的手,“娇儿表姐,我会帮你的!” 不只是为简娇儿与自己的那份歉疚,更是为前世的自己向那些牛鬼蛇神讨一份公道…… 简娇儿再次向她说谢,但看得出并未将她这话放在心上。 也是啊,自己尚且难保自身,又怎么去帮别人。 不过她也不急,一切才刚刚开始! “娇儿表姐,你还要小心那洪丽娘。”又说了几句有关嫁妆的事后,慧娘又开了口。 “哦……” “听那丫头说,其实一开始赵家是要和洪家议亲的,不过洪家败落了,赵家才和肖家议亲,也许三姐姐要是嫁过去,那洪丽娘也就死心了,但问题是如今换了人,那洪丽娘自然就又生心思……” 其实,就是娴娘嫁过去,那洪丽娘也不见得老实。 但这会儿,她不介意给简娇儿和她顾氏之间多制造些矛盾。 “还听说那伯夫人魏氏极喜自己这个外甥女,更是心心念念要她做儿媳妇,另外这洪丽娘与……与那赵世清也感情不错……”慧娘又开口,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简娇儿。 “这个……我知道。”简娇儿听了垂眸,点头。 “如果你刚刚嫁过去,赵家便要求赵世清纳了洪丽娘为妾,你要怎么办呢?”又沉默片刻,慧娘再次开口。 简娇儿一愣,然后拧眉道,“这……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 慧娘在心里大声道。 她新婚刚三日,魏氏就提出让赵世清纳洪丽娘。 那会儿她还当顾氏是好人,所以回门时和她说,但顾氏却劝她要贤良大度,说男人都三妻四妾,还说那洪丽娘知书达礼,赵世清纳了她比纳别人强。 但反过来,却想尽办法帮亲生女儿娴娘清除马世培身边的通房,即使惹得马家都不满了,也不收敛些。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开始慢慢看清顾氏…… “五表妹,那你说该不该纳呢?”看慧娘目光深沉的转动着,简娇儿慢慢收起自己的震惊和愤怒,认真的问慧娘。 “娇儿表姐想多了,我只是说如果,”慧娘却笑了,“就是真有这事,我也不能帮表姐拿主意,你可以去问问二伯母,二伯母与伯夫人怎么都有几分交情。” 这种主意当然轮不到她拿,还是让顾氏去操心吧,反正顾氏没事也整天想着琢磨人。 她想简娇儿应该比她好,毕竟有母亲姨母护着…… 简娇儿听了点头,面色也平静下来。 慧娘又拿了许多香脂香粉香品给她,说是给她添箱。 简娇儿很不好意思的推脱一番,也就接受了。 送走简娇儿之后,慧娘就又去了母亲屋里。 淑娘正忙着整行装,并没陪着母亲,不过母亲这里也不孤单,宁玉娘宁瑶娘姐妹都在,正和母亲说话呢。 慧娘见了,禁不住很是欣慰,主动招呼两位表姐,也凑过去听,但听罢就又笑了,母亲竟然在和两人说做生意的事。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宁氏瞪着女儿脸上的笑。 “当然不是。”慧娘赶紧道。 “还不是为你,就怕我精力不够,帮你打理不好肖记,所以就让你两个表姐也跟着忙活。”宁氏又瞪女儿一眼。 慧娘嘻嘻笑,然后目光落在宁玉娘身上。 “好了,你们姐妹去歇歇吧。”宁氏对宁家两姐妹道。 等两姐妹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两人时,慧娘立刻问母亲,“娘,前些日子大伯母帮玉表姐相看的那个人家怎么样了?” 宁玉娘已经十五岁,再这样下去可真不是个办法。 “别提了,”说起这个,宁氏就是一阵愤愤,“写信给你舅母,你舅母又不中意,嫌人家家底薄,没地位。” “娘,别生气,不值得!”慧娘赶紧劝。 因她代嫁的缘故,李氏总觉得亏欠她,所以尽力弥补,本来说不再管宁玉娘的婚事,但后来还是管了。 只不过似乎又要被泼冷水了…… “我已经写信给你舅母了,说玉娘的事我不管了。”宁氏又道。 慧娘自然举双手赞成,直说又怕母亲不爱听,只道,“让舅母自己去操心吧,你还要帮自己的女儿打理生意呢?” 宁氏笑了,看向女儿,“好……好,帮自己的女儿打理生意,争取日进斗金。” “就是,”慧娘也笑,“再攒一攒,就可以将刘少卿家那大房子买下来了。” 太仆寺少卿刘群,年前致仕,举家回乡,闲下来的房子没人住,就想着卖掉。 正好距离侍郎府不远,慧娘早就看好了,想着买下来,自立门户。 “只要你好好的,买什么都行。”却没想到一句话又让母亲语气黯然。 “娘,我会好好的!”慧娘赶紧道。 看了女儿那坚定的神情,宁氏点头。 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听说慧娘回来,肖志成和儿子肖栋也都回来用饭,又把二房肖志斌一家叫过来,很是热闹。 饭前,慧娘再一次被大伯父叫到书房。 坐下来,肖志成对慧娘说的第一句就是:“岭南这乱子平定估计怎么也要半年时间。” 慧娘点点头。 “没想到华家会让华又廷和你拜堂。”肖志成又一句。 慧娘眨眨眼。 她也没想到,前世根本不是这样…… “好好的吧,也许一切会有所不同。”之后肖志成又沉吟了许久才道。 慧娘还是没话说。 “走,去吃饭吧!”最后肖志成道。 慧娘再次点点头,然后告退。 在翘儿和小丽的陪同下,慧娘沿着甬路往侍郎府后院去。 但刚刚拐上游廊,就看见那由一种丫鬟婆子的陪同迎面而来的顾氏。 “县主……”见了这顾氏,翘儿立刻蹙眉。 因顾氏要进后院的话根本不用走这一条,明显是来碰慧娘的。 慧娘看翘儿一眼,然后笑笑,率先迎上顾氏。 顾氏沉着脸,蹙着眉,看上去很不高兴,走到慧娘跟前,立刻对身后众人挥挥手,独自对上慧娘,“你和娇儿说什么了?害的她们母女又去我哪儿闹?” “二伯母这是哪里话?我能和娇儿表姐说什么?娇儿表姐也是精俐的,又怎么会随便听我说。”慧娘毫不退缩。 “你……”顾氏恨恨的盯了慧娘片刻,忽然就是一声冷笑,“你是自己嫁得不如意,还受不了别人好吧,放心吧,这娇儿嫁得一定比你好一万辈。” “二伯母千万不要将别人想的和你一样狠毒龌龊。”慧娘与之针锋相对,“真心说,我也希望娇儿表姐能嫁的好,因她也是个善良人。” 顾氏气的黑了脸,“我真服了你,连和男人洞房都没有还有心情招摇,真是不知死的鬼。” “那你就说错了,二伯母,我是一只知死的鬼,真的!”听了顾氏这话,慧娘笑了,凑近她,语气温柔的低声一句。 “呃……”顾氏惊愣,因眼前的这双眼睛明镜透彻的诡异,带着一股超然的穿透力,好像……好像真的就是一双鬼眼…… 慧娘却已经又笑一声,带着翘儿和小丽走远。 看着前面少女那妙曼的身子,顾氏瞬间回神,暗暗懊恼,怎么就给这死丫头吓了一跳。 等众人坐好,李氏吩咐传饭之际,卷笔匆匆来报:大姑奶奶来了。 众人都一愣,李氏更是赶紧一边带人去接,一边念叨,“不是说不过来了吗?大着个肚子吓跑什么,竟让人着急。” 不大工夫,那挺着硕大肚子的贞娘就在李氏等人的扶持下进屋来。 贞娘和众人打招呼。 慧娘的目光却是落到贞娘的肚子上。 前世的时候,这对双胞胎应该是没机会出世,因静娘嫁后两个月贞娘上门来邀她与李氏一起去看贞娘,后来她出嫁后回门也压根没听说过这对双胞胎。 对,事情是那样的…… 慧娘一激灵。 …… 一二三 选择 贞娘和众人和几位长辈招呼了一番后,然后看向慧娘,“五妹妹……” “大姐姐。”看她那笨拙的样子,慧娘赶紧迎上来。 贞娘握住慧娘的手,细细的打量了她两眼,见她神色还好,禁不住心情略安,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快坐下吧,也让你五妹妹坐。”一边的李氏催促女儿道。 贞娘便挨了慧娘坐了。 “都这样了,怎么还出门走动呀。”刚坐定,一边的小顾氏就问道。 “总憋在家里也闷,所以就过来看看。”贞娘边说着边看一眼慧娘。 慧娘不说话。 德娘坐在慧娘另一边,隔着慧娘猛然伸过手来摸了一把贞娘的肚子,然后在贞娘的嗔瞪下笑了,“两个小外甥,一定很好玩。” “什么小外甥?你又知道了?”贞娘又瞪她。 “一定是小外甥,真的,大表姐!”这时又有个声音查道。 正是那坐在小顾氏身边的简橙儿! 这一段时间,小顾氏和简娇儿母女因与赵家婚期邻近的事都不高兴,所以这姑娘也消停。 “你也知道了,哼。”贞娘又瞪简橙儿。 但看得出,心里是十分高兴。 慧娘的看向贞娘的肚子,只是目光却有些飘忽。 “快吃饭吧!”李氏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指了指屏风另一边男眷那桌。 众人相觑着笑一笑,也就安静的吃起饭来。 吃过饭后,贞娘先去了简娇儿和娴娘处,给两人添箱,然后就又和李氏德娘过来慧娘母女这边。 只不过贞娘却不像李氏和德娘一样,一个劲的围着慧娘又问又说,她先和淑娘说生意的事,后来又拉了玉娘的手问着什么。 “大姐姐可真忙。”德娘看一眼贞娘,对慧娘几人道。 “哼,就她事多。”李氏也看一眼女儿。 慧娘看看贞娘,不说话。 贞娘终于放开了宁玉娘的手,过来了,又马上问起宁氏的病。 “虽没能去根,但已经没什么大碍,往年春季乍暖还寒时总会咳上两场,但今年没有。”宁氏道。 贞娘点头。 “只是抽时间还要麻烦大姐姐一次,那刘院使说过些日还要娘再去看一次。”这时慧娘却插嘴道。 “干嘛还要你大姐姐跟着,又不远。”宁氏立刻不满的看一眼女儿。 “大姐姐跟着好办事。”慧娘笑。 刘院使虽致仕,但上门问诊看病的人还很多。 刘院使身体也不大好,所以他的亲自儿媳都希望他多休息,所以有的病患能不看就不看,就是有些不得不看的也往往是一等就好半天,要么就是多跑两趟。 但有了贞娘这个宁平侯世子妃跟着,就好说点多了。 “又不急,多跑两趟又怎么了?”宁氏听了立刻横女儿一眼。 贞娘都身子这般重了,她自然于心不忍。 “没事,三婶,我们那儿离着刘府也不远,坐轿子挺方便,而且还不颠。”贞娘赶紧又道。 “到时再说吧。”宁氏又看一眼女儿,然后截断了这个话题。 “对了,大姐姐,听说太后寿辰就要到了,是吗?”忽然慧娘又问贞娘。 “是啊,三月二十一,去年因三皇子大婚的事,一切从简,而今年一定会好好办办的,毕竟恰好又是整六十岁。”贞娘立刻笑道。 慧娘点点头。 “太后六十大寿,一定很热闹吧?”德娘听了立刻也问贞娘。 “当然……”贞娘笑吟吟的对德娘说起太后寿辰之事。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慧娘回去的时候。 二门处,慧娘和众人挥别,宁氏和淑娘自然又是一番不舍落泪,弄得慧娘也心里很难受,但想着自己还要重要的事情,也只好暂时将伤心收了起来。 出了肖家,慧娘本没马上回去,而是又去了肖记。 肖记并没因她的出嫁而受到任何影响,一切如常。 和两个掌柜说了一阵话后,慧娘又去了香坊。 “县主,您来的正好,那粉已经制成了,成效不错。”刚进门,一身青衣、却依然千娇百媚的汀兰就喜滋滋的迎上来。 “真的?”慧娘自然也很高兴。 “当然是真的,您来看看。”汀兰将她扶到香室里。 看着装在精致的小盒子里那细腻馥郁、状如鹅蛋般的香粉,慧娘忍不住就拿起粉扑抹了一些在脸上。 “我来!”汀兰抢过她手中粉扑,帮她扑粉,而任妈妈则立刻拿了镜子来。 “果然不错!”看着镜子里那用过妆粉后、粉白娇美的少女脸,慧娘禁不住欣喜的点头,之后又看向汀兰,“辛苦了。” “是姑娘的方子,大家出的力。”汀兰赶紧道。 听从慧娘的话,汀兰和两个掌柜又重金招聘了几个香师,如今这肖记香坊已经有一支像模像样的香师队伍。 “有赏,每人多加一月的薪银。”慧娘又道。 “谢姑娘!”汀兰听了立刻欢欣的应了。 慧娘让汀兰将新做成的这鹅蛋粉包了,准备一会儿去路王府时带上。 打着路王府的旗号出来,那里是无论如何都要走一趟的。 汀兰包好后,慧娘又和她讨论了有关六月份香师考试的事。 对于制香这一块,汀兰虽实践不少,但毕竟理论知识太少,嗅觉也练习的不到位,所以慧娘主要还是鼓励她。 当然,除了鼓励,就是帮她想各种办法。 刚刚从侍郎府出来时,她特意又去了一趟大伯父藏书的地方,找了许多关于这方面的典籍。 “县主,干脆您去考吧,您要考的话肯定没问题。”看了那一大堆书,汀兰咋舌一番后对慧娘道。 “不是说了吗,我们一起。”慧娘知道这姑娘又怯了,赶紧又道,“这么着吧,这些我先看,有用的帮你整理好拿过来,如何?” “那当然好,”汀兰点头,随后又满脸不好意思,“只是要辛苦县主了。” “不是说了吗,我们一起。” 其实她这般大力支持汀兰的愿意,除了希望汀兰能真正手握一技之长好跻身之外,也有一种让汀兰帮她实现梦想的想法。 香师,也是她的梦想…… 从香坊出来,已经不早,她又匆匆的赶紧路王府。 路王并不在,家里只有郭氏和清河郡主。 清河郡主两月后大婚,要招赘路王的义子入府为郡马,如今正在准备婚嫁的东西。 见到慧娘送上的那鹅蛋粉,清河郡主自然惊喜的很,直说要大婚时才用。 “到时再送姐姐,铺子里马上就有售。”慧娘赶紧道。 “是吗,那太好了,我明日也拿给姐妹们去见识一下。”清河郡主立刻又道。 慧娘笑着点点头。 她今日来当然主要是送礼,不过能得一个宣传的机会当然更好。 辞别了路王妃和清河郡主,慧娘赶紧往回赶。 路王妃是个善解人意的,派了个贴身婆子送她。 那婆子直将她送到国公府的正心堂,吃了洛氏两杯茶才回去。 慧娘大觉没有必要,因华正兴不在,她想洛氏这个慈祥的婆婆是不会为难她的,更何况她还给洛氏准备了礼物。 那婆子走后,慧娘便将给洛氏的礼物——两盒鹅蛋粉献上。 “真是个好东西!”洛氏拿着那东西细看片刻后,立刻赞道。 洛氏又问她是哪里买的,她说是家里的铺子制得,之后那洛氏便是拉了她的手一番夸赞。 和刚刚郭氏说的差不多的话,也和郭氏一般温和亲切的口气,但慧娘却总觉得这洛氏说的不单纯。 “都是仰仗家里的长辈。”这句话到了嘴边,她最终也没出口。 “敏儿也好这些东西呢。”接着洛氏又道。 “是吗。”慧娘说着看向洛氏,当对上那双亮亮的美眸时,心里忽然就隐隐有些明白…… 从回门那日后,慧娘就一直没再出门。 华正兴对那日的事十分不满,她当然不敢再往枪口上撞;再就是帮汀兰整理那些东西,是件很费功夫的事。 不过也挺有好处的,她可以再学习。 可能是她安分守己的原因吧,华正兴除了勒令她少出院子外,并未再找她麻烦;而洛氏除了一如既往的亲切和善,也再无其他动作。 ——所以她这些日子过的颇为平静。 转眼就到了三月二十一吴太后的寿辰,这一日鞭炮声声,举国同庆,华国公府也是一片忙碌。 华正兴一早就去了宫里,洛氏也正带了洛莹莹和华敏娘要赶到宫里赴宴。 虽吴华两家对立,但太后的寿辰却是必须过去恭贺的。 洛氏正准备呢,大丫头碧水就匆匆进来秉:二少奶奶来了。 也想去?洛氏蹙蹙眉,但还是让人请慧娘进来。 “母亲病了,姐姐又回了眉山,身边无人,慧娘想回娘家一趟探望母亲。”慧娘泪水涟涟。 “好孩子,别哭,快去吧。”听原来是为这事,洛氏松了口气,自然准了。 她还真怕慧娘也要去,不管怎么说,真到了人群中也是十分别扭的。 “什么?今日要去刘院使家看病?” 宁平侯府,正要二门处和几个妯娌汇合、赶往宫里凑热闹的贞娘,听完大丫头荷儿的话禁不住立刻蹙了眉。 还真是会选时候! “要不奴婢帮世子妃去回了那送信的丫头,就说世子妃身子不便,不出门了。”那荷儿看她不愿意,立刻又出主意道。 “算了,我宫里能去,刘院使那里就不能去了?反正也就一会儿,帮她们引进去就回来,再赶往宫里也不晚。”贞娘却阻止荷儿。 按说她不该出门,可是却又实在想去,这般大腹便便的,太后和贵妃见了也喜欢,她想去炫耀。 不过她还是不忍心拒了慧娘,毕竟慧娘的命运是她造就的。 “吩咐人备轿,先去一趟刘院使家。” “是……” …… ------题外话------ 不知是年纪,还是手法的问题,我写不来那些斗个你死我活的文,亲们喜欢激烈风的,我只能说抱歉了。 一二四 提前 “怎么越大越不知事,你大姐姐那么重的身子,还非要她和我们走着一趟,要是你大姐姐真有什么,看你如何交代……” 马车停在刘院使家门口不远的地方,慧娘母女坐在马车上,宁氏滔滔不绝的对慧娘埋怨着。 她不明白,女儿怎么就这般不知轻重了。 她只是属于复诊,并没什么,但女儿竟然不声不响的就让小美去吴家请了贞娘。 慧娘一边听着母亲埋怨,一边悄悄透过车帘望着外面,心里一片平静。 如果贞娘真的不来,只能说……遗憾…… 当过了半会儿工夫,前面路口上拐出了那顶四人抬的绫罗锦轿时,慧娘脸上不由慢慢绽出了笑意。 见女儿笑,宁氏立刻掀开马车帘子向外看去,但也看见慧娘的轿子时立刻瞪慧娘一眼,“没心肺的丫头!”语毕向坐在外面车辕上的董妈妈道,“大姑奶奶来了,快带人去迎!” 贞娘的轿子在董妈妈的引领下近前来,然后慧娘母女也下了马车。 两相见了,宁氏自然一番歉意。 “没事,三婶。”贞娘赶紧笑道。 “母亲都说了我半天了。”慧娘也对贞娘道。 “真没事。”贞娘又对慧娘笑笑,但看得出神情中有丝勉强。 慧娘假装看不出,上前亲自扶了贞娘,“走吧,大姐姐!” 果然,贞娘出马,刘院使的夫人就很痛快的将慧娘母女引进丈夫的诊室里。 见慧娘女儿进去,贞娘本来就要回去的,但慧娘却将母亲交给董妈妈和任妈妈照顾,她则追了贞娘出来。 “密炼川贝枇杷膏?这东西要向太医院去求购,一般人是买不到的。”听了慧娘再次提出的要求,贞娘道。 “还请大姐姐帮忙!”慧娘看了贞娘道。 “好,回头我会让人带上我的名帖去帮三婶买回来了。”贞娘点头。 这蜜炼枇杷膏属于御品,不是一般人能轻易买到,就是吴家人去买,也许带上主子的名帖。 “大姐姐,你……你回去的路上只要绕一段就是太医院……”慧娘却又道。 当然,求购这药还有另一条途径,那就是吴家本人过去,找相熟的太医。 贞娘听罢禁不住一阵蹙眉。 绕路倒行,但是今天…… “大姐姐,不方便吗?”可能是看贞娘不高兴了,慧娘语气禁不住带出了几分小心。 “不是,我去帮你顺便买了吧,你让一个丫头跟我去拿。”贞娘看她一眼,摇摇头,脸上淡了下来。 “还是我跟大姐姐去吧,丫头们我不放心。”慧娘却道。 贞娘没说话,转身示意两个丫头扶了她往外走,而慧娘则是去找刘夫人借轿子。 轿子借来后,两姐妹便一前一后出了刘家大门。 到了太医院,倒是一切简单,贞娘让轿夫将轿子停在太医院的后门处,并没下轿,只让大丫头荷儿进去找了一个姓苏的太医,那太医出来见了见贞娘,然后又回去了,工夫不大,就又一个才总角的小童拿了布包出来给了小荷。 贞娘让小荷将这布包交给另一顶轿子里的慧娘,话都没多说一句,就匆匆走了。 隔着轿帘,慧娘看看头上高升的太阳。 应该差不多了吧。 向外面跟轿的婆子挥挥手,那轿子立刻抬起。 回到刘府,母亲已经看好病,正在马车上等她。 当听说她竟然又让贞娘去拿什么枇杷膏时,母亲自然又对她一番埋怨。 慧娘不说话。 母女二人往回返,但走到前面街上时,忽然外面响起董妈妈的声音,“太太,姑娘,大姑娘的轿子停在前面!” 宁氏一愣,慧娘却笑了。 “你说什么,贞姐儿?家里马车出了祸事?”街上某处茶居的一个雅间里,宁氏惊愕的看着面前诉说完毕的贞娘。 “都要谢谢五妹妹和三婶婶,早上我起来本来是要和几个妯娌一起入宫去给太后,不过五妹妹派了丫头过去,所以……”说着,贞娘看一眼慧娘,“但刚刚在路上就听家里得用的婆子急急送信来,说载着本家一个弟媳妇的马车突然坏了,拐进了沟里,那媳妇被磕到了头,扭伤了腿,虽没大事,但若真换了我的话,后果……后果不堪设想,因那辆马车原本是我要用乘的,我没用,被她借去了。”说到这句时,贞娘脸上满是后怕。 她这双胞胎本来就怀的不容易,要是真有什么,肯定会早产,但早产的话,才五六个月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存活。 宁氏听了一脸凝重,安慰了贞娘一番,然后看向女儿。 这丫头今日可是反常…… “五妹妹,多亏了你呀。”宁氏这端想着,那端的贞娘已经拉了慧娘的手道。 “说什么多亏,只是凑巧,要说些的谢的话也是应该谢谢大姐姐才对,领我们来看大夫,又帮我们买药。”慧娘却道。 “哪里话?”贞娘听了笑道。 宁氏也将目光从女儿脸上收回来。 是啊,也只是凑巧,谁又长着前后眼呢? 而慧娘则是又一笑。 这件事她虽说不上记忆深刻,但却清楚的记得时间,因当时还在眉山待嫁的她,每日听肖老夫人含着泪花念叨的就是这件事:静姐儿嫁了华家二子,贞姐儿流了两个孩子,这是倒什么霉运呢。 “贞姐儿这丫头也是不消停,挺着个大肚子去给太后做什么六十大寿,被人算计了吧……”之后肖老夫人又开始恨铁不成钢。 “大姐姐,要想孩子,府上的人,还是底细些吧。”想着这里,慧娘又对贞娘道。 听了她这话,慧娘立刻沉了脸,眯起眸子,“就知道这帮人恨不得我好。” 慧娘不说话,她并不能给贞娘什么建议,因贞娘一向争强好胜,怀了双胞胎后更是到处炫耀,这样自然处处树敌:一向与她不和的老二媳妇,吴家浦的那些通房小妾,平时帮着彭氏管家得罪的那些人,当然,也不排除那总是怀不上孩子的吴家洲媳妇齐氏,对……还有,隐得很深的褚氏…… 褚氏虽有儿有女,又与贞娘没冲突,但可以玩一招嫁祸呀。 想起褚氏,慧娘忽然就想起自己的那个名誉夫君华又廷…… “五妹妹,三婶,我回去了。”贞娘忽然起身说告辞。 宁氏赶紧让丫头和婆子们去扶贞娘。 “我送送大姐姐!”慧娘转身跟了出去。 “大姐姐,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慧娘喊住贞娘。 “哦。”贞娘回头,点头。 “大姐姐,知道我为什么非要选今天出来吗?”这茶居虽是李氏名下的一家,但两姐妹也不便在大堂随便说话,所以选择了慧娘她们乘坐的马车。 “呃?” “今日华国公夫妇和家里人都进宫了,所以我才有机会出来,刚才在母亲面前不便说,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出来。”说到这些,慧娘一脸黯然。 贞娘一愣,垂下眸去,掩住眸中的歉疚。 慧娘看她一眼,沉默。 这真假掺半的话,当然是为了让贞娘更歉疚。 “大姐姐,最后我还有一句提醒你,就是要小心身边别有用心的人。”之后慧娘又道。 她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贞娘一愣,点头。 那日从刘院使府上回来后,慧娘又去了一趟香坊,将整理的那些东西书籍内容交给汀兰后没敢多逗留就急匆匆回了华家。 当知道华正兴夫妇等人还没回来的时候,她禁不住松了口气。 但到了晚上才知道自己太乐观了—— 华正兴亲自让人过来叫她。 “肖氏,敬茶那日我告诫你的话你忘了吗?”正心堂里,华正兴一脸阴沉。 “当然没有,安守本分,恪守妇德。”慧娘赶紧垂头道。 如今她十分庆幸有县主这个封号,不然如今回话一定要跪着。 “那你今日为什么出去?” “我去陪母亲看病,和母亲说了。” “看病去什么天威巷?” “去了铺子一趟……” “去铺子?说的帮母亲看病却去铺子,你母亲的病到底要不要紧?”华正兴声音蓦地拔高。 慧娘被他吓了一跳,正措辞要解释,但这会儿就听大敞的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就见那洛氏匆匆而来。 看得出,洛氏很急,头上钗子都未插紧,将总是扶着她的张妈妈也甩在身后。 “国公爷,你就不要吼廷儿媳妇了,是我让她去帮我拿几件脂粉的。”到了屋里,洛氏有些气喘吁吁,但却还是立刻看向华正兴。 华正兴一愣。 “好了,别生气了,今日这事怪我,本来是怕你嫌弃我为了这妆容之事这般费心,才没跟你说这个,却没想到惹来误会。”洛氏又低声对华正兴道。 娇妻,又温声软语,华正兴的怒气顿时消了一般,冷哼一声,又看向慧娘,“肖氏,你最好将我那日的话牢记在心,不然……” “国公爷,文长史来了,在外面等您!”这时,门外又传来小厮的声音。 华正兴也就没再说什么,目光肃然的看了一眼慧娘,然后匆匆走了。 “吓坏了吧,国公爷的小厮在外面碰到了你的马车,不过已经没事了。”华正兴一走,洛氏立刻拉了慧娘坐下来,问道。 慧娘点点头,然后又感激的向洛氏道,“谢谢母亲!” “你父亲脾气就这样,你别计较。”洛氏又道。 “母亲,铺子里有事,所以……”慧娘向洛氏解释。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个有准则的好孩子。”洛氏笑着打断了慧娘的话。 慧娘再次诚恳的道,“谢母亲!” “又来了。”洛氏笑。 之后洛氏又关切的问了宁氏的病,另外,还提供了一下看病的信息。 对于洛氏的关爱,慧娘感动又感激,几乎红了眼圈。 “看看,我在喝什么?”忽然洛氏对慧娘指了指碧水帮她端过来的茶盅。 慧娘一愣,看过去,才发现里面竟然是蒺藜子。 正是听了她帮云霜娘提供的偏方之后,洛莹莹向她讨去的蒺藜子。 “敏儿那孩子也特别喜欢这些,总嚷嚷着要跟你学,不过却又不好意思说,说敬茶那日得罪了你。”这时,洛氏又开口。 “什么得罪?我又怎么可能计较。”慧娘赶紧道。 “这孩子,是个直性子,说话都是无心的,不过也最是实诚,你不计较就好。”洛氏又笑道。 之后洛氏就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慧娘。 慧娘和她对视了片刻,然后开口,“妹妹如果真的想学,就让她过去我院里吧。” “嗯,我跟她说说吧,这孩子没什么耐性,又爱惹祸,学什么总是了了草草,我常和国公爷说,要是哪个人能帮我教她些有用的,我就将其奉为恩人、上宾,保佑她一世平安。”只是洛氏似乎并不是很上心,而是和慧娘念叨华敏娘的不驯。 “可以让妹妹试试呀。”慧娘赶紧道。 “嗯,好吧。”洛氏点点头。 “县主,您没事吧?”慧娘一回到屋里,小草立刻迎了上来。 刚刚华正兴差人来叫慧娘,将这姑娘吓到了。 “没事,夫人帮着解了围。”慧娘说着坐下来。 “夫人?”小草正端了茶递给慧娘,听了这话一愣,茶盅差一点掉落。 一边小丽见了,怕烫到慧娘,赶紧接手过来,递给慧娘。 小草又要再问,却不妨一边的任妈妈横她一眼。 她愣住,任妈妈又看她一眼,忽然端起水盆隔着窗子就将水泼了出去,然后外面响起脚步声,很快走远。 小草赶紧凑到门口看,但那人是往屋子后面花丛走的,她连一片衣襟都没看见。 “过分!”小草转身就要追出去。 “好了,你追不到了,知道千万不要随便说话就行。”一边的任妈妈瞪她一眼。 小草不敢多说了,和小丽一起出去,看看外面还有没有耳朵,顺便帮守门户。 “县主,您真的要教大姑娘?”这时,任妈妈才问慧娘。 “当然,她愿学,我就教。”慧娘点头。 “可是……” “应付着来吧,妈妈无需担心。”慧娘又道。 也只能这样了,今天这一场,如果是前世这时候的她,肯定会将洛氏当大好人。 但历经两世,她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帮你的那人,没准就是害你的那人,因那人是想骗取你的好感,前世今生,她遭遇许多这样的人。 料想今日,也是洛氏派人跟踪她,又故意让人传到华正兴耳朵里。 从她特意告诉她原因那句,她就能感觉到她的刻意择清。 洛氏这样做的目的除了让她感激之外,也告诉她这府里她的地位,还有就是用“平安”来诱惑她,让她向她靠拢,收下华敏娘。 说是为女儿,其实她觉得她是为肖记,这位美丽高雅、温柔仁慈的夫人在打肖记的注意。 也是啊,日后她若真无声无息的“病逝”了,肖记定要来有人接手。 对于洛氏这份心思,她拒绝不得,毕竟这里有许多优待。 如今要做的就是与其周旋,也不知华正兴什么时候让她“病逝”?她在“病逝”前可不可以见见自己名誉上的夫君?她那个临走前将她好一番轻薄的夫君对于这些会持什么态度呢? “这大姑娘可是个刁蛮乖张的。”随后任妈妈又满是担忧的道。 “放心,这一点不该我担心。”慧娘却笑笑。 任妈妈担心的的确有理,她与那华敏娘碰面的机会不多,但每次那华敏娘见了她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偶尔还会提着鞭子拿着架势,幸亏她有县主这个封号,还有小美小丽这两个会武的丫头寸步不离,才没有吃过亏。 但现在她是不用忧虑了,洛氏会帮忙嘱咐华敏娘,有所图吗? 事实证*娘料得不错—— “不管你看她顺不顺眼,都要将态度放尊敬,没有你和人家学东西,还一派盛气凌人的。”灯下,洛氏正殷殷嘱咐女儿。 “娘,干嘛要非跟她学,那么多香师,你帮我请两个来,到时我也开个大铺子,将她比下去。”华敏娘喜欢香脂香粉这些东西不假,特别是在洛氏让她看了慧娘给的那两盒新制的鹅蛋粉后,更是跃跃欲试。 “想将她比下去,先将她手里的东西学过来,然后再比她更出众,知己知彼吗。”洛氏看女儿一眼。 知女莫若母,这话不假,听了这个,华敏娘立刻点头。 洛氏见了,笑了。 其实就是女儿不去学什么,她也有法将肖氏那铺子秘方都弄到手,肖氏毕竟在她的掌握之中,而且国公爷也不会让肖氏活太久。 只是到时怕肖家那边不好摆平,所以让女儿去装样子…… “夫人,夫人……”就在这时,就听外面张妈妈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进来。”洛氏蹙蹙眉,喊一声。 张妈妈匆匆进来,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怎么了?”洛氏问。 “刚刚国公爷书房里那小厮递给消息来,说二少爷连打几场胜仗,深搓叛军,可能会提前回来。” “提前?”洛氏听了,立刻拧眉,稍后又问,“提前多久?” “这个不知……” 洛氏没说话,沉默了片刻,笑了,“两个月后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吧……” 到时没他掺合,一切还是她女儿的。 …… 一二五 设套 “帮我收拾吧,歇下!” 是夜,布置的华丽而雅致的寝室里,洛氏正在吩咐张妈妈和贴身丫头。 “不再等一下了。”张妈妈张望了一眼外面的夜色道。 “等什么?今晚该歇在那边何姨娘那边。”洛氏看一眼张妈妈。 “可国公爷又有几晚歇那边?夫人,还是再等一下吧。”张妈妈却又道。 洛氏笑了,“说的什么,好像我霸着国公爷一样。” “老奴可不是这个意思,老奴是说国公爷和夫人感情好。”张妈妈赶紧道。 洛氏瞪她一眼,“这么大老的了,还总说这些,该打。” “老奴说的可是实话,哪有打说实话的人的。”张妈妈却不怕,因她深知主子最喜欢这一套。 洛氏果然就又笑了,“别装疯了,帮我弄头发吧。” 张妈妈也就不再多说,伸出一双巧手将洛氏的头发打散,然后又帮她松松的挽就一个低髻。 看着镜中因乌发蓬松而更添妩媚风韵的美人,洛氏笑了,不过很快一张美丽的脸又慢慢沉了下来,弧度好看的毫无挑剔的眉深深蹙起。 丈夫钟爱她,儿女也都是一表人才,家境又丰厚,如今的她也算是人人羡慕,但她依然也有堵心的地方,正是她的两个庶子。 蔚然居那个也就算了,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荷风苑那个确实在让她头疼。 丈夫愈发看重他,却对泽儿过多苛责,是其一。 其二就是他从来对她的这些手段不冷不热,一副洞察一切、看她表演的模样,再加上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让她心里总是不安,感觉就像有一条毒蛇在时刻窥伺着,不定什么时候就吐出信子。 特别是前两日,他力挫叛军、连打胜仗的事更是深深刺激了她,虽说是帮泽儿弥补了过失,但以后这国公府里还有泽儿的立身之地吗?人们会怎么耻笑泽儿?这国公府有一日会不会也落入他的手中…… “见过国公爷。”就在这时,就听外面响起碧水的见礼声。 正在整理床被的张妈妈立刻转过脸来对洛氏了然一笑,“夫人,老奴出去了。” 洛氏也即刻换了一副神情,微笑着点点头,张妈妈转身出去,在门口时和大步进门的华正兴走了个对面。 张妈妈立刻行礼,华正兴对她点点头,然后进屋来。 “累了吧?”洛氏赶紧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一边递给华正兴,一边问道。 华正兴端过来茶一口喝掉,然后看向洛氏,“没什么。” “今儿……”洛氏望着华正兴,欲言又止。 “又要将我往外推吗?”华正兴看她,英武肃然的脸上不由得就带上了柔情。 “当然不是,”洛氏柔顺的笑笑,却又道,“只是……只是……” 华正兴冲她摆摆手,“就当我有事找你说不行吗?” “可根本就不是这样,我这个做主母的……”洛氏又说。 “好了,知道你这个做主母的摆的正。”华正兴拍了拍她的手,有些无奈。 “国公爷又说这话。”洛氏又道,语气禁不住带出了几分娇嗔味道。 “呵呵……”华正兴听闻,愉快的笑了。 之后洛氏亲自服侍华正兴更衣,忽然就想起刚刚华正兴似乎说有事请要和她说,于是问起。 却不想这一问,华正兴立刻敛了神色,“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听说敏儿在和肖氏学制香,是吗?” “是,还是我亲自劝得敏儿呢。”但洛氏却笑了。 华正兴蹙蹙眉。 “国公爷,敏儿学点东西不好吗?”洛氏又道。 “好……当然好,只是肖氏,毕竟是肖家人,敏儿又没那么多弯弯转转的,还是不要敏儿太接近她才好。”华正兴沉吟了片刻道。 “我看那肖氏不像个有坏心思的。” “你呀,把谁都想得这么好。”华正兴看一眼爱妻。 “国公爷,那孩子也可怜。” “哎,还心软。”华正兴摇摇头。 洛氏佯怒,不说话了。 华正兴见了,笑着抚妻子的秀发,“不是不让你与她交好,只是我们到底是对头,她这华家媳妇注定是做不长久的。”说到这句,华正兴眸中闪过冷意。 洛氏看着他,“可是……这样好吗?”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好?” 洛氏却是沉默了良久,才又小心地道,“廷儿那日……那日可是和这肖氏拜过堂喝过合卺酒的……” “那日廷儿也是不得已,”华正兴有些不以为然,“再说,就是他真对那肖氏生了心思也不行,对头的女儿,又怎能同心,不定什么时候捅你一刀。” 洛氏不敢不再多说,点头。 “呃,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喜事,廷儿那边捷报飞传,平乱很顺利,可能会提前班师呢。”接着,华正兴又道。 “是吗?太好了,就知道这孩子有出息。”洛氏听了立刻一脸惊喜。 华正兴点头,神情中满是骄傲与自豪,“是啊,比我还强,颇有父亲当然的风范。” 老华国公华英当然南征北战,用兵如神,帮先帝平定四海,深得先帝信任与器重。 洛氏赶紧又附和着笑,但放在一侧的手却暗暗收紧。 “我去沐浴。”华正兴转身向净房去。 洛氏赶紧唤人来伺候,只不过等华正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一瞬,她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收,一双美眸中如淬了毒般阴沉锋利。 这个夜里,就在洛氏被嫉恨烧灼之时,荷风苑里的任妈妈也十分不痛快—— “一会儿嫌茶热,一会儿嫌茶冷,一会儿让开窗子,一会儿又让关窗子,这大姑娘到底是来学习的,还是来挑刺的?”任妈妈一边帮慧娘铺床,一边愤愤的抱怨着。 慧娘听了,也是一阵蹙眉。 华敏娘已经过来荷风苑和她学习有几日了,但这位大小姐却极不讨喜,她给她认的几样香料总认不齐,可毛病却不少,稍有不如意,就绷着一张脸将一屋子人支使的一团乱。 “还望妹妹能够塌下心,将这些香料认下来,并将其性能与效用也默下,这些都是制香最常用的,记住大有好处。”她试图晓之以理,也让这个大小姐消停些。 “记住这些,是能知道你这鹅蛋粉的秘方了,还是紫竹盐的秘方?”谁知这位大小姐却不仅不买账,反而一脸讽刺的问她。 她自知难以沟通,也就不多说了。 这就是洛氏让她在这国公府好好过日子的代价吗? “县主,这样下去可又何时是个头?”任妈妈又忧愁开口。 慧娘听了点点头,确实该想个办法。 任妈妈还想说什么。 “去帮我准备笔墨,我想写点东西。”但却被慧娘挥手制止。 任妈妈一愣,然后快步去了。 夜色深静,但慧娘还在奋笔疾书,一直到很晚,才熄灯睡下。 …… “县主,你要赏我紫竹盐?”小草看一眼任妈妈递过来的一个小罐子,然后问那正坐在拿了一只花篮在捡木香花的慧娘。 “不是只赏你,我们都有份。”不待慧娘开口,任妈妈已经抢先道。 “怎么,你不喜欢?”看小草那盯着手中的罐子那不太热络的眼神,慧娘从一堆黄色的花瓣中抬起头。 “不是不是……县主知道的,相比,我更喜欢那香口糖,可以吃呢。”小草笑嘻嘻的道。 从姑娘第一次在山庄上做成那东西给了她一枚,她就爱上了那精致又好吃的东西。 而对于这紫竹盐,就不是那些热衷了,在她看来,用什么刷牙不一样,干嘛非要这么讲究。 “馋丫头,”慧娘听了笑骂她一句,“改日我会让人去美颜阁买许多,让你吃个够。” 美颜阁连同香口糖的秘方送给了吴贵妃,吴贵妃又让人将铺址移到了上京,如今在上京能买到这香口糖。 “县主,干嘛要去买,秘方您出嫁时,不是和那紫竹盐线香的秘方一起带过来了吗?我们可以自己做呀?”一边的任妈妈问道。 “那不行,要言而有信呢。”慧娘摇摇头,脸上有丝怅然若失。 “拿回去吧,要是不喜欢就送一些给熟识的姐妹,在这府里,多结交些人。”随后慧娘似乎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看向愣愣的听着这些的小草。 “谢县主。”小草点点头,然后转身了拿了那罐子紫竹盐出了门。 出了荷风苑的正屋后,小草并未回屋,而是往前面那排倒座屋子的最边上两间而去。 “雪莹姐姐在吗?”还没走进,小草便笑盈盈的喊道。 “在!”门被打开了,身着紫襦粉裙、美丽温婉的雪莺亲自迎了出来。 “雪莺姐姐,我给你送东西来了,看看,好东西呢……” 小草跟了雪莺进屋,一边走,一边向她献宝般的拿出手中的罐子,但忽然就语气一顿,因她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同样的紫襦粉裙,虽姿色不如雪莺,但也十分俏丽。 “烟郦姐姐。”小草叫一声,语气却有些生硬。 华敏娘的大丫头烟郦,时常跟了华敏娘过来荷风苑,虽这烟郦看上去并非跋扈之人,但跟着这华敏娘,就让小草反感的不得了。 烟郦对小草笑着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雪莺,语气颇为不客气,“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就回去了,那个缠枝莲的花样子还请你紧一把,姑娘就喜欢那个。” “知道了。”雪莺淡淡应了,脸色有些难看。 那烟郦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烟郦走后,雪莺则看向小草,“妹妹……”红着眼圈叫了一声,但很快就有闭闭眼,轻叹一声,“算了,不说了。” “雪莺姐姐,你是二少爷的丫头,下次坚决不接这些超出份内之外的活计。”小草禁不住满是义愤,为她鸣不平。 雪莺绣工十分好,经常有人来找她帮忙做活计,所以她总是很忙,而大姑娘这丫头竟然还这般态度恶劣,真是太过份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雪莺摇摇头。 “可是……”小草还想说什么。 “好了,妹妹快坐吧,别为那不相关的人弄得心情不好。”雪莺却笑着制止了她。 小草摇摇头,也就没再说什么,这雪莺就是这么一副好性子,她多说也无用。 “刚刚妹妹说要来给我送东西,就是这个吗?”雪莺一边帮小草倒茶,一边指指小草手中的罐子。 “是啊。”说起要送的东西,小草立刻又来了精神,打开手中的罐子,向雪莺道,“紫竹盐,今日县主赏得,不过我并不太喜欢,所以拿过来给姐姐一些。” 雪莺不只生的好,而且又善良又温柔又稳重又手巧,在她与雪燕争执时更是会护着她,她十分喜欢雪莺,如今已经和雪莺是十分好的朋友,有好东西了自然第一想到的就是雪莺。 “紫竹盐?真的?”雪莺露出惊喜的表情。 作为这国公府的大丫头,她当然听说过这紫竹盐,夫人和大姑娘都在用的东西。 不过却是无缘用的,因这东西太金贵。 “当然是真的,那紫竹盐就是我家县主铺子里制得。”小草语气里颇有些炫耀意味的道。 “这个我也听说过,二少奶奶可真是聪慧呀,会弄这些宝贵东西。”雪莺立刻道。 “你拿个东西来盛,我给你些。”小草一边让雪莺去拿东西,一边又道,“这算什么,其实我最喜欢的是那香口糖,不过……哎,算了,不说了。” 拿了一个小瓶子的雪莺听了她这话,美眸不着痕迹的闪了闪,“香口糖?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很香很甜的梅花形小糖果,透明的,不仅好吃,还香口,谁见了都会喜欢的不得了,只可惜这东西的方子连同铺子都被人要去了。”小草一边将紫竹盐倒了一些给这雪莺,一边道。 “是吗?那太可惜了,还说有机会见识一些呢。”雪莺立刻道。 “哎,说的就是呢,不过县主手上还有这方子,只是信守诺言不制作罢了。”小草又道。 “是吗?”雪莺又道。 “是啊,县主出嫁时都将这些方子带过来了。”小草又道,但说完之后又马上后悔,虽这雪莺肯定不会说出去,但任妈妈谨言慎行的嘱咐,她还是忘了。 慌忙看向雪莺,却发现雪莺根本就未曾听她说话,因她的注意力都在手中那小瓶子里的紫竹盐上,小草禁不住松了口气。 “我回去了,雪莹姐姐,一会儿还有事。”之后小草没再待下去,告退。 “好啊,我也正好用这紫竹盐刷刷牙。”雪莺笑道。 只是小草却不知道,等她出了这边倒座,拐上抄手游廊后,那雪莺的门则被一双玉手敲响。 雪莺打开门,然后对那站在门口的烟郦笑了…… “你说什么?那肖氏的丫头说肖氏出嫁时将铺子里那些珍贵的方子都带过来了?” 敏玉轩是位于国公府正屋后面,朱红窗棂,雕廊画栋。此刻,在这座华丽的屋子里,它的主人——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华敏娘正看向自己的大丫头烟郦。 “姑娘,这应该错不了,是那丫头亲口说的。”烟郦道。 华敏娘那娇艳的脸庞带上了一丝笑,“你说这肖氏会将那些方子都藏在哪里呢?” 烟郦摇摇头,但很快又道,“不过也就那点地方,要是找的话应该能找到。” “也是啊,”华敏娘点点头,“不过怎么才能去找呢,肖氏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出去,就是出去也要留那个老婆子在家里。” 华敏娘十分讨厌那任妈妈,一双眼睛十分犀利,另外母亲身边那张妈妈也说这老婆子是为肖氏智囊。 “那好说。”烟郦笑了。 “哦?” …… “妹妹,你看看这木香花,味道十分好闻,花里含着芳香油,我们可以拿来制花露,今日我们就学这个吧。”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棱射入,慧娘正拈了一朵花看向面前一身大红衣襟的华敏娘,很是耐心的道。 “二嫂,今日能不能不学这个。”华敏娘虽尽量将语气放恭敬,但话一出口,倨傲骄横之气还是不由得就流露出来。 “呃,可是……”慧娘试图劝学。 “我今日过来是有事求你,”华敏娘打断了慧娘的话,“我有一个手帕交不久就要大婚,我想送她两件鹅蛋粉,你能不能今日帮我去拿两件。” “呃……”慧娘一愣,稍后摇摇头,“我当然可以帮你去拿,只是……只是又出去,怕父亲说。” “那又有什么,我去帮你和母亲说,母亲再去和父亲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烟郦这个主意就是好,想来这肖氏也是十分想出去的,只要自己想法让她出去,她一定会久久不回,到时自己再想法将那个老婆子诳出去,这事情没准就成了。 母亲说让自己学这肖氏的东西,拿了这秘方,不就是将这肖氏的东西学到手了吗? 至于母亲没说给她的第二个心思,她当然也懂,不就是看上了这肖氏的铺子吗? 拿了这肖氏的秘方过来,不就一切都有了吗?自己也可以开铺子,也可以成了御品不是吗?就不信这会儿肖家吴家那些人还会帮着肖氏这枚死棋,呵呵…… 娘总是喜欢将一切搞的过于复杂,就像总是暗暗拿钱给舅舅又千方百计的瞒过父亲一样,父亲知道了又怎么了?说不定还可以帮舅舅弄个赚钱的路子。 哎,娘总喜欢将一切搞的很复杂。 “真的,妹妹帮我去说?”听了华敏娘的话,慧娘禁不住很是欣喜。 …… ------题外话------ 华华明日不回来,后日一定会来! 一二六 真假 “父亲那里妹妹真的要帮我去说?”听了华敏娘的话,慧娘禁不住很是欣喜。 当然! 华敏娘开口就要说,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只要你帮我拿回两盒鹅蛋粉回来让我去送朋友,这个当然不是问题?” “好好!”慧娘欣然应了,稍后又看向华敏娘,小心的商量道,“我再顺便帮妹妹挑几件别的好东西,可能会多用会儿功夫,还希望妹妹多担待。” 既能夺了秘方,还会免费得好东西,华敏娘听了自然甚喜,但最终努力抑制了心头情绪,又道,“嗯,不过你还是要尽快些,省得逗留的时间长了惹来麻烦。” “是是。” 看一眼那满脸感恩的慧娘,华敏娘和一边的烟郦交换一个眼色,然后暗暗笑了。 却不知转头去吩咐翘儿收拾东西准备出门的慧娘,也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勾起了唇角。 …… “慧儿,你终于出来了……呃,可是今儿怎么能出来?没事吗?” 肖记二楼的宴息室里,看着眼前的女儿,宁氏惊喜,但又不免担忧。 “放心,娘,我是奉……奉国公夫人之命来拿东西的,国公夫人说允许让我在外面多逗留一会儿。” 慧娘听了禁不住一阵心酸,她已经一个多月未见过母亲了,虽然可以让周大友两口子传递信息,但哪里又如相见? 这些日子,母亲几乎每日都要过来肖记和香坊这边,一边督促生产打理生意,再就是等自己。 这也是她这番设计的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出来见一见母亲…… “瘦了,不过又高了些。”宁氏又看着女儿。 “好了,太太,姑娘大日头的过来了,快让她喝杯水吧。”一边的董妈妈赶紧道。 “哦,是,瞧我。”宁氏说着,赶紧吩咐橘红倒茶,葱白去拿点心。 母女俩坐下来,一边吃吃喝喝,一边闲聊。 宁氏很关心女儿的生活起居,总担心女儿受委屈。 “娘,您不用惦记我,我在华国公府一切都好,您就是不信我说的,难道翠姑姑说的也不信。”慧娘则道。 宁氏听了点点头,却又道,“可是华家这般禁着你,又何时是个头?”说到这句,又忍不住红了眼圈。 对于这个问题,慧娘也茫然,但对上母亲的目光又不敢表现,只好道,“娘,这个您也莫要担心,华二少爷可能会提前回来,到时……到时我会带他去见您的。” 不然能说什么呢? 虽一直未和这位女婿谋面,但看得出对这位女婿还是很期待的,回门那日曾反复问任妈妈这位女婿的长相和做派。 “是吗。”听了这话,宁氏果然就很是欣喜。 慧娘没说话,只是点头。 其实对于华又廷,她心里根本一点底也没有。 那日走的无牵挂,这些日子更是没有片言只语,就是他那书房,她都别想多瞄一眼都不行,那个小青将她以及她的人当贼一样防,书房门总是锁着。 “对了,娘,娇儿表姐和三姐姐都回过门了吧?怎么样?”接着慧娘岔开了话题。 简娇儿三月*婚,而娴娘四月初六,如今已经四月中旬,自然都回过门了。 “娇儿回门那日,你表姨差人来叫我,我过去看了了看,赵家那哥儿看上去还不错,只不过婚礼办的太寒酸,让你表姨每日都念叨。” “哦。”慧娘点点头。 这事情她也知道些,是杨翠回来告诉她的。 本来小顾氏就给简娇儿准备的嫁妆不多,结果赵家那聘礼送来也不多,简娇儿这婚事办的可想而知。 这小顾氏心里自然万分不痛快。 其实前世赵家给自己的聘礼也不多,自己的那婚礼也寒酸,但简娇儿比自己要好许多了,起码还有个人为这事不痛快,而赵家应该也并未在新媳妇刚刚娶过来就提什么纳妾之事…… “至于娴姐儿我就不知了,那日娴姐儿回来你二伯母并未让人来叫我,我也没过去,后来娴姐儿走后你二伯母让人送了一份礼过来,听你大伯母说马家那哥儿才学见识都很出众的,应该挺好的吧。”之后宁氏又道,不过语气有些淡然。 慧娘听了又点头。 自从她将自己代嫁之事可能和肖志斌顾氏这对夫妻有关的猜测透给母亲,母亲对二房的事就再也没有亲近之心,就是平时见了顾氏也话极少。 这让慧娘很是满意。 对于顾氏这心机深重的,就是应该离远一些,特别是母亲这种直性情的。 “好什么,太太,那是您没听见那些闲话……”这时,那站在门口一边听母女闲聊,一边帮母女俩个守门的董妈妈众人忍不住开了口。 “哦?” “我听大太太屋里的人说的,说那日三姑爷根本就没和三姑奶奶一起过来,说什么敬国公夫人让儿子去办事,回时三姑爷来接三姑奶奶,二老爷和二太太将三姑爷交到书房里,也不只说了什么,三姑爷出来时脸色很不好看,后来还是大老爷和大少爷将三姑爷请了过来说了会儿话,三姑爷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董妈妈开始将自己听说的详细说与母女二人。 母女二人听了相觑一眼都没说话。 宁氏自然还在记恨二房陷害女儿,而慧娘则是在想前世。 前世娴娘也是由上京出嫁的,为了她的婚礼,那因静娘之事一直卧病在床的肖老夫人亲自过来上京,一场婚事办的十分隆重,四日后回门不只马世培陪了娴娘来,连敬国公夫人曹氏也跟过来,说是专程来拜访肖老夫人。 当时她和段氏等人陪了肖老夫人一起从眉山来的上京,目睹了这一切,说不羡慕是假的…… “太太,县主,汀兰过来了。”就在这时,翘儿上楼来秉。 “哦,让她进来。”慧娘也就收回了思绪。 慧娘和汀兰说制香的事,宁氏则吩咐人去准备午饭。 “县主,我已经和于掌柜他们商量过了,这鹅蛋粉我们先不买,而是赠送,将这些分装在小盒子里,凡事来买东西的都免费得一小盒,这也算是回馈老主顾吧,您看,如何?”汀兰向慧娘说着推出这鹅蛋粉的建议。 “好啊,你想到的这主意很好!”慧娘禁不住连连点头。 “以前刘三哥最爱用这种方法。”谁知汀兰却道。 慧娘一愣,看向她,当对上她那双黯然的美眸禁不住一阵蹙眉。 难道还想着刘三? “县主,”感受到慧娘异样的目光,汀兰赶紧恢复了神色,对慧娘道,“这些日子,我跟着黄埔师傅练习嗅觉,觉得自己长进了不少呢。” “是吗?”黄埔师傅是香坊里新雇佣的一个老香师。 “是啊,不信我说给你看,就说此时吧,我能闻出三十几种味道:县主身上好闻的兰香味,刚刚太太身上微带辛辣的止咳药味,董妈妈洗手用的桂花香的澡豆味,这些家具散发的香樟木的木香味,县主和太太喝的碧螺春茶的苦香味……”汀兰深吸口气,然后一边偏着头想,一边徐徐说道,美丽的脸庞在窗外阳光的映照下愈发夺目。 “不错!”慧娘点头赞叹,然后笑一句,“有几分大师的风范了。” “县主又取笑我。”汀兰嗔她一句,忽然又道,“对了,县主,前几日我遇上了眉山镇的一个熟人。” “熟人?” “对呀,就是当时那个过来山庄买我们的香的白河书院的学生张茂才,后来高中的那个。” “哦。”慧娘听了点头。 “他如今谋得那差事挺不错的,还了欠我们的银子,还问起你呢。”汀兰又道。 “问我,还是问神秘的制香主人?”慧娘笑问。 “他知道了,很后悔呢,一个劲的说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无缘亲口谢您。” 慧娘听了点点头,忽然想起了欧阳烨…… “县主,吃饭了,太太让人定的福满楼的酒席,十分丰盛。”这时,楼下则传来董妈妈的声音。 主仆两个就没再谈下去,相谐下去吃饭。 就在慧娘和母亲一起享用美食的时候,有一个人无心吃饭—— “怎么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不是那肖氏随身将这东西带出去了吧。”华敏娘问烟郦,一脸急躁。 “姑娘,二少奶奶不可能将这东西带出去,她出去的那么匆忙,又怎么有空拿着东西?您别急,坐下等等——”烟郦赶紧劝道。 华敏娘坐下来,又看向烟郦,“那老婆子那边怎么样?不会还没找到就回去吧?” “放心,姑娘,吕妈妈她们正灌那老婆子酒,那老婆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烟郦道。 两人口中的老婆子正是任妈妈。 为了能拿到秘方,华敏娘让自己的贴身嬷嬷吕妈妈纠集了几个婆子,以请任妈妈吃饭为名,将任妈妈请了过去。 调开任妈妈后,烟郦又唆使一些小丫头将小草小美几个丫头支开,然后就潜了几个两个可靠的丫鬟婆子进去翻秘方。 只是这秘方翻了这么久怎么也没翻出来…… “姑娘姑娘,应该是成了,您看——”正想着,忽然烟郦叫她,然后对她一指窗外。 华敏娘一愣,隔着窗外过去,就见一个生的身量高挑的大丫头匆匆而来,一只手紧紧揣在兜里,红红的唇角挂着笑。 华敏娘顿时也笑了。 画眉,她的另一个大丫头,虽没有烟郦心眼多,却也是个伶俐的,而且会些功夫,身手极利索。 “姑娘,给——”画眉喜滋滋的将用布帛包着的几张纸递给她。 华敏娘喜坏了,赶紧接过去,翻开,果然就是那些香口糖线香鹅蛋粉等的配房。 “姑娘,您不知这肖氏多狡猾,竟然将这秘方放在梳妆盒的夹层里,包道婆将那些箱笼锁全部捅开了都没所获,幸亏其中一个无意中碰掉了肖氏这梳妆盒,我们才得以发现。”那画眉又道。 “再狡猾又有什么用,看来该着就是我的了。”华敏娘一边看着那秘方,一边得意的笑道。 “没翻乱吧?”烟郦则是问画眉。 “有一点,不过我已经让她们收拾好了。”画眉道。 烟郦点点头。 “那几个人交代过了吗?”烟郦又问。 “嗯,”画眉点点头,“急着回来给姑娘,所以只说了说,回头我会再去嘱咐她们……” “不嘱咐也没事,”却不妨那整翻秘方的华敏娘却忽然笑道,“这肖氏不敢闹腾的,呵呵……” 两个丫头一愣。 “找人盯着荷风苑,看看这肖氏敢不敢闹腾?”华敏娘又笑道。 华敏娘所料不假,当日慧娘回来,开始还平静,后来应该是发现丢了秘方,乱起来,众丫鬟婆子进进出出,一直忙乱到后半夜,只是却始终没提什么丢方子的事。 “看,我说的不错吧。”华敏娘又向两个丫头道。 “今日那肖氏未起来,听说是病了。”烟郦将刚刚得来的消息说给华敏娘。 “呵呵……”华敏娘禁不住一阵笑,“心病,是丢了这方子心疼。” “那姑娘还去不去荷风苑学习?”烟郦又问。 “还去那里做什么?”华敏娘瞥她一眼,“我如今要做的当然是秘密找几个香师,将这些东西都制出来,到时这大新可就不只她肖记这一家了。” “姑娘说的有道理。”烟郦点头,又问,“可要怎么说呢?” “还说什么,她病了我自然不过去了,你找个丫头送一些药材过去,就说我也不舒服。”华敏娘又吩咐烟郦, “是!” “这大姑娘真……呵呵……”看着小丫头送来的那几包药材,任妈妈笑着摇摇头,看向正惬意的靠在床头翻书的慧娘。 “妈妈,这回该清净了吧?”慧娘将书放下,笑看她。 “当然!”任妈妈点头,但稍后却又忧虑,“可能清静几日呢?县主给她的是假配方,应该很快会被识破,到时恐怕会更难缠。” “谁说是假的?”谁知慧娘却道。 “啊?” 慧娘又笑了,“妈妈,其实那些配房都是真的,只是材料上有些不同。” “呃?” “妈妈不懂香,我也不和你解释,你只要知道你起码会清静两月就行。” 那些东西,就是苦心孤诣的按照配方制出来也没用,成本昂贵到令人咋舌。 如果真的琢磨着换材料,又要一段时间,而且要换的那些材料与有些材料又会相冲。 任妈妈听了,立刻露出笑容。 但慧娘却又是一阵沉思,华敏娘好说,洛氏却是个不好蒙混的…… …… 一二七 凯旋 “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洛氏坐在做工精美的红酸枝罗汉床上,蹙眉对一边的张妈妈说着。 荷风苑的事,洛氏自然已经听说,但看得出,她对女儿的行事很是不满。 “大姑娘一向是个性子急的,”张妈妈看一眼洛氏,“不过听说已经拿到了秘方。” “拿到了秘方?”洛氏又是一阵蹙眉,“任婆子那般精明,不定那秘方是怎么样的呢,倒反弄得打草惊蛇。” “要不……我去探探那任婆子。”张妈妈又道。 “她是滴水不漏的人,探也没用。”洛氏却摇摇头。 “那……” “陪我走一趟荷风苑吧,不是说病了吗,我也正好去看看。”洛氏道。 “对,夫人想的周全,”张妈妈听罢立刻点头,“那老婆子是个精的,可二少奶奶……”到了这里,张妈妈并没说下去,而是笑了。 “别多话了,快去收拾一下,让人去库房拿几样药材。”洛氏催促她。 “是!” 看得出,对于落实的突然造访,慧娘很是慌乱,正披头散发躺在床上的她立刻就要起来,却因起的太急头一下磕在床栏上,禁不住疼得一阵呲牙咧嘴。 “县主,怎么样?”任妈妈赶紧扶住她。 “没事,没事……”慧娘一边揉着头,一边不好意思的笑。 “傻孩子,你慌什么呀?”洛氏也不忌讳慧娘那凌乱的床,径直坐下来,满脸慈爱的去拉慧娘的手。 “没慌……没有……”慧娘赶紧摇头,目光中一抹闪躲。 洛氏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又去摸慧娘的头,“听说发烧呢,是吗?” “让夫人挂念了,县主只是受了些风寒,不过喝了一副药,又发了些汗,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一边的任妈妈的目光落在洛氏那放在慧娘额头的手上,赶紧道。 洛氏并没说话,只是看了任妈妈一眼。 但就是这样一个淡淡的眼神却让唬的任妈妈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多言,蔫蔫退下。 “母亲,我……我已经没事了……”慧娘却似乎完全未看见这边的眉眼仗,垂头说着,不敢看洛氏的眼。 看来这发烧是假的了,洛氏暗暗笑笑,却依然亲切的道,“不可疏忽,一会儿我会让人拿了我的名帖去请太医,好好帮你瞧瞧。” “不……不要……”慧娘慌忙摆手,“我没什么的……真的,只是……只是……”说到这里,慧娘急的几乎要哭了。 “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想家了……”慧娘终于落下泪来,而且这一落泪就一发不可收拾,渐渐哽咽失声。 “孩子,你这是怎了?有什么委屈和母亲说说。”洛氏见了,禁不住又急又心疼。 慧娘一愣,看向洛氏,张了张嘴,但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又哭了起来。 洛氏见了,目露担忧,但心头却是一阵暗笑。 看来,已经猜出是敏儿拿了这配方,只是却不敢说给自己,所以才心里不痛快称病。 “傻孩子,别哭了,想你娘了去看她就好,我去帮你和王爷说,王爷不是不通情理的,一定会允的。” 她当然要假装不知道,虽对那秘方还存有疑虑,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说出有人偷了她那秘方之事。 但听了这个,慧娘却还是哭。 洛氏只好再次细声宽慰慧娘。 最后慧娘终于提出要求,那就是回去看母亲,于是慧娘在隔了两日后再次有机会回去看母亲。 见到女儿,宁氏自然非常高兴,然后就是母女俩一番快乐的相聚。 就在慧娘两母女相聚时,洛氏也在和女儿对话,不过氛围却有些紧张—— “是不是你拿的?”看着女儿,洛氏面沉如水。 “娘……”在母亲鲜少的严肃面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华敏娘也不禁有些咻,但也委屈,为母亲这般对她。 “你又怎么能这么做?玩得也太过火了。”洛氏面色微缓。 母亲的话让华敏娘一愣,随后立刻顺着杆子爬,“母亲,都是那肖氏……” “叫二嫂!” “二嫂……”华敏娘有些不屑的撇撇嘴,“二嫂也不教我一些正经的东西,整日就是认那些破香料,所以我才想着拿来自己制着玩玩,娘……”说着华敏娘又撒娇,“你不会让我将那方子还回去吧?” “还是必须的!”洛氏却斩钉截铁的道。 “呃……”华敏娘脸一垮。 “不过等你玩出些名堂吧,反正你总是胡闹,你嫂子应该也希望你学有所得。”洛氏却又道。 “真的,娘?”华敏娘惊喜。 “当然是真的,”洛氏瞪女儿一眼,“不过你要记住,这秘方不许随便外传,这毕竟是你二嫂的东西。” “知道,娘!” “还有,东西制好后,必须马上还给你二嫂。”洛氏又道。 孩子偷东西,无论什么,总之都是错的,自认为教育有道的洛氏自然不会助长其做派。 不过真让女儿将这秘方还给肖氏,她做不到,所以就想了个辙,那就是等会制这些东西之后再还。 如果这几样东西都制成了,相信时间短不了,如果到时这肖氏真还有命的话,她可以考虑还她,呵…… “去拿那秘方吧,”之后洛氏又道。 “拿……秘方?”华敏娘一愣。 “你难道想自己找人教你?你认识可靠的人吗?”洛氏又绷了脸。 女儿的心思她也看得明白,找几个香师将这些东西制出来,可她实在不放心女儿自己找人。 华敏娘也就转身去了。 接着洛氏又找了外院一个心腹管事过来,打发其去了一家大香料铺子请了一个熟识的香师过来。 “夫人,这个方子您是从什么地方得的?” 生的五官平凡、但却干净利索的香师柳眉娘凝神桌上的方子良久,然后问洛氏。 柳眉娘,上京最大香行的制香师,本是罪臣之女,后机缘巧合被郡马府所救,并受其资助成了有名的香师。 “有什么不妥吗?”洛氏不答,反问。 难道肖氏骗她们母女? “不是不妥,而是极好,这正是前朝宫廷中流行的一种妆粉,因极为细腻,遮盖力超强而极受人喜爱,不过后来失传!”柳眉娘答道。 洛氏最先给她看的当然是那鹅蛋粉的配方。 虽然这柳眉娘是自己人,但一向谨慎的洛氏还是不愿一上来就给她看什么紫竹盐香口糖线香的配方,这些东西只要是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出自哪里,但这鹅蛋粉不同,如今这东西肖家刚开始买,有许多人还不知。 听了这个,洛氏笑了,对那柳眉娘道,“这方子是一个世外高人赠给敏儿的,不过敏儿不太懂香,所以请你过来帮她制。” 想来那肖氏也不敢骗她。 “你若感兴趣,不如这样,等制成后我们一起开铺子,资本你不用出,分利时你二成我们八成。”然后洛氏又对那柳眉娘道。 “真的?”听了她这话,柳眉娘不由大喜。 “我们相交多年,我又何时骗过你。”因年岁相仿的原因,洛氏与这柳眉娘一直都极为亲近。 “那眉娘谢过夫人!”柳眉娘立刻又道。 洛氏却只是笑笑。 她当然要想法笼络这柳眉娘,因这些方子还全部仰仗她呢。 送走柳眉娘后,洛氏又将华敏娘叫来。 “去外祖母家?为什么?”听了母亲的吩咐,华敏娘很是不情愿。 “难道你想在家里制这鹅蛋粉?”洛氏听了当即板了脸。 慧娘那边倒还是其次,她怕的是这事会传到丈夫耳朵里。 华敏娘一听也是,撅了半天嘴,到底没敢多说。 事情商定好了后,华敏娘就回屋去收拾东西了,而洛氏则是靠在塌边,一边任由张妈妈帮她揉肩按背,一边和张妈妈说话。 “夫人,这秘方到手了,今后肖氏那边……”张妈妈一边轻柔有力的动着手掌,一边看向正半闭着眼的洛氏。 “当然是原来怎么着这会儿还怎么着。”洛氏睁开眼看她一眼。 “呃?”张妈妈不解。 这样一来,就是那铺子未到手,但也差不多了,为什么还要好好待那肖氏? 洛氏又看她一眼,笑了,“短见,这东西还没制成呢,再说,我原来对那般好,突然就不好了,不会让人怀疑吗。” 她最怕的就是丈夫怀疑。 “又不费什么,就好好养着她吧,万一又有值得用的地方呢。”洛氏又道。 说不定这肖氏会成为她对付心头刺的一枚有力棋子呢。 张妈妈点点头,之后又问,“夫人,您说这肖氏会不会因这方子之事闹腾?” “她闹腾有用吗?国公爷会相信她?”洛氏语气淡淡的。 “我想她也不会闹的,”张妈妈听了又点头,“她身边那任婆子也不会让她闹。” 洛氏听了没说话,只是又笑了。 她有一万种方法让她伸冤不成,反而被认为无事生非。 这肖氏要想早死的话,就尽管闹腾好了。 “县主,您这样做会不会让洛氏误会要闹腾?”任妈妈看着那从肖家回来就躺在床上不起来的慧娘。 “妈妈,你太谨小慎微了,请安这样的小事,洛氏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慧娘则是对任妈妈笑笑。 她说这几日要装病,不去请安了,却没想到任妈妈会这般忧虑,应该是怕洛氏会倒打一耙,先发制人吧。 “再说,”接着慧娘又开口,“这洛氏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我要是真这样心无芥蒂的去面对她才会惹她怀疑呢。” 她在洛氏面前扮演的可一直都是愣愣憨憨的形象。 任妈妈听了也就没在多说。 翘儿端了瓜子和葡萄进来让,慧娘也不起床,招手让翘儿端到床边来,然后靠在床头,一边翻一本书,一边嗑瓜子吃葡萄。 任妈妈见了,摇摇头,笑了。 “不来请安了,说病了……”张妈妈向正喝茶的洛氏秉着。 洛氏将手中茶盅放下,“不来就不来。” “夫人,可这肖氏根本就是在说谎,今儿一早您就已经识破她了。”张妈妈不满。 “这只是小事,她也就这点本事。”洛氏笑道。 忍下这口气,想必心里极不痛快…… “小事?” “是啊,”洛氏又道,“派个人过去问问有什么需要吗?另外,就说我说了,让她好好养病。” “呃。” 张妈妈转身出去,而洛氏则是又微微一笑。 这肖氏是个愣得,不这样就不正常了…… 华敏娘去了郡马府,说是要陪谷阳郡主,而慧娘也在称病几日后又恢复了请安,以后的日子变得十分平静。 “县主,小草又和雪燕在外面吵呢。” 但平静中,也不是无一点波澜。 “这丫头,真是,三天两头的,去叫她。”不待坐在桌前捡玫瑰花的慧娘开口,一边的任妈妈已经蹙眉吩咐匆匆跑进来报信的小丽。 小丽转身就要出门,但却和匆匆进门的小草差一点撞上。 一身好功夫的小丽顺势将她一拉,“任妈妈叫你呢。” 看一眼沉默不语捡花的慧娘,又看一眼一脸肃然的任妈妈,小草忐忑的上前,“今儿这事……这事真不怪我,县主,妈妈,你们要相信我,真的……” 两人说也不说话。 “是那雪燕,说……说她家少爷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会给我好看,给……给县主好看……”小草又期期艾艾的道。 两人听了这话,禁不住都一愣。 “县主,我……我是不是又会给您惹来麻烦?”沉凝中,小草哭唧唧的看着慧娘。 这姑娘还记得大婚那日绊了雪燕一跤,华又廷将慧娘叫进去的事,她觉得姑娘一定受了委屈。 听了她这话,慧娘脸上禁不住微微涨红。 她确实……呃,受了委屈…… “县主……”小草见她神情有异,又叫她。 “她说回来就回来吗?不靠谱的话你信什么?我上午还和夫人谈起过二少爷,根本就没听说什么回来的事。”慧娘赶紧又道,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异样。 “哦……”小草听了,一副安心的样子。 在这姑娘看来,二少爷总漠着一张脸,十分可怕。 但事实证明说话不靠谱的不是雪燕,而是慧娘这个少奶奶,因几日后,就有人匆匆来国公府报信,二少爷凯旋回来,此刻已进京,晚上估计就到家了…… …… ------题外话------ 举家欢庆的团圆日,华华终于归家来了。 一二八 纷乱 不是说还要过些日子,整顿了岭南才回来的吗?”看着面前一身风尘的儿子,华正兴既喜悦,也有一丝惊异。 “整顿岭南的事交给了梁副将与当地指挥使,儿子想着还是回京安置众功臣重要,也就提前回来。”华又廷垂眸,恭敬的道。 “嗯,的确。”想到朝中把持大权的吴家,华正兴点点头,接着又关切的问儿子,“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 “普通的箭伤,已经让军医医治过了,大致无碍。”华又廷右手抚了抚左臂。 “还是让太医再看看吧,”华正兴还不放心,然后又郑重看向儿子,“下次不要这样,再破贼心切,也要顾及身体,不急在这一日两日。” “是。”华又廷赶紧应了。 “去回屋沐浴换衣吧,晚饭后我们父子一起进宫。”华正兴又道。 “是,那儿子告辞。”华又廷对父亲一躬身,然后告退。 刚一出门,就迎上了领了一众丫头婆子而来的洛氏。 “廷儿,你终于回来了。”洛氏看着华又廷,也是一脸激动与喜悦。 “见过母亲。”华又廷赶紧躬身行礼。 “好了好了,”洛氏赶紧摆手,然后又热情的高声道,“走,去我那边吧,虽端午已经过了一些日,但我知道你爱吃粽子,所以让人留了米和粽叶,上午那粽子已经包好煮好,就等着你呢。” “你先让廷儿回屋换换衣服,清洗一番好不好?”不待华又廷开口,那刚刚关上的书房门被打开了,华正兴站在门口,然后有几分无奈的看向妻子。 “呃……看我,真是……”洛氏听了禁不住一阵懊恼,“廷儿先回屋吧,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晚饭,收拾好了就吃饭吧。” “谢母亲。”华又廷恭敬的道谢。 洛氏又带人离开了,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华正兴。 目送着洛氏和华正兴离去的身影,华又廷垂眸,掩住眸中的一丝冷笑。 “公子。”见众人走远,那隐在一边的双胞胎兄弟穆光穆荣兄弟走进,两人后面还跟着文长史。 华又廷点点头,目光落在文长史身上。 “二公子……”文长史开口。 “有什么事边走边说。”华又廷脚下不停。 三人跟上,拐过游廊时穆穆光穆荣便落了后,只留文长史还在与华又廷齐驾并驱。 “二公子,少奶奶处一切都好。”文长史忽然低声开口。 华又廷点点头。 “属下并没机会劝谏国公爷,夫人一直都待少奶奶十分好。”接着文长史又低声一句。 “哦?”听了这句,华又廷侧目,一双深邃而有神的眸子落在文长史身上。 文长史顿时直觉一股无形的重压罩上,赶紧又道,“属下不敢欺瞒二公子,所言句句属实。” “文长史,相识多年,我当然信任你。”华又廷忽然勾唇一笑。 夕阳映着少年那绝美的笑,带着让人窒息的夺目感,但文长史却看也不敢多看一眼,垂头。 “文长史请回吧,府上之事还牢你多费心。”之后华又廷又道。 “应该的应该的。”文长史赶紧道。 文长史走了以后,华又廷又看向穆一穆二吩咐,“穆光回大营,协同赵副将做好防护之事;穆荣去一趟感愿寺,将我到了上京之事告诉武叔。” “是。”两人领命去了,而华又廷则是转身回荷风苑。 “二少爷。”远远的,一个小童就已经快步迎上来,正是小青。 “还好吧?”华又廷笑着问他,对于自己从小收养的这个孤儿,他眼眸的笑意真实了些许。 “嗯,很好,院里也好,我紧紧地守了您的书房,谁也别想靠近,尤其是……是二少奶奶的人。”小青点点头。 华又廷一愣。 “少爷,不对吗?”小青看他脸色异样,立刻问。 “没事。”华又廷摇摇头,笑了。 “那些人倒是也安分,除了总跟雪燕姐姐吵之外,并不靠近书房这边,二少奶奶也从来也没来过。”小青一边跟着华又廷的脚步,一边叽叽咯咯的低声说着。 到了门口时,雪莺雪莺先迎出来,后面则是慧娘领了屋里众人。 慧娘的目光落在暮色中慢慢走近的男子身上,虽一身风尘,但却难掩风华:白玉容颜,秀颀身材,卓雅俊逸,气质无双。 华又廷的目光也落在慧娘身上,不过只一瞬,又旋开,然后转身进屋。 慧娘在门口迟疑了片刻,才也跟着进屋。 华又廷正站在桌子边,看样子是想倒茶喝。 慧娘赶紧快步上前,帮他倒了一杯茶,“公子,请!” 却不想华又廷并不接茶盅,反而看向她,“你叫我什么?” 慧娘一愣,看向他。 男人深邃且明亮的目光,带着一贯的清寡漠然,但细看才发现眸底竟然带着一丝……一丝戏谑。 戏谑? 他…… 她呆呆的时候,华又廷已经接了茶盅过去,将茶饮尽。 “二少爷,洗澡水已经备好,可要这会儿沐浴吗?”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雪莺的声音。 “好!”华又廷应一声,将茶杯放下,然后向浴室的方向去了。 慧娘不由得送了口气。 前世半年后,静娘病逝后,华又廷才从岭南回来,这一世华又廷才走了一到三个月就回来了。 这真让她费解,难道这一世因她的重生,那叛军也不堪一击了吗? 不过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华又廷又怎样决定她的未来?她半年后无声无息“病逝”的命运能改变吗? “县主?”正一头纷乱的想着,任妈妈走了进来,担忧的看着她。 她对任妈妈摇摇头,代表她没事。 任妈妈将手中的点心放下,然后又凑到她耳边,低声一句,“让小青伺候呢。” 慧娘闻言一愣,才意识到任妈妈再说华又廷沐浴的事。 没让美美的丫鬟,却让小童伺候,应该是塑造那个断袖的形象所需吧。 看着任妈妈那燃着希望之火的目光,慧娘真想告诉她事实,哎…… “县主,您先垫补些吧,一会儿要去正心堂用晚饭,不知会怎么样呢。”这时,任妈妈又递给慧娘一块点心。 刚才洛氏就让人传话过来,晚饭让她和华又廷去正心堂一起用,这可是她成为华家媳妇后的第一次。 以往考虑到华正兴不愿看到她这一点,她的晚饭都是厨房给送来,或者让丫头们去端。 “哦。”慧娘将任妈妈手中的点心接了过来。 任妈妈的话有理,不知一会儿到了正心堂,她是不是吃得下呢? 但她手中的点心才吃了两口,那已经洗好澡、换过衣服的华又廷就匆匆进门来。 慧娘一边诧异这人洗澡的速度,一边赶紧将点心放下。 “见过二少爷。”任妈妈则赶紧上前。 华又廷对任妈妈点点头。 任妈妈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华又廷那漠然的神色也就闭了嘴。 华又廷跺到窗前看着什么,慧娘坐着,任妈妈站着,相同的是谁也不说话。 静默了一刻钟之久,任妈妈终于呆不下去了,面色讪讪的躬身告退。 即使十分不希望任妈妈出去,但慧娘也不便挽留,只是在任妈妈出去后,也站起身来,对华又廷道,“公……快用晚饭了,我们过去吧。” 本来张口又想叫他公子,但最后却又将称呼咽下了。 华又廷闻言看向她,忽然一笑。 夺目的一瞬,让慧娘一阵闪神。 “过来,帮我一下。”那端的华又廷却已经坐到床边。 慧娘再一愣,才发现他竟然在……宽衣解带。 这…… 但很快发现自己想歪了,因华又廷只是露出了左臂,他左臂受伤了,应该是刚刚洗澡的缘故将上面的绷条除去了。 慧娘赶紧过去,帮他上药,又换上新绷条。 那伤口已经愈合了许多,但却依然可见深且触目的一块,可见受伤时的惨烈。 这人,真是拼。 慧娘正一边低头帮他将绷带系好,一边想着,但忽然就发现氛围不对,一抬头,立刻对上一张泛着霞光的如玉容颜和一双幽深且火光的眸子。 目光她已经见过一次,正是那日他放肆而为时的神情,慧娘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逃开,但刚刚一动,身形却已经被制住按在床上。 男人的手落到她襟前,这次并没像上一次一样撕,而是灵活的挑开她的衣带,然后敷上…… 慧娘死死地咬着唇,盯着那在她身上某处极尽摆布的男人,慢慢的眼泪划了下来。 不闻不问,晦暗不明,但轻薄她却来的得心应手。 冰冷的泪,滴落在那沉浸在美好感官和一偿夙愿的兴奋中的男人手上,男人才发现他手下的女孩已经泪流满面。 他一愣,慢慢的收回了手,脸上神情也变得不定,盯着慧娘,“你,不愿意?” 慧娘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当然不愿意,可…… 华又廷又盯了她一刻,身一仰,就坐了起来。 慧娘赶紧低头整理衣衫。 华又廷又看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走带门口,又停下步子,勾唇自嘲一笑,然后再也不停留,义无反顾而去。 看着那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慧娘一颗心更乱。 本来觉得拒绝他是应该的,但他这样走了她又心头不安了。 怎么说她都是他的妻子,她这样做是不是有些…… 这个晚上,慧娘到底还是没机会去正心堂吃饭,因华又廷晚饭前就进宫了。 晚上,躺在床上,本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她忽然有一个激灵精神起来,因她想到了一个问题,华又廷回来睡哪儿? …… 一二九 鸠占 被这个念头折磨着,慧娘再也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夜色沉寂,万籁俱寂。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慧娘终于还是抵御不住浓重睡意,慢慢沉入梦乡。 朦胧之际,忽然就听一声门响,慧娘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竖着耳朵听着—— 有轻盈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直到了床边。 那无形的重压感伴着空气中缭绕的淡淡酒气,让慧娘一颗心失了规则的开始狂跳,她开始庆幸自己睡前选了一个向里侧卧的姿势,不然这般相对着,自己说不定早就露陷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当床前的人终于慢慢走远,出了房门,慧娘禁不住松了口气,但忽然就想起这只是个开始,又禁不住暗暗一叹。 第二日,慧娘早早醒来,在外面小间守夜的翘儿听见声音赶紧进屋来,“县主,还早呢,再睡会吧。” 慧娘却是摇摇头,看了翘儿,“二少爷昨夜歇在哪里?” “应该是去了书房。”翘儿道。 “哦。”慧娘听了点点头,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 书房在与倒座相邻的跨院里,虽也是这院子里装潢很好的屋子,但毕竟不如正屋。 有一种鹊巢鸠占的感觉,而自己还是那只斑鸠。 这番下来,也就再也睡不着,索性起来。 翘儿端来热水伺候她洗漱。 收拾完毕后,丫头们也陆续起来了,小草也过来伺候,看翘儿在伺候慧娘梳妆,便去小厨房帮慧娘煮参茶。 翘儿伺候慧娘穿戴整齐,便等着小草的参茶。 但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慧娘不由蹙起眉。 材料都是备好的,灶上应该也温着热水,煮一碗参茶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可现在…… 鉴于这丫头一向爱惹事生非的性子,慧娘有些不放心了。 “去看看翘儿。”正好小美小丽这对姐妹也过来伺候了,慧娘便吩咐小美道。 “是。”小美应声出门,但工夫不大就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双手空空、垂着头的小草。 “参茶呢?”翘儿见了,立刻惊异的迎上去。 “参茶……参茶还没煮好……”小草一边吞吞吐吐的说着,一边看向慧娘。 众人这才发现这姑娘眼圈红红的。 “怎么了?”翘儿又问。 “没……没事……”小草赶紧摇头。 翘儿也就不说话了,转头看慧娘。 慧娘不说话,只是看着小草。 在慧娘的迫使下,小草慢慢就落下泪来,然后开始诉说,“县主,真的不是我先惹得那雪燕,我帮您煮好参茶正要出门,她过去了,说要给二少爷打热水,但那门那么大,却别的地方不走,偏偏往我身上撞,结果那参茶全洒了,最可恶的是……是那烧水的婆子还帮着她,说是我不小心,不过我真的没帮您惹事,我没理她们就回来了,只是、只是您那参茶今日没得喝了……” “我当什么大事,”谁知慧娘听完却笑了,“好了,不喝就不喝了。” “县主……”小草还想说什么。 “去吧,回屋洗洗脸。”慧娘却对她挥挥手。 小草也只好退下。 小草刚走,任妈妈便进门来。 因任妈妈年岁大了、又有入夜不寐证的缘故,慧娘不仅不许任妈妈帮她守夜,更是早上不许任何人打扰她,目的就是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只可惜,这位不省心的老人比她们也晚起不了多一会儿。 “妈妈,昨晚可休息的好?”慧娘问她。 “嗯。”任妈妈点点头,然后看一眼外面问慧娘,“县主,刚刚我看见小草这姑娘垂头丧气的回屋了,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慧娘简单的将事情说与她。 任妈妈听了却是半天没言语。 伺候慧娘穿戴整齐后,翘儿回屋去换衣服,任妈妈又将小美小丽姐妹打发出去,然后关好门,这才看向慧娘,“县主,小草虽是个不压事的性子,但这参茶的事也可以看出一种势头。” “哦?” “昨晚……”任妈妈说着又看一眼慧娘,“二少爷歇在书房的事想必一会儿就会传的人尽皆知,那些习惯捧高踩低的奴才自然也都纷纷见风使舵……”说到这里,任妈妈停了口,只是看着慧娘。 慧娘垂眸,不说话。 “昨晚我睡的晚,一直都看着雪莺雪燕那边,这两个丫头到了亥时中也就都回去了。” 听了这话,慧娘一愣,即刻意识到华又廷歇在书房的事任妈妈昨晚就知道的,所以一直盯着华又廷身边的两个大丫头。 呃…… 她是不是应该告诉老人,努力对外营造一种断袖形象的二少爷根本就不会宠幸丫鬟、让她不要再费心思了呢? 忽然她就又想起一件事,如果昨晚上华又廷就是真的和她睡上一张床,应该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吧? 忽然就想起前两次了,这人似乎也都只对她的某处感兴趣,并没别的要求,该不会……该不会真的有些那个倾向吧…… “县主……”看着那一副心不在焉表情的慧娘,任妈妈有些不满了。 “妈妈,我饿了。”慧娘转移话题。 任妈妈有些无奈的看她一眼,转身吩咐小美去厨房了。 而慧娘则是摇摇头,无声一叹。 她当然明白任妈妈的意思,那就是希望她与华又廷圆房,觉得圆房了就一切都有靠了。 但事情又岂是那么简单? 事情成不成的了先放一边,要是真那样了,她名誉上的公公华正兴会不会当即就生出灭了她的心思? 再说,和这人,哪怕如今他是她丈夫,她也没思想准备…… “……二爷很晚才回来,然后就歇在了书房……”就在慧娘思虑万千之际,洛氏则听着那帮她梳头的张妈妈笑着低声说话。 洛氏听了没说话。 “夫人……”张妈妈唤她一声。 “这恐怕正是国公爷所期望的吧。”洛氏忽然徐徐开口。 张妈妈闻言一愣,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是啊,国公爷自然希望二少爷和肖氏无纠葛,二少爷顺了国公爷的心,将二少爷一直视为心头刺的夫人又怎么会顺心? “这肖氏也真是没用。”洛氏又慢慢道。 “二少爷……二少爷不是小欢吗……”听了她这话,张妈妈沉默了一下,才期期艾艾的问道。 “什么小欢大欢,这个贱种根本就是骗我好不好?”谁知一句话,一向以雍容温婉识人的洛氏立刻变了脸。 那年,看着这贱种武功慢慢竟然超过了泽儿,她便想着弄两个美貌丫头放在他身边,那会儿他刚从西北回来不久,也就十二三岁,正是定力不够、又对男女之事朦胧之际,用这诱惑之术保证会让玩物丧志、一泻千里。 却没想到他竟然带回了一对双胞胎兄弟,而且行事暧昧。 另外,还不只对这对双胞胎,对其他同性伙伴似乎也过分亲密起来,当时正恨他愈发在丈夫心目中占据一席之地之地的她,立刻想法将这事爆出去并极力渲染。 果然丈夫那段时间就恶了这个好龙阳之风的儿子,她也开始对其放松戒备。 但后来随着时间日久,她才慢慢看清,其实他根本就不好什么龙阳,这般做根本就是为了躲过她的算计。 如今每每想起这件事,她依然很恨得牙痒痒。 其实那会儿,作为主母的她有许多手段可以毁了还不成气候的他…… “夫人别生气,”张妈妈见她恼怒,赶紧劝她,“二少爷的事我们慢慢想办法,如今有二少奶奶在荷风苑晃,想必他也是不痛快的。” “不痛快?呵……是轻的。”洛氏听了眯起眸。 “夫人……”张妈妈听罢看向洛氏。 “没用的人,有时用好了也会有出其不意的作用。”洛氏对着镜子阴沉的笑了。 “呃……”张妈妈一愣。 “呃……”就在张妈妈愣怔不解的时候,慧娘也陷在惊愕之中,看着眼前饭桌上摆的那些各式各样的粽子,“这么多?” “二少爷特别爱吃粽子,每年端午节都会吃好多。”站一边的雪莺还补充道。 “哦。”慧娘点点头,但心里却在想。 这样又甜又黏的东西,吃多了不会坏胃口吗? “二少奶奶,您要是饿了就先吃吧,二少爷一早上去了校场,估计还要有才会回来。”雪莺又道。 “还是不要了,等一会儿吧。”但慧娘却是摇摇头。 厨房倒是没给她准备粽子宴,而是小菜米粥家包子糕点,看上去十分可口。 但她段没有先吃的道理,昨晚已经惹得这人不快,今天还敢造次吗? 雪莺看她执意不吃,也就没有再劝,转身出去了。 “县主,二少爷回来了。”愣了一刻,任妈妈便进屋来,对她道。 慧娘点点头。 “一会儿让翘儿伺候着吧,我去看看小草,这丫头也该收敛一下那性子了。”任妈妈又道。 慧娘看她一眼,还是点点头。 两次都遭了华又廷的冷待,任妈妈自然怕她。 其实她也怕好不好?只不过不能逃。慧娘禁不住在心头暗暗叹气一声。 “二少爷。” 任妈妈走了一会儿后,外面就传来丫头见礼的声音。 慧娘赶紧起身,这时那一身月白色箭袖长袍的华又廷也掀帘而入…… …… 一三零 药 曦光从窗户射入,落在眼前男子脸上身上,于是那皎如日月的容颜、高瘦颀秀的身形,都如同蒙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如果一副绝美的画。 这还是慧娘第一次在正常情况正常天色看华又廷,感觉到的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以致眼前的人没有一处没完美。 看一眼眼前她那愣愣的模样,华又廷禁不住蹙蹙眉。 慧娘见了,当即回神,一边懊悔自己又色令智昏,一边赶紧上前,“公子,请坐!” 她的称呼让他眸色又沉了沉,但却什么也没说,沉默的坐下。 慧娘将翘儿盛好的一碗粥递给他面前。 华又廷开始吃饭,他吃饭的动作不慢,但却依然优雅又好看,特别是那白皙修长的指尖拖着白瓷碗的动作,实在赏心悦目。 慧娘不敢多看,收回目光,剥了一个粽子放在华又廷面前。 华又廷却看也没看,依然静静的喝粥。 慧娘猜想他是不愿吃太甜的,所以又剥了一个肉粽放在他面前。 华又廷却依然未动。 难道他……并不喜欢吃粽子? 慧娘禁不住暗想,之后并没再剥粽子,而是夹起厨房为自己准备的一枚包子放在他面前。 华又廷开始也没动,只等将整碗粥喝完,才拿起筷子将那包子夹了过去,然后很快将那包子吃掉。 慧娘见了,禁不住一阵心情复杂。 没想到府上公认爱吃粽子的人,却根本连动也不动那粽子,这般这些年,该是多么不容易。 暗暗摇头叹息一声,她又动手将自己面前全部的包子夹给他。 专心吃饭的人终于看向她,神色不明的目光落到她脸上,良久,才道,“不必弄这些,吃饭吧。” 呃…… 慧娘一愣。 这……是不领情了。 华又廷又埋头继续吃饭,没在再对慧娘多说一句。 慧娘看了,也不再多说,闷头吃饭。 吃完饭后,华又廷便走了,也不知去做什么。 慧娘一阵郁闷后,便如往日一般;领了丫头去了正心堂请安。 远远就听里面传来说笑声,进到屋里,才发现不只华又泽和洛莹莹这对夫妻在,华又廷居然也在。 慧娘僵了僵脸色,很快又恢复正常,然后向洛氏请安。 “二弟,你怎么也不等一等二弟妹?一起来多好。”身着石青色圆领袍的华又泽正在和华又廷说着什么,见了慧娘立刻打住话题,问华又廷。 神情无恙,但语气中却隐隐带出丝调弄。 这一句后,慧娘立刻感觉几道怜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泽儿,胡说什么,你二弟赶着出门。”不待华又廷开口,洛氏已经开始斥责长子。 “廷儿媳妇,来,挨着你嫂子坐下。”然后洛氏又看向慧娘。 “谢母亲。”慧娘垂头去挨了洛莹莹坐了。 “对了,二叔,刚刚岭南那趣事说到哪里了?接着说呀。”接着洛莹莹则开口问华又廷。 “又有什么趣事?”洛氏听了不悦的看她一眼,然后看向两个儿子,“不是说要出门吗?去吧,只是早点回来。” 听了她这话,华又泽和华又廷便要告辞。 “对了,廷儿,明日去趟山上吧,看看你祖母。”这时,忽然却又叫住华又廷。 “早打算着呢,只是怕祖母闭关。”华又廷目光中快速的闪过什么。 “今日十八,再不去没准又该闭关了。” “哦,那好。” “还有,带慧娘也去吧,大婚后你走的急,慧娘还没拜过你祖母呢。”然后洛氏又道。 华又廷听了并没马上应,而是看向慧娘,迟疑了许久,才似乎颇为不情愿的应了。 “二弟妹,你陪母亲坐会吧,我还有事。”华又廷兄弟走了之后,洛莹莹爷起身。 “嗯。”慧娘点头。 洛莹莹便也告退走了。 “来,廷儿媳妇,我们婆媳俩说说贴心话。”等屋子里只剩下洛氏和慧娘两人的时候,洛氏便将张妈妈打发出去守了门,然后便又招手向慧娘,让她坐的离自己更近。 “孩子,受委屈了。”微微沉默了一刻,洛氏才拉着慧娘的手开口。 一句话说的十分动情,幸亏慧娘知道她的为人,不然就要落泪了。 但她还是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让自己双眸盈了泪,然后摇头,“有母亲护着,不委屈。” “廷儿就是这幅性子,你别计较。”接着洛氏又道。 慧娘能说什么,只是点头。 洛氏又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你我有缘,有幸成为婆媳,且相处融洽,所以有些事就开诚布公的和你说开吧。” “呃?” 慧娘看向洛氏,很诧异这个如此工于心计之人,怎么还会这般打开天窗。 只是不知道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 “你是肖家的人,嫁入我们华家,原本是对头的两家,却做了亲家,难做的并非两家人,反正两家人也没准备来往,难做的是你这个可怜见的孩子……” 听了这番,慧娘自然又是适时的落了泪。 “我这个做婆母的却是非常喜欢你这个孩子,看你难做,我心里也不好受,所以今日就指点你两句……” “哦?”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你再想回头却已是无路,所以也只能向前走,如何向前走?当然就是成为华家真正的媳妇,真正融入我们华家,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廷儿这里却是关键。” “……” “昨晚上荷风苑的事我也听说了些,廷儿竟然去睡了书房,是不是真的?”洛氏忽然又问。 “啊?”慧娘一愣,然后红着脸点头。 “这个孩子,”洛氏听了立刻无奈的叹一声,“大婚那日廷儿就没和你圆房,昨晚又怎么能够让他去睡书房呢?” 慧娘的一张脸已经是红到爆,但却还是低声弱气的道,“是……是他自己……自己去的……” 洛氏听了目光不由闪了闪,但语气却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责备,“真是傻孩子,她去你就让他去呀,不知道凡事都靠争取吗,你不和他圆房,又怎么算是华家真正的媳妇,就是仆人们也会看低你呀。” 早上荷风苑小厨房的事她自然也听说了,她就不信这肖氏竟然甘心被一个丫头骑在脖子上。 果然这句话后,慧娘就目光坚定起来。 洛氏不由暗喜。 “可是……”但很快慧娘目光就又暗下去了,“我……我又能做什么呢?” 洛氏见了,禁不住一阵的气,真是糊不上墙的烂泥,但她自然不能发作,反而很是耐心的道,“怎么就不能做什么了,听说过这句没有,男想女隔座山,女想男隔层纱。” 慧娘没说话,只是摇头。 这样的俚语俗话,洛氏竟然说的这般顺口,看来真的并非外表看上去的高贵端庄。 “就是说你要主动些,要想拢住男人,不要太矜持,反正也是你的夫婿。”看慧娘睁大眼眸看着她,洛氏立刻又神色一整,“也是替你着急,要知道这可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大事,我是真心想你和继续做长久的婆媳,才这般劝你。” “母亲,我明白您的苦心。”慧娘赶紧满是感动的道。 “好了,也说了不少,你回去自己掂量掂量吧,记住,要想在站稳脚步,自己的丈夫是必须多花心思的。”接着洛氏又道。 慧娘赶紧又是一番谢,然后也就出来回屋了。 看着慧娘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洛氏弧度美好的唇角勾起一抹阴沉笑意。 张妈妈走进来,将那丝笑意收入眼底,心中一凛,赶紧垂下眸,慢慢走进,“夫人……” 洛氏回头看她,笑着低声吩咐,“回头想法弄些药来。” “药?什么药?” “当然是……让我那个好儿子乖乖和肖氏圆房的药。”洛氏红唇妖娆,低低的吐出几个字。 “啊?” “当然,这还不够……” “呃?” …… “夫人和您说了些什么?”任妈妈问一脸思虑的慧娘。 “她说……男想女隔座山,女想男隔层纱。”慧娘看向任妈妈,笑道。 “啊?” “她还说让我想法和二少爷圆房。”慧娘又道。 “这……”任妈妈一愣。 这夫人不应该和国公爷一般想法,不愿县主和二少爷拜堂,更不愿县主和二少爷圆房吗? “这国公府的水深呀。”慧娘又道。 任妈妈听了再一愣,然后点头,“要是那样的话,这二少爷和夫人之间肯定有嫌隙。” “是,大有嫌隙。”慧娘不由想起早上的粽子,然后强调。 任妈妈听了却是一声叹。 “这不见得是坏事。”慧娘知道她想什么,无非是前路艰难,但她却不这么想。 也许这正是她生存的机会呢。 任妈妈不解,看她。 慧娘却岔开话题,“妈妈,让翘儿将我昨日摘得那些木香花拿来吧,我们尽快捡好,好抽时间送到香坊,尽快将那批鹅蛋粉生产出来。” 前世静娘之鉴,她是不敢让任妈妈知道的。 再怎么说,任妈妈也是内宅妇人,真知道了这些,又怎么会不怕? 任妈妈听了,应声而去。 …… “县主,休息吧?”芳儿看一眼桌前还在翻书的慧娘,劝道。 “你先去睡吧,我有事叫你。”慧娘摇摇头。 今日洛氏刚刚找过她,她当然要将一个准备拢住丈夫的女人的姿态做足。 但愿华又廷回来的再晚一些,到时她就可以装出实在等不及睡了的样子了。 只不过很快她这个愿望就被打破了,华又廷在不算太晚的时候,回来了。 听见外面婆子的见礼声和那轻盈有力的脚步声,慧娘赶紧起身,将外衣披上。 华又廷进屋来,身上依然带着淡淡的酒气,深邃眸光落在迎上他的慧娘身上,脸上神色不定。 “回来了?”慧娘边说着,边去桌边倒了杯茶递给他。 华又廷未接茶盅,依然看着慧娘,忽然笑了,“在等我吗?” 慧娘一愣,因他这截然不同的态度,更因他脸上那迷离的笑,实在……惑人。 看她愣愣的不说话,华又廷脸上的笑容忽然就一敛,转身就往外走,但走到门口忽然又站定,回头看慧娘,深邃凤目似笑非笑,“不拦我吗?不拦我我可就走了?” “呃……”慧娘再一愣。 华又廷又看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 “你的伤还没好利索,不该总喝酒的。”但就在他步子跨出门时,慧娘忽然道。 华又廷再次站住,看她。 慧娘并没避开,而是和他对视。 是不是这人已经猜到洛氏与她说的这番话了…… 华又廷又笑了,目光慢慢下移,最后停在她的胸口不动。 “轰——” 慧娘一张脸瞬间红透,下意识的就掩住衣襟。 “哈哈……”华又廷大笑,然后转身出门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慧娘蹙蹙眉。 这人的心真不好近。 就在这对夫妻互相试探互相猜忌的时候,这府上的另一对夫妻之间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情景—— “嗯,廷儿也该去看看他祖母了,他祖母一直可是最疼他。”华正兴看向床边正亲手帮他整理明日早朝要穿的官服的妻子,点头。 “我让肖氏也跟着他,肖氏进门后都未去见过母亲。”洛氏手上动作不同,又道。 “这又何必?这肖氏见不见母亲不都一样。”华正兴听了立刻蹙眉。 “国公爷,你在担心什么?”洛氏听罢却笑了,“廷儿这孩子多么有定力你也不是不知道?今日过来我这边请安都没和肖氏一起。” 华正兴听了点头。 他当然有听说,包括廷儿歇在书房的事。 “我是想着还是让肖氏去见见母亲的好,毕竟是祖母,不见说不过去的,以后就是肖氏如何了,宫里那边也不会多怀疑。”洛氏接着又道。 “还是你想的周到。”听了这话,华正兴笑了,拍了拍妻子的手。 …… 第二日一早,慧娘惦着上山之事,所以早早起来。 华又廷有时一早去了校场,但吃早饭时就回来了。 夫妻两个相对别扭的用了些东西,然后就去了正心堂,和洛氏打过招呼之后然后就直奔城郊的山上…… …… 一三一 血崩 玄色乌发,衬着一张如玉容颜,让男子看上去愈发清新俊逸,再加上那随意抿茶的动作,只觉卓雅洒然,风流无双。 但慧娘却不敢多看,尽量往里缩着身子,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 车厢里一片凝滞,只听见车轮的轧轧与马的奔驰声。 慧娘很有些想不透眼前的男人,为什么不干脆去骑马?与她这样相对别扭着有意思吗? 呃…… 但一想又不对,别扭的只是自己,人家根本就不别扭,看这动作也知道啊。 也是,人家又别扭什么,马车是人家的,车夫是人家的,要看的祖母也是人家的,要说自己人,唯有一个,那就是跟车的婆子,是杨翠,翠姑姑。 哎…… 好在这别扭并非无限期,那马车终于在不知颠簸了多久之后停下了,然后便听外面响起小青童稚的声音,“公子,到了!” 华又廷起身掀帘下车,慧娘也紧跟着。 杨翠扶了慧娘下车,慧娘举目四望,才发现众人此刻置身的地方竟然是在一处山腰,往前望但见一片烟火缭绕,其中一座不大的庵堂静默其中。 正当她看着的时候,华又廷已经领了一帮侍从向前走了,她自然也不敢再耽搁,赶紧在杨翠的扶持下跟上。 到了门口,慧娘抬头端详上面的匾额书写了“慧心庵”的匾额,而华又廷则是和门口的小尼姑说着什么。 那小尼姑匆匆进去报信了,工夫不大又回转,然后引了众人往庵里而去。 某处厅堂里,一个身着青衣、满头银发的老妇正目光半闭的独自盘坐在居中的蒲团之上,脸庞清矍,表情漠然,一只青筋毕露的手还持着犍槌一下一下的敲着木鱼。 正是华老夫人陈氏。 “祖母。”华又廷上前施礼。 慧娘也赶紧有样学样。 陈老太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张目望向二人,当目光落在华又廷身上时,脸上划过一丝笑的表情,很快又归于漠然,“几时回来的?” “前日晚上。”华又廷答。 陈老太君点点头,又问,“可还顺利?” “顺利!”华又廷又答,语毕转向慧娘,“祖母,这是肖氏。” 陈老太君蹙蹙眉,也不知是因孙子急着帮她引见孙媳妇,还是因见了慧娘这个肖家女儿。 “起来吧。”但老人还是对保持着施礼动作的慧娘挥挥手。 慧娘轻舒口气,起身。 “这个拿去戴吧。”陈老太君忽然又递了一件东西过来。 呃…… 望着老人手中那祖母绿圆珠手串,慧娘禁不住一愣,真的是很意外的事,没想到在老人这里竟然还能拿到见面礼。 “谢祖母。”接了那东西过来,慧娘赶紧向老人道谢。 老人点点头,然后对两人指指一边的蒲团,“坐!” 两人坐下来,陈老太君边看向孙子,问起他岭南的事—— “那里多瘴气多毒蛇,你没事吧?” “没事,当地有一种叫螺果的东西,服了可以胜瘴,而将士们则是烧雄黄,可除瘴;至于毒蛇吗,倒真被咬过一次,我想着那句话,毒蛇出没处,百步之内,必有解药,所以让穆光去找,结果真找到了,然后解了毒。”华又廷对陈老太君讲述着,面带微笑,轻描淡写,仿佛再说别人的事一般。 陈老太君听了并未对孙子的话做任何评价,沉默半响,忽然就又问,“这次可有受伤。” “没有。”华又廷这话答得轻快。 老人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孙子。 “只是左臂受了轻伤,如今已经好了。”华又廷可能是觉得瞒不住,最终据实而答。 “好了?”陈老太君又看着他。 “是啊。”华又廷赶紧道,边说着边用左臂去拿一边放在几上的两枚核桃,“咔嚓——”一声就将其中一枚核桃捏碎。 “那是我健手用的。”老人看他一眼。 “改日我送祖母一对更好的。”华又廷笑,一边说着,一边将捏碎的核桃仁递到老人嘴边。 老人摇头不吃。 华又廷便自己吃。 看着这时候的华又廷,慧娘感觉到的是他轻松,他身上很难得的东西。 又坐了一刻,便有一个尼姑过来,向陈老太君道,说做功课的时间到了。 陈老太君便打发两人出来了。 一出那庵堂,华又廷便又恢复了冷清沉默的表情。 慧娘见了,不由心头一丝挫败。 这人其实真的很难接近…… “在车上等我一会儿,我有些事情。”正想着,忽然华又廷转向她,冷冷的道。 “哦。”她自然还是赶紧应了,之后华又廷便带了穆光穆荣走了。 华又廷走了之后,杨翠便扶了慧娘上车,然后主仆俩便一边闲话,一边坐在车里等。 小青领了几个侍从守在一边,主仆两个倒也安心。 “县主,饿了吧?”看看外面的天色,杨翠问慧娘。 慧娘点点头。 早上那顿饭对着华又廷,实在吃的有些食不知味,这会儿的确早饿了。 “我去帮你拿点心。”杨翠见了笑了,下车去从拿自己放在一边的一个蓝布包。 “谢谢姑姑。”慧娘笑笑。 朴实憨厚的翠姑姑永远都是这么贴心这么疼她。 杨翠细细的擦过手,才从那布包里拿了点心出来,递给她两块后又去让小青等人。 小青等人不吃,杨翠便又将那点心拿回来。 但就在她向马车这边走来的时候,忽然脚下一软,然后向地上跌去。 “翠姑姑——”正吃点心的慧娘吓了一跳,赶紧将手中点心一扔,下车扶她。 “你怎么了,翠姑姑?”慧娘使出全身的力气,试图将杨翠扶起来。 “疼……我肚子疼……”杨翠却一脸苍白的对她摆手。 “肚子疼?”慧娘一愣,向下看去,禁不住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有源源的鲜血正从杨翠身下流出。 难道前世的事情到底还是要发生了吗?她千方百计也没有避开? 前世杨翠死于她代替娴娘出嫁之事议定的那年,孩子怀了个月后流产,然后血崩而死。 为了这一世这惨剧不再发生,她去年端午来上京时、利用陪母亲让周大友夫妇送她的机会、曾经带杨翠去看过上京某个知名的专看带下病的大夫,那大夫给杨翠开了许多药,又告诉她,即使再急,两年内也不能要孩子。 杨翠这一年的时间也确实在服药,且未急着要孩子,所以她就以为这场祸事必过去了,却没想到…… “怎么了?怎么了?”见了这边的情形,小青也快步奔过来。 “让人帮我去请大夫好不好?”慧娘目光落在小青身上,并未答话,而是一把抓住小青的问道。 小青一愣,然后赶紧快速拂开慧娘的手,“这荒山野岭的,我又让人去哪里帮您请大夫。” “那帮我去找你家公子好不好?”慧娘又急切的问。 小青听了小脸却是当即一板,“公子去做很重要的事,怎么是你随随便便就去找的。” “可是这样的话会死人的。”慧娘禁不住一阵六神无主,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了。 看着慧娘那含泪的双眼,又看看低声那面无人色的仆妇,小青迟疑了一下,最终点头,“我可以帮您试试,但公子是不是愿意放下正事过来就不是我所能管得了的了。” “谢谢。”慧娘赶紧道。 小青虽年虽不大,个子不高,但是骑马功夫却是不错,灵活瘦小的身子快速的窜上一匹马,然后大喊一声“驾”,便绝尘而去。 “翠姑姑,你要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的。”小青走了之后,慧娘则是又蹲身,对杨翠道。 杨翠想点头应一声,但忽然小腹处就又是一阵剧痛,她也就顾不上,然后再次捂着肚子一阵呻吟。 “翠姑姑……”慧娘紧紧握了她的手,然后又扶了她躺在自己的腿上。 但地上的血却是越来越多,杨翠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慧娘心急似焚,抬头努力向远处张望,希望能看见华又廷的身影。 但等了很久也不见任何人影,慧娘的心不由一寸寸的凉下去。 也是啊,如今两人这般情形,就是没事华又廷也不可能帮她,更何况小青还说他有要事要办。 她转身又硬着头皮去求其他那几个侍从,希望他们能够去那庵堂里或附近求求医。 可能也是被慧娘如此在乎一个仆妇的精神感动了,有两人快步去了。 很快那两人又回转,带回来的消息均是没有。 慧娘的泪终于落下来。 难道她真的要看着翠姑姑死在这里吗? “咴咴——” 就在这时,忽听前路上一阵马嘶,再就是几骑疾驰而来。 慧娘看过去,当目光落在先头那身着玄衣的男子身上时,带泪的脸上不由漾起笑意。 “去庵里请两位师太过来帮忙。”到了近前,华又廷俊目掠过慧娘主仆,然后转头命令穆光。 穆光转身去了。 “将这个给她吃下去。”之后华又廷又递给慧娘一粒白色的小药丸。 慧娘赶紧接过帮翠姑姑扶下,而穆光也领了两位尼姑而来。 接着华又廷又命令众人将杨翠扶上马车,让穆武带路直奔前面一座寺庙。 慧娘不知他要带杨翠去哪里,但却莫名的心安,隐隐有个想法,有他,就不会有事。 但想罢才意识到一点,那就是她该怎么跟了去,那马车躺了杨翠,还有两个尼姑。 难道要骑马,可是她哪里又会骑…… “啊——” 正想着,就觉身子腾空而起,然后看着那突袭将她掠上马的华又廷发出一声尖叫…… …… ------题外话------ 亲们,国庆节快乐! 一三二 戏弄 怀中少女的尖叫让华又廷一阵蹙眉,目光清冷的望向她,“你是想走路去,还是想与他们共乘一骑?”边说着边一指自己的那帮侍从。 慧娘听了,也只好乖乖的坐好。 的确,现在不是计较那么多的时候,救翠姑姑要紧。 车夫一扬马鞭,那载了杨翠的马车便开始疾驰起来,身后众人自然也赶紧跟上。 风声呼啸马蹄疾,慧娘浑身僵硬的半坐在华又廷怀里,两手环抱胸前,一是阻挡吹透衣襟的风,再是格开男子勒在她胸前的手臂。 忽然马身一颠,她吓了一跳,怕摔下去会粉身碎骨,赶紧紧紧抓了男子的手臂。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样极为不妥,因这样一来,男子的手臂就和她的某处成了无死角全方位接触。 她扭了扭身子,试图改变这个姿势,却忽听头上响起一声低喝,“不想摔下去就坐好。” 她咬咬牙,再也不敢动了。 好在路并不在长,拐过一处山路时,那座高高悬挂着“感愿寺”三个大自己匾额的寺庙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停下来,华又廷抱了慧娘下马,将慧娘放下后立刻就和穆武进了寺庙,工夫不大又出来,穆武出来,然后将众人迎了进去。 众人被领到寺庙一处供香客休息的外围小院落,杨翠则被那两个女尼抬了进了一处厢房,然后就是华又廷领了一名法号智能的和尚过来。 那和尚生的瘦小干枯,但却有一手精妙的好针灸术,也不诊脉问病,直接一副针下去,杨翠虽然没有完全止血,但却好了许多。 之后华又廷又亲自去寺庙里不知弄了些什么草药来让人煎了,杨翠喝了后就不再喊痛,睡下了。 华又廷又吩咐人去山下请大夫,那智能虽阵法精妙,但毕竟未从根本上医治杨翠的病症。 一个多时辰后,大夫终于被请来了。 “流产所致的血崩之症,不过因止血的及时,所以并无生命之忧。”那老大夫帮杨翠诊过脉后道。 听了这话,慧娘那高悬许久的心终于禁不住放下了。 “县主,县主……”就在这时,就听外面有熟悉的声音再喊她。 慧娘不由一愣,怎么听着像……像周大友周大叔…… 小青引了来人进来,果然就是周大友。 看着一脸急切忧虑的周大友,慧娘不由很是吃惊。 “你这婆子就是稳了下来也不宜搬动,所以我让人请了她的家人过来。”冷不防一个声音道。 慧娘转头,对上的则是华又廷那双深邃的眸子。 因周大友急着见妻子,慧娘也没顾上和华又廷说谢,便和周大友一起进到内室。 当听了事情的经过,见了已经平安的妻子,周大友“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双眸含泪的磕头谢过慧娘。 “我没做什么,主要是二少爷……”慧娘赶紧道,并准备带周大友去向华又廷道谢。 却不想到了院中之后,只见那两名女尼在帮杨翠熬药,华又廷等人已经没了踪影。 慧娘赶紧问那两名女尼,却被告知,华又廷已经带人出去了,在外面等她。 这明显是不愿周大友谢他吗。 慧娘和周大友交代了两句后,看天色已经不早,便匆匆出了门。 到了门口,果然就见华又廷等人在门外。 慧娘的目光在那帘幕低垂的马车上停滞一刻,然后快步上前。 站在马车跟前,慧娘却禁不住又一阵无措,马车这么高,扶她的人又躺在病床上,难道她要在众侍从面前爬上去吗? 但就在这时,车帘被掀开了,露出华又廷那张平静漠然的脸。 “上车吧。”华又廷向她伸出手。 慧娘顾不得矜持,赶紧抓住那只手。 “谢谢。”坐到座位上,慧娘就向华又廷道谢。 已经在座位上坐好,一边抿茶一边翻着一本文函的华又廷却只是微微点点头,连眸也不抬。 慧娘一阵没趣,愣了愣却还是又道,“翠姑姑的事,也还要谢谢你。” 没想到听了她这话后,华又廷忽然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看向她,极为认真的道,“那要怎么谢呢?” 慧娘一愣。 “空口说谢,这样的事我见得太多,又何必。”华又廷又道。 “那你想怎么样呢?”明知不该问这句,但慧娘还是问出了。 因华又廷的话让她脸红,猛然就想起那年他从上京大街上救下她,可后来在山洞相遇,她却弃重伤高烧的他而去的事。 “怎样?当然是……”华又廷深邃的眸中慢慢浮起一丝涟漪,最终弯成似笑非笑的弧度。 看他目光愈发暧昧,慧娘顿时红着脸瞪向他,伸手做了个自己都觉无趣的动作,那就是一把抱住胸。 “呵呵……”却不想大大取悦了华又廷,华又廷一阵大笑,然后徐徐念叨,“雪峰巍峨,如何遮的住?” “你……”慧娘禁不住羞愤之际,瞪向他。 华又廷却已经不再看他,垂下头,又翻起手上那本书。 慧娘则是羞愤的转向一侧。 调戏她,也好,就当谢过他扯平了。 不知是因刚才那番谈话,还是因今日之事,车上的氛围轻松了很多,慧娘忽然就感觉去时万般难熬的一段路变短了起来。 回到府上,两人先去见了洛氏。 看着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人,洛氏眸中快速划过一丝阴沉笑意,然后赶紧招呼两人,“来,快坐。” 慧娘坐下来。 “母亲,大营那边还有事。”华又廷却不坐。 “哼,总着这般忙。”洛氏嗔他,之后却还是道,“去吧,不过午饭要好好吃,不能将就。” “谢母亲。”华又廷又向洛氏躬身,然后告辞而去。 “今日和廷儿怎么样?”等屋子里只剩了两人的时候,洛氏则是问慧娘。 “还好。”慧娘适时的红了脸,轻声道。 她当然不会将所发生的事讲给洛氏,就是真选择盟友的话,她也不会选洛氏,因这人太狭隘太阴沉又太虚伪。 “廷儿这孩子小时候跟过他祖母几年,所以感情一直不错。”洛氏看慧娘一眼,然后又道。 “看上去是的。”慧娘知道洛氏不满意她说的太简单,所以又将慧心庵发生的事详细的述说一番。 既然华又廷和陈老太君关系不错不是秘密,想必别的瞒着也没意思,倒惹得洛氏怀疑她,不值得。 当听得陈老太君给了慧娘见面礼时,洛氏脸色似乎僵了僵,但很快又笑了,“这会儿知道母亲为什么要你跟廷儿去山上看他祖母了吗?” 慧娘懵懂摇头。 “真是个傻孩子,”洛氏立刻又笑道,“当然是帮你能尽快融入我们华家,放心吧,关键时刻,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说到这里,洛氏目光闪闪的。 “谢母亲。”慧娘赶紧道。 不知道洛氏所谓的“一臂之力”是指什么? …… “翠姑姑,你没事了吗?再好好歇几日才好。”看着站在眼前的杨翠,慧娘关切的道。 “谢县主,已经歇了这些日,我真没事了。”杨翠赶紧道。 慧娘听了也就没有再多说,点点头。 一晃已经快一月了,杨翠的确歇了不少日。 “县主,今日我过来,主要有一件事。”之后杨翠又开口。 “哦?” “太太捎信来,说想您了,还说想让您带姑爷回去看看。”接着杨翠又道。 “呃……”慧娘听了这话立刻一脸为难,“这……恐怕不行,二少爷这段时间……没空……” 理由假,但话却不假。 这段时间华又廷忙着追捕随了被押解的叛军头目进京的叛军余孽,以及安置平叛将领的事,往往是三五日才回家一趟,然后休整休息一番后又匆匆走了,她都很难见到他。 “这样啊,那二少爷几时有空您再带他过去吧,我会回了夫人的。”杨翠听了又道。 慧娘听了笑笑,不知该说什么。 自从上次华又廷救了杨翠之后,周大友和杨翠都将其奉为大恩人,所以总在母亲提起他,这也是母亲念念不忘见一见这个女婿的原因。 但她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其实事情并非如此呢?哎…… 杨翠走后,慧娘正在沉思,任妈妈则端了一碗燕窝粥进来,“县主,吃些吧,夫人嘱咐厨房炖的。” “哦。”慧娘点点头。 这段时间来,洛氏对她更加好了,只要是洛莹莹有的,她这里必是少不了的。 享受着这过分的优待的同时,慧娘当然也长了一个心眼,那就是时时刻刻提防着这洛氏。 她可不想到时成为替罪羔羊…… 用过温补的燕窝粥后,慧娘又如往常一样去院里转了一圈,再加上这近暑期的天气,禁不住出了一身的汗。 “县主,我去帮您烧水,伺候您沐浴。”这时那跟了她的小草道。 慧娘点头。 很快小草那水就烧好了,慧娘也在她的伺候下坐到了浴室的浴桶里。 “县主,澡豆没有了,我去拿,您等我一下。”忽然小草道。 “嗯。”慧娘点点头。 小草转身去了,慧娘便自己洗。 在自己院里,她当然没什么好担心,再说门口还有守门的婆子。 工夫不大,身后传来脚步声,慧娘以为是小草,倒也没在意。 但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因那脚步声竟然迟迟不在走近,就站在几步之外。 “小草?怎么了?啊……”慧娘异样,起身回头,但她的目光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里禁不住瞬间惊在了当场…… …… 一三三 改变 正沐浴的慧娘发觉异样,惊吓回头,瞬间禁不住大惊,“啊……”的一声尖叫声欲出,但很快她又紧紧捂住嘴,然后快速的将身子沉入浴桶之中,只露出一颗脑袋。 而那正站在几步之外看她洗澡的华又廷也完全无往日的从容,水气缭绕中,一张白玉的面孔涨红着,一双深邃的眸子四处游弋着。 “你……”但慧娘并未因他的不自在而减一份羞愤,瞪向他,很想斥他出去,但话到嘴边忽然就想起就变成了,“你去那边……” 荷风苑的浴池并未与寝室相连,而是建在正屋的西耳房这边,与厢房毗邻,一共两间,虽并未分男女,但一般情况下,慧娘都是用这间略小一些的,而华又廷则用另一件大的。 只是今日…… 华又廷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直到那浴室的门扉再次闭好,慧娘才出了口气。 之后慧娘澡也无心再洗,起身出来,匆匆去穿衣服。 行动间,目光忽然瞄到置衣架一边的那面镜子里,少女的身体欺霜赛雪,凹凸有致,如出水芙蕖,诱人至极…… 慧娘不由瞬间红了脸,赶紧收回目光,迅速将衣服草草套上。 “县主,您看看,这澡豆是兰花香味的,真好闻……呃,县主,您……您怎么出来了?” 工夫不大,浴室的门就再次被推开了,小草兴致勃勃的捧了一盒子澡豆走了进来,可当看见已经穿戴好坐在杌子边上的慧娘时,这姑娘禁不住吃惊的问。 慧娘看向小草,愣了片刻,才慢慢道,“不想洗了。” “呃……” “刚刚你出去,谁在门口守着?”慧娘忽然又问。 小草一愣,“小沉月呀,我本来要去叫芳儿的,却没想到看见了她,反正我也去不了多久,就叫她过来了,怎么了?” 慧娘听了看了她一刻,然后慢慢摇头,“没事。” 沉月是院里的一个小丫头,是洛氏前些日子随意指派过来的,她看她年纪小,又愣愣的,并不起眼,所以并没在意。 看来洛氏手中哪一枚棋子都是有用的,哎…… 小草还想问什么。 “扶我回去吧,我累了,想歇一下。”慧娘却对她摆摆手道。 “呃……是。” “怎么了,县主?”晚上,看慧娘有些情形不对,任妈妈问道。 “没事,只是累了。”慧娘摇摇头。 不是她不愿说,只是这洗澡时被自己的丈夫看见的事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任妈妈也希望她和华又廷圆房,指不定又会示意什么,她懒得听呀…… “那我让翘儿伺候您歇下。” “好。” 那晚,慧娘早早歇下了,不过睡到半夜却被惊醒,睁开眼就见一人灯下而坐,绝世姿容映着暗淡灯光,沉静迷离,却又惑人心魄。 但慧娘却并没心情欣赏美色,被吓了一跳的她,赶紧起身。 本来以为浴室事件之后,他和她还要相对尴尬一番呢,却没想到晚饭前小青却过来秉:二少爷有事又走了,晚上也不回来了。 却没想到说不回来的人不仅回来了,而且还在深夜坐在她的床前。 他不会是……想……毕竟…… “你躺着吧,我没什么事,只是过来和你说句话。”华又廷像看透了她的心思般,开了口。 “哦……”慧娘听了,禁不住心头一松,然后等待着他的下文。 良久,华又廷才垂眸再次开口,“白日里,我……我不是有意,是听丫头说放好了水,谁知……听错了……” 慧娘一愣,为这人这副难得的吞吞吐吐的样子。 “怎么,你不信?”华又廷见了好看的眉轻挑。 “信。”慧娘赶紧道,一双眸子却落在眼前男人那满是懊恼的俊脸上。 竟然也有这般情绪外显的时候…… 听她这般说,华又廷似乎才面色轻松下来,没再说什么。 慧娘也不说话,两人就这般沉默的相对着。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慧娘禁不住在心头暗暗蹙眉。 不会要歇在这里吧? “你休息吧,我去书房。”这时华又廷却忽然起身。 刚刚华又廷不说走时,慧娘心里急躁,但这会儿他真说走,她又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了,毕竟这地方他才是主人。 “你的伤好了吗?”所以她又叫住他,问道。 “已经没事了。”华又廷转头看向慧娘。 两人又相对了一刻,华又廷才转身大步而去。 从那日以后,华又廷也不知是不太忙了,还是因什么,就时常回家来。 虽每日还是不着家,但慧娘每天早晨都会在早饭桌上见到他。 应该是每晚很晚才回来,而那时慧娘已经睡了。 而从那晚之后,两人的相处模式也开启了一个新局面,那就是默然相对。 只不过这默然相对似乎又不像以前那样紧张沉闷,华又廷不仅没再戏弄难为她,相反,偶尔还会表露友好,比如在早饭时会帮她也夹些菜,有一次还留下金创药给伤到手的她。 但慧娘却因此有些不安,为什么会改变?是做给洛氏看,还是什么? 另外,她也有些不自在,她总感觉华又廷喜欢在没人注意时凝视她,且那目光……那目光带些灼热…… “县主,碧水姐姐过来了。”就在慧娘正胡思乱想之际,门被推开了,芳儿领了一个丫头进门来。 慧娘赶紧起身迎上。 碧水,洛氏身边最得用的大丫头之一,生的白净娇俏。 “见过二少奶奶。”碧水进门来,躬身向慧娘施礼。 “姐姐无须多礼,快,请坐!”慧娘立刻起身拉住她。 “回头再和二少奶奶坐,这会儿还请您过去夫人那里一趟。”那碧水笑吟吟的道。 “哦。”慧娘点头,然后看向芳儿。 芳儿当即会意,转身去了,然后又很快回来,将一只银绞丝镯子塞给碧水,“不是什么好东西,姐姐拿去戴着玩吧。” “使不得使不得。”碧水推脱。 “姐姐拿着吧。”慧娘也赶紧道。 碧水这才将那镯子收下,看得出脸上的笑容也真实了几分。 “二少奶奶快随我去吧,有好事呢。”之后那碧水又笑着对慧娘道。 慧娘赶紧点头。 有什么好事呢? 等到了洛氏处,才知道也算一件好事吧—— “……反正泽儿媳妇那边小厨房已经烧起来了,你那边也起火吧,所需的柴炭原料的只需让人报过来就好……”洛氏微笑着对她道。 “母亲,大嫂是怀孕了才这般,我又没什么事,还是不要了。”不待洛氏话说完,慧娘就赶紧道。 “干什么不要?”洛氏又笑,语中带嗔,“必须要,我是烦你们都和我抢大厨房才这样,知道吗?” 洛氏这般说,慧娘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赶紧谢过洛氏。 “回头我会让人将那些血燕送过去,日后你自己炖吧,也省的端来端去。”洛氏又道。 慧娘再次向洛氏致谢。 “对了……”之后洛氏又开口,“顺便我还会让人送些香菇山药之类的食材过去,廷儿每日劳累,你也吩咐下去,帮他炖些汤滋补一下。” 慧娘闻言却是一愣。 洛氏却笑了,“傻孩子,没想到这个吧,男人啊,还要多体贴。” 慧娘能说什么,赶紧垂头应了。 看着她,洛氏目光闪了闪,又道,“那些排骨乌鸡之类的新鲜食材你只要向厨房这边要就好,其实这个打算我早就在心中了,不过还是留给你去做,这样,他才能感受到你的好。” “谢母亲。”慧娘红着脸说着。 从正心堂回来,任妈妈立刻问起慧娘洛氏说了什么。 “夫人还真是很替您着想呢。”当听了慧娘说的事情经过后,任妈妈道。 慧娘不说话,只是笑。 洛氏做事有没目的的时候吗? 工夫不大,洛氏果然就打发人送了东西来,慧娘正和任妈妈看那些东西的时候,杨翠忽然匆匆进屋来,“县主,不好了,刚刚家里传了信过来,说太太……太太早上摔了一跤。” “啊……”慧娘听完不由一阵腿软。 “县主,您可不能这样,太太那里还等着您呢。”任妈妈和杨翠赶紧扶住她。 慧娘听了,也只好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然后带人去了洛氏处。 听说宁氏那边出了事,洛氏自然没说什么,赶紧吩咐人备车。 坐在马车上,慧娘归心似箭,但偏偏今日这路十分不顺畅,拐行到不远处的一条大街上时竟然还堵住了。 慧娘禁不住心急似焚,但听着外面吵闹又不敢掀开马车帘子看,只能打发小草下车。 “县主,您别急……”陪慧娘坐在车厢里的翘儿想着劝劝慧娘,但只说了这句就再无下词。 “县主,前面已经通了。”就在这时,小草掀了车帘,喜滋滋的向慧娘道。 “哦。”慧娘点头,总算安心些了。 “是姑爷疏通的,姑爷就在前面。” 华又廷?! 慧娘闻言不由一愣。 “刚刚前面堵了许多官兵,说是要捉什么钦犯,不许人过,姑爷也在那些人之中,后来姑爷看见了我,就问我什么事,我说了之后姑爷就过去和那些人说,也不知说了什么,那些人就放行了。”小草又道。 慧娘点点头,愣了片刻,又对小草道,“快上来吧,还要赶过去呢。” 马车又行驶起来,但工夫不大,却又再次停下,然后外面响起周大友惊喜的声音,“姑爷,您要陪姑娘回去?” …… 一三四 尽心 听得周大友的话,慧娘立刻掀开车帘,然后就看见高踞马上的华又廷—— 玄色劲装,白玉面孔,一人一马迎着夏日艳阳而立,如一个发光体,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看慧娘看他,华又廷下马,将马缰递给一边的手下,上前来。 “别担心,我认识一个很好的接骨大夫。”和慧娘对视了一瞬,华又廷开口。 听又提前母亲的伤,慧娘眼圈不由又是一红,然后点头。 莫名的,听他这般说,她就觉心安…… 华又廷又去和街对面的几个同仁交代了几句,才再次过来,对车夫和跟车的周大友一挥手,“走吧!”之后骑了马率先上前,众人见了,赶紧跟上。 当侍郎府的门房听说五姑奶奶和五姑爷回来的时候,吃了一惊,但还是赶紧去帮华又廷安置了马匹。 安置好后,慧娘就和华又廷直奔母亲屋里。 董妈妈和橘红迎出来。 “我娘呢。”慧娘赶紧问董妈妈。 董妈妈的目光正落在后面的华又廷身上,听慧娘这样一问,立刻收回目光,看向慧娘,却是神色有些不自然,“太太……太太在屋里。” 慧娘虽满心狐疑,却也没顾得上多问,赶紧跟了董妈妈进屋,华又廷则是紧随其后。 等到了屋里,慧娘才明白董妈妈为何那副表情了,因母亲根本就没事,虽倚在罗汉床上的她手臂和手上都缠着绷带,但母女一场,慧娘又怎么会看不出母亲根本没什么大事。 “慧儿……”乍见女儿,宁氏高兴坏了,身子一动就要下床。 冷不防一边的董妈妈轻咳一声,宁氏一愣,这才看见慧娘身后的华又廷。 慧娘也赶紧看华又廷,这人这般精明,又怎么会看不出。 她心里禁不住很是不好意思,人家可是正忙着公事呢。 但华又廷脸上却毫无异样,上前,对着宁氏便躬身施礼,“见过母亲!” 宁氏再一愣,然后赶紧道,“快起来,起来。” “小婿早该过来给母亲请安了,却杂事缠身,还请母亲谅解。”华又廷又道。 “说什么?你也是有正事呀。”看着眼前的女婿,一向矜持直正的宁氏也禁不住满意又欣喜。 这个比老大女婿还好,英俊不说,最重要的谦恭礼仪,一看就有良好修养。 一边的慧娘见了,脸上陪着笑,但心里却是万份别扭。 装的跟真的一样! “听说母亲身体欠安?怎么样了?”之后华又廷问道。 “哦……也没什么,只是……”说到这里,宁氏语气微微一顿,又变了口吻,“你也知道的,年岁大了,最不禁摔打的。” “哦,的确。”华又廷点头,又问,“可看过大夫?” “看过了,并无大碍,大夫说要养一养。”宁氏又道。 这话不假,那大夫帮她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后,嘱咐她好好养着,别碰到伤口。 她只是早上上台阶时不小心绊了一下,然后蹭到了手臂,至于为什么让人去华家通知慧娘她摔坏了,只因这些日子不见女儿,太想念了,董妈妈便为她出了这样一个主意。 “那小婿就放心了。”听了宁氏的话,华又廷又道。 又闲话了几句,看宁氏开始频频看向女儿,华又廷便说还有公事要忙,要告辞,说到了晚上再过来接慧娘,到时肖志成和肖志斌也应该忙完公务回来,正好再去拜会。 如此知情识趣,宁氏不由对这个女婿更满意了,等华又廷一走,就立刻看向慧娘,“这华家二少爷看上去待你还不错。” “嗯,还好。”慧娘笑着点头,并适时的做出羞涩表情。 听了这个,宁氏更开心了。 英俊有为,有良好的教养,知书明理……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真心对女儿。 肖华两家的关系摆在这儿,她真担心女儿不得女婿的心…… 看着母亲的表情,慧娘不由暗暗庆幸,一早就嘱咐过杨翠。 翠姑姑在外院,不时就能回来见母亲。 早在华又廷刚回来的时候,她就将杨翠叫过去,面色严肃的嘱咐她有些事不要对母亲说。 什么事? 当然是她和华又廷不曾圆房的事。 为了能更好地堵了杨翠的口,她还说有些事她自有主张。 目的无非是希望母亲不要胡思乱想。 但看着母亲那欣悦的脸色,她又禁不住一阵茫然愧疚。 不知何时了的欺骗呀,哎…… “德姐儿回眉山了,你四婶来信说要给她相看人家,让你四叔将她接了回去,这丫头走时还一直念叨着想要过去看看你。”之后宁氏便和慧娘说起家里的事。 “哦,”听见德娘这般记挂自己,慧娘禁不住很是感动,“回头我写封信给她。” “你四叔说,你伯祖母身体也越来越不济,尤其是过了端午后。” 听了这话,慧娘禁不住一阵暗蹙眉。 难道这一世还是这样吗? 前世,肖老夫人在静娘死后就病了,还是老毛病,头疼少眠,后来经过大夫诊治后,好了些,但不时反复,时好时坏。 肖老夫人未将这当回事,众人也未将这当回事。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来年三月里的某夜,肖老夫人有一日又头疼,折腾了半会之后,忽然就七窍出血,然后撒手人寰…… “怎么了,慧儿?”看女儿呆呆的,宁氏又问。 “没事,”慧娘赶紧摇头,然后问宁氏,“伯祖母那边可严重?” “没什么大事吧,还是老毛病。” 慧娘听了点点头,然后在心里暗暗打算,等给德娘写信时会嘱咐她一番,让她劝肖老夫人请个名医好好看看。 虽肖老夫人对她好处不多,但她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 再说,肖老夫人若是真逝世,对众人也不是好事。 大伯父和二伯父丁忧不久后,会很快起复,根本不会离开朝堂,受影响的唯有德娘,一年内未谈婚假,等谈婚嫁时已经十六岁了,这也是当时德娘嫁给那个死了妻室的徐国公次子的原因…… “对了,前些日娇儿回来,到这边来看我,还说等你回来给她捎信呢。”慧娘正想着,宁氏又开口道。 “哦。”慧娘点点头,然后问道,“娇儿表姐最近可好?” “表姑娘估计不太好,”董妈妈端茶进来,听的两母女谈话,立刻插嘴,“前些日回来说那桓山伯世子要纳表妹为妾,这几日你二太太一直忙着和桓山伯府交涉,闹腾的很厉害呢。” “呃……” 纳妾之事还是发生了,在三个多月后,这会儿那洪丽娘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已经四个月了,遮掩一定很辛苦吧。 “当初那桓山伯府看着不错,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无礼数的,还有,那桓山伯夫人也不是个明理的,听说总是找借口刁难娇儿,有时立规矩一立就是半日。”这时宁氏也唏嘘开口。 慧娘听了看母亲一眼。 想来母亲是忆起起当初顾氏谋这姐妹易嫁之时,她也动心的事了。 只是她又怎么可能嫁这赵世清,上辈子的各种苦楚还吃得不够吗? “看来呀,看着好的不见得好。”接着宁氏又叹息道。 慧娘一愣,看向母亲。 看着不好的不见得不好,母亲的潜台词不会是这句吧。 可是自己也不好呀…… “娘,玉表姐的婚事怎么样了?”看母亲又要问什么,慧娘赶紧抢先开口问。 宁氏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问这个干什么?还不是那样,高不成低不就。”只不过很明显,这话题让宁氏很不高兴。 “哦。” “大少奶奶和大太太又给大表姑娘张罗了两家,可是舅太太都不满意。”这时那为两母女斟好了茶后、又正在帮两母女摆点心的董妈妈又插嘴道。 又是这样,这小黄氏还真是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有多重? 慧娘禁不住摇摇头。 如果将来一日,这宁玉娘真的婚事蹉跎,罪魁祸首也不是别人,而是她母亲。 “如今你大伯母和你大嫂不只不再管她的事,就连瑶娘的事也似乎不太上心。”宁氏又郁卒的开口。 “呃……”慧娘一愣,但转瞬想想也是。 小黄氏是玉娘的母亲,也是瑶娘的嫡母呀。 到时真管了瑶娘的事,不定小黄氏又出什么幺蛾子…… “太太,县主,大太太过来了。”就在这时,忽听外面橘红高声道。 “快请!”宁氏赶紧道,而慧娘则是起身迎出去。 身着大红底万字不断头纹的半臂、暗色裙摆的李氏在一种丫环婆子的簇拥下进门来,看见慧娘,立刻快步上前拉了她的手,“好久不回来了,没受什么委屈吧?” “大伯母,我很好。”慧娘赶紧摇摇头。 李氏没再多说,径直进屋,看了宁氏,“摔倒了?怎么也没让人去叫我?倒是先将慧姐儿叫了回来。” “我娘没什么事,其实就是……想我了。”慧娘怕李氏误会,赶紧在一边接口。 李氏听了,自然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转转,低声叹息一声,又问宁氏,“看过大夫了?” “看过了,知道你上午忙,所以没去扰你,栋儿媳妇让人帮我请来的大夫。”宁氏道。 执掌着这侍郎府,李氏上午总是要见那些管事婆子们,将一日的事务派好。 “听说是五姑爷送你过来的?”之后李氏又看向慧娘问道。 “是。”慧娘点头。 李氏听了又看慧娘一眼,点点头。 又坐了片刻,宁玉娘和宁瑶娘姐妹也过来了,和慧娘说话,李氏便起身回屋了,说是亲自去张罗午饭,顺便也让人将顾氏和简橙儿请过来,然后大家一起聚聚。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虽没有男眷,可是饭菜依然极尽丰盛。 顾氏到底没过来,据说是去了镇国公府看娴娘,娴娘病了,只简橙儿一个人过来了。 “三妹妹该好好看看才行。”听了娴娘的事,那正亲自帮身边七岁的儿子小肖铭布菜的杨氏则蹙蹙眉道。 “看过了,还是镇国公夫人亲自请来的最好的大夫呢,说三表姐身体底子不好。”那简橙儿听了立刻插话道。 “三妹妹身体底子不好?以前……可没听说过。”杨氏听了又低声唠叨一句。 这次就没人在理她了,众人都埋头吃饭。 慧娘将一著子鱼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刚刚她还听董妈妈说,娴娘在敬国公府也过得也似乎不好,不然不会三天两头生病,病由心生吗。 只是她并无感觉,不只是因与娴娘感情淡薄,还因顾氏的所作所为。 有时做人不应该太自私太阴毒,要留几分福泽给儿孙…… 吃过饭后,慧娘去母亲屋里小歇了会儿,然后就去了肖家和香坊那边。 有母亲和两位表姐管着,肖家自然一派稳定。 而香坊那边,也没事。 那鹅蛋粉已经开始售卖,按照慧娘提议的,售价十分不菲,但生意竟也出奇的好。 又和汀兰研究了一会儿七月中旬香师考试的事,看天色不早,慧娘便又回了肖家。 到家刚坐了一会儿,华又廷就来接慧娘。 让慧娘惊异的事,这次华又廷竟然带了礼物过来,不仅每屋都有份,而且礼物十分周全丰厚。 难道是洛氏的意思? “还行吗?”正想着,冷不防一边那正看着下人安置礼物的华又廷突然问道。 慧娘一愣,点头,“行!” “走到半路时,突然想到这事,我便又折回去亲自问了王副将,他新婚不久。”华又廷又道。 “呃……”慧娘再一愣,如此尽心。 华又廷则笑了,白玉面孔上竟然带了一丝腼腆与得意。 吩咐人将二房的礼物送过去,至于大房的礼物慧娘则和华又廷亲自过去送。 见了二人,李氏禁不住满是意外,也不知是因那些礼物,还是因华又廷那谦恭有礼的态度。 见过李氏后,慧娘和华又廷便又回了母亲这边,然后一边陪母亲聊天,一边等着大伯父他们下朝。 时间将近黄昏的时候,李氏打发人来报:老爷回来了。 听得这个,慧娘则是立刻看向华又廷…… …… 一三五 愣妻 听说大伯父回来了,慧娘立刻转眸看华又廷,直到确定他脸上无异色才放下心来。 怎么说都是对头,政见不一致,大伯父说不定会对他有所刁难,她怕他会别扭不愿去。 华又廷随了侍从去了肖志成的书房,而慧娘则继续坐下来陪着宁氏吃点心聊天。 “慧儿,你不方便出来吗?”闲话了几句后,宁氏忽然问女儿。 慧娘一愣,然后道,“也不是……只是、只是华家家教严……” 也只能这么说吧…… 听了女儿的话,宁氏沉默了一刻,又道,“慧儿,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华家媳妇,孝敬公婆,友睦妯娌,做一个媳妇该做的,娘不求你怎么风光荣耀,只求平平安安。” 慧娘听的鼻酸,却不敢放纵自己的感情,所以睁大眼,对母亲猛点头。 她的娘还是将一切想的太简单呀,哎…… “还有,要好好待你的夫婿,这孩子,挺好的。”之后宁氏又嘱咐道。 慧娘赶紧又点头。 是挺好,将来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摄政王的主。 就在慧娘两母女倾心相谈的时候,这侍郎府的另一处也有一番谈话,不同的是,这处氛围有些紧张—— “华二公子,我想知道你实际待慧娘真的如今日所表现的一样吗?”肖志成有些咄咄逼人的看向华又廷。 他不是一帮内宅妇人,当然不会轻易相信眼前所见。 如果真的待慧娘这般好,这趟岳家的拜访早就该有了。 “伯父,您这样问,是想听我答是,还是不是呢?”却没想到华又廷却不答,反问,而且绝色的脸上,笑意淡淡。 “你……”肖志成一阵语结。 忽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人小小年纪就有了这番作为,说话技巧,狡猾,还犀利。 他是在讽刺他虚伪呀,如果真的这么在乎侄女过的好不好,当初就不应该将侄女嫁给对头。 “伯父,有一句我想说与您,您信也好,不信也罢,对于慧娘,只要她真心将我当丈夫,我就会将她当妻子。”这时,华又廷又开口。 肖志成一愣,看向他,当对上那双深邃眼眸中的真诚时,忽然就是一阵迷惑。 是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这个年轻人吗? “对了,你怎么就觉得对待越国要非战不可?”沉默了一刻,肖志成忽然又开口。 突然就跳到了朝堂政事上,这次轮到华又廷愣怔了,但不过一瞬,年轻而绝色的脸上又是笑意微微,“为什么不战?越过狼子野心,屡犯我国西南边境。” “但你想过眼前事情没有?岭南百姓,本就贫弱,又经历了这么长久时间的战乱,需要休养生息;而我与越国之间,又有丛林天险,我军并不适那湿热天气,战,其实并不占优势;再说,国库空虚,西北胡人,东南倭国,危机四伏,为了越国这样一个弹丸小国又何必要牵扯精力?”肖志成一番言辞,有理有据。 但华又廷听了,却并无一丝震撼,因如今在大新朝堂上,吵得最凶最热门的就是对待越国战与不战的问题。 岭南叛乱平定,叛军首领伏法,但幕后主使却还在逍遥,正是越国,而且越国皇室窝藏了许多战犯。 大新与其交涉,越国的态度不只恶劣,还公然在边境屠杀抢掠无辜百姓挑衅,大新派兵维护,两国关系剑拔弩张。 但就在大新备战之时,越国又派了使者来,说要进献战犯,还要求娶大新公主,欲求和。 ——就即是引发这场争吵的缘由! “话说的是,但大伯父有没有想过,一旦接受了越国求和,就表示我军妥协,于国威有损,失去震慑,其他边境国家也会蠢蠢欲动,不和越国打这一仗,不定要和哪国打;再说,越国狡诈,这求和来得突然,也许根本就是一场阴谋。”华又廷回道。 “看,我们之间永远也不会统一。”肖志成听了,不仅无所动,反而笑了。 当然无所动,这些观点他已经听过好多次。 朝中文臣武将,各持观点。 前面肖志成说的,正是文臣所见,而后面则是武将所认为的。 文臣的代表正是吴家和肖家,而武将的代表则是华家和云家。 华又廷闻言则是看向他,也笑,“伯父这样说狭隘了,又何必求统一呢,殊途同归,总归是为国为民为家,相信这也是皇上乐于看到的。”说到最后一句时,华又廷语气微微加重。 肖志成的意思他当然已经明白,无非是在说他与慧娘之间永远横亘着无法逾越的党派之争。 而他则是用大一统和皇帝的旨意来反驳他,肖志成是文人,而且是个很正直很忠君的文人,相信这一点最有效。 另外,这说辞他也并不只是想用在今日这番口舌之快上,更想让其使慧娘以后不会太难做。 肖家人对他的态度,他当然能感受到。 当然,他不会太在乎,但有一个人却是不得不在乎,正是慧娘。 要真和他做了真正的夫妻,最先面对的就是这一点。 果然,听了这话,肖志成面色就变得凝重而敬畏,看向他的目光也是一片复杂。 “伯父,记得成婚时您曾嘱咐过我,让我好好待我的妻子,我会谨记,还请您放心。”华又廷又开口。 肖志成一愣,隐隐有惭愧从心头泛起。 是啊,自己当初求的不正是这个吗。 这场婚事并非两家愿意,慧娘更是替罪羊受害者,而如今,他早就当初的心境,更是欲将党派之争的枷锁套在两个孩子身上,是他错了呀。 他更是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小年轻,厉害,他承认,他拜了下风。 “伯父,天色不早,在告辞之前,小婿还想说一句,如果我今日有什么话冒犯到伯父,还请伯父看在今日小婿是带着诚意而来的份上谅解。”之后华又廷又深深一鞠道。 肖志成见了,禁不住对眼前的年轻人又多出了几分欣赏。 进退得宜,审时度势,这孩子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又说什么谅解?你既是带着诚意而来,我自然也是将你当女婿。”肖志成不由得就缓了面色。 “谢伯父!”华又廷听了则是一笑。 暮色四合之际,肖家众人送了慧娘夫妻两个出门。 看着那站在最前面的大伯父,慧娘禁不住满心惊异的瞥向身边的华又廷。 真不知道这个和大伯父说了什么,竟然劳动大伯父亲自送他。 回去的时候,华又廷依然骑马,而慧娘则由丫头陪着坐车。 只不过走到半路,华又廷就让周大友过来告诉慧娘,让她先回去,他还有事情要办。 慧娘听了则是点点头。 应该是不愿华国公知道吧,只是不知是为他自己,还是为她? 回到府上,慧娘先去正心堂见洛氏。 “伤到了手臂,没什么大事,只是被吓到了,这会儿还有些迷糊。”洛氏问起宁氏,慧娘红了眼圈,将事情说的很是严重。 洛氏跟着感叹一番后,又问了几句家事。 这会儿慧娘倒霉隐瞒,只是除去华又廷跟她回去的事。 回来时她已经严厉嘱咐过众人,这事不许透露。 洛氏听着没什么意思,就让她回屋。 “对了,今日厨房有新鲜的鸭子,所以我让人送到荷风苑那边一只,你让人备些淮山,帮廷儿熬些汤,等他晚上回来好喝。”但很快,洛氏又叫住他,道。 “哦。”慧娘赶紧点头。 回到荷风苑,慧娘将众人打发了,然后便将今日之事将给任妈妈听。 任妈妈听了面上不由得就带了喜气,“看来二少爷是挺在乎您呢。” “应该是赶巧了吧。”慧娘却摇摇头,心里却忍不住疑虑。 真的在乎吗? 放下公事陪她回家,又在她的家人面前极尽表现,这不是在乎又是什么? 难道这人对她……有些心思? 但很快她又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这人,又怎么可能? 当日晚上,华又廷回来的并不晚,回来就直接去了书房,丫头传信过来的时候,慧娘正和小草任妈妈一起捡茉莉花,准备晒干后贮存起来。 这华国公府的花园,比肖家的花园要大许多,珍贵的花朵也多,而且洛氏并不限制她去摘,当真是好事。 “县主,那汤也炖好了,您要不要……要不要去给二少爷送一碗过去?”任妈妈听了华又廷回来的事,立刻劝谏慧娘。 “这……”慧娘愣了愣,“好吧。” 两边几棵掩映的花树,花树中几步高高的台阶,台阶上一扇禁闭的门,门里映出些灯光,有些沉静,有些朦胧。 这还是慧娘第一次过来书房这边,以前只是远远看,从未走进。 “有什么事吗,二少奶奶?”慧娘正看着,就听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循声望去,就见台阶一边站着一个身着黄襦紫裙的少女,身量苗条,面庞冷艳,正是雪燕。 见了雪燕,跟在慧娘身后端着汤的小草立刻瞪了眼,但看一眼慧娘,这姑娘又闭上了嘴。 她不敢再给姑娘惹事。 “没事就不能来吗?”慧娘看一眼雪燕,语气淡淡的一声,步子不停,继续上台阶。 “二少爷正忙着。”雪燕上前就欲阻拦。 “雪燕姐姐——”就在这时,忽然书房门开了,小青走了出来。 几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他身上。 被这么多人看着,小青有些不自在的挠挠头,先向慧娘施了一礼,然后又看向雪燕,“公子说让你去喂苍术。” “呃……”雪燕听了禁不住脸一垮。 苍术并非什么药草,而是华又廷从岭南弄回来的一只鹰。 公子竟然让她去喂凶鹰,该是她惹恼了公子吧。 “是。”她当然不敢多说什么,对着书房里应一声,然后退下了。 “二少奶奶请!”小青则是对慧娘道。 布置雅致简单的屋子里,华又廷正坐在案前看着什么。 明亮柔和的烛光映着他白玉面孔,美的惊心动魄,让人不由得屏神静气。 小草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向华又廷弯弯身子然后出去了,随后小青也跟了出去。 门关好的一瞬,慧娘一下就紧张起来,垂在身子两侧的手指握紧,然后又放开,反复两次,这才向华又廷开口,“母亲让人送了些食材过来,我……我让人炖了汤,你喝一碗吧。” 当然,就是再紧张,她也不忘提起洛氏,她可不想真有什么事,到时自己背黑锅。 “呵……”听了她的话,华又廷忽然就笑了,抬起头来看向她,“拿过来吧。” 慧娘听了则是一愣。 都不考虑被算计的事吗? 华又廷看向那汤碗,她也只好将那汤端过去。 华又廷看一眼那汤,然后拿起汤匙,慢慢的喝。 他当然不考虑算计的事,洛氏做事,一向周密,又怎么会首次就动手脚。 他的这个小愣妻,是在担心他,所以一再提醒…… 慧娘看着喝汤的美人,一边欣赏那优雅好看的姿态,一边继续思虑刚才那个问题。 “味道不错!你要不要也用些?”忽然华又廷抬起头,看她。 “呃……不。”慧娘赶紧摇头。 这汤当然没做什么手脚,她的嗅觉可是相当灵敏。 只不过她又怎么能喝?他刚刚喝过,那汤匙刚刚还挨过他的嘴…… 却不知她这微红着脸、目光流转的羞涩的表情,看在眼前男人眼里,如闪电,一下子照亮了某些记忆—— 氤氲水雾中,芙蕖出水,诱人至极。 感受到周遭氛围突然的异样,慧娘的心不由一阵狂跳,“你、你忙吧,我先回去……”说着便要起身。 但却因过于心慌,手臂一下子带到了桌边的笔筒。 她赶紧又伸手,准备将那笔筒扶正,但手伸出的一瞬,却碰到了另一只也准备去扶的手。 她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 却不妨被紧紧攥住,身子也被一股拉力带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 一三五 纳妾 夜深,万籁俱寂,但躺在床上的慧娘却依然无法入睡,方才的那一幕还不停地在她脑中盘旋—— 当绵绵密密、却又生涩笨拙的亲吻落下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呆了……直到胸前一凉、然后传来仿佛灵魂都被吮吸住的锐痛,她才发应过来,慌忙推拒。 但她那蚍蜉撼树似的力量,不推还好,越推反而越惹得更更凶猛的对待。 她禁不住大急,眼角余光瞥到一边的那只汤碗,伸手就拨了上去。 “啪——” “公子,怎么了?” 一声脆响之后,外面则是守在外面的小青那急切不解的询问声……她才有机会脱开桎梏。 挣开之后,她慌忙整装,无意中瞟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才发现那人似乎也不太好,不知何时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也在整理衣襟,灯光映照下,耳后根一片红。 见此,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奔了出来。 这人…… 想起华又廷,她禁不住一阵羞愤气恼。 她说怎么就突然这么好,原来是…… 难道就不怕到时华国公怪罪他吗?还是觉得就是怎么样了也与他无妨碍? 她轻叹一声,心头忍不住委屈。 “见过二少爷!” 忽然外面传来巡夜婆子压得低低的见礼声。 慧娘顿觉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这是要…… 但她全身戒备等待良久也不见有人进来,直到外面再次归于岑寂。 慧娘一颗心终于再次落回实处,然后长长舒了口气…… …… “刚刚小青说二少爷回来了,不过愣了一会儿工夫就又出去了。” 任妈妈一边将茶盏放下,一边向慧娘秉道。 “哦。”正捡花的慧娘点点头,轻应一声。 见了慧娘这幅神态,任妈妈不由微微蹙眉,“县主……” “他这段时间可能是忙,听说可能又要打仗了。”慧娘怕任妈妈的唠叨,赶紧道。 “是吗?” “是呀,昨日听夫人说的。” “哦。”任妈妈终于不再说什么。 慧娘则是又低下头,继续捡花。 当然是假话! 这几日,华又廷又神龙见尾不见首,早饭见不到,很晚才回来,夜里睡书房,就是偶尔早归,也是在华国公的书房或外院。 至于原因,她觉得应该是和那晚上有关,因就这种情况就开始与那晚的第二日。 不过他到底怎么想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县主,碧水姐姐来了。”就在这时门帘被掀开,然后小草领了碧水进屋来。 “见过二少奶奶。”碧水向慧娘行礼。 “姐姐不必多礼,快坐!”慧娘赶紧起身。 任妈妈帮碧水看座,而小草则端了茶来。 “坐不住的,夫人让我来请二少奶奶。”碧水边说着,目光则落在慧娘刚刚捡过的那一堆花瓣上。 “哦,不过还请姐姐稍等一下,我换件衣服。”慧娘看她一眼道。 “好!”碧水点点头。 慧娘让任妈妈陪她去内室换衣,碧水则坐下来喝茶。 工夫不大,任妈妈就出来了。 碧水起身,正想问慧娘可好了,任妈妈忽然笑吟吟的塞过来一件东西,“这东西是县主铺子上做的,大姐儿拿去擦吧。” 碧水一愣,当目光落在手中那精致的盒子上时,美目不由一亮,因任妈妈送她的正是一盒鹅蛋粉。 “这怎么好?使不得,总收东西怎么好。”不过很快,碧水又开始推脱。 这东西天贵,主子们用的都少,她有些不敢收呀。 “大姐儿难道嫌粗糙不成?”任妈妈又道。 “这……当然不是。” “那就赶紧拿着。” 碧水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下了。 等慧娘出来时,碧水的态度明显更热情了,还有意无意的说起洛氏那边的事。 慧娘见了,唇角微不可见的勾起一抹笑。 对于洛氏院里的人,她当然不敢随便拉拢,只怕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洛氏深深猜忌。 这毕竟不是肖家,仆佣们也不是认识知底的。 但私底下不行,明面上总可以吧,不知底不怕,从施利开始,慢慢的一切都会了解。 慧娘从碧水口中探知,今日华二太太,也就是华正兴的妻子时氏过来过。 她想此时洛氏找她,应该是和时氏过来有关吧。 只是时氏到底说了什么呢? “过来,尝尝这香煎芋头糕,味道很不错呢。” 正心堂里,洛氏正由张妈妈陪着吃茶点,看见慧娘来了,立刻招呼慧娘。 “谢谢母亲!”慧娘赶紧道。 一边吃着点心,洛氏再次开口,“廷儿回来了吗?” “刚刚回来过,不过又出去了。”慧娘据实答。 “这会儿还出去,做什么去了?”洛氏又问。 “这儿……儿媳不知,他走的匆忙。”慧娘答道。 “你呀……”洛氏听完则是一声叹,“自己的丈夫在做什么都不知,你这妻子到底怎么当的。” “母亲,是……是儿媳不好。”慧娘赶紧垂头认错。 看着她,洛氏摇摇头,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失望。 这肖氏,真是马尾巴串豆腐,提不起来的主。 如果不是那个小贱种太狡猾,一切事物都固若金汤,自己真懒得用她。 “廷儿媳妇,知道我今日为什么叫你过来吗?”事到如今,自己也只好再推她一把,让她尽快上道了。 慧娘摇摇头。 “今日你二婶过来了,和我说她娘家侄女薇娘的事。” “呃?” “实话跟你说吧,她这个侄女呀,原来说好了是要定给廷儿的,不过后来……后来有了指婚这事,她那侄女也定了人家,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 “不过她今日又来跟我说,她侄女定的那家少爷原来是个有病的,她娘家人已经帮她那侄女退了亲,还拜托我帮她家侄女留些心,另外还说反正也这样了,就是做妾也行。” 语毕,洛氏又问慧娘,“廷儿媳妇,你知道这是什么用意嘛?” 慧娘茫然的摇摇头。 榆木脑袋! 洛氏暗骂一句,但面上却还是一派耐心,“你二婶的意思就是想着将她那侄女许给廷儿做妾。” “啊?”慧娘听了脸色微微一变。 “你这个傻孩子,我心疼你,当然是不愿廷儿纳妾,但眼前这情形……又有什么理由阻止,一旦说到国公爷那里,这事情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 “母亲……”慧娘听了,什么也不说,只是哀哀的看向洛氏。 “好了好了,我会帮你将这事压一段时间,不过你要尽快抓住廷儿的心才好。” “谢母亲,儿媳会尽快的。” “还有,那汤一定要继续熬,若是你等不及廷儿回来了,就将那汤温着,等他回来让下人给他端过去,他见了那汤,一定会感激你的体恤的,做女人的,一定要学会心疼自己的丈夫。”洛氏又道。 “是!”慧娘赶紧应了,然后告退。 慧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一瞬,洛氏脸上的笑意瞬间敛起,然后换上轻蔑神情,低骂一声,“没用的东西!” 张妈妈送了慧娘会来,洛氏的这句话自然听进了耳朵里。 “夫人,别生气,相信这会儿二少奶奶应该就着急了。”张妈妈赶紧上前劝。 洛氏一声冷哼,又低声问张妈妈,“对了,那药你弄来了吗?” 张妈妈立刻点头,“弄来了,那邹牙婆的路子,保证有效又机密。” 洛氏听了不说话。 “夫人……”张妈妈有些无主,叫她一声。 “也该回家一趟了。” “呃?”张妈妈一愣。 洛氏唇角勾起,微微一笑。 那药又怎么够?其实不过是幌子,她真正需要是一款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让那小贱种再也无能压着泽儿、再也无法碍她的眼、再无翻身之地。 而这药她已经让哥哥帮她找了,估计这会儿已经找到了,明日她就取,取回来立刻实施自己的计划。 至于肖氏吗,反正也是对头的女儿,到时将这一切推到她身上就好…… “二夫人今儿说的那事……”这时,张妈妈又打开了一个话题。 “呵……”洛氏一声冷笑,“既然挡不住,那就顺了她的心意吧,只不过不知那贱种到时还有没有力气纳妾?” 当年时氏就看好了那贱种,想着将侄女薇娘嫁给他,是她故意将上京人对那贱种的不良议论送到那薇娘耳中,这婚事才不了了之。 时家是江北一带有名的大族,她又怎么会允许那贱种攀上这样一门亲事。 没想到时氏今日竟又再提这事,她当时心里极不痛快,但后来却又忽然想通了。 她又何必阻拦,尽快将肖氏利用起来好了,到时看看这时薇娘还会不会退亲…… 就在洛氏满心打算的时候,慧娘也在蹙眉沉思。 时薇娘,前世这个名字她没印象,有印象的是这个姓氏,如果没记错的话,日后大新王朝的摄政王王妃就姓时,而且据说是等了摄政王许多年的一个痴情女人。 难道这个痴情女人就是这时薇娘…… “县主,刚刚厨房来报,说那乌豆鲫鱼汤熬好了。”正想着,任妈妈进来。 “嗯。”慧娘点点头。 她从正心堂回来后,洛氏就让人将食材送了过来,她立刻吩咐小厨房将这汤熬上。 “你们两个伺候县主沐浴收拾。”任妈妈又吩咐小草和翘儿。 慧娘当然将纳妾的事说与了她,听罢老人比慧娘还急。 看慧娘无异的任凭小草与翘儿摆布,任妈妈禁不住满意的点了点头。 收拾完毕后,任妈妈又陪着慧娘等,一直到了亥时处,外面丫头才进来报:二少爷回来了。 …… ------题外话------ 亲们别急呀。 一三六 双日 “放下吧。” 书案后正翻着几份文卷中的男人头也不抬,对端着汤碗的慧娘很是随意的挥挥手。 慧娘将那汤碗放在一边桌上。 之后华又廷不说话,慧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便相对默然。 “你忙吧,我回去了。”又愣了一刻,慧娘道。 华又廷头也不抬,只是点点头。 慧娘转身欲要出门。 “等一下,”但华又廷却又叫住她,“先帮我倒杯茶过来。” 慧娘一愣,看他一眼,还是去照做了。 茶盅放在他手边,慧娘再次转身向外走。 毅然而去的她似乎完全未发现男人那紧紧追随的目光,男人那皎如日月的脸上禁不住浮起一抹懊恼与自嘲。 他并不是想这般冷漠,只是有些羞于面对那晚上的作为,羞于面对她,而她…… 应该是无心吧! “呃,我……忘了帕子。”就在这时,门忽然被再次推开,少女对他指指那汤碗一边的一块绿绸帕子,一双明亮的水眸则落在他那情绪还未收敛的脸上。 华又廷一张白玉的脸上禁不住泛起一丝红晕,不自在的再次低下头,“这么小年纪就丢三落四。” 慧娘笑笑,径直去拿了帕子,然后转回来又对他道,“别忙太晚,那汤也要趁热喝。” 华又廷一愣,抬头看她。 慧娘也正看过来,两相对视着,两人慢慢的都红了脸。 慧娘别开眼,而华又廷则又垂下头。 “我回去了。”慧娘又道。 “嗯。”华又廷点点头。 慧娘再次转身出门。 …… “县主,二少爷回来了。” 傍晚,慧娘正坐在窗前正翻阅一本香料典籍,而任妈妈则坐在一边帮慧娘缝一件小衣,然后门帘被掀开,芳儿进来秉道。 慧娘点点头。 “去端厨房送过来的冰镇酸梅汤过去给二少爷喝。”任妈妈则吩咐芳儿。 “是。”芳儿转身去了。 任妈妈则又笑着看向慧娘,想说什么。 慧娘也勾勾唇角,然后赶紧垂下头继续翻书,以防任妈妈又开始啰嗦。 从那天她主动示好后,华又廷的回来的明显比以前早了,虽午饭和晚饭还是不会在府上用,但偶尔就会用顿早餐。 对于此事,慧娘既觉得好笑又费解。 难道自己,真的能左右他的作为? “县主,丹心姑娘过来了。”这时,门帘再次被掀起,小草领了一个身着紫襦黄裙的女子进屋来。 少女中等身材,生的俏丽而水灵,正是洛氏另一个贴身大丫头——丹心。 慧娘和任妈妈赶紧起身相迎。 丹心向慧娘行过礼后,然后转达了洛氏的话,那就是请慧娘过去正心堂一趟。 慧娘照样请丹心等她一下,然后让任妈妈陪她去内室换衣服。 “妈妈回头去打听一下,看看碧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一边换着衣服,慧娘一边对任妈妈道。 似乎这两日都未见碧水…… “好!”任妈妈点头。 正心堂里,洛莹莹正陪着洛氏说话。 “来,快坐!”看见慧娘来了,洛氏立刻让张妈妈给她看座。 “二弟妹,好些日子不见你了,别总是憋在屋里,偶尔就要出来转转。”洛莹莹笑吟吟的和慧娘寒暄。 只是这话却说得慧娘很难接口。 若是正常的媳妇,谁又总憋在屋里,不经常出来还是其次,最重要的从来没有和全家人一起用过饭。 还不是她身份特殊,更不愿出来碍华国公的眼…… “好了,我看你呀,最缺的就是好好在屋里养胎。”正当慧娘不知该说什么时,洛氏则嗔瞪洛莹莹一眼,开了口。 “看看,二弟妹,母亲这是多么偏疼你,我还没说什么呢。”洛莹莹笑着看向慧娘。 慧娘陪着笑,继续做木讷状。 “别贫嘴了,快回去喝药吧!”之后洛氏又对洛莹莹道。 洛莹莹这一胎怀相不好,孕吐十分厉害,洛氏专门请了御医帮她调理,然后开了许多滋补的药。 洛莹莹听了这个便告退回去了,张妈妈也被洛氏打发出去,很快屋子里就剩了慧娘与洛氏两人。 “廷儿回来吧?”这时,洛氏才看向慧娘。 慧娘点头。 “嗯,不错。”洛氏微笑着拍了拍慧娘的手。 华又廷这段时间经常的早归,当然逃不开洛氏的耳目。 洛氏当然不认同这是慧娘的功劳,她只觉得是偶然,不过一件事让她十分高兴,那就是华又廷并不排斥慧娘让小厨房炖的汤。 如今,她已经让大厨房也在炖汤了,当然是炖给华正兴喝。 都是一样的原料,到时就是真出了什么,又怎么能怀疑她。 慧娘当然知道洛氏是指华又廷的事,但这会儿她却故意装糊涂,听了洛氏夸她的话,立刻一脸懵懂的看向她。 洛氏心中撇嘴,但面上却还是笑道,“当然是你和廷儿的事。” 慧娘听了,立刻羞涩的低下头。 “对了,今日我叫你过来,是有一个药膳的方子要给你。”之后洛氏又开口。 “呃?”慧娘听罢一愣。 “那日请大夫帮你嫂子调理,顺便也和那大夫多要了个方子,是暖宫用的,许多年轻媳妇都用呢。”洛氏又道。 “母亲,”慧娘听了一张脸瞬间红透,“母亲,我……我……”说着,低下头去。 “我知道知道,”洛氏又笑,“你和廷儿还不是时候,不过这也并不妨碍,药膳你先用着,将身体调理好了,到时别学你嫂嫂,吃这许多苦头。” 慧娘低着头并没说谢,只是忸怩着。 “知道我如今最想看到的是什么吗?无非就是你和你大嫂一样了,到时,你公爹就是想不承认你也不行,这样自然就地位稳固了,那样,也就省得我这个婆母忧心。”洛氏又语重心长的道。 “谢……母亲。”慧娘被洛氏感动了,顾不上羞赧,向洛氏道谢。 “好了,府上还有一些药材和食材,你也一并拿去,尽快将这药膳也熬起来。” 慧娘再次向洛氏道谢。 看来洛氏是要行动了,只是不知此举又有何用? “没什么就回去吧,多关心一些廷儿。”洛氏又道。 但慧娘却并没马上告退,而是又向洛氏道,“母亲,我还有一件事相求。” “说吧。”洛氏愣了愣,然后道。 “我明日……明日还想回家一趟,我想去看看母亲。”慧娘吞吞吐吐的道。 “哦,这个呀,你尽管回去吧。”听她说的是这个,洛氏立刻点头道。 “可父亲那里……” “没事,你也是一片孝心,国公爷会体谅的。” “谢母亲!” 其实讨好洛氏真不错,不只在府上过着滋润的日子,而且还能得到许多通融。 “这是……”看着那跟随慧娘走了一趟洛氏处就抱了满怀的珍贵药草回来的小草和翘儿,任妈妈惊讶的瞪大眼。 “夫人给的!”小草道。 任妈妈一愣,看向那一边喝着翘儿递过来的茶,一边又坐在窗前翻书的慧娘。 “做药膳用的。”慧娘看她一眼,神情有些古怪的吐出几个字。 “呃……”任妈妈再一愣。 “夫人看我柔弱,让我拿这些回来滋补一下。”慧娘又道。 任妈妈还想问,但慧娘却已经看向了翘儿,“去将那个房子给厨房识字的人,然后按照方子将那药膳也熬上。” 翘儿应声去了。 “妈妈,碧水的事可打听过了?”这时,慧娘又看向任妈妈。 任妈妈也只好暂时收起刚刚的疑虑,点头,“您走了以后我就去了大厨房,借着和她烧水婆子闲唠的机会问了两句,好像是这碧水家里出了点事,这碧水请假回家了。” “哦。”慧娘听完点头,沉吟了片刻又道,“带个口信给翠姑姑,让她找人好好去问问。” 就在慧娘任妈妈的时候,洛氏也在交代张妈妈,“回头将这肖氏吃暖宫药膳的事在府上好好宣扬一下。” “呃……”张妈妈一愣,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要坏二少奶奶的名声吗?可是夫人这般对二少奶奶,府上众人也不敢慢待她呀? “我自有妙用。”洛氏看她一眼,笑了。 张妈妈不敢多问,只是点头。 “过两日就进了七月了吧?”洛氏又问张妈妈。 “是,后日七月初一。”张妈妈答。 “该收网了。”洛氏又笑,然后又问张妈妈,“你说我是选双日收网,还是单日?” “呃?” “呵……还是双日,成双成对吗。” 在送那小贱种入死路之前,先让他和肖家这呆瓜成了好事,就是他死,也要丈夫厌弃他,就像当年他那个娘…… 洛氏阴恻恻的笑了,笑得张妈妈这个陪伴她多年的人也禁不住一阵毛骨悚然,赶紧低了头。 就在张妈妈恐惧之时,慧娘则是满心慌乱—— 华又廷很随意的坐在桌边,慢慢的翻着她刚刚看的那本香料典籍。 映着烛光,男人那张皎如日月的脸柔和却又带一丝慵懒,这让慧娘更紧张。 “你看这个干什么?要做香师吗?”华又廷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床边的少女。 “不,只是喜欢……”慧娘垂眸,答道。 她当然想,但又怎么可能,所以她决定培养汀兰。 明日和洛氏告假也不只是为去看母亲,还准备陪汀兰去考试。 少女低垂的睫毛如两柄可爱的羽扇,晕红的脸颊更是如同可口的水蜜桃,华又廷只觉一阵意马心猿,赶紧移开目光,说正题,“今晚我来,是有件事……” …… 一三七 香试 “要几日呢?” “三日。” “哦,没问题。” 华又廷所谓的正事,是一本不知哪个门派的武功秘籍,让慧娘帮他默下来。 两人商量好以后,华又廷并为滞留,起身就要回屋。 但不想慧娘却又叫住了他,“今儿晚上的汤喝了吗?” 华又廷一愣,点头。 “母亲的一片好意……”慧娘又开口,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华又廷。 华又廷一愣,笑了,“自然不会辜负母亲的好意。”脸上并无任何异色。 未试探出什么,慧娘禁不住有些不甘心,还看着他。 “想我留下?”华又廷被少女那直愣愣的美眸盯得有些想笑,调弄的不由得就脱口而出。 “呃……”慧娘一愣,语结。 “哈哈……”华又廷却已经长笑两声出门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慧娘蹙蹙眉。 这般……真的就不怕算计吗? 第二日,慧娘领着翘儿和小草早早就出了门,去了香坊。 汀兰已经准备完毕,在等她了。 青色广袖衣,样式简单;头上乌发简单挽做一个髻,只插一只乌木发簪;脸上更是刻意涂了一层黄粉,以掩饰那如雪肌肤。 看来这丫头已经懂得掩饰自己的美色了,慧娘看着汀兰暗暗点头,只可惜最终难掩那绝色容颜,在众人中间,依然还是十分引人注目的一个…… “县主,总看着我做什么,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正想着,那汀兰则笑吟吟的开了口。 “好!”慧娘点头,“不过要等我换过衣服。”边说着边向小草挥挥手。 小草见了,立刻拿了一套青色的衣服出来。 “这……”汀兰一愣。 “帮我换上。”慧娘又看向小草。 “这……”等身着青襦布裙、一派小丫头打扮的慧娘从内室里走出来,汀兰再次惊呆了。 “你不是总担心吗,我陪你去,去给你做打下手的小丫头。”慧娘笑道。 不只是因汀兰总是不够自信,还因这是她重生后最大的梦想。 而洛氏又因想着利用她的事帮她遮掩,母亲也不知道她这边的情况,所以她才想着钻个空子,做出这般大胆的打算。 “好吧,”几年外场的历练,让汀兰思想上也有些放开,所以在看着慧娘迟疑了一阵后,终于点了点头,“不过,县主,还是再妆扮一下才好。” 之后汀兰又帮慧娘一番化妆:脸庞涂黑、眉毛加粗,鼻翼两边更是涂了一些小雀斑。 这番下来,还真的看不出眼前这人就是慧娘。 收拾好后,慧娘又让翘儿和小草以及几个跟来的婆子守在这宴息室外面,做出她在里面看账本的样子,而她则跟了汀兰领了香坊这边的几个小丫头和随扈直奔目的地。 香艺考试的地点在京郊城西会馆里,这日,会馆周围自然是车水马龙,一片热闹。 到了城西会馆,汀兰便去找了一名姓郑的老香师。 这位老香师是香坊聘请的一个女香师介绍给汀兰的,这位郑姓老香师正是这女香师的叔父。 这郑家人先辈是奴仆出身,后来靠着一手香技入了匠籍,后人们,无论男女都通些技艺,而这位郑老香师是成就最高的,不仅受雇于上京一家大香坊做香师,更是做了上京香行的一员。 那老香师将众人领到里面,然后让汀兰去抽签,很快就将考试的组数和位置安置下来。 汀兰在第三组,在等待期间,众人便有机会看了前两组的应试情形—— 应考者中,男子居多,但也并不乏女子。 至于这些女子的来源,大致有几种:奴仆,匠籍后人,再就是一些官奴罪眷…… “听说那柳香师前辈就是罪臣之后,家里世代书香呢……”慧娘正看着,身边的汀兰则碰了碰她,然后指着台上唯一的一位女性评价师傅满是倾慕的道。 慧娘看一眼台上那其貌不扬、却行动干净利索的女子,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汀兰,“你说这柳前辈叫什么?” “柳眉娘,怎么了?” “没什么。” “知道柳眉娘吗?上京最好的香师,根本就不是有些人能比的。”华敏娘第一日去她那里学制香,曾无限轻蔑的看着她提过一个名字。 后来她想,这洛氏要是找华敏娘找香师帮忙一定会找这柳眉娘,却不想在这里竟遇上了。 只是不知,她们那几个香方研究的如何了?她还有几天好日子过? 想到这些,慧娘又忍不住忧心。 “县……”正想着,汀兰又转头对她说话,在险些将对她尊称喊出来时,又马上改口,“小慧,看,那些人都那么见多识广,而且嗅觉敏锐。” 听得出,这姑娘又怯场了。 “别担心,你也不差。”慧娘看一眼那些正识香辨香的应试者,赶紧鼓励她。 汀兰听了,看她一眼,终于点点头。 “各位拿在手中的都是沉香木,请各位将手中这沉香的产地、是生长在山上还是山下、树倒伏后是浸在水里还是埋在土中,以及香味和适用的人写在面前的纸上。” 上座身着青色茧绸袍子的老会长瞄一眼众位应试者,然后缓缓出题。 “啊?”在座人都一愣,为这题目的难度。 “一盏茶的时间!”柳眉娘则语气高傲的轻声道。 众人不敢再耽搁,赶紧拿着手中香料细细看起来。 汀兰将手中香料一阵反复,又在鼻尖一番轻嗅,然后提起笔,但就在落笔之时却又停下了,又去看那香料,然后美眸中开始犹豫不确定起来。 作为打下手的小丫头,慧娘就站在她身后。 但见了她这番举动后,立刻明白这姑娘不自信的毛病又犯了。 其实汀兰手中这块沉香,她们辨识过类似的。 她立刻趁人不注意捅了汀兰一下。 正深蹙眉头的汀兰回头看向她,她则对她点点头。 只是很不巧,两人你来我往见,被那眼尖的柳眉娘看见了。 但那柳眉娘却只是瞥了慧娘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 吓了一跳的慧娘禁不住一阵暗笑,应该是觉得自己这个小丫头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慧娘庆幸自己,汀兰却已经快速奋笔疾书。 但听的自己第一关顺利通过时,汀兰禁不住喜形于色,不断的用眼瞟慧娘。 慧娘则是对她微微一笑。 第二关,用香,包括用香的时间、姿势、步伐、香炉和香品放置,其实也就相当于香艺师基本素养的展示。 慧娘并不担心这第二关,因这是汀兰最擅长的。 再加上她那出色的容貌和优雅的举止,自会将这一关过的尽善尽美。 果然,第二关汀兰也顺利通过。 第三关合香,则是在下午。 几人在那郑老香师的妻女处用过饭喝过茶赶回来时,考试已经开始。 这一关是最难的,看着前两组不少应试者黯然离开,汀兰又紧张了,不断的看慧娘。 慧娘正和那两个小丫头帮她整理那只装满一会儿考试要用的香料和香具的小提篮,感受到她不安的目光,立刻抬起头来,平静的看着她道,“你要是不敢考,那我们就回去吧。” “呃……” “等过些时间我让娘帮你配个人,那人必定是憨厚肯干,我还会送你一份丰厚的嫁妆,到时应该也错不了。” “只是可惜了,你付出的那许多工夫,我在你身上耗费的那许多精力。”最后慧娘又低声补充一句。 汀兰一愣,看着慧娘,目光慢慢的坚定起来,“不……我不回去!” 虽有了信心,但最后一关汀兰却并不是尽善尽美,调香时思虑太久,打拓时手脚有些忙,幸亏慧娘这个“小丫头”在一边“贴心”的帮她。 当看着那香艺考试胜出者名单中“肖汀兰”的名字时,汀兰一把抱住慧娘,喜极而涕。 当慧娘一行人拿着汀兰得的一枚香会的印章喜滋滋的回来时,小草正在门口一个隐蔽处四处张望。 慧娘掀开车帘欲下车时,目光落在小草身上,立刻又缩了回去,然后吩咐汀兰去叫小草。 小草手忙脚乱的爬上马车,看向慧娘,“县主,急死我了,那简二表姑奶奶早就来了,说要见您,我说您忙着没空见她她也不走,一直等。” 简娇儿?! 慧娘一愣。 “县主,简二表姑奶奶已经来了好几次,还派婆子问过几次,问您何时过来?”一边的汀兰则道。 “哦。”慧娘听了笑了,点点头。 “娇儿表姐?你……”当看着偏厅里正端着杯子喝茶清瘦少妇时,慧娘禁不住立刻愣住。 “五表妹,你忙完了?”简娇儿见了慧娘,立刻迎了上来。 慧娘听了笑着点点头。 “你气色真不错。”看着慧娘,简娇儿同样也惊讶。 嫁入对头家,竟然无一分减损。 “快坐吧,娇儿表姐。”对于这个话题,慧娘没什么好说。 简娇儿也没再多问,和慧娘一起坐下来,闲话两句后,就直奔主题,“五表妹,今日来除了看你外,还准备向你讨个主意。” “向我?” “是啊,你有个深知赵家事的丫头,想必也清楚我眼下情形,你说我该如何办才好?” “如何?纳洪丽娘的事吗?” “是啊。”简娇儿禁不住面现愤懑和忧戚。 “二伯母没给你拿主意吗?”慧娘问。 “三表姐病了,她又怎么还顾得上我。” “哦。” “你说我该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那就同意吧。”慧娘很快的道。 “那又怎么行?我还没……生下子嗣,万一……” “娇儿表姐,受挫磨时,你难道不想找个垫背的吗?” “啊?” …… 一三八 尝你 “县主,今儿简二表姑娘让人送了这些到香坊里,还带话说谢谢您,事情很顺利。” 杨翠一边将一包上好的人参放下,一边对那桌前正写什么的慧娘道。 “哦,顺利就好!”慧娘听了,则是微微一笑。 她和汀兰去考试那日,简娇儿过去找她,说是为洪丽娘的事向她讨注意。 她给简娇儿的主意是同意赵世清纳洪丽娘,在顺了众人意愿的同时,又找到很好的垫背的。 如果魏氏再想方设法的挫磨她这个儿媳,她不就可以拉上这洪丽娘这个手下的妾室了吗? 前世,她在挨了魏氏许多苛待之后,终于想出了这个办法。 事实证明,这个是不错的办法,虽还是暗箭难防,但明面上她却好过了许多。 虽是没落世家,但老桓山伯还是十分要面子讲规矩的,她这个主意恰好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在她说了这个主意时,开始简娇儿并不愿意。 看得出,对于赵世清这个丈夫,她还是十分在意,不想拱手送人,也不想与人分享。 “能天长日久的是什么?丈夫的长情,还是地位的稳固?”看她犹豫,她则问她。 简娇儿愣了许久,终于点头。 如今看来,她出的那主意已经奏效。 这就好! 对于赵家,她还是十分关心的,毕竟是她前世梦靥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杨翠放下东西便出去了。 慧娘则是又低下头,一边凝神思索,一边帮华又廷默那武功秘籍。 她帮他默下一本之后,谁知他又拿了两本来,所以这几日她一直都在帮他默这个。 “县主,那些鲜荔枝还有不少,要不做个荔枝银耳羹吧。”正默着,忽然门帘被挑开,任妈妈走了进来。 “你做主吧,妈妈。”慧娘抬头看她一眼,点头。 任妈妈听了,笑笑,转身出去了。 其实帮华又廷做事也挺有好处,这几日,他不时的就会带些好东西回来。主屋那边送过些后,剩下的就留给她支配。 虽然两人依然没什么相处的时间,但关系明显就融洽许多。 任妈妈这般欣喜,也是为这个…… “县主,碧水姐姐过来了。”这时门帘再次被撩开,然后芳儿领了碧水过来。 “谢二少奶奶仗义相助。”没想到的是一进门,碧水立刻跪倒她面前。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慧娘赶紧示意芳儿拉她起来。 碧水起身,却又看了慧娘道,“二少奶奶借我的钱也许我这辈子都难换上,只能帮二少奶奶做牛做马来报答二少奶奶的恩情了。” 在有两日见不到碧水后,慧娘立刻就吩咐任妈妈去打听,结果却是碧水在庄子上做小管事的哥哥病了,洛氏赏了她二两银子后,让她回家了。 慧娘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又让任妈妈派人去打探,什么病? 没想这一问却让慧娘吃了一惊,因碧水的哥哥根本就不是什么病了,而是因赌钱输了欠了别人高利贷被打断了腿。 怪不得碧水不愿人知道,有个这样的哥哥,要是要真传到主家人耳朵里,别人笑话是其次,最怕的还是主子的疏远和厌弃。 但慧娘却并未因此事就对碧水有了看法,相反,她认为这是一次好机会。 于是她先吩咐杨翠悄悄的去了庄子上碧水的人,给碧水留下三百多两银子让她去帮哥哥看病及还赌债,后来又托付于掌柜,去找了姐夫孙建章在上京交好的一家与黑道有关联的钱庄掌柜,帮碧水的哥哥摆平了高利贷那帮人。 ——所以碧水对她这般感激不尽。 “说这些做什么,”对于碧水的感激,慧娘却是谦虚并不居功,“你有难处,我又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也许有人会觉得她花这够卖许多丫头的银子收服一个丫头的心并不划算,但她却不这样认为,人可以买来,但信任和门路却买不来。 碧水又将自家做的几瓶辣椒腐乳拿了出来,送给慧娘。 慧娘自然欣然手下。 送走碧水后,慧娘又默了会书,时间也就不早,翘儿进来秉:大厨房那边送了新鲜排骨过来。 慧娘听了微微蹙蹙眉,然后问翘儿,“任妈妈可还在小厨房?” 刚刚任妈妈说去小厨房熬荔枝银耳羹。 翘儿点头。 “让人将那些东西送到小厨房吧。”慧娘又吩咐。 “是。”翘儿应声去了。 翘儿走后,慧娘就有些心不在焉,索性也就不再默书,然后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直到任妈妈匆匆过来。 见任妈妈来了,在屋子里伺候的小草和芳儿立刻很有眼力见了。 “妈妈,怎么样?”等屋子里剩了两人后,慧娘立刻迫不及待的问任妈妈。 “没事。”任妈妈摇摇头。 慧娘不说话。 “我已经让厨娘将那汤熬起来了。”任妈妈又道。 慧娘点点头。 “也许夫人真的只是心疼二少爷吧。”任妈妈看了她道。 “也许吧,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慧娘又点点头,然后道。 一连又是十几日了,每日洛氏差人送来的的食材和药材慧娘都会仔细过目,开始是自己用鼻子闻,后来就让懂些药理任妈妈悄悄去识,却始终都不见有异。 难道洛氏此举真的只是出自一片慈爱之心,她忍不住怀疑! 按说也该动手了…… 很快就到了晚饭时分,华又廷照样未归,慧娘在屋子里和任妈妈一起用过晚饭,就又铺好纸继续默书。 当夜色迈着浓重的步子将一切席卷之时,前院穿过话来:二少爷回来了。 听了这个,慧娘更是快马加鞭,准备将手中东西完成后好交给华又廷。 “见过二少爷!” 却不想正写着,外面就想起丫头的见礼声,然后华又廷掀帘而入。 月白家常直缀,头发也微带湿润,一身清新清凉之气,看来是刚刚沐浴过。 慧娘起身帮他去倒茶,却并不大敢看眼前这人,只怕自己又被男色扰的失态。 “伤眼睛,别写了。”一边坐下喝茶,一边看着那又回到桌前奋笔疾书的慧娘,华又廷好看的眉轻挑。 “马上就完成了。”慧娘对他抬头笑笑。 “不必急的。”华又廷走过来,停在慧娘右手边。 有些近的距离,顿时让慧娘感觉一股无形的重压,特别是男子身上那似有如无的呼吸就在拂在她的右额发顶禁不住微微烧灼。 “还有一点。”慧娘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真不急。”一支修长精致如玉竹的手伸过来,将慧娘手中的纸张抽走。 慧娘一愣,抬头,立刻对上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 那双眸子里清晰的倒影着她的影子,眼睛轻眨,双颊微红。 “真不急。”华又廷微微笑了,那笑容让人有一种天地万物失色之感。 “我……我怕一停就想不起来了……”慧娘移开眸,看向一边那白纸。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华又廷又道。 “呃……”慧娘再一愣。 “我是说……是说以后再慢慢想……”华又廷又赶紧道。 只有这样,他才有每日在她这里长时间逗留的借口吗…… “哦。”慧娘点点头,心里却忍不住起疑。 他最先让她默得那本挺急,但后来这两本却似乎一点也不急,那书在她这里一放几日也不拿走,既然是那样,干嘛还要默呢? “母亲的伤好了吗?”那端的华又廷却又转移了话题。 “嗯,没事了。”慧娘道。 两人之间就又冷了场。 “每日都这么忙,有什么大事吗?”愣了片刻后,慧娘又主动找话题。 “先是安置岭南那边的事,如今又在屯兵备战。”华又廷答道。 “又要打仗吗?”慧娘一愣。 “你不愿打仗?”华又廷追问。 “这个……不是愿不愿,只是觉得打仗就会死人,将士们也会背井离乡征战,总归不算是……好事吧……”本是无意的一句,却不想华又廷似乎很认真,慧娘只好这样说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闺阁之人这般说,会不会惹得不自量力的看法。 “你不愿打就不打好了。”却不想华又廷看了她半响,竟然轻飘飘的一句。 呃…… 弄得慧娘不知道说什么了,有一种他左右这天下、而她又左右他的感觉。 华又廷却是看着她那因愕然而微张的樱唇,今日应该更香甜,她涂了牛乳口脂…… 慧娘自然也感觉到气氛不对,特别是眼前男子目光中那慑人的幽光,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 “对了,今日我还熬了荔枝银耳羹,我让任妈妈端过来,你喝一碗吧。”所以她赶紧又找话说,以便缓解屋里这份紧张暧昧。 “不用了,我回去了。”华又廷闻言立刻敛了神色,转身就往外走。 “你尝一尝吧,味道不错呢。”慧娘见了,赶紧挽留他。 不然这番下来,又要闹两日的脾气了。 未来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其实却是一个自尊心超强,还小性子的人。 “我不想尝这个。”华又廷停住步子,回头看慧娘。 “那想尝什么?”慧娘脱口问道。 “当然是……”华又廷听了浅莞而笑,如呢喃般低声一句,“你!” “轰——” 慧娘的脸就烧了上来。 “呵……”华又廷则是看一眼眼前满面红霞的女子,低笑一声,出门去了。 而那被调戏的少女瞪着他秀颀挺拔的背影,面上羞愤不已,但心头却轻松。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很不愿和他冷战闹矛盾。 她想应该是因自己不想在这府上更艰难所致吧…… …… “什么,夫人病了?”慧娘惊异的问小草。 “嗯,听说是胸痹,大夫刚刚诊断过。”小草又道。 “哦。”慧娘点点头。 胸痹这病倒是挺常见,尤其是中年人,去年母亲也闹过一次。 “帮我换件衣服,我们去正心堂看夫人。”随后慧娘吩咐小草。 小草伺候慧娘换上一件蓝色窄袖夏衣,然后主仆两个就要出门。 “县主,这是去做什么?”这时,任妈妈进来,看见穿戴整齐的慧娘,立刻问道。 “夫人病了,我去看看。”慧娘道。 “病了?”任妈妈一愣,然后看慧娘。 慧娘不说话,只是对任妈妈点头。 任妈妈也点点头,然后慧娘就领了小草出门去了。 “母亲,要喝水吗?”洛氏的床前,洛莹莹和张妈妈正伺候着。 “不喝了……”洛氏美丽的脸上一片苍白病态。 慧娘进到洛氏的寝室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母亲。”她赶紧上前。 “你……也过来了,其实没什么的……”洛氏对她虚弱的笑笑。 “药来了。”帘栊被掀起了,然后那身着桃红色锦缎半臂的何姨娘端了一碗浓浓的药汁进屋来。 慧娘很少和这位姨娘碰面—— 一是她除了来正心堂请安,很少出自己的屋子,而这位姨娘文文静静、说话从无大声的姨娘又是如隐形人一般的存在,再就是洛氏是一个相当仁慈的人,妾室从来无需来她这里立规矩。 慧娘看何姨娘的时候,何姨娘也转头看她,对她微微一笑后,然后又看向洛氏,“来,夫人,喝药吧。” “辛苦了……”洛氏对何姨娘道。 “这是婢妾应该做的。”何姨娘一笑,然后利索的将药碗端给洛氏。 慧娘和洛莹莹也赶紧上前,和何姨娘一起伺候洛氏用药。 “夫人,国公爷,世子,二少爷,三少爷过来了。”就在这时,碧水掀帘进来,秉道。 “快请……”洛氏赶紧对碧水摆摆手,然后让张妈妈扶她起来。 “起来做什么?不舒服就躺着吧。”华正兴已经率先进屋来,当看见床上那病恹恹的洛氏,立刻一脸担忧的快步奔过来。 华又泽、华又廷、华又然三兄弟也陆续进了屋。 “我……没什么……”洛氏到底还是强撑着起来,对华正兴摇摇头。 “见过母亲!”三兄弟也上前给洛氏请安。 “起来吧,害的你们都匆匆赶回来,我……没什么的……”洛氏对三人摆摆手,看的出很是有气无力。 “母亲,您怎么还说没什么?那大夫不是说了吗,这毛病不是闹着玩的,严重了就可能……就可能……”一边的洛莹莹听不下去了,上前,只是说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落下泪来。 “世子妃,您别这样,要保证身体呀。”张妈妈赶紧道。 “泽儿,扶莹莹回屋去。”华正兴见了,则命令华又泽。 “可是……”华又泽上前扶住了妻子,但却又担心的看向母亲。 “去吧,这里有你两个兄弟呢。”华正兴又对他挥挥手。 华又泽扶了洛莹莹走后,华正兴的目光则落到慧娘身上。 “见过父亲!”慧娘赶紧垂头上前,小声道。 华正兴并不应,只是冷冷的也对慧娘一挥手,“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也回去吧。” “是。”慧娘自然不敢多说,躬身告退。 看着慧娘从始至终都未抬起来的头,再看一眼父亲,华又廷微微蹙眉。 “怎么样?”慧娘刚回到屋里,任妈妈就迎了上来。 “看样子病得不轻。”慧娘坐下来,一边接过翘儿递过来的茶,一边道。 “哦。”任妈妈点点头,不再说话。 慧娘也不言语,静静的喝茶。 刚刚她去正心堂时任妈妈就用眼神提醒她,让她看看洛氏是真病还是假病。 怕的就是洛氏装病然后耍花招,但刚刚看了,这洛氏的确是生病了。 如果不是生病了,谁又能咽下那碗黑乎乎的药。 再说,她也嗅过,那药确实是治胸痹的,以前母亲用过。 “以后的日子应该消停些了吧。”沉默了很久,任妈妈终于低声一句。 慧娘一愣,看向她,然后点头,“但愿如此!” 以后的几日确实平静,但其中也不乏小波澜—— 华敏娘回来看洛氏,然后趾高气扬的来了荷风苑这边转了一圈。 再就是华又廷因为嫡母生病的原因,回家的时间也改在了晚饭前,所以开始有了和华又廷同桌晚饭的机会。 虽这机会并不是很多,华正兴会经常性的将儿子叫过去陪他吃饭,但两人还是感觉关系又融洽了不少。 华又廷去过很多地方,知道许多地方的风俗人情,慧娘很喜欢听他用那醇厚悦耳的声音幽默风趣的说起那些风土人情。 华又廷也问慧娘一些香药香花的事,偶尔还会笑着夸赞她心思灵慧,弄得慧娘很是不好意思…… “县主,夫人那边的人刚刚传过信来,今日郡马府那边送了几只活的乌鸡来,说一会儿杀了送过一只过来,然后让我们用这乌鸡帮二少爷熬汤。”这时,任妈妈掀帘进来。 “哦。”慧娘点点头。 “县主,一会儿您也要用些汤呀,这乌鸡极补,肉味又鲜。”任妈妈又道。 “好呀。” “对了,县主,晚上大厨房那边有个管事婆子庆生请客,请了我,我可能会回来的晚些。”之后任妈妈又道。 “哦。”慧娘又点头,然后又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七月十八了。”任妈妈答。 慧娘也就没再说什么…… …… ------题外话------ 亲们,今天没写到,明天再写! 看看洛氏的奸计,再看看慧慧和华华如何做。 一三九 要你 “夫人……” 洛氏的寝室里,张妈妈端了一碗药进屋来,看着洛氏就要说什么。 却没想床上的洛氏却一挥手,打断了她。 张妈妈一愣,笑了,“放心,夫人,国公爷和文长史及世子爷和二少爷他们都在书房,而且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特意让碧水和丹心在廊庑下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洛氏听了点点头,然后看张妈妈,“怎么样?” “当然已经妥当了,”张妈妈又笑了,“那鸡已经送了过去,而且已经下了锅,刚才我假装去帮您摘花插瓶悄悄去荷风苑那边亲自看过,保证万无一失,估计工夫不大就熬好了,就等二少爷一会儿回去喝了。” “还有,那老婆子我也让人将她弄到大厨房那边,又嘱托了雪莺盯着些,事情绝对万无一失。”说完,张妈妈又补充。 洛氏听了不说话,只是勾唇笑。 “夫人,您这‘病’生的真高妙呀,既可以让二少爷早早回家,不至于错过了这‘良药’,又可以打消二少爷的疑虑,还可以惹得国公爷的心疼,真是一举三得呀。”见主子笑了,张妈妈愈发开始卖弄一张嘴皮子。 “什么叫病生的高妙,我是真病了。”洛氏白她一眼。 她还是真有些胸痹,不过不是太严重,又总是多加注意才一直没事,而那日闹腾起来,也是她之前故意在屋里跳了一阵子舞才诱发的。 不然又怎么可能演的那样逼真? “是……是,真病。”张妈妈赶紧道。 “将药端过来。”洛氏又吩咐张妈妈。 “还喝吗?要不倒掉吧。”张妈妈看一眼那碗浓黑的药汁建议道。 “那又怎么行?”洛氏闻言当即摇摇头,“这次的事也告诉我一点,那就是绝对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那种生病的滋味,难受起来真的要命,如果不是得到的绝对比付出的多,她才不会这样做。 “好。”听她这样说,张妈妈立刻将那药端了过来。 洛氏将那药一饮而尽。 “苦吧,夫人?”张妈妈赶紧拿了蜜饯给她。 洛氏一边嚼着甜甜的蜜饯,一边阴沉的笑了,“苦口的都是良药,不苦的……呵,是毒药。” 她弄来的那药可是无色无味的。 听了洛氏这话,张妈妈立刻不安起来,然后低声向洛氏说起她弄来的那催青药似乎有一点腥甜味…… 秘密交谈的两人却没发现就在这时,有一个人影正从悄悄向寝室这边靠近—— 廊庑下,原本碧水丹心守着,但丹心因小腹下坠疼痛怀疑自己来了月事去了净房,碧水就一个人守着。 碧水正看着天际的夕阳出神,忽然就觉自己的左脸颊一阵痒,伸手挠去才发现被蚊子叮了。 “嗡——” 正气愤着,忽然就听一阵叫,扭头一看才发现一只大黑蚊子正飞过,落在一边的一边的柱子上上。 她禁不住立刻就追过去,准备将这蚊子绳之于法。 但没想到刚到近前,那蚊子又飞了起来,然后落到窗前的上盆栽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过去。 张妈妈交代的在廊庑下,但这会儿又没人看见,只将这蚊子打死就好。 却没想到—— “没事的,那乌鸡本来就有腥味,再加上那枸杞红枣的甜味,一遮掩,这催青药应该闻不出来的。”洛氏的声音。 张妈妈听了才放下心来。 “只愿肖氏那个没用的别错过这次机会,不然,我又要费心谋划一番了。”然后洛氏又道。 张妈妈又点头。 窗外蹲身的碧水听了却禁不住吓了一跳,死死地咬住唇,才没发出一点声音。 愣了片刻了,听里面的说话声又起,她才又悄悄的移动身子,回到了廊庑上。 短短的一截路,却走了一身的汗。 但这还是不算,刚刚她听到的那些话更是让她心慌意乱。 虽只是片言只语,但她也明白这是夫人要算计二少奶奶。 不行,她必须赶紧去通知二少奶奶,二少奶奶那般待她,哪怕真的失去了夫人的信任,她也必须回报二少奶奶。 不过,这会儿似乎还走不开…… …… “县主,二少爷又被国公爷留在那边吃饭了。”小草掀帘进来,对那坐在饭桌前的慧娘道。 “哦。”慧娘点点头。 吃过饭后,慧娘去院子里溜了两圈回来后,就和翘儿小美小丽姐妹一起坐在桌前捡花。 因汀兰顺利拿下初级香师这一头衔,铺子里的生意更加火热,许多人都想一睹这位年轻绝色的香师的真容,再加上铺子里刚刚上市的一盒重金鹅蛋粉,如今铺子里可是宾客盈门,订单纷至。 她做个幕后老板要做的就是多提供一些原料…… 夜色渐渐拢来,小美起身掌了灯,明亮的烛光下慧娘主仆继续捡花。 “县主,小厨房里的人刚刚过来说,汤熬好了。”小草掀帘进来,秉道。 “哦。”慧娘点点头,然后又问,“二少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和那两个冷面人说了一阵话就去沐浴了。”小草回道。 听了这话慧娘禁不住一笑。 华又廷跟前也有一对双胞胎,就想小美小丽一样。 只不过这对双胞胎却不如小美小丽娇憨随和,而是每日都冷着一张脸,所以小草称他们是冷面人。 “对了,还有,县主,刚刚小厨房的人说那汤熬好了。”这时,小草又道。 “哦,”慧娘听了再次点点头,“给我盛一碗过来。” “是!”小草匆匆去了。 很快那还滚烫的汤就盛了过来,慧娘放下手中的东西,先对那汤闻嗅一番。 除了香味,似乎其中多了一丝腥甜气,但这味道是不是根本就是特属于这枸杞红枣乌鸡汤呢? 这会儿洛氏正病着,似乎没心思做手脚吧? 微微沉思了一下,慧娘转头吩咐小草,“那汤先晾着吧,等晾好了再去端给二少爷。” 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反正不就是一碗汤吗,她有的是办法处理。 “去看看任妈妈那边什么时候回来?”之后,慧娘也就没有心思再捡花,转头去问小美, 小美去了,一会儿工夫回来,向她回话,“那帮妈妈都喝高了,正猜酒令呢,任妈妈走不开,看样子还要闹腾许久。” 慧娘听了蹙蹙眉,然后吩咐丫头们帮她准备洗澡水沐浴。 刚刚沐浴罢,正在翘儿的服侍下擦头发呢,小美匆匆领了一个人进来。 “碧水?”看着那进门的人,慧娘不由一愣。 都这会儿了,碧水又过来找她做什么? “二少奶奶,我……”碧水顾不得行礼,看看慧娘,然后又看看一边伺候的丫头。 慧娘当即会意,赶紧打发丫头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两人,碧水立刻肃然的看了慧娘,“二少奶奶,那汤千万不要让二少爷喝,您也不能喝,因为里面有……有催青药。” “啊?”慧娘听了脸色禁不住微微一变。 “二少奶奶,这会儿应该还不晚吧,其实我早想过来了,但是一时走不开。”碧水又道。 “应该不晚。”很快慧娘又镇静下来。 那汤应该还晾着…… 之后碧水匆匆走了,而慧娘则是带着小美小丽和翘儿赶紧去了厨房。 “二少奶奶,刚刚雪莺姑娘过来,将那鸡汤已经端走了,说是去给二少爷喝。”厨房里的厨娘鲁婆子是这样回慧娘的。 “什么?”慧娘听了禁不住一阵眉头深锁,转身就领了三个丫头去了华又廷的书房。 书房门口,却并未见雪莺,反而是雪燕在门口守着。 “二少奶奶,少爷正忙着……”雪燕对慧娘很是勉强的施了一礼,然后拦住慧娘。 “走开!”慧娘冷冷的看向她。 “呃……”雪燕一愣。 跟在慧娘身后的小美上前一把退开她。 “你……”雪燕被推的一趔趄,禁不住一阵愤然。 慧娘却已经快步进了门,而翘儿和小美姐妹自动的代替雪燕守在了门口。 雪燕的话不假,华又廷正忙着,一边翻着面前的一本地域志,一边在绘制一幅地图。 绝世姿容,优雅动作,配上那专心的神态,迷人至极。 但慧娘却实在没心思欣赏,一进门就一双眸子四处乱瞟。 “怎么了?”华又廷将手上的笔放下,抬头讶然的看着她。 “那鸡汤呢?雪莺端过来了?”慧娘不答,反问,一双眼继续寻找着。 当慧娘的目光落到一边几上那空空的碗上时,华又廷也开了口,“已经喝了。” “喝了?”慧娘听了大急,一把上前抓住他,“你怎么就喝了呢?快吐出来。” 华又廷拔开她的手,蹙眉理理被弄乱的衣襟,“怎么了?为什么要吐出来?难道有毒?” 慧娘被他问的一愣,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汤是她让人熬得,如今她又跑过来说有药,他会不会怀疑她故意的?汤他已经喝了呀。 再说,这什么催青药,她真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怪只怪洛氏太狡猾。 想到这里,她又禁不住对这华又廷很生气,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么容易就中了洛氏的奸计? 应该是看她不说话,觉得没什么了,华又廷起身,“对了,我还有事,马上要出去一下。” 慧娘更急了,又一把抓住他衣,“不要去!” “不……要去?”华又廷疑惑的看她,“我去父亲那里一趟,将绘好的地图交给他,很急,不过用不了多少时间,一会儿就回来了。” 慧娘沉默了片刻,张口,欲言。 “二少爷,国公爷请您快点过去。”但她话没出口,外面就传来小青的声音。 “嗯,我马上来!”华又廷应一声后,然后拿起刚刚绘制的那地图,就匆匆出了门,根本就不给慧娘说话的机会。 看着他的背影,慧娘不知心头是何种滋味。 刚刚她想着是尽快让他冲个冷水澡,这样也许会缓解,但现在他走了,这个法子似乎也不成了。 慧娘又回了正屋,不过回去时只带了翘儿,让小美小丽留下来盯着这边,并交代若是二少爷回来立刻告诉她。 回到屋里,慧娘立刻又让小草将那汤端来,一边闻嗅着,一边用勺子搅着那汤细看,试图辨析这洛氏究竟加了那些药,看看能不能找些解药。 但刚一会儿工夫,小丽就匆匆进门来,“县主,二少爷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将雪燕叫了进去,进去了许久也不见雪燕出来。” “啪——” 慧娘的勺子就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县主?”翘儿一愣。 “再跟我去一趟书房。”慧娘则是立刻起身。 “呃……” 但站在那台阶下,慧娘又迟疑了,看着那禁闭的门良久,又低声对几个丫头一句,“回去吧!”说着又转身,步履沉重的往回走。 这应该怪不得她了,是他自己叫那丫头进去的,只是……只是她心中为什么这么空呢,就像没有边际一样。 不是她,这样也好,至少华正兴那里她少得一些厌弃,另外,也不至于因她,华又廷这个做儿子的也被华正兴所厌。 很快她又咬咬唇,这样安慰自己。 几个丫头被她翻来覆去的行为弄得一阵莫名奇妙,但看着慧娘那越走越快的背影,也只好赶紧跟上。 挥退了丫头,躺在床上,慧娘直觉头脑空白一片,盯着床顶的帐子,也许是时间长了,忽然就觉得满是酸涩。 “二少爷……” 忽然外面传来丫头的声音。 慧娘一愣,难道这么快就…… 她思想间,华又廷已经快步进门。 慧娘赶紧起身,当看见依然一身整齐清爽的华又廷不由一愣,“你……” 华又廷走过来,脸上有些神色不定,在身影完全将她罩住时,停下,深邃眼眸看着她,慢慢吐出几个字,“我想要你……” 慧娘闻言,一阵脸瞬间爆红。 华又廷神情似乎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但目光却坚定,“我不想去找别人……” 慧娘沉默了一刻,垂头,点头。 她面前男人见了,长臂一伸,就将她揽进怀里,然后倾身压下……弦月被乌云遮住,纱帐垂下来,却掩不住一室旖旎…… …… 一四零 除去 “夫人……” 清晨,洛氏正靠在床上,任由小丫头帮她梳头,张妈妈进来,当即走过去,一边笑眯眯的叫一声,一边接替了小丫头手中的活。 洛氏看她一眼,又看向一边的丫头。 那丫头立刻蹲了蹲身,出去了。 “说吧。”洛氏这才道。 “当然是……成了。”张妈妈又笑。 “说详尽点。”洛氏又瞟她一眼。 张妈妈点头,开始细描述,“昨晚二少爷喝了那汤后,就去了国公爷的书房,看上去好像没事,但工夫不大就匆匆忙忙回去了,将雪燕叫了进去,可一会儿工夫后又将雪燕赶了出来,气冲冲的去了二少奶奶哪儿,然后……就没有出来。” 洛氏听了也笑,“气冲冲的,应该想着那汤是肖氏做了手脚,然后去和她理论,但进去之后药效就发作了……呵,睡了算计他的人,你说我这个儿子,现在是什么心情。” “二少爷是什么心情我猜不出,不过听说二少爷很早就起来去了校场。”张妈妈也跟着笑。 主仆两个笑了一阵,洛氏又问张妈妈,“嗯,对了,华生那边可交代好了。” “放心吧,夫人,已经交代好了,保证国公爷一下朝最先听说的就是这个。”张妈妈又道。 是华正兴昨晚有公事,和几个幕僚密谈到很晚,然后宿在了外院,而早上又早早出门上朝,但她自会想办法让她第一时间知道。 洛氏又阴笑着点头,“真有些等不及想看热闹了。” “别急,夫人,马上!”张妈妈也笑。 “只是……二少爷知道了这事是二少奶奶你所为,只要将一切推到二少奶奶身上,国公爷也不好怨他呀。”愣了一下,张妈妈又道。 洛氏听了又是一笑,“就怕他不推。”边说着,边垂下眸,轻轻摸索张妈妈搁在一边的玉梳上的花纹。 张妈妈一愣,又马上道,“是啊是啊,当年那事……” 但话刚说了一半,洛氏忽然抬眸看向她。 她当即闭了嘴,连线惊慌。 “干什么?”洛氏又笑了。 “没什么没什么。”张妈妈赶紧也陪笑。 “再说,我要的远不只这些……”洛氏又一边慢慢摸索那玉梳,一边道。 这算什么,她要的是那慢性毒药的药效…… …… 虽然昨晚疲惫至极,但慧娘还是早早醒了。 抚抚依然沉沉的脑袋,目光落在身边那早已经空荡荡的半边床上,眸光沉了沉,然后作势起身。 只是刚刚一动,又立刻蹙眉躺回床上。 浑身酸疼,而那羞与人言的几处地方更是疼得厉害。 贪婪无度是一方面,最差的还是这人的技巧,横冲直撞,与其文韬武略、运筹帷幄的作为不相称,与其沉静深沉、举世无双的气质更不想称。 之后,慧娘又禁不住疑虑。 她没经历过这种状况,前世与赵世清的夫妻之礼也行的寥寥可数,根本谈不上有什么经验,但却依然感觉这人根本就不像中了催青药—— 她最难耐的时候,他曾经停下来,温柔的吻她……最后结束时,虽她迷迷糊糊的,但还是感觉到他曾帮她擦身…… “县主,您醒了吗?”慧娘正想着,就听外面传来翘儿的声音。 慧娘禁不住一阵脸红,昨晚上翘儿值夜,想必一切都知道了。 她有心不应翘儿的话,但看一看窗外那曦光,最终还是应了。 听她应声,翘儿立刻快步走进来,这姑娘脸上并不见一丝异色,一边撩起帐子挂在两边的挂钩上,一边道,“县主,热水已经烧好了,您这会儿就要沐浴吗?” “沐浴?”慧娘一愣。 “是啊,”翘儿点头,“二少爷出去的时候,曾经吩咐我。” “哦。”慧娘脸又红了。 沐浴完毕回屋,任妈妈已经在屋里了,见了她,立刻面带笑容的将一碗加了红枣的汤水给她喝。 她看任妈妈一眼,未说话。 看她脸色不对,任妈妈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了,然后打发几个丫头出去,一边亲自帮她擦沾湿的头发,一边道,“县主赎罪,昨日那帮婆子们闹腾的太凶,我实在走不开……” “妈妈,我没有怪你!”慧娘打断了她的话,看向她,“只是在忧虑。” “忧虑?” 慧娘立刻将昨晚的事简单讲给她。 “啊?”任妈妈听了,惊得手中的布斤都落在了地上,“夫人这不是……不是诚心害您吗?府上早就在传您喝暖宫药膳的事,二少爷和国公爷一定会将事怪在您头上,为了圆房,设计自己的丈夫,这事又怎么说得过去?怪不得二少爷一早就走了,他……他……”说到这里,任妈妈说不下去了,只是担心的看着慧娘。 “他……没事。”慧娘摇摇头。 刚刚她向任妈妈说起昨晚之事,略去了华又廷的态度,因她对这事也没什么把握。 华又廷看似对她一直不错,但这事之后又会是什么情形呢? 会为了她反抗华正兴、会护她周全,还是会将一切推到她身上,做华正兴的好儿子? 其实她倒不是一点应对之策也没有—— 昨晚那碗汤她留下了,只要是华又廷回来,她就可以说动他与她同谋,因那碗汤里似乎并不只这催青药,还有另外一种毒。 不管华又廷有没有中毒,她想他都会想方设法找出真凶。 纷乱呀…… 只不过早上华又廷并没回来,这让慧娘很是失望,只好继续等。 时间如水,上午、下午……转眼时间就已经不早。 看着那渐渐偏西的太阳,慧娘禁不住一阵蹙眉。 就在慧娘满心郁闷至极,皇城外的长安大街上一众车马正不疾不徐的行来,到了一处街口时,其中一名身着绯色朝服的男子对另一名身着紫色朝服的男子一躬身,“国公爷,今日就到这里吧,苓白就此告退了。” “范将军慢走。”华正兴颔首。 范龙大,副护军参领,字苓白。 祖上只是追随华家的一名家生护卫,后在一次战争中立下战功,受了朝廷封赏,脱了奴籍。 到了他时,更是在自己的努力、及华正兴的提携下一步一步做到了今日正四品的大员。 “明日早朝再聚!”范龙大又对华正兴一抱拳,然后领了两名手下打马而去。 范龙大走了后,华正兴领了手下继续前行。 转眼就进了华国公府前的一条大街,正是傍晚,这条街上不乏行人与一些商贩,到时很有几分热闹。 华国公嫌弃前门处吵闹,准备从后街清净处走,然后进后门。 但是刚刚拐过来,就见两名提着篮子的婆子在角落里正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 见到华正兴一众人来,那两名婆子赶紧慌慌张张的转身向一边巷子拐了。 华正兴也不过瞥了一眼,便又继续向前。 夫人病着,而这几日自己又难得的清闲,自然想多去陪陪夫人。 “国公爷,那两个婆子不正是府上的吗?这本鬼鬼祟祟的该不是偷了什么东西吧?”但这时他身边生的一个面相清秀的护卫却道。 正是他的贴身小厮兼护卫华生! 华生是华家大总管的小儿子,在华正兴身边许多年了,一直颇得华正兴信任。 华正兴闻言,卧蚕眉蹙了蹙,然后对华生道,“好,你去看看吧!” 华生立刻驱马追上去,而华正兴则停下来。 很快华生便将那两个婆子带了过来,那两个婆子见了华正兴立刻跪倒,磕头,“国公爷,老奴没偷东西呀。” “没偷东西又躲什么?”华正兴高踞马上俯视着两人。 两名婆子不说话了,但看得出眼神躲闪,神情慌乱。 “到底怎么回事?”华正兴见了,沉了脸,厉声问道。 到底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人,这一声后,两个婆子吓坏了,哆哆嗦嗦着。 “你说——”华正兴又用马鞭一指其中那个胖些的婆子。 “国公爷,老奴们真没偷东西,只是……只是在说闲话……”那个胖婆子几乎要哭了。 “什么闲话?还不从实招来。”一边的华生喝道。 “是……是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的闲话……” 华正兴一愣。 华生不敢再多说了,只是看华正兴。 “继续说——”沉默了一刻,华正兴才又开口。 “听说……听说昨晚二少爷宿在了二少奶奶房里……” 华正兴禁不住又是一愣,然后一张脸愈发沉凝。 华正兴不说话,其他人更是连呼吸都轻了,周遭的氛围一片沉闷压迫。 “这又有什么可说闲话的,二少爷不该宿在二少奶奶的房里吗?”终于华正兴开口,却是淡淡的一句。 众人都一愣。 “无事生非,乱嚼口舌,华生,将这两人带进去杖责二十。”却不想之后华正兴又看了那两个婆子道。 “国公爷,饶了老奴吧……”那两个婆子一听,立刻哭嚎起来。 华正兴却是看也没看两人,然后转身进门去了。 “国公爷,您找我?”华正兴的书房里,一个身材高瘦硬朗、一脸严苛的婆子推门进来,向上座的华正兴一施礼。 正是帮华正兴打理外院的白妈妈! 华正兴点点头,也不废话,直入正题,“熬一碗汤送到荷风苑,伺候二少奶奶喝下。” 白妈妈一愣,看向华正兴。 华正兴也看着她,沉默了一刻,又缓缓道,“弄利索点!” 白妈妈垂下眸,然后重重点头。 “去吧!”华正兴又对她摆摆手。 白妈妈转身去了。 而华正兴则是转某看向窗外的暮色,英武的脸上一片冷凝。 本来他还想让这肖氏多活几日,但现在看来不必了,早除去早了事…… …… “白妈妈?你……” 慧娘没想到没等来华又廷,竟然等来了白妈妈。 这位妈妈据说是华正兴奶娘的女儿,曾经伺候过陈老太君,又因会身手和忠心耿耿深受华正兴器重,多年来一直帮华正兴打理外院。 只是这位妈妈面也就只见过两次,更是素无来往。 当慧娘的目光落到白妈妈一个端着汤碗的婆子身上时,禁不住心头一沉。 难道…… “见过二少奶奶!”白妈妈先躬身向慧娘施礼,然后一挥手命令身后婆子送上汤碗,“国公爷体恤二少奶奶伺候二少爷幸苦,特命老奴送来汤水一碗。” 她身后那两名婆子立刻将那汤水端上来。 “谢国公爷厚爱,我一会儿会喝的。”慧娘虽然心中恐慌,但却还是强作震惊。 “何必要一会儿,二少奶奶,还是请您现在用吧,您用过之后我们也好去向国公爷复命。”那白妈妈一双锐利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又道。 “可我现在不想喝。”慧娘和她对视。 看来今天无法善了了…… “那就容不得二少奶奶了。”那白妈妈看一眼慧娘,然后对身后的婆子再一挥手,“帮二少奶奶用汤!” 那几个婆子立刻一拥而上准备去制服慧娘,而两个端汤的婆子也快速上前,准备将汤给慧娘强行灌下去。 “大胆奴才,敢欺主,小美小丽,将这帮刁奴打出去!”但就在这时,忽听一边一声大喊。 正是任妈妈! 一向精明的她自然已经看出势头不对,所以立刻招手叫过小美小丽。 小美小丽虽还不太明白当前情形,但听了任妈妈的命令,立刻上前拦住那帮婆子。 见小美小丽竟然都会功夫,白妈妈先是目露惊讶,然后也快速上前,伸手抓向小美。 那帮婆子见白妈妈动手了,也纷纷撸起袖子,竟然个个都懂伸手。 “县主,快走!”见小美小丽已经和白妈妈等一帮婆子缠斗在一起,任妈妈立刻上前来慧娘。 慧娘转身就像跟任妈妈走,却没想到那白妈妈却时刻注意着这边,慧娘一动,她立刻抽身出来,拦住了门。 “死老婆子,敢欺负我姑娘!”这时猛听一声娇叱,然后门人从外面被人踢开,紧接着一根擀面杖恨恨的砸向那白妈妈。 “嘭——” 却不想白妈妈身子分外灵活,微微一闪,那擀面杖则砸在一边的门框上。 “咚——” 然后白妈妈猛然飞出一脚,那拿着擀面杖的小草就倒在了地上,手中擀面杖也飞出老远。 “二少奶奶,别怨老奴,老奴也是奉命行事!”白妈妈又看向慧娘,语毕,向慧娘抓来。 “哐——” 就在但这时,门猛然再次被人一脚踢开,一个身影破门而入。 玄色衣衫,绝世姿容,正是华又廷! …… 一四一 争吵 看着那破门而入的男子,慧娘禁不住暗暗松了口气。 华又廷也正看向她,深邃眼眸中满是忧虑、担心,以及歉疚。 从华又廷进门的那一刻,白妈妈一行人就已经停了手。 “二少爷,老奴也是奉命行事……”白妈妈上前,向华又廷施一礼。 却冷不防华又廷一个眼神扫过来,白妈妈吓得赶紧闭了嘴,然后退后两步。 华又廷却已经不再看她,然后看向慧娘,俊逸脸上的沉冷瞬间已经完全被温柔所代替,“等我回来!”说完转身向外。 在经过白妈妈等人时,华又廷又停下,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又出门去了。 他走后,白妈妈也即刻带人离开。 “二少奶奶,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在走之前,白妈妈再次看向慧娘,然后深鞠一躬道。 转眼刚才还是满是闹腾的屋子就变得一片清静,任妈妈先让小美小丽将捂着被磕了满头包的脑袋喊痛的小草扶回去,然后才看向依然愣愣的慧娘,“县主,您没事吧?” 慧娘看她一眼,摇摇头。 “坐下喝杯茶压压惊吧。”任妈妈走到桌前帮慧娘倒了一杯茶。 慧娘坐下来,端着茶杯慢慢抿着茶。 “县主,别担心了,有二少爷在,一定会没事的。”任妈妈又道。 慧娘闻言依然没说话,只是慢慢点头。 就在慧娘主仆说起华又廷的时候,华又廷则站在父亲华正兴的书房门口。 “来,廷儿,你来的正好,看看我这幅山居图怎么样?”一见儿子的身影,那正在桌前看着什么的华正兴立刻笑着招呼儿子。 华又廷随手将半扇门关闭,另外半扇则留下,然后默然的走过去,目光落在桌上那副画上,点头,“很不错,应该是真迹!” “那给你吧。”华正兴将手中的画推给他。 “还是您自己留着吧。”华又廷却并不接那画。 “你不是喜欢这些东西……” “只要是我喜欢,父亲就会成全我吗?”却不想华又廷却忽然道。 华正兴一愣,看向儿子,脸上敛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白妈妈是您派过去的?”华又廷不答,反问。 “你就是为这个来找我的?”华正兴冷凝的目光落在华又廷身上。 “父亲何必明知故问。”华又廷与他对视,目光毫不退缩。 “因我以为你没这么没出息……”华正兴声音蓦地拔高。 “父亲,请问,什么叫有出息?”华又廷再次打断了父亲的话。 “你……”华正兴一张脸禁不住满是黑沉,“就为肖家这个女人,你难道要忤逆我吗?” “父亲不要忘了,这肖家的女人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您在圣上面前亲口应承要为我娶得妻子。” “廷儿……”华正兴听了脸微微一垮,不过很快就又恢复如常,“当初这事我也是不得已,不过那时我们不就已经说好了,娶这肖家女儿只是权宜之计……” “父亲,我从来没想过什么权宜之计!”华又廷却又语气坚定的道。 “你……”华正兴再一愣,忽然就想起春日次子大婚时,不只拜了堂还喝了合卺酒。 华又廷不说话,只是与父亲对视。 “就这样一个女人,你就被迷住了吗?你要不要为了她投靠吴家?”华正兴失望、后悔、愤然,禁不住吼道。 他还是下手晚了…… “父亲,您不用担心这个,妻子是妻子,大业是大业,我分得很清楚。”相对于父亲的愤怒,华又廷却依然平静坦然,目光清明。 看着这样的儿子,华正兴不觉就放下心来,但更多的却是无奈无力。 “廷儿,女人有的是,你又何必非要一个对头的女儿呢?你想过这般行事会让自己有一天陷入一种什么样的处境吗?”华正兴弱下声来,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劝解儿子。 “父亲,放心,我选择的,自会去面对。”但华又廷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华正兴不甘心的看着儿子,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父亲,还希望您能放过肖氏,不然到时您会失去一个儿子。”华又廷又道。 华正兴听了禁不住怒极,“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这次华又廷却没和父亲针锋相对,只是垂头沉默。 因这已经够了…… “出去!”看着儿子,华正兴又是一声怒吼。 华又廷依然不说话,然后躬身退出。 只是当他刚刚迈出门,身后书房里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华又廷脚下微微一滞,然后又继续前行。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边的花丛中一个灰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好看的唇角不由快速划过一丝笑。 回到荷风苑,华又廷直接向正屋而去。 门口的丫头向他行礼,他理也不理,大步流星进屋。 任妈妈正陪慧娘坐着,见他进屋来,立刻迎上去,施礼,“二少爷。” 华又廷点点头,目光落在也起身迎过来的慧娘身上。 任妈妈知趣的转身出去。 “回来了?”慧娘看向他。 “嗯。”华又廷又点头,对上慧娘那双水眸,忽然禁不住微微红了脸,然后避开慧娘的目光。 早上,他并不是有意不回来吃早饭,只是想起昨晚自己的轻狂孟浪,还有那生涩拙劣,不由的就羞赧…… “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慧娘并未注意到这些,而是转身去端了一只碗出来。 那碗里满满一碗鸡汤,虽已经冷了,在这夏末的高温天气里,却并未发馊变质,依然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昨晚,我去找你,是想告诉你这鸡汤的原料里有人做了手脚。”慧娘又道。 “什么手脚?”华又廷已经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运筹于胸的神情,笑看着慧娘。 “放了催情药,”慧娘红着脸,说出这句,然后又道,“还有就是一种毒药,一种慢性毒药。” “哦。”华又廷点头。 “你……没喝那鸡汤吧?”慧娘盯视着他。 “你觉得呢?”华又廷似笑非笑。 慧娘不说话了,只是瞪着他。 “你……后悔了?”华又廷与她对视,脸色也淡了下来。 “你觉得呢?”沉默了一下,慧娘忽然目光挑衅的重复刚才他的话。 华又廷一愣,笑了,慢慢吐出一句,“后悔也没用,因为已经晚了。” 慧娘没说话,只是忽然上前,抡起拳头就捶他。 “呵……”华又廷又一声笑,顺势就将慧娘连头她的拳头一起揽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一句,“娘子……” 慧娘一愣,停了对他的捶打。 “放心,父亲不会再难为你。”华又廷又道。 “你说了这鸡汤的事吗?”慧娘问道。 “说这个做什么,我又没喝。”华又廷有些不以为然。 “可是……” “呵……”华又廷又笑了,“傻瓜,你以为说了就能找出做手脚的那人,到时也不过推几个替罪羊出来而已,倒反害的你不能再装傻,不划算的。” 慧娘再一愣,他竟然这样了解。 是啊,一旦这鸡汤之事弄白了,自己在洛氏面前就不能在装傻,不能装傻的自己,还想这般安逸吗? 只是他不说这事,华正兴一定很生他的气了。 为了她,他与他父亲翻脸了? “等有一日,该清算的总会清算。”华又廷又道。 慧娘点头。 “娘子……”华又廷又叫她一声。 慧娘有些不知该如何应答。 华又廷等了片刻,忽然眯起眸子,隔衣,猛地埋下头…… “啊……”慧娘一声低叫,赶紧推他,“你干什么?” 华又廷用手代替了唇,并不松开。 慧娘急了,任妈妈可就在门口。 华又廷却愈发不像话,口手并用。 慧娘颤着身子,咬着牙,终于逼出一句,“夫君……” 却没想到这似嘤咛的一声瞬间点着火,华又廷顺势将她按在一边桌上…… 夜色渐渐将一切淹没之际,站在回廊上的任妈妈转头看一眼那依然紧闭的屋门,禁不住有些急了。 都这么久了,这二少爷可真能折腾。 好事是好事,但只怕姑娘的身子骨禁不住呀…… …… “二少爷进屋后只关了半扇门,另外半扇门正对着那穿过去的甬路,华生怕国公爷发现,所以没敢靠过去,不过华生说,国公爷十分生气,二少爷出来的时候,还将书房里的一套他最爱的茶具砸了,他进去收拾的时候满地狼藉,国公爷更是气的脸都变了。” 烛光下,张妈妈低声向床上的洛氏秉着。 洛氏听了凝眉一阵,稍后笑了,“想必这贱种并没说这鸡汤之事吧,不然国公爷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牵起这事,丈夫一定会想起权氏,响起权氏就会对这贱种厌恶深深,就像这贱种刚刚出生的那两年。 她了解自己的丈夫,要是真厌恶,就不会发这般大的火。 “没说?可是……二少爷为什么不说呢?”张妈妈疑惑。 “为什么?呵……”洛氏冷笑,“还用说,这贱种一定知道一些当年的事。” “呃,这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那老虔婆可是一直疼他,还曾经想着弥补权家,和皇后娘娘提议要将爵位传给他,这些事又怎么可能不透露给他。”洛氏眯起眸,看着烛台上的烛光。 “只是这贱种没想到我在那鸡汤里还下了一种慢性的毒,呵呵……”之后洛氏又是一阵冷笑。 …… 一四二 迷惑 洛氏那张满含阴冷笑意的脸,张妈妈虽见了多次,但每次见了都禁不住心头一凛,然后避开眼。 “对了,太太,黄昏时国公爷让白妈妈给肖氏送过汤,不过后来二少爷回来,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接着张妈妈又道。 洛氏听了一愣,凝眉半响,又冷笑,“呵……难道是睡了一夜睡出情分来了?不过,不管他,这样也正好,他最好对那肖氏情根深种,爱的死去活来,那样到时国公爷不就更厌他了吗?” “是啊是啊。”张妈妈听了赶紧点头。 “收拾一下,陪我出去一趟。”之后洛氏又吩咐张妈妈。 “呃?”张妈妈听了一愣,看向外面的夜色。 “我要去一趟国公爷的书房。”洛氏又道。 “可是……”张妈妈却犹豫,“您要这会儿过去,会惹得国公爷多心的。” “多心什么?”洛氏笑,“多心我派人盯着这边?你可真是个傻的,就不想想,要是出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主母的都毫无所觉,那岂不是更会惹人怀疑?” 张妈妈听了,赶紧点头,“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洛氏主仆到了华正兴的书房时,文长史也在,正在劝解华正兴。 但明显效果不佳,华正兴一张脸依然一片黑沉。 “夫人。”看见洛氏进来,文长史立刻向洛氏施礼。 “你身体不好,过来做什么。”华正兴则是对洛氏道。 “我没事,已经好了大半。”洛氏看一眼丈夫,然后又转向文长史,“文长史,辛苦了,时间也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文长史听了点头,然后向两人告退。 等屋子里只剩了两人,洛氏再次看向华正兴,“黑着脸,值得吗?” 语气温柔,又带着几丝娇嗔,再加上美丽的脸上那温婉的表情,与刚才那在寝室里那副阴冷狠毒的如毒蝎子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你都听说了?”华正兴看向洛氏。 洛氏点头,“闹腾成这样,我想不听难呀。” 华正兴不说话。 “国公爷,廷儿到底是孩子,你又何必与他置气。”洛氏又道。 “你也说这一套?”华正兴听了,蹙眉。 洛氏见了,笑了,“瞧,又来了,不是我想说这一套,本身这一套就摆在眼前,廷儿虽性情有些闷,但不失是个孝顺孩子,你顺着他一些就好。”边说着,边细心的看着华正兴的脸。 华正兴听了,冷哼一声,“顺着他?你说这事能顺着他吗?他竟然护着那肖氏,为那肖氏还不惜和我争吵。” 洛氏听了,眸子微微一闪,很快又故作惊讶,“有这事?” 华正兴回答她的又是一声冷哼。 “那也不算什么呀,”洛氏看一眼华正兴,又道,“那肖氏怎么说现在都是廷儿的媳妇,在一个屋檐下,小年轻的男女,难免就会生出几分情愫……” “啪——” 却没想到不待她说完,华正兴就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洛氏被吓了一跳,张着嘴看着华正兴,良久才叹息一声道,“国公爷,廷儿虽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但却是可怜的,所以我在疼他之外,更是多包容他。” 盛怒的华正兴闻言,一愣,看着脸色苍白、神情委屈的洛氏,慢慢起身,踱过去,满是歉疚的低声一句,“对不起。” “国公爷不要和我说这个,孩子们呀,那个又不让我们费心?泽儿还不是屡无建树,敏儿还不是顽皮胡闹。”洛氏摇摇头,宽厚的笑。 不只面上在笑,洛氏心里也在笑。 这种作态,永远都是制胜丈夫的法宝。 而且,她出来的时候,什么妆都没化,却故意让张妈妈帮她往脸上摸了一些白粉,看上去当然就是一副病态。 “廷儿这事又怎么能一样?这孩子,真让我失望。”华正兴却又道。 洛氏听了,心里更是欣喜,但面上却陪着华正兴忧戚,“我虽是深宅妇人,却也知轻重,不过……慢慢来,好吗?” 华正兴点头,然后握了洛氏的手,轻唤她的闺名,“心娘,谢谢你。” “说什么谢,这是我应做的。”洛氏嗔道。 “你真是我的好贤内助呀。”华正兴又道。 洛氏则是羞赧的笑笑,然后反握了华正兴的手…… …… “这都是怎么弄得?” 慧娘被折腾的实在疲倦,本来昏昏沉沉的想睡,却忽然就又睁开了眼,看向正穿衣的男人那线条美好的脊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问道。 华又廷闻言一愣,回头看她,“无意中弄伤的。” “哦。”慧娘轻应一声,也就知趣的不再多说。 华又廷又看她一眼,然后转身出去了,工夫不大就亲自端了热水进来,要为慧娘擦身。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慧娘赶紧道。 华又廷一笑,并不勉强。 两人擦洗了一番后,慧娘便又回到了床上,但华又廷却并没上床,坐在桌边。 慧娘看他一眼,然后作势起身。 “你躺着吧,”华又廷赶紧制止她,然后缓缓道,“我还有些公事要去书房,只怕这一上去就再也下不来。” 慧娘一愣,对上他带丝邪魅的深邃眸子,即刻悟到他在说什么,不由当即红了脸。 “呵呵……”华又廷一声低笑后,神情又郑重下来,看了她一刻,才道,“明日……” 却没想到不待他说完,慧娘就已经目光亮亮的接口,“我知道怎么做。” 这带着表现和讨好意味的一句,让华又廷一愣,然后笑了,“那就拜托娘子了。” 慧娘点头,然后又问他,“国公爷那里……” 想到华又廷为维护她和华正兴争吵,她就禁不住有些担心。 “放心,这不算什么。”看得出,因为慧娘的这句关心,华又廷很开心。 不算什么?慧娘愣了愣,但看着华又廷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最好还是点了点头。 华又廷起身出门,慧娘目送他的背影。 却不防华又廷走了两步后又突然折回来,走到床边,快速俯身,在慧娘额头上轻吻一下,“睡吧!”之后又在慧娘惊讶的目光中出门去了。 看着那掀起又落下的门帘半响,摸着额头上的一片温热,慧娘禁不住满心复杂的一叹 不管怎么说,都还不错吧,这也算是个好的开始吧…… 当晚,慧娘并不知华又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睡到半夜,朦朦胧胧的一睁眼,就见身边多了一具身子。 她也不多问,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而第二日,她醒来的时候,华又廷又早早走了。 如果不是身边那打开的被子还留着那特属于他的甘松香味,她真的要怀疑昨晚自己所见只是一场梦呢…… “县主,我昨日真不该出去……” 正想着,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正是那正亲自端了水盆进来伺候她洗漱的翘儿。 昨日,这姑娘回了一趟侍郎府,去托要回眉山的肖二总管将她的月钱捎回家。 “算了,谁又想得到。”慧娘摇摇头。 就是她在,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对了,小草怎么样?”慧娘又问翘儿。 “没事了,一早就要过来要伺候您,最后让任妈妈叫住了。”翘儿道。 慧娘点头,然后又嘱咐翘儿,“待会儿你去交代翠姑姑她们,昨日这事千万不要往侍郎府上传,知道吗?” 她不愿母亲担心。 翘儿赶紧点头。 “丹心姐姐早呀。”主仆俩正说着,就听外面传来小美的声音。 主仆俩当即停了口,然后就见小美引了丹心进屋来。 “二少奶奶,早上张妈妈出去办事,顺手就买了齐记的水煎包回来给夫人,夫人知道您也爱吃,所以特地让我过来请您过去陪她吃饭。”丹心先向慧娘施了一礼,然后笑吟吟的道。 “好啊。”慧娘赶紧道。 到了正心堂,食物已经摆上了餐桌,而洛氏也已经在桌前坐了。 “母亲。”慧娘欲向洛氏行礼。 “好了,快坐吧。”洛氏则道。 “廷儿又一早出门了?”坐下来,洛氏立刻问慧娘。 “嗯。”慧娘应一声,然后红着脸垂下了头。 看着慧娘那羞赧的模样,洛氏笑了,“害什么羞?这事早该成了。” 当然是指圆房之事! 慧娘不说话。 洛氏便又拉了她的手,“你和廷儿琴瑟和鸣,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边说着,一双美眸紧紧盯着慧娘的脸。 慧娘听了立刻神情一黯。 “怎么了?”洛氏立刻问。 “母亲,我……我和您说说心里话吧。”慧娘却是沉默了许久才道。 “哦?”洛氏点头,垂眸,掩住美眸中的迫切。 “其实……其实我并摸不清二少爷的心,他……他似乎对我不好……又似乎还好……”说了两句后,慧娘又打住了话题,然后脸露茫然。 洛氏听了美眸不着痕迹的一闪,又笑了,“傻孩子,什么叫好?什么又叫不好?廷儿就是这个性子,他肯和你圆房就是心里有你。” “真的吗?”听了她这话,慧娘又问道,小脸上的茫然也被希望所代替。 “当然!”洛氏禁不住暗笑。 看来事情是无可怀疑的! 她今天叫肖氏来,当然是为了试探一下华又廷到底是不是真喝了那汤。 虽许多事情的发生,都充分证明这一点,但一向底细的她,自然要确认一番。 那贱种认为肖氏为了圆房设计他,当然对她就时好时坏了。 再看肖氏这白痴模样,自然猜不到这圆房的事其实是自己推了一把。 呵…… 好啊,如今她要做的就是等着那贱种毒发。 却不知她对面正吃着美味的水煎包的慧娘,也暗暗勾着唇角。 洛氏的这番试探自然是在意料之中。 华又廷昨晚要嘱咐她的,也正是这事。 她想他应该是先迷惑一番洛氏,然后出其不意的反击,杀洛氏一个措手不及。 同一个早晨,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情景—— “好!” 沐浴在晨光下的上京城东郊的校场,许多身穿劲装的男子,正看着场中以一敌十、却依然游刃有余的玄衣男子,爆发出一阵阵兴奋的叫好声。 “大哥,廷儿的伸手可真是越来越好呀。”一侧的看台上,一个留着两撇髭须的华正天笑眯眯的看一眼场中,然后转头对他身边的身着紫色袍子的华正兴道。 “哼,又算什么。” 看着那身影潇洒的穿梭在一帮兵勇中的儿子,华正兴脸上却毫不所动。 今日他并没去早朝,而是例行来校场这边检阅一番。 却没想到次子也早早来了,并且还亲自上阵与士兵们切磋,带动的整个校场的兵勇们都是一片欢腾。 他当然知道他是因肖氏之事,变相的在讨他欢心,只是这事又怎么可能这样过去? 想起慧娘,华正兴禁不住又是一阵蹙眉。 “怎么了,大哥?”看兄长神情不对,华正天不由又问道。 “没什么。”华正兴愣了片刻,才摇摇头。 这件事他自然是不愿外人知道的,一是对自己颜面有损,再就是怕这件事会给次子带来不利。 泽儿无能,而然儿又潜心从文,他也只有指望廷儿了。 华正天又看他一眼,也就不再说什么。 “父亲,二叔。”将那帮士兵打到后,华又廷擦了擦头上的汗,走到看台这边来。 “廷儿,好样的!” 沿着台阶稳步而行的年轻男子,玄色劲装衬着白玉面孔,无双的俊美中,更是不失英姿勃发,惹得华正天不由又是一阵赞叹。 “二叔过奖,”华又廷谦虚的笑笑,然后看向华正兴,“父亲,昨日川西那边已经回信了。” 华正兴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再也顾不得与儿子的冷战,赶紧追问,“是吗?那怎么样?” “焦将军同意了。”华又廷又道。 “真的。”华正兴听了禁不住满是欣喜。 “廷儿办事就是得力。”华正天又在一边夸奖。 华正兴点头,然后叫了儿子和兄弟,“廷儿,正天,走,我们边走边说。” 华又廷微微一笑,然后跟上父亲。 他的地位都是靠自己的拼搏得来,又岂是一些三脚猫的小伎俩可能损毁…… …… ------题外话------ 亲们,谅解谅解,我的电脑“住院”了,我用别人的电脑码字,呜呜呜…… 一四三 交换 “……妈妈,我真的只是想摘几朵花帮县主插瓶,根本就没想着窥探二少爷的书房,可谁知那雪燕却冷不防就泼了一盆水过来,所以我……” “你什么?你就开始和她吵?你怎么就不长脑子,县主刚和二少爷关系好些了,你就这样,别人会怎么说?” “妈妈,我知道错了,可那雪燕也太气人了,防我们就如同防贼……” 正午睡的慧娘是被外间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吵醒的,她伸了伸腰,然后坐起身。 外面的人可能是听见了声音,交谈声立刻止了,然后门帘掀起,任妈妈面色微带慌乱的走了进来,“县主,醒了?” 慧娘点点头,问,“什么时辰了?” “已经未时过了。”任妈妈答道。 “嗯,也该起了。”慧娘又点点头。 见慧娘脸色无异,任妈妈也就放下心来。 看来是没听到…… 任妈妈先伺候慧娘起来,然后又去端了茶水过来。 一边喝着茶,慧娘又让小丫头去端了花篓子过来,然后便和任妈妈一起继续捡花。 屋角放了两个冰盆,即使夏日热烈的阳光倾窗而入,却依然清凉。再加上杯盅中碧螺春的清香,主仆手下那早开木樨的花香,很是惬意怡人的一个下午。 慧娘留恋的饮一口杯中的茶,然后暗暗一叹。 前世今生,多么难得的日子呀。 自从那件事后,华正兴虽还是不允许她随便出现,但并没再找过她的麻烦。 而洛氏也不再找麻烦,应该是在耐心的等待华又廷毒发。 至于华又廷,除了早归的夜里,总要例行的找她一次“麻烦”外,也对她很是呵护。 当然,这其中还有许多潜在的问题—— 华正兴那里,当然只要是有机会,还会千方百计的想着除去她;洛氏,更是将她当成憨傻的冤大头,对她极尽利用和算计。 而与华又廷之间,也不是没问题。 其实刚刚小草的遭遇,并不只是代表自己,还代表着她,华又廷并不真心信任她。 也是啊,毕竟是对头…… “县主,翠姑姑来了。”正想着,门帘被掀开,翘儿领了杨翠进屋来。 “翠姑姑,来,快坐!”慧娘见了,立刻起身相迎。 翘儿看座,而任妈妈则去端了茶盏。 “谢县主。”杨翠赶紧道。 “可是母亲那里有什么事吗?”坐下来后,慧娘立刻问杨翠道。 一晃又是许多日不见母亲了,慧娘自然心里想念。 她也很想找借口出门,但想起那日华正兴差白妈妈送的那加了佐料的汤药之事,这个念头又打消了。 华又廷的确能庇护她,但她却也不愿总惹得他与华正兴对立。 “太太让我提醒您,过两日大姑奶奶生的那对龙凤胎满月,别忘了随礼?”杨翠道。 “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让任妈妈拿给你带过去就好。” 六月二十八,贞娘顺利诞下一对龙凤胎,吴家和肖家都很是欣喜。 慧娘当然也高兴,真的很想去看看自己拯救的这对孩子,不过想归想,最终也没去,送粥米前日,置办了一份东西让周大友送到肖家,在让人捎过去。 如今满月,当然还是要这样办。 杨翠又道,“老太太病情加重了,又很想念大老爷大太太他们,大老爷和大太太他们准备在中秋节前回眉山一趟,过几日就启程。” “哦。”慧娘听了点点头。 端午节没回去,这中秋节也确实该回去了。 又想起肖老夫人的病,慧娘禁不住微微忧心,难道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 “太太也准备跟着回去,说想二姑奶奶了。”之后杨翠又道。 “哦。”慧娘听了再点头。 其实她也很想回去看看,她想姐姐,想文哥,想德娘,也想回去看看那边的生意。 “还有……还有就是,太太……太太的病又有些反复……”之后杨翠又道,只不过说话吞吞吐吐。 “是吗?”慧娘看向她,目光含笑。 “是,不过……不过也不是很严重……”杨翠垂下眸。 慧娘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杨翠当然是在说谎,而且这谎话还是母亲让她说的,无他,母亲想她了而已。 哎,只是…… 送走了杨翠之后,慧娘刚才那份惬意的好心情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满心郁闷,为这身不由已。 她没再捡花,而是在窗前闷坐。 任妈妈自然看出她心情不好,只是也不知该怎么劝,所以悄悄退出去帮她去厨房拿点心。 却没想到走了一趟回来后,窗前的慧娘已经起身,正让翘儿帮她换衣服。 “县主,您这是……”任妈妈禁不住问。 “妈妈,我要去一趟夫人那里,这点心等一会儿回来再吃吧。”慧娘道。 “哦?”任妈妈一愣。 慧娘却并没与她多说,换好衣服后便领了翘儿和小美出了门。 “……泽儿就是不争气,那焦将军是个武痴的事,他也知道,可就是想不起来也弄几本珍贵的武功秘籍来送他,最终还是让那贱种抢了先机。” 正兴堂,洛氏正遣退了左右,一脸气急败坏的对张妈妈抱怨着。 本来因肖氏的事,国公爷和那贱种之间已经水火不容,但却没想到这贱种又办成了川西的事,为国公爷换来了一套练兵阵法,以及友好合作的机会,国公爷比以前对他更见器重亲切。 这让洛氏很是气愤不甘…… “夫人,您别生气,世子是个老实的……”张妈妈赶紧劝。 “老实?”洛氏截断了张妈妈的话,“哼,等到整个国公府都是人家的了就更老实了。” “夫人,别急,您不是还为二少爷准备的那另外的‘良药’吗?”张妈妈赶紧又道。 一听这话,洛氏脸色总算露出些笑意,“也是,已有些日子了,算算也快了。” 见她脸色缓了,张妈妈才禁不住舒了口气。 “太太,二少奶奶过来了。”就在这时,就听外面守门的丹心高喊一声。 张妈妈闻言立刻看向洛氏,洛氏对她点点头,“让她进来!” “是!” 张妈妈转身出去,工夫不大,就领了慧娘进屋来。 “见过母亲。”慧娘向洛氏行礼。 “好了,快过来坐。”洛氏向慧娘笑吟吟的招手。 坐下来后,慧娘先是干巴巴的问候了几句洛氏的身体,然后就似乎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瞄一眼慧娘那愣愣的模样,洛氏在心中轻蔑的撇撇嘴,然后继续不紧不慢的喝茶。 “母亲,我……我今日过来,其实、其实是有两个好方子要送您。”慧娘搓搓手,终于再次开口。 “哦,好方子?” 前两日敏儿才让郡马府的人传过信来,说柳眉娘已经按照那方子制成了那鹅蛋粉与香口糖,还说虽造价高了些,但那成品十分好用而精致。 想不到这好东西刚刚制成,这边肖氏就又乖乖送上方子,真是好事! 呃…… 当然,看样子,这肖氏是有什么事要求她。 只要是无伤大雅的事,她会应允她的,不过有一点,那就是她送上的方子,必须是有用的好方子。 “一个是‘红玉膏’,是擦脸的,用了能使人颜面红润悦泽,青春不老;还有一个叫‘莹肌如玉散’,是洗面的,有避秽化浊的功效,能让肌肤白白嫩嫩。” 慧娘掏了方子递上,然后又道,“母亲,实不相瞒,这两种药我当初给贵妃娘娘制过,贵妃娘娘用了很是赞不绝口呢。” 当初送吴贵妃的也是方子,但这里她却故意说成是药,目的就是让洛氏认为她得到的这方子是独一无二的。 反正这东西也因成本太贵,无法多批量生产,所以就再为自己换一次便利吧。 洛氏当然会相信,她闺中时与吴贵妃交好的事,洛氏已经打听的一清二楚。 果然,洛氏见了,就不由美眸闪亮。 “我这么年岁了,用这个做什么?”但嘴上却还是推脱着。 “母亲那里老,和我们站在一起就像姐妹呢。”慧娘赶紧道,语毕又补充,“如果母亲真不喜欢,也可以拿去给别人,真的挺好用的。” “好好……你就别恭维我了,放下吧。”洛氏当然见好就收。 “母亲,还有……还有一件事……”之后慧娘又道…… “什么,肖氏想回乡,而且一走要二十多天,你还劝我允了她,这叫什么事?” 是夜,华正兴听了正帮他宽衣的洛氏的话,禁不住一阵蹙眉。 “国公爷,这不是好事吗?你不是不喜欢廷儿和这肖氏生情分吗?如果不相处,又哪来的情分?”洛氏听了却笑了。 华正兴一愣,看向肖氏。 “再说,这孩子的祖母病了,去探望,也是一片孝心。”洛氏赶紧又换了一副至情至性的慈悲模样。 华正兴凝眉片刻,禁不住点头,“这倒也是。” 第二日,慧娘就得了洛氏的回话,那就是同意她陪母亲回眉山。 听的这个消息后,慧娘高兴坏了,小草翘儿这帮丫头也高兴坏了。 慧娘又让杨翠通知母亲,通知汀兰,汀兰自然也要跟着回去。 之后便开始了急急忙忙的打点行装。 大伯母李氏定的出发日期在七月二十九,贞娘那对宝贝满月的第二日。 “县主,刚刚小青传信过来,说二少爷忙着禁军营地那边练兵的事,还有两日才能回来。” “哦。”听了小草的话,慧娘禁不住一阵蹙眉。 一连好几日了。 呃…… 当然,她并非想他了,她与他之间,主要还是同盟关系。 她只是想在走之前和他说一声。 不过看来,说不了了,哎…… …… ------题外话------ 华华回家一看,老婆走了,会如何呢? 一四四 回乡 “二表哥,你已经有些日子不来看我了。”坐在轮椅上的少年目光亮亮的看着眼前卓雅俊逸的年轻男子。“这些日忙,没顾上。”华又廷一边帮薛宁整整衣领,一边道。 薛宁撇撇嘴,不说话。 华又廷宽厚的笑笑,又问,“最近怎么样?又读了什么书?” “还好吧,读了几本地理图志。”薛宁道。 “哦,地理图志吗,不错。”华又廷听了点头。 “嗯,想着自己行万里路做不到,所以我读万卷书。”薛宁笑着指指自己的腿。 但华又廷听了却是神情一滞,一阵沉默后,才道,“七皇子,不要这么说,会有机会的。” 对于薛宁重伤截瘫之事,他依然耿耿于怀。 恨薛林是一方面,更怨自己,要不是自己,这个可怜的孩子又怎会如此? “二表哥,我们不说这个了。”薛宁看了他,又道,“对了,听说你从焦大奇手里拿了那套八阵兵法图,给我说一说吧?” “好。”华又廷点头,然后命一边的宫人送上黑白棋子,用走棋为例,给薛宁演示着。 时间在黑白子的变幻中过的极快,转眼就已是傍晚。 华又廷看时间不早,便要告辞回去。 “二表哥,陪我吃晚饭吧,母后说今晚上有御膳房里最拿手的烧鹅与驼蹄羹。”但薛宁却挽留他道。 “这……”华又廷犹豫。 父亲蓄谋打入禁军,所以他揽下了演兵的任务,并在演兵中灌入几式新阵法,得到禁军副统领的赞赏。 但这和他的勤勉是分不开的,他已经有好几日不回家了,与士兵们同吃同睡,换洗衣服都是让穆文回家去取。 但对上薛宁那双满是渴望的眼睛,华又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还是着实可怜,他还是多陪陪他吧。 见华又廷应了,薛宁自然高兴。 薛宁又叫了两个幕僚过来,几人把酒言欢。 吃完饭后,华又廷又去向云皇后辞行。 他今日过来,自然先过来探望的云皇后。 “廷儿,来,快坐!”映月宫里,云皇后正在贴身的罗嬷嬷吃茶,见到华又廷来,赶紧招呼。 对于这个愈长大愈不凡的表侄,云皇后自然很是热情。 “表姑母莫要忙了,我是来天色已晚,我马上就要回去了。”华又廷赶紧道。 “好吧!”听他这样说,云皇后也没多留他,然后又吩咐罗嬷嬷和宫人拿了几匣子糕点出来,“这些月饼你带回去给家里人吃吧,都是御厨新作的,各种风味的都有,十分好吃。” 华又廷点头。 “对了,改日你再进宫,将那肖氏带过来。”之后云皇后又道。 “呃?”华又廷一愣。 云皇后见了,则笑,“三月里肖氏进宫谢恩,曾经给过本宫一个方子让霜娘用,这不,用了这段时间,霜娘虽没像她说的那般十分见成效,但似乎是真好了许多。” “哦……” “虽是对头的女儿,但帮了本宫,本宫也想着谢谢她,”云皇后又道,“另外,本宫还想再问问她方子的事。” “好!”默然听着的华又廷终于点头应道。 沉沉夜色里,红色灯笼高悬的国公府门前,几骑人马停下。 “二少爷。”门房赶紧上前。 “嗯。”华又廷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身后的穆武,然后则大步向里。 “穆文,”但走了几步,他却又忽然停下,看向那正将他带回来的糕点从马背上卸下来的穆文,“拿一匣子过来。” 穆文一愣,然后听了赶紧照做。 华又廷接了那匣子,然后再次转身向里走。 看着他转瞬走远的背影,穆文和穆武不由一阵面面相觑。 奇怪,什么时候二少爷也爱吃点心了? 回了荷风苑,华又廷立刻感觉到院里氛围的直接向正屋方向而去,但刚到回廊下,任妈妈就迎了上来,“二少爷。” 华又廷对她点点头,又继续向前。 “二少爷,县主今儿一早陪太太回了眉山,去看望生病的老太太,因行程急,来不及等您回来,所以特让老奴代为通传。”却不想任妈妈却又追了上来。 听了任妈妈的话,华又廷步子一顿,转头看她。 任妈妈赶紧又一躬身。 华又廷沉默的看了她片刻,然后转身继续走了。 “公子,这点心……” 书房里,小青看一眼那正坐在书案前写字的华又廷,又看一眼书案前放置的一盒点心。 “赏你吧。”却没想到还未问出口,华又廷就对他挥挥手道。 “呃……”小青一愣后,赶紧道,“谢公子!”然后欣喜的抱了那点心退下去了。 看着小青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华又廷忽然就感觉一阵百无聊赖,似乎是眼前那些总吸引他的东西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他禁不住微微蹙眉。 是自己太累了吗?不然又怎么会这样想呢? “呵呵……熙姐儿,来,再跟姨姨念一遍……‘寒来暑往,秋冬收藏’。”就在华又廷莫名心烦时,远在百里之外的船上的慧娘却正笑得响亮。 离开华国公府那个让她压抑的地方,慧娘只觉得风都是甜的。 “寒来暑(许)往,秋冬收藏(长)。”已经两岁多、生的粉雕玉琢的如同一枚糯米团子的熙姐儿,瞪了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尽力跟她念着千字文。 “哈哈……”只不过发音不准,逗得在场的一众女眷都大笑。 “好了好了,抱她回去睡吧,也不早了。”一边的李氏发了话。 杨氏上前抱了女儿走了,然后船舱里的几位——李氏、宁氏、慧娘,玉娘瑶娘姐妹,再加上已经腹部微凸的陆晶晶继续聊天。 “那边的人是不喝这牛乳的,都说腥……”陆晶晶正给几人讲肖槐任职之地的地理风情。 等慧娘今早上到了侍郎府,才知道陆晶晶不只回来了,且已怀孕四个月的她更是准备陪着众人走一趟眉山。 李氏和众人都劝她不要去,但她却十分坚持,最后李氏没办法,也只好允了。 好在这陆晶晶这胎怀的十分安静,不孕吐不难受,这让李氏和众人都放心不少。 “因此牛乳十分便宜,我便弄来做奶酪,然后每日都吃……” “总吃奶酪,你肚子里那个小家伙将来出来后肯定比熙姐儿还要白嫩。”宁氏听了笑道。 因这趟行程有女儿的陪伴,宁氏心情十分好。 “三婶……”陆晶晶害羞的嗔了宁氏一句,又问,“对了,三妹妹到底怎么回事?” 听陆晶晶说起娴娘,众人脸上的笑容都敛了。 这一趟眉山之行顾氏夫妇都未参加,原因有两个,一是儿子肖梁八月里要下场,还有就是儿女娴娘小产了。 “能怎么回事?敬国公夫人白日里说了她,晚上就感觉不舒服……”李氏叹息一声道。 “哦,这样啊。”陆晶晶听了禁不住满是惋惜和怜悯。 玉娘瑶娘不方便说什么,而宁氏和慧娘也沉默。 宁氏当然还在记恨顾氏参与女儿代嫁之事,慧娘却并无太多感觉。 娴娘不如意,那也好过她吧。 小产算什么,她前几日不差一点丢了命吗? “好了,你就别多操心了,回去睡吧。”李氏截断了陆晶晶谈话的兴致。 “好吧。”陆晶晶点头。 陆晶晶回去后,众人也就散了。 因船上地方不宽裕,所以慧娘和汀兰小草几个丫头睡里外间。 但她刚刚在汀兰的伺候下脱了外衣,小草就进来,“县主,二奶奶过来了。” 慧娘抬头,然后就见那噙着笑的陆晶晶在两个丫头搀扶下进屋来。 “怎么样?华家人待你好吗?”陆晶晶看了慧娘问道。 “还好。”慧娘点头。 虽然问题还挺多,但现在还算好吧。 陆晶晶听了又盯了她看,直到确定她说的真不像假话,才放心的点点头。 “前些日欧阳烨给你二哥去了一封信过去,信里除了一些公事外,还提了一事……” “呃?” “说谷阳郡主托了方大人,为他和华敏娘保媒。”然后陆晶晶又道。 慧娘不由暗暗蹙眉。 她与欧阳烨之间的那点不足道的小瓜葛已是前程往事,她当然对他并无什么特别情愫。 只是她还是不希望他成为华家的女婿,华敏娘那个性是一方面,再一方面,要是真成了的话,相见也别扭啊。 “不过,他拒了。”接着陆晶晶又道。 慧娘听了,不由在心里轻舒口气。 但很快她又疑虑,这陆晶晶干嘛又告诉她这些,难道是那欧阳烨还惦记着她? “你说,四妹妹能去什么地方呢?”见慧娘不说话,陆晶晶也就不再继续那个话题,又换了一个。 但换的这个话题却同样慧娘无言地对。 静娘应该还安好,只是她却不能告诉她。 虽免不了心结,但这一路来,慧娘与陆晶晶还是相处的十分融洽的。 其实并不只是她们之间融洽,其他人也是一样的融洽。 在愉快相处中时间也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八傍晚,也是一众人结束了行程,赶到了眉山的日子。 “大伯母,三伯母,你们回来了……”二门处,一个身着茜红色缠枝花半臂的娇美少女笑着迎上了众人,但当她的一双美眸落在人群的慧娘身上时,禁不住大大惊呆,“五姐姐,真的……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六妹妹……”慧娘则对德娘笑。 …… 一四五 劝离 “五姐姐,真没想到你会跟来,让我看看,嗯……你竟然没瘦,呵呵……”见了慧娘,德娘自然高兴得很。 “我只是没瘦,而你……嘿嘿,似乎又胖了呢。”慧娘掐掐德娘那白嫩嫩的小脸,笑道。 “谁说的,昨日我穿新作的那套夏衣,宽松了许多,明明我这些日瘦了。”德娘听了急了。 “呵呵……”慧娘又笑。 “五姐姐,你变坏了。”德娘意识到上当,立刻捶着慧娘道。 “好了好了,德儿,先让你五姐姐她们进屋。”一边的段氏赶紧催促女儿。 德娘也就不再说什么,上来拉了慧娘的手。 “大伯呢?”段氏一边迎了众人往里走,一边问李氏。 “要明日才能到了,他处理了一些公务,出发晚了一日。”李氏答道。 肖志成并没和众女眷一起出发,而是隔了一日,众女眷是由肖栋护送过来的。 刚才到了府上,肖栋并没跟众人一起进屋,而是去督促着下人安排行礼了。 “母亲怎么样?”之后李氏又问段氏。 “还是……那样吧。”说起肖老夫人,段氏脸上的笑意立刻敛去。 众人见了,也都停止了笑语,沉默了。 进屋后,众人不顾舟车劳顿,先去了福禄堂看望肖老夫人。 虽然一早就有思想准备,可是看了病床上的肖老夫人,慧娘还是吓了一跳。 面庞枯瘦,鬓发稀疏,双眼更是浑浊无神,完全一副将木的样子。 这还是那个积威甚久、凡事争强的肖家最高掌权者吗? “母亲(祖母)……” 慧娘这端正想着的时候,那端的李氏等人却已经看着肖老夫人落下泪来。 “哭什么,我还死不了……”看儿媳孙媳们哭,那被邬嬷嬷扶着的肖老夫人立刻不耐的道。 慧娘听了,不由暗暗摇头。 训人的力气还挺足吗。 “老大呢?”之后肖老夫人问那正擦眼泪李氏。 李氏赶紧将刚刚在门口和段氏说的话又重复一遍。 听闻儿子并不是没来,而是晚来一日,肖老夫人禁不住面色稍缓。 杨氏又让铭哥儿和熙姐儿给肖老夫人见礼。 见了孙子孙女,肖老夫人浑浊的老眼里也禁不住有了光泽。 李氏又赶紧指了陆晶晶说起她也怀了身子的事。 肖老夫人更高兴了,脸上的病态似乎都一时去了几分。 “五丫头?” 逗弄了一阵孩子,又问候了几句陆晶晶,老人终于看见了慧娘,然后满面惊讶。 “母亲,慧娘专意回来看您的。”李氏见了立刻道。 “是吗?”老人听了,忽然就落下泪来,然后招手叫慧娘跟前去,拉了慧娘的手,“孩子,你……你可还好?” 一句话,一边一直默然的看着这一切的宁氏立刻也哭了。 “伯祖母,我很好……真的,刚才在门口六妹妹一直说我胖了呢。”慧娘赶紧道。 是因愧疚吧…… “那就好……就好……”老人点头,然后又道,“这些日,我总是……总是想起老三……”说到这里,失声哽咽。 宁氏的哭声也愈发大了。 “伯祖母,当心身体。”慧娘赶紧劝。 只是这愧疚来的晚了些。 前世,肖老夫人在临逝世前,似乎也愧疚了。 她并无缘见她最后一面,不过等发丧过后,曾经收到大伯母给的一处庄子,说是肖老夫人最后留给她的。 可那又有什么用,那时姐姐和母亲都已不在了…… “母亲,快莫要这样了,慧姐儿不是好好的吗,您也要好好的。”李氏赶紧劝道。 “是啊是啊……”段氏也赶紧附和。 肖老夫人点头。 “大少爷过来了。”就在这时,一个小丫头进来秉。 听说最上心的孙子过来了,肖老夫人立刻止了泪,露出笑容来。 …… “五姐姐,我想死你了,没了你和四姐姐陪我玩,每日我娘就是教我管家女红什么的,烦都烦死了。”三房慧娘旧时住的屋子里,德娘亲热的抱慧娘的胳膊,对她抱怨着。 “四婶那是为你好,”慧娘则道,“学好了这些,将来大有用项。” “哼,你也说这个,说来说去不就是找个什么人家之类的话吗。”德娘撇嘴。 即使说起终生大事,可是德娘却一点也不脸红。 慧娘看了她,笑了,“过了年你也十五了。” 不管肖老夫人明年是不是还会逝去,她都希望德娘能尽快找个好人家订下来,以便能避开日后那段命运弯路、人生低谷。 听了她这话,德娘又哼一声,然后忽然肃下脸来,问她,“五姐姐,那家人待你好吗?” 慧娘听了一愣,然后点头。 这句话是她这几日听的最多的一句…… “只点头不应声是什么意思?不好吧?”只不过对于她的应答,德娘却明显不满意。 “六妹妹……” 只是慧娘刚刚张口想解释,德娘忽然又压低声音小声道,“如果……如果真不好,你这次出来就干脆别回去了。” “啊?”这句话吓了慧娘一跳。 德娘看了她,还想说什么。 “对了,六妹妹,上次给你写信,说我那铺子里新制了一种香粉,这次我带来了,你看看,好用吗?”慧娘看一眼外面,赶紧截断了这丫头的话。 德娘扁扁嘴。 慧娘则立刻命翘儿将带来的那些鹅蛋粉呈上。 之后德娘的注意力就被那桌上摆满的各种香型的鹅蛋粉所吸引了,爱不释手的摆弄起来。 “这些给四婶婶!”慧娘又指指其中几盒。 “哦。” 德娘急不可耐的想用那鹅蛋粉,所以又逗留了一会儿就回屋了,只是走时又对慧娘道,“五姐姐,其实我娘帮我看好立刻一户人家,是镇上王通判家的儿子,如今在白河书院读书,人挺不错的,哥哥认识他,不过就是、就是听说那家人没什么家底,根基也薄些。” 慧娘一愣,笑了,“你不是说你将来假装丰厚,不在乎这些的吗?” 德娘听了点头,“说的倒也是,其实这样的也好,日后我嫁过去没人敢欺负我。” 慧娘又笑笑。 送走德娘之后,看着外面的太阳,慧娘禁不住一阵出神。 这一日,过得很是忙乱,众人忙着整理东西,又有本家亲眷不时来访。 到了第二日,得了消息的淑娘,带了一车礼物与儿子孙向文过来了。 小向文已经会走路了,虽还不大会说话,但却是个极聪慧的,拿着四块调和板拼的有来有趣。 “这么小就会玩这个,又是一个天赋超人的。”段氏见了,立刻夸赞道。 “四婶,千万别再说这个,如今孙建章已经将他当成未来的状元看待了,毕竟他还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又能看出什么,到时被夸浮了可不好……”淑娘听了赶紧道。 “孙建章?”这样称呼自己的夫君,即使在场的都是娘家人,也都愣住了。 “爹爹……爹……”偏偏那小向文这时还抬起头来,对着母亲嚷。 淑娘慢慢就红了脸,而众人则是都笑了。 看来自己的姐夫,愈来愈被姐姐拿捏在手中了,慧娘见了,禁不住一番暗暗嗟叹。 热闹了一阵,众人也就各自回屋,留了慧娘母女三人一起说话。 “慧姐儿,没想到你也能跟来。”等屋子里只剩了母女三人,淑娘立刻看向妹妹。 “放心,姐姐,在华家一切还好。”感觉到姐姐目光中的探究,慧娘立刻道。 “那华二少爷怎么样?待你好吗?”淑娘却并不放心。 “挺好的,”慧娘点头,“上次还曾跟我回了侍郎府一趟。”边说着边看向宁氏。 宁氏也点头。 从那日见了华又廷,宁氏就十分满意,连带对女儿的惦念都少了几分。 淑娘听了却是半天不语,只闪动着一双美眸。 慧娘和宁氏都看着她。 淑娘却是转过头去,看向门口的莲香。 莲香会意,立刻站到廊下去。 避开主子的私语,同时也帮主子守门。 “你想过没有,日后总有一日你会两难,不如干脆趁这次出来,想个办法,彻底摆脱了这桩婚姻,如果你真有这个打算,你姐夫会帮你。”这时,淑娘才又一脸正色的道。 “啊?”宁氏吓了一跳,“这……” 慧娘只是深深看着姐姐。 刚刚德娘这么说,只是由性而发,但姐姐这会儿这么说,绝对是早有准备。 “娘,这不算什么,也许这种结果正是华家想要的呢。”淑娘看向母亲。 “太太,大姑奶奶,五姑奶奶,董妈妈带了曾嬷嬷过来了。”就在这时,就听外面莲香高喊道。 母女三人也只好先将这个话题打住。 “老太太和太太还好,只是老爷有些小毛病……”曾嬷嬷半个身子坐在杌子上,恭敬地回着宁氏的话。 昨日回来,宁氏就让董妈妈将宁玉娘和宁瑶娘两姐妹送回了宁府,顺便也带了些礼品拜会老小黄氏。 “哥哥怎么了?”一听这个,宁氏立刻急了。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只是有些消渴之症……”曾嬷嬷赶紧道。 “那年我去舅舅家,舅舅就说他有轻微的消渴症。”看一眼目光闪动的曾嬷嬷,慧娘立刻接口。 “呃……是,这病,是老爷的老毛病了。”曾嬷嬷赶紧又道。 慧娘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这不过是老小黄氏的伎俩,目的就是让母亲赶紧回去一趟。 只不过慧娘的这番揭穿到底没什么意义,因当日傍晚,宁氏就准备好一切,决定第二日走一趟宁家…… …… 一四六 出事 午后,宁家—— “……都是你爹,当初管那什么赐婚的事,又不想想,这赐婚又岂是他能管的……”坐在雕花罗汉床上的小黄氏,正对着坐在下首的宁玉娘一脸愤愤的埋怨着。 宁玉娘不敢说什么,垂着头。 “如今好了吧,赐婚的事未管成,反倒得罪了人,害的你哥哥去了上京都没有投奔的地儿……” “娘,是哥哥……哥哥并没去侍郎府……”宁玉娘终于听不下去了,小声插嘴。 宁浩元去上京赴秋闱了,在他去之前,小黄氏曾经写信给宁氏,让宁氏照应他。 只不过宁氏等了许多日,也未见宁浩元,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宁浩元去住了驿馆。 “没去?你哥哥为什么不去?”却不想换来小黄氏更加气恼的高声,“你爹为了那死丫头得罪了那肖侍郎,她又怎么好意思去?” 儿子一定是这么想的! 儿子的想法不正和她想的一样吗,这也正是她听说侍郎夫人回了乡,却不敢贸然过去的原因。 “其实又岂是你哥哥的事没人管,你的事不同样也没人管,过了年你可就十六了。”小黄氏又气急败坏的接着抱怨。 “姑母……姑母请侍郎夫人帮着说了许多,可……可您都不同意……”宁玉娘再次忍不住分辨。 “怎么,你跟了她两天就忘了本,开始偏着她了吗?”小黄氏一听火了,指着女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哼,你说我这都是为谁呀,什么许多人家,又哪有什么正经的,一看就是她没成心管。” 要是成心管,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宁家,与她商量商量,也给她一个去肖家交好侍郎夫人的台阶。 宁玉娘被母亲训的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含着泪再次垂下头去。 看女儿一眼,小黄氏更生气了,“你就是没本事,要是有本事的话,整日出入侍郎府,还去宁平侯府,皇宫,那帮达官显贵云集的地方,难道就看不见一个合适的吗?” “呃……”母亲的话,让宁玉娘一愣,看过来。 女儿的目光让小黄氏自觉失言,脸上讪讪的,但很快她又平静下来,看了女儿,“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又说错吗?凭你的美貌,不是做不到。” 其实她很想将自己的经历给女儿讲一讲,自己当年并无美貌,但还是嫁给了家财万贯、一表人才的丈夫。 虽说有姑母的极力撮合,但自己的手段也起了不少作用。 “好了好了,你回屋去吧。”看女儿依然愣愣的看着她,小黄氏禁不住又是一阵心烦。 将女儿打发回去后,小黄氏想躺会儿,但心里有事,实在躺不下去,后来索性起来,然后领着张妈妈去了高寿堂找老黄氏。 老黄氏刚刚睡醒,正在丫头的伺候下喝茶。 看着老黄氏那悠闲模样,小黄氏只觉十分碍眼,禁不住酸溜溜的开口,“母亲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呀。” 老黄氏听了,立刻瞥她一眼,“你又怎么不高兴了?这幅口气。” 深知侄女性情的老黄氏,自然听得出她在不满。 “你说我能高兴的起来吗?元哥儿前程未卜,玉姐儿婚姻大事未定,偏偏只有我自己急。”小黄氏立刻开始倾诉。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是让那曾婆子亲自过去走了一趟吗?”老黄氏又看她一眼,蹙蹙眉。 “亲自走一趟人家就来呀?这不,都已经两日了……”说起这个小黄氏就是一肚子气,“当年远着人家,只怕沾上,如今又去求人家,人家当然要拿捏。” “只是我远着她吗?元哥儿和淑娘的事可是你看她们落魄了,坚决不同意的。”老黄氏听了也来了气,毫不客气的揭起了小黄氏的老底。 “母亲呀,您怎能这样说我?我也是想为这个家好……”小黄氏听了,禁不住满是委屈,眼泪几乎要落下来了。 老黄氏再次蹙眉。 “老太太,太太,姑奶奶和慧表姑娘过来了。”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丫头高声道。 “快请,请!”争执的两人听了立刻都一脸欣喜,赶紧道。 “……不只慧姐儿气色不错,你这个做娘的也越来矫健了。” “是啊是啊,快坐,妹妹,慧姐儿,来,尝尝府上新作的月饼……” 慧娘看一眼那待她们母女极尽热情的老小黄氏,然后微微一笑。 母亲前日早上就要过来,但她却坚决拦下了母亲。 老小黄氏这番作为不就是相见母亲吗?她又岂能让她们轻易如愿。 坐下来后,小黄氏虚假的近乎了一番后,然后又看向慧娘,“怎么样,慧姐儿,婆婆家不错吧?” “还不错吧,公公虽严肃些,但婆婆却是个和气的,夫君……夫君也待我很好。”感受着老小黄氏眼中虚伪都掩饰不住的探究神色,慧娘立刻羞涩的笑道。 她当然不能让她们看好戏。 “是吗?”老小黄氏听了禁不住都有些失望。 “当然,不然我又怎么能陪母亲回眉山看外祖母和舅母呢。”慧娘立刻又道。 有时打肿脸充胖子真的很有必要…… “那就好,呵呵……”老小黄氏听了都赶紧点头。 “听说肖侍郎夫妇也跟这你们一起回乡了?”又有的没的说了几句,小黄氏又问。 “是,”宁氏点头,“不过只大嫂来了,大伯估计傍晚才到呢。” 肖志成到底没能如李氏说的那般,在她们到家的第二日就赶到,后来又让人传信过来说今日下午才到。 “哦。”小黄氏点点头,然后又看了宁氏道,“总听说侍郎夫人是个才貌双全、又温柔敦厚的人,只是无缘结交呢。” “舅母想结交大伯母吗?”不待母亲开口,慧娘抢先道,“可要等些日了,这几日大伯母赴本家的请,已经忙的脚丫子朝天了。” 宁氏看一眼女儿,然后点点头。 她当然也不愿将小黄氏带过去见李氏,先别说因几句拒了李氏为玉娘说的亲事,只那副谄媚劲,李氏就极其不喜。 她才不愿去找那个丢脸…… 小黄氏禁不住再一次满心失望。 “元哥儿的事母亲和嫂子放心吧,我已经跟大伯提过了。”沉默了片刻后,宁氏又开口向老小黄氏道。 不管怎么说,有兄长这里,她也不好太驳两人的愿。 一听这个,老小黄氏都很是欣喜,小黄氏更是笑道,“是吗,那太谢谢妹妹了。” “妹妹,你看玉娘这事……”之后小黄氏又问。 只是宁氏一听这个,当即沉了脸,“嫂子想的太高,这事我根本就办不成。” 想起这个来,宁氏就是一肚子气,如今更是不只玉娘这事没人再管,连瑶娘都没人问津。 “再帮帮你嫂子吧,玉娘再过年就十六了。”一边老黄氏见了,赶紧陪笑插嘴。 宁氏不说话。 老小黄氏看了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慧娘在旁边一边吃着美味的月饼,一边暗笑。 看老小黄氏看母亲的脸色,这感觉真不错。 “回头再看吧。”宁氏终于开口。 老小黄氏才松了口气。 转眼就到了傍晚,然后就有丫头进来秉:老爷回来了。 众人也没再在多谈,等着迎接宁振铎。 慧娘母女数月不见宁振铎,没想到的是宁振铎竟然看起来并不好:脸上胡子拉碴,衣服也皱皱的人似乎几日未换洗,紧锁的眉头,即使见了一直很在乎很想念的妹妹和外甥女也没舒展几分。 宁氏禁不住满脸担心,而慧娘更是惊异的问出口,“舅舅,您这是?” “哎,公务上的事……”宁振铎说道,但只说了半截就又转了话题,“算了,我还是先去换件衣服吧。”说完转身走了。 “还不是忙着为冀西捐粮的事,已经有两日不回家了。”一边的小黄氏为母女两人解释。 “冀西怎么了?”慧娘听了立刻追问。 “旱灾!” 慧娘听了心里一沉,不会是前世隆和十八年的事要上演了吧? “灾情也不是很严重,但接连几年欠收,老百姓自然受不了,不过无须担心,那些流民都安顿好了,你们进了眉山不是也没见那些流民吗。”等舅舅换衣服过来,慧娘立刻问了他这事,舅舅是这样回答她的。 慧娘听了禁不住放下心来。 这几日她还真是没听人说这个,也没见什么流民,想必形式也不是很严峻了。 过了中秋节,公务繁忙的肖志成和儿子肖栋就回京了,李氏和宁氏等人并没马上回去,而是等着喝一个本家侄子的喜酒。 至于慧娘,也一直在忙碌,除了生意上的事,就是督促着山庄上的袁婆子等人制干燥花,从过了中秋节她就一直住在山庄上。 当然,之所以一直住在山庄上,还因她在紧密的打算着另一件事,那就是金蝉脱壳。 她认真考虑了姐姐的话,觉得这实在可行且必要的。 难把握、难琢磨的夫君,一心想弄死她的公公,恨不得算计死她的婆婆,既然有机会出来,还想着回去的人,除非是傻瓜。 不过她需好好筹谋一下,逃跑是绝对不行,都走到这一步,她当然不能连累别人。 那样,也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遁…… “县主,县主,不好了……”正想着,小草就匆匆掀帘进来。 “怎么了?”慧娘一惊。 “大舅爷管的那粮仓出事了……” “啊……” …… 一四七 客来 “……那人以前来府上找过老爷的,好像是为借粮之事,前些日又来找老爷,且接连就找了三次,可老爷为了催收赈灾粮食之事,根本家里就没个人影,我一妇道人家,当然不方便与这外男对话,所以就让人将他打发了,谁知这人竟然居心叵测,潜进府内,偷了老爷的印章和粮仓钥匙,混过了守吏,趁夜领人将三个仓库的粮食搬了个精光,冀州府派人过来,那人竟然一口咬定是老爷指使他做的,他是不怕,反正就一个腌臜泼才,可怜老爷官身,又年岁又高,如今却被下了大牢,百口莫辩……呜呜……” 小黄氏一边说着,一边哭,本来就不出色的容貌因憔悴与涕泪交流,看上去真有几分难看。 “婆母年迈,元哥儿又在考试,女儿们又都待嫁,而这会儿老爷又出了这事,这可如何是好呀……呜呜,你说……说我这事造了什么孽,命怎么就这么苦……” “那人找接连几日来找舅舅,想必还是借粮,舅母为什么不和舅舅说呢?”慧娘看一眼那喋喋不休的小黄氏,忽然问道。 “呃……”小黄氏一愣,马上止了哭,支支吾吾道,“我……我那几日也事多……嗯,忘了……”边说着边看一眼面前坐的慧娘宁氏,以及也陪着她落泪的玉娘瑶娘两姐妹。 虽这一眼后,很快她就低下了头,但慧娘还是敏锐的窥见了小黄氏眼底的那丝心虚。 又怎么可能忘了呢? 应该是看那人打扮的落魄,又没给她什么好处…… 呃,作为冀川东部这一代仓使的夫人,小黄氏特懂做官眷的门道,凡事上府上有求舅舅的,小黄氏总要落些好处的。 想必这人不仅没给好处,似乎态度还挺强硬,小黄氏当然就十分不客气了。 不客气还罢了,竟然还不讲这事说与舅舅,以致这人记恨舅舅,才有了这事。 前世舅舅出事时,她根本就与舅舅没来往,所以并不知事情到底是何种状况,不知是不是这小黄氏也“功”不可没? 慧娘这问话及其有效,小黄氏虽还不时哽咽,但却不再叨念不止了。 “母亲怎么样了?”安静了一会后,宁氏问小黄氏。 “看了大夫,喝了药,稳定了,琪姐儿和她姨娘正陪着她呢。”小黄氏道。 听说了继子出事的事后,一向有阳亢之症的老黄氏当场就昏了。 宁氏听了点点头,又问,“大伯母他们怎么说?” 宁氏和慧娘过来的时候,宁家的几个本家已经在前任家主之妻,也即宁氏兄妹的大伯母耿氏的组织下讨论过这件事了。 “他们又有什么法子,没一个和官家说的上话的。”小黄氏有些不屑的说到,语毕期望的望着慧娘母女。 “家里大伯回京了,不过出来时我已经将这事和大嫂四叔念叨过了,大嫂一个妇人,自然没什么注意,不过她说和按察司张大人的夫人到有几分交情,让四叔拿着她的名帖先去找张夫人,然后再见张大人。” 慧娘很不满小黄氏那副势力模样,很想晾一晾她,但是宁氏却不忍心。 “这就好……就好,老爷有救了。”小黄氏听了立刻脸现欣喜。 “舅母也别想的太好,出来时我问过四叔,如今冀州府这边因赈灾之事,十分缺粮,而舅舅所辖仓库一下子空了三个,这些粮食如果不补上,还是不好办的。”慧娘看一眼小黄氏道。 这话绝不是吓唬小黄氏。 如今这一代的粮价飞涨,都是因西北受灾之事。 “啊……”小黄氏听了脸果然就一跨,“可那些粮食都被山上那些流民和灾民分了,恐怕如今已经又不少进了肚子里,又怎么找的回来?” 慧娘看她一眼,不说话。 “家里粮行应该有存量吧?”宁氏问小黄氏。 “到是……到是有些……”小黄氏又开始吞吞吐吐。 慧娘禁不住一阵冷笑。 难道还不打算动那些存粮?真是鼠目寸光之人。 “可是……可是也不够呀,补那三个粮仓该需要多少粮食呀。”小黄氏又道。 这倒是不假! “可以去借些。”宁氏又开口。 “借些?哪里去借?” “去跟孙家借,听淑儿说,大姑爷也存了不少粮食。”宁氏又道。 “真的?”听了这话,小黄氏禁不住一喜。 慧娘看一眼母亲,然后又撇开眼。 这还是刚刚来时她向母亲建议的,孙建章一向最有生意头脑,从去年西部受灾时就看出了粮食紧缺,一早就屯下许多粮食,准备大发一场。 只不过这事孙建章并未张扬,要不是淑娘上次说,慧娘两母女也不知道。 可母亲竟然这么轻易就说给小黄氏,真让慧娘不痛快。 小黄氏自作孽,应该难为难为她…… “妹妹,你快快跟我走一趟孙家吧。”小黄氏又马上起身。 “娘,您这几日也身体不好,还是去陪外祖母吧,我跟着舅母走一趟。”看宁氏要应,慧娘立刻抢先开口。 宁氏闻言一愣,看慧娘。 她什么时候身体不好了? 慧娘对母亲眨眼。 宁氏见了,也就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坐吧,慧姐儿,舅母。”虽然对于小黄氏的到来,淑娘并说不上什么欢迎,但还是很热情的接待了两人。 来了就是客,再说还有妹妹呢。 坐下来,莲香立刻端了茶上来。 慧娘的目光落在莲香身上,天青色斜纹半臂,低眉垂眸,比作丫头时还恭谦低调,看来这妾室做的极为本分。 慧娘看莲香时,小黄氏正看她,满眼的急切与焦虑。 慧娘自然也感觉到小黄氏的目光,但却假装未看见。 还想让她说?想得美。 反正四叔刚刚才去拜会那张大人,这么快也不可能有信,就干脆让这小黄氏作难一番。 看慧娘不看她,莲香退下后,又问淑娘文哥儿的事,小黄氏更急了。 “文哥儿在老太太那边,我让丫头去抱他。”淑娘也知道两人这番过来必有事,但既然妹妹不急,她自然也不急。 “还是我们一起去拜会老人吧。”慧娘却道。 两人还未过去拜会孙老夫人…… “淑姐儿,今日……今日舅母过来,是有事求你……”小黄氏终于忍不住,开口。 “有事求我?”淑娘看了小黄氏,慢慢的问。 “是……”面对着淑娘的目光,小黄氏一张脸瞬间涨红。 原本想着自家要比孙家强,可如今……又怎么可能不羞愧? “什么事?”淑娘沉默了片刻,才又问。 “是这样的……”小黄氏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最后又腆着脸提出借粮的要求。 “这个……恐怕不行,他这买卖不是一个人,再说,生意上的事我也做不了主。”却不想淑娘直接拒绝。 小黄氏瞬间僵在当场,然后又看慧娘。 慧娘垂头喝茶。 “淑姐儿,舅母……舅母求你了,希望你能看着你舅舅的面子。”小黄氏也只好又对淑娘道。 “等他回来我会将这事说给他,不过也只不知道他会不会应。”淑娘又沉默了许久,才道。 “呃……好吧……”小黄氏听了却并不轻松,因孙建章对她的厌恶,她也清楚。 后来慧娘又去拜会了孙老太太,和孙建章的母亲章氏,逗弄文哥儿,期间小黄氏一直跟着,只是那张神情实在精彩,不想笑也必须陪着笑,想笑又有些笑不出。 但这还不够—— 等到四叔肖志水将事情办好、孙建章将借粮的事情安排好,慧娘也没有说给小黄氏。 直到准备将粮食送过娶、让她去粮行调粮食时才说给她,短短几日小黄氏就瘦了一圈,嘴上也是满嘴的泡。 三个仓的粮食,当然是补不起的,但有自然好过没有。 却没想到舅舅还是未从牢里放出来,因为了赈灾之事,上面派了一个岳姓巡按过来,这岳巡按是个新晋的清流,为人十分较劲,据说曾经在金殿上为阻止隆和帝的某一决策撞过柱子,人送外号“岳犟脖”。 “这人别说我,就是你大伯父和吴家出面都不行。”听说这岳犟脖之后,李氏也是一副无可奈何。 “就这么铁面无私?”德娘看一眼一边紧锁眉头的慧娘,问道。 “哼,什么铁面无私,不过是贪图一个名声罢了。”李氏冷笑。 “呸!”德娘啐一口。 慧娘的眉头禁不住皱的更紧了。 舅舅有消渴之症,要是真的再在牢里待一段时间,命真的要去半条了。 忽然就想起前世那年上京途中见到的那骨瘦如柴、脸黄如蜡的舅舅,慧娘的心就禁不住往下沉。 前世就是不遇上自己,舅舅应该也挨不过几年。 难道这一世还是保不住舅舅吗? 只不过舅舅还未病,另一个人就先病了,正是那小黄氏。 在听说舅舅出来无望,特别是舅舅这官职肯定保不住的时候,小黄氏终于病倒了。 慧娘母女也只好先赶过去看她。 宁家一片愁云惨淡,老小黄氏都病了,玉娘几姐妹更是哭哭啼啼,慧娘母女只好先留在府上照料。 “要是能撬开那狗六子的嘴,这事也好办。”宁家长房老太太耿氏看过小黄氏后,坐下来跟慧娘母女唠着。 “可是该怎么撬,那人光棍汉一个,什么都不怕,只想拉着哥哥垫背。”宁氏一脸忧心的道。 哥哥出事后,宁氏也瘦了不少。 慧娘也是一阵凝眉。 该怎么办呢? “太太,县主,快回家去吧。”就在这时,董妈妈跟在曾妈妈身后匆匆进屋来。 “怎么了?” “家里来客人了,五姑爷。” “啊……” 华又廷?! …… 一四八 帮忙 等慧娘母女闻信匆匆赶过去的时候,一身玄色箭袖的华又廷正坐在厅堂里和肖志水聊天,两人面上都带笑,看上去倒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看见慧娘母女,华又廷立刻站起身,深邃眸光在慧娘身上微微一掠后,立刻看向宁氏,然后躬身施礼,“见过母亲!” “快起来!”宁氏赶紧道。 见母女二人来了,肖志水便告辞了。 慧娘母女重新招呼华又廷坐下。 “不是听说一直忙着吗,怎么有空过来?”宁氏问华又廷。 “我到京西这边有差事,想着营地里诸事都不方便,便过来准备叨扰几日,还请母亲莫怪小婿来的唐突。”华又廷很是恭敬地答道。 “又怎么会?”宁氏笑道。 这位女婿,不只人才出众,而且稳重又谦和,她是越看越满意。 “对了,你远道而来,先让慧儿帮你安排一下,我去一趟大房。”又寒暄了几句后,忽然又想起兄长的事,宁氏坐不住,站起来对华又廷道。 “好!”华又廷赶紧躬身应了。 宁氏走后,慧娘先吩咐周大友去照料华又廷带过来的人马,又让翘儿去带人去打扫客房,而她则领了华又廷去她旧日住的闺房洗手脸换衣服。 华又廷不只将手脸擦洗一番,更是将身体也清洁了一番。 他在净室里清洗时,慧娘又命厨房煮了一些简单的面食,端到东稍间等他。 刚刚她似乎听他说还未吃午饭。 华又廷动作很快,工夫不大就出来。 虽朝夕相对,对这人的美色已经有些见惯,但这会儿见他一身清爽的出来,慧娘还是一阵惊艳—— 天蓝色锦袍,映着绝色的脸,皎如日月,很有些让人移不开眸子。 “呵……”看着小妻子那愣愣的神情,华又廷禁不住笑了。 这一声低笑让慧娘瞬间红了脸,赶紧垂下眸,指指那桌上的食物,“先简单的用些吧,晚饭再让人做可口的。” 华又廷点头,坐下,却并不动。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慧娘看他一眼,上前去帮他拿碗筷盛饭。 “嗯,确实不合胃口。”本是随便问问的一句,却没想到华又廷竟然点点头。 “啊?”慧娘先是一愣,然后又问,“那你想吃什么,我去让厨房准备。” 华又廷没说话,只是看向她,目光从她的脸上滑下,落到那起伏的前襟上。 “腾——” 慧娘一张脸瞬间红透,转身就欲走。 却没想到华又廷动作更快,长臂一揽,她顿时就跌落到他的怀里。 “干什么?快放开……”慧娘慌乱,赶紧用手抵了那个散发着清新好闻香气的胸膛推拒。 只是华又廷却不只未放开,反而迅速将她抱起,到床边,也不上去,直接反推在边上…… 下午的阳光将屋子照的一片明亮,外面不断响起的佣人来往的脚步声,再加上这难堪的姿势,男人轻狂的动作,慧娘紧张极了,好在时间并不太久就结束了。 慧娘禁不住暗暗松了口气,欲推开华又廷起身,只不过很快又清晰的感觉……然后禁不住瞪大眼睛看向他,“你……” “再来一次吧!”华又廷慵懒低哑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意犹未尽。 “千万不要,我……我还有事,舅舅出了事……”慧娘赶紧道。 华又廷正解着刚才未来得及解开的衣服,听到这里,动作一滞,看向慧娘,“什么事?” 慧娘看着头上男人那张脸,那张好看却近在咫尺的脸,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开口,“事情是这样的……” “这不是什么难事。”听完慧娘的话,华又廷一边整衣服,一边淡淡的道。 “不是……可是……” “放心在家里等我。”华又廷又道。 慧娘也就没再说什么,点头。 “对了,你还没吃饭。”看华又廷转身要出门,慧娘赶紧道。 “回来再……吃。”说到最后一个“吃”字时,华又廷尾音微微拖长,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听起来满是意味深长的暧昧。 慧娘那张红晕还未褪尽的脸禁不住再次一片艳红,看的华又廷一阵目不转睛。 慧娘赶紧转过脸,华又廷才低声一笑,转身走了。 华又廷走后,慧娘顾不得羞赧,赶紧唤了翘儿进来收拾,只怕母亲这么快回来。 果然,工夫不大,母亲就回来了。 “娘,怎么样?”虽看母亲忧心忡忡的脸,她已经猜到事情大致,但却还是问道。 无他,掩饰一下而已。 宁氏听了,立刻摇摇头,“你大伯母又让肖二拿了她那名帖过去了一趟,想着约那张夫人见一面,可却被告知张夫人归省了。” “呃。” “明显的就是避开了,也是啊,那个岳大人那般来势汹汹,又自我标榜的厉害,谁又愿意与他对上呢……”宁氏又叹一声道,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姑爷呢?” “为了舅舅的事去奔走了。”慧娘答。 “你说给他了?”宁氏问。 “嗯……”想起刚才的情景,慧娘禁不住又是一阵脸红,她赶紧垂下头,假装喝茶。 “他……能帮上忙吗?”宁氏并未感觉到女儿的异样,又追问。 女婿虽然文武双全,但这事也应该是没办法的吧…… “这个……应该吧。”慧娘道。 他说不是难事,应该就不是难事吧,这人的本事她还是信得过的。 听了这话,宁氏看女儿一眼,虽脸上还带疑虑,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事实证明,慧娘选择相信华又廷的确是对的—— 第二日下午,冀州府那边就传过信来,说那狗六子松口了,承认是他偷了钥匙且领人盗了粮仓,这事与宁振铎并无关系。 一听这消息,慧娘母女高兴坏了,匆忙让人套了马车就欲往宁家去,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知老小黄氏。 冀州府那边的人是肖志水安插的,当然一旦有消息就先通知肖家,宁氏那边想必还不知道。 但母女刚出门,就见前面几骑人马驶来,停在母女面前—— 领头的那人玄衣乌发,脸庞如玉,气质无双,正是华又廷! 当看清是华又廷后,车内慧娘母女禁不住都一愣 “母亲。”华又廷下马,上前来,还是先瞄一眼慧娘,然后对宁氏施礼。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宁氏问。 昨日华又廷离开后,并没再回来,到了晚间让跟了他的一个长随捎了信回来,说他去了五桥镇办事,要过几日才回来。 “事情很顺利,提起完成了。”华又廷道,然后又问,“你们这是去舅舅家吗?” 舅舅家? 慧娘不知该做何表情,还没见过,就这么热络了吗? “是啊……”宁氏却不仅不以为杵,反而很高兴,刚想问起华又廷帮忙撬开狗六子那张嘴的事。 他刚来,狗六子就松了嘴,不用问,也是他起了作用。 “我送你们过去吧。”却不想华又廷又道。 语气殷勤,态度谦和,宁氏赶紧点头。 慧娘却禁不住一阵暗暗摇头,其实不过是不想让母亲在这里问他舅舅的事。 哎,这人,说话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之后华又廷又上马,而慧娘母女俩也放车帘下来,然后一起直奔宁家。 “……是不是觉得我死了你们就好的,就都好了,那我死好了,看看你们怎么逍遥,老爷呀老爷……”只是还未走进正屋,就听里面传来小黄氏哭天抹泪的声音。 宁氏蹙蹙眉。 慧娘则是一阵脸红,赶紧看向身后的华又廷,见他自觉的停在那廊庑下,才不觉那么臊了。 这小黄氏,自从舅舅出事之后,就完全不复以前那温和大度的面孔,打鸡骂狗,每日闹,将府上折腾的一片乌烟瘴气。 “你这是又闹什么呢?还嫌不够乱?”也不待那婆子通病,宁氏率先进屋,对着那小黄氏就气冲冲的两句。 一见慧娘母女的身影,那小黄氏马上就又哭嚎起来,“哎呀,妹妹,你可来了,这日子过不了了,看着老爷出了事,什么奴才贱货都出来打主意……” 慧娘懒得听她这些,而是看向地上跪的黎姨娘,以及垂着头来一声不吭的玉娘三姐妹。 看来这次的靶子是黎姨娘…… “什么?那狗六子认了?太好了太好了,钱权人都回来了……”而那端不耐小黄氏这幅嘴脸的母亲已经将事情说给了小黄氏。 “琪表妹,扶你姨娘回去吧。”慧娘则是对琪娘道。 琪娘却不敢动,慧娘又说了一遍,琪娘才动了。 黎姨娘母女走了,小黄氏却并未说什么,只顾问母亲急救的事,看来真的没什么大事。 当听说丈夫的事是华又廷办成的时候,小黄氏立刻就是一副谄媚讨好嘴脸。 只可惜华又廷却总是那副恭敬疏离的模样,小黄氏讨了几次没趣之后也就收起了那套。 几人并未在宁家逗留多久就打道回府,第二日,穆文就来找华又廷,华又廷就又跟他走了。 “这姑爷,可这是忙。”宁氏感叹过后就开始做一件事,那就是等着兄长回家。 只是等了好几日也没消息,后来又派人过去问,才知道又出了差错,那就是那岳姓巡抚竟然再次将宁振铎扣下,理由是玩忽职守,另外还说怀疑宁振铎找人逼供,试图洗清自己。 “这可怎么办?”就在慧娘母女发愁之际,华又廷又回来了。 “这事也好办,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听了两母女的倾诉,华又廷则又道。 …… ------题外话------ 荐文——《朱门锦绣之宠妃至上》 http://。520xs./info/。html 她是名满天下的才女,被人设计陷害,所嫁非人, 当掺有巨毒的“补药”送到她嘴边,她已无一丝力气反抗。 当继母撕下伪善的面具,将毒药灌进她的嘴中; 当她刚生下来还没见上一面的孩子被狠狠摔死。 她怨毒绝望,银牙咬碎,发毒誓化为厉鬼报此生仇怨。 …… 苦心人、天不负。 一朝重生,她成了勋贵名门的庶房嫡女,再次挣扎是非中。 庶出的父亲倍受打压,夹缝中求生存,出身商家的母亲饱受岐视,心灰意冷,温润的兄长怀才不遇,就连她的前身也受尽姐妹欺凌,被害而死…… 好文,亲们去看看,绝不会失望滴! 一四九 告状 ……为官之人,一是清廉,二是直正,更忌顾念各种情分,失了初衷,辜负了百姓……” 傍晚,冀州府的后衙里,生的高颧骨方下巴、身着紫色官袍的男人正对坐下的几人侃侃而谈。 “各位大人,各位大人……”就在这时,忽然一个衙役匆匆进来。 “怎么了?”坐下一个身着红色官袍的男子看一眼那因受到打断、而不悦蹙眉的紫袍男人,又看向那衙役。 “外面有个妇人领了一个婆子哭哭啼啼的击鼓鸣冤,引了许多百姓都在看。”那衙役回道。 “都这会儿了,又击的什么鼓鸣的什么冤,让她先回去,明日再来。”红官袍男子听了,看一眼外面那夕阳的余晖,然后道。 “慢——”那衙役听了立刻点头,但刚要转身出门,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正是刚刚那说话的紫袍男人! “岳大人……”红官袍男子不解的看向那男人。 “蒋大人,一个女子这会儿鸣冤,必是有十分不得已之处,还是升堂好了。”紫袍男人道。 “可是……” “你休息好了,这件官司我来理。”紫袍男人又道。 “好吧……”红官袍男人点点头,然后对那衙役挥挥手。 “升堂——” 之后就又气势雄伟的呼喊声从冀州府衙上空升起…… “竟然真的受理了,还真是……” 就在这喊声高高响起的时候,停在冀州府衙外面不远处的马车上的慧娘,则是转头看向身边的华又廷。 “这人最爱名声,又怎么可能不受理?”华又廷一边垂眸轻轻抿茶,一边笑道。 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与那迷人的笑,让慧娘看的微微愣神,然后又赶紧移开目光,“可是……可是舅母能行吗?” 虽撬开了狗六子的嘴,但舅舅却并没被放出来,原因则是因那御派巡抚岳正群岳大人,又号“岳犟脖”。 岳大人一是觉得舅舅玩忽职守,再就是怀疑有人帮舅舅逼供串供,立志做个铁面无私、不讲人情的好官的岳大人又怎么能姑息通融? 宁家与慧娘母女再一次陷入了窘境。 就在这时,华又廷回来了。 慧娘开始没告诉他,只怕他为这个得罪了那岳正群,又惹得华国公不满。 却没想,他却主动问起这事,不过并未妄动,而是设了计谋,那就是让小黄氏来冀州府告状,为舅舅洗脱冤屈…… “放心,你舅母……一定能行的。”华又廷听了又笑道。 “可……” “刚刚出来时,我和你舅母说,要是这次再翻不了案,这案就没法翻了,她也只好等着你舅舅被免官、家财散尽、然后子女再也无出头之日了。” “哦。”慧娘听了又看向他。 才与小黄氏见过一面,竟然就深谙小黄氏性情,这人眼光怎么这么毒? “别这样看着我!”华又廷却又忽然开口。 “呃?” “我怕我一会儿会把持不住。”在慧娘愣愣的目光中,华又廷又幽幽的道。 “你……”慧娘忍不住瞪他。 “呵呵……”华又廷笑了,一把将小妻子扯进怀里,然后一双手就开始探索。 慧娘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他作乱的手,“不知这会儿里面情形如何?” “你想去看吗?”华又廷问她。 “当然,可是……” “我带你去!”华又廷又道。 “呃……” 西斜的太阳似乎就在头上,脸颊上不时有初秋的晚风拂过,而身下则是散发着清新气味的绿莹莹的榕树枝杈。 “不会掉下去吧……”慧娘四顾一下自己身处的环境,然后又看向身边半倚在一根树枝上的华又廷,但话音未落就直觉身子一晃,她吓得赶紧紧紧抓了华又廷。 “这样就不会掉下去了。”华又廷的目光在那整个身子都挂在自己身上的女子身上,笑道。 慧娘瞪他,但瞪着瞪着忽然就又笑了。 前世今生,爬树这种事,她只看小草做过一次,没想到今日竟会做。 呃…… 确切的说,树是不是她爬得,她只是被爬树的人带上来的,那动作近乎于飞檐走壁。 真是一次全新的体验呀! “快看——”忽然华又廷一边揽紧了她,一边指指下面。 这两棵大榕树合抱而生,高至参天,位于冀州府衙一边的一户人家,攀上树顶正好可以俯瞰大半个冀州府衙,且大部分正包括前堂厅事。 此刻前堂厅事中,一片肃穆,两边衙役威武而立,正中一个身着紫色官服的四旬男子笔挺的坐着,正惊讶的看向他面前跪得一名身着素服、包头巾的妇人。 这名妇人身边还有一名身着湖蓝衣服的妇人,一直用手扶了她,看来应该是仆佣。 厅事的门敞开着,外面有许多一边看热闹,一边低声议论的百姓。 “什么,你说你是宁仓使宁振铎的妻室?”上座的岳正群看一眼那小黄氏,又问道。 “回大人,正是民妇黄氏!”小黄氏答得很快。 “那黄氏你要告何人?可有状纸?”岳正群问小黄氏。 “民妇不会写字,所以并无状纸,不过民妇会说。”小黄氏又道。 岳正群直觉有些不妙,但看一眼外面的众百姓,却还是又道,“那你要告谁?” “民妇要告的那人……”小黄氏语气一顿,然后忽然就指了岳正群道,“正是你!” “黄氏,你以为这里是儿戏的地方吗?”岳正群深蹙眉。 “难道青天大老爷就不能听听民妇的冤屈吗?”小黄氏反问。 岳正群看一眼外面那也瞬间愣怔的众人,又问,“那你告我什么??” “告你是非不分、善恶不明、沽名钓誉、冤枉好官。”小黄氏又道。 “你有什么凭证?”虽岳正群极力气愤,但却还是尽量忍了,问道。 “你如今关在牢里的狗六子就是凭证,狗六子陷害我家老爷,不过这会儿他已经改过,全部招认了,可你却还硬将我家老爷关在牢里,说什么玩忽职守,可是这些日我家老爷为了捐粮借粮只是忙的废寝忘食,这一点黄村镇的百姓都是有目共睹的。”小黄氏立刻一番陈词。 “啪——”却没想到岳正群听了立刻重重一拍惊堂木,“胡闹,那狗六子何时招认本官不知,你怎么就知道了?至于宁仓使到底是不是玩忽职守,就看那三个空仓就好。” “呃……”小黄氏被说的哑口无言。 “舅母不是这岳正群的对手呀。”当然,这时急的不只小黄氏,还有树上的慧娘。 “别急,好戏在后头!”华又廷在她耳边轻声安抚。 “哦……”慧娘看他一眼,然后又向那公堂之上看去。 果然—— “大人一张利嘴,又满腹经纶,当然说得过我这个无知妇人,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老爷是被冤枉的,是真的被冤枉的,真的呀……反正没有我家老爷,我这个无用妇人也活不下去了,干脆就让我来给我家老爷以死明志吧,老爷,来生再见了……” 公堂上的小黄氏愣怔了一会儿,忽然就哭啼着大叫起来,一边叫着,且快速的向一边的柱子上撞去。 外面看热闹的老百姓因小黄氏的举动瞬间吓呆了。 “快去拦住她!”岳正群也吓呆了,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赶紧命令众人。 那些衙役们赶紧去拦,但到底还是没拦住,小黄氏的头撞在了柱子上,当场就血流满面,昏死了过去。 “啊……” 外面老百姓再次呆了。 “太太,太太,您不能这么去呀……”曾婆子则是开始大声哭嚎。 “这……”公堂上惊心动魄的时候,慧娘也被吓了一跳。 “放心,你舅母没事,她拿的是鸡血。”很快华又廷又道。 “呃……”慧娘一愣。 呵,竟然来蒙混的。 想当初,这号称“岳犟脖”的岳正群在金銮殿上撞柱,流的一定是真血。 不过还真是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是不知会不会有用? “当然有用,这岳正群最怕的就是老百姓的嘴,这一直都是他说道的地方,但如今要真传出他逼死民妇,这人可就再也无可标榜的了。”华又廷仿佛猜透了她的所想,然后又笑着道。 “呃?”慧娘再一愣。 事实证明,这一招的确有用,因过了一日舅舅的案子就重新再审,再一日,洗脱了罪名的舅舅终于回到家来。 看着瘦了一圈的舅舅,老小黄氏,三个女儿,再加慧娘母女都哭了。 “好了好了,总算没事了。”宁振铎赶紧向众人道,却无意中对上了慧娘身后一张皎若日月的男人脸,“这是?” “这就是外甥女婿。”小黄氏赶紧积极的为两人引见。 虽那日的确是鸡血,但如今小黄氏还是带了一个抹额,头还青着呢。 “外甥女婿?”宁振铎一愣。 “见过舅父!”华又廷赶紧上前。 “哦。”宁振铎却有些冷淡。 “别看年虽不大,可是这次你这事却是拜他所帮忙。”小黄氏赶紧附过身,对丈夫道。 “呃……”宁振铎再一愣,沉默了片刻,然后对华又廷一躬身道,“谢谢!” “使不得……”华又廷赶紧上前拉宁振铎,“你是慧娘的舅舅,自然也是我的舅舅,为你的事帮忙奔走应该的!” 听他说的这般亲切,特别是在说起慧娘时,宁振铎不由放心的点点头。 众人快快乐乐的一起用了顿晚饭,然后慧娘母女和华又廷就返回了肖家…… …… ------题外话------ 亲们,儿子还病着,昏昏沉沉的,也不只写了什么,将就着看吧。 一四九 转转 “竟然这般对付那姓岳的……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真不失是一个好办法。” 李氏听说宁振铎的事情解决了,立刻过来问,当听宁氏说了事情的经过时,禁不住惊异且赞叹。 “这办法一定又是慧娘那个小脑瓜想上来的吧?”之后李氏又问宁氏。 “这倒不是,是姑爷。”宁氏摇摇头道。 李氏听了禁不住一愣。 华又廷在府上住下的事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事竟然是他的主意。 这样的主意别说是儿子一般年岁的年轻人,就是丈夫、甚至父亲,都未必想得到,可这华家二少爷竟然就想到了。 呃…… 当然,这还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是那华家二少爷是对头的儿子…… 看李氏沉默了,宁氏也不说话。 虽当初慧娘是代替静娘嫁,为这事,整个肖家,特别是大房都对她们母女感激不已。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初时那心情已经淡去了,如今她深刻的感觉到的是肖家人对慧娘夫家这门亲的复杂。 两家基本不来往,她到没异议,反正人家华家也未必愿意来往。 可是对于慧娘女婿,华家二少爷,也是不冷不热。 就拿这次华又廷来投奔来说吧,虽待遇上不差,但态度上总是有那么一丝别扭,对于别的姑爷,可不是这样的。 她禁不住就为小女儿和女婿不平…… “咳咳……三弟妹,慧姐儿和姑爷不是去了母亲处看望母亲吗,我们也去看看吧。”李氏很快就感觉到宁氏的异样,赶紧道。 宁氏的心思,她当然明白,只是对于华家二少这个女婿,她和丈夫真有些不知该持何种态度。 这一点,她其实挺歉疚的。 “嗯,好吧。”宁氏听了看她一眼,然后点点头,接着妯娌两个直奔福禄堂。 “……胡人善骑,所以多好马,而我内地少的就是这些好马,要真贩一些来的确会卖个好价钱,五侄女婿,这个打算我也曾做过,且有一个朋友也做过这贩马的生意,只不过这事生意着实不好做,那些马也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半路上经常就会死掉,还有就是路子不好通,边境那些兵勇,忒敢胡乱盘剥,有利也会被敲去大半。” 福禄堂里,肖志水正看向面前华又廷,念叨着他的那套生意经。 “四叔,其实这不是难事,胡人不只善骑,更是善养马,如果你贩马时一同请了养马师傅,那不是少许多损耗,至于边境那些打点,如果你真有心要做这生意的话,就交给我好了。” 华又廷身着一件天青色条纹直缀,衬着一张皎若日月的面孔,更多一份儒雅,再加上言语间那份自信,让人直觉风仪无双。 “哦……真的。”一听这个,肖志水就不只是为这位侄女婿的仪表折服了,更是为他的好主意和非凡的能力。 想想也是啊,这位侄女婿曾以三千人马大破胡人十万兵马,那份本事和能力自是无人能及。 哎,其实他在那日见了这位侄女婿就想着结交的,但考虑到两家的关系,还是熄了这份心。 不过这次是一定要结交了,这样有本事的人,这样能助他发财的人,又怎么能错过呢? 听了肖志水这语气,一直脸色淡然的靠在罗汉床上的肖老夫人不由得就看了他一眼。 只不过沉浸在喜悦中的肖志水并没看见。 肖老夫人见了,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算了吧,自己这身体还能看着孩子们几日。 再说,当初将五丫头推出去拯救肖家,也是他们亏欠这丫头,如今这孙女婿又主动上门来,就由他们去吧。 肖志水没看见肖老夫人的目光,但在场的却有一个人看见了,那就是慧娘。 其实华又廷来了肖家那日就想着要去拜见肖老夫人,但是邬嬷嬷却说肖老夫人病了。 她当然明白这是托辞,华又廷自然也明白。 不过今日一早,华又廷还是提出要来拜见肖老夫人。 这次肖老夫人倒是未托辞,见了。 想着,她又看向那整和四叔讨论这贩马之事的华又廷。 忽然她就很有些看不明白他了,这又何苦? 就是不想住京西大营那边,他也蛮有地方可住,干嘛非要来肖家,难道就没想到他的到来并不是那么受欢迎吗? 另外,又何必这么用心帮她? 虽她很享受有人呵护的感觉,但她却始终不解,有必要对她这么好吗?他们的未来又该怎么走呢? 可能是感觉到慧娘的目光,华又廷回过头来。 慧娘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头拨动茶盅。 华又廷见了,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李氏、宁氏和段氏三人联袂而来。 李氏本来和宁氏一起,半路上遇见也过来福禄堂的段氏,所以三人就一起过来了。 李氏和宁氏华又廷都见过了,这会儿又见过段氏,眉山肖府的长辈也就算都正式见过了。 眼见时间不早,段氏开始张罗,准备一家人一起吃午饭。 “小婿还有事办,就不麻烦了。”但却被华又廷拒绝了。 之后华又廷便告辞离去。 慧娘当然没和他一起离开,他有事,她没事,当然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听长辈说话。 再说,杨氏陆晶晶和德娘几人又来了。 “呵呵,刚才我们来时看见了……看见我那个五姐夫了。”德娘拉着慧娘。 慧娘本来没觉这事有多羞赧,但被德娘一笑,禁不住就红了脸。 德娘见了,就又要说什么。 “老太太,各位太太,两位少奶奶,县主,六姑娘。”但这会儿,芳儿却由邬嬷嬷领着掀帘进来。 “怎么了?”慧娘一愣。 芳儿是她的贴身丫头,当然是来找她的。 “姑爷说让您帮他找找昨日他拿回来的一个羊皮袋子。”芳儿道。 “袋子?”慧娘一愣。 她似乎并没注意到昨日华又廷拿了一个什么袋子,不过让她帮忙找,她也只好回去看看了。 “我没见什么羊皮袋子呀,你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了?”慧娘直接去了客房,当看见那正站在屋里的华又廷,立刻道。 “已经找到了。”却不想华又廷笑道。 “找到了?”慧娘一愣。 “我想在这眉山这边走走,不过有些地方不认识,想让你帮我指个路。”华又廷却转移了话题,问她道。 “呃……当然。”慧娘点头。 “那……走吧。”华又廷转身走到门口。 “哦。”慧娘跟了两步,忽然就想起一件事,“你不是说有事要办嘛?” “是啊,”华又廷回过头,“我要办的事就是在这边走一走。” “你不忙了吗?” “不忙了。”华又廷又答道。 “……” “还有问题吗?” “呃……” “没有,那走吧。”华又廷又道。 “刚才那羊皮袋子的事你从哪里找到的?”等坐上马车,慧娘忽然又问华又廷。 “哦,从床下。”华又廷一愣,答。 慧娘听了没说话,只是将头一扭。 什么床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不过是将她诳出来。 “哈哈……”华又廷见了,立刻一阵笑,然后伸臂将慧娘一把揽过,低声叫道,“娘子生气了?” 慧娘依然不理他。 “如果不是这样,我能和娘子独自相处吗?”华又廷又笑道。 慧娘听了禁不住微微脸红。 的确,他忙是忙,就是不忙了,两人也不会有什么相处的机会。 他被安排在客房,而她住在闺房。 她当然知道……知道他渴望什么,可是……可是家里这么多人,她怎么好过去…… 看着怀中娇妻那娇羞神色,华又廷禁不住目光一阵幽深,然后垂下头吻上去。 慧娘禁不住一阵心慌,想挣开,但却被他牢牢牵制住,最后也只好承受……脸颊、眼睛、鼻子、唇……当结束时,慧娘已是脸色嫣红,娇喘吁吁。 华又廷看了笑着垂下眸,低头去倒茶,给自己倒了一杯后,又给慧娘到了一杯。 慧娘接过茶饮了一口,禁不住微微蹙眉,“冷的……” 华又廷又笑,直到姿势优雅的将整杯茶喝完,才又慢慢道,“冷的不好吗?可以灭火呀。” 慧娘一愣,随即会意,羞恼的瞪他。 “哈哈……”华又廷又大笑。 慧娘依然被他半环在怀里,所以清晰的感觉到男人胸膛里发出愉快的震动。 莫名的,她的心情就一片柔软,为自己能这般取悦他。 忽然间,她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再不是前世记忆力那个权倾天下、杀人如麻的人,而就是她的男人,和她最亲密的人之一…… 慧娘没想到这男人所说的随便转转竟然是真的,从眉山镇的西大街,走到东大街,还故意从李家门口绕过。 当慧娘问他这么做的原因时,华又廷是这样回的:那不是我们初遇的地方吗? 慧娘一愣,半天没说话。 后来两人去了大觉寺,华又廷又带慧娘去了那处小院,院里竟然还有那两棵黄玉兰,虽然花期已过,但玉兰树却依然长得茂盛。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从大觉寺出来,慧娘问华又廷。 “等到了告诉你。”华又廷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块素点心递给慧娘。 刚刚在大觉寺那边买的,两人转了这一通下来,已经快晌午了。 等马车停下,慧娘掀开车帘看向外面时,禁不住瞬间愣住,竟然是这里?! 正是当初她将这家伙遗弃的山洞…… …… 一五零 默书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看一眼那近在眼前的山洞口,慧娘又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说实话,看到这地方,她就莫名的心虚。 这男人外表看着沉敛又儒雅,但什么性情她还是相当了解的,她绝不会乐观的认为这家伙已经将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忘记了。 “也没什么,不过想借娘子高超的记忆力帮我默本书而已。”华又廷看她一眼,笑道。 “默书?”慧娘一愣。 不过她怎么就觉得这家伙迷人的笑容下带丝轻佻呢? 华又廷却已经转身吩咐跟过来的穆文穆武率先进洞去收拾,另外又吩咐车夫将路上买的那些瓜果点心及两人带来的茶水之类的东西拿进去。 “进去吧。”等收拾妥当了,华又廷对慧娘道。 一路行来,慧娘真些渴了,想着里面那些茶水果子,也就跟他进去了。 山洞里截然不同于外面天气的爽烈明亮,而是幽暗清凉,再加上清扫一新,地上还铺了洁净的苫布和簟席,倒是这初秋正午的一个避暑的好去处。 慧娘见了禁不住舒服的喟叹一声。 华又廷见了,微微一笑,转头吩咐穆文穆武和车夫去外面山路上的马车处等候。 “饿了吧,过来用些吧。”等山洞里只剩了两人,这才看向慧娘,指了指那摆在一边小几上那些吃食和茶水。 慧娘点点头,两人便坐了下来。 华又廷很殷勤,一会儿帮慧娘倒水,一会儿帮慧娘拿点心剥香蕉。 慧娘的一颗心不由渐渐放下来,也许这家伙真的只是想让她默书吧。 “默什么书?现在开始吧?”等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慧娘问华又廷。 “好!”华又廷听了笑着点点头,先将小几搬到一边,然后又坐到慧娘身边来,这才伸手去怀里掏书。 只不过等他将书掏出来时,慧娘却禁不住面红耳赤,因那是一本……秘戏避火图。 “无聊!”慧娘骂他一句,转身就欲逃。 但她又哪能快过武艺超群的华又廷,身形刚刚一动,就已经被一只长臂从身后牢牢揽住。 “娘子,我们……一起默吧……”男人在她耳边呢喃般的一句,然后忽然俯头,含住她的耳垂。 慧娘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就想要挣脱。 只是又哪里挣脱的了,男人微微一倾身,她就已经被压在下面…… 细碎的风由洞口徐徐灌入,羞答答的慢慢掀动着那装帧精美的书页,旖旎横生,忒煞*。 “来,擦擦吧!”神清气爽的男人,松松的系着衣袍,将一盆水端了进来,对用长披风裹了头脸全身、躺在簟席上的女子道。 只是女子却动也不动,置若罔闻。 “娘子,看来是我们这书还没默好?”华又廷见了,也不急,俯下身,慢慢道。 这句话果然管用,刚刚还动也不动的女子果然就一把掀开了披风,瞪着他,“我自己来!” “你确定你有力气?”华又廷的目光落在娇妻那红晕未褪尽、却又明显满是疲惫娇弱的小脸上。 慧娘不说话,只是依然瞪着他。 “好!”华又廷笑了,然后放下水盆,转身出去了。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洞口,慧娘才起来。 只是刚刚起身就再次蹙眉躺了下去,因不只是疲惫没力气,最重要的是身上酸疼胀痛的厉害。 不过想想这也是必然,刚刚那可恶男人可是真的就按照那秘戏避火图上的方式极尽摆布她的,几番死去活来中,她真担心……担心自己的身体被弄残…… “恶魔!”慧娘甩甩头,阻止自己去过多的回想刚刚的情景,然后强忍着不适起身。 华又廷很适时的在慧娘擦洗好了的时候出现,然后将水端出去,又将披风给慧娘系好。 “把那个收起来!”看他似乎想出去让穆武他们收拾这里,慧娘赶紧又叫住他,指指刚刚两人躺过的那簟席。 华又廷见了,笑笑,然后照做。 慧娘再逡巡了一眼,见没什么纰漏,才放心的强打了精神,跟了华又廷一起出门。 只不过等两人上了马车,华又廷忽然又对慧娘道,“对了,我忘了,那本秘戏图还放在里面。” “啊?”慧娘听了一愣,赶紧推他,“你快去拿!” “这会儿再去拿,恐怕他们已经收了。”华又廷却道。 慧娘听了禁不住脸一垮,然后猛然就掀起披风的兜帽盖住了自己的头脸,逗得华又廷哈哈大笑。 “笑……笑,你还笑……”慧娘气急了,抡起拳头就捶打他。 却被他抓住了手,深邃目光紧盯了她的小脸道,“傻瓜,又怎么可能?那书是我们一起默的,又怎么能让他们分享?” 对上他眸子里的温柔,慧娘鼻头莫名的就发酸,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其实那年我……我真的没想后来不让人去山洞救你……”说到这里,慧娘又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不管怎样,她还是没去救他,她想那时他该是很需要有人帮他的。 “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华又廷开口。 慧娘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深邃眼眸中的一抹复杂,忽然就伸出双臂,拥住他精壮劲瘦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胸前,然后低声一句,“对不起……” 华又廷一愣,低头看着怀中女人,片刻后,也终于伸出手,将她拥紧。 等穆文穆武将东西收拾好,慧娘便提议去自己制香的那山庄。 “这里……这里,还有那处山谷,和前面那山庄……都是我的。”山路上,慧娘掀开车帘,对华又廷指点着。 “是吗?没想到我娘子这么富有,到时父亲若真将我敢出门,我也不发愁生计了。”看着她小脸上的炫耀之色,华又廷笑着打趣。 “什么时候赶你出门?”慧娘却听的眼前一亮。 要真实那样的话,他们自立门户,到时就不只是清静,也许还可能避开那夺嫡之争,避开日后的为难与纠结。 “就这么想我被赶出门?”华又廷见了,立刻又道。 慧娘不说话。 “放心,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谁也不能伤害你,父亲不行,洛氏更不行。”华又廷看了她慢慢道,深邃眼眸中满是坚定与肃杀。 慧娘点点头,明明很是让她心安的话,但此刻她心头却忍不住涌上浓浓的失望。 他又怎么可能放开那些权势争夺?前世今生,不都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吗? “县主,您来了……呃,二……二少爷……”刚到门口,小草就迎了上来,只不过当看着慧娘身后的华又廷时,那笑的如花一般的小脸就一僵,然后即刻换上一副恭敬神色。 华又廷对她点点头,慧娘则问她道,“袁妈妈和汀兰呢?” “我娘和汀兰姐姐领着众人在玫瑰园那边摘花呢。”小草一边答着,一边上前来殷切的扶了慧娘的手臂。 自从回来后,慧娘便准这姑娘住在山庄上,与母亲和弟妹们团聚,这丫头对慧娘因感激更加敬重。 “哦,那我们就先不进山庄,先去那边玫瑰园看看吧。”慧娘听了立刻转向华又廷。 “好啊。”华又廷。 初秋的下午,湛蓝天空上白云丝丝,明媚的阳光下,红的、粉的、白的、黄的花在阳光下怒放着,一片玫瑰的花海。 花海中,一个身着白底水红领子对襟印花半臂的少女尤其显眼,美丽的花与少女那绝美的容颜相映,让人禁不住一阵目眩神迷。 看一眼花海中垂头忙碌的汀兰,慧娘立刻转头看向身边的华又廷,当发现华又廷正向不远处白河书院的方向眺望时,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可能是感觉到慧娘的目光,华又廷看过来。 慧娘赶紧对他笑笑。 华又廷也笑,抬头向摘花的汀兰投去一瞥后,然后又看向慧娘。 慧娘慢慢的就红了脸。 这人懂猜心术吗?为什么轻易就能看懂她的心思? “县主……”汀兰和袁妈妈看见了慧娘,立刻放下东西迎上来。 “没事,我只是来看看,你们忙吧。”慧娘道。 两人点点头,目光落在一边的华又廷身上。 “这是姑爷。”一边小草赶紧道。 “见过姑爷。”两人听了,赶紧上前见礼。 华又廷对两人点点头。 慧娘两人并未在山庄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向下一个目的地行进。 这个目的地正是镇西的孙家、姐姐家,不过却并非是慧娘提议的,而是华又廷主动要求的。 在山庄上,偶然听袁妈妈提了一句二姑奶奶,转头华又廷就要求去拜访姐夫。 只不过不巧,孙建章不在,华又廷便只见了淑娘。 在淑娘面前,华又廷还是那副俘获人心的恭敬谦和模样。 只可惜淑娘似乎并不太买账,热情的招待妹妹,但对这个妹夫态度却有些淡。 这种不太和谐的氛围,在小向文被抱出来时彻底打破—— 小向文不错眼珠的看着树上一只花斑鸠,华又廷当即就用树皮和树枝帮小家伙做了一只弹弓,并且亲自试手,将树上那只斑鸠打昏。 小向文这个很有几分早慧的小孩,立刻就被哄的服服帖帖,赖在姨丈的身上不下来了。 对于快速俘获了儿子心的人,淑娘自然也不好总拿着姿态。 一日的快乐时光很快溜走,到了第二日,华又廷就又和穆文穆武兄弟出门了,只不过这一出门就没再回来,又隔了一日,穆武回来带信给慧娘说,华又廷有急事已经走了。 慧娘听了,禁不住一愣。 正愣怔呢,就见德娘一脸不悦的由锦儿陪着过来了。 “怎么了?”慧娘见了,立刻问…… …… 一五一 回府 “怎么了?”看德娘那姑娘一脸不悦的模样,慧娘立刻问道。 “也没什么。”也不待慧娘让,德娘自动坐在桌前,然后看向一边侍立的丫头。 慧娘当即会意,对翘儿几人挥挥手。 翘儿几人立刻退了出去,等屋子里只剩了两人,慧娘又问德娘,“到底怎么了?” “还能怎么,我娘不同意王通判家的那门亲事,嫌人家穷,还嫌那王家公子课业不突出,刚刚已经让媒人将这门亲事回绝了……呃,当然,我并不是多么愿意这门亲事,那王家公子我也没见过,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娘这样做太势利了。”德娘闷闷的开口。 “哦。” 四婶竟然将这亲事回绝了,难道前世的经历必须要重演。 前世她与四房基本上不来往,不知道是不是也有王通判这回事…… “五姐姐,你没觉得我娘很过分吗?”看慧娘不说话,德娘立刻追问。 “这个……四婶应该是也有她的考虑吧。” 她又能说什么呢? 反正亲事已经拒,多说无益。 德娘冷哼一声,“好了,不说这个了,对了,五姐夫回去了?” “嗯。”慧娘点头。 “这个姐夫看着还不错吗。”德娘又道。 慧娘再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笑笑,随便转移话题,“对了,二嫂在做什么?” “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她在花园看那几棵银桂呢。”德娘道。 “哦,园里的银桂?开花了吗?” 肖家花园里有几棵银桂,花不只香,而且极美,每到花开季节,府上的人都会争相去赏,或者落些花做食物和茶。 “开了,你这几日一直忙着,还不知道吧。”德娘道。 “是。”慧娘点点头,起身,“我们也去看看吧,顺便摘些花做脂粉。” “好。” 之后两人领了丫鬟来到花园,果然就见陆晶晶在赏花。 见了两人,陆晶晶自然高兴,然后三人便一起领了丫鬟摘花。 玩闹了片刻后,陆晶晶忽然就问慧娘,“五妹妹,听说你在眉山脚下种了玫瑰园是吗?” “是。”慧娘据实答道。 “那何不带我们去看看,成片的玫瑰,我还没见过呢?”陆晶晶又道。 “这倒是没问题,不过……”慧娘说着,看向陆晶晶的肚子。 要去山庄,必要走山路,这一颠簸…… “放心,没事的。”陆晶晶也看一眼自己的肚子,笑道。 慧娘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听说三人要去山上,李氏自然很担心。 不过看陆晶晶执意要去,也就允了,只是让高妈妈带了一大帮丫环婆子及随扈跟了三人。 慧娘先领了两人去了山庄上用了一些山果以及袁婆子亲手做的糕点,也算尽尽地主之谊,后来又领两人去玫瑰园那边。 汀兰和袁妈妈等人还在园里忙着摘花,小草将三人领到了地边,便去叫了两人过来。 “妈呀,狮子,还是红毛的。”慧娘正跟走过来的两人说话呢,就听这边德娘高声叫了起来。 慧娘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回答,禁不住就笑了。 又哪里有什么狮子,由小六牵着走过来的不正是山庄里养的那只叫小红的狮头红獒吗? 她又赶紧看向陆晶晶,担心吓到她。 不过看过后就放心了,陆晶晶应该也是个懂行的,如今正看着那狮头红獒和慧娘笑。 “还记得那时四妹妹最喜欢你这庄上那只叫黑虎的獒犬。”却不防陆晶晶忽然转头看向她。 慧娘一愣,然后道,“只可惜那黑虎后来死了。” “死了?”陆晶晶一阵惊讶。 慧娘没说话,只是点头。 其实这黑虎并不是真死了,在静娘离开了一段时间后,一次小六带它下山,然后走丢了。 不过她却不让庄上众人随便说,唯恐被怀疑,只说是走丢了。 “吓死我了。”那边的德娘在和小六简单的交流了两句后,当得知她所谓的“狮子”只是只狗时,立刻拍了胸口道。 “六姑娘,莫怕,它很温顺的……”一向爱狗成痴的小六开始向德娘夸耀他的狗。 “快将小红带到一边去吧,别再吓到人。”唯恐小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慧娘将他支开。 “是!”小六听了将小红拉走了。 “我们去挑些开的最好的玫瑰吧,一些带回去给伯祖母插瓶,另一些就蒸了玫瑰露,带回京里。”慧娘又道。 “好啊。”两人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袁婆子和汀兰将几人与所带的婆子丫鬟引进去。 跟了袁婆子一起摘花的人也过来见过慧娘,这些人都是山上山下村落里的姑娘婆子,经常帮着庄子上做活,慧娘也会在逢年过节让袁婆子为其分发一些东西,见了慧娘,这些人自然很是亲切。 “东家,家里的绿豆昨日收了,回头我给您送过一些来,虽不是好玩意,但胜在新鲜。”其中一个穿蓝布衫的婆子更是上前殷切的对慧娘道。 “多谢苏大婶子。”慧娘认出说话的人是山下一个农夫的老婆,姓苏,立刻道谢。 “不谢不谢。”那憨厚的苏婆子听了,赶紧摆手。 “对了,苏大婶子,听袁妈妈说你儿子今年募兵了,不知去了哪里?”慧娘又随口问她。 “去了南边,闽昆那一带。”那苏婆子答。 “哦,闽昆?!”这个地方慧娘当然不陌生,“应该是去杀那些倭寇了吧。” “是啊是啊,听说是跟了文将军。”那苏婆子很是自豪的道。 “文将军?” 袁婆子在一边插嘴,“就是西边文家镇上的人,原来是做百户的,去年去了南边,听说又勇猛又会带兵,打的那些倭寇落花流水,立了许多战功呢,苏家嫂子的儿子跟了他,到时肯定会衣锦怀乡,挣份功禄的。” 文华?! 慧娘听了却禁不住一愣,没想到这人竟然去了闽昆一带,还做了将军。 忽然就又想起应该是去了鲁东的静娘,看来两个人是无缘再见了,哎…… “五妹妹?”忽听有人唤她。 转回头,才发现是陆晶晶。 她赶紧收回心神,一指前面,“二嫂,我们去那边吧,那些黄玫瑰开的实在好。” 一晃又是数日,转眼就到了八月下旬,众人开始打点回程的事。 距离回去的日子越来越近,慧娘禁不住又开始焦虑不安。 回去……回到华家……继续去做那华家二少奶奶? 说实话,她真的不愿意。 可是不回去……死遁……逃跑,以另外一个身份重新开始一份新生活,她又……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华又廷。 她不是无心之人,几番下来,自然能感觉到他对她的一片心。 只不过为了他这片心就交付自己一生,她又不愿。 要知道这可是十分难得的机会。 偏偏经过了华又廷这番眉山之行后,德娘与姐姐都不再劝她离开…… “县主,姑爷送了一封信来。”正想着,翘儿匆匆进来。 “信?”慧娘一愣。 华又廷寄给她的信十分简单,寥寥数字—— 公干途中,不便多言。速回京,有要事烦请帮忙! 但就是这数字,却瞬间打消了慧娘的犹豫。 他来去匆匆,为了大业打拼,不管她是不是很认可这一点,但想起他的辛苦都禁不住……禁不住心疼,她自然不会挑他书信简单的。 他既然专意注明了要事,肯定很重要,她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 打点主意回去后,慧娘忽然觉得自己心情莫名的愉快起来,连指挥下人收拾行装都分外有劲头。 李氏将出发的日期定在八月二十八,八月二十七这日,慧娘母女迎来了几位客人,正是小黄氏和宁玉娘宁瑶娘两姐妹。 见了小黄氏,慧娘就禁不住一阵蹙眉。 其实前两日她和母亲去宁家看过舅舅,虽事情圆满解决了,舅舅并没如前世一般丢官罢职,但这番牢狱之灾后,还是让舅舅病倒了。 但这趟探病却并不愉快,原因则是来自小黄氏。 小黄氏哭哭啼啼,不过却并不是为丈夫的病,而是为家财的散尽及外账。 为了偿还那三个粮仓的粮食,宁家粮行的粮食基本全搭进去了,除了这之外,又向孙家借了许多粮食,这些粮食也全部折成了银钱。 “别哭了,至少兄长没事,银子再慢慢挣。”看小黄氏那样子,母亲只觉心烦,劝她。 “妹妹呀,你是不知道呀,慢慢挣不得呀,三个丫头要准备嫁妆,元哥儿哪儿还要打点,这一件件,你说……你说该如何是好呀……”却不想不说不要紧,一说小黄氏哭的更凶了。 “舅母,您要是想舅舅好好的,最好不要总当着他说这个。”慧娘听不下去了,冷冷的道。 这一句话后,小黄氏总算不再哭嚎,又改变了策略,那就是拉着母亲的手大吐苦水。 慧娘实在受不了,略坐一会儿就拉了母亲出来了…… “妹妹,这两个丫头我就托付给你,元哥儿哪儿也请你多照顾,谁让我和老爷除了你之外就再也没有帮衬的了……”慧娘这端蹙眉的时候,那端的小黄氏已经又开始可怜巴巴的拉住宁氏的手说道。 “这些不用嫂子多说,我自然会帮忙,只要嫂子不要总是乱挑剔就好。”想起兄长,宁氏不由得就心软,但却还是不忘将丑化说在前面。 “这个……当然不会了。”小黄氏赶紧道。 宁氏听了安心的点头。 慧娘见了,摇摇头。 她并不相信小黄氏的话,但也体谅母亲对舅舅一家人难割舍的关切,所以无话多说。 本来慧娘以为之后小黄氏定会借此机会见一见李氏的,她已经想好了托辞,那就是李氏去了本家告别了。 但结果却并没有,临走之前,小黄氏只是分别又将宁玉娘宁瑶娘两姐妹叫过去嘱咐了一番。 看着两姐妹回来时脸上的失神与异样,慧娘不由暗暗思忖,她这个不消停的舅母又要做什么呢? 不过想想这两姐妹到都不是那种心机太重又爱惹事之人,也就没多做探寻。 翌日,一众人辞过肖老夫人等人之后,出发北上。 回去的时候,依然走的是水路。 初秋之际,汛期刚过,正值潮平岸阔、风正帆悬,所以一路畅行,九月初七,众人就抵达了上京。 本来依着宁氏,还要让慧娘在侍郎府逗留两日,但慧娘想起华又廷要她帮忙之事,便拒了母亲,直接回了国公府。 谁知等到了府上回了荷风苑才知道,华又廷根本还没回来。 这人这是搞什么?慧娘禁不住一阵失望。 “县主,您要小心些,大姑娘回来了。”正思虑着,亲自伺候她换衣服的任妈妈则在一边低声提醒。 慧娘听了则是一愣。 那些秘方研究好了?应该不会吧,据她估计,这会儿应该是进入了思索该如何将那些高昂的成本换成低廉的成本之时期。 再说她不是又送了洛氏两个新配方吗?难道洛氏已经对她起了怀疑? 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一些好。 想着又是一阵发愁,洛氏迟早也会识破她,这也是她不愿再回到这地方的原因之一。 “县主,我陪您过去吧。”换好衣服后,任妈妈又道。 “不用了,妈妈,让翘儿和小美跟我过去就好。”慧娘道。 回到家里,第一项自然是去正心堂向洛氏请安。 正心堂里,远远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说笑声。 洛氏,华敏娘,还有洛莹莹。 听着声音,慧娘猜度着此刻在里面的人。 慧娘当然没猜错—— 洛氏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还是那副美丽高雅的样子;洛莹莹坐在她左下首,小腹微凸,孕味十足;华敏娘坐在她右边,红色百蝶穿花遍地金半臂,健美明艳。 “见过母亲。”慧娘不敢多看,上前施礼。 “好了,快坐吧。”洛氏听了与女儿侄女的说笑,对她招招手。 慧娘一边道谢,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洛氏神情,知道发觉发觉并无异样后,才禁不住松了口气…… …… 一五二 吃亏 一五二吃亏 坐下来后,慧娘便与一边的洛莹莹和华敏娘打招呼。洛莹莹倒还好,和她寒暄着。但华敏娘却还是如以前,对她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态度,见慧娘与她说话,用鼻子哼一声,然后将头扭向洛氏,“娘,我有事先回去了。”“你这孩子,你二嫂和你说话呢。”洛氏蹙眉。“我真有事。”华敏娘又一句,然后转身领了丫头烟郦就走。“这孩子,真没规矩。”洛氏见了,立刻沉敛斥骂,然后又看向慧娘,“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等回头我会好好教她的。”“没事,妹妹这性子最是率直。”慧娘也只能这么说。“母亲,让二弟妹陪您说说话吧,我去说说妹妹。”洛莹莹则道。“好吧。”洛氏应道。洛莹莹走后,洛氏又问了慧娘一些家乡的事,然后就道,“舟车劳顿,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谢母亲。”慧娘听了赶紧道。但慧娘不知道的是,当她出了次间的门,洛氏脸上的笑容立刻敛去,换上了一副阴冷神情。“夫人,您既然觉得那秘方二少奶奶那边搞了鬼,为什么还要对她这般礼待。”一侧的张妈妈一面恭敬的奉上茶盏,一面小心的问道。洛氏冷哼一声,“不礼待要怎么样?难道将敏儿偷秘方的事抖搂出来,再说……就是真要对付她,何必非要让她看出来,她和我装模作样,我也和她装,然后再给她一个措手不及不更好吗?”说到最后,洛氏又笑了。张妈妈垂头,不看洛氏那美丽脸上的阴险笑意,“夫人,您真相信那……肖家二夫人的话?”“顾氏?”洛氏听了看张妈妈一眼,又一笑,“人家又说什么了?”张妈妈一愣,然后道,“不是……不是说二少奶奶……”“二少奶奶什么?那些不都是好话吗?”洛氏又道。“当然是好话,不过说给您似乎就变味了。”张妈妈又道。洛氏听了不开口。前几日在一家堂会上,无意中竟然遇见了礼部员外郎夫人,也即肖家二夫人顾氏。她本来并没想理她,却不想顾氏竟然主动找她说话,并且还谈起肖氏,“……我那个侄女是个好的,外表看着愚钝,其实呀,最是聪慧有心,挺内秀的一个丫头……”说这些话时,顾氏眸光眨动着,怎么看怎么都带着几分嘲讽与恨意。那一刻,她有一个深切感受,那就是这顾氏与肖氏不和,并且还在肖氏手上吃过亏。后来那顾氏又和她说起肖氏铺子的事,口口声声说肖氏手上握了许多珍稀秘方,另外还说这些都是肖氏自己从书上看来的。听着顾氏这些话,她表面上还是那副优雅温和的模样,但心里却禁不住一阵起伏。肖氏明明与她说过这些都是家里四叔的,竟然骗她……“夫人,您觉得这二少奶奶真像她说的那样吗?”这时,张妈妈又问洛氏。洛氏听了凝眸沉默了片刻,才冷冷道,“不管她怎样?也不管这秘方之事是她搞的鬼,还是那老婆子,我都不会让她好过。”“那要如何呢?”“如何?她还不是捏在我手中吗,我只要略施小计,她就会吃不了兜着走。”洛氏又笑。“哦……”“肖氏根本就不算什么,我如今最惦记的是我那个儿子……”“二少爷?”“当然!已经这么多天了,那药也是时候发作了。”“……”……“县主,刚刚我过来时,听雪莺姐姐说花园中那些凤仙花开得不错,我去帮您摘些吧,虽那花不香,但我们可以夹在那些紫粉里调调色,另外,还可以染指甲。”傍晚时分,等慧娘指挥着一种丫鬟婆子将行礼都安置好时,小草进屋来了,向慧娘说起园里的凤仙花。“你这丫头,还是一点都不累。”不待罗汉床上正歇息喝茶的慧娘开口,一边的任妈妈已经道。“我身体好!”小草拍拍胸脯。“去吧,叫上小美。”慧娘被她逗笑了,然后道。“是。”小草快步出门,然后去西厢房边的耳房里叫了因有武功底子同样不觉累的小美,两人一起拎了花篮直奔花园。虽已是秋季,但华家的花园里,依然一片花海:凤仙花、菊花、一串红、米兰、夹竹桃……姹紫嫣红,争芳斗艳。花园里并没有来摘花的丫头,偶尔只见一两个婆子经过。这样正好,没人抢!小草见了,笑笑,然后便和小美两人一人拿了一只花剪开始捡花。“咦,小草姐姐,你看——”就在这时,忽听小美叫了起来。小草一愣,然后顺着小美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只打翻的花篮,里面也摘得凤仙花,不过这会儿不仅全部掉落在地上,而且上面还被重重的踩过,有些地方成了花泥。这是谁干的呀?小草刚想问,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人一回头,然后就见一个粉襦黄裙的姑娘匆匆而来,当看见两人时一愣,但很快又转回了目光,对两人视而不见。正是一直和小草很不对盘的雪燕!“谁干的?”小草没问出了的话,被那目光落在地上被人踢翻的花篮的雪燕问出来。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雪燕已经回过头来,恨恨的看向小草,“是不是你?”“笑话,你以为都像你那么龌龊和无聊。”小草当即出言不逊的反驳。见到这雪燕,她就没好气。“你说谁龌龊无聊?我只不过走开了一小会儿,这里又没人,不是你们能是谁?敢做不敢为嘛?”糟蹋了自己摘得花还不算,竟然还骂人,雪燕气坏了。“你眼睛看到了?没看到,就不要随便乱喷人。”小草毫不示弱。“你……你才乱喷,山村野丫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雪燕气的一张脸涨的通红。“狗?你骂谁是狗?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野狗……”小草豆大的字不是一筐,这狗嘴里吐象牙的话自然不明白,只听着是在骂她是狗,被冤枉了,还被骂是狗,这姑娘当即火冒三丈,声音也高了起来,大骂那雪燕。但骂着骂着就觉得不对劲,雪燕神情有异,身边的小美更是急切的看着她。“怎么了……”她停下了骂人,转头,抬眸,当目光落在由小厮侍从簇拥着站在一边的那个紫色官袍的男人身上时,不由脸色一变,“国……国公爷……”华正兴一脸冷沉的看着眼前这个粗鄙无规矩的丫头,片刻后,突然问道,“你是那个院里的?”“我……我……”想到将要连累主子,小草怎么都说不出“荷风苑”三字。“国公爷,这丫头应该是二少奶奶屋里的。”不过她不说,自然有人替她说,正是华正兴身边那个面皮白净的小厮。“肖氏?!”华正兴听完,脸更加沉了,又看了小草一眼,然后转头看向那个面皮白净的小厮,“华福,去知会白妈妈,将这粗鄙没规矩的丫头杖责十,然后关进柴房。”“你去告诉你家二少奶奶,马上到我书房来!”之后,看也不看小草那惊惧惨白的脸色,然后看向小美。“什么?”当慧娘听小美说了小草的事后,也禁不住脸色一变。“国公爷还……还让您马上去他书房……”小美又哭唧唧的道。“这……”任妈妈也吓坏了。“好吧,小美,叫小丽过来,和我走一趟。”慧娘蹙眉片刻,还是道。“可是……”任妈妈欲拦。“妈妈,等着我吧。”慧娘却道。等慧娘到了那两层楼阁的书房前,就见门口大敞,华正兴坐在居中的书案前,正面色肃然的写着什么。守在门口的华福看见慧娘,转身就欲进去通传。“不用了!”华正兴却在这时抬起头,对华福摆摆手,然后又看向慧娘,冷声道,“肖氏,你可知罪?”“知罪!”略略沉默了片刻,慧娘点头。不管怎么说,也是小草错了。“知罪就好,以后你和你的那些陪嫁,任何人都不能随便出入,好好的呆在荷风苑,听清了没有?”接着华正兴又道。慧娘听了禁不住面上一垮。这般禁足,而且无限期,再也没法与母亲通信息。但看着华正兴,她到底还是没提任何异议的点点头。“那回去吧!”华正兴见了,低下头,摆出一副再无慧娘没话说的模样。“父……父亲,我还有一事相求……”“呃?”“能不能让我将那个丫头带回,反正刑已经施过,我想将她带回去好好教训。”慧娘又道。她必须将小草带回去,不然在这复杂的府邸里,那个没心肺的丫头,闯祸是小,甚者连小命都可能丢了。华正兴听了又看了片刻,最终点点头,又看向那华福,“让白妈妈放人。”“县主,对不起……我又连累了您……”一脸苍白虚弱的趴在床上的小草,满脸歉意的含泪看向慧娘。“好了,别话这么多了,好好想一想吧,这事情绝不是偶然。”慧娘则是看了她道。这姑娘总是轻信那雪莺,这也当买个教训吧。“嗯。”小草低下头。“芳儿好好照顾她,每日多擦几遍药,千万要细心,别落下毛病才好。”慧娘起身,然后吩咐一边的芳儿。“是。”芳儿应了,然后慧娘便和任妈妈翘儿几人出来回正屋。回了正屋后,慧娘便坐在窗前沉默不语。任妈妈看她一眼,然后便将翘儿和小美打发出去守了门。等屋子里只剩了两人,任妈妈才又看向慧娘,“县主,您看……”慧娘抬头,“不用看,想来这洛氏已经怀疑我了。”任妈妈没说话,点头。“只是她隐得深,并未表露。”慧娘又道。这洛氏还真是狡猾,她这次真是吃了亏。“可她又是如何猜到的呢?”任妈妈又开口。慧娘摇摇头,之后道,“抽空问问碧水吧,看看这段时间肖氏曾见过什么人没有?”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点……“那以后怎么办?”任妈妈又问。慧娘凝眉片刻,开口,“除了安分守己的呆在荷风苑外,你放一个消息出去,那就是二少爷要回来了。”“呃……”任妈妈一愣。慧娘却不再说话,又继续沉默。华又廷说让她帮忙,将她诳回来,可是却不露面。她也只好先祸水东引,将他这款盾牌推出来挡一挡……果然,这个消息放出后,府上瞬间似乎安静了许多。隔了一日后,任妈妈带回来碧水写的字条。当看见上面“顾氏”两个字后,慧娘禁不住瞬间握紧了拳。原来……祸起萧墙,难防啊!为了害她,顾氏竟然连对头都勾搭,也真是拼了。又隔了一日,华又廷竟然真的就回来了。听说这事后,慧娘禁不住一愣,立刻带人出去迎。华正兴去上朝了,所以华又廷直接回了荷风苑。看着那沐着午后阳光走进来的男人,慧娘不由一阵蹙眉,也就是短短半月多的时间不见,她怎么发现这家伙憔悴了许多。慧娘看着华又廷的时候,华又廷也正看着,深邃目光闪闪的。难道有什么含义?慧娘偏着头愣了一刻,终于问出,“怎么了,病了吗?”听她问出这句话,华又廷脸上不着痕迹的划过一抹笑意后,忽然又脸一板,“没有!”语毕看也不再看她,快步领了小青向书房那边走去。慧娘被晾在当场,脸不由慢慢涨红。“县主……”任妈妈见了,禁不住满是担心。“走吧,回屋去。”慧娘对任妈妈摆摆手,明眸中不由就含了委屈的泪意。任妈妈和翘儿等人随了慧娘进屋,完全未发现在她们身后,一双美眸正闪着兴奋的光亮,正是那雪莺。“我去伺候少爷了。”她身边的雪燕道。“少爷似乎脸色不好,你注意点。”雪莺立刻对雪燕道。雪燕看她一眼,不说话,转身走了。看着雪燕的背影,雪莺勾勾唇角………… ------题外话------ 下一章华二和慧慧夫妻同心,力挫洛氏,嘿嘿! 文档出了问题,哎! 一五三 力挫(上) “……应该是真病了,满脸憔悴的,惹得一进门二少奶奶就问是不是病了,不过二少爷并未理她……” 入夜,帘幕低垂的屋子里,张妈妈正向洛氏低声秉着。 但洛氏却只是听着,直到张妈妈停止说话好久了,也一言不发。 “夫人,您看这事……”张妈妈有些无主,唤她一声。 “看什么?你当对付这贱种如对付肖氏一样,当年那贱种不是只有六岁吗,可不照样活了下来,而且还学了一身本领。”洛氏终于开口,一脸记恨。 张妈妈听了点点头,然后又道,“那这事……” “看看再说,”洛氏慢慢道,“当年哥哥做事不干净,已经惹得国公爷多心,若是这次再轻举妄动,恐怕就不只是我,连洛家都会惹的国公爷生厌。” “又怎么会?国公爷一向最爱夫人,又有当年那舍身相救之恩……”听洛氏说的慎重,张妈妈眨了眨眼,立刻半是安抚半是讨好的道。 不知为何,张妈妈说到那“舍身相救之恩”的时候,洛氏脸上划过一抹异样,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冷笑,“最爱?男人最爱的一向都是权利,再说……当年那事,也淡了。” 她是绝对不能让丈夫知道她暗害那贱种的事的,华家与吴家争锋,丈夫又那么器重那贱种。 但就因为这些,她更恨华又廷。 她不管薛宁是否能当皇帝,更不在乎到时朝廷上谁占上风,反正隆和帝春秋鼎盛,而且丈夫又兵权在握,华家的富贵短时间不用忧心。 她最忌惮的就是有可能知道了当年的事、并对她记恨深深的华又廷。 “去吧,多盯着那边点,不到彻底确定那贱种中毒,我们是不能行动的。”之后,洛氏又对张妈妈道。 张妈妈赶紧点头。 就在张妈妈主仆阴沉算计之时,慧娘正坐在窗前任由任妈妈帮她擦拭刚刚洗过的头发。 “这二少爷可能是这趟差事不顺意吧……”看慧娘一句话不说,任妈妈以为她是还在为刚刚被华又廷晾了不痛快,所以一边动作着,一边低声宽慰她。 “可能是吧。”慧娘看她一眼,然后点点头。 擦干头发后,任妈妈又按照慧娘教她的熏香办法,往青花宝鸭香炉里搁了些干燥的茉莉花瓣。 闻着室内冉冉升起的幽香味道,任妈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走到依然披散着头发坐在梳妆前台的慧娘面前,拿起粉盒脂就要为慧娘上妆。 “妈妈,不要了,快要睡了。”慧娘赶紧阻止。 “就擦一点!”但任妈妈却道,“您这些日在家乡晒得黑了些。” 一会儿二少爷还要过来,她当然要将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相信,只要二少爷过来歇夜,什么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慧娘自然也知道任妈妈的心思,见她坚持,只好任她擦。 帮慧娘上好妆后,任妈妈又吩咐小丽沏了白茶,准备了点心。 这是华又廷喜欢的。 一切准备完后,任妈妈就陪着慧娘等着,但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慧娘有些困倦了,不停地打呵欠。 任妈妈看一眼慧娘,转身出去,然后对那守门的小美耳语几句。 小美匆匆去了,很快就又回来,低声向任妈妈秉,“在国公爷的书房里用的饭,吃完后又在哪里愣了半会儿,刚刚已经回了书房。” “哦……”任妈妈点点头。 回到屋里后,却发现慧娘已经靠在床头打起了盹儿。 任妈妈叫她,她睁睁眼,却又睡去。 任妈妈摇摇头,也就不叫了,去将薄被帮她搭了,然后又坐到灯下,一边帮慧娘缝一件小衣,一边继续等。 但直到夜深,也不见华又廷过来。 任妈妈一双眉头禁不住蹙起来。 看来二少爷是不会过来了。 可是为什么不过来呢? 虽二少爷一向很自制,但也分别了这些日子了……难道真的是病了? 想到这些,任妈妈眉头蹙的更深了。 “妈妈……”翘儿轻声进来,看一眼慧娘,又看向任妈妈。 “去伺候县主睡下吧。”任妈妈吩咐。 “是。” 翘儿去安置已经睡着了的慧娘,而任妈妈则出门回屋。 “二少爷不过来了吗?”看任妈妈出来,小丽立刻迎上来。 “你说呢。”任妈妈正没好气。 小丽被训的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是说……是说那些茶点该怎么办?” “你就认得点心。”任妈妈丢下一句,转身走了。 看着任妈妈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小丽一脸委屈的默默回屋了。 却不知就在这姑娘走后,一个身影就从花丛中慢慢步出来,看看两人的身影,又看看一片漆黑的正屋,笑了…… 第二日,慧娘照旧去给洛氏请安。 洛氏屋里,华敏娘和洛莹莹正陪了洛氏谈笑。 看见慧娘进来,华敏娘还是当即就沉了脸偏了头。 她非常不喜欢那个二哥,更不喜欢这个二嫂。 那些秘方,虽然制成了,但是柳师傅却告诉她成本太贵,需要重换材料。 这让她偷秘方的那丝成就感也没有了,见了这个二嫂,心情就更不舒畅了。 “敏儿,再忘了规矩你就不必来我这里请安了。”这次洛氏却没有姑息女儿。 见母亲真恼了,华敏娘到底没敢造次,百般不情愿的喊了慧娘一声,“二嫂。” “回屋去吧,让你大嫂教教你女红。”洛氏见了,没再训女儿,却又道。 华敏娘脸瞬间一垮。 洛氏却不看女儿,转头向洛莹莹,“去吧。” “那母亲,二弟妹,我告辞了。”洛莹莹笑笑,然后向两人道。 两人走后,洛氏又看向慧娘,“敏儿这孩子,哎,我也是没办法了。” “妹妹就这样……”慧娘自然还是陪笑。 “对了,廷儿呢?又一早出门了?”之后洛氏很自然就问起了华又廷。 “是。”说起华又廷,慧娘脸上立刻闪过一抹黯然。 洛氏见了,立刻问,“怎么了?” “没事。”慧娘赶紧道。 “有什么事就和我说,要是廷儿欺负你,我自会帮你做主。” “没有,没有……”慧娘又赶紧摆手。 洛氏没再问,只是看着慧娘,开始扮起知心婆婆的角色,“你这孩子,和自己的丈夫相处,千万不要倔强,更不要赌气,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山不过来,我就去就山。” 说的慧娘一愣,目光闪动。 “男人呀,是我们在夫家的立身之本,就是我这做婆婆的再护你,也不能代替夫君的地位,所以呀,你还是要多笼络廷儿。” 不管这肖氏是真傻,还是假傻,相信,这番话都十分受用。 果然—— “谢谢母亲,我会好好和夫君相处的。”慧娘立刻满是感激的道。 洛氏听了点头,又指指慧娘身上的这件七成新的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半臂,“这衣服也该收起来了,我见你穿过许多日了。” 慧娘再一愣。 “男人啊,都好颜色。”洛氏又道。 慧娘听了再次深深点头。 洛氏见了,美眸中不着痕迹的划过一丝笑意。 …… “怎么样?”帘幕低垂的屋子里,洛氏问张妈妈。 “昨晚上,二少奶奶打扮得美美的去了二少爷的书房,也不知说了什么,不过工夫不大就出来了,看上去似乎很不高兴,应该是勾引不成反被赶了出来。”张妈妈笑答。 洛氏听了也笑。 她昨日对慧娘说那番话的用意就是这个,以此来试探华又廷。 要是真中那毒,行不了人道是一方面,还有一点,就是华又廷应该极不愿意人知道。 “不过二少爷并没吃什么药,小青和雪燕也一个字没透露,但雪莺看得很清楚,二少爷这两日都睡到特别早,早上也起得晚,昨日早上她似乎还看见了一块咳血的帕子,那帕子是她亲手绣的,所以认得。” “哦……”洛氏点点头,又问,“华安那里呢?” “那里我也问过来,华福了解的很清楚,说这两日二少爷去校场,都未下场,只是站在一边看。” 洛氏又点头,不过这次笑了,“看来这贱种中毒的事无假了。” “那要怎办呢?”张妈妈又问。 “我当然是先回一趟郡马府了。”洛氏道。 “呃……” “然后再选一个好时机。” “哦……” …… 三日后—— “怎么了?”华正兴看着眼前面带疲惫的华又廷。 “有些累。”华又廷答道。 “那川西这趟事情就交给别人去做吧。”华正兴道。 “还是不要了,父亲,川西的事一直是我经手,我怕别人办不好。”但华又廷却道。 “那好,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早早出发。” “是!”华又廷应声,然后退出门去。 “那华福说本来国公爷要别人去,但二少爷却不愿意,所以最终还是二少爷去。”却不知父子两个的谈话很快就传到了向洛耳中。 “呵……”听了张妈妈的话,洛氏冷笑,“还不是怕抢了他的功劳。” 张妈妈点头。 “不过也好,他既然愿意去,那我就让他有去无回,呵呵……”洛氏阴笑。 原来哥哥的人都怕这贱种的好身手,但这次相信这贱种有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得了。 杀了这贱种后,顺便嫁祸给吴家,相信这事定会像那无缝天衣…… …… 一五四 力挫(中) ( )“……这一批新募兵勇我十分满意,贤侄,辛苦了。” 川西将军府的会客室里,生的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的焦将军焦大奇正看着对面玄衣墨发的绝姿男子爽朗的说着。 “将军满意,廷就放心了。”华又廷听了,立刻道。 “对了,贤侄,上次你给我的那套剑法我学会了,你要不要看看?”之后,焦大奇又问。 华又廷一听,立刻点头。 之后两人带了一众副将士卒直奔演校场,一向爱武的焦大奇先耍了一套棍法,然后又让手下比武,一时间将场内闹得十分热烈。 “贤侄,你今天不凑凑热闹吗?”看华又廷从始至终只是看热闹,并未有下场的意思,焦大奇开始撺掇。 “还是算了吧,入秋之后一场伤风后,一直未好利索,总是乏力。”华又廷摆摆手。 “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容易生病,贤侄,你这身体这般娇贵可不好。”焦大奇听了立刻揶揄他。 华又廷听了焦大奇这席话,禁不住一阵尴尬脸红。 焦大奇转身又去了场内,独自留在看台上的华又廷则是垂下眸,低头饮茶,掩去眸中那丝落寞与忧虑。 却不知这一幕早落在他身侧一个生的精瘦、做小厮打扮的人,这人不动声色的暗暗打量着华又廷,脸上快速划过一丝笑。 “华忠,去帮我再换壶茶来。”冷不防华又廷突然转头。 “是。”这小厮吓了一跳,赶紧低眉敛目的应了。 华又廷吩咐完毕后,又转头看向场内,脸色并不异样。 这小厮见了,一边转身提了茶壶退下,一边暗暗松口气。 自打夫人许诺要将他一心喜欢的丹心嫁给他,他就已经背叛了二少爷,虽然二少爷重要的事务他从来插不上手,但通个信的事情还是能办到的。 想起丹心那俏丽的面容、苗条又妙曼的身躯,华忠脚下的步子禁不住走的更有劲了。 虽然有些不愉,但从校场回来,焦大奇还是与华又廷亲热的一起用了午饭。 用过午饭后,华又廷便没再逗留,与焦大奇作别。 焦大奇亲自送他到官道上,然后回去了,而他则领了一众随从侍卫快马向东。 只不过回来时,却走得十分慢,因华又廷不时就吩咐众人在驿馆里停下,命人去请郎中,然后熬药喝药歇息。 “我来吧。”看着那在驿馆小院落熬药的穆文,华忠走上前,欲要帮忙。 “不用!”却没想到换的穆文冷冷的一声,以及质疑的眼神。 “我也……也只是想帮忙……”华忠又道。 “不用!”穆文再一句,然后转身端了药锅走开。 看着穆文那高大的背影,华忠撇撇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桂花酥糖出来。 还是夫人好,二少爷像防贼一样防他,可夫人呢,不仅给他老娘和弟弟们钱花,还说要将丹心嫁给他,临来时还赏他一包最爱吃的桂花酥糖。 拈了一颗酥糖放进嘴里,咂摸着那香甜的滋味,他也转身走了,时候应该差不多了,他要去传信,让那些人做准备,只待时机…… 时机也确实来的很快—— 又隔了一日,在众人到了距离上京二百来里的一个小镇上,当地安抚使左青左将军,也即华正兴的至交老朋友派人过来,准备请华又廷过去聚聚。 但华又廷却并没去,而是派了穆文带了许多礼物去拜访这位大人。 华忠认为这正是机会,穆文穆武武功极高,一直都是二少爷的走膀右臂。 穆文穆武加功夫深不可测的二少爷,自然是无敌。 但如今,二少爷中毒了,昨日他曾借着伺候茶水的机会观察二少爷,发现二少爷脸上已经带着黑气,看来毒药已经发作。 穆文再派出去,就只剩了穆武,想来事情定会成的。 呵呵…… 华忠暗暗笑笑,等目送着穆文等人出了驿馆的门,踏上大道,便也悄悄出了门,来到一边空地上,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弹丸。 端详着这颗红色的小弹丸,华忠低声一句,“二少爷,对不起了,我也是那什么好鸟选良木栖,夫人对我真的不错。”说着忽然就又想起口袋里还有一块桂花糖,于是便掏了出来,吃下。 一边嚼着那香甜的糖,他一边拿着那红色小弹丸重重在地上一甩,瞬间一股红色烟雾升腾而起。 注视那红色烟雾一阵,华忠转身就要往回走,不过只走了两步,就忽觉胸口一阵闷痛,他赶紧去揉胸口,但两下后,喉头忽然一呕,一口浓浓的鲜血就吐了出来。 “啊……”他吓坏了,赶紧快走,准备去找大夫。 但忽然腿一打软,慢慢的就倒了下去,然后身子猛一抽,眼耳口鼻处渐渐有血流出,瞳孔也慢慢变得昏暗。 “华忠……”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匆匆奔过来,当看见地上的华忠,立刻唤他一声,伸手去探他鼻子,但很快又满脸失望的摇了摇头。 “死了?”坐在案前的华又廷放下手中的书,看向穆武。 “是,公子!”穆武点点。 “怎么死的?”沉默了片刻,华又廷又问。 “中毒,一种慢性毒药,混在香甜的东西里,让人完全感觉不出来,这种毒药并不致命,但一旦与另一种毒药夹杂,会马上让人死于非命。”穆武又道。 “哦,那另一种毒药一定是那红色毒烟了。”华又廷听了慢慢的道。 “是!”穆武又点头,然后又惭愧的道,“公子,都是属下疏忽……” 不想话未说完,便被华又廷挥手打断,“不怪你,是那人太狡猾,再说,就是给了这华忠命,他也不会活下去。” “呃?” “他还有兄弟和老娘呀。”华又廷又慢慢的道。 穆武一愣,然后点头。 是啊,有亲人掣肘,这华忠必然也会选择死。 只不过这洛氏做的还真是够狠毒干净,连一丝蛛丝马迹都不留。 可惜,到底还是低估了他,确切的说,是低估了他的小妻子。 想到慧娘,华又廷禁不住笑了。 这一笑,如春花尽绽。 但看在穆武眼里,却一阵紧张,“公子……” “去准备吧,重头戏在晚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华又廷赶紧道。 “是!” 是夜,一批蒙面黑衣人突然闯进这驿馆的某个小院,手持利剑,杀向门口侍卫。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忽然火把通明,几扇门大开。 “来的真早!”正中门内,耀眼烛光下,一个玄衣男子坐在案前,手擎酒杯,正在独饮。 众黑衣男子一愣,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后,突然前排的几人同时飞身上前,挺剑直扑门内。 “当当当——” 但忽听一阵脆响,才发现刚刚饮酒的男子已经跃至门口,衣袂过处,手中酒杯化身武器,几人手中的长剑刃处全部都被击出缺口。 几人吓了一跳,迅速后退,领头的那个更是大呼一声,“他没中毒,收!” 一声后,众黑衣纷纷有秩序的退后,试图从这院中退出。 “来的容易,走的难!” 华又廷却并不急,站在烛光下,微微笑着,忽然击掌两下,然后就猛间大批弓箭手从天而降,迅速将这小院包围,手中的箭矢更是对准了众黑衣人。 “哈哈,贤侄,快马加鞭请我过来,原来是为你救场……”小院门推开,士兵簇拥中,一个身着灰色劲装的高个中年男子慢慢步入。 “左叔叔!”华又廷见了,立刻上前向来人见礼。 来人正是万州安抚使左将军! “贤侄不要多礼。”左青笑着对华又廷摆摆手,然后又看向那些黑衣人,一声,“拿下!” 那些将士们上前,立刻纷纷上前。 那些黑衣人却并不就擒,纷纷顽抗,很快小院里便是一片血雨腥风。 “贤侄,看来这些人都是死士。”一边看着院内的打斗,左青一边对华又廷道。 “嗯,知道。”华又廷点头。 “那这个背后主使就很难问出来了。”左青又道。 “何必问?难道左叔叔看不出这是那个帮派的人吗?”华又廷不看他,只看着院内。 “嗯,看出来了,这些人都用剑,而且善摆剑阵,想来必是鲸鲨帮。”左青看了一阵慢慢道。 “那就麻烦请左叔叔修书一封给我父亲,告诉他劫杀我的是鲸鲨帮好了。” “呃……”左青一愣,不解的看向华又廷。 就是不是为救场,为这个。 当然是这个,洛氏兄妹多么狡猾,他早就领教过了。 他们就是宁可花巨资,也会请这些死士,而不是一般的杀手。 怕就怕万一失败,会被牵出来。 所以他请了左青过来,目的就是要左青见证暗杀他的人是鲸鲨帮的死士。 这样父亲才相信。 鲸鲨帮与洛氏兄长洛俊发勾结的事,父亲自然已经早知道了。 果然那帮死士们最后都纷纷自裁,左青本来让人制住了两个的,但没想到的是两人牙上都有毒药,趁众人一分神,立刻咬了毒药包自杀了。 左青当即修书一分给华又廷,让他带给华正兴,却并未多问华又廷这般做的原因。 作为华正兴的老友,左青对华家的事心里有数。 华又廷拿了这封信却是一阵目光复杂。 这次虽然不能将洛氏彻底扳倒,但想来她也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再难为他的小妻子了…… …… ------题外话------ 只写着一点吧,要期中考试了,正在出题! 一五五 力挫 “失手了?怎么会失手?你不是请的都是鲸鲨帮的一流杀手吗?” 初秋的阳光,照在谷阳郡主府那琉璃瓦的屋顶上,明媚而耀眼,但窗内的洛氏却丝毫感受不到,听了兄长的话,直觉心头一阵发凉,美丽的脸上也满是失色。 “当然是,而且银子都已经付了,这事不怨鲸鲨帮,是你给的那消息错误,你哪个庶子,根本就没中毒。” 洛氏的兄长洛俊发也是一副好容貌,肤白个高,五官出众,再加上身上那精致而合体的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腰间悬挂的极为珍稀的冰种金黄貔貅玉佩、以及上京有名的瑞红阁里出产的老玉雕人鱼型香囊,端的一副极为风流倜傥、英俊贵气的模样。 “没中毒?”洛氏听了一愣。 “当然,后来鲸鲨帮派人去探过,你那个庶子打马如飞,与属下在郊外猎杀野猪,根本就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原来……”洛氏听了禁不住一阵咬牙切齿。 看来这一切都是那贱种装出来的,她竟然……竟然被他将计就计…… “妹妹,你也别太担心,虽事情失败了,但那些杀手们并没人活下来,华忠又死了,料想你那庶子也不会抓到什么把柄,抓不到把柄他就是说什么妹夫也不会信的,没事的。”看洛氏那模样,洛俊发赶紧宽慰。 “怎么没事?你以为那贱种是傻子吗?他一定会想法抓把柄的。”却没想到洛氏不仅没因他的话宽心,反而不耐的道。 “算了,当我没说。”洛俊发摊摊手。 洛氏不说话,只是愁眉深锁。 洛俊发看了洛氏一阵,再次开口,“妹妹,那日我们说的话可还算数?” “什么话?”洛氏看向他。 “呵呵……”洛俊发先干笑两声,然后语气中带了几分讨好,“虽这事吗……没成,但……问题却并不是出在我这边,而是你探听消息的有误……” “你不就是想着要银子吗?”洛氏沉了脸。 “妹妹,给我五千两银子的话可是你说的……”洛俊发也有些不高兴了。 “别说了,回头我让人拿给你。”洛氏郁卒,但更无奈。 “谢谢妹妹!”洛俊发立刻笑了。 洛氏懒得理他。 “妹妹,你就不要想这么多了,难道妹夫还真敢休了你,当年要不是你舍命舍名节救他,他哪有今日?本来一门好亲事的,让那事一闹全泡了汤,还差一点累你做妾……”看洛氏一眼,洛俊发又开始劝慰。 “好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但洛氏却截断了他的话。 “你总是这样!”洛俊发哼一声,起身,“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出去,母亲这会儿应该醒了,你去看看吧。” 要是往日,洛氏一定会嘱咐哥哥一番,如多去供职的衙门看看,少去一些低贱场合等等,但今天却没有,因她实在没心情。 洛俊发走了后,洛氏也起身,去了正屋见母亲谷阳郡主。 郡马府的正屋,名为“宝魁居”,朱栏宝槛、雕梁画栋中,却因太久没有粉刷显出一股凋敝之感。 仰头看看,洛氏那紧锁的眉头不由更深了几分。 “大姑奶奶,快进来,郡主已经等您半会儿了。”就在这时,一个圆脸的婆子迎了出来。 “冯妈妈!”洛氏向那婆子招呼一声,然后跟了她进屋。 屋子靠窗的大炕上,坐着一个妇人,正是谷阳郡主。 谷阳郡主五十多岁,身材微胖,五官与洛氏很是想像。 唯一不同的是洛氏的一张脸上的神情总是温婉柔和,而谷阳郡主脸上却带了几分骄横刻薄,一双眼眸里也满是犀利。 只不过在最得意的女儿面前,谷阳郡主脸上的神情也和缓起来。 “和你哥哥说了点什么?”谷阳郡主一边招呼女儿坐,一边问。 “没什么,一点小事。”洛氏答道。 这事她并不想让母亲知道,呃……当然不是怕母亲反对。 母亲性情暴躁,而且对自己的这两个庶子更是十分排斥,她担心让母亲知道了,事情闹大,会不好收。 “敏儿呢?”谷阳郡主又问道。 谷阳郡主与外孙女华敏娘最是投脾气,华敏娘没事就会来郡主府上住上些日子。 “和盈盈学女红呢。”洛氏笑道。 “哦。”谷阳郡主点点头。 “嫂子和侄媳妇呢?”洛氏问母亲。 “去了庙里烧香。”谷阳郡主答。 洛氏点点头。 “对了,敏儿与欧阳烨那事还提不提?”之后谷阳郡主又道。 “当然要提,”听了这话洛氏当即点头,“我想不到有哪个人比欧阳烨更适合敏儿了。” 敏儿性情不好,头脑又简单,自然不适合嫁高门,而欧阳烨家家庭简单,自然是极为合适。 而且欧阳家家教极严,欧阳烨又极为自律,当然就不会有哪些妾室通房的。 虽然家境贫寒一点,但国公府一定会给她准备十分丰厚的嫁妆,她更会想方设法多给她一点,当然不愁日子。 另外,欧阳烨的外家孔家,还是国公爷拉拢的对象…… “那就好,”谷阳郡主点头,“改日让敏儿再过来住,听刘大人说欧阳烨的母亲过几日就要来京里了,到时我选个合适的时机带她去露露脸。” “那当然好!”洛氏听了立刻道。 如果让女儿真的拿下欧阳烨,那在丈夫眼里,必然也是大功一件呀。 这事,她一定要好好算计算计…… 又和母亲坐着聊了一阵,时间也就不早,洛氏便准备回府。 但想起回府要面对的状况,洛氏禁不住又是一阵愁眉…… …… “……陈老太君修行的庵堂已经修缮好了,接下来就修外院的倒座、大厨房、以及后罩房,再就是我们荷风苑的西院,最后是蔚然居,听说蔚然居要全部修缮,这工程真是浩大,夫人啊,真不怕辛苦……” 荷风苑里,任妈妈正低声向坐在桌前的慧娘秉着。 “怕辛苦做不了好事呀。”慧娘听完却道。 “县主……”听慧娘出口的话有些嘲讽,任妈妈立刻惊异的看向她。 慧娘只是笑笑,并不多说。 看她不说,任妈妈也不多问,转头吩咐芳儿端茶过来。 一边陪慧娘喝着茶,任妈妈又开始絮叨,“转眼就秋凉了,二少爷又去了十多日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快了。”任妈妈本来也是自我唠叨,却没想到慧娘却接了口,而且话接的很快。 “呃?”任妈妈一愣。 慧娘却又笑了。 洛氏这边如此动作,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她谋划的那事功败垂成。 她谋划的事失败了,华又廷的将计就计自然成功了。 公事办完了,计谋成功了,回来的日子应该就快了。 不过这洛氏还真是会行事,做了亏心事,就积德行善,赢众人的口碑是一方面,再就是讨华正兴的好。 怪不得这些年屹立不倒! “县主,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就在这时,小草忽然掀帘进来,对慧娘献宝似的举着小琉璃瓶子。 慧娘一愣,看过去,面上不由得就带了几分不自然。 正是当初姐姐成婚时,为了姐姐婚后生活的和谐,她帮姐姐制得那玫瑰源。 后来她嫁给华又廷,姐姐又将其中两瓶反送给她。 “县主,记得以前您做的时候说是女人成婚后才用呢,可是您也成婚这么多日了,怎么就不见您用呢?这么香的东西,放着多浪费。”小草又好奇宝宝办的问道。 “呃……”没想到这姑娘记忆着办好,慧娘禁不住脸一阵发烫,赶紧道,“还没……没来得及用呢,你、你快收起吧,等回头再用……” “哦……”小草点点头,还想问什么。 “你的腿怎么样了?”慧娘飞快的打断她的话,指指她的左腿。 那杖刑,到底还是给这姑娘留下了一些后遗症,正是左腿。 如今这姑娘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左腿却有些跛。 “还有些疼,左脚有些使不上劲头。”一听这个,这姑娘刚刚的兴致立刻溜了个没影没踪。 “别担心,伤筋动骨一百日,怎么也要几个月。”一边的任妈妈接口。 小草点头,然后又看向慧娘,歉疚的道,“县主,我这伤没事,只是……只是害累了您……” 禁足令还未解,翠姑姑和周大伯都不敢出去,幸亏姑娘还有几个陪房,但那几个陪房又不方便总过来,如今往太太那边送个信都是问题,铺子那边姑娘更是管不了了。 都是她的错呀!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再想办法!”慧娘挥手制止了她的自责。 “让汀兰姑娘过来一趟吧,只说不让出去,又没说不让人进来。”一边的任妈妈建议。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慧娘点点头。 眼见天渐渐凉了,必须多备些原料,再说,那线香的御品也该出货了,她自然不放心,要和汀兰碰碰头。 第二日,汀兰便来见了慧娘。 因慧娘暗暗让人塞了白妈妈手下的几个婆子许多银子,所以汀兰这一趟入府倒是顺利。 “……县主放心,就是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于掌柜和太太呀。”汀兰笑着看向慧娘。 “倒也是。”慧娘点点头。 于掌柜就不要说了,母亲也是做生意的好手呢。 “家里可有什么事?”之后慧娘又问。 “没什么事,只是太太惦记您。”汀兰道。 听了这句话,慧娘轻轻叹一声。 想回去,定要等华又廷回来再想办法了。 “对了,有一件事,我也是……也是无意中听到了夫人和董妈妈说话……” “呃?” “说……说大姑奶奶似乎有意要给大表姑娘做媒。” “做媒?和谁呢?” 汀兰却是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前几日大姑奶奶生辰,大表姑娘去了,而且夫人说这做媒的事似乎很生气,还说了几句不好听的。” “不好听的?”慧娘再一愣。 不过到底慧娘还是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因汀兰也不知道。 后来想想也就算了,反正自己也管不了。 又坐了一阵,汀兰就回去了。 慧娘让任妈妈和小美亲自送她,一会儿,任妈妈就回来了,不过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 “怎么了,妈妈?”慧娘正在桌前教翘儿调香,见了,立刻问道。 任妈妈看向翘儿。 慧娘让翘儿出去。 “刚刚遇上了世子……”等屋子里只剩了任妈妈和慧娘两人,任妈妈才开口。 华又泽?! “世子打听汀兰,还说要去肖记买香料。”任妈妈又道。 原来又是一个见美色心动的…… 慧娘听了不由一阵蹙眉。 “等有合适的,还是给这姑娘指个人家吧。”任妈妈又道。 慧娘点点头,“等有空我回去和娘说说,怎么说汀兰如今也是香师,总要好好琢磨一下。” 可她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去呢? 慧娘边想着禁不住忧心,华又廷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等他回来求他帮忙,应该就可以出去一趟了吧?哎…… 又艰难的熬了五日,终于在一个秋雨蒙蒙的黄昏,小青传过信来:二少爷回来了。 一听这个,慧娘瞬间只觉一阵振奋,赶紧让任妈妈去准备华又廷爱吃的茶点。 “县主,二少爷……”任妈妈却不动。 “放心,妈妈,他一定过来的。”慧娘却道,说完后,才发现任妈妈看着她,脸不由的“腾”一下子就红了。 自己……怎么…… 任妈妈见了笑了,转身出门去。 看着任妈妈的背影,慧娘闭闭眼,暗暗告诉自己。 自己这么想见华又廷,一定是希望他帮自己摆脱困境了…… 就在慧娘自我心理建设之际,不远处的书房里的正陷在一种沉默中—— 看着手中老友那一笔熟悉的行草,华正兴紧紧蹙了眉。 “父亲,左叔叔是不是说起了我在小镇遇刺之事,父亲放心,左叔叔去的很及时,我们的人并未伤一兵一卒。”看着父亲,华又廷劝慰道。 华正兴听了点头,目光投到次子身上,“廷儿,委屈你了。” “委屈?”华又廷假装不解。 华正兴脸上闪过一丝讪讪,又看了儿子道,“累了吧,回去沐浴修整一番吧,我今晚就不留你吃饭了,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 “是,父亲!”然后华又廷告退出来。 转身回荷风苑,看着正屋处的某扇红漆窗棂,他不由得就加快了步子。 慧娘还是像往日一样迎了华又廷出来。 美丽余辉中,两双眸子在空中交汇,然后都笑了。 “我先去沐浴!”相视一阵,华又廷开口。 慧娘点头。 华又廷又看她一眼,然后领了小青走了。 慧娘也和任妈妈等人回屋,一时间原地只剩下雪燕雪莺二人。 “二少奶奶和二少爷越来越恩爱了。”雪莺转向雪燕,轻声一句。 雪燕听了什么话也未说,转身走开了。 看着雪燕的背影,雪莺勾勾唇,也转身回去。 坐在屋子里,不知为何,慧娘有些慌乱,拿了拿那些香料,又放下了,然后又拿起花篮里的鲜花,可刚捡了两朵,又放下了。 幸亏任妈妈去了厨房,吩咐华又廷爱吃的菜肴,翘儿几人又被她打发出去,屋里并没人。 就在慧娘又拿起桌边的一本书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转头,立刻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洗好了?”慧娘强抑了心头的慌乱,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嗯。”男人点头,然后接了她手中的茶来喝。 “你……没事吧?”忽然又想起洛氏,慧娘问他。 “当然没事。”华又廷将茶盏放在一边,笑。 男人脸上的笑,温柔而迷人,慧娘不由得就愣住了。 “呵……”华又廷又笑一声,猝不及防的一伸手,一把将小妻子揽进怀里。 慧娘想喊一声来表示自己的惊吓,但没想到的是刚一张口,立刻有柔软的唇堵住了她的嘴,然后一个温热的东西勾住了她的舌,邪肆而大力的一阵吮。 她只觉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腿也不由一软。 华又廷顺势将她抱起。 “别……”慧娘一边紧张的看向门口,一边推拒,只不过就忽然死死咬了唇,羞恼的瞪了华又廷,因身体已被占据…… 余晖敛尽,旖旎蔓生。 就在这对夫妻用渴望诉说思念之时,正心堂里的另一对夫妻之间却极为压抑—— “国公爷,饿了吧,让人传饭好吗?”不知过了多久,洛氏终于小心的开口。 “不用,我吃不下!”但华正兴却很快摆手拒绝。 “夫妻多年,难道你真的就一点也不信我吗?”看着华正兴,洛氏终于落下泪来。 “我当然想信你,但你敢不敢告诉我一句,这事与你、与洛家毫无关系。”华正兴迫使着眼前的妻子,英武的脸上并无往日的一丝温柔,只有失望。 听他提到了洛家,洛氏当即垂了头,但心里却暗暗松口气。 看来他是将这事归在母亲和哥哥身上。 这样,也好! 呃…… 当然,并非有意要将这事推在母亲和哥哥身上,而是这事实在是不能是自己所为,因她若一旦真担了这罪名,她就完了,洛家也完了。 “权氏已经死了这些年,什么事情都已经灰飞烟灭,还希望你能告诉他们,消停些,不然……”说到这里,华正兴眯起眸子,“别怪我不念情分。” 洛氏依然不说话,只是垂头隐忍落泪。 看着妻子那哭的梨花带雨的眸,还有因这段时间而明显消瘦的脸颊,华正兴禁不住一阵不忍,叹息一声道,“朝野上,我华家处处被吴家排挤,皇后娘娘在中宫中也是步步艰难,我们应该一致对外,不应该同根相煎,心娘,以你的聪慧心性,这个道理难道不懂吗?” 洛氏依然不说话,但却是点头。 “算了,我也不说了,只愿这样的事情莫要再发生。”华正兴见了,终于为这件事打了结扣。 洛氏听了不由心一送。 华正兴起身,却再看向她,“外院倒座房修缮之事先暂停,让人先扩建那小佛堂,修好之后,你领着白妈妈和何姨娘去一趟山上,将母亲接回来。” 洛氏听了,却是脸禁不住一僵。 什么意思?又要回来吗?那她又岂还会有痛快日子过? 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吗? 但她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柔婉模样,点头,“是!” “娘是不会多干涉府里的事的。”看着妻子,华正兴再次不忍,又道。 “放心,我会伺候好娘的。”洛氏又道,美丽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但放在两侧的紧握的手,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 华正兴看一眼妻子,点点头,留下一句,“我走了!”然后,转身走了。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洛氏才卸下了脸上那柔顺模样,然后抬起手,看向那渗血的掌心。 “夫人……”张妈妈一进门就见到这一幕,吓坏了,赶紧奔上来。 却被洛氏一个冷冷的眼神吓住,“叫什么?担心别人不知道吗?” 张妈妈赶紧捂了嘴,然后拿帕子帮她小心擦拭。 “去了哪里?”洛氏问张妈妈。 “蔚然居……”张妈妈看她一眼,才小心翼翼的答道。 洛氏听了一阵冷笑。 …… “……我想回去一趟,我娘很念着我……” 虽然很是疲惫,但慧娘还是强打精神,看着那正穿衣男人。 “今日没昏睡,就想着和我说这句话?”华又廷转过头来,笑着看她。 “我的禁足令还未解,翠姑姑也没法和外面通信。”慧娘据实答,神情带些可怜兮兮的。 “好!”华又廷终于点头。 慧娘禁不住一阵欢欣。 “不过……还需娘子帮我默下那秘戏避火图里的第十三式。”华又廷忽然又开口,盯了她那艳红的唇,笑得轻曼又邪气。 “你……”慧娘立刻瞪他。 “娘子先默,我先去书房,回来再检查娘子的背默!”华又廷又道。 “恶魔……” 只不过当日晚上,华又廷并未回来,而是去了宫里。 虽然如此,可是第二日,还是以去山上看陈老太君的名义,将慧娘带了出来…… …… ------题外话------ 洛氏总归有一日要露出真面目,这一天不远! 一五六 真好 “慧儿,姑爷呢,怎么没见?” 肖记二楼的宴息室里,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女儿,宁氏自然高兴的很,但很快就又问女儿。 “将我送过来后,他就去了营地。”慧娘答道。 华又廷将她送过来后,就去了西郊的巡捕五营。 “不是不在西郊那边任职了吗?”宁氏听了又问。 西北战事结束后,华又廷获封怀远将军的头衔,任职京郊西巡捕五营的参将。 平定岭南,却因华又泽疏忽大意在前,他的功绩也只算抵过,所以只得了一些金银财宝的赏赐,并未得到职位上的加封。 但前些日,因操练禁军,得到了禁军统领的力荐,入禁军骁骑尉,任左中郎将。 虽这左中郎将与原来的那参将都是正五品上,但一个是巡捕营,一个则是禁军,这差别可就大多了。 听了母亲的话,慧娘立刻笑道,“是去西郊那边办事了。” 其实华又廷今日应该先去骁骑尉那边上职,再过来西郊这边办事的,但因带她出来的缘故先来了西郊这边。 而和华国公所说的理由则是办事顺便看望陈老太君,不然,她也不会被带出来呀。 “哦。”宁氏听了点点头。 “一会儿接我回去的时候,他说再来拜望您。”慧娘又道。 “我又哪里是挑这个。”宁氏听了立刻白女儿一眼。 “我知道……知道。”慧娘亲热的抱了母亲的胳膊。 宁氏又问起她这些日子没让杨翠过来通信的事。 “国公府大修缮,杨翠和周大叔都在帮忙。”她自然早就想好了怎么说。 “哦。”因许多人家都选在初秋时候修房子,宁氏倒不疑有他,点点头。 “娘,入秋了,近来身体如何?”之后慧娘又问宁氏。 “很好,要是往年,这一秋凉怎么都要大小都要咳几场的,今年可是还未犯呢。”宁氏听了笑道。 一听这个,慧娘立刻满是放心。 “对了,两个掌柜要见你。”母女二人又说了一阵话,宁氏又道。 “哦。” 橘红去请两个掌柜。 和两个掌柜商讨了一阵,汀兰又带了香坊里的那几个香师过来。 送走了这几个香师后已经是多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汀兰并未会跟他们回去,而是将新调制的几味香给慧娘看。 看着汀兰,慧娘忽然就想起前几日她和自己说的玉娘的事,于是等她出去后,立刻问那正坐在桌前翻账本的母亲,“娘,两位表姐可还好?” 果然,听了她这句,母亲的脸就立刻放了下来。 转头挥手让橘红出去,宁氏才又看向女儿,“你不问我到忘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呃……” “玉娘的亲事要定了。” “哦,哪家呀?” “平宁侯府上的小公子,你大姐的小叔子。” “啊……” 吴家洲?! 他们去眉山前,曾听说吴家洲休妻的事,但她从来没将吴家洲和玉娘联系在一起。 前世吴家洲差不多也是这年休妻的,只是休了齐氏后过了两年才再娶的,至于娶得谁她就不知道了。 “娘,您怎么就这个同意了?大伯母他们没说什么吗?那吴家小公子根本……根本就不是个正经靠谱的人。”愣怔了一下,慧娘立刻蹙眉开口。 再怎么说,她和宁玉娘也是姐妹,当然不愿她嫁给吴家洲。 “这个我也知道,你大伯母当然也反对,只是,哎……只是、只是事情有些不好拒呀……” “?” “前些日平宁侯老夫人生辰,你大姐邀了玉娘她们去玩,玉娘衣服脏了去换衣服,谁知却和丫头走丢了,半路上竟然遇到那吴小公子,而且那吴小公子喝醉了,然后就……就调戏了玉娘……” “啊?” “事情到了这种程度,你大姐姐就提议干脆一床锦被遮盖了,却被你大伯母一顿好数列,说她这个做姐姐的实在不称职,这茬我也没敢应,因觉得这事实在不好交代,有些不敢对你舅舅和舅母说,谁知这个时候你舅母却写了信来,要我应下眼下给玉娘说的亲事,说家里请了算命先生,这会儿说的那亲事是玉娘命定的姻缘,这样这事也就成了。” 慧娘听了,没说话,只是唇角划过一丝嘲讽的笑。 经过自己那件事后,贞娘还敢疏忽大意吗? 不止一次去了平宁侯府的宁玉娘,怎么就这么容易走丢? 当然,最主要的愿意还是小黄氏这封信来的竟然这么是时候。 再联想到舅舅的事,与小黄氏在返京前对两姐妹的避开人的那番嘱咐,她感觉这事根本就是小黄氏唆使、宁玉娘设计的。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嫁入高门! 只是这母女却完全不知这吴家洲根本就是衣冠禽兽…… “而且婚期已经定了,在冬月,过几日你舅母要过来,说是要帮玉娘准备嫁妆,顺便也帮元哥儿打点一下。”接着宁氏又道。 “哦。”慧娘听了点头。 对于小黄氏上京,她当然是持十分厌烦的态度。 不过说来也有一件好事吧,那就是秋榜已发,宁浩元考得不错,三十九名,二甲,进士出身。 母女俩正絮叨着,翘儿就匆匆上楼来秉:姑爷来了。 母女俩起身,迎出门,然后就见那一身玄衣的华又廷正在楼梯口,四下观望。 见了宁氏,华又廷立刻上前行礼。 宁氏则热情的邀了他进屋去用茶点。 闲聊了一阵,用了些茶点后,时间也就不早,华又廷便起身告辞。 宁氏知道女婿忙,便没再多留。 慧娘也辞别了母亲,然后跟了华又廷出了肖记。 只是出门时,汀兰又追了上来。 “有事嘛?”慧娘问她。 “有点小事……”汀兰沉默了一下才道,“于掌柜有个要好的朋友,说明日邀我去一家开业的大香行去香艺助兴……” “哦?” “是蒙着面纱的,于掌柜说那人很喜欢我手上研制的这两味香品……” “你愿意去就去吧,于掌柜和我们这么长时间了,不靠谱的事是不会提的。”不待她说完,慧娘便对她点点头。 “好!”汀兰笑了,让人觉得头顶上的阳光都瞬间失色。 看着她这张美丽的脸,慧娘觉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正是请母亲帮她物色个人家。 哎,只能下次了! 华又廷并未骑马,而是和慧娘一起坐马车。 只是一坐好,华又廷立刻笑着看向慧娘,“娘子,你这铺子生意真不错。” “还好。”慧娘道。 “那借我些银子怎么样?”华又廷又道。 “呃……”慧娘一愣,然后问,“借多少?” “两万两。”华又廷答。 “好,我回头拿给你。”慧娘很快又道。 “哈哈……”华又廷一阵大笑,“这么干脆?” “当然,我们是夫妻呀。”慧娘道。 却没想到华又廷听了这句话竟然不笑了,只看着慧娘。 “怎么了……”慧娘被他看的很是不自在,问,却没想到话音未落,身子就被卷进一个怀抱,然后唇被男人紧紧吻住…… 直到慧娘觉得胸腔里的气息都被抽尽的时候,华又廷才放开她,微红的白玉面孔上却已经又带上了丝戏谑的笑,“娶个有钱的娘子可真好!” 慧娘瞪他,“你到底是借还是不借?” “等我缺银子了一定借。”华又廷道。 慧娘看他一眼,没说话。 刚才那一吻,她能真切的感受到,感情多于*。 他是在因她的毫不犹豫而感激吧,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会为这样的事如此,其实这人有时也并非那般复杂难捉摸吗。 “我们还去看祖母吗?”看马车往来路返,慧娘赶紧问。 “不去了,我已经让人捎了礼物过去,就当看过了。”华又廷道。 “呃……” “放心,等家里小佛堂修好,你就可以天天看见祖母了。” “啊?” “父亲让洛氏先修缮小佛堂,然后将祖母接回来。” 慧娘再一愣。 “放心,祖母虽人冷淡了点,但却是个好人,对我,也是极好的。”华又廷又道。 慧娘听了点头。 接回陈老太君,应该是华正兴对洛氏的一种惩戒吧。 不过这惩戒似乎并不很重吧? 看着那近在眼前的国公府,慧娘一路上的好心情立刻溜了个无影无踪。 一旦回去,当然是又要继续牢狱般的日子。 “想不想让父亲帮你解了禁足令?”坐在她身边的华又廷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问道。 “当然想!”慧娘冲口而出。 “我可以帮你。”华又廷又道。 “是吗?”慧娘惊喜。 华又廷点头,“不过……” “什么?” “昨晚上让你默得那书怎么样了?”华又廷好看的眉轻挑,深邃的眸中也带上一丝邪魅轻笑。 慧娘立刻红了脸瞪他,“休想!” 华又廷听了低声一句,“我只是想更快活点。” 慧娘则是将一张更红的脸一扭。 华又廷见了,笑笑,也就没再说什么。 吃过午饭,华又廷就去了骁骑尉那边,而慧娘则是又继续囚徒般的生活。 后两日华又廷一直忙,晚上也没回来,一直在皇城值夜。 慧娘这里倒也平静,经过那件事后,洛氏彻底老实了,除了修缮府上院子,就是忙着府上事务。 一个傍晚,慧娘正在调制香料,翘儿便进来秉:二少爷回来了。 今日这般早! 慧娘看一眼窗外的夕阳。 工夫不大,华又廷就进屋来,对她道,“换件衣服吧,我带你进宫去见云皇后。” “啊?” “不是想解禁,这是好机会。”看她愣怔,华又廷又道。 …… 一五七 巧舌 交代了慧娘进宫的事后,华又廷就去了父亲的书房见父亲,就眼下几件事与父亲商讨了一番后,就又回了荷风苑沐浴换衣。 可等他收拾完毕,却依然不见慧娘出来。 看一眼西边天际那渐渐淡化的夕阳,他转身就向正屋这边来。 小美站在门口,看他过来,立刻向他行礼。 他微微点点头,然后问她,“你家县主呢?” “正收拾呢。”小美恭敬答道。 还在收拾?华又廷敛眉,转身进屋。 当看见正伙同任妈妈翘儿站在一大堆香料和瓶瓶罐罐前的慧娘时,华又廷蹙蹙眉,上前,“这是做什么?时间已经不早了。” “等急了吗?”慧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他,“我想选几件东西送给云皇后,可是总选不好。” 华又廷听了一愣,然后笑了。 挥手让任妈妈等人出去,然后才走到慧娘跟前,看了她,“不用,什么都不用送。” “可是……” “你是我的妻子。”华又廷又一句。 这次轮到慧娘愣怔了,为她的夫君语气里的那份勇于担当。 是啊,是他的妻子,就应该享受他为她赢得的地位与尊重,他给予他的保护。 她只觉的眼眶发热,前世今生,这都是她所求。 有人庇护,有人关切,可以任性,可以率性而为,不用谋算,更不用蓄意讨好。 即使闯了祸也不怕,像德娘。 只是…… “怎么了?”看她沉默,华又廷又问。 “没事,”慧娘赶紧摇摇头,看了他,“我也想做一些,也许并没什么效用,但我们一起,不就好过一个人吗。” 华又廷听了再一愣,看着眼前微笑的小妻子,没说话,用行动表示…… 当慧娘抚着被吻得红肿的唇喘气时,在心里默默总结了一条,她的夫君,表达感情的方式真是特别的让人有些受不了。 最后慧娘还是带上了几瓶玫瑰露与鹅蛋粉,讨好云皇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让更多的人认识自己的东西。 两人到了映月宫的时候,夜色已经渐起。 但也正好,那些求见复命的人已经散去,映月宫里清静下来,云皇后正和常嬷嬷一起坐了喝茶。 两人给云皇后见礼,云皇后则挥手让两人起来,并命人为两人看座。 也不知是因华又廷跟了来,还是那蒺藜茶起了效用的缘故,慧娘感觉云皇后对她好了许多。 不只是未为难,甚至还有几分热情。 慧娘将带来的东西拿出来,云皇后也都欣然收了,然后还赏了慧娘许多东西做回礼。 看着那些东西里面有两件首饰特别珍贵,慧娘不敢拿了,推脱。 “拿着吧,本宫还觉得这东西轻呢,霜娘哪儿还是多亏了你那妙方,如今这孩子可是好了许多呢,说起来,你还是本宫姑侄俩的恩人呢。”云皇后则道。 “娘娘哪里话?能为娘娘效力,是我的荣幸。”慧娘则是赶紧道。 好话她当然会说,并且也不会吝啬说。 是人都愿意听好话,云皇后自然也不例外。 听了这些话,云皇后笑了,“不只心灵,嘴还巧。” 一边听着两人说话的华又廷听了,则是转头看向慧娘,深邃眼眸中难掩那温暖笑意。 正羞涩而笑的慧娘低着头未看见,但这一幕却已经落尽了云皇后眼中。 云皇后眉头不由微微一蹙。 “去看看宁儿吧,每日都念着你。”又坐了一阵,云皇后便对华又廷道。 “好!”华又廷点头,然后看慧娘。 “让肖氏和本宫坐会儿!”云皇后也看向慧娘。 华又廷又看向慧娘。 慧娘赶紧对他笑笑。 华又廷这才点头。 等华又廷的离开,也将云皇后脸上的笑容带走了。 慧娘见了,心里轻轻一叹,然后恭敬地低眉敛目。 “肖氏,”云皇后看向她,一双眸子除了审视,还有犀利,“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得廷儿的心。” “也不是……只是占据了这个位置的缘由罢了……”慧娘能说什么呢。 云皇后听了,又紧紧盯了她道,“不管是什么缘由,本宫在这里只想警告你,既然做了华家的媳妇,就是华家的人,休想再有二心,特别是不能辜负了廷儿。” “多谢娘娘提醒,慧娘……慧娘会尽最大的努力将自身的立场摆布好的。”慧娘沉默了片刻,才垂眸道。 她也只能这么答。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永远都是个难题。 但很明显,云皇后对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语气里不由得就带了几分怒意,“你还真是无情,廷儿如此待你也换不来你的心?” “娘娘明鉴,”只坐了半边椅子的慧娘顺势就跪在了地上,“慧娘真的并非无情,生恩养恩深似海,如果我真毫不含糊的应了娘娘,娘娘……娘娘一定会更看不上慧娘。” 云皇后听了一愣,“你怎么就觉得本宫会为这个更看不上你?” “不知娘娘是否还记得,上次慧娘来见娘娘,娘娘在做什么?”慧娘听了则是抬头,反问。 “做什么?本宫做的事情多了,又怎么会记得清楚?”云皇后不解。 “但我记得,”慧娘笑道,“娘娘在和常嬷嬷坐着喝茶,而且不只上次,这次也是。” “喝茶?这有什么?本宫告诉你,不只这两次,本宫每日都会和常嬷嬷坐下来喝茶,吃点心,念叨些闲话。” 云皇后听了则道,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那即使她们这番对话、也依然站在旁边、未曾退下的常嬷嬷。 常嬷嬷是云皇后的奶娘,也是云皇后的奶娘,大部分时候都不用回避的。 “为什么只是常嬷嬷,而不是别人吗?而且看得出,娘娘对常嬷嬷十分敬重和信赖。”慧娘又目光亮亮的道。 这位皇后娘娘,最疼的人是自己的侄女云霜娘,最敬的人则是自己的奶娘常嬷嬷。 云皇后疼侄女是她上一世所知,敬这位嬷嬷则是这一世她观察推断所得。 在娘家至亲之人几乎丧尽的情况下,这位皇后娘娘自然加倍的珍稀身边的人。 听了她这话,云皇后和常嬷嬷都禁不住一愣,看她一眼后,然后对视。 “娘娘是这般至情至性、注重恩义的人,如果慧娘背弃生育之恩,岂不遭娘娘不齿。”慧娘又语气深深的道。 常嬷嬷听了立刻侧过脸去,悄悄揩去眼角的泪。 慧娘见了则是垂眸,看来也是个人精,将一番感动演绎的真是恰到好处。 “肖氏,你这张嘴还真是巧舌如簧,借着给本宫扣高帽子的机会,竟将本宫就绕进去了。”云皇后见了,虽语气上还是满满的对慧娘的揶揄,但脸色却缓了。 “娘娘,慧娘……慧娘说的是真心话……” “好了,”云皇后打断了慧娘,“将你这些话收起来吧,本宫不让你辜负廷儿,也是心疼廷儿,这孩子,成长不易,吃过许多苦头,并不是轻易敞开真心的人,他既然这般待你,还愿你多给他些温情。” “娘娘放心,慧娘一定会的!”这次,慧娘应得十分干脆。 “快起来吧,一会儿廷儿回来见了,不定又想什么呢。”见慧娘还跪在地上,云皇后立刻对她挥挥手。 “谢娘娘!”慧娘赶紧道。 “对了,听说你懂许多方子?”之后云皇后又问慧娘。 “许多说不上,但的确懂一些,也都是从书上看来得。”慧娘谦虚道。 “那你帮本宫看看,有什么适合本宫的方子没有?”云皇后指了指自己的脸道。 慧娘听了,也认真看向云皇后。 其实这云皇后也生的不错,虽五官不是多么精致,但也十分秀美。 而且眉毛浓,额头饱满,看上去带了一份英气。 但唯一影响美感的则是她那一脸沧桑之感,眼角细纹还不算,最重要的则是那一副带着黑气的萎黄脸色,看上去“黄脸婆”这个词当之无愧…… “到真有两个方子,不过慧娘还需好好斟酌一下,才好拿给娘娘。”看了云皇后的脸半响后,慧娘才口。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女人,宫廷的女人,没有不希望自己变得漂漂亮亮的。 听了慧娘这话,云皇后自然很是欣喜,“好,到时若真有效,本宫定会再好好谢你。” 就在这时,那去见薛宁的华又廷回来了。 当看见和谐谈笑的两人时,华又廷禁不住轻舒了口气。 男人脸上那如释重负的神情当然没逃过慧娘的眼,她禁不住暗暗笑了。 但笑过之后又忍不住思忖刚刚云皇后提过的一个问题:她怎么就得了华又廷的心? “时候不早了,留下来吃饭吧。”看一眼外面那已是一片朦胧的天色,云皇后开始挽留两人。 “父亲还等着我吃饭。”但华又廷却婉拒了。 等出来时,华又廷自然不忘和云皇后委婉的提了两句慧娘被父亲禁足之事。 “这没什么的,反正我要帮娘娘配方子。”看云皇后听了华又廷的话又看向她,慧娘赶紧小声对华又廷道。 华又廷一愣。 “要用到什么药材肖氏也可以自己去采买,和你父亲说清了,他会通融的。”云皇后看夫妻两个一眼,终于慢慢开口。 夫妻两人听了都会意的笑了,赶紧谢恩。 正当两人起身要出门时,一个小宫女匆匆进来秉:华贤嫔来了。 听了这话,华又廷立刻顿住了步子…… …… 一五八 谋夺 一身水蓝底十锦月季花锦缎通袄袍,长长乌发松松挽做一个流苏髻,上面斜插一支白玉凤纹钗。 ——华贤嫔永远都是那幅清雅如菊,端庄出尘的模样。 “小姑姑!”慧娘望着那盈盈进殿来的华曼娘之时,华又廷已经快步上前施礼。 “廷儿,什么时候回来的?”华曼娘微笑着问华又廷。 “回来几日了。”华又廷答道,态度亲热又不失恭敬。 “愣着干什么?见过你小姑姑呀。”看一眼一问一答的两人,云皇后对慧娘道。 “小姑姑。”慧娘上前。 华曼娘对慧娘点点头,脸色不自禁的淡下去。 华曼娘又向云皇后施礼。 “你来的正好,本宫要留廷儿两口子用膳,可这两口子不吃,你来陪本宫用饭吧,御膳房弄了江米酿鸭子,滋味一定很不错。”云皇后则笑着对华曼娘道。 “是吗?那曼娘谢娘娘了。”华曼娘赶紧道。 听了这些,华又廷也就没有再多说,然后再次向云皇后辞行,又向华曼娘辞行,之后便和慧娘一起出来了。 夜色弥漫中,一辆马车飞驰在街道上。 “怎么了?累了?”感觉到身边慧娘的沉默,华又廷转头问道。 “有点!”慧娘点点头,愣了一刻,忽然看他一眼道,“华贤嫔比你大不了几岁吧。” “嗯,三岁,她是祖父一个远方兄弟的女儿,很小时就来了华家,养在祖母膝下,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说到最后一句时,华又廷那张绝姿的脸上中闪过悠远的回忆神情。 慧娘又点点头。 一起长大的,那算不算是青梅竹马呢? 前世因贞娘那首饰楼旁落华敏娘之手的事,她恍惚记得听过这样的流言,那就是这位先皇的贤嫔娘娘与那男女通吃、恶名昭著的摄政王有染。 正是为了讨好这位先皇的贤嫔娘娘,那摄政王才留下了贞娘那首饰楼…… “我去七皇子哪里时皇后娘娘没有为难你吗?”华又廷转开了话题。 “你说呢?”慧娘笑望着他,清亮眼波映着车厢小几上的烛光,带出一片潋滟。 华又廷看的一阵失神,一把揽她入怀,“我说……一定有了,说来听听吧,看看我的娘子是如何应对皇后娘娘的。” 慧娘将手插在他的手臂与身体之间,“没什么好说的,皇后娘娘问了我一个问题,我说我也不知道,她惊奇一阵,又鄙视我一阵,后来也就算了。” “什么问题?”华又廷听了立刻问。 “她问……我怎么就得了你的心?”慧娘沉默了一阵才道。 华又廷一愣,然后看向慧娘,“你想知道吗?” “当然。”慧娘点头。 华又廷的目光从慧娘脸上移下,落到前襟上,然后唇角勾起一丝轻曼笑意,“玉峰巍峨起,樱桃艳艳红。” 慧娘一愣,然后一阵小脸瞬间一阵爆红,“你……无耻……”边骂着,一把将他推开。 华又廷看着她,又笑,“别生气,开个玩笑。” 慧娘依然不理他。 华又廷也就没再多说,转头去挑几上的灯。 “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荷风苑的正屋里,看着那一脸不愉的嗅着手中香料的慧娘,任妈妈小心的问道。 今日二少爷带姑娘去见皇后娘娘,姑娘回来后脸色就不好,想来也应该是那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我没事,只是……累了。”慧娘看一眼任妈妈。 任妈妈蹙蹙眉。 “妈妈,时候不早了,我想歇下。”慧娘将手中香料收起来,起身道。 “可是二少爷……” 刚到家华又廷便被华正兴叫去了。 “不等他了,还不定到什么时候呢。”慧娘道。 任妈妈也就不再说什么,让翘儿进来伺候歇下。 慧娘在床上翻覆了一阵,也就睡着了。 不知睡到几时,忽然感觉有人在摸她的头。 她一下子睁开眼,对上的则是一双深邃的眸子。 “醒了?”一身茧绸中衣的男子坐在床边,衬得窗外的月光也瞬间黯淡失色。 慧娘收回目光,点点头,然后往里挪了挪身子,侧过身子。 身后一直手臂环上来,她欲躲闪,但那手臂却用了力气,所以挣了几挣也没挣开。 “我白日那是真心话。”之后华又廷忽然低声开口。 慧娘一愣,一下子就转过头来,瞪他。 “觉得我无耻龌龊?”华又廷笑,但慢慢就又正色下来,“其实……我也这样觉得,特别是在岭南总梦见……梦见撕开你的衣服的时候……不过,对别人,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边说着,白玉的面孔也泛起红晕,深邃眸底也有着难掩的赧然与难堪。 看着眼前那难得窘迫的剖析自己的男人,慧娘“噗哧——”就笑出声来。 “还敢笑?” 一声后,只觉一阵天翻地覆,身子已经被压在下面,温热的吻密密落下…… 就在这对夫妻情浓意切之时,有一个人却正陷在噬心的醋意与嫉妒里—— “好了,不用说了,国公爷宿在了何姨娘处,我已经知道了。”洛氏冷着脸,对那在外面探听了一番回来后正打算向她禀报的张妈妈喝道 张妈妈不敢说话了,垂下头。 洛氏一双手紧紧抓着身上迎枕,那迎枕上刺绣的那牡丹被她揉的一片皱,“到便宜了她……” “夫人,国公爷也不过……不过是故意和您赌气,不然何姨娘又什么时候入过他的眼……”张妈妈看她半响,然后小心的劝道。 “赌气?他可以赌,我又怎么赌得起?”洛氏却又很快截断了她的话。 她才不是那些愚蠢妇人,与自己的丈夫杠着,直到感情耗尽,直到那些别有居心的插进来。 再说,敏儿的事迫在眉睫,再不打算就晚了。 张妈妈不敢再多说了。 洛氏沉吟了片刻,又看向张妈妈,“你亲自去一趟毓秀园,让敏儿过来见我。” “大姑娘,可是这会儿……”张妈妈听了并没马上动,而是看向外面的浓浓的夜色。 “她就是睡了,也让她起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和她说。”洛氏一脸不容商量的催促张妈妈。 “是。” 张妈妈见了,也只有转身去了。 “娘,您干什么?都这么晚了?” 工夫不大,身着玫瑰紫缎子披风的华敏娘跟了张妈妈进屋来,不过美丽的脸上满是不高兴。 洛氏看她一眼,指指身边的位置,“坐吧!” 看母亲面色严肃,华敏娘不敢再多说,撅着嘴坐下。 之后洛氏又看向张妈妈。 张妈妈自然知趣,赶紧招手领了门口一般丫鬟退下。 等屋子里只剩了母女俩,洛氏才有看向华敏娘,“敏儿,前日去郡主府,你外祖母有没有带你出去?” “有!”华敏娘点头。 “那有没有见到欧阳太太孔氏?” 一听这话,华敏娘立刻红了脸,小声道,“见是见了,可……可那孔氏被一帮夫人们围着,根本就没和外祖母多说,外祖母更没机会将我介绍给那孔氏。” 洛氏听了蹙蹙眉。 就知道会这样! 前些日,一份治理川西旱灾之后又起的蝗灾的奏折,让这位状元郎深得皇上的垂青,如今已经开始频频出入御前,许多人都在纷纷猜测他会是下一任侍读学士。 这样的年轻才俊,再加上孔家的威望,怎么会不有许多人打主意呢? 而如今败迹已现的郡主府,自然没机会被人奉在前面。 “敏儿,你也见过这欧阳烨,你觉得他如何?”沉默了一阵,洛氏忽然又问华敏娘。 “娘……”华敏娘听了,一张脸更红了,吃惊的看向母亲,“你这话……这话又怎么问我?” 洛氏自然明白女儿指的是她这番大胆言辞,但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我当然要问你,如果你觉得他好,值得你花心思,我们就花些心思,将他弄到手,如果你觉得不值,就算了。” 出身寒门,必然懂得忍让。 而且孔家家训,家里男子,除了无后外绝不纳妾。 这相当适合女儿,不过最终还是要看女儿的意思。 听了这话,华敏娘又是看向母亲,当对上母亲那满脸郑重神情时,她知道母亲绝不是和她说笑,所以也就暂时收起惊异与羞涩,点点头,“当然值得,我……我就觉得他很好……” 那年海棠宴,她曾经偷偷看过那欧阳烨。 只一眼,她就从心头深深喜欢上了这位男子—— 碧绿的湖水边,绚烂的海棠树下,浅蓝衣袍的男子案前独坐。 不同于父亲的英武肃杀,不同于大哥的粗勇草莽,不同于二哥沉冷寡淡,不同于三哥的瘦弱文酸,也不同于舅舅的油头粉面。 他是俊逸的、温润的、清雅的、健朗的、卓越的、洒然的、多才多艺的。 听莹莹嫂子说过他吹埙,能让一街人跟着喜跟着忧…… 看着女儿那副娇羞的小女儿模样,洛氏也知道女儿已经对欧阳烨心仪已久,这让她觉得放心。 “敏儿,如果你真觉得他值得,那你附耳过来,我和你说……”之后洛氏又对女儿招招手。 母亲曾经托人委婉的给女儿向欧阳烨提过亲,但却又被那欧阳烨委婉的拒了。 既然提亲不成,那她们母女也只好自己谋夺了。 看一眼母亲,华敏娘微愣一下,然后上前,只不过在听完母亲低声嘱托的话时却禁不住叫了起来,“要这样吗……” …… 一五九 伤脸 上午,通往上京郊外的北山上的感恩寺的一条山路上,一辆马车奔驰着—— “……太太放心,那感恩寺的香火特灵,您这次求了签后,少爷一定会尽快找到好姻缘的。” 车上,一个身着深蓝布襦裙的婆子正看向坐在她身侧的一个妇人。 “希望是这样。” 这位妇人身着石青缎子团花半臂配暗色裙摆,头上也只插了一支乌木簪子,虽穿戴素朴,但身上那浓浓的书卷气,让她看上去多了一分气质。 “其实太太无需忧心的,少爷一表人才,又才华卓越,许多人都攀着想和我们做亲,少爷总会找到如意的的。”之后那婆子又笑道。 却不想听了这个那妇人却反而一叹,“说的是,要找的话总会找到如意的,但问题是这孩子不找呀,以前说是有了功名再谈婚事,如今有了功名,可又说要有所作为再谈婚事,这样拖来拖去,我可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抱孙子。” “太太,不要急,这次就好了、好了……”那婆子赶紧宽慰她。 “咚——” 但不待她说完,身下的马车忽然猛地一颠,然后停了下来。 “老五,怎么了?”那婆子一愣,看一眼那妇人,然后撩起车帘问外面的车夫。 “前面的路堵了。”车夫指指前面。 两人闻言看过去,果然就见前面路中央掉落着几块石头。 那石头倒也不是特别大,但问题是车夫一个人,再加她们两个女流,根本解决不了。 看着那些巨石,妇人蹙蹙眉,然后示意那婆子扶她下车。 “拐回去,从那边绕过去。”妇人抬头四顾一番后,然后对那车夫一指左边的另一条山路。 “是!”车夫应了,然后两人上车,马车再次行驶起来。 另一处山路倒也不难走,只是因距离山下村落远一些,两边树木多一点,僻静一些而已。 一路上并无异样,所以这主仆俩又开始闲话起来。 “呔,站住——” 但就在马车行驶到一个拐弯处的时候,就听一声大喊。 车上的主仆俩下吓了一跳,赶紧掀开车帘,然后禁不住大吃一惊,因三个手持钢刀的蒙面人正从两边树丛中闪了出来。 车夫急中生智,一勒马缰就要掉头。 “休想跑!”那三个蒙面人见了,立刻奔了过来,然后以包抄的局势将马车围住。 “快将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不然别怪老子的刀不长眼。”一个蒙面人一边耍着手中的钢刀,一边吼道。 “太太……”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钢刀,那车夫和婆子吓坏了,六神无主的看向那妇人。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你们敢……”那妇人虽也吓得不轻,但却还是壮着胆子道。 那帮蒙面人听了却是一阵笑,其中一个更是嚣张道,“那就给你看看我们敢不敢?”边说着忽然飞起一脚,踢向那车夫。 那车夫赶紧躲闪,但却还是被踢中了小腹,然后跌在地上捂着胸口呻吟。 “识相点,不然……”那蒙面人说着又向那车夫举起刀。 “不许伤人,我们……我们将东西都给你们……”妇人见了赶紧制止那人,然后从口袋里掏银子出来。 那婆子见了,也赶紧拿了车上的包袱,将里面的银子拿了出来。 但主仆俩掏来掏去,银子也只有十几两。 “他娘的,就这点。” “哼,还不够老子们找一回乐子的呢……” 明显,那帮蒙面强盗并不满意。 “两位哥哥,不如……”一个强盗打量了妇人主仆一眼,然后面露贪婪与猥琐,“我们将这两位老婆子带走,买到矿上,肯定也能换些银子。” “好主意!”另两人见了,立刻点头,然后三人又提了刀逼向妇人主仆。 “跑!” 三人的谈话,主仆两个自然尽收耳内,妇人一脸慌乱的拉着那婆子往后退着,退到路边时忽然低喊一声,然后主仆俩开始发足狂奔。 “追!” “嘭——”跑在前面的两人因太急没看路,被地上的土坑绊倒,而后面的追得三个强盗也已经赶到。 “哈哈……”几个强盗得意的大笑,然后就准备将两人强行带走。 “住手!” 但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娇叱。 几个强盗一回头,然后就见一匹快马载着一个身着红衣的美丽少女疾驶而来。 “贼子,快放了人束手就擒,不然我手中鞭子绝不饶你等。”转眼间,少女就到了跟前,然后对几人一扬手中鞭子。 “哈哈,难道是知道我们兄弟今日还未开荤,所以送了一个小美人来。” “一定是了。” “那还等什么,上吧,将这小美人拿下。” 几强盗一见那少女立刻笑了,不仅并未被那少女的鞭子吓住,反而出言调戏。 “吃我一鞭!”少女愤然,手中鞭子立刻招呼过来…… 三强盗本来未将少女放在眼中,但没想到的是少女手中鞭子却使的极为厉害,很快三人脸上身上都挂了彩。 几人暗暗交换一下眼色,然后突然联手攻上,两人攥了少女手中鞭子,一个则去砍少女身下马腿。 少女不敌,“噗通——”一声摔落马下。 三人见了,立刻围过去。 少女大急,手中鞭子发狠的向三人抽来。 一个强盗的眼睛被打中,然后大怒,“骚娘们,找死!”边吼着,手中钢刀疯狂的挥向少女。 “哎呀——”少女躲闪不及,左脸被扫中,然后一声痛叫,有血沿着脖颈留下。 三人见少女受了伤,再次围向少女。 “踏踏——” “抓强盗,抓强盗!” 就在这关头,忽然路的另一头有杂乱的脚步声伴着呼喝声传来。 众人闻声回头望去,才发现原来是那车夫领了许多拿了铁锹锄头百姓冲了过来。 那三个强盗见了,大慌,赶紧夺路而逃。 百姓们见了几人问了几句就又继续去追那强盗了,车夫赶了马车过来,妇人主仆则是走向那正扯了衣袖擦脸上血迹的少女。 “姑娘,你伤的怎么样?”妇人满脸歉疚和感激的问那少女。 “有些疼,不过应该没什么吧。”那少女捂着脸却还对两人笑,看上去很是爽朗。 “伤在脸上,又怎么会没什么,我来帮你看看吧。”妇人见了,一面对这少女生出喜欢之情,一面则是对少女的伤满是担心。 少女点点头,然后拿开了手让妇人看。 妇人看了禁不住一阵蹙眉,虽伤口看上去并不很深很重,但也有一道子,最关键的是伤在了脸上,这不就等于毁容了吗…… “姑娘,姑娘,您只说要下来透口气的,怎跑这里来了……”但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绿襦黄裙的丫鬟突然出现在路上,当一双美眸落在红衣少女血迹模糊的脸上时,那丫鬟禁不住一阵失色,快步奔过来,“姑娘,您……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伤了脸?这……这可如何是好?我又怎么向夫人交代?您日后又该怎么嫁人……”边看着边说着,那丫头禁不住哭了起来。 “烟郦,你干什么?”那少女看一眼妇人主仆,只觉得很不好意思。 那妇人看一眼那哭哭啼啼的丫头,然后又看向那少女,也不知该说什么,但脸上的愧疚更深了。 “行了,烟郦,我去跟母亲说,母亲不会怪你的。”那少女被那丫头烦得要命,拉了那丫头就要走。 “姑娘,留步!”却被妇人叫住,“我们也要去上香,不如一起走吧。” “不用不用,我娘他们在那边路上,正清理路障呢。”那少女却对她一挥手,拉了那丫头就走了。 “太太,我们?”那婆子上前,请示的看向那紧盯着那少女主仆看的妇人。 “按原路返回,还去那堵路的地方吧。”妇人则是看向那车夫。 原来的那路口处,堵在中央的大石块已经被清走,路上一片畅通。 在路边听着停着几辆马车,马车一边站着一对随扈和一帮婆子丫头。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不管是那对随扈,还是那帮婆子丫头,都纷纷看向其中一辆马车,一脸凝重的沉默着。 当妇人主仆来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看着那已经一片顺畅的路,妇人不由暗暗点头。 “太太,您看……”那婆子看一眼那妇人。 “下车吧!”妇人却对那婆子挥挥手,然后两人下车,上前。 “你们找谁?”两人还未近前,就有婆子迎上前来。 “我想求见你们夫人。”妇人答。 “这……”那婆子回头又看向那马车,然后脸上显出为难神情。 “我是特来向你家夫人和姑娘致谢的。”妇人道。 一语毕,就见正中那马车掀开,露出一个身着肉桂粉浅银红锦缎对襟半臂的美丽贵妇的身影,而妇人对面还坐着一个红衣少女。 两人五官极其相似,看上去应该是对母女。 不过此时这对母女之间似乎并不和谐,贵妇脸上含忧,美眸带泪,而她面前的少女则垂着头,用帕子捂着左脸。 “你……”发现竟然是刚刚救过的人,少女立刻看向这夫人。 妇人对她笑笑,然后上前,对那美丽贵妇施礼,“欧阳孔氏冒昧前来拜见夫人,是想谢过令爱的救命之恩。” 那美丽贵妇听了一愣,然后看一眼女儿,最后又看孔氏,十分勉强的笑了,“不谢,路见不平,本该拔刀相助。” “可是,令爱伤到了脸……”孔氏又看向少女。 听了这句,贵妇立刻再也笑不出,美眸中有泪盈眶,但却还是对孔氏礼貌的道,“这又怎么能怪你,只怪那盗贼……” 孔氏见了,只觉得愧疚至极,无言良久,又问,“敢问夫人府上何处?” 贵妇听了到时并未隐瞒,“夫家国公府华家,我姓洛,这是我的小女儿。” 孔氏听了不由一愣,猛然就想起刚来的那几日与内史令方大人的夫人的一番对话—— “给世侄提的又岂只这几家,还有呢?”内史令方夫人笑着看着她。 “呃?” “御史白家的姑娘,华国公府家的姑娘,那华国公府上的姑娘还是谷阳郡主亲自提的呢……” “哦……” “欧阳太太,你还要去上香吗?”正想着,却冷不防华国公妇人却突然问她。 “呃……当然!”孔氏赶紧道。 “那我们母女就不扰你了。”华国公夫人又道。 “华夫人不也要去感恩寺上香吗?”孔氏又问。 刚刚那丫头明明说过…… “算了,今日就不去了,改日吧。”听了这个,华国公夫人脸上又现出忧戚,看一眼女儿道。 孔氏见了,不由又是一阵愧疚。 想必这洛氏急着回去,也是想着要帮女儿治脸吧…… 之后洛氏母女又与孔氏别过,虽然孔氏极力推脱,但洛氏还是让人护送她们上山。 看着洛氏母女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孔氏禁不住笑着点头。 真不错,母亲端庄心善又细致,女儿爽朗仗义又率直。 忽然就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孔氏又是一笑,姻缘真是到了…… …… “你吃什么呢?” “糖!” “谁给的?” “大姑娘屋里的青鸾给的,说是大姑娘这两日好心情,赏她们的,赏了许多呢,我帮她描了个样子,她随手就给了几块。” “哼,你倒和大姑娘屋里的挺说得来。” “县主不是让我们好好和人处吗,到时不定就用到了谁……” 慧娘正在边思索边写着给云皇后的方子,就要听外面传来小草和芳儿低低的嘀咕声。 在一边帮慧娘沏茶的任妈妈听了禁不住蹙蹙眉,转身就出去喝止两人。 窗外安静下来。 “这两个丫头,真不懂事。”很快任妈妈又进来了,对已经停下笔来的慧娘,“不过已经被我赶走了,县主,您接着写吧。” 慧娘却并未继续,看了任妈妈道,“妈妈前日不是说这华敏娘伤了脸吗?” “是啊,我昨日在园里亲眼看见的,左脸上包了纱布。”任妈妈点头。 慧娘没说话,只是凝凝眉。 伤了脸为什么还好心情呢…… …… 一六零 亲事 翌日,慧娘正坐在桌前捡香料,准备试验给要云皇后的那两个房子,这时,任妈妈忽然掀帘进来,看她一眼,然后将守在门口的翘儿和小美打发出去。 “怎么了,妈妈?”慧娘自然意识到任妈妈要有话和她说。 “没什么紧要的,不过是刚刚在园里碰上了碧水,听她说了几句夫人和大姑娘那边的事。”任妈妈道。 “呃?” “昨日不是说大姑娘伤了脸还好心情吗,县主,您猜猜为什么?” “为什么?” “原来是太太帮她谋了一桩婚事。” “谋了?” “是,碧水虽只是听见片言只语,但却听的清清楚楚,张妈妈说夫人,还是夫人的计谋高,大姑娘都为那孔氏伤了脸,想来那孔氏一定会来提亲了吧,夫人也笑得十分欣喜,说,不急、不急……” “孔氏?提亲?”慧娘听了禁不住一愣。 孔氏?欧阳烨的母亲是鲁东孔家女,难道是欧阳烨?不然哪来这般巧合之事?再说,回眉山时陆晶晶也曾经和她说起过谷阳郡主为华敏娘向欧阳烨提亲。 “大姑娘嫁了也好,省的到时确定那假方子真弄不成来找我们麻烦,大姑娘可不像夫人,会来些表面文章。”任妈妈却并不解慧娘的心思,在一边兀自道。 “县主?”见慧娘依然不说话,任妈妈又唤她一声。 “没事,”慧娘对她摆摆手,然后又道,“妈妈帮我让翠姑姑过来一趟。” “哦?” “我让她出去帮我买些原料过来。”慧娘又道。 自从帮云皇后研制方子,她的禁足令已解。 她让人将要买原料的事报给白妈妈,白妈妈又将这事去报了华正兴,第二日,看管的那些婆子就撤去了。 任妈妈去了,慧娘又让翘儿她们帮她准备纸墨,然后快速的书信一封。 很快杨翠就过来了,慧娘先将要买的原料吩咐她,然后又将那封信给她,“翠姑姑,这封信带回肖家,交给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杨翠一愣。 “对,而且还要拿好,亲自送给二少奶奶,不能有任何遗漏和疏忽。”慧娘又郑重的道。 不错,她这封信是交给陆晶晶的。 从中秋节回来与众婆家人回眉山,陆晶晶因有孕,还未回去二堂兄肖槐赴任的地方。 不过,也正好,让陆晶晶想法去提点一下欧阳烨。 因除了别人,她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人更合适。 当日下午杨翠就将那封信交给了陆晶晶。 将那信拿在手中,陆晶晶禁不住一阵惊讶,因以前和静娘通信倒是常事,但慧娘却从来未与她通过信。 展开信看了,却是禁不住一阵紧锁,竟然…… 这事一定要阻止的! 呃,当然,作为一向保持中立的国子监祭酒陆桢的女儿,她从来都未想过要将欧阳烨拉到这边来,包括那时给欧阳烨和慧娘牵线,此刻也未想过破坏欧阳烨与华敏娘的事是因派系。 但她却实在觉得华家姑娘不是欧阳烨的良配,同在上京,她也与这华敏娘打过几次小交道,这姑娘的刁蛮任性她是有知情的,而且还是以这种卑鄙的方式。 她当然相信慧娘在信中所说,她知道慧娘所想,虽未与欧阳烨做成亲事,但心中却留着那丝好感,也是希望欧阳烨好的。 只是她该如何阻止呢? 思索了一阵,她也让丫头备笔墨,以丈夫肖槐的名誉书写了一封书信,然后让人拿去送到欧阳烨家里。 但令她未想到的是这封信欧阳烨并没机会看,而是落入了昨晚为了婚事与儿子闹得很不愉快的孔氏手中。 孔氏要为儿子去国公府向华敏娘提亲,并且说了华敏娘救她之事。 但欧阳烨却反对,还说了派系之争的事。 “你怕派系,那之前为什么想着要娶肖家的女儿呢?”先前欧阳烨准备向肖家五姑娘提前之事,孔氏自然知道。 欧阳烨被母亲问的一阵语结,愣了片刻才又惭愧又坦诚的对母亲道,“母亲,这肖五姑娘不只是文采出众,更是一个自立自强的好姑娘,我承认我那时的确是心仪她。” 孔氏听了看着儿子沉默了一阵,却又道,“这肖五姑娘好,这华家姑娘更不错。” “母亲,明日我会让人去找好的去疤药,等到找了再备份厚礼却国公府亲自谢过,不过,这亲事还是算了吧。”欧阳烨却又道。 “算了?好,那我们应了边家,听说边家那姑娘不错的。”孔氏很不高兴,又道。 “这……母亲,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这段时间我忙着编纂典书,没空闲。”欧阳烨又道,说完即刻就将头迈进了书本里。 孔氏听了没再说什么,只是拂袖而去。 一向有帮着儿子整理书房的习惯的孔氏,一眼就看见了摆在儿子书桌上的那封信。 虽那信封上的字迹刻意写的很硬挺很大气,但自小就对书法有研究的孔氏还是看出这并非出自男子之手。 她在桌前愣了半会儿,最终还是拿起了那封信,拆开,当目光落在纸上那几行娟秀的蝇头小楷上时禁不住一阵蹙眉。 当看过那内容以及上面“肖槐”的署名时眉头禁不住更是眉头深锁,这当然绝不是什么肖槐所写。 至于信上的内容,她自然不相信。 虽来京城不久,那华国公夫人如何被人交口称赞,她是有耳闻的。 再说那日她也亲眼见了,那样好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 倒是这写信之心的用心值得怀疑了,看着这信,她忽然就有个十分大胆的想法,这信会不会……会不会是那肖五姑娘所写呢? 其实那肖五姑娘对儿子也是有情的吧?不然一向清傲的儿子又怎么会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实在说,对于这个肖五姑娘她真没好感,这般占据儿子的心…… 正想着,忽听外面传来儿子和小厮的说话声,她赶紧将这信收了起来。 但很快她又发现这不行,这么短的时间又怎么想办法将信口粘好,情急下,她又将那信拿起,然后连同信封一起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 “妈妈,来,试试这七子白面膜。”慧娘笑嘻嘻的对任妈妈指了指手中瓶罐里的东西。 这是她历时半月时间,终于研制成的,用白术、白芷、白芨、白蔹、白芍、白茯苓、白僵蚕等七味药材打成粉,加以玫瑰纯露调和成的七子白面膜,专门治脸色暗黄与黑斑。 “还是不要了,县主辛苦做的,我用了,您拿什么去给皇后娘娘……”任妈妈摆手。 “来吧,多的是,也当为我试试药。”但慧娘却坚持。 “还是让杨翠来试吧,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再涂满脸这个,会被人笑的。”但任妈妈却还是推辞。 慧娘只好又让人去叫杨翠,杨翠欣然应了,一会儿就被慧娘和小草涂了一个白脸。 等将那粉膜洗去,慧娘有让杨翠用了些内服药——栗子大枣山药羹。 一种用栗子、大枣、鲜山药加红糖制成的羹药,具有补肝肾,健脾胃,红面容,排毒素的效用。 “真有效,我感觉脸上好了许多呢。”之后杨翠对着镜子道。 “翠姑姑,没这么快,要多用几次才有效。”小草笑她。 众人也笑了。 慧娘又让小草将那些多出来送她。 拿了那些东西后,杨翠并没马上走,而是和慧娘念叨起一件事,“县主,您知道吗,这些日外面都在传我们府上大姑娘的事呢。” “呃?” “说国公府上赶着要将大姑娘嫁给江阳侯蓝家,但蓝家却嫌大姑娘是个毁了脸的丑八怪,公然扫了华家的面子呢。” 慧娘听了不由一愣。 谋算欧阳烨那事后,欧阳家并未来提亲,倒是洛氏开始和滁州一代的江阳侯蓝家议亲。 要真嫁到蓝家,当然要离开京城,洛氏舍得让女儿远嫁吗? 她知道了之后禁不住想。 但今日看来,她感觉这洛氏与江阳侯议亲根本就是幌子。 狡猾精明与洛氏,又怎么可能让女儿陷入这种被人数说的境地。 闹得满城风雨,是在刺激孔氏吧,不过想来也不必担心。 陆晶晶回信说事情已经办妥,那欧阳烨有了心理准备,应该能识破这洛氏母女吧。 杨翠试药两日后,慧娘看真没任何副作用,就开始琢磨着去拿给云皇后。 “去问问二少爷今日什么时候回来?”慧娘打发翘儿去问小青。 “说二少爷这两日都不回来了。”工夫不大,翘儿就带了回话来。 慧娘听了禁不住一声叹。 与南越的和亲之事已经敲定,和亲的公主正是路王最小的义女,如今已经被封为广元公主。 而护送和亲队伍的人也选定,正是华又廷与另外两位武将,准备事宜自然也是忙乱非常,华又廷已经好多日子早出晚归或不归了。 再看看那整日优哉游哉的在府上转悠的华又泽,慧娘真有些替华又廷不值。 这进宫之事也只好等到过两日再说了。 在等待中时间又过了两日,慧娘未等来华又廷,却等来另外一个出其不意的消息—— “……说是大姑娘的亲事要成了,是上一届新科状元,叫欧阳烨。” “呃……”听了任妈妈的话,慧娘禁不住一愣…… …… ------题外话------ 那个……亲们,欧阳烨又和孔氏这般“聪明”的母亲,所以也有这一劫。 一六一 和解 “县主,您怎么了?”看着愣愣的慧娘,任妈妈惊讶的问道。 “没事。”慧娘摇摇头。 这事她已经尽力了,哎! 就在慧娘感叹的时候,在上京另一处的一座不大却收拾的相当干净雅致的宅子里泽有人满是无奈和忧心—— “母亲,您快好起来吧,我已经央人去国公府上提亲了。”欧阳烨蹙眉看着病床上一脸虚弱的母亲。 “你什么意思?好像我是为逼你提亲故意装病一样。”病床上的孔氏原本闭着眼,听了儿子的话立刻睁开眼,愠怒的看过去。 从听了华家大姑娘因脸上有伤疤遭嫌弃而与蓝家议亲不成的事后,孔氏就又开始为了这事与儿子争吵,儿子自然还是不同意,结果就是孔氏引发了旧病昏倒。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欧阳烨赶紧解释。 “好了……”孔氏打断了他,然后轻叹一声,“其实我也不愿你卷入这派系争夺,孔家家训有这样一条,那就是不介入朝廷派系争夺,不过这华家姑娘我们真没法推,做人,又怎么能不讲良心呢。” 欧阳烨无言。 “烨儿,再说,出嫁从夫,这媳妇一旦嫁过来,就是我们欧阳家的人,我们无法左右华家,但这媳妇我们还是能管的。”接着孔氏又道。 欧阳烨能说什么,也只能跟着点头。 父亲早逝,母亲一手将他拉扯他,又全力支持他读书,为此吃过许多苦,他又岂能太忤逆母亲。 “你去忙吧,王妈妈照顾我就好。”孔氏又对儿子道。 “好!”欧阳烨点点头,然后转身出门。 孔氏目送着儿子的身影,直到儿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才收回目光。 “太太……”忽然门帘又被掀开,一个婆子走了进来reads();。 这位婆子身着蓝衣,正是那日和她一起上山进香遭遇强盗的那位——王妈妈。 “走了吗?”孔氏问那婆子。 那婆子没说话,只是点头。 孔氏见了,立刻起身作势下床,又哪里还有刚才那在欧阳烨面前的一脸虚弱模样。 “太太,您慢点。”那婆子见了,赶紧来扶她。 孔氏却突然停了动作,看向王妈妈,“你说……我这样做好吗?” 生气是真的,但晕倒和生病却是装的。 “太太,您也主要是为了少爷呀。”王妈妈道。 孔氏听了点头。 这番作为报恩是其一,其二就是为了儿子。 不这样又哪能打消儿子的执念、让儿子顺利成婚呢? …… “夫人,您这后招真高,那欧阳家果然就乖乖来求亲了。”正心堂的西稍间里,张妈妈一边将茶端给洛氏,一边笑眯眯的道。 洛氏但笑不语。 “这回国公爷也高兴了。”张妈妈又道。 洛氏听了又笑,“这是其次,我也是为敏儿,嫁到这样一个人家,嫁给这样一个夫婿,对敏儿来说真的是太适合不过。” 丈夫的欢心固然重要,但女儿的幸福更重要。 不过最难得的就是将这两点结合在一起! “是啊是啊……”张妈妈听了赶紧点头,然后又要恭维什么,但这时忽然门被推开了,然后就见那满脸洋溢着欢欣之色的华敏娘冲了进来,然后对洛氏一举手中纸包,“娘,尝尝我让烟郦买来的这种小点心,好吃极了。” 但洛氏不仅未接点心,反而看着女儿一阵蹙眉,“敏儿,别这么冒失好不好?” 华敏娘撅嘴,偎到母亲跟前,“娘……” 洛氏不理她,转头对张妈妈挥挥手。 张妈妈见了,立刻领了门口的两个丫头退出去了。 等屋子里只剩了母女两人时,洛氏又看向女儿,满脸正色,“敏儿,从现在开始,将这幅模样收起来,戒骄戒躁,稳重大方,婚事要定了,你也不再是小孩子,哪能总这样?” “娘,我知道……知道……我这不是,不是高兴吗……”说到最后一句,华敏娘美丽的小脸禁不住泛红。 “高兴?你嫁得如意郎君,娘也高兴,但你看娘像你这般了吗?”洛氏继续训女儿,“但你要一定要稳住些,别让人家说闲话,这也是为日后,将来入了婆家,更要稳重大方,日子才能过好。” “哦……” “欧阳家并不像我们国公府,人家过的是节俭日子,这些东西你也不要再乱买,从现在开始,养成好习惯reads();。”洛氏又指了指她手中的那点心。 她不是愚蠢之人,自然深知一个道理:谋婚固然不易,但又怎么及得上婚后相处。 既然婚事已经差不多了,那么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好好教育女儿,让她学会巩固这婚姻。 “啊,这样……”华敏娘听了禁不住垮了脸。 洛氏见了,笑了,“傻丫头,又不是说总让你这样,欧阳烨这般才华出众,日后就是不封王拜相,相信也错不了,到时就是你不说,相信你的婆婆夫君也不会总想着过苦日子。” 听了母亲这话,华敏娘一张小脸又禁不住阴转晴。 “回屋去吧,回头我再和你详细说。”之后洛氏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又对女儿道。 “嗯。”华敏娘点点头,然后回屋了。 女儿走了之后,洛氏又将张妈妈叫进来,问她,“怎么样,回来了吗?” “回来了,刚回来。”张妈妈笑笑道,又问洛氏,“我们这会儿过去吗?” 说的当然是这华家的一家之主华正兴! “不急,等会儿。”但洛氏却摇摇头。 张妈妈有点不解。 洛氏看了她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呃?” 洛氏一边慢条斯理的坐在梳妆台前,示意张妈妈帮她梳妆,一边笑道,“怎么也要给华安一个说与他的机会不是吗?” 华安说与华正兴,以华正兴对联合孔家的那份迫切,一定很想和她商谈一番。 但她就偏偏不马上过去,这些日不是宿在外院,就是歇在何姨娘处吗,想尽法子冷着她,她又岂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 当然,她也绝对不是不过去。 等好好打扮了一番后,洛氏又让丫头们帮她换了一件衣服,这才领了张妈妈等人直奔祥瑞阁,也就是华正兴的书房。 到了书房前,洛氏便让小厮帮她通报。 小厮很快就匆匆的出来,然后请洛氏进去。 进到屋里,那伏案写东西的华正兴立刻看过来,脸上维持着这些日面对她的肃然。 但一向了解丈夫的洛氏,却从那肃然中看出丝丝欣喜与迫切。 聪明的洛氏自然不会戳穿她,更不会在这会儿与丈夫较劲,所以她走到桌边,帮丈夫倒了一杯茶,然后走过去,“忙了一天累了吧,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贴心的举动,温柔而恭敬地语气,与刚才在寝室里的那个完全判若两人reads();。 即使华正兴有多么计较上次的事,这会儿也烟消云散了,更何况还有女儿的好事要与妻子分享。 “累倒是不累,不过这些日确实忙一些。”华正兴接过茶来,顺便为这段时间对妻子的冷落找个推辞。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国公爷一定要与我说,大忙是帮不上,但小忙还是帮些的。”洛氏立刻打蛇随棍上。 妻子的善解人意,让华正兴满是愧疚,“打理着这偌大的国公府你已经够辛苦的了,我这些事就不要你费心了。” “国公爷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怕做不好呢。”洛氏当即道。 “心娘,谢谢你。”华正兴听了禁不住立刻抓了妻子的手。 他真不该怨与她,一定又是那洛俊发背着她做的,有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她也不容易。 洛氏娇羞的笑笑,然后又道,“对了,国公爷,今日来我是有正事找你。” “哦?” 虽知道华正兴已经听说,但洛氏还是将事情又说与他,当然也包括华敏娘救了孔氏伤脸的事。 不然也没办为丈夫解释这件事呀,所以她明智的选择说给丈夫。 当然,她说的绝非是她们母女设计了这件事,而是这纯属巧合,与孔氏理解的一样。 听完后,华正兴禁不住笑着连连点头,“没想到敏儿竟有这般奇缘,欧阳烨的确不错。” 洛氏看丈夫一眼,“错不错放一边,我只是觉得这欧阳家人口简单,而且又有不纳妾的规矩,夫妻相敬如宾,日子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听了妻子这番话,华正兴不由一愣,沉默了一阵,然后看了妻子歉意深深的道,“心娘,这些年委屈你了。” 洛氏听罢则是笑了,“国公爷说到哪里去了,我们在说敏儿呀。” “心娘……” “好了,国公爷,权氏和何姨娘你也是身不由己。”洛氏再一次将善解人意发挥到极致。 看着妻子,华正兴笑了。 华敏娘与欧阳烨的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这桩婚事不仅在上京被人传成美女大义救人以致成就美好姻缘的佳话,更是顺利的和解了华正兴和洛氏之间的嫌隙,让这对夫妻关系更好。 慧娘听了,不由再一次感叹。 别说,这洛氏还真是手段够高明。 “县主,香雪姐姐求见。”正在这时,翘儿掀帘进来。 “香雪?”慧娘听了则是一愣。 华又泽身边的丫鬟,见她做什么? …… 一六二 挨打 “……世子爷说了,反正秋凉了,那些花也要凋零,想着不如帮二少奶奶摘过来,倒还有些用处,只是还愿二少奶奶莫嫌我们粗手粗脚,摘得那些花不如心意……” 荷风苑的正屋里,一个身着黄襦紫裙、生得很是水灵娇俏的丫头恭敬而亲切的说着。 正是世子华又泽身边的心腹大丫鬟香雪! “又怎么会?”坐在罗汉床上的慧娘听了赶紧道。 “那好,回头我就将我们摘得那些金桂给二少奶奶送过来。”那香雪又道。 “那就太谢谢你了,”慧娘又道,“也替我谢过世子爷。” “不谢不谢。”那香雪赶紧道,顿了顿又问,“对了,二少奶奶,听说您那家铺子里买的香脂香粉极为有名是吗?” “也就这样吧。”慧娘道,说完转头吩咐一边的翘儿,“去将我们手头用的那些香脂拿来让香雪姑娘挑几样。” “千万不要!”香雪听了却是赶紧摆手,“二少奶奶,我只是随便说说。” 见她说的真诚,慧娘也就没再打发翘儿去拿那些东西。 “姐妹们知道二少奶奶的铺子里的脂粉是好东西,都琢磨着等得了空,请二少奶奶指点两手,我就对她们说,二少奶奶是忙人,又哪里有空和你们耍,有的就说假使二少奶奶没空,可以吩咐下面的丫头教两手,那也知足,这帮小蹄子们倒是想的不错呢。”之后香雪又道,边说着,一边眼睛紧盯着慧娘。 “好啊,有空我就教你们,没空就吩咐丫头教你们。”慧娘面上笑着,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什么意思?云山雾罩的。 “谢二少奶奶,我这就去跟那般小蹄子们说。”香雪听了,立刻笑着告退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慧娘禁不住一阵凝眉。 “县主……”任妈妈进来,喊她。 “妈妈……”慧娘看她一眼,然后又隔窗看向院内香雪那窈窈窕窕走远的身影。 刚才任妈妈就站在门口,两人的对话已经尽收耳中,这会儿她也隔窗看着香雪的身影,微微摇头。 主仆两个正相对不解呢,小草就匆匆进来,“县主,刚才夫人那边传过信来,说刚刚皇后娘娘派人过来,让您带了那方子和制好的药进宫reads();。” “呃……”慧娘听了则是眉头微微一蹙。 “县主……”任妈妈唤她。 “帮我收拾一下吧。”她则吩咐任妈妈。 华又廷不在,她独自进宫,心头难免一番忐忑。 但既然是云皇后宣了,也不能不去吧。 想着上次的事,自己和云皇后倒也相处的不错,她的心也就慢慢放下了。 不过等她收拾好,拿了东西去了正心堂,那刚刚放下的心禁不住再次高悬起来—— 洛氏母女和她一起去! “早就想着进宫去和皇后娘娘说说敏儿的事,只是一直不得空,今儿我们娘三就一起去吧。”身着蜜合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长衣的洛氏看着慧娘,满脸堆笑。 华敏娘却只是冰冷又趾高气扬的瞄了她一眼。 这还是自从这姑娘伤了脸后,慧娘第一次正面见她。 果然就见左脸颊上一道粉红色的伤疤,只不过却并未影响多少,一张脸美艳依旧。 看着两人,慧娘直觉一阵头大。 好在两人并没让她和她们同乘一辆车,这一路上倒是还舒服些。 不过皇宫很快就在眼前了,舒服的路程也结束了。 三人进了甘泉宫,云皇后已经在等着了。 见了一起跟来的洛氏母女,云皇后并没说什么。 慧娘将制好的药连同方子一起拿给云皇后,云皇后笑着接了,夸赞了慧娘一番后,又赏了慧娘几件首饰。 洛氏一向“温婉”,见了这一幕自然也能跟着笑,一边的华敏娘则是目光阴冷的暗暗瞪了慧娘好几眼。 之后云皇后又拉着洛氏问起了华敏娘和欧阳烨即将订婚的事。 看得出,相比来说,这位皇后娘娘更感兴趣的是这件事。 听母亲和云皇后说这事,华敏娘立刻娇羞扭开脸。 “和你二嫂出去转转吧。”洛氏见了,立刻对女儿道。 “去吧,我这甘泉宫倒也有几处不错的景致。”云皇后也道。 慧娘自然没法不应,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华敏娘出去了。 华敏娘走在前面,慧娘跟在后面。 看华敏娘似乎并没等她的意思,慧娘也就停了下来,转身往通向一边池子的回廊去了。 她刚才一边走已经看好了,那池子处虽安静,但距离这正殿不远,她一是可以避开华敏娘,再就是也不至于迷路或者触犯了禁忌reads();。 西斜的太阳散落余晖,洛氏秋日的湖面,迎着池中几株摇曳的残荷,倒也是一副佳景。 “哼,很失望吧,就是帮皇后娘娘配了药房可也没讨得多少好处。”慧娘正看着,就听身后想起一个声音。 回头,才发现华敏娘不知何时也站到了池子边、 “妹妹说什么呢?我帮皇后娘娘配置药方也只是想尽一份心,又说什么讨好不讨好。”慧娘蹙眉看她一眼。 这华敏娘真是骄纵蛮横的不讨人喜欢。 “呵……”华敏娘冷笑,“生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只可惜我并不吃这一套。” 慧娘不再理她,转身往回走。 “站住——”但华敏娘又在身后喊住她,“识相的将手中握着的那些方子交出来,不然有你好看。” 慧娘听了,立刻转头看向她,“什么方子?你在说什么?” “别装糊涂,柳香师研究了那些方子好几个月都没成,想必那些方子一定不是你们肖记现在用的房子,我要你现在肖记生产用的那些方子。”华敏娘又道。 她已经等不及了,今年就要出嫁的她,还想着弄间铺子做嫁妆呢。 “我什么时候将方子给过柳香师?妹妹是魔怔了在发昏,还是柳香师做了小偷,偷了我的方子?”真是无耻,慧娘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火气,出语嘲讽。 几句话说的华敏娘涨红着脸,恼羞、成怒,“不交吗?好!”说着手一伸就扯住了慧娘。 “你想干什么?” “让你下去做水鬼。” “你敢?” “怎么不敢?你死了就是失足落水。” “救…”慧娘张口想喊。 但华敏娘反应十分迅速,另一只手当即快速的捂了慧娘的嘴,两手齐发力,奋力的将慧娘往水里扯去。 因自幼学拳脚的华敏娘,力气自然大出慧娘许多,这一手自然是十拿九稳。 但没想到扯着扯着就忽然松了手,双眼迷蒙的径直朝水里载去了。 “噗通——” 看着水中那溅起的水花,慧娘随手将一个香囊扔入水中。 华又廷不陪她进宫,她自然要防备,却没想到用在了这华敏娘身上。 快速的将被华敏娘扯乱的衣服整理熨帖,然后慧娘一边快步往回跑,一边大喊,“来人啊来人啊,妹妹落水了。” 华敏娘可以不救她,但她却不能不救这华敏娘。 哎…… 听到喊声,一众宫娥和嬷嬷围了上来,很快就有人将华敏娘救了上来,扶到宫殿了reads();。 云皇后和洛氏见了,自然也急了,打发人去请女侍医。 那女侍医说没事,然后用力在华敏娘腹背上按了几下,华敏娘吐了几口水后也就睁开了眼。 “都是这个贱妇,是她推我下去的!”醒来后的华敏娘并未理会母亲和云皇后的询问,而是一边愤怒的吼着,一边扑下床,对这慧娘就挥了巴掌上去。 众人见了,赶紧拉,但慧娘也不知是不是吓呆了,竟忘了躲开,这一巴掌虽未打正着,但五指印痕还是清晰的呈现在耳边。 …… “好了,别哭了,我没事的。” 荷风苑里,慧娘忙着安慰着那一边帮她擦药,一边流泪的小草。 “怎么没事?这一把手印,这大姑娘真是太欺负人了。”小草又哭道。 任妈妈帮慧娘端了茶点进来,也是忧虑的叹气。 慧娘打发小草出去,然后叫了任妈妈过来,“妈妈,别担心,没事,那一巴掌我必须挨,也挨得值。” 其实那时她,蛮可以闪开的,但最终还是受了。 一是可以让这娇纵蛮横的华敏娘少再找她麻烦,再就是也挨给云皇后看。 云皇后自然不信是她推华敏娘下去的,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巴掌换性命无忧,也值了…… “县主,二少爷回来了。”就在这时,就听外面传来小美的声音。 “哦……”慧娘和任妈妈都一愣,然后看向外面的夕阳。 今日不仅回来了,而且还很早! 任妈妈转身去端果子,而慧娘则亲自去沏茶。 但任妈妈刚出去一会儿,就听外面响起一阵轻盈有力的脚步声,然后门帘掀起,身着玄色劲装的华又廷快步走了进来。 “今日可回来的真早。”慧娘将刚沏好的茶端了一杯过来,递给华又廷。 但华又廷却并未接,只是看着她。 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对,脸色紧绷,一双深邃眸子里也满是沉冷。 “你……”慧娘禁不住一愣。 华又廷的目光却已经落在她的红肿的脸上,然后慢慢伸出手轻抚,“华敏娘打的?!” “呃?”慧娘再一愣。 “你等着——”华又廷却什么也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啊?” …… 一六三 打回去 “娘,就是那个贱妇推我下去的,您一定要去帮我讨回公道,将那个贱妇整死……”敏哲轩里,偎在床上的华敏娘一脸愤愤的拉着洛氏说着。 “住口!”却没想到话音未落就被母亲喝止,“一口一个贱妇,怎么说话呢?就是再不好,也是你嫂子。”边说着,洛氏边瞟向门口的丫头。 华敏娘不敢多说了,只是一脸委屈的看向母亲。 洛氏不看她,看向张妈妈。 张妈妈自是识趣的,转头领了一众丫鬟出去。 等到屋里只剩了母女俩个人,洛氏才又看向女儿,语气严厉的道,“一口一个贱妇,不管当着谁的面、当着多少人都这么说,你到底长着脑子没有?别人会怎么看你?还有在甘泉宫里时,张手就去打肖氏,云皇后会怎么想你?难道就不知道打了人你就是有理也变没理吗?如此莽撞的行为,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 女儿的表现,真让她失望。 那两个庶子在她心中也是贱种,但她除了在张妈妈面前,就是娘家人也从来未说过这两个字,可女儿却口口声声骂肖氏贱妇。 “你这副德行,日后又该怎么办?该如何经营婚姻?”顿了顿后,洛氏又继续训斥女儿。 “娘,我……我也是当时太生气了……”华敏娘辩解,“那肖氏竟然暗算我……” “暗算你?她为什么要暗算你?你做了什么?是不是想着将她扔进水里?”但母亲却再次截断了她的话。 “呃……”华敏娘一愣,垂了头reads();。 “哼,说你没脑子你还不服气,你大庭广众的将她扔进水里,要是让别人看见该怎么办?再说,这种直来直去的手段,你就不该拿出来,别人一个弯弯转转,你落败根本就是意想之中的。” 不用看见,洛氏也能猜到事情的大致,对于女儿这种渣行为,她真是无奈至极。 “你知道对付人的最高超办法是什么吗?”洛氏又问女儿。 “借刀杀人!杀人不见血!”洛氏又缓缓的道。 “呃……” “也就是让你动动脑筋,想个万全之策,既要对付了对手,还要不脏了手,将自己择身事外,懂吗?”洛氏又看着女儿道。 华敏娘愣了半响,然后点头。 “以后呢,不要再这般行事,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洛氏又告诫女儿,语气已经缓和下来。 “嗯……” 洛氏又想说什么,但忽然就听外面传来张妈妈拔高的声音,“二少爷,姑娘身体不好,正歇着,这会儿不方便见您……” “我再说一遍,让华敏娘出来见我!”然后就是另一个声音,不高,但绝对的气势逼人。 “二少爷……”张妈妈又开口想说什么,但就听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再就是丫头们的尖叫。 洛氏听了禁不住一阵蹙眉,华敏娘则是起身就要出去。 “你干什么去?”却被洛氏一把按住,“好好躺着。”又嘱咐了女儿一句,然后洛氏转身出去。 “廷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当看着那负手站在一地杯盏狼藉边的华又廷,洛氏立刻问道。 “不做什么,只是想见见妹妹,告诫她几句。”华又廷并没如以前那边与洛氏虚以委蛇,而是一脸清冷的道。 洛氏禁不住又是一阵蹙眉,“你妹妹今日在甘泉宫里落了水正不舒服呢,不方便出来见你。” “不舒服?”华又廷冷笑,将目光投向次间,声音也高了起来,“那怎么还有力气打人?是装的吧?母亲千万那不要给她骗了。” 洛氏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开口要说什么。 但这时忽然就见门帘一掀,华敏娘已经出来了,正一脸愤然的看着华又廷,“你说什么?谁装的?明明是肖家那贱妇推我……” “啪——”但话未说完,一个巴掌就已经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她的脸上,将她打的向后趔趄几步,几欲摔倒在地上。 “敏儿……” “姑娘……” 洛氏和张妈妈等人都急了,赶紧奔过去扶住她。 而华敏娘则是捂着瞬间肿起老高的半边脸,难以置信又恐惧的看着那神色骇人的华又廷。 “廷儿,你……你这是做什么?不问青红皂白的打你妹妹……”洛氏心疼女儿,更气恨华又廷,语气都不由颤了起来reads();。 “母亲,怎么能说是不问青红皂白?难道您刚才没听见妹妹说话吗?一口一个贱妇,这是名门闺秀所为吗?这样做都不教育,难道要等将来将我们国公府百年名声毁于一旦吗?”华又廷却是又恢复了平静深色,不紧不慢的开口。 洛氏被华又廷问的一阵结舌,但很快又道,“是……敏儿是不好,但你就做得对?张手就打妹妹,忘了那兄友弟恭的规矩了吗?再说,有我和你父亲在,又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育妹妹?” “慈母多败儿,母亲,儿子也只是担心您教育不好妹妹,心急了点,如果让您心里不快了,那儿子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华又廷听了则是谦和的笑了,边笑着,还对着洛氏鞠了一躬。 洛氏被他气的直哆嗦,真想和他翻脸,但最终却又忍下了这口气。 如果真翻脸,对她似乎并无好处,一是有损她慈爱温婉的贤名,二是愈来愈仰仗这个贱种的丈夫也只会希冀她去主动化解矛盾,弄来弄去,真的毫无意义。 于是她不再理华又廷,转身示意张妈妈和她一起扶了华敏娘准备进屋给她擦药。 “站住——”华又廷却又在几人身后开口。 洛氏愠怒回头,准备斥他无礼。 “华敏娘!”没想到华又廷又在后面加了几个字。 洛氏手掌紧紧握成拳,却也只好跟着女儿一起停下步子。 华又廷绕过身,站到她们前面,然后看了华敏娘慢慢开口,“不管你当不当我是你哥哥,也不管你当不当肖氏是你二嫂,但有一点你听好了,肖氏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最好给我都收起来,不然……”边说着,随手抄起一边几上的一只杯盏,轻轻一用力,那杯盏已经在他掌中碎裂。 他又轻轻一倾手,那碎片纷纷掉落,在那掉落中,他又再次开口,却是目光瞄着洛氏,“我说到做到,不然你可以试一试。”语毕,再也不看几人,转身出门去。 “娘……”刚刚被华又廷震慑住的华敏娘终于哭出了声。 “哭什么?进屋去。”洛氏斥女儿。 进到内室,坐下来,张妈妈向让人拿了药箱进来给华敏娘上药。 等一细看才知道,华敏娘不只脸肿了,嘴角也破了,连门牙都松动了,而且正在那张有疤痕的脸上。 这会儿看上去,美艳不在,颇有些惨不忍睹。 “娘,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照着镜子,华敏娘止不住又哭了起来。 “当然不能!”洛氏一边心疼的摸着女儿那红肿的脸颊,一边眯起眼眸道。 …… “……芳儿只跟到了敏哲轩外面,见里里外外都是夫人的人,也没敢进去,不过想必应该闹腾的不小,芳儿从外面都听见摔东西的声音了……”荷风苑和,任妈妈正轻声和慧娘说着。 “等着吧,反正一会儿就回来了reads();。”慧娘道。 刚刚华又廷走了后,任妈妈当即就让芳儿跟了过去吗,想看个究竟…… “二少爷!”主仆俩正说着,就听外面传了小丫头的见礼声。 两人不由相视一眼,然后任妈妈转身向外走。 到了门口时,和那正进门的华又廷打了个对面。 任妈妈向华又廷施礼,又回头看一眼慧娘,然后转身出去了。 “你刚刚没听我说,其实我也没吃亏……”慧娘起身,迎上华又廷,开口。 虽挨了一巴掌,但那华敏娘可是洗了个冷水澡,吐出了好几口脏水,想想也不痛快呀。 “为什么要吃亏?我不准任何人欺负你,下次有人打你,你就打回去。”华又廷打断了她的话,开口。 慧娘听了只觉心头*辣的,却还是道,“可是……” “怎么,担心我没给你撑腰的本事?”华又廷忽然就勾唇笑了。 慧娘一愣。 实在说,她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放心!”华又廷又道,一双眼眸凝视着慧娘,“以前没和她们翻脸,是因不值得。” “呃……”慧娘再一愣。 他的意思,也就是为她值得了。 “可是……可是洛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愣了愣,慧娘又道。 不用想也知道那洛氏这会儿必是在算计,等华国公回来,一定还会有一番闹腾。 “这些你就不要管了,”华又廷揽了慧娘坐下来,看了她道,“相信我,这些事我会处理好了。” 看着眼前男人脸上那处变不惊、成竹在胸的神情,慧娘终于没再多说,然后点点头。 “我饿了。”华又廷忽然又道。 “我去帮你煮面。”慧娘笑道。 穿了襜衣,慧娘亲自去了小厨房,和面切菜,做了一锅油泼面。 面条端上来,华又廷立刻吃了起来。 窗外的余晖射进来,落在桌前优雅却又迅速的吃面条的男人身上,慧娘莫名的就觉得全世界都在这里,很想这样直到永远。 但偏偏就有人来破坏—— “二少爷,二少爷,国公爷请您过去一趟!”就在这时,外面想起雪莺的声音。 慧娘立刻看向华又廷。 “放心!”华又廷将碗里面条吃完,这才起身,对慧娘道。 …… 一六四 承认 “父亲,您找我有什么事?”书房里,面对着华正兴那阴沉的脸,华又廷却依然是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 “啪——”正垂头翻着各处的邸报的华正兴,听见次子这般平静的语气,当即将那些东西重重一合,然后看向他,“你还不清楚我找你有什么事吗?这般下狠手打自己的妹妹,你这还是做哥哥的吗?你知不知道敏儿此刻还发着高烧?” 刚刚他一进家门,就碰上了出门去的御医,他一问才知道是女儿病了,而且还挺重。 他立刻过去敏哲轩看女儿,这才发现女儿脸上的伤。 他问妻子这是怎么回事,妻子只是哭,怎么都不说,最后还是问了张妈妈,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妻子见张妈妈说了这事,竟然鲜少的发了脾气,骂了张妈妈,然后又回头一再强调这事怨敏儿,不怨廷儿。 妻子的这番作为,让他愈发觉得次子做的过分。 “落水的事也就不追究了,以敏儿的脾气,这事肯定不能只归咎与肖氏,但不管怎么说,这事也是敏儿吃了亏,肖氏就是挨了一巴掌,可是敏儿呢,这秋凉的天气,泡了冷水,身体又怎么吃得消,但你竟然还为肖氏出头,找到敏儿屋子去打敏儿巴掌,难道就只认肖氏这个妻子,不认敏儿这个妹妹了吗?你这是做哥哥的吗?”华正兴越说越气。 不追究落水的事,他觉得这样已经很是公允了,但却没想到次子竟然如此护着那肖氏,到了不讲情理的程度。 “如果她当我是哥哥,我自然会当她是妹妹。”却不想听完他这一席指责的话,华又廷竟然还振振有词。 “此话怎讲?”华正兴气的一张脸青黑。 “父亲,您的妹妹会一口一个贱妇称呼您的妻子吗?您会将贱妇的丈夫当哥哥?”华又廷反问。 “谁称呼肖氏为贱妇?敏儿吗?”华正兴一愣。 “父亲何必明知故问,”华又廷冷笑,“如果不信的话,您可以让人去甘泉宫问问皇后娘娘。” 听了这些,华正兴不由一阵结舌。 次子敢这么说,相信一定是真的。 再说,这事,女儿还真做得出来。 “还有,”华又廷却又再次开口,“父亲,为什么不追究那落水之事?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弄个清清楚楚,华敏娘为何落水?为什么要说是肖氏推她下去的?我觉得肖氏没有那个胆量,除非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为了自保,在争执中无意中将她推落,如果要是那样的话,那最先想着害人的不正是华敏娘吗?” 说到这里,华又廷微微一顿,然后又看着父亲再次开口,“我在外面为国、为家、为了我们的大计努力打拼,可是家里却有人千方百计的害我的妻子,父亲,如果换成是您,您能忍的下去?” 华正兴闻言一愣,与儿子对视着,良久,才问道,“你……真的就认定了那肖氏?” 在他心目中,始终都未将慧娘当儿媳,这也是他因这件事如此气恨次子的主要原因reads();。 华又廷缓慢却坚定的点头,“父亲如果真的实在接受不了她,我们……可以分家……” “嘭——”只是他话音未落,华正兴就气势汹汹的一拳砸在桌子上,“逆子,你在说什么?分家……我还没死呢?” 华又廷不说话,垂头。 其实他真有这个打算,慧娘在这国公府上每日如履薄冰,他心里也十分不痛快。 如果真找座府邸去过两人的日子,慧娘一定会很自由很快乐的。 只是看父亲这激烈反对的态度,哎…… 虽然儿子如今大了,心思大了,但有些习性是改变不了的,看儿子这样子,华正兴也知道刚才那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为了这肖氏,你真的打算这般忤逆我吗?”华正兴再开口,气势消下去了,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的颓然。 华又廷看他一眼,再次垂下头,不说话。 华正兴也不说话,父子两个就这样相对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华正兴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妥协,“好吧,既然是你认定了,那我也承认她,只愿你日后莫要后悔。” 不就是一个女人,他喜欢,就遂了他的心意,但这个儿子,他是绝不能失去的。 “谢父亲!”听了父亲的话,华又廷禁不住一阵欢喜,恭恭敬敬的向父亲施了一礼。 虽不能搬出去独过,但让父亲承认了慧娘也不错吧。 “去吧,这件事就算了。”华正兴出口的话有些有气无力。 华又廷点点头,告退,但走了两步又站住,“父亲,什么时候去接祖母回来?” 华正兴闻言看向儿子,“前几日我和你二叔去了山上,说了接你祖母回来的意思,但你祖母不愿回来。” “哦。”华又廷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出来了。 …… “什么,没吵起来?那贱种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正心堂里,洛氏听了张妈妈的禀报,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 张妈妈小心的点头reads();。 “呯——” 桌子上那还插着花的青花瓷花瓶就被洛氏扫落在地上,水,碎瓷,花瓣狼藉了一地。 张妈妈吓得赶紧退后两步一句话不敢多说。 “夫人?”外面传来丹心担心的问询声。 “让人进来收拾了吧,花瓶被张妈妈无意中碰倒了。”洛氏咬牙再咬牙,但看一眼外面那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还是接了丹心的话。 虽她心中恨极,但想起一会儿丈夫可能要过来,也只能先顾全着。 背了黑锅的张妈妈自然不敢多说。 丹心领了人来收拾,洛氏则是让张妈妈帮她梳妆打扮。 果然,工夫不大华正兴就过来了。 华正兴过来的时候,洛氏已经坐在次间里有条不紊的接待一早出去办事、这会儿来回话的管事了。 见丈夫来了,洛氏立刻将那管事打发了,然后跟了丈夫进屋,一边帮丈夫,一边道,“国公爷,刚刚有几件重要的事,我正忙着,没空去跟你说,还愿你千万不要因敏儿的事去责怪廷儿,这事真的不怨廷儿。” 华正兴听了则看向她,“好了,这事不管谁是谁非,到此打住。” 洛氏听了,心中愤懑怨恨失望瞬间充斥,但面上却做出一副如释重负模样,笑了,“那就好!” “心娘……”见妻子如此通情达理,华正兴不由握住她正帮自己系衣带的手。 洛氏也只好又笑,然后更加努力的树立自己慈爱宽厚的形象,“敏儿我会好好管教的。” “的确,敏儿这性子的确该好好管管。”华正兴听了则是点头。 洛氏暗暗咬牙。 “对了,晚上我们全家人一起用饭吧。”华正兴又道。 “嗯,我会让厨房多添两个好菜的。” “让人将肖氏也叫过来。”华正兴再次开口。 任洛氏再善于伪装,听了这话,还是禁不住一愣。 什么意思?承认了肖氏这个媳妇? “我去书房写本奏折,吃饭时再叫我。”华正兴却似乎并不愿给她解释什么,又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抛下一句话走了。 看着华正兴的背影,洛氏禁不住紧紧握拳,指甲深陷掌心也不知。 这叫什么事? 自己吃了亏的女儿该管教,那没吃亏的竟然被承认。 “夫人……”张妈妈看着她,轻唤一声。 洛氏看向张妈妈,目光中满是恨意和阴寒reads();。 张妈妈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却还是硬着头皮低声道,“夫人不必忧心,刚刚……刚刚华安说,说过几日二少爷就要跟着那和亲队伍去南越,到时那二少奶奶还不是任您搓圆搓扁。” 洛氏听了一愣,然后冷笑着点头,“说的倒也是。” 见主子笑了,张妈妈自然心里一阵轻松。 “又是这贱种去,为什么不让泽儿去?”但谁知很快洛氏又阴下了脸。 张妈妈不敢说话。 “你去润泽园,看看世子爷回来了没有?回来了就让他过来一趟。”洛氏又吩咐张妈妈。 张妈妈当然知道受了挫的洛氏又要鼓舞儿子了,所以不敢多说,快步出门先润泽园去了。 就在洛氏郁卒至极不知该做些什么的时候,荷风苑却是另外一副情景—— “……让我和二少爷过去正心堂和大家一起用饭?我没听错吧?”慧娘看着面前的翘儿,一脸的惊讶。 “是真的,县主,夫人屋里的丹心姐姐亲自过来说,还说夫人特意加了几个好菜呢。”翘儿笑吟吟的。 “哦。”慧娘点点头,愣了愣,又问翘儿,“二少爷呢?” “听小青说二少爷从国公爷书房回来后径直就跟穆武去了前院,说是有两个副将来访他。” 慧娘又点头。 这家伙到底说了什么,让华国公不仅不再追究今日的事,反而承认了自己呢。 呃…… 让自己去和华家人一起用饭,当然需要华国公发话。 她真想知道,只是这个忙人,总是不得空。 不过,算了,也是好事吧。 华又廷是在慧娘收拾齐整准备去正心堂用饭前一刻回来的。 看着那渐起的夜色中步履匆匆的男人,慧娘不自禁的就笑了。 想必是怕自己初次去正心堂用饭,心头忐忑,故意过来就自己的。 “收拾好了?”华又廷站在阶下,看着阶上一脸浅笑的看着他的女子,问。 “嗯。”慧娘点头。 “那……走吧。”华又廷又道。 走在通往正心堂的回廊上,两人一前一后,并未交谈。 但却极有默契,步伐一致,走在前面的华又廷不时就会侧头回顾妻子一眼,而慧娘呢,也总会适时的回他一抹笑。 很快到了正心堂,离老远就有婆子迎上了两人,将二人让进去。 除了“生病”的华敏娘,众人都到了。 两人先给华正兴见礼reads();。 败给儿子的华正兴身上并看不出什么异常,一如既往的肃然脸色,当然,最终还是没忘记敲打一番慧娘。 两人又见过洛氏。 看着洛氏那亲热又欣喜的面对着她的神情,慧娘禁不住再次深深钦佩,这么快就伪装好了呢,哎,唱戏的高手呀。 只是华又泽似乎很不高兴,连带着洛莹莹的脸色都有些僵…… “来,二少奶奶,帮我一起摆箸吧。”正想着,就听那一边的何姨娘对她道。 她赶紧应了。 “夫人特意让人添了菜,都是二少爷爱吃的呢。”一边摆箸,那何姨娘一边轻声对慧娘道,一双如画的眸子落在慧娘脸上。 “夫人最是慈爱体恤。”慧娘笑道,神情自若的对上那双探究的眸子。 这何姨娘也不是个简单的。 何姨娘也笑笑,没再说什么。 一家人很快分左两桌坐下来:男眷那桌子推杯就盏,偶尔谈论两句国事,气氛还不错;女眷这桌有洛氏这个女主人,自然也是其乐融融。 饭很快就用完了,众人心满意足的散去。 第一次和华家众人一起用饭,竟然吃的这般愉悦,慧娘心情当然好,回来就和任妈妈念叨。 但主仆俩正说着,华又廷就进来了。 任妈妈立刻知趣的出去了,屋里只剩夫妻两人。 “我过几天要出门,跟着和亲的队伍去南越。”华又廷一边让慧娘帮他更衣,一边道。 “这么快……”慧娘手上的动作不由一停。 “不过……放心,我会将事情全部安排好。”华又廷又看了她道。 “呃……” 安排好?怎么安排呢? “啊……” 但正愣神间,却只觉身子一阵腾空,才发现华又廷已经抱起她,径直走向床边。 慧娘还想问,唇却被堵住……勾缠间,她也并未如往日那般被动。 华又廷欣喜,愈发随心求索,一时旖旎无边。 两日后,华家又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山上陈老太君修行的庵堂竟然失窃,而且后院柴房的柴也被人点燃了,将正堂烧塌了一段。 虽然损失不大,但却吓了华家众人一跳。 华正兴兄弟再次提出接陈老太君回府,这次陈老太君并没反对,跟了儿子回府,说等修缮好了再回山上庵堂…… …… 一六五 回府 当听说了山上庵堂失火、陈老太君被迫暂时回府的事后,慧娘禁不住一愣,忽然就想起那晚华又廷说的会做好安排的事。 这是不是华又廷所为呢? 洛氏应该很忌讳这陈老太君,不然华正兴惩戒洛氏的方式也不会是将陈老太君接回来。 只不过房屋和佛堂修缮好后,陈老太君却并不愿回来,再加上洛氏又重新得了华正兴的心,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庵堂烧了,陈老太君是不回来也得回来了。 陈老太君回来,洛氏势必要应付,可能就来不及对付她了…… “县主,您不是跟着二少爷去山上见过这陈老太君,老人家还给了您见面礼了吗?”正思忖着,就听一边的任妈妈问道。 “是的。”慧娘笑着点头。 她当然明白任妈妈的心思,以为她在为可能讨不得陈老太君的欢心而担心。 她当然不忧心这个,不然华又廷也不会费尽心思将老人逼回来。 见她愣怔过后,又一脸轻松的笑了,任妈妈不由一阵不解。 “妈妈,麻烦你去小厨房,让下面的人将那些羊骨泡了,一会儿弄些萝卜炖个汤,等二少爷回来喝。”慧娘并没费唇舌为她解释什么,吩咐道。 洛氏虽没算计成华又廷,但小厨房可以自由炖汤的习惯却是保留了下来,怪不得洛氏郁闷呢。 “嗯。”任妈妈应声去了。 之后慧娘又吩咐小草,盯着华又廷什么时候回来。 汤炖好之后,又愣了会儿功夫,小草就匆匆来报,说二少爷回来了,去了书房。 慧娘立刻去厨房盛了汤,然后领了芳儿和小丽直奔华又廷的书房。 小青不在,雪燕守在外面。 “见过二少奶奶!”见了慧娘,雪燕虽谈不上高兴,但却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二少爷如何待二少奶奶,她是看在眼里的,又哪敢再造次。 慧娘对雪燕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芳儿。 “姐姐辛苦了reads();。”芳儿对慧娘点点头,然后上前,将一支绞丝金手镯快速的塞在雪燕手中。 雪燕见了一愣,然后立刻欲要推还给芳儿。 芳儿赶紧退到慧娘身后。 “二少奶奶……”雪燕看向慧娘。 “拿着吧,你伺候二少爷如此尽心,其实早该赏你的。”慧娘笑道。 “呃……不是,我……”雪燕开口,还想说什么。 但慧娘却已经领了两个丫头踏上台阶,走远。 看着手中金钗,再想想刚刚二少奶奶说的话,雪燕满心都不是滋味,但偏偏却又不知该如说出口。 她这端郁郁着,那端的慧娘已经从小丽手中接了汤盅,进门去了。 “嗯,好香,娘子真是懂我,就知道我饿了。”坐在说案后的华又廷见了,起身,笑着迎上。 “不冷不热,正是火候,你快用吧。”慧娘将汤盅放下,掀开,又将汤匙递给他。 华又廷也不客气,接了汤匙喝汤,很快一盅汤就去了大半。 看来是真饿了! 慧娘心里暗道,转身又要吩咐小丽去拿些点心来。 “不用了,”却被华又廷阻止,“一会儿就开饭了。” 慧娘也就没在多说,挨着华又廷坐下来,问,“你忙吗?” “忙!”华又廷听了,很肯定的答了一个字。 慧娘脸一变,起身。 “不过就是再忙,也有听娘子说话的时间。”华又廷一把拉住她,笑了。 慧娘瞪他一眼,也笑了。 那含嗔带笑的模样,看的华又廷一阵意马心猿,碰了她的脸就要亲上来。 “我有事问你。”慧娘赶紧避开。 “祖母的事?”华又廷听了当即就接了口。 “呃?”这人会猜心术? “是,这都是我安排的。”华又廷很肯定地答道。 “……” “祖母虽是个淡漠性子,但是却是个公允实诚的,有她在,洛氏不敢做什么的,这样我就可以放心的出门了。”华又廷又道。 虽然一早猜到,但这会儿听他亲口说来,慧娘还是感动的很。 她何德何能,竟让他如此,难道就是因占据了他妻子这个位子? 可前世静娘不是也是他的妻子吗?但为什么会落得那样的结局吗? 这样看来,他是真的在意她的…… “不过有些事还要靠你自己,”华又廷又看了她道,“其实你不用怕任何人,因为你的夫婿绝对能帮你撑起来reads();。” 慧娘听了一愣,看着那张将自负隐在沉敛中的俊脸,只觉胸口那莫名的情绪与感动一起发酵,渐渐蒸蔚成一股酸酸甜甜情愫,让她情不自禁的伸手反抱了眼前男人的腰身,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前世今生,没想到真正能给她安心的竟是他! 华又廷也感觉到怀中女人的情绪,于是一边伸手轻抚她的背,一边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对了,祖母一向很疼你?”愣了一会儿,慧娘从华又廷怀里挣出来,又问。 华又廷听了这句话却是微微一愣,沉默了会儿后,才道,“还好吧。” 还好?!慧娘不解。 “确切的说,祖母是怜我。”又沉默了片刻,华又廷又道。 “哦?” “她对我母亲有成见,所以最开初也不喜欢我,不过后来看我母亲死了,我孤零零的,就将我抱过去养,不是可怜我吗?”说起这些往事,华又廷脸上带着嘲讽与冷凝。 “你母亲……不,母亲,她怎么就惹了祖母不喜?”但越这样,越发撩拨了慧娘的好奇心,所以她又问道。 却没想到华又廷听了脸色当即一漠,“你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呃……”慧娘一愣,随即又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愿说就当我没问好了。” 她当然不会这个与华又廷闹脾气。 华又廷不愿说,自然有不愿说的道理。 见慧娘不生气,反而宽厚的笑,华又廷有些歉疚,拉了她的手,又道,“有些事我也不清楚……” “对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慧娘笑着截断了他的话,“我配置了两种克制瘴气的香药,你要不要看看?” “当然要看。”听她说这个,华又廷自然感兴趣。 此去南越,这瘴气是一定会遇到的。 夫妻两个就一起去了正房的西耳房,看慧娘配置的香药。 西耳房里,原来并未摆什么要紧东西,慧娘见了,便让人将其腾了出来,将自己常用的那些香料香花,还有常用的一些工具放进去,俨然成了一个小香室。 这还是华又廷第一次来慧娘的香室,看着那琳琅满目的东西,自然少不了一番问。 慧娘耐心的一一帮他解答。 小小香室,一片浓香浅香中,荡漾着夫妻两个的欢声笑语。 就在这夫妻两个情投意合、甜蜜相处之时,这国公府的另一处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情景—— “夫人,您没事吧?消消气……” 看着那蹙眉捂着胸口的洛氏,张妈妈吓坏了,赶紧上前reads();。 洛氏深吸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平复了一阵,才对张妈妈摆了摆手,“放心,我离死还差得远着呢。” 张妈妈不敢说话,去一边端了茶来给她喝。 喝过茶后,洛氏只觉舒服了许多,这才又看向张妈妈,“那老婆子回来的事你是怎么看的?” “怎么看?”张妈妈一愣。 “难道你就看不出其实这都是那贱种搞出来的吗?还不是想着让那老婆子压我一头,让我没法对付肖氏。”洛氏又道。 “呃?” “这贱种为了这肖氏还真是煞费苦心了。”洛氏又冷笑。 还真看不出,这肖氏竟然不声不响的将那贱种的心牢牢抓住。 “夫人别担心,老太君也只是在府上住一阵子。”张妈妈想了好久,终于想出一句劝慰洛氏的话。 “住一阵子?住一阵子就行了。”却不想被洛氏一句抢白。 张妈妈缩了缩头,不敢再多说了。 “你自认为搬了神来,但回头却发现搬得是瘟神会是什么感受呢?”洛氏却是不再看她,沉吟着,许久忽然又冷笑起来。 “夫人……”猜想也是主子想到了好办法,所以张妈妈又松下心来,唤她一声。 “问这么多做什么?就是做也要等那贱种走了后,这会儿我最该打算的是敏儿的嫁妆。”洛氏对张妈妈摆摆手。 “是啊是啊,大姑娘的婚期已经定了,这事的确是当务之急。”张妈妈赶紧应和。 华敏娘和欧阳家的亲事定在十一月二十六,这也算是洛氏这段时间最高兴得意的事了。 不管众人是欢迎,还是不欢迎,陈老太君都在两日后被接回了府中。 慧娘原本以为为了这事会热闹一番呢,但没想到的是却十分平淡。 陈老太君只是在回来的那个中午,和众儿孙见了一面,挨个看了看儿孙们,然后连屁股都没让众人坐热,就将众人打发了,接着就领了贴身的丫头婆子去了小佛堂继续清修。 摆明了什么都不管,这样能压制洛氏吗?她不有暗想。 不过……洛氏这几日好像的确消停,将许多家事都推给了何姨娘和有孕的洛莹莹,而她则全心全意为华敏娘整理嫁妆。 两人的婚事已经定下来,对于这事,慧娘也只是一声叹息。 “县主,刚刚翠姑姑帮太太带了话来,说舅奶奶到了上京了,让你抽空儿过去一趟……”就在这时,忽然门帘被掀开,翘儿进来禀道。 小黄氏?!慧娘禁不住一阵蹙眉…… 一六六 上路 听说小黄氏来京的事,就是不用母亲请,慧娘也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一趟。 母亲尚且寄住侍郎府,小黄氏自然也要住在侍郎府,再加上宁玉娘的婚事,到时不定有多少让母亲难堪的事呢?哎…… 打定主意后,慧娘立刻去了正心堂找洛氏,扯了一个要亲自去帮云皇后卖制香原料的慌。 前几日,云皇后又让华又廷捎了信过来,让她再帮制一些安神醒脑的香。 洛氏自然是满口答应,不知答应了,还问她需不需要银子。 好一个慈爱又体恤的婆婆,只可惜都是表面,慧娘禁不住一阵叹息。 慧娘并未直接去侍郎府,而是先去了一趟香坊,让汀兰帮着拿了一些新制的香脂香粉,这才再次坐上马车,往侍郎府而去。 到了侍郎府时,立刻被引到了正院,原来大家都聚在这里。 “……好坏先放一边,其实这真的是命定的缘份,今年总觉得不顺,所以秋后请了算命的大师上门,顺便给老爷和几个孩子算算,别人倒没说什么,到了玉儿这里时,那大师竟说玉儿红鸾星动,姻缘到了,还说让我回来务必要应下当时给玉儿提亲的人,想着妹妹这边帮着张罗两个孩子的事,我随手就给妹妹写了封信,实在说,这事我并未往心里搁,但没想到的是她大表姐就真的给玉儿提了一桩亲事……” 远远的就听见小黄氏那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之情的声音。 慧娘听了禁不住一阵蹙眉。 假装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馅子,还是掩耳盗铃,都当别人是傻瓜? 别人当然不是傻瓜,看反应就是—— 李氏,杨氏、陆晶晶都笑听着,但并没人开口reads();。 宁氏垂着头,疑似赧然。 “是啊。”最终还是李氏接了口,毕竟三弟妹的面子还要顾及。 “大嫂,我跟你说……”一见有人应她的话,小黄氏愈发受了鼓舞,又开始滔滔不绝。 “娘,大伯母,舅母。”只不过一个声音适时的打断了她,正是进门来的慧娘。 “慧姐儿回来了,快,看座!”李氏见了,立刻吩咐候在一边的高妈妈。 “来的挺快的。”宁氏也看向女儿,杨氏和陆晶晶也都招呼慧娘。 没了听众,小黄氏禁不住满是悻悻,但面上却不敢显露,也看向慧娘,笑,“慧姐快来,这些许日不见,舅母早想你了。” 虚伪到表面的话,说起来竟然不觉任何不好意思。 “慧娘给舅母大伯母和嫂嫂们带了一些脂粉过来。”为了扼制小黄氏继续出丑,慧娘主动转移话题。 “你这孩子真是及时雨,我正好没香粉用了呢。”李氏立刻应和。 一来二往间,刚才那话题也就揭过去了。 小黄氏虽然很想继续炫耀女儿攀上的这门侯府婚事,但看着慧娘让丫头摆在众人面前的那些免费的香脂香粉,未免心动,所以也就暂时顾不上了。 挑过东西后,慧娘和母亲也就回了屋里,小黄氏本不想跟二人一起回,还想跟继续跟众人套一会儿近乎,但李氏去了外院,杨氏和陆晶晶也都托词走了,她也只好跟着回来了。 回来后,看母女俩坐下说话,小黄氏立刻又让曾妈妈将带给慧娘的两样特产拿过来,“来时急匆匆的,也没来得及多带些什么,哎,你说说这吴家,这亲事怎么就这么急。”说着说着,自然就又说到这桩婚事上来。 宁玉娘与吴家洲的婚事也定下来了,过了聘礼后,婚期也定下来,也是十一月,不过是中旬。 眼见着时间就到了,小黄氏还想着让女儿回去一趟,然后再送到上京这边来,从上京这边的买下的宅子里出阁,时间自然十分紧。 这次小黄氏来京主要是接宁玉娘回去,顺便也帮高中的宁浩元打点一番。 这样的两件大好事叠加一起,无怪乎小黄氏会得意忘形…… “玉表姐呢?”慧娘看一眼听了这些即可沉脸的母亲,然后问小黄氏。 “这会儿她能做什么,当然是在绣嫁妆了,你瑶表姐也在帮着她绣。”小黄氏立刻又笑吟吟的道。 “我去看看两位表姐。”慧娘突然起身道。 宁玉娘和宁瑶娘就住在宁氏屋子一边的厢房里,所以慧娘没走几步路就到了reads();。 宁玉娘和宁瑶娘正领了几名丫头,埋头在一片锦绣中,看样子应该是在帮宁玉娘绣吉服。 看见慧娘来了,宁玉娘和宁瑶娘停下来,赶紧招呼。 “这是表姐的喜服吧,真漂亮。”慧娘上前摸了摸那绣活,赞道。 宁玉娘一张美丽的脸立刻霞光烂漫,小声道,“哪里呀,时间太赶了点,凑合着吧。” 看着她那娇羞的模样,慧娘只觉一阵无力感,暗暗摇摇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又问,“表姐准备用些什么味道的香脂香粉,我让香坊制了,送表姐。” 听了这个,宁玉娘立刻就来了兴致,开始描述起来,宁瑶娘和几个丫头也在一边帮着参谋,氛围一时很是热烈。 基本商定后,慧娘便说要回去。 “表姐送送我吧。”走到门口时,慧娘忽然又对宁玉娘道。 宁玉娘一愣,然后点头应了。 慧娘当然并非真让宁玉娘送她,宁玉娘不傻,自然也明白。 两人走了一段,就拐到了一边的几株晚菊后面,然后将丫鬟们远远打发了。 “表姐觉得这吴家小公子是良配吗?”在几株菊花跟前站了片刻后,慧娘则转头问宁玉娘。 宁玉娘一愣,再次红了脸,“是不是良配我不都要嫁给他,姑母没和你说……说我的事情吗……”语气有些急切,带着急于辩白的意味,但对上慧娘那双似乎洞察一切的水眸,慢慢的,她的声音就低下去了,直至无声,目光也垂落。 慧娘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站着。 “说说舅母吧,她被这得来不易的好婚事冲昏了,”许久,慧娘又再次开口,“要想日后还依仗这侍郎府,还是低调些,莫惹人厌吧。”语毕也就不再多说,转身走开了。 剩下宁玉娘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一脸的羞愧与复杂。 等慧娘回到屋里,小黄氏还在和宁氏讨论婚嫁之事,即使宁氏一脸漠然,她却兴致不减。 只不过不一会儿,曾妈妈就过来请她,说宁玉娘因嫁妆的事要向她讨个主意。 她走了后,母亲两个又继续说话。 工夫不大,小黄氏就又回来了,看得出,脸色有些不好,话也少了许多,只是看向慧娘的眼神带了几丝异样。 慧娘假装看不出,也并不在乎,反正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母亲眼前清静。 又坐了片刻,看天色不早,慧娘便准备回去。 辞别母亲后,她又领了翘儿和小美去正屋和李氏道别。 却没想到出来的时候,竟然碰见了一个久违不见的人——顾氏! 顾氏领着陶妈妈和几个丫鬟匆匆而来,应该是来找李氏。 让慧娘没想到的是短短几月不见,顾氏看上去竟苍老瘦削了许多,以前丰腴的脸变尖了,眼下还有些法令纹的痕迹,温婉的气质淡去了,显出几分刻薄来,越来越和小顾氏像reads();。 呃…… 这样说,又似乎有些不确切,小顾氏虽刻薄,但并不阴沉,而顾氏脸上却带着一股阴沉之气。 想想也是呀,女儿婚后十分不幸,和公婆不和还是一回事,又接连流了两个孩子。 前些日,娴娘查处再孕,但没想到的是这个喜讯众人还未消化,就有出来噩耗,孩子流了。 如今听说敬国公夫人已经帮马世培正经的娶了一房侧室,另外还安排了两个通房。 这还算不算,最让顾氏噬心的是肖梁秋围的事。 肖梁并没考中,连个同进士都没份,彻底败北。 其实这一点慧娘也纳闷,前世肖梁是中了个同进士的。 虽不怎地,但是肖志斌和顾氏还是托关系给他谋了个不错的位置。 难道真的因自己的重生,前世那踩着自己幸福而上的一家的命运都改写了吗…… 边想着,已经和顾氏一众走近了。 顾氏也打量着慧娘,当并未在眼前人身上看见预期的瘦弱郁卒不堪后,顾氏心中的恨意瞬间被点着,一双眸子如刀一般落在慧娘脸上。 “二伯母,怎么这么看我?”慧娘反倒笑了,停下来。 “很得意是吗?”顾氏冷冷看着慧娘。 “二伯母觉得呢?”慧娘自知两人之间没得多说,所以反问。 “哼,你迟早有笑不出的那天,我等着!”顾氏冷笑道。 就不信华家会让这小贱人一直安逸下去,再说,洛氏那人也是极不简单的,她会再找机会挑拨她们,绝不让她好过…… “那你的好好等着吧!”慧娘也就不再多说,看她一眼,然后领了两个丫头走了。 一个丧心病狂之人,哎! 又平静的过了几日,和亲队伍出发的日期也就确定了下来。 华又廷更忙碌了,慧娘也忙着帮他收拾行装。 很快就到了前一日,这一日,华又廷并未出门,而是领了慧娘去了小佛堂见陈老太君。 看的出,对于孙子的远行陈老太君是满怀担心的。 华又廷即刻指了慧娘,“祖母,我走了,可以让肖氏来陪你呀。” 陈老太君听了看了慧娘一刻,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翌日,华又廷上路…… …… 一六七 祈福 “……像个门神一样,还冷冰冰的,真碍眼。” “好了,好歹也是二少爷的人……” 慧娘坐在桌前捡香料,累了后起身站到窗前,准备活动一下,然后就听见外面传来的低低嘀咕声。 “小草……”慧娘笑着摇摇头,唤了一声。 “唉,县主,您要喝茶吗?”门帘马上掀起,小草快步进屋来。 “我不要茶!”慧娘盯她一眼,“又和芳儿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没有……”小草赶紧摆手。 慧娘不说话,只是继续盯了她。 这姑娘招架不住了,垂了头小声,“真没什么的,只是……只是说二少爷留下的那人呢,他一直……一直站在院门口,又一直板着脸,走过走过去看见了,总觉得很渗人呢。” “你总看人家干什么?”慧娘瞪她一眼。 华又廷已经走了几日了,临走前因忙碌夫妻两个并没来得及好好沟通一下,等华又廷走了,慧娘才知道他将穆武留下来保护她。 穆武话很少,慧娘问他什么,他答什么,而且答得相当简短。 不过却十分尽职尽责,一整天都抱着把剑,站在荷风苑的院门外,小草说他门神真是恰如其分。 “我哪里总看他?县主,您……您说什么呢……”小草闻言当即红了脸。 她的表情将慧娘逗乐了,“我没说什么呀?我的意思是你不朝她看不就好了吗?” “他……他一个人活人,摆在那里,我、我想不看呢……”小草赶紧辩解。 “好了好了,”慧娘笑着摆手打断她,“去将他叫过来,我有话对他说。” 小草听了一愣,指指自己,“我?” “快去,别这么多话!”慧娘催促她。 “好吧。”小草无奈,只好去了。 工夫不大,穆武就跟着小草进了院门reads();。 隔着窗子,慧娘清晰的看见走在前面的小草那张绷紧的小脸,还有后面穆武那张冰脸。 到了廊下,穆武自觉停下步子。 “县主,人来了。”小草进来。 慧娘起身,示意小草扶了她出门。 站在台阶上,慧娘对那向她躬身施礼的穆武挥挥手,然后又道,“辛苦了。” 穆武垂眸又躬躬身,却并不说话。 “想必二少爷他们那送亲的队伍还未走远吧,那就麻烦你跑一趟吧,二少爷有些东西忘带了。”慧娘又道,边说着边看一眼候在一边的芳儿。 芳儿很快就抱了一个不大的香樟木小匣子出来。 听了慧娘的话,又看一眼芳儿递过来的那小匣子,穆武那张千年不变的寒冰脸第一次有了波动,那就是惊讶,还有……无措。 二少爷说让他务必保护好二少奶奶,可现在二少奶奶又要他去给二少爷送东西,他该怎么办? 呃,当然,他本心更想跟在二少爷身边,但问题是二少爷临走时一再交代…… “不要犹豫了,很重要的东西,快去吧。”慧娘又道,“至于我这里,也无需担心,有小美小丽呢。” 穆武又迟疑了片刻,最终向慧娘一躬身,然后转身走了。 “县主,您这么容易就将这人打发了,可真行。”一边的小草见了,立刻笑着向慧娘道。 慧娘笑瞪她一眼,转身回屋。 她当然并非真的让穆武去给华又廷送东西,这样也不过是给穆武找一个继续跟了华又廷去的机会。 穆文穆武是华又廷身边最好的高手,也是他的得力助手,她又怎么忍心拆他臂膀,特别是这趟越南之行,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虽华又廷并未说什么,但看他临走前的这番忙碌准备,以及华正兴反复将他叫过去的叮嘱,她就隐隐猜出。 想到这里,慧娘禁不住无声一叹,默默地在心里为他求祈,但愿一切顺利,平安归来! 刚坐下来,任妈妈就进来了,向她回话道,“县主,有关那批冬衣几个管事已经商量妥当,另外,碳的事也敲定了,依然用蔡家的。” “哦。”慧娘听了点点头。 洛氏忙着华敏娘出嫁之事,而洛莹莹身子也笨重起来,于是,洛氏便提议,让她也帮着管些家务。 她听了,受宠倒是没有,而是大大的惊到了。 不算计她,竟然还要她帮忙官家,这可不是洛氏的作风。 但这却喜坏了任妈妈,大力怂恿她接下那些事务,并且还积极的为之奔走。 在老人看来,应该是她这条咸鱼要翻身了reads();。 “妈妈还是将这两件事向何姨娘请示一下吧。”愣了一刻,慧娘又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再说,又是和洛氏这种人过招,她当然要慎重。 任妈妈自然也明白,赶紧点头,然后转身去了。 只不过明显慧娘是多虑了,因洛氏不仅没在里面做手脚,反而还总是让张妈妈处处提点任妈妈,所以一切事情都十分妥帖,未出差错。 难道真的是想让女儿平平静静的嫁人,或者是忌惮了小佛堂里的陈老太君,所以那些手段也收起来了? “县主,吃不吃糖炒栗子?王嬷嬷赏得。”正想着,冷不防小草一脸欣喜的进来,将一个散发着香味的纸包递给她。 王嬷嬷?慧娘不由一愣。 “县主,不错,就是老太君身边的那个王嬷嬷。” “呃?” 这王嬷嬷正是伺候陈老太君的贴身婆子。 “清晨时,我和芳儿她们跟了雪莺去库房那边擦洗那些瓷器,刚弄了一会儿王嬷嬷就进来了,说要挑两个丫头去帮她清理一下小佛堂,我不愿帮大姑娘弄那些嫁妆,又想着任妈妈总教我们要懂得眉眼高低,所以我就主动上前,然后王嬷嬷就叫了我和一个何姨娘处的丫头一起去了,我们尽心的干,将那小佛堂扫的十分干净,最后王嬷嬷一高兴就赏了我们这个。” 洛氏将华敏娘那些嫁妆安置的十分细心,那些未曾用过的瓷器都要拿出来清洁揩净,然后重新包装箱笼。 这样一来,人手自然不够,所以偶尔就会抓别的院子里的丫头。 一向就不喜欢华敏娘的小草自然不愿去帮忙做这事…… “县主,您就吃一颗吧,我一直塞在口袋里,袋子都没敢动,就是想着专意拿回来给您,听说是皇后娘娘专门让宫廷里的厨子炒给老太君的的,不过老太君这几日有些胃口不好,就赏了王嬷嬷,王嬷嬷呢,牙口不好,所以就便宜了我们两个,呵呵……”小草边笑着,边伸手小心的拈了一颗最大的出来,剥给慧娘。 慧娘拗不过她,也就只好吃了。 “王嬷嬷看着严肃,其实蛮和气的。”慧娘一边吃着,小草又道 “哦?” “她还问了我们的名字,问我们是哪个院的,当听说我叫小草时还笑了呢。”看慧娘吃完了口中的栗子,小草又要剥。 “不要了,你去分给小美小丽她们吧。”慧娘赶紧摆手。 小草听了点点头,出去了。 小草走了后,慧娘又开始沉思。 华又廷临走时让她多去陪陪陈老太君,她要不要过去一趟呢? 不管洛氏耍不耍诡计,如今这老人可都是她的保护伞。 可是…… 忽然又想起陈老太君那副漠然的模样,她有些不想去reads();。 这几日她也过去过两趟,她如今在这国公府里,行动很自由,符合这二少奶奶的身份。 只不过只坐了一小会儿,就受不了老人爱理不理的态度,然后讪讪的告退了。 “县主,用些茶点吧。”任妈妈端了托盘进来,当看见一脸思忖模样的慧娘时,立刻轻声道。 “不用了,我要出去一趟。”但慧娘却起身,摇头。 “出去?” “是啊,去一趟静心堂。” 静心堂正是华正兴帮那小佛堂处的名字,也是陈老太君回府后所居之处。 虽正值正午,但因已是深秋,阳光并不热烈。 踏着随风翩翩而落的树叶,慧娘领了小美小丽来到了内院最东面处的静心堂。 门口有身着素朴利索的蓝襦裙的婆子快速的迎上来,向慧娘躬身施礼,“二少奶奶!” “王妈妈快起。”慧娘赶紧去扶。 王妈妈起来,又看了慧娘道,“二少奶奶是来看老太太的吧,不过实在不巧,老太太正做功课呢。” “哦……”慧娘有些失望,却并没打退堂鼓,“王妈妈,我想陪着祖母一起做功课。” “好吧。”王妈妈听了,看她一眼,愣了片刻,终于点头。 进到佛堂里,一眼看到的就是中间供奉的观音像,兰指轻挑,慈眉善目,让人的心不由得就静了几分。 再就是观音像下面端坐的老妇,双目半闭,面庞肃穆。 正是陈老太君! 感觉到有人进来,陈老太君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然后很快就又进入了忘我之境。 慧娘看她一眼,然后轻声走过去,先敬上香,接着便在另一处蒲团上坐下。 开始她只是想着为华又廷此去南越求祈平安,但后来又想起娘和姐姐,禁不住一阵愧疚,自己怎么忘了至亲呢,于是便又开始为两人祈福,再后来干脆把所有真心待自己的人都求了遍。 求到后来,看着高高在上的菩萨那双堪透一切、悲悯苍生的眼,她忽然就又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想起自己的前世、今生。 慢慢的,她就真的坐下去了。 是啊,她确实该好好谢谢菩萨,让她重来一世。 这一世虽也不平顺,但她还是要感恩,至少姐姐和母亲都好好的…… 窗台上的阳光慢慢的下移、淡化……直至消失,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陈老太君才轻舒口气,然后睁开眼。 但她睁开眼的一瞬却禁不住一愣,旁边蒲团上的人竟然还在,而且脸色深敛庄重,轻闭的眼角似乎还有淡淡泪痕reads();。 老人看着慧娘,神情慢慢放的柔和。 这般作为光是凭讨好她的心思是做不到的,这孩子也应该是有些悟性的。 有悟性就好,可以好好的陪着廷儿走下去…… …… “什么,留在静心堂吃晚饭?”正兴堂里,洛氏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张妈妈。 “是!”虽知道这消息肯定让洛氏不悦,但张妈妈还是硬着头皮答道。 “呵……”洛氏冷笑,“还真是谁都能讨得了好,看来我以前是看走了眼,其实这肖氏和那贱种根本就是一路货色,不会叫的狗才咬人,这句话真没说错。” 张妈妈忙不迭的点头。 “不过也不怕,”洛氏用指甲刮着面前茶盏上的缠枝花纹,冷笑,“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高的道行?看看能不能翻出我的手心去。” “今日让你交代雪莺的事办的如何?”愣了一会,洛氏又问张妈妈。 “夫人放心,已经办好了。”张妈妈赶紧道。 洛氏没说话,只是阴笑着点头。 “夫人,老奴想不出做这事的目的?”张妈妈却是一头雾水。 “到时你就知道了。”洛氏瞥她一眼。 “到时?” “是啊,还要等一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 “县主,您看看大姑娘那副模样,好像您欠她的似的,您还立马就过来帮她拿东西,凭什么……”马车上,小草一脸不满的牢骚着。 “好了,我正好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出来看看,何乐不为?”慧娘笑道。 吃过午饭后,她本来想歇一会儿,但不想却来了不速之客,华敏娘! 这姑娘在挨了华又廷一巴掌后老实了好多日子,好多日子都没出屋,连打骂丫鬟的事都未听说。 这会儿可能是看华又廷走了,又开始活了起来。 不过今天华敏娘来倒并不是找茬,而是为了出嫁的事,让她帮忙准备几样香品和一些香脂香粉。 只是语气实在差,颐指气使的,看的小草直冒火…… “县主,您看,那不是府上的人吗?他怎么在香坊这边?”正想着,忽然那不安分的不时扒开帘子看的小草惊讶的对她一指前面。 慧娘一愣,顾不得许多,掀帘子看过去,果然—— 华明,华又泽的贴身小厮,正徘徊在香坊附近…… …… 一六八 赴宴 “怎么了,县主?” 到了香坊,汀兰就殷勤的将慧娘迎了进去,并为她沏茶上点心,然后又为她演示自己近日来和几个香师一起调制的新香品,但忙碌了半天才发现慧娘有些心不在焉。 “没什么,”慧娘摇摇头,“只是刚刚我和小草过来的时候,竟然在外面看见了华府的人,有些纳闷,他们不会是有什么打算吧?” 汀兰听了微微一愣,很快就又道,“不会吧,这里虽多是女眷,但怎么也是隶属御赐铺子的地方,他们不敢轻易动手吧。” 但慧娘听了却不说话,只是看着汀兰—— 秋香色广袖锦衣,并无任何繁复的花纹和饰物,头上的乌发也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只用一支乌木簪别着,但却依然艳丽无比,美的风娇水媚reads();。 汀兰不敢迎视慧娘的目光,垂下头。 “有什么事瞒着我?说吧。”慧娘却又问她道。 “县主,我……我不是有意瞒您,只是……只是还没机会和您说……”汀兰垂头沉默了片刻,才抬眸,一双美眸带着点点羞赧和惭愧的泪光。 慧娘不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汀兰又沉默了一刻,才又开口,“不知县主还记不记得先前您被禁足那次,曾经将我带去华家见您回话?” 慧娘看着她,点头。 “那日任妈妈出来时,就遇见了……遇见了国公府世子,他问我是哪里来的?可是这府上的丫头?他是世子,我怕给您惹了麻烦,又哪敢不回话?” “原本以为这件事也就了了,可后来我应了于掌柜的人情去那家开张的大香铺子献艺时,却又碰上了他,献艺完毕后,他以主家夫人的名义将我约到后面一处亭台,说……说……”说到这里,汀兰垂下了头,“说想要向您讨要我,还说要……纳我……” 慧娘没说话,只是将手中茶盏放桌上轻轻一放。 华又廷在外面拼死拼活,可他这位兄长在做什么呢? 却不想这一举动却将汀兰吓了一跳,“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县主……姑娘……天地可鉴,我真的没动过心,当初二夫人用芝草算计我然后想着对付您的事,后来梦儿给我说过,我知道姑娘拼力为我挡下了什么,更明白姑娘在刘三娶了亲后为什么一再鼓励我去考这香师、并且不顾规矩甘愿扮作仆人陪我去应试的苦心,姑娘是全心全意培养我……” “我是姑娘委以重任的人,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妾室的名分所诱惑,实在是那……那世子总是纠缠,不时就会派贴身的人过来问我的主意,还买通香坊里的小丫头给送东西……”说到这里,汀兰美眸中的泪终于落下来,“我真的很怕再像那件事一样给姑娘惹麻烦,姑娘那里……那里本来就艰难,我真恨……真恨这张脸,我……”说着就径直去抠自己的脸。 “你这个傻瓜,你干什么?”却被慧娘一把攥了手。 “县主……姑娘……”汀兰则是含泪看着慧娘。 “不管你的事,更不关你这张脸的事,是那华又泽无耻。”慧娘慢慢的道。 她终于想起那次华又泽的那大丫头会什么跑到荷风苑要她派丫头教她们制香粉了,看来是华又泽授意的。 “你这几日跟着运货的船回一趟眉山吧,顺便回去跟姐姐说让她请姐夫多备一些制紫竹盐的原料。”慧娘沉吟了片刻,又道。 “可是铺子里的事情……”汀兰当然知道慧娘是让她避开,她也愿走,只不过却实在不放心这边的事情。 这香坊不只是慧娘的心血,也是她的心血。 这几年,跟着姑娘一路披荆斩棘、辛苦创业,她早就不是当年那般见识短浅的人,她的志向早已不是一般丫头的那些想法,做通房做妾室,或者做个姑娘身边的管家媳妇reads();。 她希望凭着自己所学帮姑娘轰轰烈烈的创一番事业,希望将这肖记香坊发扬光大,所以她更在乎的是这铺子里的事。 汀兰眼里的坦诚,还有提起肖家时那美眸中闪动的光彩,慧娘自然不会怀疑她想留下来是做华又泽的妾室。 但她还是希望她避一避,只因这会儿华又廷不在,她实在不是洛氏和华又泽的对手,若那华又泽真使用卑劣手段,就不妙了。 “没事,有于掌柜和母亲呢,还有聘来的那些香师呢,翘儿和小草也多少懂些,我再让她们多走动着点,没事的。”慧娘劝慰她。 说实话,这铺子若真没了汀兰这个主管技术的,还真是不行。 但那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暂时这样了! 商定好可之后,汀兰立刻就去收拾东西,慧娘又请于掌柜请了当地一个十分可靠的镖行护着。 说是护着货,其实更是护着人。 虽这事并没闹出什么,也没什么造成什么损失,当慧娘还是十分不高兴,回到府里吃过饭后就托病歇下了。 第二日,慧娘去洛氏处请安,看着那洛莹莹那张总是带着优越笑容的美丽脸庞,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二嫂,将你那铺子里的紫竹盐也拿些给我呀,别只是那些香脂香粉。”这还是华敏娘第一次在请安相遇时正眼看她,不过确实要东西,嫌昨日白拿的那东西少了。 “刚供完御品,这会儿那紫竹盐正没货。”慧娘拒绝。 “没货?你不会让人多制一些吗?根本就是小气。”可能是没想到会遭拒绝,华敏娘当即沉了脸。 “那不是想制就制得来的,妹妹不知道吗?”慧娘依然无惧,一双明眸直视着华敏娘那张脸。 巴掌印好了,伤疤也好的只剩一道浅粉痕迹,那张脸还是那么明艳,到时这幅性情再显露出来,欧阳烨母子会不会大觉受骗? “你……”华敏娘禁不住瞬间涨红了脸,她当然知道慧娘是在映射那日那两人在湖边说的偷秘方的花。 “好了,敏儿,你就不能让我清静会儿吗?你二嫂说没有必定是没有。”洛氏开口,训斥女儿。 华敏娘气坏了,冷哼一声,扭身就走。 “我去看看妹妹。”洛莹莹看一眼洛氏,追了出去。 “好了,别理她,回头我会好好教她的。”洛氏则是看向慧娘。 慧娘赶紧对她笑笑,示意没事。 “对了,十月初三宫里要办赏菊宴,你也跟着去凑凑热闹吧。”之后洛氏又对慧娘道。 慧娘听了却是一愣。 宫廷的宴会,让她去参加?她没听错吧? “这个……还是母亲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reads();。”自然赶紧推脱。 不过让她去宫里参加宴会,这样耍把柄的手段是不是不高明呀? “这是皇后娘娘的提议,你大嫂这样子去不了了,而敏儿又即将出嫁,你还是跟着我过去看看吧,哪怕只是去露个脸。”洛氏听了又继续道。 这样一来,慧娘自然没法不应了。 回去将这事跟任妈妈一说,任妈妈也禁不住愁眉紧锁。 “别担心,至少都在明处,知道她要做什么,多加防范吧。”慧娘反过来宽慰老人。 其实她心里也不是一点底也没有,华敏娘落水那件事后,华又廷曾和她说,不只不要怕这府上的人,也不要怕云皇后,还说云皇后很器重依仗他,也不是不明是非,当然也会给他这个认定的妻子面子的。 最后还说,如果洛氏实在耍手腕,她还可以让小青捎个信给云皇后,云皇后定会管的。 一晃几日过去,很快就到了赏菊宴这一天,洛氏,华正天的夫人时氏,还有时氏十一岁的庶出女儿华清娘及慧娘,一起前往皇宫。 当时慧娘敬茶时,时氏曾是不多的给她过见面礼中的一员,那时对慧娘虽不太当回事,但见了大面上还是不差的。 但今日见了,慧娘却明显的感觉到时氏对她的疏冷。 忽然就想起当初洛氏曾说国公爷曾让华又廷纳时氏的侄女为妾的事,看来,洛氏又从中做了梗,哎! 到了宫中,一行人自然先去见云皇后。 云皇后那里还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华贤嫔,另一个则是位十三四岁的姑娘。 “来,霜娘,见见这位给你偏方的二表嫂。”云皇后招呼那姑娘,指指慧娘。 原来这就是云皇后那最疼的侄女,一个生的和云皇后十分想的姑娘,虽略微清瘦,发也有些稀疏,但两颊倒也隐隐透着红晕,看上去倒也有几分清丽。 “原来总是病恹恹的,这多半年喝你那偏方,眼见着就好了许多。”云皇后又看一眼侄女,对慧娘道。 “是吗。”慧娘笑着看那云霜娘。 那云霜娘应该不只是人瘦弱,也极为羞怯,见慧娘对她笑,当即就红脸,小声叫了一句,“二表嫂。” 慧娘笑着应了。 云皇后让慧娘和华清娘与云霜娘说话,而她则跟洛氏、时氏、华敏娘说话。 说了一会儿,时氏便说想去宴会处看看。 这宴会的承办者自然还是既非贵妃派又非皇后派的惠妃娘娘。 洛氏也说要去,但是云皇后却似乎并不愿过去,一是她习惯深居简出,再就是不愿看见那吴贵妃。 但洛氏却劝她,最终她也答应过去看看…… …… 一六九 铺垫 各种菊花在阳光下争奇斗艳,再加上环肥燕瘦的各色美人,穿梭在其中的宫娥那红黄裙裾,构成这个秋日那赏心悦目看不足的美景。 慧娘等人边走边看,渐渐临近这赏菊宴的中心——九华殿。 “今年这菊花真不错。”由贴身大宫女绡儿和常妈妈搀扶着的云皇后停在几株名为“天鹅舞”的黄菊花前,赞叹道。 “是啊是啊。”其他众人赶紧附和。 “娘娘,前面还有更好看的呢。”那绡儿一指前面道。 “是吗?”云皇后听了,又示意众人往前走。 “……呵呵,什么人比花娇,竟说让本宫爱听的,本宫已经不年轻了……” 但刚刚转过这处回廊,就听见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然后就看见一行人慢慢由花丛后转了过来—— 为首的那人一袭千鹤波纹紫金长摆袍,头戴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艳丽又华贵,妩媚又风情,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带着那得天独厚的高傲与矜持,正是吴贵妃! 吴贵妃身后还跟了惠妃和另几个品级或高或低的妃嫔,除了这些妃子之外,还有就是吴倩娘,以及湘郡王妃、贞娘等几个命妇。 云皇后的目光落在这个比她这个皇后娘娘还有派头的贵妃身上,脸禁不住一阵僵。 而慧娘则是转头看走在侧前方的洛氏,这就是洛氏让她来这赏菊宴的目的? 以前本是对方阵营的人,如今出现在这个阵营里,而且两个阵营是敌对的。 两相见了,特别是面对贞娘这个大姐,是够难堪的! 但是这难堪谁都知道,也谁都理解,她也是身不由已呀…… “见过皇后娘娘(姐姐)。”她这端正想着,那端吴贵妃一众人则已经上前来向云皇后行礼。 在众人的声音中,唯有一个人称呼云皇后为姐姐——吴贵妃reads();。 这位贵妃娘娘完全不同于云皇后,一张美丽的脸上的笑容愈发愈发灿烂了,语气也十分亲昵,特别是将“姐姐”二字咬的极重。 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明白她这番作为的深意,无怪乎是在讽刺云皇后的老态而已。 云皇后脸色又僵了僵,很快就又笑了,对众人挥挥手意识平身。 慧娘等也上前向吴贵妃和一众娘娘们请安。 只顾了向云皇后挑衅,吴贵妃开始并未注意慧娘,直到行礼时,这位贵妃娘娘的目光才落到慧娘身上,笑容不由微微一滞。 慧娘则是将头垂得更低。 吴贵妃遗憾的蹙蹙眉,然后又将目光移向她处了。 “姐姐今日怎么也有闲情雅致过来赏菊,要知道姐姐可是素来稳重,从不像我们这般无聊爱凑热闹。”行礼完毕后,嚣张的吴贵妃又看向云皇后,继续挑衅。 “怎么能没有闲情雅致?胡人被赶走了,岭南的叛乱也平了,如今我大新正是国泰民安,蒸蒸日上,就是没闲情也有闲情了。”云皇后听了则笑着看了吴贵妃道,脸上一抹自豪。 意思很明白,我怎么没闲情?这种盛世局面还不是我云家和华家维持的。 因西部和岭南的平定,如今在朝堂上,云华一派,正以后来居上之势,力压吴家。 吴贵妃果然就笑不下去了。 儿子与储君之位擦肩,中宫日渐势大,前景愈发忧心。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有花无酒多无情趣,我去年酿的那白菊花酒重阳节还没喝完,不如我让人拿来,我们对着这满园姹紫嫣红的花共饮一杯可好?”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为你来我往的两人打圆场,正是那惠妃。 “当然好。”云皇后点点头。 “快让人去拿吧。”吴贵妃也不甘示弱。 惠妃让人去拿酒,而众人则是在前面廊庑下坐下来。 云皇后和吴贵妃分坐最中心的两位置,然后各自带来的人也都依着各人的身份分两处坐了,慧娘自然就坐在了最边上。 身份的尴尬,位置的清冷,让慧娘极不自在。 挨着慧娘的时氏不大理慧娘,隔着时氏而坐的洛氏也并未日往日一般做好婆婆,对她极尽照顾,而是一直和时氏说话。 华曼娘正跟一个小妃子说话,云皇后则在惠妃的极力团和下与吴贵妃虚以委蛇的对饮。 幸好一边一个小宫女不时的帮慧娘添酒拿点心。 “华二奶奶。”慧娘正垂头吃着喝着,就感觉到那个小宫女低声唤自己,一抬头,才发现那小宫女正向自己指着对面的贞娘。 慧娘看过去,立刻对上贞娘的笑脸。 见她看她,贞娘立刻对她指指一边reads();。 慧娘一愣,那边的贞娘却已经悄悄起身。 慧娘迟疑了一下,也悄悄跟上。 却不知她刚刚起身,那一直在和时氏说话的洛氏就看了过来,美丽而端庄的脸上划过一丝冷笑。 “五妹妹,你还好吗?”一处掩映的花树下,贞娘停下步子,看向跟过来的慧娘。 “还好。”慧娘点点头。 从刚刚见了,贞娘就一直关切的看她,她当然感觉得到,只是她并未回应。 不管怎么说,今日的这一切的促成都和贞娘有直接关系。 “好就好……就好……”贞娘有些不知说什么,愧疚的避开慧娘的目光。 这个妹妹在华家过的当然不好,这是她亲眼看见的。 虽不知今日怎么也跟来了,但情形她是看的清楚的,华家人不喜,这边人又无法靠近,左右为难,尝尽冷遇…… “蕴哥儿和涵哥儿可还好?”两人相对默然了一阵,慧娘问。 蕴哥儿和涵哥儿自然就是贞娘夏日里生下的那对双胞胎,对于这两个孩子,慧娘还是蛮关切的。 “很好,都会蹬腿了呢……”听慧娘提起两个儿子,贞娘立刻笑道。 一时找到了话题,贞娘自然就多说了几句。 姐妹俩聊了片刻也就回去了。 但没想到的是等两姐妹回去的时候,迎接两人的是众人瞩目,云皇后、吴贵妃、惠妃…… 两姐妹一愣,也就各自回了位置,众人也就继续饮酒。 慧娘坐下,立刻又敏锐的感觉到一道目光射向自己,抬头看时才发现那目光立刻又从她身上移开,正是洛氏。 慧娘凝凝眉。 看来刚刚这情景与洛氏分不开了。 只是这似乎并不为过吧,再怎么说,她与贞娘也是姐妹,一句话不说那才不正常,这个云皇后也应该也理解吧。 事实上,云皇后也未怪她,回了甘泉宫后也并未提此事。 “今日在宫里没事吧?” 赏菊宴结束后,一众人打道回府,慧娘刚进荷风苑,任妈妈就迎了上来。 慧娘摇摇头,然后坐下来,一边吃茶,一边将宫里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与任妈妈。 任妈妈听了之后,也止不住寻思,“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慧娘摇摇头。 “算了,也许是想不到好办法,只让人难堪一番而已吧,大姑娘的婚事眼见着就放到了,应该也没心思琢磨害人的勾当吧reads();。”任妈妈又道。 “但愿如此吧。”慧娘道。 …… “……你说什么,这肖氏去宫里时竟然悄悄的去会宁平侯世子妃?”正心堂里,华正兴蹙眉看着洛氏。 “国公爷,你听错了,是在九华殿偶然遇上,众人一起喝酒,肖氏和宁平侯世子才去了一边悄悄说了两句。”洛氏赶紧道。 华正兴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 “她们怎么都是姐妹,血浓于水,见了自己就亲近,别说宁平侯世子妃,我看就是吴贵妃,对肖氏也挺喜欢的,这也不怨肖氏,她也为难。”洛氏又道,还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觑着华正兴的脸。 “为难?我看最该防她,下次千万不要再将她带出去,也不要将府上的事情交给她,她毕竟是肖家人。”华正兴脸色更沉了。 “知道了知道了。”洛氏口上应着,但神情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华正兴又想说什,却不想洛氏很快打断了她的话,“对了,国公爷,欧阳家的聘礼单子拿过来了,你看看吧。” 华正兴也就没再多说。 看着那低头看聘礼单子的华正兴,洛氏暗暗勾起唇角。 这一切当然只是铺垫…… 时间很快又过了十来日,距离华敏娘出嫁的日子愈发近了,华府也是愈加忙碌。 慧娘这些日子也挺忙,汀兰还未回来,母亲又忙着宁玉娘成婚的事,铺子的事情她只好亲自料理,另外还要帮何姨娘打理华府的事务,帮华敏娘和宁玉娘各调制几样香品,除此,还偶尔要被陈老太君叫到小佛堂去陪她做做功课。 她那日也只是一时感慨才坐了下来,却不想老人竟然觉得她有慧根,哎…… “县主,用些茶点吧。”正想着,小草掀帘进来。 “怎么了?”慧娘点点头,抬眸,目光落在这姑娘的脸上,才发现这姑娘绷着脸,很是不高兴。 “夫人那边的人又叫我一会儿去库房那边帮大姑娘整理嫁妆,说前院国公爷在前院请客,人手不够用。”小草听了立刻道。 “去吧,反正我这边也没什么事。”慧娘道。 华正兴有几个老朋友回京述职,就着嫁女之时,华正兴今日宴请他们。 想必定是人手不足,又来这边抓人。 “好吧。”小草撅撅嘴,转身出门了。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慧娘则是抬头看看外面渐渐朦胧的暮色凝眉,都这会儿了,也不知要整理什么嫁妆…… …… ------题外话------ 这一仗慧娘会赢得很精彩。 一七零 翻检 “……小心了,手里拿的这套茶具可是紫檀木鱼石的,名贵的很……” 秋风萧瑟,暮色四合,但是华家库房前还是一片忙碌,管库房的刑妈妈叉着腰,对着那些正在清洁瓷器的丫头们不停吆喝着。 小草一边将冻得通红麻木的手浸入凉水里继续清洗抹布,一边暗暗瞪了那刑妈妈一眼。 这婆子,是个很没仁心的,都这么黑,也不让人们散,水这么凉,也不让人烧些热水勾兑一下…… “喂,老姐姐,快让人找一下那套老白色的琉璃酒杯,然后让人送过去,前面国公爷他们这会儿正等着要用呢。”正想着,忽然一个穿青衣的婆子匆匆而来,一到跟前立刻对那刑妈妈道。 “哦,好。”那刑妈妈听了赶紧应了,也不假他人之手,拿钥匙开了库房门亲自去找那酒杯。 “喂,你,去将这酒杯送到二门处,”工夫不大,那刑妈妈便将那盛在一个木盒子里的酒杯找了出来,然后对着这边一招手。 “我?”小草看一眼那正看过来的刑妈妈,然后又指指自己。 “不是你还有谁?快点!”那刑妈妈白她一眼,催促。 小草没想到这行光荣的任务竟然落到自己手上,但也只好快速起身擦擦手,然后接过酒杯。 “拿稳妥了……”那刑妈妈又对她一番嘱咐后才让她走了。 就在小草捧了那盛酒杯的盒子往二门处的时候,王嬷嬷也正捧了汤盅进了小佛堂的内室—— “老太太,天气凉了,用碗热汤吧。”看一眼那坐在正中蒲团上闭目数着佛珠的陈老太君,王嬷嬷轻声上前,小心的道。 陈老太君并未马上理她,而是等将手中佛珠一遍数完才睁开眼看向她,点点头。 王嬷嬷见了,立刻将那汤盅端过来。 “还是先上柱香吧。”陈老太君并未马上用,而是道。 王嬷嬷听了立刻扶她起来,然后又去一边的架子上拿香。 只是走近那架子时,她突然“咦”她一声reads();。 “怎么了?”陈老太君立刻问。 “没什么,快没香了,应该是丫头们大意,忘了拿。”王嬷嬷很快拿了香回来,道。 陈老太君点点头。 上了香后,陈老太君便开始用汤,用过汤后又坐到了桌前,拿起上面那老人镜准备抄写佛经。 王嬷嬷上前伺候她。 “好了,不用了,”却被她挥开,“你去让人取些香过来吧。” “是!”王嬷嬷转身退出来,然后准备去叫丫头。 但到了廊下才发现只有一个小丫头,而且正蹲着身子点小风炉。 王嬷嬷蹙蹙眉,并未叫她,转身向外走去。 香是每日陈老太君都要大量用的,更何况今日初十,陈老太君睡前定要多烧几株的,又怎能少了?所以她决定亲自去一趟,让库房那边人多送些过来。 王嬷嬷到了库房那边时,刑妈妈已经让那些擦洗瓷器的丫头们散了,独留下几名收拾。 “老姐姐,还劳您跑一趟,真是不应该。”听了王嬷嬷的来意,刑妈妈很是歉意,然后又道,“您先回去吧,回头我马上让人送过去。” 王嬷嬷听了点点头,见天色不早,也就没多说,转身回去。 “对了,老姐姐,您等我一下,下午时家里外子送了些红薯来,我送些给您,记得从前老太君爱吃。”但刑妈妈又叫住了她,然后让一个小丫头拿了一个小提篮过来。 看着提篮里那些快大饱满的红薯,王嬷嬷并未推脱,然后拎着这些红薯往回走。 不过她并未回小佛堂,而是往厨房而去。 这几日老太太一直胃口不好,正好拿了这些红薯让厨房的熬些稀软的小米红薯粥,睡前让老太太用些,暖身又养胃。 厨房在府上最东面,而库房却在府上最南面,相距很远,不过要是沿着靠外院的那排倒座房子穿过去,就十分近了。 王嬷嬷当然走的捷径。 天已经擦黑了,灯陆续掌起,路上很是安静,虽也偶尔可见来往的仆佣经过,但都行色匆匆的。 想着那还在小佛堂抄经书的陈老太君,王嬷嬷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但走到拐弯处时,忽然就见一个身着红褥蓝裙的小丫头从前面一个角门处鬼鬼祟祟的闪现出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然后躲在一棵树后探头探脑的张望。 王嬷嬷见了,立刻停下了步子,然后闪到一处山石后面。 那小丫头看了一阵,应该是并未发现人,这才从树后面出来。 二少奶奶身边的小草? 虽然天色很暗,但拥有一双并不昏花眼睛的王嬷嬷还是很快就看出这丫头是谁reads();。 那小丫头又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一溜烟的走了。 看一眼那小丫头消失在渐起的夜色中的身影,又看一眼前面那两层高的建筑,王嬷嬷禁不住一阵蹙眉。 国公爷的书房,一向是重地,这小丫头又来这里做什么呢?而且还鬼鬼祟祟的…… …… “妈妈,什么时辰了?”是夜,慧娘合上账本,然后问一边正帮她整理衣服的任妈妈。 “快亥时了,”任妈妈直起腰身,“要睡下吗?” “嗯,有些困了。”慧娘点点头。 “我去叫芳儿儿进来伺候您歇下。”任妈妈说着便出去了。 翘儿帮慧娘铺床,任妈妈则是命小丫头打了水来伺候慧娘洗漱。 收拾完毕后,慧娘坐到梳妆台前,一边任凭任妈妈帮她解开发髻,一边和芳儿说话。 “……小草说傍晚洗瓷器时被凉水冰倒了,一下子偎了三个汤婆子,她的,我的,还有翘儿的,……”芳儿边说边笑着。 “是吗?”慧娘和任妈妈听了也笑了。 “是……”芳儿点点头,又要描述。 但这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三人禁不住都一愣。 “我去看看。”芳儿快步出去了。 工夫不大,芳儿就又回来,后面跟了小美。 “……说是府上着了贼,丢了东西,国公爷正带了人搜查呢。”小美向慧娘秉道。 慧娘闻言禁不住又是一愣。 有人会来国公府偷东西?要知道这里随便一个随扈和小厮都身手不凡。再说就是丢了财务,华国公也不至于亲自搜查吧? 外面喧闹声渐渐静下去了,任妈妈看向慧娘,“县主,别管这么多了,睡吧。” 慧娘点点头。 芳儿服侍慧娘上床,将帷幔放下来,便悄悄退出去了。 昏暗的中,慧娘闭上眼,漫漫沉入梦乡。 但朦胧中忽然就听外面又是一阵喧闹说话声,然后便是芳儿快步进屋来的脚步声。 “怎么了?”慧娘睁开眼问。 “县主,”芳儿一边将帷幔掀起来,在两侧铜挂钩上挂好,一边道,“白妈妈来了,请您出去!” “呃……”慧娘听了禁不住一阵蹙眉。 穿好衣服出来,慧娘立刻就看见那领了两个身材高大的婆子站在屋中央的白妈妈reads();。 见了慧娘,那白妈妈立刻上前施礼。 “妈妈这么晚了怎么有空过来?”慧娘一边吩咐人帮白妈妈让座,一边问道。 “二少奶奶别忙了。”白妈妈摆手谢绝了慧娘让人看的坐,“老奴也不愿这么晚了惊扰二少奶奶,实在是府上贼人猖獗,盗了国公爷重要的东西。” “哦……这样,”慧娘看着白妈妈,“只是不知我能帮上什么忙?” “哪敢劳烦二少奶奶做什么,”白妈妈又道,“二少奶奶只要盯着点,别让老奴手下这些不成器的老货将东西翻乱就好。” “白妈妈的意思是要翻检?”慧娘听了目光沉了沉。 “老奴最先翻检的是夫人的正心堂,然后又去了润泽园,顾妈妈她们则去了蔚然居和敏哲轩。”白妈妈又向慧娘躬了躬身子,却并未正面回答。 虽未正面回答,但却比回答更不容人反对。 夫人和世子妃那里都翻过来了,你这里当然就不用说了…… 慧娘听了没说话,只是神色莫测的看着白妈妈。 “国公爷还等着老奴去复命,您看……”白妈妈又开口。 “妈妈动手吧。”慧娘又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 “谢二少奶奶体谅!”白妈妈听了则是对身后两个婆子一挥手。 那两个婆子转身出去,很快又进来,进来时身后却已经跟了十几拿了火烛火把的婆子和媳妇。 那两个婆子又对众人一番交代,翻检便开始了。 慧娘坐在椅子上,白妈妈则站着,只是两人都未说话,目光落在那些来来往往的婆子媳妇身上。 不知过来几时,一个婆子匆匆进来,飞快的看一眼慧娘,然后在白妈妈耳边低语两句。 白妈妈闻言也目光锐利的扫一眼慧娘,然后转身出去。 慧娘见了,立刻也跟出去。 被慧娘当作香室的耳房里,火光通明,靠墙的一个箱笼被打开,装的满满的香料里面露出一份文函的一角。 “这又怎么可能?今儿下午我和翘儿刚刚收拾的这里。”跟在慧娘身后的芳儿看了那文函,满脸难以置信的叫了起来。 慧娘不说话,只是瞪着那文函。 “二少奶奶要是有什么话可以去和国公爷去说。”白妈妈一边将那文函抽在手中,一边面无表情的向慧娘道。 “好,还请妈妈带路!”慧娘脸色却已经平静下来…… …… ------题外话------ 慧娘会怎么做呢?嘿嘿…… 一七一 惊异 ( )书房里,火光通明,华正兴、文长史,还有华家大总管兼家将文城依次而坐,每个人的面色都不好看,特别是华正兴,一张本就英武而棱角分明的脸紧紧绷着,带着几分肃杀,让人心生惧怕。 跟着慧娘一起进屋的芳儿,还没进屋,就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在这里等我。”但慧娘却一片面色如常,看一眼身边的芳儿交代。 “县主……”芳儿满脸担心的看着慧娘。 慧娘对她点点头,然后跟了白妈妈进屋。 “见过父亲……”慧娘对那坐在正中的华正兴行礼。 “肖氏,我倒看你怎么解释?”华正兴将白妈妈一进屋就迅速递上去的文函重重一拍,怒喝道。 “还望父亲明察,我不知这东西怎么就出现在荷风苑里,但真的与我无关。”慧娘再次躬身。 “无关?你真会择干净,”华正兴听罢冷哼一声,目光落在手下文函上,“《十二兵卫统帅举荐书》,不正是吴家肖家想得到的东西吗?” “您怀疑我做细作?”慧娘看向华正兴。 “难道你没有一直心念着肖家人吗?”华正兴不答反问。 “的确,我一直心念肖家人,毕竟那些都是我的血脉至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洛氏让她进宫那趟,应该就是为此时造势吧,“但,再如何,我也没必要自寻死路吧?更何况上次的禁足令您并未完全为我解除,我荷风苑的人哪个又敢随便在府上走动?” 因她帮云皇后调制香药的缘故,华正兴默认了她可以随便出入、杨翠和周大友也可以回去帮她通信息,但院里的其他人,还有其他的陪房,还是不敢轻易出入的。 她的话让华正兴一愣。 因确实是这么回事,吴家肖家虽然很想要这份文函,但到底不是生死攸关的,两党争斗还未到那严峻关头,她犯不着拼了性命去做奸细吧。 另外,肖氏的人在府上处处被防范,这也是他授意的。 “这么说是有人栽赃你了?”停顿了一刻后,华正兴又开口。 “我没这么说,但还请您仔细斟酌一下,这其中有些漏洞太明显。”慧娘又道。 “二少奶奶这般说,也的确有理。”一边的文长史看一眼华正兴,插嘴。 华正兴却是未说话,看一眼慧娘,又看向手下文函,但不知不觉中,面色已经微缓。 “国公爷,王嬷嬷来了!”但就在这时,华安忽然匆匆进来秉道。 陈老太君贴身的王嬷嬷? 华正兴一愣,慧娘一愣,众人也一愣。 “快请——”很快,华正兴反应来,赶紧吩咐华安。 很快那王嬷嬷便跟了华安进门来,向华正兴行礼。 “嬷嬷千万别这多了虚礼!”对于这位贴身伺候母亲的老嬷嬷,华正兴自然满是敬重,赶紧挥手制止,然后吩咐白妈妈看座。 “国公爷,不必了,老奴说两句话边走。”但王嬷嬷却摆摆手。 “哦?”众人闻言又一愣,然后等待着王嬷嬷的下文。 王嬷嬷却并未马上开口,而是目光锐利又复杂的看向慧娘。 慧娘被她看的满是不安和莫名其妙。 老人这是要做什么? 她这端想着,那端的王嬷嬷却已经又转向华正兴,“本来有些事老奴不该参与,但实在是事关华家,来之前,老奴是问过老太太的,老太太也觉得老奴该来,所以老奴就来了。” “……” “国公爷是不是在找偷了书房文函的那人?”王嬷嬷又道。 “是!”华正兴点头,但很快又满脸歉意,“这事嬷嬷知道了,母亲也必然知道了,我之前交代过不要闹腾到小佛堂那边的,却没想还是惊扰了母亲。” “没事,老太太不怪国公爷的。”王嬷嬷又笑笑。 原本她们并不知道,却没想到的是梵音晚上被一个要好的姐妹叫出去了,回来将这搜检之事说给她和陈老太君。 而且梵音那个姐妹还悄悄和她说,人们都说偷文函的是二少奶奶,因白妈妈从二少奶奶这里搜到了东西,不过二少奶奶却矢口否认,国公爷都拿她没办法呢。 听了这个,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傍晚的事…… “嬷嬷问这个,难道知道那偷文函的是谁?”华正兴又问那王嬷嬷。 “这个……”王嬷嬷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我并不知道,不过傍晚时我的确在国公爷的书房那里见了一个可疑的人。” “谁?” “我原本去库房要人送些香过来的,却不想刑妈妈给了几块红薯,就想着带去厨房收拾了,给老太太熬粥喝……”王嬷嬷便将傍晚时所见的详细描述了一遍。 “啊?”众人听了,纷纷看向慧娘。 “这丫头就是二少奶奶身边的小草,帮我清扫过小佛堂,我还赏了她栗子,所以认得。”王嬷嬷又道。 “白妈妈,去将那丫头带过来!”华正兴一边向白妈妈说着,一边看向慧娘,脸上出了愤怒外,还有失望。 这肖氏还真是狡诈善辩,差一点就被她蒙混过关了。 慧娘却似乎并未察觉他的目光,正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小草被带过来时,虽然脸上还有未消退的惺忪和茫然,但却眼圈泛红,小脸上也满是忧虑。 看来白妈妈已经将 看来白妈妈已经将事情大致说给她了。 见了慧娘,小草张口,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而是看了华正兴,跪下去,“国公爷,我是冤枉的,县主也是冤枉的,我么什么也没做,真的……” “住口!”华正兴却是很快喝断了她,“那你为什么来书房这边?” “我去找小红,她往这边来了,但到了跟前,只拾到她的一块帕子,我就将这帕子揣在怀里吗,准备回头再还她。”小草说着从怀里掏了一块帕子出来。 当时天色不早了,她本来是快步走着,想早点回去的。 但不想前面忽然就出现了一个人影,仔细瞧,正是她这几日新结交的好姐妹小红。 小红是厨房里新来的一个打杂丫头,粗粗笨笨的,并不受重用。 就因这些,小草才和她结交,她可不愿再交一个雪莺,到时被设计了,又要牵连县主。 既然在这里碰到了小红,她当然要上前去招呼一声了。 但没想到的是小红却走的飞快,而且一转眼就奔到国公爷的书房这边来。 这里可是重地呀,不能随便来的,这傻丫头应该是不知道吧。 她见了,立刻急了,也跟了过来准备提醒她。 但没想到她跟过来后,却并没发现这丫头,她禁不住很是纳闷,又转了两圈,最后拾到了小红的一块帕子。 “这帕子是这小红从货郎那里买的,上面绣了桃花,她十分喜欢呢。”小草又将那帕子展开,露出上面那颜色还算正、但绝对说不上精致的粉色花朵。 华正兴当然不信,又让白妈妈去叫那小红。 很快一个身着绿襦紫裙、长的五官平凡的下等小丫头就被带了上来,正是小红! “没有,我一直在厨房烧火,厨房里的赵妈妈知道的。”只不过那小红的回话却让小草出乎意料。 “小红你怎么会没来过?这块帕子不是你的吗?”小草急了,赶紧将手中帕子给小红看。 但小红看了脸上却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这样一块帕子。” “啊?你……”小草听了,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红。 “国公爷,还有事吗?”小红却并不看她,转向华正兴。 “没事,你回去吧。”华正兴对她挥挥手。 小红又赶紧向华正兴鞠躬告退,一副得体的模样,完全没有平时那傻样。 看着她的背影,小草傻了。 “还不老实交代?”冷不防,华正兴的一声大喝将这姑娘拉回了现实。 “国公爷,不是,真的不是我,天地良心……”小草再次跪下,大声申辩。 “拉下去,打到她招了为止。”华正兴理也不理,对白妈妈一挥手。 白妈妈对外面一招手,立刻有两个婆子进来,上前就去拖小草。 “慢——”却没想到忽然一个阻止声响起。 “肖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华正兴看着慧娘,脸上一片冰冷。 “王嬷嬷,我想请问您大概什么时辰看到的小草?”慧娘却是转向王嬷嬷。 王嬷嬷目露诧异,却还是答道,“应该是酉时中吧。” “白妈妈从我这里搜到这东西是亥时初,也就是说,假如是我让人偷了这文函的话,这文函就在我手里待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对不对?”慧娘又看向华正兴。 华正兴不解,但却还是点了点头。 “呵呵……”去没想到慧娘见了,忽然就笑了,“父亲,单凭这一点,就证明根本不是我偷的。” 这回就不只是华正兴不解了,众人都疑惑的看着她。 慧娘不理众人惊异的目光,缓缓走进桌前,看着那文函,“这东西看厚度一定不超过五页纸,而且完全是手写,并非印刷,默下这样五页纸的东西,对我来说也就是半个时辰,我又何苦将这东西留在我那里一个半时辰,就是不敢送回去,也早毁了,何必非等这人赃俱获吗?” “什么意思?”华正兴看着慧娘。 “还请父亲给我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慧娘道。 华正兴依然看着她。 “请父亲从书架上面随便拿一本书出来翻到某一页,然后给我一盏茶的时间。”慧娘又恳切的道。 华正兴又看了她片刻,然后转向文长史。 文长史立刻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出来,翻开看了片刻后,又递给慧娘。 “你……过目不忘?”一盏茶后,听着那琅琅的背诵着文长史握在手中的那本《言兵事书》上的内容的慧娘,华正兴惊异的瞪大了眼…… …… ------题外话------ 总写不了多少字,手残了。 下章更精彩,嘿嘿…… 一七二 多智若妖 “什么,肖氏过目不忘?”正心堂里,通明的灯火,映照着洛氏那张惊讶的脸。 “是,刚刚华安让人递过信来,说二少奶奶已经背了十来本书了,国公爷怕她事先读过那些书,干脆让文长史拿了他自己写的拿了那两本拳法过来,可是二少奶奶还是倒背如流。”站在下首的张妈妈答道。 洛氏听了未说话,只是紧紧咬牙。 这个贱人,真会装蒜,装出一副憨傻样,将她骗得好苦…… “夫人,接下来要怎么办?”那张妈妈又哭丧着脸道。 那文函可是她亲自让人塞到荷风苑栽赃的…… “你慌什么?”洛氏听了厌烦的看向她,“有人看见你做了?” “当然没有。”张妈妈听了赶紧摇头。 “那你又担心什么?”洛氏又道,“就是肖氏洗脱了,可是她那丫头也洗脱不了,那丫头不也是肖家人,背着主子照样可以偷东西,王嬷嬷可是亲眼看见那丫头在书房出没,那丫头又拿不出证明清白的证据,呵……”说到这里,洛氏又笑了。 华安近水楼台,做事又可靠,而张妈妈也谨慎,最终也牵不出的…… “是啊是啊,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张妈妈又笑了。 “这不是想得周到,是设计得周到。”洛氏打断了她的奉承。 将那老虔婆接下山来时,是一心就想着让老虔婆帮他们的,可她偏偏让那老虔婆损他们,呵呵…… …… “文长史,麻烦你再拿一本书来。”慧娘将一段书背完,看一眼那沉默不语的华正兴,然后又对文长史道。 “不用了!”华正兴看一眼桌上散乱的放置的那些书籍,然后摆手阻止了文长史。 “那父亲相信这偷盗文函的事与我无关了吗?”慧娘听了则看了他问。 华正兴看她一眼,又看向地上那虽跪着、但却已经换上了满脸轻松欣喜笑意的小草,“那你能保证你身边的人都与这件事无关吗?” 听了他这话,小草禁不住脸一垮,慧娘也是立刻蹙了眉。 “你的这些下人也都是从肖家出来的,自然受过肖家人的恩惠,做出这种事情完全可能。”华正兴又道,说着再次看向小草,“这丫头还是要审,因她到此刻依然拿不出她没偷盗的证据。” “国公爷,我真的没偷拿什么文件?”小草一听急了,赶紧道。 “谁证明你没偷?”华正兴却又是一声喝。 “呃……”小草一愣,语结,转头看向坐在屋角的王嬷嬷reads();。 王嬷嬷在做了证后本来要回去伺候陈老太君的,但却因慧娘背书的事又留了下来,只不过再也没说什么,应该是想看个究竟吧。 王嬷嬷也看一眼小草,不过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垂眸喝着白妈妈递上来的茶水。 “将这丫头带下去……”华正兴一指小草,再次命令白妈妈。 “等一下!”但慧娘却再次开口打断。 “肖氏……”华正兴看向慧娘,脸色又沉了下来。 “父亲放心,我绝不是要阻止您审讯这丫头。”慧娘赶紧道,但很快又话锋一转,“只不过却觉得这样做有些失公道。” “你想说什么?”华正兴一愣。 “只因在书房这里出入就断定是偷文函的嫌犯?但为什么只审讯我这丫头呢?在书房这边出入的又岂只她自己?”慧娘又道。 “呃……”听了这话,众人不由一愣,纷纷看过来。 “要想不失公道,就应该将今日下午所有出入这书房的全部拘起来审讯,这样也是为了能抓住真正的偷盗者。”慧娘又不急不缓的道。 “开什么玩笑?我们一直都书房这边做事,也从来未出过差错呀。” “是啊是啊,这不是在说我们监守自盗吗?” 慧娘语毕,那候在门口的几个小厮和婆子就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些人都是一直在这边和外院伺候的,听了这个,自然很是不满。 “因假使这文函并非小草偷的,那就是有人想陷害我,二少爷在外面冲锋陷阵,而我却在这里遭受不白之冤,父亲,我觉得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慧娘再次高声开口,是对华正兴说,更是让外面的人听。 外面议论瞬间消下去了。 书房这边的人当然不将慧娘放在眼里,但有一个人却不敢不放在眼里,正是二少爷华又廷。 二少爷为了二少奶奶打了大姑娘一巴掌的事,府上的人可是知道的不少。 听慧娘将次子提出来压人,华正兴不由一阵蹙眉,“肖氏,你这话又有道理,不过这么多人要怎么审?难道个个打杀吗?只因为这些人在书房这边做事,是不是太荒唐了?” “当然不用!”慧娘目光轻轻一转,“父亲,我有一个法子不妨一用。” “什么法子?”华正兴问。 “还是先将这些人都请进来吧。”慧娘笑道。 华正兴看她一眼,但却还是吩咐白妈妈让这些人都进来。 扫一眼屋里站的几人,慧娘又开口问白妈妈,“除了这些,就没别人了吗?” 白妈妈看她一眼,才道,“除了他们,就是老奴和华安了。” 慧娘不说话,只是看着白妈妈reads();。 “如果二少奶奶觉得老奴也有嫌疑,那老奴愿意也与他们一起。”白妈妈又看慧娘一眼道。 “好!”众人都以为慧娘会答“不用”,但没想到的是慧娘却点头。 白妈妈没说话,只是与众人站到一起。 慧娘又看向那依然站在门口的华安。 “小的也与白妈妈他们一起吧。”华安目光微微一闪,然后也走了过来。 “父亲,还要劳烦大总管,带人守了书房这边,因如果我说的这法子要是走漏了,就不灵了。”慧娘又对华正兴道。 华正兴听了便又让华明带了护院去外面把守了。 “父亲,不知您有没有听过一种叫做‘迷心香’的香药?”这时,慧娘才再次看向华正兴。 华正兴一愣,摇头,然后又看文长史,“你听说过吗?” 文长史也摇头。 “我这法子很简单,就是用这‘迷心香’,这香药用法十分简单,只要用沸水冲调,然后让嫌犯喝下,这嫌犯便会将所做之事尽数说出来,不留一丝隐瞒。”慧娘又道。 “那要去那里寻这香药呢?”不待华正兴开口,文长史就抢先问道。 “我就会调制,而且手里正好有。”慧娘胸有成竹的笑道。 众人听了禁不住一阵愕然,忽然又想起刚刚的过目不忘,禁不住有些不敢看慧娘脸上那浅笑,感觉眼前这人多智、若妖。 “父亲……”慧娘又唤一声怔怔的华正兴。 “好,就用你这办法,将那香药冲调给大家喝。”华正兴开口。 他忽然有些明白次子为什么这么爱这个媳妇了…… 慧娘听了立刻叫了芳儿进来,低声交代了一番。 芳儿匆匆去了。 慧娘又请求华正兴将白妈妈等人带到一边的空房间去,还要求两人一间,说那香药只有在相对安静的状态下饮下才能发挥功效。 华正兴便让顾妈妈带人过来,又请王嬷嬷帮忙,将这些人安置了。 当然,小草也和这些人一起被带走了。 很快芳儿便拿了几包药粉过来,慧娘又让顾妈妈和王嬷嬷帮忙冲调了,然后依次端给众人用了。 “好了,父亲,此刻应该是那‘迷心香’发挥效用的时刻了,您让人将大家带过来吧。”在众人饮下那香药水之后,隔了两盏茶的工夫,慧娘便又对华正兴道。 华正兴便又让顾妈妈将众人带了过来。 书房里,喝了香药水的众人一字排开而站,只是似乎并未见那个人脸上有异reads();。 华正兴和文长史禁不住看慧娘。 慧娘也不急,目光挨个掠过众人的脸,忽然开口,“众位,有想呕吐的吗?” 众人闻言一愣,开始并未有人说话。 慧娘便耐心的等着。 “县主,我……我想……”一刻钟后,小草满脸通红的开口,一边说着,一边满脸难受的捂着嘴,看来是在极力忍受。 慧娘见了,目光变得莫测起来。 “呕——呕——”难捱的沉默中,小草终于忍不住了,快步奔出去。 “呕呕——”小草刚刚出去,就又有一个小厮开始干呕,然后向华正兴一鞠,顾不得说什么也奔了出去。 “老奴……老奴想睡……”正在这时,白妈妈忽然开口,说着便作势要倒下去。 慧娘见了,禁不住一阵眉头紧蹙,赶紧让芳儿去将白妈妈扶到一边椅子上。 然后又有两个小厮奔出去,并非呕吐,而是要上茅厕。 呕吐的、上茅厕的、昏睡的……最后屋子就只剩了为数不多的三个人,两个小厮,一个婆子。 很快那个婆子又快步走了,然后屋里只剩了两个小厮。 “父亲,”慧娘忽然一指那小厮,对那黑着脸看着屋里的这番情景的华正兴道,“偷拿文函的人正是华安!” “啊?”华正兴一愣。 “二少奶奶,我伺候国公爷这些多年,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华安听了却是立刻愤愤的反驳。 “做贼心虚,所以就是你!”慧娘冷笑,然后又看向华正兴,脸带狡黠,“那根本不是什么‘迷心香’,催吐药、巴豆粉、昏睡药而已,你没事,因你根本没喝,你为什么不敢喝?还不是怕到时将自己做的事吐出来。” “二少奶奶,你冤枉人也不该这般冤枉,我没喝,那他呢?他不也没事?”华安看一眼身边那个小厮,据理力争。 慧娘没理他,也看着那个小厮。 就像是施了魔法一般,那刚才还精神百倍的小厮忽然慢慢闭上眼,然后向一侧歪去。 一边的文长史赶紧扶了他。 “他喝的是昏睡药,不过为了陪衬你,剂量轻一些,所以最后才睡。”慧娘又看向华安。 华安一愣,片刻后,双眼眨了眨,似乎也要闭上。 “别装,王嬷嬷可以作证,给你喝的是巴豆粉。”慧娘却忽然道。 华安闻言,一下子就睁大了眼。 “哈哈……父亲,现在您相信是他了吗?”慧娘立刻看向华正兴笑道。 …… 一七三 疑惑 ( )“县主,华安已经认罪了。”慧娘正坐在桌前翻账本,任妈妈便匆匆进来,一进门立刻道。 “哦,”慧娘听了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看向她,“怎么说?” “如您所料,”任妈妈却禁不住有些沮丧,“华安承下了所有罪责,说是因为不满二少爷以前曾经打过他想要报复才这样做,还说那文函是他扮成丫头偷偷潜进来放到香室的,国公爷怀疑,让人用鞭子抽他,但是不管怎么抽,他也不改口。” 虽然早已经料到,但听了这话,慧娘还是止不住一阵失望,沉默了一阵,低声一句,“算了。” 洛氏做主母许多年,又极其善于笼络人心,这点还是能做到的。 “您一早不是去夫人那里请安了吗,夫人……没说什么吗?”之后任妈妈又问慧娘。 “说昨晚头疼,早早就睡下了,虽也知道丢了文函的事,却并不知在荷风苑搜到了,还说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去国公爷那里帮我说情的,说相信我是个厚道的,绝不会做那事。”慧娘道。 即使两世为人,但洛氏那强大的内心,还是她望尘莫及的。 睁眼说瞎话,撒谎不眨眼! 任妈妈听了则是撇撇嘴。 “噗——” 老人这个难得的表情,将慧娘逗笑了。 老人见了,也笑。 “对了,县主,小草已经收拾好了,您让她什么时候走?”但很快老人又敛了笑。 慧娘听了,脸色也凝重下来,沉默一刻,答道,“今日先回侍郎府那边吧,四叔手头上的事情这两日应该就完了,到时跟了四叔走就好。” 这件事了了,但另一个人却不能再留在身边了,正是小草。 洛氏多少次算计她,入手的人正是这丫头。 而华正兴,也因这两次的事,对这个丫头印象极差。 对于这个一路走来一直相伴的丫头,她的确是诸多不舍,但不舍也必须舍。 这次她侥幸赢了,但下次呢,她又怎么敢将自己的漏洞总摆在敌人眼前,洛氏是一个多么有力的对手她又不是不知道。 她和任妈妈商量后,决定让小草回眉山,正好前几日德娘写信来,说段氏让已经将所有的嫁妆交给她自己管,这样一来,她就没空帮慧娘打理那件香水香露铺子铺子了。 这铺子正是当初她出嫁时德娘从四叔肖志水手里硬抢过来给她的,不过后来一直都是德娘在帮忙打理。 这铺子交给小草也合适,因小草的爹李庄头在她将美颜阁赠给吴贵妃后,就开始帮着德娘管理这香水香露铺子。再加上她的娘袁婆子手上的那些技术,管好这铺子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想见见您!”任妈妈才道。 “让她过来吧。”慧娘听了点头。 很快小草便被任妈妈带了进来。 “县主……”一进门,小草便跪在地上落下泪来。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慧娘起身亲自去拉她。 “我……我舍不得县主……”小草落泪纷纷。 “傻丫头,又不是不相见了,你虽然回了眉山,却是去帮我打理生意了,等日后那生意也做到这京城里来,我们又可以常常见了。”慧娘赶紧安慰她。 这样做也是给她念想! 小草听了则是流着泪点头。 对于慧娘这番安排,她自然无话说,因她虽莽撞,却并不糊涂,明白姑娘这样做,已是仁至义尽。 如今也只愿好好帮姑娘打理生意,等将来将那铺子做大后,有一日能再站到姑娘身边。 让人送走了小草后,已近时候不早,慧娘有些饿了,便打发翘儿去端些茶点过来。 但翘儿刚刚出门,就又回来了,身后还领了另一个人,王嬷嬷! “嬷嬷,来,坐!”慧娘起身相迎。 却没想到王嬷嬷却赶紧退开两步,然后又对着慧娘深深弯下身去。 “嬷嬷这是做什么?”慧娘赶紧让翘儿去扶她。 王嬷嬷挥开翘儿,到底还是对慧娘深深鞠了一躬,“老奴愚钝,未能明辨是非,这负荆请罪是应该的。” “嬷嬷又何必?有心人设计,想躲也不好躲过。”慧娘又道。 听了她意有所指的一句,王嬷嬷深深点头。 “老奴这会儿来,还有一件事。”之后王嬷嬷又道。 “呃?” “老太太有些东西用不到了,想着与其锁在箱笼里,不如拿来给二少奶奶。”王嬷嬷说着,对外面和她一起来的小丫头一挥手。 那小丫头立刻将一个香樟木小匣子捧了进来,放在桌上。 慧娘一愣。 王嬷嬷看她一眼,然后打开了匣子。 匣子打开的瞬间,慧娘只觉整个屋子瞬间都亮了起来,因陈老太君让王嬷嬷给她送来的正是一堆首饰。 整块黄玉做成的莲花簪、镶了五种宝石的金步摇、雕成紫荆花的赤金耳钉、上面有鸽子蛋大小的红玉宝石的凤头钗……看得出,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王嬷嬷看一眼惊呆的慧娘,然后伸手拿了那五彩宝石的金步摇出来,不容慧娘置喙的道,“二少奶奶,下午要是再出去,就换上这件吧。” “呃?”慧娘又一愣,看向她。 对上的则是老人含义深深的笑。 难道这东西是身份的 难道这东西是身份的象征?代表着老太君对她的庇护? 慧娘赶紧点头。 老人一副淡然性子,既然要送她,必是真心,她也就没必要再推脱。 王嬷嬷见了,又笑笑。 看慧娘收下首饰后,王嬷嬷便要告退。 “嬷嬷忙吗?”但慧娘却又叫住她,“如果不忙的话,可不可留在我这里吃些茶点。” 王嬷嬷转头看她片刻,然后点头。 “嬷嬷在跟了老太君很多年了吗?”慧娘一边亲自帮老人倒茶,一边问。 “老太君还在闺中时我就跟着她了,后来又入这国公府,国公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王嬷嬷答道。 “哦,是吗?那王嬷嬷必然见过二少爷的姨娘了?”慧娘又问。 王嬷嬷听了却是面色微微一滞,看她一眼,还是点了点头,“当然,权家也算是华家的世交,这权姨娘小的时候我就见过她。” 慧娘到这一刻才知道华又廷的亲娘姓权,只是……世交?应该也是大户人家,怎么要赶着给人做妾呢?华又廷说陈老太君对他娘有成见,但又一副不愿说的样子,到底有什么成见呢? “权老将军是老国公爷的得力手下,不过后来……后来战死了……”王嬷嬷又道,但神情带丝犹豫,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 慧娘看着她,终于还是问道,“王嬷嬷,二少爷的姨娘是个怎样的人?” “二少奶奶不该问我,奴才又怎么能妄议主子。”王嬷嬷终于还是回绝了她。 慧娘对王嬷嬷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一次我和二少爷说话,提起他姨娘,他似乎很不高兴,所以……” 王嬷嬷听了微怔,看她一眼,沉默良久,才又开口,“其实……其实权姨娘在最早时是和国公爷有过口头婚约的……” “啊?”慧娘听了不由吃惊的瞪大眼。 华又廷的亲娘和华正兴有过婚约?差一点就是正室夫人? “不过后来……后来国公爷因救命之恩娶了夫人……”王嬷嬷又道。 救命之恩?洛氏救过华正兴? “国公爷在山里追剿土匪,不幸受了重伤,夫人不顾名节救了他,国公爷便娶了她。”王嬷嬷又道。 听得出,对于洛氏救华正兴这一举动,是十分赞同的。 只是……救命恩人做了妻,未婚妻就该做妾吗? “呃……权姨娘是自愿做妾的,老太太也不愿委屈她,本来说要帮她选个好人家的。” 自愿做妾被陈老太君看不起?所以对她有了成见? “二少奶奶,老奴不能陪您聊了,这会儿老太太应该已经做完了功课,我还要回去伺候呢。”但王嬷嬷却没有再为她解惑,起身告退。 看着老人那快步出门的样子,慧娘禁不住一阵暗暗蹙眉。 这事情应该还有隐情,但隐情是什么呢?洛氏有没有发挥作用呢? 她这般恨华又廷,千方百计想着要置他于死地,和当年权姨娘有没有关系呢? 任妈妈进来,就看见她在发呆。 “县主……”任妈妈唤她。 她则招手让任妈妈近前来,和她说起刚才的事,并嘱咐她有时间找些府上的老人,好好的将当年的事情打探一番。 接下来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看得出,洛氏虽然未被牵进来,但还是受了打击,再也不敢做什么手脚。 华国公对慧娘的态度也变了不少,以前虽也因华又廷的关系,承认了她儿媳的身份,但却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但如今见了慧娘,不只脸色缓和了,偶尔还会主动和慧娘闲谈两句。 当然,这其中似乎也有陈老太君给她那些首饰的作用,因府上许多人见了她,都要端详她的头上两眼,然后露出敬重的神情,当然,也不乏嫉妒的,就像华敏娘。 这个马上就要出嫁的姑娘见了后,每次见了她带着那些首饰,就会冷嘲热讽几句,有次还故意撞她,幸亏小美在一边,替她挡了。 “大姑娘这种性情,也不知怎么和婆家的人相处?”任妈妈感慨。 “马上就知道了。”慧娘道,想起欧阳烨,她不由暗暗一叹。 很快就到了十月十六,华敏娘出嫁的日子到了…… …… 一七四 生怨 “太太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保证会将这婚事办的热闹漂亮。”布置得一片喜气的厅堂里,王妈妈正笑吟吟的向孔氏秉着话。 “那就好。”孔氏也是一脸的笑。 “只是……只是少爷……”但很快王妈妈脸上神色又凝重下来。 从前两日开始,少爷就一直不高兴。 “没事,再怎么着,不也去迎亲了吗?”孔氏却道。 儿子的不高兴她自然也看在了眼中,特别是刚刚迎亲去时的那张脸,很是难看。 但那又有什么,这一开始心里总会别扭的,但假以时日,自然就将以前的那些情愫忘了,因这华家姑娘真的是个好的。有那样一个高贵优雅的母亲,相信教养和性情差不了,怎么也要强过那肖五姑娘。 王妈妈听了则是点头。 “我去看看那些远道而来的亲眷,你再去外面看看。”孔氏又对王妈妈道。 王妈妈赶紧点头应了。 孔氏去了宴息室,而王妈妈则出去前面看。 府上到处都是一片张灯结彩,来去匆匆的仆佣们脸上也都洋溢着喜气。 但忽然前面游廊处的两个丫头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一个面向墙捂着脸,似乎在哭泣,另一个在一边一脸忧戚的说着什么,应该是在劝她。 看着这与这片喜气极不和谐的情景,王妈妈不由皱皱眉,然后走过去。 “怎么了?”一声问,将两个丫头吓了一跳。 “没事,王妈妈,”劝人的那丫头赶紧道,“水晶姐姐想家了,心里不痛快。” 王妈妈瞟一眼那个这会儿虽已止了哭、但美丽的脸上依然挂着泪痕的丫头,淡着脸色抛下一句话,“你跟我来!”然后转身就走。 那丫头一愣,却还是跟在了王妈妈身后。 走了一段路后,王妈妈在一座简约的四角亭子里停下,然后转身直直看向跟在身后的水晶。 “妈妈……”水晶被她看的发咻,叫她一声,垂下头。 “真想家了?”王妈妈开口。 水晶点点头。 “水晶,有些事你瞒不了我的。”王妈妈沉默了一下,开口。 “妈妈说什么呢?我又有什么事?”水晶申辩。 王妈妈不理她的话茬,只是依然盯了她慢慢开口,“你对少爷的那份心思还是收起来吧,以前少爷未收用你,以后更不会,少奶奶是个爽朗大度的,好好服侍才是正道reads();。” 水晶听了一震,看向老人,但对上老人那锐利的目光后,最终又垂下头去。 老人又看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看着老人的背影,水晶再次落下泪来。 她是少爷年少时一次诗会上赢回的战利品,这些年一直相随左右,无怨无悔,还不是因为真的爱慕少爷,又怎么说放就放下…… …… “盈盈,你补贴给敏儿的这些嫁妆等日后我会还你的。”屋外一片喜气热闹,但屋内的洛氏却颇有些不自在。 “母亲这是什么话,亏得那些东西也是您拿去给父亲了,我这个做女儿的理当应该出份力。”洛莹莹赶紧道。 “真是好孩子。”洛氏听了立刻拉了侄女的手。 丈夫一早给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让她保管,但那些东西却被哥哥以做生意的名义“借”去了不少,她当然不敢跟丈夫说,所以就让侄女拿了嫁妆来补贴。 原本想着算计了肖氏,弄些钱财补空子,却没想到肖氏更是个狡猾的。 想起慧娘,洛氏禁不住一阵暗暗咬牙。 “母亲,怎么了?”看她神情不对,洛莹莹不由问道。 “没事。”洛氏赶紧摇摇头,又问洛莹莹,“对了,泽儿这些日怎么失魂落魄的?” 听了这个,洛莹莹脸上神情有些凝固,“说是公事上有些不顺,徐参将病了,所有的事务都压在他身上。” 华正兴要求自己的几个儿子全部从底层做起,即使华又泽是世子也不能幸免,华又廷曾经从京郊巡捕五营一个巡捕做起,华又泽则是在城门守军中任职,因没什么功绩,华又泽此时也只是个底层武官。 “哦,原来是为这个呀,劝劝他,多历练历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洛氏听了笑了,对洛莹莹道。 洛莹莹听了没说话,只是点头。 “我们去看看敏儿吧。”洛氏又对洛莹莹道。 “好。”洛莹莹应了。 然后一个大丫头扶了大腹便便的洛莹莹,张妈妈则扶了洛氏,婆媳俩个向敏哲轩去了。 敏哲轩里,华敏娘刚刚开过脸,正由几个喜娘服侍着梳妆打扮。 只不过这姑娘似乎并不高兴,一张小脸伴着,一边的丫头和喜娘则是一脸恐慌。 洛氏见了,不由一阵蹙眉。 这骨节眼上,她最希望的就是女儿顺顺利利的嫁人,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差错。 偷盗文函的事,虽因她拿捏了华安的家人而没被牵出来,但却再次大大惹了陈老太君的不喜,看她肖氏那首饰的举动就知道reads();。 在这个家里,丈夫无疑是信任她的,但陈老太君却不然,她这个婆婆,以前那多年你来我往的争斗中,已将她看的入木三分。 洛氏示意洛莹莹领众人出去,等到屋子里只剩了母女二人,这才看向女儿,“怎么了?” 华敏娘沉默了一下,然后指指自己的脸,“娘,这道疤怎么都遮不住?” 先前为了那苦肉计挨的那一刀,虽并不太重,但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粉红色的伤疤,如今马上就要见心仪的人了,这道疤让她很是郁烦。 “傻丫头,”洛氏见了则笑了,“这伤你是为婆母受的,是功绩,你不应该为这个烦恼,不管是你婆母,还是你的夫君,见了这个只会对你更好。” “真的吗?”华敏娘一愣。 “当然是真的。”洛氏点头。 对于女儿这桩婚事,她真的是十分满意。 欧阳烨人才出众,孔氏宽厚慈善,欧阳家人口简单,女儿应该不会像她这般辛苦。 虽如今她在这国公府里看似滋润,但却不知这一步步走来,是多么不易。 她帮女儿谋这桩婚姻,其实求的也正是女儿可以不这么辛苦。 听了母亲的话,华敏娘又高兴起来。 之后洛莹莹派人进来禀告两母女,说迎亲的队伍马上就到了,洛氏又嘱咐了女儿两句,也就去了正厅。 慧娘是在华敏娘梳妆好了后准备上轿时过来敏哲轩的,她并不是纯粹看热闹,还带了华敏娘向她要的紫竹盐。 只不过华敏娘嫌她给的晚,也给的少,不仅未给她什么好脸色,反而还讥诮了她几句。 看着这个蛮横乖张又丝毫不知感恩的人,慧娘不由暗暗摇头,也不知以后在欧阳家如何生活,又有那个人忍受得了她?哎…… 后来又丫头说新郎官来接新娘子了,慧娘也就从后门出来了。 无他,不愿见到欧阳烨而已。 不管前缘如何,但她已嫁,而他又将娶,这番之下,所以能少见尽量少见。 却不知那一身吉服站在敏哲轩庭院的欧阳烨,是如何在众里寻她。 其实他也并不想,在母亲的高压政策下,他尽管内心郁郁,但已经屈服。 不过在近了这华府的一瞬,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她,想起这深宅之中已为人妇的她,不知过得好不好。真想再为她吹一次埙,最后一次,来祭奠这段心事…… “少爷……”看他发呆,身边那小厮赶紧唤他。 他回神,看那小厮一眼,然后举步向前,向着那热闹门扉而去…… “新郎官,快让我们看看新娘子reads();。”一片喜庆红色的婚房里,众人看向站在床边拿着银秤杆的欧阳烨,欢笑着起哄。 欧阳烨迟疑一下,手起杆落,然后一张美丽的脸庞呈现在众人面前。 “新娘子好漂亮。”众人立刻赞道。 盛装的华敏娘则是一脸娇羞的垂着头。 欧阳烨看一眼华敏娘,笑笑,然后交代了一边的几个本家媳妇几句,便出去了,前院还有许多宾客在等着他。 欧阳烨走了后,几个本家媳妇便和华敏娘说话。 但说了几句才发现,才发现这个新媳妇似乎很有几分倨傲与骄矜。 众人禁不住一阵兴味索然,也就慢慢散了。 等屋里只剩下烟郦与一个贴身的婆子孟妈妈之后,华敏娘立刻将小脸一板,“真烦!” “姑娘,您别这样,我们初入欧阳家,要多忍耐。”烟郦赶紧劝她。 “是啊是啊。”那婆子也道。 “知道了知道了。”华敏娘不耐。 烟郦和那个婆子见了,赶紧又劝她。 “让人拿茶过来吧,我渴了。”华敏娘命令烟郦。 烟郦出去了,很快就带了两个丫头进来,两个丫头一个端了茶水,一个则端了一些小点心。 “这欧阳太太真是体恤您呀。”烟郦凑到华敏娘耳边小声道。 但华敏娘的目光却落在面前的两个丫头身上,“你们是少爷身边伺候的吗?都叫什么名字?” “奴婢水晶(水钻),都是在少爷身边伺候的。”两个丫头赶紧施礼。 水晶? 华敏娘听了目光落在左边那丫头标致而光嫩的小脸上,直觉那张脸分外刺眼。 婚事定下来后,她就背了母亲让人悄悄打听过欧阳烨的事,据说他身边一个叫水晶的丫头,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十分聪慧,诗词歌赋无所不通,所以很得欧阳烨另眼相看。 水晶被她看的一阵赶紧垂了头。 “你们两个的名字真不好听,”华敏娘收回目光,“还是我替你们两个改一个吧,你叫兰兰,你叫红红。” 那水钻听了没说话,那水晶却是立刻道,“少奶奶,这名字是……是少爷起来的……” “少爷起的,我就改不得嘛?”华敏娘当即就沉了脸。 这小蹄子还真是仗着受宠张狂。 “当然改的,谢少奶奶赐名。”那水钻赶紧道,边说着边拉了那水晶一把。 那水晶不说话了,但小脸上却很有些不情愿。 华敏娘见了一阵冷笑,然后对那水钻挥挥手,“你退下吧reads();。”又看向那水晶,“你留下!” 水钻不敢多说,告退走了。 那水晶则是更加瑟缩的垂了头。 “服侍我喝茶。”华敏娘看向那水晶。 那水晶听了赶紧上前,端了茶,然后准备奉给华敏娘。 但华敏娘却不仅未接,反而一推,那茶盅一下子就打翻了,滚烫的水溅得水晶满脸满手都是。 “啊——” 那水晶禁不住一声惨叫。 “你这么笨,怎么在少爷身边伺候的?”看着那水晶被烫的顿时红肿一片的脸和手,华敏娘心中暗暗冷笑,但脸上却还故意做出一片生气的模样。 “少奶奶,您……”水晶捂着红肿的脸,一脸委屈的看向华敏娘,欲申辩。 “滚出去!”华敏娘则是看着她那张标致的小脸命令道。 水晶哭着奔出去了。 “姑娘,刚才您实在不该那样对那个丫头。”等水晶走了之后,烟郦立刻对那华敏娘道。 “你没看出她对我不恭敬吗?”华敏娘不高兴。 “虽是这样,但姑娘也因先忍耐。”孟妈妈也道。 “知道了知道了。”华敏娘看两人一眼,又是一阵不耐烦。 两人看时候不早,也就没再多说,伺候她洗脸。 洗了脸后,华敏娘坐在梳妆镜前,让烟郦帮她在脸上上了一层鹅蛋粉,伤疤处更是多涂了一层。 一会儿要喝交杯酒,还要……要洞房,她当然……当然要拿出最漂亮的一面来。 喜娘端了酒菜进来。 看着那系了红绳的杯子,她禁不住一阵脸红。 只是没想到的是左等右等,直到夜深,也不见那欧阳烨过来,后来孟妈妈使钱让人去问,结果是少爷和一众朋友喝酒,一边喝,一边吹埙助兴,喝的兴起,最后竟然喝醉了,让人扶他到书房去了。 华敏娘气坏了,然后吩咐烟郦服侍她睡下。 但躺了一会儿又睡不着,又让烟郦帮她穿了衣服,悄悄走到抱厦处隔着窗子向那书房处眺望。 当望着那一轮圆月下,从书房中慢慢走出的那个娇俏身影时,她禁不住紧紧握了拳,满心怨恨—— 明日,她一定想法毁了那小贱人的脸…… …… ------题外话------ 洛氏算计半天,也不过是给女儿结一段孽缘,华敏娘这样的,被惯坏了,哎…… 一七五 偶遇 “什么,敏儿成婚第二日就和姑爷吵架了?”洛氏震惊的望着面前的孟妈妈。 “是……”孟妈妈哭丧着脸。 “怎么会?我不是让你们劝着敏儿吗?”震惊过后,洛氏就是满腹焦虑和烦忧,以及对这帮陪房的不满。 她早知女儿暴躁又无脑,所以在婚前曾好好的对这帮陪房一番交代。 “老奴劝了,烟郦她们也劝,可是……”孟妈妈满脸小心地辩解。 “好了,”但刚一开口就被洛氏打断,“说说为什么吧?” 孟妈妈赶紧点头,然后开始了叙说,“新婚当天夜里,姑爷没进大姑娘的房,睡在了书房……” “怎么会这样?”洛氏听了不由一阵蹙眉。 欧阳烨竟敢这般待女儿…… “听说是在前院和几个好友,一边喝,然后姑爷一边亲自吹……吹那个叫什么……什么的乐器,兴致很高,最后喝醉了,姑爷怕扰了姑娘,所以就去睡了书房。” “哦……”洛氏听了眉头蹙的更紧了。 喝醉了,倒是也能理解,反正已经成了亲,倒也不急在这一夜,难道女儿因这个闹起来,至于吗?  “倒并不是因这个,”孟妈妈也是在洛氏身边伺候过的人,当然也能猜出一些洛氏的心思,于是又道,“而是因为……因为一个丫头……” “一个丫头?”洛氏一愣。 “是,那丫头伺候姑娘喝茶,谁知却……却笨手笨脚的,姑娘一生气就将茶盏砸到了她头上,谁知那茶盏里的水是滚烫的,将那丫头的脸烫伤了,姑娘便让人拿药给那丫头擦,那丫头不擦,说没事,谁知转头就寻死觅活,闹到姑爷那里,也不知和姑爷说了什么,姑爷转头竟然就和姑娘吵了起来reads();。” 听着孟妈妈叙述,洛氏一言不发,直到孟妈妈说完,才忽然将脸一板,“据实说!” 女儿什么性情,她不了解…… 孟妈妈吓得赶紧跪下,战战兢兢的道,“是这样的,姑娘……姑娘也不知怎么就看伺候少爷的那个叫水晶丫头那么不顺眼,新婚当晚就泼了她茶水,后来少爷未进新房,却反而看见那丫头从少爷书房里出来,姑娘更生气了,敬完茶后就将那丫头叫了过来,又让她伺候茶水,然后又找借口用滚烫的水泼了她,那丫头半边脸全被烫的起了水泡,也是个性情倔强的,一时想不开竟然就跳了井,没想到并未死成,被发现后救了上来,姑爷知道后就来问姑娘,只说了两句,不想就吵了起来。” 听完后,洛氏并未说话,只是一张脸满是阴郁。 真是不争气,和一个丫头争什么长短,这丫头又能怎么样? 再说,收拾一个丫头还不容易,又何需这般? 跪在地上的孟妈妈见洛氏不说话,更害怕,大气不敢出。 “那昨晚姑爷有没有去新房?”好在沉默了一会儿,洛氏又再开口。 一听竟然是这个问题,孟妈妈心里暗暗叫苦,但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没有!”说完之后,又马上道,“姑爷似乎和欧阳老太太也吵架了,然后就出了门,晚上就宿在了衙门里,未回来。” 洛氏听了不由心情稍安。 应该是孔氏为了这事说儿子,儿子不忿才这样。 有孔氏这个婆母护着,看来事情还不是最坏。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明日就该回门了,回门时,自己再好好说说女儿,然后再让丈夫和泽儿和欧阳烨好好联络一下感情,这事情应该就有转机了。 “起来吧。”想到这里,洛氏缓下脸来,看向地上的孟妈妈。 孟妈妈松了口气,起身。 洛氏又让张妈妈进来,赏了孟妈妈一支金簪,然后她又一脸肃然的嘱咐孟妈妈,“好好看着姑娘,再出了差错,你就别回来了。” 孟妈妈自然忙不迭的应下,然后告退而去。 看着孟妈妈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洛氏轻轻叹了口气。 都是她,将女儿惯坏了…… “碧水说,孟妈妈上午回来过,还说夫人见了孟妈妈后似乎很不高兴,午饭都没怎么吃,想来应该是大姑娘那边有事。”荷风苑里,任妈妈正低声对慧娘秉着。 “呃……哦。”慧娘听了一愣,然后点头。 意料之中的,华敏娘这样的性情,和文雅温润的欧阳烨自然格格不入。 只是没想到才成婚就闹腾起来,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华敏娘。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任妈妈看她一眼又道,神情颇有些幸灾乐祸。 慧娘笑着摇摇头reads();。 “不过明日应该就知道了,明日回门。”任妈妈又念叨说。 听了这个,慧娘却是瞬间敛了笑。 还是要和那欧阳烨见面吗? “怎么了,县主?”看她脸色不对,任妈妈立刻问道。 “没事,我突然想起来,明日应该出去一趟,玉表姐马上就要出嫁了。”慧娘道。 宁玉娘与吴家洲的婚事定在十月二十六,今日已经是十月十九了,她确实该回去一趟。 就是再不满意这婚事,但也要去送些添箱,再说,还有一些脂粉与香品要给这宁玉娘。 当然,她不是非要明日去,选明日去,也只是为了避开欧阳烨。 傍晚请安时,慧娘便将要出门的事请示了洛氏。 “明日是敏儿回门的日子。”洛氏虽然说了这样一句,但却还是应了慧娘。 敏儿在欧阳家不顺心,怎么都不是好事,她当然不希望肖氏留下来看热闹。 第二日一早,华家众人就是一片忙碌,华正兴和华又泽都请了假,洛氏从郡主府专门请了厨子,但慧娘却是坐上了马车直奔复兴街。 为了女儿能风风光光的嫁入平宁侯吴家,小黄氏忍痛在复兴街买了一座装潢好了的宅子,就在复兴街上。 马车在不大的一座宅子前停下,看着红色大门上高悬的“宁府”两字,慧娘不由蹙蹙眉。 真没意思,也不知小黄氏狂什么呢? 听说慧娘来的事,小黄氏和宁氏都迎了出来。 小黄氏带了宁玉娘又回到了京城后就住进了这宅子,然后宁氏也从侍郎府搬了过来,一是帮小黄氏打理安置,再就是帮宁玉娘筹备婚礼。 见了女儿,宁氏自然高兴。 小黄氏也很高兴,因又可以炫耀这门好亲事了。 吴家聘礼过的不少,这当然也是小黄氏的谈资。 鉴于以前慧娘借宁玉娘之口教训过小黄氏的事,小黄氏并没敢太放肆。 但却还是做了一件让慧娘很不满之事,那就是立马让人捎信去侍郎府,请杨氏和陆晶晶过来,还说这两人早就说了,只要是她过来,就让人去叫她们两个。 “二堂嫂都身子那般笨重了,您怎么还让过来。”对于小黄氏打着她的名义乱套近乎的举动,慧娘自然生气。 “没事,不就这么一截路吗。”小黄氏赶紧道。 “算了,信已经捎过去了。”宁氏打圆场。 慧娘也就懒得再理她。 “我去张罗一桌好吃食reads();。”小黄氏赶紧走了。 等屋子只剩了两母女,宁氏才对女儿说,“你舅母想着让你表哥拜在陆祭酒门下呢。” “陆祭酒只收有真才实学的人,不看关系。”对于母亲帮小黄氏说话的行为,慧娘很不满。 宁氏当然也看得出来,于是便岔开话题,问起华又廷。 “这会儿应该也就刚刚到了南越,估计回来要等过年了。”慧娘道。 其实她并不知道华又廷多少信息,华正兴到底还是防着她。 母女又说了一阵话,杨氏和陆晶晶就到了。 两人与慧娘多日不见,自然一番热闹。 说笑了一番后,陆晶晶便将慧娘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那华敏娘与欧阳烨怎么样了?” 慧娘摇摇头,并未将昨日听来的事说给她,怎么都是道听途说。 “你写了那信给我后,我立刻就给以你二哥的名义写了信给欧阳烨,但却不知为什么根本没听。”陆晶晶又道。 “算了,都已经成婚了。”慧娘道。 “哎,可惜了欧阳烨呀。”陆晶晶叹息。 慧娘听了,忽然有些想笑,听这意思,好像是华敏娘将欧阳烨玷污了一样呢。 宁玉娘过来请众人去看她绣的嫁衣,两人便没再说这事了。 吃过饭后,众人又聊了一阵子,慧娘便提前告辞了,因她要去香坊那边看看。 昨日汀兰压了货回来,她要去看看。 慧娘走了后,杨氏和陆晶晶又坐了会儿也就告辞离开了。 离开后两人并未直接回侍郎府,而是去了街上一家挺有名的点心铺子,陆晶晶想吃这家店里的豌豆酥了。 两人等在停在小巷子里的马车上,打发侍女去买。 等侍女买回来后,两人便准备回去。 “二太太,外面有个说是二少爷朋友的人想见您。”但这时,一个婆子却又掀开车帘,对陆晶晶道。 肖槐的朋友?! 是哪个呢? “欧阳烨?!”等让那婆子将那人请过时,陆晶晶不由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衙门那边有事,过去看看,顺便帮家里母亲买些点心。”欧阳烨一袭蓝衫,身着玉色披风,依然一派文雅洒脱模样。 “哦。”陆晶晶点头,然后又问,“对了,你这几日不是正新婚吗?” “是。”听了这个,欧阳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刚陪妻子回过门……” …… 一七六 骗局 要是别人,面对此刻的欧阳烨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因他并未听你的劝告,到底还是娶了华敏娘。 但陆晶晶却并不是别人,她虽并不是乖执之人,但却十分直正,对某些人某些事并不留情面,所以这会儿她看着提起成婚之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欧阳烨开口,“欧阳,你是不是并不信庆韵给你的那封信上所说的感恩寺一事?” 却没想到的是这一句话却将欧阳烨问的一愣,“什么信?庆韵有给我写过信吗?” 陆晶晶立刻意识到出了问题,然后将给他写信的时间和信的内容说了,她没说信是自己写的,更没提及慧娘,但她说了如果欧阳烨不信的话可以去感恩寺那边的农户问一下,相信那事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欧阳烨听了十分震惊,直到陆晶晶妯娌两个的马车走远都没回过神来。 今日一趟华家之行,岳父,岳母,还有舅兄,都是好的。岳父虽有些凌人气势,但却十分通情理,而岳母尤其温婉宽厚。 本来这趟回来他就想着好好与华氏过的,华氏虽脾气不好,但他既然娶了她,就应该好好待她。 却没想到…… 他在街头站了很久,之后并未回家,而是打发自己的贴身小厮去了衙门,然后他则借了一匹快马直奔城郊感恩寺那边。 …… “少爷回来了吗?”临床的大炕上,华敏娘抱着大红迎枕问端了干果茶点进屋的烟郦。 “没有。”烟郦一边将托盘放在她面前的炕桌山,一边道。 华敏娘没说话,只是蹙蹙眉。 “姑娘,晚不了,一会儿肯定就回来了。”烟郦立刻笑着向她挤挤眼reads();。 华敏娘见了,一张脸慢慢的就红了,嗔瞪烟郦一眼,“贫嘴,出去。” 烟郦又笑一声,跑出去了。 华敏娘则是低头看着怀中大红迎枕,露出娇羞的笑。 她毁了水晶的脸,欧阳烨骂她毒辣,两人吵了起来,孔氏因此教训了欧阳烨,可能是说重了,欧阳烨生一气之下连着两日住进了衙门。 不过今日一早还是回来了,打点一切,陪她回门。 看他陪她回门,她一颗心也就踏实下来了,因母亲说了,只要是陪她回门,就一切好解决。 果然,这一趟华家之行回来,欧阳烨就对她好多了,回来时虽依然骑马,但却嘱咐车夫赶车稳一些,还买了周记糖葫芦给她吃。 她知道,今晚他……他一定会和她圆房的…… 想到这些,华敏娘一张小脸禁不住再次满是娇羞的红霞。 “姑娘,少爷回来了,刚刚去了太太那里。”就在这时,烟郦再次掀帘进来,对她笑着禀道。 “是吗。”华敏娘看她一眼,然后转头去看一边的梳妆镜。 烟郦见了,立刻将那镜子给她拿了过来,然后又拿了脂粉过来。 “母亲,您到底有没有拿我的信?”就在华敏娘美美的补妆时,欧阳家正屋的厅堂里,却是氛围紧张,欧阳烨看着对面的孔氏,语带质问。 “拿了又怎样?不拿又怎样?”面对儿子的逼问,孔氏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母亲,您又怎么可以这样……”欧阳烨蹙眉。 “怎么不可以这样?”孔氏截断了儿子的话,声音也高了起来,“那人已经成婚,竟然还写信给你,这叫什么?” “母亲,您说什么?有些话又怎么可以随便说?”欧阳烨沉下脸。 成婚第二日,他之所以一气之下去住衙门,就是和母亲说的话有关,母亲竟然将他跟华氏争吵的原因归于肖慧。 他承认,新婚当日喝醉了酒是和肖慧有关,但也就是那一晚,他想放纵自己最后一次,以后便安心的和华氏过日子,再也不想以前。 事实上,肖慧成婚后,他再也未见过她,就是他去迎亲那日,肖慧也避开了。 无需言语,但他明白,她是故意避开的。 这样明理远是非的女子,母亲竟然诋毁她。 如今母亲竟然又口口声声影射她,他当然生气…… 孔氏听了没说话,看儿子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内室,但很快就又出来,不过手上多了封信。 “写着肖槐,但这字又怎么可能是肖槐,一看就出自女子之手,你不要告诉我这不是女子写的。”孔氏将那信一把掷给儿子。 欧阳烨一愣,目光落到那信封上,但看过后却不由得一阵哭笑不得,他当然认得陆晶晶的字…… “怎么,没话说了吗?”看儿子脸上神情变幻,孔氏立刻又道reads();。 “母亲,怎么会没话说?根本就是您想多了,这字是肖槐夫人陆晶晶的,那年殿试前我和几个好友曾经向陆祭酒求教,也算是拜在过他的门下,而其女陆晶晶不管是书法,还是学识都不输男子,陆祭酒也让我们与她切磋过,所以认得她的字,她也算是我的师妹吧。”欧阳烨道。 孔氏闻言一愣。 陆晶晶?她还是真没想到,只以为是肖家五姑娘,这个思维先入为主,所以…… “母亲,如今是谁写来的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信上的内容,这都是真的,我刚刚才去查证过。”欧阳烨又道。 孔氏再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儿子。 欧阳烨则是从怀中掏了一张纸出来,递给母亲,“胡老大写的,这胡老大就是抢劫您与王妈妈的盗贼之一,我上山问了这事,没想到真的就有人农户知道,还说是山上的几个不务正业的猎户所为,还说那几个猎户在那事之后都跑了,我还是上山去,本来只是抱着看看的心情,却没想到真就碰上了因为赌博输了钱偷偷跑回来拿东西变卖的胡大,给了他一些银子,他便全说了,还写下了这证据。” 孔氏闻言拿了过来,等看罢禁不住身子一软。 真没想到竟然全是骗局! 她还一直诧异那华氏怎么会这么对待水晶呢…… “母亲……”欧阳烨赶紧扶住她,然后对着门口喊,“王妈妈。” 王妈妈进来,和欧阳烨一起将孔氏扶到床边。 “我没事。”孔氏对两人摆摆手。 王妈妈去帮孔氏倒水。 “太太,少爷。”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对两人蹲身行礼后,又看向欧阳烨,“少奶奶请您过去吃点心呢。” 孔氏听了立刻看向儿子。 “娘,我去去就来!”欧阳烨对她说一句后,然后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少爷……” 新房处,看见欧阳烨过来,烟郦立刻上前行礼,但很快她就发现欧阳烨脸色不对,她脸上禁不住显出惊异又恐慌的神情。 欧阳烨对她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烟郦虽不情愿,但也只好出去,临走前禁不住担忧的向那同样惊异的华敏娘看了好几眼。 “夫君,你怎么了?”虽也看出欧阳烨脸色不对,但华敏娘还是上前,笑着问道。 今日娘反复的嘱咐她,一定要对男人温柔,温柔是征服男人的最有力武器。 “华氏,你看看这个——”但没想到的是男人并未因她温柔脸上的冰霜有所化解,挥手扔给她一件东西reads();。 华敏娘一愣,俯身捡起那东西,看了起来。 但不看还好,一看禁不住脸色大变。 欧阳烨见了,没说话,转身向外。 “夫君……”华敏娘赶紧喊他。 但他却步子都未顿,转身出门去了…… …… “你说什么?病了?”荷风苑里,慧娘惊讶的看着任妈妈。 “是啊,张妈妈亲自去请了大夫,国公爷回来时又叫了御医来,说是老毛病胸痹又犯了。”任妈妈道。 “哦。”慧娘点点头。 洛氏这次是真病了吗?上次可多半是装的。 “我觉得应该是大姑娘那边又有什么事,碧水说上午孟妈妈来过,下午夫人就病了。”任妈妈又道。 慧娘听了一愣。 又有事? 回门那日,想必洛氏定做了一番打动欧阳烨这个姑爷的功夫,当然,一定也好好嘱咐了华敏娘。 可是怎么回门刚过,就又生事了呢? “让翘儿进来,和我一起去看看夫人吧。”之后慧娘又对任妈妈道。 洛氏病了,她当然要去看看 “翘儿去了针线房那边挑线了,还是让梦儿跟您一起去吧。”但任妈妈却道。 “梦儿?好吧!”慧娘点点头。 梦儿虽也作为陪嫁跟着她来了华家,但却一直都在倒座处看着她的嫁妆,从未到近前来伺候过,因她和任妈妈都嫌她不够实诚。 但这次小草回了眉山后,这梦儿又死乞白赖的求任妈妈,想着到她跟前伺候。 任妈妈和她商量后,最终应了下来。 看得出,对于能重新回到她身边这事,梦儿很珍惜,不管是做事,还是伺候她,都十分卖力。 身着紫襦黄裙的梦儿进屋来,帮她披好披风,然后又带了小美,主仆三人便一起往正心堂去了。 但慧娘并未机会见洛氏,正心堂门口,张妈妈将她拦在门口,笑着说夫人没事。 慧娘从善如流,立刻往回走,但心里却止不住的想,看来华敏娘那里的确出了事。 因她有一个感觉,洛氏在遭遇挫败的时候,十分不愿见她。 “二少奶奶。”但刚走了一段路,就听身后有人喊她。 慧娘一回头,才发现竟然是文长史…… …… 一七七 讨人 “文长史,有事嘛?”慧娘转头看着眼前青衫髭须的男人。 “也什么事,我刚刚帮国公爷送走太医,看见二少奶奶过来了,也就跟过来了。”文长史向她解释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慧娘听了笑笑。 文长史是个很谨慎的人。 “二少奶奶,上次文函那事,您想到的计策实在高妙。”之后文长史又开口。 “也是逼不得已。”慧娘敛了笑。 文长史听了则是看她一眼,脸现歉意,“二少奶奶不必过于忧虑,二少爷临走前吩咐过在下务必要保证二少奶奶平安,不管什么事,其余的等他回来后再说,在下虽想不到二少奶奶那般的好办法,但是保下二少奶奶平安还是能做到的。” 慧娘听了心头一暖,原来华又廷并不是只将穆武留给自己。 只是这种苟且保命的办法她并不屑,能活得更好,做的更好,当然不会畏缩等待。 “对了,文长史有他的讯息吗?可知他什么时候回来?”慧娘又问。 他已经走了一个多月,她,有些想他了。 “前几日来信说,事情很顺利,嗯,不过两地路途遥远,要是回来的话还需一段时间吧。”文长史道。 “哦。”慧娘点点头。 秋去冬来,万木萧条,以后的日子一天冷过一日,但慧娘的日子却过得分外平静—— 洛氏因华敏娘的事病了好多日子,后来好了后又开始忙着家里侄子的婚礼,忙着为洛莹莹请产婆reads();。 洛莹莹肚里的孩子已经快八个月了,她怀相不好,胎位有些不正,洛氏为此很是担忧。 有这些事牵扯着,洛氏当然没有心思对付她,日子自然过的平静。 虽平静,但也忙碌。 虽没心思对付她,但洛氏也没让她真正的好过。 从洛氏操持华敏娘的婚礼后,下放给她的那些权利不仅未收回去,反而又加了一些,当然,都是一些无实权又费力不讨好的琐事。 好在有任妈妈,这些事倒也处理的有条不紊…… “县主,何姨娘说让您过去看看那些给下人做棉衣的布料。”梦儿掀帘进来,打断了慧娘的思绪。 “好。”慧娘蹙蹙眉,但却还是起身。 梦儿将披风给慧娘拿来,主仆两个便向针线房的方向去了。 其实这布料也没什么好看的,横竖是每年都用的,让她看看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若是真出了问题后有个担责任的。 虽是如此,但慧娘还是不敢大意,仔细看过那布料,又给了管事婆子一些建议,这才又领了梦儿返回荷风苑。 “二弟妹!”但刚走到花园出就听有人喊她。 她一愣,回头,对上的则是华又泽那张还算是英俊的脸。 “世子。”慧娘向他行礼。 “叫什么世子,二弟妹怎么这般疏远?”华又泽道。 慧娘听了,却只是笑笑。 本来她对洛氏这双儿女就极没好感,再加上这华又泽对汀兰的企图,她就更不喜欢这华又泽了。 “二弟妹忙了家事又忙生意,一定很辛苦吧。” “谢世子关心,还好。” “二弟妹千万要保重身体,无需事事躬亲,有些该派给下人就派给下人们。”华又泽又道。 慧娘听了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她当然听得出他在探问。 从汀兰自眉山回来后,她就一直让她住在香坊里,潜心研制几种新香品,而铺子里的事都交给于掌柜,及姐夫孙建章新帮她雇佣的一名女掌柜。 估计是久寻不到汀兰的消息,这华又泽有些急了,便来试探她了。 “听说二弟妹那间铺子里不只买的东西都是好的,还有香师可以教习香艺,这可是真的?”微微沉默了一下,华又泽再次开口。 这话就问的比较明确了。 “嗯reads();。”慧娘笑着点点头,并不多说。 华又泽听了脸上禁不住闪过一抹失望。 慧娘则是转头看向一侧。 华又泽不好再多说什么,对慧娘点点头,“二弟妹继续忙吧,我还有事,告辞了。” “世子慢走。”慧娘听了赶紧道,然后看着华又泽转身而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第二日,慧娘便去了香坊看汀兰。 汀兰正和两个香师一起坐在一堆香料中忙碌着,看着那虽布衣荆钗却依然艳若桃李、气质如仙的汀兰,慧娘又开始琢磨,是不是该给汀兰指个人家了?可是该指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带着这个问题,她并没马上回华家,而是去了铺子里,然后让人捎信给母亲,准备和母亲商量一下。 要是母亲还住在侍郎府,她是无需这样的,直接回去,正好也可以看看大伯母等人,但问题是母亲从帮着宁玉娘筹备成婚的事就一直住在小黄氏处。 她十分烦小黄氏,当然不会过去了。 慧娘在铺子里等了一会儿,宁氏就过来了。 母女相见,自然先是一番亲热。 母亲告诉她,姐姐又怀孕了,听了这事,她自然欣喜。 但很快母亲就又说起已经嫁作平宁侯吴家媳妇的宁玉娘,“回门那日还好,那吴家小公子跟了一起来,看着夫妻两个也挺和美恩爱,但前两日回来玉姐儿则是一脸不快,我问她,她却说没什么,等到她走了后,我问你舅母才知道,那吴家小公子还没出月呢,竟然就纳了一个妾,而那女子还不是个好出身的,平宁侯夫人不管,你大姐姐又管不了。” 听了这个,慧娘蹙蹙眉,“这又能怪谁?” 这根本不算什么,吴家洲真正的恶劣本质还未完全显露呢。 小黄氏是被权势富贵迷了心窍,才教唆女儿去勾这吴家洲。 如今事已至此,也只能承受这后果了。 再想到母亲与舅舅与宁家割舍不了的情,慧娘的好心情顿时也溜了个一干二净。 听了女儿的话,宁氏一声叹息。 慧娘懒得再听这些,转移了话题,向母亲说起汀兰的事。 听了女儿的话,宁氏点点头,“这丫头过年就十七了,的确该指人家了,回去我想想吧。” 之后母女两个又闲话了一阵,看天色不早了就各自回去了。 转眼又过了些日,天气愈发冷了,这一日,慧娘正和任妈妈商量几件府中的小事,翘儿则快步进来秉,“县主,世子夫人过来了。” 听了这话,慧娘和任妈妈都一愣。 因这洛莹莹向来瞧不上慧娘,见了面话都难得的有几句,来荷风苑找回娘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了reads();。再说,这会儿这洛莹莹潜心养胎,可是稀少出屋子…… “快请!”但惊异归惊异,慧娘还是赶紧吩咐翘儿。 很快那挺了笨重腹部的洛莹莹便在两个贴身丫头的搀扶下进屋来,慧娘见了,赶紧一边上前亲自扶了她坐下,一边道,“嫂子今日怎么有空?” “那太医说了,整日坐着也不会,应该适当的走动走动,正好走到前面院子里,顺便就来二弟妹这里看看了,二弟妹不欢迎吗?”洛莹莹笑吟吟的看着她。 “怎么会呢?”慧娘赶紧道,转头又吩咐翘儿上茶。 洛莹莹并未推脱慧娘的茶,只是饮过一盏后,便开始频频看向侍立一边的任妈妈。 慧娘见了,也看任妈妈。 任妈妈会意,转身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了两人,洛莹莹又看向慧娘,表情有些似笑非笑,“二弟妹,今日我过来,其实是想向你要一个人。” “呃?”慧娘听了一愣。 难道真的要开那个口? “你肖家铺子里是有个叫汀兰的丫头吧?”洛莹莹又笑看着慧娘,“我倒不是想让她做什么粗活,我这样子,也伺候不了世子爷,就想着找个帮着伺候世子爷的,听说那丫头是个出众又讨喜的,所以才向你冒昧和你讨人,你不会不舍得吧?” “嫂子,你还真说对了,我还是真舍不得,这丫头我恐怕不能给你,因我娘家母亲已经帮她指了人。”慧娘也笑着和她对视,但口上却是毫不留情的拒绝。 洛莹莹听了当即脸一僵,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二弟妹,身份上你无需担心,我会给那丫头一个姨娘的位置,为了那丫头的前途,你也应该……” “大嫂,我那丫头从不认为做人姨娘是有前途的事,所以这事就不要多说了。”慧娘再次道,语气虽缓,但话却说的斩钉截铁。 傻子也能看出刚刚这洛莹莹笑容里的讽刺,又哪是什么真心要给华又泽纳妾,应该是想着将汀兰拒进府来慢慢整治吧。 再说,她又怎么会让汀兰做人家的妾。 见她话没得商量,洛莹莹没有再待下去,很不高兴的告辞了。 洛莹莹走了后,任妈妈立刻进屋来,问起这洛莹莹的来意。 当听了慧娘的话后,任妈妈禁不住一阵摇头,“怎么说都是弟媳妇的丫头,这世子和世子夫人真是……” 慧娘没说话,只是冷笑。 但令慧娘没想到的是几日后又发生了一件事,而且是大事,华又泽为了争一个女戏子和人大打出手,将人打成重伤。 华国公虽让人将这事压下去了,却用家法好好教训了华又泽。 再就是洛莹莹跑回娘家,洛氏虽费尽周折将其接回,却早产,虽生下一个儿子,但极为孱弱…… …… 一七八 归来 “啪——咔嚓——” 看一眼碎了一地的茶盅茶壶,再看一眼那满脸怒气的洛氏,张妈妈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发泄了一通的洛氏终于平静些了,却依然握着拳狠狠地骂,“肖氏这个贱人,一点是故意的,先让丫头勾引泽儿,再故意吊着泽儿,如今害了泽儿,又害了我那孙子,这奸计一定是她早有预谋的。” 昨日她好好问了莹莹,莹莹终于将事情全部说与了她—— 儿子看上了肖氏的丫头,莹莹是个大度的,拉下脸来去向肖氏讨,并且承诺会抬那丫头做姨娘,却没想到肖氏不给。 心情郁郁的儿子偶然被友人拉去喝酒,竟然见一个卖唱的小戏子与那丫头长得十分像,所以便每日都去那酒楼听那小戏子唱曲,却没想到一日竟然遇见那同样去喝酒听曲的襄阳侯世子,两人因谁先谁后的问题争执起来,然后大打出手…… “夫人消消气reads();。”见她平静些了,张妈妈才敢开口劝她,一边劝着,一边走进,将她脚步那些碎瓷渣捡起,以免伤到她的脚。 “让人进来收拾。”洛氏看一眼那一地的狼藉。 “是。”张妈妈应一声,然后去门口叫丹心和碧水。 “人老了,这手脚也不利索了,弄成这样,幸亏夫人是个宽厚的。”张妈妈对两个丫头说着,一边说还一边满脸歉意的看洛氏。 见她这般知情识趣,洛氏脸色也禁不住缓了,看她一眼,“好了,别这么多话了,快让她们收拾吧。” 张妈妈赶紧点头,丹心碧水也赶紧收拾。 碧水的目光落在那沾了茶渍的衣袖上,然后又赶紧移开,继续垂头收拾。 很快便收拾干净了,然后两个丫头退出去。 “丹心姐姐,你先去洗手吧,这里我先盯着。”一出门,碧水便对丹心说。 “好吧。”丹心看一眼自己那沾了污迹的手,走了。 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碧水又四顾一眼,见无人,这才又悄悄转身,蹑手蹑脚的回到了那屋子前……  “碧水说,夫人很生气,将那套最心爱的茶具都摔了,然后还说是不会放过您的,张妈妈问她要怎么对付您,还说二少爷可要快回来了,夫人却说,回来又怎样,依然有的是机会,只要等时机就好。”荷风苑里,任妈妈低声向慧娘秉着。 慧娘听了则是一阵蹙眉。 华又泽这事,又怎么可以怪在她身上。 当初要不是洛氏算计她被禁足,她又怎么可能让汀兰过来见她,要是汀兰不过来见她,华又泽又怎么可能认识汀兰,说到底,这根源还不是在洛氏身上。 再说,就是华又泽,妻子重身待产,不一心一意的照顾妻子,却去觊觎弟媳妇的美貌丫头,讨要不成,又寄托与小戏子身上,还为这小戏子与人起争端。 这不纯粹是游手好闲、无事生非吗,但洛氏却将这事情怪在她身上,这不是不讲道理是什么? “县主别担心,老太君过几日才回山上,这会儿夫人应该还不敢怎么样。”见慧娘沉默,任妈妈又道。 慧娘听了则是看她一眼,笑了,“妈妈,这话你说过。” 任妈妈一愣,也笑,又道,“二少爷不也快回来了吗。” 慧娘听了又笑,点点头,然后又对张妈妈道,“明日让翠姑姑从铺子里多拿几套水粉胭脂给碧水,她姐姐要出嫁了,我们就送她些小礼吧。” 已经近年关了,华又廷也的确该回来了。 她当然希望华又廷尽快回来,但却又不愿完全指望他,因为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不过只是令慧娘和所以人都能没想到的是华又廷不仅未按时回来,还失踪了—— 腊月初二那一日,和他同去南越的王副将让人飞速送信回来,说和亲之事还顺利,只不过他们回来的时候,却遭遇了岭南之乱的主谋,他们立刻派人和南越交涉,要将这战犯带回大新reads();。 南越表面上应了,但私下却有人给那几人通风报信,那几人当晚就带众多人马突袭了大新的队伍。 为了保护使臣蒋大人,华又廷浴血奋战。 蒋大人一众顺利突围,但华又廷却不幸身中箭矢,落入了岭南齐天涯下面的红河里。 蒋大人当即让人下水打捞,但整整捞了三日也未有任何发现。 之后蒋大人一面急急赶回京城复明,一面留了人继续寻找。 但这事情从发生到今日将信息带到京城来,已经二十多天了,却依然毫无消息,且华又廷失踪那日,身上还带着箭伤。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隆和帝震怒,立刻派骁骑尉的副统领荣大人前往寻找。 而华国公则是当场昏厥,刚刚经历了大儿子胡闹一事的他,没想到次子有出了这样的事,这让他真是又急又忧又痛心。 慧娘听了这个消息后,起初是难以置信的,前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摄政王难道真的遇险了? 后来她慢慢的就信了,又有什么不可能,自己不是重生代替静娘嫁给他了吗?薛宁不是没有变成傻子吗? 这样想着,渐渐的她只觉手脚冰凉,心也越来越空,周遭的世界也一片灰暗。 直到这一刻,她好像才示意到这个人已经深深的占据了自己的心。 “县主,别太担心,皇上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了吗。”任妈妈安慰她,但出口的话却有些没有底气。 使臣大人已经让人找了这些日,皇上派的人最快也要半月才到岭南,再半月,也就过了四十多天,就是真有生存的机会,十分渺茫了。 另外,还有消息传,其实那些叛乱战犯进了大新人的营地,主要针对的就是华又廷。 他们是记恨他,打算着就是置他于死地。 华又廷落入红河的事,这些人自然也能打探到,假使真活下来,这些人也还会二次劫杀的。 “妈妈,扶我进去睡一会吧,我累了。”慧娘未接任妈妈的话,对任妈妈招招手。 任妈妈担心的看她一眼,终于什么也没说,上前扶住她。 进到寝室,躺在床上,慧娘的泪水不知不觉得落下。 年关已近,上京城里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但华国公府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一晃又十来日了,华又廷依然没任何消息,华正兴终于病了,一连几日都未上朝。 华国公夫人也满是焦虑,接连走了好几座寺庙,为丈夫求福禄,更为次子求平安。 据说十分虔诚,经书一抄就是几卷,祈祷一跪就是半天,去那座庙里都大量的添置香油钱,使得上京人禁不住对她交口称赞:心疼丈夫也就罢了,竟然这般心疼庶子,哎,难得呀reads();。 “哈哈……今日我又正佛前许愿,希望那贱种死在外面,永远也别回来。”但没人知道的是,白日在人前做足了贤妻良母姿态的人,晚上的时候却是这副模样。 张妈妈看着她,也笑,“其实夫人不用这般的,依老奴看,二少爷是回不来了。” 却没想到话音一落,立刻遭到落实反驳,“话可不要这样说,那贱种可是命硬着呢,当年将他弄到西北去,他不也照样活着回来了吗。” “西北不是有权家的旧部吗,可这岭南根本就没权家的人呀。”张妈妈又赶紧道。 “说的也是,”洛氏听了又笑,“呵呵……不是一心想着抢功吗,看看这次还怎么抢。” “是啊是啊,世子虽没沾这功劳,但至少还好好……”张妈妈又继续附和,但说到这里才突然想起华又泽并未好好的,而是躺在书房里养被家法惩治的伤,所以又改口,“但至少平平安安的,平平安安就是福呀。” 洛氏听了点头笑。 “对了,夫人,这会儿应该是对付二少奶奶的最佳时机了吧?”之后张妈妈又建议道。 洛氏听了,看她一眼,不赞同的摇摇头,“这会儿,这会儿对付她只会惹人疑心,收拾她是早晚得事,如今这贱种又死在外面了,收拾肖氏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张妈妈听了,赶紧点头。 …… “县主,歇歇吧,您这样身体是受不了的。”深夜,任妈妈看着桌前正埋头看账本的慧娘,劝道。 “再看完这些。”慧娘头也不抬。 任妈妈见了,禁不住叹息一声,转身去帮为慧娘端了一碗热牛乳来。 慧娘并未动那牛乳,抬手继续翻页。 并非她想这样自虐,实在是不找点事做,心情实在难受。 她已经告诉自己,不到彻底证实华又廷再无生还的一刻,决不放弃。 她还是不相信这人会死……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呜咽声,任妈妈立刻看向慧娘,而慧娘则是蹙眉,对任妈妈吩咐,“妈妈去告诉雪燕,就说我想吃水饺,让她包来。” 从消息传来,雪燕不知每日自己哭哭啼啼的,还讽刺她不哭。 她一生气,就给她布置许多事做。 “是!”任妈转身去了,慧娘则是看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又低下头。 事实证明,慧娘是对的,因正月十五这一日,忽然王副将再次传了令人震惊的消息来,那就是华又廷回来了,而且已经到了上京城外,马上就要京城…… …… ------题外话------ 哈哈,回来了。 一七九 分享 看着眼前那一身风尘、却依然难掩光华男子,慧娘禁不住瞬间湿了眼眶。 “怎么了?哭什么?”华又廷笑着开口,边说着边走近拂了拂她耳边的发丝。 慧娘又笑了,然后摇头。 “我先洗脸换件衣服,和父亲进宫,等回来再与你细说。”华又廷又道。 慧娘点点头,然后亲自伺候他洗脸换衣。 华又廷匆匆去了,慧娘又赶紧吩咐任妈妈去厨房取些新鲜食材,准备晚上熬汤。 只不过这汤华又廷并没机会喝了,华正兴让人送信回来,说父子两个要很晚才回来,因今晚宫中有宫宴,似乎这宫宴还是隆和帝专门为华又廷接风洗尘而设。 华又廷这次虽然失踪许多日,但令人意外的是竟然还立了功劳,带回了岭南之乱的战犯。 据说是华又廷落水后,那两个岭南叛乱的战犯就追到下游,准备将他彻底了解。 华又廷当然不愿束手待毙,便与其周旋,斗智斗勇,最后不只是脱困,还将那两个战犯诱捕成功,然后带回京城伏法。 这番作为,当然使隆和帝龙心大悦,对华又廷也是十分赏识…… “听小青说,二少爷还要加官进爵呢。”一边帮慧娘铺着床,梦儿一边笑吟吟的对慧娘念叨着。 慧娘听了,只是笑笑。 其实她从本心来讲,更愿他平安少涉险。 铺好床后,梦儿又伺候慧娘睡下。 躺在床上,慧娘没用多久就睡着了。 这段时间,虽她努力抑制着,但还是愁绪难遣,晚上自然也睡不踏实。 只不过睡到半夜,就被惊醒了,睁开眼,就见床边坐了一人,白色中衣,衬着一张皎若日月的脸庞,让她感觉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 “睡的像只小猪。”华又廷一边解着衣襟,一边笑着对她道reads();。 “你才是猪。”慧娘口上回骂着,但还是起身,帮他去脱衣服。 但等除去他的外衣之后,慧娘禁不住瞬间愣住,因左胸上竟缠着绷带,明显是又受伤了。 “没什么,中了一箭,早好了,我刚刚还在宫里洗过温泉浴呢。”华又廷却轻描淡写。 慧娘没说话,只是又将他的中衣解开,然后又解开那绷带。 看着男人那精壮劲俊的胸膛上那一大块难看的痂,慧娘禁不住蹙蹙眉。 “很难看吧,那就别看了。”华又廷见了,立刻扯过衣服遮掩住。 “知道难看你还总带伤回来。”慧娘小声一句。 华又廷闻言看向妻子,当对上妻子那小脸上担忧又幽怨的神情时不由微微一愣,笑了,“放心,我没事的。” “没事?”慧娘瞪他。 “实说和你说吧,”华又廷看了她一刻,又开口,“其实这件事,我也是提前预谋好的,蒋大人也知道一些,如果不弄得真一些,那几人是不会上当的。” 慧娘听了又是一阵蹙眉,“既然是预谋好的,可你为什么不说给父亲,为了你的事,他都急的昏了过去。” “我不能告诉他,因这样做,却是为你。”却没想到听了她的话,华又廷却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 “真是傻瓜,如果我不这样,洛氏这些日又怎么可能让你过的这般平静滋润。” “啊?”慧娘一愣。 原来…… 是啊,要是没有这事,估计洛氏早就对付她了。 华又泽的事以后,洛氏见了她,大面上并没差到哪里去,但时不时就会目光阴冷的盯她两眼,应该是十分恨她吧。 “她最善于装模作样,这番事情后就是想对付你也要沉一沉。”华又廷又道。 慧娘听了点点头。 华又廷却没再说什么,仰身躺在她身边,看着她。 只不过那目光太火热,她禁不住被他看的红了脸,想转过头去。 却没想到刚刚一动,身子就被卷进一个温暖坚实又带着淡淡甘松香的怀抱。 “想我了吗?”男人在她耳边低喃,满带着渴望。 “没有……”慧娘只觉身子一阵发软,但却还是推拒着他道。 “没有?口不对心,该罚……”男人说着,大手一划,她身上的亵衣就成了碎片。 “你干什么?粗鲁……”慧娘骂他,但很快口中的声音就变了调……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安静下来reads();。 慧娘疲惫想睡,但华又廷却很有精神,起身拿了一个小匣子进来,打开,竟然是满满一匣子金珍珠。 虽然并不是多么看中这些珠宝,但慧娘还是很高兴,出门一趟,回来带礼物给她,这怎么都是相当贴心的举动。 见她没了睡意,华又廷便和聊天,然后问慧娘他不在的时候上京这边发生的事。 慧娘讲给他,但刚说了上句,他就能接出下句。 “你都知道了,干嘛还问我?”慧娘不高兴了。 “在书房等父亲时问过文长史,不过娘子不想再和我说一遍,让我分享一下你成功的喜悦。”华又廷却笑道。 慧娘听了,瞪他一眼,尽数说与他。 听完,华又廷则是搂了她,夸赞,“我家娘子真聪明,这办法真高秒。” 慧娘笑了。 后来华又廷又给她讲了南越那边的事,夫妻两个一下说到很晚,才睡下。 第二日,封赏华又廷的诏书果然就下来了,免骁骑尉中郎将,擢卫尉,掌皇宫北门南门禁军,另外还有若干赏赐。 这封赏,喜坏了华国公,虽离开骁骑尉有些可惜,但却是真正的掌握了皇宫的心脏。 在这份喜悦的冲击下,长孙的满月宴似乎都有些不上心了。 呃…… 其实这也不怪华国公,怪只怪华又泽这个长子实在孱弱,哭声比猫叫还小,似乎随时都有夭折的可能,愁得洛莹莹每日都蹙着眉,洛氏也高兴不起来。 “好好劝劝莹莹,这还是月子里,再这样下去,会落下病根的。”但洛氏毕竟是洛氏,更明白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这会儿正面对着洛莹莹的奶娘苏妈妈嘱咐着。 “夫人,老奴明白。”苏妈妈赶紧点头。 “好,你去吧。”洛氏听了对她点点头。 苏妈妈走后,洛氏又将张妈妈叫进来,问,“那些满月的喜帖国公爷看了吗?” “国公爷和二少爷上山去看老太君了,说回来再看……”张妈妈道。 “啪——”只是张妈妈话音未落,洛氏就一掌拍在桌子上,“回来?还有几天就到了,根本就是不当回事。” 陈老太君在十一月下旬就回了上山,这让洛氏欣喜。 但听的丈夫去看陈老太君事却让洛氏很是怨愤,尤其还是和华又廷一起去。 听得华又廷忽然归来还立了功的那日,她被失望嫉恨愤懑悔恨折磨的,要不是坐在床上,几乎就要昏倒了。 这个贱种,竟然没死在外面,还立了功。 每每想到这些,她一口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看洛氏发火,张妈妈自然不敢多说,悄悄退后两步reads();。 但一回头,就看见丹心在门口张望,她赶紧对丹心使眼色。 丹心一向敬她,有好东西总是不忘了她,她当然不能让丹心往枪口上撞。 但没想到的是这会儿洛氏竟然忽然转过头来,张妈妈吓得赶紧垂了头,而丹心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门口一脸无措。 “什么事?”洛氏皱眉看向丹心。 “夫人,刚刚……刚刚刘家的人送了帖子来,请您……请您去堂会……”丹心战战兢兢的答。 “给管事妈妈,随份礼过去好了。”洛氏听了,淡声答道。 快过年了,自然宴席和堂会不少,一般不是走得很近的,她是不会亲自去的。 “是。”丹心赶紧应了,欲要退出去。 “等等,哪个刘大人?”但洛氏又很快喊住丹心。 “就是……就是工部郎中刘大人家呀。”丹心赶紧答道。 洛氏听了沉默了一下,又道,“将那帖子拿过来吧。” 丹心微微一愣,但还是赶紧点头应了。 看着那摆在桌子上的帖子,洛氏神色晦暗。 一边的张妈妈看着她,目光中则满是疑惑。 夫人又要做什么? 就在张妈妈疑惑的时候,肖记宴息室的慧娘则是看着面前的人,满是震惊,“娇儿表姐,你说什么,三姐姐要出家?” 身着大红底绣牡丹花的小袄的简娇儿点点头,“是,这都是十一月的事了,姨母怎么劝都不行,马家也派人过去劝了,不过表姐夫一直没过去,娴表姐自己将一头头发都剪了,还说要是姨母再劝她,她就死,还说她已经厌倦了情爱和世俗,说那些都是虚妄的,姨母也就不敢劝了,如今娴表姐每日都跟着庵里的师傅清修,那师傅赐了她法号,叫忘尘,也答应了她等过了年就帮她剃度,让她正式皈依佛门。” 慧娘听了则是满心复杂。 前世的娴娘可是过的十分美满,肖家出了事后,可能是敬国公也对这个没了娘家靠山的媳妇颇有微辞,马世培便去了北方做外任,然后将娴娘带到了北方。 虽然她死之前并未见过娴娘,但想来一定娴娘生活的一定不错。 可是这一世…… 想到这位清傲美丽的堂姐,她心里也禁不住涌起一丝遗憾,才十七岁呀,可以后要一辈子青灯古佛长伴了。 “慧表妹?”看她走神,简娇儿唤她。 “呃……”慧娘收起思绪,看向她简娇儿,“对了,娇儿表姐,你过得如何?” …… 一八零 毒药 “娇儿表姐,你近来如何?”慧娘问简娇儿。 “还可以吧,”听了这个问题,简娇儿笑着看向慧娘,“我今日过来一是在表妹这里拿些脂粉,再就是专意来谢谢慧表妹你的。” “哦?” “要不是你指点,我又怎么有今日。”说着到这里,简娇儿附近慧娘,压低声音,“有那个把柄攥在手里,我又撒了些好处,如今那季婆子已经完全为我效力,魏氏那里什么事都瞒不过我,另外,因抬了那洪丽娘做姨娘的事,魏氏再也不敢难为我,因为只要她难为我,我马上就会尽数加在洪丽娘身上,那洪丽娘怀孕就要生产了,魏氏当然不敢舍不得她受苦。” “还有,只要我不顺心,我就会将洪丽娘未婚先孕的事拿出来说道说道,魏氏,赵世清,连同老伯爷都不敢惹我,前段时间,我又找了姨丈和大表伯走动,准备将那桓山伯府失了的爵位拿回来,如今,赵家的人都十分敬重我,虽然这可能只是表面,但那样我也知足了。” 慧娘听了这些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无疑,简娇儿是幸运了,有了自己的提点,再加上肖家这边的靠山,少走了许多弯路,也少受了许多挫磨。 “表姐还是尽快将那管家权拿过来吧。”慧娘又道。 “我也这么想着呢,不过那魏氏又岂会这么轻易交出来。”简娇儿听了叹息一声道。 “那还不好受,你只要管魏氏要银子就好。” “要银子?可以什么名目呢?” “走动的事呀。” “好主意。”简娇儿听了则是点头笑。 慧娘也笑。 前世,拿回爵位并没用什么银子,所以管家权一直握在魏氏手里,直到帮赵世清兄弟两个谋管缺,需要一笔银子,她管魏氏要,魏氏二话不说就将管家权交给了她reads();。 只是当时赵家账上又哪有什么银子,到处都是窟窿还差不多,她只要将仅剩不多的嫁妆搭了进去。 魏氏是个不善理财且爱挥霍的的,这管家的权利多在她手上一天,家里境况就更差一点,不如早拿回来。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简娇儿便要慧娘带她去挑脂粉。 挑好后,简娇儿要付钱,慧娘却不要,简娇儿却坚持,“慧表妹,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我又哪能再白拿你的东西。” 慧娘也只好收下了,却又送了她一些香品,最后简娇儿又拉着她的手感激了一番才告辞去了。 送走简娇儿后,慧娘又和汀兰盘账。 马上要过年了,各种账目都要理一理,事务十分多,一时半会儿自然弄不完。 忙到傍晚,慧娘便让汀兰将东西收起来,准备先回府,然后明天接着弄。 回到府上,才发现去了山上看陈老太君的华又廷还未回来。 任妈妈正在盯着人炖汤,看见她回来了,打个了招呼就又走了。 梦儿伺候她用茶点,这会儿小丽进来了,拿了两个小瓶子,一边她面前的桌子上,一边道,“县主,这是小草姐姐走的时候让我拿给您的,说让您不要忘了用,不然,这么香的东西要是总放置的话会失了味道的。” “知道了,拿下去吧,我会用的。”看着那盛放着淡黄色透明液体的琉璃小瓶子,慧娘赶紧道。 但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表情有些不自然,因这两小瓶东西,正是当初她送姐姐、姐姐又在她大婚时反送她的玫瑰源。 听了慧娘的话,小丽拿了那两瓶玫瑰源就往外走。 但走到门口时,这小姑娘忽然脚下一绊。 有功夫傍身的她自然赶紧稳住身形,但一个不注意,手上的东西却快速的飞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摔碎的小瓶子,这姑娘吓呆了。 “小心点!”不过就在这时,一只修长又精致的大手忽然伸过来,稳稳地将那小瓶子接在了手中。 “谢二少爷!”小丽赶紧躬身行礼。 华又廷对她点点头,目光落在手中那带着扑鼻香气的琉璃小瓶子上,问,“这是什么东西?” 小丽摇摇头,转头看慧娘。 那刚刚还坐在桌前喝茶的慧娘这时却已经起身,快步过来,一边伸手向示意华又廷将那小瓶子给她,一边道,“一种香露。” “香露?”华又廷看向她。 “是。”看他没给的意思,慧娘径自去他手上拿。 华又廷那深邃的目光在妻子那闪躲的眼神和浮着嫣红的两颊上掠过,忽然就将臂微微一抬,躲过慧娘的手,“那送我吧reads();。” “不是不能送你,这是……是女人用的。”慧娘有些急又有些窘。 “女人用的?!”华又廷又看她一眼,终于将东西还给了她。 接了那东西过来,慧娘赶紧又递给了小丽,嘱咐她快将东西收好。 小丽转身快步去了。 “祖母怎么样?身体可好?”看着小丽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慧娘才暗暗松了口气,然后转头问华又廷。 “很好……”华又廷点点头。 是夜,慧娘依然坐在灯下翻账本,华又廷也依然去了华正兴的书房商谈公事。 看时候不早,慧娘清洗过后便准备上床。 “二少爷。”就在这时,就听外面传来丫头的见礼声。 她不由一阵惊讶,今日还是回来的真早。 思想间,华又廷已经进屋来。 “今晚挺早吗。”慧娘上前去帮他宽衣。 “没什么事,就早回来睡了。”脱去外衣后,华又廷便去了净房洗漱。 等华又廷出来时,慧娘已经上床睡了。 “娘子……”华又廷坐到床边,唤她。 “嗯。”慧娘不睁眼。 “这东西叫什么?”华又廷冷不防将一个凉凉的东西塞到她手边。 “呃?”慧娘睁开眼,当对上那小琉璃瓶子时先是一怔,然后就不可抑止的红了脸,“你怎么又拿了?这是女人用的。” “我不用,你用。”华又廷笑。 “已经……已经很晚了,以后再说。”慧娘赶紧道。 “这能需要多少工夫?”华又廷却已经将瓶塞拧开,深邃双眸看着她,“我帮你!” 慧娘真是不知该说什么,红着脸一把推开他,“我不用。” “这么香的东西,为什么不用。”华又廷看着她那艳红的小脸,似笑非笑,“是口服还是外用?” “你……”慧娘忽然意识到这男人应该是已经猜到这东西的用途了,瞪着他。 没想到这超群的智力也用在这方面?这死男人。 “呵……”华又廷一声低笑,将她揽过来,又道,“暴殄天物不好!” “不要……”慧娘赶紧又推开他,“这……这其实是一种毒,会迷惑……男人心智的。” “是吗?那更要试一试了,看看我能不能被迷惑。” “你……” “娘子,我想我们更快活一些,不好吗?”忽然华又廷深邃眸子殷切又火热的看了她,白玉脸孔上竟然也微泛红晕reads();。 慧娘一愣,小脸晕成红布,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最后的结果很是令慧娘后悔,腰酸背痛不算,第二天更是睡至三竿,也幸亏洛氏这个好婆婆并不计较这请安之事,慧娘报了个病,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好在以后的两日,华又廷又忙了起来,职务上的交接、宫廷里的值夜、禁军的规整……并没那么多时间沉浸这床第之间。 转眼就到了腊月下旬,华府上的众人更忙了,因腊月二十五是这国公府上的长孙的满月。 “……那些东西拿给夫人过目。”这日,慧娘正一边翻着账本,一边吩咐任妈妈。 铺子里的事,还有洛氏给她的那些费力不讨好的差事,都要兼顾,她真觉劳累。 “夫人出去了。”任妈妈回道。 “出完了?”慧娘蹙蹙眉。 “嗯,去赴工部郎中刘大人家的堂会,说那刘大人就要致仕了,不去怕别人说凉薄。”任妈妈又道。 “哦……”慧娘点点头。 就在慧娘和任妈妈说洛氏的时候,坐在刘家戏台子地下的洛氏也正跟人低声说着慧娘—— “挺乖巧懂事的一个孩子,我很喜欢。”洛氏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眼前的妇人。 眼前的妇人身着柿子红撒金纹荔色滚边袄,五官并不出色,但好在气质还不错,在众人前努力维持着一番温婉和气。 正是顾氏! “谁不喜欢,我这个侄女呀就是讨人喜欢,听说以前有次出门,有人沿街吹一种叫做埙的乐器给她听呢。”顾氏也笑道,边说着边瞄着洛氏。 果然,就见洛氏脸色一僵。 “姑爷新婚当晚和朋友们饮酒,亲自吹奏一种叫什么埙的乐器,最后喝醉了,睡在书房。” “姑爷一直睡书房,不理姑娘,每晚上都要吹那个什么埙,有次姑娘找过去了,两人吵了起来,姑娘要摔姑爷那埙,姑爷狠狠打了姑娘一巴掌,还将姑娘那鞭子折断了……” 孟妈妈的话又回荡在洛氏的脑海里。 这顾氏在暗示什么,欧阳烨和肖氏有过什么吗? 再看一眼洛氏,顾氏暗笑。 别装了,以为我看不出你是什么人,既然你来了,我当然就明白你的目的,相信这回就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吧。 呵呵……终于可以对付慧娘这个小贱人了。 凭什么自己的儿女都不好,而她却活得好好的…… …… 一八一 救我 “……秦姐,这样安排甚好,就这样吧。”傍晚,肖记门口,一名身着广袖青色上襦的绝美少女正看向眼前一位中年女子说着。 “嗯,”那名中年女子点点头,“那回头还烦请汀兰姑娘说与东家。” “秦姐言重了,又哪里敢担烦字?”汀兰赶紧道,然后又恭敬的问中年女子,“秦姐可还有事吗?” 秦姐正是县主让二姑爷从眉山帮忙请过来的女掌柜,是个利索能干的,所以她对她十分敬重。 “没有了。”秦掌柜摇摇头。 “那我就回香坊那边了。”汀兰又道。 “我找人送你!”秦掌柜立刻道。 “不用,过来时小丫头要跟着,我都没让,也就这么几步路。”汀兰赶紧摆手,然后辞过秦掌柜,返回香坊那边。 天阴沉沉的,北风呼啸,冷气刺骨,今晚上大概要下雪了吧。 汀兰抬头望望天,然后将狐裘披风裹紧,兜帽戴好。 街上行人不多,一个个都行色匆匆的,平时路边摆摊子的小商贩们也不见几个,汀兰见了,不由加快了脚步。 但就在她走到距离香坊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忽然就有一个人影冲了出来。 汀兰吓了一跳,张口就要喊香坊门口的门房。 “汀兰姐姐,是我!”那人却抢先一步道。 听着这个曾经很是熟悉的声音,汀兰一愣,看过去—— 来人娇小的身影裹在一件肥大破旧的蓝棉衣里,头发有些蓬乱,沾了污渍的尖瘦小脸上,一双大眼睛分外显眼。 “芝草?!”汀兰禁不住一阵惊讶。 “是我,汀兰姐姐,是我呀。”芝草说着,就欲上前拉汀兰的手。 但汀兰却快速的退后两步,闪开,然后满脸警戒的道,“你怎么在这儿?找我做什么?” 二太太曾经想着设计她然后连带着害慧娘的事,汀兰后来自然知道了。知道了以后,除了对慧娘这个主子万分感激外,就是对一个人特别失望又怨恨,那就是芝草reads();。 她与芝草都是昆州人,随着慧娘母女来了北方,又是多年朝夕相对的姐妹,这份情谊当然是非同一般。 可是却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姐妹,竟然出卖她,置她于死地。 从那事后,她就对这芝草彻底凉了心,不管是芝草被发卖,还是又回到了顾氏身边,她都在没有找过她…… “噗通——” 却没想到的是她一句话说完,芝草立刻跪下来,流着泪看向她,“汀兰姐姐,你救救吧?” 汀兰再一愣,赶紧道,“你干什么?快起来,这大街上,像什么样子?” “汀兰姐姐,真的……求求你,救救我,因在这里,我除了你,再也不知道该求谁……”芝草泪水涟涟的膝行两步,到了她跟前。 “你到底怎么了?”看着这个模样的她,汀兰禁不住一阵蹙眉。 “二太太要将我买到那种……那种下贱的地方,我是打昏了那看管我的婆子才逃出来的……”芝草脸上的泪落得愈发凶猛。 汀兰禁不住又是一阵蹙眉,“二太太为什么要这么做?” 芝草听了看她一眼,并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 汀兰又是一阵蹙眉,“你要是不说,那我就走了。”说完转身欲走。 “汀兰姐姐,不要走……我,我说……”芝草见了,急了,赶紧又喊住汀兰,微微沉默了一下后,终于面带赧然的开口,“三少爷没考中,二太太竟然赖到我身上,说……说我勾引三少爷,所以……” 汀兰听了,也就大致明白了。 想必是因三少爷未考中之事,二太太各种气恨。 只是这也怪不了别人,刚进肖家时,芝草就格外的喜欢往三少爷肖梁那边凑,后来更是因三少爷差一点被二太太打死…… “汀兰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被卖到那种地方……”芝草又再次哀求。 “我又怎么救你?你还是回去求二太太吧。”汀兰微愣一下,开口拒绝。 这丫头曾经帮着二太太那般设计她和姑娘,她又岂能帮她?她可不想再被出卖第二次。 “我已经求过二太太,可二太太是个狠心肠的,怎么求都不行……” “我也帮不了!”不待她说完,汀兰再次拒了她,“香坊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再说,姑娘那里她也没法交代! “嘭——” 但没想到的是她刚刚转身,后面的就传来一声响,她赶紧回头,对上的则是汀兰那头破血流的模样—— 原来那汀兰竟然撞了墙! “你这是干什么?”汀兰喝她reads();。 “二太太的人应该到处在找我,找到了就会将我卖到那种地方,与其被卖到那种地方,还不如死了干净。”芝草脸色惨白,目光凄楚,语毕,头一转,就作势再次撞向那墙壁。 “你疯了吗?”看着她这副模样,汀兰禁不住心软了,上前,一把拉了她。 “汀兰姐姐,”被拦下的芝草再次看向汀兰,跪下来,“我知道错了,不该害你,更不该害姑娘,救救我吧,只求你收留我几日,二太太是想不到我来了这里的,只要躲过这几日后,我就会想法回昆州,离开这里,我想念我们的家乡了……”说到最后这句,芝草又是泪如雨下。 听了这个,汀兰禁不住也落下泪来。 是啊,她也同样想家乡! “你起来吧,”之后,她将芝草拉起来,“我可以收留你几日,不过你只能在柴房里,不能出来,更不能让姑娘知道。” 那香坊虽不顶大,但因涉及到许多需要保守的技艺,所以也弄成三进的构造,香师和她的起居室则在中间一进,前面是宴息室和仆人住的地方,后面则是库房厨房,最角落的地方则是柴房。 姑娘自然不会过去柴房那边,所以她准备将芝草安置到柴房。 “是是……我一切听姐姐的……”芝草赶紧点头应了,只是在汀兰垂头掏帕子给她止血的时候后,一抹异样神情在她脸上稍纵即逝…… …… “想什么呢?”上午,慧娘正坐在桌前发呆,冷不防华又廷进屋来。 慧娘直觉眼前一亮,镶着银钉的黑色皮甲穿在男人颀长的身上,既威风凛凛、英气逼人,又峻拔洒然,再衬以男人那张皎若日月的脸,当真是风华绝代,仪容无双。 看着小妻子那呆且痴迷的目光,华又廷禁不住笑了,“又这么看我,不想让我出屋子了吗?” 慧娘听了,立刻瞪他,然后又起身倒了杯热茶递给他,“怎么这会儿回来了?还出去吗?” “拿些东西,马上走。”华又廷一边喝着茶,一边道。 慧娘点头。 就知道这样,呃……不是她想拖后退,实在是这男人做事太拼,功名利禄真的那般重要吗? “这几日我一直忙着,家里有什么事吗?”华又廷又问她。 “没什么,只是过两日就是涵哥儿满月了。”慧娘道。 洛莹莹生下的那孩子,华国公给他起名华梓涵。 华又廷听了点点头,又问,“洛氏呢?” “大面上也没什么,”慧娘沉吟了一下,“只不过……不过她这两日似乎更加不喜我了。” “哦?怎么讲?” “不怎么讲,只是觉得吧……” 以前只是暗暗地用那种阴冷的目光打量她,如今,那目光里似乎又带上了恨reads();。 “我让穆武还跟着你。”华又廷听了当即道。 “不用,内宅的事,穆武又能做什么。”慧娘则摇摇头。 这几日他一直忙的没日没夜,她又怎么好意思拆他臂膀,再说,洛氏那些阴私手段,穆武又能帮上什么忙? “那好,只要有事,你务必让小青通知我。”华又廷没勉强,只是又道。 慧娘点头。 华又廷拿了东西,却并没马上离开,而是凑到慧娘身边,在她耳边轻声一句。 慧娘当即红了脸,啐了他一口,扭身就要走。 却被华又廷抱住,拖到内室,也不上床,直接按到帷幔遮挡后的墙壁上。 慧娘不愿意,推拒,但又怎么敌得过他,到底还是被他得了逞…… 阳光满地,春色无边。 …… 第二日,慧娘看府上没什么事情,便又去了香坊。 汀兰将于掌柜和秦掌柜差人送来的账册拿出来,主仆两个便一起翻账册。 中午的时候,肖记那边主顾少了些,秦掌柜便也过来了,汇报铺子的一些事情,顺便也帮两人一起盘账。 “县主,我让厨房那边烧几道菜肴,再差小丫头去大福禄酒楼买两尾鱼,您看,还要什么。”翘儿帮不上什么,便张罗午饭。 “再弄一个汤。”慧娘吩咐。 “是。” 翘儿去了,慧娘三人则是又继续埋头账册。 厨房里,菜和汤都弄好了后,翘儿又出去看那卖鱼的两丫头。 但走到仓库那边的时候,却发现那两丫头呆呆的站在那里。 “怎么了?”翘儿问。 “没事,一只猫吧。”一个丫头回道。 “买的那鱼呢?”翘儿又问两人。 “怕那猫污了那鱼,所以放那边了。”另一个丫头一指一边高处的食盒。 “哦,快拿过去吧,要开饭了。”翘儿又吩咐两人。 两人点点头,然后和翘儿一起走了。 等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很久,一边的一棵矮松下探出一张带着得意笑容的脸,正是芝草…… …… ------题外话------ 呵呵……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 一八二 撞日 靠南墙的一间木房里,堆满了柴,只在最边角上有一个小小的土炕,土炕上面放了一床半旧的被褥,土炕一边还放置着一张乌黑的漆木桌,木桌上面有一只茶壶和两只茶碗。 打量着自己一连住了好几日的地方,芝草满脸的冷意。 这样的破地方,以为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哼,幸亏自己这番是另有打算。 她禁不住又笑了。 她对汀兰说的那番话,当然是假的,目的就是为了骗取汀兰的同情心,住进这香坊里来。这都是二太太交代她做的,二太太还说,只要她完成了她交代的事,就可以抬她做三少爷的姨娘。 实在说,这些天她的日子真的很不好过,虽跟了二太太,但二太太却总是冷着她,冷着她倒也不要紧,主要是她再也没和俊秀又多情的三少爷多说两句的机会。 特别是自从三少爷榜上无名一事发生后,二太太竟然迁怒于她,寻了个缘由将她降为下等丫头,让她去厨房里烧火,这样,她就不只是无法和三少爷多说两句的事,而是再也难见到三少爷了。 这是她无法忍受的,因她的身子已经……已经给了三少爷,而且三少爷似乎也很喜欢,前些日还将她约到假山洞穴里,抱着她狠弄了几回……还说想她想的发了狂…… 想到这些,芝草一张小脸禁不住泛红。 要是她真与三少爷在一起了,她相信他们一定会做一对甜蜜情人的。 目光落到土炕一角的一个小纸包上,很快,芝草脸上的娇羞就被阴沉所代替。 姑娘那边的迷药已经下在那鱼里了,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药粉下到厨房另外的饭菜里,那些饭菜是给丫环婆子和门房门吃的,只有将这些人也迷昏,才可以进行下一步reads();。 想到厨房里那边不能来往的人,她禁不住有些紧张。 但很快,三少爷那张俊秀温柔的脸庞又浮现在她眼前,她深吸口气,然后出门去。 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周折呢,但没想到的是厨房里并无其他人,只有两个小丫头,一个在烧水,一个守着饭锅。 隔窗瞟一眼那尚在冒着热气的白饭锅,她立刻推门而入。 见她进来,两个小丫头都吃了一惊,异口同声,“你是谁?” 她当即冷着脸,“无礼,汀兰姐姐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你……”两个小丫头再一愣。 “我是国公府上的丫头,今日跟着县主过来的。”她又道。 她开始庆幸自己昨日改衣服到很晚,她身上那衣服已经破了,便央汀兰拿衣服给她。 汀兰拿了一身新衣服给她,只不过汀兰比她高大,衣服并不合身。为了美,她并没有将就,而是拿起针线,自己一番改动。 汀兰的衣服自然料子不错,再加上她又该的很合身,所以才敢这般冒充慧娘身边的丫头。 这两个丫头一看就是没经过事的,再加上她又说自己是国公府的丫头。 当然,主要的还是她这一脸装腔作势的表情。 果然,两个小丫头就被唬住了,一脸诺诺的,一个问她怎么称呼,一个问她有什么事。 “我叫雪燕,以前一直伺候华家二少爷。”这要感谢汀兰对她说的华家的事,“我过来时帮县主再烧个汤,刚刚那汤味道重了,你去帮我去地窖里拿棵菘菜,你去再弄些柴来。”之后她又一脸坦然的吩咐两个丫头。 “是。”两个丫头不疑有他,转身应声而去。 看着那两个丫头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芝草的唇角勾起一丝笑。 等两个丫头回来,厨房里却已经空无一人,两个丫头禁不住很是惊讶。 正这时,管事婆子过来了,让两丫头去前面送饭,两人也只好赶紧去了。 后来两人也饿了,便又吃饭,等到吃完饭才又想起这事,但忽然就感觉特别困,于是没来得及说,便都睡倒在厨房里,一个伏在案板上,一个趴在了灶台上。 而此时的芝草,则一边坐在炕上吃着汀兰给她拿来的点心,一边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当外面终于彻底的静下去的时候,她悄悄推开门,向距离这里最近的库房那边而去。 当看着库房门口那睡卧在台阶上的一个婆子时,禁不住微微笑了,转身返回,到了临着外面街的墙壁前,用力的敲了三下。 片刻后,两个男人就从外面翻墙跃入。 看着那两个虎背熊腰、一脸凶恶淫邪像的男人,芝草在心里暗暗摇摇头reads();。 姑娘,这都是你自找的,我千里迢迢跟你来这里,你竟不念旧情,既然你不念旧情,就怪我不义毁了你。 “在哪里?”那两个男人问她。 “那边那正屋里,穿葱绿织锦皮袄的,头上戴着坠珍珠流苏金玉步摇簪的,别错了。”她向那两个男人指点着。 姑娘过来的时候,她故意偷偷地躲在暗处看了半会儿。 那两个男人听了,点点头,转身去了。 等两个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通往正屋宴息室的方向后,芝草立刻回屋,然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就在她收拾东西之时,刚刚那两个男人已经进了宴息室。 当看着桌前或趴或伏着的那些美貌丫头时,其中一个男人色迷迷的眼睛禁不住亮起来。 “办正事。”但另一个人却道。 那人也只好跟了这人进内室继续搜寻。 “在这儿!”当看着帷幔半掩的榻上露出的那一角葱绿色的时,两人相视一眼,然后一边淫笑着,一边走了过去…… …… “我这个媳妇还不错,乖巧懂事,与廷儿也情投意合,还会制一手好香和脂粉,对了,你们看看,我这脸上就用的她制得那制得那香粉,是不是质地很好呀。” 就在肖记香坊那边一片慌乱的时候,在京城陆国公府上的花厅里,洛氏正向众贵妇夸赞她的次媳。 “是啊,真的质地很好。”众人听了,立刻看向她,当对上她那张白皙水嫩的美丽脸颊时立刻纷纷满是羡慕的点头。 “你们要买吗?她那里还有许多好的胭脂与香品,你们要是买的话,我可以让她给你们算便宜些。”洛氏听了目光微闪,又道。 这几日,她一直都好好的保养这张脸,求的就是这一刻。 “是吗?”虽然大家都不缺钱,但听说这样的好事还是兴奋异常。 “当然!”说着,洛氏起身,“择日不如撞日,反正我们这会儿吃过饭了也是闲聊,不如去她那铺子和香坊转转吧,路并不远。” “好啊。”听了这个,几个闲来无事的贵妇立刻响应道。 之后众人便出了门。 陆国公府距离肖记,也就是一条街,众人很快就到了。 但肖氏却并未让众人下车,而是派了一个小丫头进去问了一下。 她对众人的解释是,如果媳妇不在,她领着众人进去不能便宜不算,还有可能挑不到合适的。 小丫头出来,说二少奶奶在香坊那边,洛氏便又带众人往香坊那边去了。 只不过到了香坊门口,却并未见门房迎出来。 伙同陆国公夫人冯氏一起坐在最前面那辆车上的洛氏见了,禁不住蹙蹙眉,然后招手叫进张妈妈,“你去看看reads();!” 张妈妈应声去了,很快又回来,向洛氏秉道,“两个门房的婆子在屋里睡觉,怎么叫都叫不醒。” 洛氏一听,眉头禁不住蹙的更紧,“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扶我下去看看。” 张妈妈听了立刻扶了洛氏下车,冯氏自然也跟了下来。 当看到那睡的如同死猪一般的,洛氏禁不住大惊失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只是张妈妈和冯氏又哪里能回答她。 她急了,示意张妈妈扶了她,转身就往里走。 跟着车上的贵妇一个个面现诧异,然后也纷纷跟上。 一路上并未见任何仆佣走动,洛氏脚下的步子不由迈得更快了。 很快就来到了正屋前,这是终于看见一个丫头走过来。 “小美,你家县主呢?”洛氏立刻问那丫头。 “县主……呃,我……我也不知道,应该……应该在宴息室里吧……”小美却迷迷怔怔的,且满脸惺忪,似乎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怎么叫应该?你不是时时刻刻要守在你家县主身边吗?”洛氏面上很是气愤,但心里却是得意的笑。 出了失贞这样的事,看看这会儿那贱种还怎么要这媳妇。 “我……我似乎睡着了,而且在回廊里……”小美答道。 洛氏瞪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往屋里去了。 众人见了,自然跟上。 但看着桌上几上那些睡着的侍女后,洛氏脸色愈发凝重,一边大声喊着“肖氏,肖氏……”,一边向内室走去。 众人自然也纷纷跟上。 洛氏的目光落在帷幔掩着的榻上,那里似乎有人影晃动。 张妈妈看一眼洛氏,立刻上前,一把掀开那帷幔。 “啊?”当看着榻上五花大绑着跪倒的两个男子时,众人都惊呆了。 “这?”洛氏目光一阵闪动后,转头四顾。 那肖氏呢?这两个男人得手了吗? “母亲再找谁?我吗?”就在这时,就听门口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众人闻言,回头,立刻对上一个身着葱绿织锦皮袄的身影姗姗走进来…… …… ------题外话------ 坏人会受惩罚的。 一八三 对峙 洛氏和众人一回头,就见一个身着葱绿织锦皮袄的身影姗姗而入,正是慧娘! 看着那悠闲从容、脸带笑容的俏立在眼前的人,洛氏再也难保持平时那副雍容温和模样,脸色瞬间僵住。 “母亲似乎看见我很失望。”慧娘似笑非笑的看了洛氏开口。 “还有心情说笑!”那端的洛氏当即肃然了脸,嗔瞪慧娘一眼,“我都快担心死了。”说着又看一眼身边的陆国公夫人,一副长者面对任性不知轻重的晚辈的模样。 慧娘听了没说话,只是一双澄澈的眸子紧紧盯了她。 “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在附近陆国公家吃酒席,后晌没事就想着和几位夫人来你这里买些脂粉,可到了之后才发现门房睡着了,丫头们也睡着了……还有,这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面对慧娘的目光,洛氏却是一派面色如常,语气平静,说到最后还一指那两个跪在罗汉床上的大汉reads();。 笑话,以为凭这样的眼神她就会露出马脚,也不看看她是经过多少大风大浪的人,呵…… “究竟怎么回事?还要问他们!”慧娘也一指那两个大汉,语毕忽然又对内室方向喊了一声,“穆武,问问他们!” 很快那总是木着脸的穆武就一掀帷幔走了出来,然后走近那两个大汉。 见了穆武,洛氏禁不住一阵蹙眉。 她说怎么就没得手呢,原来…… 慧娘看一眼穆武,然后又看向洛氏,依然是那迫人的目光。 洛氏见了却是一阵暗暗冷笑,以为这样她就慌了吗?那也太低估她了。 就是揭穿了又如何?下药的是顾氏的丫头,将这两个人引进来的也是顾氏的丫头,她也不过是带几位夫人过来选脂粉,当然,也顺便捉奸。 肖家和华家这般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就是真的将顾氏扯出来,也不可能来和她对质。 再说,那丫头估计在半路上就已经被顾氏派人处理了,如今这事根本就是天知、地知、她知、顾氏知。 怀疑算什么,没证据也白搭。 穆武转身带了两人进了一边的屋子。 “各位先回去吧,我们这里有些事需要处理下。”洛氏则是转向陆国公夫人和那些刚刚进门的那些贵妇。 原本她是想着将这件事闹大,一是彻底收拾了肖氏,再就是重重打那贱种的脸。 不过这会儿没热闹看了,当然是先打发这些人回去了。 “母亲,既然几位夫人是来选脂粉,又怎么可以可以这样回去呢?”却没想到慧娘却反驳道,然后转头又命令小美,“去,让人拿铺子里最好的脂粉过来给几位夫人挑。” 洛氏听了没说话。 既然她不想着避讳,她当然也不拦她,顾氏怎么说都是她的伯母,闹开了,一家不和,笑话的也是肖家和她。 想到这里,洛氏在心里勾勾唇角,然后领着几位夫人笑语嫣嫣的挑脂粉。 慧娘则是先吩咐小美去给那些中了迷药的丫环婆子寻解药,将那些婆子丫头唤醒后也过来陪着众人挑脂粉。 那些脂粉都是顶好的,再加上慧娘态度谦逊,对几人极尽奉承,价钱也降到最低,所以几位夫人都十分高兴,对慧娘也是好感倍增。 洛氏见了,也只是冷眼旁观着,然后在心里撇撇嘴。 “二少奶奶,那两人已经招出了幕后指使者。”就在这时,穆武忽然走了出来,躬身对慧娘道。 “是谁?”慧娘立刻问他reads();。 穆武却并没马上回答,而是看一眼洛氏和那些夫人。 “说吧,有什么可隐瞒的。”洛氏也看了穆武追问道。 陆国公夫人等人闻言也停了下来,看向这边。 穆武沉默了一下,才突然又看向洛氏,“他们说指使他们的人是夫人!” 听了这话,洛氏一愣,众人也一愣。 “穆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很快,洛氏脸上的惊愣就被气愤所代替,柳眉倒竖,目光狠厉的盯了穆武。 众贵妇见了,禁不住吓了一跳。 没想到她们平日所见的温婉端庄、堪称众人中典范的人也有这样的一面。 但穆武却并不是她们,一向只听命于华又廷的他丝毫没被洛氏这幅气势所吓倒,回望着洛氏,再次肯定的答道,“他们说指使人是你,夫人,夫人如果不信,我现在就去叫他们出来。”说完也不待洛氏回答,转身进屋将两大汉带了出来。 两大汉完全不复进来时那淫邪张狂模样,而是畏畏缩缩、战战兢兢,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下。 “将你们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穆武看向两人。 大汉中那个长了一双疤瘌眼的开口,“小的和麻六子都是在城门街上混的,并无正当职业,前几日有个丫头找到我们,说让我们帮她做件事,而且还预付了我们五十两银子,而且还说事成后再付小的们五十两,小的们问她做什么事,她说……说是十分爽的好事……”说到这里,疤瘌眼脸上禁不住浮起一丝邪气,但站在他前面的穆武轻轻一抬手,疤瘌眼赶紧低眉垂眸,继续道,“小的又问她是给谁做事,她说是帮华国公夫人,到时华国公夫人会来这里捉奸的……” “住口!”疤瘌眼未说完,一边的洛氏就勃然截断了她的话,“真是一派胡言,什么丫头,我从来没见过,还有,我也不是来捉奸,我只是带人过来挑脂粉。”说完又看向穆武,恨恨的指着他,“是你,是你威逼这两人说的,目的就是将这屎帽子扣在我的头上陷害我,是不是?” “母亲怎么这般激动?穆武这样的奴才又哪里懂得什么陷害人?”不待穆武回答,众人身后就有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就见两个男子阔步走进来—— 青年的着宝蓝色团花束腰裰衣,身披玄色刻丝鹤氅,衬着一张皎若日月的脸,清华高贵,风华绝代;中年的则是绯色阔袖蟒袍,身披棕色貂皮披风,剑眉朗目,面庞英武英武,不怒自威。 虽两人气质不截然不同,但五官却带着几分相似,正是华又廷和其父华正兴。 见了两人,除了慧娘外,众人俱是一愣,特别是洛氏,愣且惊。 “没事吧?”华又廷走向慧娘,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但深邃眼眸里却满是关切。 慧娘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摇摇头。 他说的有什么事马上让小青通知他,所以她在听汀兰说芝草别有用心时立刻让人秘密通知了他,然后他派了穆武过来,将计就计reads();。 “你怎么会来这里?”这端两人说着话,那端的华正兴则问洛氏,边说着,目光不由的就落在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大汉身上,然后蹙眉。 “我……我带陆国公夫人她们过来挑脂粉,”洛氏赶紧道,然后又问华正兴,“国公爷,你怎么过来了?” 华正兴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又问她,“满月宴的事张罗好了?” “呃……当然!”洛氏赶紧点头,但神情却有些不自然。 前两日她还因临近满月宴、事务太多、而华正兴依然忙着公事、对这事并于不放心上而颇有微辞,而这会儿却又要说已经张罗好了,前后矛盾,当然有些招架。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意气,决定亲自过来捉奸,暴露了自己,惹得丈夫怀疑。 这都怨肖氏那个贱人,当听顾氏说了欧阳烨心中那个人竟然是肖氏时,她气坏了,恨不得扒了肖氏的皮,这个夺了女儿幸福、又唆使侍女坏了儿子前程的人,不亲手毁了她,难解心头之恨…… 华正兴听了,看一眼妻子,没说什么,而是转向那几位夫人。 对上朝中这位一向严苛的华国公,几位夫人自然赶紧收起看热闹的心思,知趣的告辞,只是走时不忘向洛氏投去异样的一瞥,弄得洛氏心头更加郁闷。 等几位夫人都走了后,华正兴又让穆武将那两个大汉带下去,等屋子只剩了一家人,这才再次看向慧娘与洛氏问,“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慧娘简单的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当然并未说自己已经识破了芝草的诡计,只说要不是穆武过来,自己恐怕已经无法苟活在这世上。 听她这么说,洛氏也赶紧再次强调自己本来在附近陆国公府出堂会、过来这里挑脂粉也是偶然的事。 “母亲今日这一趟也实在太偶然了点吧,偶然到两个行凶之人都说母亲是来捉奸的。”这时,华又廷忽然插了一句。 “那两人分明是被威逼诬陷我的,不信国公爷可以亲自审他们。”洛氏听了立刻大急,看向华正兴。 华正兴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华又廷,转身就要进穆武收押那两个大汉的屋子。 只不过走到门口时却又再次停住,目光复杂的转头看向对峙的妻子和次子。 慧娘见了,微微垂下眸,无声一叹。 这位国公爷戎马多年,又权倾朝堂,当然不是好蒙混的,这会儿应该是既不相信两人,但同时又舍不得两人吧。 洛氏今日的行为明显就是想推波助澜,彻底毁了自己,而华又廷又借助这一点,让穆武威胁那两人说是洛氏所为。 “父亲,我看还是找到那个丫头再说吧。”终于慧娘开口…… …… ------题外话------ 有些没状态,亲们将就着看吧。 一八四 震怒 就在华又廷和洛氏僵持不下之际,慧娘忽然开口,“还是先找到那个下药的丫头再说吧。” 听了这话,华正兴点点头,洛氏也松了口气。 那丫头这会儿应该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呵…… 慧娘转头看一眼洛氏,唇角一丝笑意慢慢勾起。 她当然知道华国公不会信华又廷,其实在妻子和儿子之间,华国公内心偏袒的还是妻子,所以她还有后招。 就在香坊里一片闹腾的时候,芝草则背了一个包袱,快步奔跑在深静的巷子里。 她奔跑的气喘吁吁,两颊通红,但一双大眼却带着娇羞又得意的笑意。 事情已经办成了,她马上就要和心爱的三少爷在一起了,呵呵…… 但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忽然就将一个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一边目光阴沉的看着她,一边慢慢的迎着她走了过来。 芝草吓了一跳,掉头就跑,但一回身,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也跟了一个黑衣人。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芝草吓坏了,惊恐的看着几人,尽力往墙根缩了身子。 “要你的命。”跟在芝草身后的那个黑衣人突然开口,然后猛地靠近芝草快速的去掐她的脖子。 “救命……”芝草一边迅速将手中包袱快速的掷向那人,一边试图脱身逃跑。 但那另一名黑衣人却快速的前跨一步,一手如拎小鸡一般将她拎回来,另一手则迅疾的钳制住了她的脖子。 芝草喊不出了,脸涨得通红,慢慢的就要软下身子去。 “砰——”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块石头飞来,重重砸在那掐紧芝草脖子的黑衣人脑袋上reads();。 黑衣人被砸的头懵,松开了芝草,转头看过去,对上的则是两个俏生生的丫头和一个面庞肃然的婆子。 见了几人,芝草大惊,脸上闪过无比复杂的神情。 汀兰,小丽,任妈妈,她们……难道…… “臭娘们,活得不耐烦了,敢砸老子。”见是几个女人,那黑衣人怒了,抬步就上前来,欲要去抓还握着石头要砸他的小丽。 “呸。”小丽啐一口,手一抬,手中另一块石头就向这男人飞来。 这男人赶紧躲,却没想到竟躲不开,“啪——”那石头就落在他的额头上,打得他一阵眼冒金星。 至此,两黑衣男自然知道眼前的人不凡,所以不敢再轻敌,联手攻过来,手上还握了雪亮的刀。 虽小丽功夫不是多么的好,但毕竟多年学武,对付这两个混混还是绰绰有余,手中石子连发,打落了两人的刀,又几路腿法,将两人撂倒。 “侠女饶命,饶命……”两人跌在一处,开始求饶。 “谁派你们来的?”任妈妈看一眼那地上一脸苍白的芝草,上前,问两人。 “没有……没有谁,我们……我们只是打劫……”其中一人目光闪闪道。 “是吗?”一边小丽笑着插嘴,然后突然一脚踢起地上的刀。 “啊——” 一声惨叫,原来那刀已经深深的钉入其中一个男人的手臂上,然后鲜血直流。 汀兰和任妈妈都别过脸,小丽却依然笑嘻嘻的又去踢地上的刀。 “侠女,不要……我说,我说……”另一个男人吓坏了,赶紧开口道,“是陶望,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让我们做了这丫头,然后毁尸灭迹,反正也就是个奴才,我们就应了。” “陶望,是大街上开杂货铺子的陶望吧。”任妈妈又问那两个男人。 “是是……”那两人赶紧道。 “陶妈妈的侄子!”任妈妈听了没再看两人,而是看向那听了两人的话顿时面无惨白的芝草。 “不……不是……”芝草摇着头,目光狂乱,“二太太不会,不会……” “不会吗?”这时,那一直冷眼旁观这一切的汀兰突然冷笑着看着芝草开口,“呵……芝草,你到这会儿怎么还执迷不悟?以为算计了姑娘就能拿到你想要的一切吗?你也不想想二太太是什么人?她收你在身边,也不过是想着利用你,因她若是真的喜欢你,真的想让你跟了三少爷,何必要等到这会儿?在肖家这么久,你怎么就一点也看不透,二太太最恨的就是有丫头惦念三少爷,三少爷如今又落榜,她剐了你的心都有,又怎么会让你做三少爷的姨娘?你——醒醒吧。” 随着汀兰那娇艳的唇瓣吐出的一字一句,芝草的脸色愈发无人色,但她却还是倔强的看着汀兰,“她利用我?那你呢?你早就猜到我要做什么了?但你却不说,应该是想着将计就计……” “啪——” 但她话未说完,汀兰就一巴掌甩上来,将她脸打偏reads();。 “你真是无耻!”汀兰并没打过她这一巴掌后就善罢甘休,而是一把揪起她的衣领愤怨的盯着她,“芝草,收留你我是真心,我绝对不会不说给姑娘,为了你,我苦苦求姑娘,甚至惹得姑娘不高兴,姑娘还是念着旧情的,答应下来。” 姑娘待她恩重如山,视她如姐妹,她又怎么会不将收留芝草的事说给姑娘呢。 当然,最重要的是,经历了这么多,在姑娘的栽培下,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愚蠢无知、随便一个谎话就能欺骗的汀兰,在姑娘的栽培下,如今的她,睿智、周全、细致,这一点是二太太没料到的。 “可你芝草呢,你芝草是怎么回报我的呢,竟然还想着算计我,算计姑娘,你有心吗?你是人吗?”说到后来,汀兰泪无声的就落下来。 一起长大的姐妹,却没想到竟然走到这一步。 如今,她依然记得她,芝草,姑娘一起在昆州海边唱歌玩耍的情景—— 海风中,阳光下,三张稚嫩如花的脸,三只紧紧握在一起的小手…… 芝草也慢慢落下泪来,绝望、悔恨、惭愧。 “起来吧,你不是想回家乡吗?只要你跟我们回侍郎府,去大太太面前将一切说清楚,姑娘就会保下你的命,送你回家乡。”汀兰拭去腮边的泪又道。 “真的?”芝草看着她。 汀兰点头。 任妈妈三人带了芝草悄悄回到侍郎府,见了大太太李氏立刻向她说明了情况。 当听到顾氏竟然这般害慧娘,特别是还勾结洛氏事之后,李氏震惊了,当即就派人去了衙部请了肖志成和肖志斌,说有要事,让两人先回来。 也正好已是下午,两人也没什么事了,便相携回来了。 但听了这事后,两人也是震怒非常。 肖志斌立刻让人叫了顾氏过来。 顾氏正在家等着陶望的消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丈夫肖志斌的传唤,心里禁不住打鼓,却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当看见屋里跪得芝草的时候,顾氏禁不住身子晃了晃,但很快又稳住。 “说,是不是真得?”肖志斌指了指芝草,对她一声喝问。 “是又怎样?是那小贱人先害我……”顾氏毫不示弱。 “啪——” 却不想一句话未说完,肖志斌就一巴掌扇过来。 “你……你打我……”顾氏看着他。 “你竟然勾结华家的人?你想死吗?你……”肖志斌指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reads();。 近段时间,他极尽心思讨好平宁侯吴渊,还通过吴渊和三皇子薛林见过几面,目的就是为了那工部侍郎的职位,却不想这贱人竟然坏他好事…… “呵呵……”顾氏冷笑,“你原来是怕这个?” “我要休妻……大哥,我要休妻……这贱人疯了,疯了。”肖志斌转向肖志成。 “你冷静一下。”肖志成蹙眉劝他,然后又吩咐李氏,让她先将顾氏带下去。 肖志成将肖志斌带到书房说话,李氏将顾氏关了起来,而任妈妈和汀兰则带了芝草去了华国公府。 慧娘并未见芝草,只是让任妈妈将芝草带到华正兴面前。 芝草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她并不知道顾氏安排谁过去捉奸,顾氏只说会安排人过去。 听了她的话,华正兴半会儿没说话,最后让任妈妈将芝草带回。 慧娘让人将芝草的卖身契拿回来,然后又让汀兰连夜送她走,远远的。 走时芝草竟然还想见她一面,但她决然拒绝。 放过芝草,当然不是为芝草,而是为汀兰。 处理完了芝草的事之后,华国公那边竟然就让白妈妈传了消息过来,那就是夫人病了,让她负责满月宴的事。 “这……”慧娘吃惊。 “放心吧,老奴会全力帮二少奶奶。”白妈妈又道。 慧娘赶紧向白妈妈道谢,但心头却十分忐忑。 这样一来,她与洛氏算是彻底的翻脸了。 华又廷在回府后就又出去了,直到还没回来,慧娘等了他一会儿,看天色不早,就让任妈妈服侍她先睡了。 睡到半夜,朦朦胧胧就感觉到身边床一沉,然后就有一具带着身体贴上来。 慧娘睁开眼,立刻对上华又廷那双带着笑意的深邃眼睛。 “娘子,你真厉害。”华又廷一边摸她的脸,一边道。 慧娘笑笑,将华国公让白妈妈传来的话说与他。 “怕什么?有我呢。”华又廷安慰她。 慧娘听了点头,偎紧了他的身体,心底却幽幽一声叹。 多希望这样永远! “对了,过年时和我一起进宫朝拜吧,七表弟想见见你。”就在这时,华又廷又开口。 “哦。” 薛宁?! …… 一八五 过年 接下来的日子,慧娘更加忙碌,国公府长孙的满月宴,过年的各项应酬和准备。 不过这次她倒是心境踏实,洛氏自那日被华国公说“病”了后,真的就做出了个病了的模样,闭门不出,任何事都不理。 慧娘本就聪慧,前世又在桓山伯府里积累了许多的管家经验,再加上白妈妈和何姨娘的帮忙,以及身边任妈妈的辅佐,这府上的事很快就上了手,而且办的十分顺利。 但慧娘却还是在洛莹莹出了月子的两日后将主要大权交给了她。 洛莹莹看慧娘的目光中禁不住满是惊讶。 慧娘则低头逗弄那如小老鼠般的孩子。 这惊讶当然在她预料之中,当她今日早晨提出来时,任妈妈也同样惊讶,兼反对。 但慧娘有自己的理由:一是洛莹莹是世子夫人,这管家权理当该交给她;再就是在这华家,她只求安稳。 洛莹莹并未推辞,接受了下来,对慧娘的态度也好了些。 自从慧娘拒了洛莹莹讨要汀兰的要求后,洛莹莹就对慧娘十分冷淡,后来华又泽的事闹腾起来后,这洛莹莹就对她愈发冰冷。 慧娘见了,也只是淡淡一笑。 从润泽园回来,慧娘只觉一身轻松,吩咐任妈妈和梦儿将汀兰那日送来的几样新制的香品拿出来,兴致勃勃的一边品,一边翻看铺子里的账本。 任妈妈看她这副模样,摇摇头。 慧娘报以一笑。 大年二十八这个短暂下午,就这样被消磨过去了。 白雪和黄昏同时到来,当然,还有又一连好几日不见踪影的华又廷。 对于自己这个夫君的勤勉,慧娘已经敬佩到无奈的程度了。 “今日怎么这么清闲?”挟着一股冷气进门的华又廷,看一眼那身着家居襦群迎上来的慧娘。 “我不管家了,当然清闲。”慧娘一边帮华又廷解了披风,一边笑道。 华又廷一愣,看向她,“怎么了?” “没事。”慧娘帮他倒了一杯热茶递过来reads();。 华又廷却并不接茶,眯眼看着她,“又是洛氏?” 每每想到洛氏竟然想让人毁了慧娘,华又廷就恨不得结果了洛氏。 那件事,就是慧娘不想办法解决了,华又廷也不会放过洛氏。 原本华又廷还不罢休,但被慧娘劝解下去了。 倒不是慧娘多么心软,看得出,华正兴对洛氏十分情深意重,是舍不得重罚洛氏的。 慧娘自然不愿华又廷总为她和华正兴闹,伤了父子感情是其一,其二就是她这个媳妇的身份也实在特殊,她又怎敢忘本? “不是,我管不习惯,就让大嫂管了。”慧娘赶紧摇头。 华又廷听了,又看她,“在这个家里,你谁都不用怕的。” “真的不是,”慧娘赶紧摇头,“我只是感觉有些累。” 华又廷听了,目光掠过她身后的那些账本,然后又落在她的脸上。 “喝口茶,暖暖身子吧。”慧娘再次将手中的茶递向他。 华又廷终于未在说什么,接过那茶来喝掉,然后道,“我有点事,先去父亲书房一趟。”语毕,转身走了。 看着华又廷的背影,慧娘也知道他不悦了。 晚饭华又廷并未回来用,让小青传话过来,说在国公爷那里用了,慧娘也只好自己吃了。 用过饭后,才发现外面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白皑皑的雪将夜色都映得亮了许多。 她便和翘儿梦儿看了会雪景,看过之后又处理了几件洛莹莹分给她的杂事,后来看天色不早,就上床睡了。 睡至半夜,就感觉身上很重,睁开眼睛,就见华又廷正压在她身上,深邃的眸子锁住她的脸。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味。 “回来了?”慧娘看了他问。 华又廷点点头,然后大开大合的动作起来。 慧娘不喜欢他这邪肆霸道的有些凶戾的动作,不适又恐惧,但看着男人那深邃眼眸深处的沉沉,最终什么也没说,随他了。 折腾的尽兴,华又廷心头的不快似乎也消减了许多,吩咐丫头打了热水后将两人清理了然后就搂了慧娘欲睡。 慧娘看着身边的男人,几次想张口,但最终又闭了嘴。 算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多说了。 她当然知道他今日恼什么,他应该是觉得她对待府里的事情不是很上心。 但她真不知该怎么上心,这华家,是她最终的归属吗? 如果真有一日,前世那些上演,他会怎么做?她又该何去何从? 第二日华又廷终于难得的歇了一日,但他还是起来去外面马场上耍了会儿剑,回来时,慧娘已经收拾完毕,正坐在饭桌前等他reads();。 看一眼那见了他回来、立刻笑吟吟招呼的小妻子,华又廷也扬起了唇角。 吃过早饭后,两人一起给从今日开始年休的华正兴请安,请安回来又去了山上看望陈老太君,昨晚的那些龃龉也烟消云散了。 很快就到了正月初一这一日,华正兴和华又泽华又廷兄弟早早去了宫中,洛莹莹和慧娘在收拾齐整后,便去找了华二夫人时氏。 “你们母亲还病着吗?”见只有二人,时氏问道。 “嗯。”洛莹莹点头,然后转头看慧娘。 慧娘不说话,也跟着点头。 听碧水说,这两晚华正兴又宿在洛氏这边,洛氏的一番蜜意柔情又将华正兴这个硬汉融化了,华正兴本来想着让她今日领着两妯娌去朝拜的,但却被洛氏决绝了。 洛氏十分沉得住气的人! 时氏又絮叨了几句,便和两人一起坐上马车,直奔宫里。 几人先去甘泉宫,甘泉宫那边已经聚了许多妃嫔命妇。 几人算是云皇后的家人,所以被唤道内殿去说话。 云皇后这边还有不少人,所以并没和几人说几句便准备领了众人去延寿宫见过吴太后。 听说又要见吴太后,慧娘就是一阵暗蹙眉。 吴贵妃和贞娘等人必定在,尴尬还是其次,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十分不喜欢她的老太后又出幺蛾子。 但回头看了一眼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她也就放心了,这么多人,想必吴太后也没时间为难她。 慧娘的确料得不错,吴太后处本来就做着许多妃嫔王妃,再加上云皇后带去的这些,众多凑在一起,各种争宠各种嫌隙,吴太后又哪有时间搭理她,倒是吴贵妃看着她勾了勾唇角。 各种勾心斗角此起彼伏的继续着,慧娘则是和两个同样身份不高的少妇坐在一边默默坐在角落吃果子。 但忽然就赶紧身侧有异,回头,立刻对上一双美眸。 正是如今已经做了宁平侯府三太太的宁玉娘! “表姐,这几日你回去看过娘和舅母吗?”站在延寿宫后抱厦的廊庑下,慧娘问宁玉娘。 宁玉娘点点头。 “她们还好吗?” 这些日子,华国公府上实在忙,她更是为了防备洛氏的暗算万般小心,所以还没空过去看过母亲。 虽有杨翠等陪房从中传信,可是到底还是不如亲眼见见。 “很好。”宁玉娘点头,回答的很简短。 慧娘看她一眼,沉默了许久,才又问,“你……好吗?” 宁玉娘听了微微一愣,然后垂眸点头,“很好reads();!” 慧娘看了她,不说话。 宁玉娘也不说话,两姐妹沉默着。 “在这儿傻愣着干什么?没事回家去。”就在这时,忽听不远处的甬路上有个身影晃过来,对着宁玉娘喝斥。 慧娘转过头,对上的则是一个红衣男子。 男子还算是英俊,只是一张脸油头粉面、一双眼睛闪着阴邪的光,正是吴家洲! 见竟然是吴家洲,慧娘禁不住一阵暗蹙眉。 这人真是无耻,女眷聚众的地方竟然公然过来走动,是仗了吴太后和吴贵妃的势吧。 当然,最重点的还是这个自己避了这么长时间的人,在这里还是见到了,真是歹运。 吴家洲自然也看见了慧娘。 令他没想到的是,嫁入了政敌华家的慧娘竟然并没想象的那般憔悴落魄,相反十分水灵标致—— 娇白俏脸微微生晕,一双美眸如秋水,双唇艳丽如花瓣,衬着身上那件雪里金遍地锦滚花狸毛长袄,玲珑妙曼身子更是完全被勾勒无余。 吴家洲的目光又扫过慧娘的前襟。 记得两年前,那处就傲人的很,想必如今更是丰腴之际吧。 真想好好弄上几番…… 慧娘自来敏感,吴家洲目光中的那份猥亵自然感觉到了,所以她一边侧过身子,一边惊叫着对注意力只在吴家洲身上宁玉娘道,“表姐,我想起来了,刚刚我掉了一件东西,我要赶紧去拿。”说完也不待宁玉娘反应,转身就进了抱厦。 看着慧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吴家洲不由微微眯了眯眸子。 “夫君,你怎么在这里?”宁玉娘问吴家洲。 “当然是来找你的。”再看一眼刚刚慧娘站的地方,吴家洲对宁玉娘笑道。 “是吗?”宁玉娘有些受宠若惊。 要知道她这个喜新厌旧的夫君在还未出月时就对她厌倦了,找小妾,睡丫鬟。 “当然!” 就在这对夫妻说话之际,慧娘则又进了延寿宫大殿。 直到坐在人群中,她还是满心不安。 吴家洲那满是企图眼神,真让她担心。 幸亏过了一会儿,华又廷就让人来叫她,说带她去见薛宁。 看见华又廷的那一瞬,慧娘一颗心才落下来…… …… 一八六 初一 “怎么了?”应该是看出了慧娘脸上的异样,华又廷问道。 “没事,走的急了些。”看他身边还有几个副将与兵士,慧娘也没多说,摇摇头。 华又廷便去和那几人辞过,然后领了慧娘往薛宁住的地方而去。 宁和殿里,薛宁正坐在轮椅上,由两名宫人陪同着在窗前看雪景。 窗外树梢上的冷雪映着他身上那雪白的无一丝瑕疵的狐裘,衬着他一张白净柔和的脸,分外秀雅绝伦。 当见两人进门来,一双柔和宁静的褐色眼睛立刻看过来。 从这双眼睛里,慧娘读出的不只探究,还有莫名的……不喜。 是因为自己肖家人的身份,所以这个曾经因自己一时的好心搭救没有变成痴呆的殿下不喜欢自己吗?慧娘在心头暗暗蹙眉思忖。 “见过七殿下吧。”华又廷为慧娘引见。 “表哥,不要弄这些虚礼了,其实是我该称呼一声二表嫂的。”薛宁转向华又廷,褐色眼眸中已经沉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带羞涩的笑意。 “七殿下!”慧娘眸光垂了垂,还是躬身行礼。 “好了好了。”薛宁对她摆手,然后转头命令身后的宫人看座上茶。 坐下来,薛宁又看向慧娘,“二表嫂,表哥对你真的很好,以前呢,表哥除了忙公事,就是进宫来和我玩,可是如今呢,却很少过来陪我,只要是一有空就会回府去见你。” “那有啊,殿下,夫君这段时间公务比较忙。”慧娘赶紧道。 薛宁听了则是看向华又廷。 “你二表嫂说的是真的,并非我有意不过来陪你,实在是忙。”华又廷也道。 “瞧瞧,妇唱夫随呢。”薛宁听了却更不赞同了,笑着叫了起来。 “看你,明年也该十六岁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华又廷笑着揶揄他。 薛宁听了偏头做不耐状。 看着两人互动,一个念头忽然从慧娘心头冒出来。 前世说华又廷不管众人反对,一力将傻王推上皇位,是因与这傻王之间不清不楚,这究竟是不是纯粹空穴来风呢? 正想着,才发现屋里众人都看着她,赶紧回神,才意识到薛宁正与她说话,问起她香道的事reads();。 “我也只略通皮毛。”慧娘赶紧道。 “二表嫂,帮我调几样香品吧。”薛宁又道。 “这……不知殿下喜欢什么样的香品。”慧娘又问。 “清新雅致、活血祛瘀的。”薛宁说着。 “好!”慧娘不敢看他轮椅下垂着的双腿,赶紧应了。 之后薛宁便又提议去外面看炮仗雪景。 听了薛宁这个建议,慧娘则转头去看华又廷。 “一起去吧。”华又廷对她道,她也只好点点头。 薛宁嫌那个帮他推轮椅的宫人推的不稳,华又廷便亲自推了他,慧娘跟在两人身后,后面又跟了一众宫人,前呼后拥的一起出了宁和殿。 白雪小径、绿意青松,再加上两边高悬的红灯笼、远处那些小太监点燃的烟花爆竹,别有一番味道。 薛宁不停地与华又廷说着以前在围场雪地打猎的事,华又廷一边与他说笑着,一边不时的转头过来看一眼慧娘。 薛宁见了,褐色眼眸垂下,掩过眸光中的那丝黯然。 又看了一会儿,薛宁说冷,华又廷便又将他推了回去,慧娘自然还是跟在两人后面。 “……三殿下,还是直呼我肖槐吧。” “肖大哥,你真是生分,你是表哥的舅兄,我称呼你肖大哥怎么了……” 但就在到了御花园附近的时候,就听甬道另一侧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然后就见几个男子在一众宫人内侍的簇拥下拐了过来。 看着领头的那三名男子,再看一眼身前的华又廷,慧娘不由一阵暗暗蹙眉—— 正中的男子身着黑色貂皮大氅,眉眼凌厉,正是薛林;走在他左侧身着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的、身材微胖的,是她大姐夫吴家浦,而走在薛林右侧的那位身着墨绿色刻丝鹤氅、清冷肃然的,则是她的大堂兄肖槐。 三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 “七皇弟,出来看雪景呀。”薛林的目光落到笑着向薛宁打招呼,只是那笑容有些不达眼底。 “是啊,三皇兄,你也来看雪景呀。”轮椅上的薛宁向薛林一拱手,俊秀文静的脸上并无一丝多余表情。 明显,兄弟两个之间的气场极不和谐。 华又廷和慧娘也上前给薛林见礼,薛林身后的吴家浦和肖槐则是向薛宁施礼。 见过礼后,慧娘便看向肖槐,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上前也向这个堂兄行礼。 这个堂兄虽然为人严苛,不苟言笑,但却心肠不错,前世与大伯父一起对她多番照拂也就算了,主要是这一世,对她表兄宁浩元的照顾,如今宁浩元就在他手下的编修院reads();。 肖槐和杨氏是不大看得上宁玉娘和小黄氏的,之所以这般照顾宁浩元,也全是因母亲的拜托。 不只是因他是兄长,还有这份情谊,她真的不该无视他,可是…… 瞟一眼身边那见了薛林立刻一脸沉冷的华又廷,她又犹豫了。 肖槐却始终没有向慧娘这边看一眼。 慧娘见了,却禁不住更惭愧。 她这个堂兄,从来都是孤傲又极重规矩之人,这般做,是在告诉她不必去理会他而已,是怕她为难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薛林薛宁这对兄弟说了两句话,也就各自走开。 “大哥!”但就在两拨人擦肩而过时,慧娘却忽然喊住肖槐。 肖栋一愣,看向她。 “熙姐儿好了吗?”慧娘问他道。 前几日,杨翠曾经从母亲处带回一个消息,那就是熙姐儿病了,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 “已无大碍。”肖栋道。 慧娘听了笑笑,“那我就放心了。” 肖栋没再多说,点点头,“回去吧!” 慧娘转身,才发现华又廷和薛宁已经领了众侍从拐上了另一边的回廊,她追上去,跟在两人身后。 华又廷没有再回头看慧娘,慧娘也很自觉的与两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坐在轮椅的薛宁继续和华又廷说笑着,只是脸上的笑容明显要比刚才灿烂了许多。 回到宁和殿,就有幕僚来见薛宁和华又廷,慧娘便知趣的退了出来,然后又回了云皇后的甘泉宫。 云皇后和洛莹莹都回来了,云皇后正由时氏和几个命妇陪着聊天,而洛莹莹则和一个面庞威严的年老妇人低声说着什么。 见慧娘进来,云皇后那边并无多于反应,但那边的洛莹莹和那年老妇人却看了过来。 那年老妇人眸光中的厉光,让慧娘一凛,一个名字就跳出脑海:谷阳郡主! 果然,之后洛莹莹就招手让她过去,帮她引见。 可能是碍于地利位置,谷阳郡主虽看上去满是敌意,却并未刁难她。 有人过来和谷阳郡主搭话,慧娘赶紧退到一边,然后又找了个机会溜到外面。 外面虽十分寒冷,但至少让人心安。 忽然又想起刚刚华又廷那漠然的态度,慧娘心里禁不住十分不是滋味。 她真是万般不得已呀…… 将近午时,众人才各自回去。 可能是因为慧娘后来的时间一直都待在外面吹冷风的缘故吧,下午时就有些昏昏沉沉的,头也有些疼reads();。 任妈妈赶紧让翘儿冲了姜糖水端了来给她喝,喝过后又要帮她捂了棉被让她发汗。 “妈妈,还是让人去给我请大夫吧!”但慧娘却道。 “呃……”任妈妈看向她。 “我感觉头疼的几乎要炸了。”慧娘抚着额头一脸痛苦。 任妈妈听了,吓坏了,一面让人去请大夫,一面让小青去通知那从早上进了宫就一直未回的华又廷。 得知慧娘病了的时候,华又廷正和几个手下在安置晚上巡夜的事。 华又廷立刻将手上的事交给手下的副将,然后骑马往回赶。 想起上午对妻子的冷淡,华又廷只觉十分歉疚。 他是十分恨薛林,恨不得立刻取了他的项上人头,但却实在不该迁怒妻子,肖栋毕竟是她堂兄。 也怪她那日辞了管家权,这国公府他虽并未看在眼中,但既然有权利要交与他们,就没有不要的理由。 但她却主动辞掉,还不是不将这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 虽依然纠结着,但华又廷还是快马加鞭,将一地斜长的夕阳留在身后。 日暮时分,大新皇宫的火红灯笼高高亮起,宣示着初一夜的热闹。 “冉公公,去南门看看华卫尉,就说今晚上御厨这边有御府铁雀,请他快点过来!”宁和殿里,薛宁正吩咐身边的一名内侍。 “是!”那内侍转身去了。 薛宁则是又转身命令另一名内侍,让他将那套白玉酒器拿出来,准备晚饭和华又廷对饮。 但很快冉公公就匆匆而回,躬身向他道,“殿下,华卫尉已经回去了。” 薛宁一愣,每年二表哥都会陪他吃饭的,怎么今年…… “好像听说是华卫尉的妻子身体不适。”冉公公又道。 薛宁听了一愣。 “殿下,时间已经不早,是不是让厨房上菜?”这时另一名内侍进来,请问。 “我突然不吃了。”薛宁抛下这样一句,然后自己转动轮椅向窗前走去。 几名内侍想上前。 “出去吧,我想静一下!”薛宁却对他们摆手。 几人出去后,薛宁则是看着窗外的暮色,目光沉沉…… …… ------题外话------ 抱歉亲们,久等了,正在酝酿结局。 一八七 休妻 回到府上,华又廷直奔荷风苑。 任妈妈送走了大夫,正要吩咐人去拿药,见华又廷风风火火的进门,立刻走过去,一躬身,“二少爷!” “你家县主怎么样?”华又廷问她。 “回二少爷,县主头疼的厉害,还有些发烧,大夫说是伤风。”任妈妈回话道。 大夫说无大碍,但她还是特意将之的严重点,作为姑娘身边的人,她很愿意看到姑爷为姑娘着急。 “哦。”华又廷听了蹙蹙眉,然后径直往里走。 一进门,就见床上那双颊染着不正常红晕的慧娘在梦儿的扶持下喝水。 “我来——”他立刻走过去,接了那水过来亲自喂慧娘。 慧娘对他笑笑,然后乖巧的喝了水。 “才半日不见,怎么就会弄成这样?”喝过水后,华又廷问慧娘。 “上午时吹了冷风,没什么的。”慧娘道。 “还没什么,还在发烧呢。”华又廷摸摸她的额头,微汤的温度让她又一阵蹙眉。 “真没什么,喝了药就好了,你去忙吧,我也睡一会儿。”慧娘又道。 听说她要睡一会儿,华又廷便没再多说,动手将她塞进被子,又小心的为她改好了被子,然后转身出去了。 他还有些事要和父亲商量。 令他没想到的是,等他一走,床上的慧娘立刻起身,狡黠的笑笑,从被子里掏出几个汤婆子。 不这样又怎么会让人感觉体温高呢? 呃…… 她当然不是完全装病,她是真的有些不适,这般做,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任妈妈端了熬好的药进来,但慧娘却趁人不注意,将药倒掉。 虽是小毛病,但因不喝药的缘故,慧娘还是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彻底好起来。 但她却觉得并不亏,这两日华又廷每日都按时回来,对她嘘寒问暖,之前两人因她交出管家权所生的那丝嫌隙也完全被冲淡了。 一晃就到了初四,这日刚刚病愈的慧娘正歪在床头看书,任妈妈就一脸笑眯眯的进来了reads();。 “怎么了,妈妈?有喜事吗?”看一眼任妈妈那脸色,慧娘立刻问道。 “能有什么喜事?”任妈妈瞥一眼窗外,确定没人这才走进慧娘,又笑道,“只是刚刚听碧水说了几句。” “哦?” 碧水说的必然是洛氏的事,只是洛氏有什么事是让任妈妈笑得呢? “刚刚碧水说夫人刚刚骂了世子夫人。” “有这样的事?”慧娘闻言也是一愣。 洛氏待人一向走温柔风格,就连对自己这个厌恨之际的人都没有冷脸以对,又怎么会这样对待媳妇兼侄女的洛莹莹呢。 再说那洛莹莹,虽不及洛氏心狠手辣,但也自来性情圆滑,懂得什么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另外,这两人的关系,又是姑侄,又是婆媳,可是好的不能再好。 又怎么会闹起来? “听说是为今日洛家二公子领着媳妇过来拜年的事,夫人给了那洛二太太一样很贵重的见面礼,世子夫人不高兴了,不知说了什么,等人一走夫人就开始训世子夫人,世子夫人不服气,夫人就生气了。”任妈妈又道。 “哦,原来是为这个。”慧娘听了则是点头。 洛家二公子是洛氏庶出弟弟的长子,在洛家这一辈排行第二,年前娶得妻,当时洛氏因这个庶出弟弟儿子的婚礼好一番费心思,就曾经惹得洛莹莹不高兴,有一次还跟她埋怨几句,说什么有的没的的洛氏都顾念着,如今洛氏又这般做,洛莹莹自然不痛快的很。 只是她一直都想不通,洛氏为什么这般顾念一个庶出弟弟的儿子。 许多人的人定会说这是心善,但深深了解洛氏的慧娘却明白一定不是这样。 洛家的事她不清楚,所以也不好去猜测什么,但有一点却十分肯定,洛氏这般做绝对有理由…… 又过了几日,转眼就到了初八,慧娘因想念母亲所以回去了一趟。 回的当然是小黄氏那里,母亲过年也是在那里过得。 小黄氏过年回了眉山,母亲正好帮她料理这宅子。 不过母亲也并不寂寞,因宁瑶娘一直陪着母亲。 在宁玉娘嫁了后,慧娘曾经好好问过宁瑶娘,终于问出小黄氏给她定的目标是大堂嫂杨氏娘家的一个偏方叔叔。 那人已近而立,去年死了老婆,家中小妾通房嫡出庶出一大堆。 明显的优势是那人十分有钱,是皇商,门路也光,是上京这一带最有钱的商贾之一。 杨氏手中最赚钱的成衣铺子也有他的股。 这人与四叔肖志水又有几分交情,所以经常进出侍郎府reads();。 小黄氏不知从什么地方打听到这人想娶一户年轻貌美又文静的大家闺秀,所以就惦记上来,临进上京那日,嘱咐这宁瑶娘的正是让她抽机会勾引这位杨叔叔。 听了小黄氏的这个无耻打算,慧娘先是被气笑了,然后立刻说给了母亲。 母亲立刻就和小黄氏将事情说开,说坚决不同意将瑶娘嫁给这样一个嫡子庶子一大堆的人,还说瑶娘的嫁妆由她负责。 小黄氏无奈熄了这份心思,宁瑶娘则是对慧娘母女两个感激至极,尤其是对将她当亲生女儿看待的宁氏…… “昨日你大伯母打发人过来,说你四婶和四叔来信了,你伯祖母的身体愈发不好了!”慧娘正看着那在一边做绣活的宁瑶娘,冷不防身边的母亲却开口道。 慧娘一愣,“不是去年入冬时说好了吗?” 去年入冬时,德娘曾写了一封信给她,说肖老夫人的身体大见好转。 “又反复了。”宁氏叹息道。 慧娘听闻也就不说话了,有些事情也许真的改变不了。 又坐了一会儿,看天色不早,慧娘便打道回府。 谁知到了二门处下马车时却看见一个身着靛蓝色的素面杭绸鹤氅的年轻男子在一个小厮的陪同下匆匆而来。 欧阳烨?! 慧娘目光落在男子的脸上,不由微微一愣。 许久不见,男子还是一如既往,温润清俊,卓越不凡。 欧阳烨也看到了她。 慧娘知道避不开,所以也就没有再避。 “华二少奶奶。”欧阳烨向她走过来,眸中堆积着惊喜、痛楚、遗憾、无奈等多种复杂情绪,但却在面对她的那一瞬,那些情绪纷纷被强压下去,只留一抹平静和淡然。 他是明理之辈,是不会给她留什么困扰的。 “欧……”慧娘想叫他“欧阳公子”,但最终又变成,“妹夫,你和妹妹一起过来的吗?” 却没想到一听她这话,欧阳烨脸色瞬间一僵。 慧娘立刻预感到什么,也就不在多说,只问,“怎么不多坐一会儿?” “有些事情要先回去。”欧阳烨道。 慧娘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欧阳烨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着相对而站。 “那你忙吧。”很快慧娘又开口道,然后对他笑笑转身。 欧阳烨也只是笑笑,没说话。 两人擦肩而过。 回到荷风苑,慧娘一边喝着茶,一边听任妈妈念叨着府里的事。 “……大姑娘被大姑爷亲自送回来了,听说是大姑娘妒心太强,不仅将伺候姑爷的丫头们全打了,还公然忤逆婆母,欧阳家那边说要休妻……” “休妻?”慧娘听了一愣reads();。 没想到今日欧阳烨来竟然是为这事? 不过这也不怪欧阳烨,华敏娘那性情实在不敢恭维。 想到这里,慧娘摇摇头。 却不知就在她念叨着这件事时,有人也在念叨着她—— “你说欧阳烨一进门就碰上了肖氏那贱人。”正心堂内室里,洛氏正问张妈妈。 “是,应该是凑巧吧,二少奶奶刚刚回来,姑爷正要出去。”张妈妈答道。 “他们说什么了?”洛氏又问。 “隔了一段,那几个婆子没听清,不过应该没几句。” “没几句,呵……”洛氏一声冷笑,“又何必要几句?有情人看有情人一个眼神就够了。” “是啊是啊……”张妈妈赶紧应和。 “是什么?”却不想这句话竟然又惹了洛氏不喜,洛氏瞪向她。 张妈妈吓得赶紧闭了嘴。 洛氏脸色缓了缓,又问她,“敏儿那里怎么样?” “大姑娘还在哭呢。”张妈妈道。 洛氏听了禁不住郁郁的一叹。 这个女儿,真是一点也不像她。 进香遇强盗那件事被揭开口,欧阳烨母子便开始冷落敏儿,但她并未让女儿回家来。 再如何,敏儿也是他们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她教给女儿抓住一切机会,务必将欧阳烨勾到手里。 但没想到女儿竟然这样不争气,只会和一些下贱丫头们争来争去,关键的抓不住,哎…… “都是肖氏那贱人。”但很快洛氏又恨恨的眯起眸子。 如果不是因欧阳烨心里有肖氏的影子,又怎么会这般冷待女儿。 “这贱人,不只害了敏儿,还害了泽儿,害了我,我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夫人……”张妈妈听了禁不住有些急,“如今……如今这境况,您……您……” 您还是别让国公爷厌弃了,已经有过一次了。 不过张妈妈最终也没敢说。 “放心,这次我一定会想个万全之策,让那小贱人是无葬身之地。”洛氏看张妈妈一眼,然后紧紧握拳,指甲陷进肉里也不知…… …… 一八八 毒计 “娘娘,起风了,回去吧。”甘泉宫一隅的小梅林里,常嬷嬷拿了一件紫貂大氅,一边为那正站在一棵梅树下出神的云皇后披上,一边轻声道。 云皇后点点头,常嬷嬷立刻扶了她往回走,一边站的两个宫女也赶紧跟上,不过始终与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娘娘,还在想华大姑娘的事?”常嬷嬷看一眼那一脸忧虑和不悦的云皇后,然后低声问道。 “想又有什么用,是个不争气的。”云皇后听了则是轻叹一声道。 原本以为华敏娘嫁了欧阳烨,华家就可以和鲁东孔家攀上关系了,她也可以借一把助力。 但没想到的是,还没来得及和孔家联系上,这敏娘就要被休弃了…… “娘娘,别忧心了,就是做了亲家,这孔家也未必会站派系。”常嬷嬷劝慰她。 “话是这么说,但有怎么也好过没有不是。”云皇后听了又道。 “那有什么办法呢?大姑娘性情并不像国公夫人。” “说什么像不像,都是她太宠溺,私心又重,这一双儿女都没教好。”云皇后停在几棵茂盛的梅树前,转过身,看向常嬷嬷,浓浓的眉蹙着。 常嬷嬷点点头,又道,“初一时国公夫人没过来,已经有些日子不见她了。” “知道为什么没过来吗?”云皇后又转头看一眼常嬷嬷。 “哦?” “是想避避锋芒。” “……” “是廷儿媳妇那件事,竟然和肖家二太太搅到一起了,一起想着法的陷害廷儿媳妇,开始是琢磨着算计廷儿,如今又换了廷儿媳妇,也不知她怎么就这么恨廷儿媳妇,一心要毁了廷儿媳妇,那件事败露后,表兄恼她,她也是个能委曲求全的,所以就没过来,只可惜她这一手却没教给敏娘,敏娘如果也懂这个策略,又怎么会被欧阳烨休弃呢?”云皇后边说着边折了一枝梅花下来。 “回头还是请国公夫人过来一趟吧,看看这件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reads();。”常嬷嬷为云皇后出谋划策。 “也只能这样了。”云皇后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常嬷嬷和那两个宫女又赶紧跟上。 很快几人就走远,却没发现就在这几丛梅树后面,两株灌木的掩映后面坐着一个少年,黑色发髻,白色狐裘,白皙脸庞,褐色眼眸。 “殿下,喝茶!”冉公公端了茶盅走近,恭敬的递给那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冉公公,那日二表嫂是不是答应帮我调香了?”薛宁却并不接那茶,偏头问他。 冉公公一愣,点头,“好像是的。” “回头华家过来人,你要紧的和我说一声,我去提醒一下,让他们帮二表嫂捎个信。”薛宁说完,转动轮椅转身往回走。 冉公公听了又一愣。 殿下怎么不直接去找华卫尉,反倒要华府人捎信,难道是生气初一那日华卫尉不陪他吃饭的事? 洛氏是正月十四那日被云皇后请进宫的。 她当然明白云皇后请她过去是为什么事,还不是为女儿。 这两日她也没少女儿烦恼,欧阳烨后来还去找了丈夫,将女儿在孔氏面前抖鞭子公然忤逆的事说了,回来丈夫就打了女儿两个嘴巴,然后又让白妈妈将女儿禁了足。 她当然心疼的不得了,但却也不敢说什么。 她如今想的就是怎么将这件事化解,怎么让欧阳烨重新将女儿接回去。 云皇后来请她,也正中她下怀。 云皇后自然不愿意和孔家的关系就这么断了,所以势必想着团和这件事。 有云皇后出马,这件事也许会有转机的。 进到甘泉宫,面对的当然先是云皇后的一番苛责。 虽然洛氏对待华国公很有一套,但在云皇后面前却并不太吃得开。 陈老太君不喜欢洛氏,云皇后作为陈老太君的外甥女,自然也对洛氏也不大喜欢。 听着云皇后的话,洛氏脸红一阵又脸白一阵,颇有些难堪。 有心将欧阳烨心有所属的事说出来,但一是没证据,二就是怕这样一来欧阳烨和女儿之间就真正的没法补救了,所以最终也只好闭口。 被这份心思折磨着,洛氏更心塞的不行,最后所有的不甘怨怼愤懑都集中到一个念头上,那就是对慧娘的恨。 都是这个贱人,她一定要让这个贱人死…… 好在后来云皇后总算将话题转到如何弥补欧阳烨和华敏娘的关系上了,但商讨了半会儿,却并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欧阳烨至孝,华敏娘得罪的又是他母亲reads();。 最后云皇后决定先找内史令方大人,也就是欧阳烨的恩师兼顶头上司,不过也不容乐观。 薛宁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他的到来,适时的缓解了殿里的沉重氛围。 见了这个养在名下的儿子,云皇后脸色不由微缓。 在薛宁被摔的瘫痪后,她和云家华家的人是曾经想过换人的,但后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是薛宁深得隆和帝的喜爱,即使瘫痪了,宠爱不减;二就是薛宁有一定的根基,许多华云两家的人都支持他,比如华又廷;再就是这个儿子也实在乖巧自律,很懂讨自己欢心,也不胡来。 不过洛氏见了薛宁却实在高兴不起来,薛宁和华又廷的关系摆在那儿,对她自然无好感。 洛氏有些没趣,所以便提出告辞。 云皇后让一个叫小芳的贴身宫女送她。 洛氏没想到的是,她刚刚出了甘泉宫,薛宁竟然也跟了上来。 “表舅母!”薛宁叫她。 “有事嘛,殿下?”即使十分不喜欢薛宁,但这会儿洛氏还是装出十分亲热的样子。 “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件事要麻烦表舅母。” “哦?” “二表嫂初一那日答应了帮我制香,但今日也没消息,还请表舅母帮我问一问,看看她是不是忘了?”薛宁又开口。 “哦。”洛氏的眸子不着痕迹的闪了几闪,应了。 “没其他的事了,表舅母,慢走!”见她应了,薛宁自然很是高兴,然后命令宫人帮他推了轮椅走了。 看着薛宁的背影,洛氏微微勾了勾唇角。 “国公夫人……”看她不动,一边的小芳禁不住唤她一声。 “能不能拜托姑娘一件事?”洛氏则转向小芳。 “什么事?” “将七殿下请廷儿媳妇制香的事找个人捎回去,我还要去一趟郡主府,哎,年纪大了,忘性也大,只怕不小心将殿下交代的事忘了。”洛氏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臂上的白玉镯子褪下来,悄悄塞进小芳的手里。 小芳一愣,然后笑眯眯点头。 这事太简单了…… 当慧娘接到薛宁请她帮忙调香的信息后,微微惊讶了一下,还以为那日他只是说说呢,没想到却是真的。 为薛宁调香,她自然好好好思忖一下,因薛宁要的是既清新淡雅,又能活血化瘀的。 为了能调出让薛宁满意的香,下午的时候,她又去了一趟香坊,准备和汀兰好好研磨一番。 …… “二少奶奶下午时出去了,不是去了她那香铺就是香坊reads();。”就在慧娘忙碌着为薛宁调香的时候,正心堂里,张妈妈正和洛氏说着她的行踪。 “呵……”洛氏冷笑,“一说巴结薛宁,就赶紧上,这贱人。” 张妈妈不说话,谄媚的笑着点头。 洛氏看她一眼,然后又看向窗外。 “放心夫人,丹心在外面守着。”张妈妈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赶紧道。 丹心和碧水相比,洛氏最信任的还是丹心,因丹心的姐姐也是谷阳郡主的心腹丫头。 洛氏听了点点头,又开口,“不过这次我会让这贱人巴结不成反惹一身骚的。” “哦?” “这事可能会危及到七殿下,所以半分走漏不得,而且有些事还需你要亲自出手。”洛氏又慢且低声的道。 “啊?”张妈妈听了,脸色有些白,想来洛氏这次是毒计。 “你怕了?”洛氏见了,冷冷看向她。 “当然……不是。”张妈妈见了,一阵心慌,赶紧摇头。 洛氏又道,“就是怕了该做的也要做。” 张妈妈不敢说什么,只是忙不迭的点头。 “任妈妈那个老婆子,活着真的很让人不痛快,你说是不是?”洛氏看向张妈妈。 张妈妈一愣。 …… “这次用心,又要制什么香?”晚上,慧娘正在香室忙碌,冷不防门口一个声音响起。 慧娘抬头,看过去,立刻对上斜倚在门框上的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正是华又廷! “你回来了?”慧娘立刻笑着看了他道。 前几日,华又廷出门去了川西。 华又廷点头,然后走过来,俯身将慧娘面前的香料拂开,“走吧,该睡了。” 看他将自己费心分开的香料弄乱,慧娘有些心疼,“七殿下催着要呢。” “是调给七表弟的呀。”华又廷又问她。 “是啊。”慧娘看向他。 “明日再调吧。”华又廷又拉她,一边动作着,一边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慧娘顿时羞红了脸,啐他一口不动。 华又廷长臂一擎就将她扛起来,然后在她的惊叫中将她抱近内室去,倾身压在榻上…… 又过来了两日,慧娘的香制成了,然后让人拿进宫去给薛宁…… …… 一八九 血书 给薛宁制得香很快就好了,慧娘准备窑藏几日就送进宫去。 这香因要发挥药效的作用,所以有几味药都很特别,为了让起性情温和些,所以需要窑藏。 制好了香,慧娘也轻松些了,歇了两日,忽然就想着将近来与汀兰一起琢磨的几个香方记录下来。 梦儿帮她研磨,翘儿帮她铺纸,而她则提起笔来在白色的宣纸上书写。 正写的入神,就听身后传来笑声,再就是呵斥声。 “……有什么好笑的,我看看怎么了?” “妈妈,您看得懂吗?” “怎么,小瞧我……” 却原来是不知何时任妈妈进来,见她写字就凑过来看,而且看的很认真,梦儿翘儿两丫头见了,则是开始窃笑,觉得任妈妈也像她们两人一样不识字,这样纯粹是在装模作样,不想却惹得任妈妈一阵不高兴。 “县主。”见慧娘回过头来,几人立刻看过来。 “妈妈通医理,当然也识字。”慧娘看一眼任妈妈,然后又看向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听了愣了愣,点头。 “还是姑娘了解我,”任妈妈笑着看一眼慧娘,然后又看向两个丫头,“哼,告诉你们,我不知识字,字写得还不错呢。” “是吗?” “是,我知道,那日妈妈还帮大厨房的两个婆子记账呢,那两个婆子一个劲的夸妈妈的字写得好看呢。”正在这时,小美端了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这姑娘应该是听见了梦儿翘儿两人的质疑,一边笑着,一边帮任妈妈作证。 “真的?”听了她这话,不只两丫头,连慧娘都有些吃惊。 “当然!”小美又道。 任妈妈则是一脸骄傲的笑。 “县主……不如,让任妈妈写几个,让我们看看。”梦儿看向慧娘。 “好啊。” 事实证明,任妈妈的字还写不错。 众丫头笑闹了一阵也就散了,只剩下任妈妈和慧娘。 慧娘已经将纸笔收起来,开始喝茶。 “雪莺这几日怎么样?”慧娘让任妈妈陪她一起坐下来喝茶,两人一边喝着茶,慧娘一边问任妈妈道。 “很规矩,也没千方百计的打探制香的事。”任妈妈回道。 “哦。”慧娘点点头,脸上一抹疑虑reads();。 雪莺是洛氏的人,这个华又廷早知道,在她最初嫁入华家,华又廷也暗示过她。 她和华又廷也并未想着将她除去,因为他们都明白,就是除去这个明的,也会有暗的。 每次洛氏耍奸计,雪莺也都会参与,虽不见得起到什么作用。 没事时雪莺也会千方百计的拉拢她身边的丫头,目的只有一样,那就是多打听一些消息,然后去讨好她的主人。 可如今却这般平静,是雪莺懈怠了,还是洛氏又有打算呢…… 窑藏了几日,那香终于送进宫去了。 薛宁让人传过话来,说那香他很喜欢,用了感觉也不错。 努力看来没白费。 慧娘听了笑笑,这事也就抛到脑后去了。 但没想到的是又过了几日的一个下午,忽然云皇后就派了几个人过来,要带她进宫。 那几个人面色不善,而且她问什么也不回答。 慧娘心里不安,但迫于势力,也只好跟了那几人去了。 令慧娘没想到的是,甘泉宫里,云皇后,华敏娘,华正兴兄弟,云皇后的堂弟云占乐及其妻汪氏,都肃然坐着等她,一副三堂会审的情景。 这是…… 慧娘有些懵,但却还是努力定下心神,向众人施礼。 “肖氏,七殿下用的那‘凝和诸香’可是你制的?”云皇后面无表情的开口。 “是!”慧娘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用了这香的七殿下如何了?”云皇后又问。 “如何?” “七殿下中了毒,昏迷不醒,太医说正是因用你这香所致。”一边的华正兴接过话头,脸色沉沉。 啊?竟然…… 慧娘一愣。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生了一副粗犷凶悍面孔的云占乐开口。 虽总共也没见过两面,但这云占乐对慧娘却极为不喜。 “那香都是我亲自经手,绝对没有害殿下,还请皇后娘娘、公爹诸位明察。”慧娘赶紧道。 在场的众位听了纷纷看向云皇后和华正兴。 华正兴看一眼慧娘,没说话,然后也看向云皇后。 “先带下去!”云皇后沉默了一刻,对一边两个宫女一挥手。 两个宫女立刻上前。 “娘娘,我可不可以见见又廷?”慧娘见了,急了,赶紧道reads();。 “廷儿一早就去了秦北,帮殿下请大夫。”华正兴开口。 慧娘听了再一愣。 那两个宫女已经到了她跟前,她也只好跟了那两个宫女往外走。 “等一下!”但刚出了殿门,身后就又有一个声音喊住几人。 慧娘回头,对上的则是华曼娘那张清雅美丽的脸。 华曼娘看了她片刻,才有些漠然的开口,“别担心,如果不是你做的,事情会查清的。” 慧娘听了点头。 虽这华曼娘看上去对她的感情十分复杂,但至少是这时候唯一安慰她的,她从心眼里感激。 “安心等着廷儿回来吧,”华曼娘又低声对她道,“要不是廷儿临走时又交代,恐怕这会儿你已经去了慎刑司,皇上那边还不知道这制香的事,皇后娘娘只说是殿下误食用了香料,本来云大人他们想这件事弄大的,但却被廷儿压下去了。” 慧娘听了又点头。 将事情弄大,也就是将这件事上升到党派之争吧。 慧娘被云皇后软禁在甘泉宫偏殿的一处屋子里,还不错,屋子舒适而温暖,还有一个宫女专门伺候她。 不过她是不能随便出入的,门口有两个身形壮硕、面庞清冷的嬷嬷在守着。 天黑下去,太阳又升起来。 看着外面天色又暗了下来,慧娘禁不住很是烦躁。 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呢?她又该做些什么呢?云皇后他们又会怎样查呢? 明显她是被算计了,算计她的这个人应该是……洛氏。 洛氏这些日子的确有些反常,反常则妖,她有些掉以轻心了…… “皇后娘娘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正想着,那两个嬷嬷则走进来,对她道。 “是不是事情查清了?”虽明知这两个嬷嬷什么都不会说,但慧娘还是禁不住问道。 那两个嬷嬷除了一如既往的没理她之外,竟然还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让慧娘心头一颤,直觉不仅没查清,反而有不利于她的事情发生了。 甘泉宫正殿里,依然是一排齐全,除了上次的众人之外,还多了一人,正是洛氏! “肖氏,这次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慧娘到了殿里,刚要躬身施礼,云皇后就忽然扔了一张布帛过来。 慧娘一愣,目光落到那布帛上的一瞬,直觉心头一沉—— 雪白的布帛,上面用鲜血写着几行大字:毒害殿下的事都是老婆子我一人所为,与县主无关,与侍郎府众人无关! 正是任妈妈的笔迹reads();! “任妈妈她……”慧娘抬起头,看向上面众人。 “那老刁奴已经畏罪跳河自杀,不过她死前留下了这血书。”华正兴看了慧娘脸色沉冷的开口,“不过肖氏,不要觉得那老婆子将这事扛了你就可以将罪责推脱择干净,这老婆子是你的人,是肖家的人,要是没人指使没人纵着又岂敢做出这种谋害皇子的事……” 慧娘只看着华正兴的嘴一张一合,却并没听清他说什么,因她满心都是任妈妈的死。 虽与任妈妈相处时间并不太长,但任妈妈却待她如女儿,细心的侍奉她教导她,一片忠心的为她打算,在她生活中扮演着比母亲还要亲厚的长者。 可是……可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还是为她…… 慧娘的泪终于落下来。 坐在华正兴身边的洛氏见了,不着痕迹的勾起了唇角。 云皇后还是未将慧娘送慎刑司,慧娘又被送回那屋子里。 只不过怎么回到那屋子里慧娘并不清楚,因她的思绪里完全是任妈妈的死。 就这么死了吗?那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 忽然又想起那日任妈妈和她一起写字,她终于悲伤难抑,泪水如雨般纷纷滑落。 苍穹黑如漆,天边有微弱的星光闪烁。 已经很晚了,慧娘却还是没睡意,坐在窗前,直到天边慢慢渗出一丝鱼肚白,她才上床。 第二日清晨,慧娘还是早早起来,然后就向那两个嬷嬷提出要求,那就是要见华又廷。 起初两人不理她,后来可能是烦了,一个便告诉她,“华卫尉还没回来!” “如果他回来还请帮我转告他。”慧娘道。 两人听了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出去了。 看着那关上的门,慧娘并未在多说什么。 又过了两日的一个早上,慧娘吃着吃着饭忽然就开始呕吐,吐完之后又昏倒了。 伺候慧娘的宫女见了,赶紧叫了那两个嬷嬷进来,将慧娘抬上床。 后来慧娘醒了,却是看向那两个嬷嬷,捂着肚子弱声道,“还请两位嬷嬷帮我秉过皇后娘娘,帮我请位大夫来看看,我不舒服……” 两人一愣,并没马上动。 “我……我应该是怀孕了,肚子……肚子很不舒服……”慧娘又红着脸,小声道。 两人再一愣,对视片刻,还是出去了…… …… ------题外话------ 这一次之后,洛氏彻底倒台! 一九零 弄鬼 那两个嬷嬷很快出去了,工夫不大又回,不过却真的带来了大夫,还有慧娘一直想见的人——华又廷! 慧娘看着他。 “我上午刚从秦北回来,请回来解毒的大夫正帮殿下诊治,所以没过来看你。”华又廷坐在她床前,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慧娘的目光掠过他身上染了风尘的衣襟,然后点头。 “你怎么样?让大夫帮你看看吧?”华又廷问她。 “你相信这件事不是我做的吗?”慧娘不答,反问,一双澄澈的眸子落在华又廷脸上。 “相信!”华又廷和她对视一刻,然后满且坚定的点头。 慧娘见了,轻轻舒口气,笑了。 “先让大夫帮你看看吧。”华又廷又道,然后转头就欲让人去叫屋子外面的大夫。 “不用看了,我……我没什么事了。”慧娘却阻止他。 “不用看?你……不是怀孕了吗?”华又廷再次看向她。 “我……那个是……”慧娘听了却是一阵目光闪躲。 “到底如何?”华又廷追问。 “我……我没有……没有怀孕,只是……只是想见你,希望你能和皇后娘娘说一说,放我出去,我……我不愿呆在这里……”慧娘禁不住满是招架。 “这种事你怎么能拿来儿戏,”只是不待她说完,华又廷就“豁”的一下站起来,长眉紧蹙,语调因为失望而带上一抹凌厉,“殿下如今还未醒,在这件事没弄清楚之前,你这般要求,不觉得过分吗?再说,这里除了不能自由出入之外,也并未委屈你呀。” “这事不是我做的,为什么要将我关在这里?任妈妈死了,我却什么也不能做,我要回去,不要呆在这里。”慧娘也急了,坐起身,去拉华又廷。 但华又廷却身形一闪,避开了,然后快步出门。 “看好她!”走到门口,他向门口的两个嬷嬷命令道,语毕,大步流星向宁和殿的方向去了。 宁和殿的前殿里,华正兴正和云皇后等人一起焦急的等待着那帮薛宁解毒的大夫reads();。 “肖氏怎么样?”但见了那回来的次子,华正兴还是悄悄跺出来问。 不管怎么样,肖氏怀的都是他们华家的孩子,若是能为他们华家开枝散叶,就是再大的罪行,也能姑且保她一保。 “她……根本没有怀孕。”华又廷愣了愣才低声道,脸上一抹惭愧与羞赧。 他应该是有些无法面对父亲,毕竟他曾经在父亲面前那么坚决的承认肖氏是她的妻子。 “什么?”华正兴听了禁不住脸一黑。 华又廷垂下头。 “真是肖家的人,和吴家那帮人一丘之貉,都是满嘴谎言的奸猾之辈。”华正兴恨声道。 华又廷自然无话说。 华正兴还想说什么。 “皇上驾到!”就在这时,一声内侍的高喊,成功的将华正兴为出口的打断。 华正兴没再说什么,盯了儿子一眼,然后转身去迎圣驾了…… …… “哈哈……你说那贱人这招是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华国公府的正心堂里,洛氏正笑着问张妈妈。 “呵呵,谁说不是呢,二少奶奶应该是懵了吧,也不想想,这种事哪是随便拿来说道的,别说国公爷,就是二少爷,听了这事也气的不行呀。”张妈妈也笑着附和道。 “哼!她又哪里是懵了,应该是想回来想疯了,那老婆子死了,她失去了重要的臂膀,七皇子那里又总不醒,她也是没辙了。”洛氏又道。 “是夫人计策高明!”张妈妈奉承她道。 洛氏听了则是得意的笑。 这次她没用雪莺,而是让张妈妈亲自去做,在肖氏制好香窖藏的时候,偷偷潜进地窖里,做了手脚。 肖氏也是防备心很强的人,只是没想到自己会选这一环节下手…… “夫人,那任婆子的事情应该……应该没什么吧?”正得意着,不妨张妈妈又问她。 “能有什么?”洛氏听了瞥她一眼,看她脸色忐忑,有些厌烦的道,“你怕什么?血书伪造好了,尸体也让人埋到乱坟岗了,现在死无对证。” 当然,这棋最妙的还是那任婆子这步,趁肖氏被软禁宫中,一片慌乱的时候,她又指使张妈妈去做了另一件蓄谋好的事,那就是杀了任婆子,伪造血书嫁祸,将肖氏谋害皇子的罪名坐实。 张妈妈心这才再次安定下来。 人是她趁人不注意在池塘边捂死,然后又推进河里的,她自然担心。 不过听了夫人的话,想想也是,人都入土了,根本就死无对证了。 沉浸在自己思想里的张妈妈却没发现洛氏看着她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冷意,要不是担心这会儿风口浪尖上死人惹怀疑,她早就送她去死了reads();。 知道太多了,留不得! 忽然张妈妈看向她。 洛氏掩饰自己的心思,岔开话题,“其实这件事能成,还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七皇子。” “呃?” “这般轻易就被算计到,哎,这位皇子也太差劲了点不是?” “也是!”张妈妈点头,稍后又有些不安的问洛氏,“夫人,七皇子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怎么说那毒都是她放的,她禁不住就有些怕。 “当然没事,皇上可是相当疼这个儿子,再说那毒也不至于致命。”洛氏看张妈妈一眼道,面上安抚着,但心里却暗暗打算,等这事一过…… 张妈妈点点头,面上显出轻松神色。 “让丹心将我从收藏的那两坛桂花酿拿出来,你去叫几个要好的一起喝了吧,这春寒的天,喝点小酒舒服。”洛氏又道。 既然这会儿除她不得,也只好尽量多给好处了。 “谢夫人!”张妈妈一向馋酒,听了这话,自然很是欣喜。 洛氏笑笑。 张妈妈告退,然后转身去向丹心讨酒了。 在秦北那名医的医治下,薛宁当日晚上终于醒了。 众人禁不住都松了口气,各自回去好好休息。 这几日,众人既担心又焦虑,自然没休息好。 听说七皇子醒了的事,正在厨房的一边的一间屋里,和几个婆子一起喝酒的张妈妈禁不住一阵心情舒畅。 哎,虽然这些年她亏心事做了不少,但每次做了亏心事,还总是担心鬼叫门…… “呸呸——”一想到“鬼”字,张妈妈禁不住啐了自己一口,打了自己一巴掌。 不能想这个,那任婆子死了还大瞪着眼…… “老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相交多年的大厨房的管事婆子李妈妈见了,问她。 “没事,一喝酒就管不住自己,喝的有点多了。”她赶紧道。 “老姐姐,你也应该多喝两杯,夫人那么倚重你,要不是你,我们有哪能喝上这么好的酒。”李妈妈听了立刻笑道。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然后纷纷向张妈妈劝酒。 一番下来,张妈妈自然喝的有点高。 看天色不早,几人也就散了。 张妈妈由一个叫杏杏的小丫头扶着往回走,途径大厨房时,就听几个守夜的烧火丫头神色异样的在低声说着什么reads();。 “说什么?”张妈妈眯着醉眼,看向几人。 几人吓了一跳,赶紧起来向她行礼。 “翠翠在……在讲庄子里闹鬼的故事,说……说她们那里有个明明死了的婆子结果晚上又回来了,还口口声声说报仇……”行过礼后,一个丫头老老实实的回话道。 “胡说什么!”张妈妈听了莫名酒意立刻全散了,然后厉声喝住她。 那丫头吓坏了,“噗通——”一声跪下。 “没事乱叨叨这些,这个月的月钱都别想要了。”说完,看也不看那一帮欲哭无泪的小丫头,张妈妈立刻又让杏杏扶了她回屋。 张妈妈的屋子是正心堂倒座那一排最好最向阳的,屋前不远处还对着两颗杉树。 杉树是常绿树,又修剪的很好,倒是一处不错的景致。 杏杏将张妈妈扶着坐在床上,又去给张妈妈倒茶。 张妈妈习惯性的一边倚着床头,一边去捻一边桌上的瓜子磕。 但就在她目光无意落在窗前那两颗杉树上时,忽然就一个激灵,因那树上竟然有白影在跳。 “啪——” “怎么了,妈妈?”看着那将盛瓜子的碟子碰落在地上的张妈妈,杏杏惊异的问道。 “你看外面——”张妈妈惊恐的指向窗外。 “外面……没什么呀。”杏杏看了一眼外面道。 张妈妈也跟着看过去,才发现刚才的白影已经不见了。 难道是她眼花了,不可能呀。 她诧异着,杏杏却已经走过去将床子关好了。 “妈妈,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睡了。”之后杏杏请示她。 “陪我摸会儿牌吧。”张妈妈自然不敢让杏杏回去。 杏杏困了,有些不情愿,但也不敢污泥张妈妈,只好尽力睁着两眼帮她摸牌。 摸到深夜,几乎睁不开眼了,张妈妈才放杏杏回去。 杏杏一出门,张妈妈就迅速将门闩好,准备睡了。 “啊—”但就在这时,忽然门外发出一声短促的喊,听着应该是刚出门的杏杏的。 张妈妈顿时睡意全消,贴在门口,不敢出去,却也不敢去睡。 时间静静的流逝着,每一时每一刻,张妈妈都觉得格外漫长。 忽然一阵风起来,栓好的门“嘎吱——”被吹开了…… …… 一九一 得雪 “吱嘎——” 门被吹开的一瞬,张妈妈只觉得身上的汗毛尽数竖起,恐惧的几乎不能呼吸了。 外面树叶都一丝未动,怎么会有风。 但很快她又心情稍定,因开了的门口除了茫茫的夜色,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拍拍胸口,赶紧上前,去将门关好。 看来真的是风! 抬步去关门,准备睡觉,回身的一瞬,却差一点没吓死—— 不知什么时候,屋子中央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婆子,青褥蓝裙,梳着圆髻,背对着她而站。 “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张妈妈虽心里极怕,但瞧着眼前婆子有头有脚的,还是壮着胆子问道。 听了张妈妈的话,婆子没说话,只是慢慢转过身来,然后对张妈妈咧嘴一笑。 对上这婆子脸面的一瞬,张妈妈直吓得魂都去了半条:青白脸色,双眼以极其狰狞恐怖的姿势圆睁着,咧开唇角还挂着一丝血迹,看上去正是那日她捂死任妈妈时的情景。 “啊……鬼,鬼呀……”张妈妈踉踉跄跄的就抽身往回跑,准备开门出去。 但没想到的是越是急,门越打不开。 “踏踏——” 身后那不知是人还是什么的东西慢慢靠近了,竟然……竟然不是用走,而是用蹭的。 张妈妈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一边奋力的靠着门,一边语无伦次的哀求,“饶命呀……饶命……”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身后那东西呜呜开口,虽不甚清晰,但基本能听清。 “不是我……不是我,我是替人卖命……”张妈妈死命撞着门,希望能逃出去reads();。 身后那东西却不听,蹭的愈发近了,到了跟前,还向她伸出僵直的爪子。 “不要……”张妈妈吓疯了,大声道,“都是夫人……是夫人,夫人威胁我做的,你去找夫人吧,她还让人伪造了你的血书呢……” “张婆子,任妈妈真的是你奉了夫人的命令杀得?”但这时,忽然那“鬼”换了声音,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少女的声音。 张妈妈一愣,抬头,对上的则是那拿了一张面皮、愤怒的瞪视着她的小美。 “好啊,你竟敢装神弄鬼,你……”张妈妈脸上的恐惧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气愤和懊悔。 “是不是你奉夫人的命令杀了任妈妈?”小美又继续问道。 “你胡说什么?那老婆子根本就是畏罪自杀,关我什么事……”张妈妈已经恢复了那在小丫头面前的威风,一万个不认账。 “不关你的事,那刚才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只是她话音未落,屋门忽然就从外面被人推开,然后显出门外一个高颀峻拔的身影,正是华又廷! 在华又廷身后还站着一人,即使夜色浓重,也无法遮掩他方正脸上的英武之色,正是华正兴! 见了两人,张妈妈先是张大了眼,然后就是垮下嘴角,面色如灰。 “你刚才的话是不是真的?”华正兴上前,目光在张妈妈的脸上停留了一刻,然后语气缓缓的问道。 “我……我……”张妈妈嗫嚅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我问你刚才你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华正兴声音倏地拔高,微攒的眉心满是威严。 “是……”张妈妈和华正兴骇人的气势吓得一抖,不由得就应道,但她又很快觉得不对,赶紧道,“不是,是……是老奴自己……自己做的……” 她是洛家家生子,家人和儿女都安排在洛家做事,就是死,也不敢招出洛氏。 至于刚才对小美说的那些话,也是因几乎被吓得心智崩溃了才失口而出…… “你?”华又廷开口,凌厉的目光迫使着张妈妈,“你为什么要杀任妈妈?” 张妈妈语结,愣了半天才转着眼珠子,吞吞吐吐的道,“前几日……前几日和她闹了点小矛盾,一生气就起了这心思……” “那刚才你说的那血书又是你伪造的的?”华又廷又很快的问出一句。 “是!” “呵……你会写字吗?”华又廷却忽然一声嗤笑。 张妈妈神色一怔,再次语结。 华又廷不再多问她,转头看华正兴。 “来人reads();!”华正兴一声喊。 很快白妈妈便领了几个婆子快速奔到这边来。 “将她带到我书房里!”华正兴一指地上的张妈妈,然后又道,“去将夫人也带过来!” “是!” 很快原地就只剩了华正兴父子,以及一边的小美。 “别担心,你家县主明日就会回来的。”华又廷看向那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表情的小美。 小美听了立刻点头。 华又廷又对她摆摆手,小丫头便快步走开了。 之后华又廷又看向华正兴,“父亲,今日这趟没白过来吧?” 今日他与慧娘在甘泉宫那场当然是演戏,目的有两个:一是降低洛氏的防范心,好寻找扳倒洛氏的机会;二就是沟通一下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正好薛宁醒了,他便和父亲早早回府来。 嚷着要休息,实际上却叫了小美商议这个计策,之后又去了父亲的书房,软磨硬泡的将父亲拉来,正是为了看这场戏…… 听了儿子的话,华正兴目光看过来,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父亲……”华又廷却又叫住他。 华正兴停下步子,再次看向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放心,如果事情属实,我是不会姑息的!”说完再次转身,走远。 洛氏是从睡梦中被叫醒的,丹心守夜,事出突然,这丫头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白妈妈奉国公爷的命令马上去书房。 洛氏一边让丹心伺候她穿衣,一边蹙眉思索。 “夫人……”穿好衣服后,丹心看着一动不动的她,小心的低声唤一句。 “走吧。”洛氏看她一眼,起身。 当进了书房,看着那一脸难看的跪在地上的张妈妈时,洛氏脚下一软,要不是丹心扶着她,估计定会打个趔趄。 她狠狠掐一把自己的手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上前,看向那肃然坐在上面的华正兴,“不知这会儿国公爷让我过来为什么事?”说完又看向一边的张妈妈,“这老奴又怎么在这里?” 华正兴定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才慢慢开口,“刚才你这奴才说任婆子是她杀得。” 果然,洛氏心头一阵骇然,但面上却装出惊惑模样,“什么?怎么会?”说完又看向张妈妈,“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事?” 看来今日这事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她也只好尽力周旋了,以求最有利。 谅这张婆子也不敢将她扯出来…… “这事你真的不知道?”华正兴继续盯着她。 “知道什么?”洛氏做懵懂状。 “母亲,我觉得您这婆子可疑,所以让人扮成任妈妈吓唬了她一下,结果您知道她说什么了?”一边的华又廷开口reads();。 “说什么?”洛氏听了禁不住又是惊又是恨,就知道是这贱种从中作梗,但面上却还是装出没事人的样子。 “她说这一切都是您指使做的,任妈妈手中的血书也是您伪造的。”华又廷又道。 洛氏脸色变了一变,看向任妈妈。 “不是夫人,和夫人没关系,是我,都是我做的,真的,国公爷,请您相信呀!”这一眼,让张妈妈心一阵惊跳,赶紧扑到华正兴面前。 华正兴低头看她一眼,然后又看向洛氏。 洛氏也看着丈夫,美丽的脸上委屈又无措。 也只好用这种仿佛博得丈夫的怜悯心了…… “能说出这席话,那血书还真就像她伪造的,因那血书上任妈妈也是这样说的,只不过想来父亲是不会相信的,这帮刁奴,就是想将事情扛下来也没这个资格,没人指使又没人纵着,又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一边的华又廷看一眼父亲,再次开口。 华正兴听了则是面色一僵,看向次子。 “不管这件事如何,你都是难逃干系,因这婆子是你的人,至听命于你。”华正兴再次看向妻子,斩钉截铁的道。 华又廷听了则是暗暗勾勾唇角。 看父亲就是要心软,所以他出言提醒,因这话正是那日在甘泉宫中父亲说肖氏的话。 “夫人,夫人……”但就在这时,忽然书房内响起丹心紧张的呼喊。 众人看过去时,但见那洛氏慢慢向地上倒去…… 一场审问最终因洛氏的昏倒而告终,太医过来诊治,所洛氏的旧疾又发作了。 不过华正兴到底还是处理了洛氏,洛氏以养病为名,搬到府上西院最僻静的小佛堂,门口还有白妈妈带人守着,彻底的被禁了足,期限——无期。 至于张妈妈,第二日华正兴就带她去了甘泉宫,最后还是张妈妈揽下来所有的罪责。 对于这个结果,华又廷自然不满意,父亲还是偏袒洛氏。 不过想着这事到底事关华家,弄大了就可能全家获罪,他也只好暂时罢了。 慧娘第二日上午就被华又廷接了回来。 临回来时,慧娘提议去看薛宁。 华又廷自然带她去了。 到了宁和殿里,慧娘见了那一脸虚弱的薛宁,慧娘却是满心复杂。 这位殿下怎么这么容易算计到了? 这次事件,有没有这位殿下的作用呢? …… 一九二 大去 薛宁弱弱的说让冉公公送她。 “不用劳烦冉公公了,我和她一起回去。”华又廷道。 “哦,那二表兄你们慢走。”靠在床头的薛宁点头。 两人转身出门。 看着两人想偕而去的背影,薛宁褐色眼眸中的那丝温吞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冰冷与失落。 …… “累了?”看着那一上马车就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的妻子,华又廷问道。 慧娘未睁眼,只是点点头。 华又廷看了她半响,然后伸出手温柔的抚开她鬓角的发,满是愧疚的道,“对不起,又让你受委屈了?” 慧娘这才睁开眼,看了他摇头,“不怪你,坏人的手段防不胜防。” “我家娘子也很厉害。”华又廷听了一边揽了她在怀里,一边笑道。 他还没计划好怎么办,她竟然已经想到了办法。 昨日相见她提张妈妈,正是暗示他突破口在这里,有了她的提示,他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慧娘笑笑,然后问起洛氏。 “有皇后娘娘这里,父亲自然不敢轻罚。”华又廷说道,然后又说起华正兴对洛氏的处罚。 听到洛氏只是永久禁足时,慧娘并不满意。 昔日以端庄美丽、夫君爱重而深受上京妇人艳羡的国公夫人,日后过的却是囚徒般的生活,这处罚也许在有些人看来的确够份量,但对她来说,却是不够,因洛氏让人杀了任妈妈。 在她眼里,任妈妈又哪里只是奴仆,还是长辈。 另外,洛氏还留在身边,背不住有一日就又东山再起,到时必定会疯狂的报复自己…… “父亲对这洛氏,是狠不下心肠的,不过你放心,父亲并非昏聩之辈,虽舍不得对她下狠手,但肯定不会再给她兴风作浪的机会,我想她是再从那小佛堂里走出来很难了。”华又廷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慧娘听了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任妈妈的仇她是会记住的reads();。 “对了,这次少不得你又要忙碌起来了,父亲说要将管家的大权交给大嫂和你。”之后华又廷又看了她道。 “哦。”慧娘再点头。 洛氏解决了,没了后顾之忧,这家管一管倒也无妨。 见她应得痛快,华又廷自然高兴。 慧娘看他一眼,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道,“七殿下身边是不是没有值事的人?” 华又廷闻言愣了愣,随即意会到她是指中毒那件事,于是道,“当然不是,冉公公他们都是相当精俐的人,应该是未防备罢了。”语毕又补充道,“他,十分相信我。” 慧娘听了,看着他的表情半响,终于还是咽下了那句话:他相信的是你,并不是我! 听说慧娘平安回来,翘儿梦儿这帮丫头自然高兴坏了。 先是围着慧娘一番伺候,后来又叽叽喳喳,但说到最后个个都红了眼睛,因慧娘问起了任妈妈。 想起任妈妈生前的各种好处,慧娘禁不住落下泪来,这帮丫头们也跟着慧娘哭。 哭了一阵,慧娘命人将周大友叫过来,要重新安葬任妈妈。 周大友当即就去忙活,买了坟地,雇了短工,一切事宜很快妥当。 慧娘又让另外一个陪房走了一趟城外福宁寺,请大师帮任妈妈做了道场。 她还以晚辈的礼仪亲自去祭拜了任妈妈。 除了一个在詹事府李家做杂工的一个远房侄子,任妈妈并无其他亲人。 想起这个,慧娘禁不住又一阵心酸,打发人,好好的抚恤了任妈妈这个侄子。 当然,做什么任妈妈都无法再活过来,这样,也不过是求个心安而已。 一连几日过去,慧娘的心情终于好些了,开始积极的和洛莹莹一起操持府上的事。 虽然她与洛氏闹到了水火不容,但作为洛氏亲儿媳兼侄女的洛莹莹似乎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回头她将这事讲给华又廷,华又廷则笑了,“她又怎么会不在乎?不过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大哥去了军中,洛氏又被禁足,形式这般不利,她又怎敢闹腾?洛氏应该也嘱咐她忍辱负重吧。” 洛氏被禁足后,华正兴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华又泽送到西北的军中,让其去历练。 慧娘听了禁不住点头。 也是啊! “多扶持些人手吧,这不正是个好时机吗?”华又廷又笑道。 慧娘听了再点头。 的确!正是奠定基础的好机会! “那帮管事婆子还别扭你吗?”华又廷又问她reads();。 “没有,服贴了。”慧娘道。 她从洛莹莹手里接手了大厨房和针线房两处的事务,本想着先摸摸底,让梦儿和翘儿将那几个管事婆子召过来先了解一下,却没想到那几个婆子竟然半数请了假。 她也不恼,当即就让丫头去将那请假婆子手下的小管事叫来,简单的了解情况后,然后让其分去一半的权利。 那请假的婆子第二日一来就傻了眼。 其中也有两个大胆的,闹起来,还过来质问她。 她当即就命人掌了两人的嘴,还将两人身上的差事免了,而且拿出充分理由,正是两人平时黑好处的证据。 这对策她早就让人准备,只怕这两个刺儿头不来闹呢。 其实这还要感谢任妈妈,任妈妈在世时,就收罗过这些婆子们的资料。 “哦,说来听听怎么服帖的。”华又廷听了立刻露出一脸兴味。 慧娘给他一五一十的讲来,听罢,华又廷笑了,直夸她厉害。 “好了好了,我还要出去呢。”她则站起来。 母亲那边也听说了任妈妈的事,虽然她扯了粉饰太平的慌,但母亲还是很担心,捎信过来,让她尽快过去一趟。 虽这会儿已经下午,但她还是决定走一趟:一是为了让母亲放心,再就是母亲这几日有些旧疾复发。 “我也要出去,而且今日晚上还要在宫中值夜。”华又廷却拉住她。 “你想和我一起走?可不顺路呀。”慧娘看向华又廷拉住她的那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 “当然不是,”华又廷看了她笑的轻曼,语气低沉,“娘子,你还欠我一件东西?” “呃?” 华又廷的目光落在慧娘小腹上,“今日你在宫中可是和人说你怀孕了。” “你……”慧娘一阵脸红,“我要不这样说,你怎么会那么快去见我?” “我不计较你怎么说,只是想尽快将这事做实。”华又廷将她扯入怀里。 “可是……”慧娘挣扎,大白日的…… “我可以经等了你这些许日了。”华又廷又贴着她耳边道。 慧娘一愣,也就随他了。 这些日,应该是看她为任妈妈的死伤怀,他一直未缠她。 等一切平静下来,已是黄昏。 慧娘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华又廷则站在床边整理衣襟。 想着刚才他的放肆,慧娘禁不住狠狠瞪他一眼reads();。 华又廷见了,一笑,一边为她盖好被子,一边道,“明日下午我正好有些空闲,陪你去看岳母。” 慧娘听了,心头气也就消了。 这些日,华又廷忙的连陈老太君都没去看过,能陪她去看母亲,也是一片殊荣了。 只是慧娘到底还是没得到这机会,因第二日天不亮,母亲那边就派人送过信来,说肖老夫人病得厉害,大去之日可能就是这几日,此刻肖家众人正紧着打点行程,准备马上出发赶去眉山。 该来的还是来了,慧娘听了,蹙眉片刻,然后迅速让丫头们收拾行装。 作为孙女是其一,再就是她也不放心母亲。 收拾好后,她便去找了华正兴。 华正兴今日沐休,正在书房里看文函。 听她说了这事后,华正兴当即就答应了她返乡的事。 看着听她说了这事明显兴致很好的华正兴,慧娘禁不住暗暗摇头。 只可惜,她的大伯父二伯母很快就会在宁平侯一帮的保荐下起复。 慧娘赶到侍郎府的时候,肖志成肖志斌及其肖槐肖栋一帮兄弟已经出发了,李氏和宁氏正指挥着众仆役搬运行李,一边还站着一个十分貌美的年轻妇人。 慧娘当然认得这妇人,正是二伯父的妾室姚姨娘。 自从顾氏失势后,二房管家的就是这姚姨娘。 这姚姨娘是二伯父在苏州任上纳的,一个当地乡绅的女儿。 那乡绅本来就既有钱,再随着这姚姨娘兄弟去年秋日桂榜的高中,这姚姨娘是越来越体面,在二房如今俨然主母。 见了慧娘,李氏和宁氏也只是招呼了一声,便又去忙,倒是那姚姨娘上前来递了一杯茶给她。 看着眼前女子那妆容素淡、却依然花容月貌的脸,以及那一派低眉垂目也依然难掩精俐的眸子,慧娘不由一阵暗叹。 想来这顾氏是无法翻身了。 收拾好后,贞娘也过来了,众人简单的说了两句,也就出发了。 一切都与前世一般,不同的就是这返乡的队伍中缺少顾氏和娴娘两母女。 一路上众人急急赶路,除了舟车劳顿,倒也无事。 二月初十,众人终于赶到了眉山。 肖家新晋大管家肖常来迎众人,见到众人的一刹那,却是哭着跪倒在地:原来昨日肖老夫人已经撒手人寰。 听的这个消息,贞娘首先痛哭失声,之后众人也都跟着落下泪来。 众人风风火火赶到府上去,但见一片纸幡飘飘,哭声震天…… …… 一九三 姓洛 肖老夫人的葬礼十分隆重,孙男第女,远亲近邻,都聚在白幡飘飘的灵堂前,呼天抢地,悲痛欲绝。 跪在灵堂中、众人中间的慧娘见了,却只觉一阵恍惚,因眼前的情景与前世太相似,让她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前世还是今生…… “慧儿,进去坐会儿吧,去陪你姐姐说会儿话。”正想着,却冷不防身边有人捅她。 回头,就见披麻戴孝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自己身后。 慧娘当即被拉回现实。 这根本不是前世,而是今生。 因前世这个时候,母亲已经不在了,姐姐也已经不在了。 “嗯。”慧娘对母亲点点头,然后出了灵堂。 淑娘在四房厢房的花厅里,正和段氏的嫂子侯氏,小顾氏,以及两个本家的姑奶奶一起坐了。 她又怀孕了,已经六个月了,所以并没过来灵堂。 见了妹妹,淑娘自然高兴,拉了妹妹的手去了屋子一隅,还命丫头拿了两块玉石给妹妹。 那两块玉石是和田玉,很好的东西,据说是孙建章从西北带回来。 看着姐姐那红润粉艳的好气色 然后目光落在那拿了玉给她的丫头身上。 不是莲香?! “莲香夏日的时候由你姐夫做主,嫁给了他一个镖师,那人虽在以前一次走镖时受伤,没了一只胳膊,但各方各面都还不错,莲香过去当家做奶奶,也算是有福吧。”似乎看出了慧娘的心思,淑娘低声道。 “哦。” 这样看来,孙建章应该已经将所有的妾室都遣散了reads();。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说完淑娘又看了慧娘。 “什么事?”看姐姐神情郑重,淑娘诧异。 淑娘并没马上说,而是又拉了妹妹的手,将她拉到一边一间没人的偏房里,这才又看了妹妹,目光严肃的道,“你前年让你姐夫帮你找的那个懂身手的女仆要追随的是不是四妹妹?” 慧娘闻言脸色不由一变,“姐姐……” “是吗?” “是!”知道没的隐瞒,慧娘只有老老实实的回答,然后又悬起了一颗心,“怎么了,姐姐,这事……” “放心,没事,只是那日你姐夫见过那女子的亲人后多想了些,和我谈论,忽然就问起来。”淑娘又道。 “啊?” “那女子家里还有老爹和弟弟,一家原来靠打把式卖艺为生,自从那女子受雇于与你之后,老爹与弟弟也就不再卖艺,做起了小本买卖,过上了安定富足的日子,那女子和她老爹识些字,年前那女子曾写了一封家信给她老爹,说伺候的是什么逃婚的大家闺秀,还说后来那大家闺秀还收留了一条大黑狗……” 黑狗?黑虎! 听了这话,慧娘禁不住再次紧张的变了脸。 淑娘见了,又道,“不要担心,幸好是那家人只是和你姐夫念叨,你姐夫已经使钱让那家人去了浦西,而且也嘱咐好了那家人千万不要乱说话。” 听了这些,慧娘才只觉高悬的一颗心落了下来,但额头上却禁不住渗出汗来。 不是没想过这事有一日会被人知道,只是没想到隔了这么久……纸包不住火,这话真是没说错。 “你也真是胆大,就为这点姐妹情谊,竟然不和任何人商量,就做出这天大的事,又有什么好,这后果还不是落到了你身上。”淑娘又白了妹妹一眼道。 她自然不知道妹妹当初做这事不只是为姐妹情谊。 “也是当时想的简单。”慧娘低下头,自然不敢多说其他。 淑娘看妹妹一眼,无奈的叹口气。 “四姐姐可还好?”慧娘又问淑娘。 “挺好的,听说去了昆州那边,给人做女先生,教人技艺。” “哦。”慧娘听了点头。 这倒可以,静娘琴棋书画都学得极好。 淑娘看了妹妹,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忽然就听传来一阵哭声,“……你说老太太怎么就这般去了……” “走吧,过去劝劝四婶。”淑娘没有再说妹妹,转头看一眼厢房那边。 慧娘便跟了姐姐向厢房那边去了。 “她老人家是撒手去了,留下我这活着的作难……”厢房里,段氏正坐在椅子上抹眼泪,一边的侯氏小顾氏,还有另外几个本家姑奶奶正劝着reads();。 慧娘两姐妹见了,对视一眼,然后摇摇头。 对于肖老夫人的逝世,最伤心的有两人,一个是二老爷肖志斌,再一个就是四太太段氏。 亲情是一方面,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切身利益。 肖志斌一番努力和运作,眼看那工部侍郎的位置马上就要轮到了,却不想老娘死了,这一丁忧谋上这位置肯定就难了。 仅仅两日,肖志斌就瘦了一大圈。 段氏伤心则是因女儿,儿子想着明年考个秀才,并不急着婚配,但德娘可不能等。 去年挑挑捡捡一年,也未将德娘的婚事定下来,本来想着今年再挑一春天,务必将女儿的婚事定下,秋冬时节再谈婚论嫁,却不想肖老夫人突然去了,今年这婚事是议不成了。 德娘就是今年出嫁,也属晚婚了,再等一年,那是什么概念,岂还会找到好人家…… “四婶,保重身体呀,伯祖母知道您这般伤心,九泉下也不会安生的。”淑娘也上前劝段氏。 虽段氏伤心的真正原因众人都心知肚明,但都不好说破。 “是啊是啊,伯祖母素来为我们这些晚辈,她想的一定是我们好,她会好好佑我们,我们也要让她安心。”慧娘也跟着劝道。 听了慧娘这句,段氏怔了怔,哭声慢慢止了。 是啊,肖老夫人最偏爱的就是肖志水和她,一定会保佑德娘找到好姻缘的。 “大姑奶奶过来了。”就在这时,就听外面婆子一阵高喊。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一身缟素的贞娘在一个婆子的搀扶下进门来。 “贞姐儿,快来坐!”侯氏迎上贞娘。 众人都不是今日才来,自然已经见过,所以也不用什么虚礼。 贞娘坐了,众人也坐了。 “四婶,您听我劝,千万别这样了。”之后贞娘看向段氏。 慧娘见了,则是移开目光。 以后的事情她全部知道—— 说了两句后,贞娘就会找个借口将段氏叫出去,然后两人就会有次密谈。 密谈的内容则是有关德娘的婚事,贞娘会告诉段氏,吴家拐弯姻亲敬国公家的大儿媳如今正抱病在床,估计拖不了多久,到时她会帮德娘说这门亲事。 段氏听了果然情绪大好。 虽然那敬国公家的大公子年纪大些,妾室多些,还有几个嫡庶孩子,但到底是勋贵人家,将来还会袭爵。 就是德娘不误了年华,又能找个什么样的? 但却没切身考虑过这是否是女儿的良配,以致后来德娘被休弃再嫁…… “想什么呢,表姨和你说话呢?”慧娘正想着,冷不防姐姐抻了她一下reads();。 慧娘赶紧抬头,然后就对上小顾氏那张笑吟吟的脸。 简娇儿应该是母亲经常通着信,得到慧娘的指点,以致在赵家混得风生水起,这样的事情自然会和母亲说。 ——这应该是小顾氏对慧娘这般热情的原因。 “没想什么。”慧娘赶紧道,然后对小顾氏笑笑。 “橙儿四月份就要入宫了,有时间还要你帮着她制些脂粉。”小顾氏又道。 “哦,好!”慧娘点头。 简橙儿成功的借助贞娘这个跳板,攀上了吴倩娘,然后又由怀孕的吴倩娘成功的推荐给薛林,如今马上就要成为薛林的贵嫔。 成了很有可能将来承大统的薛林的贵嫔,小顾氏自然心里很是高兴。 见慧娘痛快的应了,小顾氏也就不再多说,和淑娘套起近乎。 为了改变拮据的生活,小顾氏也开始做些生意,所以很想搭上孙家。 肖老夫人的葬礼十分隆重,整整停丧十一天,道场也做的极为盛大。 肖志成初始是反对将葬礼办的这般大的,作为当朝侍郎,恐怕招的人非议,或引来御史的弹劾,但肖志水却坚持,还为这个和长兄吵了一架。 在母亲重病时候还出门谈生意、以致未能为母亲送终的他,心里实在有愧,这般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弥补一下。 三月中旬,葬礼终于办完了,肖志成和肖志斌兄弟开始着手上奏折,准备丁忧的事。 李氏打发杨氏回去,去照顾马上临产的陆晶晶,而她则留下帮着段氏打理丧葬遗留下来的事。 宁氏去住了娘家,老黄氏病的厉害。 贞娘也没马上回去,一方面是想为素来疼她的祖母守够三七,再就是准备去距这里八十多里的一座十分有名的观音庙进香,她想生个女儿。 慧娘也没有马上打算回去的事,一是这边有些事,小山庄那边要过去看看,生意也要打理一下;二就是相比于那座府邸,她更喜欢自己的地盘,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虽洛氏无法在兴风作浪,但生活在华国公府,她总是感觉压抑,那里过得那些日子也都如梦。 至于华又廷,做夫妻快一年了,有共同斗争了这么久,当然有几份情谊,但她毕竟是历经两世的人,不会为了这些情谊就失了时。 在面对洛氏时,华又廷选择护她祝她,但一旦涉及到两派争斗呢,会不会一如既往呢? 设想将来一日,华家终于斗到了肖家,她这个肖家女又该何去还从? 她与他之间,终归有些是难解的…… “县主,大姑奶奶过来了reads();。”就在这时,梦儿的声音打断了正看着窗外想的出神的慧娘。 “哦。”慧娘回头,就见贞娘由两名丫头簇拥着进屋来。 “大姐姐!”慧娘迎上她。 两人坐下来,贞娘说明了来意,原来是邀请慧娘陪她去拜那观音庙。 慧娘当然不愿意陪她,她去求女,她又做什么?也求子女?她都不知将来有一日自己会如何,又怎么还想着要孩子。 再说,这路也够远,弄不好一日就回不来,她又何苦受这个颠簸。 “陪我走一趟吧,五妹妹,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母亲和四婶她们都没空。”但贞娘却死乞白赖。 慧娘被她说烦了,最终答应下来。 哎,就权当出门散散心吧,虽不是太美妙。 第二日,姐妹俩拂晓时分就带人动了身。 姐妹俩带了一众婆子丫鬟,又带了两队身手不凡的随扈,五辆马车,二十匹马,浩浩荡荡的就动身了。 走的是管道,虽路途不近,但好在一马平川。 近午时姐妹俩才赶到川东的观音庙,整整走了四个多时辰的路,到了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去拜观音。 等拜完观音后,姐妹俩和众仆役都累坏了,所以就在这观音庙一边租赁了一座小院休整休息。 休息之后,时间也就不早,贞娘又打算明早再求拜一番,所以今日就回不去了。 下午的时候,姐妹两个就在附近山上转了转,看看风景,也顺便去附近一些庙宇庵堂拜拜,添些香油钱。 贞娘十分虔诚,慧娘也愿意陪她。 前世今生,这般冥冥中注定的不平凡之事,由不得她不信。 “前面那是什么庵,怎么禁闭着门,不接纳香客吗?”看着前面刚刚返青的垂柳掩映下的那座小小的庵门,贞娘问那领着她们四处走的一个当地神婆。 “回这位太太,”这位被称作胡婆婆的神婆生了一张笑眯眯的脸,“这是静心庵,里面的女主持在里面修行了二十多年,但从不接待客人的。” “哦?” “这主持是从京城来的,似乎是一家大户的姑娘,如花似玉的年纪不知怎么就出了家,这庵里的一切用度,除了里面的师太们自己造些,其余的全部是她的家人在供应呢,我曾经见过那主持一面,十分貌美。”接着那胡婆婆又道。 “京城人?那姓什么?”一边由丫头扶着继续跟在胡婆婆后面,贞娘又开口问。 “姓什么?好像是姓罗,不……姓洛,洛神花的洛。”胡婆婆想了想道。 洛?!慧娘一愣,洛氏?洛家? …… 一九四 无情 “这静心师太真的是京城某个大户人家的姑娘?”某处庵堂的厢房里,慧娘看着眼前生了一张笑眯眯的圆脸的胡婆婆问道。 “当然,我老婆子又怎么会骗人呢。”那胡神婆听了立刻道。 “可她是哪家的姑娘呢?”慧娘又问。 “这……”胡神婆目光闪了闪,“那静心庵里的人甚少和人来往,我也并没出入过这静心庵,与那静心师太更是从未交谈过,这个……还是真的不太清楚的……” 慧娘听了没说话,转头又去看身后的梦儿。 梦儿见了,立刻笑吟吟上前,伸手将一锭银子塞进了胡神婆手里,“婆婆回头去喝茶吧。”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刚才那位奶奶不是已经赏过了吗。”胡神婆见了,立刻推辞。 贞娘让这胡神婆带路,自然付了不少的工钱。 “拿着吧,婆婆一天忙下来,也辛苦。”慧娘却在一边笑道。 听了这个,那胡神婆也就没有再推脱,将银子收起来的同时,又暗暗掂了掂,手上的重量让她那张本来就一派和气笑容的脸愈发甜蜜,看着慧娘,道,“这位奶奶,刚才我们那话说到哪儿了?” “说到那静心师太了,婆婆正要给我这个仰慕师太的人讲述她的由来。”慧娘当即接口。 “哦。”那胡神婆笑着点头,然后开口,“实在说,这静心师太的来历,我老婆子虽不大清楚,但还是知道一些的,去年有一次我上山,半路上救了一个被蛇咬伤的小女尼,那小女尼正是静心庵里的,那小女尼和我说起她的师傅静心师太,说她出身极贵,是皇亲贵胄家的姑娘……” “哦。” 当朝天子隆和帝的祖父,也就是隆旺帝在位时,也曾经子嗣困难,便将一个颇讨喜的庶出侄子抱进宫来,谁知这个侄子抱进宫来后,皇后和两个妃嫔便怀了孕,隆旺帝禁不住龙心大悦,破格将这个侄子封了亲王,这人便是谷阳郡主的父亲。 论血缘,这谷阳郡主与当今皇上已经很远了reads();。 后来这谷阳郡主又嫁给一个姓洛的御史大夫的儿子,也就是如今谷阳郡主的郡马。 不过,说来说去,这谷阳郡主府也的确应该算是皇亲贵胄。 确信是洛家,因在上京,除了谷阳郡主府姓洛,没有哪家皇亲贵胄姓洛。 “这静心师太又为什么出家呢?”慧娘又问这胡神婆。 虽与洛氏一直不和,但洛氏与洛莹莹都是谷阳郡主府的人,这谷阳郡主府上的事情慧娘还是知道一些的,听说过洛郡马除了洛氏与其嫡兄长洛俊发这对嫡出子女之外,还有几个庶子庶女,但却实在没听说还有一个出家的女儿。 这静心师太也是洛郡马的庶出女儿吗? “这个……那小女尼只说是静心师太年纪轻轻就堪破红尘自愿出家,没说别的。”那胡神婆又道。 “哦,”对于这个理由,慧娘并不满,“那如今是谁在供给这庵里的一切用度呢?” 不接纳香客,也不与外界往来,那经济来源是什么呢? “听说是她的兄弟,上京大户人家的老爷,那小尼说,她家兄弟可了不起了,虽官阶不大,但会经常见皇上。” “呃。”慧娘听了则是一愣。 洛氏的嫡兄长在鸿胪寺供职,官阶并不低,不过这人游手好闲,所任也是闲职,经常是歇在家里。 如果要说官阶不高,又经常见皇上的自然是其庶出弟弟洛克俊了,也就是洛氏最关照的那个任太常寺员外郎的庶出弟弟了,管理车架之事,自然有机会常常面圣。 今年过年时,为了洛克俊的儿子来拜年,洛氏还训了洛莹莹一顿…… 想到这里,慧娘只觉得有什么从脑子里快速飘过,只不过细细抓时却又无头绪了。 “那精心师太长得可美了,虽做尼姑打扮,但那是眉清目秀……”胡神婆又开始道。 “五姑奶奶,大姑奶奶拜完了,正打算回去呢。”就在这时,贞娘身边的贴身丫头鸳鸯过来了,隔着房门就喊慧娘。 慧娘与胡神婆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慧娘却并没将这事置于脑后,想着回了上京再好好将这事打听一下。 翌日,贞娘慧娘两姐妹就回了眉山。 回到眉山的第二日,慧娘便去了舅舅家看了老黄氏。 她当然不是惦念着这位自私凉薄的外祖母,而是担心母亲。 母亲本来就有些旧疾复发,再加上这连番的事,她怕母亲会病倒。 等到了宁府,看见无恙的母亲,慧娘才放下心来。 看来母亲还是有准的,并没有全身心的为了这份并不香甜的亲情付出。 在舅舅家只待了半天,慧娘便不顾舅舅的一再挽留,动身往小山庄去了,因她实在烦这小黄氏reads();。 这小黄氏没事就是叨念宁玉娘,一会儿还在为女儿攀上国公府沾沾自喜,转头又开始诉苦,什么女儿不容易高门大户的儿媳不好做云云。 小山庄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净美好,踏进这地方,慧娘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小草和袁婆子迎慧娘到门口。 见了慧娘,小草又欢喜又激动,落下泪来。 “好了好了,整天想着念着姑娘,这见到了,还哭什么?”袁婆子劝女儿。 小草被母亲说的不好意思,扭头抹干泪,拉了慧娘,“县主,走,去看看我带人弄的那些香露。” 这姑娘如今已经取代了母亲,揽了小山庄制香的大任。 “只看见县主了,没看见我们。”小美在后面拉了翘儿,揶揄小草。 “当然看见了,我刚刚已经让人去杀鸡了,今儿晚上让你吃四只鸡腿。”小草回头看了调侃小美。 小美最爱吃鸡腿。 小美被她说红了脸,追着过来打她,两人闹作一团。 看过那些香露以后,袁婆子又差人叫了刘三过来,将开在王家庄的那铺子情况了解了一下。 刘三经营的,当然是错不了的。 如今的刘三,谈吐斯文,目光精明,衣着讲究,气质不凡,俨然一副儒商派头,身上又哪里还有当年一丝穷困落魄的痕迹。 “东家,我家小宝已经一周岁了,明日让金花带他来给您磕头。”说了会儿生意上的事,刘三就开始和慧娘说家事。 “好啊。”慧娘点点头。 刘三已经有儿子了。 刘三又说起当年的事,当然又是对慧娘一番感激涕零。 “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这和你个人努力是分不开的。”慧娘对他摆摆手。 送走刘三后,时候就不早,慧娘也就早早歇下了。 和着窗外绵绵的春雨声,倒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慧娘早早起来,穿了披风,带了翘儿和小美,到了庄后玫瑰园散步。 玫瑰虽还未发芽,但却绿了枝杈,远处稀稀疏疏有些草色,慧娘见了,禁不住驻足感叹,又是一年春天了。 “什么人?”就在这时,就听走在最后面的小美一声喝。 慧娘转身的瞬间,禁不住大大的惊呆—— 一个身着窄袖骑装的少年正大步走来,迎着清晨初生的旭日,少年一双绿色的眸子尤其显眼。 斛素凌吗? 慧娘的目光落在已经走进的少年身上—— 虽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但身高却已经与成年人无异……不,比一般成年人都高,而且身材匀称挺拔reads();。 一张脸虽多了棱角,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精致,一双落在她身上的绿色眼眸,因惊喜而激动的光亮格外动人,如一千种琉璃的光辉,潋滟生辉。 “姐姐,不认得我了吗?”在距离慧娘十步处,斛素凌停下脚步轻问。 但声音一出,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然微微颤抖。 是因终于见到她了吧。 少年的声音虽微颤,但除了慢之外,并无异样,想反还似带了一分优雅。 那个昔日结结巴巴的小孩,终于破茧成蝶了,成了今日眼前这个高大英俊、满身自信的少年。 “姐姐……”看慧娘只看着她,不说话,斛素凌又叫她一声。 慧娘这才立刻回神,对他笑起来,“竟然是你,斛素凌。” “姐姐,没想到吧?”斛素凌走近她,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脸上。 一边的翘儿蹙蹙眉,想说什么。 慧娘看她一眼,然后又看向斛素凌,指指园子角落的一座木头亭子,“去那边走走吧。” “好!”斛素凌点头。 两人在那亭子里坐下,斛素凌又看慧娘。 “总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黑?”慧娘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微侧了脸道。 “当然不是,姐姐,你,愈来愈美了。”斛素凌微笑着开口。 慧娘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这般登徒子的话,她应该斥他的,只不过这么久再见,她实在不想说重话。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你一个人来的吗?这么久不见你,你去了哪里?”于是她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果然,斛素凌就收回目光,转头看了看自己来的方向道,“和邱爷爷小烟他们一起来的,不过他们在附近的庄子上,”说着又看向慧娘,“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是因为我本来要回皇宫的,但前些日忽然听说肖老夫人仙去的事,就绕道到眉山来了,我想你一定在。” 慧娘一愣。 那份曾经的情愫他还没放心吗? “这但时间没见我,因我去了东北,又转去漠北,因我要找父王留下的旧部,广大我们斛素部落,创一番事业。”斛素凌又道。 “哦,”慧娘点点头,“那你找到你父王的旧部了吗?” “当然找到了,”听了她这话,斛素凌点头,一张白皙精致的脸上满是意气风发,“而且他们一致拥护我做首领呢。” “哦?” “我和邱爷爷领着他们和魔岩的人打了一仗,我用火攻方法,将那些马匹拉的车上都装上茅草,又用原油将那些茅草点燃,破了魔岩的阵,我还用你教给我的那燃香茅的方法驱逐了那里最常见的恙虫,救了许多人的性命,所以他们爱戴我,拥护我做首领reads();。” 慧娘则是边听边点头。 斛素凌的成长,让她很高兴。 “姐姐,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来吗?”接着斛素凌又开口。 “为什么?” “一是请求太后帮我,联合大新军队,共同对抗魔岩的胡军;再就是……”说到这里,斛素凌白皙的脸微微红了,“就是带我喜欢的女人走。” 慧娘再次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张口想着再次转移话题,却不想斛素凌忽然再次直直盯了她开口,“姐姐,你过的好吗?” “当然好!”慧娘起身,“不早了,去庄子里一起用早饭吧……” “姐姐,”斛素凌长臂一伸,就挡住了她,“你认真和我说话好不好?” 慧娘只好正视他,“我的确是在认真和你说话,我的确过的很好。” “很好?姐姐,你又何必骗我,华家与吴家肖家,水火不容,你又怎么会过的好?” “你希望我过得不好,是吗?”慧娘有些恼火,“那也只让你失望了,我过得很好,我该回去了。”语毕转身欲走。 “姐姐,”斛素凌又在身后喊她,“你为何如此无情,难道真的不明白我的心吗?” 身后少年的话,终于还是让慧娘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仰头看向他,“斛素凌,我是个有妇之夫……” “我不在乎!”只是慧娘话未说完,就被斛素凌打断,少年的声音慢但却十分坚决,一双绿眸里也满是诚挚。 慧娘听了却禁不住五味杂陈,闭了闭眼,开口,“但是我在乎,太后娘娘难道真的就没教过你礼教和规矩吗?你好歹也是大新宫中长大的,对我一个有妇之夫说这些,你觉得合适吗?是想毁了我的名节吗?”如果不把话说严重些,他又怎可能死心。 她的生活已经够乱了的,当然不能让他搅得更乱。 当然,没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误了他。 她的话让斛素凌一愣,一双绿眸定定的看着她,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慧娘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身。 只是转身的瞬间,她的泪还是禁不住落下。 为这少年对她那一腔痴情。 只可惜,他们有缘无份。 直到慧娘的身影走出好远,斛素凌才反应过来,看着远处那愈走愈远的窈窕身影,满眼痛楚的低声开口,“姐姐,为什么要这般无情?” …… 一九五 变幻 慧娘走后,斛素凌又在亭子里郁郁的坐了很久,直到太阳高升,他才起身离开。 就在斛素凌因为慧娘的拒绝而万分难过的时候,远在几百里外的大新皇宫却是另外一副情景—— “表舅舅,舅舅,二表兄,你们无须担心,我已经大好了。”宁和殿里,坐在轮椅上的薛宁,正看了来探望他的华正兴华又廷父子,以及云战三人道。 “还是要注意点,殿下身子弱。”华正兴道。 对于薛宁中毒一事,他当然很关心,因这事根本是他府上家斗的结果。 “是啊。”云战和华又廷也点头附和。 “我会的!”薛宁笑道。 冉公公吩咐内侍为几人看座上茶。 “对了,今日怎么下朝这么早?”一边喝着茶,薛宁又问几人。 “近来也没什么大事,那肖侍郎上书丁忧,那帮文臣们一个个的似乎都失去了罗嗦的心思,下朝自然就早了。”听了薛宁这个问题,云战抢先答道。 薛宁点点头。 “不过想来也清静不了几日,皇上倚重那肖志成,吴渊也应该会想尽办法,让那肖志成尽快起复。”接着华正兴道,语气里明显带着不甘。 如果肖志成真的丁忧三年,那该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 几人听了,都沉默。 他们当然也存了一样的心思。 “有办法,让这肖侍郎不起复吗?”沉默了许久,薛宁忽然开口。 众人听了都一愣,看向他。 什么时候,总是不争的七殿下也动起了这份心思。 无疑,这是好事! “我不喜欢三皇兄那嚣张的样子。”薛宁垂眸,解释刚才那般说的原因。 近日,薛林又有两个姬妾被诊出怀了身孕,这让隆和帝十分高兴,薛林也因此十分得意。 华又廷听了则是蹙眉。 就是不亲眼所见,也能想象到薛林欺负薛宁。 “这就需从长计议了。” “是啊。” 华正兴和云战自然也明白,只是两人一时并未想好办法。 “那日焦将军和我说,年前川西书院的几个教谕合著了一部《孝经》,只是还未刊印成书。”就在这时,华又廷忽然开口。 三人闻言均一愣,然后纷纷点头,“好办法。” “二表兄, 之后几人又秘密商议了这件事,才告辞要走reads();。 “二表兄,明日记得过来吃早饭,我已经吩咐下去,让厨房那边做蟹黄汤包。”薛宁不忘叮嘱华又廷。 “好。”华又廷笑笑,然后跟在父亲和云战后面出门去。 看着他的背影,薛宁褐色眼眸中浮起一丝复杂的柔情。 我可以去争一切以前从不想争得,只要早早离开那个女人,永远陪着我…… …… 肖老夫人的三七做完已经是三月初,贞娘和慧娘姐妹也开始打点回京的事。 出发前天,两姐妹去看了德娘。 从肖老夫人逝世,这姑娘就病了,直到这两日才好些。 小脸苍白的靠在床头的德娘很是舍不得两人,“五姐姐,大姐姐,你们再过几日再走吧。” “那可不行,我们已经出来很长一段时间了。”贞娘率先道。 德娘撅嘴。 “等过一段时间,你去上京看我们不就好了。”贞娘又道。 “我娘不会答应的。”德娘依然不悦。 “放心,到时我会写信给四婶婶,邀你过去。”贞娘又道。 “好啊。”德娘这才笑了。 一边的慧娘只是一直冷眼旁观着。 和前世差不多的情节,德娘依然要重复前世的命运吗? “五姐姐,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正想着,冷不防德娘忽然问她。 “没什么,只是我也舍不得五妹妹。”慧娘赶紧道。 德娘听了禁不住泫然欲泣,亲身拉了慧娘的手。 “好了好了,又不是见不着了。”贞娘赶紧道,然后转头问慧娘,“三婶不跟着回去吗?” “我娘可能这两日走不了,要等外祖母康复了。”慧娘道。 老黄氏虽没什么大事,但作为女儿,还是要等她彻底好起来。 “也好,等着和我娘一起回吧。”贞娘点点头。 第二日,和贞娘慧娘两姐妹一起返京的还有肖栋肖槐几兄弟。 肖老夫人逝世了,儿子建在,当然无需孙子丁忧。 众人在三月十日就到了上京,然后各自回家。 当马车驶进华国公府大门的一瞬,慧娘禁不住无声一叹。 杨翠领着芳儿小丽几人在荷风苑门口迎了慧娘。 一路舟车劳顿,慧娘梳洗换衣后就睡下了,一觉睡到下午,起来先去洛莹莹处转了转,回来后则是问芳儿荷风苑的事reads();。 “没什么事,二少爷也一直忙着,经常不归家。”芳儿说道。 “哦。”慧娘点头,又吩咐芳儿,“去问问小青,看看他今晚回来吗?” “是。”芳儿应了,转身要出门。 “还是算了吧。”但很快慧娘又叫住芳儿。 不过当夜,华又廷还是回来了,虽然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慧娘已经让梦儿帮她散开发髻,准备睡下。 慧娘赶紧亲自倒茶递过来。 “怎么也不让人去知会我一声?”华又廷一边接了那茶在手中,一边问道。 “怕你公事忙。”慧娘含笑的目光掠过男子那张可媲美外面明月光的脸。 华又廷瞥她一眼,没说话,端起手中的茶来饮。 “这是我去庙里求的,给你的。”慧娘看他脸色一眼,然后将一个平安符递给他。 华又廷看一眼,并没去接。 慧娘踮起脚尖试图帮他戴上。 看着小妻子仰起的小脸,努力举起的手臂,华又廷终于俯下身。 慧娘帮他戴好,只是绳扣还未系,就觉一阵天翻地覆,人已经被他抱起,然后压到床上。 “干什么?”慧娘赶紧看向门口,梦儿刚刚就站在门口。 “走时不让人说给我一声,回来也不知会,娘子,知道吗,我生气了。”压在慧娘身上,华又廷并没开始动作,而是问道。 “走时事出突然,回来又怕你忙,扰了你的公事……”慧娘赶紧解释,只是话音未落,就气恼的叫了起来,“哎呀,你干嘛?”却原来是华又廷忽然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我就是再忙,也不能不顾你,这般与我见外,没将我当夫吧?”华又廷深邃双眸紧紧锁了身上那张小脸。 他的小妻子,在离开他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在回到他身边的时候,总是磨磨蹭蹭,似乎一腔不情愿。 在没有他的范围内,她似乎更活得恣意快乐。 “怎么会?”慧娘反手抱住他精装的腰身,以此来证明。 “那……有没有想我?”华又廷又换了一个问题。 “想想……很想。”慧娘从善如流。 “呵……口实心非!”华又廷自然不信。 “真的。”慧娘赶紧道。 华又廷听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不由就亮了,“有多想?” “呃……”慧娘被他问了一愣,与他那双清晰的倒映着自己身影的深邃眸子对视片刻,忽然头一抬,吻上男人那弧度美好的双唇reads();。。 华又廷一震,然后反客为主,噙住那两片娇嫩唇瓣,纠缠啃噬…… 以后的两日,华又廷似乎不那么忙了,除了值夜之后,每日都会早早回家,陪着慧娘。 慧娘沉浸在这片柔情蜜意中,却不知朝堂上正风起云涌—— 川西几个教谕编著的《孝经》刊印成书,并经由春季来京述职的将军焦大奇荐给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大信朝堂上迅速掀起一股大力颂扬尊老孝老之风。 之后冀州府又办了一个虐待母亲的案子,左御史又弹劾了两个官员:一个服孝期间宠幸丫鬟,以致搞出身孕;一个不甘心为死去的父亲守制,四处活动想要起复。 ——更是将这股颂扬尊老孝老的风气推至高点。 迂腐学子将《孝经》内容倒背如流,私塾将《孝经》作为学生启蒙的读物,朝中大臣更是检视自身,勤修孝道。 慧娘知悉这事,还是因回侍郎府探望待产的陆晶晶,陆晶晶说与她的。 听罢这事,慧娘不由一阵暗蹙眉。 她当然明白这事是华云两家搞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造声势阻止大伯父起复。 前世是不是也有这事呢?慧娘思忖。 只不过前世的她这时候正一心想着广大没落的赵家,并没关心过这个。 陆晶晶并未受这事影响,依然与慧娘谈笑风生。 但杨氏似乎有些不快,慧娘见了,没多坐,便告辞回府了。 哎,夹在中间的难做,这就感觉出来了。 不过其实这也不见得是坏事,如果大伯父真的丁忧三年,是不是就可以避开那场灭门了? 但事实证明,慧娘这是奢望,一直立志绑牢肖家的吴家,又怎么可能任由这事继续呢—— 三月下旬,再有一件事震惊上京和朝野,几个杏榜未中的考生,曝出二月底的会试,某礼部官员考前盗题泄题事件。 这件更牵动人心的事,很快就将《孝经》的声势压了下去。 学子们联名上书,要求彻查此事;官员们更是联名上奏折,要求丁忧的礼部侍郎肖志成回来主持大局。 当听周大友讲述了眼下这番情景后,慧娘禁不住一阵蹙眉。 这你来我往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停。 她怎么有种感觉,这场夺嫡之战似乎提前上演了,前世绝对没有闹腾这般厉害…… …… ------题外话------ 结局的节奏呢。 一九五 歪念 “难道就这样看着这肖志成起复不成?”书房里,华正天看着对面的兄长,问。 “我当然不甘心,不过这会儿这情形我实在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等皇上裁断了。”华正兴深蹙着眉,看上去一脸的郁烦。 “是啊,皇上今日已经被两方的争吵气的不轻,华兄若是要执意而为,吴渊那老狐狸不知又要说什么了。”一边的云战看一眼华正兴,也道。 两方的争斗,终于升级,变成了争吵,朝堂上的争吵—— 吴家那边,立谏肖志成出来主事,而华家这边,则拿出前一段时间的《孝经》一事阻拦。 两方连续在上朝之时吵了几日,隆和帝被吵得头都大了,今日终于忍受不了,脸红脖子粗的将两派斥骂一顿,两方的人才不敢多说什么了。 “不过到如今为止,我们也不算吃亏,尹秀这个贪官可是吴渊这老狐狸培养了很多年的。”华正兴又道。 泄题的贪官正是吴渊一手扶持起来的尹秀,官职礼部员外郎。 可如今为了肖志成起复,吴渊竟然亲手将其揭露,虽如今貌似占了优势,但想必心情必然十分郁闷。 “也是!”其他两人听了纷纷点头。 “二少爷和文长史过来了。”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小厮高声秉道。 “请他们进来!”华正兴道。 然后华正兴和文长史进屋来,向众人见礼reads();。 文长史向华正兴秉了几件小事,而华又廷责问其父亲今日朝堂上争论的肖志成起复之事。 华正兴简单的说与他,华又廷听了则是一阵蹙眉。 事情闹到这种程度,吴太后自然也要参一脚,要是那样的话,华家这边胜算真的不大。 “贤侄有什么好法子吗?”云战看了华又廷问道。 如今这孩子愈发显示出谋略高超的一面,问问他,也许真的会有收获。 华又廷听了看他一眼,摇摇头。 方法倒不是一点儿也没有,只是…… “今晚你是不是要去值夜?”华正兴的话打断了华又廷的思路。 “是,过来正是要与父亲说这事。”华又廷道。 “找个可靠的人去一趟宁和殿,将朝堂上的事知会一下七殿下。”华正兴对儿子道,末了又嘱咐一句,“这些日子你也最好不要过去,省的惹皇上不喜。” 虽他与薛宁算是舅甥,关系亲密,但皇上自来忌讳皇子结交大臣,所以除非薛宁那边有病,不然,他很少踏足宁和殿。 如今为了肖志成起复之事,事情闹腾到这般剑拔弩张,儿子这边自然也该有所避嫌。 “孩儿知道!”华又廷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之后华又廷辞过众人,去了宫中。 当然,首要的就是让人悄悄去了宁和殿将朝堂上的事与华家这边决定稍安勿躁的打算说与她。 薛宁已经有些日子不见华又廷,今日却见他只差了人过来,自己却未过来,禁不住很是失落。 “殿下,要不去一趟御书房见见皇上?”冉公公看他面色不好,以为他是为朝堂上的事,一向以为主子分忧为己任的他立刻提议道。 去见皇上,与之亲近,当然是希望他以儿子的身份为华家这派争取些筹码。 但薛宁却摇摇头,然后将目光投向外面的夕阳,半响,“你还是推着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冉公公一愣,却还是照做。 余晖照在万木萌芽,鲜花绽放的御花园里,静谧却又不失生机。 “推我去那边!”薛宁忽然一指前面。 但冉公公看了却有些犹豫,御花园那边有一座有一处小型演武场,三皇子薛林每日都在那里练习拳脚。 这三皇子见了七皇子,肯定又要闹出一番不愉快来。 “怎么?”薛宁见了,看他,温和净秀的脸上满是不悦。 “是!”冉公公见了,赶紧点头。 就在冉公公推了薛宁继续走的时候,在不远处的御书房里却正是另外一副情景—— “母后,还希望您多将养一下身体,这政事莫要费心了reads();。”身着明黄衣袍隆和帝看着对面的吴太后说到,肥胖的脸上可见几分不耐。 接连几日,朝中大臣都在为这事争吵,如今母后又为这事来找他,真是让他烦不胜烦。 “说什么让哀家将养身体,还不是皇上烦哀家的话。”吴太后听了则是愠怒的道。 “母后,这是朝政之事,您又何必多说。”隆和帝很想直接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最终还是委婉道。 “朝政之事我就不能多说了,”吴太后恼了,连自我称谓的敬语都不用了,“眼见着皇上要埋没劳苦功高、德高望重的肖大人,听信奸佞之言,皇上让我又怎么不多说?” 来见皇帝儿子,当然是为了肖志成起复之事。 肖家作为吴家最大最得力的盟友,她又怎么能让他们沉寂。 要是真的让肖志成丁忧三年,不定华云两家的势利会怎么膨胀? 都是先帝,给云家的那个许诺,说什么云后的孩子出生了必是下一代帝君,不然又怎么给了华云两家这般野心。 满腹怨言的她,完全忘了要不是满门忠烈的云家,根本没有如今的大新王朝…… “母后放心,这件事朕会处理好,绝对会在最合适的时机给肖大人起复的机会。”见母亲恼了,隆和帝只觉心力交瘁,懒得再和母亲多说,赶紧安抚。 原本他当然也打算让肖大人尽快起复,却没想到为了这事华吴两家闹成这般,这番闹腾让他十分气愤兼失望,不管是华家,还是外祖吴家,他感觉他们一个个的都满是私心,根本不以国家社稷为重…… 儿子都这般说了,又见儿子脸色身上的疲惫之色,吴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愣了愣,又换了一个话题,“凌儿让人捎信回来,说过几日他就会回来了,想向我们借些军队,回去一统西胡。” 但吴太后换的这个话题,却更让隆和帝烦,一听说“凌儿”这个名字,隆和帝肥胖的脸上立刻一阵变幻,最后显出漠然的表情,“大新四处边境紧张,又哪有军队借给他,再说,我们又哪里好干涉胡人的内政。” “也就是说,皇上彻底不管凌儿了。”听了他这话,吴太后再次怒了。 “母后……”隆和帝见了,紧紧蹙眉,一张脸也慢慢涨成猪肝紫。 吴太后深吸口气,压下情绪,尽量讲话说的小心,“不管怎么说,他身上都留着我们薛家的血,再说,你子嗣单薄……” “他与朕的子嗣又有何干系?”却没想到隆和帝听了这句,当即变了脸色,起身,站到一边,去翻案上的奏折。 吴太后气愤又无奈,但却也不好往深处说,只好又道,“这孩子今非昔比,如果我们真助他的话,背不住西胡将来就是他的,西胡落在他手里,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好吧,朕再考虑一下!”听了这话,隆和帝脸色才平静些了。 “桀儿生前统领的那飞鹰军如今也没什么大任务吧,不行就将这支队伍借给凌儿吧reads();。”吴太后又道。 隆和帝听了,脸色又是一阵复杂变幻,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守在门口的亲信内侍付公公高喊,“不好了,皇上,太后,出事了。” 两人听了都一愣。 “什么事?进来说话。”隆和帝道。 得了允许,那付公公立刻快步进来,跪下,对两人道,“皇上,太后,不好了,刚刚有人过来秉,说七殿下出事了,连人带轮椅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两人听了当即脸色大变,立刻拜驾宁和殿。 宁和殿里,几个太医正帮着摔得头破血流的薛宁清理,云皇后则一脸担心的站在一边,一边还站在另外一个人,那就是三皇子薛林。 隆和帝和吴太后顾不得一边纷纷行礼的宫女内侍,步履匆匆进殿来。 云皇后和薛林,以及太医也赶紧向两人行礼。 “怎么样?”隆和帝将目光投在那似乎是昏过去的薛宁身上。 “回皇上,殿下伤在头和手臂上,都是皮外伤,这会儿昏过去也是因刚刚为他清除扎进肉里的碎石砾所致。”其中一个太医躬身答道。 听说没事,隆和帝才放下心来。 “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看着殿下的?怎么会让他摔成这样?”隆和帝又看向一边的冉公公和几个内侍,满脸愤然。 冉公公几人赶紧跪下。 一边的云皇后听了立刻停下抹眼泪,然后看向一边的薛林。 隆和帝也看薛林。 薛林想说什么,但最终又闭了口,垂眸。 “到底怎么回事?”隆和帝怒了,一拍身边的案几。 冉公公吓坏了,膝行两步,看一眼一边的薛林,然后哆里哆嗦的开口,“殿下……让奴才推他到在演武场那边的看台上看三殿下练武,三殿下打了一套拳后就去找殿下说话,殿下说冷,让奴才去给……给他拿披风,奴才还未走远,就听见看台那边有人惊叫,一回头就看见殿下连人带轮椅都滚下台阶来,跌得满……跌得身是血……” 隆和帝听了则是看向薛林,目光沉沉。 “父皇,这根本就不关我的事,是七弟故意……自己将那轮椅倒到看台边摔下来的。”薛林立刻开口。 “自己倒轮椅摔下来?宁儿坐在轮椅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的时候去御书房都自己控制着轮椅,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隆和帝却并不信,迫视着薛林。 薛林曾经有过一次将薛宁推下来的历史,当然是最该受怀疑的。 如果这次这事真是他做的,他绝不轻饶他,即使他是他目前唯一能继承大统的儿子。 这般心狠手辣,又怎么能做这个位置? “父皇这是怀疑儿臣吗?”父亲眼中的不善,让薛林心惊,但更多的却是恼火reads();。 薛宁摔下来的那一刻,他看的清清楚楚,还勾起唇角对他笑,他敢断定他绝对是故意弄出这一出的,不然,他是绝对不往演武场这边来的。 薛宁目的就是陷害他,让父皇厌他,进而牵扯起复之事。 父皇却并不信他,只信薛宁。 作为父皇最有实力最得意、也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儿子,他感觉不到父亲对他的一份信任与欣赏,即使他兢兢业业、勤勉尽职,但却比不上薛宁一番装乖卖巧。 他这个出身卑贱的皇帝,在他成长过程中,就一直以这种无辜的方式,夺取着他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 要不是这样,在小佛堂那次,他又怎么会冲动下狠手。 在外人看来,是薛宁该嫉妒他,出身高贵,能力超群,又有强大的助力,但事实上,却是他一直嫉妒薛宁。 只可惜那次没摔死他,摔惨了,不过那又怎样,即使他成了残废,父皇依然最宠他。 他真恨…… “还是先将事情弄弄清楚再说吧。”见这父子两个之间一副剑拔弩张之势,吴太后赶紧打圆场。 “还不够清楚吗?宁儿上一次自己摔下来,这次又自己摔下来,而且每次三皇子都在场,还真是巧合,是不是下次在与三皇子一起,这小命说不定就去了。”一边的云皇后冷笑着插嘴。 听了云皇后的话,隆和帝再次看向薛林,满面寒霜,“朕怀疑你?朕为什么怀疑你?再说,你和你皇弟说话,他却摔成这般,你究竟在做什么?难道真的非要置自己的兄弟死地不成?” “父皇,您不觉得这话有失公允吗?”薛林终于忍不住。 “你说什么?”隆和帝禁不住大怒。 见隆和帝真怒了,吴太后赶紧向薛林使眼色,但薛林却全然不顾,只看着隆和帝,“我说您偏袒薛宁,因这件事根本就是薛宁故意做的,他这是在耍苦肉计。” “你……”隆和帝只觉失望愤怒至极,“屡次残害手足,竟然还恶人先告状,我怎么养出你这样的畜生……”手一抄,就欲将手中的茶盏向薛林掷去,只不过那茶盏未掷出,他便身子一软,倒下去。 “皇上——” “父皇——” 这年的四月,因隆和帝病了,肝阳上亢,眩晕,头疼,只能躺在床上接受治疗,无法上朝,政事暂由六部尚书和几位太史令代理。 由皇上亲自主持的殿试也改在五月,几项重大政策的颁定,也暂时延后。 朝堂上,自然人心摇摇,众情惶惶。 但慧娘这样的深闺妇人,并没有任何影响,依然每日除了处理家事和看铺子账簿外,就是调香、看花、访友。 因老黄氏的病滞留于眉山的母亲终于决定返回上京,当然,一起过来的自然还有小黄氏reads();。 老黄氏刚刚好,小黄氏就迫不及待的来上京了,一是陪着在会试中取得好成绩的儿子宁浩元赴殿试,再就是看自己嫁入侯府的女儿。 两人到上京的这日,慧娘和宁玉娘都早早过来了,准备等着迎接两人。 午时处,宁氏和小黄氏到上京。 慧娘和宁玉娘这对表姐妹已经安排好午饭,吃罢午饭后,便是一番叙别情。 看母亲伤风已好,慧娘禁不住很是高兴,又看母亲舟车劳顿,很是疲累,所以午后并没带待多一会儿,就准备回去了。 宁玉娘还在和小黄氏关门密谈着什么,慧娘也就没有进去,只让门口的曾妈妈回头帮她和小黄氏说一声,然后就打道回府。 就在慧娘领着梦儿和小美等几个丫环婆子到二门处欲上马车回去的时候,就见门房引了一个身着华丽红衣的男人走了过来,红衣男子后面还跟了一众小厮和仆役。 “搞什么,竟然还让老子来接她……”很明显,那个红衣男子很是不悦和不耐,边走边骂骂咧咧。 慧娘蹙蹙眉,目光掠过那点头哈腰、脸现尴尬的门房,落在那红衣男子身上—— 面庞还算英俊,只是眼圈因沉溺酒色而微微发青,脸上敷了粉,让他看上去带着几分淫邪之气,正是吴家洲。 吴家洲自然也看见了慧娘,微愣片刻,刚才那一脸的不悦不耐立刻被晦暗不明的笑容所代替,上前,微微鞠躬,“原来是表妹!” 他当然一直计较她当年的不识抬敬,并为她嫁入华家幸灾乐祸,不过这会儿这些又暂时放下了,因她比过年见那次还要漂亮妩媚,前襟那鼓鼓的衣服更是他忍不住就起了歪念…… “见过表姐夫!”伸手不打笑脸人,慧娘也只好回礼。 “表妹这是要回去吗?怎么不多坐会儿?”吴家洲往慧娘跟前迈了一步,色眯眯的目光落在慧娘脸上胸前。 慧娘如吞了死苍蝇般,“我还有事,表姐夫是来接表姐的吧,快过去吧,表姐等着呢。”说完转身就走。 吴家洲没有再多说,只是一双淫邪的眸子紧紧盯着慧娘那款摆的妙曼后影,直到慧娘上了马车。 “那人真无礼!”一上马车,小美就愤愤的道。 “算了,以后少见为妙!”慧娘自然也是恶心又愤然,但还是道。 她以后会尽量避开宁玉娘,自然也就避开了这吴家洲。 但没却不知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夫君,谢谢你来接我!”就在慧娘离开不久,另一辆马车也从这宅子上驶出,车上的宁玉娘看着坐在对面的吴家洲,小心又讨好的道。 她的这个夫君当然不愿来接她,是她恳求了大嫂贞娘和婆母彭氏,目的就是让母亲放心。 母亲总问她夫君待她如何,她说好她不信,她说不好她又一个劲的啰嗦,说她不乖不巧不会来事reads();。 她也只好弄这样一出,当对是母亲的交代。 “娘子让我来接,我当然要来接了。”吴家洲笑道。 这让准备好了承受吴家洲的不耐与怒火的宁玉娘一愣,看向他。 “你不是看东厢那个不顺眼吗,今晚我就让她搬出去。”吴家洲又道。 宁玉娘再次一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东厢那个是吴家洲的新宠,虽只是个丫鬟,但因吴家洲宠爱,风头远远盖过宁玉娘。 这丫头不是个有分寸的,竟然屡次顶撞宁玉娘,让宁玉娘十分讨厌她。 “你是正室,今后做事要威风些,别总是缩手缩脚的。”吴家洲又道。 “呃?”宁玉娘更惊讶了。 但更令宁玉娘惊讶的还在后面呢,回到府上,吴家洲不仅真的让那新宠搬出了厢房,而且当晚宿在了她屋里。 要知道,这吴家洲已经快两个月不来她屋里了。 当夜,受宠若惊之余,她自然十分欣喜,尽心服侍。 今日母亲刚刚传授过她,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怀上孩子,这样才能保住地位。 当时她听了十分丧气,夫君从来不来她屋,她又改如何怀上孩子。 却没想到夫君突然就转性了…… *过后,吴家洲并没睡,而是搂着她说话,“娘子,我对你好不好?” “好,夫君待我十分好。”宁玉娘含情脉脉的看着吴家洲,只觉十分甜蜜。 “我待你这般好,你是不是应该给些回报?”吴家洲忽然又看了她道。 “夫君想要……想要什么回报?”宁玉娘听了,立刻羞答答的道。 应该……应该是还没满足吧,刚才在床上可是将她好一番折腾,让她又想起了新婚那些日子…… “我想要一个女人,”但吴家洲的回答却让她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你的表妹肖慧!” “你……你说什么?你……”宁玉娘一脸难以置信。 “我说我今天见了你表妹,很想和她春风一度,想让你安排。”看她这副表情,吴家洲禁不住沉下脸,推开她,一边穿衣一边道。 “你这是人话吗?你……”宁玉娘又是怨恨又是失望,瞪着他。 “我说的当然是人话,你听不懂吗?”吴家洲下床,然后转头看宁玉娘,“这事安排好了,我会宠你,给你孩子,这事若是安排不好,呵……你就等着吧。”抛下这样一句话,吴家洲转身出屋。 宁玉娘呆滞的看着他的背影,半响,终于哭出了声…… …… 一九六 难测 在迎了母亲和小黄氏回来后的几日,云皇后竟然来悬慧娘进宫。 来人并未说原因,想起毒害七殿下那件事,慧娘禁不住一阵忐忑。 但到了宫中,才知道宣她的人并非云皇后,而是吴太后reads();。 看着那一脸冷淡不悦的云皇后,慧娘不由暗恨吴太后。 这不是存心坑她吗? 很快她又开始第二轮忐忑,也不知吴太后突然宣她有什么事? 云皇后让人送她到延寿宫。 等到了延寿宫才知道,原来是吴太后听说她曾经为患了偏头疼的肖老夫人调配香油香露,也想让她帮隆和帝调配几样。 慧娘听了禁不住又是一阵暗暗皱眉叹息。 哎,这应该是贞娘建议的吧?因这样的事只有肖家的人才知道。 如今和宫里联系紧密的,除了贞娘外,应该没有别人了。 “倒是真有几样香露真有这个功效,”但她还是应了下来,不过很快又话锋一转,“不过也都是治标不治本,也只是缓解。” 当然要先说明,隆和帝不是肖老夫人,要是一旦出些差错,就不是讨好不成的问题,而是要掉脑袋。 吴太后听了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这个哀家也知道,你只管调制好了,有总好过没有。” “近来如何?府上一切可好?”之后吴太后又问她。 “还好吧!”慧娘点点头。 “哎,委屈你这孩子了,虽说当年出嫁华家非你意愿,但既然已经做了华家妇,就要好好去做。”吴太后又道。 听着这般虚伪的话,慧娘心里作呕,但面上却是赶紧应了。 “近来你公爹和华卫尉应该都在为皇上身体有恙的事愁烦吧?你要多宽慰他们。”吴太后又道,边说着那双苍老又锐利的眸子边紧紧锁住慧娘。 什么意思?试探她,要她吐露华家的事吗?这太后真是…… “谨遵太后娘娘教导!”慧娘假装看不出,再次点头应了。 吴太后依然不放过她,还想说什么。 “太后,太妃娘娘求见。”就在这时,一个宫女躬身走了进来,语气小心的对吴太后道。 吴太后听了微微蹙眉,但却还是转头打发慧娘让其先回去。 慧娘松了口气,然后跟着由一个小宫女领着出了门,就看见一个身着紫襦黄裙的宫女正笑吟吟的看着她,正是小烟。 斛素凌回来了?! 慧娘不由一愣。 小烟上前,和那领着慧娘的小宫女说了两句什么,那小宫女立刻转身走了,然后换小烟领着慧娘。 走到一处僻静些的地方,小烟停下脚步,看向慧娘。 “小烟姐姐,恕我今日不能陪您多说,太后让我帮皇上调配香露,我还要紧着回去购置原料。”不待她说话,慧娘就已经率先开口reads();。 小烟听了一愣,然后笑了,“肖五……不,华二少奶奶这话真是将我想说都堵死了,凌王子料得不错,华二少奶奶真的是不愿再和他见面。” 慧娘听了表情淡然而正色,“我与他虽彼此有恩义,但看在外人眼里却不是这样的,所以还是不相见的好,感谢他体谅。” 小烟又笑笑,又开口,“凌王子也知道您为难,所以他降格以求,说要送您一件东西,还希望您能接受。”边说着小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慧娘的目光落在里面的东西上:不大的一块玉,被雕成一个精巧的小挂件。 玉是珍惜的和田白玉,雕的则是人物,确切的说是女子,一个身着春装的女子,亭亭而站,眉眼清晰。 看罢,慧娘不由心中一动。 因那女子不管是身上那件春装,还是眉眼,都与她十分相似,正是那日在眉山清晨相遇时她的形象。 唯一不同的是,那女子梳得是少女发髻。 “还希望华二少奶奶勿要再推脱,凌王子已经绝了心思,这件东西也是他最后的一点念想。”说这话时,小烟脸上也一片伤感郑重。 她也算是看着斛素凌长大的,自然清楚慧娘对斛素凌的意义,更清楚斛素凌对慧娘的一片真心。 在东北的这一年里,斛素凌又有哪一日不思念慧娘? 如果不是眼前这女子,斛素绝不是今日的斛素。 只是这样的深情,却依然不能走到一起…… 见她这般,慧娘真的没法不接受眼前这东西了。 接了那东西过来,抚着那生温的玉质,慧娘禁不住无声一叹,然后将那东西塞在口袋里。 小烟又将慧娘送回来云皇后的甘泉宫。 为了让云皇后知晓吴太后找她的意图,慧娘故意请云皇后帮忙找几件稀有香料,由这个话题,自然就说起了吴太后让她去的目的。 云皇后听了微微冷笑两声,总算对慧娘的态度好转一些。 慧娘见了,却依然心情好不起来。 这样夹板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稍后忽然她就有想到一个问题,这一世,隆和帝似乎病的早了一些。 前世,因头疼眩晕在床上生病,似乎是三年后的事。 隆和帝已经提前生病了,那夺嫡之战呢,是不是也提前呢。 想到这些,慧娘心情更沉重了。 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她,一个不注意,就将常嬷嬷亲自给她端来的杏仁茶打翻了。 常嬷嬷赶紧向她谢罪。 “不怪嬷嬷,是我不小心reads();。”她赶紧道。 云皇后要让常嬷嬷陪她去换件衣服,但被她拒绝了,“马上就要回去了,回去再换吧。” 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是非之地,只想即刻回去。 云皇后便吩咐人送她回去了。 回到府上,翘儿见了她身上的污渍,立刻服侍她将衣服换掉了。 刚换掉衣服,还未用完一盏茶,洛莹莹身边的秋桐就一脸愁容的过来了。 却原来是洛莹莹那个不足月的儿子旭哥儿又病了,喘不过气来,太医正帮着诊治。 慧娘来不及用完手中的半盏茶,就急匆匆的领了小美去了润泽园。 但她刚刚出门,身后的翘儿就拿了一样东西赶了出来,想喊她。 “怎么了?县主去做什么了?”一边梦儿端了一个托盘走过来,看看慧娘,又看看翘儿。 “县主去了世子夫人那里,我追出来,是想问问这个东西该收在哪里?是从县主口袋里掏出来的。”翘儿扬了扬手中那个人物玉挂件。 “这么精巧,一定是好东西。”梦儿看了,道。 “先放桌上吧,县主回来说不定就要看呢。”梦儿又道。 “好吧。”翘儿点点头。 就在两个丫头看着这玉挂件的时候,另一处却有着不同的情景—— “二表哥,我这伤已经没事了,如今我最担心的就是父皇的身体。”大新皇后的某处回廊上,坐在轮椅上的薛宁正回头看一眼推着他的华又廷,布满愁绪的脸上快速的划过一丝愧疚。 不管怎么说,因自己,要不是自己用苦肉计从看台上摔下来,父皇也不会这样了。 “这么多名医,有这么多好药材,再加上你每日都去侍疾,这般孝顺,皇上会很快没事的。”华又廷安抚他。 薛宁听了点点头。 有晚风吹来,华又廷立刻从身后的冉公公手中接了披风过来,亲手帮薛宁披上。 薛宁感受着身上的温暖,然后又看一眼身后男子那张皎若日月又不失英气的绝美脸颊,薛宁打心眼里笑了出来,刚刚那因隆和帝卧病在床的愁绪和愧疚也散了。 能得二表哥体贴伴身边,什么都不重要了。 一众人转眼就到了隆和帝的寝宫前,赵公公迎了上来,向两人施礼,脸上却带了丝异样和为难。 “赵公公,难道是吴贵妃也来看父皇?”薛宁见了,立刻问。 以前吴贵妃就十分不喜他,因这次事件后,薛林又被禁足宫中,吴贵妃更看他不顺眼了,每次见了,都要冷嘲热讽几句,所以赵公公总是想法让他与吴贵妃避开见面。 “贵妃娘娘不在,”却没想到赵公公却摇摇头,“是……斛素王子reads();。” 听说是斛素王子,薛宁与华又廷都一愣。 “是……皇上宣他过来的。”赵公公又小声一句。 听了这句,薛宁和华又廷并未说什么,只是面面相觑。 愣了没多久,就见一个身着绿色宝相花圆领袍的少年从殿里出来,精致白皙的脸上带些莫名的意味,绿色眼眸中也一抹恍惚与复杂。 “斛素!”薛宁和他打招呼。 斛素凌这才看到两人,惊了一下,过来向薛宁行礼。 行过礼后,又看向华又廷,绿眸中则是换上了一抹探究神色。 华又廷对他点点头,他也赶紧对华又廷点点头,总算收回来凝在华又廷身上的目光。 薛宁和斛素凌有的没的的寒暄两句,斛素凌便转身告辞了。 他走后,薛宁和华又廷便又向寝殿走。 但却迎上刚刚看他们和斛素凌说话便进殿去伺候隆和帝的赵公公,赵公公看起来有些急,向两人一躬身后便问,“斛素王子走远了吧?” “走远了。”薛宁回答他,又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赵公公摇摇头,扬起手中一个玉挂件,“他丢了这个,应该是心爱之物,刚刚看他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轻抚。” 两人的目光便落在那挂件上:上好的和田白玉,雕成一个少年模样,玉质极佳,那雕的人物也是十分逼真生。 华又廷见了不由暗暗蹙眉。 记忆中,他似乎见过类似的东西,那次却不是玉质的,而是陶瓷的,雕的栩栩如生的彩绘小人…… “走啊,二表哥。”看他停住,薛宁转头叫他。 华又廷便没再多想,继续推着薛宁进了殿。 寝殿里,明黄色的帷帐深处,一脸病容的隆和帝正目光复杂的望着某处出神,一边有几个内侍和宫女垂手站着。 薛宁和华又廷见了,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上前。 听见脚步声,隆和帝收回目光看过来。 “儿臣(微臣)参加陛下!”两人赶紧向隆和帝施礼。 隆和帝向两人摆摆手。 两人起身。 华又廷在一边站了,而薛宁则自行转动着轮椅到隆和帝跟前,握了隆和帝的手,问起隆和帝的身体情况。 “放心,父皇没事,有你这么孝顺的孩子,父皇会没事的。”面对薛宁的询问,隆和帝慈爱的笑道。 薛宁也笑了,掏出一张纸,“父皇,这是儿臣这两日写的一篇文章,儿臣给您读读吧。” 隆和帝点头reads();。 薛宁便给他读了起来,他一边读着,隆和帝一边点评,父子两个相处的十分融洽。 后来隆和帝又看向华又廷,让赵公公帮华又廷看座,然后问起他行军打仗的事。 “华卫尉,朕想要起用飞鹰军,你帮朕荐一个统领吧。”之后忽然隆和帝又对华又廷道。 华又廷听了一愣,但很快他又做垂头思索状,掩饰这一抹惊异。 华又廷帮隆和帝荐了几个人。 这几人并非华家派,也不是他的人。 这不是华又廷第一次君前奏对,但他依然特别慎重。 因他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你可以分门别派,但却不可不忠于帝王。 作为帝王,其实并不在乎朝中党羽纷立,但却绝对在乎你是否忠心。 果然,听了他的话,隆和帝很是满意。 接下来隆和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又说起了别的。 又坐了会儿功夫,隆和帝休息的时间便到了,薛宁亲手服侍他喝了安眠汤,便和华又廷出来了。 等到了无人处,薛宁立刻转向华又廷,“二表哥,今日事你怎么看?” “皇上应该是准备让飞鹰军协助斛素凌一统西胡,前些日子武叔让人带信过来说斛素凌已经联系上老西胡王的旧部!”华又廷答得很简洁。 薛宁又看他一眼,没说话。 “飞鹰军自从英王死后,一直四分五裂,已经伤了元气,吴太后就是打着斛素凌的幌子想用,应该也不足为患。”华又廷又道。 薛宁听了便点点头,沉默一阵,忽然又问华又廷,“二表哥吗,你说这斛素凌到底是不是……”不过问到这里,又戛然住口,笑笑,“算了。” 华又廷没说话,因他又想起斛素凌那件人物玉挂件…… 送了薛宁回去,已经不早,薛宁又非要留华又廷用晚膳。 用过晚膳后,华又廷又去了甘泉宫见了云皇后。 云皇后正和侄女云霜娘坐着说话。 见了华又廷,云霜娘立刻红着脸退到了内室。 经过慧娘那蒺藜茶的调养偏房,这姑娘当真好了许多,如今已经小脸润泽,目光晶亮。 看一眼羞答答的侄女,又看一眼华又廷那张皎若日月的脸,云皇后眸中闪过一抹光。 常嬷嬷帮华又廷看座,宫女又端了茶上来,云皇后和华又廷坐了说话,自然说起了今日慧娘过来的事。 “廷儿,”云皇后看了华又廷,“你还是最好防着这肖氏点,她毕竟是肖家人。” 华又廷听了垂眸,“这个请皇后娘娘放心,我自有分寸reads();。” 云皇后见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本宫昨日听人说,这吴渊准备再次向皇上上书,保荐肖志成起复,理由是为卧病在床的皇上分忧,而且这一点已经得到许多大臣的支持,恐怕这次是挡不住了。”接着云皇后又道。 华又廷听了也是一阵蹙眉。 受命于危难间,这个理由的确十分正当。 只是这样一来……礼部尚书一直空缺,隆和帝卧病,殿试的事自然就要多半依仗德才兼备的肖志成。 那是多么好的收揽人心、培植党羽的好机会呀。 云皇后叹口气,“回去和你父亲说说这事,看看还有什么办法没有,皇上这病并不看好,要是真的让吴肖两家把持了大权,我们这么多年的筹谋也许就全废了。” “真的白费了倒不怕,怕只怕那吴渊吴太后一众,不会给我们两家留活路。”语毕,云皇后又道。 “姑母放心,这事我定会好好和父亲说。”华又廷应道。 华又廷从宫里回来已经是夜色深沉时分,慧娘并不在。 “二少爷,小少爷病了,县主去了润泽园。”梦儿上前秉道。 旭哥儿虽稳定些,但洛莹莹仍担心不已,不让慧娘回来。 华又廷听了点点头,便转身去了内室换衣服,准备换好衣服后先去父亲的书房,一起共商大事。 但忽然他的目光被墙边小几上的一抹白玉色所吸引,走过去,伸手拿起那雕琢精巧的白玉挂件,细细看着上面那惟妙惟肖的女子。 “二少爷……”梦儿进来,准备伺候华又廷更衣,看他手中拿着的那玉挂件,立刻又道,“是县主的,很好看吧?” 华又廷没说话,只是慢慢的眯起眸子。 “二少爷……”感觉到气场不对,梦儿心惊又茫然。 “出去!”华又廷忽然慢慢吐出两个字。 “是……”梦儿流着眼泪快步出去了。 华又廷目光再次落在那玉挂件上,良久,冷冷的勾勾唇角,又放下了,然后衣服也没换,转身走了。 他走后不久,慧娘就回来了。 回来后立刻吩咐丫头们帮她打水洗漱,然后就睡下了。 今日她着实有些累。 只是睡到半夜,就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睁眼立刻对上了华又廷那双深邃的眸子。 …… ------题外话------ 开始更新,求们,久等了。 一九七 遇险 “回来了?”慧娘看着床前的男子,睡眼惺忪的问。 华又廷点点头,低头就去扯她胸前的衣襟。 “我今日很累……”慧娘并不想做这事,但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忽然一声低叫,“啊……” 之后她就更无法拒绝了,华又廷手段尽出的让她驯服、征服、臣服…… 过程中,慧娘一直都曲意迎合,因今晚的华又廷似乎有些阴晴难测,她禁不住就有些怕。 等一切平静下来,慧娘也就没心思看他的脸色了,因她实在太累,昏睡过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枕边中的男人盯着她熟睡了的脸庞,许久,终于躺下,将她揽进怀里,也睡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慧娘开始着手帮隆和帝调制香露,又开始忙碌起来。 华又廷则更是忙碌。 至于那个晚上那丝不快,也随着时间慢慢淡忘了。 那香露很快调好了,她用的是天竺葵与有辛辣香气的马郁兰,然后再加薰衣草,这几种花草萃取精油后按比例调制好,再辅以一些基础油,及好的按摩方法,对这眩晕症应该很有帮助。 调好后,她又亲自将这香露送进宫,并央吴太后在使用之前,先请宫廷的御用香师,对这香露一番鉴定后再给皇上使用。 吴太后被她调制的这香露转移了注意力,并未来得及留难她。 趁着这机会,她扯了一个借口就回了府。 事情告一段落后,慧娘终于可以歇歇了。 翌日,她首先去看了母亲。 多日不见女儿了,这番见了,宁氏自然很是高兴。 “你二嫂可能这几日就要临产了,昨日我和你舅母过去侍郎府那边看她了。”宁氏和慧娘说起陆晶晶。 “哦,是吗。” 其实慧娘也很想去看陆晶晶,毕竟她们感情不错。 不过想起眼下闹腾的最凶的事,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闹腾最凶的,当然是大伯父起复的事,不管怎么说,她这个夹在中间的人,也避免不了尴尬…… “对了,昨日听你大嫂说,你大伯父马上就要起复了,如今正准备呢reads();。”正想着,母亲却忽然说起这个话题。 “哦。”慧娘微愣,很快又点头。 其实这会儿要想让大伯父起复,很好找理由,皇上卧病,忠孝不能两全时,自然应先是国事为重…… “你大嫂还说,这次你大伯父还不只是起复这么简单,可能还会加官进爵。”宁氏又道。 “哦。”慧娘再点头。 难道还要擢升礼部尚书?这个职位的确已经空缺好久了。 只是这样一来,云华两家可会甘心? “对了……”之后宁氏看一眼沉默的女儿,再次开口,“还有一件事,前两日玉姐儿过来,说等你空闲了,想叫上你一起去福宁寺烧香。” “叫我?烧香?”慧娘听了再一愣。 她与宁玉娘虽是表姐妹,但并不亲厚,这种一起出门的事还没有过呢。 “是啊,玉姐儿打听到前些日福宁寺里迎了一尊送子娘娘进寺,那娘娘十分灵验,简直是有求必应,如今那寺的门槛都要被踢破了呢。”宁氏便说着,那看着女儿的一双眼眸中闪着亮光。 又是这事! 想起前些日子在眉山陪着贞娘一起去那观音山的事,慧娘就是一阵头大,“娘,我可能没空,铺子里要走货……”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走什么货?天大的事都要先放一放,就是没有玉姐儿这茬,我也早就想着让你去拜拜菩萨了,”只是不待她说完,母亲就蹙眉打断了她,“要是别人,玉姐儿还不叫呢。” 慧娘还想说什么。 母亲却面色严肃郑重的抢先开口,“你也嫁人不短时日了,这事也该上上心了。” “孩子是一个女人安身立命所在,到时有了子嗣,管他什么呢,你自过你的日子。”语毕,宁氏又看着女儿郑重补充。 慧娘也只好点头了。 母亲的心思她当然清楚,母亲也明白她的处境,因为明白,所以更希望她能安稳。 孩子当然是母亲所认为的安稳的最大保证。 见女儿应了,宁氏当即就拉着慧娘去找了小黄氏,然后让小黄氏派人去平宁侯府和宁玉娘定规时间。 当晚,小黄氏就让人传了宁玉娘的口信给慧娘,说几日后的四月十五正是个好日子,于是两人就约定了后日去进香。 转眼就到了四月十五这日,这天慧娘早早起来,和洛莹莹说了一声后就带着一众丫环婆子与几个随扈出了门。 两人约好在南山脚下一家小茶寮汇合,但令慧娘没想到的是,等她到了这里,却不见宁玉娘,只有她的贴身丫头红云和两个婆子领了几个随扈在茶寮里喝茶。 红云应该是在等慧娘,见她的车马过来,立刻上前来reads();。 “你家姑娘呢?”慧娘掀起马车帘子,问那过来行礼的红云。 红云是宁玉娘从宁家带过来的陪房丫头,所以慧娘这样问。 “正要禀与表姑娘,姑娘有些不舒服,所以带人去了前面巷子里的一家小医馆。”红云向慧娘禀道。 “不舒服?”慧娘一愣,“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明明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刚刚等着表姑娘的时候忽然就恶心、呕吐、难受,所以就去了前面。”说起这些,红云面上带了几分忧心。 慧娘听了禁不住又是一阵蹙眉,然后吩咐红云,“你带路,我过去看看!” “表姑娘,”红云听了却阻拦她,“还是不要了,姑娘已经去了半会儿,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再说姑娘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这样倒腾来倒腾去,也实在太麻烦。” 慧娘听罢想了想,觉得倒也是。 本来就时间紧,在这样一来一去的,也的确是费周折。 “表姑娘,进去喝杯茶吧,刚刚姑娘走时,让人拿了好茶给这里的茶博士去煎煮。”红云又道。 慧娘点点头。 这茶寮虽不差,但里面倒也有两件雅间。 坐下来,红云又建议慧娘让仆从也喝些茶,然后一会儿准备赶路。 虽只是春末,但天气已经有些热,特别是这会儿太阳升上来。 众人赶了一早上的路,也的确有些渴乏了,慧娘自然允了。 茶博士端了茶上来,是慧娘最爱的碧螺春,翘儿又拿了随行带来的几样茶点。 就着那茶点,慧娘吃了两盏茶。 本来以为宁玉娘不待她吃第二碗就会回来,却没想到的是她吃完第二碗也不见人影。 慧娘禁不住有些疑虑,看向红云。 “表姑娘喝着,我出去看看,估计姑娘就在路上了。”红云见她看她,转身就往外退。 慧娘再次蹙蹙眉,然后看向身边的小美,想吩咐她也跟着出去看看,却发现一向精神的小美竟然在打瞌睡。 慧娘一愣,转头又看向翘儿。 翘儿竟然也是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 慧娘禁不住一惊。 洛氏与顾氏年前合谋的那场算计告诉她,这并不寻常。 她赶紧起身到窗前,向外望去,看见的则是外面茶摊上东倒西歪的身影,以及茶寮前小路上由一众小厮下属下簇拥着走近的那身着华丽红衣的男子身影。 吴家洲?! 慧娘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顾不得叫那两个此刻就要睡倒的丫头,赶紧走到后窗处,费力推开,身子一纵就跳了出去,然后又关好reads();。 后窗外面是一片整齐的嫩韭菜,脚踩上去立刻留下了零乱的痕迹。 慧娘本想穿过那韭菜畦然后沿着后面的大路跑,但听到身后吴家洲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又改变了主意,飞快的折回来,躲在一边的一个大水缸后面。 “砰——” 就在慧娘刚刚躲好的一瞬,身后她刚才关好的那扇后窗被人从里推开了。 “呵……竟然跑了,追!”吴家洲的声音。 这些人并没走窗户,因从门口出去往外一拐就是屋子后面的大路。 等人声往大路那边去了,慧娘才出来,然后迅速往另外一边的一条小山路奔去。 她拼力的奔跑着,因她明白,大路那边一马平川,一眼能望出很远,见不到她的踪迹,吴家洲很快就会料到她往这边来了。 她一边跑,一边四处逡巡着,希望能找个躲避的地方或者救援的人。 但随即她就失望了,两边都是山壁,她是绝对攀不上去的。 山路上更是一无人烟。 慧娘心头禁不住又急又乱。 但就在这时,却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和吴家洲的呼喊声,“表妹,这又是做什么?要是摔倒了多让人心疼。” 慧娘暗骂一声无耻,头也不敢回的发足狂奔。 “呵呵……”看着前面那娇俏妙曼的身影,吴家洲一笑,然后转向一边的随从,一指一边的山壁,“攀上去,过去包抄!” “是!”几个随从应声,然后快速的去攀那山壁。 吴家洲这般手下虽不是武功绝顶,但也一个个都是练家子,攀个山壁自然不是问题。 看着那快速攀岩而上的下属,吴家洲又是一阵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其实他原本可以给她也下点迷药的,但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没意思,活伶伶的才有意思吗。 再这么猫捉老鼠一番,就更添趣味了,现在他的性致更高了,想往死里狠狠地弄她…… 结果就是慧娘跑了一段后,一抬头就看见吴家洲的几个下属从前面快速的迎着她奔了过来。 慧娘又慌乱又害怕,慌忙回头跑。 “哈哈,表妹,你还是来投怀送抱了。”但没几步,就见吴家洲领着人追上来,满脸都是得意又阴邪的笑。 慧娘见了,也只好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与吴家洲周旋。 “我……我表姐呢?她知道……知道你这样做……”慧娘一边喘气,一边瞪着吴家洲reads();。 “哈哈……表妹,”吴家洲一边贪婪的扫视着眼前女子那因急促喘气而起复的胸口,一边大笑,“你表姐她当然知道,要不是她帮忙,我又怎么能有机会和表妹亲近。” 虽早就隐隐猜到,可是听了这番话,慧娘还是心凉不已。 她待宁玉娘虽没有一般表姐妹之间的那份亲密,但该想着的该念着的却一点也不差,而母亲对这个侄女更是全心全意。 可宁玉娘怎么做的呢?竟然与这禽兽合谋这般陷害她。 “表妹,你不用担心你表姐哪儿,她不会吃醋的,呵呵。” “无耻!” “无耻,骂得好,表妹骂人都这么好听,一会儿要是翻云覆雨的话,不知那叫声该有多动听呢,哈哈……”吴家洲又是一阵得意的大笑。 慧娘恶心又愤怒,“你敢?华又廷不会放过你的。” 想起当年华又廷曾经从这禽兽手中救国自己,但愿这会儿能起些震慑作用。 “哈哈,表妹,难道我们的私情你还想让表妹夫知道?不过估计表妹夫这会儿没心思,他正忙着想办法阻止你大伯父起复的事呢。”谁知听了她这话,吴家洲不退反进,涎着脸向她靠过来。 他当然怕华又廷,但他想,就是玩了肖慧,肖慧也不敢告诉华又廷,呵…… 慧娘一边慢慢的向石壁退去,一边用眼角瞄着地下。 刚刚似乎看见地上有石块,这石块可能砸不死这禽兽,但一定……一定可以砸死自己。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充满绝望和怨恨。 怨恨眼前这禽兽,怨恨宁玉娘,更怨恨华又廷。 她已经又三日未见华又廷了。 从过年时许诺陪她一起看母亲那次,他再也没有陪她出来过。 不,确切的是从去年开始,因那次陪她看母亲并未实现。 他日益将她忽略,是因不在对付洛氏这个敌人,还是因她从来不吵不争,亦或是相比于朝堂政事上的一切,她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慧娘没有再想下去,因她怕自己会泪流满面,俯身,快速又坚决的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然后手一垂就向自己的脑袋砸去。 “啪——” 但就在这一瞬,伴着一声声响,慧娘手中的石头忽然一歪,落下去,而地下则躺着一支羽箭。 慧娘的目光在那羽箭上停留了一刻,然后转头,向那箭飞来的方向看去。 身着惨绿袍子的少年,正弯弓搭箭的站在一边的石壁上,看着她,绿色眼眸里满是紧张、焦虑、心疼。 斛素凌…… …… 一九八 风起 看见斛素凌的一瞬,慧娘眼中那强压下去的眼泪顿时瞬间落下。 却不知她这幅泪眼朦胧的可怜模样,却让斛素凌的心一阵紧缩。 他快速跳下,向这边走过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凌王子。”被搅了好事,吴家洲当然不高兴,但却还是掀了掀面皮,扯出了一丝笑。 斛素凌的目光落在吴家洲身上的一瞬,立刻满是冰冷。 他并没理吴家洲,一眼之后,就收回了目光,走向慧娘。 “怎么,凌王子要管闲事?”吴家洲挡住他。 斛素凌的目光再次落在吴家洲身上,目光如刀锋,语气慢却一字一顿,“这对我来说,不是闲事。” “呵……”吴家洲一愣,然后笑了,不怀好意的瞟向一边的慧娘,“不是闲事?难道凌王子也和这华二夫人有一腿……啊——”只是话音未落,就一声惨叫。 原来是斛素凌愤怒他对慧娘出口猥亵,将手中弓箭掷向了他,始料不及的他用手去挡,伤到了手。 吴家洲的那帮爪牙赶忙围向主人。 “姐姐,没事了。”斛素凌则走到慧娘身边,低声安慰。 对上那双绿眸中的心疼和关切,慧娘禁不住泪水再次涌出。 “姐姐,别哭……”斛素凌见了,伸手就要帮她拭泪,但最终又收回,从怀里掏了一块帕子出来递给她。 “斛素凌,别以为没人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这个……这个……”这时,那吴家洲已经拔开那帮手下,捂着手恨恨的看向斛素凌叫骂。 斛素凌转过身,看向他。 吴家洲奇怪的就咽下了口中的后半句,又一指一边的慧娘道,“为了这个女人,你难道真的要与我为敌?” “你最好快些走,我的人就在后面,不然……”斛素凌不耐,用这些做了回答。 “好……你好样的!”吴家洲听了退后两步,又看向斛素凌,愤恨的道,“斛素凌,信不信,我可以让你拿不到飞鹰军的虎符?你也休想做什么大事?” 斛素凌听了,白皙精致的脸上却丝毫不为所动,“你随便!” 吴家洲见了,没再多说,抛下一句“你等着”,然后带了手下悻悻的走了。 等吴家洲一众消失在路口,斛素凌又看向慧娘,却发现慧娘正看着他,面上带着一抹异色。 “姐姐?”斛素凌禁不住一愣reads();。 “这飞鹰军对你很重要吧?”慧娘沉默了一刻,终于开口。 斛素凌再一愣,然后笑了,如绿水晶般的绿眸中散发着夺目光辉,“是很重要,但却永远没姐姐你重要,如果没有你,这些对我又有何用?”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眸光也垂了下去。 因他知道慧娘必不爱听这些。 慧娘听了果然就蹙了眉,“又说这些。” 她当然感激他的一片深情,只是却无法坦然受之。 斛素凌听了低头沉默一阵,忽然就抬起头,看向慧娘,语气坚定的道,“姐姐,你知道吗,我让小烟姐姐送你那玉时真的是想留些念想,从此绝了心思的,不过此刻却不这么想了,因那华卫尉根本不是真真爱惜你,如果真真爱惜你,又怎么会不好好保护你?” “呃……”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想,“不是的,是我自己……” “姐姐,你还要替他说话吗?”却不想斛素凌打断了她的话,“这些日子,我住在宫里,也注意他了,他除了公事,就是操练那些禁军,要不就是去宁和殿七皇子处,末了还会与走得近的同僚上峰出去喝酒,这样每日忙碌的人有空陪你吗?” 慧娘禁不住一愣。 他竟然对华又廷的行踪这般清楚。 见慧娘看他,斛素凌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他真的下决心断了念头,但还是忍不住关注情敌华又廷。 “斛素凌,不要再说这些好不好?”慧娘再次开口,面色已经微微变了。 斛素凌看她一眼,绿眸禁不住满是暗淡,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慧娘有些不忍看他脸上的落寞,换了一个话题。 “我在对面山坡上和邱爷爷及几个下属打猎,忽然一低头似乎看见了姐姐的身影,于是就寻过来。”斛素凌道。 感谢今日几个斛素旧部的族人,因实在受不了大新宫中的诸多规矩,提议出来打猎,不然…… 慧娘看一眼对面山坡,心头禁不住一阵潮热。 隔了这重峦叠嶂,竟然一眼能看见自己,这可不是只凭好眼力而已…… “姐姐,”这时斛素凌又满是歉疚的开口,“对不起,等有了机会我一定会让那欺负你的人不得好下场。” 刚才若不是吴家洲带了那么多手下,而他又不好让斛素部落的人在这异国他乡涉险,他一定会杀了他…… “还是不要闹大了,以后我会注意。”虽恨不得将吴家洲千刀万剐,但慧娘又唯恐斛素凌因她的缘故真吃亏。 毕竟他只是一个无靠的人质王子,仰仗的无非是吴太后的恩典。 而吴家洲则是吴太后的亲侄孙,要真给他使绊子,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斛素凌听了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点点头reads();。 他自然知道慧娘在想什么,但却又没法多说什么。 等他将飞鹰军的军权握在手中以后再说吧,他目前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越发强大起来,因这样不只是让她刮目相看,更因他要保护她。 斛素凌送慧娘回那茶寮。 红云几人自然已经没了踪影,而周大友和翘儿小美等人也已醒了,正心慌意乱的要去寻慧娘。 见慧娘平安无恙的回来,众人虽诧异,但却禁不住大大放下心来。 慧娘只说是刚刚看外面风景不错,随便出去转了一圈。 众人当然不信,但看慧娘脸色不对,却不敢多问。 看斛素凌正一脸冷厉的对那茶老板说着什么,慧娘立刻让小美将他请过茶间来。 “放心,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做。”斛素凌对慧娘道。 他的语气里满是让人安心的味道,慧娘也就没有再多问。 虽慧娘一再让斛素凌去忙自己的事,再三告诉他自己带的这些仆人都是又身手的,但斛素凌还是将他护送到城门出才离开。 隔着车帘看着那打马而去的绿色身影,慧娘最终还只是一声叹息。 回到府上,慧娘清洗一番后,就睡下了。 但刚刚睡了半个时辰,就禁不住由噩梦中惊醒。 “怎么了,县主?”梦儿见了,担忧的问。 “没事,做了个梦。”慧娘一边摇头,一边擦去脸颊边的眼泪。 刚刚她又梦到了前世…… 慧娘甩甩头,吩咐梦儿往宝鸭香露里加了几种安神香,这才再次躺下。 只是这次还是没睡意,想起宁玉娘,又想起吴家洲,再想起斛素凌,她的头脑乱得很。 就这样睁着眼睛在帐子里躺了一后晌,傍晚的时候她起来,去洛莹莹处转了一圈,又处理了几件琐事,然后就是吃完饭,吃过晚饭她又上了床,不过却抱了一本书。 就在她心不在焉的翻着书的时候,翘儿进来秉,说刚刚小青传过信来,今晚二少爷不回来了。 慧娘听了愣了愣,然后点头。 翘儿还想说什么。 但慧娘却摆了摆手让她出去。 翘儿告退出门。 等翘儿的身影消失不见,床上的慧娘则是无力的靠在床头,然后慢慢落下泪来…… …… 是夜,甘泉宫—— “廷儿,你真的有办法阻止肖志成起复?”云皇后看着坐在下首的男子那张皎若日月的脸reads();。 “这个……要等我去城外武叔那里看过再说。”华又廷答道。 “二表哥,你什么时候去城外?可天已经黑了,你要连夜去吗?”一边还坐着薛宁,听了立刻看向华又廷。 “是这样打算的!”华又廷道。 “要不……明日再去吧,你已经劳累了一日,晚上还要奔波。”薛宁担心。 “没事,这没什么,行军打仗时这不是常事吗。”华又廷对他笑笑,然后又面色肃然起来,“再说,这事必须抓紧时机,如今皇上这身体已是一日不如一日。” 听了这些,云皇后和薛宁都面色难看的不说话了。 今日吴贵妃为了薛林被禁足的事,又哭哭啼啼的去找立刻皇上,也不知那句话没说对付,皇上竟然就被她气昏了过去。 后来吴太后知道了,虽好好训斥了吴贵妃,并让她在宫中反思,皇上那边也有太医一番抢救性了,但众人却已经意识到,皇上的身体已经不大好。 “今日下朝时,父亲让我转告娘娘,说请娘娘宽心,凡事有云华两家呢。”华又廷又道。 “放心吧,本宫还撑得住。”云皇后听了点头。 “娘娘和表弟早早休息吧,我这就去走这一趟,父亲还在家里等我的消息呢。”之后华又廷站起来告退。 出了甘泉宫后,华又廷便带着穆文穆武出了宫门直奔城外西山下的大悲寺。 这大悲寺在西山顶上,因山路陡峭,平时稀少有人来。 但华又廷几人却如履平地,很快就到了寺庙门口。 寺中有小沙弥迎出来,见了华又廷立刻恭敬施礼,然后将三人带进中央的禅房。 禅房中,一个身材魁梧、双目如炬的僧人迎出来,见了华又廷,立刻躬身施礼。 “武叔,你又这样。”华又廷见了,微蹙了眉,赶紧上前扶他。 “礼不可废。”武叔笑道。 华又廷听了,有些无奈,也笑笑。 “人下午我已经带回来,就在厢房内。”之后武叔引了华又廷往里走,一边走着,一边对华又廷道。 “辛苦武叔了。”华又廷和武叔一起进了屋。 两人坐下来,立刻有小沙弥端了茶上来。 一边喝着茶,两人一边说了几句当前政事。 一盏茶过后,武叔又吩咐了那小沙弥几句。 小沙弥匆匆去了,工夫不大,就和另外两个僧人一起带了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进来。 那两个男人相貌相似,应该是父子,脸上也都是一副怯怯模样reads();。 “这就是华卫尉。”那父子两个一进门,武叔立刻一直华又廷为两人引见。 两人听了,当即跪下施礼。 “蓝家父子,我问你们……”华又廷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只看得两人愈发惶恐了,才慢慢开口…… 华又廷是丑时末回的府,回到府上直奔华正兴的书房。 华正兴的书房里依然亮着灯,门口有几个小厮守着。 那小厮见了华又廷,立刻躬身见礼。 “是廷儿回来了吗?”屋子里传来一个声音。 “是,父亲。”华又廷答。 “快进来!” 华又廷举步进屋。 华正兴正坐在灯下写着奏折,见儿子进来,立刻起身迎上,“怎么样?” “蓝家父子说找他们的人不姓肖,姓孙,眉山孙家。”华又廷沉默了一刻,才看了父亲道。 华正兴一愣,很快又笑了,“那不也一样吗?” 华又廷沉默。 华正兴看向儿子,也微微沉默片刻,开口,“你担心肖氏知道?” 华又廷听了深邃眸光微微变幻一下,摇头,“不是,她只是一介妇人,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再说,既然嫁入华家,她就是华家的人。” 华正兴听了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好。”语毕又补充一句,“到时可以看她的面子,对她至近的亲人网开一面。” 华又廷听了又点头。 “廷儿,记住,这时候千万不要犹豫,因你能保住她,但一旦我们输了,她绝对保不住你。”华正兴又道。 华又廷一愣,然后深深点头,“父亲放心,这个儿子明白!” 近黎明时,华又廷回到了荷风苑。 慧娘是睡梦中被他惊醒的,本来以为他会向以前一样,偶尔回府来,不分黑夜白天总要将她死去活来的折腾几番。 虽因白天那事,她对他怨怼又失望,但却并没打算拒绝他。 她是妻子,这是该尽的义务。 再说,若是他想,她也拒绝不了。 但没想到的是,华又廷却一反常态,只是抱着她,看着她。 他既然不做,慧娘自然乐得清闲,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又进入梦乡的她却不知道身边男人看着她的睡颜良久,然后轻轻一叹…… …… 一九九 云涌 翌日慧娘醒来,当看见身边依然睡着的华又廷时,禁不住一愣。 昨晚上黎明他回来时,她还以为做梦呢,没想到是真的。 不过这是多么难得的呀,自从她嫁给他,这可是唯一的一次。 可能是感受到慧娘那不同寻常的目光,床上的华又廷突然睁开看了眼,深邃的眸子因微带惺忪慵懒而别有一股惑人魅力reads();。 “再多睡一会儿吧。”慧娘收回目光,起身。 她当然还在计较着昨日之事。 “好!”却不想床上的男人却忽然长臂一伸再次将她拖回床上,“不过要你陪我!” “别闹,一会儿还有事要忙。”慧娘怕他纠缠,赶紧道。 华又廷并没勉强她,认她起来,不过却依然抓了她的手,“娘子,反正又不用给长辈请安,陪我说会儿话吧,已经好多日未和娘子亲近了。” 洛氏被禁足,华正兴又早早上朝去,这华家媳妇其实现在做的挺轻松的。 慧娘想了想,也就没再动,而是看向华又廷,“想说什么?” 她也正好找个合适时机将昨日之事说与他呢? 虽有些不好解释斛素凌的相救,但还是应让他知道,他是她的丈夫,保护她是应该的。 她真有些咽不下昨日那口气,另外,更怕吴家洲再算计她。 “说……”华又廷看着她,忽然笑了,然后起身,将一边一个红漆盒子拿过来,递给她,“就说这个吧。” “这是……”慧娘一愣,打开,就见里面一沓房契地契银票,以及一串铜钥匙,立刻惊讶的又看向他。 华又廷又笑,“这是我这么多年的全部私人家当,钥匙是书房里那几口盛放珠宝玉器的箱笼的钥匙,以前全部由小青锁着,如今全部交与你。” “还是让小青拿着吧。”慧娘赶紧摇头。 这荷风苑应酬往来的银钱与账册,在新婚初始,华又廷就让雪燕和雪莺交给她了。 她当然也知道华又廷必定还有许多东西,这些年他立功无数,封赏什么的当然少不了,只是她却并没想过要接手。 他没说过要给,她也觉得没必要,她铺子里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又不差银钱,又何必多费这个心。 “知道娘子有钱,我这些不算什么,不过还是想着将我的全部身价交给娘子,以示我对娘子的真心。”华又廷再次开口,语气中带丝调侃,但深邃眼眸中竟然满是真诚。 慧娘看他片刻,也就不得不收了。 看她将这些收好,华又廷那皎若日月的脸上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复杂。 可能是听见里面声音,梦儿隔门请示慧娘,问用不用打水洗漱。 两人也只好起身梳洗,梳洗之后两人又准备一起用饭。 慧娘本来打算用饭时再和华又廷说吴家洲的事,但两人刚刚坐在桌前,雪燕就来请华又廷,说有个什么人求见。 华又廷来不及和慧娘多说什么,当即就跟了那人走了。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慧娘慢慢收回目光,轻声一叹…… …… 接下来的几日,华又廷又开始忙碌,慧娘呢,则是利用这些日拿了华又廷给她的钥匙将那几口箱笼打开,将里面的东西筛检一番reads();。 这几口箱笼里,多的是好东西:皮毛,虽那些皮子还不曾收拾过;各色宝石,虽大部分都未经雕琢打磨。 但看得出,都价值不菲。 她将那些皮草让人送到整理,又将那些玉石分门别类。 想着母亲的生日马上要到了,她又琢磨着挑一块合适的玉石,帮母亲打个玉镯子。 嗯……最好帮姐姐也打一个,这次回去姐姐送了她宝石,自己也送她一件,权当回礼。 呃…… 反正这么多呢,放着不用多可惜,作为妻子,她应该让华又廷的这些东西发挥价值。 一门心思在这些东西的安置上的她完全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直到母亲派杨翠过来叫她。 “怎么了?”看杨翠脸色不好,慧娘心禁不住悬了起来。 “太太让您赶紧去一趟香坊,她在那里等您,说是肖家出事了,二姑爷也出事了。”杨翠回道。 “肖家?姐夫?什么事呀?” 杨翠却摇头。 慧娘没有再多说,赶紧带人直奔香坊。 等到了之后,看到的则是母亲红红的双眼和一脸的忧虑。 “娘,到底怎么了?”慧娘赶紧问。 “你大伯父和二伯父没法起复了,说是华家那边上奏折参你大伯父欺君罔上,私纵被指婚的幼女静娘逃婚,然后又李代桃僵,让你代替静娘出嫁华家,而且证据确凿,护送静娘离开的姓蓝的丫头就是你姐夫帮忙找的,如今那蓝家父子已经收监大理寺,你姐夫……姐夫和你大伯父他们也已由冀州那边的衙门拿下,并押解上京来,侍郎府那边也已由被禁军封门……”宁氏说到后面,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只不过慧娘并未听清她后面的话,在听到大伯父“欺君罔上”的那几句后,她的脑子就“轰”的一声,懵了。 这事竟然还是败露了,连累的又哪里之后大伯父他们,还有无辜的姐夫。 可怜姐姐,这会儿应该产期将至了吧…… “慧儿……慧儿,你……你没事吧?”看小女儿听了她的话后,脸色那般难看,宁氏禁不住很是担心。 听着母亲呼唤,慧娘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摇摇头。 宁氏看女儿良久,又开口,神情郑重且严肃,“慧儿,你要是觉得华家待你不错,就好好的待着,今日我叫你过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些,这些事……你都不要理,更不必为难,当初出嫁也是肖家对不起你,这会儿断不该再牵连你,至于……至于你姐夫……”说到这里,宁氏语气变得艰涩起来,眼泪也在眸中涌动,“谁让他当初帮你大伯父做了这事,不只害了你,还害了自己,是他……他咎由自取reads();。” 小女儿这般表现,当然是因夹在中间不好做。 她又能做什么呢,手心手背都是肉。 有心让小女儿帮帮大女婿,但她实在无法开口,当初出嫁本来就对小女儿不公平,她又哪好再让小女儿为难。 再说,这些朝中大事,牵一发就可能罪及满门之事,岂会因女人们的话而改变? 这样,还不如让小女儿好好的继续做华家媳妇。 到时即使肖家这边的都遭了难,但她希望小女儿好好的…… 母亲的心思,慧娘当然明白,这让她更加愧疚兼无地自容。 “娘,这事情不关大伯父,也不关姐夫,是我……是我做的。”慧娘终于开口。 “啊?”宁氏一愣。 “是我……不舍得静娘嫁入华家受苦,所以和静娘一起策划了这金蝉脱壳之计,怕静娘离开后无依无靠,所以托姐夫找了会伸手的蓝家姑娘,只是……只是没成想最后出嫁的竟然是自己,这件事姐夫完全不知情,只是纯粹的想帮我,大伯父和大伯母也完全不知道。”慧娘又道。 宁氏再一愣,看着慧娘,伸手指着她,脸渐渐涨红,“你……你……”忽然就身子一软,慢慢的由座位上滑了下去。 “娘……”慧娘吓坏了。 “太太……”董妈妈闻声也赶紧奔了进来…… 折腾了许久,宁氏总算醒了过来,只是她再也不愿理慧娘,不管慧娘说什么。 慧娘无奈,只好让人送她回去。 送走了母亲后,慧娘也回了府。 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她立刻让小丽叫了小青过来,然后让小青传信给华又廷,让他回来一趟。 这是自两人成婚后仅有的一次,小青当然惊异。 但看着慧娘脸上的神情,也只好快步去了。 小青走后,慧娘便坐在窗前等。 “县主,老玉坊的人今日打发人过来,问您什么时候将那玉坯子拿过去。”就在这时,梦儿进屋来,轻声问道。 慧娘听了愣了愣,才意识到是前几日说的要为母亲打生辰礼物的事,这老玉坊是京里最好的玉雕坊。 “不打了。”之后慧娘慢慢吐出三个字。 梦儿一愣,然后低声告退出去了。 看着那掀起又放下的门帘,慧娘脸上慢慢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华又廷那日将这些东西给她的时候,那事情就已经在进行中了吧。 她当然确信这件事是华又廷做的reads();。 他曾经在眉山那里做过几件事,收服五毒门,又一统清风寨,如今整个眉山的江湖都是他的。 而蓝家正是江湖上的小人物,真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又怎么会瞒过他。 那日他拿了这些东西来,是在弥补她吗?呵…… 想到这里,慧娘深深闭上眼,又睁开。 这一日一直都在预料中,只是她没想到来的这么早,没想到会拿这个做文章,更没想到矛头首先对准的就是她最在乎的人…… 小青传信过去后,华又廷并没回来,慧娘等来的是穆文。 穆文穆武兄弟,穆武武功偏高,穆文口才要好些。 “二少奶奶,少爷有事,回不来,不过他让我转告您,请您放心,也请您相信他,他会将一切事情做妥当。”穆文向慧娘传达了华又廷的话。 “这个妥当是什么意思?”慧娘听了禁不住一阵蹙眉。 穆文没再多说,只是垂下头。 慧娘只觉一阵无力,她没有再多问,挥挥手,让穆文出去。 穆文转身出去,很少出入内宅的他步子迈的很快,很快沿着回廊,出了荷风苑。 一路目不斜视的他,却不知身后正有一个美貌娇俏的丫头看着他。 等穆文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雪莺慢慢收回目光,然后勾唇一笑。 晚饭的时候,小青过来秉,说华又廷今晚要值夜,不回来了。 送走小青,慧娘还没来得及做下,白妈妈又过来了,说国公爷请二少奶奶过去一趟。 慧娘蹙蹙眉,便让翘儿帮她换了件衣服,然后由小美陪着直奔华正兴的书房。 华正兴正坐在案前看着什么。 慧娘进门向他行礼,他则立刻摆摆手示意慧娘不必多礼,然后又吩咐白妈妈帮慧娘看座。 “肖氏,知道我今日让你过来是为什么吗?”坐下后,华正兴便开口问慧娘。 慧娘恭敬的摇头。 “肖氏,”华正兴看了慧娘片刻,再次开口,“我想你也清楚,对于你这个媳妇,我一开始是极不看好的,因你毕竟是肖家人,不过后来也承认,并且将府上的重任委与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自身聪慧宽厚是一方面,”今日问题格外多的公爹似乎并不需要慧娘这个媳妇做出回答,很快就给出答案,“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廷儿,廷儿喜欢你爱重你,为了你几次与我力争,甚至还为了你提到过分府单过。” 慧娘听了点头。 她似乎该做出些感动模样,但却如何也做不出。 不是因华又廷,主要是眼前这位公爹的后话。 “廷儿这般为你,也希望你为廷儿考虑一些,”果然……“我希望你能清楚这一点,你既然入了我华家门,就是我华家的人,荣辱成败与我华家息息相关reads();。” 慧娘听了垂头片刻,开口,“公爹放心,儿媳会找准自己恰当的位置的。” 对于华正兴的后半句话,她实在无法认可。 因她首先是肖家女,才是华家媳。 不过她明智的并不分辨。 因如今这种形式,还是不辩解为好。 华又廷可以拿她最亲的人开刀,华正兴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在宏图霸业、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一个女人又算什么?华正兴有野心,华又廷野心更大,这是在前世她就深谙的一点。 “肖氏,”很明显,对于慧娘的回答,华正兴并不满意,英武的脸上表情冷凝,“如果华家败了,您觉得你能保住廷儿吗?” 这个问题,让慧娘一愣。 “但如果吴肖两家败了,廷儿一定能保住你,还有你在乎的亲人。”华正兴又缓缓说出后半句话。 看着华正兴,慧娘不知该说什么。 这似乎的确是个事实。 只是一旦这个事实发生,她还能安然的做华家媳妇吗? “你姐夫两日后就会押解到京城,如果他能好好供出背后指使,我想他是不会受任何罪的。”接着华正兴又看了慧娘道。 这别有意味的话,让慧娘再一愣。 什么意思? 是让她去见姐夫,让姐夫指供大伯父吗? 只是他没想到她才是罪魁祸首吧。 “公爹……”慧娘欲要开口。 “好了,不早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但华正兴却挥手制止她。 慧娘看一眼华正兴,转身出门。 走在回来的路上,吹着暮春温暖的晚风,慧娘却只觉通身沁凉的冷。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这一步比她想象中还要艰难。 回到荷风苑,梦儿立刻迎了上来,一边脱去外面的披风,一边悄声对她道,“穆文出去的时候,被雪莺看见了,工夫不大,就找了借口去了白妈妈哪儿。” 慧娘听了只是点点头。 “县主……”看她无所谓的样子,梦儿蹙眉,又叫她一声。 “你去一趟翠姑姑那里,将我的东西收拾一下。”慧娘看向她,不过吩咐的却是与她的话毫无关系的事。 “县主?”梦儿愣住reads();。 “明日,我们去香坊那边住几日。”慧娘又道。 “啊?” “去吧。” 梦儿也只好转身去了,剩下慧娘看着烛台上那灯光出神。 第二天,慧娘便领了一种丫鬟搬去了香坊那边。 不过她对华家人的说辞却是母亲病了,回去侍疾。 她亲自去了润泽园,向洛莹莹说了一声,又请白妈妈过来,让她帮忙转告华正兴。 至于华又廷,她并没给他留下片言只语。 他不见她,只怕她为姐夫求情吧。 求情吗?又怎么会? 傍晚的时候,香坊里迎来了一位华家人——穆武,说是奉少爷之命来保护二少奶奶。 慧娘当然不愿领受这份好意,只是穆武却坚持,并且拿出他一贯的做派——我行我素。 慧娘懒得与他多说,便随他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慧娘一面派人去打听肖家那边以及被押解上京的人的情况,另一面就是过去东郊照顾母亲。 母亲是真的病了,自那日回去后就发烧咳嗽,大夫说是风邪侵体而引起的肺病,给她开了几副汤药,好在不是特别严重。 慧娘当然明白母亲是被她气到了,所以尽心服侍,虽然母亲还是不怎么和她说话。 这慧娘还能忍受,最不能忍受的则是舅母小黄氏。 小黄氏并不清楚母女之间的结扣在哪儿,只道是慧娘不帮肖家不帮孙建章,惹恼了母亲,所以只要有了空就在她耳边敲打,说什么不能忘本之类的话。 “舅母,您还是最好闭嘴,如今这形势谁都不敢看,小心到时你押错了宝,弄个家破人亡。”慧娘烦极了她,无人时一番恐吓。 小黄氏怔了几怔,终于闭了嘴。 是啊,要是到时真的华家得了江山,她还要指望这个外甥女。 虽然她很看好吴家,但万里还有一呢。 只可惜,此时上京人人自危,殿试迟迟不进行,这不是成心误她儿子前程吗? 自从肖志成欺君罔上的罪名爆出,上京这边形式愈发严峻了。 皇上的身体越发不好,已经急召皇上在外的两个皇子以及皇室本家的几个王爷进京侍疾,各路人马蠢蠢欲动。 慧娘照顾母亲期间,宁玉娘也回来过一次。 初始面对慧娘,宁玉娘很有些愧疚,但看慧娘并没表示出什么异色,她也就放下心来。 其实这又哪能只怨她? 看着慧娘那张清丽自若的脸,宁玉娘第一次对这个表妹产生了深深的嫉妒reads();。 夫君竟然惦记着她…… 令宁玉娘未想到的是,等她探望完姑母和母亲之后,慧娘忽然就找了个借口将她拉到了花园中,然后二话没说,抬手就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 “这怨我吗?不该怨你自己?肖慧,他为什么惦记你……”一阵愣怔之后,宁玉娘捂着渗血的唇角冷笑,看向慧娘的美眸中满是嫉妒怨恨的光。 那事情未成,夫君回去对她一番狠狠地埋怨和斥骂,更是再也不进她的房半步,这都是她这个表妹闹得…… “啪——” 却没想到话音未落,慧娘又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宁玉娘,你是多么愚蠢,吴家洲是人渣,是禽兽,你竟然看不出,还将污水泼到别人身上,”慧娘还她冷笑,“他又岂止好女色,他还好男色,不信你可以去红颜坊问问,看看他包着几个小倌,这样一个脏透烂透的男人,你竟然还给他找借口,你是多么自甘下贱呀。” 语毕,慧娘看也不看宁玉娘那惨白的脸色,转身就走。 直到回到香坊,慧娘还一腔愤懑。 汀兰看她脸色不好,特意为她泡了一杯她自制的香茶。 慧娘用了一盏心情好些了,便带着翘儿在靠墙的一处小院子里坐着。 闲杂人等都打发了,翘儿也站的远远的,慧娘只想静静。 侍郎府那边已经完全被进军奉了,大堂兄二堂兄都被软禁府上,听说陆晶晶生产,还是贞娘去求了吴太后,吴太后派了宫中的产婆过去。 如果陆晶晶真有什么,她这良心又怎么过得去? 后日,押解姐夫和大伯父的人就要到上京了,她也该准备要做的事了…… “啪——”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东西落到了她面前。 她一愣,看过去才发现是一枚红杏。 她惊异,抬头,对上的则是墙头上一双绿眸。 斛素凌?! “姐姐,我想和你说说话,可以吗?”可能是怕她拒绝,斛素凌并没马上跳下墙来,而是问她道。 “当然可以!”慧娘笑笑,很痛快的向他招招手。 她这态度弄得斛素凌一阵诧异,但还是马上跳了下来,“姐姐是怕外面有人看见吧?” 慧娘不答,只是嗅了嗅,然后看着他潮红的脸,问,“你喝了酒?” “只喝了一点。”斛素凌道,脸色慢慢敛起,“因为我今日实在烦闷,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 二零零 乱局 “要是不愿说就算了,我也正不想听,来,吃些点心吧!” 看斛素凌张几番欲言最终又止后、脸色也渐渐难堪难看起来,慧娘立刻嗔笑着开口,边说着,还便将眼前摆着的茶点向他推了推。 想必定是难于出口的…… 斛素凌看她一眼,又沉默了片刻,忽然又道,“姐姐,你会不会……会不会看不起了我?” “看不起你?哈哈……”慧娘大笑起来,“又怎么会?你是小哑巴的时候我都没看不起呢,真是傻瓜。” 斛素凌一愣,看着眼前笑得如颤动的如花枝般的女子,白皙的脸慢慢红了,嗫嚅道,“不一样的……” “好了好了,别说了,喝茶。”慧娘又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斛素凌端了那茶,润了润口,然后又看了慧娘,慢慢开口,“姐姐,其实……其实老西胡王不是我父亲,塞娜公主也不是我姐姐……” “呃?” “我父亲是大新人。” “大新人?” “是……”斛素凌脸上的神情慢慢敛起,绿眸中少见的浮起一抹讽刺,“他姓薛,只是具体是谁没有任何人知道。” “啊?” 薛? 皇家就姓薛,难道是皇室中人?可是…… 斛素凌却不再继续那个话题,说起其他,“老西胡王是我外公,塞娜公主是我……母亲,我一直以为她是我姐姐,我以前居住的宫殿里有她的画像,和我长得很像,只是后来那宫殿失火了,画像烧了,我也差点被烧死,后来吴太后便让邱爷爷将我带出皇宫,带出京城,那会儿我因结巴稀少说话,胆子又十分小,再加上一双与众不同的绿眼睛,特别不讨喜,吴太后也当我是个小废物……” “……” 姓薛?又总说吴太后?难道…… “邱爷爷带我走过许多地方,后来定居在眉山,再就是认识了你……”说着斛素凌那双绿眸又落在慧娘脸上,目光专注而热切,“你说我的眼睛像水晶,十分漂亮,还教我用口含杏核的方法克服结巴,最重要的是你还舍命救了我……姐姐,还记得我们一起遇狼的那次吗?” 这……似乎变味了,变成向她表心意了? 但慧娘还是点了点头,“当然记得,我不会见死不救的reads();。” 后面这句让斛素凌垂眸,“就是从哪个时候起,我决定好好练本事,以便将来能保护我在乎的人,这次去东北联系外公旧部也是,我想有所为,我想强大,只不过……姐姐,今日,我忽然就不想了,我……我太厌恶他们,更厌恶自己……”说到这里,那双绿眸中竟然含着屈辱泪光。 慧娘一愣,有些后悔刚才说那句了。 努力撇清,如今还有这个必要吗? 斛素凌没有再继续说,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茶杯出神。 “为什么要厌恶自己?”慧娘盯了他半响,轻且温柔的开口,“是你的错吗?将别人的错误加注在自身,这对你实在不公,本来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就有太多不公正,你却还要做此想,是不是待自己太苛刻了。” 她的话,让斛素凌一愣。 “傻瓜,可悲可鄙的人我们可以不理他们,但千万不要看不起自己。”慧娘又对他笑笑。 斛素凌看着她,很久,然后点头。 “我虽不知自己的父亲是谁,但吴太后的确是我祖母。”愣了很久,斛素凌再次开口。 “呃?”这句话让慧娘彻底瞪大了眼。 “那日,听说几个大臣不赞成将飞鹰军兵符给我,吴太后便带着我去见了皇上,皇上也说当前内忧外患,不适合让我掌了那飞鹰军,吴太后便让我求皇上……” “皇上还是那副看都不愿看我一眼的模样,一直以来,他都很讨厌我,邱爷爷带着我的时候,都是避开他,在延寿宫住的这些年,我只是远远见过他两面,我觉得他讨厌我是因我是西胡质子的原因。” “那天他生病后,突然就让我过去,用那种我看不懂的眼光打量我,还说要将飞鹰军给我,我只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看皇上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允,吴太后忽然就哭了,对皇上指着我说,不管是像桀儿,还是像你,都是冤孽,这孩子可怜,就给他一份前程吧,也让哀家省省心。” 斛素凌的话,让慧娘彻底震惊。 她以前听李氏八卦过皇家事,这桀儿就是吴太后另一个亲生儿子,也即是隆和帝的弟弟薛桀,封号裕亲王。 这裕亲王武功了得,用兵更是如神,当年对战西胡时,和云皇后的兄长云敬并称“大新双蛟龙”reads();。 只是这裕亲王却不是一个好人,性情残暴,贪淫好色,对待自己的下属也十分无情,后来因在病中,被自己的几个部下联手而杀。 这飞鹰军便是这薛桀所创! 因不好统领,隆和帝又忌惮且不想别人掌控这支精锐部队,所以这飞鹰军自薛桀死后一直无统帅,领的任务也是在渤海那边防御海盗。 那日自吴家洲口中得知这斛素凌想掌控这飞鹰军时,她还奇怪呢。 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吴太后是想让子承父业,只可惜这“父”有些不恰当。 那次德娘对这斛素凌好奇,李氏也曾经说过那位质子公主塞娜的事。 姿容绝代,貌若天仙,号称塞外第一美女。 且知书达理,温婉多才,为了保护自己的兄弟,不至于斛素部落衰败、大权旁落他人,主动在西胡败于大新之后请求为质。 这样一个美人,又无依无靠,那薛桀又怎么可能放过?只是没想到这隆和帝也这么无耻。 再想起连孩子都分不出是谁的来情况,想必那塞娜公主必受过一番非人的折磨,真是做虐。 怪不得当初吴太后千方百计的掩饰斛素凌的年纪,想必是不想让这两个儿子坐下的丑事公诸于世,然后故意将斛素凌说成是质子王子…… “姐姐,我恨他们!”这时,斛素凌又忽然低声道。 慧娘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轻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些无耻的人,真的该恨! 前世自己从来没遇上过斛素凌,也没听说过什么胡人质子,前世这斛素凌的结果应该无外乎两种—— 一是死于那些奸仆之手,相信吴贵妃和云皇后都不会想隆和帝多一个皇子出来,哪怕这个皇子有可能血统不纯,至今她还记得吴贵妃在吴太后竟然对斛素凌另眼相看时的那副态度,很气愤。 再就是如狗一般活着,就如她与他初遇时,那样一个在众人中废物般的孩子,众人不会多看一眼,吴太后也不会理他,甚至他最倚重的邱公公都可以一走好多天,将他交给那些奸仆。 一个生命,被以这样的方式带到世间,又没人好好珍惜对待。 想到这里,慧娘禁不住心酸、心疼,为他…… “姐姐,我不会再去要什么飞鹰军,更不会再去求他们帮忙收回西胡,我也不会再有什么大作为,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斛素凌又看了慧娘开口。 “当然不会,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在姐姐心中,永远都是最好的。”慧娘与他对视。 斛素凌看着眼前那双诚挚的美眸,没再说什么,只是点头。 暮色四合,一直远远在一边蹙眉看着两人的翘儿慢慢走过来,张口想要说什么,但却被慧娘挥手打断,只好又退回去reads();。 斛素凌静静的坐着,不言不动,慧娘则在一边陪着他,不动不言。 一直到夜风起,天边星星陆续亮起,斛素凌才起身,看向慧娘,“姐姐,你要在这里住许久吗?” “可能吧。”慧娘听了,垂头,掩饰眸中那一丝黯然。 “我会再过来看你的。”斛素凌听了沉默了片刻道。 “好!”慧娘点头。 斛素凌又看她一眼,然后翻墙而去。 等斛素凌的身影消失在墙头许久,慧娘才招手叫过翘儿,让她扶自己回去。 “县主,刚刚翠姑姑回来了。”一边走着,翘儿一边对慧娘道。 “哦。”慧娘听了,立刻看向她,“请她过来说话。” 孙家的大管家比那押送孙建章的人提早过来两日,想着打点一下,希望让孙建章少受些罪。 打听着孙家那管家要过来给母亲请安,慧娘便派了杨翠过去听消息,她担心姐姐,也想知道眉山那边的情况。 二伯父虽从来都待她无情,但大伯父大伯母他们都是好人。 “是!” “孙家应该并没因这事就迁怒二姑娘,那孙家总管对太太恭敬着呢,还给太太带了许多礼物。”杨翠坐在慧娘下首,回禀今日所见。 慧娘听了禁不住松了口气。 见多了因娘家败落就不待见儿媳、甚至休妻的例子,前世做赵家媳妇更是深切体会了这一点,她自然担心这个,更何况姐夫的牢狱之灾也是源于肖家,起源于她。 要不是她,又怎么会牵连姐夫。 如果姐姐真的因这个就失了幸福日子,她就是死了也不会安心。 “只是那孙家总管说二姑娘有些不好,整日忧心忡忡的,还总是自怨自艾,孙家老太太很担心对孩子不好,让太太写信劝她呢。”杨翠又道。 听了这个,慧娘禁不住满心愧疚。 姐姐是知道姐夫帮自己这件事的,估计是羞愧,觉得愧对姐夫,愧对孙家。 “县主,您不要担心,回头您也写封信给二姑娘,劝她宽宽心,我回来时太太正给二姑娘写信呢,只是太太一封信总是写不好,写着写着就又哭了,哎。”杨翠叹息。 慧娘听了一愣。 母亲是因不知该如何劝吧。 罪魁祸首是自己,手心手背都是肉。 “县主放心,四老爷也跟着过来了,带了许多好东西和银钱,说帮大老爷和姑爷走动呢。”杨翠又道。 慧娘点头。 四叔当然是想走贞娘的门路,托吴家,只是不知会不会有作用,证据确凿,十分棘手reads();。 “姐夫和大伯父他们可还好?”慧娘又问。 “二老爷没什么事,只是大老爷病了一场,好在大太太已经托了闺中时交好的几名夫人,一番打点,那差役们不只没亏待大老爷,还帮大老爷请了大夫,又尽心照顾,才没事了。” “哦。” 慧娘又是一阵愧疚,自肖老夫人逝世后,大伯父一直都身体不好,这会儿又摊上这事,当然是雪上加霜。 “至于二姑爷,听说……听说在冀州时曾吃了些苦头,不过后来孙家使了许多钱,才没在给姑爷苦头吃。”之后杨翠又道。 慧娘听了,心头又是一阵难受和忧虑。 姐夫是白身,当然就免不了经受刑罚。 在冀州怎么都好说,一旦到了京城,再有云华两家盯着,情况更是堪忧。 打发走了杨翠后,慧娘便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发呆,一直到很晚。 又隔了几日后,慧娘去见了四叔肖志水。 侍郎府被封,肖志水只能住到段氏兄长那里。 段府在城门处,距离香坊这边颇有段距离,一个时辰后慧娘才到了段家门口。 “到底还是跟来了。”翘儿扶着慧娘下马车,坐在车辕上的小美立刻凑上来,悄悄对慧娘一指后面。 慧娘看一眼远远的骑在马上的人,不置可否。 穆文在香坊里并不受欢迎,慧娘甚至连住处都没给他安排。 但好在这穆文要比自家兄弟活泛些,不顾门房大叔的拒绝,赖着住在一边的一间客房里,一旦慧娘出门立刻全副武装得跟上。 慧娘不想他跟着,今日走的是后门,却没想到这人还是跟来了。 段家的人迎上来,一直将慧娘迎到里面肖志水住的院子。 肖志水正和肖二商量着什么,见了慧娘来,立刻让肖二去倒茶。 肖志水比上次慧娘见他瘦了些,脸色也不好。 慧娘见了,心里沉沉的。 “慧姐儿,听说你从华家搬出来,住到香坊这边来了,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的……”看着慧娘,肖志水开口。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希望慧娘能平安,毕竟当初他们为了荣华富贵,并没全力阻拦慧娘嫁入华家。 “四叔,这些就不要说了。”慧娘却快速的打断了他,“还是说说大伯父和姐夫他们的情形吧。” 肖志成和孙建章在三日前就被押解到京,暂时关在大理寺。 “当日我就想去看他们,不过并没进去,大理寺探监又哪里那么容易,昨日已经让人去找了贞姐儿,只不过皇上那边越发不好了,吴家似乎也无暇顾及这事,这样下去,只怕你大伯父和你姐夫都不好……”听慧娘问这个,肖志水脸上的忧虑更甚reads();。 慧娘听了一颗心禁不住如同沉进冰冷的湖水。 隆和帝病情加重,各路人马蠢蠢欲动,吴家忙着部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应该是懒得再管肖家这枚棋子吧。 就是真的弄清楚静娘抗旨私逃的事不是大伯父主谋,但一个失察失职之罪,再加上丁忧,大伯父很难再翻身。 不见那些门生故吏都纷纷退避,就是大伯母的娘家都没出面吗? 沉默了一阵,肖志水对着慧娘,开口,“慧姐儿……” “呃?”慧娘看向他。 “算了,没什么,你回去吧,我还有事。”但肖志水又对她摆摆手道。 “四叔是不是想让我……帮忙?”慧娘并没如他所说,起身回去,而是又问。 肖志水一愣,然后摇头,“静姐儿逍遥了,你却入了牢笼,如今哪又有还拖累你的道理,再说,华家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扳倒肖家的机会?” “四叔放心,见大伯父和姐夫一面,估计我还是有办法的。”却没想到慧娘却道。 “真的?”肖志水听了禁不住一喜。 慧娘则是点头。 回到香坊,慧娘便让小美将穆文叫了过来。 见自从来了后、就一直未理过他的慧娘传召他,穆文自然很是惊异,站在慧娘面前,有些束手束脚。 “穆文,去和你家主子说,我想见见我姐夫和大伯父。”慧娘看他一眼,然后慢慢开口。 穆文一愣。 “这点事也不成吗?”慧娘又道。 “二少奶奶,容我去将这事秉过主子。”穆文又道。 慧娘没再说多说,点点头。 …… “关东那些响马,其实根本就是张程的私家军,张程和吴渊又是姻亲,这次张程假借擒获什么响马头子要押送上京,根本就是阴谋。”华国公府上的书房内,云战正蹙眉看向对面的华正兴。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实在没理由阻止。”华正兴看他一眼,又道,“不过,从陕西进冀州,必要经过川西,我们可以请焦将军帮忙。” “这要看贤侄的了,那焦大奇可是一向不好说话。”听了这话,云战则是看向坐在下首的华又廷。 华正兴与文长史,以及另外几个文臣武将也看向华又廷。 “回头我会即刻派人走一趟川西。”华又廷答道。 几人听了都点头。 “对了,吴太后打算的欲调遣那飞鹰军上京之事可能泡汤了reads();。”之后,云战又道。 “哦?”众人听了都看向他。 “听说这次并非什么人作梗,而是那斛素凌拒绝了。”云战又道。 “拒绝了?” “是啊,看来裕亲王这支军队又要继续沉寂了。”云战说着,唇角扬起一丝讽刺的笑。 当年他曾跟堂兄云敬南征北战,自然知道这裕亲王薛桀的事。 众人见了,也都了然的笑了。 正在这时,门口小厮探头进来。 “怎么回事?”华正兴立刻蹙眉。 文长史见了,立刻快步出去,工夫不大又回来,然后看向华又廷。 华又廷见了,向众人抱抱拳,然后起身出去。 当看着那抱着剑向他走过来的穆文时,华又廷皎若日月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和紧张,率先开口,“怎么了?二少奶奶那边有事?” 穆文躬身向他施礼,这才将慧娘的话秉给他。 “你去安排吧。”华又廷听了点头。 “是!”穆文转身。 “这几日她……可还好?”但华又廷却又叫住她。 “二少奶奶那边一切都好!”穆文答道。 华又廷听了又点头,看穆文几眼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最终却又止,对穆文摆摆手,“回去吧,好好保护二少奶奶!” “是!” 看着穆文那转身而去的背影,华又廷轻轻一声叹息。 只盼望一切早点结束,不至于将感情伤的太厉害。 他不见她,是怕自己会心软,更怕会惹来父亲的不满而对她不利。 住那志高无上的权利,不只是为了功名利禄,还为了他与她的未来。 又隔两日,穆文来报安排妥当。 慧娘即可让人去通知肖志水,说明日去探监。 为什么还要等明日? 肖志水有些等不及。 “今日我有些事。”慧娘让翘儿将话给肖志水。 翘儿照办,回来也止不住惊异的偷瞄慧娘。 姑娘又有什么事? 慧娘不理会这姑娘的目光,让小美叫了汀兰和两个掌柜来,问了铺子里的事,又细细交代一番。 “县主,您要出远门吗?”汀兰听了禁不住惊异的看着她reads();。 “不是。”慧娘摇摇头,又问起最近制得一种香膏的事。 汀兰也就没有心思再多想,仔细的回答慧娘。 后晌慧娘又去了母亲哪儿。 母亲虽然身体好了许多,但对她的态度却还是爱理不理。 慧娘却依然陪了母亲很久,直到母亲喝了药睡下。 母亲睡下后,慧娘又去了宁瑶娘哪里。 如果说母亲在这郁闷难过中还有一丝安慰的话,那就非宁瑶娘莫属了。 自从母亲和小黄氏说宁瑶娘的嫁妆无需她管后,宁瑶娘完全将母亲这个姑母当成亲娘对待。 虽知道这在很大程度上缘于利益,但慧娘还是很感激这姑娘。 知恩图报的就是好人! 当宁瑶娘听说慧娘要将铺子的二成股给她、并拿了一份亲笔契约让她签名时,宁瑶娘先是惊,再是推脱。 但看出慧娘是真心实意时,宁瑶娘接受了,然后反复向慧娘道谢。 “好好照顾我娘!”慧娘只这一句。 从母亲这里出来后,慧娘又去了侍郎府。 看着守在门口的禁军,慧娘并没靠近,只是远远的在街边一角张望。 忽然一个小丫头走了过来,然后快步从绕道后门处,小丫头手上拿了一个包裹。 慧娘认出这丫头是贞娘身边的。 看来贞娘时时照顾这边的人,那她就放心了。 傍晚,慧娘回到香坊,又让翘儿梦儿铺纸研墨,给姐姐修书一封,然后让杨翠托孙家总管让人带过去。 做完了这一切,慧娘只觉全新轻松,然后又让人叫了汀兰来,和她研讨了半宿制香之事。 第二日一早,慧娘便领了小美和翘儿,去风巷胡同与四叔肖志水汇合,然后直奔大理寺。 有穆文在,一切自然简单,很快慧娘和肖志水便见到了牢中一身白色囚衣的大伯父。 眼前的男子瘦削苍白,满脸病态,又哪有昔日那一分的意气风发。 慧娘和肖志水禁不住都落了泪。 “老四,大男人,不能哭!”见了两人,肖志成很是高兴,说完又看向慧娘,“你这丫头,不该来了,静娘的事已经牵连了淑儿和孙家,你又这样跟着奔走,让我于心何忍?” 慧娘听了,终于忍不住哽咽,“大伯父,我们……我们是一家人。” 她实在说不出是她与静娘合谋的出逃这件事…… “傻孩子reads();。”肖志成听了一声叹。 肖志成问了几句肖志水家里的事,又和他交代了几件大事,最后又看向慧娘,“慧姐儿,一会儿你们若去看孙家那孩子,让他招出我吧,省的再收皮肉之苦。” “不……不是你……”慧娘再次落泪。 “是谁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静儿是我的女儿,放心,就是真的定下欺君罔上的罪名也应该不至于丢了命,大不了就是流放西北。”肖志成又道。 慧娘听了,掩着嘴哭。 她又怎么忍心看着他与肖家人流放,他这般身体,又如何经得住一番颠沛流离。 肖志水又和兄长说话,但刚起了个头,狱卒就来催了,两人走好起身去见孙建章。 见到孙建章,慧娘再次落泪纷纷。 往日那风流轻曼、最是注重装扮的姐夫,这会儿一身脏灰、蓬头垢面,颈上、手上还满是血痕。 “妹妹,哭什么,快告诉我你姐姐可还好?我的女儿可出生了?”虽然形容狼狈,但孙建章精神却不差,一双眼睛还是那般亮。 有了文哥儿这个儿子,孙建章非常盼望淑娘这一胎能生个女儿。 “淑姐儿很好,外甥女估计这月就出世了。”看慧娘哽咽的说不出话,肖志水只好代她回答。 “那就好。”孙建章听了则笑了。 “竟还笑得出?”肖志水见了,禁不住揶揄他。 “当然,算什么,头大了不就碗大的疤嘛。”孙建章又开口,说完看向慧娘,“妹妹,别哭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好好照看你姐姐,照看你的外甥与外甥女,听见了没有?”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份命令。 慧娘当然听出他话里的深意,他是告诉他,他会忍下所有的罪责,绝对不会说出他。 他这话让慧娘泪落得更凶。 她又怎么会让姐姐失去幸福的日子…… 孙建章又和肖志水说生意上的事,但没说几句,狱卒就又来催,慧娘和肖志水也只好出来了。 “好好照看你姐姐!”孙建章又嘱咐慧娘一句。 慧娘听了却并没应,看他一眼,然后转身率先出了牢房的门。 她这一眼,让孙建章一愣,蹙眉深深。 肖志水和慧娘跟着狱吏,从后门出了大理寺。 “慧姐儿,我送你一程吧。”肖志水对慧娘道。 “不用了,四叔,您去忙吧,我人手不少,没事的。”慧娘边说着边看一眼早早就已经守候在马车边的穆文。 肖志水自然也看到了穆文,便没再多说,又和慧娘说了两句,然后登车而去。 肖志水走了后,小美和翘儿便上前来,准备扶慧娘上车reads();。 “哎呀,我的簪子呢。”但忽然慧娘就叫了起来。 “是不是那支兰花簪?”听到这样一说,翘儿赶紧看向她的头,当看见上面空空如也时,也急了,因那是德娘送的,上面刻着慧娘的名字。 “是!”慧娘点头。 “让他帮着找找吧,这东西可不能丢。”翘儿赶紧一指一边的穆文。 慧娘点头,翘儿便去交代穆文。 看穆文的身影又进了大理寺的后门,慧娘忽然看向翘儿和小美,郑重其事的道,“我有一件事要做……” 翘儿和小美永远也没想到,姑娘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大理寺前门击鼓,而击鼓的原因竟然是……是自首。 看着那跪在堂下,面对着一脸威严却难掩惊讶的大理寺少卿傅大人侃侃叙述着如何因姐妹情深、又如何与静娘合谋、然后助静娘抗旨逃婚一事的姑娘,两个丫头急的几乎要哭了。 “怎么回事?”正在两个丫头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冷不防听身后传来一个冷且平的一声。 “我们也不知道!”两个丫头回头,当对上穆文那张无表情的脸时,又禁不住异口同声道。 穆文听了没再多问,转身快步去了。 …… 阴暗,狭窄,四处散发着一股霉味,眼前铁门处还垂着一把狰狞的大锁,这就是此刻慧娘所处的地方——大理寺监房。 但她却脸色平静,安然若素,坐在墙角杂乱的稻草上若有所思。 这一步也是她一早打算好的事,事情本来就是她做的,她不想别人带过。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她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 姐夫可以免受刑法,大伯父也可以不用流放。 肖家也可以离开这政治朝堂,避开这场血雨腥风。 一切都大好,牺牲自己又有什么? 她又觉得自己是自作虐不可活,哎…… “肖氏,有人要见你!”正想着,就见那膀大腰圆的女狱卒走了过来,为她开锁。 “是!”她一愣,然后乖巧的起身,跟着那女狱卒走向内监那边。 看着男子那足以将整个昏暗空间照亮的绝色面容,慧娘并不意外。 终于肯来见她了,她是不是该庆幸,这样看来他心中还不是一点也没她…… “你这是做什么?以为这是好办法吗?” 但华又廷那清冷的声音很快就将她心头那庆幸驱散,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将她当成以此要挟他的人,他又看错了她,她又怎么可能那么自以为是? “我没有和你玩手段的心情,因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我想你应该已经见过傅大人了reads();。”慧娘看着他,目光平静。 傅大人开始也不信,但在听了她的一番来龙去脉后彻底信了,这与蓝氏父子应该说的极为吻合。 “肖慧,你……”看着眼前的女人,华又廷慢慢眯起眸子。 男人强大的气场与怒火,让一边的女狱卒见了,禁不住缩了缩脖子退了出去,但慧娘却神情不变。 华又廷见了,忽然就没了脾气,低声开口,“我说过会保住你的亲人。” “劳烦费心,这样就很好了。”慧娘淡声道。 前世那些监斩台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不敢指望和相信他。 再说他背后还有华正兴云皇后等人。 她也许这样做并不能改变最后的结局,但也只能一步一步朝着最有力的方向,做到问心无愧。 听了慧娘的话,华又廷的脸色愈发冷了,定定的看着慧娘,起身一句话没说,转身出门去。 看着他的背影,慧娘面上无所动,但心头却忍不住划过一声叹息。 却不知那无情而去的男人并未直接回去,而是去见了大理寺少卿傅大人。 “傅大人,还请您关照一下内人。”华又廷恭敬地向傅大人施了一礼。 这般直接,闹得傅大人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虽他是保皇派,但眼前这人还实在令人忌惮,话说到这个程度,他真有些……可是应下来,似乎又有些不合适,她可是罪犯呀。 “宫里还有事,告辞了。”华又廷又道。 他当然看出傅大人为难,但他就是让他为难,谁让他接受他媳妇的自首呢。 送走华又廷,傅大人郁闷了半会儿,最终决定这案子先拖延着,反正这会儿朝堂上风起云涌,许多人都顾不上。 却没想到拖了几天后,朝中竟出了大事,皇上中风了! 被禁足的三皇子不知怎么就私自出来了,然后被人发现,报给了皇上,皇上当即就将三皇子交了过去,申斥他。 但申斥着申斥着不知怎么自己就不大好了,昏了过去,只心脉还跳,人却没有再醒过来。 一时之间,京城乱作一团,各处军队纷纷打着维持安定、为君分忧的旗号兵临上京城,宫廷中更是分成两派,太后派,皇后派,一派乌烟瘴气。 就在这个时候,朝中又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大理寺被人劫狱,许多犯人都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其中就包括华家二少奶奶肖氏…… …… ------题外话------ 从明天开始,码结局,要七至十天吧,嘿嘿。 二零一 大结局 九月的上京,金秋送爽,丹桂飘香。 店铺林立的大街上人头攒动,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香车宝马川流不息,笑语嫣嫣,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完全看不出几月前那场政变所留下的痕迹。 初夏五月间,当朝天子隆和帝中风,三皇子与七皇子争帝位,两人背后的势力吴家与云华也各自上阵,一场血雨腥风的夺嫡战由此展开—— 初始吴家占了上风,宁平侯吴渊在妹夫张程与舅兄彭清的辅助下,先发制人,利用吴太后在后宫的权利,不仅掌控了整个大新皇宫,软禁了云皇后和七皇子,而且派重兵围了华国公府与云家,监禁了华正兴和云战,秘密处死了在禁军中一呼百应的人——华家二少华又廷。 但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认为一切尽在囊中、准备让薛林先称帝、好将大权做实时,宫廷禁军反水,簇拥着那被他处死的华又廷突然就出现在金銮殿上,再就是华正兴领了一帮文臣武将上殿,公然指责吴渊,结党营私、包藏祸心、专权误国、贪污受贿,在吴渊反驳时更是拿出了他与下属同僚的一些亲笔通信。 殿上哗然! 之后随着华正兴而来的耿将军的远房侄子、礼部员外郎耿介怀,则是列出了将要登基的薛林的几宗大罪,品行不端、性情残暴,气死君父,多次杀弟,不配做皇上。 另外,还有人证,那就是隆和帝身边的赵公公和其他几名内侍。 殿上再次哗然! 接着就是吴渊薛林恼羞成怒,两边干戈相向,最后一场登基大典演变成血战。 关键时刻,川西将军焦大奇领了一支精锐部队和几百武僧打着勤王伐逆的旗号兵临城下,援助华又廷,吴渊一派落败。 七月间,薛宁称帝,年号靖和。 虽然几代以来,还没有出过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皇帝,但却依然让大新臣民拥护reads();。 不只是耿介怀等人为其歌功颂德,美誉词整整写了几大篇,最重要的是华云两家的力保。 强大的武装力量下,谁不臣服? 薛宁称帝后,中风的隆和帝称太上皇,云皇后则被封为太后。 靖和帝又大加封赏从龙有功之人,例如云战封镇国公,焦大奇封川西王,曾口诛笔伐薛林的礼部郎中耿介怀封礼部尚书,其他文臣武将当然也各有封赏,当然,其中封赏最重的还是华家。 华又廷封上将军,随行君王左右,掌禁军;而华正兴则免华国公爵,封华王,为内阁首,监国摄政,辅佐君王。 步步青云,春风得意,华家连日来都是喜庆盈门。 但今日却有些不一样—— “身为上将军,却要请命亲自去剿匪,你当这个职位是儿戏吗?”书房里,华正兴那个看着眼前的次子,本就严肃的脸上更是一片寒霜。 “父亲,那不是匪,很有可能是叛军。”但华又廷却面色平静。 “不是匪,就是叛军又何如?自新皇的两月来,你已经出去多少次了?别当我不知道,你这般作为根本就是另有目的。”华正兴又道。 “父亲多想了。”华又廷听了低下头,语气却还是无一丝波澜。 华正兴听了,再看次子那清减了许多的脸,眸中不由显出无奈,语气也和缓下来,“廷儿,你这又何必?那肖氏这么长的时间都无音讯,也许早就不在人世……” “父亲还有事吗?没事我出去准备了。”不待父亲说完,华又廷突然起身。 “你……”华正兴气的变了脸,但看着儿子那表面漠然、深处却潜藏着悲伤的深邃眼眸,最终又没了脾气,“廷儿,你一向是我器重的儿子,我希望你能将来继承我的大业,辅助皇上,争一个盛世局面。” 听父亲说起这个,华又廷没有再举步,垂眸听着。 “成大业者又怎么将时光都误在这些事上,大丈夫何患无妻,昨日云皇后还跟我霜娘,这姑娘眼下变得多么貌美,你也见过了,且性子也最是温顺宽厚,另外,云家如今也是通达兴盛,再加上云太后那边,又岂是那肖氏所能比……” “父亲,孩儿子告退!”华又廷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出门。 “你……”看着儿子的背影,华正兴气真是气急又无奈,但儿子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口,留下一片空旷给他。 “哎,这孽障,怎么就不知道我这是为他好!”负气半会儿,华正兴又禁不住一声叹。 却不知走在游廊上的华又廷比父亲的脸色还要难看,深沉凝重,甚至还有一丝悲伤。 自五月间,肖慧已经好几个月无音讯了。 大理寺那事出了后,他并没当即着手追寻他,因当时形式太严俊,稍不差错,就可能功败垂成,万劫不复,他也只好全心投入到与吴家的斗争中。 后来局势好了,再寻,头绪却已经断了reads();。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她的思念却并没淡去一丝,反而与日俱增。 权倾天下,繁华盛世,往日拼力追求的,今日全部到手,但他却忽然发现并没多大意思,因为没人分享…… “少爷!”正想着,穆武出现在前面,对他躬身行礼。 “你去一趟山上,知会武叔,过两日跟着我们出门。”华又廷对他摆摆手,然后吩咐道。 “是!” 穆武转身欲退下,但华又廷却又再次叫住他,问,“这几日穆文可有传书过来?” 穆武听了则是看向他,“没有,昨日少爷不是刚问过卑职吗。” 华又廷一愣,不再多说什么。 肖慧不见了,他认为嫌疑最大的则是斛素凌。 斛素凌最终还是接受了飞鹰军,然后将这支队伍带回了西北。 斛素凌离开大新时的时日,正是那几日,当时他们怕吴太后利用斛素凌,利用飞鹰军,所以都希望斛素凌离开。 肖慧不见了后,他立刻派了穆文跟踪斛素凌的人马而去。 如今的斛素凌已经一统胡人,坐上了西胡的帝位,但穆文那边却始终没有肖慧的消息。 他也多次打听,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想到这些,华又廷的一颗心禁不住又沉又冷。 难道她真的已经不在人世? 吴渊张程几人兵败后,本来被俘,但因吴太后让内侍买通骁骑尉的郎中将,私自放走了几人。 而薛林则是杀了自己的妻妾儿女,放火烧了所住的宫殿,借着制造的自杀场面逃了出去,然后与吴渊等人汇合。 后来薛宁称帝后,对其几次围剿,但一是吴渊等人狡猾,再就是张程的陕西军的介入,这伙叛军一直都未被擒。 当然,穷寇之兵,不足为患,但他却还是几次请命亲自亲临,因他想亲自出京去找肖氏。 不见到她的尸体,他始终都不信她已经不在了。 本来想出去,但走到门口,华又廷又折回荷风苑。 院子一侧,有几个侍女正拿着钩子采摘桂花。 闻着桂花那馥郁的香味,华又廷好像看见一个身着绿色织锦袄的女子,拿了一串开的最好的桂花一边在鼻端轻嗅,一边巧笑嫣然。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只是幻觉,这里并没有最喜欢识香辨香的她…… “见过二少爷!”一个侍女发现了华又廷,立刻迎上来。 华又廷收回视线,点头,然后又吩咐,“梦儿,去准备几样礼品,然后和我去一趟岳母处reads();。” “是!”梦儿赶紧将手中篮子交给其他几个侍女,然后转身去备礼品。 礼品倒也现成,前些日晋封,宫廷里赏下许多好东西,华又廷都让人收在了慧娘存放嫁妆的小库房里。 本来是杨翠管着小库房,但慧娘不见后,杨翠就一直在宁氏那边照料,并没再回华家。 梦儿主动要求回来,杨翠就将钥匙给了她,还让小丽跟着她,目的就是看好姑娘的嫁妆。 “这几件行不行?”小丽让几个婆子搬了几样东西,然后隔着门问梦儿。 “等一下!”梦儿正拿着镜子梳头发,听了立刻将镜子放下,出来看。 “这些人参拿回去吧,换冬虫夏草,冬虫夏草炖鸭子,太太最适合用了。”看了看那礼品,梦儿对小丽道。 小丽点头,然后转身去吩咐婆子。 梦儿则是又回屋,继续梳头发,梳好头发后,又拿了胭脂盒子,在腮边细心的涂胭脂。 看着镜子里那容颜娇媚的少女,忽然就又想起刚刚二少爷那双深邃眸子直直的盯着她的情景,她的一颗心又禁不住开始“噗通噗通”的跳。 其实回到华家,她原本是寻求更好的前途的。 肖家再难东山再起,而当时华家已经胜券在握,她当然要回华家。 就是姑娘不在了,又怕什么,华家当然不会难为一个丫头。 再说,她也看的很明白,二少爷很在乎姑娘,她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果然如此,她不只受到二少爷的器重,而且有幸管着那许多好东西。 虽那些东西都登记在册,但看着心里也过瘾,更何况她还有随意支配这些东西的权利。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想法,如今,她忽然又有了一个新想法,那就是……就是…… “梦儿,二少爷问可以走了吗?”就在这时,小丽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 “好!”她赶紧放下镜子,应道。 华又廷骑马,而梦儿和小丽坐车。 梦儿并没有直接上车,而是走到华又廷面前,将带的那些礼物秉给他。 华又廷听了点头,并没多看她一眼,然后转身上马。 梦儿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又释然。 二少爷这般的人才,又岂是轻易就被诱惑,以后有的是机会! 听说华又廷来了,小黄氏远远就带人迎出来,满脸热情,“五表姑爷!” “舅母好!”华又廷对她点点头,然后又让梦儿等搬出礼物。 “来就好,还带什么东西,这些东西就不要搬下来了,一会儿再带回去reads();。”虽看着那样样好东西,小黄氏两眼放光,但却还是赶紧推脱。 薛林和吴渊逃了,吴家大权落在关键时刻在背后捅了吴渊一刀的二房嫡子吴家伟与其妻褚氏身上,吴家浦兄弟、自然也包括她眼中的佳婿吴家洲,全部成了刀下鬼,女眷也全部充公为奴或没入教坊。 当然,她的女儿宁玉娘逃脱了这样的命运。 华又廷亲自派人将宁玉娘送回来,而且拿着吴家洲亲笔写的休书。 这样的好姑爷,她又怎么会不巴结。 女儿要再嫁,儿子还要等十月间的殿试,这都要仰仗这位好姑爷。 “带来了就没有再带回去的道理!”华又廷制止了小黄氏的推脱,然后又问,“对了,舅母,母亲呢?” 这一句,让小黄氏脸色微微一僵,然后又赶紧笑了,“在屋里,哎,有些不大舒服,就没迎出来。” 此刻小黄氏真有些恨这个小姑,总拿捏什么呀。 每次这个姑爷来,宁氏都不理,就是这位姑爷过去请安也总是冷冰冰的,说什么慧姐儿全是给这位姑爷害没了的。 哼,知道女儿没了,这份亲眷关系不牢固了,你还矫情个什么劲呀。 她真想将自己的女儿再嫁给他一个,只是一看他那波澜不惊的脸,就又不敢造次了…… “那我先去见母亲!”那端的华又廷已经不再准备与小黄氏多说,又对她微微躬了躬身,然后走了。 看着华又廷的背影,小黄氏真恨不得自己就是宁氏。 “是不是慧儿有消息了?”见华又廷由董妈妈领着进屋来,脸色苍白枯瘦的宁氏立刻起身,问。 华又廷听了垂眸,然后摇摇头。 宁氏的脸色顿时跨下去了,然后又坐回到窗前的椅子上。 “母亲放心,我两日后会再去寻她,这次……我势必会给母亲一个交代。” 他已打定主意,这次出去了,不找到她的讯息,就暂时先不回来。 听了他这话,宁氏并没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轻念一声,“都怪我……” 如果不是自己那副态度,小女儿又怎么会去大理寺投案。 小女儿投案时,她已经后悔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想办法,那劫狱的事又出了。 说来说去还是怪她,小女儿一向倔强任性,但当初助静娘也是因姐妹之情,事情已经出了,她应该想着怎么保全她才是,不应该这般与她赌气。 想着这些,宁氏脸上两行眼泪不由滑下来。 “又怎么能怪母亲,怪我才应该!”华又廷见了,赶紧安慰。 宁氏听了,终于将目光投到他脸上,沉默一会儿,道,“又怎么能怪上将军,都是小女福薄命薄reads();。” 华又廷听了禁不住一阵头疼。 这是岳母除了问妻子的消息之后,对他另一种说话方式。 她是在怪他呀! 只是在岳母面前,他所有的骄傲也只好先收起来开。 “上将军若没事的话就请回吧,我喝药的时间到了。”那边的宁氏却已经下了逐客令。 又怎么能不怪他,作为丈夫,算计时,先从自己的妻子与自己妻子最在乎的亲人身上入手,害的女儿落到不知所踪。 当然,她也明白肖家之所以得以保全,长女及孙家还能平安富贵,都是他从中出力。 但却还是抑制不住怨他,她就两个女儿,如今没了一个,她的一颗心都不完整了,每夜都难成眠,就是睡着也会哭醒。 宁氏这样说,华又廷也只好躬身告辞。 华又廷刚出来,就见前面回廊里一个身着黄色芙蓉花半臂的美丽女子在几个丫环婆子的簇拥下迎面走来,他禁不住又一阵恍惚。 肖慧! “娘,你看那朵花——” 却冷不防一个幼童的声音传入耳膜,华又廷才一阵醒悟,眼前的女子根本不是什么妻子肖慧,而是妻姐肖淑,而一边的幼童则是肖淑与孙建章的儿子文哥儿。 在京中局势稳定之后,淑娘便将刚刚过满月没多久的女儿交给婆母,然后带了儿子,跟着孙家一个从兄弟,赶到上京来—— 一是帮孙建章打点,再就是琢磨着寻找妹妹,照顾母亲。 “姐姐!”华又廷赶紧压下心头的失望,上前,见礼 “妹夫,你过来了。”淑娘回他一礼,然后又让手中牵着的文哥儿向华又廷施礼。 “姨丈!”文哥儿甜甜的喊华又廷一声。 华又廷一边笑应着,一边摸摸文哥儿的头。 淑娘让身后的婆子领着文哥儿去摘花,打发走了文哥儿后,她则看向华又廷,“妹妹还没消息吧?” “是!”华又廷点头。 淑娘听了面上也是一阵失望,但却还是劝慰华又廷,“别急,慢慢来!” 她不是母亲,明白这次若不是华又廷,孙家和肖家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孙建章在新皇登基之后就开释,理由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孙家除了损失了一些金钱外,这次事件并未伤其根本。 之后大伯父欺君罔上一事也因证据不足不了了之,大伯父和二伯父虽因新皇登基,不可能再被录用享受高官荣华,但至少肖家人得以保全,好过吴家、彭家、李家这些抄家灭族的不知多少。 ——所以对于华又廷,淑娘是万般感激而敬重的reads();。 “对了,姐夫那边可又消息?”华又廷又问淑娘。 孙建章得了自由之后,养了几日,立刻南下寻找慧娘。 因慧娘在临投案前,写给淑娘的那封信中,通篇除了让她照顾母亲嘱咐她好好生活外,就是忆起当年与姐姐在昆州时的好时光,还说希望有一日再回去看看。 虽这也是十分渺茫之事,但她想只要是妹妹得了自由,也许真的会这样做,再说,这样不比干等着强吗? 反正华又廷一直在西北那边找,孙建章便南下。 “没有!”淑娘黯然摇头,“你姐夫走了好几个城……”说到这里,淑娘语气顿了一下,又道,“但都没任何消息。” 甚至静娘的消息都打探出来了,当然这话不适合说给华又廷。 听了淑娘的话,华又廷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便向淑娘告辞。 临走时,没忘了请淑娘好好照顾宁氏。 妻子最放下不下的一向都是岳母。 从宁家宅子出来,华又廷又去了肖记和香坊。 这几月来,铺子的一切事务都是他再管,不过那些银钱他并不拿,都给宁氏。 这也是他为妻子做的另外一件事吧,毕竟这是她的心血。 铺子的于掌柜几人恭敬地过来向他请安,请过安后于掌柜又和他去了宴息室说话,然后将一张万两的银票呈给他。 “这是四老爷的一点心意!”看华又廷满脸惊讶,于掌柜又道。 肖志水?! 华又廷又看于掌柜。 于掌柜点头。 “还给他吧。”华又廷看也没看那银票,起身。 这应该是肖家谢他的—— 肖家最特殊的一个存在那就是作为吴家媳妇、并为吴家生下三个儿子的贞娘,本来这三个孩子都不该留,但是想到妻子,他最终还是网开了一面,让贞娘带三个孩子邻国高丽。 虽条件是其母子几人永世不得回大新,但至少都还活着。 “他们再不是从前。”接着华又廷又补充一句。 云家人和父亲,十分不满肖家这般完好无损,所以将肖家好一阵盘剥扒皮,这个虽是背着他做的,但他也知道。 于掌柜听了一愣,然后一阵点头。 华又廷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笑。 肖志水以为他看不出他的伎俩吗,让于掌柜给他银票,还不是想让他看着慧娘面子不好意思收reads();。 既然他不想他收,他就不收,肖家人自然就会感恩戴德慧娘,希望她能平平安安。 他希望全天下都为妻子祈祷平安! 华又廷回到府上,已是傍晚时分,但一名贴身副将却匆匆来报,说皇上宣他入宫。 顾不得用晚饭,华又廷就又直奔皇宫。 御书房,靖和帝薛宁正由冉公公陪着坐在案前批阅奏折,听说华又廷来了,立刻让冉公公去迎接。 华又廷跟在冉公公身后进来,见了靖和帝欲行礼,却被薛宁制止,“二表兄,你和朕之间实在用不着这些虚礼。” 薛宁带着旒冕,身着明黄色袍子,这身贵气的装扮除了将他一张脸衬得愈发清秀之外,也为他添了一份威严。 “礼不可废!”华又廷却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靖和帝见了,有些不高兴,嘟起嘴,“二表兄和我生疏了。”说话间,不再自称“朕”,身上那一丝威严也消失殆尽。 华又廷听了,垂眸,笑,“皇上误会了,这也只是定制,就像皇上写‘君’字,永远先写‘尹’部,后写‘口’部一样,但这绝不表示臣与皇上生疏,臣拥护爱戴敬重皇商之余,更当皇上是兄弟!” 薛宁听了则一愣,也笑,但褐色眼眸深处却闪过复杂。 以前是为了他才想着坐这个位置,但如今才知道一切并不能随心所欲。 他甚至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缠着他依靠他,因他是天子。 他有时真希望自己没思想,什么都不知道,也许那样自己才会无所顾忌的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对了,皇上,不知您有没有看臣前两日写的那奏折?”之后华又廷又问。 “陕西剿匪的奏折吗?”薛宁反问。 “是!” “二表兄,川西王手下可用之将有许多,地理位置又靠近陕西那边,可谓是近水楼台,让他派个将领过不去不就好了,你又何必非要自己去呢?”薛宁看了他。 “臣还是想亲自走一趟,因那伙匪身边不明,还请皇上能准奏。”华又廷答道,语气不高,却带着难以撼动的坚持。 薛宁看着他,不说话。 华又廷也不再开口,只是依然保持着那躬身的动作。 “好了,二表哥,你要是愿去就去吧。”许久,薛宁终于开口。 他当然知道他不是只因那伙匪有可能是薛林和吴渊等人,还主要的是他要去寻肖氏,不过阻拦不了他。 他也试图阻拦他,不准他的折子,他的回击则是以病为由递交辞呈。 当看到那份辞呈时,他既伤心又愤怒,然后将其给了华王。 父子两个斗争一场,却还是随了他的心意,因他太坚决,多年辛苦夺来的一切似乎都可以放手reads();。 “谢皇上!”听薛宁允了,华又廷郑重道谢。 “二表兄,不在我身边的这些日子,你会不会惦记我?”薛宁终于憋不住,问出来。 华又廷一愣,然后与那双褐色眸子对视片刻,道,“当然会惦记,更会在皇上需要臣时义不容辞的赶过来,为皇上排忧解难,因臣不只当皇上天子,还是手足。” 薛宁听了却是垂头,低声一句,“二表兄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吗?” 作为天子,能求到大臣这般说,他也该满足了,只是…… “皇上想要什么?”华又廷听了一愣,然后开口,只是话说的有些慢,眼神也有些郑重有些沉。 “呵呵……”薛宁笑起来,“二表哥怎么这般脸色?朕只不过想要你陪我用这顿晚膳而已。” 他当然不是想说这个,他想说,二表兄,我想要你陪着,这天下我也愿意拱手相送,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就好。 但他又怎敢说?他的拒绝,他是看在眼中的…… 听了这话,华又廷点头笑应,但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却忍不住轻轻松了口气。 很快一顿晚膳用完,虽薛宁十分不舍,但却还是让人送了华又廷离开。 隔窗望着那宫灯下义无反顾的背影,薛宁清秀白净的脸上禁不住满是落寞。 “皇上要不要用杯参茶?”这时冉公公走了进来,小心的觑了一眼主子的脸色后,然后低声道。 “不要了。”薛宁收起脸上的表情,对他挥挥手。 冉公公眸光微微转了转,又道,“对了,皇上,今后晌太上皇那边的人过来秉,说太上皇今日用了小半碗汤水呢。” “真的?”薛宁脸上总算有了一份喜色,“快摆驾,我们去看父皇。” 薛宁登基后,有次赵公公整理太上皇隆和帝的东西,竟然从隆和帝寝殿的密室里放置的一本厚厚的典籍里翻出一张还未来得及加盖玉玺的立储诏书—— 隆和帝的笔迹,储君则是出自中宫的七皇子薛宁。 这立储诏书让薛宁大大震惊—— 他从来没想过父皇竟然属意的不再是薛林,而是他,即使他废了双腿。 震惊之后便是羞愧,父皇是这深宫中对他最好、最真心疼他的人,没因他是残废而对他少一份看中,迟迟未拿出这份诏书也是因保护他吧,可他又是怎么做的呢? 要不是他用苦肉计陷害薛林,父皇又怎么会落到这般下场? 所以自从得了那已经无用的诏书后,薛宁几乎每日都去隆和帝的宫殿,看着宫女内侍伺候隆和帝,再就是给隆和帝讲自己亲政的事。 没想到隆和帝竟然有了些微好转,不再整日昏迷,偶尔会张开眼reads();。 虽那目光是呆滞的,但薛宁已经很高兴了。 他暗暗下决心一定好好照顾父皇,也许父皇真有一天会好起来。 他还立志做个好君主,等父皇好起来,见他将国事处理的这般井井有条,定会十分欣慰的。 “是!”冉公公应了,然后转身去让人准备。 跟了这位残疾的少年天子这些年,他很清楚他的心思。 其实对华上将军的那份绮念,也是源于对亲情的渴望吧,他所要做的就是转移他的心思,照料好这位孱弱多病的主子…… 是夜,秋风瑟瑟,月上中天。 华又廷依然是坐在窗前独斟自饮,直到喝醉为止。 这是他每晚都重复的事,因为喝醉了就可以不用孤枕难眠,又可以在醉梦中与妻子缠绵。 她是在怪他吧,所以不回来;还是受人所制,没法自由行动;抑或是如父亲所言…… 不,绝不是,她那么好,上天不会带走她。再说,他也不相信上天这样不公平,带走苦了半世的他唯一的寄托。 她绝对是在怪他,总是不陪她,他不傻,她的不满和幽怨他是看得出来的,只是总想着大业,到底还是疏忽了她。 横亘在两家之间的矛盾,让她在这个家里如履薄冰,对他也是恭敬小心,他也看得出来,他却依然将此当成理所当然的事,给的他宠爱于体贴实在有限…… 想着这些,华又廷禁不住端起杯中那苦辣的酒一杯一杯的灌了下去,仿佛这样才可以派遣心头的痛恨…… 满腹思念与心事的他,却完全没发现窗外一双美眸正心疼又迷醉的盯着他。 梦儿站在门口,轻声一叹。 二少爷这般喝酒,会伤身体的。 不过无可否认,即使醉了,二少爷还是那般好看,每天她都会和雪燕一起来帮二少爷收拾,帮他擦脸擦脚,扶他上床。 二少爷总是那般干净,也没有一般男子那般酒臭,这样好的一个男子,又是那样清冷漠然,那样权力滔天。 她早被他深深迷住了。 窗前饮酒的人终于伏在桌上,梦儿没继续看下去,转身回屋,但却在走到门口忽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哎呀——” “怎么了,梦儿姐?”屋门被打开,小丽出来。 “没事,摔了一跤。”梦儿道,然后指了指身上的衣服,“看来又要换一件了。” “小心点!”小丽扶她进屋。 进到屋里,梦儿揉了揉膝盖,然后便翻开箱笼找衣服。 “这是县主送你的吧?”看她从箱笼里拿出一件绯红色衣襟,小丽立刻问。 “是啊,本来我是不愿意穿这件的,二少爷为了县主失踪的事烦恼,穿出来怕惹他伤心,不过今儿的衣服洗了好多,只能穿这件了reads();。”梦儿有些无奈。 “也不知县主什么时候能回来?”小丽对她衣服的事有些不以为然,开始一脸忧虑的问慧娘的事。 “谁知道呢?”梦儿松了口气,继续换衣服。 小丽忧虑了一会儿就上了床,准备睡觉,转头一看梦儿又要出去,立刻问,“你的腿没事吗?” “有些疼,不过二少爷那边还要伺候,雪燕今晚上忙着帮二少爷收拾行囊的事没空。”梦儿边说着,边快步出门。 “哦。”小丽应一声,然后将头埋进被子里安睡。 梦儿出门后却并没马上离开,而是走到隐蔽的一处,拿了一枚铜镜出来,借着头上的月光,重新绾了头发。 绾好头发后,她又掏出胭脂细心的擦了,这才转身向正屋那边去了。 快步来到正屋的窗前,梦儿看一眼那依然伏在桌上的男人,又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轻声进门。 “二少爷,去床上睡吧。”梦儿走到桌前,伸臂去扶桌前的男人。 桌前的男人并未醉得完全不省人事,听她说话,立刻任她扶着,配合的往床边走。 将男人扶上床后,梦儿又让守门的婆子去弄了热水,帮床上那人擦洗。 “娘子……是你吗……” 在擦到脸时,床上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看着床前的女子。 男人那双深邃眸子带着迷离酒意,但却依然让梦儿一阵慌乱。 但她深知这是唯一的机会,雪燕一向看主子看的特别紧,要不是出门的事很紧急,也不会让她独自伺候二少爷。 再说二少爷马上就要出门,这一走还不知那日回来,就是回来,到时也可能带着姑娘一起回来,到时她可就更没机会了。 ——于是梦儿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一边含糊应着,一边伸手握住了男人那双修长又不失精致的大手。 “娘子……”华又廷又一声,然后伸手去拉眼前的女人。 梦儿顺势伏倒在床上,用手指去触碰男人的脸。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她手指就要触到男人脸颊的一瞬,男人忽然一把挥开她,“滚——” 惊恐的跌在地上,梦儿望过去,男人已经坐起身来,正逼视着她,深邃的眼眸中也是一片清明。 “二少爷,奴婢……奴婢不是有意触犯……”梦儿哭了起来,膝行到华又廷面前,仰起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还请二少爷绕了奴婢,奴婢……奴婢只是看二少爷这般思念姑娘,心疼二少爷,想代姑娘安慰二少爷……” 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般的女人,华又廷清冷的面上却是毫无所动,“你家姑娘可能有劫难,必须有人代替她去走一趟地府,不如你代劳这个吧reads();。” “啊?”梦儿一惊,连连摇头,“不……我、我……” “去吧。”华又廷话说的截断。 “不,”梦儿刚刚干涸的泪再次落下,膝行到华又廷跟前,“二少爷,求求您,让我伺候你一次吧,我什么都不求,真的……”说着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里面雪白妙曼的*。 这也算是最后一搏吧! 对于自己的身体,梦儿还是很有自信的。 这般做虽下贱,但又有几个男人能拒绝呢?更何况……何况眼前男人旷了那么久,要知道她每日整理他的床铺时,在上面都发现……发现可疑的痕迹…… “看在你家姑娘的面上,我就不送你这最后一程了,不过你要实在想,我也可以考虑。”眼前的男人并未因眼前春色而有一丝波动,语气更冷,话也说得极为决断。 梦儿看着眼前的男人,美眸中慢慢露出死灰般的神情,然后转身,慢慢出门去了。 第二日,城外福宁寺后面的山上,发现了一具跳崖而亡的女尸。 女尸旁边还有一封写的歪七八扭的遗书,自言是丫头,这般做是为了主子祈福而殉身。 福宁寺的僧人,当即厚葬了,据说这名丫头的家眷也得到了主家好好的抚恤…… 华又廷是在十月初出发的,除带了朝廷派遣的几位将领副将之外,他还带了自己人,那就是武叔、雪燕、小青,以及穆武和武叔的几个手下。 后来思索了一阵,他又破格多带了一个人,那就是汀兰。 汀兰从昆州时就跟着自己,又是她最倚重的左右手,关键时刻,也许能帮得上忙。 十月中旬,华又廷到了西安府,西安守备和知府热情招待了他们一众,并将匪患之事详细的报给华又廷。 “……将西梁山作为据点,四周边的山头已经全部被其收服,他们时不时就会下山洗劫一场,如今西梁山附近郡县的百姓已经全部迁到了西安府这边,如今天气还不太冷,也好安置,可是若是下了雪该怎么办呢?”西安知府罗大人一脸忧虑。 “下官带人上过两次西梁山,但都是损兵折将而返,山形地势险要是其一,其二就是他们在山上布了阵,那阵十分厉害,根本无法破解,而且他们还放言今年要拿些西安府,以致人心惶惶。”守备宋大人也叹息道。 华又廷安静的听完两人的话,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然后道,“烦请两人大人为我绘制一副西梁山的舆图,然后再找几个熟悉地形的当地人。” 两人着手去办,而华又廷则是关起门来和武叔商议,“应该是张程无疑,我曾听川西王讲过这样一件事,早年张程还未做陕甘总督时,曾以奇异阵法保下铜川,免于受胡人铁蹄践踏。” 武叔听了点头,又问,“那我们该如何打算呢?” “不急,先看好了再说。”华又廷却道。 第二日,两位大人便把华又廷要的备好reads();。 华又廷让那位熟悉地形的当地人和一起来的将领沟通,而他则拿了那冕图反复研究。 几日后,华又廷便与武叔穆武等人深夜去探了那西梁山。 又隔了几日后,又来了一次夜探,就似乎将这剿匪之事抛到了脑后,开始忙活起自己的事,惹得两位西安府的大臣禁不住满头雾水。 华又廷倒是每日都出去,但心思却似乎并没在剿匪上面,似乎在找什么人,还是个女的。 这位上将军似乎和传说中的不一样。这样能剿匪成功吗? 两位大臣禁不住满是怀疑。 十月中旬,西梁山上的那匪贼突然下山来,气势汹汹的进攻西安。 令两位大人没想到的是那好像无一丝准备的上将军竟然在半个时辰内调兵遣将,部署完毕。 匪贼大败,往西梁山方向逃窜,半路上竟然中了埋伏,西梁山两位土匪头子和吴渊妻弟彭清就擒。 华又廷让这两个土匪头子引路,带兵从后山一条小径穿过去,然后直捣西梁山山寨。 但到了才发现,山寨上已经空空如也,薛林吴渊张程等人已经逃之夭夭,是从前面布阵的地方走的,追也追不上。 “还真是狡猾!”宋守备恨恨骂一句,然后看向那正站在西梁山最高峰向西张望的华又廷,道,“上将军,他们若是跑的话应该向东,东西面虽都是山,但东面的山要和缓些,而且树木很多,便于藏匿。” “他们去不了东面,因那边我安排了伏兵,他们只能上西面。”华又廷却道。 “啊?”宋守备一愣,又问,“为什么要将让他们上西面?” “因那是胡人的地方呀。”华又廷轻飘飘一句,转身下山,剩下宋守备一脸迷惘的站在原地。 将这伙乱贼赶到胡人的地方,难道是想胡人们杀了他们,可是自从斛素王子统一了西胡,西胡向大新称臣,两国基本结束了多年的战争。 很快宋守备就知道这神秘莫测的上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因回来后他就向他拿了官府通文,带人往胡人的地方去了。 宋守备禁不住又一愣,这就叫师出有名吧?只不过这么轻易就去了胡人的地方,也太胆大点了吧。 …… 金都城,虽地理位置远远不如大信都城上京,但作为胡人几代的都城,依然繁华昌盛—— 酒肆勾栏的旗帜在风中飘扬,街上人来人往,有牵马的,牵骆驼的,还有走步的,其间不乏金发碧眼的人,都安闲的行在大街上,被夕阳装点成一片金色。 时间如白驹过隙,慢慢的这片金色变淡变浅,最终被夜色所取代。 北方的夜,在这深秋,已经带了几分彻骨的寒。 街上很快就是一片寂寥,但在这时,坐落在城西郊的驿站后门则被打开了,一个一身玄衣的人快速的从门中出来,然后疾走几步后,忽然将手放在口边,低低的一声胡哨声响过后,立刻有一匹黑色大马从驿站院墙内飞跃而出reads();。 雄壮威猛的大马,奔到玄衣人身边时,却已将所有气势都收敛,俯下头,喷着响鼻,去蹭玄衣人。 “走吧!”玄衣人摸摸马头,然后一跃上马,一人一马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夜色中,一处建筑巍峨高耸,气势恢宏,正是金都最尊贵的地方——西胡皇宫。 玄衣人望了那处片刻,然后下马,拍拍马臀让马离去后,则独自向着一处僻静的侧宫门而去。 站在暗影里,看着这侧宫门处那多增出来恁多的宫卫,他禁不住蹙蹙眉。 但他并未因此放弃,很有耐性的又站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换防的疏忽时机,立刻一个起落,如夜枭一样从宫墙上跃入。 每晚都来,当然已是轻车熟路,不过今日似乎有些困难,因宫卫到处都增了许多,而且警觉性也明显提高。 但他还是凭着敏捷的身手与上乘的轻功,在几处宫殿逡巡一番,一无所获后,最后来到这皇宫里最大最庄严的地方——正是西胡国王理事的拙政殿前。 只有这里没进去过了…… 一边想着,他一边细密的观察着门口的守卫,准备寻找合适的机会。 “踏踏——” 有脚步走近,他立刻隐身一边,当发现来者是两个内侍时,立刻悄无声息的跟上前,一把将后面那个内侍用手刀砍到。 走出一段后,前面那个内侍才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马上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当看着身后又跟上来的那身着红衣系皂带的人,立刻又继续往前走,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他的这个同伴已经换了人。 这两个内侍又被另一名内侍引到宫殿里,似乎是里面的贵人要吩咐什么。 假内侍将头垂了垂,继续跟着。 “啪啪——” 但就在他进门的一瞬,忽然传来两声击掌声。 不好! 他不由暗叫一声。 抬头看时,才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大殿四周更是被弓弩手团团围住。 他见了,索性也就平静了,看向众人开口,“这就是西胡国的待客之礼吗?” 众人似乎没想到这会儿这身着夜行衣的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禁不住一阵面面相觑。 “啪啪——” 在这时,就听殿中央的围屏后又传来两声掌声,然后一个身着绣着金色图腾长袍的少年右一众随侍和臣子簇拥着出来。 “华上将军,你这也算客吗?又有那个客人如你这般?”少爷生的白皙精致,一双绿眸如水晶般潋滟生辉,开口说话时那略慢的语速,更为他添了一份优雅贵气reads();。 “这个……还望斛素殿下海涵,华某也是情非得已!”华又廷并未辩解,当即诚恳致歉。 即使他穿的是这宫殿里内侍最俗的红衣,即使被团团弓弩手围住,可那皎若日月的一张脸,配上那通身的从容与高华,依然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气质。 斛素凌一边打量着眼前男人,一边暗暗在心头嗟叹。 怪不得姐姐竟对这个人生了情? “情非得已?华上将军何出此言?好像我西胡要撕毁契约,又与大新兵戎交接一般。”认识到这一点后,让斛素凌禁不住一阵气闷,所以语气上也刻薄了许多。 “殿下息怒,华某实在是为流亡到贵处的一伙叛逆而来,前几日曾拿了通文给鸿翼府的大人们看过。” “那你的意思就是孤这皇宫里窝藏大新的叛逆了?” “殿下又何必故意误解,我的来意,殿下应该知道。”华又廷语气淡下去,但却依然低伏。 怎么说也是他不对,前些日来了西胡后,他与几个将领先走官路,请求西胡帮忙一起捕捉薛林吴渊一伙人。 西胡的人自然应下。 他这番作为当然只是醉翁之意,他不过是借着这造势寻找妻子罢了,其实那寻薛林吴渊的事已经交给武叔那几个将领了,而他则和穆文穆武几人全心全意的寻找妻子。 当然,寻找的主要着手点,还要放在斛素凌身上,所以他便白日走明路,到了晚上则夜探这西胡王宫。 前几次都是他与穆文穆武三人一起来,但这两次只他自己独自来。 他一向缜密,早感觉出被人盯上了,但却还是冒险来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知道?华上将军高看孤了,你这般心思之人,我又哪里猜得出?”斛素凌冷笑。 华又廷有些无言以对,垂下眸。 “华上将军,你进得这里来,可考虑过如何出去?”看一眼华又廷,斛素凌又问。 华又廷一愣,看一眼那步步威逼的弓弩手,很是坦诚的道,“如果殿下不抬手,我想我这次应该出不去了。” 斛素凌听了又是一阵冷笑,“你当我西胡王宫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宫中侍卫早已察觉,并且周密布防,却没想到他却不知收敛。 “‘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以故患有所不避也’,其实今日一进这王宫,我已经知道不妙,不过却还是来了,因要做的那件事对我来说实在重要。”华又廷边说边与斛素凌那双绿眸对视着,希望将自己的诚心传达给他。 直到面对他的一瞬,他已经清楚的感觉到妻子的失踪绝对与他有关,不然他不可能那般平静淡然,因他刚才打量他的目光中不甘多于嫉妒,这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他拿到了什么让他安心的把柄。 想到以后拥有她的可能是别人,他只觉得整颗心如烧灼一般的痛…… “是吗?有什么事情能让华上将军感觉这么重要?至高无上的权利,金钱美女,华上将军还缺什么?”斛素凌又道reads();。 慢慢的口吻,让那出口的话更显得讽刺。 华又廷却并没马上开口,而是看着斛素凌。 斛素凌却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又笑道,“华上将军,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可好?” “交易?” “是啊,你拿关东长城的布防图来,我再帮你考虑你最重要的东西,如何。” “这个……恐怕不行。”却没想到华又廷却快语拒绝。 斛素凌看他。 “关东防守如今早已不归我管辖,我是无法轻易拿出的,再说殿下如今已和大新修好,又拿这个何用?”华又廷又道。 “布防图你不愿给,那你想给孤什么?”斛素凌笑。 “我的性命殿下可以拿去,也可以将我滞留这里……” “笑话,要了你的命,你们大新的人又岂会善罢甘休,而滞留你在这里,更不行,大新人会不满,孤也怕引狼入室。” “那……” “这样吧,华上将军,留下你左手手臂如何?”斛素凌再次开口。 一句后,众宫卫与内侍的目光都落在华又廷身上。 虽斛素凌是他们的主子,但他们还是都替华又廷惋惜。 眼前的男人多么出众,若真是去左手手臂,那会是一件多么让人可惜的事。 这无关敌友。 “好!”但更让他们哗然的还在后面,华又廷竟然轻飘飘的应了下来,好像他向他要求的也不过是一举手一抬足而已。 “拿刀来!”见华又廷应下来,斛素凌绿眸微微一闪,然后转头命令跟在身后的两名内侍。 “是!”那两人转身去了,很快就拿了一柄长刀过来。 那长刀刃后刀宽,闪着寒光,正是战场上所用的斩马刀。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长刀上面,华又廷也看着那长刀。 “华上将军,够用吗?”斛素凌瞟了拿刀一眼,问。 华又廷看向他,点头。 “那就请动手吧!”斛素凌又道。 华又廷没再说什么,只是默然走到那刀跟前。 “华上将军,在你动手之前,孤还要提醒你一句,那就是刚刚我们说的话,我只是帮你考虑你最重要的东西,并非是你断了左臂,就可以得到你最重要的东西。”这时,斛素凌忽然又开口reads();。 华又廷看他一眼,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这不算什么苛刻条件,一条手臂换她一面,挺划算。 他还有一只手臂,照样能够抱她,怕只怕她会嫌弃他…… 踌躇一刻,他伸手拿起那刀,先看一番,再掂量掂量,接着又挥舞两下,最后举起,对准自己的左臂。 众人都微微别开眼。 “砰——” 铁器撞击在肉上的声音。 似乎……似乎不是骨肉被砍断的声音呢。 众人禁不住又纷纷看过去—— 却惊讶的发现胳膊还在,刀还在,只是刀刃却不在了。 “这是……”华又廷也是一阵惊讶,看向斛素凌。 “真没想到华上将军竟有如此本事,刀刃都畏惧的退了进去。”斛素凌虽这般说着,但脸上却不见一丝诧异,看来应该是事先知道的。 华又廷听了看看斛素凌,又仔细看看那把刀,然后对着斛素凌深鞠一躬,“多谢殿下!” 众人随即也明白了其中玄机,原来这是一把极簧刀—— 如果扳起机关,那刀刃遇物则立刻回弹回去;如果不扳动机关,才会伤人。 明显,斛素凌是想放华又廷一把。 斛素凌却并没理会华又廷的谢,只是挥挥手,遣退那些宫卫与弓弩手。 等屋子只剩了几个亲信,斛素凌才再次看向华又廷,“请坐,华上将军!” 两人坐下来,即刻就有内侍端了茶上来。 一边喝着茶,斛素凌一边看向对面与他相对而坐的华又廷,“恐怕华上将军这一趟白跑了,因姐姐并不在我这里。” 华又廷听了一愣,看向他。 “我没必要骗你。”斛素凌不再自称“孤”,语气中也满是真诚。 “她没来过你这里?”华又廷又问他,深邃目光满是逼人。 “她来过,五月间,的确是我将她从大理寺带了出来,”看华又廷听了他这话又欲开口,斛素凌当即道,“请将军让我把话说完……” 当听说慧娘关在大理寺的事后,斛素凌急了,不再每日沉浸于自己身世的屈辱中,立刻去找了吴太后,和吴太后说他接管这飞鹰军。 吴太后虽生气他那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愤愤离去,然后酗酒,但却还是即可应允了他。 皇上中风,朝局正乱,当然是能多抓一份势力在手中最好。 再说皇上中风前已经写了诏书。 吴太后当即就将诏书给了他,却没想到的是他立刻带人去救了慧娘出来,然后又带着慧娘直奔西北而来reads();。 来西北时,他自然问过了慧娘的意愿。 虽他很喜欢她,为了她可以去做任何事,但却不想强迫她做不愿做之事。 其实他根本就没打算要去统一西胡,向吴太后讨要这飞鹰军也不过是为她。 当慧娘答应和他一起来西北时,他真的欣喜至极。 他还以为她会舍不得、会拒绝呢。 在他的请求下,邱公公给她找了一张人皮,从此她就不再是肖慧,而是小烟。 小烟呢,其实已经嫁了人,嫁给了斛素部落的一个将领。 这也就是华又廷怎么也找不到慧娘的原因! 这么多汉人中,藏起一个来,真的难找。 那段日子,是他最快乐的,因每天起来都可以看见她。 她还激励他,默兵书和武功给他,积极想办法帮他赢人心收军心,支持他成就大事。 奔忙厮战几个月,他也没辜负她,终于颠覆了西胡逆贼的王朝,拿回了皇位。 但这时,就在两月前,她忽然提出要离开。 他禁不住满是失望,她到底还是未准备和他在一起,可他已经在心中暗暗幻想他们的大婚之事了…… 他自然拼力挽留她。 但她却给出了充分的理由,挂念母亲想念家人,想回大新,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理由,那就是她怀孕了,已经快四个月,必须回去。 这最后一个理由让他彻底呆住、懵了。 他想说他不在乎这孩子是谁的,他都可以当成亲生的对待。 但看着那双坚决的美眸,他最终还是没有多说,应允了。 虽华又廷未全心待她,但看得出她还是在乎的,如今更是有了孩子做牵绊,她还是想回到他身边吧。 他找了最可靠的人送她上路,而且将这些人全部给了她,而且又将马车让人特殊改良,只怕会对她与胎儿不利。 她流着泪谢他,嘱咐他做一个好国君。 她走后的许多日,他都高兴不起来,既担心又伤情。 直到那一日,送她走的人送信来,说她根本没怀什么孩子,也没有回大新,而是一路东南行。 他听了先愣怔了片刻,然后笑了。 看来她并没放不下华又廷。 笑过之后,他又想去追回她,不过准备了一番,最终又黯然放弃。 从她最后一个怀孕的这个理由就可以看出她离开的坚决,他又何苦禁锢她reads();! 于是他嘱咐那些跟着她的人继续好好保护她,当然还有要常常传信回来。 斛素凌将事情来龙去脉讲给华又廷,当然,不该说的话没说。 当华又廷听了竟然又是怀孕这个理由时,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她很想怀他的孩子吗? “那她如今到了哪里?”当然,此刻他最关心的还不是这个问题。 “我也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她的消息了。”却没想到斛素凌给出他这样一个答案。 华又廷自然不信。 “华上将军,知道我为什么轻易就将一切告知你吗?就是我也想知道她如今的境况,不过我因国事实在走不开来,不能亲自去寻她。”之后斛素凌又道。 华又廷与他那双绿眸对视良久,终于又开口问,“那最后得到她的消息,她到了什么地方?” “堰州一带!”斛素凌说道。 华又廷听了没再说什么,只是起身。 “华上将军,怎么也不问问薛林他们几人的事?”斛素凌追问。 华又廷看向他。 “如果他们真的落在我手上,我也许会放他们一马。”斛素凌又道。 斛素凌是个极懂得感恩之人,夺回皇位与大新修好时,首先就是让人向太皇太后请安。 这太皇太后,就是吴太后,助薛林与吴渊等人出逃后,被云太后软禁延寿宫,处境自然艰难。 斛素凌这般做,无非是希望这太皇太后能过得好一些。 如今放过薛林几人,当然也在意想中。 华又廷听了点头,“我是不会给他们落在殿下手里的机会的!” 其实薛林吴渊几人前两日就已经被武叔他们追到西胡边境,张程还中了牛副将一箭,料想这会儿也应该出了西胡。 那几个将领中的三人,还有武叔已经带人到境外去了,只是他找了个再继续探查的理由,和穆文穆武,还有其余的两人留了下来。 听华又廷这么说,斛素凌也就没多说。 之后华又廷告辞,斛素凌让邱公公送他。 看着那疾步而去的身影,斛素凌精致白皙的脸上慢慢漾起一丝笑。 他当然知道慧娘具体在哪儿,只不过他并不想告诉他。 自私也好吧,嫉妒也罢,他就是不想让他就这么容易找到慧娘。 相信这也是慧娘的想法! 反正那地方也离着堰州不远,如果真缘分未尽,势必会遇上,如果有缘无份,也许和了还会分reads();。 …… 华又廷辞过斛素凌回去,已经是深夜,但他还是连夜让人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早出发。 汀兰雪燕小青等当然知道他这番安排必是和慧娘有关,所以也不多问,自去收拾。 只那两名将领问了问,也被华又廷轻巧的掩盖过去。 堰州虽也在大新西,但距离西胡至少有好几百里,几人到达堰州时已经是十月底了。 北方这会儿已经是北风呼啸,水瘦山寒,但堰州这地方靠近江南,天气并不冷。 舟车劳顿,到了堰州后,众人先找了家客店,好好休息了一日,第二日,便开始四处打探。 但堰州这般大,人海茫茫,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即使多智若华又廷,也陷入了一筹莫展中。 转眼十余日一晃而过,但众人还是一丝收获也没有。 飞鸽传书给孙建章,那边还是依然没消息;又传书给给斛素凌,但斛素凌却迟迟未回。 看着那脚蹼空空的白鸽,华又廷的一双眉毛不由蹙的愈发紧了。 “县主难道真的去了昆州呢?”身着青色襦裙、包了头巾站在一边的汀兰见了,禁不住小声的说了一句。 “我觉得不会,昆州那边又是海啸,又是倭贼的,二少奶奶又怎会去哪里?”不待华又廷开口,一边的雪燕已经插嘴道。 站在门口的小青也跟着点头。 汀兰也就不言语了。 “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动身往昆州!”却没想到华又廷却忽然道。 几人闻言都一愣,却也只好下去收拾。 回屋的路上,雪燕止不住开始埋怨汀兰。 汀兰不说话,任她埋怨,直到最后雪燕不好意思了,又开始和她说软话。 她自然是嫉妒汀兰的,这丫头长了一张女人们都会被吸引的脸,还有一手好香技。 开始二少爷让汀兰跟着一起,她首先想到的是这丫头勾引了二少爷,二少爷要收了她了吧。 凭什么呀,就因她生了一副狐媚样?她还是二少爷奶娘的表侄女呢,从小伺候二少爷,绝对忠心,长得也不差,要收也是先收她呀。 但一起久了,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丫头绝不是那什么梦儿。 而二少爷也对她没任何心思。 她心理平衡后,也就不再处处针对汀兰。 几人各自回了房间后,便开始收拾。 那两个将领已经回去了,这里只留了华又廷这个主子,再就是这两个丫头,外加小青与穆文穆武兄弟,东西并不多,再加上租住的又是客栈小院,把那些东西归拢了就好,挺好收拾的reads();。 “跟我一起去买些杂货吧,明日路上要用。”忙完了后,雪燕过来喊汀兰,然后两个丫头便一起出了门。 买好用品后,汀兰又去一家名为“墨香阁”的书肆,想买一本香料典籍。 她已经好长时间不学习了,姑娘说:一日不练三日生。 不能再这样下去…… 但正挑拣着呢,就见一张粉红色的纸笺飘落在眼前,带着一股幽幽的桂花香。 汀兰禁不住一愣,看过去。 那纸笺却已经被一个红衣小丫头捡了起来,然后递给另一个蓝衣小丫头,说道,“兰儿,你小心点,这可是姑娘花重金买的,要是弄脏了,会打死你的。” “知道了。”蓝衣小丫头赶紧应了,然后两人一起出门去了。 这两个小丫头应该是过来这里买这纸笺的,许多书肆都买纸笔,这倒不新鲜,新鲜的是那纸笺,新奇别致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这种制作纸笺时往里面加香料和色彩的主意她似乎听姑娘说过,姑娘还说过不了两年,这种纸笺就会大量使用。 虽只是姑娘漫不经心的一句,但她却已经深刻记在心中,因对于姑娘的点子,她总是最上心的。 会不会……会不会就是姑娘…… “汀兰,你怎么了?”见她脸色有异,一边的雪燕立刻问她。 “没事没事。”汀兰一边应着,一边快步去问那书肆中的小厮。 “姑娘要买吗?”那小厮开始这般说,当听了汀兰问这东西出自哪里时,就有些不热情了。 汀兰赶紧掏出银子塞给他。 那小厮见了那白花花的银锭子,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悄悄透露了一些,“这纸叫桂香笺,是百里外一个叫伍家庄的小镇上一个叫素娘的小寡妇制得,这东西出的不多,十分金贵,别看出的时间不长,出的不多,却是一本好买卖,许多姑娘太太都喜欢的不得了,姑娘是想着也做这买卖?不过你最好别打算了,人家不给陌生人的。” 素娘?寡妇? 汀兰愣了愣,却还是欲向那小厮详细打听了那小镇的情况,但没想又问两句,那小厮就被店主厉声叫去了,汀兰也只好作罢。 回到客栈,汀兰立刻将这事说与华又廷。 华又廷听了,当即就带穆文穆武出门去了,回来时,却只有他一人,已至深夜,却还是让人备水,让小青伺候他沐浴。 看着二少爷唇角边那这些日子来第一次扬起的清浅笑意,汀兰立刻知道姑娘的事情有了着落,她自然也很高兴。 有心想问问,但看着那屋内身着中衣的二少爷,又止步,回屋去,耐心等。 正在桌前饮茶的华又廷却并不知这一切,因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reads();。 素娘,寡妇,好啊,肖慧…… …… 伍家庄,背靠大黄山,前面还有一条河将之环绕,虽依山傍水,但因后面山太险,前面河太宽的缘故,所以即使风景如画,却依然略显僻静。 “萨娃,你们再把纸裁利索些。” “……” “李妈妈,你这花是越描越美了。” “……” “小润,涂的再均匀点。” “……” “九叔,陆叔,就这样放,很好……” 午后,风静日暖,正是镇上人忙碌之际,镇郊一座小三进院子的后院,也是一片热火朝天。 “奶奶,看看,这批纸怎么样?”一个圆脸小丫头将一叠印花的粉红色笺纸递给一个身着天蓝色襦群的碧玉年华的女子。 女子接过那笺纸,先轻嗅一下上面的淡淡桂花幽香,然后又看一番,才点头,“不错!”说着,又递还给了那丫头,问道,“对了,青儿,墨香阁的老板今日可要过来拿货?” “应该吧。”青儿点头。 “去准备一下吧,将货给他后好关门。”女子又吩咐道。 “是。”青儿去准备。 女子则又走向院中阳光下正忙碌的众人,一边看着一边指点。 湛蓝的天空传来两声鸟鸣,惹得女子抬头看。 看着天空上自由翱翔却不时哀啼的飞鸟,女子目光中不由闪过一丝复杂。 鸟儿呀,你是想念亲人了吗?可是你知不知道?有了自由,还想不孤独,你这是贪心…… 女子正是华又廷遍寻不到的妻子慧娘,当然,如今在这伍家庄上她可不是这个身份,她只是死了丈夫、又被丈夫家那些贪钱的家人赶出来、只好带着一众忠仆独自营生的小寡妇! 离开西胡后,她当然没回大新,而是来到了小烟姐妹母亲的家乡——伍家庄,然后买了这院子安定下来。 她自然想念母亲和姐姐,但一想到还要面对华又廷,就再也不想回去。 京城的风云变幻,她自然已经从斛素凌那里得知,看得出,他对肖家众人的都有了个很好的安排,肖家人终于免去了前世抄家灭族的悲惨命运。 她当然也知道华又廷在四处找她,但她并不愿回去做那上将军夫人。 做了皇位的薛宁,已经晋升太后的云皇后,做了华王的华正兴,再加上功名利禄之心胜于一切的华又廷,想想就是心烦,她又何苦回去受那些烦扰? 只是却止不住思念母亲与姐姐,唯恐母亲因她又生病…… “奶奶,涂料快用完了reads();。”思想见,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 她回头,就对上生了一张瓜子脸的小丫头,“今日的还够用吗?”她问那小丫头。 小润,她如今的贴身丫头之一,斛素凌送她的。还有另外一名,就是刚刚去收拢货物的那个圆脸小丫头,叫小青,都是小烟的妹妹,都是忠诚而机灵的丫头。 “嗯,差不多吧。”小丫头答道。 “那晚上再弄吧。”她又道。 “是!”小润应声去了。 慧娘则是又将目光投在那忙碌的众人。 从决定落脚这个小镇,她就开始打算营生。 临离开西胡时,斛素凌给了她十来个仆佣—— 除了小青小润两姐妹外,还有两厨娘,两使丫头,一针线婆子,另外三人,是男仆,其中两名是那两厨娘的男人,最后两名,则是年青的护卫,不过被她打发回西胡了。 这些人可靠又能干,多是汉人,都多少有些身手。 但这些人总要吃饭,只靠斛素凌给她的那些银子,总会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偶然一日,听说这里的宣纸不错,便宜又纸质好,又见这里漫山遍野多的是红花,而且因气候的缘故,这些红花几乎是一年的花期,她一下子就想起前世的一种千金贵的纸笺——怡红笺。 这怡红笺是当时怡红院一个多才的名妓偶然得到灵感制造的,后来这种纸笺红遍大江南北,让那怡红院名声鹊起,那老鸨也因此狠赚了一笔。 那是几年以后的事,当时毁了容貌的她在香粉楼做事,因读书识字又懂香的缘故,破例被恩准帮那老鸨制作这怡红笺。 虽那工程复杂,又是流水,但架不住她有好头脑与惊人的记忆力,天长日久,这怡红笺的配方与做法也就被她琢磨出来了—— 先将那些大纸裁成合适书写的尺寸,然后让人在上面描写美丽喜人的花卉。 再将红花的花瓣反复捣,从中提出红色染料,这染料再加上云母粉和水调匀。 然后便将那些涂料涂在那些裁剪好的纸上,反复涂,一定要均匀才好。 最后,将这些涂了染料的湿纸夹在书上,另外还要附上吸水的麻纸,再放在一边阴干。 这怡红笺就做成了! 为了能自给自足,她便盗用了这个三年后才出世的灵感,然后让她带来的这一种仆役开始制造这种纸笺。 当然,她不能用那原名字,因她让人在调涂料时加了自制的桂花精油,所以就叫这纸笺为“桂香笺”。 这桂香笺比那怡红笺更完美,因加了桂花精油的缘故,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世上当然不乏识货之人,试验几次,第一批纸笺制作成功时,她曾经使钱托相熟的邻居拿到堰州城里书肆里卖,到二批也是如此,到了第三批时,那书肆的人竟然就主动上门来,将那些纸拿走,而且还高价定下他们制造的纸,让他们仅供其一家reads();。 她当然也希望能保守些,所以一口应下来。 虽只是刚刚开始,但她算计着,这事业是大有前景的。 其实在最初,她也想过制香的,但想来想去还是作罢了,她安稳生活还没过够,并不想将华又廷引来…… “奶奶,前面来了几个陌生人,说想向我们拿些货。”就在这时,那去前面收拢货物的小青急匆匆奔了进来。 “打发走就是了,不行,就去叫霍妈妈。”慧娘道。 这事也常见,不时就有些人不找上门来,想要越过那墨香阁与他们直接做生意,但她本着保险和诚信的原则,都会让人打发了。 实在不好打发的,就让厨房里霍妈妈出头。 霍妈妈不只厨艺好,人长得威严,功夫也极为不错,一把菜刀使得出神入化,只要出面现一圈,人也就灰溜溜的走了。 “霍妈妈过去了,只不过那些人并没被霍妈妈吓走,有一个人还将霍妈妈的菜刀夺了去了。”小青又道。 慧娘听了一阵蹙眉。 来者不善,被地痞盯上了吗? “到底怎么回事?”干活的人也听到了小青的话,纷纷放下手里的活,涌上来。 “九叔,陆叔,小青,你们随我去看看,其余的人继续干活。”慧娘赶紧道。 陆叔就是霍妈妈的男人,而九叔则是另一名厨娘的男人,也是她这里的顶梁柱,功夫最高也最有谋略的人。 几人随她走了,而与他人则继续去干活。 当一进那厅堂的门,慧娘顿时愣住了,那坐在厅堂正中的玄衣男子,龙章凤姿,皎若日月,正是华又廷…… “为什么不回去?”华又廷看着对面那为他斟茶的女子良久,终于问出口。 “为什么要回去?”不想话音刚落,慧娘就反问。 华又廷一噎,蹙蹙眉,再次开口,“岳母很挂念你。” “这个我当然清楚!”慧娘将茶递给他。 “那……跟我回去吧?”华又廷又道。 “我当然会回去,”慧娘抬眼看向他,目光沉凝,“不过在回去之前,还请你给我一纸和离书。” “你说什么?”华又廷听了脸色立刻一冷,眸子也眯了起来。 “我说我要和离书!”慧娘并未像以前在华国公府上一样,见他脸色不好,立刻退却。 “你……”看着眼前女子那毫无惧色的脸,华又廷震怒之余,更多的则是无奈,“肖慧,我这般天涯海角的寻你,你竟然说这个,你到底有没有心?” 说完,却又禁不住后悔的想咬舌头,因这话似乎是怨妇的话,出自他口,真是太没面子了reads();。 看着语毕立刻转头望向一边的男人,慧娘垂头饮一口茶,然后慢慢开口,“华又廷,这又何必呢?如今以你的身份,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又何必非是我?肖家如今已经败落,且这番一闹,我这名声也必定是众说纷纭,到时你有这个这样的妻子多失颜面,不如……我们就这般散了吧,我隐姓埋名过后半生,你自去寻新人……” 随着她出口的话,对面华又廷听的脸色愈发冷了,最后,华又廷终于听不下去,“肖慧,你最好弄弄清楚,圣上赐婚是没有和离这一说的。” 面对妻子那愈发玲珑的唇舌,他真是又词穷又被动,也只能说这句。 “我相信你能办到!”慧娘又道。 “我为什么要去办?”华又廷一声嗤笑。 慧娘却是一愣,看向华又廷。 什么时候这人成了赌气的孩子? “就当我这趟白来好了。”很快华又廷又敛了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漠然清傲,起身。 慧娘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华又廷不再看她,转身出门。 看着他的背影,慧娘直觉心头酸苦,最后也只是无声一叹。 “二少爷,姑娘说什么?答应回去吗?”华又廷一出门,汀兰立刻迎上来。 “她爱回不回。”华又廷看她一眼,抛下这样一句,快步走远。 剩下汀兰站在原地,一脸不解。 这般辛苦寻来,却又这般轻易放弃,这是闹哪样呀? 愣了一刻,汀兰转身就往门里走。 管他呢,还是先进去看看姑娘吧,她好想姑娘。 汀兰与慧娘见了,自然一番亲热。 慧娘问起姐姐和母亲,汀兰则问慧娘离开后的事……一时千头万绪,主仆两个话说不尽。 说了一阵,看外面天色渐暗,汀兰才想起自己是跟了华又廷和穆文穆武来的,忙请慧娘派人去外面看。 很快就得来回信,那就是华又廷一行人已经走了,汀兰也就安然留了下来。 这样一闹,自然就说起了华又廷。 汀兰也是希望两人能够和的,毕竟华又廷才是自家姑娘丈夫,所以便将华又廷寻她的一番辛苦说了。 慧娘听后沉默良久,才道,“我不想再回华家那地方。” 汀兰听了一愣,也就没有再多说。 是啊,那地方没留下姑娘一丝好的回忆reads();。 主仆两个絮叨到很晚,汀兰又亲自服侍慧娘洗漱诸事,才由小青领着去客房睡了。 汀兰走后,慧娘也上了床,只是她却一时睡不着,想着白天的事,在床上辗转反侧。 迷迷糊糊中,只听窗口传来轻响。 她立刻一个激灵,起身张嘴就欲喊,但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已经站在屋子里的男人身上时,立刻又闭上了嘴,蹙眉问,“你来做什么?怎么又爬窗子?” “还记得我爬你窗子的事?”华又廷不答,反而调侃。 慧娘不说话。 华又廷便径直坐在她面前的桌上,自行倒茶喝。 “白日我们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沉默了一下,慧娘问他。 “说清楚什么了?”华又廷避开她的目光,只看着手中的茶盅。 “我要睡了,你请回吧。”看他是要打定主意装糊涂,慧娘明智的没再多说,直接下逐客令。 华又廷听了立刻看向她,好看的眉梢轻挑,笑,“是你没弄清楚吧,娘子,我们是夫妻!” 竟然耍无赖,慧娘羞恼,“你想做什么?” “你说呢?” “你敢?”慧娘一把抓了床边的一只钗子在手。 “你说我敢不敢?”华又廷起身,慢慢走进,他当然没将她手中那钗子放在眼中,他的眼中如今只有眼前的娇妻。 几月不见,她又长开了不少,身子愈发高挑丰腴,一张小脸也清丽动人,如同花瓣一般鲜嫩。 特别是此刻她身着中衣,某处地方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轻颤,勾得他的心跟着乱跳。 其实白日他真想就这般负气去了的,他已经为她坐到这般了,他有他的骄傲。 但那想法也只是那一时,走到半路他便后悔了,真走嘛?回去继续忍受没有她的日日夜夜,那不是煎熬吗? 晚上,躺在近处客栈的床上,他更觉得不能这样回去,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他不想再去忍受。 睡不着的他,当即就起身,连夜回到了这里。 他一直都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只等着汀兰回去,他才过来…… 看着那已经逼近床前的男人,慧娘气急,拿起手中钗子就狠狠刺了上去。 华又廷只觉左臂一痛,垂头看时,才发现有血迹正渗了出来。 “华又廷,我不想再刺你。”看着他那染了血迹玄衣,慧娘没再刺,只是出声警告。 “呵……我不在乎,你多刺几下吧。”却没想到华又廷丝毫不在乎她,快速俯身,去拥她。 慧娘气到极点,拿了手中钗子就又刺他reads();。 他却并不躲避,固执的将她拥进怀。 她手中钗子掉落了,但却也着实刺中他几处,血迹从他身上渗出来,染得两人的衣服都血迹斑斑。 “华又廷,你快放手,不然我就喊人……让他们都来看看你这无耻模样……”慧娘一边挣扎着,一边斥骂。 华又廷反而抱的更紧,一边抱着她使劲往自己身上贴,更是一边低哄,“娘子,我好想你……真的,别再闹了,我什么都依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真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一面,慧娘打他,咬他,他都不恼,也不放开,一双手灵活的将慧娘中衣扯开,极尽侵占记忆中那一寸寸的美好。 “不要……无耻,唔……”慧娘又哪里是他的对手,眼看就要被他一步步得逞,忽然放弃挣扎,双目看着头顶的帐子任他摆布。 身下女人的异样,即使华又廷正以口代手,极尽享受……但依然在第一时间感觉出,他停下手,看过来。 当看着慧娘脸上淌下的泪时,理智也瞬间回笼。 “别生气,刚刚我也是太想你才这般,你要是不愿,就算了。”他看她一刻,唇角划过一丝苦笑,然后放开她,将她衣服也拉平整。 慧娘依然不理他。 “半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有脾气了。”华又廷又道。 慧娘虽此刻恨他要死,但听了这句话,却忍不住回他一句,“我一直是这样,只是你知道罢了。” 华又廷一愣。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慧娘却已经快速起身,去拉门。 “好了,我回去,你穿这么少,还是不要出去了。”在她的手碰到门时,华又廷制止了她。 华又廷虽然又尽可能的拖延了一阵,但最终还是回去了。 没办法,妻子越来越彪悍,他又不能武力解决…… 再次将门窗都关好,慧娘禁不住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瘫在了床上,闭上眼,立刻进入梦乡…… 但第二日,她才知道,这只是开始—— 小润兴冲冲的来和她说,隔壁换了主人,原屋主得了一大笔银子,去堰州城买房子住了。 她听了好奇的往里望了一番,当看见穆武那张平板脸时,即刻明白这新主人是谁了。 新邻居每日无所事事,除了监视她家这边,就是窥视她。 这还是白日,到了晚上,新邻居又会化身梁上君子,在她香闺自由来去。 为了防备这份骚扰,她当然也是用尽各种办法,先是小青小润加汀兰轮流值夜,九叔霍妈妈陆叔轮换守门。 只不过这方法并不奏效,新邻居身手高超,擅长点穴。 三老人和三小丫头总会中招,醒来后更是各种疑虑探究究竟发生了什么? 防备的手段起不到,到多事,她索性就算了,反正他来了也做不了什么reads();。 从那次闹过之后,他再也没敢轻举妄动过,来了之后,也只是一片规矩,一般都是她睡着或卧着,而他坐在一边。 她不理他,他也不嫌冷场,自己倒茶喝,或者嗑瓜子,每次都要到很晚,有时她熬不住睡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能见到的只是一地的瓜子皮。 “华又廷,这样有意思吗?”她问他。 “怎么没意思?”他笑,“吃不到看看也是好。” “下流!”她气愤,骂他,然后也就不再多说,随他去了。 看着他每夜乐此不疲的身影,她真的挺疑惑。 这个满脑子都是功名利禄之心的人,这般做,就不怕权利被人控制吗? 一晃就是十几天,日子过得烦恼,倒也平静。 慧娘还是不停地让众人做纸笺,然后买。 镇上的人开始往慧娘门口转悠了,有些干脆直接进来串门,当然多是一些姑娘媳妇。 这里不是上京,民风要开放许多,许多姑娘更是会自由的追求自己的爱情…… “那崔三娘一向都不屑奶奶,嫌奶奶是寡妇,可今日竟送来了这些腌菜,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一日闲暇,小润疑惑的和慧娘发牢骚。 “能有什么,还不是看隔壁几个男人相貌不凡,又听说是极有钱的。”不待慧娘开口,那坐在一边善针线善描花的李妈妈立刻接话道。 李妈妈无儿女,丈夫也死了,后来流落到胡人的地方,靠着手上的针线手艺吃饭。 虽是个老实的,但可能是本身不行所致,说话有时很刻薄。 “妈妈别这么说,没准是那崔三娘想和奶奶交好呢。”坐在慧娘下首的小青听了立刻道,边说着边看想慧娘。 奶奶一向厚道,并不喜欢听这个,她这话当然是代奶奶说的。 但看了半天,却发现慧娘没反应。 她禁不住开始暗暗疑惑,是不是奶奶对隔壁那美男也有意? 却不知慧娘正琢磨的是,已经接连三日,华又廷晚上来不来骚扰她了,有什么事绊住了吗? 但很快她又开始斥骂自己,你是口是心非还是自甘轻贱?他不来扰你,你不正乐得清闲,可以好好睡一晚吗? 当日晚上,华又廷依然未来,慧娘见到华又廷,是第二日下午—— 小青告诉她做涂料的红花没有了,想着镇上有两家种药草的这几日就要收红花,她便差人去打过招呼说要买一些。 正好那家人还要忙的别的,腾不出人手,她便带了小青和汀兰亲自去采摘reads();。 亲自去采摘也好,花瓣新鲜,回来赶着鲜捣碎,颜色更持久。 但等到她们到了,才知道那片红花田里不只她们,还有几拨人也在采摘红花。 有的是摘来用,应该是与她们一样,和田主打过招呼了,还有的则是给忙不过来的田主摘。 大部分都是镇上的姑娘媳妇,只可惜慧娘毕竟来镇上时间短,与她们相熟的并不多。 一个生的健壮俏丽、穿粉绒袄儿的姑娘由婢女陪着迎上来,笑眯眯的与慧娘打招呼,正是镇长唯一的女儿崔三娘。 慧娘认识这镇长,在这里落户时正是通过小烟找的这镇长,也算是与这镇长有些交情。 因看她与女儿同岁,镇长便让她多和女儿交往。 只可惜这镇长的女人崔三娘却因她是寡妇的缘故,很看不上她,她给崔三娘送过些东西,崔三娘并没理,后来她也就没再去送。 看着那崔三娘热情的脸,想着昨日李妈妈她们一番议论,慧娘心里暗暗摇摇头,但面上却与其虚以委蛇着,很是热闹。 崔三娘还招呼自己伙伴过来介绍给慧娘,说她们采这红花全是为了好玩,正好太阳又好。 慧娘认出崔三娘的两个伙伴都是镇上的富户的姑娘,一个姓马,一个姓姬,于是又赶紧和他们打招呼,还说自己过来采红花全是为生计。 几个姑娘在慧娘身上找了大大的优越感,很是心满意足。 就在这时,忽然一边采花的妇人们起了一些骚动,几人看去,才发现原来众人正看着前面官路上行来的几匹马—— 打头的是一匹黑马,马上男子玄衣墨发,一张脸皎若日月,丰神俊逸,气质卓雅。 跟在他身后的几人虽都不及他,但也都是仪表堂堂,气质不凡。 但慧娘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不是不好看,只是看烦了,特别是前面那人,她每晚都看,不想看都不行。 看来这几日没出现是出门了,哎,今晚……应该又有得烦了…… “哎呀,对了,刚刚来的时候我那帕子掉在路上了,不行,我要过去找找,那可是我亲自绣的呢。”慧娘正向着,就听身边有人忽然低叫一声道。 转头一看,就见那崔三娘拉了自己的婢女就往大路那边去了。 众人见了,不由面面相觑。 “说什么帕子,根本就是幌子,她几时会绣帕子了。”马姑娘更是小声的和身边的姬姑娘小声嘀咕。 “就是,还不是想着去人家跟前凑。”姬姑娘也道。 “凑也是白凑,听我爹说这些人都不是平凡人呢。”马姑娘又道。 “是吗?”姬姑娘来了兴趣,想问,但很快又禁不住指着前面一声叫,“你看——还真说上话了呢reads();。” 慧娘也跟着看过去,才发现那“寻帕子”的已经到了大路上,正和华又廷说话。 也不只说了什么,华又廷微微一笑,而那崔三娘则一脸娇羞。 “呃……” 一阵羡慕的抽气声。 “你和那人说了什么?” “是啊,快说说——” 很快华又廷一行人打马而去,而崔三娘也回到众人中,众人立刻将崔三娘围拢,开始问她刚才的事。 “没说什么……”崔三娘又红了脸,“好了好了,别问了,该摘花了。” 见她这般不合作,众人都很是失望。 崔三娘拉着婢女去摘花。 众人无奈,又只好纷纷去摘花了。 “姑娘……”站在慧娘身后的汀兰见了这一切,则是转头看向慧娘。 “好了,摘花吧。”慧娘则道。 绿叶红花,清风微拂,很快,众人就淹没在一边花海之中了。 开始慧娘和小青汀兰一起,但很快她就走偏了,因她发现一种植物开一种紫色的小花,那小花很香。 小青和汀兰也没管她,作为主子,慧娘当然又不工作的权利。 慧娘开始摘那些紫色小花,沿着那些小花开放的足迹,她渐渐的来到这片红花田边。 看自己已经远远的离开了大队人马,慧娘便欲提了那小篮子回去,但转身的一瞬,却发现不远处一处河沟底下竟然有一潭溪水,水十分清澈,水底还有小鱼游来游去。 看自己满手都是花汁和草屑,慧娘便想着过去洗洗手。 清凌凌的水入手一片冰凉,慧娘洗净手后,又抹了一把脸,这才起身准备回去。 但忽然踩在那水草上的脚一滑,整个人就直直的栽进那河沟里。 “啊——”她惊呼。 但因距离大队人马太远的缘故,却并没人听见。 她在水里扑腾着挣扎着,没想过这看着浅浅的水竟然这么深。 难道自己今日要做个淹死鬼吗? 就在她满心恐惧恐慌的时候,忽然岸边传来脚步声,然后一只大手伸来,“抓住!” 熟悉的嗓音让慧娘一下子放下心来,虽不知刚刚还在马上的人怎么竟然跑到这里来,但她还是快速抓住那只大手,任他将自己拉了上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华又廷一边*的慧娘拉到一边那软软的茅草上,一边问。 “谁知这边怎么这么滑reads();。”看在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份上,慧娘并不像以前那般对他不理不睬,而且他找的这块让她坐的茅草地也十分贴心,暖洋洋的,坐上去一片舒适。 “擦擦吧。”华又廷将一片布斤递过来。 接过那布斤,慧娘细心的擦拭着头上脸上的水,擦完之后,又开始擦身上。 身上的衣服也湿了,虽不冷,但这*的也实在不舒服。 但擦着擦着就感觉不对,抬头,立刻就对上了华又廷那直盯盯的火热目光,这才意识到这湿衣服的另一点不妥,那就是身形毕露,比没穿着衣服还要……诱惑…… 她禁不住一阵羞恼,起身将那布斤挡在胸前,“我回去了!”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刚才那一跌不只是让她差点做了落水鬼,还伤了脚。 “哎呦——” 一声过后,她又向地面跌了去,只不过并没落地,因一只大手及时的托住了她的腰。 “伤了脚还乱动。”华又廷一边扶着她再次坐在茅草地上,一边道。 慧娘不理他。 “来,让我看看!”华又廷则伸向她的脚。 慧娘却快速将脚缩回,“不用了,你去帮我叫我的丫头过来吧。” 华又廷听了没动,只是敛了神色,“肖慧,至于吗?” 慧娘扭开脸。 华又廷看了片刻后,再次捞向她的脚。 慧娘挣扎了几下,也就安静了。 华又廷蹲下身,将她的鞋袜脱了,认真的帮她检查着。 一双小脚,白嫩光滑,粉色的脚趾如珍珠,摸上去……感觉更好…… 华又廷垂着的眸光禁不住愈发深暗,但怕又惊吓到她,努力压下心头某种绮念,然后找话说,“下次一定要小心些,要不是我……我有事路过这里,你今日就危险了。” “路过这里?”慧娘却是一愣。 这里离大路很远,怎么会路过这里。 华又廷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谎言又多么差劲,只好又闭了嘴。 他其实是看她在这里,故意沿着那边小路过来的。 “刚刚那个……崔姑娘和你说什么?”这次是慧娘找话说。 她当然也感觉到这样下去实在氛围不对,被一个和自己有过最亲密关系的男人在脚上轻轻摸索,不知为何,她身子不可抑止的发软…… 但话问出的一瞬,她就禁不住后悔了,这不明摆香…… 果然,“吃醋了?”华又廷停下动作,一双深邃眸子笑望着她。 慧娘明智的没说话,只是勾勾唇角reads();。 这动作让华又廷一阵丧气,看她了,开口,“娘子,跟我回去吧,你放心,一切的事情我都会解决,不需你费一分神。”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份乞求,这还是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过的。 “你想继续和我做夫妻?”这次慧娘并没直接拒绝,反问。 “还用说吗?” “那为什么不留在这里,这里山明水秀,还有许多倾慕你的女人?” “你……”华又廷觉得自己这小妻子是越来越无理取闹,沉了沉脸,最终又耐心道,“我和那崔三娘没说什么,只是问了问她父亲。” 慧娘不再理这个茬,而是又道,“你不觉得这里隐居很好吗?” 华又廷愣住。 慧娘不在看他,到底还是舍不了那些。 “我还有些事,不能隐居。”华又廷又道。 慧娘却是不再说话。 华又廷看她一眼,也就不再自讨无趣。 “你左脚的脚腕崴到了。”又在那小脚上摸索了一阵,华又廷再次道。 慧娘依然不说话。 “我帮你捏一捏吧?”华又廷又看她一眼。 依然没得到回答。 华又廷眯眯眼,忽然就握住那小脚的脚腕,出其不意的一捏。 “哦……”慧娘疼得叫了起来,他的故意她自然看的出来,“你干什么?”一边愤愤的说着,一边就对着他就不管不顾的猛蹬几下。 但蹬过之后,才觉得不对,当然是……蹬的位置不对…… “你……故意的?”随着身体的反应,华又廷眼神慢慢也变了,深邃眸子如暗夜中燃烧的篝火。 “你胡说……”慧娘立刻感觉到情况不妙,爬起来就欲逃。 但很快就被拉回来,男人没有再忍,手快速的制住她的双腿,不顾她的反对,欺身而上,占据了她…… 阳光渐渐西移,有风吹来,软软的茅草丛摇晃不止。 “真狠!” 等一切平静下来,已经是许久以后的事了,华又廷一边看着拥着他的外袍躺在茅草丛深处的女人,一边摸着脖子上的抓痕底念一句。 被女人伤,这对他来说还真少见,可他的妻子却三番几次,他的小妻子真是翻了天了……偏偏从来不容人冒犯的他一点不生气,反而觉得挺有趣。 慧娘不理他,不看他,借着那外袍的掩饰快速穿着衣服。 “我来帮你。”华又廷上前,欲伸手,但接触慧娘眼神的一瞬,又快速退回,笑,“这么生气做什么?” 慧娘那端已经穿好衣服,然后欲起身,但很快又再次跌回reads();。 不只是那崴了的脚,双腿更是如灌了铅,身体也是胀痛难耐。 华又廷再次上前,扶住她。 没有被推开,他正高兴呢,却不妨手上一阵钻心的疼,这才发现原来慧娘突然咬住了他的手。 “娘子要觉得这样解气,就多咬几下吧。”他并没有将手收回,反而愈发将手往她跟前送。 “华又廷,你混蛋,你该死……你、你淫贼,你色鬼……”慧娘却突然放开他,然后挥舞着拳头狠狠地捶打他。 这人当真是可恶无耻的不行。 短时间的在小溪边将她一番折腾以后,又将她弄到茅草深处,变着花样的几番肆虐。 他到兴致高处时,她都以为自己要活不了了。 小青和汀兰过来寻她时,她连一声都不敢应,因他正…… 华又廷任她打,直到她打累了。 “回去吧。”低头看她,才发现她满脸的泪。 “别哭了,”华又廷禁不住一阵心疼,“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又是这话,慧娘冷笑,但她真要时他就不这样说了。 “我要你放开我,马上!”慧娘忽然道。 华又廷一愣,却还是照做了,慢慢放开他。 “放开我是第一,第二就是你马上去帮我叫我的丫头过来,第三是你搬出这伍家庄。”慧娘又道。 “……” “刚才你说的,我要做什么都行。”慧娘毫不客气的揭他的短。 华又廷禁不住拧拧眉,道,“第二第二我都可以应你,只是这第三……” “你要不走,我就走,回去就让下人们准备。”慧娘脸色坚决。 “好!”本来以为他还要啰嗦一番,没想到他很痛快的应了。 “你等着吧,一会儿丫头们就过来了。”华又廷又整了整衣服,然后走出这片茅草丛。 果然,工夫不大,汀兰和小青就寻来了。 慧娘只说是刚刚去了另一个山坡寻花,然后回来时洗手才摔进水里的。 两个丫头不疑有他,合力将她搀回去了。 华又廷这次果然遵守诺言,第二日,那宅子果然就空了。 慧娘努力压下心头泛起的一丝惆怅,又开始过自己平静的生活。 直到二十来日后的一个傍晚,慧娘正在看制成的那纸笺,就听门外一阵混乱,然后门被汀兰一把推开,对她道,“姑娘,二姑爷来了reads();。” “什么?”慧娘一愣。 “妹妹……”汀兰身后又一个人影快速进来,身上红色华服已经看不出颜色,但一双眼睛还是那般熠亮。 正是孙建章! “姐夫?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慧娘惊异。 这里只有华又廷知道呀。 孙建章并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了她道,“妹妹,和我去看看华上将军吧?” 果然就是华又廷,慧娘蹙眉,“姐夫……” “去吧!”不待她开口,孙建章却又打断了她的的话,“他……受了重伤,不看,你会后悔的。” 慧娘再一愣,看着孙建章那脸上难言的哀痛,腿慢慢的就软了…… 当到了堰州府,隔着窗子,看着床上那脸色苍白、寂寂不动的男人时,慧娘真的难以相信这就是那日生龙活虎的强迫她的男人。 “不……”她快步奔进屋去,伏在男人床前。 她想确认一下,这根本不是…… 但,又怎么会不是,她禁不住瞬间泪雨滂沱。 从来没想过,他也会有这一天。 前世,他是抄她家灭她族的恶魔,这世,他是她极尽讨好的丈夫。 怎么说,都应该是活生生的……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爱这个男人,很爱,不管是恶魔,还是她的丈夫。 “二少奶奶还是先出去吧,武叔要帮少爷施针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雪燕的声音。 慧娘起身,看向她,这才发现身后除了双眼红的如桃子般的雪燕外,还有一个一脸沉凝的僧人。 慧娘认得这个人,那年在眉山大觉寺遇见华又廷时,这个人曾跟在他身边。 看那如电的双眸,也知这人工夫必定不凡。 “武叔,他……”慧娘心头又升起希望。 武叔并没理她,只是走进华又廷。 “只是怕少爷筋骨废退而已。”雪燕的一句,又将她的希望掐断。 跟着雪燕一起走出来,她还想问,但雪燕却转身走了,给她一个背影。 “妹妹,都怨我!”一边的孙建章上前来,叹息道。 慧娘摇摇头,泪水再次落下。 路上,姐夫已将来龙去脉和她说了—— 那日华又廷答应她后离开这小镇,根本不是真的离开了,只是得了薛林等人往这边来的消息,去追踪他们了reads();。 薛林吴渊和张程三人,带了十来个兵勇,被他的人追得如同丧家之犬,跑到山上的一座普济寺的寺庙。 正好就遇上了在寺庙大会上和寺庙主持一起做法事的姐夫,其实姐夫也是一片好意,想着办法寻他,一直寻不到,就开始在附近做生意,后听说大会那日在普济寺净坛上做法事很灵,就想着也求个吉利。 本来不用他亲自出面的,只要出了银子就好,但姐夫一向爱出风头,所以就亲自去凑热闹。 吴渊自然认识他,见了他,立刻就觉得看到了活路,于是用计将他骗了,抓了起来当人质,去威胁那追他们的华又廷。 一见是孙建章,华又廷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妻子上次投案不就是为这个姐夫吗? 吴渊等人自然看出华又廷的顾及,不只让华又廷给了他们后路,还提出让华又廷一命换一命救孙建章,不然,就马上让孙建章身首异处。 虽然武叔和几个将领都反对,但华又廷还是应了下来。 双方约定在一处断崖交换。 华又廷双手自缚过去,然后再将孙建章换回来。 但没想的是,华又廷过去了,吴渊也并未将孙建章放回来,反而让埋伏在一边的弩弓手快速放箭。 华又廷为救孙建章,中了两剪,从断崖上掉落下去。 那箭伤倒是不是多要紧,主要的是华又廷脑袋撞到石岩上,名医诊断,可能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 永远! 想到这刺心的两个字,慧娘扶着回廊,慢慢蹲下身。 又怎么会,这样的人? 即使慧娘多么不相信,但这也是真的。 一天、十天、一月……转眼就过了新年,床上躺着的男人却依然一动不动。 她帮他檫身,帮他活动腿脚做按扶,和他说话,有时还亲他的脸,但他都没任何反应。 她开始相信他是真的不会再睁眼那双深邃的眼,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再也不会展现出迷人的微笑了,她并没觉得多么悲伤,因他还在她身边。 她只是觉得很心疼,为他,龙章凤姿,惊才绝艳,本就应该权倾天下,本就应该叱咤风云。 可现在缺如行尸走肉……不应该呀…… “姑娘,您别哭了,小心身体,小心肚里的孩子!”就在这时,身后想起翘儿的声音。 听了这话,慧娘强压下心头的痛楚,手抚上小腹。 自那日孙建章带了她过来后,她就留在了堰州府,一心照顾华又廷。 武叔他们都知道华又廷对她的心意,虽对她很冷淡,却也不好赶她reads();。 但后来这里又迎来了一人,正是华正兴。 见了儿子,华正兴老泪纵横,哭了半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赶她走。 她不想走,便又拿出那个借口,那就是她怀孕了! 华正兴并不信,当即就让大夫给她把脉。 她以为,谎言要被拆穿了,却没想的是那老大夫明确的告诉华正兴,她已经怀孕快一月了。 当时听了,她都有些震惊。 应该是冥冥中也不想让她离开吧! 她怀着儿子唯一的骨血,华正兴自然不敢再赶她。 华正兴想着将他们接回去,但却被她拒了。 她向他请求,希望能带着华又廷回到那山明水静的伍家庄,华正兴当即就让人去了伍家庄看,听她说的属实后,也就答应了,然后她便带他回到了这里。 之后不只穆文穆武武叔等人追随华又廷来了这里,得了消息的母亲也让姐夫送了翘儿杨翠他们过来,目的就是能好好照顾她。 “姑娘,用些参汤。”翘儿又道。 慧娘点点头。 之后翘儿端了参汤来,小青也端来了点心。 就着那参汤,慧娘强咬着牙吃了几块点心。 翘儿又想游说她出去转转,但却被她拒绝了。 又何必出去活动呢,在这屋子里就有事做。 今日还没帮华又廷活动筋骨呢。 翘儿和小青都很无奈,也只好出去了。 两人出去后,慧娘便开始帮华又廷活动筋骨。 其实这事开始一直是武叔做,但后来慧娘主动揽过来,并和武叔学了一套手法。 一番按摩下来,慧娘虽总是累的一头大汗,但看着华又廷那依然精壮的身体,却禁不住心满意足。 做完按摩之后,慧娘又开始和他说话。 她并只是试图想唤醒他,更想和他说话。 其实两人一直没好好说过话,虽然他们做了那么久的夫妻。 “……还记得那年中秋我去眉山吗?其实那次我曾经做过一个打算,我也想像静娘一样来个金蝉脱壳,一走了之,结果你竟然找去了……” “你总是不信我,真的,静娘就是我放走的,我去投案,并不是争你什么,你总是认为别人在算计……” “听说在斛素凌那里,你曾经想为我舍一只胳膊,你真傻,你就是舍了胳膊斛素凌也不会告诉你我的下落,他压根就不希望我们在一起,知道吗,昨日他又让人写了信来,说等到那边国势稳定些了,就来看我,带我走,我回信说,可以,不过也要带着你,他好多日子没回信,后来有回信,说……可以,这家伙,疯了,你说是不是?” 边说着慧娘便笑了起来,之后看阳光不错,便去开了窗子reads();。 却完全没注意到,她身后的寂寂不动的男人那修长的指,竟然微微一动。 春日的阳光照进来,洒遍屋子。 慧娘回过头来继续讲述,男人依然一动不动。 …… “姑娘,崔三娘又来了,送了一些玫瑰腐乳来,并邀请您明日过去和她的喜酒。”慧娘正对着窗子调香,小润推门进来,轻声禀道。 “哦。”慧娘点头,“随一份重礼过去,不过这喜酒我就不去喝了。” 第二次回到这伍家庄,她再想隐姓埋名。 华王不时亲自过来看儿子,靖和帝也不时赏了贵重东西过来……如今镇上的人都知道她不是什么小寡妇,而是上将军夫人。 这崔三娘再也不是过去那般态度,开始主动送东西,攀交。 小润转身去了。 小润刚走,翘儿又过来,端了茶点。 看着那茶点,她实在不想吃,便摇摇头。 翘儿有些无奈,便伺候她喝了参茶。 “董妈妈三月里就到了,董妈妈向来懂得多,定会帮姑娘调理的好好的。”一边喝着那参茶,翘儿一边道。 慧娘听了笑笑,心头却暗叹一声,以后想不吃也不行了。 董妈妈是母亲专门派过来的,母亲每日都在担心她,特别是听说她有孕之后,只是来不了,干脆就将董妈妈派了过来。 伺候她喝完茶,翘儿就出去了,慧娘则是一边摸着肚子,一边起身去了内室,去看床上的人。 转眼又是多半个月,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武叔每日都过来看,说华又廷似乎看着有好转,但好转在哪里呢? “你什么时候能醒来呢?你还能醒吗?你不想看我们的孩子吗?”一边说着,慧娘一边握住华又廷的手,放在小腹上。 “哎!”之后她又叹一声,“你呀,没福分呀,不能看到我们的孩子,对了,你是喜欢女孩还是男孩?你父亲……不,公爹,还有我母亲我姐姐,都喜欢男孩,但我喜欢女孩,很贴心呢。” “算了……”华又廷一如既往,没反应,“和你说几件事吧,德娘……就是我六妹妹和四叔的一个生意伙伴订了亲,跟你说,这姻缘很好呢,那人就是她上辈子的丈夫。” 肖家这一倒,也不是没一点好处,起码德娘不用再嫁前世那个前夫,不用再被休弃,在肖老夫人丧期满一年时,直接就和前世后来那深爱宠爱她之人订了亲reads();。 “对了,还有,那日姐夫过来说,吴渊和张程都被皇上判了暂立决,已经行刑了,不过靖和帝并未杀薛林,因那薛林走着走着路,假山上的石头忽然就掉了下来,正砸在他脑袋上,醒来之后突然就傻了,连吃饭都需要人喂,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姐夫说皇上说等你好了那天,再让你处置他,先将他关在冷宫,我想着,反正他也傻了,不如到时你就让他一马吧,吴贵妃那时待我真不错呢。” 薛宁的作为,越来越像帝王,懂得什么时候如何行事。 这般处置薛林,应该是为了博一个好贤君的名声吧。 当然,薛宁也是极盼望华又廷能醒的,薛宁几乎每月都会赏东西过来,如果不是不便,大概是早就亲自过来看了吧。 不过有一点让她心安了,因薛宁过年时已经大婚,皇后娘娘是川西王焦大奇之女焦青青,据说一个很美很贤惠的女子。 “对了,汀兰也嫁人了,你猜猜她嫁了谁?” “猜不出吧,张茂才!想不到吧,进士出身,如今又是朝廷命官,竟然就娶了汀兰,当然,这其中皇上功不可没,不赐婚,不除了汀兰的匠籍,这两个身份悬殊的人又怎么可能走到一起,不过我觉得汀兰值得,她那么美!” 没想到,张茂才一直喜欢汀兰,更是在自请命去了昆州、为平倭大将军出谋划策、彻底将倭寇收服、在金殿之上被帝王问所欲时、说出欲求一道赐婚圣旨之事。 汀兰也是有福气的,等到最后终于等到了这样美满的结局。 “对了,还有瑶娘,已经和欧阳烨订了婚,欧阳烨几次向我娘求娶,我娘最终应了。” 可能欧阳烨娶瑶娘,有她的缘故,但相信,瑶娘会得到欧阳烨爱重的,因为她是个好的! “还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就是在我刚到伍家庄时,曾经救国一名瞎眼尼姑,那尼姑认识川东观音山上静心庵里的女主持,她说那女支持姓洛,是谷阳郡主府上的庶女,那庶女还有一个弟弟,就是洛氏那最照顾的那庶弟,她还说,那女主持根本不是自愿出家,是因多年前救了一个男人,结果被她那个嫡妹冒名顶替了,那庶女也是个聪慧果敢的,当即就决定出家,然后成全自己的弟弟,看来,当年救公爹的根本就不是洛氏。” 如果真将这事闹开,到时还不知道华正兴什么反应呢,最爱的女人竟骗了他这么多年,哎。 “听说那洛氏如今又在府上死灰复燃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揭穿她呢,那日武叔和我说,你小时候受过许多苦,小小年纪,还被人弄到西北去,这都是洛氏所为,我真想回去,帮你讨回公道。”慧娘又道,看着华又廷的目光也满是怜爱。 那日听武叔说是,她禁不住几番落泪。 才六岁呀,后来还入了杀手组织。 要不是武叔这个权老将军的旧部救了他,他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而且武叔说,华又廷的亲娘权氏也是被洛氏所害,他手里有些证据。 只是华正兴一直认为当年就他的是洛氏,偏宠偏袒洛氏,武叔又担心对华又廷不利,一直没拿出来。 “可惜啊,这些都一时没法实现,你总是不醒reads();!”慧娘叹息一声,转头去喝茶。 说的口干舌燥了…… “谁说我不醒,你这么多话,不想醒也要被你吵醒了。”但正喝着呢,忽然就声音接她的的话。 “噗——” 慧娘一口水全吐出来,快速回头,然后才发现,不知何时,床上那紧闭双眼的男人已经睁开了那双深邃眼眸,此刻正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慧娘眨眼又眨眼,然后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才相信——眼前的男人醒了……真醒了…… “你醒了……你……”慧娘一张嘴,不知为何,眼泪立刻滚滚而落。 “傻瓜,哭什么,我醒了,还哭。”华又廷赶紧伸出手,帮慧娘拭泪。 刚刚醒来,手脚僵硬,一不小心,就弄疼了慧娘,但慧娘却不躲,更将脸贴近了他的手。 “二少奶奶,武叔他们打了猎,您看看这些猎物怎么处理……啊,少爷,您……您怎么醒了?”正在这时,雪燕进来,叽叽咯咯的和慧娘说话,但忽然她的目光落在已经坐起来的华又廷身上,立刻大叫起来,只不过一高兴,竟然就说错了话。 “你不希望我醒?”华又廷挑眉看着这蠢丫头。 “不是……不是,我去告诉他们……”雪燕转身去了。 很快就涌进了一屋子人,整个庭院也被一种喜庆氛围所包围着。 …… “娘子?” “不!” “就一次,一小会儿!” “你一向说话不算话。” “这次保证算话,要是不算话,我就学狗叫。” “你轻点,小心孩子!” “……” “……” “好了,别生气了,我学狗叫好不好?” “……” “汪汪……” “呵呵……什么狗?一点也不像。” “那我再学……” “算了,明日我们回京,还是算计算计正事吧!” “放心,我与娘子的智慧加一起,保证那些魑魅魍魉躲也无处躲。” “臭美……” 风清,月静,你侬,我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