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 有一位道长我们都不知道》 第1页 [bg同人] 《(霹雳同人)有一位道长我们都不知道(大误)》作者:旗木卡卡文【完结】 简介: 赋影然:小机,南宗就交给你了。 式洞机:吾可以当做没听见么? 赋影然:卷卷,你寄过来的汤圆味道不错,怎么这几年不寄了? 倦收天:……您非得要管道魁叫汤圆么? 赋影然:小兔,倦收天真是个实诚朋友,你要好好跟人家交陪。 原无乡:师尊能不能别叫我小兔…… 赋影然:用烧饼就能养活,倦收天真实诚人也。 原无乡:…… 女主穿越不知道剧情。前世是业界人,这一世么……呵呵呵呵呵呵呵。 内容标籤: 女强 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赋影然 ┃ 配角:式洞机,央千澈,原无乡,倦收天 ┃ 其它:道真,南北 一句话简介:短介绍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楔子 墨菲定律之四: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赋影然在这个世界睁眼的一剎那只花了3秒钟的时间确认自己遭遇了什么事。 穿越,正所谓你以为越是不科学的事情越有可能发生。 她心目中的男神墨菲从来不会料错。 作为一名在社会上摸爬打滚数年心智健全的正常人,她给自己两个月的时间完全适应这个陌生环境。 疑似仙侠背景的古代世界,适应情况尚可。 既然是穿越仙侠世界,果然还得有个门派吧——所以她对自己身为苦境道真一脉南宗弟子之事一点都不大惊小怪。 道门还是蛮适合她这种自奔散个性的。 至少她可以长时间宅在藏书阁和道舍里不必担心点名签到的问题。 为不负道家先贤的谆谆教诲,她秉持着“自己埋头努力别人爱咋咋地”的理念,拼命修炼武学根基与那些极其考验智商的术法阵法。 毕竟要在这样的世界活下去,实力很重要。 漫长的努力最终以完全违背她意愿的方式引起了南宗高层注意。 在确定新的人生目标之前,她只想做个小透明而已。 不过显然无法如愿。 某年某月某黑夜,一个钻牛角尖走火入魔的道友突然发疯开杀,一边见一个杀一个一边对被杀对象质问“什么是道”“你的道是什么”“你说的不是道”。 普通弟子的道舍离总坛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而起肖的道友恰好又是同辈中实力佼佼者,一时无人可缨其锋。 赋影然彼时正在闭关。 当肖仔杀到女子道舍这边时,闭关封印被破,打断了她的修行。 “你说,什么是道?为何吾修道却不能阻止邪恶之行?!” 赋影然默默睁开眼睛。 赶来阻止的长老们眼睁睁看着道舍大爆炸,起肖的弟子像团破麻一样被丢到地上,一袭青袍飞扬的赋影然手握拂尘立于残垣断壁之巅,冷酷地扔下一句:“天有天道,人有人道,不因善易,不因恶消。” ——由于站位和角度问题,围观的道友们生生从她当时一脸的冷酷无情不耐烦里看出了惊为天人的气质。 这真是个悲剧。 更悲剧的是时任南宗宗主听闻此事直接传召她进行面试。 “何谓‘道’?” “春华秋实生老病死兴衰更迭,不可名之,无处不在,亘古恆久。” “道心为何?” “他人爱信便信,不信就滚,皆不能扰吾清修。” 宗主:“……” 经过这次面试,宗主认为她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就是太自我太透彻太不热爱苍生了,需要好好教育。 ……从此以后她就成了宗主的大弟子。 式洞机一直觉得大师姐深不可测。 像他从小那些个收集稀奇古怪各种玩意儿的见不得人的癖好,第一次见面就被师姐看穿了。 “小机,师尊交代的任务你去做,回来我给你xx经书。” “小机,把这份文件处理掉,这颗死海辟命珠送你。” “小机……” 够了!!! 能不能别叫我小机! 进入中二阶段的式洞机终于忍无可忍提出抗议。 赋影然淡定地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好激动的,我又没叫你小机机。” 式洞机:…… 谁在他入门的时候跟他说大师姐高风亮节道心清雅的站出来,他保证不打死那个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长大成人。 式洞机小道友在大师姐多年的摧残和拔苗助长之下,收集癖变本加厉,表面性格却是愈发宁静祥和,正好与赋影然的沉稳淡定配套。 南宗后继有人啊……宗主他老人家不能更欣慰。 孩子们都大了,可以放出去社交了。 于是姐弟俩经常被打发去北宗搞学术交流。 一来二去的名气渐长,大家都知道道真南宗当代精英一个山崩不乱,一个温润如玉,且一男一女。 好搭配!虽然赋影然看上去冷漠了些,式洞机可以春风化雨弥补不足嘛! 反观北宗方面,也是人才济济,不过没有这么和谐的搭配,当然总体而言南北形势一片大好就对了。 第2页 赋影然和式洞机在前辈们引荐下见到了北宗六扉。 那是式洞机记忆中最黑暗的一刻。 因为面瘫师姐赋影然竟然笑了。 她看着过来跟自己打招唿的垢浪明珠,笑得温雅和煦:“道友,你看起来好像一颗汤圆。” 婴儿肥还没长开的央千澈:“……” 式洞机心中的黑暗忽然就被光明照亮。 多好啊,师姐终于决定要去残害别人了! 不得不承认淫威之下必有不凡,式洞机洞察先机,一眼看出了日后流传南北道真数百年的八卦苗头。 赋影然几乎每次前往北宗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围观汤圆。 央千澈脾气好,对于不请自来的道友招待很尽心,论道也好比武也罢,甚至蹭吃蹭喝也不以为意。 时间一长大家都觉得这里边肯定有点那啥。 事实上央千澈心里也有点那啥。尽管初次见面就莫名被冠上汤圆美称,但是赋影然其人能力眼界在道真中皆算出类拔萃,何况她在央千澈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兴趣。 而且咳咳,就算面瘫也是个美人。当一个面瘫美人只在自己面前露出笑容的情况下,没啥也会渐渐有点那啥。 道门一向奔放,对于北宗道魁和南宗道溟之间隐隐约约的暧昧似乎颇喜闻乐见。 所以赋影然从开始的独自围观汤圆发展为带着弟子围观汤圆。 原无乡就是在围观汤圆的途中认识了倦收天。 彼时还不甚懂事的两个小朋友一见如故,时常互相寄信和土特产,倦收天给原无乡寄汤圆,原无乡给倦收天寄烧饼。 直到有一天倦收天知晓汤圆是自家前辈的绰号,这种友好的物物交换才宣告停止。 先代南北宗领导者卸任和离世之后,道真依然繁荣。 南宗双杰和北宗六扉自不消说,新一辈也逐渐成长起来。 尽管南宗掌舵人之位尚还空缺,在不断发展的大好局面之下,南北合宗一事仍然被人提起。 合体还是不合体,这是个十分敏感的话题。 往好了说,南宗北宗同为道真一脉,情谊是源远流长;往另一处说,一南一北井水不犯河水,好端端合什么体? 如果要合体,应该採取哪种方式? 众人争论不休之时,赋影然淡定的开口了。 “此事简单。” “道友有何高见?” 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赋影然身上,赋影然却径直看向北宗六扉之首:“垢浪明珠嫁过来不就行了?” 顿时全场寂静。 好青年原无乡绝望地捂住脸。 师尊,时机不对场合不对措辞什么的都不对啊。 式洞机却察觉出了点儿别的什么。 北宗那边已经激动起来了。 赋影然你怎么说话的你是在戏弄北宗吗道魁岂可嫁入南宗呸呸呸要嫁也是你嫁过来…… 赋影然依然淡定地盯着满面尴尬的央千澈:“垢浪明珠,你怎样说?” “……” 央千澈除了尴尬暂时没有别的想法。 赋影然又是一笑。 式洞机立刻心惊肉跳—— “吾失言了,诸位不必介怀。”赋影然挂着笑容:“无乡,我们回去。” 南宗道溟带着弟子大摇大摆离去,一场口角风波似乎平息。 然而第二天就传出南宗道溟离家出走的消息。 按照原无乡的转达,师尊当众被拒颜面扫地伤心过度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治疗失恋伤口,南宗就拜託诸位了。 宗主第二顺位候选人式洞机悔得肠子发青。 什么叫早有预谋? 什么叫借刀杀人? 他都想好要怎么躲在师姐的恶魔大翅膀下搞第二职业了呢。 真是逼死个人啊。 看着众人齐刷刷转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式洞机无比气闷。 我已经决意跟天下奇珍异宝结婚了你们没看出来么? 式洞机很愤懑,式洞机很纠结。 式洞机瞥了瞥抱朴子那隐藏不住的小眼神儿,决定了,顶多过两年就把事儿丢给这货来干。 ……然而,南宗“道溟”赋影然自此下落不明。 式洞机每次撞见心中有愧的央千澈都特别想告诉他,隔壁的道友,你也被涮了。 不过一想起师姐那无处不在无可言说的恐怖,他还是觉得算了,转过身继续第二职业,去跟天下至宝们相亲相爱。 第2章 任何事物的实质都不像表象那般简单。 距离赋影然退出南新任领导者竞选已有数年。 那之后她在四境中四处漂泊。 与其说是漂泊不如说流窜比较合适。 为免于被道真一脉察觉行踪,换是必须,至于披上马甲所能享受到的好处,谁用谁知道。 某一年她结束了灭境深度旅行返回苦境,一时间未想到下一个目的地,便再次易容,换了身西域装束往边境独自而行。 走走停停,入眼的绿意愈发稀薄,四面景致渐渐荒凉。 赋影然骑在骆驼背上悠闲打量着眼前的苍凉天地,眼尾微微上挑,似笑非笑。 这样的地方,俗语形容鸟不拉屎,学名定义穷山恶水。 第3页 残阳西斜时开始起风,漠漠尘沙迷离的前路,偶现酒家。 赋影然轻拉缰绳,示意骆驼停步。 温顺的沙漠生物领会了主人的意思,屈膝放下赋影然。 酒家设施简陋,撩开门帘,数道目光同时集中到她身上。 荒漠,女子,单身一人,骑着罕见的白骆驼,身形裊娜——那些目光瞬间开始变得颇有深意。 赋影然不以为意,径直叫小二上菜。 修道人虽然时常辟谷,却也需要进食。鑑于南修真和北道真悲催的饮食标准,她对食物不算挑剔,对酒和茶却颇有要求。 难得一见单身女子,小二殷勤地向她推荐招牌菜,还自作主张送上一碗酒。 多大一碗呢? 比道真食堂的粥碗还大一轮。 忆往昔峥嵘岁月,喝不完的菜粥吃不完的饼,赋影然摸着粗糙的碗身,又看看对面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壮汉,暗嘆果然大漠儿女多豪客,如此粗劣的勾兑酒也能一碗接一碗咽下去。 “小娘子不喝吗?” 肥头大耳的掌柜笑嘻嘻凑上来,兴奋地搓着双手。 身为南修真道溟,被人称为“小娘子”的感觉十分新鲜,赋影然难得耐心,漫不经心摇摇头:“不喝。” ——不动脑子也知晓这种酒与央千澈自酿的秋露白完全没有可比性。 掌柜继续安利:“耶,小娘子不知,此酒品质在方圆百里内绝无任何一家可比,不喝是你的损失。” 赋影然目不斜视伸手夹菜:“方圆百里内还有其他酒家吗?” “呃……” 掌柜哑然,隔壁桌响起细碎的低笑声,偶有粗鄙下流的字句入耳,赋影然如若未闻。 稍后,一名壮汉借着酒意大马金刀走到她对面,一屁股坐下:“小娘子,莫听这老小子王婆卖瓜,要喝,喝我的!” 言罢从腰间扯下酒囊用力拍到桌上。 赋影然就着两块牛肉吃了几口馍馍,忽然觉得没什么胃口,蹙起眉头。 壮汉见状沉下脸:“不喝?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赋影然终于正眼看了看他:“留着给你住山林的狒狒兄弟喝吧。” “你……!” “噗……!” 随着壮汉那原生态的魁梧身躯倒地,一名英俊大叔眯眼笑着望向她:“远方贵客,值得更好的酒。” 今日的天羌族一片沸腾。 不为别的。 帅到没朋友二到没朋友的族长竟然带女朋友回来了! 真是普天同庆啊! 族里硕果仅存的长老泪洒黄沙。 就说明明一点小事外出怎么耽搁数日,果然是爱情有奇蹟爱情有天意啊嘤嘤嘤。 战斗民族男多女少,求偶歷程满满都是泪,好不容易打了半辈子光棍的族长终于带人回来见家长了,长老大手一挥,全员集合,热烈欢迎。 赋影然在两列手持战刀的天羌战士夹道欢迎下进入族地,眼中有极淡的兴味。 帅到没朋友的族长小心翼翼走在她身旁,殊不知这种举动已然被族人误解为情根深种温柔呵护。 还有什么能让战斗民族百鍊钢成绕指柔? 那必须是真爱! 少女魄如霜扯了扯姐姐的衣袖,轻声问:“姐啊,三叔可算要嫁出去了吧?” 逸冬青很有掌家风范地作松一口气状:“但愿如此。” 爹娘去得早,姐弟仨一直跟着族长,眼看着等到花儿都谢了也没盼到一位三婶,如今可是望穿秋水。 族长向众人引荐赋影然:“这位是新近认识的朋友狄月,暂时会住在族内,众人不可无礼。” 奔放的族人们一听,顿时集体想歪,连“不可无礼”这种文绉绉的要求都提出来了,如果这都不、算、爱!!! 篝火燃起来,舞蹈跳起来,赋影然一身白衣红纱,盘腿坐在毯子上淡定应付各方八卦人士。 宴会气氛正酣,不多时已进入豪饮阶段;有好事的族人上前向她邀酒,她顿了顿,点头同意。 族长立刻变了脸色。 族人只当族长不悦于心爱女子被逼酒,有心捉弄,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 天羌族善战亦善饮,个性豪放,酒兴上头早已弃碗饮坛,有心探探赋影然的底,孰料数巡之后,只见她毫无异常,一碗接一碗,动作不疾不徐,却是不曾停下。 好对手! 族里有海量的斗酒高手纷纷来战,族长已经绝望得躲到一边竭力降低存在感。 一发不可收拾的斗酒延续至深夜,试图开熘的族长也不知何时被长老揪住同战斗共命运,无数酒罈堆成小山。 魄如霜与逸冬青姐妹俩不落人后,也早早加入到斗酒行列中,好在前方有勇勐之士前仆后继,轮到她们头晕目眩之时,已是天际泛白。 地上横七竖八躺成一片,魄如霜努力维持着清醒,听到长老浑浑噩噩地问:“狄……狄月姑娘,说实话,你、你的酒量到底是多少?” 赋影然思考片刻,竖起左手食指:“约略这个数。” “一缸?”长老揉揉脑袋:“不对,绝对,嗝……绝对不止。那、那是一斗?一车?一窖?” 第4页 赋影然放下酒碗严肃道:“一直喝。” “……” 长老打了个酒嗝翻了翻白眼直接昏了过去。 次日,天羌族上下才被告知,姓狄名月的神秘女子根本不是族长的女盆友,而是斗酒放倒族长后要求前来参观的游客。 战斗民族感到自己受到了森森的伤害。 斗酒输给一个女子! 不能忍啊! 赋影然住在半坡的帐篷里,偶然放话道“不服来战”。 从此各种意义的战斗拉开了序幕。 斗酒,斗棋,斗武。 战士们一直被各种放倒。 赋影然也基本掌握了天羌族各种武学。 直到长老升天,族长娶妻,应族长要求,赋影然暂时代理长老职责。 因为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天羌族面前。 水源即将枯竭了。 维繫生存,便需举族搬迁。 那么,该去哪? 族长扛着大刀一脚踩在黄土高坡上,霸气大喊:“去中原——!” 赋影然认真的盘算着中原到底有哪里好。 先天满地走,人命不如狗,内斗无止休,所有牛鬼蛇神都喜欢跑去洗刷刷。 结论——哪里都不好。 ……所以说外境之人心目中的苦境中原到底是何种模样?人间天堂? 鑑于帅到没朋友的族长心中充满憧憬,赋影然并未提出异议,包袱款款跟随大部队往中原进发。 久违的中原啊…… 要不要回去看看? 她骑着白骆驼陷入沉思。 元宗六象内,南修真继任领导者的抱朴子正意气风发与门人论事。 式洞机坐在旁边保持酱油状态,脑中盘算下次去哪里淘宝。 一缕清风吹过,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打了个寒噤。 第3章 所有事情都比你预计的时间长。 赋影然一手托腮,忧郁地看着漫天星光。 大漠之夜寒冷荒凉,深蓝色天穹却显得极近。 能让道溟忧郁的事情并不多,其中一件就是赶鸭子上架。 天羌族的迁徙之路极为漫长艰辛,战斗民族的特性决定了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成为受人警惕与排斥的对象。 一路行来披荆斩棘烽火硝烟不在少数,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终于在穿越大漠与中原交界地带后踢到铁板。 赤魇流沙,自古绝地。 赋影然骑着白骆驼在迁徙队伍最后压阵,过于寂静的大漠显得有些诡异。未待她反应过来,恐怖气旋掀起沙暴,掩天蔽日,她掩护部分妇孺极力躲避,短暂的沙暴席捲之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赤色流沙疯狂涌动,欲吞噬所有生物。 那一场与自然的恶斗,付出的代价是无数天羌战士及族长的性命。 作为临时长老兼长期租客,赋影然对此表达了充分遗憾。 不过友情客串的走向却出乎所料,族长在赤色流沙中只剩一半骨肉之躯即将湮没灭顶之时,拼尽最后力气发话,传位逸冬清,并将不满周岁的独託付给了赋影然。 突逢巨变,逸冬清经验不足,便抱着族长之子来到她帐外,恳请她留下协助天羌族渡过难关。 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后来又鬼使神差答应了。 因为她觉得披着乌兰狄月的马甲回中原围观老乡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与逸冬青达成的最终协议是保留长老身份,对外秘而不宣,平日行客卿职责。 驼铃叮噹,晃晃悠悠,南修真道溟抱着前族长的娃继续踏上归程。 娃儿长得都比较快。 浩劫过后多余老弱妇孺的天羌族经过长途跋涉抵达中原边陲之时,她看着已经四岁的娃儿,不禁回想起自家徒弟原无乡。 原无乡被她抱回元宗六象时只有两岁,白乎乎,肉嘟嘟,像只小兔子。 好像也是眨眼之间变成很大一只,她离开道真那年,徒弟已是崭露头角的新秀,玉树临风温雅平和——只剩毛茸茸的鬓角还能看出昔日那只小兔子的影子。 她坐在白骆驼上摇啊摇,昏昏欲睡,冷不丁树林里扫出一道锐利刀气。 瞌睡顿醒,她扬袖捲起在树下看蚂蚁的娃儿,避开攻击。 定睛一看,微怔。 哦,披个马甲回老家,竟然还有人出来迎接——还是她绝对没想到的熟人。 一色秋凝目打量面前一袭白衣的异域女子。 红纱裹住头肩背及半张脸,只露出一对冷清的眼睛。 “早闻中原是礼仪之邦,阁下林间拦杀,想必绝非视吾为客。” “在下一色秋,受人之託而来。”一色秋多少流露出慑人的冷意:“目标是阁下性命。” 赋影然默默眨了下眼。 一色秋,什么鬼? 师弟你披马甲连身衣服都不换真正好吗?我大道门化身之术不来一发么?我大苦境易容绝学不露一手么? 赋影然很感慨。 看来没有自己在旁边盯着,师弟把低调两个字都给忘了。 “这位一色秋双色球先生要吾的性命何用?” 话语落,尘飞扬,瞬间的错身已是数招。 “嗯——?” 一色秋面色微变,及时抽身而退,边退边思索他的情报网从未出现如此偏差,究竟哪里不对? 第5页 身为看着师弟长大的师姐,赋影然估摸着八成跟什么宝贝脱不了关系,不过眼下她想的是其他的事。 既然打不成,她一扬袖,也化光走人。 回到天羌族暂居之地,她派人去请见习族长逸冬清。 逸冬清已颇有几分族长风范,正忙着安排族人下一步任务,闻讯风风火火赶来大帐。 赋影然把玩着手中的塔罗牌——占卜这种事不分中西,道门科班毕业生表示塔罗牌也很有趣。 她抬眼无精打采地对逸冬清道:“你现在面临两种可能性:要么族中出了叛徒,要么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 逸冬清愕然了半晌:“长老此言何解?” 赋影然收起塔罗:“我们方至中原,便有人出面截杀吾,这很奇怪。” 何况,乌兰狄月这个马甲还很新鲜,不至引起中原注意。 逸冬清面上立刻出现不忿:“莫非又是那帮啰嗦的道士?!” 天羌族.不务正业.长老狄月讶然地坐直身子:“哦,吾不在数日期间,你们与道门结怨了?” “哼。”当上族长的逸冬清出落得愈发冷艷高贵,头一偏,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与附近村民些许摩擦,道士跳出来多管闲事,口出狂言。” “原来如此。”赋影然粗略估计了一下地域范围,貌似离此最近的道门便是道真一脉,遂拍拍逸冬清肩头:“你记住,佛门多肖仔,道门多狂人,我们初来乍到,不必与土着冲突。” “天羌族不惧挑战!” “中原是何种地方,吾想吾为你分析得很清楚,”赋影然眼神陡然转冷:“你是族长,应当考虑族人的生存与壮大,而非一味意气争锋。” “吾……!”逸冬清咬牙,显然也想到目前天羌族现状:“吾明白。” 赋影然一手拎起娃儿朝帐外走去:“你继续手头要务,吾去去就回。” 道真北宗根据地秋水长天,每半年道真南北二宗都会轮流举办例会,在赋影然印象中,几乎每一次的例会都会提及合体,每一个有关合体的话题最终都以不了了之不欢而散作结,生生把例会给折腾成例假,也甚是醉人。 秋水长天山脚下洒扫的小道子年方十五阅歷尚浅,眼看着一名身着白衣头罩红纱的异域女子神鬼莫测漂移到自己面前,吓得握紧了扫帚:“你是人是鬼?!” 惊叫声引来不少道子,众人戒备地将她围在中间:“你是何人,为何擅闯道真?” “吾嘛……乃天羌族代表,为和平而来。” 天羌族! 众人面面相觑,一名年轻道子厉声道:“你们天羌族阴谋侵略中原,怎敢大言不惭和平!” 赋影然懒洋洋地瞧他一眼:“你那哪只眼看出天羌族要侵略中原?” “……”道子们语塞,这事儿目前还只是传闻,没有得到证实。 “看来是没证据了。”赋影然颔首,环顾四周紧张戒备的一众道士,懒得与他们浪费时间,径直发力震退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辈,那洒扫小道士趴在地上捶地大喊:“擅闯北宗,你会吃不了兜着走!” ——真是符合中二年龄的发言呢。 赋影然内元一提,已稳稳落在秋水长天会议室门口。 以一个入侵者的视角来看,道真的安保工作实在破绽百出……唔,以前忙着修炼和围观汤圆的道真学霸突然感到兴味盎然。 南北道真大佬们果然在争论合体一事,闻声而望,纷纷愕然。 赋影然视线在会议室里扫过一圈,不紧不慢地开口进行自我介绍:“各位道长上午好,吾乃天羌族长老,乌兰狄月。” 一瞬的怔忪之后,是一片譁然。 却见赋影然视线陡然聚焦坐在上首的式洞机,厉咤一声:“竟然是你!” ——飞身便攻。 式洞机看到她前来时已经感觉不妙,被动迎战;赋影然顺手将娃儿丢到央千澈的方向,与式洞机战成一团。 横空飞来一个娃儿,道魁正打算出手阻止,见状不得已伸手接住了娃娃,焦急地唿唤道友们控制局面。 怎料赋影然与式洞机打得难解难分,实力似不相伯仲,旁人不好贸然出手,直至央千澈怀里传来奶声奶气的一声:“长老,我要尿尿。” 赋影然瞬间撤回,式洞机眼看掌风即将扫到身侧道友,收势不及,生生逆转真气,反将自己震出内伤。 道士们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妖女,竟敢——!” 赋影然如若未闻,瞬移至央千澈跟前,张口便问:“请问茅房在哪里?” 央千澈怔了一下,下意识指向茅房的方向。 赋影然拍拍娃儿的脑袋:“乖,放开道长,自己去。” 娃儿顺着央千澈宽大的袍袖滑下地面,甜甜地说:“谢谢道长~~~” “……且慢!” 完全适应不了这个画风转变的南北现任当家葛仙川与抱朴子忍不住异口同声。 “怎样?”赋影然冷冷一瞥:“难不成诸位道真高人要强逼一名幼童当众方便?你们中原人的礼仪呢?” 第6页 “……” 葛仙川和抱朴子被哽住了。 原无乡开口道:“擅闯道真,似乎是阁下失礼在先吧。” 赋影然望着久违的徒弟,既欣慰又惆怅,冷意微减,只转过头直面式洞机:“吾是否失礼在先,要先问这位道长。” “呃……”式洞机压下内伤,维持着一贯高尚平和形象:“阁下此言从何说起?” “道真似乎对吾天羌族颇有成见,甚至冠以侵略者之名。不过,上一次道长你不是在林中截杀吾么?吾倒要听一听道真的解释。” 赋影然注意观察众人反应,果然大家都露出瞭然嘆息之色。 式洞机则显得特别痛心特别内疚:“抱歉,吾想那恐怕是吾之胞弟一色秋。我们兄弟隔阂已久,他屡屡针对吾,不料如今竟险些引发道门与天羌族之间的误会。无论如何,式洞机向你道歉。” 赋影然闻言,顿时觉得自己要笑死。 双胞胎这么老的梗竟被所有人如此广泛接受,亲爱的师门简直萌萌哒太甜了! 她这样想着,自然也笑出声来。放眼望去,倦收天还是一副呆萌样,葛仙川抱朴子继续道貌岸然状,央千澈……咦,她心爱的汤圆似乎又变美了。 总有一天等她玩儿够了就回来娶汤圆吧…… 思路抛锚,片刻之后才被葛仙川的发言拉回正题。 “即便如此,天羌长老强闯道真,又为何而来?” “自然是为了和平。” “天羌族真心要和平吗?” 赋影然敏锐地看到葛仙川眼底闪过了什么,却并未探究,闲闲道:“天羌族是好战不假,但吾族子民皆正大光明之辈,无宵小深沉心机。所以——” “所以?”央千澈有预感接下来的话会很关键,情不自禁接过话头。 赋影然唇角微微上扬,浅淡的笑意透过双眸传达给央千澈:“所以,待天羌族安居乐业之后,若是族民好斗天性爆发,我们会正大光明挑战中原高手——注意是挑战,而非侵吞。天羌战士需要强劲的对手,才能保持昂扬精神。” “嗯……”央千澈准确地抓住重点:“阁下这算是一种挑战宣言吗?” 赋影然颔首,显得极是满意:“这位道长明事理。” 葛仙川却一拂袖:“话虽如此,道真无回应挑战的义务。” 赋影然半是嘲讽半是解释道:“吾只是表明吾族一向的作风,是否回应与吾无关。再者,吾有指名道姓要挑战道真吗?” “……”葛仙川再度哽住。 这种自作多情被打脸的感觉,这种三言两语被哽死的憋屈,他已经很多年不曾体会了。 上次被哽住是啥时候来着…… 式洞机捏着芭蕉扇保持沉默。他有种隐隐的预感,在这位天羌长老面前,沉默是金。 可惜赋影然并未忘记自家换不换ip的师弟,话锋一转:“至于道长你,胞弟造下的债,自然由兄长承担,你要负起赔偿责任。” “……你想要吾如何赔偿?” “呵呵,吾的要求?多乎哉不多也,到吾天羌族驻地做几日门卫便是。” “你!”抱朴子愤而怒刷存在感:“岂可如此羞辱道真!” 原无乡也张口欲言,式洞机抬手阻止了众人攻讦:“无妨,吾答应,只要天羌族保证不因此事挑起事端。” “唔,这点吾可以保证。” 这时,上完茅房的娃儿蹦蹦跳跳回到现场,一把抓住央千澈,软糯糯地说:“道长道长,我饿了。” 央千澈:“……” 赋影然冷静地看着央千澈道:“道长见谅,这个孩子比较缺乏父爱。” 央千澈:“……” 赋影然继续:“道长你很好很有爱。” 央千澈:“……” 该说什么好。 北宗六扉隐约觉得这个画面好像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赋影然拉过娃儿的手:“也快到午饭时间了,方才有一名道真弟子说要让吾吃不了兜着走,现在可以兑现了吗?” “……” 秋水长天陷入长久的寂静。 最后,央千澈默默的,默默的吩咐食堂送来了一盒千层饼。 式洞机则默默的拖着伤体跟在乌兰狄月身后,准备开赴天羌族驻地开始为期数日的门卫生涯。 而意外发现新乐趣的道溟赋影然兼天羌长老乌兰狄月,愉快的踏上返程之途。 第4章 提高学习效率的最佳方法:犯一次错误你就玩儿完。 既然能被尊奉为南修真“道磐”,式洞机自然不是无脑之人。 换一个角度说,敢于果体穿马甲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其心计与胆魄皆不容小觑。 表面看来堂堂道磐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异族女子胁迫而离开道真大本营去给人做门卫是何等失态之事,但稍加思量便不难想到这种行为其实是变相释放友好交流信号。 ——式洞机此刻坐在天羌族最旮旯的一方帐篷里,一边调息养伤一边如是思索。 第7页 天羌族的情报他早已调查得十分清楚,几百号人里大部分老弱妇孺,就这么点实力竟然也被造谣有“侵略中原之野心”,道真例会上听闻这一消息时他都忍不住怀疑了一下师门的集体智商。 ……不过这跟他没什么关系,现今道真管事儿的自有人在。 以他看来,乌兰狄月特意让他进入天羌族领地之举,不过是想要通过他向道真传达“天羌族无力与中原开战”的信息,以避免与中原道门冲突,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他在的名望与地位之上。 可惜她选错了人。 式洞机的心思不在道真,无论过去现在,都巧妙地避开责任。若她选择与央千澈周旋,或者还能化解矛盾,偏偏又选了道磐——式洞机是不会管这种闲事的,何况他正好调查到一件异宝的下落与天羌族有关,自然希望这潭水越浑越好。 然而,很快乌兰狄月就让式洞机明白,以上四百多字完全是他想太多。 他进入天羌族的第一日,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既没人看守也没人理会,好像长老大人只是带了一件普通的旅游纪念品回来。 第二日,他暂住的帐篷突然开始车水马人来人往。 当时他正在喝茶——先天高人随身携带茶具是必须——突然一群小屁孩推搡着拽开帐幕,探头探脑走了进来。 其中一名较年长的小男孩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眼,随后清清喉咙,昂首挺胸道:“你就是族长带回来的门卫?” 式洞机完美地端好道磐的范儿,不气不恼答曰:“是。” “长老说你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什么都懂,是真的?” “谬赞了。” “什么谬谬喵喵,有听没懂!”另一名小女孩双手叉腰小脸上写满了不服:“我们要考考你!” “哈……”道磐大人摇了摇芭蕉扇不以为意:“你们想怎样考?” “一问一答,不准不答,不准反问。” “哦?那请吧。” 小屁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七嘴八舌开始发问。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什么瓜不能吃?” “松鼠是用哪颗牙齿剥榛子的?” “为什么你们中原的寿包长得像屁股?” “你和铁扇公主是什么关系?” “晚上对着镜子梳头真能见到鬼吗?” “为什么我爹不能餵奶?” “吃了猪前爪会嫁不出去吗?” “猫从多高摔下来才会死?” “为什么阿爹喜欢啃阿娘?” …… 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各种幼稚的,无节操的,稀奇古怪的问题像倾盆暴雨一样砸到了南修真高人高人高高人身上。 式洞机面色僵硬。 和蔼又高尚的道磐先生见多识广知识渊博高屋建瓴,唯独没有带过娃。 他压下心中不耐,提醒自己是南宗道磐,要注意影响,要维持形象——虽然很想以一句万能的“等你们长大了就都知道了”以应万变但是…… 面对一双双带着挑衅与好奇的眼睛,他不认为这种回答能解决实际问题。 费劲唇舌打发了儿童组的淘气三千问之后,方得片刻清静,帐帘再度被撩开,第二拨拜访者大驾光临。 式洞机此番已经有了相当的心理准备,显得气定神闲。 “听说道门精通医理,道长给我们看看病吧。” “在下虽略懂医术,但诸位身体不适当寻医者详查,也免去误诊之虞。” “附近村落的大夫都不愿来,道长切莫推拒。” “这……”式洞机环顾了一下满帐的女子,总感觉哪里很糟糕,好不容易才恢復的心情又开始不淡定,硬着头皮点头:“吾尽力而为。” ——事实证明这是他永生难忘的一次“义诊”。 “道长,我月事不调很多年。” “道长,我这胎位好像不正……” “道长,能否给我开个月子食谱?” 天蓝蓝,水清清,岁月静好浮生闲。 南修真.道磐.裸穿马甲.天葬十三刀.鰲首,在一天之内开完了自己一生中所有的妇产科药方。 待送走了第二梯队访客,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墨来。 随后他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 吾不是来做门卫么?! 道磐决定去找乌兰狄月好、好、谈、谈。 可惜时不与人,帐外响起一道破锣嗓音:“天羌族,收快递啦——!” 咻~~~咻~~~~ 几只大包裹不偏不倚被丢入帐内。 式洞机感应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迅速折身闪过,只闻一声巨响,营帐里生生炸出一个大坑。 随着漫天尘土翩然而落的,是一张白色小纸条。 “易爆物品,小心轻放。” 式洞机一尘不染站在坑边认真思索,他是该先去找乌兰狄月谈人生,还是找那位暴力分拣的快递小哥谈人生。 南修真对于式洞机在天羌族的遭遇有无数种脑补。 原无乡莫名的相信道磐不会有事,抱朴子每日义愤填膺自责不已,凄悽惨惨戚戚的无知小道子则过度脑补天羌族正在虐待吊打道磐…… 第8页 鑑于南宗的义愤是如此澎湃激昂,北宗方面觉得不能再坐视。 与式洞机同期同修且三观正直的北宗道魁终于决定出面,前往天羌族一探究竟。 央千澈化光来到天羌族驻地,门口几个打群架的小屁孩见到他的护体光球,全都惊呆得停止了动作。 “烦请通报,道真央千澈希望面见天羌族主事者。” 屁孩甲:“汤……汤汤汤圆!好大一只汤圆!!!” 屁孩乙:“还会说话啊!是汤圆妖怪啊!” 屁孩丙:“呔!大胆贼子,族长说过天羌领地里不许成精!” 央千澈:“……” 倏然红纱飘飞,乌兰狄月翩然而至。 “北宗道魁,光临吾族有何贵干?” “实为道磐之事而来。” “不愧是道真一家亲,阁下甚是关怀同修,”乌兰狄月两手揣在袖管中,显得不咸不淡:“五日之约已到,吾对道磐已无任何质疑异议。” “既是如此,可否让道磐尽早回归道真?” 狄月斜睨了身侧一眼:“这不就来了?” 央千澈凝目望去,只见式洞机安然而出,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没有缺胳膊少腿儿,也不见萎靡憔悴之色,甚至看上去似乎圆润了些。 式洞机与她擦身而过时,她颔首道:“几日来道磐清正和雅,颇有器量。吾有任何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宽宥。” 式洞机眼底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纠结:“长老言重了。” 汤圆道长见状终于放心:“狄月长老言而有信,通情达理。但愿今后道羌双方亦能坚守和平。” 狄月眯了眯眼:“道魁的美好愿望,可不只是依靠天羌族便能达成。” “嗯……请了。” 道磐道魁回归道真,众人自然纷纷询问。 事实上除了第二日,式洞机在天羌族的每一天都是山珍海味,各类疗伤圣品补品不断,弄得他也有些煳涂,但是心中依然感觉极其不妙。 出于这些小九九,他在众人关怀的注视下长嘆道:“唉……一言难尽。今后若无必要,众人尽量远离天羌族吧。” 然后道磐转身就去了蓝峰紫髯,以鰲首身份将“乌兰狄月”四个大字列入天葬十三刀必杀目标。 ——这种拿捏不定的感觉太糟心,有机会还是做掉吧。 一色秋恶狠狠地想。 此后数年之内,天羌族仿佛刻意淡出中原的视线,只专心恢復人口与生产,维持必要的武学训练。 然而终有一天,这个由远方迁入的战斗民族重新震惊了道门。 那是一场武斗。 也是一场八卦。 天羌族族长繁雪.逸冬清以三招之差惜败于东君慕峥嵘之手。 这还不是重点。 逸冬清族长在战后以中原姑娘绝对不会有的胆量及魄力,嚮慕峥嵘求婚了。 求……婚……了…… 这个重磅炸弹惊起飞鸟无数,以道门为主的围观群众们集体震惊。 “天羌族族规,武者应遵循武道精神,不得轻易欺凌弱小、蓄意挑起争端。若行武决,落败,则需向胜者求婚,无论男女老少。” ——好糟糕的族规,为神马武决之前不说清楚!!! 万一你们族长是个男的也要向东君求婚嘛?! 节操何在! 南修真众道子瞬间秒懂当年式洞机劝诫门人珍爱生命远离天羌的缘由。 倦收天微微皱眉,原无乡极力控制抽搐的嘴角:“其实仔细想来……既然天羌族有这样的族规,族人必不会妄动干戈。这位逸冬清姑娘,怕是本就对东君有意,否则怎会有这场武决?” “如此嬉闹的规则,实是有损武道精神。” “耶,婚姻乃人生大事,以此作为筹码,倒是说明他们对武学的重视啊。” 式洞机端庄正经地低喃一句“胡闹”,引得抱朴子侧目:道磐您别是在天羌族遇到这种事儿了吧? 央千澈却想到了其他的东西。 “这样不合常理的族规,是古已有之,还是新近而立?若是新规,那么想必天羌族会倍加重视武学,谨慎武斗。” 暗中窥伺天羌族许久的葛仙川不无恶意揣测道:“依吾所见,天羌族最不按常理出牌的就是长老乌兰狄月,说不定这是她的手笔。” “北宗领导人如此了解吾,吾甚感欣慰。” 一道女音在葛仙川背后响起。 葛仙川顿时浑身发毛。 ——神出鬼没也是乌兰狄月的特性之一,那身诡异的轻功身法实在难以言喻。 狄月面前的道子迅速让出一条通路,她步步前行,顺便转过脸与双方大佬们点头示意:“早啊各位道长,吃了吗?” “……” 武决现场内,慕峥嵘正在婉言拒绝逸冬清。 狄月习惯性地将手拢入袖中,万分不解自己这半个弟子怎么就看上慕峥嵘了。慕峥嵘她有印象,从小就少年老成,年纪轻轻长着一张大叔脸。 或者该说,人与人之间的萌点果然是千差万别啊。 第9页 慕峥嵘眼角余光瞥到场边站着的灵犀指瑕,再联想道羌之间曾经有过的误会,态度难得的委婉平和:“慕峥嵘何德何能,相信以姑娘之才貌,必会寻得更佳的良配。姑娘的心意,请恕吾不能接受。” 众目睽睽之下,逸冬清很是羞愤。可这条坑爹的规矩也是经她同意才立下的,目的就在于通过这样的束缚逼使族中战士不断提升实力,谈婚论嫁也能尽力争取优秀的对象。 她不否认自己是对慕峥嵘有那么点儿意思的。 而且她是族长,就算会被拒绝也要遵守族规。 紧握双拳,压抑怒意,她怒道:“你……!” “冬清,”乌兰狄月迈出人群,闲闲凉凉道:“如果一个男人说自己配不上你,你就相信他吧。” ……餵! 东君他只是谦虚好吗!!! 围观群众再度震惊了。 “噗……” 灵犀指瑕迅速咬紧牙关,将笑意扼杀在摇篮之中。 狄月伸手揽住逸冬清的肩头:“回去吧。” 逸冬清平復了一下心情:“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吾认输。” 二人相携化光而去,狄月若无其事问道:“很看重那个人?” 逸冬清:“只是一点点而已。” “那就好,快将他忘记吧,中原人才济济,不愁找不到下一个求婚对象。” “你是在质疑吾的修为么?” “没啊,既然你喜欢大叔脸的道士,吾今后自会帮你留心。” “……你想太多了!” 第5章 找东西时,往往找到不是想找的东西。 “长老,魄如霜今日又来挑战了。” 赋影然半卧于厚厚的羊毛毯中,四周堆得彷如小山高的竹简古籍几乎湮没了她。 帐外传来魄如霜元气满满的请战之声,她漫不经心抬了抬眼,继续展开手中未读完的部分。 听见魄如霜的声音,刚满八周岁的前族长之子信风回将脑袋从书山中拔出,顺着毛茸茸的毯子蹭蹭爬到赋影然身边:“长老,堂姐在叫你。” “……不想动。” 赋影然浑身透出冬季的颓丧气息。 虎头虎脑的信风回立刻板起小脸苦口婆心拽住她的胳膊晃来晃去:“长老,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 赋影然索性将竹简盖在脸上:“就让吾腐烂成泥哺育花朵吧。” 这数年来天羌族依然保持着战斗民族习性,在中原边境一带逐水而居,人口逐渐增多,便有了选拔战士的基础。 逸冬清身为族长并不需要直接经手太多琐事,新一批天羌战士的训练由长兄楚狂师敌负责,而闲下来的魄如霜便以长老乌兰狄月为目标潜心修炼,时不时上门挑战。 赋影然在四境中见过不少有资质的年轻人,而真正能“得道”者依然在少数,魄如霜便是这少数人中的一员。 她以娲皇靖灵功为根基修炼的五氏仙剑已颇有所成,能为远在兄姐与其他族人之上,更难得的是武心沉稳,不喜卖弄,提升还很广阔。 战斗民族果然盛产女汉子——赋影然不禁感嘆。 她却没想到正是因她在过去各种决斗中未尝一败的事实激励魄如霜不断提升;且在魄如霜带动下,年轻的天羌战士似乎都对狄月长老抱有浓烈的兴趣,偶有几个资质不错的逮着机会就请战。 这样的生活让赋影然逐渐感到乏味。 南修真道溟说走就走的旅行持续至今,还遥遥无绝期,她自觉在天羌族滞留的时间似乎也够久了。 于是她决定离开,继续流窜……不,流浪生活。 离开前夜她将象徵长老身份的环佩一分为三,分别交给三位个性沉稳实力高强的族中好手,正式卸下长老一职,又对三人嘱咐一番后,避开魄如霜兄妹仨,骑着白驼再次上路。 白驼脚程极快,中原的青山绿水在身后融为一抹黛色逐渐消失,她摘下驼背上的水囊,不冷不热道:“出来吧。” 信风回从行囊中怯怯探出脑袋:“长老……” 赋影然淡淡地盯着他:“跟着我做什么?” 信风回鼓起勇气道:“古人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也想四处游歷。” 赋影然默默的反思着自己把战斗民族后裔培养得如此文质彬彬真是罪过罪过,愧对託孤老友啊。 然后她一把将天真的信风回拎出行囊,绀色眸子冷冷清清,涉世未深的信风回立刻感受到一股不寒而慄的压力。 “娃儿,记清楚,与吾同行,不只是游歷,也是冒险。” 在信风回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她身上燃起青色火焰,顿时白衣染黛,红纱飘落,五官变化,顷刻间已是另一副面貌。 赋影然举目四望,一轮孤月之下,大漠沙如雪,便随口道:“新的身份,嗯……有了。风烟.月夕影。” “长老……” 目睹这齣看我七十二变真人秀,信风回觉得脑子好像有点不太够用。 赋影然低头看了看他:“你就叫杜蘅好了。” 第10页 信风回:“……” “不喜欢?那叫杜子藤?” 傻眼了半天终究回过神的天羌族小天才展开了激烈反对:“我肚子不疼,我头疼!你要解释!解释!” “别闹,吾在思考新身份的配备。” “你不诚实!欺世盗名欺天罔地弄虚作假招摇撞骗千面女郎!” 信风回挖出脑子里所有有关欺骗的成语。 赋影然倏地盯住他:“最后一词说得妙,在哪里学的?” “呃……”信风回瞬间心虚:“是堂哥买的书啦……” “哦?”赋影然慢慢有了点印象。 别看楚狂师敌糙汉子一个,私底下特别喜欢阅读中原各种话本,还总藏着掖着,其实赋影然早就知道他的最爱是小清新言情话本,诸如《憨娘子》《痴相公》之类。 真是见不得人的反差萌啊。 不过倒是激发起她的灵感了。 算算看这么些年,道者儒者墨者,游侠街霸牧民,她也换了不少马甲和风格,这次不如试试女文青? 一路西行北上再南下,抵达江南之时,信风回已足十岁,而风烟.月夕影已是北域名气不小的才女。 二人以母子相称,买地皮修房屋,住所命名为“疏雨梧桐”,建起一家不大不小的书局——寄北轩。 为什么要叫寄北轩呢? 根据小道消息,寄北轩之主月夕影在北域有过一段伤心情史。一见如故日久生情细水长流,却不敌江湖风波摧折,与爱人被迫分手,从此天人永隔。 又是一名伤怀女子啊…… 自古文风浸润思维感性想像力丰富的江南围观群众们都对这个悲伤的故事表达出不同程度的同情。 信风回闻讯几乎呕血。 ——那明明是赋影然下一部话本的剧情吧!这么明目张胆的炒作为毛没人看出来! 寄北轩经营不过两年便发展为江南第一书局,跟赋影然各种或明或暗的炒作手段不无关系,当然,既然是文青,那必须树立正面形象文艺到底,所发刊物皆定格颇高,《雪泥鸿爪》主推散文小品文,《兰坊夜话》连载小说,《流墨素简》刊印学术文章。 信风回,噢,现在改名姬无妄——小小年纪被抓壮丁,帮忙审稿发工钱,闲暇时间还要练武,只因赋影然不咸不淡的一句“莫忘你的设定是一心为母亲解劳分忧的孝顺少侠”。 虽是被赋影然一手带大,但他觉得直到离开天羌族自己才开始慢慢认识长老的真面目。 实力强得没边,没心没肺恶趣味。 对,重点是恶趣味。 正想着,身后传来询问声:“无妄,这一期稿件整理得如何了?” 披着“瘦削病美人女文青”新马甲的赋影然用团扇拍飞家养的肥猫,优雅收回手。 信风回赶紧拿起一摞稿件:“品质不错,这几稿你看看。” 赋影然接过稿件,约略浏览一番,击节而贊:“好文笔,好技法。设法让这几人成为寄北轩签约作者,薪酬按老规矩办。” 小神童信风回领会精神,很快拟定攻略,寄北轩文司监们依照计划迅速展开行动,开始网罗老闆娘看中的大手们。 经过三年艰苦卓绝的谈判,几位大手终于被成功网罗到寄北轩旗下,不过出于行规,只行文不露面,赋影然简单地为他们取了内部通行代号。 巫祝,擅写各类散记,夹叙夹议偶尔还附赠心灵鸡汤,作品不多贵在精妙。据说是个死宅,行事颇为神秘,之所以被寄北轩打动是因为赋影然随口的一句“麻烦如感冒,无论轻重终是避不过”传到了他耳中。 解玄,尤擅悬疑推理写作。据信风回观察,赋影然好像知道对方的身份,时常看着那人稿件露出不怀好意的浅笑。 最后一位却是令人唏嘘。 多可惜啊,唯一一个敢于真身上阵的文艺青年,清都无我.策梦侯,早年间可是发了不少文采斐然的稿件。 忽然有一天却传信告知合约解除,赋影然难得好奇,遣派文司监头领清如许进行调查,约莫过了半年多才有结论。 清如许表面看着像个女文青,实则是个八卦女流氓,前来汇报的时候表情不要太猥琐。 “老闆娘,清都无我来自奇花八部中的梦花部。根据吾的观察,近段时间他的武学似有改变。” “哦?” “他现今所修炼的功法会导致体内阴阳失衡,必需长期采阴补阳……” “说重点。” “……不淫乱就会死。” “然后呢?” “我搜罗了他新近出版的作品,念给你们听看看:却见娇奴縴手无力,慵懒而卧,轻移皓腕,玉面上汗光如珠点点,髮钗缭乱,蹙眉浅吟哦……” 信风回痛苦地扭开脸。 他还是未成年人求放过啊,为什么要他来面对如此惨澹的人生。 清如许兴致勃勃念了一段之后,赋影然毫无兴致地挥了挥手示意作罢:“可惜一笔华彩沦入艷媚。” “但是销量很好呢。” 赋影然手执纨扇贤良淑德地劝诫道:“如许,寄北轩的特色是节操格调,各有受众,不必与之比销量。” 第11页 ……你还有节操么? 信风回怀疑地看了赋影然一眼。 悠哉游哉的书商生涯在一个无月之夜被打破。 赋影然在烛火下翻阅新刊物,倏然眸光一凝,手腕翻转,雕有虎豹的图腾玉从腕上垂下,却是毫无光泽,遍布裂纹。 她目光幽深地沉思半晌,手掐咒诀,红焰闪烁。 暗夜中,白衣红纱,一骑绝尘,径直往边陲而去。 纵有化光之能,亦有白驼绝佳脚力,赶到边疆也足足花了三日。 天羌族昔日驻地已是一片废墟,一群秃鹫餍足地停驻于残垣之上梳理羽毛,零落的尸首在日光暴晒中散发着腐臭气息。 赋影然并不多看一眼,径直来到西侧,果见地面残留的怪异裂痕,心下稍定,方才转出营盘,查看现场痕迹。 ——却是热闹。 五阳燎原、元无三式、锋留十转,剑痕灼痕,乱成一片。 她很好奇自己不过离开几年,道羌之间发生何种矛盾,竟至于派出道真一脉那么多好手杀入天羌族? 观此形势,若非她预留一手,只怕天羌人会被杀得连毛都不剩一根。 原本留下后路可不是为了防道真啊。 这算是……大水沖了龙王庙么? 察觉暗处窥伺的目光,她冷然一笑。 “朋友,不出来一见么?” 葛仙川扭扭捏捏探出半个脑袋。纵使全身笼罩在黑袍中,他依然有几分不安。 按照他的剧本,应该是游歷归来的星河靖海看到族人惨亡怒髮冲冠,然后他适时现身告知实情,引导其杀上道真报仇,但是眼下……没等到星河靖海,却等来了乌兰狄月。 对于这位天羌族长老,葛仙川心底总有种莫名的发憷。 不过既然乌兰狄月是天羌族不败传说,或许她的復仇更值得期待。 于是他壮着胆子来到赋影然面前,故弄玄虚道:“阁下怎会来到这不祥之地?” “哦?吾不知吾族之地竟也变成不详了。” “嗯?”葛仙川假装惊讶了一下:“你是天羌族人?”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赋影然斜睨他一眼,爱理不理。这样的地点出现这样的人,必有鬼祟。 “你有所不知,天羌族意图进犯中原,已被道门灭族。那一战,真是惨烈……” 葛仙川声情并茂描述道羌血战的惨痛战果,话说一半,冷不防被人丢了一个大元宝在怀里。 赋影然骑着白驼已离他十步远:“说书说得不错,这锭银赏你了。” 葛仙川心下一愕,欲辨其去向,已是迟了一步,人很快不见踪影。 想想乌兰狄月不按常理出牌的个性,他心中不安又开始浮动。 赋影然才懒得与这种一身黑衣言行猥琐的妖咖磨叽时间,直接将他划入嫌疑范围,摆脱后方跟踪,以独门手法通知信风回到秘密据点会面。 道羌大战一个月之后。 灵犀指瑕从烟雨斜阳中踏出,故作轻松的表情很快被愁眉紧锁取代。 “师兄本是道真佼佼者,如今失去双手,岂非沦为废人?哎……” 心事重重之间,在转角处撞到障碍物。 “嗯?” 灵犀指瑕诧异地看着台阶下缩成一团一身破烂的瘦弱少年,斥道:“你是何人?在此做什么?!” 少年抬起蜡黄瘦削的脸看了她一眼:“我找原无乡。” “找他何事?” “不知道,师尊要我来找他。” “你师尊又是何人?” “不知道,她说自己叫赋影然。” “啊——!”听闻久违的名号,灵犀指瑕一怔,烟雨斜阳的大门同时敞开。 “师尊要你来找吾?”原无乡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激动。 少年打量他一番,方才起身拍拍衣衫上的尘土,递过一口精緻的箱子:“师尊说将这个给你,要我今后跟着你。” 灵犀指瑕代为接过,打开一看,又是一怔。 箱中静静躺着一对机关臂。 原无乡有幸见过银镖玄解,比这对机关臂精妙甚多;但遭逢剧变数日以来,这是他收到的最宝贵的礼物。 心口忽然涌过一片热流,他温和地看着那瘦削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咧嘴一笑,灿烂得好像阳光:“我叫毂凤鸣。师兄,从今以后多多指教了。” 跟随原无乡踏入烟雨斜阳,少年眼底漫过不易察觉的幽寒。 他想起来之前与南修真道溟的彻夜长谈。 “真相自己查找,復仇自己完成。用你的一切能为挖出那只躲躲藏藏的黑手。” “你就这么放心我?” “你自幼聪明,应该明白怎样做对天羌族的延续最好。” “残存的族人该如何?” “安然度日,静待一切浮出水面。” “要等多久?” “看你的效率。” …… 少年眯了眯双眼——从今日起,信风回开始成为毂凤鸣。 第6章 若事情有可能出错,就一定会出错。 南修真道溟在整个道真一脉都是微妙而奇特的存在。 第12页 简要形容,只有三个关键词。 冷淡,学霸,不明觉厉。 毂凤鸣对此已经有了初步的直观感受。 比如,秋水院经课考试最高记录几乎都是赋影然所创。 再比如,赋影然修业期间的笔记已被定性为重要参考资料纳入藏经阁馆藏,一般弟子还不能轻易借阅。 至于赋影然的实力,至今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因为在大部分的道真例行演武中,她都表现得不太积极,要么请假,要么缺旷,要么就磨洋工凑合着打打友谊赛。 所以一度流传着“赋影然虽然是个学霸却实力平平”这种论调。 但在有一次的演武过程中她一次性挑战七位高手,说是想试验自己刚刚研发的招数,把众人吓一跳。结果七人围炉,被她一招搞定,围观群众甚至还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招。 当然,这种壮举只出现过一次,那之后她又继续消极怠工。 时间一长,众人完全无法判断她的真实能为,于是温和清圣的式洞机被尊为“道磐”,明理持重的央千澈被尊为“道魁”,不明觉厉的赋影然最终获得了“道溟”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称号——溟者,海也,暗也,意指水太深雾太大啥也看不见。 以上八卦来自于道真各种笔录口传。 作为道溟打发回来的入室弟子,毂凤鸣一开始还是很受了一番关注。 尤其是式洞机。 道真最了解赋影然真面目的小机师弟对师姐总有那么一份放不下的忌惮,面对回来归宗报到的小师侄,他别有用心的考察监视了很久。 毂凤鸣个性与原无乡截然不同,总是嬉皮笑脸,一副没心没肺的天真模样,虽然天资聪颖前途大好,却也看不出什么其他特别之处,式洞机最终相信这不过又是师姐顺路捡来的娃——反正她已经捡了一个原无乡了,再捡一个也可以理解。 眼瞅着原无乡双手齐断基本等于废人,或许今后全靠毂凤鸣照料,道真众人也给这兄弟俩送了不少同情分。 毂凤鸣因此混得如鱼得水。 年纪小,嘴甜讨喜,天真烂漫,大部分人见了他都喜欢么么哒。 凤鸣年纪还小嘛——所以原无乡大大方方跟他说了道羌之战的战况——天羌战士几乎全军覆没,所有非战人员却如谜一般消失,怎么查也查不出去向。 凤鸣年纪还小嘛——所以倦收天言简意赅告诉他为何道真必须与天羌族一战——屡屡欺辱边民,暗中袭击道门中人盗取宝物,最后竟打起了镇教双宝的主意,是可忍孰不可忍。 凤鸣年纪还小嘛——所以抱朴子义愤填膺滔滔不绝表达了对天羌族的厌恶——天羌人竟然利用他外出的机会偷袭于他,欲夺取银镖玄解。 七拼八凑,基本够他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理清线索的毂凤鸣被整件事深深震惊了。 或者说,他被道真一脉的智商深深震惊了。 姑且不论那个必然存在的挑拨教唆分子,单论一点:一千五百人的游牧民族,三分之二非战人员,能往高手序列靠一靠的也就他那三个堂姐堂哥,这么点儿人要算计道门侵略中原…… 他相信逸冬清的脑袋没被任何东西夹过,也能保证自己的脑袋没被夹过,那么剩下的…… 十六岁的毂凤鸣少年站在南修真的高山顶上,一脸花季雨季的明媚忧伤。 如果把他的推测告知赋影然,不知那位南修真道溟会是什么反应? 事实证明赋影然的反应很直接,也很简单。 此时她依然披着月夕影的马甲,不过业务已经不仅限于出版。 习惯于四处漂泊的道溟大人经过道羌事件,觉得自己不能太过随意散漫以免陷入十分不爽的被动局面,便索性将热衷八卦的前任主编清如许单独拎出来,成立了专业情报部门“云罗天网”。 云集四境八卦人才,网罗各行各业各种八卦。 清如许的八卦兴趣与八卦天分得到了充分施展,她为自己的核心团队立下目标:业务深精专、服务高大全、做长产业链。 “我们要做的不是八卦,而是艺术!” 赋影然并不插手太多,随她怎么折腾。 这跟她前世的经歷不无关系。对于下属,她习惯目标导向任其发挥,不喜欢事无巨细事必躬亲,所以即便她个性冷淡不爱管事,也教导出人人称赞的原无乡,外加一个前途无量的毂凤鸣。 对于云罗天网,她的态度一如既往,只要清如许能及时拿出她所需要的信息就足矣。 借外派学习之机,毂凤鸣悄悄熘回寄北轩向她提交初步调查报告,得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吾很怀疑道真将来会蠢死。” “……这样评价你的师门真正好吗?”毂凤鸣黑线。 “做人要客观。还有,现在道真也是你的师门了。”赋影然丢下一摞稿件,感觉甚是满意,解玄大手的文笔愈发精纯,构架精湛,情节设计几乎一步一坑,假以时日可以单靠写书坑人了呢。 毂凤鸣抽了抽嘴角:“接下来要怎样做?” “还用吾教?找证据等机会,深挖坑备麻袋。吾有预感,那个幕后之人的最终目标绝非天羌族。” 第13页 “你不打算露面吗?” “吾忙。” 毂凤鸣忍不住龇牙:“这样还叫忙?你的爱徒都断手了,也不回去看一眼。” “与其执着于既定事实,不如开动脑筋寻求解决之方。你还需要好好磨练啊,少年。” “你成日躲在疏雨梧桐看话本写话本,倒是找出什么解决方法了?” “如果体质合适,银镖玄解是不错的选择。不过玄解一向由南修真领导者持有,吾总不能做掉抱朴子强抢银镖玄解吧。”赋影然又拿起一本书卷:“只能另设他法。” “……等于没说。”毂凤鸣翻了个白眼:“对了,你留在映蜃楼中那个阵法我怎样看也看不懂,画给原无乡看,他也一头雾水。到底有何玄机?” 赋影然一脸茫然:“嗯?什么阵法?” 映蜃楼是她在道真中的居所,平时没事儿她喜欢躲进小楼成一统,自娱自乐搞研发,玩意儿多了去。 她回忆很久才想起自己似乎曾经设计过一个阵法。 为了试验阵法效力,她还特地以映蜃楼为中心在南修真外围地盘上实际布过一阵,碍于南修真实在人多眼杂,始终找不到合适时机启用,最终变成一个半成品。之后几年她又开始潜心研究别的东西,暂时淡忘了这件事,再过一段时间……她离家出走了。 面对毂凤鸣充满求知慾的眼睛,赋影然沉思片刻,答到:“没印象了。” “……” 毂凤鸣对道真学霸致以深深的呵呵哒! 为免被人发现行踪,毂凤鸣不敢多留,卡着时间踏上归途,回到原无乡身边继续扮演天真无邪小师弟。 原无乡断手之后一直深居烟雨斜阳,逐渐远离南修真权力中心,但他毕竟是道溟的大徒弟,总不能放着不闻不问,重大事项还是要予以告知。 这不,南北道真经过漫长的扯皮谈判终于拿出了合体方案,特意通知原无乡——八卦的门人们现在还记得道溟是因为求婚失败合体未成愤然离家出走。 方案简单明了,由葛仙川和抱朴子一战,谁赢了谁一统道真做带头大哥。 毂凤鸣原本是不怎么在意这事儿的。 道羌之仇还等着解决呢,谁做老大都得在将来担起责任。至于仇怎么报,他还在思考之中。 然而事情的发展逐渐出乎意料。 葛仙川居然将抱朴子打死了。 毂凤鸣代表原无乡参与围观全程,看到抱朴子噗噗吐血葛仙川被千夫所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奈何场面过于混乱,他被裹挟在人群中狼狈地退回南修真地界。 抱朴子吊着一口气要见原无乡,原无乡一进屋他就把银镖玄解塞过来带着一股莫名忿恨将南修真託付给了原无乡。 毂凤鸣觉得这个世界好不真实,抱朴子真的不是被赋影然用意念杀死的么…… 随着抱朴子的嗝屁,南北道真对葛仙川的声讨浪潮达到了高峰,更有甚者,北道真众人纷纷宣布与葛仙川绝交,一派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原无乡苦大仇深心痛万分去融合断手了,毂凤鸣蹲在烟雨斜阳眼皮跳个不停。 烟雨斜阳是个风水宝地,处于南修真地界中心靠右,近年来则因原无乡断手之故,日益冷清。 但这并不影响毂凤鸣居高望远。 月色不错,毂凤鸣少年清晰的看到一抹金色身影一柄金色剑锋杀入南修真。 ……好可怕,难怪赋影然总说道门多狂人佛门多蛇精! 倦收天起肖啦! 倦收天杀人啦! 倦收天来抢烧饼啦……呸呸。 倦收天切瓜砍菜如入无人之境,毂凤鸣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根据赋影然所说,没断手的原无乡和倦收天实力在伯仲之间,南修真其余能看的只有道磐式洞机。 可惜式洞机是个靠不住的——赋影然十分肯定这一点。 一边道貌岸然顶着道磐身份一边经营杀手组织还做龟首,不,鰲首的人,能指望得上吗? 毂凤鸣冷汗都下来了。 他忽然灵光一闪,转身跑入映蜃楼。 他还年幼,实力有限,不过开启一个阵法倒是勉强足够。 被道溟赋影然遗忘的半成品阵法由缓而疾,顷刻启动。 杀得不知天南地北的倦收天一头撞上一堵无形之墙,匆匆赶来的原无乡只见挚友被弹弹弹弹走鱼尾纹……弹成了天边一颗流星,大概要等到日出的时候才能从哪个旮旯里爬上来。 重点在后面。 原无乡和灵犀指瑕眼睁睁看着阵法连环启动将半个元宗六象包覆其中,强大的吸力和斥力交错纵横,无数南修真弟子被捲入黑洞般的阵法空间。 原无乡情急之下也飞身进入了阵法。 只见阵中七绝交错、九宫连环、阵中有阵、变化无端,被捲入的南宗弟子们悲催的在人生道路上无限迷失了…… 待原无乡一身狼狈从阵中脱出,已经过去整整五天,等在元宗六象门口的式洞机脸色难看得好像便秘。 “道磐……” “哼,问你师弟做的好事!” 毂凤鸣眼泪汪汪的看着原无乡:“师兄,我知错了,我不该随便启动师尊留下的阵法……” 第14页 “嗯?”式洞机敏感地转过身:“你说什么?这是道溟留下的阵法?” “是……阵眼就在映蜃楼。”毂凤鸣刚刚被削过一顿,可惜人微言轻不敢造次,老实回答:“弟子不解其中精妙,情急之下匆忙启动,望道磐宽恕!” 式洞机眼神变幻莫测。 他知道自家师姐喜欢搞研究,只是真没想到她敢拿整个道真的地盘做研究。 而且此阵之精妙,从原无乡的反应已经可以略知一二。 式洞机细思极恐。 然后他一挥手,指派原无乡去搞定这个莫名其妙的阵法——谁让他是道溟的徒弟来着。南修真还有无数弟子被困在阵里呢。 原无乡顾不得询问倦收天的消息,用尽自身威能尝试解阵,越解越觉得师尊的思路实在难以理解和逾越。 百般尝试不得其法,最终他只能狠下心,选择直接破坏阵眼。 于是映蜃楼当夜遭到惨无人道的拆迁爆破。 式洞机牙疼地看着这一切。 悔不当初啊——早知道他早点露面挡一挡倦收天就好了。 他真心希望师姐永远不要回来。 他几乎可以想像师姐面无表情问“谁动了我的小楼”的模样。 被解救出来的南修真弟子大多出现幻觉幻听和幻视后遗症,据说在阵法中迷失太久。当然,也有部分精英述说了阵法的精妙高深之处,引得众人暗自惋惜:如此高大上的阵法不能为南修真所用,委实可惜。 然而经此一事,整个南修真皆对道溟.赋影然敬若鬼神。 至于倦收天……? 他被弹到数里之外一处断崖下,由于体力透支和五感紊乱失去意识,在一颗松树上挂了一天一夜,直到被道魁捞回去。 无处发泄恨火的式洞机愤怒的给北宗递了绝交函。 南北道真高层统一下令从此禁止门人过度私交。 赋影然事后听了毂凤鸣汇报,沉吟半晌。 “为什么他们能将一件严肃沉重的决定做得像棒打鸳鸯一样呢?” ……你的关注点在哪里! 毂凤鸣彻底抽了。 第7章 千万不要询问你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原本赋影然不是个爱换马甲的人。 甫离开道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所使用的固定马甲乃是“云磐.御青城”。 至于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号……纯粹是为了跟练峨眉同款配套。 没错,赋影然与练峨眉相逢会面第一眼就建立了不可动摇天长地久的友谊,以至于互报名号的时候她顺口就说出了“御青城”。 青城与峨眉,多么和谐。 无论是坐而论道还是武学切磋,二人都颇为默契。 经常因此感到被排挤的蔺无双偶然听她解释自己名号由来之后也是醉了。 后来练峨眉拔起萍山离尘而去,只跟她一个人当面道了别,蔺无双和狂龙赶到之时,她正朝着天空挥手再见,听闻狂龙的哭嚎,一扭头冷淡的说了一句“人都走了,你们回去洗洗睡吧”。 ——从此狂龙对御青城一生黑。 之后这个马甲还继续活跃了不短的时间,八趾麒麟疏楼龙宿剑子仙迹金子陵等人皆是她以御青城身份结识的朋友,不过因为她不到必要情况总喜欢低调行事的风格,马甲一直捂得很好。 直至那个夭寿金子陵偷偷把她的剑谱匿名带入论剑海获评首座。 她后知后觉听闻此事,直接踏入寂山静庐,看在金老妖没有暴露御青城这个名号的份儿上,只冲着他的脸揍了一顿,旋即果断停用马甲,前往海外游歷。 那次的海外之行收穫颇丰,从蝴蝶国一直漂到了东瀛。东瀛盘亘数年之间,除有幸领教神遗一族精妙的武学之外,还从东瀛绑回一只大妖怪作宠物。 回到中原后大妖怪不怎么听话,一度冲破封锁逃逸,赋影然费了不少功夫才在一个叫天疆的地域之外将之擒回。 彼时失去老大庇护很多年的天疆几乎快被大妖怪揍到扑街,赋影然一边感慨着真是战五渣一边将大妖打趴封印,事后还被那个天疆门卫强留一天请客答谢,喝了一顿酒,听了一通牢骚。 流浪的岁月越来越长久,渐渐的她也习惯于频繁更换马甲——古话说得好,女人的衣柜里总缺一件衣服,而她的衣柜里总有穿不完的马甲。 在南北道真分裂、拳域脱离南宗,道真一脉风雨飘摇的时期,她始终隐藏幕后指点毂凤鸣潜伏道真卧底调查,逐渐开始感到一阵熟悉的厌倦。 看来又到了该换马甲的季节了啊——于是她打开衣柜翻找,心血来潮拎出了御青城这个马甲。 太久没拿出来用都快发霉的马甲一旦穿上就自带巨擘顶先天气势,她仰头怀念了一下当初那段光辉岁月,决定去拜访旧友。 金子陵还是那么妖孽又夭寿,痛心疾首数落她当年那顿毒打虽是打在他脸上却痛在他心上,如今必须弥补他受创的心灵。 于是赋影然指凝剑气对准他的心口准备进行会心一击。 金老妖嗷嗷叫唤着上蹿下跳矫捷的避了开。 最终赋影然送他一块产自极北之地的寒晶石作为旅游手信,金老妖这才表示看在她还有那么一点点诚意大家今后就勉强一起愉快的玩耍吧。 第15页 赋影然撇撇嘴,与金子陵互嘲一番之后便告辞。 疏楼龙宿依然隐居中,区别在于对面多了一个邻居。 说起来那人与她相识更早也更为熟悉,正是道门剑子仙迹。 总觉得这俩人凑一块儿会发生什么祥瑞御免的事情呢——赋影然如斯感想。 天上正下着濛濛细雨,赋影然与龙宿对坐喝茶,随意闲聊。 湖心亭外一群天鹅优雅划过水面,龙宿抽了一口水烟,触景而生诗情,悠然吟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赋影然出神地盯着细雨中的迷濛湖光与山色,忽然开口道:“龙宿,你认为‘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这句诗与剑子可堪搭配?” 龙宿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若真有那般场景,想来是绝配啊。” 豁然之境的剑子瞬间打了个喷嚏。 告别龙宿,她的最后一站便是八趾麒麟了。 其实她对八趾麒麟那三个徒弟的兴趣远超八趾麒麟本人,过去没少怂恿八趾麒麟把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辛酸带娃经歷集结成册出版发表,以供广大的苦境教师与家长寻得心理平衡。 日夜生活在徒弟淫威之下的八趾麒麟岂有这种胆量,素还真一微笑谈无欲一瞪眼无忌天子一嘆气他就萎了。 赋影然对此但笑不语。 人和人毕竟不一样,譬如每次她大驾光临半斗坪,日月星都不敢造次。 一别多年,曾经的鬼灵精小屁孩已经长大成人,一个个狂霸酷炫吊炸天,虽然没有正式入世却已将师尊八趾麒麟打压得一脸苦逼。 此番赋影然再度以御青城身份来访,八趾麒麟福至心灵,分别给徒弟发了飞信,而三人竟很给面子的回到昔日修行之地碰头。 赋影然坐在半斗坪会客室,一手接过素还真泡的香茗,一手在棋盘上落子,与他对局的谈无欲紧锁眉头高度集中,无忌天子则早已贴心的搬出自己研发的电风扇提供后勤服务。 都说幼年是铭印期,素还真七岁时怂恿谈无欲和无忌一同恶作剧打算整蛊前来串门的御青城结果大败收场,并因此导致三兄弟在此后五年间被御青城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小惩薄戒”无数次,此后各种不服都灰飞烟灭化作了天边浮云。 时隔多年的重聚,三人都很有礼数,尤以素还真为甚。 越是聪明的熊孩子,对于深不可测的人事物越机敏啊。 赋影然很看好素还真。 如此天赋异禀心机深沉满水道貌岸然,任她游歷四境走遍天下也就看到了这么一个,谈无欲还要稍逊分毫——虽然也很难缠就是了。 所以她欣慰的对八趾麒麟说:“你的徒弟将来一旦入世,必会掀起前所未有的风暴啊,教出这么几个妖孽,你压力大不大?” 素还真温文尔雅的自谦道:“哪里哪里,半斗坪内师渡徒,师尊的悉心栽培与指点,正是我们学有所成的源头。” 赋影然转过眼盯着素还真:“半斗坪内师渡徒?那么半斗坪外呢?” “……呵呵。” 素还真但笑不语,谈无欲冷笑不言,八趾麒麟瞬间觉得世界末日正在眼前招手。 访友怀旧结束,赋影然慢悠悠踏上归程。 江湖从来不缺风波,道真那摊子烂事儿不过一个缩影。 她并非不愿管,只是觉得把幕后黑手一次性玩死了未免无趣。 按照道门中人无比高冷的解释,这叫“天命未至”。 走在路上的道溟大人思维又开始发散,不想回道真又暂时无事可做,要不要找些既能挽救蠢萌师门又能益智益趣的事情来做做看? 大约是穿越者福利,她正试图从自己的脑洞里找灵感,一转头便看见身侧的大江中漂来一个人。 女子。用剑。刚刚经过一场大战,致命伤却在背心空门,显然是在完全不设防的情况下遭了熟人暗算。 而且那伤痕上遗留的剑气有些熟悉…… 赋影然眨了眨眼,甩袖将人捞起,直接化光折回“御青城”的据点之一。 女子伤势颇为严重,将养了半月有余方才起色。 醒来一睁眼,满目茫然随着意识的清醒逐渐转为浓烈恨意。 赋影然目睹她神色变化,已然了解三分。 “你伤得很重,最好别动心绪。” “感谢前辈救吾,此恩吾必会报答。” 女子想要起身,终究发现自己太过虚弱,只得敛去忿恨的情绪,乖乖盘膝调养。 赋影然暗暗点头。 很好,还能认清现状做出当前最正确的选择,非冲动无脑之辈。 于是她闲闲问道:“不告知吾你的身份吗?” “晚辈斗胆恳请前辈助吾探查一人的消息,事后吾自当坦诚身份。” “何人?” “谁云湘水.慕潇韩。” “嗯……”赋影然约略想起此人身份,为确认猜想,还是给清如许发了指令,不过半日光景便等来结果,而且为了确证她的记忆,清如许还很给力的附上了慕潇韩画像。 慕潇韩,慕峥嵘之弟,以剑法“湘神篇”名满道门,前段时间为对抗魔祸,联合道门众多力量苦斗,虽最终取得胜利,其妻却不幸亡于魔人之手,目前正在给亡妻守墓中。 第16页 道门众人既感佩其高义,又同情他痛失伉俪情深的爱妻,一时名望大振,已跃升为道门阴阳流派之首。 慕峥嵘、慕潇韩、慕少艾…… 赋影然摸着下巴思忖,为什么姓慕的瞅着都不像老实人? 正在江湖中游歷实习的慕少艾冷不丁膝盖一痛,暗自感慨最近太辛苦年纪轻轻就患上膝关节退行性病变,果然还是去看几个美人放松一下吧。 ……最终,赋影然如实告知那女子关于慕潇韩的近况,女子浑身轻颤,放声大笑,笑得流出眼泪。 “慕潇韩,好一个情深意重,好一个翩翩君子,哈哈哈……吾真是瞎了眼才会被你欺骗!” 赋影然站在她身边,默默展开慕潇韩的画像看了又看。 ……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温文如玉翩翩风度,眼角眉梢流露一丝掩不住的邪戾气质。 央千澈才是温文如玉君子风度好么,连她家小机师弟那个超龄熊孩子好歹在外表上也能看出温和清圣啊。 她可以下定论,这姑娘确实瞎了眼了。 然后她清了清嗓子:“看你的反应,莫非与他有关?” “有关……”女子打开被自己攥得血肉模煳的双手,茫然失语呢喃:“吾多希望自己从未与他有关。” “那么,吾该称唿你为葑玉络吗?” 葑玉络勐地抬起脸,眼中还残留着未尽的泪:“前辈,吾……” 赋影然悠然而嘆。 怎么说也是出自南修真的倒霉孩子啊,身为前辈还是关心一下比较好。 “你不用解释,吾已大致明白你遭遇了什么。” 葑玉络心灰意冷地嗤笑一声:“事到如今,吾不知到底是遇人不淑,还是自己识人不明。” “你打算怎么做?” 葑玉络眼底划过一抹恨意:“负心狗——只配得上血溅三尺!” 赋影然挑了挑眉。 唷,还是个爱憎分明的火爆姑娘。 不过太过火爆的脾气是会落入算计的。 于是她轻轻拍了拍葑玉络的肩:“年轻人,听吾一句劝。第一,将宝贵的人生浪费在负心狗身上,这种价值观吾一向并不认同。第二,他如今位高权重,名望颇高,你能拿什么去跟他对抗?” “葑玉络亦非任人宰割之辈,岂能咽下这种屈辱与背叛!” “復仇,是沉重之事。既然沉重,便要谨慎对待。牺牲妻子,扩大魔祸以换取名声地位,如此汲汲营营,野心当不止于现今。” “前辈想说什么?” 赋影然斜倚门框,好不轻松自在:“你喜欢钓鱼吗?” “嗯?” “吾之爱好十分广泛,人世间许多事务皆能激发吾学习探索的兴趣。但是偶尔也会有不知如何消磨时光的阶段。每到这种时候,吾便选择钓鱼。” 赋影然微微阖目,脑洞大开,一个计划已在脑海中缓然成型。 “钓鱼有六项精髓,静心守之,耐心候之,详加观之,沉着诱之,精守搏之,迅巧获之。你若真有心垂钓,便好好思量吾这番话。想清楚了,到空山云麓找吾。” 留下这番话,赋影然飘然而去。 三日之后,寄北轩接到老闆娘通知:向“巫祝”与“解玄”分别约稿,主题和素材由老闆娘直接提供,期限十年,慢工细活,唯一要求精益求精。 清如许双眼笑成月牙儿状。 “哎呀,老闆娘这次的动作真是意味深长——吾嗅到坑蒙拐骗的味道了!” 第8章 可以拖到后天的事情就不要只拖到明天。 “吾一直有一个疑问。” 赋影然怀里抱着一名熟睡的幼童,神色很是深沉。 隔着一面水镜,素还真始终注视着她怀中稚童,眸光波动之间,充满愧疚、不舍、温情与决断,种种复杂情绪,心头百般滋味,难以言喻。 “前辈所疑者是什么?” 赋影然抬起一只手指向自己:“吾这张脸上,是写着‘欢迎託孤’四个字吗?” ——从原无乡到信风回,再到如今的素续缘,她不得不怀疑,难道她的气场沾染上了保姆风范? “哈……”在江湖风波中沉浮磨砺已久,素还真不復当年甫入人世之时的昂然之态,多少显得有气无力:“素某知晓此举给前辈带来的压力,但吾现今已是托无可托,唯有仰赖前辈之神通。” “算了。”赋影然兴致缺缺摆摆手示意不必废话:“人既然交到吾手上,便是机缘。但你素还真必须遵守约定,从此不能再与他见面,凭空给吾惹麻烦。” “让他远离风波,也是素某的心愿。前辈请放心。” “还有一事。此番你欠吾的人情大了,有朝一日当归还这份人情。” “只要不违公义,但凡素某能力之内,必尽力报答。” “你这句话很有深意哦。吾看起来像是会违反公义之人吗?” “前辈多心了。” 素还真与赋影然通过水镜对视一眼,同样的深沉睿智,同样的玲珑心思,一切尽在不言——毕竟一个智慧武学皆超凡绝伦的人一旦发起疯起来很容易跑偏报社,譬如他那位同梯谈无欲。鑑于这位前辈云缭雾绕难窥底细的作风,他可不希望将来需要对付的难缠对手中又多出一个御青城。 第17页 “心有勐虎而细嗅蔷薇,也是一种趣味的生存之道。素还真,红尘干戈无尽处,你可要好好顾命,毕竟这个江湖中只有一个素还真,少了你,又失去很大可看性。” 赋影然不以为意,淡然挥袖打出金色敕令,水镜应声而碎,随之崩塌的还有整座山头,而她在崩裂的山石之间进行了快速换装,当一切尘埃落地之时,方圆数里不闻人声,一抹人影绝尘而去。 几年光阴,江湖局势波澜诡谲。 赋影然带着素续缘远离俗尘纠葛,最远走到了西海之极。 然而素续缘与素还真父子天性,终究不忍旁观父亲伤痕累累锥心泣血,加之他的早慧完全遗传乃父,竟于一日趁赋影然闭关悟剑之机悄悄留书出走,回到素还真身边。 赋影然捏着一纸留书,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道父子人伦大过天,且随他去好了。 同时也下定决心,从今以后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再接受託孤。 之前带着素续缘四处躲避,逃难一般的日子虽然也是一种难得的生命体验,但是毕竟劳心费力,现在恢復自由身,不如也回中原熘熘。 算算看,乌兰狄月很久未曾出现,为免被那暗中谋算的幕后黑手遗忘,还得去刷一刷存在感。 于是白衣迤逦,红纱覆面,由西而东,再入茫茫大漠。 斜阳残照里,荒芜的沙丘绵延至天际而无尽,规律的驼铃声却引来有心人关注。 别黄昏下意识跟随铃声而行,越是靠近,越感觉前方女子似曾相识。 直到赋影然停住白驼,漫不经心回望一眼。 别黄昏顿悟。 这不正是鰲首所言必杀之人么? 于是他做了一个目前十分错误后来证明颇有建树的决定。 ——开杀。 三天后,别黄昏在一处岩洞中醒来,被捅了对穿的腹部已然包扎妥当,赋影然坐在对面,眼中光芒流转,不知在谋算什么。 “你……!” “刀者,毫无反抗能力之时,最明智的做法是配合与服从。” 别黄昏不再轻动,赋影然见对方识相,便也不再浪费时间:“吾与阁下素昧平生,何以对吾动杀?” 别黄昏沉默了很久,久到他也明白无能隐瞒,最终说出答案:“乌兰狄月,天葬十三刀众人得而杀之。” 然后他瞬间感受到从赋影然笑得眯起的双眼中瀰漫出的满满恶意。 “哦,天葬十三刀啊。想不到时隔多年,鰲首对吾还是如此上心,真是感恩。”赋影然一手托腮,一手拨弄火堆,舒展的眉眼缓冲了清冷气质,漫不经心转移了话题:“反正你也打不过吾,大家进行友好闲聊可好?” 别黄昏不做声。 “你在昏迷中一直流泪唤着‘赋儿’,声声悽苦,打动吾了,吾不杀你。只问一句,赋儿是谁?” “……吾儿。” 赋影然挑眉审视别黄昏:“牵挂着儿子,还出来做杀手,你很差钱?要不要跳槽到吾手下做工?包吃包住各种福利,不愁儿子缺钱花。” 别黄昏心中一痛,握紧拳头:“赋儿已经死了。” “是吗?真巧,吾看顾的孩子也走失了,估计今后也找不回来。”赋影然眨眨眼,情绪不见波动。难怪她总觉得此人浑身透露一股苦逼气息,原来是失独父亲。 别黄昏这才正眼看了看她。 沉闷地过了半宿,二人总算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赋影然也逐渐了解别黄昏与其子悲催淡薄的父子情。 此外她终于弄明白天葬十三刀这个组织的设定……就是没有明确设定。 天色已泛白,赋影然忧愁地思忖着自家师弟为什么一把年纪了做事儿还这么不靠谱呢,一手建立的组织连个章程目标都没有,这企业制度和企业文化十分堪忧啊,在门派林立的偌大江湖中迟早会沦落成死跑堂的——没错,连酱油都没得打。 这熊孩子,满脑子只有宝物宝物和宝物,总有一天要把南宗和天葬十三刀都败光。 赋影然越思越觉忧愁,索性千里传书清如许,深入调查一色秋和其名下组织,云罗天网再展八卦神通,几乎把一切能查探的线索都查了个底朝天。 据说别黄昏有个好盆友叫痕千古,据说痕千古是位公公,据说这位公公出自公公云集的神秘烟都,据说一色秋一直跟烟都有些勾勾搭搭。 赋影然震惊了两秒钟。 她很怀疑以式洞机那种超乎想像的恋物癖和收集癖,会不会哪天在激情之下练什么挥刀自宫的绝学? ——师尊在上,弟子不孝。 果然要管管比较好。 于是她一边沉思一边走回洞窟,随手丢给别黄昏一只玉佩。 “你……这是做什么?” “看在大家同是天下沦落人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吾要知晓你所掌握的一色秋所有情报,你若不服,性命堪忧;当然,若你配合,今后遭逢困境,可以此玉向吾求助。” “这是威胁?” 赋影然理直气壮,完全无意掩饰:“正解。来,你选吧。” 别黄昏好歹也是有骨气讲义气的江湖人,岂会受她胁迫,硬气地咬牙沉默。 第18页 赋影然摊手,表示毫无压力:“你要硬抗也无所谓,但那位与你交好的公公可就倒霉了。你对吾之实力已有所了解,不知痕千古能承受多少呢?” 别黄昏闻言一惊,惊诧于短短两日时间自己在她面前已毫无秘密可言,又忆起她诡异的身法与战法,顿时语塞兼心塞。 卖鰲首还是卖挚友,这真是个忠义难两全的问题。 最终他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并暗自庆幸对方没抬出步武东皇来给他选。 赋影然满意地点点头,小机你果然做人失败,还不如一个公公呢。 修炼、旅游,闲来没事威胁敲打别黄昏,指点葑玉络,放马甲刷存在感,不紧不慢地深挖坑预备广埋人……如此散漫地过了数年,终有一日,她听闻萍山练峨眉入世抗衡异度魔界的消息。 顿时热血沸腾。 阔别多年的好友回到中原怒刷魔人大振道门雄风,御青城必须要激动,并且,她的布局终于可以一点点开始铺展。 当练峨眉身陷阎魔旱魃与狂龙双杀之局又遭逢假药坑害岌岌可危之时,御青城从天而降,宏招震退魔君罪首,带着练峨眉急急返回萍山。 狂龙一声笑紧追不放,然而当他和魔君赶到萍山之时,再一次无限吐血地看着萍山飞升而去——这次是御青城直接拔走了萍山。 “呜呜……御青城,可恶的御青城,你又阻止我跟小眉眉相亲相爱,该死,呜呜呜……你该死啊!!!” “狂龙,峨眉要吾转达,萍山从此不会再落地。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啊。永别了——” 半空中传来御青城冷淡的嗓音,狂龙顿时哭得更加悽惨。 几乎是第二日,云磐.御青城之名就传遍了苦境,谈无欲和慕少艾听闻讯息,一致露出纠结的表情。 “哎呀呀,谈兄,观你神色,莫非也熟悉御青城?” “大家彼此彼此,她没进一步动作,应该只是为了救人。” “这位前辈前前辈是如此高调之人吗?” “有些事,不能深思啊。” 谈无欲颇有过来人心得,直接掐断了谈话。 果不其然,当他奔走翳流与罪恶坑之时,已偶然自路边说书人口中听到御青城事迹——真真假假,鱼龙混杂。 谈无欲不寒而慄。 毕竟他十分确定自己写过的那本书至今未曾流传现世,因此从他人口中听到自己未曾公开的写作素材就变成了一件惊悚的事情。 天晓得那位深不可测不循常理的前辈准备挖坑给谁跳……不可深思,不可深思啊。 …… 江南寄北轩,清如许正小心翼翼托起两本看上去颇有年头的旧书残卷——尽管作品是近年完成,但图书做旧自有能工巧匠,误导判断不存问题。 一册为散记,专录论剑海名人堂及各届首座趣闻轶事,间或夹杂剑法评论探讨,清如许将之流传至论剑海附近。 一册为手札,记录着一位爱剑成狂走火入魔的剑客钻研某部剑法之心得体会,被放置于云横岭。 云横岭,即是御青城曾经修炼剑法之所。 清如许依照赋影然吩咐,除带去手札,还顺便找来一具剑客骸骨,摆在早已废弃破败的茅舍草庐中。 前期布置完工,作为执行者,清如许怎么也看不懂老闆娘的计划,最终放弃思考,继续她的八卦大业。 赋影然在萍山一呆就是许久,后来妖世浮屠祸乱中原,影响练峨眉功体恢復,她站在远离红尘的萍山上干净利落拍下一掌,道门宏力携带累积的惊人加速度轰然而下,妖世浮屠顿时被轰得惨叫连连哭嚎一片。 在那之后,御青城之名愈发响亮。 而毂凤鸣的调查也终于有了较为模煳的眉目。 当赋影然终于驾驭着七彩云霓踏上苦境大地,正值魔佛危机渐渐浮现。 她施施然换装前往寄北轩,听取毂凤鸣与清如许的工作报告。 “道真之事,疑在两点:第一,葛仙川之死疑点重重,吾曾夜探其坟,察觉棺中尸体有异,甚为怀疑真实性。第二,拳域之内有一策师,拳法迥异于南修真正派心源,却颇有几分天羌族拳路影子。或许天羌战士,尚有倖存者。” “嗯。”赋影然披着月夕影的马甲轻轻啜饮新茶:“你还忘了一个人。” “罪负英雄吗?” “查得怎样?” “他自我封闭,行踪无定,不好把握。” “无妨,他身上蹊跷之处,总会随着主犯牵引浮出水面。”赋影然转而望向清如许:“你那边如何?” “禀告老闆娘,吾最大的收穫,与巫祝和解玄签下死契,今后他们一辈子都要给我们寄北轩做摇钱树。” “枫柚主人懒散成性,拖稿如何处理?” “老闆娘你就放心,吾顺便还救了拂樱斋主,并安排他去做巫祝的编辑,这下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巫祝会拖稿了。” 赋影然联想了一下拂樱斋主满那儿追稿枫柚主人的画面,不得不感嘆后生可畏,清如许此举值得点赞,遂也贊道:“做得好。其他事项呢?” “别黄昏有按照约定定期提供一色秋的情报,但他近期已经退出天葬十三刀。据吾调查,一色秋尚无太多动静,倒是四大奇观之一的烟都,果然与其他三方撕破脸皮亮出獠牙了。” 第19页 清如许说着露出一抹厌恶神情。 赋影然洞若观火,同时也觉得奇怪。一群患有直男癌的公公……实在是蔚为奇葩啊。 “老闆娘,近期就是这些进展了,你怎样打算?” “时机未到,吾另有要务处理,你们也暂且蛰伏不动吧。” “是。” 赋影然在寄北轩停留几日整理思路,随后径直往罗浮山而去。 淡定拉风又神棍的瞉音子正在炼丹,赋影然就站在一旁围观他炼丹,并顺手丢出一个阵法隔绝冥冥之处窥探的视线。 鼎炉排布完毕,缭缭青烟四散,瞉音子抬眸第一眼,惊愕难言。 “是你?” “听闻丹华抱一丹药效果明显,特来讨一粒药丹。” “何不去找三余无梦生?” “你这冷酷又心黑的形象很久没见过了,如今观来倒是新鲜。多余的话不必再说,吾需要一粒清除浊气辅助功体运行的药丹,你明白其用途吧?” “嗯……”瞉音子思忖片刻,根据效果与来者背景,极有可能是用在练峨眉身上,便颔首应下:“三日之后可炼制完毕。” “吾会派人取药。” “不担心暴露行踪吗?” 赋影然浅淡一笑:“一本妖书,还算计不了吾。” 第9章 若一个方法笨而有效,那它就不笨。 别黄昏凝视着手中玉佩,压抑心中焦灼,在昔日与乌兰狄月相遇之地静候消息。 他对那名女子的观感相当复杂。 因为她的胁迫,他不得已出卖鰲首的情报,导致自己如今连向天葬十三刀求援的底气也几乎丧失——尽管乌兰狄月从未对鰲首採取任何行动,所以此事根本未曾泄露半分,但始终是他心中一根芒刺。 然而为了赋儿,他不得不鼓起勇气厚颜一试,却面临黄羽客身亡,老狗不知去向的困境。 别黄昏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很清楚凭一己之力欲从烟都带走赋儿可谓希望渺茫,如今孤立无援,只能寄望于这位神鬼莫测的天羌族前长老。 赋影然来得很准时。 原本她正在完善布局的路上,忽然接到清如许通知,退隐之后不见人影的别黄昏突然找上门,且动用了当年自己赠与的玉佩求助。 于是她临时改变方向,依约而至。 “你终究还是找上吾了。”赋影然屈膝席地而坐,白驼亦温顺地矮下身,伏在她旁侧。 别黄昏微微压下复杂心绪,直言主题:“吾确有要事相托,你当年承诺可还愿履行?” “吾想,吾之诚信应比步武东皇高出许多。” 别黄昏一噎。 在这个当口听到这样的话,不禁让他再次痛恨自己瞎了狗眼被步武东皇瞒骗多年。 赋影然抚摸着白驼柔软的毛皮,观察别黄昏神色变化:“看你神情,必是急火攻心。有何事,说罢。” “吾……”别黄昏顿了顿:“吾希望你帮吾带回赋儿。详情听说……” 听完别黄昏叙述,赋影然将下巴搁在曲起的膝头,沉思良久,方道:“塔铃独语别黄昏,今日你可算刷新吾对你的认知了。步武东皇害汝之子,汝之友,你竟为他帮凶多年。吾该说你笨还是笨还是笨呢?” 别黄昏握紧拳头:“你帮,还是不帮?” “听闻古陵逝烟对宫无后十分重视,甚至是偏执……”赋影然竟还有空盯着洞顶发呆:“吾若助你带走宫无后,他会不会对吾恨之入骨呢?” 别黄昏一时心如刀绞,咬紧牙关,屈膝缓缓跪下,俊秀的脸上写满痛苦与决然:“求你……帮我。只要夺回赋儿,吾愿为奴为仆听候差遣!” 赋影然回过神,见状微微皱眉,抬手发出气劲将别黄昏扶起:“男儿膝下有黄金,吾没接受这种大礼的习惯。” “你……你答应了?” “允诺之事吾会兑现,并且吾不需要奴僕。” “别黄昏说到做到,听候差遣。” “随便你了。”赋影然无谓耸肩,手掌一翻,变出一只千纸鹤,注入密语。 半日之后,异过容的清如许便风风火火赶到。 赋影然不欲浪费时间,开口便道:“宫无后在烟都的人际关系?” 清如许再次展示出自己惊才绝艷的八卦能为,倒背如流:“师尊古陵逝烟、师兄西宫弔影、侍从朱寒。” “嗯……前面两个暂且不论。那个朱寒身上可有值得利用的线索?” “没什么战斗力,人际关系单纯,前几日家人也被欲界人马杀害。看起来宫无后很在乎他,还亲自出面将他救走。” “哦?”赋影然眼中暴起一点精光:“他的家人被杀有几日了?” “不过二日。” “很好。”赋影然微阖双眼:“别黄昏,五日之后,等吾消息。这几日,你就安心养精蓄锐吧。” 安排好别黄昏之后,赋影然与清如许重返原途,一路上顺便整理思路。 清如许脑洞功力见长,不无兴奋地揣测着:“老闆娘,你又有什么计划了?为什么要等五日?那个朱寒……啊!” 第20页 见清如许有几分恍悟之色,赋影然淡然道:“既然加入宫无后这个变数,那便要将这深坑挖得更高明更精巧。毕竟烟都大宗师的愤怒,非是轻易能承受。” 清如许闻言喟嘆一声:“老闆娘,不知道你填坑之日,吾可前排围观否?” 赋影然不答,只吩咐一句:“吾要外出一趟,朱家村方面,你负责做好布置。” 万鬼黑渊。 陡峭的石壁上遍布狰狞白骨,浓重鬼气森然笼罩,生机不存,天光难入。 然而在越靠近黑渊深处,景象却愈发静谧平和,甚至出现植物痕迹——生长在森森枯骨之间,绽放得诡异而艷丽的尸香花。 幽蓝色的鬼火映照着花间一抹似真似幻之影,寂静中的长吁短嘆显得格外清晰。 “人生啊……为何这般无聊?” “好友,是否需要吾提醒,你已非人的事实?” 赋影然随冥火指引,踏入这恐怖而幽寂的空间。 “你今日迟了。”鬼影转头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随即继续兴嘆:“鬼生啊,为何比人生更加无聊?” “当初嫌弃人生无趣而作死,现在后悔了?” “不悔,只是无聊。”鬼影拾起脚边散落的大腿骨,引来鬼火照明,露出一张雌雄莫辩苍白惊艷的脸:“赋影然,阔别许久,你今日会给吾的无聊鬼生带来惊喜吗?” “当然。”赋影然熟门熟路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首先,有一事需告知你。你的骸骨已被吾转移到云横岭。” “你要吾的骸骨做什么?” “布局,钓大鱼。” “哦。”鬼影轻描淡写点点头,竟是毫不在意。 “第二,五日之后,吾需擒捉一人,届时请你释放怨憎结界助吾一臂之力。” “好啊。”鬼影依然显得兴致缺缺。 “第三……”赋影然倏然指凝剑气,以快得不及眨眼之势止住了鬼影行动,一袭青袍鼓盪,竟尔催动道门至高法咒,四条锁链凝聚着道门真元迅速贯穿鬼影四处要穴,片刻之间已成清圣的至高困阵。 鬼影好奇地眨巴着眼睛,终于有了一点兴味:“这是唱的哪一出?” “好友不是时常抱怨鬼生无聊?给你增添一丝乐趣啊。” “怎讲?” “五日后的合作结束,你就暂且静待。必会有人找到此处,无论来者是谁,你都告知对方同一个故事。” “说来听听。” “万鬼黑渊鬼主,被御青城以万鬼证剑之法击败,并从此困缚于此,不得自由。所以,你与御青城之间有血海深仇。” 鬼影抬起右手抚摸下巴,贯穿琵琶骨的锁链随之响动:“万鬼证剑可是吾的创举,被你如此移花接木……你要付费。” “耶,吾为你提供娱乐之机啊。故事大纲都给你编好了,细节请自由发挥吧。至于怎样应付来者……你随意。” “听起来好像不错,吾就等等看吧。” 赋影然一挥拂尘,将现场痕迹略作修饰,便与友人告别。 鬼影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不明身份的访客啊,抱月独吟已经开始殷切期盼你的到来了。别让吾等太久,呵呵呵……” 宫无后在梦魇中挣扎了许久,方才恢復神识清醒。 奇异空间内漂浮着许多诡异图案,唯可见浓烈的异域风格,每一幅图案虽令人不解,却似乎颇有深意。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朱寒返乡为父亲头七烧灵遇险,自己听闻消息匆忙赶赴朱家村,却被一名古怪女子以古怪的方式克制。 如今看来,对方分明冲着自己而来,朱寒只是诱饵。 宫无后起身拔剑,红色剑光连续击向四方,却入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嗯?”瑰丽的血泪之眼湛了湛,浮出一抹不解与焦躁。 突然,一幅似是流浪者的图案发出光芒,白衣红纱的女子从中施施然踏出:“宫无后,不必心急。此乃塔罗冥阵,阵法运转之前,你的剑气无用矣。” “塔罗冥阵?”宫无后挑起眉峰:“你费尽心思引吾至此,意欲如何?朱寒呢?” “果然是重情的好孩子啊。”赋影然不疾不徐,手一挥,图案转为齐整排布的塔罗卡牌:“放心,朱寒无恙。倒是有一人,你该见一面。” 【圣杯】牌面一闪,竟是别黄昏一脸茫然走了出来,宫无后瞳孔一缩。 别黄昏随后也看到了他。 “赋……” “……恩公?” 父子相见,无语凝噎。 “你们好好谈谈。”赋影然转身,依循来时的方向,穿过【愚者】牌面,进入另一个空间。 另一个空间中,单薄的少年显得有些胆怯,却鼓起勇气质问道:“你……你将公子怎样了?” “没怎样。朱寒,你家公子找到生父了,你不为他欢喜吗?” “啊?!公子的生父?” 朱寒先是一愣,随后心中生出一股由衷的高兴,又有几分酸涩。 “公子找到生父,真是……太好了。朱寒当然为他欢喜……” 第21页 “既然如此,今后要继续用心服侍他啊。” 朱寒抬起狐疑的双眼:“但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对公子不利,大宗师一定不会原谅你。” 赋影然微微一笑:“吾还真不希望他放过吾呢。玉络,别黄昏与宫无后谈得如何?” 同在塔罗冥阵中的葑玉络听闻传唤,立刻出声回答:“宫无后依然坚持己见。” “復仇啊……”赋影然感慨地仰起脸:“对他而言,也是无可厚非。” 随即,她再入宫无后父子所处的空间,别黄昏激动的语调传入耳中:“赋儿,我与你同样痛恨、同样希望復仇!但你先与吾离开烟都!” “杀掉那个人之前,吾不会离开。” 赋影然揉揉额角,打断父子二人争论:“你们谈了许久,还是毫无结论啊。” “恩公……” 别黄昏脸上的苦逼之色都快溢出来了。 赋影然被他的称唿雷了一下,微不可查摇摇头,手中化出剑锋:“宫无后,你对自己的血泪之眼了解多少?” “嗯?” “吾想,迄今为止你的一切武学认知皆来自古陵逝烟。那么今日,且听吾见解如何?” “你想说什么?” “非阴非阳、冷心冷清,确实是催发血泪之眼的途径,却非唯一途径,或者说,乃是急功近利的速成之途。” “哈,吾之武学是否急功近利,就在剑上见真章吧!” “也好。” 宫无后冷眼相对,赋影然眸光一凝,剑意磅薄而出! 别黄昏不及阻止,仰首只见一片绚丽剑华,红色残影交织难分,激越飞射的剑气凌厉飞散,尽被空间吸收,招行往来之间,已是令人嘆为观止的剑境! 朱虹三嘆,嘆尽惊艷空绝的剑之造诣;一声脆响,宣告剑上争锋胜负分明。 宫无后身形一退,腕上沁出鲜血,情绪已然跌落谷底:“吾……败了。” 赋影然收剑,神色不动如山,拂袖之间,奇异空间再生异变:“宫无后,塔罗冥阵会给人带来炼狱与重生——抬头看清楚。” 宫无后抬眸,一时愕然。 每一张卡牌之上,皆清晰呈现出人像。 风之痕、忆秋年、金子陵、剑子仙迹、倦收天、香独秀、叶小钗、素还真……皆是赋影然在四境中所知的顶尖剑者。 赋影然打开结界,让朱寒与葑玉络进入此处空间:“宫无后,你所处的牌境,乃是【死神】。绝境中孕育一线生机,是否能突破,但看你自己。” “恩公,这是……?” 别黄昏显得十分不解,而朱寒则是震惊。 赋影然不咸不淡地陈述己见:“最好的陪伴,是见证幼苗撑过风雨,变成参天大树。玉络,你说呢?” “前辈所言有理。” “此地就交你照看。”赋影然又转头对宫无后道:“汝父、汝弟,皆在此陪着你,待你破茧成蝶之日。” 宫无后身形颤动,眼帘微微垂下。 再抬眸之时,目光中已生出从未见过的一缕光华。 …… 赋影然脱出塔罗冥阵,双足稳然踏上时间城松软清新的泥土。 早已等待多时的鷇音子眸中掩不住微讶:“阵法内外时间流速全然不同……原来这就是前辈避过圣魔元史的利器法宝?” “商业机密,恕不奉告。”赋影然熟门熟路来到时间城主对面坐下,捧起天真花茶:“鷇音子,你来得正好,吾解决技术问题,你解决心理问题。” “哦?前辈所指是什么?” “你与圣魔元史的关系,宫无后与古陵逝烟的关系——不无相似之处。” “古陵逝烟已经身亡,如今谈起又是何故?” “你真正相信他身亡了?”赋影然低头轻嗅茶香:“烟都大宗师为对抗波旬而亡,这种违和感连吾都十分适应不良。” “哈。既是前辈要求,吾这就入阵,助他解开心结。” 目送鷇音子入阵,有卡牌光芒闪过,赋影然露出深思之色。 “方才还是一派悠闲,此刻却似有心事。”时间城主语带探询。 “城主可知鷇音子方才入阵所通过的牌面有何意义?” “愿闻其详。” “倒吊者——寓意牺牲。” “嗯……”时间城主思索片刻,无奈阖眼:“看来是要早作最坏的准备。” 赋影然离开时间城不久,便收到清如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手书,信中不断叙述近期云罗天网和寄北轩一众员工昼夜加班的辛苦。 于是她稍微考虑了一下加薪和放假安排,随后披上月夕影马甲前往疏雨梧桐准备召开季度工作会。 推开总部大门,一派群魔乱舞景象。 有穿着僧袍整理最新资讯的,有套着天使翅膀审稿的,有头顶三只碗画插画的,还有三个背对背紧贴着张牙舞爪cos魔佛波旬的后勤人员正在派送浓茶和咖啡。 看见自己一手建立的寄北轩编辑部在紧张的工作日里氛围依然这么魔性,赋影然也就放心了。 第22页 发现老闆娘莅临,众人夸张地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齐唿“荼罗无疆”。 “哦?”赋影然把玩着团扇:“上次来此,你们的问候语还是‘无界波答’,这么快就改了?” “耶,老闆娘,做八卦传媒的就是要紧跟时代潮流啊。” “嗯。”赋影然颔首,不置可否,突然大门被人一脚踢开。 清如许提着两箱盒饭声情并茂地唿唤:“黑暗啊,已到了尽头!便当啊,将赐予力量!苦难的民众啊,神允你们一顿丰盛的晚餐。” “荼罗无疆!” 众人迅速离开各自岗位唿喊着口号上前领走自己的盒饭。 “哇,今日居然有百合淮山鲈鱼汤!” “为何如此残忍,其实我宁愿将豪华工作餐折现上帐!” 编辑甲手中筷子指天,眼中长含泪水:“眼前的光明啊,即将发薪。绝望中的绝望啊,钱不够花。” 编辑乙则干脆冲着清如许深情道:“神啊,请回应民众加薪的殷殷盼念。” 清如许摆了一个小摊手姿势:“神悲悯,神垂怜,神,会实现你们的愿望,向老闆娘申请追加加班费。” “荼罗无疆!” “荼罗无疆!” 清如许笑嘻嘻地挤到赋影然身边,随她一同朝内室行去。 “老闆娘,你看大家的精神面貌不错吧。” 赋影然淡淡地点了点头:“神不朽,神经病。” “噗……感谢老闆娘一如既往的嘉许。” 第10章 人们宁愿被一个不能解决的问题困扰,而不愿接受一个不能了解的答案。 云罗天网上上下下早已达成“逆海崇帆=邪教+传销组织”这一高度一致的认知。 赋影然斜卧竹榻,眯眼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心情不怎么好。 当初欲界横行中原之时,也不过以武力威逼换得服从;潜欲倒好,干脆弄出个尘世暗夜,让整个苦境齐齐抓瞎。 失去日照,功体傍身的高手尚可撑持,普通百姓却无法生存。抓住百姓病急乱投医的心理,适当施以恩惠,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近来每日听取清如许汇报,不外乎“圣航者天谕施展神迹”“逆海崇帆福火保佑家宅平安”之类。 圣航者已然被供上神坛,地擘弁袭君则四处收买人心,连寄北轩都曾收到过邀请函——作为南武林第一书局,寄北轩掌握着一定舆论影响力,会被弁袭君稍加青眼也算意料之内,赋影然从善如流,放低姿态作恭顺状,接下了潜欲使者赏赐的福火,并打发清如许前去围观邪教洗脑现场,自己则锁在房中研究福火的奥妙与原理。 待清如许兴致勃勃从玄境明都回归,见到的便是部下们站在一排点燃的福火跟前玩儿吹蜡烛游戏的场景。 清如许迷茫地坐到赋影然身边:“老闆娘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没什么,测试实验结果而已。”赋影然八风不动一脸淡然,手持短峰笔在新制的纨扇上勾画兰花:“玄境明都之行如何?” 清如许立刻来了精神,连比带划,兴奋地描述玄境明都是如何森然庄严,天谕地擘是如何神神叨叨,被洗脑的教众又是如何热情似火。 赋影然完全能够通过她惟妙惟肖的叙述脑补那场景有多美,末了,清如许还摆出黑罪孔雀招牌动作模仿道:“众信,务要服从神之指示,坚定你们的信仰,圣航者将会引领众帆在绝望中寻找希望!” 赋影然听得出神,回味片刻,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圣航者.天谕的本名……是不是叫俞敏洪?” “啊?”清如许一时傻眼,懊恼自己的工作漏洞:“这……吾尚未探听到天谕的真名呢。请老闆娘宽限几日,吾一定查出确定的结果。” “无妨,吾随口一问,你权当随便一听。”赋影然将脑海中莫名浮现的“新东方”三个大字抹去,又在扇面添了几笔:“继续说逆海崇帆吧。” “潜欲以圣航者为尊,地擘运筹诸事,下设生老病死四印。其余三印尚待调查,死印便是四大奇观之‘风’。根据吾掌握的情报,他也是潜欲被封印多年的始作俑者。” “很好,继续调查。另外,派人将此信与银票送至藏机隐阁墨宗嗣手中。”赋影然语罢,蓦见远方天际一道细微却明亮的光芒亮起,持续片刻方才消失。 她垂眸略加思索,旋即化光离开。 沐灵山的沉潜,加之尘世暗夜影响,致使萧山之阿也失了往日静谧与灵性,赋影然踩着一夜凋零的枯枝腐叶,终于寻到暗夜中唯一的光亮。 伸手触碰流光溢彩的佛乡信物,顿时佛气炽盛,眼前移步换景,一道熟悉幻影立于树下眺望黑暗中的苦境大地。 赋影然微怔,随后便是一笑。 “好友难得展露笑颜,吾是否可以理解为,你确然欣慰于此刻的重逢?” “之前正在考察潜欲的洗脑手段,一转眼便见到真正的箇中高人,怎能不欣慰?但还是要说一句——久违了,秃鹿。” “哈……好友还是如斯犀利。” 第23页 “佛乡覆灭,如今佛门式微已成定局,观你神色泰然,必是早有补救之策。” “好友来得及时,吾自会坦言相告。” “一句‘来得及时’,暗藏几多玄机。罢了,反正也是消磨时光。你随意讲,吾也随意听。” 玉菩提庄严的宝相上不见分毫急切,慢悠悠道:“此事,要从黑海森狱之主——阎王说起……” 鷇音子方自永旭之巅迴转,却见罗浮丹境内不请自来的贵客早已喝了几盏香茗,神态好不怡然。 “御青城前辈,上次一别,犹如隔世。” “先除波旬,再灭元史,鷇音子你效率很高。不过眼下好似不甚乐观。这沉沉闇夜,很头疼吧?” “失去太阳,感觉头痛的必不止吾一人,前辈你不就来了?” 赋影然深深看了鷇音子一眼:“元史既除,你竟又变回绵里藏针的模样,趣味减少很多。闲话不提,天地人三脉可已齐备?” “步香尘已探出地三脉所在,人三脉意琦行、北方秀与沐灵山皆已现身。现下只剩天三脉需向时间城求助。” “哦。”赋影然心下暗忖南北双秀为苍生聚首之日想来已经不远,转而表明来意:“逆海崇帆简单粗暴的做法效率甚高,吾打算好好借鑑一番,今日特来知会你。” “嗯?前辈何意?” “据闻沐灵山与佛乡联繫匪浅。既是佛乡最后希望,当然要做一些名副其实之事。” 鷇音子心头微微颤了颤:“前辈终于要出手了?” “没,随便看看而已。” “哈……”鷇音子一脸“我懂的”的表情:“那晚辈也随便看看前辈施展能为了。” “鷇音子,吾认为高冷的态度更适合你。这种表情……略欠揍。” “……” 弁袭君与北方秀交涉未果第二日,逆海崇帆便宣布停止发放福火,理由是竟有人质疑逆海崇帆教义,以“收天”为名挑衅神之威严,不可原谅。 无助的民众陷入愤怒,一边倒谴责倦收天的舆论席捲苦境,看得赋影然赞嘆不已:卷卷拉仇恨的实力果然日益高深。 同时她也加快暗中动作,将局面导向另一个方向。 逆海崇帆不发福火? 没问题,早已有人悄然在百姓中发放佛乡研究成果梵莲焰,纳福辟邪见效快,不分男女老少信教与否,一律快递包送到。 逆海崇帆要求信众绝对服从? 大佛乡表示一切随缘,信众要做的就是好好生活,无需寻死觅活表忠心。 而这一切炒作与铺垫,赋影然委託田乔夫妇打着佛乡沐灵山的名号全权负责运作。 田乔夫妇昔日能捧红名声臭大街的六祸苍龙,如今自然也能设法洗白信誉碎成渣渣的佛乡——谁让苦境百姓实际得令人髮指呢,逆海崇帆格调太高动辄降罚,百姓们表示我们懒得和他们玩儿。 短短数日,弁袭君开始惊觉情况不对。 ……有人在挖墙脚! 而且是下了血本挖墙脚! 田乔夫妇要做的是不计成本捧红佛乡,服务态度不能更好;逆海崇帆却是威逼利诱不择手段发展信众,两相对比,优劣立判,无异于直戳逆海崇帆的核心利益! 面对突然涌入萧山的大批信众,沐灵山:???????????? 鷇音子却在心中狂点赞。 干得好!!! 随后,武林又发生一件大事:已故湘夫人葑玉络现身公开亭,当众揭破慕潇韩昔日恶行,证据确凿。 消息传出,轰动道门。 慕潇韩毫无疑问成为舆论焦点,迅速开始遭遇各种围追堵截,压根就没那个美国时间去永旭之巅找倦收天的麻烦。 挖墙脚的对手四处流窜难觅行踪,同时以道门牵制倦收天的计划宣告破产,弁袭君焦头烂额。 最后由圣航者做主,把慕潇韩扔给翼天大魔庇护,才让慕潇韩逃过一劫,可惜他最重视的名声已经基本毁于一旦。 还没等逆海崇帆布置下一步行动,鷇音子开始发动破天计划。 ——幸甚,有病印的卡图提示,这一次的破天计划尚在逆海崇帆预料之中,四印运使威能,避免阵法被破。 然而在天地人三脉与生老病死四印抗衡之时,天外一掌,地沖一剑,硬生生在皂海荼罗阵上震出一个洞。 洞口不大,刚好足够让久违的阳光照耀萧山之阿而已。 于是苦境百姓们接到了佛乡发来的贺电:父老乡亲们,沐灵山尊者施为破天啦!大家要继续支持沐灵山尊者哦!说不定下一次就彻底破天了! 萧山立刻被赶来朝拜的信众淹没。沐灵山:???????????? 破天失败情绪低落的鷇音子被这种三俗又高效的做法逗乐了。 看来御青城前辈心情不错,手段如此亲民。 但这闇夜…… 皱眉苦思之际,二人前来罗浮丹境,牵动错综复杂的局面愈发迷离。 “依筝天波观浩渺,苍音掀涛洗星辰。白虹贯日盪魔寇,明玥当空照古今。” “白云萍山不相逢,人间天上两熹微。黑河尘浪封明玥,不见峨眉蔺不归。” 第24页 鷇音子打起精神与访客直面:“闻阁下诗号,莫不是道境玄宗六弦之首?” “正是。不请自来,叨扰了。”紫袍道者侧身介绍身边玄衣道者,道者双眸低垂,似有重重心事:“此乃挚友云飘渺.蔺无双。” 蔺无双颔首与鷇音子示意:“吾来,是欲向丹华抱一求证一事。” “何事呢?” “破天之局,那一掌与一剑。” “那日乃是意外中的变数,请恕在下不明就里。弦首可有线索?” “吾曾到萧山之阿探查,掌气乃‘道流萍踪’,剑气乃‘灵虚慧阴’。前者,萍山练云人,后者,云磐御青城。这说明御青城已入世,吾有事需与她当面一谈。” “嗯……吾会留心。” “既如此,吾等便转往道门,处理湘君之事。” “慕潇韩乃阴阳流派之首,确实牵连甚大,有劳弦首关注了。” “请。” 送走两位道门高人,再将近期发生之事梳理一遍,鷇音子觉得自己的脑洞得到了新的启发。 御青城前辈,果真妙人妙招也。 这厢鷇音子设计第二轮破天计划暂且不表。 葑玉络回归道真,以声泪俱下的控诉获得北道真全面无条件支持,斋玉髓更是与道玄中有意为慕潇韩辩护开脱之人展开激烈的唇枪舌剑,清如许整理的通俗简洁版本如下: 道玄:慕潇韩不是那种人! 斋玉髓:我妹妹跟他睡一个炕会不比你们了解他是哪种人?! 道玄:慕潇韩作恶没有证据! 斋玉髓:证据就是我妹妹背上的伤疤,那是慕潇韩捅的,难道要她宽衣解带给你们看? 道玄:我们不信我们不信我们就不信! 斋玉髓掀桌:我勒个去,欺负我妹妹娘家没人么! 当年被慕潇韩坑了的苦主们:娘家婆家打架不关我事,道玄一脉赶紧把慕潇韩交出来! 道玄:这……我们也不知道湘君在哪里…… 最后倦收天发话了:“慕潇韩若不肯现身自证清白,便是默认罪行。既然恶行累累,就休怪名剑不留情!” 匆匆赶来的苍与蔺无双赶紧拉架。 两位挚友分工,苍负责延缓两派冲突并查探慕潇韩下落;蔺无双作为道玄之人,前去寻找东君慕峥嵘迴转处理。 倦收天肩负破天重任,见状也就暂时忍耐,不再发作,安安心心养精蓄锐,直至鷇音子展开第二次破天。 这一次,鷇音子以萧山为凭,自身为饵,诱使逆海崇帆前来围攻萧山之阿,调虎离山,天地人三脉得以一举功成,破天同时万道天雷轰顶,丹华抱一就此灰飞烟灭。 皂海荼罗阵被破,天际重现光明,大地回春,阴阳平衡。 因前期舆论铺垫及鷇音子布局的有意误导,民众们都认为此乃沐灵山之功劳,原本已经臭大街的天佛原乡竟然一时红透半边天,逆海崇帆鸭梨山大——大众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还是不明白,有没有? 玄境明都内天谕地擘面面相觑商谈许久,一咬牙一狠心,纷纷祭出底牌,不要钱似的频繁展现“神迹”,总算阻止了信众流失趋势。 因能力使用太过,鸠神练隐疾频发,愈加急于达成与森狱的约定,手段日趋激烈。 终于,杜舞雩找上了道门三辉。 葑玉络第一时间将讯息传至寄北轩。 赋影然刚刚烧掉鷇音子的绝笔信,闻讯思索片刻,召出字灵,给毂凤鸣密语传书。 清如许微微瞪大眼睛:“老闆娘,局面越来越热闹了,你还按兵不动?” “逆海崇帆已走在破灭的道路之上,吾关注的是其背后势力。” “嗯?他们背后还能有什么势力?” “这该是你的工作范畴,反来问吾?” “呃……最近信息量比较大。好啦,为什么老闆娘会说逆海崇帆即将破灭?” “为什么啊……” 赋影然一手支起下颌。 因为鸠神练弁袭君和杜舞雩,眼下已是妥妥的中国散伙人的节奏了嘛。 …… 永旭之巅今日热闹非常。 三辉齐聚,葑玉络回归,再加上一名南道真的客人,真是许久不曾有的喧闹。 莫寻踪正眉飞色舞地跟道门三辉吹牛皮,冷不丁山下阴测测的一句:“师侄啊,谁允许你擅自离家出走?” 莫寻踪立刻脸色一白:“……小师叔?” “把‘小’去掉,吾会饶你一次。” 少年成名的南道真天才现身永旭之巅,倦收天心中涌起一股怀念之情。 “北方秀,毂凤鸣拜会了。” 第11章 若一件好事好到几乎不可能是真的,那么真的就不可能轮到你。 莫寻踪端茶倒水,毂凤鸣捧着一包零食吃得悠然自在,三辉站在一旁大眼瞪小眼——杜舞雩悄悄熘到永旭之巅报信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个难以言喻的微妙场面。 也难怪现场氛围纠结。 北宗南宗老死不相往来很多年,尽管毂凤鸣被视为道真一脉百年难见的少年天才,三辉对他却是只闻其名不解其人,论年纪大家相差不多,论辈分他是道溟的弟子,现下道真一脉多数门人见了他还得乖乖叫前辈。 第25页 同等年龄条件下三辉们个个顶着沧桑大叔/阿公脸,看见“毂凤鸣前辈”稚气未脱古灵精怪的外表简直不要更心塞。 若非之前几次激战中毂凤鸣以超群实力保住了三辉的小命,恐怕此刻气氛会更扭曲——天晓得毂凤鸣也对倦收天拉仇恨的天赋异禀唏嘘不已。 永旭之巅三天两头被围炉,偏偏几个脑残粉经常像三根人棍儿一样戳在旁边感慨北芳秀就是强就是勐就是帅,泛滥的粉红泡泡也是让他醉了。 好不容易能坐下喝茶,又赶上逆海崇帆的破事儿。 “唔……你说的赦天祭,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倦收天不在,辈分最高的毂凤鸣翘着二郎腿咔嚓咔嚓嚼花生,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 杜舞雩瞅着这少年郎实在不放心,情不自禁露出几分怀疑神色,然而人命关天时间紧迫,也顾不得许多,便将逆海崇帆的计划大致说了一遍。 “三十万”这个数字立刻刺痛了众人的神经,三辉面色大变,斋玉髓义愤填膺:“必须全力阻止此事!” 咔咔。 毂凤鸣低头剥花生:“没错。” 柳峰翠:“吾这就前往联络众道友赶赴崇辉圣岸。” 嚓嚓。 毂凤鸣仰头嗑花生:“好啊。” 错江声:“毂凤鸣……前辈,南宗是否也该採取行动?” 毂凤鸣将面前花生壳堆成一座尖尖的小山:“这嘛……” 莫寻踪瞬间正义感爆棚挺身而出一拍胸脯准备表态,忽闻毂凤鸣带着警告意味的咳嗽,立时噤声,退到一边暗搓搓观察小师叔的表情。 毂凤鸣擦净双手正襟危坐,犹显稚嫩的脸上堆起严肃,过了半晌方才深沉道:“谦让乃为人之美德,身为前辈,岂能与后辈争锋。这种一战成名的机会……自然是你们先行,吾殿后。” 三辉&莫寻踪:“……” 所以说辈分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杜舞雩见状暗自嘆息:“消息吾已带到,先行告辞了。” 送走杜舞雩,三辉即刻动身前去联络各处道友,莫寻踪在毂凤鸣阴测测的笑眼“关爱”下按捺着不敢动弹。 待三辉离开,莫寻踪差点跳起来:“小师叔,我们怎可袖手旁观!” 毂凤鸣咧嘴沖他一勾手指。 莫寻踪脑袋靠过去,只闻小师叔神秘兮兮的耳语道:“知不知道北宗之人最缺什么?” “……请小师叔明示?” “缺心眼。” “……” “走,咱们去好好殿后。” 莫寻踪反应慢半拍,化光追上毂凤鸣,困惑道:“那小师叔,南宗最缺什么?” 毂凤鸣但笑不语。 南宗更缺心眼什么的还是别说出来打击晚辈为好。 热血沸腾准备挽救苍生的道门众人行至半途便遭到勐烈阻击。 双方鏖战正酣,孰料平地骤起妖风,所有人身遭空气仿佛凝冻一般,分毫也动弹不得。暗夜中,一人白衣红纱,骑着雪白银驼施施然穿越战场。 待恢復知觉,弁袭君看着空空如也的前路,想起如同人间蒸发的道门众人,心下惊疑。 然而眼下最首要乃是赦天祭,弁袭君按下疑心,率众赶往崇辉圣岸。 另一方面,翼天大魔盘旋在半空,持续催动邪力,海面逐渐出现巨大漩涡。天谕地擘正带着三十万信众一步步踏上送死之旅。 赋影然居高临下注视崇辉圣岸,三十万密集的人影落入眼中如蝼蚁一般渺小。 “你为何阻止吾?你可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身后传来愤怒的低吼,赋影然回首,轻飘飘地看向被封锁功体捆成粽子却难掩怒急攻心的杜舞雩:“信仰是个人的选择,你又何必阻止他们。” “呵呵呵……吾的殀撒大神啊,这渎神的女人竟也谈起信仰。” 暴雨心奴吐出一口血,面上点点血迹有种妖异的美感。功体尽废,身体被布满奇文符咒的天丝口袋裹成一颗茧子,相较于杜舞雩状态还要更悽惨些。 和杜舞雩定孤支打到一半莫名其妙被抓起来挂串,暴雨心奴至今还没弄清楚状况。 杜舞雩试图用自己并不出色的口才说服对方:“信仰非是欺骗与牺牲无辜之人……” 赋影然却自顾自的伸手将暴雨心奴用力一推,富有韧性的天丝材料充分展示了其优质特性,暴雨.不倒翁.心奴顿时来回晃荡三周半。 杜舞雩:“……” “殀撒大神……唔唔唔唔……” 一团破布精准塞住暴雨心奴的嘴,赋影然满意点头:“品质不差。” 杜舞雩重振精神,再次试图说服:“阁下想必已经了解逆海崇帆的目的,却要眼看三十万无辜民众枉送性命?” “信仰,是基于个人自信与自强的不断提升,非是寄望上天毫无理由的恩赐。选择虚妄的捷径,便要承担相应代价。” 赋影然抬手指向山下:“你看,他们走得何其坚定。一个人一口剑,阻止得了这虚妄的执着与贪婪吗?” 第26页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杜舞雩凝目而视,毫无力道地反驳:“纵然如此,吾也……” “呵。” 伴随一声嗤笑,杜舞雩身体腾空,被扔上驼背。 素来懒洋洋的白驼驰行如电,杜舞雩被颠得七荤八素,只闻头顶似乎带着笑意却又恶意满满的女音:“灭徽死印,以你一己之身弥补今日罪孽,如何?” “……何意?!” “呵,稍后便会见分晓。” 迎面烈风吹动红纱,赋影然神色凉淡如水。 至于被她抛在山顶的暴雨心奴……挣出了一身臭汗还是像只不倒翁一般原地打转。 山顶落下两道超凡身影,步香尘香扇半掩面,神色兴味莫名:“尊者,我们的赌约就以此人为注,可好?” 沐灵山双手合十:“楼主欲如何赌法?” 步香尘伸手,摺扇抬起暴雨心奴俊美的脸蛋,笑得花枝乱颤:“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各显神通,好好调♂教这桀骜不驯的少年,使其走回正途。” 沐灵山几不可闻地轻轻一嘆。 当初魔佛肆虐,佛铸裳璎珞血战之后失去下落,最近才被佛乡附近村民送回,却是昏迷不醒命悬一线,这世上也唯有步香尘可救治。 为佛铸性命,沐灵山迫不得已,只好与步香尘周旋到底:“就依楼主。万望楼主能依约行事。” “很好,就由吾先来。”步香尘璀然一笑,一把抱住暴雨心奴:“小~心奴啊,让姐姐填满你空洞的内心吧!” “阿弥陀佛。”沐灵山口诵佛偈,双目微阖,眼不见为净:“此番自当礼让楼主,之后吾会以佛法引导之。” 整张脸被按入步香尘酥胸完全傻逼了的暴雨心奴:“……” 心灵缺爱精神缺钙的病娇少年,人间大♂爱等着你!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毂凤鸣在山顶上蹿下跳蹦跶半天,架起一台超高清望远镜,以及一张怎么看怎么怪异的弩弓。 取回无魇之眼的翼天大魔实力今非昔比,阵阵魔氛与邪力震盪四面八方。 毂凤鸣不断调整视角,总算将弩箭对准了翼天大魔……的肚脐眼。 唔……不愧是魔,只挂一块兜裆布的清凉装足够奔放。 莫寻踪一肚子疑问憋得慌:“小师叔……” “嘘——!”毂凤鸣不耐烦地挥手赶人:“别吵!” 语毕,手心凝起的精纯道门真力灌入弩箭,夜风中只闻一声低鸣,箭如流星,一闪而出! 毂凤鸣旋即收起作案工具,清扫战场。 “小师叔?!” 毂凤鸣咧嘴一笑,牙齿锃亮:“你不是最喜《侠客行》?吾问你,‘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下一句是什么?” “哈……?”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随着毂凤鸣话落,莫寻踪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翼天大魔此刻全神贯注于催发黑海通道,耳边忽有风动,抬眼望去,一名青袍道者御剑疾驰,唿啸而过。 分神剎那,弩箭已至,正中神阙。 阵阵疼痛自腹中袭来,翼天大魔惊怒交加,眼看远处崇辉圣岸三十万教众即将抵达,便强撑功体,将邪力催至极限。 三十万人群,规模浩大,所行之事却与崇高无关——不过是一群心存妄念幻想,轻易被人左右的可怜人。 正因人数众多,无论天谕或地擘都没有花费多余的精力去审查这群可怜虫。 在队伍末端,一道身影飘飘忽忽,兜帽下是毫无生气的面庞。 这是一只厉鬼,以世间一切怨憎、贪婪、恐惧为食的厉鬼。 她混在信众之中,身负万鬼黑渊鬼主重託。 虽不清楚鬼主在打什么主意,但她的命运与未来皆掌握在鬼主手中,绝对服从是她的本能与本职。 信众在天谕引导下,步步踏向深海漩涡。 下一刻,三十万无辜民众被无情捲入黑海。 鸠神练心中升起一丝窃喜,她终于离目标更进一步了。 尽管之前莫名被打断的狙杀令人有些不安,但这一步,她成功了……咦?! 顺时针急旋的漩涡忽然一顿,转而逆时针旋转起来。 然后……天上就掉下一只翼天大魔。 以漩涡为中心,青色死气缓慢铺展,一道裊娜飘忽的鬼影腾出海面,双手张开,似要拥抱,铺天盖地的鬼气涌向她,瞬息之间,一切又消失无踪。 通道如愿打开,鸠神练却怎么也跨不出脚步。 通道另一方不时透出黑海森狱独特的气息,应该没有错。 然而……人的身躯啊,怎能从狗洞子里爬出?! 鸠神练与弁袭君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状况?! 黑海岸边,赋影然端坐银驼之背,微微一笑:“看起来逆海崇帆的计划不甚顺利啊。” 杜舞雩:????? 赋影然但笑不语。 其实……三十万人的赦天祭,变成了二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这性质……就跟商场标价999一样,每次满1000打5折活动都能作弊,商家通赢而已。 第27页 何况祭典上还多了一只修为深厚的厉鬼。 通道不尽如意,森狱自会设法解决,不过在通道大开之前,赋影然很想知道森狱先锋要如何从这狗洞里出来——可别夹到脑袋才是。 垂眸微觑被海浪推上岸的翼天大魔,腹痛难忍,身体绞成一团,无魇之眼仍在发出光亮。 “所以,这只眼其实是探照灯吗?”赋影然自言自语之间,顺手抠下无魇之眼,翼天大魔发出痛苦的悲鸣,眼中满是对方的身影。 白衣红纱,银驼为骑……这女人,这女人……! 赋影然一拽绳索,银驼一骑绝尘而去。 杜舞雩憋不住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说你与弁袭君关系很好。” “……嗯?”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 葑玉络盘腿调息,察觉空气波动,睁眼便见赋影然在侧。 “前辈,你回来了。” “嗯。” “吾已照前辈吩咐,伪装成前辈的模样御剑越行黑海,但不知前辈此举有何深意?” 赋影然打了个哈欠:“钓鱼啊。” 倦收天回到永旭之巅,不见三辉与毂凤鸣等人,联想近期武林动盪,心中略感不妥。 等了片刻,正欲动身外出查探,忽闻久违诗号,光雾降临。 “试算神机莫测,天网难笼,驱云扫雾盪摇,出入苍穹。” 倦收天微微一怔:“道魁?” 央千澈心内焦急,却很好地控制着情绪,递出刚刚收到的信函:“道真门人前往阻止逆海崇帆诡计,不慎被人算计,这是对方开出的条件。” 倦收天打开信函。 “道魁、道磐亲启:天羌族无辜受戮,在下铭记在心。欲保三辉与毂凤鸣性命,交出昔年元兇,交还吾徒魄如霜——乌兰狄月敬上。” 放下信函,倦收天一手紧握成拳。 央千澈微微一嘆:“当年道羌大战尚有疑团未解,如今长老狄月现身,动如雷霆,想必早前蛰伏策划许久。道真如今已不可沉潜,必须有所行动。” 倦收天阖目:“南宗的意思呢?” “道磐之前飞书答覆,南宗不会放任。” 果然,下一刻,飒飒夜风带来熟悉的身影。 “啸傲八表域中,独骋威雄,惯玄影无踪,任太虚,萧瑟鸣风。” 倦收天微愕,随即淡然。 一金一银身影相对,暌隔已久的好友相会,一时百感交集。 片刻之后,倦收天方才开口道:“吾未料及逆海崇帆之举,此回疏忽了。” 原无乡朗然一笑:“吾那师弟与徒弟的个性,吾最是清楚,即便落入陷阱,以凤鸣之智,应不至太过兇险。” 央千澈颔首:“乌兰狄月的意图尚有推敲余地,以吾对她的印象,并非无理好战之人。当下可照其要求,徐徐进行。” 倦收天略作沉吟:“吾去探查魄如霜之事。” “哈,你决定得真快。”原无乡无奈摇头:“乌兰狄月个性神秘莫测,料想这转圜探听之事只能由吾进行。” 央千澈见他二人配合熟稔,心中推动道真统合的念头愈发强烈,却也明白时机未至,只道:“门徒性命攸关,然而逆海崇帆与黑海势力亦需防范,吾会与道磐面晤。” 道真双秀为苍生聚首暂且不提,逆海崇帆此刻也是焦头烂额。 三十万……确切说是二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的血腥已经在苦境掀起风暴,佛乡信众号召平民展开了抵制活动。 明镜玄都大门口每天堆积的臭鸡蛋烂菜叶已经开始发酵,然而四印皆亡,翼天大魔重伤,孤立无援之余还闹起内讧。 原因无他,有人以灭徽死印的性命为筹码,约谈了地擘弁袭君。 身为逆海崇帆真正的肱骨,弁袭君唯一的死穴就是祸风行,收到消息自然第一时间火急火燎前去会谈。 虽然顺利见到了好(基)友,却发现祸风行的旧伤根本没被治癒,且被告知正是鸠神练下令让暴雨心奴狙杀祸风行。 为了逆海崇帆大业,弁袭君憋着一口气回到明镜玄都,按照赋影然的要求,恳请天谕前往天羌族旧地与她会晤,共商大计。 鸠神练旧疾频发,且暂时无法得到黑海援助,又担忧弁袭君得知自己算计祸风行之事会逆反,自然满心戒备,拒绝前行。 天谕地擘矛盾日益加深,逆海崇帆式微不可逆转,与之相对,随着佛铸恢復,沐灵山的影响力持续扩大,天佛原乡重焕生机。 在此局面下,道佛达成共识,一致将矛头对准逆海崇帆。 鸠神练心急如焚。 好在四令谛奋力突(爬)破(出)黑海通道抵达苦境,迅速展开行动,一面联络逆海崇帆,一面查探万鬼黑渊。 要说万鬼黑渊与黑海森狱,也算是老邻居,虽然毫无往来,彼此皆知晓对方存在。多年前万鬼黑渊似乎出了什么状况,自此毫无音讯,不料此番会突然冒出来与黑海抢夺资源。 四令谛几乎跑断了腿,才找出鬼主手下鬼令君,便是那日搅乱赦天祭的厉鬼念姬。 念姬的态度很明确,为了鬼主我必须吞掉那三十万人的怨憎与鬼气,黑海通道开启只缺一命,昔日成就皂海荼罗阵杀手的业力就足够了。 第28页 话一说完,念姬咻一下闪人,气得四令谛直跳脚,回去把消息给天谕一说,天谕一合计,成就皂海荼罗阵三万多条冤魂的杀手不就是祸风行嘛,于是暗搓搓的开始算计,偷偷联络乌兰狄月。 赋影然很爽快的答应交出祸风行,甚至还归还了无魇之眼,表示之前为了对付道真造成一些误会,希望以后好好合作云云——随后一转头就通知了弁袭君。 于是乎,鸠神练化作镜面修罗虐杀杜舞雩,杀得不可开交之时,弁袭君匆匆赶到,中国散伙人正式撕破脸皮大混战。 ——可怜杜舞雩已经死了四分之三,身上的业力被四令谛取走,忙活半天,总算打开黑海通道。 玄嚣太子每天对着一个狗洞,心情不能更郁闷,解封之后立刻吩咐四令谛:什么人在里面搞鬼,给我查!全部查明白! 肚脐眼中了一箭大肠痉挛很多天的翼天大魔凄悽惨惨捂着肚子回来復命,向玄嚣汇报:属下发功的时候有个道士御剑飞过啊,害我分神又中箭,而且中的箭上全是道门真气,这事儿不简单。 玄嚣太子又吩咐部下去查苦境御剑的高手,查来查去就一个傲笑红尘,据说多年前功体尽废早已退隐。 狗头军师神在在于是帮主上整理了一下思路。 老伙计逆海崇帆散伙中,合作利益不够强,天谕的能力有待观察。 天羌族长老乌兰狄月重现江湖,已向黑海示好,或可合作;但要提防她与蜕变黑后的关系。 御剑飞行的女道士……重点怀疑对象。 除此之外,还得先把玄灭那个傻帽解决了。 玄嚣太子跃跃欲试,这种纷繁复杂的局面相当符合他热爱征服的个性,当下进行一系列部署,自己则回去闭关养神备战。 赋影然近来日子过得很滋润。 把三千道真门徒和北宗三辉往阵法里一扔,妥妥的跑不掉,省心省事,恐吓信一发,央千澈第一个跑来交流协商。 阔别多年重新看到汤圆君,赋影然心情很好,温柔的说:“吾当年如此热爱和平,吾一离开你们道真就虐杀吾族,怎可如此趁人之危不要脸面呢。” 听得央千澈一阵心虚。 原本当年道羌大战决策之时他就不贊同斩草除根,觉得有伤天和,听说天羌族妇孺脱逃还松了一口气,但是如今苦主上门,委实难以辩驳,只好详细解释事发经过。 赋影然听得相当认真,把事件中的疑点全部指出详加质疑,央千澈愈发感到事情不单纯,深知这桩仇怨棘手,一时没有头绪。 赋影然适时提出自己要外出办事。 “既然尚有族人倖存,吾必须前去查探下落。” 央千澈心知乌兰狄月与黑海有所接触,并不十分放心,待她一走便悄悄跟上观察。 赋影然满意的心想,幸好小机师弟是个不理事的,凡事总喜欢躲着拖着不露面,正好方便她和汤圆接触。 而且央千澈竟然尾随她,这画面太美。 赋影然的目的倒还真不是找什么族人。 一路径直沿着当初鷇音子埋葬鬼荒地狱变之地顺流而下,也没有过多举动,只是骑在银驼上慢慢晃悠。 行了不知许久,牵着银驼前去江边饮水,忽见江中流光溢彩。 这异象令她心中一动,着魔一般走入水中。 ……冰冷。 ……黑暗。 它知道自己寄生到了何人身上,因为这就是它的目标。 天羌族长老乌兰狄月,这个名字它从蜕变黑后口中听到无数次。 神秘莫测,心机深沉,不败传说,且仍有隐藏的背景。 没有比这更好的寄生对象了,不是吗? ……是个鬼。 这特么是个什么人啊!!! 它惊恐的发觉自己处在完全的真空之中,虽然乌兰狄月的意识并不能伤害它,它却也无法摆脱这片黑暗。 怎会有人拥有这黑洞一般的意识?! 有生以来从未失算的神物,此刻陷入六神无主状态。 因为它从未听说过一句话:世界上最宽广的是海,比海更高远的是宇宙,比宇宙更深邃的是人类的脑洞。 ……央千澈等了许久才看见乌兰狄月湿淋淋爬上岸。 赋影然坐在岸边发了一会儿呆,理了理思路,默默给玉菩提大神棍点了个贊,然后挂着兴味莫名的笑容转头道:“道魁,尾随许久,有何结论?” 央千澈:“……” 赋影然运转内息,身上湿气尽皆蒸发,恢復红纱飘飞的神秘模样:“道魁不愿透露汝的结论吗?那么,吾的结论是……再也不能与道真愉快玩耍了。” 下一瞬,一人一驼凭空失踪。 央千澈口中发苦,万分无奈。 天羌长老的难缠与多变更甚于过去,如果影然还在…… “唉……” 作者有话要说: 翼天大魔:我一直细心缜密,直到肚脐眼中了一箭。 鸠神练&弁袭君&杜舞雩:天凉了,逆海崇帆股份有限公司也该破产了。 式洞机:什么?那个乌兰狄月又回来了?可以装作不认识嘛…… 三辉&莫寻踪:我们做错什么了,要关小黑…… 第29页 毂凤鸣:道真特产缺心眼,不可放弃治疗。 ps:作者忙着装修房子筹备婚礼等等,因此比较忙,见谅。 第12章 人人都怕的未必可怕,人人都爱的未必可爱。 “唿……沾染一身红尘,再饮天真花茶,真正是一种享受。” 赋影然放下茶杯,面露回味。 “虽是沾染红尘,但看你神情,显然玩得很欢喜。”时间城主同样在慢悠悠品茶:“你呀你,眼下这混乱,正适合恶质的你。” “耶,城主,我们是彼此彼此。”赋影然摆了摆手指:“时间的主人,在岁月长河中也自有一套玩耍功夫,这点吾相信最光阴深有体会。” “他是男生外向,伤透我的心。” “借吾三日,保管调教到位——你肯吗?” “嗯……我暂时没这种考虑。” “真自私,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如果你寂寞,吾也可借吾徒孙给你玩,活蹦乱跳小鲜肉,想必能为时间城增添活力。” “免了,时间城庙小,一个最光阴就够我头疼。” 素还真旁观两个老成精了的腹黑讨价还价,默默为道真门人默哀三秒钟,然后愉悦地加入谈话:“哈,前辈你此次归来心情大悦,看来是有很大收穫。” “网到一条大鱼,就差烹饪工具了。” “大鱼啊……不知城主与素某能否分一杯羹?” 赋影然深深看了素贤人一眼,带着恶意的笑容颔首道:“当然啰,吾特意回来,就是要与你们分享大餐。只是时机未到,若是素贤人想见识这尾大鱼,以我们多年交情,吾倒是可以让你先睹为快。” “哦?”素还真简直受宠若惊,暗自思忖御青城何曾如此坦然大方过,遂也毫不客气地厚着脸皮回答:“前辈这样照顾素某,素某不承情,却是失礼。” “啧啧,素贤人答应得真快,真有这么馋?”赋影然挑了挑眉,却捻动手指运行术法,引导素还真神识进入自己意识空间。 相识许多年,素还真头一次得以一窥御青城内在,但他完全没产生一点造次的想法。因为这广袤空阔的意识空间……怎样说呢…… ——简直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漆黑幽深,无边无际,并且几乎一步一大坑,相较之下圣魔元史简直弱爆了。 “你的神情,很感慨哦。” 意识空间中,赋影然领着素还真穿过一个又一个脑洞。 “素某只是感觉……前辈一人便能撑起一个识界了。” ……脑洞不计其数,而且毫无规则,黑不熘秋深不见底。他很怀疑这种黑洞级别是不是能把识界都给吞了。 赋影然:“是吗?” 素还真:“……呵呵。” 二人行至一处脑洞,洞中若有微光,赋影然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到了。素贤人,慢慢欣赏吧。” 素还真抬眼望去,只见洞中一物悬浮半空,颇似人脑,散发蓝色幽光,洞壁上不时伸出红鞭抽打此物,一鞭下去,便有无数神识碎片飞溅。 素还真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哭嚎的声音…… “咳……前辈,你确定它能活到素某备齐烹饪工具的那一天吗?” 赋影然高冷地盯着他:“素贤人,别让同情蒙蔽了你的双眼,好好看清楚。” 素还真经她提醒,凝目细观,却见四处飞溅的神识碎片上似有图案。弯腰捡起一片,上面竟是一些零散画面,皆与当前焦点人物息息相关。 素还真立刻神情肃然,不断弯腰拾起碎片观看。 赋影然手中光芒一闪,变出一只很大的竹篮递了上去。 清香白莲.捡破烂的.素还真接过竹篮把碎片往里面放,还不忘扭头对赋影然道:“前辈,还能多给素某提供一点信息么?” “好啊。”赋影然神色不动,以意念操纵红鞭啪啪啪啪啪抽了神思数鞭。 素还真笑吟吟:“多谢前辈。” 赋影然点点头:“不用客套。” 神思:……随便谁都行,快来救我~~~~~~~~ 乌兰狄月回到天羌族故地搭了个帐篷暂居。 综合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她推测那些该来和想来的甲乙丙丁们应该很快会找来。 果不其然,央千澈鎩羽而归之后,原无乡第一个找上门。 看到徒弟还是那么毛茸茸气色很好的样子,道溟表示很欣慰:“继道魁之后,银骠当家也上门。看来道真很给吾面子。” 原无乡客客气气地说:“乌兰长老掌握道真三千门徒性命,吾等自不敢怠慢。就不知长老要如何才肯释放道真弟子?” “银骠当家啊,谈判,是要有足够诚意。你,真能代表南修真?” “长老信不过原无乡?” “据吾所知,银骠当家在南修真一脉有名无实。” “那并不影响我们的交涉。”原无乡紧握双拳,以实相告:“吾正是当年参与剿灭天羌族的成员之一,长老要寻仇,原无乡一肩担起。” 第30页 “吾的回答——拒绝。”乌兰狄月躺回卧榻,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吾开出的条件你担不起,去换南修真真正管事的人来与吾谈。” “长老……” “五天,吾给道真五天时间。南北道真掌事者,当年的屠杀者,以及星河靖海魄如霜必须同时到位。否则,撕票。” “嗯……”原无乡思考片刻,终究无奈同意:“好吧,就按照你的要求进行。” 乌兰狄月双眼半睁半闭,略微不爽地抬手示意好走不送。 原无乡自行离开,乌兰狄月看着他的背影,默默翻了个身。 小机啊,架空我徒弟没问题,问题是架空了他,你可就不能躲着了。 过了小半日,果然又有贵客拜访。 漫天华雨,薰风阵阵,一道人影施施然临近,华服高冠,渥然玉质,贵不可言。 “天不肖,有玉屑。地不肖,有玉屑。米盐茶马酒,事事千玉屑。” 乌兰狄月保持着侧躺姿势,饶有兴致地看着来者:“真是好销魂的诗号。多念几遍,说不定吾就被洗脑了。” 千玉屑:“……” 清咳一声,森狱国相恢復平日气定神闲风范:“天羌族长老,千玉屑拜会了。” “幸会幸会。不知贵客来此,有何见教?” “长老对吾,或许陌生,但千玉屑对长老大名却如雷贯耳。” “吾向来低调。”乌兰狄月懒洋洋地扭了一下:“何来如雷贯耳一说?” “实不相瞒,在下来自森狱,现今森狱王后,正是昔日天羌族族长,繁雪逸冬青。” “哦?”乌兰狄月总算坐直了,半垂眼帘不知在思考什么。 千玉屑疑问道:“长老在想什么?” 狄月双手抱在胸前,问:“如果吾没记错,森狱有十几个皇子?” “正是。” “应该不是冬青所生吧?” “阎王十八子,皆出自之前十八任王后。” “嗯……” “长老似乎有所不快?” 狄月捧着胸口说:“没,吾只是在消化自己养的好白菜被猪拱的感受,顺便,对森狱之主的肾功能表示钦佩。” 千玉屑:“……” “好了,阁下有事,就请直说吧。” “吾想与阁下谈论的,正是森狱第十九皇子。” “怎样?” “他乃逸冬青之子,现在——正被其他皇子追杀……” 千玉屑尽职尽责,从森狱传统到现今局势都讲解得非常清晰,且点到为止。 乌兰狄月盘着腿,一手支起下巴:“森狱到底是有几个太子?” “四个。” “哈……单凭这一点已经可以断定,森狱之主不是昏君就是暴君。” “长老尚未见过森狱之主,如此言论是否有所武断?” “立储,国之要务。储位空悬,人心不安,不符合安内攘外治国之道。阎王此举,引人遐想。” “吾相信阎王作此安排,自有其深意。” “四名太子在位,除了营造结党倾轧自相残杀的氛围,吾看不出有何深意。玄嚣与玄灭现在不就斗得你死我活?哈……思来想去,这位阎王唯一的优点只剩下肾功能。哎,吾可怜的徒儿冬青,选男人的品味还是这么差。” 千玉屑:“……” 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呵呵呵。 乌兰狄月挥挥手:“先生请吧,天罗子的事情吾自会处理。” “那在下便告辞了。” 千玉屑不紧不慢踏出幔帐,却闻乌兰狄月在内中自言自语:“天不肖,有玉屑。地不肖,有玉屑。米盐茶马酒,事事千玉屑。屑屑屑屑屑屑屑……真是洗脑啊。” 千玉屑:“……” 作者有话要说: 神思涕泪横飞:国相!国相我在这儿啊!!!国相救我啊!!! 第13章 五日后,沉寂多年的天羌族故地迎来喧嚣。 北道真道魁与南修真道磐与教中代表应约而至,原无乡、罪负英雄与倦收天这三个天羌族特攻队成员自觉站在最前方。 一盘散沙的道真一脉,为三千门人性命再度聚首,场面却不那么好看,南北两派依然泾渭分明,只差在中间画一条三八线。 至于同为这桩公案挂心的六弦之首、雄山东羽等道门其他代表,也跟来关注事态。 魄如霜这几日忙着和倦收天增进了解,根本没给北大芳秀开口的机会,此时重临旧地,对故土的变化非常震惊。 “长老?这是……?” 乌兰狄月看出魄如霜明显在状况外,也懒得费心解释,勾勾手指示意她走到自己身边,随后冲着南修真代表抬起下巴:“关于今日主题,就劳烦千唿万唤始出来的道磐说明吧。” 在原无乡一再恳求下勉强出席的式洞机:“……” 乌兰狄月,吾到底是跟你有什么仇?这么多人偏偏揪着吾不放…… 第31页 尽管心中腹诽,但道磐还是很有涵养地解说道:“有关多年前道羌恩怨,不知天羌族长老欲以何种条件释放道真弟子?” 魄如霜总算从恋爱模式里恢復一丝清醒,追问倦收天:“道羌之间发生何事?!” “当年天羌族入侵中原,吾等为护中原和平,将天羌族……剿灭。”倦收天一语落下,见魄如霜神色震动,已知覆水难收。 “剿灭……什么意思!”魄如霜失声惊问。 乌兰狄月双手揣在袖中,冷然道:“如霜,说得这么明白,你该清楚其中意思。敢问道磐,当年做下决策的人,在哪里?” 式洞机悄悄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早早撂摊子给抱朴子接盘:“昔日道真领袖,抱朴子、葛仙川皆已身亡。” “哦?那这笔帐,就只能顺移到现在的掌事者身上了。”乌兰狄月眯起双眼直直盯住式洞机,盯得他心里发毛,再次腹诽:吾招惹你什么了?! 央千澈挺身而出:“若狄月长老肯释放门徒,央千澈愿负起责任。” “哦?”乌兰狄月扭过头看着他,别有深意道:“怎样负责?以你一人作抵押吗?嗯……好提议,吾会考虑。” “且慢。”罪负英雄总算冒头:“当年征羌,出手之人并非道磐与道魁。” 原无乡和倦收天异口同声抢答:“没错。” ……你俩老这样难怪被禁止过度私交。 没能调戏到央千澈,乌兰狄月睨了双秀一眼,无视之,轻轻飘到罪负英雄身后,一手搭住他的肩:“如霜,这个人,不是你在论剑海认识的朋友吗?一眨眼就跟人去灭了你的族人。世态炎凉哟。” 魄如霜怒视罪负英雄,悲中带愤:“你……!” 罪负英雄心中含愧,坦承道:“是,当年进攻天羌族之前,所有情报皆由吾搜集,连作战计划也是吾制作……吾,有负这份交情。” “很好……”乌兰狄月别有深意地眨了眨双眼,忽然运使真气,贯穿罪负英雄身躯:“该来的都来了,吾的条件,现在开始!” “啊——!” 罪负英雄体内真气逆沖,一股异能直冲天灵,瞬间口吐朱红,七窍流血,倒落黄沙! 众人皆惊,倦收天上前抢走罪负英雄,见他生机微弱,不禁怒从心生:“你!” “我我我……我如何?”乌兰狄月面纱下的双眸透着恶意:“毂凤鸣莫寻踪与北宗三千弟子的命,你们不要了?” 原无乡也难掩怒气:“你到底想怎样?!” “吾想……”乌兰狄月抬起手指在半空画了一个圆,陡然地面震动,天羌异术展神通,被她困锁的道真门人像下饺子一样从空中落下,滚了一地。 方圆十里内,地形被宏力改变,四面崛起无数土坡。 玄嚣太子带领众部署一举冲上高处,形成合围,见道门众人尽数在场,不禁长笑:“哈哈……狄月长老真是送吾好大一份礼!” “归还道真弟子,你们死在一起好了。”乌兰狄月冷酷地丢下这么一句,拽住魄如霜,身形漂移,迅速离开包围圈。 “不妙,我们中计了!”慕峥嵘顿时回过神。 央千澈一扬拂尘,沉声道:“众人休乱,吾与道磐已有安排,稍后援军必来,撑住!” 鏖战一触即发,玄嚣太子银枪在握,欲率兵一举剷除道众,一道雄浑掌气自背后袭来! “休得猖狂!” 蔺无双与掌珠阙主带领拳域部众驰援而来,高空中,鹰堡勇士亦赶到现场。 乌兰狄月徒手抓住一支羽箭,似乎并不意外地对玄嚣道:“你吾第一次合作,搅局者倒是不少。” “哈——是吾那不甘寂寞的九皇兄,想借这一局将吾解决。” “有这么多不省心的皇兄,做小弟的很辛苦吧。”乌兰狄月语调平平:“不过,群狼环饲才能凸显本领。玄嚣太子,不妨让吾见识你的合作价值。” “你会如愿见识!”玄嚣太子一舞银枪,混战爆发! 魄如霜与倦收天无奈对战,另一边,慕潇韩也混在森狱人马中,迎面碰上自家大哥。 “小弟,别再执迷不悟,随吾回去!”慕峥嵘一边和小弟打太极一边劝说。 慕潇韩心性已入邪佞,根本听不进:“大哥,吾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身为正道领袖,你开心吗?你得到想得到的东西了吗?吾宁愿从心而死!” 慕峥嵘脑中闪过灵犀指瑕的脸,口中却道:“……别再胡闹!” 双方激战,森狱暂居劣势,然而玄嚣太子领导部署且战且退,丝毫不乱,待日影西斜,黄昏交替之时,他与乌兰狄月视线交会,二人眸中都闪过算计的光芒。 乌兰狄月抬手结印,揽化阴阳力, 六弦之首率先察觉异样,急道:“众人小心!” 轰隆隆—— 地底忽然冲出万丈邪能,浓烈鬼气席捲正道人马。 鬼气袭体,众人只觉唿吸窒碍,如被扼住咽喉,顿时失去战斗能力;尚能抵抗者仅余数人。 第32页 六弦之首拨动怒沧琴弦,暂抗重重邪压;道魁、道磐各领南北精锐抵挡玄嚣太子兇狠反扑。 倦收天见状硬接魄如霜一剑,飞身转移至原无乡身边,金剑灼灼,银芒冷然,再展道真双秀绝学—— “巧夺无极变!” 剑气破土而出,森狱攻势为之一阻;地底鬼气不断,与道真至高剑阵冲突,引起地动山摇,轰然爆炸声不绝于耳! “众人退!” 战局告破,双方领导者见机行事,停止交锋,各自退走,冲散的双方人马纷纷逃离现场。 慕潇韩蓦然察觉一道熟悉身影向某处奔逃,顿时杀意沸腾,不顾玄嚣命令,径直追了上去。 “你要往哪里逃?!” 葑玉络有伤在身,匆忙回身格挡,却是难敌潇湘剑,虎口崩裂,险些丢了剑。 “哼,慕潇韩!” “毁了吾之大计,你以为吾会放过你?夫人啊……”夫妻情分早已化作泡影,慕潇韩毫不留情,开启湘神篇,决意要杀葑玉络! 步步紧逼,招招致命,葑玉络受创不断,节节败退,退无可退。 “念在夫妻一场,这一次,吾会让你死得痛快彻底!”慕潇韩再起剑势,已是必杀之招。 葑玉络痛恨难当,怒而举剑指天,剑耀微芒:“慕潇韩,你真是不可救药,让吾忍无可忍!灵式第三,喝——!” 从未见过的剑招,灵犀无匹的剑意,慕潇韩只见眼前微光莹润一片,待回神,心口已被穿透。 强运剑招,葑玉络呕出一口血,目睹慕潇韩倒落尘埃,心底竟仍有一丝悲恸;然而森狱追兵再至,她勉强起身,视线却已模煳。 塔铃声响,森狱追兵莫名踏入幻境,迎来一道刀光。 “振作。” 别黄昏抱起葑玉络,化光离开。 荒野上,道门众人开始清点死伤。 由于事先安排,损失并不大,伤者却是成片,且葑玉络失踪。 毂凤鸣带头认错:“道磐,都怪我们激进,中了陷阱,让师门受损。” 式洞机压着满心不爽语重心长道:“你肆意妄为不是头一次,希望你能吸取教训。” “是,弟子会谨记。” “哎,想不到乌兰狄月果真与森狱合作。”央千澈皱起眉头。 “若非道魁察觉乌兰狄月与森狱有所接触,也许今日道门会死伤惨重。” “但也意味着今后我们的敌人,更难对付了。” 众人仍在嘆息,不料派出寻找门人的道子抱着一具尸体折返。 慕峥嵘不经意看了一眼,一眼震痛! “小弟啊——!” 式洞机与央千澈讶然:“这……” 斋玉髓刚刚走丢了妹妹,见慕潇韩身亡,没好气地嘀咕:“哼,死有余辜。” 柳峰翠赶紧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慕峥嵘默默抱起小弟的尸身:“诸位……吾要带吾弟回雄山。” 慕潇韩作恶多端,在场诸人并不想多言,六弦之首见慕峥嵘神色哀戚,勉强劝了一句:“东君请节哀。” 蔺无双微蹙眉峰,上前一步道:“东君请留步。可否让吾观视剑痕?” “云缥缈识得此剑气?” “嗯……确实是灵虚慧阴,但……”蔺无双有些疑惑:“从剑痕上看,根基相差甚远。” 慕峥嵘不动声色:“还请云缥缈与吾同回雄山,吾想理清真相。” “可以。” 蔺无双与慕峥嵘同行,道真一众皆是神色凝重,一同回到南道真,欲再议战事。 式洞机跨上通往元宗六象的最后一段石阶,忽然顿住脚步,紧随其后的央千澈倦收天等人也随之停止前进。 空旷的殿前广场上,一人缓缓路过。 三辉跟着众前辈一同望去。那是一名女道士,青袍荆钗,一身朴素却掩不住翩然脱俗的气质。 现场一片寂静。 然而人心却是完全静不下来。 式洞机:σ( ° △°)︴ 央千澈: =8= 倦收天:⊙ ⊙ 原无乡: ̄口 ̄! 三辉:0。○ ??? 青袍女道士对自己被围观的现状似乎毫无感觉,拎着一摞书继续路过。 道魁道磐南北双秀的反应让三辉完全陷入迷茫之中。 ……就算这位女道友长得好看,各位前辈也不至于看得眼睛发直吧? 眼看女道即将走出众人视线,总算反应过来的毂凤鸣惊唿一声:“师尊!” 女道斜看一眼,冷冷答曰:“干啥?” 毂凤鸣激动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抓住女道的袖子:“师尊你可算回来了弟子好想你啊呜呜呜……” 女道却冷冰冰地抽出袖摆,漠然看着一群人:“哟,来得真齐整。” 式洞机悄悄握紧拳头,强作欢欣状:“道溟,你终于回归南修真了。” “吾马上就走。”赋影然没啥表情。 式洞机一惊:“道溟何出此言?” “难得回家一趟,连住处都被炸成一片土,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吾只能去住店了。”赋影然从袖兜里掏出几张名片:“吾看欢喜烟家挺不错的。” 第33页 式洞机&原无乡&:σ( ° △°)︴ 毂凤鸣默默腹诽。 ……才想起这茬啊你们!!! “大宗师。”烟都探子返程归来。 “说。” “发现别黄昏踪迹了。” “哦……?”古陵逝烟把玩儿着摺扇:“可有宫无后踪迹?” “没。” “具体是怎样的情形?” “别黄昏从森狱追兵手中救走了北道真的葑玉络。” “嗯……”古陵逝烟沉吟片刻:“竹宫,你去好好查探葑玉络及其关联者。” “遵命。” 发出指令后,古陵逝烟继续沉思,许久,低笑道:“苦心栽培的珍宝,岂能落入他人觊觎?敢从虎口夺食,古陵逝烟就与你斗上一斗。” 第14章 伟大的发现都是不小心发现的。 式洞机和原无乡费尽口舌向赋影然解释爆破映蜃楼的苦衷并竭力阻止她去欢喜烟家住店。 赋影然淡定地坐在元宗六象第二把椅子上看书,毂凤鸣狗腿地给她奉茶:“师尊啊,事情就是这样,你别生气。再说,若非你的阵法太难搞,师兄与道磐也不会出此下策。” “所以呢?”赋影然翻过一页纸,头也不抬地说:“怪吾咯?” 原无乡惭愧低头:“是弟子学艺不精。” 倦收天默默远目——虽然他看不见。 听完当年南北大战内情的三辉已经傻掉,他们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骗人! 北芳秀被阵法弹飞了?! 传说中的以一敌万呢! 传说中的狂霸酷拽叼呢! 就算南修真道溟名震道门,也不至于这么不科学吧?! 赋影然不再多言,但她气场太强,没人敢贸然开口,一时间整个元宗六象静得只剩翻书之声,众人都尴尬得有点坐不住了。 这个时候恰好凸显初生牛犊的优势—— “弟子敢问南修真蒙难时,道溟在哪里?回来却如此刁难师尊与道磐!” 莫寻踪忍不住呛声。 尽管一直很崇拜传说中的师祖,但他实在看不惯对方这样气焰嚣张。 式洞机淡淡瞥了莫寻踪一眼。 ——熊孩子,缺心眼呢。等着被收拾吧。 赋影然缓缓抬眼:“一万门人敌不过一个北芳秀,也怪吾咯?” “道溟息怒。”提及南北恩怨,央千澈不觉得赋影然会因此开撕,但毕竟是道真家丑,就别让小辈们看笑话了。 “我没怒啊。”赋影然语气平淡,转过脸问倦收天:“卷卷,当年摔得疼不疼啊?” 倦收天:“……” 确定她并无怒意,央千澈定了定神。久别重逢,此刻他心中充塞着许多情绪,然而眼下并非叙旧良机,为化解凝滞的气氛,他缓缓开口道:“道溟当年为原无乡送回机关臂,说明对道真仍有关注,那么想必对如今道门面临的敌人也有所耳闻了。” “唔。”赋影然又将视线落在书卷中。 式洞机试探着问:“道溟可有什么看法?” “没看法。吾就先住藏经苑,有事通知。”赋影然终于起身,拎起包袱往大门走,临门突然转身用食指点了点毂凤鸣:“听说你被人抓去做人质?随吾来,为师与你好.好.谈人生。” “……师兄,我去了。”毂凤鸣眼神缥缈,一脸生无可恋。 浑然不知赋影然危险系数的莫寻踪愤然跟上了毂凤鸣的脚步:“小师叔别怕,吾陪你去!” “呃……咳。”原无乡尴尬地转移众人注意力:“师尊回归,我们又添助力。接下来针对黑海与天羌族联盟,不知各位有何想法?” 倦收天沉吟道:“玄嚣太子此局未成,必会再来。咱们要做好应变准备。” 式洞机颇有些在意乌兰狄月在战局中所使用的鬼气,遂主动提议:“吾认为较之玄嚣太子,乌兰狄月心思难测,纵观此战,她似乎掌握着另一股不寻常的力量。吾欲调查这股力量。” 央千澈点点头:“嗯……道磐的担忧不无道理。另外,大敌当前,拳域愿意出手相助,吾认为这是一个引导拳域回归的良机,可进一步推动道门整合。” 原无乡也表示附议:“吾会亲自前往拳域与濮阳刚逸一谈。” 分工既定,央千澈有几分不自然地问:“吾欲与道溟一会,道磐可否行此方便?” ——南北纠纷毕竟尚未平息,他不好贸然在南修真地盘里乱逛。 式洞机与原无乡闻言同时怔了怔。 随后,式洞机一脸正气浩然的首肯道:“当然,道魁请自便。” 去吧去吧隔壁的道友,有你在,师姐才能无视吾,最好是将吾当做空气。 南修真藏经苑,毂凤鸣呈大字型趴在草地上,莫寻踪则失魂落魄抱着自己的剑跌坐在井边自言自语:“怎有可能?怎有可能?” “吾早就说了,师尊的教诲你是承受不起。节哀顺变啦小师侄。”毂凤鸣蹭到他身边拍肩安慰。 第34页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赋影然的恐怖实力,所以对于莫寻踪被道溟弹出一滴茶水打败这件事,他觉得太正常不过了,习惯了就好嘛。 央千澈一入藏经苑便见到他二人狼狈模样,有些失笑:“毂凤鸣,道溟现在可否方便与吾一见?” 毂凤鸣立刻拉下脸:“不方便。” “嗯?” 毂凤鸣盘着腿没好气地说:“南北道真门人,禁.止.过.度.私.交。所以,道魁请回。” 央千澈:“……” 赋影然正在沧浪阁二楼喝茶,居高临下看见汤圆君,稍微提高了语调:“道魁请进吧。” 得她首肯,央千澈窘迫地避开毂凤鸣八卦的视线,踏上沧浪阁。 “影然,好久不见。” “别叫得这么随便,吾可不是随便的人。”赋影然挥手化出一只茶杯并邀央千澈入座:“若是被吾徒误会我们有过度私交,岂不是作了坏榜样?” “……”央千澈一噎:“影然,你就别再消遣吾了。” “岂敢?当年消遣你一回,便已友尽,吾现在没什么心情消遣你。”赋影然握着茶杯扭头看阁外风景:“有事直说。” “你……还在介怀当年之事?”央千澈沉默少顷,略有忐忑。 “有事说事。”赋影然盯着空中飞鸟,神色莫测。 央千澈暗自嘆了一口气,料想对方暂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只好谈起公事:“关于黑海与天羌族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有所耳闻。” “黑海意图在侵占苦境,但天羌族与吾道真有血海深仇,而且天羌族长老乌兰狄月十分难缠,实令人难窥究竟。” “所以?”赋影然终于回过头与他四目相对:“你想让吾去应付天羌族?理由呢?” “这……”央千澈斟酌了一下措辞:“只是吾个人感觉,也许你会有办法应对乌兰狄月。” “哦——”赋影然骤然拉长语调:“因为吾也十分难缠,所以要吾去对付她?” “吾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此人行事看似神秘难解,但自有一套原则与手段。吾觉得……”央千澈在赋影然的注视之下,心中有个念头愈发强烈:“她与你……不无相似之处。” 赋影然忽然面露微笑,身子向央千澈那方倾了些:“观察得这么仔细,道魁对那位长老非常关注哦?” 央千澈情不自禁往后仰:“吾与她仅有数面之交,刚才所说只是吾个人感觉……” 赋影然起身将身体更向前倾斜几分,凑近央千澈的脸:“央千澈,其实你说得也没错,吾承认吾就是这么难缠。” 二人距离拉近,四目相对,央千澈觉得一股热气从后颈慢慢蒸腾起来。 相交多年,当他还是一位普通道子时,赋影然习惯叫他“道友”,后来则称他“道魁”。 平日分明是那么冷淡一个人,语调也少有波澜,然而每一次——每一次她叫他的名,听到“央千澈”三字从她口中吐出,他都无法克制心底那股好似被绒毛拂过的感觉。 ……太为难了! 央千澈竭力保持着略微后仰的坐姿,将视线放到赋影然的额头上:“那么……道溟的意思是……?” 赋影然缓缓退回自己的位置:“你说说看,吾会考虑。” 央千澈心下大松一口气,开始向她叙述自己所了解到的乌兰狄月的情况。 当他提及之前鏖战中乌兰狄月所运使的那股力量,赋影然神色陡然转得冷厉:“是什么样的鬼气?” 步香尘翻阅着面前的小册子,半晌才笑道:“哎呀,我们熟识叙旧,你应该清楚。这种题材,不适合吾的风格。” 清如许笑呵呵地点头:“是,吾非常清楚这种宫廷权谋的题材不适合楼主你。但,事在人为。我们老闆娘给你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楼主不妨考虑。” “世上艷书,多以男性视角入手,相信楼主是信手拈来。但结合之前楼主新作,女性也开始成为这类作品的主角。不如就将题材中的男女主人公性别颠倒,倒是一种创新。” 步香尘手中绢扇慢慢停止摆动。 “嗯……” 出版界艷情大手开始认真思考这种性转题材的可行性。 见她有所意动,清如许两眼放光,双手交握,期待地问:“楼主觉得怎样?这稿……约吗?” 步香尘仍有几分迟疑:“但是权谋不便穿插……” 清如许赶紧掏出另一本册子:“有关权谋的大纲,吾已请旗下写手梳理清楚了,绝对方便楼主穿插与创作。” “嗯,好吧。”步香尘眼底滑过兴味的光芒:“近来灵思不济,吾也很想尝试突破。” “那么就此说定,吾这就去向老闆娘復命了。” 顺利完成任务,清如许展望了一下新作品的前景,觉得整个人都棒棒哒~~ 送走清如许,步香尘对着两份创作材料,开始脑洞大开,提笔在纸上写下《幽情女王志异》。 第35页 掌管地狱的女王,为了寻找人间真爱,不断与不同男子结合,生下很多可爱的公主。 一世结束,她没找到真爱,不甘就此了却此生,便狠心夺取皇太女□□,继续第二世的人生。 第三世、第四世…… 女王不断夺舍,不断找寻,每一个与她结合生子的男人都死去,她还是没找到真爱。 到这一世,她有了十八个女儿,也找到第十九个丈夫。 地狱先知预言,她这一世只有十八个孩子,她却与第十九个丈夫有了第十九个女儿,然而胎儿依然不幸胎死腹中。 但女王忽然意识到,原来她一直寻找的真爱就是自己~~~于是用自己的精血创造出另一个自己,作为第十九个女儿出生,只待将来相爱合体…… 因为万恶的先知预言十九公主命格会剋死姐姐们,十九公主遭到前面十八位姐姐的忌恨,尤其是十八公主,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步香尘激动地捧着脸站起来,文思如泉涌。 女尊np! 真是有趣啊! 大纲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吧~~~ 感觉自己萌萌哒~~~! ……森狱一众皇子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恶意。 第15章 若觉得自己不够聪明,可能事实确实如此。 赋影然回顾自己目前为止的人生,九成九的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唯独玩儿不过最后一分天意。 道门联军围炉玄嚣太子去了,赋影然暂时无意插手,便准备好好调教一下莫寻踪。 何曾想到自己不过是带徒孙出门散个步而已,光天化日大路坦荡,也能碰上黑海森狱追杀孕妇这种戏码。 她的同情心从来少得可怜,然而鑑于自己现在顶着道溟身份,莫寻踪又在身旁热血沸腾,总不好装睁眼瞎,便出掌化去黑海攻势。 森狱双魔本欲及早带回少主向玄嚣太子復命,故而一直有所保留,孰料突来截击,顿时集中精力全神戒备。 “青天白日,欺凌妇孺不太好吧。”赋影然现身,语调平淡,莫寻踪却一眼认出了狼狈奔逃的孕妇是谁,不禁惊唿:“是你——鸠神练!” “哦?”赋影然略微讶异,转头看了看鸠神练:“逆海崇帆天谕?” 之前接到清如许线报,天谕地擘闹翻后,逆海崇帆形同散沙,弁袭君带着濒死的祸风行去向不明,鸠神练转投黑海森狱,不过……才过几天时间就被人搞大肚子,这么劲爆的八卦清如许却没挖出来啊。 赋影然忙着思考八卦,对面翼天大魔盯着她大唿小叫:“是你!” “嗯?”道溟这才分出一丝拉注意力给他,尽可能用贴合正道身份的口吻冷冰冰道:“魔人,不可猖狂,此人吾护下了。” 一言既出,在场众人都感受到某种无法形容的违和感。 然后道溟大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扔出一颗炸弹,炸得四周飞沙走石暗无天日,顺利跑路。 莫寻踪拽起鸠神练追着赋影然一路狂奔,满腹吐槽无从发泄。 逃至一片竹林,鸠神练唿痛,即将分娩,赋影然才停止脚步,双手负在身后,一派仙风道骨:“莫寻踪,将她放下,守住外围,接下来交吾处理。” “唿……唿……”莫寻踪累得直喘气儿,暗自腹诽自家师祖修为如此高深,居然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跑路,面上又不敢违命,只好拖起发酸的双腿去外面守着。 “深唿吸,肛门用力,”赋影然冷冷注视着鸠神练:“……自己生。” ……鸠神练差点岔气。 好在孩子还是顺利生下来。 “男婴,十斤。”赋影然熟门熟路地抱起婴儿掂了掂:“生长速度真是惊人。” 鸠神练虚弱地抬起头,若有所思。 “现在,可以谈谈前因后果了吗?天谕。”赋影然把婴孩塞回鸠神练怀里,恢復仙风道骨模样。 鸠神练穷途末路,无意反抗,开始讲述自己与玄嚣的七日之约,从相知到相见,从相见到相恋,从相恋到相叛……赋影然听得有滋有味。 讲述完毕,鸠神练吻了吻孩子的额头:“吾为吾儿取名……随遇,希望你能随遇而安。” 赋影然听到了想听的情报,欲行离开,却闻身后婴孩一声悲鸣,再回首,鸠神练跪行逼近,膝下是刺目的血痕。 “道长……吾以己身偿罪,求你……保护吾的儿子……” 赋影然神色微变,凝目观视,才发现鸠神练唇色青黑,双眸充血。 “你中毒了。” “哈……谋算一生,奈何……被人利用……” 话语未落,气息渐无。 婴孩啼哭声越来越响亮。 道溟大人抬头望天。 ——合着她这辈子就是个託孤体质了! 道溟又捡了个孩子回来。 近期战事频繁,南修真上上下下对这件事并没有给予过多关注,反正道溟捡孩子不稀奇,而且有原无乡毂凤鸣珠玉在前,估计南宗将来又能出个精英,也是好事一件嘛。 式洞机对于师姐的回归有着莫大心理压力,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师姐发现自己精分的秘密,尽管已经收到大宗师无数通连环夺命call,依然不敢冒险去蓝峰十二涛。 第36页 他不敢惹事,赋影然却不打算让他好过,趁道魔休战间隙,带着神速长大的随遇去“关爱”师弟。 “小机……” 式洞机浑身一僵,环顾四周,确定无有人在,才微微蹙眉:“道溟,能否注意对别人的称唿。” “哦?多年不见,你成了别人了?师弟,真是见外。”赋影然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随遇乖巧地退到旁边,眼睛盯着式洞机,好奇的一眨一眨。 式洞机试图寻找合适的话题:“森狱对苦境虎视眈眈,道溟仍不打算出手吗?” “需要吾出手?”赋影然挑挑眉:“只要道磐一声令下,吾当然从命。” 这话要是换一个对象,大概听不出其中意思,然而式洞机七岁起就跟在赋影然身边学习修炼,立刻领会精神,开口解释:“原无乡虽持有银骠玄解,但他与倦收天私交过甚,屡屡挑动南北道真最敏感的伤口,难以服众。如此,吾才勉为其难越俎代庖。道溟若对此不满,大可接过南修真掌教大权,这也是吾原本认定之事。” 式洞机说了一大通,正在思忖对付会如何回应,冷不防赋影然盯着他看了两眼,摇头嘆息:“师弟,你知晓吾无意掌教。不如——吾去找你小弟回来,给你打下手?” ……式洞机差点吓尿! 强压着心头颤抖,道磐大人摇头嘆息:“原来道溟亦听闻胞弟之事……哎,他说与吾死生不復相见,要他回归道门,难矣。” 赋影看见师弟演戏,也跟着演起来:“耶,吾当年一走了之,这些年劳你代吾掌教,也让吾为你补偿一二,” 式洞机紧张得脚趾头都抓紧了,满口推辞:“道溟有此心,吾已感激不尽,但小弟之事,吾想亲自处理。” “小机,你明白吾之个性,向来说到做到。告知吾他的下落,吾与他会上一会,说不定他与吾比较投缘吶。” 赋影然说着说着已经站起身来,俨然一副整装待发姿态,式洞机心中转念无数恨不得马上打消她的想法,焦急不已。 正此时,元宗六象之外传来打斗声。 “道磐,玄嚣太子领大军来犯!” 守门的道子匆忙传报,式洞机松了一口气,转眼看看赋影然,见她神色淡然,暗自庆幸玄嚣太子来得及时。 这番动静,惊动了休整中的道门众人,南北双秀首先沖了出去。 赋影然心想自己前几日接到情报说慕峥嵘去勾搭黑海,昨日慕峥嵘才见到随遇,玄嚣今日便来,看来慕家兄弟做坏事都挺有两把刷子的,效率奇高。 之前葑玉络杀了慕潇韩,回来又坚决不肯透露御青城行踪;她背后有北宗撑腰,慕峥嵘动她不得,果然按捺不住去勾搭了玄嚣……赋影然沉眸,默默盘算自己挖的大坑大概可以多埋几个人。 抬眼时,却对式洞机淡淡道:“一起去看看吧。” 来到元宗六象外,正逢道魔大混战,双秀联手大秀“过度私交”的威力。 翼天大魔战中觑得赋影然身影,怒从心头起,径直朝她攻来:“还不归还少主!” 毂凤鸣起剑拦住大魔攻势,玄嚣抽身略退,战局暂休。 “敢问阁下名号?” “赋影然。”赋影然淡定地与玄嚣太子对视。 “哈……据翼天汇报,逆海崇帆赦天祭中,就是阁下越行黑海,致吾险失爱将。”玄嚣不急不恼:“阁下每次出现,皆是敏感时机。就不知——吾儿在道真一切可好?” 道真众人闻言,既惊又疑,纷纷将目光集中在赋影然身上。 赋影然神色不变,回以一句:“你猜?” “哼——!”翼天大魔一看到赋影然就觉得肚脐眼隐隐作痛,失了平日耐性:“主上,何必与这孽道废言!赋影然,交出少主!” “好啊。”赋影然出乎意料的开口唤道:“随遇,过来。” 随遇有些忐忑地现身人前,为克制紧张,伸手拉住了赋影然衣角:“师尊。” 赋影然朝着玄嚣的方向轻轻抬了抬下巴:“那就是你的爹亲,你可以随他走。” 随遇抬头与玄嚣四目相对,片刻,转头问:“他……真是我阿爹?” “如假包换。” “那……随遇跟他走了,以后还能见到师尊吗?” “想见,便一定能见到。” “吾儿,”玄嚣上前一步,压抑着心中一丝激动,努力维持王者风范:“回到吾身边来。” 随遇又注视他许久,缓缓摇头,退到赋影然身后:“我……我不要走,我想留在师尊身边。” 赋影然对着玄嚣一摊手:“你听见了。” “可恶!”翼天大魔咬牙切齿。 玄嚣眸光暗沉,银枪一挥,众军得令,再次开杀! 还处在一头雾水中的道门众人只好迎敌,一时间厮杀纠缠,战声动地。 赋影然拉着随遇退出战围。 眼下蔺无双与慕峥嵘不在,六弦之首和双秀有伤在身,式洞机不出全力,毂凤鸣隐藏实力,道门一方战得吃紧。 第37页 蓦然,倦收天金剑出鞘,运使九阳威能:“巧夺——” 原无乡见状,心照不宣,双手摊开摆出一个甩飞饼的动作:“——无极变!” 巧夺无极变,开阵! 既已祭出道真最高剑阵,赋影然便索性站得更远,观赏自家大徒弟流畅的甩饼姿势,然后……默默拎起随遇转身离开。 巧夺无极变的雏形据说是昔日南北道真金剑与玄解持有者联手歼灭恶龙时所设计,一直在门派内部流传演变,至倦收天和原无乡手中最终成型。 身为道真一脉空前绝后的学霸,赋影然很早就研究过此阵雏形,却并未付诸实践。 一者,她习惯单刷;二者,南宗功体特徵註定了起阵时必须使用这种销魂的甩饼动作……道溟表示,实在是太难看了。 寄北轩内,清如许和业务骨干们正在如山堆的情报里整理各方资讯。 “论剑海那边有无动静?” “慕峥嵘曾去打探消息,但论剑海尚未开局,无人接待他。” “烟都的动向?” “大宗师已经咬住葑玉络不放。” “兰陵不谢花的书销量如何?” “早就脱销了,读者还在反映拖稿太久。” “把下一期大纲寄给她!” “主编啊,这样真正好嘛?步夫人一定会被森狱盯上啊!” 清如许高冷一笑:“你以为步夫人是傻子?她当然会明白其中兇险,但她还是选择与老闆娘合作,这是为什么?” “……呃,想不出对她有什么天大好处。” 面对骨干们充满求知慾的双眼,清如许摸着下巴笑得恶质:“文学创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嘛……老闆娘曾让我转告步夫人,森狱皇子与臣子——俊美者众多啊。” “哦~~~~~~~” 四周响起一片意味深长的咏嘆。 清如许清了清嗓子:“好了,继续干活!” 第16章 必须永远假设你的假设无效。 玄嚣太子带兵攻打元宗六象之后,随遇的身世再也藏不住。 北宗、道玄、道灵代表纷纷前来表示关注,慕峥嵘则大老远跑来巴拉巴拉一番危言耸听,判事双揆被他一忽悠,立刻气势汹汹冲到藏经苑质问道溟,为何私下收留森狱魔子,到底有何居心。 清静的藏经苑忽然站了乌压压一片人,赋影然连头都懒得抬,自顾自的剥栗子:“双揆怀疑自己人倒是不遗余力,你们认为吾会有何居心呢?” ——她很清楚如今道门之人的愚蠢,可是胆敢到她面前来卖蠢,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是否有足够分量。 见她语气不善,式洞机灵机一动,觉得这是个把师姐气走的良机,因为师姐最受不了蠢人——便意有所指的跟着和稀泥:“双揆只是担忧魔祸。” “哦?”赋影然缓缓合目,作沉思状。 随遇感觉到众人对自己的排斥,不安地往后缩了缩,小声问:“师尊……大家讨厌随遇?” 赋影然用极有压迫感的目光扫视全场,压得正欲开口的慕峥嵘心生迟疑,方才淡然道:“讨不讨厌,重要吗?” “但……别人都说随遇的阿爹阿娘是坏人……” “记住你父母给你生命就够了,至于你要成为什么人,与你父母是什么人毫无关系。”赋影然指尖凝聚道力,朝随遇眉心一点,留下一点硃砂印,向众人宣告自己要收他为徒的决意。 式洞机恰到好处的面露几丝不赞许:“此子身世过于敏感,还望道溟深思。” ——却换来赋影然一声冷哼。 “赋影然不才,确实对宗门贡献微薄。多年来也只是教出原无乡与毂凤鸣两个徒弟而已……只不过,吾对自己的教导功夫还是有几分信心,”赋影然眸光一锐,逼视式洞机:“就连道磐你,也在吾身边长大。请道磐扪心自问,跟着吾,难道你长歪了吗?” 式洞机瞬间哑然。 这一问,问得太诛心,他竟无言以对。 “那是,师尊带大的绝对不会长歪,”毂凤鸣笑嘻嘻地用肩膀轻轻撞了原无乡一下:“对吧师兄,我们可直了。” 离凡道老对原无乡一向颇有不满,闻言瞪了毂凤鸣一眼,直谏道:“非是吾等不信任道溟,实是魔子天生魔性,只恐将来终归魔道。” 赋影然轻轻抚摸随遇的头:“随遇,师尊好似被人鄙视了呢。” 随遇天资聪颖,明白师尊是为了自己才会与众人发生纠葛,十分体贴地安慰道:“师尊,别生气。” 赋影然沉眸看他:“随遇,你师叔是道磐,大师兄是银骠当家,二师兄是道真百年难见的天才——你明白该怎样做了?” 随遇抬手挠了挠脑袋,颇有些难为情地蹭着赋影然的袖子,声音越来越小:“随遇……随遇会好好努力,将来……也做道磐。” 道真众人:“……” 赋影然眼中露出一丝笑意,继续么么哒:“吾并非要你做道磐。你若真有心,就该向一个人好好学习。” 第38页 随遇好奇地睁大眼睛:“谁呀?” 赋影然抬头远目:“苦境王牌中的王牌,精英中的精英,先天高人高高人,人间大爱与武林和平的维护者——道门顶峰,剑子仙迹。” 道真&道玄&道灵众人:“……” ……道溟您这样教导魔子不怕玄嚣太子来找你拼命嘛!!! 苦境另一方,呆在三分春色里蹭吃蹭喝的剑子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龙宿摇摇扇子:“哎呀,剑子,汝又是被何处冤家挂念了?” 剑子强忍住心底一股莫名恶寒,淡定道:“哪里,只是春寒料峭,偶感凉意而已。” 休整一番后,道门众人决定再战森狱,战前凑在一起例行开会。 赋影然不出意料的没到场。 日前她为随遇之事先撕南宗双揆再撕北宗双隐最后压轴撕东君,撕法叫做“惜字如金一击致命”,撕得气定神闲游刃有余,旁观的六弦之首北宗六扉和式洞机都明智的选择了做背景板。 莫寻踪和北宗三辉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心中感慨女先天就是不一样,明明那么文雅淡定,偏偏能把人撕个头破血流。 最后还是央千澈开口劝和,并表示玄嚣之子留在道门也非坏事,大家要对道溟有信心啊。 赋影然为央千澈的顾全大局贤惠大度点了无数个贊,然后给式洞机扔了一句“道磐之疑令吾十分痛心”,便一挥衣袖开启阵法,把所有人清理出藏书苑。 之后,她就一直窝在藏书苑里看书喝茶。 其实,另一层考量也是为了暂时避开蔺无双。 世间仅有练峨眉与蔺无双见过她的真面目,而御青城的马甲不能破得太快——她还要留着蔺无双多帮她宣传几日呢。 当初罪负英雄被她一击重伤,至今体内气劲不散昏迷不醒,葛仙川一时想利用他也难,为达目的必会另闢蹊径。 赋影然缓缓翻过一页《太平经》。她很有耐性,尽管葛仙川这种毫无层次格调的臭虫她分分钟就能捏死,但是臭虫也有臭虫的妙用,比如,用他臭不可闻的特质吸引臭味相投之人。 ——譬如慕峥嵘。 再比如,论剑海里蛰伏的一公一母。 神思在手,八卦我有。道溟大人在认真思考梵天的金翼大鹏鸟是否吃素,如果答案是“否”,那么她很乐意给一页书带点手信,诸如富含蛋白质的虫虫之类。 唔,油炸有损营养,不如就用薏仁和香菇清蒸? 莫寻踪用力擦了擦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奇怪地环顾四周——阳光明媚,为何他方才突然觉得气温骤降呢? ……而事实证明赋影然对臭虫们的认知无比精准。 失去罪负英雄这颗棋子,葛仙川依然不会停止动作,这不,马上就悄悄尾随道门大军前往黑海观战,伺机而作。 玄嚣和玄震外出打探神思下落,玄幻皇子留守,倦收天一剑捅出玄幻元神兽,元神兽受到冲击,嘶吼着四处乱窜,蹿进荒山野岭;森狱战将担忧玄幻有闪失,匆忙护他逃回玄嚣城堡,欲待道门退兵之后再外出寻回元神兽。 葛仙川心思一动,紧追着玄幻元神兽而去,走到偏僻处便用九阳天诀将之抹杀。 “哼,让森狱认为此乃倦收天所为,道门与森狱冲突必会加剧。” 殊不知葛道长这点子心思落在毂凤鸣眼里简直蠢得不要不要的,天底下会九阳天诀的就没几个,栽赃倦收天的同时也让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不,按师尊的说法,是露出了臭虫触鬚。 一想起这只臭虫把道真和天羌族弄得天翻地覆,道真弟子兼天羌族人毂凤鸣就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沉重的连累与侮辱。 好在凤鸣少年把赋影然的耐性学了七八成,并未现身揭穿,而是将消息回报师尊。 赋影然闻讯抖擞了一下精神,钻进藏书苑密道里化了个身,跑去给魄如霜和楚狂师敌布置任务,让他们二人与千玉屑搭线;自己则指点天罗子见裳璎珞,争取佛乡领导权。 裳璎珞昔日被赋影然从魔佛波旬手中救下,对她的后续计划有所了解,再观天罗子果然身带佛气,便毫不犹豫收留了他,师徒二人暂得安宁。 另一方面,玄幻之死让森狱皇子久违地爆发了同仇敌忾之心,纷纷派遣大将支援玄嚣征伐苦境,森狱迅速展开侵略,势如破竹。 森狱打着“倦收天害死皇子”的幌子,倦收天百口莫辩。 慕峥嵘幸灾乐祸,出去四处散播“都怪倦收天做得太绝森狱才会大肆进攻啦”,弄得倦收天的永旭之巅被拿下不说,仇恨值更拉了不少。 原无乡感到事情有些蹊跷,跑来跟师尊倾诉,赋影然随口提点他:“九阳天诀不是只有倦收天才会,但能运使至此之人,确实寥寥无几。” 原无乡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但……葛仙川已经死了啊?” 赋影然喝了一口茶,凉凉道:“抱朴子也死了呢。” 原无乡已经知晓抱朴子当年见不得人的行为,经她提醒,模模煳煳想到了什么,又不甚分明。 而时局的骤变也不容许原无乡思考这些事,师徒二人话没说上几句,双揆通知,玄嚣拿下了雄山,眼下似乎正在筑城。 第39页 原无乡摇头嘆息,决定去侦查敌情,临走前眼巴巴地看着赋影然,鬓边兔毛在风中飘啊飘:“师尊……” 赋影然对于徒弟明显的卖萌行为不予置评,一边翻书一边答了一句:“必要时,吾会出手。” 得到师尊这句话,原无乡心中一轻,赶紧去和倦收天汇合。 赋影然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颇有其道理,大徒弟小时候聪明伶俐一点就通,现在却愈发迟钝,果然是烙饼吃太多,只长身高不长智商。 慕峥嵘从来都不是心胸宽广的人。 走火入魔之后,更是心比针尖还小,外加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其实赋影然很能理解他的护短,不过道溟大人的原则是自己人只能自己欺负,所以她调教出来的人和慕潇韩有本质上的不同——个个在外都是人中龙凤,就算混黑也能比慕潇韩混得有格调。 像慕潇韩这种自己没本事拿老婆垫背刷声望的人,永远也上不了台面。 因此,赋影然在当初拟定计划之时,可以说从骨子里鄙视慕潇韩。 至于慕潇韩的哥哥…… 她不鄙视慕峥嵘,慕峥嵘的小气巴拉正中她下怀——多好用的棋子啊,她不动,人家还巴巴的凑上来。 慕峥嵘勾搭玄嚣之后,又马不停蹄跑来勾搭楚狂师敌。 楚狂师敌这人没什么脑子,过去什么都听葛仙川的,现在长老回来了,他也有主心骨了,赶紧给慕峥嵘引荐乌兰狄月。 乌兰狄月摸着自己的丹蔻红指甲,漫不经心问:“雄山东羽,正道栋樑,为何会看重小小的天羌族呢?” “吾相信长老清楚内中缘由。” “好吧。你希望与天羌族交换什么?” “向道真讨回血债,相信是长老乐见的结果。” “吾倒不知东君与道真之间已仇深似海了。” “葑玉络杀吾小弟,道真却一意袒护。走至这一步,非吾本愿啊。” “哈……东君盘算得好,如今谁不知葑玉络背后还有一个与练峨眉齐名的御青城?天羌族有必要为你开罪整个道门吗?” “怎样?长老畏惧御青城?” 乌兰狄月眉眼一挑:“畏惧谈不上,忌惮确有几分,她毕竟是曾让万鬼黑渊惨亏之人,吾之好友便栽在她手中。” “哦?万鬼黑渊?”慕峥嵘意有所动。 乌兰狄月点到为止,回归正题:“葑玉络干系不小,道真也非易于。合作,可以,但联盟力量尚不足。” “长老有何建议?” “吾查到烟都近期对葑玉络颇为关注,也许烟都还有我们的助力。” “嗯……”慕峥嵘沉吟片刻:“好,吾会设法与大宗师一晤。” 送走慕峥嵘,乌兰狄月躺在榻上无聊的翻了个身。 通过慕峥嵘勾搭古陵逝烟,再由古陵逝烟牵扯一色秋,这一串蚂蚱可算要连起来了。 葬天关眼看即将完工,森狱终于在苦境有了正式基地。 玄嚣太子意气风发,站在葬天关之巅,回忆一下带球跑的鸠神练,再展望一下未来霸业,心里的惆怅很快就烟消云散。 然而愉悦的时光总是短暂,玄灭太子带着一身低气压来到他身边:“十八弟好闲情,还在此处看风景。” 听他语带嘲讽,玄嚣亦不恼:“此刻闲适,是为将来的征战。可惜,这种征服的快意,吾善良的九皇兄恐怕难得品尝。” “哈……”吃了个软钉子,玄灭也并不计较,掏出几册书,扔给玄嚣:“这是近期苦境最流行的话本,特地送给十八弟消遣。” “嗯?”玄嚣随便翻了翻,见内中插画尽是风月旖旎,笑道:“九皇兄莫也被二皇兄感染,竟醉心这等大作?” “十八弟休要轻下定论,好好欣赏。” 玄嚣原本还有一丝调笑之心,见玄灭神色不对,便翻开扉页认真阅读,只几页,便察觉不对。 此乃连载第十八分册,讲的正是地狱十八公主和她的面首们的故事。 情节很老套——无非是某十八公主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把手下大将军师以及隔壁的大将军师都迷得七荤八素,纷纷爬床,夜夜销魂,有一天却突然遇到真爱,立刻拜倒在苦境邪教邪魅脚下。 玄嚣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玄灭看着他变脸,心中好不快意。 毕竟,第九分册里可是写着九公主天生秃头幼年毁容,好不容易勾搭到美貌如花的面首,却是自家小妹派来的卧底。活这么大,还没被开苞,不知风月滋味,註定孤老终身呢。 玄嚣看了十几页,终于看不下去,总算想起旁边还站着玄灭,把摔书的冲动生生压制住,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道:“九皇兄怎样看?” “知晓森狱诸多秘辛者,少之又少。” 看看字里行间对森狱的熟悉程度,就差没指着森狱众人的鼻子说“我写的就是你!你!你!你!你!”了。 “哦……”玄嚣心思百转,想起失落已久的神思。 不过神思……流落在外期间到底发生何事?怎会如此异变? 第40页 “那么九皇兄可有线索呢?” “只知作者署名,兰陵不谢花。” “多谢九皇兄提醒,吾会着手调查。” “想必以十八弟的能力,很快能找出蛛丝马迹。” “九皇兄谬赞了,若能印证我们兄弟所想,皇兄也有功劳啊。” 兄弟二人各有盘算,一团和气地散了。 而被森狱皇子深深惦记的兰陵不谢花夫人,正在幽梦楼里调戏小少年。 “心奴,吾的小甜心,今日可有好心情?” 步香尘用摺扇抬起暴雨心奴的下巴。 暴雨心奴笑得无比魅惑,眼中的杀意也分毫不减:“心奴心情很好,所以亲爱的楼主,解开心奴的禁锢,让心奴杀了你,好吗?” “呵呵……”步香尘翻扇掩面,笑得花枝乱颤:“小可爱,又调皮了。” “啧啧啧……”清如许扮作一位俏公子不请自来,正碰上这一幕,惊讶地看着暴雨心奴:“楼主,他还这么嫩,你就把他摘来吃了?” 步香尘笑得两眼弯作月牙儿:“娇嫩,才最惹人怜爱啊~~~~” 清如许被她荡漾得冒出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说明来意:“楼主,吾特来知会一声,贵客不日便登门。” “贵客啊……”步香尘眼波流转,无限慵懒中带出丝丝妩媚:“不再含苞待放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吗?呵呵呵~~~~~” 第17章 问题的复杂性与时限性总是成反比。 慕峥嵘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探到宫无后行踪。 宫无后与别黄昏躲在云横岭深处修炼,葑玉络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探望。 近来局势混乱,葑玉络也十分谨慎,鲜少外出,唯一一次外出就让守候已久的东君给逮了个正着,一路跟去云横岭。 确认了宫无后的下落,慕峥嵘立刻通知乌兰狄月和大宗师,并约定夜黑风高时一起杀人放火。 ——当然,他们不知道葑玉络就是故意引人入岭的。 古陵逝烟带着竹宫箴宫前脚踏入云横岭,慕峥嵘后脚穿着一身夜行衣蒙头盖脸的跟来,天羌族则派出楚狂师敌。三方人马碰了碰头,各自潜入。 别黄昏和朱寒正在烤乳猪。宫无后每日刻苦修炼,体力消耗大,模范好爹别爸爸打算给儿子补充点营养。 乳猪烤到一半,不速之客杀到眼前。 “真是好一幅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天伦美景。” 古陵逝烟笑得从容淡然,眸底却闪过阴鸷。 “啊……!大、大宗师……”被他冷眼一瞥,朱寒吓得扔掉手中干柴,连连后退,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摆——毕竟是出身烟都,对烟都之神有着本能的畏惧。 别黄昏脸色一沉,拿起自己的剑:“古陵逝烟,你真是阴魂不散。” “哈……你们早该有被吾找到的觉悟啊。对吧,丹宫?”古陵逝烟望着一直背对自己席地坐在火堆旁纹丝不动的宫无后,心内疑窦暗生。 宫无后身上散发的气质,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事情恐已不在他掌控之中。 “确实,要瞒过大宗师,并非易事,”宫无后握着朱虹剑缓缓起身,迴转,邪魅惊艷的脸上一片平静:“我本有觉悟。” 师徒二人四目相对,古陵逝烟彻底震撼。 宫无后的……血泪之眼,竟然变成了诡异的深紫色,过去时常含嘲带讽的眉宇之间,增添数分冷峻沉稳——这还是他所熟悉的丹宫吗?! “哈哈……”大宗师忽然大笑:“丹宫,你的精进,令为师快慰!” 宫无后垂了垂眼:“可惜,这份精进与你无关。” “那也无妨。”古陵逝烟对宫无后背后之人陡生忌惮,面上却保持着一贯风范:“吾由衷感谢你现今指导者,将你引至这全新境界。” “你想做什么?!”别黄昏挡在了宫无后身前,神情紧张。 “父亲,你带朱寒和葑姐姐先离开。” “赋儿……” 别黄昏想要拒绝,却被葑玉络拉住。 葑玉络对别黄昏轻轻摇了摇头,并以眼神示意他不必惊慌。 别黄昏见她神色坚定,心下一动,意识到或许“那个人”早有安排,便嘱咐道:“赋儿……你务必小心。” 随后,别黄昏与葑玉络带着朱寒往云横岭东面出口撤退,澹臺无竹和金无箴立刻追出,只留古陵逝烟与宫无后相对而立。 “现在,只剩我们师徒二人。无后,你要怎样做呢?” 宫无后缓缓拔出朱虹剑,语调平静沉缓地陈述:“过去,烟都和你,都是我奋力想要挣脱的噩梦。如今梦醒,我开始认清,你是我此生必须超越的壁障。壁障之外,更有海阔天高。” “你变了,变得更多情,更感性。”古陵逝烟亮出百代昆吾,欣慰中夹杂着掩饰不了的贪婪:“但你的境界却更上一层楼,为师迫不及待想要体会——如今的你,能做到何种程度!” 铮然剑鸣,身形交错,剑影纷纷,至极师徒,再演剑上华章! 第41页 另一边,被竹宫箴宫追击的别黄昏葑玉络且战且退,还算游刃有余。 伺机而动的慕峥嵘与楚狂师敌默契一眼,冷不丁从密林中齐齐杀出,二人顿时陷入苦战。 战过数刻,忽然云横岭深处一道昊芒激越而出,分袭两处战局! 别黄昏三人趁机脱困,宫无后略一迟疑,亦抽身退走。 古陵逝烟等众人迎上那道剑气,皆觉雄力难承,不得不全神贯注,合力破其攻势,散逸的剑气纷纷弹入石壁山林。 待剑意平息,古陵逝烟与慕峥嵘上前观视,盯着石壁上残留剑痕,倒吸一口凉气。 ——好恐怖的剑意! 古陵逝烟暗自心惊。想不到世间竟有修为如此高深的剑者!难怪宫无后精进良多,连剑境都提升了一个层次。 慕峥嵘心思百转,道:“葑玉络背后靠山,除了北宗,还有一人。” “嗯……”古陵逝烟收剑沉吟:“方才那一剑……会是御青城吗?” 二人相视一眼,各有寻思。 ——若方才出剑者真是御青城,那么此人修为,实难窥底! 赋影然方自云横岭回来,元宗六象里全是人,见她来了,纷纷投以注目礼。 赋影然有些莫名:“何事?” 央千澈神情复杂不吭声,六弦之首和感谢师拼命用眼神示意式洞机,式洞机拧巴了一下,捏着自己的芭蕉扇向赋影然解释:“森狱魔祸愈演愈烈,北宗提出让倦收天与原无乡一决胜负,使道真回归一统,共抗黑海。不知道溟的意思……” 赋影然立刻瞭然。 是这事儿啊……说起来当年她就是借着道真合体纠纷离家出走的,难怪众人一致推举式洞机出来说项,大概不想触霉头。 道溟大人立刻大度的摆摆手,深藏功与名:“吾没意见,一切随你们。” 得到道溟首肯,道真众人终于把心放回肚子,央千澈立刻与式洞机开始商量决斗时间地点——其实远风尘和人间世原本觉得应该由道魁和道磐进行武决,怎奈央千澈与式洞机都十分顾忌赋影然的反应,最终採取目前方案。 远风尘看了看坐在旁边喝茶围观的赋影然,心情怎一个郁闷了得。 赋影然自从回归道真就没干过一件正事儿,偏偏没人敢惹她……这跟过去大家被赋影然隐隐压得不敢造次有什么区别啦!道真就没一个能摆平赋影然的人么! 来自道境以敏锐第六感着称的六弦之首默默思忖,为何看上去南北道真掌事者与佼佼者皆受道溟影响颇深? 若毂凤鸣可闻人心音,一定会非常乐意向道境的葱花君说明:一名优秀男士背后必有优秀女人,一群优秀男士背后必有优秀女魔头。 南北合体一事拍板钉钉,原无乡去找照世明灯完全植入玄解,倦收天被央千澈带回北宗做思想政治教育顺便养精蓄锐。 而黑海方面,玄嚣太子顺利取得音土,以葬天关为始,黄泉归线迅速扩张,大肆裂地画疆。 对森狱下一步动作一无所知的中原很快迎来又一波浩劫。 几日后,南北武决开打,赋影然没去观战,却站在南修真地势最高处架着望远镜默默欣赏那道不断延伸槽点满满的万里长城。 “这样也行?真是作弊神器。” 黄泉归线这玩意儿吧……她已经从神思那里知道了。 不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森狱手里掌握着这种bug工具自然会拿出来用,不是她能阻止的。 这么大的动静,想必蔺无双那个宅男应该会出来参加道门行动,御青城的马甲差不多也该扒了——眼看黄泉归线前进方向越来越靠近万鬼黑渊,赋影然决定开始下一步计划。 于是倦收天原无乡打得热火朝天,南北代表看得紧张万分,道溟大人却熘出道真地界,优哉游哉跑去万鬼黑渊见小伙伴儿了。 念姬奉鬼主之令蹲在黑渊门口看门,黄泉归线汹汹而来,却在万鬼黑渊附近被一道无形之墙阻止了推进。 赋影然轻飘飘落在飘荡着无数游魂厉鬼的黑渊外围,抬手跟念姬打招唿:“念姬,久见了。” 念姬礼貌地屈膝行礼:“恭候道溟多时。” 随后念姬取出一对对剑呈给赋影然。 双剑通体漆黑,在阳光中却呈半透明状,泛着特殊光泽。 此乃万鬼黑渊独有石料所铸神兵,可吸收森狱狱音——作为森狱多年老邻居,鬼主自有一套应对之法。 赋影然颔首接过对剑,按周天八卦走位,将双剑分别插入黑渊入口东南角与西北角,灌注道力,立刻蕴化两层封印结界。 做完准备工作,赋影然扔给念姬一封信:“此信请转交鬼主,其余一切照计划进行。” 随后赋影然化光离去,念姬催动鬼力,撤掉黑渊原本屏障,黄泉归线再度袭来,却是绕过了黑渊向别处延伸——看上去,倒像是两层结界逼开了黄泉归线似的。 翼天大魔对春宵幽梦楼这个地名并不陌生,当初从原史脱困,他便派遣部下屡次寻找步香尘为自己治伤。 鑑于好几个部下都遭到暴打,大魔对于步香尘其人也有了几分认知。 翼天大魔对敌人残忍,对主君忠诚又耿直,因此当玄嚣太子向他询问步香尘的情况时,他毫不犹豫汇报了步香尘两大特点:狡猾,颜控。 第42页 当然,玄嚣太子查到的不止这些。比如,神在在抱回来的十八禁小说堆满了一整间屋子;再比如,步香尘人际交往清单有诸多暧昧疑点。 玄嚣太子坐在王座上,双手交叉托住下巴,陷入沉思。 神思真的是被步香尘所得吗? ……无论如何,还是值得探上一探。 玄嚣四下环顾自己的部属。 他左手站着翼天大魔和小魔,右手是摇扇子的神在在…… ……算了。 “有劳玄震皇兄为吾走这一趟。” “吾也想去会会这个兰陵不谢花。”玄震笑得咬牙切齿:“你就在葬天关等吾消息。” ——《幽情女王志异》第十一卷 ,森狱.热爱s/m.爱他就要射他.十一公主,此刻简直战意沸腾!!! 玄嚣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他一句:“皇兄此行必要小心谨慎。若神思真寄在步香尘身上,恐怕皇兄难讨优势。” “吾清楚。” 玄震带怒而行,很快就抵达春宵幽梦楼。 盯着幽梦楼的门牌看了片刻,玄震果断取箭拉弓,一箭把幽梦楼大门口轰出一个坑。 “哎呦,初次登门便射吾楼牌,奴家该怎样理解十一皇子的来意?” 花雨纷纷,一人斜卧香榻,两名俊秀少年打扇,香氛扑鼻,旖旎无边。 玄震眼含冷怒,冷冷注视着榻上酥胸半露举止妖娆的女子:“你,就是步香尘?!” “正是啊。”步香尘对玄震的杀意视若不见,双眼微眯,毫无顾忌地打量玄震白皙秀丽的脸,笑容颇深:“十一皇子请坐。” “免了,吾怕染上不干不净的毛病。”玄震总算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强压怒火,语带嘲讽。 “哎……枉吾还特意备了上好香茗,十一皇子如此冷淡,吾伤心了。”步香尘夸张地捂住胸口,旁边侍立的俊秀少年立刻上前为她捶肩揉胸,毫不忌讳。 “收起你的惺惺作态!”玄震眼角狠狠抽了抽:“吾之来意,你有觉悟吗?” “耶,十一皇子一向口才出众,但在吾之地,还是和气为好。”步香尘挥退侍从,起身走近玄震,眼波含情,贴着他的耳畔呢喃:“想必玄嚣太子并不希望此行结果是交恶,对吧?” 玄震推开步香尘,磨着牙槽问:“你向世人公开森狱诸多秘辛,到底意欲何为?” “嘘……”步香尘将食指竖起虚按在玄震唇上,暧昧地眨了眨眼:“真正的秘辛,是要夜半无人时,彼此深入融合,窃窃低语,只你知吾知。你想听……真正的秘辛吗?” 玄震忍耐得快要接近极限,终于一手掐住步香尘的脖子:“吾没时间听你废言!” “咳……”步香尘挣脱禁锢,轻咳一声,脸上却犹有笑意:“十一皇子不解风情,想来吾要说的话,你也无法理解。” “哼!从方才到现在,你有说过一句实质性的话吗?” “吾是心疼啊。”步香尘抚着胸口:“葬天关的冷月与黑月流岛的寂静,皆令人伤感。吾心疼玄嚣太子与森狱王者同样,独饮孤单滋味。这般心境,又有谁知。” “嗯……?”玄震若有所思。 步香尘说黑月流岛,父王不是在黑月流岛闭关吗?父王与玄嚣同样…… 玄震不明所以,威胁道:“吾耐性有限,你再卖关子,这幽梦楼就休想周全。” 步香尘呵呵一笑:“你捨得嘛?吾想说的,只有这么多。将吾的话转告玄嚣太子,他自会明白。” 玄震半信半疑,略微思索,不好轻举妄动,便准备打道回府。心中主意已定,却仍恶狠狠瞪了步香尘一眼:“若吾确认你在玩弄手段,下次必取你命!” “若吾玩弄手段,十一皇子大可用狴犴箭……射吾。”步香尘婉转媚答,还用纤纤玉指指着自己的事业线:“要射这儿啊~~~~” 玄震额上瞬间爆出无数青筋。 道真合体之战结束,原无乡取胜。央千澈言而有信,代表北宗正式归入南宗麾下。 道溟不知跑去了哪里,式洞机难得心情放松了那么一小会儿,立刻整顿人手,率领道真精英,联合道玄道灵,正式进攻葬天关。 道门一鼓作气打算撕破葬天关防线,孰料众多门人沖入葬天关后如泥牛入海,而森狱战将也不曾出关。 道魁和道磐察觉不对,约束门人暂观其变。 片刻之后,葬天关再开,迴转的门人各有异色,猝不及防之间,竟向同修出手! 同门相残,众人顾忌甚多,战得束手束脚,反陷苦战。 森狱趁机大举进攻,勐将纷纷出关冲杀,一时间道门损失惨重。 忽然间,一道昊光落在葬天关之前,地动山摇,尘沙飞舞,缥缈人影御剑疾行,扬出一张蒙蒙黑网,将魔化的道门众人尽数网罗其中。 “嗯?何人?!” 玄嚣感受到一股沉重压力,如山崩之势,立刻全神戒备。 道门众人蓦然回首,只见赋影然一手轻握拂尘,另一手牵着南修真伏魔至宝“缚魔链”,链端锁住神智迷失的众道友。 第43页 赋影然身不动,雄浑内力顺着缚魔链释放,顿时雷鸣电闪,被锁的魔化道子们被电得噼里啪啦直冒青烟。 式洞机&央千澈:σ( ° △°)︴ 赋影然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中冷酷地询问被她栓着的一串道真门人:“清醒了吗?” 道门众:“……” 赋影然将缚魔链扔给式洞机,缓缓迈步上前,手上光芒一闪,现出佩剑。 人群中的蔺无双一眼认出旧友,惊道:“御青城!” 赋影然闻声转过脸,盯着蔺无双,应了一声:“忙。” ——随后再不理蔺无双,更无视对面的玄嚣太子,运使内力,剑凝光辉,剑气飞速汇聚,搅动天地灵源,竟在空中搅出一个巨大空洞! 赋影然抛弃了先天常见的读条和装b大法,惜字如金,低声呢喃:“经纬奉日,灵虚慧阴。” 玄嚣太子神色骤变,语调悽厉:“快退——!” 不及反应的森狱众将瞬间灰飞烟灭,雄浑剑气直冲葬天关,顺着已被归化的森狱王土不断奔袭,沖入森狱本土;森颚、地狱十三阶层层崩塌,血瀑逆沖,直袭黑月天阿! 黑海森狱举国震盪! 玄同殿中一道火红身影疾奔而出,双剑齐发,将这道惊天动地的剑气一噼为二,玄离殿中亦飞出数道剑芒,堪堪将残余剑气化消天地间。 红衣剑者抬起微颤的手腕,眸中战意如熊熊烈焰! 而葬天关外,仍是死一般的寂静…… 慕峥嵘死死握紧袖中双拳,失魂摄魄的压力逼出身上涔涔冷汗。 这就是——云磐.御青城!!! 赋影然收剑转身,言简意赅道:“走了。” 便扔下还在瞠目结舌的众道友,迳自化光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式洞机:σ( ° △ °)︴ 央千澈:道磐,你受伤了吗?脸色如此难看! 式洞机(两股战战):无……无事。 第18章 我们或许应该原谅敌人,不过先干掉他们再说不迟。 式洞机和央千澈带着一群伤残人士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元宗六象。 元宗六象里,赋影然依然喝茶翻书好不悠闲,这场景把灰头土脸的众人看了个倒仰。 远风尘第一个忍不住跳出来:“道溟真是好耐性,天下大乱还兀自悠然。” 赋影然拿着一支笔在卷上勾勾画画:“苦境何时不乱?操烦得过来吗?” “既然道溟有此能为,何不及早处理黑海森狱?” “耶……”赋影然庄重地坐正,一脸严肃:“道真领导者乃是道磐,吾当然唯道磐马首是瞻,不便越俎代庖。” 经过葬天关外那一剑,式洞机对自家师姐的畏惧再度升级,此刻唯有强忍着心尖儿颤抖接过话头:“道溟言重。如今森狱肆虐,正需众人齐心戮力,若得道溟之助,式洞机求之不得。” 远风尘冷嗤:“道磐不必打圆场。赋影然你隐瞒身份,甚至隐藏实力,你心中可还有身为道真一员的责任?!” “当然有。”赋影然神色愈发严肃:“吾已经决意,为道真尽责。” “哦?怎样尽责?” 赋影然举起手中书卷晃了晃:“在其位,谋其事。” “嗯?” 莫寻踪瞥到师祖手里那本册子,总觉得该死的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而濮阳刚毅灵犀指瑕等人已经开始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无乡与倦收天对视一眼。 ……那是道真花名册没错吧? 只见赋影然提笔饱蘸硃砂开始在册子上继续勾画,浑身散发出一种一笔判生死的俾睨。 远风尘面色逐渐僵硬。 ——这个气氛,有点熟悉啊。 显然,道真有点资歷和辈分的都忆起了道溟大人并不是不管事儿的,久远前赋影然也曾挂过实职——道真考试院院长。 毂凤鸣:→_→ 赋影然踱到式洞机面前,慎而重之地递交了道真弟子花名册:“通过此役,充分暴露出道真小辈能为与心智的不足,身为道溟,吾对道真近年来的人才培养质量深感痛心。道磐,名册上标红的人……重修吧。这是吾之良心建议。” 式洞机:= =+ 央千澈是从“赋影然=御青城”这个事实冲击之中恢復得最快的人,第一时间制止了赋影然的重修千人斩:“道溟,别闹了。” 赋影然轻轻摇头:“道魁,爱护小辈要适可而止。” 远风尘还待反讽几句,央千澈上前一步将他隔开:“道溟,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 “如果是黑海森狱之事,吾听从道磐与道魁调度,无需再论了。”赋影然移开视线往人群中随意一瞥,微微挑眉:“你是……灵犀指瑕?” 乍被点名,灵犀指瑕从当年挑灯夜战腥风血雨的备考回忆中抽回思绪:“……啊,是。” 赋影然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忽然蹙眉,眼带责备地转向濮阳刚毅:“小刚,你是怎样照顾小妹的?” 濮阳刚毅挫败地忽略了某个暱称,疑道:“道溟何意?” 第44页 赋影然摇头嘆息:“姑娘家就是不该跟糙人混在一处,你看你的小妹,这身行头简直比她的实际年龄老两倍。” 灵犀指瑕瞬间满脸通红,臊得低吼:“道溟!” “葑玉络。”赋影然以眼神示意葑玉络带走灵犀指瑕,并吩咐:“交给你了。” 慕峥嵘看着灵犀指瑕被葑玉络带走,方开口道:“道溟竟与御青城是同一人,看来除魔之战可以无虑了。” 赋影然淡定地喝了一口茶:“东君,做人要谦虚。别忘了,黑海已经勾结天羌族。” 慕峥嵘目中隐有挑拨之色:“道溟准备如何应对天羌族长老的出手?” 在场众人都静待赋影然的回答。 “哦?天羌族真正做主的,是长老吗?”赋影然轻言细语,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旋即转身离开:“吾会藏书苑等候道磐调度。” 我能调度你才是见鬼了——式洞机心声。 苦境的歷史,是一部民众苦难史,一部种族融合史,一部大咖坑爹史,更是一部八卦史。 甭管黄泉归线有多么恐怖,未被波及的苦境百姓们是不会放弃精神文明追求的——八卦,与歷史同在,与生活共存。 想当年练峨眉带着萍山霸气入世,全世界都在关注她;如今与练峨眉齐名的御青城同样单枪匹马扒了黑海一层皮,舆情走向却截然不同——眼下最火爆的热门头条,仍在黑海一边,不过内容嘛……呵呵哒。 《幽情女王志异》系列丛书横空出世,苦境纸贵,一册难求。 新颖的题材,热门的,精彩的权斗,夹杂着各种卧底勾搭奸情,十八位公主画风多姿多彩,地狱女王私生活丰富绝伦,笔触细腻,丝丝入扣,引人入胜。 “呜呜呜……天羽总裁为什么不肯相信十八公主!这一对好虐!好虐啊!” “最近中了一种名为‘大公主’的毒。大公主求跪舔(*  ̄3)(ε ̄*)” “四公主求你继续保持人器恋就好千万不要和人类恋爱!只有剑灵们才是真爱你的!人类太污秽了不适合你!” “其实我想说十八位公主品种和长相都如此多元化,女王是有多飢不择食→_→” “还有人记得註定孤老终生的九公主吗╮(╯_╰)╭” …… 读者反馈已然刷爆出版社信箱,该套丛书的强烈指向性与庞大信息量终于引起了苦境正道的注意。 据传,本系列共有二十册,十八册公主本纪,一册国纪,最重要也最神秘的便是尚未发表和出版的《女王本纪》。 自从御青城一剑削掉黑海森狱一层皮,玄嚣太子近期蛰伏葬天关,暂时没有採取行动,道门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开始重新分析战略战策。 ——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今日的道门读书会。 凉风习习,道门众人齐聚元宗六象,共同观摩感谢师和祖鸿钧带来的《幽情女王志异》系列公主本纪,共计十八册。 读书会主题严肃,与会人员态度端正,会议氛围凝重。 ……不要小看道门对于男女房.中事的博学。 因为博学,所以淡定,因为淡定,所以严肃。 只是……道门先天群聚阅读小黄.书什么的,这画面太美,毂凤鸣不敢看…… 对于本次读书会,式洞机原本是拒绝的,怎奈他身为道真领袖,难以推脱,只能一边观摩兰陵不谢花的大作一边在心中祈祷师姐别回来——道溟如果在家,料想没人敢组织这种读书活动。 不过人生就是这么不如意,怕什么来什么。 道溟大人本该在白云山跟蔺无双叙旧,但她一向随心所欲,这厢化了个光就落在元宗六象大厅里,顿时四周响起一片匆忙收书的兵荒马乱之声。 赋影然环顾全场,六弦之首一脸淡定,道灵双杰笑得僵硬,道磐道魁神色别扭,道真双秀面无表情…… 最终,道溟的视线锁定了毂凤鸣背后露出的一角书嵴,手腕一翻,掌心向上,冷道:“交出来。” 面对师尊压迫的表情和众人暗示的眼神,毂凤鸣顿时鸭梨山大,默默权衡一番,果断交出了手中的二公主本纪。 赋影然拎着书嵴随便翻了翻,目光定格在书册中一页很黄很暴力的春.宫图上,久久不言。 苍腆着脸轻咳一声:“道溟……” 赋影然突然抬眼,平铺直叙的淡淡道:“你们真污。” 道门.真污的.众人:…… 救场小能手央千澈再次挺身而出直面大魔王:“道溟,让吾向你说明情况。” 正在此时,一名小道子神色匆匆前来通报:“道溟,外面有一名自称‘秋枫暮霞惋红曲’的人要求见你。” 秋枫暮霞惋红曲。 这是个很有意境的名字。 乍一听,大家都觉得应该是个女子。 不过这又是枫又是霞又是红的…… 赋影然闻言冷冷睨了睨在场众位男性道友:“道真果然风气不正,连风月场所的花魁都敢登门拜访了。” 小道子:“道溟……” 第45页 他想说外面那人是男的而且不像是什么花魁,道溟却一挥衣袖:“道真今日有要事处理,送客吧。” 吩咐完小道子,道溟淡定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道魁,现在你可以开始解释了。” ……南修真大门外,玄同太子膝盖一痛。 春宵幽梦楼近期已接待了森狱来的好几拨贵客。 颜值低的自然不得其门而入,比如玄丘皇子强行闯入幽梦楼时,直接被楼中浮现的阎王恶相吓破了胆,连滚带爬狼狈逃走。 颜值高的则令幽梦之主一饱眼福,说太岁落拓,千玉屑温雅,玄嚣霸气……不,明明是说太岁肌肉纹理令人爱不释手,千玉屑若即若离使人心神迷离,玄嚣邪魅酷炫差点就让她升天呢。 “呵呵……” 步香尘回味着几位贵客留给她的感觉,情不自禁嗨了起来。 “楼主,道真之人前来拜访。” 俊俏的侍者带来新一波访客的消息,步香尘让侍者请入贵客,随即娇媚地侧过脸蹭了蹭塌上厚厚的绒毯,笑意深沉:“恶作剧终于走到第一个关键点了。” 在侍者引导之下,式洞机、央千澈与赋影然鱼贯而入,慵懒斜卧的步香尘看清来者,眸光顿时被点亮。 “幽梦楼主,叨扰了。在下南修真道磐——式洞机,这位……” 式洞机正准备介绍道魁和道溟,孰料一股香风已卷到式洞机身前,属于女子独有的纤纤玉指虚压在他唇上:“别说,让吾猜猜看。” 步香尘转过脸,与央千澈四目相对,眸中闪过一抹惊艷,脚步一转,便向央千澈那边倒去,媚眼如丝吐气如兰:“这位想必就是北道真道魁吧?” “见到帅哥就不能好好说话”软骨综合症患者步香尘正要触到央千澈,忽然间快得不及眨眼的一股浓烈杀气一瞬而过,她动作一僵,立刻稳住身形,娇笑道:“三位光临寒舍,真令吾受宠若惊。” 式洞机偷偷瞥了眼从方才到现在始终一脸淡定的赋影然,摆出官方表情对步香尘道:“楼主客套了。” 央千澈不动声色与步香尘拉出一段安全距离:“今日来意,是希望楼主为我们解惑。” “道真要让吾解的是什么惑?” “应对黑海森狱的方法。” “呵……黑海森狱立国已久,皇子众多,战力强大,并非易与哦。” “那么将问题简化,对付玄嚣太子的方法。” “森狱皇族皆有元神兽护体,唯有杀掉元神兽,本体才会身亡。”步香尘轻摇香扇:“这点,相信三位已经了解。但要击出元神兽毕竟费事。森狱皇脉天赋异禀,相剋的利器自然也应运而生。” “请问这件利器是……?” “冷不防。”步香尘眸光愈发深沉:“又名‘变体银刃’。” “嗯……未曾听闻。”央千澈沉吟道:“道磐与道溟可知晓此物?” 式洞机心下一动,却摇头表示不知。 赋影然不甚在意,另起话题:“楼主,吾有两个问题。” “道溟请问。” “第一,黑海大举进攻苦境,是否出自森狱真正主人的授意?第二,神思到底是怎样的东西?” “哈哈哈……”步香尘娇笑连连,扇面掩住脸上的表情:“道溟的问题,真是……诛心啊。” “楼主的答案?” “第一个问题,森狱之主的意图,待森狱之主重掌权柄,道溟可以亲自求证。” “嗯……”赋影然作沉思状:“‘重掌’一语,深有其意。” 步香尘但笑不答,给出第二个问题的答案:“至于神思,乃森狱异宝,有预见未来之能。” “哦,如此异宝,难怪森狱众人千方百计打探消息。” “吾的回答,道溟满意吗?” 话语甫落,赋影然身形骤移,移至步香尘身后,气劲微发,轻巧地封住了步香尘穴道。 步香尘面上不见慌乱:“道溟这是何意?” “为自身难保的你提供足够保护啊。” 赋影然背着手好不悠闲,央千澈温言道:“楼主,为防森狱提前动作,就委屈你随我们前往道真做客。” “呵呵……”步香尘眼波流转:“道真人杰地灵,想必日子不会太闷。” 赋影然身份告破后,业务逐渐繁忙起来。 蔺无双那个痴汉此番四处寻她下落,仅是为了确认练峨眉安好,从她口中得到消息后,便返回白云山继续家里蹲,估计不会再来啰嗦。 心心念念着血泪之眼的大宗师也登门拜访,希望赋影然告知宫无后的下落,莫再插手烟都内务。 赋影然自然一口回绝。 古陵逝烟好耐性地继续游说:“道溟,宫无后乃吾徒,身为师尊,吾迫切希望徒儿能回到身边。” 赋影然也难得温和的答曰:“大宗师,想必你看得到宫无后的进步。徒儿精进,为师自然加倍欣慰——难道宫无后的进益,并非大宗师所乐见?” 第46页 “非也。只是丹宫的功体变异,使吾稍感担忧,那是否是适合他的道路。” “大宗师,道路是人自己选的,如同你选择成为烟都之神。或许宫无后的选择与你不尽相同,但身为师者,对于徒弟的选择是该支持而非阻碍。” “吾自不会阻碍自己的徒儿。” 古陵逝烟面上不显,心中却已怒极。 ——宫无后若再这样异变下去,必会完全脱离他的掌控,血泪之眼还会是他的囊中物吗? 二人还在你来我往打太极,式洞机不巧办事归来,和古陵逝烟意外打了照面。 “这位便是道真领袖,道磐.式洞机。道磐,这位是烟都大宗师,古陵逝烟。”赋影然平静地为双方介绍,没有错过古陵逝烟诧异的眼神和式洞机的强自镇定。 式洞机:“原来是大宗师,幸会。” “道磐,久仰了。” 双方各怀心思,各自客套一番便散场。 式洞机紧张得脚趾头都抓紧了,刚刚松一口气,赋影然又询问道:“小机,此回外出打探变体银刃的下落,可有收穫?” “这……暂时没消息。” “你过去不是很关注奇珍异宝?从未听闻吗?” 式洞机一脸正直地反驳:“师姐,吾已向你解释过,你明知那是吾为与小弟修好而採取的策略。道真杂务繁忙,吾岂有时间一直关注这些事?” “是,你是苦境好兄长。”赋影然颔首给予肯定:“就不知你小弟可否知晓。” 式洞机又是一阵心颤:“……他与吾暌隔已久,吾亦不清楚他的现状。” “真遗憾。”赋影然毫无诚意感慨了一番,忽道:“不过也未必非要寄望变体银刃。” 央千澈讶道:“哦?道溟有其他方法?” “吾有吗?”赋影然故弄玄虚:“或许有吧。” 央千澈露出担忧神色:“另外,我们将步香尘掳来道真,森狱方面已经蠢蠢欲动了。” “随便他们动不动。”赋影然直直盯着央千澈与式洞机:“吾的出发点,你们难道真正不了解吗?” 央千澈微微一笑:“你愿说,吾自然洗耳恭听。” 式洞机:完全不想知道好吗→_→ 赋影然视线拉远:“神思乃森狱异宝,吾只是想将其带来道真让众道友开眼界,以免道真众人整日为了奇珍异宝闹得不可开交。” 央千澈:“……” 式洞机:就知道会这样→_→ 与大宗师意外照面受惊不小,式洞机没有心思陪自家师姐闹,匆匆回到自己的居所,盘算着如何应付接下来古陵逝烟的怀疑。 已经把师弟的心情揣摩得七七八八的赋影然则与汤圆君愉快地坐在一起讨论下一步计划顺便喝茶。 ——她早说了么,换不换ip要不得的。 萧萧冷月潇潇雨,一人独踏百鬼路。 赋影然穿过万鬼黑渊外围结界,纵身跃入深不见底的通道。 慕峥嵘紧随其后,谨慎地保持着距离,在黑渊外静候。 许久,赋影然一身冷肃,手握一物从黑渊中跃出,催动道门咒诀,加固封印结界,确定安全后方才离开。 慕峥嵘留在原地,观察半晌,仍找不到进入黑渊的方法,神色渐趋阴狠。 ——是时候向乌兰狄月打探万鬼黑渊与御青城之事了。 第19章 一个深奥的真理反面,通常是另一个深奥的真理。 赋影然从万鬼黑渊取回的物品名唤“往生石髓”,乃黑渊独有石料,与森狱生物有相生相剋之效。黄泉归线之所以绕过了黑渊入口,原因便在此。 鬼主玉峣境生前老早就看好了这块地盘,死后则宅在黑渊深处。在阎王也难以察觉的地方,黑渊与黑海存在微妙的曲径通幽处。玉峣境功体特殊,感知力惊人,无聊时暗搓搓观察黑海森狱,多年来对森狱气候物种等特性可谓了如指掌,充分开发出往生石髓的作用。 此番与赋影然合作挖坑,他自不吝提供人力物力支援。 赋影然拿着石料寻找合适的铸师,并没有太过掩饰行踪,故意引来有心人的窥伺。 苦境技术宅首推屈世途,然而这货已经接受素还真秘密委託隐遁行踪酝酿团灭光芒去了;老不修金子陵便当很多年,赋影然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齐子然。 往生石髓不是什么太难打造的石料,甚至作为铸造原料可说很挫,但这并不妨碍它的功效。 齐子然只花了三天时间就打造出赋影然要求的对剑。品质虽比不上万鬼黑渊外用来障眼的对剑,也还凑合能用。 赋影然带着对剑循黄泉归线延伸方向而行,按照玉峣境提示将剑身埋入地脉,与云渡山形成遥相唿应的三角,为时间城主的下一步计划打掩护。 石髓短时间内产生了阻碍音土的作用,附近百姓在绝望的逃窜中惊见黄泉归线改变了方向,速度也明显变缓,心知逃过一劫,人人抱头痛哭。 孰料逃过一劫,又来一劫,玄丘和玄穹受玄灭太子指使,大肆展开屠杀。 赋影然办完了事儿,正坐在路边茶棚里喝茶,倏然气氛骤变,饱受兵燹的苦境土着们立刻唿天抢地效率奇高的开始跑路。 第47页 赋影然半垂眼帘,默默注视茶杯里由于四周鸡飞狗跳而落入的一层薄灰。 玄丘掐着一名村妇的脖子,一脸嫌恶:“你的长相,不值得本皇子垂怜!” 村妇的亲人见状,既惊又怕,转而跑向赋影然:“道长,救人啊,救人哦——!” 啧,真歹势。 森狱两位皇子将视线转来的瞬间,赋影然已放下茶杯。 好色的玄丘眼神一变,神情变得猥琐起来。 ——赋影然乍一看有种冰山美人的感觉,冷峻惊艷,凛然不可犯,花丛老手玄丘皇子立刻对这位冷艷道姑产生了浓厚兴趣。 “哟,想不到苦境道门还有这种美人。” 玄丘一边说着一边戒备地走近。好色归好色,他还没蠢到看不出赋影然身上隐隐透出的压迫感。 赋影然不见恼色,应道:“苦境道门美人如云,森狱之人真是见识浅薄。” “哦?哈哈哈——”意料之外的回应令玄丘一怔,旋即大笑:“女道长,你倒是给我列举一下,道门还有几个像你这样的美人?” 赋影然缓缓起身,语调徐徐:“南修真道磐,正是道门绝色啊。” ——语落,人影不见! 玄丘与玄穹大惊。 赋影然站在两人后方,轻抬右臂,一点莹光萦绕指尖,瞬间散作万千碎芒,无数气劲向二人激射而去! 可怜两位皇子武力值本就不甚可观,加之赋影然从神思身上挖出的讯息,对付他二人绰绰有余,玄丘玄穹中招之刻,元神兽感应到生命危险,离体而出。 赋影然见状迅速从袖中抽出一物,唿啦打开,强大吸力作用下,两只元神兽被硬生生吸入。 玄丘与玄穹已失元神兽,拔腿便要跑,赋影然脚步一转,干净利落的点穴,上锁,挂树。 “你……!你竟然这样羞辱森狱,我……唔唔唔!” 塞住玄丘聒噪的嘴,赋影然好整以暇将手中的大布袋掂了掂,信步闲庭离开了现场。 秦假仙手里果然宝贝不少,无论是崎路人的干坤大布袋还是法门的反弹琵琶锁骨扣都很好用呢。 神在在接受玄嚣嘱託前来忽悠两个皇子,到了地方所看到的场景却让他傻眼。 被揍得灰头土脸不说,双手反剪以一种无比扭曲的姿势被吊在树上,脸色憋得紫红……噢,其实玄穹皇子脸那么黑看不出很红啦。 神在在很想好好欣赏欣赏,不过他好歹也是玄嚣座下的狗头军师,皇子被欺凌事关森狱脸面,于是他压下笑意把二位皇子带回葬天关,旋即找玄嚣汇报情况,君臣同乐。 ——至于锁住两位皇子的机关扣么,森狱巧匠们纷纷表示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这时一名自称卜相机关的苦境异士主动找上门,声称自己可以解此机关。 虽然很乐意看九皇兄郁闷,不过爱才的玄嚣还是给了卜相机关一展能为的机会,并将之纳入麾下。 机关解开了,元神兽却落入他人手中,这种如芒刺背的恐惧感让玄丘玄穹十分惊惶。 根据他二人叙述,森狱几位太子都基本肯定动手的人就是赋影然,玄震当众嘲讽玄丘不作死就不会死,玄丘反讽玄嚣无法应付赋影然,两大派系吵吵闹闹,身为长兄的玄膑适时出面劝解,表示赶紧帮二位皇弟取回元神兽要紧,一家人要团结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以赋影然的实力加之她现在掌握着疑似被神思附体的步香尘…… 森狱众皇子沉默了。 玄造不爽地挥了挥他的大锤:“哼!我就不信森狱没人可以跟她较量!还是要靠我的铁锤啊!哈哈哈哈!” 众皇子:→_→ 大家表面上都不吭声,其实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某人,不过——玄嚣拉不下这个脸,玄灭尚在反覆盘算,玄膑自知自己说话没分量。 接收到四面八方闪闪烁烁兄友弟恭的注目,玄同默默起身准备走人。 “四皇兄要去哪里?” 看到玄嚣微变的脸色,玄灭故意添堵地问了一句。 “没其他事,吾就先走了。”玄同高冷以对。 “兄弟受难,四皇兄要束手旁观?” “吃一堑长一智,未必是坏事。”玄同本就对玄丘的德性看不上眼,听说他因为调戏赋影然而被暴揍,只有一个感想——活该。 玄膑欲言又止道:“四弟,九弟与十八弟……你们是众兄弟中佼佼者,务要设法解救自己的兄弟。” 玄震暗暗瞥了玄膑一眼。真会和稀泥,哪边都不得罪,不愧是懦弱怕事的大皇兄。 一场宫廷会议不欢而散,除了玄膑,三位太子皆心有所思,各派系皇子也偃旗息鼓各自散场。 玄嚣一向爱与玄同较量,此番众兄弟隐隐对玄同寄以厚望,他深感自己落了下风削了面子,肚子里憋满了火。 目前黄泉归线扩散速度放慢,道门有赋影然强势撑持,天罗子也得到裳璎珞领导的佛乡庇护,玄嚣太子可谓诸事不顺。 卜相机关外出调查黄泉归线的情况,方回葬天关准备汇报,察觉到玄嚣的怒意,便开口询问一番,再装模作样安抚君心,顺水推舟献上一策:“听闻天罗子被誉为佛乡传人,不日将在沐佛大典上承接佛乡大权。何不趁机设法揭露他的魔子身份,让他身败名裂?” 第48页 “嗯……他确实身带佛气,要如何揭露?” “主上只需如此这般……” “哈哈哈!先生果然非凡人也,此计甚好,必会让他行迹败露。”玄嚣迅速布置,安排翼天大魔前去筹备,再问:“黄泉归线的问题,查得如何?” “我在两处地脉发现土质异变,似对音土有所克制,特取回一点样本,供主上参考。”卜相机关呈上被往生石髓浸染的一盅泥土,玄嚣正欲揭开观视,一股波动传出,令他陡然警觉,即刻释放狱音,将这股波动消弭。 “嗯……”似乎是本能反应,玄嚣意识到此物隐含威胁,暗自思忖卜相机关毕竟初来乍到,又是苦境人,事关重大仍需防备,便招来神在在:“神在在,你去调查此物源头,记住,要快。” “是。” 三日之后的佛乡沐佛大典如期召开,道真道玄皆派代表前去参加,赋影然和步香尘互相嘴炮了一阵,拖拖拉拉半天才出发。 行至佛乡外围,却见天罗子一身狼狈慌忙逃窜。 “沐灵山,”赋影然开口止住他的奔逃:“为何惊惶?” “呃……!”天罗子虽乱了分寸,反应倒还挺快,匆忙合掌并嘆道:“哎,无奈。” “哦?发生何事吗?” “一言难尽。”天罗子心思转了转,看出赋影然来头不小:“道长,可否带吾去找回师傅?他为保护我,正在苦战,我担心……” “可以。”赋影然话音方落,一群妖道角便沖了过来。 赋影然定睛一看,追杀者里竟还有道真之人,撇撇嘴,站在天罗子身边纹丝不动,冷道:“这又是做什么?” 离凡道老见她出现,忙解释:“禀道溟,刚才我们发现这名所谓的沐灵山乃是森狱魔子假扮,我们要协助佛乡捉拿他。” “嗯……”赋影然沉吟间倏然出手,点住了天罗子的穴道:“吾已经拿下他了,送回佛乡吧。” “可是……” 天罗子有点懵,离凡道老则更懵。 “是佛,是魔,需要验证。” 御青城在场,众人不敢造次,默认了她的处理方式,准备迴转佛乡。 孰料浓厚邪氛骤起,黑海狱音波动全场,将天佛原乡的天空染成了诡异的颜色。 “吾的十九弟啊,为兄来迎接你。”玄嚣太子邪魅酷拽叼自带飞舞的披风霸气登场,一脸兄友弟恭:“卧底佛乡,辛苦你了。” 天罗子被点了穴口不能言,完全无法辩解,眼中满是焦急。 赋影然看了看佛乡的方向,缓缓道:“原来如此,借沐佛大典之机,设计沐灵山,再以大军侵入佛乡,阻扰视听并趁势围杀,一举两得。玄嚣太子果然智勇双全。” 玄嚣乍见赋影然在场,略有几分意外,但仍不失斗志:“御青城之智,亦不可小觑。那么你当下的选择,是维护沐灵山,或是救援佛乡?” “吾今日不赶时间,当然先处理眼前事。” 赋影然的悠闲令玄嚣暗生疑窦。 转念一想,佛乡方面是玄灭和玄震合攻,自己当可拖延赋影然一阵,便卸下披风,亮出衮龙枪。 神在在精准地接住了主上的披风,引来赋影然鄙视一眼:“玄嚣太子,你该换一件趁手的兵器了。” ——毕生仅见,好挫的枪。 “哈!趁手与否,一战便知!”玄嚣枪势启动,身姿矫若游龙。 赋影然毫无动作,任由玄嚣进攻,脚运八卦步从容闪躲,在衮龙枪勐然袭来的瞬间淡定道:“步香尘这个人很聪明,就是毛病太明显,一听说能见裳璎珞便跑得不见人影。” “嗯?!”玄嚣陡然心惊,收势回首,只见佛乡半空红云如血,妖异无比,云海中隐然浮现一张曾令黑海森狱战慄的面孔! 阎王恶相! 玄嚣太子震惊之余,只闻赋影然徐徐道来:“有句话叫攘外必先安内,玄嚣太子如此急于建功,就不知你的功劳是不是能被应该看到的人看到。” “你想暗示什么?” “吾所知不多,步香尘并非妄言之人,但听说她已经给过你提示了。吾所疑问的是,是否有机会见识森狱之主的能为。” “……哼!”玄嚣太子模煳想通了什么,且心知今日之局已破,便抽身退兵。 一日间经歷几番变故,天罗子更懵了。 离凡道老则满腹吐槽,道溟居然也会用嘴炮退敌,这不科学…… 众人回到佛乡与裳璎珞汇合,好在伤亡不大,阎王恶相把大多数森狱人马都吓尿了,裳璎珞与荷叶禅师尚可应付。 说太岁经过乱战伤势不轻,赋影然与裳璎珞交割了天罗子,便与笑意盈盈的步香尘一同迴转道真。 踏出佛乡地界之前,步香尘恋恋不捨地回头投出深情一眼。 赋影然开口戳破她的粉红泡泡:“佛家法门,修为越高心性越纯,皮相便越美丽,你就别想污染高僧了。” 步香尘绢扇轻掩,恢復公务表情:“你就不能维持平日惜字如金的风格吗?” 第49页 赋影然转开双眼淡淡道:“阎王恶相做得不错。” “吾对《八品神通》向来自信。” “别在千玉屑跟森狱先知面前卖弄,依然有被识破的风险。” “呵……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玄嚣太子突然退回葬天关,匆忙收兵的玄灭前来质问。 然而玄嚣并未给他开口的机会。 空空如也的玄嚣城堡中只剩一个卜相机关,玄灭有些奇怪,一问之下,才知玄嚣竟前往伽罗殿了。 “嗯?” 玄灭怔了怔,一时参不透玄嚣的目的。 父王闭关多年,从不允许任何人惊扰。当初众皇子也曾在伽罗殿外请求父王出关,然而玄豹一夫当关,无人得入,父王也毫无回应,时间长了众人已经习以为常。 ——玄嚣为何突然前去? 玄灭素来城府深沉,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立刻打定主意,也动身前往伽罗殿。 其他皇子发现两位太子的动静,好奇者、观望者皆有,两大派系的皇子则是理所当然的附和者。 沉寂多年的伽罗殿外,再次聚集数位皇子。 森狱耳目众多,玄嚣知晓不可能瞒过所有人,此刻人多耳杂,倒也合他心意。 他再三恳请阎王出关,言辞极诚,什么“儿臣已为父王开闢苦境通道,然森狱仍需父王主持大局”,玄灭见状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甘落后,跟着起闹。 求得最真心的应该是玄丘,元神兽被擒,也不知赋影然对元神兽做了什么,如今他心痛腰痛头痛各种痛,每天总要痛个五六七八次,此刻简直是放声哀嚎——父王啊苦境女道士太歹毒啦儿子快被折磨死了你管不管!!! 伽罗殿里,阎王把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他很想回答“老子管你去死”。 神思失联过久,此时的他跟瞎子聋子没什么区别,完全失去了对时局的把控。 当年故意假装中计被囚入伽罗殿,本想暗度陈仓,却唯独没有算计到苦境竟有人可以完全切断他和神思之间的联繫,眼下这局面只能用一句话形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_+ 众皇子闹也闹了,伽罗殿依然不得进入,最终各回各家。 玄震本就对阎王闭关之事颇有疑虑,返回玄嚣城堡后便忍不住询问:“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还记得当初你探访幽梦楼,步香尘给你的回答吗?”玄嚣眸光深沉。 “确实有提到伽罗殿,但吾不明白,伽罗殿与葬天关又有何关系?” 玄嚣沉默片刻,方有些不太情愿地坦白:“葬天关,本是据点落成时,念及鸠神练,一时有感而发之命名。” “那个女人……”玄震倏然回过神,惊道:“葬天关,天谕,伽罗殿……黑后?!” “吾确实有所怀疑,但并无证据。” “神思奇能,吾不怀疑。”玄震眸中渐染厉色:“但一名废后,有可能吗?” “嗯……真相为何,不妨探上一探。” “怎样探法?” “就劳烦皇兄在森狱内暗中散布消息,黑后勾结奸人陷害父王,但看她怎样反应。” “好,此事吾会马上进行。” 千玉屑等了好几日,才盼来神出鬼没的天羌族长老。 国相大人之前还在跟小若叶诉苦,感觉近来智慧之神与幸运之神都不太眷顾自己,眼看他又得跟一个无法掌控之人打交道,真是头疼。 乌兰狄月斜倚绒榻,懒懒道:“国相大人亲自登门,是有何见教?” “指教不敢,只是转达黑后的慰问。” “吾奔忙已久,现在想起慰问吾,冬青的礼数倒不如从前了。” “耶,黑后现状相信长老已经了解,她不便轻动。” “当然,吾不会与自己的徒弟计较。”乌兰狄月扬了扬手:“请国相直说来意。” “近来森狱内部流言四起,黑后虽然深居简出,仍被流言所扰,甚为困顿。” “哦?什么流言?” 千玉屑掏出黑后亲笔密函递了过去:“长老一观便知。” 因黑后防备所有人,信中只是聊聊数语,乌兰狄月粗略看过,便将之投入火盆。 千玉屑娓娓道: “黑后之前一直希望长老能入黑海助她一臂之力。” “吾讲过,时机未到。何况现在更不是入黑海的好时机。” “这一点黑后亦心知肚明,但必须设法解决眼下困境。” “国相有何对策,还请说来参详。” “神思流落苦境多年,恐非最初的神思。那日佛乡之战,听闻步香尘亦参与,且释放阎王恶相。”千玉屑顿了顿:“如今步香尘落入道真之手,但她并非失去自由,反能可与御青城一同行动。黑后担忧者,乃是步香尘——或者说神思的目的,如果她欲藉助正道力量策动阎王脱困,后果便不堪设想。” “哈,又是御青城啊。”乌兰狄月凉薄地感慨了一声:“那么你们希望吾做什么?” 千玉屑依然温润如玉,眼底却闪过狡黠与冷酷:“黑后想请长老出手,除掉御青城与步香尘,永绝后患!” 第50页 素还真自灵啸月之后已经许久不曾使用女性马甲,技术难免生疏,何况乌兰狄月和灵啸月的画风完全不同,为避免被人窥出破绽,他可是好好做了一番功课。 御青城是巨擘顶先天标配,只消用淡定的表情视众人如空气再展示不可一世的武力值就好,然而乌兰狄月的气质却很奇葩,实力莫测而极少展露,清冷中带着柔媚,平静中藏着腹黑,老谋深算中掩不住随心所欲不定时发作的恶趣味。 ——以上为清如许经典总结。 素贤人深入接触的女性不多,参考原型少,经过深思熟虑和清如许反覆指导,好不容易才找到能可模拟乌兰狄月的模式——净琉璃+步香尘+他自己。 →_→ 于是崭新混搭马甲热乎乎出炉了…… 沉潜许久,一回来就挑战如此高难度的项目,素还真模仿得颇有些辛苦,略怀期待地询问清如许:“清姑娘,不知你对吾的表现感想如何?” 清如许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苦境第一人,冷艷高贵道:“演技太浮夸。” “……呵呵。” 素还真——最新小号“乌兰榴槤香”——默默为自己鞠一把辛酸泪,心道什么叫浮夸啊,劣者有多努力你造吗!!! 素还真清了清嗓子:“前辈下一步的计划是?” “南修真道溟大战天羌族长老,最终以一招的优势胜出。” “嗯……”素还真的脑子飞快运转:“接下来,乌兰狄月便可凭藉强悍的实力顺理成章进入黑海了。” “不愧是素贤人,看来无需吾提示。” “哈,若真进入黑海,倒是能与好友屈世途做一回同僚。” 清如许:“你确定屈世途不会被你的扮相震惊?” 素还真:→_→ ……总觉得御青城前辈是在整我肿么破? 不过为了苦境和平……就这样吧o(╯□╰)o 作者有话要说: 妖道角a:榴槤香 妖道角b:榴槤臭 素还真:真是众口难调啊→_→ 第20章 若你清楚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也许你就会讨厌了。 元宗六象今日来了一位客人。 南修真双揆为此如临大敌。 只有道溟一脸淡定地坐在椅子上,对来者道:“想必阁下就是天羌族长老?” 乌兰狄月满不在乎地直面道真双揆戒备的目光,对赋影然却多了几分客气:“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久闻长老大名,今日终得一见。既已光临,当尽礼数。”赋影然略一抬手:“请坐。凤鸣,奉茶。” ——乌兰狄月竟然也就十分配合地坐下了。 “道溟……”离凡道老觉得这个局面有点不太对,虽然道真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总有一日赋影然会对上乌兰狄月,可是眼下的氛围……比想像中更扑朔迷离。 ——道溟您还记得前段时日道门联军险被天羌长老和玄嚣太子合伙坑掉的旧帐嘛!!! 看出双揆的紧张,赋影然颔首示意不必在意,并侧过脸打量面前的“乌兰狄月”——这慵懒又腹黑的眼神,这深藏功与名的气质——素贤人很入戏嘛。 围观别人穿自己的马甲是一种很有趣的体验,尤其在披马甲的是清香白莲的情况下。 乌兰.榴槤香.狄月也作出饶有兴致的姿态,与赋影然双目交汇。 两人此番合作除了共享信息及资源,并未提前演练,更无特别约定,唱好这齣对台戏全靠各人本事。 素还真幼年对赋影然有心理阴影,后因素续缘之故转为感激,却从无真正意义上的较量——是以赋影然的感觉并不错,素贤人确然入戏,毕竟他也是不世出的智者高人,多年难逢敌手,能与深不可测无从窥底的老前辈过招,自有几分期待。 在两人对视的短暂瞬间,元宗六象陷入绝对死寂,空气中流动着一股交织着压抑、兴奋、期待及探究的山雨欲来气息。 天履正道&离凡道老:……要命,为何有种魔头见凶神的错觉! 这时,接到急报的央千澈和式洞机匆忙赶回,成功打破了可怖的凶煞氛围。 央千澈一路直奔至赋影然身前,见她气定神闲,稍一松神,憋在胸口的急躁总算缓下;式洞机看到自己生命中的两大衰神同处一室却是膝盖微软,外强中干地质疑道:“乌兰狄月,擅入道真又有何目的!” “道磐勿躁,”赋影然不咸不淡地开口结束了几乎凝固的寂静:“来者是客,且听乌兰长老言说。” “呵……”乌兰狄月一双妙目转到式洞机身上停留一瞬,笑道:“想吾当年初访道真,也被视作妖邪奸宄,早已习惯。道磐,你可大方保留你的怀疑与戒备,不过吾今日是来拜访道溟啊。” “哦?原来长老是为吾而来吗?” “然也。” ——言下之意,没你式洞机什么事儿→_→ 道磐.南北道真现任掌教.式洞机:“……” 儒门至理名言他要给点一万个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第51页 毂凤鸣默默上前给师尊添了半杯茶,然后忧伤望天——天下腹黑顶峰,今日齐聚道真。急急急,道磐道魁能否力挽狂澜?疑疑疑,道真天羌血仇如何化解? 赋影然用眼角扫了扫心不在焉的二徒弟,一看便知毂凤鸣正在腹诽自嗨,也懒得点破,转道:“道真与天羌族积怨深重,长老此来该不会是为了握手言和。” 乌兰狄月亦转开审视的视线,把玩起手边色泽温润造型古朴的茶杯:“道溟也知双方仇怨,对此有何看法呢?” “吾非当年参与者,不予置评。但吾好歹是南修真道溟,长老你屡屡暗中针对道真,吾总不能置之不理。” 此言一出,若不是看在道磐道魁都没吭声,离凡道老简直吹鬍子瞪眼睛了。 什么叫“好歹是南修真道溟”,说得那么勉强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当年道羌大战疑点重重,道溟身处局外,想必能可分辨。吾作为苦主的代理人,就此明确态度:第一,吾要幕后挑拨的黑手;第二,吾要死者九泉安宁。” 赋影然微微挑眉:“所以?” “道溟是率性之人,这桩公案,既有莫名其妙的开始,何妨令其干净利落的结束?”乌兰狄月顿了顿,一言如千钧:“三日后不归路,吾代天羌族约战道真。生死赌注,胜者决定道真与天羌族的结果。” 赋影然双眼霎了霎,回以一字:“好。” “且慢!”央千澈打断二人谈话:“仅凭猜测,如何肯定道真有人挑拨肇事?何况前仇旧恨本与道溟无关,乌兰长老算计道真在先,挑战道溟在后,你之用意,令人生疑了!” 央千澈向来温文尔雅,鲜少这般语出犀利,只是赋影然如今正如当年练峨眉一般立于风口浪尖,黑海森狱恨不能除之以后快,乌兰狄月又与黑海过往甚密,他十分担忧乌兰狄月与黑海藉机筹划阴谋。 “哈,吾之用意不重要,道溟已然应允,不可出尔反尔呀。”乌兰狄月的身影化作光点飞散,诡秘的语调却在殿内迴荡许久。 式洞机看上去沉稳依旧,实则略懵——他是无法想像自家师姐和乌兰狄月决斗,今日双魔会已经给他彗星撞地球的震撼了。 央千澈则急道:“道溟,乌兰狄月心机深沉,你不该答应得如此之快啊。” 赋影然眼底流过一丝游光,似乎对道魁的挺身维护颇为受用,略带温和进行解释:“道魁不必担忧。乌兰狄月这段时间一直隐于台面下活动,如今跃上檯面,更利于吾窥其底牌。” “嗯……怎样说?” “决斗是藉口,她另有盘算。”赋影然好整以暇:“但这步棋,她用得,吾也用得。再者……” 赋影然话锋一转,对式洞机道:“有一点吾贊同——道真内部有黑手。道磐你看呢?” 式洞机一惊:“这……当年之事确实值得存疑。” “道真与天羌族的冲突,牵涉双宝,南北道真分裂,亦因双宝而起。双宝乃道真圣物,天羌族何以知晓?”赋影然平静的神色中渐渐渗出几分冷酷:“听闻罪负英雄伤势已愈,他向来擅长探查情报,就让他去查,若查出道真真有败类,交给天羌族做掉便是。” 式洞机&央千澈:“……” 道溟,你为何如此丧病,咱是修道人,有话好好说啊!!! 三日转瞬即逝,沉寂已久的不归路再迎武林风云。 道门、烟都、黑海森狱及武林围观人士齐聚不归路,各怀心思。 “哇哇哇,这场面,让老秦我想起当年练峨眉单挑异度魔君的盛况了。”秦假仙和束裤儿挤在人群里,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找不到,不禁感慨连连。 “当然当然,御青城跟练峨眉齐名,能力又不相上下,有看点。” “喂,你们是没看到,御青城当初一剑把黑海森狱打得人仰马翻,到现在都不敢再招惹她,她跟练峨眉真是道门妇女之光啊!” “素还真和一页书都不在,幸好还有御青城这位武林栋樑,抵抗黑海就看她的了!” 式洞机木着脸带领道真众人来到不归路,听闻围观群众的议论,感觉心都苍老了数个轮迴。 他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大家对赋影然误会太深了。 荒凉的不归路笼罩着淡淡薄雾,四面风声如泣,似在诉说不归路上人不归的残酷苍凉。 一阵驼铃声由远而近,缥缈雾气中,一人一驼迤逦而至。 “世事皆幻影,干坤尽虚相。” 赋影然负手缓缓踏入不归路中,闻言立刻给素还真打了一个全五分差评。 她的本体和小号都不用诗号的好么,素贤人这回落了窠臼了。 虽有这般思量,赋影然还是摆出了顶先天该有的姿态,顺口道:“万壑烟云留世外,半天风竹拂窗来。” 毂凤鸣一脸“哎呦喂”的表情,他第一天知道自家师傅有诗号! 既入不归路,生死在度外。 赋影然与乌兰狄月对视一眼,波澜顿生! “云磐御青城,请。” “乌兰狄月,请。” 道力升腾,圆融天地阴阳;异域奇法,开启幽冥诡氛。 第52页 当世两大女高人,在众人不错眼的屏息凝视中,骤然起势,惊变风雷! …… 关于万鬼黑渊与御青城的恩怨,慕峥嵘自乌兰狄月口中听闻的版本是这样的—— 鬼主生前原本出身名门正道,因痴迷武学,心性逐渐偏差,终至走火入魔。为追求更极致的武学,他不惜放弃寿元,以异法将三魂六魄自□□剥离,建立万鬼黑渊,不断吸纳世间鬼气进行修炼。 因黑渊的崛起,附近生灵尽数遭厄,最终引起了御青城注意。 彼时适逢御青城研发“灵虚慧阴”剑法遭遇瓶颈,察觉万鬼黑渊特性之后,孤身杀入黑渊,以“万鬼证剑”之法击败鬼主,成就了无穷精妙的“阴”之终式。 经此一役,鬼主遭受重创,同万鬼黑渊一起被御青城施以封印,至今仍沉潜不得解放。 作为鬼主生前好友,乌兰狄月多年来一直在设法解救万鬼黑渊,目前总算救出了鬼令君念姬,却依然无法帮助好友脱困。 弄清内情的慕峥嵘心想,黑渊和御青城这不就是妥妥的死敌么,必须勾搭! 于是他向乌兰狄月表达了这一意图。 乌兰狄月很愉悦的表示道门东君能加入黑渊解放工程真是再好不过了,遂将破除黑渊外围结界的方法详细告知。 慕峥嵘掌握黑渊秘密,加之赋影然即将与乌兰狄月决斗,生死赌注胜负未知,若能开启黑渊,道真必会成为首个復仇对象。 道真一生黑.除了心爱的指暇.雄山东羽,暗搓搓的脑补了一套道真覆灭路线图,再意淫一番自己奋勇杀敌解救灵犀指瑕抱得美人归,便兴奋的往万鬼黑渊去了。 玉峣境在黑渊里蹲坑蹲得有点烦,察觉有人叩关,知晓游戏已经开始,总算要摆脱百无聊赖的生活,大手一挥:“念姬,开启黄粱蜃境,本君先耍他一耍。” 慕峥嵘不知黑渊底细,甫一进入便中了幻术,一场围绕“报仇”和“把妹”两大主题的黄粱美梦毫无掩饰地展现在鬼主眼前。 玉峣境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忘痛心疾首地对念姬说:“他不是道玄一脉高人吗?满脑意淫,先天的自我修养呢?真是沦丧啊。” 念姬自是知晓玉峣境生前的顶先天身份,更了解玉峣境与赋影然这两个正牌先天的腹黑疯狂,闻言奇道:“你们先天人能有什么自我修养?” “当得了武林栋樑,装得了无害绵羊,上至宇宙真理下至坑蒙拐骗样样精通,可高风亮节更可节操沦丧……” 念姬嘴角一抽:“……什么鬼。” 玉峣境转过头一脸认真:“念姬,你是什么鬼,你应该清楚呀。作为一只鬼,要有清晰的自我价值感。好了,撤掉蜃境,让他开启万鬼黑渊吧。” 御青城与乌兰狄月惊世之决,终以御青城一招“虚”剑式落下句点。 出乎黑海森狱意料,赋影然并未取乌兰狄月性命,而是要她立誓,不得再与道真为敌。 远方一股令人不安的能量沖天而起,赋影然神色微变,却仍维持着平静,静待天羌族长老立誓。 乌兰狄月诡异的轻笑两声,一字一句道:“好,吾发誓,你赋影然在世一日,吾绝不与道真为敌。” “长老好算计。” 赋影然没头没脑又不冷不热留下这么一句,立刻化光离开;央千澈担心她的伤势,也即时跟上,式洞机察觉远处那股能量大有问题,心下一动,也随之而去。 三人先后奔向万鬼黑渊方向,被开启的恶魔之渊已释出万千厉鬼,青黑鬼气环绕方圆百里,与附近黄泉归线形成并立之势。 赋影然在鬼气外围停止脚步,毫无情绪起伏,淡道:“迟了。” 央千澈和式洞机满腹疑惑,但他二人对赋影然何其了解,见她此刻神色,知她内心必是怒了,不由心中一紧。 央千澈一眼看出这浓厚的鬼氛绝非善与,问:“道溟,这是怎样一回事?” “万鬼黑渊昔日被吾封印,如你们所见,今日已解封了。” 式洞机则疑道:“万鬼黑渊?从未听闻。” “乌兰狄月曾使用黑渊鬼气,想来与之交谊非浅。灵虚慧阴剑法与黑渊封印有所关联,看来乌兰狄月约战的目的便在于此。” 央千澈再次看了看沖天鬼气,面有忧色:“万鬼黑渊既然解封,必会找你復仇。影然,你已成众矢之的,吾与道磐也该分担对抗黑海的重任。” “吾本来并没打算对付黑海,”赋影然浮尘一甩,无视央千澈的无奈和式洞机脸上忍无可忍的吐槽欲:“不过吾改变主意了。为免黑渊与黑海勾结,不如就……先让玄嚣太子破产吧。” 森狱皇子再开水晶宴,玄灭太子向大家介绍了一个重磅人物——天羌族长老乌兰狄月。 若在今日之前,森狱无人会对此人另眼相看,尽管黑后过去得宠时曾宣扬过她的事迹——而今一切尽已颠覆,毕竟当世能与御青城相抗者,或许只有乌兰狄月。 虽有一招之差,却同样臻于巅峰。 玄震皇子按捺不住质问玄灭,为何贸然将异族带入黑海。 玄灭满心的呵呵哒,乌兰狄月的实力摆在那儿,他能不笼络嘛?何况乌兰狄月和黑后还有一层关系,大皇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软弱怕事,黑后素有野心,他便借了乌兰狄月这条线与黑后暂时合作又何妨?待成大事,逸冬青一介废后,更有天罗子的拖累,除掉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53页 玄灭这算盘算得精,玄膑碍于黑后默许此事,玄同早已离开葬天关不理朝事,玄嚣纵是一万个不情愿,又抵不过众皇子对他的实力质疑,何况黑后加害阎王一事并无实际证据,他受不得众人的嘲讽指责,便和玄震一道,怒气沖沖拂袖而去。 出于优秀阴谋家的本能,玄膑一见到乌兰狄月便感觉不太妙。实力暂且不提,乌兰狄月那一双无嗔无喜的眼睛深不见底,可见心性上已将黑后甩下了若干层次;玄膑自认应对黑后尚可游刃有余,但对乌兰狄月……将来此人绝对是难缠的大敌。 其他皇子的想法却粗浅得多,譬如自作聪明的玄灭,只想利用,玄离玄阙保持低调的怀疑,一根筋玄造则直接冲上去抡起大锤便是一砸。 只见乌兰狄月身形不动,大锤却稳稳停在她头顶三寸,任凭玄造怎么用力,就似打在一堵墙上,突破不了分毫。 乌兰狄月微微抬眼,眼带若有似无的一丝笑意:“请问阁下是?” “哼,英明神武、智勇双全的玄造皇子就是我,你这苦境女人若敢在森狱做坏事,吃我大锤啦~~!” “哦,原来是玄造皇子,这周身气派不同凡响,真是名副其实的高富帅。” “嗯?本大爷贵为皇子,岂是高富帅能形容?” “玄造皇子高于智商,富于才华,帅于行为,除了高富帅,吾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 这席话让玄造很是受用,整个人都抖擞起来,抬头挺胸像只骄傲的大公鸡:“哈哈,你也不愧是长老,有见识、有眼光,很好,本皇子可以考虑给你恩典。” “是吗?”乌兰狄月顿了顿:“那不如恳请玄造皇子带吾四处观光一番,吾的爱犬很久没出来遛弯了。” 言罢,手上银光一闪,一条萌萌哒的哈士奇幼犬就出现在她身边。 “没问题,包在本皇子身上!我们这就来去!” 玄造拉着乌兰狄月抬脚就走,浑然不觉众皇子投来的视线。 ——蠢!蠢!蠢! 几句迷魂汤就给灌得找不着北了,森狱是给人观光的吗——! 千玉屑内心os:呵呵,为何今日再见乌兰长老,感觉更难应付了,心好累…… 第21章 想保密的事情往往会传得人尽皆知。 万鬼黑渊之内,乌兰狄月静观黑渊之主自森罗鬼壁上引出一缕幽幽青焰。 “这就是魂晶?好友果然神乎其技。” 玉峣境轻握手中摇曳的焰火,微微摇头:“只是魂晶原料,尚未真正成型。” “万物有灵,死者三魂七魄本该归于黄泉酆都。若非好友你半途拦截,吾之计划会增添许多麻烦。” “纵无魂晶,吾也相信你有若干腹案。”玉峣境瘫着一张脸毫无热切:“你要吾炼化祸风行之魂晶,目的必是弁袭君。问题在于,你要如何说服他配合你之行动?毕竟他与天葬十三刀交情也不浅。” 乌兰狄月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好友所言差矣。弁袭君与天葬十三刀那一点点的交情,岂能抵得过死情缘的分量?” “噫……?”玉峣境没有波动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兴味:“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哦。” 乌兰狄月把玩着胸前红纱,将自己通过神思所看到的逆海崇帆前仇旧怨八一八简要复述了一遍。 黑罪孔雀——活着的先天级基佬,了解一下? 玉峣境听得津津有味,末了长吁短嘆道:“想不到弁袭君竟然是这样的弁袭君,这齣爱恨情仇啊……血中带泪,悲中含杀,比话本精彩多了。” “当年看半花容与潇潇的闹热之时,也未见你如此感慨。” “耶,好友你不懂,半花容的意图太过外露了,哪里比得上弁袭君的无言之苦,无声之泪?总而言之,后者更符合吾之审美。” “是吗?哈……”乌兰狄月顿了顿:“总之,说服弁袭君吾有九成的把握,好友你要抓紧时间,速速进行。” “放心吧。”玉峣境已一扫颓废,神采奕奕: “不过话说回头,神思可真是难得的宝物,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实在引动吾之兴趣了。” 见他一副“无我不探之秘无我不八之卦”的表情,乌兰狄月很上道地挥了挥手:“好友炼化之术神乎其技,确实应该思考怎样将此神物实体化。听它讲故事,是要比转述来得更直接。” 玉峣境两眼一亮:“哎呀,好主意!稍后吾去找看看有无合适的材料……好友,还是你懂吾。这趟浑水吾掺和得有价值,看来鬼生有望增添乐趣了。” 旁听待命的念姬默默退开三步,心下腹诽两万字。 所以说么,苦境先天人啊……良心、节操什么的,都不存在的。 白雪飘飞,天地静谧。 飒飒冷风之中,失意的人影彷徨而行,不知前路何方,举目四望,天地尽是一片苍凉。 “这样冰冷的人世,弁袭君要如何面对?祸风行啊——!!!” 蹒跚的身影终于跪落雪地,痛苦的悲嚎逐渐转为哽咽。 迷濛风雪中,白衣红纱如鬼如魅,翩然而至。 第54页 “弁袭君对祸风行的情义,真是深刻得令人感动。” 弁袭君霍然抬头,辨认来人身份。 “白衣红纱,以银驼为骑……你是乌兰狄月!” 察觉他的戒备与敌意,乌兰狄月不以为意,自嘲般戏嚯道:“看来天葬十三刀鰲首之意志,贯彻得十分坚定,十三刀无一例外皆清楚吾之特徵与名讳。就不知地擘是否也将吾视为必杀目标?” “或许该问阁下现身于此,又是基于何种目的?” “为你之故友唯一的生机啊。” “嗯?”弁袭君孔雀眼一凝,既惊疑又有几分忌惮及难抑的怒火:“唯一的生机?莫夸口才是!” ——他尚在等待大宗师的消息,这女子如何知晓他有意復活祸风行? 话语甫落,乌兰狄月手中蓦然现出一粒青色晶体,通透莹润,散发的光芒流转着无限熟悉。 弁袭君怔怔盯着那片光芒,瞬间丧失了所有判断力。 乌兰狄月好心地没有收回魂晶,大大方方让他看,红唇开阖间已开始施展套路:“让吾猜猜看,大宗师是如何与你协议?取回血泪之眼?使用元生造化球?” “你……怎会……” “哈,弁袭君呀弁袭君,‘关心则乱’其言非虚。你认为以大宗师为人,有可能会允许祸风行復活,再向他讨回四奇观血债吗?” “吾会保证祸风行放弃寻仇……” “那么换一个问题,你所认识的祸风行,会放过大宗师?” “这……!” “与其相信与祸风行毫无和平共处可能性的大宗师,不如选择与吾合作。” 逆海崇帆前地擘到底没那么容易被套路,一针见血指出关键:“但相较于大宗师,你的行为与目的,更加可疑!” “但祸风行的魂晶确实在吾手上,吾亦确实有能力让你达成目的——这不就是合作的基础吗?” 乌兰狄月轻笑一声,手一扬将魂晶抛出,弁袭君眼疾手快接住青色魂晶,熟悉的波动在手心漾开,他终于迟疑了:“嗯……你要吾做什么?” “魂晶只能保证祸风行魂魄不散,但亡者终有归处,现在急需蕴养魂魄的宝物。” “何物?” “这个问题,要问你家鰲首了。” “哈……你欲藉故让吾为你引荐鰲首?” “更正一下,不是为吾引荐,是为你解忧。” 乌兰狄月满口恳切。 弁袭君也是忽悠过千万人的人中之龙,分明从她眼神中看出了搞风搞雨的恶劣。虽然不清楚鰲首是如何与她结怨,但能下令诛杀,想来仇怨不浅。 不过既然是为了祸风行…… “此事吾可应你。” “再次更正,此事是为你个人利益,吾之要求,是请你顺便带上吾与大宗师一同前往蓝峰十二涛,与鰲首共谋合作。” 弁袭君:“……” ……言下之意,这是两个都要搞么? 远在元宗六象的式洞机突然打了个冷颤,让他第一时间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家师姐。 察觉到师弟的视线,赋影然停止战术解说,抬头问道:“道磐对吾的计划还有什么补充吗?” “……并无。” 式洞机摇头否认。 他只是有种莫名的心塞之感…… 深夜的云横岭空无一人。 慕峥嵘悄然而至,却见烟都大宗师古陵逝烟正负手站在御青城留下剑痕的山壁前,一脸沉思。 “嗯?大宗师怎会在此?” 古陵逝烟侧目看了看掩头盖面的慕峥嵘,两指轻捋冠边流苏:“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吾们思考的方向异曲同工。” “哈。” “观你之态度,想必万鬼黑渊之行,让你取得有价格的情报了。” “御青城与万鬼黑渊宿怨颇深,黑渊之主已向吾提供克制御青城功体的材料。” “哦?”古陵逝烟讶异地轻轻挑眉:“东君的效率,令人刮目相看。” “这只是第一步。要针对御青城,还需参透灵虚慧阴剑法奥秘。大宗师在此观视诺久,可有收穫?” “收穫吗?”古陵逝烟眸光稍黯,垂眸道:“灵虚慧阴……无懈可击。” “以大宗师剑上造诣亦作此判断,看来这是最大难点。” 两人沉思间,驼铃忽至。 “愁眉深锁,必逢难关。”乌兰狄月眸中凝着浅笑:“御青城给众人造成的压力,着实不小呀。” 慕峥嵘见她一副事不关己之态,顿时有些恼怒:“三招惜败于御青城,料想长老最有发言权,可有提议?” “东君不必激将,吾约战御青城,非是为争武学高下。她与吾之约定,其实已为她埋下杀机。” 古陵逝烟回想了一下两位女高人决斗之后的约定,蓦地冷笑起来 :“哈哈哈……不愧是深谋远虑的天羌族长老。” “大宗师既然明白吾之深意,那吾们可以开始讨论下一步的合作了。” 第55页 慕峥嵘尚未转过弯来,疑惑道:“嗯?二位的意思是?” 乌兰狄月解释道:“战后约定,只要御青城在,吾绝不针对道真。但目前檯面上下,意欲针对御青城者,何止一个乌兰狄月?而一旦御青城败亡,这项约定,自然不復存在。现在吾们要做的,就是将所有力量整合,一举扳倒御青城。” “原来如此。”慕峥嵘想通关键,却依然不甚乐观:“但相信御青城也清楚长老的意图,她如今身处风口浪尖,自然会加强防备。” “她所能採取的策略,无非各个击破。万鬼黑渊与黑海森狱之间互有克制,但也互无利害冲突,她与黑渊仇怨难解,必然设法阻止两者联合。” “哦?如何阻止?” “黑海森狱内部权力斗争因御青城之故暂时偃旗息鼓,但以玄嚣太子的野心及个性,必不甘愿蛰伏。蜕变黑后是吾弟子,如今吾转而相助玄灭太子,玄嚣欲从黑海内部突破已有困难,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向外扩张,以开疆拓土的成果,稳固个人地位。” 古陵逝烟眼中精光一闪:“所以,接下来御青城与玄嚣派系必有一战。” “不如说是——在各方利益冲突之下,两者不得不战。” 慕峥嵘再度指出难题:“但如今南北道真已经整合,唯御青城马首是瞻,道磐、道魁以及双秀等人皆实力顶尖,吾们要如何突破道真外围力量,直取御青城之命?” “耶……”乌兰狄月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道真未必就是铁板一块。大宗师,对于你的合作伙伴——天葬十三刀鰲首,是作何想法呢?” “嗯……?” 想起那日在元宗六象之内碰上的道磐式洞机,古陵逝烟露出一个瞭然的冷笑,并与乌兰狄月交换了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眼神。 “至于东君,吾建议你关注罪负英雄的动向。也许从他身上,你能找到想要的助力。” 式洞机万万没想到弁袭君居然会跟大宗师一起找上门来——更心塞的是旁边还跟了个麻烦程度不亚于自家师姐的乌兰狄月。 本来他想着,这段时间避开古陵逝烟以免横生枝节,但既然是弁袭君邀约,作为天葬十三刀成员那还是可以见一见的,眼下……呵呵,胸闷。 “弁袭君,是否请你对擅自带来不速之客的行为做一下解释?” “鰲首见谅。”弁袭君不动声色:“吾认为大宗师与鰲首既有合作关系,带他前来并无不妥;至于狄月长老——她为吾復活祸风行助力,但尚有一项要素需请鰲首协助,故而才有今日之会。” “是呀。”乌兰狄月似笑非笑:“天葬十三刀与吾之恩怨,本就来得莫名,吾斗胆前来,也是出于共同的利益,寻求合作。” “哈,吾与长老之间何时又有共同利益可言?” “局势、危机,皆会造就共同利益。吾之计划,正可解鰲首危机。” 式洞机心下一跳:“哦?吾有何危机?” 古陵逝烟冷笑三声:“鰲首与南修真道不愧是双胞兄弟,连这故作镇定的气势也如出一辙。” “嗯?”式洞机顿时眯起双眼,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乌兰狄月火上浇油:“听闻道磐与道溟感情深厚,那想必道溟对于你的一切也该瞭若指掌。吾很好奇,身为道真领袖,赋影然是出于何种心情放任你在外为所欲为。还是说……其实她心中有数呢?” 式洞机闻言,隐然的杀意忽然停歇,心中不安迅速扩大。 ——没错,当年他拜入道真学艺就已经了断尘缘,赋影然大概不曾关注过他的身世背景,但以她的智商和个性,当真就对“一色秋”这个人没有一点怀疑么? 乌兰狄月缓缓踱到他身边,带着无限恶意轻声道:“你说,赋影然究竟是装作煳涂,还是另有想法呢?” 式洞机心下一寒。 是了!以师姐的恶趣味,难不成她是想留着他以后慢慢玩儿?! ……她想把他怎么样?! 式洞机陷入天人交战。 乌兰狄月的目的他当然清楚,无非是要他针对赋影然……可是赋影然有这么好对付吗! 而且,要他去对付赋影然……从小到大生活在师姐阴影之中的式洞机,光用想的都有点哆嗦…… 觑见他神色变化,乌兰狄月与古陵逝烟会心一笑。 “鰲首,是否可以来谈合作了?” “嗯……” 乌兰狄月依然带着十足的恶意继续怂恿:“哈,看鰲首的神色,似乎颇为纠结。难道你与赋影然也有深厚的感情,所以不舍了?” ……感情深厚个屁! 被人看出自己对赋影然的畏惧,式洞机羞愤不已。 心念百转,从战战兢兢逐渐变成咬牙切齿。 反正有这么多人要对付师姐……管它的,干了! 于是下一瞬天葬十三刀鰲首略一冷笑,开口道:“说出你的计划。” 清香.乌兰狄月.白莲闻言缓缓眨了眨眼——很好,鱼儿上钩;同时,他仿佛已经看到式洞机悽惨的下场——就算是赋影然的计划,式洞机真的上钩,也会引动她的怒火吧。 第56页 ……啧,有点同情呢。 腹诽归腹诽,“乌兰狄月”还是开始解说布局。 “赋影然与玄嚣之间必有一战,吾们大可借势而为,布一个双杀之局。详情听说……” 第22章 若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你可能已经误入歧途。 关于自己与万鬼黑渊的“仇怨”,赋影然告知式洞机和央千澈的版本与慕峥嵘所说的版本相差不大,至于真相如何,式洞机表示存疑。 如今既已做好心理建设要与大宗师等人联手针对赋影然,这内中详情,必要全面了解掌握。 他可不相信自家师姐会具有那种为了解救苍生而与万鬼黑渊结怨的伟大情怀——师姐弟一场,他还能不了解赋影然? 没准那位被封印的鬼主与师姐之间还有别的猫儿腻呢。 不过不论如何,万鬼黑渊如今被赋影然暂时封锁是事实,欲验证猜想,还需亲自确认。 从乌兰狄月手中拿到进入黑渊的媒介之后,式洞机拾掇拾掇便往那处走了一趟。 鬼哭狼嚎的黑渊散发着非常符合反派设定的气息,黑渊深处被枷锁与道术所缚的鬼主敛眉沉眸,沉静中压抑着疯狂。 “鬼主玉峣境,一色秋叨扰了。” “一色秋?”鬼主缓缓睁眼,漠然的目光锁定了孤身前来的道者,紧盯片刻,似在回忆,又似评估,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式洞机,既已前来黑渊,何必假託他人之名?吾们可是旧识。” 式洞机心内一愕,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汝幼年之时,吾曾在赋影然身边见过汝。如今观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汝果然与汝师姐同样,好作矫饰。” “哦?”式洞机语调略一沉缓,戒备之色暂敛,却也只是故作镇定,脑子飞速开动,却无法在记忆中搜寻到面前这位黑渊鬼主任何讯息。 听他语气,分明与赋影然早已熟识,而以他所知赋影然曾经的人际活动圈子,莫非……此人乃是道门之人?! “汝不记得也属平常,毕竟吾鲜少以真面目走跳江湖。所以——”玉峣境平静的语调中渐渐染上切齿之恨:“所以,才会在饮败之后,被赋影然封印,而无人知晓!” “……饮败?传闻中鬼主修炼之法甚为阴毒,故而被道溟所阻,这般结局,岂不是咎由自取?” “哈哈哈哈……式洞机,以你对赋影然了解,她是高尚仁爱、替天行道之人?” ……不是。 式洞机心虚地捏了捏手中拂尘,沉默不语。 “吾与她之间,不过是成王败寇。吾不惜自毁道门根基苦练剑法,关键时刻却被她先下手为强,万鬼证剑功体被她所夺……这便是吾与她仇怨之起源。” 式洞机:“……” 这种行为……十分符合师姐的画风啊!!! 之前疑虑渐渐打消,式洞机不由得对这位鬼主起了三分同情之意。 ……不不,吾不是吾没有,吾绝无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思。 不过既然跟师姐是这么个恩怨,那可以放心来谈合作了。 于是南修真道磐兼十三刀鰲首开始建设性发言:“陈年旧事,吾已瞭然。鬼主所受禁锢,吾可设法解开,但关于赋影然功体缺陷,要请鬼主助一臂之力了。” “这也是吾寻求外援目的所在,不过……”玉峣境双眼微眯,心底黑泥翻滚,话锋一转道:“汝毕竟与赋影然关系非同寻常,吾怎知你不是被她驱使?汝还需展示汝的诚意。” “单枪匹马来此,不惜被人揭破身份。这份诚意,鬼主认为还不够?”式洞机微蹙眉头,尽显平日精明算计。 “当然不够。” “那你还需要吾如何做?” “面对这森罗鬼壁,歃血为盟,结下魂契。如有背约,将受拘魂慑魄之苦。” “歃血为盟……鬼主好算计。” 被巨大铁链穿透琵琶骨的鬼主忽然起身,庞大真元浩荡压下,笑容深沉:“式洞机,踏入万鬼黑渊,汝便已背叛赋影然,以汝之精利,当做下正确的抉择。” 式洞机几番纠结,权衡许久,见鬼主气势乖张,受其情绪影响,万鬼黑渊之内鬼气森森,暗处厉鬼虎视眈眈,已然明白自己此刻若不决断,怕是立刻要惹上杀身之祸……真是,赋影然的仇家也是如此难缠蛮横之辈,看来事后要设法抹除痕迹! 心一冷,眸一凝,式洞机冷然一笑:“可以。” 哦,这波稳了。 玉峣境满意地指引式洞机完成血誓,想到自己隐世多年即将外出游玩一番,不禁有些小雀跃。 赋影然针对玄嚣太子的计划启动得很快。 森狱许久不动,央千澈担心森狱内部或许又在酝酿什么风暴,特别是当他知晓乌兰狄月已经进入葬天关之后。 “道溟,针对森狱的行动,是否该慎防万鬼黑渊以及天羌族?” “自然。”赋影然闲闲地在地形图上画圈圈,闻言随口应了一声,忽然抬头道:“道魁是在担心什么?” “群狼环伺,隐患重重,焉能不担心?”央千澈答得流利,答完才意识到赋影然言下之意,略窘:“……亦不得不担心道溟之处境。” 第57页 “这句中听。”赋影然一手轻轻握住央千澈拂尘尾端,状似爱怜地抚摸了几下:“后方有道魁坐镇,吾倒是放心。” 站对面乖巧等安排的式洞机突然感到被塞狗粮,默默挪开眼,倒也没忘记支起耳朵听后续。 央千澈视线随着赋影然的动作移动,看见自己被揉来弄去的拂尘,不禁面上如火烧,轻咳一声转回正题:“那么,道溟的应对之策又是怎样?” “想杀吾者,不止森狱与黑渊,烟都、以及道门内部暗流也有份。乌兰狄月受制于誓约,况且森狱内部形势也让她无法亲自动手,所以她必会设法串联各个势力。” 式洞机心里咯噔一下。 她这是亲自参与乌兰狄月谋划搞事现场了吗,猜得这么准?! “一饵抛下,引邪出洞,各自布局。玄嚣乃道真第一目标,大宗师就交由宫无后父子招待,万鬼黑渊请道灵监视,至于潜藏的暗流……” 赋影然别有用心地停顿了片刻,将目光转向若有所思的式洞机,直至把他盯得发毛,方才冷声道:“道门人才济济,内部解决是最好。” “道溟所言甚是,道门几经波折,已不可再分崩离析。” 式洞机口头诚恳附议,心中却总觉得这话好像是在针对自己,恐惧同时,杀机与算计也悄然引动——看来此回不单要确保杀除赋影然,更要趁机抹杀其他参与者,方能保守自己的秘密。 于是他心中很快做了决定,驱虎吞狼两败俱伤,旁人要杀赋影然,赋影然又想反杀,那么自己便做得利的渔翁。 心定便神定,他有条有理的分析道:“早在逆海崇帆声势浩大之时,吾便察觉道门内部有人与之曲通,思来想去总是疑点重重,但揣测过度有伤同盟感情。如今道溟既有设想,那这股暗流便交由吾顺藤摸瓜。” “难得道磐主动请缨,就有劳了。”赋影然作讶然状挑眉,旋即又不甚在意地吩咐双揆:“将步香尘送至空山云麓,所有人员提前沿途埋伏,守株待兔。” “是。” “道溟,为防万一,还是请六弦之首与云缥缈作为支援。” 央千澈总感觉不踏实,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体会到汤圆君关心之意的赋影然愉悦点头:“可以。” 而在天波浩渺聊天喝茶等待隔壁道友召唤的六弦之首,正拿着赋影然亲笔函沉思。 白纸黑字言简意赅,并没有任何交待不清楚之处,来自道境的□□尼桑心疼了一秒道真众人之后,默默毁信,化光前往百丈凌峭,叩动东君大门。 “弦首亲自登门拜访,莫非是道真与道灵方面又有新行动?” 苍睁着一对迷濛的眯眯眼,从袖袍里掏出另一封道溟亲笔函:“此乃道溟暗中交待,还请东君配合。” “嗯……” 慕峥嵘看了信中安排,暗自心惊,原来赋影然竟还有此后招,看来自己要小心应付。 商议已定,两人便各自告辞开始准备。 前往空山云麓的路途,步香尘走得并不太开心。 功体被封,便是做戏也令人不悦,何况一路行来半个人影也不见,唯有不苟言笑的道真双揆。 月黑风高夜,正是搞事佳期,三人行动状似隐秘,实则早被有心人获知消息,各自按捺不动,静待局面被引爆之刻。 倏有利箭破空之音震破沉寂黑夜,森狱十一皇子率座下大将发动奇袭。 双揆见状,立刻按照原定计划护着步香尘且战且退,渐渐深入空山云麓。 山间林密雾重,是极佳的隐蔽场所,但玄震作为弓箭高手,更加适应这般地形,似林中虎戏弄猎物一般将双揆逼得左支右绌,四下奔蹿。 “想做猎人,也需慎防沦为猎物……就让吾看你们还耍什么把戏。” 玄震祭出狴犴箭,直取步香尘——不论步香尘是否被神思寄体,不论神思打着什么主意,狴犴箭出,封锁灵识,短期内必可让她无法兴风作浪,透露森狱秘辛! 就在拉弓搭箭之刻,沉稳剑意迸发,当世第一女高人终现尘寰,带来沉重压力。 “哈,果然是你赋影然!” 玄震无视袭来的剑气,箭尖一转,转向曲折的角度,蓄势待发,同时玄嚣太子身先士卒,衮龙枪狂泻如银龙,堪堪接下赋影然一剑,然而浑厚剑气仍令玄嚣不堪承受,双足陷地三寸! 森狱士兵掩杀而上,暗处道真伏兵卸下伪装,双方爆发正面激战。 在枪影掩护之下,狴犴箭接地形几度反弹,向赋影然后背空门而去,赋影然身不动,一手扔出赑屓宝镜,一镜化三,将狴犴封神锁窍之威化去一半,随即法界锐光破空直下,浩然道威震开箭势余劲。 “道溟。” 央千澈带着蔺无双强势来援,见赋影然应对从容,心下稍定。 赋影然沖他一点头,身形如电急掠战场,无声无息捲走步香尘,远处玄嚣太子见状即刻挥师跟上。 空山云麓乃修炼之地,赋影然自是熟悉地势,很快进入山势最陡峭险峻之处。 玄嚣穷追不捨,追至正酣,赋影然突然来了个急剎车,两剑划出,迎头盖面削去森狱一群将士。 第58页 “杀吾爱将,犯吾底线,今日玄嚣会讨回前债!” 衮龙飞舞,矫健霸气,盪世一击百里烟硝,象徵森狱善战之威,赋影然袖袍轻摆,神兵出鞘,无意纠缠,近来被有心人忌惮的阴剑式首现尘寰! 玄嚣只感到一阵山间清风迎面而来,随后—— 静而復动,钝而锐之,阴潜于阳,运化万千。 丝丝缕缕的莹光自玄嚣银白战甲透体而过,尚未觉出疼痛,元神兽竟已离体而出,咆哮嘶吼! “……啊!!!” 高处静候的古陵逝烟抓准时机,一式留神奔袭战场,赋影然正聚气欲发第二招,猝不及防,立刻迴转抵挡,破开剑气同时,却惊觉古陵逝烟手中兵器藏有黑渊气息! “嗯……你们果然与玉峣境合流。” 赋影然人虽平静,但神情已凝重三分。 本该在另一处战场支援的慕峥嵘全副伪装,蹦跶出来展开近身攻击:“哈,道溟……不,御青城,万物有生有克,强势如你也有弱点,今日将是你之死局!” “是吗?” 前后围攻,赋影然仍显淡定从容,游刃有余。 翼天大魔护持暂失战力的玄嚣太子退至一边观战,同时发出音波探寻太子元神兽去向。 一者剑中宗师,一者拳上翘楚,赋影然一力挑双强,防守滴水不漏,每一出招必处处克制古陵逝烟与慕峥嵘。 道真高手尚未倾巢而出,二者心知战必速,否则将有变数,逼战愈发兇狠,赋影然不疾不徐,转,化,纳,间或突出极招,将二人反制得苦不堪言——这御青城的战术亦是了得,够沉够阴! 就在战局正酣之时,玄嚣太子元神兽回归,局势立刻丕变! 剑光枪影交错,衮龙、往生石髓、慧阴激盪长鸣,赋影然终于有了一点表情,冷笑道:“玄嚣太子也放下身段与他人围攻敌人了吗?” “战场之上,有利则有合作空间!喝——!!!” 元神兽回归功力大涨,玄嚣枪势更横。 “甚好。” 赋影然剑尖一挑,极招上手,古陵逝烟根据一色秋提示,趁势觑得她身上唯一一处破绽,借玄嚣太子勐烈攻势,暗中蓄力;慕峥嵘顾不得身份败露风险,急催内元运使八卦心流至极掌力—— “玄阴日月冥。” 灵虚慧阴剑法阴式第三,无声无息,如轻风穿林,如泉水浸地。 三人同时感到一股无力的压抑,但誓杀赋影然的决心促使他们强发极招,外强中干与绵绵不绝的对决之后,赋影然道冠碎裂,肋下一点殷红浸出,唇边滑落一丝血迹。 而玄嚣、古陵逝烟与慕峥嵘,一阵脱力之后,体内真气暴涨失控,血脉贲张欲裂,三人察觉不对,立刻运转内元试图压制,却毫无作用,不得不立刻撤退。 然而他们各自撤退之路上,宫无后仗剑杵地静待古陵逝烟,玄嚣太子一步踏入巧夺无极变,慕峥嵘强抑内伤奔逃之时,倏见前方六弦之首一手捻弦,琴声似剑流杀机重重。 “这是赋影然的局吗?” “好局。” “哼。” 被式洞机刻意隐瞒的后续计划,成为他杀人灭口的最佳途径。 今日过后,没有人会知晓一色秋与式洞机的身份。 式洞机与央千澈率众与森狱大军苦战之后,一同飞奔前去支援道溟,但在看到战场上静立的人影之时,众人同时愕然! 赋影然长剑坠地,双目紧阖,面容安详,生息全无。 “道溟……影然……呃!” 央千澈一手按胸,肺腑一阵绞痛,一口血喷了出来。 式洞机眼睁睁看着赋影然之躯烟消云散,完全没有松一口气的解脱,反感一阵凉意爬上嵴背。 不会吧,真死了? 那个黑心肝的师姐,死了? 对抗森狱死了? 为了苍生死了? ……这个世界不真实!!! 于是继道魁之后,道磐也向大地贡献了一口血。 不过他那是吓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刻意识到,“赋影然被人阴死”是个不可能实现的伪命题,所以说……真的是死了吗?不是一个局吗? 如果真的是局……那师姐知道他搞事了吗? 不不不,也许他搞事也在计划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昏头昏脑,凑合看吧 第23章 相同的错误犯第二次时,你什么都没学会。 道溟赋影然之死震动了整个道门。 尽管她在死前布局带走了一波搞事份子——譬如黑海森狱玄嚣太子,烟都大宗师,连带着万鬼黑渊与武林暗流也被敲打得够呛——然而人死如灯灭,不论她如何惊才绝艷也是个死了了,各方搞事势力都松了一口气。 唯独道门,尤其是道真,一片愁云惨澹。 道溟座下三弟子伤心欲绝。 道魁与道磐身伤心更伤。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 目睹赋影然形散天地之后,式洞机整个人都很不好,随时随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如影随形,暗中盯着自己一举一动。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他现在,无比确定,十分肯定,赋影然之死是一个局。 第59页 至于这个局是做给谁,又要搞死谁……他不敢想。 反正他是逃不掉了。 想通了这一点,式洞机一脸生无可恋,整个人处于虚飘状态,连自己怎么回的道真都不知道。 央千澈与赋影然的八卦名满道门,他虽强抑伤心,大家心中皆有数;而式洞机的表现,外人也只当是他与道溟同修厚谊,姐弟情深,故而为此形容憔悴,不復镇定——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至于心性已经受到医天子恨意影响的原无乡,空山云麓一战之后惊闻师尊死讯,当场发狂冲去葬天关寻仇,倦收天毂凤鸣掌珠阙主等人亦是怒上眉山跟去帮忙,玄灭派系见他们气势汹汹,赶紧关了大门苟在里面不吱声,直至玄灭太子被若叶凝雨以“为玄嚣太子报仇”的名义背刺身亡,大太子玄膑名正言顺执掌森狱,以出类拔萃的口才说服道真双秀暂缓交战,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冷冷戚戚的元宗六象之内,道真高层集体魂游四海,连一向明理持重的道魁央千澈也有些失态,还是六弦之首开口提议,该给道溟办一场丧礼。 受他提醒,央千澈这才回神,又想起赋影然战死连尸身也未能留下,不禁又是一阵心痛:“道溟不看重仪式,但……于情于理,是该……” 见他话说一半再说不下去,六弦之首又默默心疼道真一秒,一本正经道:“道魁,道磐,其实吾之提议,尚有另一层考虑。” “嗯?请弦首明言。” “此战之前,道溟曾飞书一封,言道门内部尚有暗流与黑海森狱有所接触。故她拜託吾牵制阴谋者,果然有一名蒙面人参与围杀道溟。可惜他似乎早有准备而脱逃。” “竟有此事?!”预先拿到师尊计划进度表的毂凤鸣演技上线一脸激愤:“弦首可有查出此人身份来歷?” “未曾。但吾可确定,他乃道门中人,而且他很可能知晓吾等计划。” “嗯……”恍兮惚兮的式洞机突然清醒,多年搞事的精明开始发挥作用:“弦首的意思,是要借这场葬礼,引出那名道门叛徒?” “正是。” 六弦之首沉静如水,式洞机心下顿悟。 ——看来师姐之前跟他有所交待!!! 想想之前赋影然给自己划定的敌人有哪些? 黑海森狱、万鬼黑渊、道门暗流、乌兰狄月。 所以她会对付的势力,岂不一目了然? 那么他该怎样从魔鬼赋影然手里争取一线生机? 一马当先!好好表现!争取死缓(不)! 巨大的危机感与恐惧感让式洞机迅速做下明智的决定:“吾同意弦首的意见。既然了解吾等动向,必属道门,且是吾等身边之人。这场葬礼,他为摆脱嫌疑,必然出席。式洞机虽不愿同门相残,但道溟之仇,吾必会讨还!” ——说得掷地有声,完全符合道真领导者人设。 就是表情狰狞了点儿,语气兇狠了点儿,不太符合他过去温和清圣的人设。 大家表示理解。 同修厚谊,姐弟情深嘛。 式洞机若能听到众人心声,必会无语泪流……什么姐弟情深,这叫求生欲!!! 赋影然的葬礼办得很低调,但前来参与的人却不那么低调。 道门太上府、登道岸、道武王谷都派了代表,天佛原乡佛铸裳璎珞亲至,甚至连隔壁儒门掌教、墨门宗嗣、蜀地唐门都派人前来弔唁。 式洞机被自家师姐的人脉震惊了。 等到三教顶峰一同前来之时,式洞机已经从震惊到麻木。 ……所以说像赋影然这种能跟剑子仙迹交朋友的道门切开黑,他到底是猪油还是牛油蒙心迷之自信可以搞死她? 小机气馁,小机害怕.jpg。 三教顶峰给赋影然牌位点蜡上香之后,剑子仙迹与疏楼龙宿站到旁边窃窃私语。 以他们对赋影然的了解,此事必然有鬼,只是不知她后续打算——不过既然怀疑人家有后手,表面上就不必表现出来了,混到他们这个层次的都是戏精,礼数要到位。 慕峥嵘大战之中被赋影然灵虚慧阴剑法所伤,更与六弦之首正面冲突伤上加伤,身体十分虚弱,但为不引起怀疑,依然如期到场弔唁,假模假样地向道真众人致哀。 “道溟之死,乃正道巨大损失。但黑海森狱仍有潜伏势力,还望各位节哀顺变。” 道真高层依礼还礼。 礼节过后,原湘夫人葑玉络突然开口发难:“东君,日前大战,为何战中未见你人影?” 慕峥嵘对葑玉络早已恨极,见她出声质疑,暗自冷笑,面上却作出无奈之色:“弟妹,自小弟投靠森狱,吾便知你对吾有所怀疑,但后来他已为自己的罪行付出生命,如今你仍这般指责,未免太过。” 他含煳其辞,却不料式洞机竟也发出拷问:“东君,根据道溟安排,弦首曾上百丈凌峭寻你援助,但你始终未曾现身。要消除吾等的怀疑,你该拿出证据。” 慕峥嵘心内一愕,不明白式洞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前大家可是一起搞事的! 式洞机看到葑玉络发声便知晓,她之行动必是师姐的后招,抓住机会步步紧逼,冷意入眼:“葑玉络,向众人证实你的怀疑!” 第60页 ——葑玉络得到赋影然亲传灵虚慧阴剑法,所以她该知晓下一步计划! 毂凤鸣冷眼旁观一切,心想道磐看样子是醒悟过来了,看这求生欲好强啊。 葑玉络立刻拔剑出鞘发出阴之剑式,虽功体不足,但受剑势牵引,慕峥嵘身上阴剑残力爆发,浑身冒出绿油油的光线。 葑玉络恨声解释:“受阴之剑势,再次面对同样剑式之时,余劲便会爆出……你就是参与围杀道溟的道门叛徒!” “嗯……”式洞机眸光一冷,一掌击出:“阴谋者,为道溟偿命来!” 同为天涯搞事者,慕峥嵘要是再看不懂式洞机这明目张胆的过河拆桥借刀杀人,就实在有负他的搞事之名,冷笑三声出掌化去掌力:“哈哈哈哈,既已暴露,那便没什么可说!” ——怎么了这是?! 葬礼现场画风突变,前来弔唁的众人n脸懵逼,明白人则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一片混乱之后,忽有蒙面人闯入元宗六象带走慕峥嵘,式洞机代表道真向客人致歉之后,葬礼慢慢恢復秩序。 剑子正与龙宿你一言我一语小声扯皮闲聊,突然有人拽住了他的衣摆。 剑子低头一看,是一名白衣小童,红着眼圈仰望自己。 “小朋友何事?” “我是道溟的徒弟。”随遇眨巴着红红的眼睛:“道长就是师尊所说的剑子仙迹?” 剑子点点头:“正是。” “师尊在世之时,曾对我讲,剑子道长乃道门顶峰,苦境王牌中的王牌,精英中的精英,先天高人高高人,人间大爱与武林和平的维护者……所以,道长能帮师尊报仇吗?” “呃……”剑子默默瞥了眼赋影然的牌位。 御青城好友,“死”了还要借徒弟之口埋汰吾嘛…… 然而面对随遇悲戚又期待的目光,剑子只得颔首:“于情于理,分所该为。” 龙宿摇着珠扇但笑不语。 一向喜欢拖人下水的白毛老道也有被人拖下水的一天,真是喜闻乐见。 万鬼黑渊鬼主即将挣脱束缚破关而出之时,被道灵一脉感谢师、祖鸿钧以锁鬼之术暂时困住,后登道岸掌教灵自灵又来加固了封印。 虽暂时封住了鬼祸,众人仍是忧心忡忡,迴转商议解决之法,而“理论上”被封锁的玉峣境却轻而易举在封印之上打开缺口,施施然飘了出去。 飘出去大半天之后,又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玄嚣太子飘了回来,扔进黑渊深处。 被赋影然重创又逢巧夺无极变,玄嚣元神兽濒死,本体亦垂危,全靠一股毅力支撑至今;黑渊鬼气与森狱之气较为接近,对他恢復稍有助益。 “鬼主,留下他是否对黑渊不利?” 想起赋影然描述中那位作天作地的森狱王者,念姬不无担忧。 “不必担心,敢留下他,便有吾之底气。”玉峣境看着陷入沉睡的森狱小霸王,嘴角勾起趣味的笑容:“阎王自古噬子续命,真想知道真相揭穿后,他的儿子会如何反击,尤其是久蒙宠爱的二号备胎十八皇子。” “……二号?”念姬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哎,所以说你看待问题就是见点不见面,阎王所有孩子都是他的续命备胎,这一代头号备胎天罗子,二号备胎玄嚣太子,若无天罗子,他便是头号了。” “说起来确实如此。”念姬恍然,随即鄙视之色溢于言表:“阎王真是个渣爹兼渣男!” “别让情绪影响判断,他是优秀的野心家。”玉峣境为玄嚣处置了外伤,伸了一个大懒腰:“吾也该去空山云麓取回骨骸了。” “鬼主此番是要借式洞机的血气还阳?” “没错。”玉峣境雌雄莫辩的脸上绽出一个魅惑人心的笑容:“血誓是好物,要合理利用啊。” …… 入夜的空山云麓,方经大战,一片萧瑟。 蒙头盖脸的葛仙川与慕峥嵘潜入山势极秘之处,果然寻到古册所载之地。 “这就是鬼主玉峣境生前困锁之地……”葛仙川四处观望山壁上留下的剑痕,思忖道:“嗯,看来他至死未能参透灵虚慧阴剑法,难怪抱恨而死。” 慕峥嵘不解道:“赋影然已死,你为何执着于灵虚慧阴?” 葛仙川冷哼一声:“你若想除掉倦收天,便别质疑吾之计划。” 面对救命恩人,慕峥嵘亦无好脸色,横竖是合则两利,不冷不热地放缓了语调:“哦,那吾便讨教,灵虚慧阴剑法对于除掉倦收天,真是必不可少吗?” 走近刻满剑痕的山壁,虽时隔多年仍能感应凌厉的剑气,葛仙川先惊后疑復又喜,压抑着激动的心绪:“若能参透灵虚慧阴,九阳剑法又算得什么?但此剑谱仍在论剑海中,只能等待论剑海再启剑会之时。” “哈。”察觉对方格局不过如此,慕峥嵘心中鄙夷,淡淡道:“按照计划,吾前往黑海森狱谋求合作,论剑海方面就由你着手,有事可至葬天关寻吾。” “请。” 利益同盟无感情可言,葛仙川摆摆手示意请便,待慕峥嵘离开,他转而走向那具颇有年头的骸骨,自言自语道:“玉峣境,惜败于赋影然,你必是不甘不愿。吾若寻得灵虚慧阴剑谱,将雪你之耻。哈哈哈哈哈……” 第61页 伴随着迷之自信的笑声,葛仙川也离开了空山云麓。 一道鬼影飘飘忽忽降临寂静的山谷,血誓启动,红光狰狞,魂体重契,枯骨生肉,鬼者还阳。 “唉,世上痴人何其多也,这愚蠢的气息令人窒息。” 重返人世的鬼主玉峣境缓缓起身,借血誓还阳之躯竟有着与式洞机一模一样的外表与声音。 “嗯……蓝峰十二涛,真是现成的好基地。”玉峣境搓了搓下巴,煞有介事道:“吾的好兄长呀,既然你为吾如此费心,吾就不客气了。” 葬礼之后,央千澈独自回到极地寒椟。 极地寒椟之内,有一片梨花,正值花期,梨白如雪。 过去赋影然喜饮他私酿之酒“梨白露”,因工艺繁琐了些,分量总是不够,来年他便多种了几株梨树,每年酿制几坛藏于树下。 后来赋影然离家出走多年,这片梨树下已埋了不知多少坛珍酿,却未料终究是……无人饮了。 央千澈一手按住梨树,几点花瓣悠扬而落。 昔年栽种,今看枝头香絮摇落。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树若有情,不復花繁。 他立于树下许久,试图理清这多年来的心绪与此刻隐隐痛楚,曾经总以为会有重逢之日,故而观望等待,但时势几经变故,重逢于乱世,相处竟是如此短暂。 是因她太过特立独行,所以自己也轻忽了吗? 风过,林间又是一片梨花雨,与极地寒椟景色融为一体。央千澈不忍再看,步伐略为凌乱,回到室内。 推门而入的瞬间,却见伊人正盘坐他的床榻,双目阖拢,神色淡然,正如昔日修炼之时。 以为自己幻觉,央千澈下意识放慢脚步,缓缓上前,一手探出,触到她脸上一片温热,顿时大惊,收回手连退几步方才压住心中惊愕。 再细看,她身上还穿着大战之时的衣衫,领口胸口血迹斑斑,观她神色,显然是元神出窍之态。 满腹疑惑震惊,又隐约了悟什么,更担忧她元神出窍是在做危险之事不敢打扰,央千澈进退两难,握着拂尘站在原处,直至她元神回归,睁开双眼,淡然看过来,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道魁,叨扰了。” “你……怎会……” 赋影然愉悦地看着央千澈欲言又止的表情:“道魁看来很多困扰,若然,吾另寻去处藏匿,也免你忧思。” “不可!”想起外面风声鹤唳,央千澈脱口而出。 “哦?那就是留客之意了。”赋影然宾至如归地起身下床走近衣橱,扯出一套央千澈的衣衫,语气淡定地仿佛拉家常:“吾知你诸多疑惑,但此状此态不便详谈,待吾沐浴清理后再说吧。” “浴室在……” 话至一半,央千澈勐地住了口,窘迫到无以復加。 赋影然笑容扩大了些:“请。” 作者有话要说: 鬼主:兄长的天葬十三刀,吾的;兄长的蓝峰十二涛,吾的;兄长的宝贝珍藏,吾的! 式洞机:吐血.jpg 赋影然:师弟,你心心念念的小弟,吾为你安排上了。 第24章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时,显然没有一个人是在认真思考。 深夜的罗浮山裂缺峰顶,苍茫夜空唯有几点星辰,一轮勾月似柳眉。 三道人影,自三个不同的方向,施施然进入早已荒芜的九鼎迴环太极台。 先到场的清雅仕女手执纨扇,坐在石桌旁侧,一只橘猫趴在桌面懒洋洋打着唿噜;随之而来的是夜风吹送久违的清淡莲香。 “素还真,你来得迟了。” 刚从葬天关下戏的乌兰.榴槤.素还真.狄月稍掩一身疲惫,轻笑道:“前辈,森狱众皇子与黑后皆非易于之辈,你交代之事,可是颇耗心神,劣者稍晚一步,也在情理之中呀。” “表现夸张的委屈,是你清香白莲自幼惯有的顽皮。”女子不太留情地拆穿素还真的矫饰,淡淡道:“不过看在你令吾想起昔日半斗坪八趾麒麟被徒弟百般戏弄的趣事,吾就勉强接受你的解释。” “哈。”深谙这位前辈的恶趣味,素还真可不敢接话,转而道:“前辈又换了身份,不禁令人好奇。” “比起百万莲花大军,吾自愧弗如。嗯……另一人到了。” 随着话语落,与南修真道磐模样无二、只是道扇换作拂尘的道者步入,看见石桌旁一派淑女的寄云轩云罗天网老闆娘,先是一愣,随后语调笃定:“看来今日是换皮大会咯。” “好友这身风度气派,仿佛与道磐一血同胞,好个真真假假,亦真亦幻。” 赋影然给玉峣境的扮相打了六星好评。 “做戏是要全套,是吗,素贤人?”玉峣境转向已有几面之缘的素还真,不过之前的会面,他以鬼主真身,素还真却以乌兰狄月假貌;此回两者颠倒,倒是趣味。 “鬼主见笑了。” 素还真默默忍住笑意。 真作假时假亦真,这个场面老让他想起自己与谈无欲中二……青春少年时的游戏,不过彼时无忌不太爱参与,须知此类游戏正是参与者越多越趣味。 第62页 ……哎呀,劣者思维发散了。 素贤人检讨了一下自己奔逸的心思,回到正题:“玄嚣太子重伤失踪,玄震皇子擒下步香尘后亦失去下落,黑后与玄嚣派系已顺利接管黑海森狱。下一步,前辈要亲入葬天关吗?” “自然。”赋影然伸手撸了一把猫背:“武林纷乱,正是清香白莲素还真再现尘寰、引导局面之时,吾当与你唱这齣新的对台戏。” “但黑海王脉唯有变体银刃能可杀除,前辈对此可有线索?” “线索算是意外惊喜。”玉峣境插话道:“赋影然,你的师弟确实很能耐,吾已在蓝峰十二涛寻得疑似变体银刃之物。” 言罢,他掏出式洞机的珍藏品“冷不防”给二人过目,素还真眼前一亮,细细端详片刻,道:“此物交予好友屈世途,想必能发挥作用。” “就由吾带入葬天关吧。”赋影然接过冷不防仔细收好,眸光一凝:“御青城身亡,论剑海必会以《灵虚慧阴》剑谱作噱头,不日评剑会的闹热,素贤人不妨前往一观。” “劣者有此打算。只是尚有一事希望前辈明言。”素还真的神色也深了些:“关于神思,前辈到底如何处置?” 神思此物,可预见未来,且掌握诸多秘辛,更与森狱密切相关,堪称奇宝,他的确拿不准赋影然对此作何感想。 以她能为,若要将之据为己有…… 然而,赋影然很快打消了他的疑虑:“神思对吾已吾太多价值,不如另行开发新的价值。” “哦?怎样开发?” 素还真不禁好奇。 赋影然宫扇轻摆,笑得格外意味深长:“丹华抱一鷇音子擅长炼化,不如就将神思丢入迴环九鼎,炼出实体,让这世间多出一名阎王。” 素还真:“……” 面对清香白莲的失语与鬼主玉峣境的满脸兴味,赋影然继续道:“阎王之善,尽归神思,阎王之恶,尽归阎王。从今以后,神思所化,阎王善体,阎王本体,便是阎王恶体——寄北轩下一册新书,就以此宣传。” 善体?恶体? 素还真还在失语状态,赋影然已食指点额,内力蓄积,一举逼出神思,不待近日来遭遇凌虐精神错乱的神思有所反应,迅速丢入罗浮山巨鼎,加盖点火。 “素还真,论剑海开席尚有几日,你慢慢来吧,请。” 素贤人用多年来的修为绷住了险些抽搐的嘴角,拂尘一扬,目送赋影然与玉峣境离开,随即开始施为。 ……收回前言,前辈真的很会玩儿。 巨鼎中传来神思呜唿哀哉的悲鸣,素还真脚踏太极,手化阴阳,淡定抚慰:“别哭了,从今天开始做阎王,你是善体,劣者劝你善良。” 神思:……求你们善良好不好啊?!!! 自打赋影然堂而皇之留在极地寒椟,央千澈连续几日称病不出,生怕被有心人与敌对势力知晓道溟仍然在世的消息。 况且赋影然本体在空山云麓一战后伤势未愈,疗伤同时还时常元神出窍在外办事,央千澈根本不敢离开半步。 罗浮山一会后,赋影然元神回归,央千澈有所感应,立刻入内查看,见她无恙,这才放了心。 “你一直在此守候吗?辛苦了。” 赋影然随意地伸了个懒腰,身上宽大的衣袍显得有些歪斜——毕竟是女子,穿着央千澈的衣衫,终究不合身。 央千澈见状,欲言又止,酝酿几番,方不自在的挪开视线,疑问道:“已过去数日,之前的布局,以及目前道溟究竟忙于何事,能否透露?” “该然。” 赋影然点点头,起身下床,来到桌边端起央千澈泡好的养生茶,满足地轻呷一口——入口清甜温和,熟悉的味道,恰到好处的温度,道魁果然贤惠依旧。 品完香茗,她才徐徐开口:“事端起于多年前,但事态之严重,却因黑海森狱的加入而愈发混乱。” “愿闻其详。” “佛乡创者玉菩提,久远之前察觉森狱王者将自身血肉化作新生命送入苦境,欲为侵吞苦境早做打算。他费尽心力为之种下佛缘,便是希望埋下牵制与消灭的契机。这一点,他已告知于吾。” 央千澈眉峰微蹙,指出她言辞中模煳之处:“你方才谈及‘森狱加入’,即是说最初的计划,并未有意针对森狱,那是针对何方?” 赋影然嘴角轻撇:“可知天葬十三刀鰲首一色秋?” “道磐的双胞兄弟,也是他一生遗憾。” “那不过是他臆想罢了。这世上并无一色秋,从来只有式洞机。” 央千澈一脸震惊:“道溟,此话怎讲?” “他对自己要求颇高,但他内心仍有贪念存在,长期压抑的结果,便是臆想出一个不存在的兄弟,承担以他之身份不该做出的行为与后果。”赋影然总是淡漠的脸上微露无奈:“身为师姐,此事吾亦有责任。时至今日,必要小心处理。” 央千澈闻言一时百感交集,亦想到空山云麓一战中式洞机各种不正常的表现,讶道:“莫非他……也与森狱有所合作?” 第63页 “他只是其中一个因素。”顺利为师弟套上精分的锅,赋影然毫无良心的继续解释:“道羌之战,也是道门暗流助推。吾曾让凤鸣查探,有一人嫌疑颇大,不日即将揭穿面孔。” “何人?” “线索尽在罪负英雄之身,至于背后何人,吾想答案近了。” 央千澈感到问题越来越复杂,脑海灵光闪过,终是提出自己长久以来的一点感想:“道溟……除了御青城,是否有藉助其他身份便宜行事?” 赋影然一手托腮,笑容灿烂。 “你说呢?” “嗯……”央千澈略感头疼,或许他低估了、甚或忽略了赋影然的某些恶趣味,浮动在心中的疑虑,也唿之欲出:“吾一直认为,这些年你在暗中关注道真,否则不会有阻止倦收天与援救葑玉络的后话。但你是以何种方式……毂凤鸣吗?” 赋影然笑容愈深,双眼定定看着央千澈的眼睛,似乎是在逼迫他正视自己心底的怀疑:“道魁,你心中或许已有答案,就这么难以承认吗?” “你——”央千澈难得有些薄怒,如蓝海般澄澈漂亮的眼中隐现暗色,下一瞬却化作无奈自嘲:“为何这样做?” 赋影然身形微动,眨眼间已是白衣红纱,狄月之貌,大喇喇坐在央千澈腿上,两手勾住他的脖子:“天羌族是意外,不过这意外引发的连串后果,却必须善后啊,你说呢,道魁?” 被她两手勾着,央千澈不甚情愿地低下头,看清怀中人与道溟虽容貌迥异,却仍有一股清冷沉稳难窥究竟的气质。 果然…… 央千澈暗自嘆息。 道真多年来的一盘乱象,到底是门人自私愚昧,还是能者不居其位? “你既有匡扶之心,又为何……” ……为何採取这种方式。 “泱泱大派,门徒百千,诸多丑事,若随意戳破……道真不要面子吗?”赋影然心安理得地靠在他肩头:“挑动道羌大战,挑起南北之争,执牛耳者心术不正,诸般种种,闹得一地鸡毛可是有失名门正派的颜面。妥善善后,手段便难免曲折。” “你与天羌族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央千澈已被她如此大言不惭弄得没了脾气——尽管他本也没什么脾气。 赋影然给出轻描淡写的回答:“族长身亡,强行託孤,就是起因。” 央千澈一时沉默,想起昔日乌兰狄月执掌天羌族时,虽总是戏弄道真门人,却并未挑起争端,反而是道真一波未平一波起,偌大派门让道门看了多年笑话,也赔去许多家底……何等唏嘘。 待他回神,赋影然已恢復平日真容,靠着他阖眼半寐,有一句没一句仿佛闲聊一般:“如今吾在葬天关进行后续布置,檯面上交由素还真处理,道羌恩怨,需密切关注罪负英雄……” 央千澈低声应是,看着赋影然身上的男款衣衫,陡然又浑身不自在起来。 第二日,垢浪明珠便去集市购置女子衣衫,被老闆娘问起尺寸时,略显羞涩地瞄了眼老闆娘的身材,凭着平日印象艰难地形容道:“比……老闆娘你身量高些,尺寸……略大些。” 老闆娘一脸了解,爽朗笑道:“身材比我高,上围比我大对吧?好咧,道长稍等~~” 北宗道魁老脸微红。 待他取回衣物送给赋影然,南修真道溟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家暧昧多年新鲜出炉的情缘:“道魁还是如此贤惠。有心了,多谢。” 央千澈:“……” 论剑海新一届剑会因清香白莲素还真的参与而愈发精彩;而论剑海选择将多年前金子陵转手所赠《灵虚慧阴》剑谱作为奖品之一,也使得剑会关注度突破歷史新高。 重创黑海、歼灭烟都、封锁万鬼黑渊,一人牵动全局,道溟赋影然之余威赫赫,凡剑道中人必是希望一观其剑谱。 可惜,剑道争锋,总有高下,评剑结局,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冷别赋摘得首座,希望夺回道溟剑谱的倦收天与毂凤鸣分获亚座与三席——化名贺无怀的葛仙川再次完美错失冠亚军,甚至连第三名也够不着。 加之评剑会上素还真对九阳天诀与忘俗剑谱的高下之论,令葛仙川郁愤难平。 恼怒之下,他决定拿傻白甜毂凤鸣开涮。 昔日他作为北宗领导者之时,毂凤鸣还是个上蹿下跳的毛孩子,现在竟然爬到自己头上,简直不能忍! 荒野小树林,葛仙川藏头盖脸拦路道真新秀毂凤鸣,意欲泄愤挽尊,毂凤鸣本就是放线钓鱼,故意棋差一招以根基惜败,危急之刻,罪负英雄赶到,将他带回元宗六象。 早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式洞机仿佛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端着道真共主的架子把罪负英雄询问敲打一番才放人走,随即叫上原无乡与南修真双揆,又给北宗六扉去了紧急公函,悄么么尾随罪负英雄。 央千澈忙于掩饰赋影然之事,并未前来,远风尘与人间世见式洞机措辞严肃凝重,感觉事态非同寻常,便主动配合。 罪负英雄为葛仙川隐瞒偌久,自感自己已沦为帮凶,有心远离却放不下宗门,如今论剑海再开,倦收天与毂凤鸣皆参与,他知道葛仙川必会针对倦收天,故而前去查看。 第64页 虽不愿相信,但果如他所料,葛仙川竟对毂凤鸣下杀手。 这何止是对倦收天的瑜亮情结,根本已经……恨上了整个道真吧。 罪负英雄心内憋火,忍无可忍前往贺无怀隐居之地质问。 “事到如今,你为何还不收手?” “哦?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插手吗?” “吾不希望同门相残。” “哈……” 葛仙川不以为意地冷笑。 罪负英雄是一颗好用的棋子,又蠢又笨,优柔寡断,一旦聪明起来,利用的价值也失去了。 他眼中露出盘算的冷光。 “希望你珍惜同修之情,否则……吾会不惜代价阻止你!” 说出今生最决绝的话,罪负英雄转身便要离开,却在门口撞见前来拜访恩公的百里定势——是狄月长老派他来表达天羌族的谢意与合作意愿。 “嗯?是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百里定势不会忘记眼前之人也是灭族血仇之一,立刻开打;罪负英雄则更加震惊,此刻才明白葛仙川竟然与天羌族倖存者尚有牵连。 就在二者缠斗之时,葛仙川打定主意,瞄准机会给罪负英雄来了一记兇狠的背刺。 就在此时,式洞机率众闯入,一见形势,果断下令围炉,南北道真一拥而上开始围殴,一番混战后,葛仙川真面目暴露,人也被式洞机踩在脚下摩擦。 道真众人与百里定势n脸难以置信。 “葛仙川?怎会是你?” “葛仙川……你是前任北芳秀,北道真领袖?你为何接近吾?!” “这是怎样一回事?!” 只需略加思索,不难得出惊人的推论。 出离的愤怒,寒心的真相,一切大白于阳光之下,式洞机脚掌用力踩断了葛仙川三根肋骨,还不忘点穴锁功,冷声道:“叛徒!就是你挑动诸多事端吗?!” 原无乡只感一股热血直往脑门儿上沖沖沖,怒不可抑:“你——竟将道真众人当作蝼蚁戏耍践踏!你居心何在?!” 葛仙川:“……” 怎么这么巧?! 该来的都来啦?! 元宗六象内吞了两颗十全大补丸的毂凤鸣揉了揉胸口,吐出一口淤血,大大咧咧葛优躺。 莫寻踪担忧地碎碎念:“道磐突然下令众人行动,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去这么久都没回来,情况如何?” “安啦,安啦,吾这个伤患都心平气和,你又操什么心,相信道磐自有主张就是。” “……小师叔不担心众人吗?” “担心什么?”毂凤鸣懒洋洋地挪了挪屁股:“反正倒霉的又不是吾。” 所谓翻车只有零和无数的区别,有人翻了第一个,接下来就是前仆后继花式翻车,他对自家师尊有信心啦。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啊,快活呀~ 来啊,造作呀~ 来啊,翻车呀~ ------------------------------------------ 阎王:从今天开始,我也是有善体和恶体的人啦。 一步莲华发来贺电。 ------------------------------------------------ 脑抽把嗝屁川写成南宗的了otz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飞沙、奇梦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静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一旦你转错了一次弯,之后就会一直转错。 之前玄嚣太子为擒拿疑似被神思附体的步香尘而踏入御青城精心设计的陷阱,玄嚣本人重创失踪凶多吉少,玄震皇子亦不知所踪,加上早已阵亡的玄幻皇子,黑海之内玄嚣派系基本宣告全军覆没,黑后隐忍多年,抓住时机扶植大太子玄膑上位,可谓咸鱼大翻身,正是扬眉吐气时。 乌兰狄月却对黑后目前状况观感复杂。 好好的徒弟被猪拱了也罢,过去清纯可人的天羌族女如今换为黑寡妇造型,整日抱着蜘蛛盘算个不停,且她种种盘算在乌兰狄月这个级别面前又显得躁进天真——不行啊,论城府还不如她那个便宜儿子玄膑呢。 黑后正向玄膑吩咐下一步行动方针,见乌兰狄月站在一旁不发一言,开口问道:“长老有沉思之色,在想何事?” 孤身奋战至今,对于这位长老,逸冬清无疑倚重且尊敬,眼下森狱众皇子口服心不服,她的根基依旧不稳,迫切需要乌兰狄月支持指点。 “嗯……”乌兰狄月转回注意力,漫不经心地提醒:“针对道门,该以内部分化为要,如今道真一脉共主乃式洞机,其胞弟一色秋与吾们合作剷除御青城,是一个很好的棋子。” “哦?长老之意,是要以一色秋牵制式洞机?” “然也。据吾调查,北宗对南宗一统道真之事心有不甘,除道魁央千澈之外,北宗六扉对南宗的配合併不尽心。若此时揭露一色秋与吾们的合作关系,你认为结果会如何?” 第65页 “哈……”逸冬清冷笑一声:“还是长老深谙人心,考虑周全。那就劳烦长老再走一遭蓝峰十二涛,与一色秋周旋。” 乌兰狄月闲道:“一色秋性喜奇珍异宝,贪得无厌,要说服他,需拿出足够筹码。” “森狱异宝众多,长老可让他开出条件,吾会尽力满足。” “既然你有表态,吾便可放心行事。此外,关于万鬼黑渊鬼主所提出的条件,你又考虑得如何?” “嗯……膑儿,大黄地母之行,鬼吟诗可有交出音土?” 玄膑依旧作乖巧伏低状:“此番并未取得音土,但吾已有方向,下一次必能取回。” “好吧,此事你多用心,吾们与黑渊的合作,以及第二道黄泉归线的建成,音土是不可或缺的条件。” “孩儿晓得。” “吾与长老有事要议,你且退下。” “是,孩儿告退。” 玄膑离开后,乌兰狄月转身在黑后身侧椅内坐下:“关于玄膑与天罗子,你究竟准备如何安排?” “不瞒长老,玄膑不过是吾一颗棋子,吾最终的目标,是让天罗子登上大位。” “根据吾在苦境对天罗子的观察,他似乎对你口中的大位毫无兴趣,甚至对你与阎王……也无感情牵挂。” 逸冬清闻言心中一痛:“当初为了东山再起,吾选择留在森狱。分隔多年,感情自然有所淡薄,待他回到森狱,吾自当补偿,相信他能明白吾的苦心。” “但愿如此吧。”乌兰狄月话锋一转:“但有一事吾不解也——听闻森狱皇妃产子即死,无一例外,你是如何侥倖逃过一劫?” “这……”逸冬清一怔,心虚地转开视线,支吾道:“或许是因为天罗子乃不该存在的第十九子吧……” “是吗?真是苦了你了。”乌兰狄月意味不明地感慨了一句,随即召出白驼,翻上驼峰:“吾这就前往蓝峰十二涛,行动之日,必会前来配合。” 近几日,回归一统的道真因葛仙川未死之事再掀波澜,罪负英雄见形势不可挽回,终于含愧说出昔日葛仙川与自己在道羌之战及南北内斗中所扮演的不光彩角色。 他心内仍有一丝渴盼能保住葛仙川性命,故而语带保留,但仅是这样所透露的讯息,也足以激怒南宗众人。 在南宗看来,昔日种种干戈,就是葛仙川阴谋算计,最负英雄放任包庇,倦收天与北宗六扉即便不知情,也难逃失察之责。 激愤的银镖当家、九指骄雄与灵犀指瑕轮番逼问指责,亲自参与这场围捕行动的人间世远风尘几乎招架不住,元宗六象内吵得不可开交。 式洞机正感到有些难办之时,道魁央千澈及时到场。 釐清前因后果后,央千澈终于明白赋影然为何要採取如此曲折的手段揪出葛仙川,此事毕竟是道真家务事,能关起门来解决是最好。 道羌战役、南北内斗对于道真的损害之巨,任谁也不敢轻言放过,式洞机心知此局必也是赋影然所设,当下以道真共主的身份硬气表态:葛仙川不能留,必须让他下九泉向亡者赎罪;至于帮凶罪负英雄,暂且收押令其悔过,后续处置。 北宗众人站在理亏一方,一时未予反驳,何况葛仙川所作所为使北宗也受创不轻,远风尘思及多年来的乌烟瘴气,恨不得亲自噼死这颗老鼠屎。 事情就此议定,锁了功体鼻青脸肿的葛仙川与罪负英雄被分押至地牢等候处置,众人这才缓缓平復心情,讨论后续战事。 会开一半,元宗六象之外忽闻喊杀之声,竟是蜕变黑后率领森狱大军前来扬威报仇。 “道真一脉,今日灭矣!”逸冬清一声令下:“杀!” “是森狱之人,众人小心!喝……!” 被人公然打上门来,式洞机料想蜕变黑后必有依凭,不可小觑,谨慎应战,道魔冲突再起,黑海战将骁悍,道门亦不失道威,激战之中,忽有白影紫光袭入,森狱再来援军,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天羌族老乌兰狄月与…… “啊?!此人是谁?为何与道磐如此相似?!” 道真众人懵逼了几秒之后,知情者们都反应过来:“难不成是一色秋?” 式洞机:“……” “一色秋”轻握拂尘,似笑非笑道:“兄长,惊喜吗?意外吗?真是久违了。” ……你特么是谁?!!!!! 乌兰狄月好心好意充当了现场解说员:“鰲首,机会难得,且让吾见识你们兄弟二人谁更技高一筹。” “你、你竟……”式洞机脸色开始发白,竭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竟与森狱联手……” “哈,若无鰲首襄助,诛杀御青城之局恐怕难上加难。” 蜕变黑后得意洋洋补了一刀。 “御青城”三字深深刺激到了众人神经,顿时战得更凶更狠。 “你、你、你……孽道!”式洞机气得发抖兼发笑,虽然想不出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好歹还记得自己的道磐人设,力保演技不掉线:“今日,吾必除你!!!” 第66页 ……谁啊! ……谁特么这样算计我!!!!! 战战战,昏天地暗,怒上眉山,直战得日落西山,乌兰狄月与黑后一个对视的眼神,心知今日目的已成,鸣金收兵。 一片狼藉的元宗六象外,式洞机在夕阳下站得如同一颗松树一般笔直笔直。 略知内情的央千澈对此一头雾水,准备打道回府询问赋影然,南宗众人却以为道磐是为胞弟的背叛伤神,小心翼翼出言安慰。 “道磐,一色秋……” “……不必多言。”式洞机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内心杀意翻腾,他明白自己遇上天大麻烦了,转念间已有决断:“吾教弟不严,致使其残害师门,吾愧对门人,愧对道溟……吾决定卸下道真共主之职,由原无乡继任。” “这……道磐?!” 式洞机努力绷着快要裂掉的表情,作决绝沉痛状:“一色秋之事,吾一肩担起,之后吾会全力处理此事,道真就交给你了。” 表完态,式洞机立刻都也不回离开了元宗六象,直奔蓝峰十二涛。 ——夭寿啦,身份都被人冒用,鬼知道他的宝贝有没有被霸占私吞?!!! “你说父王被黑后软禁,到底是真是假?!” 一处隐秘山洞中,惊怒交加的玄震皇子掐着步香尘的脖子,语带杀意。 “咳咳,你与玄嚣太子调查偌久,应该是有眉目,何必再向吾求证?”步香尘笑吟吟拿开玄震的手掌,轻声慢语:“看看如今葬天关的新局面,玄嚣败,玄膑出,玄膑背后是谁,岂不一目了然。得利者,即阴谋者,十一皇子该是看得透。” “……哼!” 想起凶多吉少的玄嚣,玄震心痛之余,用力攥紧了拳头:“大皇兄果然软弱,竟任由黑后摆布!吾不能坐视此事,必须设法救出父王!” “救?无兵无权,吾想请教十一皇子要如何救?” 步香尘摇着香扇好整以暇欣赏玄震焦虑震怒之态,嗯,容貌秀丽的十一皇子生起气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玄震眸光微凝,危险地盯上了步香尘:“吾更想请教你,身为森狱神思,你又准备扮演什么角色?难道打算一直坐视黑后弄权?” “哎呀,你的质疑真令吾伤心。既是要问吾的策略,吾自然会回答,何必目露凶光伤了和气?” “你前后言行,未曾令人信任。” 玄震不耐地撇开脸。 “哈……”步香尘不以为意地笑笑:“还记得说太岁吗?他承接阎王鞭,除了保护天罗子,更有一项秘密任务。这个任务,与救援阎王有关,你若想揭穿黑后,便该关注此事了。” “嗯……太岁如今何在?” “他与天罗子藏身天佛原乡,但近日似乎又在四处收集人骨,吾相信他从未忘却自己的任务。” “……除此之外呢?” “嗯?此外?十一皇子是指什么?”步香尘故作不知地眨了眨眼睛,妩媚无限。 玄震怒道:“收起你的假装!你明知吾与天罗子无共处空间,求援太岁,不过是逼不得已。” “啧啧啧,吾有对策,只是怕以十一皇子你的风骨……”步香尘用摺扇点了点玄震的下巴:“不肯向黑后暂时伏低做小,反误了卿卿性命吶。” 玄震一把甩开步香尘的触碰:“你要吾回葬天关向黑后投诚?” 步香尘继续纠缠而上,凑在玄震耳边轻声叮咛:“小不忍乱大谋,十一皇子好好思虑……唯有你迴转葬天关,吾与太岁才有机会救出阎王。” 玄震忍无可忍用肩膀撞开了她:“要如何做?” “呵呵……”步香尘掩口轻笑:“皇子就告知黑后,步香尘受创,逃入罗浮山中。相信急于捕获神思的黑后,必会迫不及待亲自前来,调虎离山之后,还愁找不到机会救出阎王吗?” “嗯……” 玄震暂息雷霆,细想步香尘之策确实不无道理,当下咽下心头怨气,独自转往葬天关。 十一皇子平安归来的消息让无心王位的其他皇子大感欣慰,玄膑虽若有所思,但也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亲自出关迎接大难不死的兄弟。 “哦,十一皇子竟还存活,真是森狱之幸。唉……可惜玄嚣太子为森狱大计丢了性命,身为你们的母后,吾亦感痛心。”逸冬清皮笑肉不笑,假惺惺道:“只是不知这段时日,玄震你有何遭遇,为何不早日赶回葬天关?” 玄震眼底藏火,在玄膑等人眼神暗示之下勉强压抑:“禀黑后,非是吾不愿回归,而是神思之事不容轻忽,吾一路追踪,方才耽误归期。” “哦?!”黑后目光骤然一冷:“你已探得神思下落?” “是。” “神思已引起诸多波澜,断不能流落在外。”逸冬清说得严肃,旁侧乌兰狄月却轻笑一声。 这声轻笑,让森狱众皇子想起了近期苦境最热门的小说,顿时个个脸色如同便秘。 逸冬清清了清嗓子,威严质询道:“神思到底流落到何处?” 第67页 玄震微微躬身,掩住眼中冷意:“昔日丹华抱一鷇音子的基地——罗浮山。” “嗯……”逸冬清迅速打定主意,即刻下令:“木精灵、魄如霜,你们随吾前往罗浮山一探。长老,吾离开期间,劳你辅佐玄膑太子主持森狱大局。” “去吧。” 乌兰狄月挥袖应承。 黑后率大军浩浩荡荡而走,留下各怀心思的乌兰狄月与众皇子面面相觑。 “啊——哼!”玄造气哼哼地挥了挥自己的小锤锤:“可恶的苦境人!竟然流传那种低俗小说!本皇子要他们好看啦!!!”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吗? 当着乌兰狄月的面,众皇子脸色愈发难看。 一向少有情绪波动的天羌族老乌兰狄月笑意盈盈。 吃可爱长大的玄造公主,真是森狱萌宝啊。 元宗六象一战之后,道真方才完成权力交接,原无乡带着毂凤鸣马不停蹄前往天波浩渺和白云山,一访六弦之首与云缥缈蔺无双,商讨诛魔大计。 待他回归,却惊见元宗六象内新添若干伤员,询问之下,才知本该在翠环山疗伤的倦收天与九冕尘衣前来探望关押于地牢之内的葛仙川,谁知最后却强行救走了葛仙川,还出手伤人。 “倦收天……”原无乡拳头捏得嘎嘣响:“你竟然如此是非不分,不顾大局!吾——真是错看你了!!!” ……哦豁?! 毂凤鸣看着自家师兄濒临抓狂的模样,还没来得及说点儿啥,原无乡已化作一道流光飞快飙去了永旭之巅。 毂凤鸣搓着下巴思考了三秒,感觉原无乡状态不太对,赶紧跟了过去。 等他赶到永旭之巅时,昔日道真双秀正战得如火如荼,倦收天有心解释辩白,口口声声“葛仙川或有苦衷”,原无乡闻言怒上加怒,出掌出拳毫不留情。 想起天羌族的飞来横祸,毂凤鸣决定先看看热闹再说——打呀,你们打呀,大水沖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真是一齣好戏呀,哈哈哈哈哈! 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加油啊进击的疯兔,拿小拳拳锤他胸口! 锤他!锤他!把他锤成孜然卷饼! 倦收天战中偶见毂凤鸣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急于结束战斗解释误会,几次开口唿唤毂凤鸣都得不到回復,无奈之下只好抽身弃战而走。 打架斗殴失去一方,原无乡这才罢了手,怒气难平,一掌掀了永旭之巅的石桌。 “师兄,接下来吾们该怎样办?” 毂凤鸣迅速收敛了看热闹的神色,凑上去巴巴的问——观赏双秀内斗虽然很开心,但毕竟他也察觉原无乡状态极其不对,得小心些。 原无乡沉吟片刻,稍復理智:“倦收天必是被葛仙川蒙蔽,错不全在他。” “是。” 原无乡随即怒道:“都是北芳秀的错!只要解散北宗,此事就算结束!” “是……啊?!” 被他突然跳跃的逻辑惊到,毂凤鸣又一次没来得及反应,原无乡再度化光消失:“前往秋水长天,寻央千澈一决雌雄!” ……等等?!你真成了进击的疯兔啦?央千澈可是师尊的情缘! 蓝峰十二涛内,式洞机武脉尽锁,被迫盘腿席地而坐,用一种血海深仇的表情瞪视“一色秋”。 “原来你之前与吾缔结血誓,就是为了这一日。” “耶,现成的身份不用白不用,何况对你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吾替你补漏,也算成全了你道磐的身份与名声。” “真是好个成全,吾该感谢你们吗?!” 式洞机的怒吼声中已夹上了颤腔。 刚才战斗中他环顾一圈,蓝峰十二涛地势被改不论,他的藏宝阁已经不翼而飞,其落处已可想见。 乌兰狄月与玉峣境相视一笑。 盯着一色秋马甲的玉峣境作无欲无求状道:“鰲首的珍藏确实甚多,只是对吾一介亡魂而言,占有宝物,意义不大,仅能鑑赏。待将来吾鑑赏够了,自然会归还。” “哈……是吗?” 式洞机毫不掩饰眼中凶光。 “这你就放心吧,鬼主向无虚言。”乌兰狄月缓缓走近无法动弹的式洞机:“只是多年来言传身教,你仍不长记性,总该略有薄惩,你说是吗,小机。” 陡然转变的语调,熟悉的声音,惊得式洞机一脸愕然。 乌兰狄月拉开面纱,陌生的脸上露出让式洞机熟悉可怖的笑容:“这才是披马甲的正确方式,记住了,小机。” 式洞机:“……” ……他觉得心头血都快堵到嗓子眼了。 随后,玉峣境打了一个响指,念姬奉上一幅画卷。 “吾生前喜作画,近来心情不错,灵感忽现,就先赠道磐一画,这段时日你可慢慢欣赏。”玉峣境吩咐念姬挂好画卷,随即对乌兰狄月道:“吾们也该继续下一步计划了。念姬,替吾好好款待道磐。” “是。” 送走自家上司,念姬在式洞机正对面展开画卷,只见画上信笔涂鸦,生动有趣,一只小鸡欣喜若狂啄米在前,一头老鹰步调沉稳虎视眈眈紧随其后。 第68页 正是鬼主玉峣境绝世之作——《小鸡啄米图》。 式洞机终于喷出一口血。 念姬站在画前欣赏着,觉得此图应该改名《小鸡啄米,老阴在后》。 离开蓝峰十二涛的乌兰狄月本欲随玉峣境走一遭万鬼黑渊,孰料半途突然收到毂凤鸣紧急联络。 乌兰狄月眸光微冷。 “如何?出事了?” “吾有要事处理,改日再约。” 红纱飘飞,乌兰狄月迅速化光赶往极地寒椟。 被原无乡重创的央千澈安置在房内,负责守卫的两名小道子只见眼前白光闪过,霎时失去意识。 赋影然伸手撩开床幔,见央千澈满头冷汗,唇边若有殷红,显然伤得不轻。 “……影然。” 听到动静,央千澈蓦然睁眼,便要起身相迎。 “且慢动作。”赋影然一手按住他的肩:“原无乡的实力吾最清楚,银镖玄解所造之伤,非同小可。” “唉……事情怎会发展至此?” “此事吾会调查,眼下先处理你的伤势。”赋影然二话不说倾身上前将央千澈扒得只剩贴身内衫,指尖道元流转,在他三处要穴注入阴阳之力,引导银镖剑气消弭。 “呃……噗!” 淤血清出体外,央千澈顿感五内松快,伤愈泰半,缓缓唿出一口气。 “幸亏凤鸣前来,否则原无乡失去理智之下,不知会造成何种后果。”赋影然扶着央千澈躺下:“原无乡本性并非如此,想来问题是出在银镖玄解。” “但银镖玄解乃道真双宝之一,不该存在这种隐患。” 央千澈不无担忧地自言自语之间,赋影然已施施然躺在了他身边。 “呃……道、道溟?!” “怎样?”赋影然半抬眼,见他一脸窘迫,不禁笑开:“道魁怕吾对你做什么吗?” “这……于理不合。” 央千澈微微撇过脸,耳根微红。 “什么理?哪家的理?”赋影然挑了挑眉,忽然兴致勃勃地凑近前来,在央千澈耳边咬了一口,低声道:“吾只认自己的道理。” 央千澈骤然抽气,一手按住她的肩,声音也低了些,藏了些情绪,显得略为压抑:“……影然。” ……太可爱了。 赋影然无言欣赏了片刻,索性钻到央千澈怀中,大言不惭道:“道魁伤势已无碍了吧?” 央千澈深深嘆了一口气,一手将她揽住。 ……这个剧本,确实不太对。 随即,他低下头,极轻又极郑重地贴上了赋影然的淡色红唇。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意外怀上二胎,躺在床上十多天保胎。 不过汤圆还是要吃的。 这两天已经开始孕吐了,身体情况不错的时候会掉落更新。 蹲坑的大家么么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vi 51瓶;聆心 50瓶;花开两枝 20瓶;沐雪尘 5瓶;神谕自在逍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确认的希望产生否定的结果;否定的希望也产生否定的结果。 黑后率领森狱雄师兵出葬天关,直奔罗浮山。 遥望得罗浮山上黑云压顶,诡异的紫色雷电一道又一道接连闪烁,黑后心中顿时生出不祥预感。 “众人加快速度!” 昔日鷇音子擅炼化之道,可引天雷施术,其真实身份乃素还真化身之一,如今神思疑似逃入罗浮山中,说不得与素还真有所关联。 踏入罗浮山,本该荒废的地域内机关阵法早已重新布局启动,花木溪石不断移位改换阵势,拖住大军前进脚步。 “……啊!” 低垂的藤曼突然暴起,缠住兵士四肢,兵士挥刀欲砍,却被蔓枝刺破皮肤,毒素迅速游走全身,不过瞬息之间便已软倒,失去战力。 “雕虫小技,妄想拦路!木精灵!”黑后眉峰冷蹙,无意在此浪费时间,木精灵得令立刻上前施展寄木毁木之术,四窜的藤曼受术法反制,逐渐僵化,随即碎裂。 一阵既破,续阵再起,花木消失无踪,淙淙山溪忽然水量剧增,一股股水流激起,寒流过境,四散的水花瞬化冰刃尖锋,无情席捲,大军四下无可遮蔽之处,直面攻击,顿时惨叫声不绝于耳。 “……可恼!” 随行的玄阙施展术法,暂缓冰锋攻势,玄震拉弓搭箭,直指罗浮山顶,一箭激射而出,带着尖啸之声与异色花火。 护山大阵遭袭,外围辅阵机关立刻加快运转速度,阵基转换之间,已被黑后觑得破绽,双手收放,魔功再现—— “七绝离恨!” 打开通路,黑后素手一扬,大军压上,一鼓作气沖入裂缺峰。 一人稳坐太极台,道火天雷迴环九口巨鼎,显然炼化已至紧要之处,更印证了黑后心中所想。 “哼!素还真!” 逸冬清提掌便是重击。 倏然剑气拦路,金光耀芒,正是道真双秀之一倦收天挡关,不容来者轻越雷池。 第69页 太极台上的武林第一人不慌不忙,拂尘轻挥,化余劲于无形,睁眼轻笑:“哎呀,贵客光临这小小的炼丹之所,一言不发先贊掌,可是让劣者疑问了。” “素还真,休要装模作样。神思乃森狱之物,必须回归森狱,你若包庇干预,吾便不能不怀疑苦境的意图!” “苦境对森狱并无任何意图,倒是森狱先在苦境掀起争端。为两境和平,素某也需寻出一条解决的路线。” 素还真老神在在。 “哈!”逸冬清拢掌袖中,暗中积蓄下一次攻击,面上不显,道:“之前森狱已释出和平共处的诚意,以葬天关为界各自分治,素还真你是真不知情,还是无视道真公信力,欲另起炉灶?” “黑后,挑拨之词大可不必,劣者与你皆心知,所谓的各自分治不过是假象,森狱在你领导之下,真会停止扩张吗?只怕是……你未能掌握扩大黄泉归线的关键,不得不与道真暂时妥协而已。” 黑后闻言杀意更甚,冷笑一声:“你既知黄泉归线,看来神思向你透露不少森狱消息?素还真,聪明人的选择要更慎重才是。” ——这是暗示素还真,在阎王与自己之间作出选择。 逸冬清并不认为自己的暗示有任何问题,毕竟她自认比起阎王,自己才是适合结盟的对象。 素还真对她这明目张胆急不可耐的做法暗自摇头嘆气。 明明也是那位黑心前辈的徒弟,怎么就没学到几分心机,未见随行的几位森狱皇子眼神不对么? 心中作此想法,再次发声神情便愈发微妙:“黑后,素某身后是苦境万千百姓,自当慎重,而你……更该慎重。” 言下之意,苦境高手能人尚不知凡几,你黑后在森狱却是孤掌难鸣,就不能隐忍一些吗? 素还真自认自己这番暗示已经够客气,孰料黑后仿佛听不懂一般油盐不进,只冷着一张俏脸,下令开杀。 “多言无益,杀!夺回神思!” 素还真:“……” 带不动带不动。 他算是明白御青城前辈为何不向黑后透露半个字,实在是心机太浅,一时得志不思后路,若非前辈有意关照,怕是迟早被阎王生吞活剥连个骨头渣都不剩。 “唉,罢了。” 迴环九鼎大阵中青气愈发浓厚,即将炼化完成,素还真与倦收天交换一个眼神,一同出手阻止森狱大军破坏炼制。 黑后深知厉害,攻势愈烈,玄阙与玄震二人过去虽分属不同皇子阵营,心下却自有默契,玄震箭为掩护,玄阙催动咒术,透视九鼎,确定步香尘之所在,身形骤化紫羽,径直奔出,倦收天见状剑势一转:“六阳焚夜!” 剑气发出,黑后也顾不得思考玄阙与玄震是否别有用心,厉掌打断,汇合木精灵缠战倦收天与素还真。 玄阙把握时机,跃入巨鼎之中,道火焚灼令他苦不堪言,却也深知时机不等人,强忍痛苦朝森狱气息最浓之处深入。 眼前光影幻迷,察觉不对,他乍然停步,却晚了一瞬,径直撞入步香尘怀中。 “……神思!” “嘘,别怕。”守株待兔的步香尘见猎心喜,牢牢制住挣扎着急欲脱身的玄阙,心情颇好地在他俊秀的脸上摸了一把:“对你,吾疼惜还来不及,岂会伤害?” ……好像不太对?! 玄阙脱身不得,意识陷入混沌。 随后,《幽情女王志异.女王本纪》魔改版以画面闪回形式侵入他之意识。 画面之一,遥远的过去,第一代阎王为情所苦,为森狱国祚,狠心剥离情感记忆,将意识一分为三,神思为其一,行使监督王者之权。 画面之二,歷代阎王每为情所困不得解脱之时,便将情感剥离,由神思看管,代代积累。 画面之三,第十三代阎王迎娶来自苦境的天羌族人逸冬清,却生出异数天罗子。矛盾犹豫之间,决定闭关效仿先祖,剥离情感记忆。 画面之四,黑后趁阎王闭关偷袭,正逢阎王施术已至关键时刻,遭逢打击之下走火入魔,竟被裂分人格,善体与神思相融匆忙出逃,恶体停留珈罗殿。 画面之五,神思终极预测,阎王恶体只知无差别破坏杀戮,将为森狱带来毁灭。 ……当然,以上只是大纲版本,实际上塞进玄阙脑子里的是约有80g混杂了关键线索与需要马赛克的风花雪月。 幸而玄阙一向在灵识修炼方面颇有天赋,果断无视了无关内容,顺利提取主线,却是越看越心惊,想要醒来告知众兄弟的愿望格外迫切。 他以为这是神思通过隐晦方式透露真相,殊不知炼化中的神思正眼睁睁看着他沉沦幻境急得吐血。 假的!假的啊!fake news! 青烟散去,巨鼎开封,神思若有所感,纵身跃出,跃至半空便两腿抽筋摔了下来——赋影然素还真台本人设,阎王善体战五渣。 “啊……天罗子?!” 森狱众人看清他之面貌,大惊,不料下一刻他迅速老化,几息之间变成了中老年版天罗子。 下一刻,衣衫不整的玄阙皇子也脱出巨鼎:“快,抓住神思!” ……神思?他? 第70页 众人反应过来,一哄而上,倦收天眼疾手快拽住神思后撤。 “他是神思,为何与天罗子如此相似?!” 缠斗之中,玄震不顾黑后警告的神色,大声询问。 “他就是父王!” “荒唐!阎王仍在珈罗殿闭关,他怎会是阎王?喝——!”黑后杀意高炽,心知神思不能留,再出杀招:“神思你背叛森狱,与素还真同流合污,竟还敢蛊惑玄阙,留你不得!” 神思开口欲辩,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不禁面色发苦——无法嘴炮,让他如何进行战略忽悠输出?素还真赋影然,你们好毒的心! 于是他只能寄希望于儿子们,不过玄震与玄阙显然读不懂他的微表情,一通混战之后,素还真倦收天带着一个“善良”的阎王潇洒脱身,徒留黑后咬牙切齿。 “追!” 黄泉归线,铃声渐近,一人一马,落拓而来。 阎王鞭下众人迴避,留守的玄膑与玄离带兵阻拦,双方在珈罗殿外一触即发。 “说太岁,你手持阎王鞭,吾等让你三分,但你硬闯珈罗殿,已是公然冒犯王权。”玄膑言辞凿凿:“望你三思,别坏了父王与你知交之情。” 说太岁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 起于微末,得君青眼,当报君恩。 此行的目的,从来只有他一人知晓,倒也不必解释。 于是挥鞭,长鞭挟王威唿啸扬云,璨爆星辰,森狱勐将连番围攻亦难缨其锋,终于一点点逼近珈罗殿大门。 玄豹皇子尽忠职守,欲挡下一切来人,不料说太岁一手丢出阎王亲笔敕令,在场众人无不变色。 “是阎王亲令,进!” 玄豹让身,珈罗殿大门缓缓开启,玄膑心中一沉,飞速思虑当如何阻止。 阻,说太岁有阎王亲令,名正言顺,逼之必令众人疑虑,兄弟离心;放,阎王一旦出关,今后局势将失控。 正在此时,银驼从天而降,红纱白衣化作一道流光飞入珈罗殿,乌兰狄月从容转身,一夫当关:“想入珈罗殿,再过吾此关。” 说太岁沉静的面容略略色变。 若是加上这位能为通天的天羌族老,他恐怕难以完成任务。 遂将内力悉数灌入阎王鞭,赌上这一击,换得一个机会—— “啪。” 乌兰狄月徒手抓住攻势酷烈的阎王鞭,仿佛信步闲庭一般,反手一抽,将说太岁整幅骨架抽出身外。 最后一个步骤,假人之手宣告完毕。 说太岁无声无息倒在地面,他的骨架腾空,与多年来收集的无数骨骸遥相唿应,珈罗殿上空升起骇人异象。 一道快不及眨眼的身影趁众人不察,一举沖入珈罗殿中。玄离认出那是与自己同列森狱三剑客的水精灵,当即追上。 旁人接二连三进入珈罗殿,乌兰狄月却缓缓来到即将断气的说太岁面前:“成全你与阎王君臣佳话,接下来,你是不是该另谱新章?” “……” 说太岁无法出声,却本能地感到不妙——对方似乎对自己的目的一清二楚。 乌兰狄月闲闲挥手,将说太岁魂魄吸入魂晶,揣进袖中。 “痛失师尊,想必天罗子心痛万分。哎,吾岂能不成人之美?送你们师徒团圆吧。” ……不对,非常不对!!! 来不及做任何挣扎,说太岁陷入黑暗之中。 乌兰狄月招来银驼骑上,又唿哨一声,示意羽驳跟上。 丧主的骏马本已哀痛至极,却从她身上感受到属于主人的独特气息,犹豫片刻,扬蹄追出。 一路奔波,直至天佛原乡之外。 天罗子正跟深阙主事裳璎珞闹别扭中,心中烦闷四下闲逛,忽闻马蹄之声,喜上眉梢,抬眼望去果然是羽驳奔来,马头亲昵地蹭着他。 “你怎会独自回来了?师父呢?” 平日里难见羽驳撒娇,天罗子正奇怪,乌兰狄月后脚而至,径直将说太岁染血的面具丢到他面前。 “天罗子?” 冷淡的双眸注视着面前少年人,默默感嘆阎王为野心抱负不惜把自己的鲜肉脸弄成锅底脸,也是十分努力了。 “这是师父的面具……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你是谁?师父怎样了?!” “吾乃天羌族老。”乌兰狄月端坐银驼之背,居高临下宣告道:“说太岁强闯珈罗殿,已被吾击毙。” 天罗子脑子一懵,机械地重复着她的话。 “击毙?师父死了?怎有可能?怎有可能?”碎碎念叨着,有清泪从他眼中纷落,眼底渐渐染上恨意:“你为什么要杀我师父——!” “说太岁效忠阎王,这等于与你的母亲蜕变黑后为敌。”乌兰狄月仍然紧盯着天罗子:“你呢?你要效忠阎王?还是回到你母亲身边?考虑清楚哦。” “不……”天罗子捧着说太岁的面具,浑身轻颤,反覆摇头:“我……我只要师父。你还我师父啊!” 痛苦咆哮,含愤出招,招未至,已被乌兰狄月踩在地面。 天罗子艰难抬头,只见那神情冰冷的天羌族老眸中忽然如冰雪消融般透出一点笑意:“选师父?那可真是……太好了。” 第71页 ……欸? 天罗子再次发懵。 乌兰狄月掏出魂晶,更好心地以内力激之,让天罗子能够看清其中说太岁的面庞:“你师父的魂魄吾帮你保下了。怎样,与吾谈谈?” 小小少年一个激灵,不顾疼痛掰开她的脚,一手夺走魂晶,像是对待人间至宝一般,小心翼翼握在胸前,要哭不哭奶凶奶凶道:“你要与我谈什么?” 乌兰狄月轻声发笑,一把拎住天罗子衣领,进入佛乡深处。 随后,颇有耐心地向天罗子述说了阎王与说太岁君臣相得情深意重的往事——此处感谢神思tv。 乌兰狄月语速不急不徐,娓娓道来,说到说太岁为救出阎王不惜奉上性命之时,敏锐地发现天罗子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立刻开始火上浇油:“很遗憾,吾本来以为说太岁珍视你这名徒弟,既已远离森狱,或许准备退隐。谁知……看来他对阎王的忠诚,还是占了上风。” 天罗子握着魂晶的手越收越紧,胸口涌动着苦涩,渐渐凝为不甘。 “师父,原来我们在苦境这些年,对你而言抵不过阎王一纸诏令吗?我对你而言,又是什么?” 乌兰狄月目睹小小少年气场越来越扭曲,即将突破黑化极致,无动于衷,总算在裳璎珞看不下去清咳提醒之下再开尊口:“天罗子,你也不必失落。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啊,是建立在共同经歷之上。说太岁与阎王相识多年,你与他相处才多久?吾有一个建议,既然太岁魂魄为你所得,那你便给他再一次生命,让他亏欠你,重新回到你身边,这样,你们就有阎王也抵不过的牵绊了。” 天罗子勐然抬起头:“……要怎样做?” 乌兰狄月眼中笑意更甚:“听从佛铸指点,进入佛乡获取深层力量,争得取代与超越阎王的能为——如此,你将得到太岁重生的机缘。” 默默旁观的裳璎珞:“……” 吾佛慈悲,佛乡终有传承。 只是……忽悠少年人真是于心不忍。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歷代最惨阎王 各种风评被害,被精分,被追杀…… 天罗子: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我选师父谢谢。感谢在2019-05-03 11:58:43~2020-07-24 16:0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飞沙、纵天烈雪、evolution、玥梵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聆心 50瓶;葬阅復婚了吗 40瓶;任天全 20瓶;九歌千年 6瓶;十七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森狱大军一路追击素还真倦收天至翠环山,奈何翠环山乃素还真根据地,他此番重归江湖已将护山大阵重新加固,易守难攻的山势合各类精妙阵法,硬闯并非易事;玉波池外更有素还真早已伏下的六弦之首与照世明灯看顾,森狱纵有黑后、魄如霜以及两位皇子这般高手,也是难达目的。 就在双方战况僵持之时,气温骤降,六月的时令乍起飞霜。众人惊异四顾,惊见远方黑月出萧山,淡紫色异芒照耀苦境,难言的诡异不祥。 “那是……黑月!” “黑月怎会出现在苦境?” 在场森狱之人一片譁然。 他们自然识得故乡之月,但此物竟离开森狱进入苦境,委实令人震惊。 素还真见状,眉峰微微一拧又渐松,向翠环山外扬声道:“观此异象,似乎出自森狱,黑后若还有心情在此消磨时间,素某只好捨命陪君子。” 黑后俏脸含霜,心中惊疑不定。 她并非森狱之人,对于森狱歷史与风土了解较为有限,拿捏不准黑月因何故出现异动,更无法判断其动向意味着什么,但此刻她直觉此事或与阎王有关。 事出有疑不可大意,罗浮山一战因玄阙透露神思即阎王一事,已是扰得军心动摇,再观小妹魄如霜,自见到倦收天之后便神思恍惚不在状态——今日不宜再战! “嗯……收兵,迴转森狱!” 黑海退兵,翠环山恢復平静,众人方才聚在一起详谈。 “今日有劳弦首与慈郎。” 素还真示意小徒弟们端来香茗,请几人坐下。 “素贤人客气。”苍轻轻点头:“今日,照世明灯还有关于银镖当家的消息需要告知北芳秀。” 倦收天立刻将视线转向照世明灯:“原无乡到底情况如何?” “吾四处查探,确认点轮迴已重新拔起血阳残剑,渠玉的恨意引动黎石共鸣,想必这对原无乡有所影响。但黎石性温,不该有此反应,吾想也许是其他环节出了差错,导致原无乡心性丕变。” 苍补充道:“银镖当家重创道魁,已引发北宗不满,如今他又不见行踪,道真群龙无首,这对今后对抗黑海十分不利。倦收天,或许你该迴转道真整合大局。” 倦收天闷闷地回復道:“原无乡因吾私放葛仙川一事而动怒开杀,如今吾也不宜回归道真。” 素还真见状,提出折中建议:“葛仙川之事,北宗确有责任。但如今原无乡行为偏激引发新的冲突,南宗处境也略为尴尬。不如让九指骄雄与道魁一同代掌道真,再襄请剑子前辈从旁协助。” 第72页 ——无辜被御青城拉入局中的剑子仙迹如今正在南宗客居,每日被随遇缠着恳求帮师尊报仇。 “嗯……如今之计,只能如此。” 北芳秀点了头,后续便好商量,苍与素还真交换一个眼神,起身告辞。 倦收天也随之起身欲继续寻找原无乡下落,却被素还真叫住:“倦收天,烦请你留在翠环山助吾看顾阎王,另外,你身上的毒素也该清理了。” “……毒素?” 倦收天一脸懵。 素还真打开摺扇,未让倦收天察觉自己的故作惊讶:“怎样,北芳秀未曾察觉自己曾经身中剧毒吗?劣者还以为你是因忙于奔波而搁置此事。” 倦收天:“……” 他真的不知道。 苍与照世明灯无奈对视一眼。 好吧,接下来该让素贤人借慧眼给倦收天认一认昔日好同修葛仙川的真面目了。 憋着满腔怒火,黑后烦躁地回到葬天关,玄膑率众兄弟恭迎。 见她粉面含怒显然情绪不对,玄膑猜测或许罗浮山之行也未能达成目的,便主动询问:“母后,罗浮山一行可还顺利?” “哼!”黑后一拳砸在玉座扶栏,显见怒气:“神思已被炼化成体,素还真与倦收天将他带走了。” “……炼化成体?” 饶是沉着如玄膑也不禁愕然:“神思竟可拥有形体,闻所未闻。” “此事暂且按下,”黑后微微阖眼,努力平復情绪:“吾见黑月离开森狱进入苦境,吾等外出这段时间,森狱之内可有发生何事?” “这……” 玄膑低下头,吞吞吐吐,貌似十分忐忑难堪。 “嗯?”预料成真,黑后怒气再盛:“说清楚!发生何事?!” “好了,吾来说吧。”一直未曾出声的乌兰狄月瞥着玄膑管理良好的表情动作,淡漠道:“说太岁与漂鸟少年闯入珈罗殿,带走阎王,此后黑月拔地而起,通过萧山进入苦境。” “什么——”黑后失声怒喝:“玄膑,你、你们都是如何看顾森狱,竟让人带走阎王!” 殿内因她这一声怒吼骤然陷入死寂。 众皇子纷纷低头,心中不满瞬间达到顶峰。 他们是因大皇兄的吩咐暂时迴避这名废后锋芒,可不是真正心服口服,见她对大皇兄也如此唿喝,更加不忿。 片刻过后,玄膑方才低声请罪:“……是孩儿疏忽。” 乌兰狄月冷眼旁观。 这场面,像极了抠搜后妈怒斥没能阻止爸爸出门打麻将的便宜儿子。 黑后咬牙切齿,还待再责问,乌兰狄月终于好心开口半是警醒半是劝慰道:“冬清,结果已经铸成,你此刻大吼大叫于事无补,别吓坏了孩子。” 随后又慈爱地看了一圈众皇子:“都是孩子,偶尔疏漏也在所难免,何必大发雷霆?” 森狱众皇子:“……” 这种“谁都是个宝宝”的定义对于森狱王脉而言实在肉麻。 黑后这才稍稍冷静,放缓面色,作苦口婆心状:“长老提醒得极是,是吾心急了。眼下,当以尽快寻回阎王与神思为要。膑儿,你将当时情形详细与吾说来。” “是。”玄膑依旧维持着面上恭然,把说太岁与漂鸟带走阎王之事事无巨细禀报了一遍。 听闻说太岁手持王诏,黑后的故作镇定有些维持不住,她认为这显然是阎王早有预料的安排,而这种被愚弄摆布的感觉更令她忆起昔日遭受攻讦驱逐却无能为力的过往,极怒之下反倒彻底平静了下来。 冷眼扫过殿中自己那群名义上的儿子,他们或是若有所思,或是眼藏不屑,或是面露疑色。 ……呵,果然,阎王一旦脱出困缚,这帮皇子就开始心思活泛蠢蠢欲动了。 她当然没有蠢到认为便宜儿子们真正菁服自己,她走到如今这一步,不过是利用王权真空,且如今握有足够底牌,勉强能够压制。 至于臣服?信任? 皆需建立在绝对实力优势之上。 想通这一点,她也不再过多顾忌,径直点名玄阙:“玄阙,罗浮山中你言神思便是阎王,是为何故?” 见她神态恢復傲然,玄阙虽有心说出一切真相,也深知如今黑后文有卜相机关与千玉屑辅佐,武有乌兰狄月及魄如霜、楚狂师敌支持,暂时难以撼动,当众之下,唯有选择隐去部分真相。 “神思炼化过程中,吾捕捉到部分灵识讯息,得知其本为初代阎王人格一部分,因故被初代阎王剥离之后,专司预警监督之职,辅佐歷代阎王。” ……这些秘密,众人属首度听闻,出于各种目的,都听得非常仔细,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关键。 “歷代阎王闭关已为惯例,至父王上次闭关,不慎走火入魔,竟被神思融合了善体,若吾没理解错误,珈罗殿中那位,很可能是父王的恶体。” 四周响起一片吸气声。 善恶分体可说无甚稀奇,但这种事发生在阎王身上,便十分耐人寻味,至于他因何走火入魔,众人心中皆有或明白或模煳的怀疑跟猜测。 第73页 黑后懒得理会便宜儿子们活泛的心思,曲指轻弹座椅陷入沉思。 虽为阎王枕边人,对于阎王其人,她其实并未看透,玄阙之言有所保留,但补全了自己心知肚明的部分,倒也可拼凑出一两种猜测。 这时乌兰狄月忽然几不可察地冷笑一声:“善体与神思融合,究竟是善体融合了神思,还是神思融合了善体呢?” 玄造挠头表示不解:“啊?有什么差别啊,说来说去不就是神思与父王的人格融合了?那父王还安好吗?” 众位皇子中心思深一些的,闻言却是面色微微一变。 善体融合神思,与神思融合善体,这内中可是天差地别。 众所周知森狱有夺舍之术,以血脉亲人或自身精血培育备体,今后但有所需之时将之吞噬——昔日玄嚣麾下大将翼天大魔便曾用此法培育猘儿魔。 既然神思乃初代阎王人格一部分,那么它与如今森狱王脉之间的关系…… 相较于玄离玄阙等兄弟,玄膑则想得更深远些,神思过去不过是一件预测未来的灵物,如今融合父王人格,更具有了实体,嗯……那它之前主动向苦境道门佛门示好,现今又落入素还真之手,到底是势弱于人而被苦境正道掌握,还是顺水推舟获取资本,真正是难以分辨;而父王所谓的“走火入魔”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经过如今几次事件,他也持保留态度。 ——看来,自己需要更加谨慎才是。 眼见怀疑的种子已经发芽,乌兰狄月非常满意,提醒黑后:“阎王善恶分体,加上神思,局面愈发复杂,需要从长计议。” “嗯。”黑后点点头:“众人先行退下,长老与卜相机关暂留。” “是。” 众位皇子神思不属,前后离开——今日弥天大瓜吃得太多,他们也需要回去消化一番。 待闲杂人等尽皆离去,黑后按捺不住一步跨下,焦灼踱步几番来回:“真没想到阎王竟将人格託付神思。他早做下两手准备,是吾疏忽!” 乌兰狄月心道人家可不止两手准备,算上天罗子和元神兽,总共有四手,所谓託付神思的说法也有问题,毕竟神思只是个副脑而已。 自己这个徒弟啊,对上阎王还是太嫩。 “那你打算如何做?” 黑后脸上杀气一闪而过:“他既然分体,那吾便逐一除之。” “神思有素还真保驾护航,恶体如今不知所踪,先除谁,谁来执行,人手如何分配,阎王破关的当下森狱众皇子如何压制,怎样防范阎王与苦境联合……这些事项,你可都有腹案了?” 她毫不留情指出黑后面临的诸多阻碍因素。 黑后心急之下主要着眼除掉阎王,闻言也不由得一愣。她总归也是乌兰狄月教导过的弟子,不至于毫无全局观,思索片刻,道:“长老的意思,我们要寻求助力?” “素还真其人,处事以避免纷争为要,若能留下共处空间,想必你尚有机会;至于弹压森狱内部,仅靠玄膑一人显然不足,魄如霜与楚狂师敌不善谋略之道,你不妨查探苦境能否寻得助力。此外,吾已从一色秋手上取得冷不防,但此物吾不建议你亲自使用。冷不防对森狱王脉的威胁太大,你若使用,恐引起极端冲突。” “嗯……”黑后反覆斟酌,转而问起卜相机关:“如今苦境可有我们能够争取的势力?” 卜相机关捻着鬍鬚,开始逐一分析:“之前为剷除赋影然,烟都、万鬼黑渊以及慕峥嵘、一色秋皆与玄嚣太子合作,听闻烟都已经解散,想来古陵逝烟发生变故;一色秋以及万鬼黑渊虽与我们合作,却被苦境所防备,潜入台面下的慕峥嵘倒是可以争取。” “慕峥嵘已无处可去,想必不会拒绝黑海抛出的橄榄枝。”黑后想了想,道:“他曾与拳域交好,吾就安排兄长与他接触。” “你还忘了一个人。”乌兰狄月好心提醒:“道真的叛徒葛仙川,据吾调查,他现在暗投论剑海。论剑海乃苦境组织,平日并不涉入江湖事,因何包庇葛仙川,值得寻味。” “那就将论剑海收留葛仙川的消息捅给道真,暂时转移道门视线,让吾等专注阎王之事。”逸冬清立即拍板:“卜相机关,这一项就由你进行。” “是。” 待卜相机关也离去,黑后盯着乌兰狄月,发出疑问:“关于冷不防,长老前言意有所指,莫非你已有剷除阎王的人选?” “吾讲过,此事你直接出面无异于与玄膑等人撕破脸皮,引发极端。假手他人是最好的选择,假手的那个人,也必须是不会引来怀疑的人选……最好是武林正道。” “现下局面,武林正道还有谁可能与我们合作?” “这便是难点。你可有想过,之前森狱建立葬天关与第一道黄泉归线,故与苦境结仇,但那是玄嚣所为;你掌权以来,未曾也不能向苦境释放求和之意。所以,在苦境之人眼中,阎王并无明显过错,他完全可以推说是玄嚣与你自作主张,甚或将自己包装成受害者,争取苦境的善意。” “这点,吾有考虑,所以才急于夺回神思,以免他与素还真联合。” 第74页 “为防止这点,吾也仔细思考了剷除阎王的人选。目前看来,银镖当家原无乡不失为一名合适的人选。” “银镖当家?他是道真共主,我们如何说服他合作?” “今日的银镖当家可不比昔日,打伤道魁央千澈之后,他一意孤行离开道真,欲与黑海死战到底。心性手段既然变化,那么合作的空间自然可以争取。” 逸冬清仿佛从乌兰狄月语中听出几分森然冷意,莫名打了个寒战:“吾会寻访银镖当家下落。” “嗯。” 乌兰狄月点点头。 等人来了,她自可以好好问问自家大徒弟做了什么好事。 此刻,正跟着原无乡四处乱转的毂凤鸣指着天上黑月,天真无邪道:“师兄,那个黑黑的月亮,好像出自萧山啊……” “去萧山!” 原无乡绷着脸化光掉头,沿着萧山之阿一路追寻,察觉前方愈发浓厚的森狱气息,不由分说化出四十米……玄解,一剑噼了下去。 古洞当场噼到崩塌,非非想和小徒弟抱成一团挡在阎王身前。 “看来黑月果然与森狱有关了。”原无乡满脸邪魅冷酷的冷笑:“纳命来!” 提剑勐攻,毂凤鸣可不敢去跟性情大变的师兄抢人头,乖觉地转头对付起非非想和森狱先知。 功体受损的阎王几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 同样带着紫色余分四处乱转的玄同太子瞥见路边常见的小树林追杀,本不在意,却在察觉熟悉的气息之后挺身挡下。 锵然一声,玄解与蚍蛉交锋,剑声嗡鸣。 “森狱之人?都该死。” 原无乡冷面含煞,手腕翻转,玄解再起攻势。 玄同疑惑地回想着方才听到的古怪剑鸣,又见原无乡满面杀意,直言道:“你之剑心,已然失纯,连剑之泣鸣也不曾听到,可悲。” 毂凤鸣:“……” 这怕不是要刺激得自家师兄当场入魔? ——浑身都冒煞气了。 很好,省得他费心把人忽悠去森狱,师尊正等着收拾他呢。 第28章 当你试图变道超车,往往会遇上加倍的拥堵。 弁袭君昔日得天疆孔雀老者传授秘法,掌握许多人力所不能及的神技,一步步辅佐天谕壮大逆海崇帆——虽然他展现的神技只有暂时效果,也足以吸引诸多心存妄念之人。 如今他唯一的念想就是復活祸风行,依照乌兰狄月的说法,推动三阳同天将大大加速这一进程,故而他决意再入天疆。 但三阳同天之事非同小可,即便有孔雀老者的引荐,他也不敢自以为是认为天疆会随意放出古曜。 “据孔雀老者所言,牧神已有下落,不日便会回归。”与孔雀老者一会之后,弁袭君前来蓝峰十二涛向玉峣境与乌兰狄月说明情况:“届时他会向牧神引荐,允吾留在天疆。” “……牧神?”顶着一色秋壳子的玉峣境吊儿郎当歪坐一旁,冲着乌兰狄月扬了扬下巴:“你不是曾经进入天疆?跟这个人打过照面吗?” “没,不过听过他的传闻。” 乌兰狄月回忆着昔日自己路过天疆所见所闻,再结合神思记忆中的牧神,表情略为微妙。 天疆流传的版本是:牧神慈悲善良,对天疆一切飞禽走兽格外爱护,从不会以恶意揣测他人,备受动物们爱戴。后来可恨的森狱与苦境背叛盟约,致使牧神重创失踪,动物们都很悲伤,日夜思念。 ——当年听剑鬼述说这个故事之时,她耳边便情不自禁迴响一段忧伤旋律: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道哪里去了?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那放牛的孩子,王二小…… 而神思记忆中的版本:哈哈哈牧神傻狍子,真好骗,不骗白不骗,跟天地虻合作搞他!这么傻留着古曜在他手上也是浪费! “你的神情很有故事,说来听听?” 玉峣境来了兴趣。 “天疆那个所在……”乌兰狄月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是极为敷衍地总结道:“嗯……民风淳朴。” 玉峣境秒懂。 在赋影然的认知体系中,“民风淳朴”约等于“智商不行”。 ——那看来是没什么好玩了。 于是兴致缺缺,转而对弁袭君道:“既然孔雀老者愿意为你引荐,那你就静待牧神回归之期吧。” “老者虽有此意,但看其他两族态度,对苦境之人依然心怀戒备,先前鸠神练与玄嚣太子结缘,麟族与痕族似乎已经探听到逆海崇帆曾与黑海森狱合作的消息……他们并不欢迎吾。” “无所谓,以牧神在天疆的地位,只要让他接受你,想必两族不会有异议。”乌兰狄月沉吟道:“嗯……山龙隐秀与龙珠龙魂产生共鸣,吾料想他也出自天疆,届时你可将此消息告知牧神,就当作是投名状吧。” ——之前所谓“围杀御青城”的局中局,她特意安排宫无后与大宗师了断前仇,战后古陵逝烟败亡,她便顺手将他收集的龙珠纳入囊中。 如今山龙身份即将曝光,她与素还真商议的结果,不如顺手推舟,留下与天疆合作的机缘。 第75页 弁袭君权衡之下也是作此想法,向天疆提供这个讯息至少可以降低麟族对自己的戒备,遂静心等待,直至天疆盛会夺神木当日,久违的天疆之主终于回归。 当日,众禽欢腾百鸟朝贺,牧神身带一身清圣之气重临天疆,三族首领的喜悦溢于言表。 “吾不在这段时间,诸位辛苦了。” 弁袭君敏感地察觉到牧神平静之下隐藏的违和感,这份违和感在牧神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达到了顶峰。 “嗯……为何会有苦境人进入天疆?” 孔雀老者赶紧上前解释:“牧神,弁袭君乃是昔日吾在苦境有缘结识,他足智多谋,是难得的人才。” “哼。”牧神一声冷哼,现场气氛骤变,众人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压迫感:“老者,昔日天疆被苦境背叛的痛苦,你忘却了吗?” “这……” 孔雀老者语塞,弁袭君亦出声道:“天疆之主,弁袭君能够体会你对苦境之人的反感,但吾如今孓然一身,唯有亦师亦友的老者愿意收容,吾只求安度残生,别无他意。” “是吗?” 牧神冷眼质疑。 “牧神若不信任吾,吾可证明自己对天疆并无异心。” “你如何证明?” “敢问麟台,天疆是否有异龙流落在外?” “嗯……你怎会知晓?” 想起失踪已久的左龙缺,伐天虹意外,下意识反问。 “吾曾听天葬十三刀鰲首以及烟都大宗师提起,异龙流落苦境,因误会被道门所杀,龙魂受困,如今他之转世应是山龙隐秀。但山龙尚未融合龙魂与龙珠,只怕他现今处境有危险。” “左龙缺……他果然找到了护心龙鳞!” 伐天虹有些激动,刚欲开口便被牧神冷声打断:“单是这桩消息,不足以取信于吾。你若真想留在天疆,唯有以天疆的立场为立场。” 弁袭君作诚恳讨教状:“那请问牧神,要怎样才算是以天疆的立场为立场?” “对于黑海以及苦境,吾如今方针十分简单,以黑制黑,以恶制恶!”牧神声冷人更冷:“你替吾寻回失落在黑海森狱的牧天九歌,吾便相信你!” 弁袭君怔了怔,点头应诺:“若只有这样才能让天疆接受吾,那弁袭君必会努力做到,带回牧天九歌。请。” 见他转身离开,孔雀老者不禁失声道:“牧神!” ——弁袭君心灰意冷,只想到天疆休养,牧神此举岂不是又将他逼入红尘漩涡?! 牧神抬手阻止孔雀老者的劝说:“老者不必多言,非吾族类,其心必异。为天疆安危,吾不得不慎防!众人皆要牢记,天疆是首要,不容任何私情!” 被他大异于过去的骇人气势惊到,三族族长无不俯首称是。 “……遵命。” 乌兰狄月靠坐在陀罗迷殿贵宾席位中,垂目接收弁袭君传回的消息。 嗯…… 以黑制黑,以恶制恶? 看来牧神也不復过去的傻白甜。 不过说实话,以她从神思身上得到的讯息,牧神的智商和心计,黑化之后是否可以提升到阎王同等层次,还是个未知数。 至于牧天九歌……目前还在珈罗殿插着,想要取出得费些心思。 黑后端坐主位思忖良久,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忍不住主动询问:“长老,黑月离开,导致森狱环境急速恶化,你认为阎王为何走出这步棋?” “显而易见,他之着眼不在森狱,而是苦境、森狱、天疆。这是阎王的格局,坦白说,你不如他。” 逸冬清心不甘情不愿地撇开头:“他有张良计,吾有过桥梯,他想吞下苦境,吾不相信素还真会放任。” “哦,听你的意思,是要与素还真合作了?” “素还真带走神思,意图不明,找他恐怕得不到吾想要的结果。” “如今苦境受黑月影响,素还真还寄望阎王将黑月引回森狱,自然不希望速杀阎王。” “阎王不死,夜长梦多!”逸冬清咬牙切齿,忽有木精传讯——银镖当家拦杀阎王,玄同太子出手相救。 “玄同?那个剑痴?他竟会插手此事,可恼!”心急如焚,逸冬清不管不顾,几步并作一步来到乌兰狄月面前:“长老,这件事,你要助吾!” “又着急上火。”乌兰狄月摇摇头,一手按住逸冬清肩膀:“吾说了,吾出手便会暴露你,假手他人才是上策。还有,如今黑海人心不齐,连你最可用之人,也心不在焉,自家院墙是要顾好,毕竟天羌族人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长老的意思是……” “你可以着手接触银镖当家了。而吾……”乌兰狄月缓缓坐直:“也该敲打魄如霜,让她认清现实。” ——为个男人要死要活像什么话? 她是这样教导她的么? 逸冬清听懂了她的意思,没有吭声。 这段时间她不是看不出小妹神思不属,一心挂念倦收天,但她实在抽不出时间精力与魄如霜掰扯这件事,若长老能让她清醒,全心全意辅助她,自然比依靠玄膑安心得多。 第76页 定下方针,两人分头进行。 乌兰狄月将逸冬清和楚狂师敌兄妹二人带回天羌族旧地,指着地上锈迹斑斑的天羌战斧和战士遗骸,道:“魄如霜,你看这些是什么?” “吾……长老……” 魄如霜猜到她要说什么,道羌之仇她确实心虚气短,无法回答。 乌兰狄月轻哂:“楚狂师敌,你来告诉你的好小妹,这些都是什么。” 楚狂师敌沉声回答:“这是道真杀入天羌族遗留的痕迹。” “嗯,当时的情形,你定是记忆深刻,”乌兰狄月扬手化出塔罗牌,将兄妹俩包覆其中,灵丝刺入两人意识,阵法之中场景骤变,夕阳残红之中,藉助楚狂师敌记忆,復原当年灭族惨状。 魄如霜身临其境,眼看道真五名高手趁夜攻人不备,连破战斧阵,一名又一名天羌战士倒在血泊之中。 “啊……!”她踉跄后退,被惨景逼的退无可退,口头上轻飘飘一句灭族之仇,岂能比得眼前逼真又无奈的真实? ——倦收天,他参与了那场行动!!! 这是灭族血仇! 可,倦收天是被利用,这是葛仙川的挑拨,他并非故意。 真实的幻境勾起最深沉的无奈,她一手盖住双眼,不想再看,乌兰狄月却不容许她退,一剑轻挑,逼迫魄如霜出剑。 塔罗冥阵隔绝了时间与空间,乌兰狄月以早年自己教导魄如霜的第一剑起式,直至五氏仙剑诀,招招行云流水,潇洒大气,仿佛復刻了魄如霜多年来勤练不辍的修行过程。 “噹啷”一声,魄如霜宝剑脱手,对面的乌兰狄月已化作她幼年模样,稚气的双眼异常明亮,大声兴奋道:“你败了!” “我……我败了……” 剑上真意,唯有剑者刻骨铭心。 她的剑……败了,连她本人,也迷失了。 “真是难看啊。”乌兰狄月摇头嘆息:“你连幼年的自己也打不过。” “长老……”魄如霜无力地半跪在地上,神情迷惘又痛苦:“我……我到底该怎样办……” “你的问题只有你自己能找到答案。”乌兰狄月捡起她的剑,重新塞入她手中:“吾之忠告,只有两点:第一,男人不会欣赏为自己迷失自我的女人;第二,纠结难解的局面,唯有足够力量可以快刀斩乱麻。” 魄如霜意识清醒一瞬。 乌兰狄月一手背负,缓缓踱出阵法出口:“你之五式仙剑,已失精髓,仅剩匠气。这样的你,什么都改变不了,既不能化解道羌之仇,也不能让倦收天刮目相看,因为——强者,才有选择的权力;而对等,才是建立长久关系的基础。” “我……” “留在阵内好好重修,吾期待重出的你。” 塔罗冥阵缓缓闭合,魄如霜握紧手中剑柄,眸光沉凝。 不待她捋清绮思,悬浮于半空的塔罗牌骤然开始快速转动,无数剑气铺天盖地而来,稍有不慎,便是非死即伤! 她立刻起身迎接无穷无尽攻击,不多时已大汗淋漓,心念渐渐归一,只剩眼前精妙绝伦的剑阵与手中陪伴她多年的宝剑沧海诸星。 阵法之外,乌兰狄月拍了拍一脸担忧的楚狂师敌示意收工回黑海:“走吧,让她好好冷静。” 恋爱脑都是因为作业少,时隔多年,她也该给魄如霜留作业了。 回到葬天关,黑后正与卜相机关谈论如何减少黑月离境带来的损害,见她归来,起身相迎:“长老。” “动过真气,看来已经见过原无乡了?” “嗯。” “结果如何?” “吾以阎王武学作为筹码邀他前来,他已经答应。” “阎王武学?” 乌兰狄月将这四字念了一遍,仿佛十分玩味;黑后与卜相机关同时感觉殿内仿佛扫过一丝冷意。 逸冬清并未深想,卜相机关却似乎明白了什么,摸着鬍子悄悄转开脸。 要不怎么说黑后带不动呢,这位写作乌兰狄月读作赋影然的天羌长老明显是不爽了啊——据说人家武学涉猎之广底蕴之深难以想像,有可能会喜欢自家徒弟去学阎王的武学吗? 啧啧,先天高人的雷区真是各不相同呢。 转眼过去二日,原无乡果真依约来到葬天关,无视诸位皇子的不忿,径直提出要做黑海王,且要将乌兰狄月逐出葬天关。 “师尊之死,你脱不了关系,吾不可能与你合作!” 乌兰狄月:“……” 卜相机关:不得了,狂霸酷炫吊炸天啊。 逸冬清也有些动了怒:“银镖当家,御青城之死乃是玄嚣布局,与长老无关。你要与吾谈合作,吾希望你尊重长老。” “你既然信重乌兰狄月,又何必邀吾前来?”原无乡眼含暴戾:“何者的援手对你而言更加急迫,吾想你该清楚。” 卜相机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什么n角恋修罗场呢。 乌兰狄月早已看出卜相机关吃瓜的吃得无比欢快,轻咳一声,道:“银镖当家对吾有意见,解决的方法倒也简单。” 第77页 原无乡沉冷的视线转了过来:“哦?” “一战止纷争,如何?” 原无乡二话不说扯掉手套:“那就来吧!” 乌兰狄月祭出塔罗冥阵,将两人身形包覆捲入异空间。 “哈,藏头藏尾,难道是怕被人看见你败在吾手下?”原无乡手化玄剑,掌运两日来所参透之阎王武学,暴风骤雨般攻了上去。 “双仪道魔式,喝——!” 乌兰狄月信步闲庭般左右腾挪,只避不攻,冷眼观察原无乡过于亢奋的状态,口中淡然道:“银镖当家,你是否忘了,连你师尊也只能胜吾三招,你之境界……还有差距。” “师尊之仇,吾会讨还!” 提起赋影然,原无乡眼神再变,攻击开始乱了章法。 融合了阎王武学的道招威力更胜从前,制造的效果却是鬼哭狼嚎,包裹着原无乡的气息阴森又冷腻,乌兰狄月觑得一瞬破绽,巧劲施展,一掌扫过原无乡右腿,一掌沉压他左肩,竟将他压得单膝跪了下去。 “焦躁失度,境界不佳。” 她无情评论,却惹得原无乡一股怒火直冲天灵:“你没资格让吾下跪!!!喝……暗之阎刀!” 又是一招阎王绝式,乌兰狄月轻啧一声,十分看不上地两指併拢,剑气满盈,道威沉沉压下—— “灵虚慧阴.九变极神!” 砰然一响,一击之下,原无乡玄解被迫归原,剑势顿消,双膝都沉沉压入地面,分毫动弹不得。 乌兰狄月一手按在他头顶,冷声道:“清醒了吗?” 原无乡难以置信地抬眼瞪着眼前白衣红纱的天羌族长老。 “……师、师尊?!” “想提升武学境界?”乌兰狄月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怎么不来问吾呢?” 原无乡:“……” 凭自己多年与师尊生活经验判断,她怒了。 银镖当家忽然觉得自己近来好像有点容易上头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牧神:以黑制黑,以恶制恶! 乌兰狄月:嗯?什么?王二小回来了? 魄如霜:倦收天他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为什么? 乌兰狄月:我看你是作业太少了。 原无乡:凭你,不配让我磕头! 乌兰狄月:给我跪下。 汤圆下章应该要出场xddddd感谢在2020-07-29 13:31:55~2020-08-09 14:4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任天全 20瓶;清水河的河水清 10瓶;kt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千万别跟傻蛋争论,以免别人误会你也是个傻蛋。 黑月离境,黑海森狱环境骤然恶化。 黑后率领木精灵等人前往黑月天阿查看情况,玄膑则再入大黄地母。 经过阎王脱困、黑月离境这两件事,他愈发肯定父王早在多年前已经安排好一切,至于黑后为巩固权柄不惜拉拢银镖当家的行为,或许在父王眼中如同小丑跳梁。 所以,对他而言最正确的选择便是——成为父王所需要的棋子。 至于棋子本身是否能成为弈棋之人……来日方长,不是么? 玄膑脸上露出一个与往常温良形象大相迳庭的笑容,笑得极轻而极讽刺。 大黄地母传来声声鬼唱,等候多时的鬼吟诗淡淡看着这位阎王嫡长子:“大太子,想必已经想好自己的答案?” “是,父王的第一个问题,吾是否能杀自己的兄弟,吾之回答……”玄膑顿了顿,语气森然笃定:“能。” “第二个问题,森狱、天疆、苦境,三界权柄与荣耀,终归于——阎王!” “哈……”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回答,王之血脉,孱弱永远只是表象,鬼吟诗不禁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正确解答!” 下一瞬,音土被送入玄膑手中。 “大太子,好好使用。” 鬼吟诗意味深长,闭上双目,无声逐客,玄膑识趣地转身离开。 随后,鬼吟诗毁掉阎王交予自己的最后一道王诏,轻笑三声,举掌直盖天灵,顿时大黄地母震动不休。 忧心形势变化,玄膑无意耽误时间,立刻回到苦境启动准备第二道黄泉归线。 眼看黄泉归线拔地而起,却有几人突然出手攻击,欲行阻止,玄膑初露峥嵘,柱杖点地,气震四方,强势震退敌袭。 完成黄泉归线布置,玄膑正欲迴转葬天关,却见那名神鬼莫测的天羌族长老正站在他必经之地,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 “长老。”玄膑心中警惕,该有的礼貌却分毫不少:“长老回到葬天关,是已经收服银镖当家吗?” “收服谈不上,既要合作,适当妥协亦无不可,执着一时胜负非智者所为。”乌兰狄月深深看着玄膑:“大太子以为呢?” 玄膑假装听不懂她之试探,依然乖巧道:“母后得到长老辅佐,一定能率领森狱旗开得胜。” “啧。”乌兰狄月失趣地摇摇头:“聪明的人会因势利导,愚昧的人才处处争强,隐忍之道,冬清尚不如你。” 第78页 “长老言重了,吾对母后一向感激尊敬,背议父母,非是为人子之道。” 玄膑敏锐地绷紧了神经。 这位天羌族老委实太难应付,几度与他提及黑后,似试探又似挑拨,万不可大意。 “为人子啊……听闻森狱王脉皆丧生母,你是真正将冬清视为亲母?”不待玄膑回答,她平铺直叙道:“吾已探得消息,天罗子目前遁入佛乡,若他回来,作为嫡长兄,你打算如何处理?” 玄膑无声握紧拳头,面色如常道:“母后对十九弟有牵挂,乃人之常情;但众兄弟对天罗子存有心结,玄膑会努力找到解决之法。森狱需要团结,兄弟阋墙非是幸事。” “啪、啪、啪。”乌兰狄月抬手鼓起了掌:“不愧是胸襟宽阔的大太子,你有此觉悟,倒是森狱幸事。坦白说,吾不看好天罗子,所以冬清那些不着调的想法,你也不必顾忌。” “……长老到底想说什么呢?” 玄膑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吾入森狱已有时日。在吾看来,最适合接下森狱王权的人,就是你大太子玄膑。玄嚣只进不退,玄同无心权势,玄离循规蹈矩,唯独你能屈能伸、团结兄弟,有国君之气度手腕。可惜……”乌兰狄月一步步走近玄膑,压低音量:“祈求父母赠予,总是不如自己别开新天。囿于森狱太子身份,只怕空为他人做嫁裳。” 言罢,她头也不回朝着葬天关迈去。 玄膑静立无言,心中却已翻腾如江海——观她言中似有提醒之意,他便不能不怀疑,这位天羌族老是否知道了什么?可又为何会特意告知自己呢? 乌兰狄月却懒得管玄膑此刻惊疑不定的心情,径直回到葬天关内。 ——提点玄膑,一是看他暗搓搓蓄力想要以下克上又比自家老爹差一点火候的模样比较有趣,二是她的得力干将清如许对这位大太子产生了浓厚的吃瓜兴趣,特意求捞。 逸冬清已经率众返回,见乌兰狄月归来,喜道:“长老,与银镖当家一战想必结果分明?” “他不日即将入葬天关,但有条件。” “还有条件?”逸冬清皱了皱眉,同意原无乡做黑海王已经让她承受了极大压力与诸多质疑,难不成对方仍不满足? “他要夺回《灵虚慧阴》剑谱。” “御青城的剑谱?那便是要与论剑海为敌。”逸冬清飞快盘算利弊:“但吾们该以何种名义兴兵?” 乌兰狄月轻哂:“放心,这个‘名义’很快会送上门。” “母后。”玄膑太子随后向黑后汇报:“第二道黄泉归线已经启动,但期间有人阻扰。” “嗯?可有查出来者身份?” “是天疆之人。”乌兰狄月一语点穿:“天葬十三刀鰲首传讯,弁袭君欲入天疆,却未得天疆之主允准。” “天疆?是久远前森狱之敌。” 众皇子熟读歷史,自然想起史册记载的天疆之事。 “天疆仇视森狱,出手阻扰也属正常。不过……从弁袭君透露的讯息来看,他们似乎也对苦境心怀芥蒂。”乌兰狄月嘱咐黑后:“这内中恩怨,也许只有阎王与天疆之主清楚。” “嗯。”苦境、森狱,如今又来了天疆,逸冬清有些头大:“长老,如今神思被素还真挟制,烦请你往琉璃仙境代为查探。至于阎王……” 视线无声扫过各位沉默的皇子,逸冬清心下冷笑,仍端着黑后的身份假意道:“漂鸟少年挟持阎王,虽不明其动机,但苦境必定仇恨森狱,为免阎王遭受报復,必须尽快将他寻回,木精灵,你与国相汇合,负责这件事。玄阙、玄离,你们调查论剑海。” “是。” 玄离身为森狱三大剑客之一,早已对论剑海产生兴趣,闻言答应得倒是爽快。 随后,黑后又开始调兵遣将:“天疆冒犯大太子,这件事不能轻放,膑儿以及其余众人,随吾前往天疆!” 翠环山中,素还真、照世明灯及六弦之首正与道魁央千澈谈论黑月,倦收天乖乖泡在莲花池里药浴治疗。 “黑月所过之处尽皆凝冻,危害甚大,素贤人是否考虑与森狱交涉此事?” 央千澈遥望天际,显得忧心忡忡。 “此月之害,劣者早得预警,如今亲眼目睹,确实非同小可。但以如今森狱行动观来,此事似乎也在他们意料之外。吾有充分理由怀疑,背后实为森狱之主策动。” “既然神思已被擒获,为何不让设法让他阻止黑月?” 央千澈有些不解。 “神思行事以阎王意志为导向,要他配合,需等待阎王动作。”素还真自时间城得知三阳同天不可避免,早与御青城定下计划,但此事目前不宜张扬,遂以阎王动向为理由进行解释:“阎王在森狱处境看似困难,但截至目前,所有事情走向皆最终有利于他,所以劣者才会紧抓神思不放。神思对他有一定牵制作用,经森狱紫火炼化,这种牵制或许会有所加强。” “原来如此。” “是否有加强,查探一下阎王的状况便知。” 第79页 倏然一道女声穿林而来,看顾阵法的两只小鬼头吓得差点蹦起来:“哇哇哇,鬼啊——!” 见有人轻易闯过阵法,药浴中的倦收天立刻飞身拔剑攻击,眼看剑尖无限逼近白衣红纱女子,却忽闻素贤人云淡风轻的一声:“御青城前辈。” ——顿时手中名剑一个急拐弯,脚下更是无法控制的一滑,险些撞上大树。 乌兰狄月顺手拎住倦收天后领一扯,更加云淡风轻道:“真是不稳重。” 央千澈扶额:“影然,倦收天尚不知真相。” “道……道溟?!” 倦收天这些时日体内余毒渐除,目前已基本可以视物,怎么看眼前这位仍是难缠的天羌族老,但众人皆以道溟之名称唿,他内心的惊讶约是原无乡的1.5倍。 “嗯?叫吾吗?”乌兰狄月拍拍一脸震惊的倦收天:“不用知道太多,去泡药吧。” “道……” 倦收天单纯的脑子已被绕成一团乱麻,无辜地看了看她,又求助般看向道魁与素还真等人,只得到各位战友与前辈“赶紧回去泡药”的友善目光。 倦收天:“……” 所以就他不知道吗? 原无乡知道了吗? 脚步虚浮的北芳秀蹒跚走回莲花池,泡入池水神游太虚,努力开动脑筋试图思考。 见他一副三观崩裂的神情,央千澈不禁又想扶额。道真一脉没人能想像赋影然与乌兰狄月竟是同一人,今后真相揭开必定是一番山崩地裂,唉…… 素还真迅速给乌兰狄月倒了一杯茶:“前辈是来告知阎王的最新动向?” “阎王已从森狱脱困,他脱困同时黑月升空,不难推测一切皆是他之算计。”乌兰狄月浅抿一口香茗:“不过之前神思被紫火炼化,想来也对他造成不小伤害,他脱困后必会设法求援。” 已然知晓阎王品性,素贤人多少有点幸灾乐祸:“阎王求援的对象,恐怕范围有限。” “思来想去也就那方面了。”乌兰狄月举杯示意论剑海方向。 央千澈不禁疑问道:“听你言下之意,难道论剑海与阎王有交情?” 乌兰狄月答得冷漠又无情:“他们是老交情了……耐心等吧,等他们交情变交恶。” “哈,前辈已在黑海做好一切准备,目前苦境策略宜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参与了计划制定的素贤人试图深藏功与名,乌兰狄月瞥了他一眼,没有当场拆穿,毕竟按照二人之间的协定,现在还未到素还真上场驴人的时机。 默认了素还真的说法,她转而问起神思的情况:“神思如何?” 素还真露出标准的友善笑容:“劣者已将他安顿妥当。目前看来,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愧是阎王善体,毫无攻击性。” “哦……”出乎意料的结果,乌兰狄月搓了搓下巴:“既然他毫无攻击性,拘禁在此倒显得吾等恃强凌弱、无理取闹,不如将他放归自由?” “劣者也有这种想法。” 素还真神色依然友善,六弦之首和照世明灯却感到一股莫名寒意。 ——毫无攻击性却会对阎王身体造成影响的神思,放归自由之后一旦被人发觉二者关联,岂非羊入虎口。 素还真与乌兰狄月瞬间达成默契。 随后,乌兰狄月又对照世明灯提起银镖玄解之事:“玄解有异,吾已说服原无乡进行重铸,你是玄解创者,就辛苦你随吾走一趟。” “可以,只是要如何重铸?” “吾与黑后商议,欲将能伤森狱王脉的‘冷不防’融入玄解之中。” 听闻这一消息,思维打结的倦收天倏然从池中站起:“银镖玄解……原无乡他怎样了?!” “卷卷,原无乡是吾之爱徒,他能怎样?”乌兰狄月的语调陡然转变,格外疏离冷漠:“吾还没问你,葛仙川怎样了?” “这……” 倦收天语塞。 央千澈看出赋影然对倦收天处理葛仙川一事有些不满,赶紧开口打圆场:“影然,葛仙川如今行踪不明,北宗不会放弃追查。” “北芳秀关系着道真紧要的名声,前任北芳秀人品败坏剑品更坏,难免让人质疑现任北芳秀是否眼盲心更盲。” “是……吾失察。” 倦收天心中涌起愧意。 “御青城前辈。”眼看倦收天面色郁郁,素还真不忍地打断了乌兰狄月的挤兑。 “好了,随口一说,倦收天就交给素贤人。慈郎,为掩人耳目,委屈你——”不待照世明灯反应,乌兰狄月举手便是一掌:“以此苦肉计,暂且骗过吾那恨意沖昏头的徒弟逸冬清。” 照世明灯:“……” ……忙于吐血没空吐槽。 乌兰狄月又化出绳索将照世明灯捆了个严实。 央千澈担忧道:“虽有原无乡接应,但你们身在黑海虎狼环伺,一定要小心。” 乌兰狄月眨了眨眼,忽然愉悦:“吾改变主意了。道魁如此担忧,不如吾也将你一併带回葬天关,如此慈郎有伴,你也可随时关注动静。” 第80页 ……不,你只是想把道魁带去森狱金屋藏娇吧。 素还真和苍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拆穿,不过一口气带走道门慈郎和道魁,这也太打眼了些,于是六弦之首慢声道:“九指骄雄性情急躁,道真还需道魁坐镇。” “嗯……也是。”乌兰狄月遗憾地点点头:“道魁好好带领道真吧,有你稳固后方,吾便少了后顾之忧。” 这话说得颇有些丈夫出征嘱咐妻子看家的意味,在几位表面淡定的道门战友面前,央千澈略感窘迫,但还是认真表态:“道真方面,你尽管放心。” “请。” 乌兰狄月盯着央千澈的脸用力看了一眼,意兴阑珊地揪着慈郎离开,心中思忖要不要换个马甲夜袭极地寒椟……啧,最近好像暂时脱不开身的样子。 送走心情不甚爽快的道溟,素贤人笑意盈盈打开琉璃仙境小黑屋,把弱小无辜又可怜的神思客客气气送到翠环山下。 “你自由了,请。” 神思:“……” 真放我走,不是驴我?你肯定是在驴我! 中年老年版天罗子.神思,委屈怀疑的小眼神儿不要太明显。 素还真:“你请自便。” 神思一步三回头,犹犹豫豫离开了翠环山地境。 小鬼头一脸不解:“师尊,费这么大力气把他抓回来,怎么又轻轻松松放他走?” 素还真仍是温雅和煦:“耶,他是‘善良的’阎王,吾无拘禁他之理由啊。” ——没有武力的“阎王善体”流落江湖,想必可以得到社会的充分锻(毒)炼(打),即便他一路顺畅,御青城前辈也不会忘记对他特别关照。 小狐:“……” 我有一句“师尊你笑得真奸”不知当讲不当讲。 岳寻仙等人迴转天疆,向牧神汇报森狱与苦境现状。 痕族族长十方慑厌恶地呸了一声:“黑海森狱果然不改作风,再次兴兵侵扰苦境……哼!” “牧神,森狱侵略苦境,吾等是否该採取行动?” 牧神冷道:“吾之立场首在保护天疆,苦境与森狱之间的战事不必插手,坐视他们狗咬狗便可。” “这……但苦境沦陷,森狱下一步必然针对天疆,请牧神三思。” 玉雉衣对牧神的冷漠感到有些不安,不禁出声建言。 “不必多言,吾早已思考得清清楚楚。昔日天疆与苦境森狱结盟交好,他们背叛之时,岂有一丝念及盟约之情?天疆为此付出惨痛代价,众人要吸取教训。”牧神目光凛然:“保存天疆战力,旁观龙争虎斗,即便其中一方掉转方向意欲侵吞天疆,吾等也有足够准备。” “这……” 玉雉衣见牧神神色不虞,心知再劝无果,只得暂时歇了心思。 就在此时,守备来报,森狱敌袭。 “哈……吾尚未追究昔仇旧怨,他们倒是打上门来。”牧神冷怒含杀:“众人——迎敌!” 顿时天疆大门洞开,三族族长率领精锐,先行出关迎战。 森狱众皇子各领大将,以玄膑为首,作前锋试探,玄黓、玄造、玄震,分别对上三族之长,战势逐渐升温。 乌兰狄月后来一步,远立于山头观战……其实也没啥好看,倒是玄造小可爱跟羽族鸡宝宝打着打着就开始空中二人转,过分可爱,吸引了天羌族长老全部目光。 至双方各有负伤,眼看冲突即将升级之时,蜕变黑后与天疆牧神同时出声喝止:“住手!” 甫一照面,见森狱执首者竟是一名苦境女子,牧神顿生荒谬之感——未料那阴狠残毒的阎王竟会被人篡权? “哈,堂堂森狱,竟对一名苦境女子俯首,汝等也是王脉,可有半分王族尊严?”牧神有意挑拨,开口便是戳人肺管,又注意到退至黑后身侧不发一言的玄膑:“观此子气度非凡,必是未来森狱之首,怎也屈从外人?” 乌兰狄月慢慢踱步而来,闻言“咦”了一声:“剑鬼,你口中的牧神,好像并非这等歧视女子之人啊。” “嗯……不凡的高手。” 乌兰狄月一身修为敛而不发,牧神心中却暗自警惕,森狱居然还有这等外援,不容小觑! “萨萨萨萨萨???”突然被指名道姓的剑鬼甩了甩一头乱髮,凑到牧神身前:“一副旧识的做派,鬼跟你见过吗?别乱攀交情!” “哈……”乌兰狄月抬手摘掉面纱:“或许,吾另一个名字,你还有印象——浮花逝川.姬千幻。” 一语落,天疆之人无不变色! “啊,是……恩公!” “真是恩公!” 牧神:??? 森狱众人:?????? “是你,真正是你!”剑鬼激动地绕着乌兰狄月转了两圈,欢喜程度仅次于找回牧神:“萨萨萨,你怎会加入森狱?!” “帮徒弟一点小忙。”乌兰狄月重新戴好面纱,看向牧神:“早闻牧神之名,今日终于见面,可惜时机场合皆不合适。冬清,你们慢慢谈,吾就不叨扰了。” 第81页 “恩公留步!” 伐天虹上前一步想要挽留,玉雉衣多一个心眼,发现牧神有些不快,立刻出言解释:“牧神,姬先生便是昔日异域妖物进犯天疆之时援助天疆的恩人。” 及时的解释,打消了牧神疑问,他整理心情,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你们所谈那位恩人。” 黑后大感意外,却也心知长老在此揭露另一层身份,是要为她奠定和谈基础,当机立断道:“想不到长老与天疆有旧,今日纷争,可暂休矣。” “吾境并未犯你在先,是汝等兴兵造事。” “但你天疆之人攻击森狱大太子,这难道不是挑衅?”黑后作出寸步不让姿态,随即又瞄了瞄负手静立似乎无意插手的乌兰狄月,放缓语气:“但是看在长老面上,双方各退一步如何?” “吾亦无心挑起纷争。既然有意,不如请阁下与姬先生入天疆详谈?” 牧神手杖一挥,天疆内门打开。 “嗯……好。”黑后下令森狱撤兵:“膑儿,长老随吾与天疆之主一谈,你领众人迴转葬天关等候消息。” “是。” 森狱众皇子已被今日变故惊出一身冷汗,对乌兰狄月此人警戒之余更生恐惧——她到底有多少未现的底牌、又有多少未尽的实力? 进入天疆,牧神与黑后各据一方,玉雉衣与伐天虹陪同乌兰狄月随伺在侧。 当年姬千幻进入天疆捕捉大妖之时,玉雉衣年龄尚幼,如今已为一族之长,乌兰狄月不禁感慨岁月如梭:“鸡宝宝,你都长这么大了。嗯……丰神俊逸,气度沉稳,不差。” 玉雉衣:“……咳,恩公谬赞。” 牧神:“……” ——说不出来的不爽。 与黑后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牧神试图进入正题,乌兰狄月径直开口打断:“闲话休提,吾探过琉璃仙境,神思已被素还真放走。” “什么?!”黑后惊怒:“他怎可放走神思?” “神思乃阎王善体,但炼化之后已无分毫功体,素还真擒他在手价值不大。倒是阎王……受紫火袭体,谅必正在虚弱之时。天疆之主,趁人病要人命,你以为如何?” “哈……”牧神一愕,随即笑道:“要吾出手,借刀杀人?可惜森狱内务,天疆无意插手。” “杀,当然是要杀,不过未必是你来杀。”乌兰狄月平铺直叙,全然无视牧神看她的眼神充满评估意味:“黑月已入苦境,当年与你结仇的另一股势力,想来也会按捺不住。他们与阎王之间,估计会十分趣味。” “哦?姬先生也知晓天地虻?” “有所耳闻。”乌兰狄月侧头看了看剑鬼,当年痛骂苦境森狱背信弃义不小心说漏嘴的剑鬼挠挠头,尴尬地别开脸。 “姬先生准备怎样做?” 牧神对面前之人充满怀疑和戒备。 “天地虻想要达成目的,必会对阎王先拉拢再剷除,二者合作破裂之时,便是吾等合作机会。若阎王败亡,黑后有藉口剑指天地虻;若阎王侥倖,天疆也有趁机将之了结的空间。” 牧神默默紧了紧手掌。 ——没想到这位天疆的恩人,也是又黑又恶。 不想承认自己復仇的脑洞和计划因此得到了拓展,牧神假意放下戒备,道:“此事吾等既然有共识,那么接下来便耐心等待时机?” “可以。” 逸冬清觉得长老的计划简直不要太棒,己方全程得利还不粘手,当即一口答应。 乌兰狄月补充道:“至于牧神要求弁袭君取回牧天九歌一事,吾会在合适的时候完成这项条件,让弁袭君转交。” “有劳姬先生。” 各怀鬼胎的几位大佬达成协议,天疆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听起来似乎稳赚不亏,又不必与恩公敌对,唯有玉雉衣隐隐感觉哪里不太对。 果然,黑后与乌兰狄月刚一离开,牧神便沉下脸,手杖柱地发出一声脆响:“姬千幻此人心机深沉,不可尽信,你们都给吾保留戒心!” “牧神!姬先生对天疆有大恩,她绝非那等包藏祸心之人!” 伐天虹下意识反驳。 “苦境与森狱之人,都不可信!吾不会轻信!” 牧神携怒而走,三族族长与剑鬼面面相觑。 “萨?这凛老牧,脾气见长啊!鬼来去跟他问问清楚!” 剩下三族族长无言相对。 他们心中知晓,牧神或许真的是性情大变,但他会如此也是为了天疆,这…… 若乌兰狄月有心情留下来看热闹,大概会好心告诉三只小动物,你们家的王二小……哦不,牧神,实在是把黑恶之道看得太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无乡:师尊,您到底还有多少马甲?! 赋影然:这种事情吾为什么要特别去记?需要的时候拿一个出来不就好了? 原无乡:……感谢在2020-08-09 14:45:36~2020-08-19 15:4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槿明央 46瓶;vi 10瓶;飔喌 5瓶; 第82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黑海森狱的牢房,一言以蔽之,够宽敞。 不过在乌兰狄月看来,除了宽敞也没什么亮点了,既然是阎王老巢,怎么也该弄几口油锅,参照传说中十八层地狱花式刑法增加一些仪式感。 照世明灯被她带回后,就关在最偏僻的监牢。 黑后踏着幽暗低调而来,一片森冷之中,于精铁栅栏前站定:“道者,说出银镖玄解的秘密。” “恕吾无可奉告。” “嗯……”黑后沉吟一声,黑色毒蜘蛛受令,悉悉索索爬上照世明灯躯体,啃咬释毒,带来极致痛楚:“道者该认清形势,砧上鱼肉,何必苦苦挣扎呢?” “呃……呃……”照世明灯强自撑持,却仍不开口。 “哼,冥顽不灵。”黑后欲再施加压力,乌兰狄月自监牢外步入,淡声劝阻:“住手吧,强硬手段未必能达目的。” “那便劳烦长老让他开口。”逸冬清不耐地一敛双手,召回毒蜘蛛,顺势一解照世明灯身上剧毒。 乌兰狄月走近栅栏:“银镖当家心性有异,相信道者比吾等更为忧心。观现状,以你能为似也难以扭转……但森狱不乏异术、异宝,或能助益,道者不妨详加思虑。” 照世明灯作沉思状,片刻之后方才道:“吾要一见原无乡。” 黑后立刻否决:“吾怎知你不会与他暗中串联?” 照世明灯也坚持意见:“未见原无乡,吾亦无法判断银镖玄解目前状况。” “好了,就让你们见面也无妨。”乌兰狄月安抚地看了眼逸冬清:“黑后你尚有他事要忙,不必在此持续攀扯。” “嗯……木精灵,请黑海王前来与道者一叙。” 乌兰狄月陪同黑后走到监牢大门,逸冬清不解道:“长老,吾欲探知银镖玄解弱点,以便暗中留下牵制,你为何同意他们见面?” “原无乡未必察觉不到银镖异状,但他仍然选择与黑海合作。照吾看来,恐怕尝到权势滋味的银镖当家,早已不愿回头。照世明灯纵然企图唤回他之心智,也是无用矣。” “但得知银镖秘密的原无乡,是否会早作戒备?” “冬清,行一步算三步,照世明灯为吾所擒之时,他身遭动静便已尽在吾之掌握。银镖之秘,原无乡能悉知,吾同样可悉知。” “原来如此。这样,即便照世明灯脱逃,吾们亦可通过他探听正道动向。” “然也。”乌兰狄月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慕峥嵘处已有回覆,你前去与他一会吧。他与倦收天有杀弟之仇,将是你对付倦收天的利器。” “亏得长老为吾谋划,吾这便动身。” 送走黑后,乌兰狄月绕到黑海监牢另一侧,靠在墙上闭目接收大徒弟和照世明灯的牢中对话。 话说大徒弟知道真相之后,虽然在自己面前有所收敛,但心性受到影响是不争事实,眼下单独与照世明灯相处,一言不合便开始发飙—— “银镖当家,你强硬解散北芳秀,更与森狱合流,是真心所愿吗?慈郎希望你认清内心……” 原无乡比平时高了八个分贝的声音钻入乌兰狄月脑海:“哈,北方秀这帮只知内耗、操弄阴谋的败类,早该解散!人世需要新的秩序,吾原无乡必会一统道魔,创造新的两仪!” 乌兰狄月被他的嗓门震得耳膜发痒。 这仿佛心性倒退至十五岁的发言,是出自她一向最疼惜、从来乖巧体贴得像是别人家孩子一般的大徒弟之口没错。 而大徒弟目前的表现也充分说明,中二病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不过……这种感觉还挺新鲜。 阎王在惜别峰席地而坐,玄同不远不近站在一旁,神色淡淡,并无交谈之意。 感应不到神思存在,阎王心内疑窦骤生,自逃出森狱以来,感觉计划已逐步偏离原本布局,或许是该改变策略…… 如今玄同随行,暂可保安全,他想到此便长嘆一声:“堂堂森狱之主,被妻子与臣子背叛……想不到伸出援手者,却是无心政局的你。” 玄同一副就事论事的神情:“你之安全,吾有责任。” “哈,若你其他兄弟有这份心,局势也不至如此。” 玄同不置可否:“若十八弟还在,亦不会对此置之不理。” “玄嚣……哎!”阎王自认为演技爆棚地一手捧心:“他之死,令吾意外,更令吾痛心。” 玄同忽然又生出一丝说不明的疑虑不快:“他只是失踪,何以肯定他已死?” “元神兽已亡,性命难保。” 玄同闻言,不再追问:“调息已毕,吾送你与非非想和两位先知汇合。” “然后呢?你又要离开?”阎王活生生把自己演得像个惨遭妻儿抛弃的老父亲:“难道你不愿助吾迴转森狱,稳定局势?” “吾没兴趣。” “嗯……”阎王百般表演,奈何玄同不接招,只得消停,正色沉吟:“非非想等人自身难保,而吾,亦不能坐以待毙。” 第83页 “你准备去哪里?”见阎王起身往惜别峰最高处而行,玄同发问。 阎王身上暂时再现森狱之主的气度:“履行约定——虽是与虎谋皮,但能换取一时生机。” 随即,他强催元功,运化恶相,口念咒诀,将萧山黑月朝着论剑海方向推近。 “那迦黑月,遣吾奈落,婆娑沉沦,于焉吾令——” 受妖咒推动,黑月渐渐迁移,缓缓挪往论剑海方向,其所经之处,大地同受极封冰冻,凝成一片银冰死境。 就在此时,阎王力竭,内元反噬,身形摇摇欲坠;玄同见状,上前以自身内力相助。 得到玄同支持,阎王抓住时机,一鼓作气将黑月移至论剑海上空,随后吐血倒下。 “……何不自行返回森狱?”玄同接住他,语调透露一丝不解:“你若归位,一切復原。” ——在他看来,森狱王脉不会真正膺服黑后,只待阎王回归,自会得到其他皇子拱卫,光復王权。 “咳咳……你,仍是如此单纯,殊不知,一切……都回不去了。”阎王轻轻推开玄同,通过这个儿子方才举动,他便知他仍然在乎亲情,遂又演了起来,此刻倔强之中犹似有一分委屈:“王者的路,吾走得累了。帮吾最后一个忙……” 随遇有一个秘密。 师尊亡故之后没多久,大师兄也入魔,甚至还加入了森狱与魔共舞,导致门内对他反感至极,若非道魁央千澈和倦收天力保,恐怕已被道真除名。 二师兄为护他周全,暗中将他送到舅父符去病隐居之处,让他乖乖在此生活,待风波平息再将他接回。 随遇从来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不愿给师兄增加烦恼,乖乖接受了安排,与舅父定居在小镇一处院落中,上午到学堂读书,放学后安抚照料智力有缺陷的舅父,闲暇之余还要研习师尊生前给自己划定的道门典籍,以普通孩童标准来看,甚是辛苦。 不过随遇天资聪颖,森狱王脉体质也是上佳,应对自如。 不料就在日前,他放学回家,没看见外出拾柴的舅父,正感觉奇怪,发现舅父房门紧闭,便推门而入,却见床上躺着一个人,舅父正蹲在床前抓耳挠腮。 听见推门声,符去病吓了一跳,见是随遇,更显着急,冲到他面前咿咿呜呜连比带画试图说明事情经过。 “河……河里漂来?你从河里捡来一个人?” 随遇通过他的比划约略明白了意思,再上前几步却认清床上那人竟是失踪已久的森狱玄嚣太子! “啊?怎么是他?” 随遇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是自己的生父,却也是杀害自己师尊的兇手之一…… 看出他的复杂情绪,符去病羞愧地两手拍打自己的脑袋,似乎是埋怨自己多管闲事。 “别打自己了。”一番纠结过后,随遇拉住符去病不知轻重的双手:“他看起来快要死了,我们去找大夫。” “啊啊……啊……”符去病先是不解,随后又有些激动,想要提醒他留下这个人可能有麻烦,随遇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玄嚣,低声道:“他毕竟是我父亲。” 随遇手头有二师兄毂凤鸣留下的银钱,当下也不吝请来附近最好的大夫,大夫看过之后只是摇头:“他内损严重,根治很困难,我给你们开一些温补药方,让他好好休养……哎,以后就听天由命吧。” 大夫的说辞让随遇颇感心绪沉重,但他心知玄嚣太子元神兽已死,能够活命已是奇蹟,便照方抓药,让舅父每日按时给玄嚣餵药。 昨日二师兄抽空过来探望,他紧张之余隐瞒了这件事,事后总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不曾想第二日玄嚣竟然醒了。 醒了,且失忆了。 “你是谁?”玄嚣没有失去警惕,欲思考却发现自己脑海一片空白,不禁茫然:“吾……吾又是谁?” 随遇一怔,随即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喜悦油然而生:“我……我是你儿子。” ………… 镇外一座高山上,清如许正津津有味翻看着什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赶紧故作正经念起诗号。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毂凤鸣三步并作两步蹦跶到清如许旁边:“心肠坏到让清渠都变地沟油的清如许姐姐啊——好久不见。” “贫嘴依旧,精神不错嘛。”清如许合上手里看了一半的《幽情女王志异之大公主分册》第二卷 ,嘴边一抹姨母笑还没来的及收起:“你最近盯着神思,情况如何?” 毂凤鸣连连摇头:“哎,嘆息,唏嘘,可怜啊!” ——素还真、玉峣境与赋影然联手,炼化之后的神思完全是一平凡老朽,没有半分功力,与阎王完全失联,只有一副老迈的肉躯,饥寒交迫,离开翠环山之后穷到吃不起饭,昨天才刚在另一处村镇被人当成要饭乞丐揍了一顿。 算起来它作为阎王副脑,进入苦境之后,先后附体鬼王、地狱变,从来是将他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必然万万料想不到如今这般境地。 第84页 听说神思的遭遇,清如许毫无同情之色随口附和一声:“确实可怜……他还有多久会到达此地?” “按他的脚程,也就是这两日了。”毂凤鸣面上开朗的笑容消失,换上了搞事的邪魅:“嗯,儿子跟金孙在此,接下来就等祖父来团圆,一家人齐齐整整。哈……” 清如许提起最新情况:“说起来,眼线回报,玄嚣太子已醒,但却失了记忆与功体。” “是吗?”毂凤鸣搓了搓下巴:“可怜的随遇,小小年纪承担太多,过几日吾再给他送一些银两。” “闲话休提,做正事吧。”清如许手上现出一支笔,内力勾画,一幅路观图凭空出现,一只小红点正在图中缓慢蠕动。 “神思的脚程不行啊,你去盯一下,务必保证他明日出现在此。” “没问题,拜拜。”毂凤鸣化光来到另一处集镇,满意地看到穷得吃不起饭的阎王善体.弱小无辜又可怜.神思老先生,缩在一个角落里被其他乞丐扒掉了身上素还真免费赠送的外衫——那也是他全身唯一值钱的东西。 “老穷鬼,别让我们再看到你!晦气啦!” 揍完神思,乞丐头子往旁边啐了一口,带着一班小弟骂骂咧咧离开。 神思维持着蜷缩姿势,眼底有无尽怒意,更有几分屈辱,却小心翼翼将半块馒头藏在袖中,跌跌撞撞离开热闹的街道,欲另寻前路。 毂凤鸣暗中窥视他颠沛流离的背影,笑容灿烂,催动术法,改易附近地形,让神思顺着他规划的方向前行。 神思莫急,以后你会失去更多,嘻嘻嘻。 暗夜论剑海,黑月缓缓逼近,淡淡光华洒落,天地虻欣喜地蠕动着攀上永生壁,接受黑月照耀。 “阎王言而有信,果然将黑月送至。” “哈哈哈哈哈……很快,吾们便能恢復。” “……届时,也是阎王亡命之时!” 潜入论剑海欲调查机密的玄离与玄阙自也看到黑月异状,心中惊骇。 兄弟二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黑月竟被推动至此,难道是……父王!” ——追! 他们清晰地在彼此眼中看出同样的意思,当下也顾不得探查论剑海之事,循着阎王恶相一路追去,但当他们抵达惜别峰,却已不见阎王行踪。 “这……”玄阙有些懊恼,玄离却陷入沉思。 “父王为何会出手推动黑月?他与论剑海有交情吗?”玄阙自言自语,发现玄离只在一旁沉默,不禁疑问:“你在想什么?” “吾在想,父王既能化出恶相推动黑月,证明他功体尚存,且已恢復自由行动。但他……因何不愿回归森狱?” 玄嚣战败,黑后虽已掌权却是表面风光,众兄弟并未心服,只要父王回归,众人必将倒戈……故而阎王的行动让人难以理解。 玄阙轻嘆一声:“这也是吾之疑问。” 相较于其他兄弟,曾在阎王身边长期学习理政的玄离不愿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父王不愿回归森狱,任由黑后弄权,甚至引入银镖当家坐镇森狱,只能说明森狱之主的权位并非他眼中最紧要的利益——父王所图甚大!甚至……森狱都不在他眼内! 方才黑月抵达论剑海,论剑海内似乎随之溢出一股力量,恐怕论剑海隐藏着非常人物,而他们与父王之间,或许是有条件交换…… 想到这里,玄离立刻闭上双眼,克制心中惊悸:“这件事,不能让黑后知晓。” “这样大的动静,那名废后不可能察觉不到。” “嗯……玄震正在追踪神思下落,不如就将此事推给神思。” “也只能如此了。”玄阙忧虑地看向远方黑月:“论剑海呢?可要继续探查?” “去。”玄离斩钉截铁道:“立刻迴转森狱难免被黑后盘问,我们此刻再入论剑海,说不定会有意外收穫。” 两名森狱皇子打定主意,便再次回到论剑海,却见论剑海数名高手正护送两架华轿外出。 玄离心下一动,玄阙默契催动幻术,二人悄然尾随。 天地蝱依约行至阎王临时据点,双方会面,本欲再论合作,孰料天地蝱骤然翻脸,兇狠逼袭阎王! 推动黑月已耗去大半体能,阎王被迫应战,十分支绌。 玄阙一惊,正欲援手,却感天际有沛然内力压下,竟是天疆牧神驾临! “阎王,天地蝱。”牧神眼冷声冷,语出讥诮:“昔日亲密无间陷害天疆的盟友,竟也撕破脸皮,真是一如既往的丑恶。” “哦……牧神,真是好久不见!” 血海深仇,经年已久,对立的三方终于会面,察觉牧天九歌不在牧神手中,天地蝱先下手为强,率先攻击,混战开始! 混乱之中,阎王几度想要脱身,奈何另外两方皆不轻放,天地蝱毒丝袭体,牧神甚至抽空给他下了毒。 就在此时,一股红色飓风闪入战局,玄同太子双剑齐运,力护阎王脱困;暗处观战的玄离与玄阙心下一松,同时施为,为玄同破出生路。 第85页 “被他脱走,可恶。”华轿中王蠸探出半张脸,皮笑肉不笑的对牧神说:“还要打吗,牧神?” “哼。”牧神冷哼一声,化光离开。 暌违已久的初次交锋到此为止,暗处玄离与玄阙亦悄然离开,马不停蹄迴转葬天关。 ——论剑海与天疆竟都要对付阎王,此事必须与众兄弟商议! 回到葬天关,他们将所见情形告知玄膑,玄膑思忖片刻,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众皇子:“此事,吾欲禀报黑后。” “大皇兄,这样是否会让黑后选择与论剑海合作?之前她通过乌兰狄月已经与天疆串联……” “不会,若是黑后一人,或许会作此想,但如今原无乡入主森狱,加上那名天羌族老辅佐,她之决策,未必尽然。” 玄离眉心紧蹙,他亦感觉那位天羌族老难缠程度远胜黑后:“乌兰狄月,确实深不可测。” 众人商定之后,便由玄阙将事情经过报告黑后,黑后一手轻点膝上巨大毒蜘蛛,心道果然一如长老预测,便肃容道:“阎王有玄同保护,想来安全无虞,但论剑海袭击森狱阎王,不可轻放——黑海王以为呢?” 原无乡神色冷冷:“论剑海窝藏葛仙川,便该承担后果。” “那看来想法一致了?”黑后轻笑一声:“请黑海王全权处理吧。” 原无乡随即下令攻打论剑海。 众位皇子神色各异,却皆是沉默的接受了命令。 而此刻,乌兰狄月正在监牢中布下消音结界与照世明灯闲聊。 “如何,看出银镖问题了吗?” “渠玉跟黎石分离时间愈久,原无乡所受影响便愈大,当务之急,是要寻到渠玉下落。” “按照你之说法,吾探查的结果,论剑海曾铸有一口剑,令持有者入魔嗜杀……倒是符合渠玉特性。” “持有者如今何在?” “人在佛乡。”乌兰狄月扔掉手中一颗枯草:“这件事,就让裳璎珞帮忙处理。” 照世明灯欲言又止。 “道者有何疑问?” “你让黑后将慕峥嵘拉来黑海,不怕原无乡露出破绽吗?” “破绽?”乌兰狄月低低笑出声:“呵……慕峥嵘的心思,除了倦收天,便是灵犀指暇,他之格局,哪里比得上黑海王建立世界新秩序的野望?” 照世明灯:“……” 你这到底是夸自己徒弟有格局,还是吐槽他中二病? ……身为师尊不能更体贴一点吗,银镖当家现在是入魔状态,控制不了中二啊。 作者有话要说: 随遇:小小年纪的我背负了太多感谢在2020-08-19 15:45:06~2021-09-10 11:4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园小柳、青溪 20瓶;乌兰狄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不要瞎折腾,你不会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都弄丢了。 诛杀阎王不成,又与另一宿敌牧神冲突,天地蝱无功折返论剑海,却打起了天疆古曜的主意。 “牧神再临,代表天疆已经解封,我们需要设法取得古曜。” 尽管有黑月修补部分内元,但天地蝱仍未完全恢復功体,依然维持虫身。 步渊渟微皱眉头。根据他之观察,那名天疆牧神对蝱尊敌意颇深,观其修为亦非易于之辈,不免担忧取得古曜的可行性:“蝱尊,除了古曜,难道没其他方式恢復功体吗?” “有。吾等发现《观剑不则声》一谱所言剑理似能刺激蝱元,若能明了其中详情,也许可以帮助吾等恢復功体。” 步渊渟立刻明了此路不通:“但以素还真对论剑海之观感,想要他阐明内中原理怕是困难了。” “正是,所以吾等还是要以获取古曜为首选。” “但……”步渊渟方欲再问古曜之事,忽闻一声冷哼。 “哼,天下剑理相通,《观剑不则声》虽是素还真所着,他人也未必解不出其中奥妙。” “嗯?”步渊渟闻言转身,却见葛仙川自信满满迈步而入,便追问道:“是你?你近期研习论剑海珍藏剑谱,莫非对《观剑不则声》有所心得?” “吾发现御青城《灵虚慧阴》剑谱中,存有类似论述,并且作了更充分的延伸与说明。” “哦,原来你已透析灵虚慧阴剑法。”步渊渟对葛仙川之剑品人格不太看得上,但蝱尊点名要用此人,看来他身为前任北芳秀领导,于剑道一途仍有独到之处。 “灵虚慧阴出自道招,与道真剑法有千丝万缕关联,旁人或者难以察觉内中论述与《观剑不则声》相通之处,但却瞒不过吾。”葛仙川志得意满地说起自己的伟大发现,见天地蝱只听不说,忙作恭敬姿态:“二位蝱尊,吾这就为你们说明《观剑不则声》。” 葛仙川随即一番说明,听起来颇有可行性,王蠸与后夔讨论过后,决定一试。 “你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吾等自当回报。”王蠸一语落下,随即化出蝱丝刺入葛仙川身上天通、神枢几条武脉,以蝱元之力激发葛仙川潜力,葛仙川顿感浑身气劲源源不绝,真元激盪,竟是功力大增! 第86页 “感谢蝱尊。” 王蠸收功,葛仙川大喜道谢。 “你们退下,吾等要一试《观剑不则声》。” “是。” 离开永生壁,葛仙川几乎喜形于色。 近期他一直研习《灵虚慧阴》,碍于功体稍稍不足,始终无法突破瓶颈,如今蝱尊传功,竟是助他一举功成了! 如此一来,他何惧道真与倦收天! “主席,吾也要去化消今日所得了,失陪。” “请。” 二人分道扬镳,步渊渟回到沉剑湖继续忽悠桓正修雅,葛仙川则转入自己在论剑海内的居处,趁四下无人小试几招,果然威力大增,不禁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一部精妙无穷的灵虚慧阴剑法!倦收天,下次再战,你之九阳剑法必然不堪一击!” 正在畅想今后打败倦收天、一雪多年耻的未来,忽闻论剑海警讯四起,黑海森狱大军来犯! “银镖当家,率森狱大军来此,意欲何为?” 大军压境,步渊渟并无惧色。 原无乡面色冷凝:“论剑海袭击森狱阎王、窝藏道真要犯葛仙川,这两件事,吾身为黑海王,绝不轻饶!” “黑海……王?” 步渊渟面上微露诧异,很是意外银镖当家不止加入森狱,更取得了森狱权柄,就不知蜕变黑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听见原无乡傲然宣告,葛仙川与论剑海精英一同现身,抚须冷笑:“哈,堂堂银镖当家,竟与魔人合流,可笑啊。” “葛、仙、川。”原无乡看着这名制造南北道真多年乱局的小人,目光冷厉:“今日,银镖之下,将添你亡魂!” “哈哈哈哈——!原无乡,今日,你将成为吾试剑之石!” 四目相对,尽是恨火,银镖剑出,冲突爆发! 森狱大军与论剑海众剑士各自开杀,原无乡则力逼葛仙川,誓要杀除这名阴毒小人。 试探的几招过后,葛仙川按捺不住,使出灵虚慧阴剑招,一撄银镖锐锋! “灵虚慧阴.玉霄九曜!” “呃。”九曜之芒映射四方,原无乡一时被逼退,再抬眼已是止不住狂怒:“你!竟敢偷学师尊绝技!” “哈哈,有能者得之啊。”葛仙川一击得手,更加得意,再运内元:“你与倦收天齐名,吾就先取你之命,再败倦收天!喝……!” “夸口!”原无乡眼神沉冷,心却归宁,遵循赋影然暗中所授,饱提内元,剑走偏锋,与葛仙川擦身而过—— “唿……唿……唿……”葛仙川脚步停止,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滑落,随即便是一声惨嚎,朱红喷溅:“啊……!” “为什么……为……” 葛仙川不甘心地倒在地上,筋脉瞬裂,皮下渗血点点,将他扭曲的面容衬得无比恐怖。 “吾非是那名识人不清、拖泥带水的倦收天,你敢亵渎师尊之剑,吾必让你下地狱!”原无乡轻轻抖落剑刃一点残血,看向被他强悍实力震慑的交战双方,冷然一喝:“杀!” 骁勇善战的森狱皇子与战将,今非昔比的银镖当家,几番进逼,论剑海颓势已现,就在此时,蝱丝乱舞而出,参悟《观剑不则声》的天地蝱终于出手! “喝……”王蠸已復半具人身,一挡原无乡攻势;后夔则以蝱丝操纵论剑海众剑士,顿时战斗天平再度归衡,陷入胶着。 秋水长天内,剑子仙迹翻看赋影然传信,并与央千澈谈论局势。 “好友御青城促成黑后与慕峥嵘合作,想必已经安排妥当。”剑子虽然感慨自己无辜被人拖下水,倒也没有置身事外的打算:“此事吾会援助。” “先谢过剑子了。”央千澈沉吟道:“只是濮阳刚逸一向性直,此事暂时不宜告知真相,以免他泄漏心绪被人看出破绽。” 剑子问起另一步棋:“六弦之首那方面呢?” “已提前知会。他与蔺无双同为证明,应能说服冷别赋。” “嗯,好友布局仍是如此滴水不漏。” 剑子说得揶揄,潜台词二人皆懂,央千澈略感无奈:“只是……” “道魁是担心她玩太大收不了场吗?”剑子看出他的担忧,毫不犹豫吐槽好友:“放心,以她之能为,总是对手比较可悲。” “哈,但愿吧。” 央千澈又叫来几名道子吩咐一番,务求周全布局。 剑子一边喝茶一边啧啧称奇,御青城这个黑到骨子里的坏朋友竟然与央千澈这般温润君子成了情缘,都不知该算是她霍霍了央千澈,还是央千澈收了这女魔头。 另一边,乔装过后的黑后、楚狂师敌和慕峥嵘悄然潜入拳域。 楚狂师敌曾任拳域策师,对内中布防与机关阵法颇为熟悉,虽然濮阳刚逸已在道魁提醒下更改防御,但仍难不倒楚狂师敌。 “嗯……”黑后冷眼观视,若有所思,随即释放毒蛛。 密密麻麻的细小毒蜘蛛以极快速度爬入防线,很快便放倒一片巡夜道子。 第87页 而拳域内部尚对此一无所知,灵犀指暇正与葑玉络坐在房内谈论女儿心事,话题自然围绕山龙隐秀。 说起来南北道真合一之后,二人渐渐熟悉,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葑玉络曾为人妻,对灵犀指暇的小心思看得分明,尽管自己遇人不淑,却也希望灵犀指暇能得到幸福。 灵犀指暇一脸娇羞,絮絮叨叨:“小山……他总是不动声色,吾亦不知他心意……” “哈,先动心的人先输,你要有心理准备。嗯……”葑玉络正出言安慰,倏感道溟脑识传音,便知计划启动,神色如常,将桌上糕点往灵犀指暇面前推近:“说这么久,茶都快冷了。来,先尝尝吾新做的点心。” 灵犀指暇神思不属地拿起一块梅花糕,轻咬两口之后,却是一阵晕眩。 “吾……吾这是怎样……” 眼看灵犀指暇倒下,葑玉络上前立刻封她气穴,将人挪到床上。 清如许带着一名长相妖异的少年化光现身,沖葑玉络一点头,那少年走近前来站在灵犀指暇面前仔细观察片刻,运功化形,变得与她形貌无异。 葑玉络担忧道:“这样没问题吗?” “放心,”清如许满意地看着化身为“灵犀指暇”的少年:“不可质疑他的能力哦。” 葑玉络心下稍定:“好,先带阙主离开。” 清如许对少年道:“看你喽。” 她二人带着失去意识的灵犀指暇先行离开,少年歪着脑袋露出一个趣味的笑容,随即挥袖灭烛,离开房间。 待他走到外间,蜕变黑后等人已攻入拳域要枢,濮阳刚逸、拳皇与众拳士正在抵挡。 他二话不说纵身上前相助,混乱之中濮阳刚逸未能察觉小妹异状,与他并肩而战欲击退强敌,但对方有备而来,局面甚是兇险。 蜕变黑后祭出阎王绝式,濮阳刚逸感觉此招非同寻常,登时面色大变,一掌推开小妹:“离开!” 他转身与拳皇同接此招,双双受创,而被他推开的小妹更被暗处掌气偷袭当场昏厥。 “小妹啊!”濮阳刚逸睚眦俱裂,欲上前奥援,但蜕变黑后与楚狂师敌岂容他脱身,步步紧逼,继续缠斗。 主将受创,拳域危如累卵,危急逼人,天际忽然响起诗号—— “何须剑道争锋,千人指,万人封?可问江湖顶峰,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 黑后微微色变:“……剑子仙迹!” 顶峰莅临,古尘开锋,随意挥洒,顿时扭转颓势! “偷袭拳域,等同进犯道真,后果要考虑清楚。” 剑子一言直陈厉害,逸冬清冷哼一声:“道门顶峰,乱蹚浑水当心麻烦缠身!” 剑子:“……” ……你以为吾很愿意蹚浑水吗?吾也就是想看看好友御青城在搞什么鬼而已。 黑后警示之后,与兄长一起抽身而退,长舒一口气的濮阳刚逸却发现小妹竟已失踪! “啊,小妹,小妹啊!”濮阳刚逸自责不已:“是吾大意了,竟让她被人擒走……” “对方擒走令妹,无非两个目的,要挟,或者交易。”剑子分析道:“掌珠阙主应该暂无性命之忧,此事吾建议你尽快向北宗求援。” “啊……多谢剑子提醒。” 事关小妹安危,濮阳刚逸也顾不得心中别扭,在几名拳士搀扶之下往秋水长天而去。 天波浩渺,玄宗六弦之首与云缥缈.蔺无双迎来访客。 “独照松月.冷别赋,自论道大会一别,已是数百年了。”六弦之首起身亲迎,一袭白袍的道者应邀入座。 “确实久见。”冷别赋礼节性地抬起茶杯饮了一口,便取出一封信函直奔主题:“数日以前,弦首来信告知道门欲驱逐东君之事。” “是。” “原因呢?” “勾结逆海崇帆、黑海森狱,暗害道灵、道真之人,并参与谋杀南修真道溟。”六弦之首据实以告:“而他之动机,源于北芳秀诛杀胞弟慕潇韩。此后,便越陷越深。” 冷别赋想起昔年旧交之时,确实听闻慕峥嵘提及小弟,面上仍不动声色:“湘君之死,又是为何?” “前有放纵魔祸、杀害妻子以博美名权势,后有勾结逆海崇帆,针对倦收天,事涉三十万无辜百姓性命。” “弦首特意告知,又是为谁居中调停呢?” 虽闻事件经过,冷别赋暂未下定论,敏锐直言六弦之首目的。 此时蔺无双却率先开了口:“御青城之死,他是幕后黑手之一,吾不会轻放。” 蔺无双一向惜字如金、言出必行,对他品性略有了解的冷别赋闻言稍稍一怔:“御青城……《灵虚慧阴》剑法创者?” “然也,其实御青城便是南修真道溟。” 苍又将黑海森狱、烟都、慕峥嵘联手围杀赋影然之事详细告知。 “慕峥嵘已为正道所不容,吾知晓你与他乃多年挚友,为免今后冲突,实有必要将实情告知。” 冷别赋若有所思:“弦首可知晓东君如今行踪?” 第88页 “道溟葬礼过后,未见他出现。” “嗯……”冷别赋不露情绪,起身告辞:“弦首与云缥缈之意,吾已明白。东君之事,吾会再查证,请。” “请。” 离开天波浩渺,冷别赋边行边思,越是思索,越感疑惑。 武格显人格,以他对东君之印象和了解,不像是会做出这些事情的人。 满腔疑窦,冷别赋不禁抱着碰运气的心态,转往雄山。 雄山主人离开偌久,山景荒凉,草木乱生。 冷别赋踏入东君居所,见院内蛛网横结,四下蒙尘,不由驻步思索。 东君他现在可能在哪里?以及,云缥缈所言御青城之死……那位与练云人齐名的女道者自己亦是颇有耳闻,但她之死,真有东君参与吗? 怀着复杂思绪,冷别赋正欲离开,忽闻内室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慕峥嵘,你放手,放手!” 冷别赋一凛,下意识沖入屋内,推开内室之门,却见东君慕峥嵘正将一名女子按在榻上,似是欲行不轨;而那女子似乎有伤在身难以抵抗。 “……东君?!” 震惊之下,冷别赋脱口而出,执念驱使下意欲强占心爱之人的慕峥嵘乍然回神。 “灵犀指暇”趁机一把将他推开,衣衫不整跌跌撞撞跑下床榻,摔倒在冷别赋身边,忍无可忍哭出声来。 “你这个禽兽、畜生!害吾拳域,还想毁吾清白!” “好友……”慕峥嵘神色略显慌乱,看了看冷别赋,又转向哭泣不止的灵犀指暇“不是,指暇,你误会了,吾只是要为你疗伤……” “灵犀指暇”紧紧揪着散开的衣领,躲到冷别赋身后:“你胡说!哪一家的医理疗伤竟要‘交合渡气’,岂有此理!” 冷别赋:“……” 道门之人若是听不懂“交合渡气”这个词,理论课算是白学了。 冷别赋大脑空白一瞬,随后骤闻外间传出“慕峥嵘出来受死”的暴喝声,这才蓦然回神,迅速解下外衫披在“灵犀指暇”身上。 雄山脚下,葑玉络带着倦收天怒气腾腾冲了上来,慕峥嵘慌乱的表情随即一敛,露出沉冷目光,双眼饱含杀气看向冷别赋:“看来你也知晓吾之事了,哈!” 冷笑一声,慕峥嵘不欲陷入不利局面,速发一掌化光逃逸。 撞个正着的倦收天和冷别赋面面相觑,葑玉络一把抱住嘤嘤哭泣的“灵犀指暇”:“阙主,你无事吧?” “呜……” “灵犀指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轻轻摇头:“幸有这位侠士及时闯入,否则,吾,吾就被慕峥嵘……” 葑玉络恨声道:“你受苦了……幸好你身上有吾所赠‘往向留迹’,指引吾等寻到此地。慕峥嵘,这个卑鄙小人!下作!噁心!” 听明白事情经过,倦收天向冷别赋道谢:“在下北芳秀倦收天。感谢阁下,救吾同门。” 冷别赋还沉浸在“我朋友不可能这么low”的震惊状态之中,恍然回神:“无……客套了。若无他事,在下先行离开。” “请问阁下名号?为何出现在雄山?” “冷别赋。”冷别赋闭了闭眼,他现在只想静静:“今日之事,改日吾会前往北芳秀与诸位再论。请。” “……请。” 虽有些奇怪对方堪称失礼又失态的表现,但见他精神恍惚,倦收天感觉不便逼问,只得放人离开;葑玉络冲着冷别赋的背影道:“关涉女子清誉,今日之事请侠士务必守口如瓶!” “这是……自然。” 冷别赋脚下险些踉跄,应了一声加快步伐迅速消失。 暗中观察的清如许见了此景不禁掏出小本本奋笔疾书:东君慕峥嵘交合渡气不成社死当场,独照松月三观崩塌,心灵受创。 这世上最后一个肯为东君动手的人没了,慕峥嵘被人连面子到里子都给扒个精光……咿,老闆娘这手真是杀人诛心啊。 黑海森狱,大军出征,正是防备空虚。 蒙面人悄然来到冥狱珈罗殿之外,手上一柄弯刀反射冷光。 察觉入侵者,玄豹皇子瞬间出现,几十招的交锋,蒙面人足下踏出星光点点,巧妙移位,渐成阵形,待玄豹发觉不对之时,困缚之阵已然成型! 旋即,一只黑色孔雀拖着长长尾羽纵入珈罗殿,飞快掠过,带走王座旁侧封印多年的天疆圣器。 蒙面人耐心守候,待黑孔雀飞出森狱范围,方才对着玄豹落下弯刀。 万鬼黑渊往生石髓,功效不及变体银刃,但要解决一个武力值并不突出的玄豹,仍是绰绰有余。 忠心耿耿的玄豹重创昏死,蒙面人将他绑上巨石丢入茫茫黑海,这才卸去伪装,取出一只青花海螺传音。 “弁袭君,回到天疆之后,记得开启孔雀眼。”乌兰狄月神色淡淡:“鬼主已准备妥当,随时可入天疆配合你找出古曜所在。” “吾明白。” 乌兰狄月将海螺倒过来摇一摇,更换通话频道:“进行得如何?” 第89页 清如许活力满满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真死,一个社死。” “‘善体’呢?” “跟儿孙汇合了,老人家身体不好,正跟儿子做病友。” “嗯,很好,一家人齐齐整整。”乌兰狄月满意地点点头:“进行下一步。”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0 11:49:42~2021-09-17 13:3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香水有毒 5瓶;风流囧斋主、纸萤漆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只要不动脑子,那什么事情都有道理。 “要怎样你才肯交出解药。” 天疆之外,玄同太子为阎王之伤一寻牧神,牧神已知弁袭君潜入森狱,但见玄同剑法超群骁勇善战,自己兵器失落,一时也难以斩草除根,便虚与委蛇开出“取回牧天九歌”的条件,玄同冷然应下并迴转森狱。 甫至珈罗殿,未见兄弟玄豹,现场唯有数名魔将严加戒备,见他前来,纷纷行礼:“四太子。” “嗯?你们为何在此?玄豹呢?” 魔将如实禀报:“有人闯入珈罗殿,殿内神兵与玄豹皇子都已失踪。” “嗯?!”玄同身遭气息冷冽一瞬:“此事何时发生?” “就在昨夜森狱大军出征论剑海之时。目前黑海王与大太子正在葬天关处理此事。” 玄同疑惑沉吟:“黑海王?” “就是银镖当家原无乡,他如今入主森狱……” 不待魔将说完,玄同转身便走。 王权之争他一向不感兴趣,虽道门之人入主森狱颇为荒谬,但……他的目的只是医治阎王,这些云波诡谲不必过问。 一路径直来到葬天关,议事殿中众皇子与黑海王、黑后等天羌族人隐隐分为两个阵营,气氛十分诡异,因他之到来,更起了微妙的变化。 “四皇弟,你回来了。” 之前众人正针对珈罗殿神器失窃、玄豹失踪之事质疑,不明白为何闯入者来去自如,是否内部有奸细等……形势一触即发,玄膑正愁找不到转移话题的藉口,见玄同回归,立刻摆出长兄慈态。 想起生死未卜的玄嚣,玄震阴阳怪气道:“哼,森狱近期诸多大事,四太子皆不见人影,如今总算肯回来了。” 心思单纯的玄造反应更为直接:“四哥回来是好事,我们兄弟一起,也不用担心外人欺负。” “此言何意?”乌兰狄月没吭声,原无乡如同吞了火药罐子一点就炸:“五皇子对吾之领导有意见吗?!” “黑海王请勿误会,五皇弟并无针对之意。” 玄膑上前一步将玄造护在身后,开口打圆场。 众人七嘴八舌,玄同如若未闻,直奔主题:“吾只问二事——玄豹生死,以及非非想下落。” “哦?”一直坐山观虎斗的黑后终于捨得开口:“非非想一直紧跟阎王脚步,听闻四太子近期也几度保护阎王于危难之中,怎会不知非非想下落?” “嗯……”玄同两指轻拨耳侧垂髮,有些不耐地思考应对。 乌兰狄月向卜相机关递去一个眼神,卜相机关轻咳一声:“四太子急寻非非想,莫不是阎王遇到危险?” 这是一个极端敏感的话题,众皇子皆竖起耳朵关注答案,玄同余光冷睨,淡淡道:“并无。” 卜相机关笑呵呵追问:“那是四太子身体抱恙喽?” “与你无关。” 气氛愈发冷凝,玄膑再次开口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四皇弟,玄豹虽不见人影,但吾推测他仍存活。你放心,身为兄长,吾必会将他寻回,不论生死!” “希望如此。”玄同微微颔首,并不与黑后致意,独自傲然离去。 “四太子这目空一切的习性,真是一如既往啊。哈哈。” 黑后不怒反笑,令众人不寒而慄。 原无乡冷声道:“讨论偌久浪费时间,牧天九歌乃天疆之物,潜入之人身份不难猜测,但黑海防务简直难堪,诸位要好好反省。” 乌兰狄月斜眼看了看言辞犀利的霸道总裁原无乡,再看看怀抱大蜘蛛笑容阴测测的逸冬清,莫名觉得他俩一个是真后妈一个像准后爹,斥骂便宜儿子不带留情的那种。 所以说徒弟还是得放在眼皮子底下,不然保不齐哪天就长歪了。 唔,不过按照阎王的秉性,森狱皇子基本等于,这样也没差。 ……可怜唷。 她背着手,也不管正在高调发号施令的大徒弟,慢条斯理离开议事殿。 玄同踏出葬天关,独行枫林之间,心忖牧天九歌已被人带走,非非想又下落不明,必须设法另寻名医为阎王医治。 思索之间,灿然金雨洒落,森狱国相不请而来。 “天不肖,有玉屑,地不肖,有玉屑,米盐茶马酒,事事千玉屑。”千玉屑一派从容:“见过四太子。” “国相何事?” “若是烦恼阎王之伤,苦境有两个人选可供四太子参详。” 第90页 “嗯?” “一者,清香白莲素还真;二者,幽梦楼之主步香尘。” 玄同沉吟片刻:“为何特别告知吾?” “千玉屑确实有自己的盘算,四太子疑虑亦属常情,”千玉屑轻举手中玉笏:“但很多时候,同样的行为,未必出自同样动机,这点希望太子明白。” ——这是在解释他与黑后的关系。 玄同无意追索背后种种错综复杂的利益勾连,他已得到所需之方向,自然不再深究:“多谢告知。” 目送玄同离开,千玉屑对林深处疑惑道:“长老,你要吾指点玄同,就不怕他与素还真、步香尘联通一气?” “素还真復出之后,除了神思之事,一直高坐钓鱼台,不拖他下水,焉知他盘算?至于步香尘……此人心思难测,行事但凭好恶,更曾被神思附体,若说她与素还真无任何勾连,国相你相信吗?” “哈,长老这是要以动逼静啊。”千玉屑忧色渐褪:“那长老预测,玄同会找寻哪一方呢?” “应该是素还真。” “嗯,素还真曾出现论剑海评剑大会,以玄同爱剑如痴的特点,倾向素还真也在情理之中。”千玉屑分析道:“就不知素还真会怎样应对这位四太子。” 乌兰狄月轻呵一声:“这也是吾想要知晓的问题。” ——其实这点小问题,想必难不倒社交牛逼症清香白莲,特别是玄同这种心思纯粹的剑者,搞不好听素还真红哒哒白哒哒一通就把他引为毕生知己了。 森狱、天疆经歷初番冲突过后皆偃旗息鼓按兵不动,时局暂时安稳。 素还真换了一身家居服泡茶抚琴,好不悠闲。 “师尊,黑月的问题还没解决,为什么你还有心情泛舟抚琴啊?” 玉波池上朵朵莲花随风轻曳,一叶小舟归返,素还真内劲轻提纵身上岸,小狐和小鬼头上前一左一右将他簇拥在中间,两张稚气的小脸写满不解。 素还真老神在在:“因为吾在等。” “等?等什么?” “等一位走投无路的王者主动寻吾帮助。”素还真右手收拢扇柄在左手轻敲三下:“虽有森狱第一剑者护持,但剑者能为,在特定情况之下亦是爱莫能助。” 想起好友屈世途自森狱秘密传回的讯息,阎王惨遭天地蝱与牧神围殴,眼下连伤带毒怕是性命堪忧,纵然玄同太子剑法修为堪比神鬼,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寻医问诊——非非想早被黑后爪牙撵得四处逃窜,短期之内玄同太子的选择十分有限。 小狐与小鬼头挠着脑袋仍然有些不解:“师尊你前不久好像才算计过神思,阎王还敢向你求助吗?” “耶,王者的心思,一向与凡夫俗子不同啊……”素还真闭目感应,吩咐道:“贵客登门,你们去迎吧。” 两名小童领令而去,很快带来一位气质清冷的红衣剑客。 “森狱玄同太子,幸会。” 听到素还真对自己的称唿,玄同略微一怔:“嗯?你知晓吾之身份?” “根据阁下形貌与独特剑息,身份不难猜想。”素还真已泡好香茗,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还望不弃。” 玄同应邀,入座品茗,顺便说起来意:“听闻清香白莲精通医理……” “不问剑理问医理,阁下非是为自己而来。”素还真不以为意:“森狱之主需要援助,素某可以援手,但有前提,希望阁下应允。” “请说。” “阎王牵涉多方是非,吾需要你将他带来翠环山接受医治。”素还真见玄同面露沉思之色,补充道:“眼下阎王四面楚歌,唯有翠环山能护他周全。吾观阁下并非醉心权势之人,若今后为保护阎王始终处于漩涡之中,想必也非你所愿。” “你真正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素某说到做到。” “嗯……好,吾会尽快将人带来。请。” “奉送。” 为表郑重,素还真亲自起身相送,一路将玄同送至翠环山脚下,玄同想起论剑海评剑当日素还真的精彩点评,直接问出心中疑虑:“《观剑不则声》是你所着吗?” “哈,玄同太子果然是爱剑之人。至于《观剑不则声》作者嘛……这保留一点神秘,下回见面,吾们可以再论。” 见素还真神色自如,玄同也不再追问,但对素还真观感又有所提升,离开翠环山后,自言自语道:“清香白莲素还真,嗯……” 佛乡深层之中,天罗子立身佛谜巨像之下,本是少年之姿,鬓上却舔白髮,形貌与之前殊异,平静的一双眼,隐藏一股深切哀哀之意。 “天罗子,看来你已获得佛乡深层力量。” 守候在外的佛铸裳璎珞与荷叶禅师见他终于出关,松一口气同时,亦讶异他之变化。 “天罗子已死,如今的吾,是心怀铅,谜中一幻身,心中一点缘。” “是何缘?” “师父说太岁。” “……哎。”裳璎珞低声长嘆:“执念,果真放不下?” 第91页 “不可放下,始终不能放下,一旦放下,便是否认吾从头至尾的存在价值。”心怀铅向裳璎珞行一佛礼:“这段时间,感谢佛铸与禅师的陪伴与教诲,吾要前往尘世,了却吾之缘。告辞。” “心怀铅……哎。”裳璎珞仍是无奈,转向荷叶禅师:“你呢?道溟之请託,你欲赴约吗?” 荷叶禅师双掌合十:“人已入轮迴,孽身便不再载缘;剑已入轮迴,锋锐便不復饮血。” 见他心意已决,裳璎珞唯有祝福:“希望佛友能坚定前路,不再受邪兵控制。” “请。” 一场告别,各奔前路,裳璎珞催动佛门阵法,天佛原乡在云烟缭绕幻象蜃景之中,悄然隐匿于世。 心怀铅手持佛珠,腰悬剔透魂晶,一如昔日说太岁带着天罗子之影流浪苦境,一者虚,一者实,同样的心事重重、前路漫漫。 “师父,过去是你带着我四处漂泊,如今换吾带着你找寻生机。” 心怀铅一手轻抚腰侧魂晶:“吾都知道了。吾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幻影,吾是阎王交託给你的任务,但天罗子是真实存在于太岁的生命之中……” 他一边呓语,一边朝着万鬼黑渊方向前行。 黑渊入口,面色惨白的念姬幽幽而出,语调凄冷:“许愿,当付出同等代价。” “你要怎样的代价?” “随吾来。” 念姬飘飘忽忽进入黑渊深处,森罗鬼壁之上,映照着鬼主玉峣境与乌兰狄月两条虚影。 “天罗子,不该存在的存在,已经领悟佛乡力量了吗?” “是。” “那么阎王备体,可已准备好配合吾等行动?”赋影然语出骇然,波澜不兴的声音之中蕴藏一股诱惑:“……超越阎王在说太岁生命中的地位。” 心怀铅的表情渐渐凝固。 他想起乌兰狄月特意让自己在佛乡深层所看到的阎王的一生,第二十八代阎王与说太岁君臣相得、临危授命、提携玉龙为君死的佳话。 紧握佛珠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要怎样做?” 赋影然发出一声轻笑:“很简单,取代阎王、成为阎王,当说太岁復活的那一日,他将为你心痛,为你追悔……不经歷同样的心痛,怎能让他忘却与阎王之间那见鬼又可笑的君臣之谊呢?” “你要吾……成为恶魔?” “少年人总是太天真,”玉峣境插嘴道:“焉不知一句至理名言——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心怀铅沉思片刻,经过天人交战似是终于下定决心,盘腿坐下,俨然任君宰割:“开始吧。” “嗯……”玉峣境虚影绕着他转了三圈,催动不绝鬼源,灌入他体内:“来,想像你自己是一只羔羊。你在长大……你在强壮……要好好的长,快快的长,很快你就变成一只可以杀来吃掉的羊了……” 心怀铅忍无可忍睁开双眼:“鬼大叔,你这样吾没代入感。” “这样吗?你师父说太岁最爱吃什么?” “烤鱼。” “那就想像自己是一条鱼好了。鱼儿乖,鱼儿肥,养肥好宰杀……加一点盐……加一点孜然……刷一层油……” 念姬和乌兰狄月的虚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转开视线。 鬼主玉峣境的恶趣味,实在一言难尽——加上他如今顶着式洞机的外观,这神神叨叨的画面过于鬼畜。 解决一桩事,乌兰狄月收回神识,不意外的看到逸冬清已在旁侧等候多时。 “长老,你的事情办完了?” “差不多。” “玄同将阎王送入翠环山,长老以为素还真会如何处理?” “素还真需要阎王将黑月送回森狱,短期之内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阎王的性命。”乌兰狄月起身灌了一杯茶:“不过也无妨,如今牧神取回牧天九歌,必会针对阎王。” “将希望寄託天疆,吾仍存疑虑。” “你若仔细研究苦境歷史,就会发现素还真此人的妙处。”乌兰狄月难得来了一波商业吹捧:“他的基本立场是苦境,他的策略是稳定苦境,所以他人立场难以影响他之决定。解除黑月威胁的方法,除了将黑月送回森狱,尚有释放天疆古曜这一选择。” “根据牧神目前表现,他恐怕不会释放古曜。” “所以啊……”乌兰狄月按住逸冬清一侧肩头:“我们可以设法释放古曜,让素还真不再帮助阎王。” 逸冬清心思一动,探问道:“长老的意思是……?” “弁袭君身在天疆,是我们一颗探路棋子。” 逸冬清陷入沉思:“吾观牧神如今姿态,对黑罪孔雀信任几分呢?” “牧神的信任有什么价值吗?”乌兰狄月轻笑一声:“牧神报仇之心太切,错选事倍功半的路。人已入迷障,要他之信任何用?只要弁袭君人在天疆,吾就有办法寻得古曜。” 第92页 “孤立阎王确实是上策,但那名善体……”慑于阎王昔日手段,逸冬清仍感不安:“吾总感觉它会是一个不可控之变数。” “派出玄震继续找寻吧。”乌兰狄月提出建议:“玄震对你并无忠心,不妨将他打发出去。” “嗯……”逸冬清眼波流转,做下决断:“可以。另外,原无乡玄解之事,长老进行得如何?” “尚需一个验证。” 乌兰狄月随口应付一句,心想自己也该去寻名铸筹备再造银镖之事了。 平静小镇,流水人家。 随遇下学之后,从镇上买回一些新鲜蔬菜,准备回家做饭。 小院里,玄嚣坐在轮椅之中,面色阴郁,一言不发;另一边,不断老化的神思已是耄耋垂朽之态,杵着拐杖站在树下。 一阵落叶随风飘起,各怀心思的两人无意中视线交汇。 “咳咳……随遇为你熬了药,都放冷了还不喝吗?” 神思没话找话,更带着几分试探之意。 玄嚣目光冷冷:“残躯度残年,与其忍受这种极致的折磨痛楚,不如轰烈一死。” “何必呢?好死不如赖活着……” “你不明白。” 玄嚣握着轮椅把手的双手泛出青筋。 他无法形容这种不甘的愤恨,明明不记得前尘往事,却固执的认为自己不该是这副模样,这副无能为力、苟延残喘的模样! 神思看着他懊恼的表情,不知为何心中泛起涟漪。 他与阎王记忆共享,自然记得玄嚣备受拥戴、意气风发的曾经;而幼年的玄嚣,也一向骄傲明朗又霸道。 玄嚣……变作如今模样…… 为何会有一丝心痛? 神思苦笑。 他都自身难保了,反倒添了这些愁绪。 随遇回到家,见到的便是他们二人各自无言,舅父正在灶房生火。 “我今天买了鲜菇,炖骨头最补了。” 家里三个病人,气氛一向古怪,随遇打起精神,去灶房帮忙做饭,符去病智力虽有问题,但做饭却意外的熟练,让他也插不上手,只好退回院中。 “你没吃药?” 眼尖的看到没动过的药碗,随遇质问玄嚣。 “没必要。” “哎。”随遇轻嘆一口气:“母亲已经死了,你若随着去,说不定我就成了孤儿,流落街头。” “哈……”玄嚣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你看起来不像是会流落街头的人。” “这是夸奖吗?我收下了。”随遇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忽然一封飞信送入院落,他打开看过,塞入袖中:“我出去一下,言阿公,请你照看一下父亲。” ——神思自称姓“言”,随遇便以此称唿。 神思本有意查探随遇要去与谁会面,怎奈躯体委实难以撑持,光是杵着拐杖走近玄嚣,已累得哼哧哼哧。 随遇出了院门,却是直奔河边,毂凤鸣笑嘻嘻地蹲在河边钓鱼,见他过来,一把将他揽住:“小随遇,数日不见,想师兄吗?” “知道师兄忙碌,能来看我就好了。” “哎,真乖呢。”毂凤鸣又掏了一袋碎银子塞给他:“好生读书,师尊教的武功也要好好练,吾的事情快要办完了,一定接你回去。” “我知道。” 师兄弟二人在河边闲话家常,暗处跟踪的人若有所思。 “嗯……那是随遇,原来竟被毂凤鸣藏在此处。”玄震目锐如鹰,紧盯随遇,直至兄弟二人分开,他一路随行,来到随遇居住的院落。 翻上院墙,往内探望,所见却是惊人的一幕。 “……是他!!!” 玄震气息一乱,碰到墙瓦,本是功体尽失的玄嚣并未失去武者敏锐,下意识看了过来。 玄震赶紧撤离藏匿,心口狂跳不止。 玄嚣,玄嚣他果然还活着! 但……此事决不可让黑后和大皇兄知晓! 而在他身后,反向跟踪的毂凤鸣嚼着槟榔好整以暇。 故意泄露行踪让玄震跟踪,可不是轻松的任务,毕竟玄震是个弓兵,弓兵的警觉性一向一流。 所以说……接下来该逐步揭晓《阎王本纪》最后一册内容了嘛? “看你喽,幽梦楼主。” ——请务必写得狗血淋漓跌宕起伏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连上6节网课,嗓子疼得不想说话…… #论网课唯一的好处# #我讲我的# #学生在另一边撸猫抠脚吃东西打游戏# #眼不见心不烦#感谢在2021-09-17 13:35:35~2021-09-26 09:0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 18瓶;香水有毒、vi 5瓶;风流囧斋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俄罗斯方块告诉我们:合体是消失的开端。 《幽情女王志异》最后一捲成品如期送到了寄云轩编辑部。 负责这套书的几位编辑齐聚一堂开始熬夜校稿。 第93页 校稿是枯燥的,校稿是煎熬的,校稿过程中只要一想起阎王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就失去了灵魂和动力。 我们爱的是阎王吗?不是! 我们只馋忍辱负重身残志坚长公主、爱剑如痴独饮寂寞四公主、贵气淡漠神秘优雅六公主、文质彬彬清冷疏离八公主、霸道张扬强取豪夺十八公主!就连备体十九公主也比阎王强!经过二十八代基因改良越整越丑的阎王不配拥有姓名! 为了帮助编辑们提神醒脑,寄云轩常备黑咖啡,甲编灌了一大口苦涩的黑咖啡,趴在工作檯上长吁短嘆。 “吾想看大公主登基做女王,最好连载个五百章……” 她的感嘆仿佛开了个头,其余几名编辑也开始无病呻吟—— “吾想看四公主的剑灵后宫搞宫斗争宠……” “吾想看六公主跟八公主抛却皇室身份与责任远走他乡快乐搞姬……” 工作间顿时一静,所有人目光霎时汇聚一处。 ……你不对劲!!! “啊哈哈……”画风不对的乙编面对同事们质疑的目光,默默掏出一本小众印刷品,书皮画着衣衫半褪拥抱在一起的玄阙与玄离,书嵴上清晰印着作者大名“延陵不折柳”。 清如许眼疾手快一把将那本印刷品从她手中抽走:“延陵不折柳?连她也来凑这闹热了?!” 众人齐齐点头,视线都没有离开清如许手里那本同人志。 “这是什么梦幻联动?”清如许快速翻阅这本不知何时出品的延陵不折柳大作,赞嘆道:“森狱同人菜单有新菜品了,来人跟延陵不折柳联繫一下,吾给她后续素材,她的同人志贩售权吾买下独家,印刷成本吾来垫,印好跟《幽情女王志异》打包销售!” “哇,主事的,不用跟老闆娘请示一下?” “目前整个江湖都盯着《幽情女王志异》完结卷,不用猜都知道发售日将是怎样的修罗场……”清如许捏着不折柳的同人志笑容柔媚:“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喽!” 几位编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同样的心声:你好骚啊! ——不过吾们也好兴奋好期待哦!!! …… 《幽情女王志异》完结卷第一批次贩售! 一路追连载的读者们骂骂咧咧站在指定贩售点排队。 兰陵不谢花的老粉们都没想到一套和谐小说能在苦境爆红成这样,居然有这么多人抢……虽然不谢花太太在圈内一直是镇圈之宝每次新书预售都很火啦,但这次算是出圈了吗? “哎,我好担心不谢花太太的人身安全啊。” 排队中的铁粉a对铁□□表达了担忧。 “没什么可担心的,不谢花太太可是在魔佛与梵天之间游刃有余的奇才,相信她必有自保秘法。” 铁□□一脸淡定,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取回一套沉甸甸的书…… “咦,奇怪,完结卷这么多吗?”她撕开外封,这才发现《幽情女王志异》完结卷之下还捆绑了七本印刷精美的延陵不折柳同人志,包含大太子、四太子、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十一皇子、十八太子、十九皇子和阎王等热点话题人物。 “啊这,啊这……” 几位同好凑在一堆面面相觑,蓦然同时红了眼圈。 ……妈呀,神仙组合!今日之前多少书粉在扪心自问《幽情女王志异》完结了怎么办?现在不用担心,后续有粮了,有粮了! 倏然,现场气氛骤变,森冷气息降临,玄阙、玄离两位森狱皇子并玄膑太子座下氛邪魔姥一同缓步而来:“总算是找到地点了。喝——” 魔姥欲毁书灭口,蓦地半空一声狂吼:“萨萨萨萨……!想独占阎王的秘密,没这么容易啦!” “目标是兰陵不谢花着作,嗯……”受步渊渟恳请,剑驼话偏锋亦出现,冷观全场。 三方对峙,排队买书的人吓得瑟瑟发抖。 清如许及时现身,笑意如常:“感谢各位书迷大力支持,今日贩售一切按照从前规矩,一人一套,禁止倒卖,钱货两讫,售完即止。” “好胆魄。”剑鬼见她面不改色,先贊一句,随即掏出银两:“给我老鬼来一套!” “英雄看起来并非此道中人,不过无妨,”清如许向剑鬼扔去一套:“请了。” 剑鬼只随便一瞥,见书封画面甚是香艷露骨,啧啧两声:“哇,辣眼,阎王那副德性,还有人专写他的艷书!” “今日,谁也不能带走任何一册!”玄阙施展血巫闇术,顿时闇力纷涌,逼袭众人,贩售处尽被掀翻,数百套书亦化烟尘,话偏锋迅疾如电,赶在一切遭毁之前夺得一套,顺势退走。 玄离见状,化光追击。 “六皇子好本事。”清如许笔勾星芒,阵法随起,护住身后一群书迷,身形不动如山:“哎,想要书的都达到目的了,不如今日到此为止?” “她们可以走,但你——走不了。” 玄阙欲擒清如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剑鬼冷笑一声:“喂,当我是死的哦?小丫头你们尽管走,最好把阎王的丑事传得天下皆知,爽啊!哈哈哈哈!” 第94页 “那就多谢英雄了。”清如许有恃无恐,笔端轻点,带着惨遭波及的书迷一同消失。 “……啊,刺激,买个同人志居然也这么刺激。”到了安全地带,一名书迷拍着胸口惊魂不定,随即想到自己重金抢购的书册已然被毁,不禁悲从中来:“我的书啊!” 清如许施术消除众人身上玄阙术法残迹:“各位书迷不用担心,第二批贩售之时,吾会补偿你们的损失。只是近期恐怕难以开售,大家该以自身安全为要,各自回家,静等消息吧。”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妖异少年踏步现身:“仅剩的三套书,各为森狱、天疆与论剑海所得,你这次损失惨重。” “怎能叫损失惨重呢?敢问苦境哪一回的同人志贩售能达到这种场面?这是高光时刻啦。”清如许笑得很是愉悦:“真期待观众之心情。” “吾看你是比较期待阎王社死。” “那是,”清如许笑得眼睛眯成两个月牙儿:“阎王社死,普天同庆啊。” 玄震皇子再出葬天关,却并非之前向黑后禀告的方向。 玄嚣势力消退,打探各方消息较之过去难上许多,一向直率火爆的玄震这几日拼命忍耐,方才探得非非想下落。 “十一皇子啊,不是吾不帮忙,森狱的规矩你懂……” 非非想满头冷汗,被玄震逼得步步后退。 玄震冷着脸不打算放过非非想:“吾没太子令,确实请不动你,但你若随吾同去,自会见到太子令。” “哎呀,皇子,这这这……” “走!”玄震顾不得什么优待神医的礼数,揪起非非想便朝玄嚣藏身地点而去。 森林之中,黑暗世纪降临,不信邪悄然现身,跟上二人脚步:“玄震,你在隐藏什么呢?在吾面前,你又能隐藏什么呢?呵呵呵呵……” 这个时间点,随遇正在上学,符去病外出闲逛,神思感应到急速逼近的森狱气息,迈出门槛的一条腿立刻收回。 安静的小院里,玄震带着非非想现身玄嚣面前,正在闭目养神的玄嚣乍然警觉睁眼:“你是谁?!你想做……” 玄震二指疾点,让玄嚣陷入昏睡,随即目露凶光看向非非想:“非非想大人,请吧。” 非非想心惊胆战,抖抖索索掏出医具为玄嚣诊断,随着检查深入,心一直往下沉:“这……太子内元已毁,吾可施针用药让他恢復行动能力,但要完全復原……” 玄震捏紧拳头,每一个指节都被捏得咔咔作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就先让他恢復行动能力!” “是,好,哎……” 非非想开始施展能为,暗处不信邪化为黑雾消失。 黑雾无声无息一路往向葬天关,在陀罗迷殿之中寻得蜕变黑后。 “玄嚣未死。玄震找了非非想为他医治。”不信邪直奔主题:“另外,吾在玄嚣藏身之处感应到森狱神思之气息,虽然微弱,但能确证。” “哦?神思,是他特意保住玄嚣吗?”黑后迈下御座:“但,一个形同废人的玄嚣,有何价值让他保护?” “关于这点,看过这册书,也许你将有答案。”乌兰狄月递过《幽情女王志异》最后一卷,在黑后伸手之前扬声强调:“答应吾,看完以后,你务必保持冷静。” “当然。”黑后接过,阅过十数页之后,表情骤然凝住,身遭气息开始紊乱,内元逐渐失控,即将捲起风暴。 不信邪见状,虽不知缘由,也知今日谈话恐怕不能继续,暗自离开。 乌兰狄月出手压制住黑后暴走的内元:“你说过,你会冷静。” “……好。” 黑后浑身颤抖,强迫自己继续翻看,翻书的手指痉挛,五官仍是扭曲。 香艷的文字粉饰太平,更改的情节慾盖弥彰,隐藏于黑暗之中的森狱阎王真面目,却越来越清晰—— 森狱二十八代阎王,实为一人。杀子夺舍,延续性命,分化神识、躯体、元神兽,以待将来合体一日,获得前所未有强大实力,君临三界。 而繁雪逸冬清,曾经心心念念的儿子天罗子,不过一名阎王精血炼化的备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早有猜测,只是不愿相信而逃避自欺,真相揭开,如同撕掉心上那层自己所设的屏障,顿时鲜血淋漓。 乌兰狄月淡淡道:“先前玄阙与玄离暗中外出,玄膑部署亦随行,想来他们也取得这本书,此事未向你奏报吧。” “玄膑……吾的好膑儿啊,”黑后声声冷笑,句句皆是濒临崩溃的呢喃:“吾们都是阎王的棋子,可怜的吾,一如可怜的你,这笑话好好笑,真好笑……” 卜相机关疯狂眼神暗示乌兰狄月:管管啊,心疼一下你徒弟啊!刺激这么大,再不管要疯了! 乌兰狄月视若无睹,一手揽住逸冬清,凑近她耳边:“现在,你明白是谁将谁耍弄于指掌之间了?你明白你与阎王的差距了?” “吾要杀掉他,吾要他死,吾要他死——!” 第95页 “虽然人在翠环山,但若要他死,也并非毫无办法。”乌兰狄月继续在她耳边耳语:“做掉阎王善体,或能如愿。” “请长老调回魄如霜。”黑后已停止失态的低泣与咆哮,眼中尽是残冷:“吾要亲手解决他……” “你没冷静之前,吾不会让你行动。”乌兰狄月不疾不徐:“理智的做法,是将消息告知天疆牧神,想必他会非常乐意代劳。” “长老……说的是,”逸冬清牙齿打颤:“卜相机关,你代吾走一趟天疆。” “是。”卜相机关担忧地看了眼精神崩溃的黑后,领命离开。 在他离开之后,逸冬清倏然抓住乌兰狄月衣袍,将脸埋在她颈侧:“长老,为什么,为什么,吾恨他,吾要他死无葬身之地,啊……!!!” 时隔多年,逸冬清终于又像那个失怙又失亲的小女孩一样,抱着乌兰狄月崩溃大哭。 “吾会替你讨回这一切。”乌兰狄月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无论是被他所欺骗的情感,还是被他耍弄的痛苦。相信吾,他的下场一定非常精彩。” 阎王初入琉璃仙境之时,尚有底气和闲心同素还真周旋,直到他看到素还真收藏的《幽情女王志异》前十八卷。 “阎王也对这套书有兴趣?”素还真站在琉璃仙境书房门口笑得格外温雅从容:“也可以理解,毕竟此书指向性太强,很难不让人联想森狱。” 虽是一套艷书,但阎王在其中看到诸多巧加掩饰的森狱秘辛,顿时便知不妙,对于神思的下落也有了最坏推理。 他自封珈罗殿以来,全靠神思在外布局与回传信息,自早前神思新寻得附体之人后便没了踪迹,如今这套书的存在,显示神思所掌握的一切很可能也被他人掌握,他的计划……不能照原定执行。 只不知对方掌握森狱机密到何种程度?事到如今神思又是何种状态? 布局机深的阎王首次产生一切脱离掌控之感,是他大意,早在神思失联之后他就该警醒,另寻信息渠道! 可恨两位先知已被逸冬清诛杀,非非想亦不知遁去何处,导致他信息来源闭塞,走到如今被动局面。 阎王平復心绪,努力维持着属于森狱之主的威仪:“关于你要吾将黑月送回森狱一事,吾可以进行,但以吾目前实力,只能先将之送回萧山。” ——这是委婉求和之意。 素还真看破不说破,客客气气道:“嗯,难得阎王愿意配合,既然如此,就劳烦你先将黑月送回萧山吧。” 于是素还真向道真发出请託,不多时倦收天及北宗六扉便应邀而至,与素还真一同亲自护送阎王前往萧山。 阎王直觉有诈,但如今形势比人强,在素还真及道门众人逼视之下,只得豁力运化恶相,将黑月推回萧山。 黑月之害暂时减轻,素还真询问阎王意向,阎王毫不犹豫:“吾耗力甚巨,还要继续劳烦素贤人。” “森狱之主做客翠环山,素某荣幸之至。” 素还真心知阎王此刻只能抓住他这颗救命稻草,面上不显,引着阎王回到翠环山,并让小鬼头们带他安顿,以礼相待。 阎王啊阎王,如今你四面楚歌陷坑处处,尤其是得罪那位黑起来不是人的前辈,素某的琉璃仙境也未必能让你安然啊。 …… 话说另一头。 牧神忍着生理不适看完《幽情女王志异》,内中半真半假的揭秘爆料让他联想颇多。 “我讲老牧,想半天,是想出啥?”剑鬼嫌弃地看了眼那几册书:“也不知那个阎王得罪什么人,被这样编排,还传得人尽皆知,哈——活该啦!” “无聊的手段,却给了有价值的线索。”牧神难得智商在线一回:“他确实得罪了劲敌,否则不会被人揭穿老底。想不到二十八代阎王皆是同一人,如此说来天疆对他的讨伐更加合情合理。不过,他一向心机深沉,多年前便筹谋至今,更需谨慎应对。” “吾呸!”剑鬼直接啐了一口:“虎毒尚不食子,他吞噬这么多儿子,算什么心机深沉?说到底就是没人性,没人性的人专坑自己人,就不知他那群儿子做什么感想吶!” “老鬼,阎王品性不必再论,但吾不绝能小看阎王。” “啊好啦!要怎样做,想出办法没?” “嗯……” 牧神尚在思忖,卜相机关已在夜色掩蔽下悄然来到天疆请见。 “哦,黑后的使者?” 牧神当下有了主意,想来森狱之人知晓阎王秘密之后,也坐不住了,便让人礼貌请入,果然卜相机关开口便是合作诛杀阎王之事。 “善体?哈,阎王也会有善体吗?”牧神只觉荒谬:“或许这也是阎王布局的一环?” 卜相机关建言道:“近期风靡苦境的那套书,想必牧神有所耳闻……咳,这一切显示阎王已落他人算计而不知,幕后是谁吾等尚在查探,但他想对付阎王的目的十分明显,吾等正可藉机行事。所谓善体本是神思所化,神思乃阎王副脑,杀掉神思,即便阎王不死,也必受极大影响。” 第96页 “此言有理。” “既然牧神愿意合作,阎王善体下落就在此信函之中。”卜相机关递上密函:“请了。” 卜相机关方一离开,牧神即刻下令:“麟台,调回山龙隐秀,共诛神思!” 大军倾巢出动,不被完全信任的黑罪孔雀将一柄短刀悄然遗落天疆大门口,随着天疆军士一同出征。 不多时,玉峣境来到,与后至的央千澈汇合。 “道魁来了?开始计划吧。” 察觉央千澈的眼神格外微妙,玉峣境才想起自己顶着式洞机的外壳,而式洞机已经被赋影然锤成了“假装自己有个孪生兄弟的精分”,所以自己应该扮演善之人格的“道磐”而非收藏狂魔“鰲首”。 于是玉峣境无辜询问:“道魁为何这样看吾?” “……无,请吧。” 二人深入天疆,依照弁袭君提示,一路寻至圣浊苍穹。 “这就是天疆古曜,嗯……” 玉峣境发出一道掌气试探,却见掌气直接穿透古曜落在他处:“哦?尚有玄机。” “谁敢盗取天疆古曜?”羦羚、羖羚两位圣者现身,目光不善地看着玉峣境与央千澈:“看你们装扮是道门之人,竟然乘虚而入、意图偷盗天疆至宝!” 央千澈试图说理:“二位,吾们只是希望以古曜缓解苦境黑月灾害,阎王野心勃勃,并不愿收回黑月,吾等来此,恳请二位看在苦境苍生面上,暂借古曜。” “未得牧神指令,吾等不会让你们得到古曜!” “古曜在此,有本事就自己取吧!” 没吭声的玉峣境闲闲道:“是吗?那吾等便不客气喽!” 语落,玉峣境催动道门阵法,突破重重镜像折射,轻而易举取出古曜。 “感谢两位大方出借古曜,吾等告辞!” 玉峣境一手托着古曜拔腿就跑,傻眼的羦羚与羖羚反应不及,只得狂追,央千澈亮出法界锐光断后。 “哎,无奈……界一化百越三千!” 道真剑阵启,拦阻圣者行,沙尘飞爆过后,只余一片陌陌烟如织。 “古曜……可恶啊!” 论剑海与原无乡领导之下的森狱大军大战之后,元气大伤,天地蝱为保全力量,无奈自封永生壁,意图透彻《观剑不则声》秘密——葛仙川的解析有其道理,但仍未穷尽最终奥义。 “蝱尊。”步渊渟手持《幽情女王志异》进入永生壁:“剑驼取来此书,内中已揭露阎王最后底牌。” “嗯……说。” 步渊渟遂将《幽情女王志异》关于阎王的线索详尽汇报,共有三点:一是二十八代阎王实为一人,阎王通过杀子夺舍确保永生;二是阎王尚有备体,便是不该存在的森狱十九子天罗子;三是阎王累世积淀的情感尽被善体吸收,善恶双体互为制衡。” 天地蝱听完这一切,不禁发出灵魂拷问:“此书作者何人?” “根据调查,应是步香尘。” “不可能!步香尘只是代笔,背后另有人做局。” 步渊渟贊同地点点头:“吾亦如此认为,步香尘曾被神思附体,按理她之立场应是偏向阎王。只是,她背后还有谁呢?” “不管是谁,都对吾们有利。”王蠸说完正事,忍不住开口调侃:“想不到阎王竟被人如此设计,真是好热闹!哈哈哈……” 步渊渟未接话,心下亦是同感。 谁说不是呢,自己家事被人编排成艷情小说四处传看奔走相告,现在连底裤都被人扒没了,到底什么深仇大恨啊。 天地蝱正以阎王的笑话苦中作乐,突然感觉一股温暖气息洒落。 远处永旭之巅,玉峣境与央千澈释放天疆古曜,与黑月同在苦境天空。 三阳同天三阳同天,时间城久远预言最终成真! “这股气息,这种感觉……”后夔激动地扭动着丑陋的虫身:“是古曜,是古曜啊!哈哈哈!天助吾等!” “快,抓紧时间恢復功体!” 天地蝱冒险跃上永生壁最高处,让全身沐浴在三阳照射之下,尽情吸收能量。 “哈哈哈……三界之争,即将再启了!吾等将占得机先!” 赋影然以月昔影面貌站在罗浮山峰顶,注视同天的三阳:“三、六、九,已实现其一,既然无法阻止,那便加快进度。” “此局,让前辈费心了。” “素还真,时间不多,准备换手吧。” 赋影然语气平淡。 “是,素某已有准备。” 毂凤鸣举起一只小手手,悄声问:“师尊,三六九到底是什么啊?吾有资格知晓吗?” 赋影然转过脸瞥了他一眼:“三牛饼干,六个核桃,九阳豆浆。” 毂凤鸣:“……” ……师尊你敢不敢回答得更敷衍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延陵不折柳森狱系列同人志目录: 玄膑:家国权谋《帝阙》 玄同:剑灵宫斗贵乱《弱水三千尽入怀》 第97页 玄阙、玄离:兄弟双向《愿我如星兄如月》 玄震:兄弟向《我追随我的光》 玄嚣:龙傲天总攻《我意天下》 天罗子:《黑化备胎要上位》 阎王:《孤独的我只能自己吃自己》 ---------------------------------------感谢在2021-09-26 09:04:48~2021-10-11 20:5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 15瓶;香水有毒 3瓶;风流囧斋主 2瓶;纸萤漆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一个好的可能性与一个坏的可能性,往往会是坏的那个成真。 作为紫家当代家主,紫色余分这位口嫌体正直的剑侍对“王子”的吩咐一直比较遵从,王子最近暂时离开,他就乖乖呆在红枫林一边吐槽一边等待。 欣赏红枫是玄同私人喜好,紫色余分没那么文艺,一个人在一片火红里也是十分无聊,靠在剑匣边打瞌睡。 忽然,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似是有人偷偷潜入。 习武之人耳力敏锐,紫色余分机警起身,循着声响悄然而去——能弄出这种动静,说明对方只是普通人,因此他也就停在一颗红枫树后观察。 潜入枫林的是两位年轻女子,神色紧张,动作小心,其中一人低声对另一人道:“货到了?” “到了,好不容易才弄到几套,最近风声紧,你一定藏好!”另一人将黑布包裹的物件交给发问的女子:“钱货两清,验货吧。” 那女子拿到黑布包后,迫不及待揭开黑布,紫色余分这才看清是一套书册,心中疑惑不过是买书为何弄得像黑市交易,却见那女子挑挑拣拣翻开其中一册,脸上露出一种紫色余分难以理解的兴奋表情:“没错了,是正版,真刺激!来,代购费给你!多谢了!” “好咧富婆,这次我特别推荐女王本纪跟玄同那两册,后宫贵乱超级刺激哒!” 两名女子相视一笑,同时发出“嘿嘿嘿”的笑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紫色余分纳闷地挠了挠头。 为什么这两位姑娘的笑声听起来那么……猥琐? 顺利拿到货品的女子心满意足转身离开,负责“代购”的姑娘则在她身后挥舞着小手绢:“走好啊富婆,今后代购也找我啊富婆!” 随后那姑娘就地坐下盘点收入,紫色余分压抑不住好奇,抬脚走到她身后:“喂,你是在做……” 忙着数钱笑容满面的姑娘受到巨大惊吓,分明是没有功力的普通人,却以惊人的手速抓起今日的代购费,风一般跑远。 看那跑出残影的身形,被人抓包逃跑老熟练了。 紫色余分一阵无语。 不过人虽跑了,地上还散落了几本书册,紫色余分眼尖,一眼就看见其中一本书册封面上赫然画着他家王子。 紫色余分捡起了书册。 紫色余分打开了扉页。 紫色余分…… 紫色余分三观炸裂!!! 明明的他的心里喊着“这是什么鬼这踏马不是我的王子”,但他的手和眼睛仿佛有自己的思维,短短两刻时间已将书本翻了一大半。 若此刻有人问他书里写了什么…… 紫色余分神色恍惚。 啊,什么,剑灵后宫争宠?虹霓双剑是一对双胞姐妹花,蚍蛉剑身娇腰柔可以噼叉和转体360度……? 啊呸!!! 紫色余分拼命甩了甩脑袋,慌慌张张收起其他几本散落的书册,四处张望打算找个地方把这种不健康的东西埋起来,不经意看见放在石桌旁的飞光剑盒,顿时整张脸都扭曲了。 …… 玄同回到红枫林,看到的就是一个表情诡异的紫色余分。 “你面色有异,怎样了?” “……啊,没什么。王子啊,你这回去了很久。” “处理一些私事。”玄同轻描淡写,顺便又看了紫色余分一眼:“你有话要讲?” “没什么,没什么。”紫色余分试图让自己的表情恢復正常,但他本就不是擅长遮掩心事的人,别别扭扭吞吞吐吐的发问:“王子,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嗯?何出此问?” 受到巨大冲击的紫色余分到底没忍住,玄同最终拿到了那几本被落下的书册。 远离森狱权力中心又沉迷剑道的玄同太子对于近期风靡苦境的文学作品并不了解,下意识先打开自己那一本,看了两页便蹙了蹙眉头,然而继续阅读下去,却陷入沉默。 ……半真半假。 他收藏的宝剑自然没有变成剑灵。 但,作者为何知晓他幼年在水边遇袭之事? 玄同继续翻阅另几册其他兄弟的书册,内容亦是真真假假。 他沉默片刻,问紫色余分:“可有见到《阎王本纪》?” “没,只捡到这几本。” 玄同倏然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思索了很久,迈步走出。 紫色余分赶紧背上飞光剑盒追上:“王子,要去哪里?等我啊!” 以玄同目前掌握的信息源以及人脉,能去求证的对象实则并不多。 第98页 一路行入翠环山,素贤人先是告知阎王服下解药已然无恙,随后便开始泡茶品茗,并不在意玄同的沉默与心事重重。 “紫色余分,吾有事与素还真商议。” “小狐,招待这位侠士。” 紫色余分识趣的跟着小狐转往他处,半晌,玄同才开口:“吾无意得到一套书册。” “哦?”素还真不疾不徐道:“是《幽情女王志异》系列吗?” “……你也知晓?” “毕竟指向太过敏感。”素还真还是老神在在:“劣者手上有全套。” “你……怎样看?”与素还真对视一眼过后,玄同到底没问《阎王本纪》,反而问起这位苦境名人的看法。 素还真从善如流转移了话题:“与这套书一同流传的有一种说法,阎王有善恶两面,善体仍留存情感,恶体则是剥离了情感,仅余勃勃野心的帝王。” 并不笨的玄同回顾近期森狱一系列行动,若有所悟:“神思?” 素还真微微一笑:“森狱神思,确然奇宝,若要问森狱之秘,他十分合适。只是当初离开翠环山后,已销匿踪迹。” 玄同目光一锐:“你放走了神思?” “轻启极端,无益于问题解决。神思既无危险,素某无需将他拘于此地。”素还真并未直接否认自己在其中所起作用:“你之疑问,或许在神思处可得到解答。” 玄同沉吟:“你可有它下落?” “劣者不知,但必然有人知晓。”素还真施施然打开摺扇:“……尤其是,想杀阎王之人。” 玄同採纳了素还真的建议,暗中来到天疆之外,果然见到天疆趁着夜色掩蔽出动大军。 一路尾随,在黎明将至未至之刻,天疆大军终于抵达随遇一家隐居的小镇。 “就是在此吗?嗯……”牧神站在农家小院之前闭目感应,确实有一丝阎王的气息存在,当即抬掌轰开院门:“喝——!” “啊,什么人?!” 随遇匆忙起身,却被不知何时进入房间的神思一把按住:“别出去!” 神思虽无功体傍身,感应却依旧敏锐,已经察觉到牧神那熟悉的天疆气息,低声对随遇道:“别出声,赶紧走。” ——随即就拉着随遇,叫上符去病,已被惊醒的玄嚣靠坐墙边,睁眼默默看着他们。 随遇对符去病叮嘱一句,符去病便老老实实过去把玄嚣背了起来。 神思蹑手蹑脚带着三人往房间衣柜行去,一把拉开柜底,一个简陋的地洞入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也是辛苦,以智慧着称的森狱神思沦落到徒手挖地洞,就这不到二十步的长度,他老人家挖了半个多月。 “进入。” 几人躲在黑暗的地洞里,大气不敢喘,唯独玄嚣面色平静,却异常沉默——他有着近乎本能的战斗直觉,这般简陋的地道,根本瞒不过对方。 天疆人马进入小院后四处搜索,未见人影,剑鬼冷笑一声:“哈,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想掩人耳目,真以为天疆都是吃素哦?!” 他鬼元一盪,整个院子被夷为平地,玉稚衣亦察觉人息,轻喝道:“现身吧,阎王!” 无有回应,牧神看向山龙隐秀,山龙无奈,一拳贯地,再也无法躲避的几人被震出地道,好不狼狈。 牧神目光在几人之间梭巡,最终讶异的锁定了神思:“你……阎王?” “萨?!”剑鬼也是十足吃惊:“真是阎王?怎会半分功体都没?” 神思浑身冷汗,强笑道:“各位是否误会,吾只是一名普通人,不认识什么阎王……” “……哈。”牧神笑容极冷:“你这一身阎王气息,无从抵赖,受死吧!” 曾在阎王手里吃了大亏的牧神不敢掉以轻心,起手便是轰然一掌,一旁的随遇掏出木剑迅速丢出一个简单的剑阵,削减掌力,神思得以逃过死劫。 “嗯?娃儿,你与他什么关系?” “他……”随遇本就聪明,被天疆众人叫破神思身份之后,如何不知眼前这位“言阿公”就是自己的祖父:“他是我祖父。” “随遇!” 神思惊然出声。 山龙隐秀也注意到了另一边的玄嚣:“是你玄嚣太子?” “太子……啊……”玄嚣闻言,空白的记忆仿佛被这个称唿触动,抬手按住前额,克制脑子里一阵阵的剧痛。 “哦,森狱血脉?”牧神这才稍转注意力,沉冷的面上勾出冷酷笑意:“带着血脉隐居此地,莫非阎王竟也想享受天伦之乐?真令吾讶异,令吾不可置信啊!” 久远前的仇怨,让牧神此刻心中充满嗜杀冲动,内力在掌心汇聚:“送你们阖家团圆,甚好!” “牧神!”山龙隐秀被牧神嗜血的表情刺痛,出声提醒:“这名小童,还请放他一马!” “天疆不会为难一名孩童。”牧神冷道,手掌再次对准神思。 就在此时,一支利箭破空袭来,正是察觉气氛异常的玄震及时赶到! 第99页 “嗯……又来一个。”剑鬼哼哼一声:“也没什么用啦。” 玄震拦在双方之间,目光警惕,飞快评估局势。 “天疆牧神。”神思终于不再装怂,沉声道:“放过他们,吾任由你处置。” “你有与吾谈条件的资格吗?”牧神再贊一掌,神思在玄震惊愕的目光中倒飞出去,满口鲜血呕了出来。 “神思,你……!” 本对神思的实力有所寄望,玄震见状心往下沉——如此一来,他毫无把握保护玄嚣和随遇! 危急之间,蚍蛉颤声,带来一股红色风暴。 “是你!” 玄震意外之余又暗暗庆幸,此刻也顾不得过去种种不快,迅速採取行动,将神思、玄嚣和随遇拉近自己身边。 “多了一名玄同太子,又能怎样呢?” 牧神见状,牧天九歌出鞘,先前战斗中已失去虹霓双剑的玄同以蚍蛉剑勉强应战,玄震则一人应对天疆三族围攻。 身处包围圈中的玄嚣双手抱头,神情痛苦,一道冥冥之声在耳畔响起:“反击吧,玄嚣太子,你的兵器就在你体内,还记得吗?” “还记得吗,你征战天下的兵器……衮龙!” 玄嚣眼神骤然一空,一手伸向背后,手指摸索着,竟然从背嵴处生生抽出了属于玄嚣太子的兵器——衮龙枪! “玄嚣你……!” 神思和玄震惊诧,原本功体尽废的玄嚣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沙场征战的玄嚣太子,银枪扫阖,顿时扭转颓势,三名森狱皇子联手,天疆虽仍然占据优势,却也不似先前的压倒性局面。 神思从未料想过玄同与玄嚣有朝一日竟会并肩作战,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幻觉不久之后便真的破裂了。 玄嚣的神勇仿佛昙花一现,受天疆痕族之长十方慑一记重击,衮龙枪脱手飞出,虚弱无力重新回到他身上,同时回归的还有记忆。 “玄嚣!”已多处受创的玄震挺身欲护,却遭天疆人马强势阻扰。 玄同当机立断,凝神聚力,发出气势恢宏的一剑:“走!” 疾奔,逃亡,天疆大军掩杀在后;玄同、玄震和符去病分别背着神思、玄嚣与随遇,艰难求生,却不知生路何在。 回森狱,蜕变黑后虎视眈眈;向中原,道门森狱仍在敌对。 拉锯似的追击,在天际升起第三颗太阳之时,戛然而止。 “那是……古曜?!” 天疆众人纷纷变色。 牧神面色阴沉,切齿道:“速回天疆!” 追兵撤去,逼命危机暂解,玄震连忙停下查看玄嚣伤势,神思也凑过来,努力调用全身经脉试图找回属于阎王的力量。 “玄嚣,撑住!”神思几乎尝试了所有办法,蓦然一丝丝力量自体内涌出,他迅速将手按在玄嚣胸前要穴,灌入力量。 他一贯精于算计,却说不清此刻的焦急;而旁观的玄同则眸光一颤。 “不用……白费功夫了。”玄嚣拽住了神思的手腕:“吾该叫你神思,还是……父王?” 神思失语:“吾……” 恢復记忆的玄嚣已然想起自己为何元神兽已死却还苟活在这世上——万鬼黑渊之主故意将他之元神兽残余力量与衮龙枪绑定,或许就是为了做这样一个局。 然而这局的目的到底如何,以他眼□□力心力,已是无法参透。 他虚弱一笑:“父王老谋深算……孩儿喟嘆弗如……无论真假,在此谢过多年舐犊之情,也请父王,成就霸业之后……放过……吾儿随遇……” “玄嚣……” 神思无法与玄嚣对视,更无法给出承诺,他只是阎王副脑,纵有几分感情也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只是持续给玄嚣灌注力量。 “十一皇兄。”玄嚣看着玄震:“也谢你……对吾多年支持。” 玄震别开脸:“别说这种丧气话了,还未到时候。” “到了,早就到了。”玄嚣轻笑,鲜血从唇边溢出,随即又看向玄同:“对你,吾不会说谢,但……你护吾儿,吾记住了。” “玄嚣!”察觉玄嚣油尽灯枯,神思更加聚精会神,属于阎王的力量源源不断涌现,几乎直逼全胜之态。 玄嚣这才最后看向随遇。 随遇在他面前蹲下,仍是十分乖巧:“没什么要对我讲吗?” 玄嚣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嘆息一般,吐出最后一句话:“……你母亲为你取的名字,也……没什么不好。” 一向骄傲的玄嚣太子,说出这句话,或许,是真的象徵着结束。 随遇垂下眼帘。 下一刻,玄嚣的躯体化为光点渐渐消散。 “啊……”神思下意识举起双手,做出一个虚拢的动作,然而光点仍是消散在指尖。 玄震红了眼眶,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阎王,没有平日的敬畏,脱口问出心底疑惑:“江湖传闻,二十八代阎王皆是同一人,是真,是假?” 第100页 神思不答,只是颓然垂手。 与此同时,琉璃仙境内仍在调息的阎王感到体内力量被强行抽走,面露愕然,闭目感应,愈加惊疑。 “嗯……神思?!” 多疑的王者危机感骤然上升至极点,霍然起身,转往玉波池。 素还真仍在悠悠煮茶,见他前来,客气道:“阎王有何要事吗?” “素还真,吾以为吾们之间,至少还有几分默契与合作的善意。”阎王皮笑肉不笑:“但看来你并不作此想法。” “哦,何出此言呢。” “神思之下落,你真正毫不知情吗?” “江湖之大,以神思智慧,素某又怎得探知?”素还真倒茶的手顿了顿:“毕竟他曾经设计以天火焚烧素某一魂,这份智慧,便是吾也要赞嘆。” “你稳健的态度,已能说明太多问题。”阎王还维持着王者气态,语气却暗藏威胁:“吾有要事离开,有劳素贤人这段时日照顾。吾也再次提醒素贤人,操之过急的后果,图穷匕见的代价,未必是苦境所能承受。” “阎王言重了。如果可能,素某衷心希望三界和平。” “哈。” 阎王冷哼一声,化光离开,径直前往惜别峰,运转功体,口吐古老咒语:“昧昧玄幽&mdot;遣我逢魔&mdot;昧昧玄幽&mdot;遣我逢魔。” 随着咒语迴荡,黑海森狱深髓古河之内,庞然兽影腾空而起,三首齐吼,森狱为之震动。 旋即,巨大兽影飞出森狱,应召而去。 乌兰狄月双手揣袖,没什么真情实感的感慨:“好大一只。” “确实很大一只。”千玉屑的感慨倒是多了几份真诚:“不愧是阎王,总有层出不穷的底牌。” 乌兰狄月仍在仰望那道渐行渐远的兽影:“毕竟活了二十八世,吃过的瓜比吾们掉过的头髮还多。” ……这比喻。 千玉屑瞥了她一眼:“还是比不上天羌族老,将阎王之底牌掀了一张又一张。” “国相客套了。”乌兰狄月突然发出充满感情的咏嘆:“阎王被掀掉的每一张底牌,都是大家的功劳,也包括国相你啊。” 千玉屑:“……” ……吾听你在屑。 “接下来长老准备从何着手?” “国相认为这番动静,只有森狱察觉吗?” “嗯……想必天地蝱跃跃欲试。” “那就让他们去试啊。”乌兰狄月转了转手腕:“试过之后,阎王应该会十分愿意找素贤人讨论化体找不回来这种问题。” 天疆丢失古曜,牧神震怒,三族皆是义愤填膺。 “啊——好一个苦境,”剑鬼本就乱糟糟的头髮此刻显得更加凌乱,可见他勃发的怒气:“我们还没跟素还真计较帮助阎王的事情,现在中原道门居然明目张胆闯入天疆抢夺古曜!可气,该杀啦!” 伐天虹忧心道:“如今三阳同天,天地蝱必会趁机完全恢復功体,接下来吾们可能腹背受敌。” “麟台说的没错。”痕族之长十方慑也露出焦急之色:“这般情势,对天疆极为不利。” “嗯。”牧神压下心中暴怒,看都没看前来请罪的两位天疆圣者一眼:“必须尽快夺回古曜。但,吾想天地蝱与阎王必会百般阻扰。” 就在此时,天疆护卫入内通报,黑后使者前来询问诛杀神思之事进行得如何。 牧神不耐烦应对一通,玉稚衣却上前建言:“黑后既想藉助天疆之力除掉阎王,那吾们也可以提出对等条件。” “雉君是指,让黑后设法夺回古曜?” 玉稚衣提醒道:“诸位难道忘了恩公能为?” 众人顿时想起当年姬千幻在天疆擒拿那只恐怖大妖怪时展现的实力,其中有人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哦?众人对那名天羌长老的能耐如此信任?” 牧神心中莫名生出一丝郁闷。 姬千幻,怎么哪儿都有她? 三族之长一致看向牧神,目光殷勤,只等他一声令下。 看见牧神一言不发仍做沉吟之态,剑鬼拍拍胸脯打包票:“老牧,姬千幻的本事吾能打包票啦,避开天地蝱跟阎王带回古曜,她应该可以做到。” 牧神又思索片刻,道:“不能完全寄希望于外人。兵分两路,雉君与麟台继续镇守天疆,如今轻易被人入侵,是该好好内部整顿。猊主、山龙、孔雀老者,随吾出击,追杀阎王,至少牵制住其中一方。老鬼,姬千幻方面,就由你说动。” “包在吾身上。” 天疆再次大动员,牧神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黑罪孔雀,又暗中示意玉稚衣;玉稚衣领悟,微微颔首。 永旭之巅,道魁央千澈与道磐式洞机并立,仰望天空三颗太阳。 “这就是三阳同天,果真壮观。” “但绝不能长期放任,挂六个时辰意思一下就罢了。”伪装成式洞机的玉峣境幸灾乐祸:“毕竟接下来阎王跟天地蝱都会心情不太好,先送他们六个时辰的三阳同天开心一下,也算是精神补偿了。” 第101页 “咳……”以为道磐转换一色秋人格的央千澈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道磐,计划已定下,吾先告辞。接下来,真不需要吾援手吗?” “道魁放心去吧,后面尺度比较大,吾担心你受不住。” 央千澈:“……” 善良正直的道魁有点扛不住如此神经质的“道磐”,道一声告辞,犹犹豫豫离开了永旭之巅。 玉峣境吹了一声口哨,一旋身又化作央千澈的模样,并在虚空一点,凭空出现一道鬼气森森的大门。 他拉开大门,将门内面色悻悻的正牌道磐拽了出来。 “道磐你快看,这是吾们一起从天疆偷出来的古曜!”玉峣境顶着央千澈的脸无比热情的替他解开功体封印:“是不是很壮观!” 式洞机:“……” 他咬牙切齿定了定神:“说吧,要吾做什么?” “等一下乌兰长老代替天疆来取回古曜,吾们自然要努力捍卫。” 式洞机一愣。 然后领悟了玉峣境的意思。 ……神经病啊你们! 特意把道魁弄走再把我拉出来挨揍?! “道溟近来四处忙碌,吾们作为同门,自当大力配合。”玉峣境一刀接一刀捅在式洞机心上:“看在道溟是你唯一师姐的份上,看在吾勉为其难帮你保管毕生珍藏的份上。” 式洞机面无表情:“……那还真是多谢了。” 第35章 当你越想考高分的时候,越容易考砸。 永旭之巅,天羌族老与天疆剑鬼联袂而至。 乌兰狄月望了眼天上并存的三颗太阳,再似笑非笑看向对面批皮道魁和道磐的二人,道:“堂堂南北道真魁首人物,也行这入室偷盗之举,真令吾意外。” 式洞机:“……” ……你是在骂你自己吧,啊?你骂你自己!接着骂,接着骂! 玉峣境适时露出一丝羞愧情绪:“抱歉,为苦境苍生,被迫採取此等行动,请二位放心,待阎王彻底将黑月送回森狱,吾等必会登门请罪。” “哈!”剑鬼狂中带怒,冷笑道:“说得好听,偷就是偷,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来!让吾见识一下两个入室飞贼的本事!” 一言不合,战端开启,炼鬼百崶劂一挑南北道真昔日魁首主事,乌兰狄月则且战且退,伺机取回古曜。 剑鬼非人,与高手过招战意更加澎湃,越战越狂,竟是一时牵制住式洞机与玉峣境,乌兰狄月趁机乘风掠空,巧力一运,顺利将古曜纳入怀中。 玉峣境见状赶紧释放求援讯号,剑鬼发出数剑,掀起黄土漫天,山巅受雄力而崩塌,二人顺势抽身而退。 “嗯,这一场可算是演完了。” 玉峣境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饶有兴致对式洞机提议道:“道磐,吾们配合无间,下次继续组队如何?” “多谢,”式洞机咬牙切齿:“但——不用了。” 为免变数,乌兰狄月运化追光穿云之术,瞬间与剑鬼挪移至天疆。 玉稚衣尚在与同僚讨论古曜被盗一事透露的古怪之处,两道惊风掠入,乌兰狄月和剑鬼已然回归。 “已顺利取回古曜。”乌兰狄月无意多言,将古曜交给现场羞愧又心急的羖羚、羦羚两位圣者,淡淡道:“有第一次,便要慎防第二次。” “多谢恩公。” “嗯。”乌兰狄月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玉稚衣出声挽留:“恩公且慢,玉稚衣有一事不解。” “什么?” “古曜乃天疆圣物,若要释放古曜之光,必须藉助能够镜射光芒之物,恩公可曾推想中原道门从何处寻得镜射之物?” ……不愧是玉稚衣,忙而不乱,立刻想到这点。 她微微摇头:“这点吾无从知晓,毕竟古曜吾也是第一次接触。” “这……确实,是玉稚衣太过想当然,以为恩公见多识广或能指点。”未得到答案,玉稚衣仍是恭敬客气:“无论如何,感谢恩公再次相助。” 葬天关内,黑后与千玉屑正运功调息。 为加速杀除阎王的计划,二人决意完全释放多年前留在阎王身上的功体禁制,虽折损元功,但目前局面已不容阎王再有一丝生机,故而两人下定决心。 就在此时,乌兰狄月迴转。 “已替天疆取回古曜。”她看着黑后阴沉的脸色,补充另一条对方关注的信息:“牧神已领兵追杀阎王去了。” “阎王虽自森狱召回元神兽,但眼下功体受制,对上牧神已无胜算。”逸冬清眼中尽是杀意:“吾已让原无乡暗中前往配合,请他伺机以变体银刃给阎王最后一击。” 乌兰狄月“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千玉屑感觉黑后状态不对,无意留下继续旁观,道一声告辞便先行退出陀罗迷殿。 一室清寂,逸冬清轻抚耳边垂落的冠带流苏,视线有些空茫,似是想起了往事,轻声慢道:“长老,这样……阎王应该会死了吧。” 第102页 “目前,也只能等待。” “呵……是啊,”逸冬清发出一声凄凉又冷酷的笑声:“他最好是死在这一局,否则,吾会不惜代价,让他死得更加悽惨。” “等待使人煎熬,不若想点别的,”乌兰狄月伸手勾住她的肩:“阎王死后,你打算如何?” 逸冬清整理愤恨心情,展望未来,深沉道:“一统森狱,挥师中原,一雪吾天羌族灭族之恨!” “玄膑呢?” “哼,他虽善于伪装,也有几分机警,但并无力量摆脱吾之控制。若是听话乖乖做一个傀儡便罢;若起了异心,吾便立刻将他剪除!” 乌兰狄月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这个徒弟算是失智了——不盯紧点怎么被阎王父子搞死的都不知道。 真是一日为师,一世操心。 “既然你已有计划,吾便不再多问。”她松开逸冬清,信步闲庭往外而行:“吾出去走走,原无乡回来再通知吾。” 她一路走过葬天关,千玉屑与卜相机关正边聊边等。 见得她来,千玉屑开口问:“与黑后谈得如何?” “恨火满心,意志高涨。”乌兰狄月没什么情绪地陈述,同时也没有忽视卜相机关身上的异状,心念一转,对千玉屑道:“吾如今在森狱太过瞩目,有一事请国相代劳。” “请说。” 乌兰狄月遂取出装有金精灵香染衣法器玲珑心镜的盒子递了过去:“请国相将此盒送至天堂森林。” “天堂森林……”千玉屑沉吟道:“那是森狱禁地。” “没错,不过想必难不倒国相。”乌兰狄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千玉屑一哂,摇头嘆息:“长老驱使千玉屑,还真是不客气。” “能者多劳。” “唉……好吧。” 千玉屑颇有几分夸张的嘆着气离开,乌兰狄月这才仔细将卜相机关打量一番:“看起来你像是着了道,怎么,被玄膑发现了?” “嗯……”卜相机关摸着鬍鬚,含煳应声,却也并不显得太紧张:“毕竟虎父无犬子嘛。” 乌兰狄月便确认他已受制于玄膑,不咸不淡的轻笑。 另一方面,完全恢復功体的天地蝱为庆祝三阳同天这件天大喜事,正在永生壁欢欢喜喜开party,步渊渟在一片群魔狂舞中,几乎无法控制脸上的痛苦面具。 他不断对自己强调论剑海大计,这才按捺住硬了的拳头。 与他同样格格不入的还有副主席桓正修雅。 不过桓正修雅一向体贴,见自家主席竭力忍耐,自己也勉强掩下错愕无奈的心绪。 就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一名蝱兵沖入,大唿小叫:“禀蝱尊,古曜不见了!” “……嗯?”扭得正销魂的王蠸整条虫都顿住:“你说什么?” “古曜、古曜不见了!” 音乐和舞美立刻消失,天地双蝱化光疾奔而出,果然看见释入苦境不久的古曜失去踪影。 后夔气得大吼:“吾之古曜呢?!” 王蠸则已经面露杀气:“谁弄走了古曜?” 双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肯定是天疆!” 于是二虫默契的调转方向,沖往天疆。 正逢牧神殴打阎王归来,狡猾的阎王在那般不利的状况之下仍然设计脱逃,甚至化出恶相打伤牧神,天疆之主正憋了一肚子气,察觉逼近的气息,怒火更炽! “天地蝱!”牧神含怒一喝,惊起尘沙飞扬:“吾尚未制裁你们,你们却自己找上门!” “哼,牧神,看你这么狼狈,吃亏不小啊?”作为生死仇敌,后夔十分清楚该如何嘲讽这位傻白甜对手:“莫不是攻打阎王又~~~失败了?呵呵呵……” 牧神火大地攥紧了拳头。 “后夔,别跟他废话,”王蠸气势凌人地看着牧神:“古曜呢?你是不是又把古曜藏起来了?” “古曜,是天、疆、之、物。”牧神忍无可忍,双掌轰出,天地蝱功体已復,轻巧躲开,再还以颜色;步渊渟则示意众剑士跟上,欲趁天疆人马正处于败战低迷之刻占据有利情势。 牧神岂容他们如愿,当即祭出牧天九歌,三名强者战在一处,两方兵马正面对决。 但牧神毕竟有伤在身,战得越久,越显支绌,回圜不及之时,再遭天地蝱沉重一击! 危急之刻,孔雀老者当机立断,催动孔雀秘法,扰乱双方阵势,再轻喝一声:“牧神有伤,久战不利,速回天疆!” 趁此机会,天疆众人赶紧簇拥着牧神进入天疆。 “啊……!”天疆议事殿中,牧神盘坐调息,孔雀老者助他化解体内伤势。 随行之人向留守同僚简要说明情况,玉稚衣眉峰紧蹙,更添疑虑。 “萨萨萨萨萨……厚颜无耻的天地蝱,居然自己找上门!可恨吾不在,不然要把他们拍成两摊肉泥啦……!!!” “呃……噗!” 孔雀老者强接天地蝱掌力,亦有创伤,医治牧神过后当即呕红。 第103页 牧神轻声道:“你回去调养吧。” 孔雀老者知晓牧神对自己仍是心结未解,点点头离开大殿。 牧神沉吟道:“幸好古曜已经取回,但天地蝱夺取古曜之心不死,接下来必须考虑如何防范论剑海。” 玉稚衣却反问:“牧神认为,此次古曜被夺,也跟天地蝱有关吗?” “嗯?天疆方才收回古曜,他们便追杀而来,若说跟他们无关,吾实在难以相信。” 牧神说出自己的推论,但玉稚衣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一边思索一边分析:“古曜之光,非普通镜器能够反射。道门谋夺古曜,却也同时取得能够反射古曜的镜射之物,这也未免太巧合。” 剑鬼骂骂咧咧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苦境希望天疆放出古曜缓解黑月祸害,天地蝱正好也想三阳同天,又知道该怎么使用古曜,两边自然就勾搭成奸!” “可是天地蝱的反应……” 玉稚衣仍然认为有疑点,却又委实找不出合理解释,考虑到牧神与众将士两番征战皆需调整,只得按下满腔疑窦开始安排布防。 “天堂森林……森狱传闻中的禁地,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千玉屑拿着乌兰狄月交託的盒子,缓缓步入天堂森林。 甫一踏入,便察觉地气有异。 “这股地气,嗯……”作为森狱国相,自然知识渊博,纵是初至,眼见与耳闻,抽丝剥茧,也能得到合理判断:“……原来如此。” ——若是森狱皇族进入此地,只怕九死一生。 “哈,这位天羌族老,属实可怕。”千玉屑往森林深处行去,低语喃喃:“不过特意让吾知晓天堂森林的特性,她的目的是什么?值得深思啊……” 他不是没动过打开盒子一探究竟的心思,但考虑到乌兰狄月诡谲难测的作风,到底按捺住心中好奇,如约将盒子放到指定之处,头也不回的离开。 有时候知道太多只会是灾难,所以他此刻不想知晓乌兰狄月究竟要将东西交给谁,对方又是谁。 千玉屑身影渐渐没入深夜幽雾,而天堂森林外围,玄膑注视着千玉屑行经之处,眸光深沉。 收到本命法器的香染衣漫不经心打开盒子,取出灵镜,同时盒中却落出一张字条。 “嗯?”她展开字条,上面仅有“速速离开”四字。 虽远离王权中心多年,金精灵的直觉和智慧并未丧失,加之对苦境的一丝好奇,轻笑一声,吩咐道:“晴儿,收拾包袱,我们离开森狱。” “这么突然啊?” “嗯,那位天羌族长老特意留字,想来不久之后麻烦就会上门。” “好啦,包袱我早就替主人收好,自从那位天羌长老找上门,我就知道这个地方瞒不住了。”晴儿半是得意半是无奈的吐槽:“依我看,主人你很期待前往苦境呢!” “哎~~~吾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主僕二人趁着夜色快速离开天堂森林,暗处观察的玄膑微微眯眼,心念急转之间,已想通关窍。 “金精灵……原来如此。” 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森狱大太子杵着拐杖迴转葬天关,寻来最心腹的下属,命其秘密前往天疆。 阎王的耐性一向超绝。 哪怕被人当做狗一样四处撵,也是气定神闲。 漫长的生命中也并非从未踢过铁板,仔细论较起来,玄同是第一个变数,素还真也是难缠的对手,但那个神鬼莫测的乌兰狄月,才是眼下心腹大患。 自那日神思从本体抽离力量,他总算恢復了对神思的感应,也因此知晓神思失联的原因——从来没有发生过神思寄体反噬神思之事,无论神思是否泄漏阎王之秘,乌兰狄月都是必除对象。 但此人实力尚未见底,更隐藏于逸冬清背后,事事似乎都有她的手笔,而她到底下了哪一步棋、究极目的为何,却又捉摸不定。 阎王已很久没有如此糟心的感受了。 黑后与千玉屑的禁制让他无法完纳元神兽力量,神思更具有了抽取本体力量的能为,阎王明白自己原有布局已不可行,只能抢在乌兰狄月真正出手之前,争先一步! “噗……!” 再度呕红,阎王按住心口。 方才与牧神一战,再添新伤,好在尚可支撑。 他思索片刻,决定凭感应寻找神思。 神思为何能够抢夺本体的力量,这点必须弄清楚,他不能容忍这样的变数。 而另一处的神思,也对阎王下一步行动若有所思。 作为阎王副脑,他太过清楚阎王的多疑与无情。 之前急于救治玄嚣,当他感应到阎王力量,也未多想便强纳使用,事后只觉细思极恐——身为已经修为尽丧的副脑,竟然抽走本体力量,对于阎王而言,这是一种隐患。 因此,他花言巧语让玄同和玄震带随遇离开。 玄同心事重重,并未过多纠缠,按照他的要求带走了随遇,然而玄震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 “父王如今情况危急,吾还是留在父王身边,以防万一。” 玄震已经明显察觉到“善体”与阎王的差别,对神思客气有余,敬畏全无——就勇了那么一小会儿,谁敢相信这是阎王? 第104页 神思:“……” 神思他也很无奈。 之前为救玄嚣运用力量,仿佛已经与本体无差,但眼下又变得跟个普通老朽一般,想要反抗年富力强的玄震简直是做梦。 于是神思只好任由玄震一路随行,小心翼翼来到苦境一处曾经使用过的据点。 刚刚安顿下来,他就开始吐血。 玄震无语的看着他,憋出一句:“吾去寻大夫。” 他扭头出去,神思一边低喘一边嘆气。 玄震脸上有嫌弃,他看见了! 这个不孝子!居然因为他老了弱了就嫌弃他! ……咦? 跟着阎王搞了二十八世的事,神思第一次产生这种委屈生气的老父亲情绪。 以他一个副脑的思维,不是很能接纳这种情绪。 正在他思考下一步该怎样应对之际,阎王气息迅速掠入据点。 “让吾好找啊,神思。”阎王昂然而入,在看清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头之后,脸皮明显抽搐了一下:“……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不该是这副模样吗?” 神思下意识吐槽。 他现在的长相可不就是老年天罗子么。 作为阎王副脑,拥有自己的身体之后,本相和天罗子一样不是应该的吗??? ……咦? 对啊,这么说来,这是他自己的身体?虽然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老迈无力的废柴,但他有身体了? 以智慧闻名的神思再次get到之前没有太过注意的小细节。 他也不知自己今日为何产生许多莫名其妙的感觉。 阎王走近之后,一掀长袍,在神思对面坐下:“说说吧,这段时日发生之事。” 出于对本体的本能顺从,神思将寄体乌兰狄月以来的经歷详细述说了一通,不过他被囚于乌兰狄月意识空间之中那段日子,委实是神志不清,到底吐露了多少,自己也无法准确判断。 “……哈!”阎王想起风靡苦境的《幽情女王志异》,眼底隐有凶光闪烁:“根据吾掌握的情况,她恐怕已全然知晓阎王的秘密!” “不可能!”神思下意识反驳:“若她全然知晓,为何辅佐黑后至今未能彻底降服森狱?” “忍耐,是为了更丰美的成果。”阎王一边沉吟,一边悄悄运转内力:“想必她,也有与吾同等之耐性,所以……” “啊!!!” 阎王突然出手,掐住神思的脖子:“她如今占据上风,吾不得不改变计划,尽快取回属于阎王的力量。神思,回归吧……” “呃……” 受制于人,神思无法反抗,但心地却隐隐涌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他知晓阎王此行或许不会再放任自己流落于外,却又不知自己还在渴求什么? 因这一丝丝的不甘,导致阎王的吸收受到阻碍,也让这位习惯于掌控一切的王者渐渐生出几分失去掌控的怒意。 “神思,你果然生出异心了!” 再提内元,加大吸收力度,阎王欲回纳副脑,就在此时,玄震归来,见状直接愣住。 “父……”玄震看了看阎王,又看了看神思,有些不知所措:“……父王?” 神思心神一颤,突然产生某种不祥预感,下意识放弃抵抗。 “嗯?” 阎王疑惑,正准备完全吸收神思,玄震看着身躯渐渐透明的神思,却忽然灵光一闪! ——若神思被吸收,会变得如何? 他再也见不到那个软弱又有那么几分人情味的父王了,是吗? 他不会再为亲生儿子的死失神难过了,是吗? ……皇家无情,森狱尤甚。 在理智占据上风之前,玄震已提高了嗓音:“父王且慢!” “玄震吾儿,”阎王冷厉的双眼转向自己的第十一子,眸光透露怀疑:“你要阻止为父吗?需知晓,所谓善体、恶体,不过是苦境正道编织的谎言!” “吾……” 玄震无言以对,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阎王不容置疑、不可挑战的绝对权威! 犹豫之间,神思已只剩稀薄透明的影子。 然而他之前为玄嚣心痛的模样,又浮现在玄震心中。 “禀报牧神——天疆之外有人留下这封信函。” 伤势已平復的牧神正在思考若叶知秋成功建造机关城之后要如何处置,突然天疆守卫进来传报。 他接过那封信函,一观之下,眸光一凛。 “萨萨萨……神神秘秘,是谁啊?” 剑鬼好奇的靠过来,牧神迅速收起信函:“是有人约见,想透露一些有关论剑海之事。” “啊?”剑鬼不解的挠头:“什么人?除了天疆与森狱,论剑海还有其他仇家吗?” “去就知道了。”牧神心中有数,对众人道:“吾去赴约,老鬼,劳烦你在附近戒备,当下时机,要慎防对方有诈。” “嗯,走!” 二人来到约定之地,那是一处黝黑山洞,牧神发出掌气确认内中无有异样之后,让剑鬼守候其外,自己进入洞中。 第105页 “天疆之主,又见面了。” 邀约者转过身,牧神认出了这位气度不凡的森狱皇子:“竟然是你?胆子不小。” “牧神,吾来,只为告知,之前古曜被夺,恐怕森狱之中有人参与。” “哦?”牧神皮笑肉不笑:“森狱大太子,在吾面前如此言辞凿凿,看来是有相当的证据,也有相当的……野心。” “牧神言重了,吾只是不愿让森狱在他人手中沉沦。”玄膑面色不变:“说回正题吧。日前,吾发现森狱国相进入森狱禁地,随后,隐居在禁地之中的金精灵连夜离开了森狱。” “金精灵?” “森狱有五大精灵,一向游离于政局之外,金精灵更是早已退隐。”玄膑略作解释,指出重点:“但是金精灵所持宝物‘玲珑心镜’相传具有镜射奇能。” “嗯……” 牧神闻言,面色一沉。 “而根据森狱黑月的情形推测,天疆古曜想来也非人人皆可随意使用的神物,必要有媒介方可照耀苦境。牧神,吾之猜测,对不对呢?”玄膑继续抽丝剥茧:“千玉屑乃蜕变黑后坚实盟友,天疆古曜被夺回,他便携带宝盒前去拜会金精灵,金精灵更连夜出走……这背后有怎样的关系,想必不用吾多说了。” “你是指,蜕变黑后暗中联合中原道门,共同演了这齣戏?”牧神脑中电光火石飞速运转:“那么吾还有一问——天羌族那名长老知情吗?” “这便不得而知。但据吾对她之观察,她不做吃力不讨好之事。反倒是吾那名母后……” 玄膑适时住口,留给牧神想像空间。 牧神已难抑愤怒,怒极反笑:“玄膑太子,吾很清楚你之目的。天疆选择与黑后联手,不过是因为诛杀阎王的共同立场,但若盟友自作聪明,损害天疆利益,牧神绝不姑息。吾会为你剪除黑后羽翼,但——乌兰狄月有恩于天疆,牧神不能针对天疆的恩人。” 玄膑与牧神对视一眼,已明白他的意思,从善如流道:“吾会请乌兰长老处理其他要事。” 随后,玄膑又提醒牧神有关乌兰狄月、万鬼黑渊以及黑罪孔雀之间千丝万缕的关联。 “很好,希望吾们的合作,不要太快走到尽头。” 达成协议,牧神拂袖离开。 刚到天疆,便传唤众人。 他将玄膑告知的讯息公布,引得众人懊恼愤恨,剑鬼尚在骂骂咧咧,孰料牧神突然发难,一掌拍向黑罪孔雀! “啊!弁袭君……牧神,这是为何?” 孔雀老者愕然,牧神却再贊一掌,将黑罪孔雀制住,冷冷说出自己的推测:“若非内部有人出卖,道门怎会如此轻易夺走古曜?弁袭君,你与乌兰狄月是旧识,想必对蜕变黑后并不陌生。当初你替吾取回牧天九歌,实在太过轻松,令人怀疑。” “牧神明鑑,恩公不可能加害天疆啊!” 麟台和雉君同时惊唿出声。 “吾知晓,所以,吾认为此事乃是蜕变黑后隐瞒乌兰狄月自行其是、自导自演!”牧神冷酷地看着弁袭君:“在能够证明你清白之前,你就乖乖留在牢狱之中吧!” 弁袭君已受重创,也无意辩驳,垂着眼被带下,随后牧神下令:“吾替天疆上下感激乌兰狄月这名恩人,但吾不能容忍蜕变黑后的背叛行径。此人必须除去!” 玉稚衣请示:“牧神打算如何做?” “邀约黑后到天疆一谈,只不过……来了,就别想离开!” 麟台迟疑道:“但是,恩公那方面……” “玄膑太子承诺会设法将她引开,待事了之后,吾会向她说明情况。三界争锋,生死之争,既已缔盟,却背叛盟友,黑后是自取灭亡!” “这……” 玉稚衣觉得不妥,但黑后行为显然已引起天疆愤慨,此事看来势在必行。 哎……只有事后向恩公请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玉稚衣:恩公绝不会加害天疆的!!! 毂凤鸣:没错,师尊不会加害天疆,她只会一视同仁的迫害三界!!! 感谢在2022-09-18 23:46:22~2022-09-21 23:0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香水有毒、肝成精了 20瓶;风流囧斋主 6瓶;春 5瓶;云岚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插队买东西,轮到到你时已经卖光。 “喝……” 山洞之内,阎王欲完全吸收神思,可是这副素还真以九天紫火锻造用于承载神思的软弱肉躯不知为何仍未崩毁。 神思意识昏聩,二十八代阎王统治期,漫长生命分明经歷许多人事物,却仅余记忆的零碎片段,恍恍惚惚在眼前闪过。 阎王察觉不对,内元稍敛,深沉的眼凝视已无力反抗的神思,欲观察这副躯体特别之处。 得到一瞬喘息的神思忽感体内一股似有还无的玄妙力量游走经脉,在丹田处盘绕,倏然之间如同打开一个无底漩涡,勐烈的吸力反扑而出,竟开始吸收阎王力量! 第106页 “……嗯?!” 阎王一惊,一掌震开神思,急速后退,但强烈吸力仍未消失,神思夺回几分神智,虽不明就里,却清晰意识到自己正面临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决定它是否能够脱离阎王,彻底成为独立存在的机会!!! 它作为阎王副脑,久远前便进入苦境执行阎王种种计划,所见所闻所经歷,点点滴滴,已逐渐堆砌出不同的认知与心态。 当理念已然根本分歧,又如何能算作同一个人呢? 阎王并非素还真,素还真之化体千变万化,一脉相承的意志并未偏移,但阎王之于神思……已不是能够让它绝对服从的主体! 心念急转之间,神思把握机会,顺势而为,藉助体内玄妙能量,正面与阎王展开力量争夺! “想反噬吾?”阎王冷怒,雄厚真元激盪,喝道:“天真——!” “吾们早已是两个个体,何必再合一?”神思亦是调动内元,寸步不让,尽己所能抢夺阎王力量:“何况吾不想再与你为伍!” 玄震惊愕旁观眼前两位“父王”之间的博弈,一时不知所措。 “……玄震吾儿,”在反覆的拉锯之间,阎王费力转头瞥向他:“你要看到什么时候?你希望看到森狱彻底崩溃吗?” “吾……” 局面异常兇险,阎王再打感情牌:“你忘了玄嚣的牺牲吗?玄嚣的理想是什么,你想清楚,再好好判断神思和阎王,谁才是森狱的未来!” 而另一边的神思却微微蹙眉,知晓阎王如此言辞目的在于勾起玄震对玄嚣的手足情义,让玄震内心天平向他倾斜。 但神思之所以为神思,也自有它的智慧和城府,并不与阎王採取同样策略,反而在激烈对抗间隙间,轻嘱一句:“玄震,快走!” 玄震欲言又止,脚步欲前又停,攥紧双拳,内心天人交战。 他记忆中的父王,如同山岳一般无法撼动,又如同深渊无法看透,偶尔又流露出一丝宠溺……没错,阎王对玄嚣的宠爱森狱皆知,直到天罗子出现。 ……天罗子。 一度引起森狱动盪的异数。 玄震思绪混乱。 森狱阎王的面孔太多太多,他不敢确认,是否真如武林中流传的那套书所谈,每一代阎王,皆是初代阎王杀子夺舍,天罗子更是阎王精血所化? 在激烈的自我挣扎过后,玄震缓缓取出宝弓,开弓搭箭,森狱奇物狴犴箭对准了仍在反覆拉锯的神思与阎王。 狴犴箭出,封窍锁识,伤者难医,然而拉弓的手,按箭的指,却是绷出青白之色,如同举棋难定。 他明白,此时此刻,他之举动,将决定阎王与神思这场争锋的成败。 绷至极限的双手,缓缓滑落眉心的汗滴,在阎王与神思因为双强争锋而纷纷唇溢朱红之时,做下最终决断。 “嗖——” 开弓没有回头箭,狴犴箭划出凌厉尾影,却是径直射向阎王和神思之间,落地分化无数箭影,强势扰乱双方心神,阎王之力的僵持平衡打破,顿时庞然宏力惊爆,反噬而来! “……啊!” 首当其冲的阎王与神思各自踉跄后退,因肉躯与功体差距,神思受创尤为严重,阎王连退数步之后勉强稳住身形,近距离直面爆沖的玄震亦是伤势不轻。 四面惊起的飞尘缓缓平息,阎王眼冷心更冷,已知神思不可留,蓄力举掌勐然盖下欲消除这个威胁,玄震见状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冲上前抓住几已无法站立的神思躲开必杀一击! “玄震,”意识到神思已拥有与自己抢夺力量的阎王,缓缓释放兇残一面,深沉看向自己的第十一子:“你之偏向,为父已看得很清楚。很好——” 山溪欢歌,林木苍翠,一道人影在水边独立,闭目沉思。 听到迟疑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徘徊,他蓦然睁眼,眼神却不似春光山景那般祥和,而是隐现极端的炽热与冷意。 “出来吧。” “……你果然在此。”冷别赋心情复杂的迈步走近,却停在一个微妙的距离:“东君。” “何事?” 重逢在昔日论道演武的故地,慕峥嵘却再不復当年宗师风范,冷睨的眼抬起,尽是邪气腾腾。 冷别赋似是不信亦不解,陷入回忆:“当初吾们在此以武会友,吾为你之修为惊艷。在吾看来,世上无人能将八卦拳磨练至你之境界。” “哈。”慕峥嵘不以为意:“你来,只为说这些?” “你与吾同修山林自然之道,安于红尘,从心所欲,吾亦欣赏你之开阔随性。”冷别赋欲言又止,想起慕峥嵘强迫灵犀指暇那一幕,难以启齿的痛心道:“但,东君……你……” “哈哈哈哈。”慕峥嵘转身大笑,面上神情不无讥诮:“仇不可放,情不可弃,吾之选择,不会改变!” “东君!” 冷别赋上前一步,慕峥嵘却冷然道:“停步!松月独照冷别赋,世事变迁,以武交心的过往,不必再提,慕峥嵘接下来的路,也不需要你干涉!请!” 第107页 留下绝情的一句话,慕峥嵘断然离开。 独行狭路,他不改傲然神色,外物不能动摇分毫,对错也不必在意。 行路间,一道天潢贵胄的身影傲立前方,似是等候多时。 “东君,好久不见了。” “嗯?”慕峥嵘眯眼看着意料之外的来者:“玄膑太子,你亲自前来,是蜕变黑后有什么重大计划需要配合吗?” “非也。”玄膑直接否认了他的猜测:“吾是为东君鸣不平而来。” “哦?”慕峥嵘从这位森狱大太子的态度中察觉不寻常之处,如今却也没有试探的心情,应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东君果然是性情中人,那玄膑也不绕弯子。”玄膑说出早有准备的腹稿:“东君与森狱结盟以来,黑后虽承诺要助你剷除倦收天、夺回灵犀指暇,却始终未有实质行动,反倒让原无乡当上黑海王,更事事倚重那几名残存的天羌族人。吾想,东君的耐性,应是快要消磨殆尽了?” “那大太子有何见教呢?” “不敢。”玄膑谦虚一番,道:“黑后弄权,致使阎王流落在外,森狱众人并不心服,只是之前碍于种种原因,勉强俯首。如今三界之争重新开启,森狱才得到拨乱返正的机会。” “你想除掉黑后?”慕峥嵘直接点破玄嚣意图:“你们有能力应付她背后的乌兰狄月吗?论实力,她是仅次于御青城的高手;论心计,她串联布局一举诛杀御青城,不容小觑。” “东君说得十分中肯。”玄膑不疾不徐回应:“但东君可有想过,若黑后不存,她又有何理由留在森狱呢?” “看来大太子有备而来?也罢,说出你的计划。” “天疆牧神邀约,请黑后两日之后前往天疆再论合作事宜。为谨慎起见,黑后决定带魄如霜和楚狂师敌进入天疆,原无乡在外接应。至于乌兰长老嘛……被她安排坐镇森狱。” “很合理的安排。” “确实太合理了,所以吾将设法让黑后改变心意,派乌兰长老去办另一件要事。”玄膑眸光深沉:“这就是今日来请东君援手的原因了。” “哈,好一个大太子,不愧是森狱皇脉。”慕峥嵘听懂了他的意思:“你要吾缠住乌兰狄月,让黑后孤立无援、败亡天疆?” “就不知东君是否可以做到。” “交换条件呢?” “没有黑后,碍眼的原无乡自然不能留在森狱。掣肘之人尽皆离开,吾可真正兑现黑后对东君的承诺——倦收天之性命,以及,灵犀指暇!” “好!这交易,吾允了!” 慕峥嵘与玄膑达成协定,双方约定了时间地点。 但对手是那个难以测度深浅的乌兰狄月,慕峥嵘并不想冒太大风险,转念一想,去了蓝峰十二涛。 刚回到蓝峰十二涛继续扮鰲首的玉峣境,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慕峥嵘送上门的“一起拦截乌兰狄月”邀约。 玉峣境:“……” ……好耶!没问题! 玄同按照神思的意思,带着随遇往琉璃仙境方向前行。 “四伯父要带我去哪里?” “琉璃仙境。” 随遇恍然:“武林名人素还真的根据地啊。” “你也知道素还真?” “听师尊和师兄说起过。可是为什么四伯父会想要带我去琉璃仙境呢?你和素还真认识?他会收留我吗?” “吾与他数面之缘,吾想他应该会收留你。” “我不能一直跟着伯父吗?素还真是武林名人,一定麻烦缠身,琉璃仙境不见得是好去处。” “哦?”玄同讶异的看了随遇一眼,不禁柔和了表情:“你倒考虑得挺周全。” 随遇井井有条道:“师尊说过,武林太危险了,做决定之前要多考虑几步,凡事不能由着性子。” “……你师尊是一位惊才绝艷的剑者。”玄同似是惆怅的感慨道:“未能与她一战,领教她之修为,可惜了。” “师尊的剑上修为的确厉害。”随遇轻轻捉住玄同衣摆:“师尊还说,剑者分为几种,剑痴,剑修,剑友。四伯父你是哪一种?” 谈及剑道,玄同来了兴趣:“怎么说?” “剑痴,就是痴迷于剑,其他的东西统统不入眼;剑修,是把剑作为修行的载体;剑友嘛,就是社交恐惧症,不愿与人来往,所以以剑为友。不管哪一种,资质和勤奋足够,都能取得不俗的修为……”随遇眨着大眼睛,巴巴的看着玄同:“所以伯父是哪一种呢?” 玄同:“……” ……莫名感觉膝盖有点痛。 他正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难缠的问题,蓦然发现随遇脸色变了。 “怎么了?” 随遇紧张的从被衣袖遮掩的手腕处拽下一件形似手鍊的法器,面色大变:“这么大反应,言阿公……不是,祖父有危险!” “什么?” “这是师尊赠给我的法器,叫做‘往向留迹’,我担心祖父,之前在他身上留下记号,现在看来,他真的遇到危险了!”随遇揪紧了玄同的衣袖:“伯父,我们回去救救祖父吧!” 第108页 “嗯……” 玄同神色微妙,正犹豫间,被随遇一句话戳中隐秘心绪:“伯父,求你快去,我不想再失去亲人了!” 玄同眸光一黯,取来随遇手上的“往向留迹”,低声道:“你留在翠环山外等吾。” 话落,他化光迅速离去,循着方向,很快找到神思和玄震藏身之处。 然而落入眼帘的一幕,却令他肝胆俱裂—— “啊……!!!” 伤痕累累的神思歪倒在地,而挡在神思面前的玄震,正被阎王无情一掌盖下天灵! 飞散的血花,悽厉的惨叫,玄同空白的大脑仅剩出剑本能,生死之间的一道剑气让阎王下手偏移,但玄震仍是重创当场,倒地之时已是气若游丝。 困兽之斗的阎王已无法掩盖恶相,如噬子毒虎,冷厉的眼神再转往玄同方向。 “为什么……”玄同失控大喊:“为什么要这样做!” “玄同,你还是不懂。”阎王一边观察他的表情,一边暗自戒备:“王权,从来是这般冷酷。吾并不想杀玄震,无奈他偏信神思,非要阻拦……” “不要再找藉口了!”玄同心中,怒火恨火,交织不明的火,多年沉积的情感倾泻而出:“吾知道你无情,但你为什么要揭破假象,让吾不能再骗自己!” 父子极端对峙之时,玄同再闻神思低唿:“玄震……玄震……” 他分神看去,却见神思挣扎着,将奄奄一息的玄震抱在怀里,一声又一声,无能为力的唿唤着。 玄同的大脑再次空白了。 为什么? 谁才是他的父亲?森狱阎王,又真的还有一点点亲情存在吗? 极端的情绪激盪迴旋,沸腾的血液无法压抑本能,蓦见玄同元神兽沖体而出,一口绝世神兵随之现世! “……摩罗天章。” 阎王的眼神再度透出危险。 初接神兵的玄同,因心乱智空毫无章法,阎王谨慎觑探破绽,欲趁机取回摩罗天章。 就在危急之时,莲香轻送,掌风劲扫,迷障之术阻断阎王动作,下一刻,玄同玄震与神思消失不见。 阎王一掌震破迷雾,冷声道:“素还真……哼!” 素还真以最快速度将三人带回翠环山,早已等在琉璃仙境的步香尘闻风而来。 “素贤人好快的速度。” “他们三人受创颇深,烦请楼主与素某一同施救。”人命关天,素还真此刻无心与步香尘聊天:“吾们分工协作,吾负责神思与玄同,玄震性命垂危,就有劳楼主施展奇花之术。” 步香尘嗔怪地反驳道:“何必分工呢?坦白说,吾全部都想要。” “……楼主别说笑了,请吧。” 两人各展能为,总算稳住三位伤者状况。 素还真长舒一口气,化出摺扇,伤脑筋得敲了敲额头:“哎,捡回三个麻烦,这段时日有的忙了。” “素贤人怕麻烦,也可将人交吾带回春宵幽梦楼。” “哈,楼主身上还有前辈交託之事,素某就不留楼主了。” “真无情。”步香尘凑到素还真耳边:“吾都不能在此过夜嘛?” 素还真不为所动:“楼主不想领略玄膑太子之风情了吗?” “呵呵,”步香尘掩唇一笑:“也罢,下回,素贤人可要带吾好好领略翠环山夜景啊。” 伴着暧昧轻笑,步香尘捲起一阵香风翩然远去。 随遇在门边探头探脑:“素先生,我祖父和伯父他们没事了吗?” “已经脱离危险,放心吧。”素还真摸摸随遇的脑袋:“这段时日你就留在琉璃仙境,很快前辈就会回来了。” “是。”随遇想了想,看一眼步香尘离开的方向,好奇道:“刚才那位夫人,是不是传说中的怪阿姨啊?” “是的呢,”素还真耐心解释:“男孩子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随遇今后长大,遇上这样的怪阿姨记得早点躲开,知道吗?” “好。” 逸冬清兄妹三人如约来到天疆之日,若叶知秋为天疆打造的机关城已经完工。 因局势紧张,承诺要将凛若梅许配给若叶知秋的牧神,按捺杀意,决定先除掉黑后,正好藉此机会测试机关城效用。 双方看似友好协商,宴过半巡,牧神突然发难,以“背叛盟约”为由逼杀逸冬清兄妹三人。 蜕变黑后又惊又怒,反责问牧神为何翻脸不认人。 然而牧神杀心已起,根本不愿对质解释,一声令下,天疆精锐尽出,对兄妹三人围追堵截。 已失先机的三人无法摆脱天疆重兵围杀,最终都被擒获。 牧神本打算当场格杀,玉雉衣竭力劝阻:“牧神,请恕玉雉衣直言,这三人尚有利用价值,若现在就杀除,只怕天疆与恩公之间再无回圜余地!何况玄膑太子野心勃勃,若天疆与恩公对上,只会让他坐收渔利,牧神三思!三思!” “嗯……”怒火满心的牧神总算把他的话听了进去,命人将逸冬清兄妹三人押入大牢。 第109页 大牢之内,弁袭君见他们入内,仅是轻轻抬了抬眼皮,又阖眼入定,默不作声,仿佛一尊雕像。 “可恨的牧神!背信弃义!” 蜕变黑后气得一拳捶在墙上,牵动内伤,呕出一口血。 “姐姐息怒。”魄如霜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天疆如此行事,长老必会出面转圜,现在吾们该养精蓄锐。” “可是长老进入天堂森林,不知情况如何……”逸冬清蹙眉,显出几分担忧:“早知如此,吾该晚一点请她进入天堂森林调查金精灵行踪的。” 楚狂师敌嘆了口气:“银镖当家也在天疆之外,希望他能察觉情况不对,採取因应的办法。” 逸冬清愈发懊恼:“天疆之外那座机关城,难以突破,银镖当家恐怕也束手无策。” ……正被三兄妹念叨的银镖当家,此时已经抓了一个山龙,又抓了一个熘出天疆的凛若梅。 至于凛若梅为何会熘出天疆,自然是因为清如许伪造天罗子笔迹和口吻给她送了一份声情并茂的信件,说自己完全顿悟已彻底皈依佛祖,掐指一算凛若梅红鸾星动喜事将近,特地送来祝福。 凛若梅读完信整个人都懵了,觉得无论如何要去跟天罗子见一面,即便这一面之后了断前缘……谁知道一出门就撞到原无乡手里。 收到消息的牧神气得脸色隐隐发青。 鑑于凛若梅生母的前科,牧神以为女儿是要逃婚。 天疆众人见只有原无乡一人,试图夺回山龙和宗女,然而在大军包抄原无乡的时候,原无乡身遭突然出现乌兰狄月事先布下的塔罗冥阵,任何人都不得接近,更把牧神气得倒仰。 最终,双方约定在平风原交换人质。 与此同时,由玄膑提供“金精灵隐居天堂森林之中”重要信息,接受黑后委託进入天堂森林调查的乌兰狄月,也遭遇慕峥嵘和“一色秋”包围。 天堂森林地气特殊,地形复杂,乌兰狄月并非森狱皇脉,虽不受地气影响,面对有备而来的敌人,仍是有些掣肘。 做了乔装的慕峥嵘和“一色秋”藉助地利将乌兰狄月纠缠了数个时辰,就在慕峥嵘思忖差不多该收工的时候,“一色秋”突然诡谲一笑,一挥手,玄阵起,森然鬼气笼罩,将三人拉入异空间。 “一色秋,你做什么?”慕峥嵘感觉不对,勐回首盯住天葬十三刀鰲首,几息之间,冷道:“这股鬼气……你不是一色秋。” “哦,吾是式洞机。”玉峣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瞎扯,双手抱在胸前,下巴沖乌兰狄月努了努:“喂,该你了。” 乌兰狄月摘下面纱,似曾相识的熟悉让慕峥嵘警觉。 “东君,”乌兰狄月抬起右手,做一个“请”的手势:“你是八卦拳宗师泰斗,今日,吾便也以拳相会。” “哈……看来,吾才是螳螂?” 慕峥嵘心知这局自己已然无法逃脱,掌运八卦:“来吧——!” ……又是数个时辰之后,乌兰狄月冲出天堂森林,等在外围的玄膑太子见状,微微诧异她如此轻易摆脱慕峥嵘纠缠,面上却立刻换上焦急神色。 “长老,母后出事了!” “怎么?” 乌兰狄月欣赏了一下玄膑太子高超的演技。 “母后他们在天疆遭遇围杀,已被牧神所擒。幸而黑海王也擒捉了天疆宗女与山龙隐秀,约定今夜在平风原交换人质。” “嗯……”乌兰狄月喃喃道:“牧神为何突然发难?罢了,待到平风原,再当面问他吧。” “是。” “对了,玄膑太子。”乌兰狄月状似漫不经心的吩咐道:“天堂森林内有潜伏的高手,寻找金精灵之事,把木之琊召回之后再议。” 言罢,她化光赶往平风原。 玄膑听她吩咐,先是心头一跳,后又稍稍平復,却难免有种一脚踏空的失重感。 ……乌兰狄月,到底知不知道木之琊已被他暗中吸收呢? 他心事重重返回玄膑殿,等得百无聊赖的步香尘撩开珠帘凑了过来:“大太子脚步沉重,想来心事也沉重,需要吾帮你放松吗?” “不必了。” “呵……”步香尘靠在他胸前,一手揉弄着他肩头羽毛装饰:“吾修炼奇花之术,对花木感应十分敏锐,大太子的气息,与吾接近呢~~~~” 玄膑不动声色推开了她:“说正事吧。幽梦楼主,你说‘唯有阎王能杀阎王’,到底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 “神思吗?” “不是哦。”步香尘又软趴趴的靠了过来,红唇抵着玄膑耳垂,吐气如兰:“是——摩罗天章。” 惜别峰上,阎王自行调息疗伤。 “想不到神思竟能做到这种程度,素还真到底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嗯……还有摩罗天章……” 就在他沉吟之间,嘈杂声传来,天地蝱飞轿从天而降。 “哎,这不是阎王吗?” 第110页 “好狼狈啊~~~” 天地蝱一唱一和,讽刺挖苦戳痛处,是阎王熟悉的三件套。 “蝱尊怎有闲暇来看望吾这个落魄之人?” “认识这么多年,这样讲话就太显生分了,是不是啊,一二三四五六七……二十八代阎王???” 王蠸凑到阎王旁边,啧啧惊嘆:“哎呀呀,还是你最狠,不过……筹谋多年,照吾看,你也混得不怎样嘛?要不要加入论剑海,看在过往情分上,吾们可以收留你的?” 阎王皮笑肉不笑:“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注意你的语气~~~!”后夔转了个圈圈:“搞清楚状况啊,哈哈哈~~~” “你们想做什么?” “阎王,你如今的伤势,只有三阳同天能解决。”王蠸搓着下巴分析:“可是古曜又被你老婆家那个长老送回天疆了,怎么办呢?你该怎么办呢?” “蝱尊有什么好建议?” “建议?把古曜拿回来啊!”后夔示意步渊渟:“你来说吧。” “是。”步渊渟对阎王解释:“天疆与黑后合作破局,假意约谈,将黑后兄妹三人擒下,但是银镖当家也捉了山龙和天疆宗女。今夜,他们双方要在平风原交换人质。吾想,这是夺取古曜的一个好机会。” “你们想趁虚而入?” 后夔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以牧神如今的作风,吾想今夜一定会很精彩。” 王蠸补充:“对,吾们再暗中推波助澜,引起双方冲突,正可浑水摸鱼!” ……还是太蠢了。 真以为乌兰狄月是死的吗? 阎王觉得蠢,但阎王并不反对。 “吾有伤在身,恐怕帮不上忙。” “不要妄自菲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蠸故作亲热揽住阎王肩膀:“谁知道你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多少个化体副体之类的在外面呢?吾们一起携手共创未来嘛!” “看来,吾不去也得去?” “哈哈哈,答对了!”王蠸挥了挥双手:“宇宙七重唱,欢迎阎王加入永生合唱团!!!” 小兵们赶紧放起《迈步向前》音乐,一群人围着阎王且歌且舞。 步渊渟:“……” ……感觉拳头又硬了。 夜冷冷,风肃肃。 平风原上,天疆与森狱双方对峙,等待交易。 千玉屑率先发难:“牧神,你此番所作所为,有违盟约。” 牧神冷笑:“黑后意图染指古曜,孰是孰非,吾心中自有论断。” “胡说八道!”虽被押着,逸冬清不服气的反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了,开始交换吧!”原无乡断喝一声:“牧神,天疆宗女和山龙隐秀,对你们天疆而言,分量不言而喻,两换三,如何?” “不可能。”牧神径直拒绝:“对等交易,换回两人已是极限!” “难道在牧神心中,亲生女儿不值得两条命吗?” 牧神无情道:“凛若梅虽然是吾之女儿,却也只是一名天疆子民,因为她擅自行动,为天疆造成麻烦,本该严惩。” “牧神!”若叶知秋一惊,想说什么,却在对上牧神冷漠的眼神之后,放弃了说服,转而对银镖当家道:“你先放了若梅!” “两换三,没得商量!” 牧神却作势要杀蜕变黑后:“吾可以一个都不换。” “慢!”原无乡妥协道:“那就对等交易吧,二换二。” “好。”牧神若有所思:“你们选哪两个?” 楚狂师敌主动提出:“换她们俩回去!” ——他想得很清楚,他智谋不如逸冬清,武力不及魄如霜,放两个小妹回去是最合适的选择。 显然森狱之人也同样,于是交换开始。 完成交换后,原无乡正欲与牧神交涉楚狂师敌的问题,孰料牧神突然出手,一掌轰向楚狂师敌—— “蜕变黑后,以你兄长之命,记住这个教训!!!” 随着一声惨叫,楚狂师敌倒落尘埃。 突然的变故,惊诧的双方。 姗姗来迟的乌兰狄月:“……” ……你是突然疯了吗??? 见她前来,天疆众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最不愿意出现的状况,终究出现。 在逸冬清的暴喝与魄如霜的惊泣声中,乌兰狄月摸了摸楚狂师敌脸上的血,面色依旧平静,眼底却酝酿着狂风暴雨,看向天疆众人:“解释一下?” “这……”剑鬼和玉雉衣结结巴巴,牧神梗着脖子嘴硬:“黑后背叛盟约,必须付出代价。” 乌兰狄月:“……” ……王二小,你不要以为你智商低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缓缓起身,手指揉了揉眉心:“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 轻轻的话语甫落,众人来不及眨眼之间,乌兰狄月抬掌打飞天疆两族之首,语气平静,散发的气场却令人毛骨悚然:“牧神,你对自己,对天疆,可能存在什么误解。” 第111页 “你……!” 牧神一愣,而森狱方面千玉屑已反应过来,迅速下令,双方人马开启厮杀! 混乱的鏖战一起,暗处窥伺的天地蝱与阎王悄然採取行动。 守卫圣浊苍穹的两位圣者不幸又遭阎王诈骗,古曜落入阎王之手。 感应到古曜有失,牧神欲抽身罢战,但森狱岂容他心想事成,混战持续,得手的天地蝱与阎王从混战的双方身边蹿出,正牵制着牧神的乌兰狄月倏然停止动作,往后退去。 一时之间,月明,风静。 打斗的人,逃窜的人,纷纷停止动作。 不是主动停止,而是不得不停止。 乌兰狄月手上圣光一闪,一柄蕴含道力的宝剑出现尘寰。 只见她一字一顿,缓声慢道:“归墟——穷极变——” 时空凝滞,万籁俱寂。 墟之极,地之涡,无穷浩荡,道蕴如海,广纳万物,竟是超越了巧夺无极变的恢弘剑阵,无差别攻击天疆、论剑海与森狱众人!!! 节节败退的三界人马退无可退,甚至有不少人已气空力竭跪倒在地。 乌兰狄月这才收回剑阵。 与此同时,躺在地上的楚狂师敌突然诈尸坐起,一张塔罗牌在他胸口浮现又散去。 “吾……吾这是……?” 楚狂师敌茫然四顾。 背对众人的乌兰狄月微微侧身,现出本相。 “都出来吧。” 她淡定嘱咐。 下一瞬,附近密密麻麻冒出一群人:六弦之首,剑子仙迹,道魁道磐…… 剑子仙迹看了看满地伤兵,抽着嘴角道:“好友,实话讲,这场面吾真正没见过。” 赋影然依然对着银镖当家淡淡下令:“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是,师尊。” 诈尸成功的楚狂师敌如同见鬼一般死死瞪着她:“你……赋影然……你……” “是。”赋影然沖他点头表示认可:“赋影然,御青城,乌兰狄月,姬千幻。随便哪个名字都行。” 还在吐血的三界众人:“……”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天疆&森狱&论剑海:有一万句卧槽不知当讲不当讲??? 看到这里也知道,为啥道溟的cp会是道魁。 因为她个性真的很糟糕。 只有道魁能包容她。 -------------感谢在2022-09-21 23:06:03~2022-09-24 01:3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人间有数不尽的嘈点,世上有渡不完的傻比。 赋影然活了两辈子,比较认同的行为方式是“人狠话不多”。 言语是表达思想与情感的工具和载体,由此衍生各种话术技巧,若善加利用,在谈判中自然是极好,可是……若词不达意,便成了“言多必失”。 剑阵过后,铺天盖地的塔罗牌飞散飘舞,结为冥阵将众人困缚原地,不少人甚至短暂失去意识,唯有阎王寻机脱逃。 “无妨,他若如此轻易落网,便不配被称为阎王。”赋影然示意原无乡不必紧张,随即迈步走向立于天疆众人身前,虽重创在身却如临大敌的牧神,淡淡道:“此地距离天疆不远,牧神不请吾们进去坐坐?” “……你,果然有阴谋诡计!”牧神握着牧天九歌的双手尚有血丝淌下:“吾决不可能让你危害天疆!” 忽闻“噗嗤”一声,毂凤鸣闲闲道:“清醒一点,若师尊想危害天疆,你们不可能活到现在。” 赋影然早在目睹牧神对楚狂师敌下杀手那一刻已经放弃与他交流,径直看向玉雉衣:“雉君,天疆牢房够用吗?” “这……” 玉雉衣不知所措的看向牧神。 牧神已至气急败坏边缘:“你到底想做什么?” “暂借贵地。”赋影然依然不看牧神一眼:“论剑海与森狱,这么多战俘,就近押运是最好不过。” 毂凤鸣又笑嘻嘻的从原无乡背后探出半个脑袋:“对哦对哦,天地蝱跟森狱俘虏呢,白白给你们天疆送上门,牧神不心动吗?” “咳咳……”千玉屑吐出胸口淤血,不失优雅的抬袖擦去唇边血迹,短短片刻之间已然想通了关键,也跟着劝道:“牧神,狄月长老既能长远布局,一举将吾们三方收入彀中,她的提议,吾建议还是听从为好。” 牧神闻言,儒雅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近似脑溢血发作的轻微抽搐,僵持片刻,忽然两眼一翻,整个人直挺挺向后倒去。 “啊!牧神!” 天疆众人大惊。 “哎……”赋影然摇头嘆息:“雉君,剑鬼,你们说该怎样办?” 剑鬼整只鬼也在极端的懵逼之中,被她这么一问,眨巴眨巴自己的绿豆眼,确定眼前这人身上的气息跟曾经救援天疆的姬千幻确属同一人,不禁狂躁的对着自己的脑袋又是抓又是锤:“萨萨萨萨萨萨……这是啥情形?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搞什么鬼啊——!” 第112页 玉雉衣是天疆为数不多可以做主且还保留着几分清醒的人,心中快速思量一番,道:“那就请……呃……恩公,进入天疆一叙吧。” 不得不说,天疆灵气充沛,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加上外面还有若叶知秋打造的机关城卫护,在当下局面,作为临时调解处倒是十分合适。 苦境金牌调解员素还真早早拾掇好,在平风原一役过后也来到天疆——前辈此次马甲掀开,计划收网,接踵而至的便是一系列解释与谈判。 赋影然、道真与天疆高层进入天疆大殿,毂凤鸣变出一整套圆桌座椅,先请师尊入座,南宗双揆与天疆护卫押着天地蝱去了大牢。 赋影然随后示意素还真为牧神诊脉,天疆众人惴惴不安排排站,大气不敢喘。 “嗯……”素还真两指按着牧神手腕,不紧不慢说出诊断:“常年郁结于心,加上刺激过大,意识受创陷入自我封闭状态。” 剑鬼急得差点跳起来:“什么!这么严重?那还有没有救啊!” 赋影然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开口道:“剑鬼不必紧张,这种症状,术语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于身体无碍,只是心病罢了。” 天疆其他人不敢开腔,剑鬼却是个暴躁不怕事的,大吼道:“你还好意思说!老牧弄成这样是被谁刺激的啊?!你到底要做啥!!!” 玉雉衣赶紧出来拉住剑鬼:“剑鬼,暂息雷霆吧,事到如今,吾认为恩公对天疆并无恶意。也恳切希望恩公能为吾们解惑。” “上道。”赋影然赞许的点点头,随即挥袖,在半空中化出一幅巨幕:“你们自己看吧。” 在场众人懵逼的看向那幅巨幕—— 那上面密密麻麻画了一颗26平方米的决策树。 在战略决策过程中,每一个决策或事件都可能引导两种以上结果,决策树,正是在根据各种已知条件并统计各种前提发生概率的基础上,通过架构决策路径、评价项目风险、判断可行性并求取最优方案的决策分析方法。 赋影然上辈子当高管的时候最喜欢用这个工具啦。 能用数据和事实说话,为什么要浪费唇舌呢? 那颗决策树,以道羌之战为起点,中间添加了“慕潇韩杀妻”“神思附体”“论剑海评剑会”等事件,并罗列了她在各个关键节点推演的概率与做出的决策,可谓十分详尽。 ……就是看不懂。 全场肃然。 实在是不明觉厉……这什么玩意儿??? 就连剑子仙迹这么厚脸皮的人都怀疑了一下自己的智商,随即又释然,赋影然这种奇葩毕竟千年难遇,有些不明觉厉的手段是应该的。 在场看懂的大概只有素还真和千玉屑,还有一个看懂了一半的玉雉衣;可见智者之所以叫做智者都是有原因的。 千玉屑的狐狸眼眨了眨,轻嘆一声:“哎,道溟赋影然,布局机深,吾们输得不冤。” “国相不必妄自菲薄,”赋影然安慰道:“能在短短时间内看懂此图,国相的智慧令人赞嘆。今日之局,不过是吾与你情报悬殊而已。” 千玉屑一哂笑:“此图甚是玄妙,若有机会,千玉屑亦想向您请教。” 剑鬼如观天书头痛欲裂:“萨萨萨萨萨萨萨……什么碗糕?欺负鬼看不懂,你不会开口讲是嘛?!” 赋影然招招手示意毂凤鸣过来:“你来解释。” “是,师尊。”毂凤鸣眯眼一笑,开始用更直白的语言解释道羌大战发生之后赋影然的一连串布局。 “所以……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喽?啊——!!!”剑鬼砂锅大的拳头不断锤着自己的脑袋:“你把所有人都当猴耍!” 赋影然补充道:“非也,原本吾的目标只在慕潇韩与葛仙川两人身上,谁知意外遭逢神思附体,就顺手将黑海纳入局中……至于天疆与论剑海,与森狱之间本有旧怨,无奈,吾与你们三方也都有几分缘分,顺其自然,放线钓鱼罢了。” 毂凤鸣脸上依然笑眯眯的,心中却默默腹诽:这能叫钓鱼吗,这简直就是炸鱼吧,一个深海鱼雷丢下去炸得道真森狱天疆论剑海一群五颜六色的鱼都翻着肚皮浮上水面了呢。 来龙去脉既已解释完毕,赋影然便示意道真门人礼送千玉屑:“国相今日受惊了,且先归去压惊,稍后吾们再会。” “千玉屑在玉心窝恭候大驾。” 被赋影然这齣马甲天秀震惊的除了天疆森狱论剑海,自然还有之前毫不知情的北宗六扉。 “道溟,你是乌兰狄月?” 人间世到了此刻仍然不敢相信。 “是。” 远风尘眉头都快拧出花了,气得说不出囫囵话:“那你……为什么……当年……” “哎。”赋影然又嘆了一口气,换了一副沉痛语气:“葛仙川挑拨道羌争端与南北道真内乱,慕潇寒包藏祸心暗害妻子勾结奸宄,慕峥嵘徇私纵容亲弟行兇更作恶多端……中原道门沉沦至此,剑子,这都是你的错。” “哈?!”一直保持围观的剑子仙迹瞬间脑迴路卡壳,一脸错愕。 第113页 赋影然一脸严肃:“小人横行,是非不分,整个道门充满愚蠢的气息,抛开事实不谈,身为道门顶峰,你不用负责吗?” “呃……”剑子仙迹满腹黑水哪里听不出如此明显的指桑骂槐,眼看南北道真众道友纷纷露出膝盖中箭的表情,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三教顶峰什么的……只能说盛名之下累觉不爱。 ……是是是,吾真真罪大恶极。 剑子默默端起茶杯。 这种时候,他只要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就好了。 这厢剑子无辜躺枪砰砰砰,那厢道真众人只觉打脸啪啪啪,尤其是倦收天等几位重要当事人,感觉自己膝盖都快碎了。 六弦之首明智地保持沉默,心中庆倖幸好自己是道境之人,免扫风台尾;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散修蔺无双闭目养神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素还真则暗暗感激赋影然没有让自己去躺枪,毕竟以上指桑骂槐的内容只需替换一句“身为中原支柱”,本项议题就全部变成他所熟悉的“都是素还真的错”了。 “哈……哈哈哈哈……”就在此时,逸冬清艰难的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骗局……天罗子是骗局,连长老你,连你也骗吾!” “姐姐!”见她气得吐血,魄如霜赶紧上前搀扶,眼底同样写着迷茫和懵逼。 “顺气,顺气,别这么激动。”毂凤鸣瞬移到逸冬清身边,顺手拍了拍她的背,语重心长道:“大堂姐,你就是脾气太急躁,才被阎王如此耍弄。” “……你,你是谁?你叫吾什么?” 逸冬清难以置信的双眼转向毂凤鸣,同时震惊的还有包括原无乡央千澈在内的道真众人——这件事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啊!!! 毂凤鸣隐隐get到了炸鱼的乐趣,对着道真同修们无比端庄的来了一段自我介绍:“哦,忘了说明,吾也是天羌族人,以前叫信风回,现在叫毂凤鸣,请多指教。” ……喵喵喵??? 道羌双方面面相觑。 赋影然补充说明:“当年道羌大战过后,吾让他代吾回到道真调查真相……调查的结果,你们都知晓了。” 逸冬清双拳捏得嘎嘣作响,扭曲的神色又透出几丝悽惶:“长老,你将众人瞒在鼓里,为什么……这样很有趣吗?” “如果你能做到凤鸣这种程度,吾不会隐瞒你。他有无数机会对倦收天和原无乡出手,但他没动手,”赋影然不为所动,甚至出言残酷:“事实就是,被恨意蒙蔽理智所作出的判断,往往让自身陷入绝境。” 道真众人神色复杂的看向毂凤鸣,毂凤鸣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淡淡一笑:“耶,有人持刀伤人,正确的做法当然是解决持刀者,跟刀计较什么呢?毕竟刀只是一种又直又硬又白的工具,什么都不知道。” 原无乡&倦收天:“……” ……感觉好像被嘲讽了。 央千澈听他这席话,突然站起身,几步走到毂凤鸣和逸冬清面前,弯腰俯首:“道羌之事,是葛仙川背后挑拨,但吾等皆有失察轻信之过,吾为当年之事向你们道歉。” 倦收天见状,也跟着过来道歉,尚在中二状态的原无乡没有直接道歉,反倒霸气十足道:“这件事,吾不会推卸责任!” “哈,灭族之恨,岂是一句抱歉就能消解?”逸冬清别过脸,不甘的恨意犹在心中翻腾,最后重新将视线放在赋影然身上,语调冰冷:“长老,吾最后再问,你究竟站在哪一边?天羌,或者道真?!” 面对情绪极端秒秒钟就要翻脸决裂的逸冬清,赋影然反应不疾不徐:“吾亦给你两个选择。吾之身边,或是……吾之对立面。” “你——!”逸冬清终于爆发:“好,很好!吾不会认输,即便没有你,吾也会完成吾之復仇!兄长,小妹,堂弟,吾们走!” 逸冬清抬脚就走,天疆与道真众人见赋影然并无表态,便也不加阻拦。 可是走到天疆大门之时,毂凤鸣却停在脚步:“堂兄、堂姐,吾就送到此。” “你……你还要与她为伍吗?”逸冬清怒上眉山:“当年你父亲临终前将天羌族族託付于她,她却如此戏弄吾们,你怎么可以留在她身边?!” 毂凤鸣神色仍是淡淡,这一刻他给人的感觉像极了乌兰狄月。 “师尊为此事铺垫多年,吾一直参与其中,也就很清楚武林深浅,以及阎王的能力。堂姐,顺着师尊的意思不好吗?如此,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除了阎王。” “离开她,吾照样可以实现目标。”被毂凤鸣这番话刺痛,逸冬清怒道:“待吾回黑海重整,必能剷除阎王!” 毂凤鸣心道你那好大儿玄膑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回黑海是能重整个寂寞? 但逸冬清目前油盐不进,他也只能无奈扶额:“……好吧,堂姐自便。若有需要,随时可到道真寻吾,相信师尊也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不、必、了!” 逸冬清携怒含愤,拉着欲言又止的魄如霜和楚狂师敌离开天疆。 第114页 而天疆大殿之内,道门与天疆的谈判才刚刚开始。 “恩公……不,此等场合,吾还是称你为‘道溟’吧。” 牧神倒下,作为天疆智囊的玉雉衣被三族推出来谈判,经过这一次,他对“恩公”的恐怖之处有了进一步认识,显得十分谨慎:“道溟布下此局,虽然天疆略有损伤,但能擒住天地蝱,为天疆去一大患,这点仍需感谢。只是不知,道溟下一步究竟如何打算?三界之争,您要插手到底吗?” 赋影然诧异道:“三界之争与吾有何干系?吾只是看不惯阎王。” “哦?道溟要继续针对阎王?” “虽然笨了点,毕竟是吾徒,”赋影然把玩着手中一支孔雀羽毛:“辛辛苦苦栽培的小白菜被一头大野猪拱了,雉君你讲,换你,你开心吗?” 众人:“……” ……恕我们直言,蜕变黑后看着可不像小白菜,比较像黑寡妇。 赋影然继续玩羽毛:“在针对阎王这一点上,吾与天疆立场一致,吾们也无需浪费时间,表明态度,分工协作。” “这……”玉雉衣面露为难之色:“此事需由牧神决定。” “牧神啊……”赋影然欲说还休的看着剑鬼:“你觉得他行吗?” 剑鬼当场炸毛:“老牧当然行!不管你要做什么,我老鬼是挺他到底啦!” 赋影然摇摇头,直言道:“吾觉得他不行啊。” 在天疆众人发怒之前,她率先提问:“仙老,吾问你,牧神并非天疆土着,只是受到三族尊敬,平定孽族之后直接上位,对吧?” 被点名的孔雀老者一怔:“当年的确如此,但是……” “不用告知牧神有多仁慈,也不必复述你们三族有多敬仰牧神,吾想问的已得到答案,接下来,由素还真接手一切。” 赋影然倏然起身,示意道门众人散场。 “恩公……”玉雉衣欲出言挽留,赋影然却摆摆手示意不必多言,又掏出一张塔罗牌扔给剑鬼。 “牧神现状不妙,此物当有所助益。”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应该如何收拾天地蝱……弁袭君会向你们示范。” “弁袭君?”玉雉衣愣了愣,这才想起天疆大牢还关着一只黑罪孔雀:“他……” “他喜欢天疆,就让他留在此吧。至于你们家牧神醒来之后是否还要对他进行处置……便不是吾能决定之事。请。” 道门之人离开天疆,天疆高层又和素还真围绕被阎王盗走的古曜一事扯了一番皮,勉强达成条件交换,便立刻关门紧急开会。 今天这一出对他们刺激很大,万万没想到昔日伸出援手的恩公竟是如此手段通天之人,简直把三界都玩弄于指掌之间,尤其是她展示的那幅26平米的决策图,玉雉衣特别做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解释,并声明有些地方自己也没看懂,令众人忍不住哆嗦。 “恩公虽然布局机深,但吾感觉她对天疆并无恶意。而且看她维护蜕变黑后,并非表面那般冷情,只要吾等不犯底线,想必不会产生冲突。” 虽然挨了赋影然一掌,麟台和猊主倒是并不记恨。 剑鬼更关心牧神的状态,举着乌兰狄月给的塔罗牌急道:“那现在是要怎样办?这东西要给老牧用吗?” “让吾一观。”孔雀老者接过那张塔罗牌,翻来覆去看半天,自言自语道:“方才战场之上,牧神对楚狂师敌下了杀手,分明他已经死了,却活过来,当时吾看见他胸口出现了类似之物,嗯……” 山龙隐秀提醒道:“还有……当初原无乡擒抓宗女之时,他身侧也出现这些东西阻挠天疆大军,或许是特殊法器。” 剑鬼不耐烦的一拍桌:“哎,说来说去,到底是用不用?” “且先让吾一试吧。”作为牧神准女婿的若叶知秋挺身而出:“此物似有机关阵法之功效,吾来试。若有蹊跷,以吾家学渊源,也能应对。” “义兄……”心急如焚的凛若梅有些羞愧,定了定神,决断道:“吾陪义兄同试。” 剑鬼反对道:“不行啊若梅,万一有危险呢?” “身为牧神之女,这是吾应该做的,更何况……若不是吾,天疆不会被牵连至此。” “……好吧。”心知凛若梅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的若叶知秋掩下心中纷乱,点头答应。 孔雀老者将塔罗放在牧神心口,催动孔雀秘法,若叶知秋和凛若梅也将手同时放在塔罗牌之上。 幽光闪过,二人神识通过塔罗牌进入牧神意识空间。 与凛若梅想像不同,牧神的意识空间并非她过去所以为的圣光普照、悲悯祥和,而是充斥着一种悲伤压抑的气氛,更有绵延不绝的黑色漩涡。 “怎会这样?” 凛若梅还在喃喃自语,突然眼前一阵眩晕,场景变换,她仿佛坐在一片红色的喜房之中,若叶知秋手握红绸满面春风向她走近。 “若梅,吾们终于结为夫妻了。” 第115页 凛若梅一惊,霎时紧张起来。 然而还没等她做好应对准备,若叶知秋胸前突然刺出一截剑尖,在他身后,喜烛映照出牧神阴沉的脸。 “森狱之人,绝不可信,若叶知秋,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死吧!” “……啊!!!” 凛若梅高声惊叫,幻境破碎,满头冷汗的若叶知秋站在她身边,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义兄……怎么回事?!” “这……没什么。” 若叶知秋隐隐有了猜测,却不忍心让凛若梅知晓,打了个马虎眼:“意识空间本就纷乱,可能是幻觉。吾们接着走吧。” 凛若梅心事重重“嗯”了一声,跟着若叶知秋继续往前走。 虽未说破,方才那逼真的一幕却已令他们心中蒙上阴影。 在二人前进过程中,出现了无数种幻境,不难分辨牧神的状态时好时坏,但总体是在坏的边缘波动,极其不稳定。 而随着时间流逝,塔罗牌上逐渐浮出一幅图像,其上密密麻麻显示着各种数据及说明,守候在牧神身侧的剑鬼一看就开始头痛,嚷嚷道:“喂,老孔雀,玉雉衣,你们来看这东西!” 孔雀老者和玉雉衣赶紧凑上来,一看之下,纷纷变色。 目前那上面显示的是:杀若叶知秋(99%);杀黑罪孔雀(80%)。 以剑鬼的理解能力确实看不懂,可是孔雀老者跟玉雉衣一直都是走的智囊军师路线,琢磨琢磨也明白这到底什么意思了。 他们猜测,凛若梅和若叶知秋进入牧神意识空间,应该能够刺激牧神潜意识,牧神内心深处的极端念头通过这张塔罗牌得以具现……并且还在不断更新之中。 傻白甜的天疆高层表示很震惊。 虽然牧神这次回来行事作风是有点变化,但是极端念头也太多了吧?!这心理状况是糟糕到什么程度了,大家竟然没发现?! 三族之长再次紧急开会。 ——这次商讨的是该如何给牧神安排心理医生。 离开天疆,赋影然亲自走了一趟论剑海。 步渊渟已经知晓双蝱被擒之事,虽然忌惮,却也客客气气接待了她。 “道溟之智慧与实力,令人刮目相看,不知此时莅临论剑海,有何贵干呢?” “吾有两件事不解。”赋影然将步渊渟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渊渟岳峙如主席你,为何与天地蝱沆瀣一气?” “哈,论剑海成立,自有其理念,为实现理念,双蝱的力量是必须。这个回答,道溟满意否?” “嗯。”赋影然并不追问,再言另一疑问:“第二,天地蝱,天地两条虫,为何天疆对它们束手无策呢?吾很好奇,单论天疆羽族,难道没有能力对付两条虫吗?” “这……这点,道溟似乎问错了人。” “是啊,所以吾去特意拜託弁袭君帮吾找出答案。” 赋影然看上去云淡风轻,步渊渟心里却是一个突突:“……弁袭君?逆海崇帆的地擘黑罪孔雀?” “没错。”赋影然说一半留一半,转移话题:“不提此事了。吾之来意,是为吾徒原无乡寻得重铸银镖玄解的助力。” “哦?银镖玄解,道真镇教双宝之一。” “在植入过程中出了一些问题,导致他心性丕变,是有必要重铸。听闻论剑海锻剑司神技,特来求助。” “重铸玄解,并非易事,何况以现今局面……道溟是不是该考虑让蝱尊回到论剑海再谈呢?” 赋影然凉凉的盯住步渊渟双眼:“你认为虫子掉进鸟窝,还能全须全尾回来吗?主席,你可有听说过‘生物学’?” 步渊渟:“……” ……感觉被嘲讽了。 赋影然收回目光,自顾自道:“论剑海是个好地方,人才济济。不过,再多的感情和口碑,也是会被消耗殆尽的。” “道溟这是在威胁吗?” 赋影然勾了勾唇角并甩给步渊渟一张封剑塔的邀请函:“步主席眼界只在论剑海,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同行?” 步渊渟:“……” ……提到同行,dna突然就动了。 片刻之后,步渊渟又恢復平日渊渟岳峙的姿态:“重铸玄解之事,论剑海可以援手,锻剑司主欧冶神弃,道溟你也认识,时间请你确定即可。” “事不宜迟,明日如何呢?” “好。” 解决此事,赋影然便迴转道真。 眼巴巴等着她的三位弟子都规规矩矩坐着。 随遇红着眼睛扑过来。 “师尊。” “乖,受苦了。”赋影然摸摸随遇的脑袋,信手一挥,一柄银枪出现在他面前:“你父亲的武器,拿着吧。” “这?”随遇捧着比他还高的兖龙枪,满脸不解。 赋影然只是淡淡笑了笑:“兵器随主,多有灵性,必要的时候或许可以保护你。” 随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仿佛真的从这件兵器之上感应到生父的气息,轻轻点头:“嗯……” 第116页 “你下去吧,吾有事与你师兄商议。” 随遇乖乖退下,毂凤鸣身体往前探了探,好奇道:“师尊为何临走前要问天疆牧神如何上位?” “印证吾之猜测罢了。” “神神秘秘,不方便跟徒儿解释嘛?” 赋影然施施然坐下,慢条斯理道:“牧神其人,在天疆众人口中一直是善良仗义、深得民心的仁君。以他如今状态看来,他上位太过轻易,天疆又太过单纯,所以他根本不是阎王和天地蝱的对手。” “唔……”毂凤鸣搓了搓下巴,点头表示贊同:“天疆之人好像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所谓能力,并非只是聪明。”赋影然开始点拨两个徒弟:“智力、机变、韧劲,可称之为智商、情商、逆商,三个要素构成了一个人的能力。牧神的致命之处,就在韧劲。上位太轻松,统治也太顺遂,一旦遭逢剧变无法走出阴霾,心境崩溃,心性偏差,若放任下去,大概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原无乡问:“师尊是打算出手帮天疆吗?” 赋影然感慨道:“道法自然,保护珍稀动物人人有责。” 随即她让原无乡去做重铸玄解的准备,原无乡离开后她对毂凤鸣嘱咐道:“天罗子可以安排上了,免得你堂姐一条道走到黑。” “是。”毂凤鸣笑嘻嘻往前凑了凑,奉上茶水:“其实吾很好奇,弁袭君到底在天疆做了什么?天地蝱会怎样?” 赋影然接过茶杯,好整以暇:“天疆羽族对天地蝱毫无办法,那就换黑罪孔雀。想必以弁袭君之能为,让羽族明白‘食物链’的道理,应该没问题。” “……师尊对食物链真是十分执着。” “因为透彻了食物链之真相,才不会沦为食物链底层。”赋影然若有深意的望向毂凤鸣眼底:“你如今身为天羌族统领,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毂凤鸣顿时也收起嬉皮笑脸:“是。” 赋影然放下茶杯:“关于南北道真联姻一事,你来写方案,写好送去北宗,问问道魁的意见。” “耶,不该是请道磐直接去提亲吗?” 赋影然微微阖眼:“看在道魁的面子上,给北宗留一点尊严。” “——好咧!” 作者有话要说: “剑子不用负责吗”,此梗出自霹雳某一年的新春特辑,六祸苍龙跟袭灭天来竞选,九祸问“我昨天喝水呛到了,我今天胖了三斤,六祸苍龙不用负责吗” 我对牧神的看法和建议:不用扯人品三观,赶紧去看心理医生,别拖延,看表现已经达到精神疾病诊断标准了 感谢在2022-09-24 01:34:53~2022-10-05 23:3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香水有毒 20瓶;风流囧斋主 3瓶;云岚颖 2瓶;倚筝观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错误永远没有正确的做法。 玄膑为确保从黑后手中一举收回森狱大权,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以他预想,天疆和森狱换俘之事,以牧神如今心性,必不会平和收场,而乌兰狄月的介入定然引起极端冲突。 这段时日足够让他观察乌兰狄月为人行事。在他看来,乌兰狄月心思难测,黑后躁进犯蠢她会劝阻,魄如霜沉溺情爱她会设法,却并不强加干涉,可见她对那兄妹三人有足够包容;再观其作风,凡事从不轻易出手,每每出手必在关键之处。 如今黑后三人落入牧神手中,即便乌兰狄月与天疆有旧,孰轻孰重,明眼人皆能分明。 当然,为防范意外,他仍然派了善于藏匿和幻术的玄阙带人前去跟踪观察,一旦有变,或可渔翁得利。 然而一夜过去,天色已明,无论黑后还是玄阙,竟无一人回归。 变数的出现意味着事态脱离掌控,玄膑立刻下令加强葬天关戒备,没有命令不得擅自出入,森狱大军顿时进入战备状态。 将近正午时分,方见国相千玉屑负伤归来。 “大太子。” “国相孤身归来,看来事态有所变化。” “可以这样说。”千玉屑手握玉笏,谨慎斟酌措辞:“大太子若已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千玉屑才敢如实禀报。” “看来变数非同小可了?”玄膑按捺心中一丝焦急,告诉自己这么久都忍耐过来了,不急于此一时,沉吟片刻,道:“国相说吧,任何结果,玄膑皆能承受。” 千玉屑略一端详玄膑隐忍沉稳的神色,点点头开始汇报:“事情如此……” 乌兰狄月能够力阻天疆还算是在玄膑意料之内,但当千玉屑说出乌兰狄月真实身份乃是道溟赋影然,沉稳如他也不禁悚然。 “什么?!”一旁的玄离被这个消息震得差点当场元神兽出窍,以他多年跟随阎王学习政事的脑袋瓜,一瞬间已经想了很多很多,再转念一想始终未曾归来的玄阙,面色发白,追问道:“国相,可有看到玄阙?” “嗯?”千玉屑想了想,答覆:“属下并未见到六皇子。” 第117页 “糟了!”玄离方寸大乱,紧张看向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的玄膑:“大哥,玄阙他会不会……?!” “八弟,不可自乱阵脚!”玄膑沉声厉喝,在喝止玄离的同时也是在警醒自己,大脑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飞快运转。 即便是针对父王,玄膑也有自信凭藉步步为营从他手中夺走森狱王权,但乌兰狄月……不,道溟赋影然实在先手太多,不止是令人猝不及防,甚至已经釜底抽薪了! 阎王的真相,森狱众多秘辛,早早掌握这些信息的赋影然,到底布局到了哪一步?他该如何应对? 玄膑再度稳了稳心态,开口徵询道:“国相,卜相,你们有何建言?” 早有内线消息的卜相机关和另怀心思的千玉屑对视一眼,最后是卜相机关开口:“如今主动权在乌兰狄月手中,看她下一步举动,我们才能採取相应的行动,其中有个关键,就是蜕变黑后。” “说下去。” “以吾对黑后的认识,她应该并不知晓乌兰狄月真实身份,如今真相大白,黑后会有何等反应,大太子应该能够猜到。” “……哈,”被卜相机关提醒,玄膑立刻领悟:“母后恐怕是惊怒交加,如遭火焚。” “被信重之人欺骗,以黑后心性,的确有可能与狄月长老翻脸。”千玉屑补充到一半,又忍不住嘀咕:“可是恢復了南修真道溟身份的赋影然,又打算如何安置黑后呢?” 玄膑预判道:“道羌恩怨,不会轻易化解,即便有她居中调停,黑后也有极大可能无法接受。” “报——大太子,黑后回来了。” 玄离蓦然警惕:“可有看见狄月长老?” “没有。” 玄离又问玄膑:“大哥打算如何做?” 玄膑微微眯起双眼,短短片刻之间,眼底已推演无数算计,终化为一句:“自然是恭迎……不过,黑后自此也不必踏出葬天关了。” 卜相机关不解:“大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赋影然不是吾们如今能够对付之人,但看她对黑后尚有几分在意,针对黑后的计划必须暂缓,可是森狱之事,该由森狱之人主导。而道羌恩怨,想必是她如今头疼之处,嗯……”玄膑再次展示出自己韬光养晦磨砺的心智:“将黑后拘在森狱之中,避免道羌冲突再起,而吾,作为森狱大太子,也不愿再与道门针锋相对,不如集中精力办好森狱之事。” “大哥的意思是……” “阎王无道,算计骨肉,暗中策动森狱兴战,更释放黑月荼毒苦境……此等魔头,吾等身为森狱皇脉,当得而诛之!”玄膑眼中闪过厉光:“就先从毁掉阎王之备体开始吧!” 千玉屑明白了玄膑的算计,暗自赞嘆大太子果然聪慧沉稳,短短时间内已想出应对之策,随即代替玄膑向玄离解释:“针对阎王,是如今森狱与道门契合之处;软禁黑后,确保她之性命无虞,也可避免彻底激怒赋影然。同时,掌握黑后,还能设法逼出天罗子,一举多得。” 玄离忧虑道:“万一天罗子知晓自己是阎王备体之事……” “天罗子游离局外,未必知情。这件事,有劳国相前去与他交涉。” “是。” “卜相机关,好好‘安顿’母后,她受惊了,莫让她再烦心。” “遵命。” “玄黓,持吾信物,前往南修真交涉,问清楚,释放玄阙需要什么条件。”玄膑有条不紊下达指令:“八弟,关注阎王动向,一有消息,立刻行动!” “那……大哥你呢?不去见见黑后吗?” “不必了,吾要去请回四弟。了结阎王性命,摩罗天章必不可少,如今玄同与素还真交好,想必已经知晓阎王所作所为,为兄有把握劝他与众兄弟统一立场,为森狱除害。” 且不谈黑后兄妹三人一入葬天关便被早有准备的森狱大军围炉软禁。 出关的千玉屑却并未按照玄膑交代前去寻找天罗子。 赋影然解说计划的那张图,足够让他猜测对方到底做了些什么,而由于他并非真正的森狱之人,反而能够看得更加清楚。 他回到玉心窝,让小若叶烧水煮茶,静候赋影然大驾。 赋影然方才忙完银镖玄解重铸之事。 她走南闯北,人脉广泛,单是相熟的铸造名家就不止一位,此番邀来芙蓉铸客、欧冶神弃再加一位公冶家族后人,若造不出一对像样的新玄解,这三位可就算砸招牌了。 原无乡安顿完毕,她才从黑暗道前来玉心窝。 “国相伤势无恙否?” “托道溟之福,伤得不重,调养一番已无大碍。” “那就好。”赋影然品了一口茶,礼节性的商业吹捧:“若是少了国相这位聪明人里应外合,吾之计划又要节外生枝了。” “道溟谬赞,吾甚是惶恐。” “好了,吾们就不必再虚以委蛇。”赋影然打住话头,提起正事:“古曜落入阎王手中,三阳终会再度同天。” 第118页 “那不正是阎王所期待的永恆不老?” “但吾今日来意,并非是与你谈论三阳同天,而是……”赋影然若有所思盯住千玉屑的狐狸眼:“吾们不如谈谈‘六王开天’?” 千玉屑不动声色:“哦?听起来,似乎与森狱流传多年的传说相关。” “聪明人不必装煳涂。”赋影然的神色也逐渐显出莫测:“六王入世,离不开阎王,但是杀掉阎王,六王也无法开天。一切癥结,皆在阎王。” “关于此事,大太子已经做出合理应对,道溟难道还不满意吗?” “吾之意思——阎王该死,但不是现在。”赋影然意有所指:“国相同意与否?” “……哎,看来道溟的确从神思之处得到太多秘密,这若有深意的试探,是否象徵阎王对吾之怀疑?” “阎王有很多面孔,其实每一个人都有不止一副面孔,吾无意深究,但在这点达成一致,有利于后续合作。” 千玉屑哂笑一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道溟想促成六王入世?吾可以知道理由吗?” “人阻止不了天数,如同两手空空却要扑灭一场大火。既然已经无法阻止火势蔓延,那就划定界限,让它在界限之内燃烧殆尽。” “需要千玉屑怎样做呢?” 赋影然不答,却吐露另一条讯息:“天罗子在万鬼黑渊。” 千玉屑讶异:“万鬼黑渊……出乎意料之地点。” “入了佛门,也放不下的执念,在那个地方,倒有一线希望。” “吾明白了。”千玉屑放下茶碗:“道溟,吾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请问。” “你确定天罗子不会在玄膑面前露出马脚?” 赋影然答非所问:“他已做好准备,迎接他的天命。” “好,吾再无疑问了。” 赋影然正欲告辞,忽然天际云霞明灭,另一道光晕普照大地。 “古曜?”千玉屑抬头看着同天的三阳:“看来阎王也加快了动作。不过,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反射古曜之物,想来早有成算。” “论剑海之纳天镜可反射古曜光芒,如今天地蝱被擒,步渊渟是聪明人,阎王要取得纳天镜不难。” “哦?步渊渟不打算再与天地蝱同路了?” “他啊……”赋影然想起走过一趟封剑塔之后仿佛打了鸡血的步渊渟,似笑非笑道:“论剑海不过苦境一隅,有了对比,他自然会改变视野。” ——专业技术人员就该好好去跟同行比拼,掺和势力争斗是嫌自己死得慢吗? 经过素还真医治,玄同和神思均已恢復,目前尚在调养,而死里逃生的玄震尚在昏迷之中。 这数日之间,神思向玄同开诚布公,原原本本说明了阎王在久远前的布局。 得知一切真相的玄同黯然道:“原来是因为摩罗天章,阎王才对吾起了杀心。” 神思讶道:“你……难道你还记得?” 玄同忆起当年在水边那场未能成功的谋杀,半晌不发一言。 神思以为触动他之心结,也不好再问,却闻玄同低语:“吾曾经,非常喜欢阎王身上的麝香味。” ……神思顿时瞭然。 原来是那股麝香味,让玄同明白想杀他的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神思握紧拳头:“吾……很抱歉。” “你只是他的副脑。” “但吾助纣为虐是不争的事实。”神思的神色也很是黯淡:“吾看着他夺舍一代又一代的继承人,可是直到那天玄震倒在吾面前,吾才真正感觉,血肉的温度。” 神思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直到……拥有这具完全属于吾的躯体,吾才体会到的血肉温度。” 玄同满心感慨,不知如何说起,片刻后才发问:“今后,你打算怎样办?” “你知道吗?吾来到苦境之后,先后附体他人之身,见了许多未曾见之人事风景。但那皆不属于吾。” 玄同沉默着,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神思又跟他谈起鬼王,地狱变,最后说到乌兰狄月,情绪骤然一个剧烈波动:“那个女人……吾初时真是恨死她了!吾每一日都在谋划脱困之后要如何向她讨还。” 提起乌兰狄月,玄同的表情也十分微妙:“你在她身上吃了大亏。” “没错,被她困锁之后,吾十分疑惑……吾一度认为她之本质与阎王别无二致,同样的多重面孔,同样欺瞒他人心机深沉,连自己的徒弟与爱人都能利用,而且占有欲极强,这点与阎王也十分相似……好不容易脱离她之禁锢,还是一路被她算计。但是现今再看,她与阎王其实不同。” “怎样说?” “阎王的占有欲,是一切只能属于自己,”神思阴阳怪气的“呵呵”两声,道:“她赋影然的占有欲,是自己人只能自己算计,其他人胆敢算计,是会被她大卸八块。” 玄同愣了愣,突然忍不住“哈”了一声。 第119页 “好笑嘛?”神思冷哼:“如此恶劣,竟然还有人爱她,吾真正佩服央千澈,如此钟情信任,说是以身饲魔也不为过。” 玄同沉重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两分:“你要寻她报仇吗?” “算了,吾不想再招惹她。”神思顿了顿,沉声道:“吾想试试,阻止阎王。” 玄同刚刚才有所松懈的神色,立刻又变得凝重:“你之前所说,只有阎王能杀阎王,但吾尚未做好父子相杀的准备。” “然而阎王早已做好毁灭森狱的准备!” 随着铿锵言语,一道人影踏入玉波池。 玄膑手持登龙杖,步步靠近:“四弟,为了森狱的未来,大哥亲自来请你了。” “你们几位慢聊。” 负责带路的素还真客套一句,离开玉波池。 “大哥?”再见玄膑,察觉他气质风貌已与过去有所不同,玄同感触十分微妙:“吾对政局并不感兴趣,有众兄弟辅佐,想必大哥能够稳定局面。” “四弟,你想得太简单了。阎王统治森狱有二十八世之久,他所掌握的秘密与资源,足够将森狱摧毁!” 玄膑又上前几步,包裹他腿部残缺之处的龙武铁甲在地面碰出笃沉声响。 他径直走到玄同身边,突然单膝下跪:“赋影然步步紧逼,阎王如今图穷匕见,做出任何极端之举都有可能,森狱危机近在眼前!大哥求你,为了森狱,为了众兄弟,伸出援手!” “大哥这是做什么?”玄同受不了这一套,赶紧去拉玄膑,不料玄膑铁了心要让他回归,怎样都拉不起来。 “你不答应,大哥就长跪不起。” “你……这……” 玄同不擅表达,冷眼旁观的神思发话了:“为何不求助道门呢?赋影然既然决意针对阎王,当是你眼前最大的助力。” “森狱之事,森狱之人解决。黄泉归线与黑月的存在让森狱与道门至今对立,即便吾可以捨近求远联合道门剷除阎王,可一旦阎王的威胁解除,吾要如何应对赋影然的清算?!如今黑月离境,音土过度採用,森狱已经无法退回原有界域,这点你身为阎王副脑,应该最为清楚。” “嗯……”神思似乎也颇为认同玄膑的顾虑,又问:“那你之计划又是什么?可有想过,万一玄同手握摩罗天章依然杀不了阎王呢?” “若是不得已的情况,吾选择——除掉天罗子。”玄膑果断道:“阎王失去备体,吾再不计代价折损人力耗尽阎王功体,设法擒下……这是最最下策。” 玄同蹙眉,下意识否定:“天罗子是无辜的。” “但他是阎王备体。”玄膑再次强调:“即便不杀他,也不能放任他落入阎王之手。” 回答了神思与玄同的问题,玄膑开始面向神思:“神思,你如今既已脱离阎王,希望你不会再与阎王同流合污。” 神思深深看了玄膑一眼,答非所问道:“玄膑,你是森狱二十八代皇嗣之中,最令吾惊艷的一名!但吾对你有一个忠告,千万别犯和阎王同样的错误。” “吾不会。” “但愿如此!” 他们尚在言辞交锋,玄同却是垂眸陷入天人交战。 思考偌久,他才给出答覆:“两天后,吾会前往葬天关。” …… 玄膑离开后,玄同又与素还真谈了一番。 得到素还真安慰,他心情仍然复杂,对于战斗的结果,全然尽是悲哀,更追问神思:“吾若成功杀了阎王,你会怎样?” “坦白说,吾不知。也许,要问赋影然跟素还真,这副肉躯,是否能让吾逃过一劫。” “你……” “玄幻,玄灭,玄嚣,玄豹……他们都死了,如果你真的杀了阎王,你的其他兄弟或许可以得到保全。”神思拍了拍玄同的肩膀,似是嘆息一般:“……去吧。” 天罗子第一次踏上葬天关,是为了寻找自己的根。 他想,师傅没了,或许母亲那里,还能寻到一点点温情吧? 可是结果令他失望。 第二次踏上葬天关,他内心已经明白,即便母亲心中还有温情,他也没有资格再去索讨,因为他根本不配称她为“母亲”。 被关押在天牢的逸冬清心中只剩穷途末路的狂躁,或许还有几分拖累兄长姊妹的愧疚,可当她看见天罗子出现,所有情绪似乎找到了出闸口。 “是你——!”逸冬清死死抠着森狱阴铁所铸的镣铐,阴铁有封锁功体、灼伤骨脉之功效,然而恨意让她无法感觉到疼痛,曾经的母性情怀,曾经的牵肠挂肚都仿佛一场笑话。 “你来做什么,你这个鸠占鹊巢的备体……!” 逸冬清恨得磨牙。 “母亲。”天罗子显得十分平静:“他们说,若要你活命,吾必须回葬天关。” “……哈!你还叫吾母亲?吾不是,吾不是你母亲!”逸冬清被这一声“母亲”刺激得几欲发狂,勐的扑到牢门前咆哮:“你不是吾儿子,吾儿子死了,你是阎王,你跟他一样冷酷无情,你不是吾儿,你是顶替吾儿身份的祸害,阎王一手炮制的祸害!!!” 第120页 她喃喃自语:“是吾儿子,怎会忤逆吾,离开吾?你不是,所以你能毫无负担,哈哈哈哈……阎王该死,你也该死,玄膑,膑儿呢?膑儿,快来杀掉他——” “姐姐,姐姐!”另一间牢房中,魄如霜隔着栅栏伸出手试图拉住她:“你冷静点啊姐姐!” “吾知道你不会接受吾。”面对癫狂的逸冬清,天罗子却上前,双膝跪地磕头:“这一跪,谢你曾待吾若亲儿,谢你昔日养育之恩。” 逸冬清骤然瞪大双眼,鲜血从唇边缓缓溢出,口齿不清道:“滚……滚……你滚!” 天罗子闻言起身。 千玉屑轻嘆一声,过来示意:“天罗子,走吧。” 天罗子点点头:“请带路。” 千玉屑将他带到另一座牢狱,是以昔日困锁阎王的珈罗殿铜镜打造的牢狱。 “若玄同太子能够顺利杀除阎王,你便可以安全。如果……”千玉屑顿了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吾知晓。” 天罗子盘坐在牢狱之中,默默念起佛经。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千玉屑不禁又嘆气,嘱咐守卫看好封禁,便离开。 动作迅速的玄膑太子已经探到阎王行踪,他要前往配合捉拿阎王。 天疆之内,牧神陷入昏迷已经数日,众人仍是不得其法。 去信询问赋影然,她回答说牧神心魔已深,不若送去佛乡修行。 剑鬼怒道:“吾呸!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吾看她才该去佛乡修行!” 不过话是这么说,没人真觉得牧神该去出家,只好继续寻访名医。 山龙隐秀推荐了自家好友医天子。 自当初为原无乡植入玄解时悄悄动了手脚,医天子心中始终悬着,直到赋影然宣告重出,他更加清晰的觉得头上悬着一口闸刀,战战兢兢。 如今山龙来邀,出于避祸的心思,医天子便随他进入天疆。 他虽是医者,但关于心理问题,也是半知半解,想着还是看看牧神状况再设法。 他自然也见到了那张赋影然留下的塔罗牌,虽然好奇,但也不敢造次,规规矩矩藉助此物灵性,进入牧神意识空间。 逛了一趟一无所获,正打算按照常规施针帮助牧神安神,冷不丁牧神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带着化光的残影沖入天疆深处。 “阎王!天地蝱!受死吧!!!” “糟了,牧神!” 精神失常的牧神一鼓作气冲到噬魂囚,一掌轰破囚牢,满以为脱离禁锢的三名孽族刚打算跑路,就被拎着牧天九歌的牧神夺命追杀。 一群天疆傻白甜跟着牧神跑,还要防范孽族伤害天疆子民。 弁袭君正是借了这个机会潜出牢狱。 因为赋影然对他的态度,天疆高层对他还算客气,加上目睹他收拾天地蝱的手段,更加礼遇两分,是以他身处牢狱却并未受到太多限制。 他两手拎着被他揍回虫态的天地蝱,一路小心闪避,进入天疆圣山。 天疆圣山是天疆子民安息之处,但连天疆子民也不曾知晓,在圣山地底深处,有一条古老灵脉。 那条灵脉,也正是天疆瑞兽得以化形的秘密。 弁袭君呆在天疆,花了许多功夫才查清进入和运用灵脉的方法。 这条信息,来自赋影然。 当年赋影然追踪凶兽进入天疆,便察觉吸引凶兽的正是灵脉存在。 弁袭君催动承袭自孔雀老者,却已被他数度改良的孔雀秘法,顺利进入地脉,找到那条细流涓涓、散发着盈盈光芒的灵脉。 然后……毫不犹豫把天地蝱摁进灵脉之中。 天地蝱只觉得差点灵魂出窍——却也顺便饱吸一顿灵气,体力恢復不少,虽然还是虫身。 他们搞不懂弁袭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乖乖趴着,只见弁袭君掏出两粒散发鬼气的宝石,也丢入灵脉之中。 随后宛如神棍施法一般两手摊开念起听不懂的咒语。 天地蝱面面相觑——看弁袭君这么专注,要不要趁机跑路? 还没等他们做出决定,灵脉之中竟然凝化出两道形影,一道似狼,一道如隼。 ……这啥玩意儿?天疆幼兽么? 弁袭君两手掐住了天地蝱后颈,冷酷无情道:“用你们的蝱丝缠住它们。” 王权本还打算还嘴来着,奈何命运的后颈肉被人紧握,只好不情不愿吐出几根蝱丝。 “继续。” 弁袭君还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发现双蝱消极怠工,加大了内力输出……双蝱深刻体会了一把“春蚕到死丝方尽”的感受。 蝱丝乃天地蝱护命和进攻所用的法器,躯体脆弱之时将自己裹起来,可以充分休养生息。 对于天疆生物而言,蝱丝有剧毒,然而灵脉净化了这份毒素,被蝱丝裹起来的狼与隼,逐渐长大,隔着厚厚的茧,依稀能够看出内中隐约人形。 至于天地蝱……已经身体被掏空昏死过去。 弁袭君持续催动孔雀秘法,又按照万鬼黑渊之主交代,辅以咒术。 整整一夜过去,弁袭君鬚髮皆白。 而蝱茧也终于脱落,露出内中两道安静的人形。 第121页 说太岁,祸风行。 形虽相似,却也因藉助天疆兽体化形,而有了几分瑞兽神性。 “这次,吾算是……还你了吗?” 弁袭君吐出一大口血,将赋影然交代的信函留在说太岁身上,顺便一脚把天地蝱踹进灵脉深处,自己则步履蹒跚走出灵脉,离开天疆。 苍穹寂寂,大雪满地。 弁袭君一步步艰难的走着,走着。 记忆随着脚步溃散,逆天续命的代价,终究来临。 但…… “祸风行,你会很好,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牧神继续起肖……不过可不能让他霍霍自己人,去霍霍孽族吧。 以及祸风行和说太岁,还记得万鬼黑渊的魂晶吗?弁袭君和天罗子人手一颗,养了这么久,可算是拿出来做復活币啦xdddd~~~ 放心吧弁袭君不会死,至于他跟祸风行今后如何,我也没考虑,毕竟我不写耽美,就保留余地吧。 復活之后的说太岁面对着被吸干的天罗子如遭火焚233333 感谢在2022-10-05 23:32:11~2022-10-08 23:0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香水有毒 10瓶;云岚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有些人说话拐弯抹角,只是因为他在自己的脑迴路里迷路了。 天疆灵脉,圣气凛凛,沉睡其间,仿佛有无边温暖洗涤着肉躯与心灵。 天地蝱,就是在这般令人落泪的祥和温暖之中醒来。 落入灵脉之前所见的那两人和弁袭君皆已不见踪影,王蠸与后夔破开缠绕身体的厚厚茧壳,大脑一时空白,静静坐在灵脉之中,仰望上方。 后夔突然控制不住的呜咽一声:“王蠸,这到底是……” 王蠸伸手抱住她安抚道:“没事,没事,吾们这是脱胎换骨了。” 他们在苦境最脏乱差的恶浊境里诞生,苦境的环境可不比天疆,那里群魔乱舞,弱肉强食,两条虫能够摆脱那般境地,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和努力,何曾体会过这种仿佛回到母亲怀抱一般全然放松、安全的感觉。 就好像两个底层混混享受了一遍富二代的童年一般。 没错,天疆的瑞兽成长期都是妈妈的好大儿,被灵脉和古曜保护着幸福成长。 ……可是天地蝱现在已经完全不会酸啦。 在灵脉之外,感应到一股异常力量的天疆昆虫纷纷从犄角旮旯爬出,涌向圣地。 正走在路上的玉雉衣察觉这种异动,有些奇怪。 天疆环境极好,自然不会缺少各类昆虫。 可是眼下…… 蝴蝶蜻蜓蜜蜂在空中成群结队,蚂蚁蚯蚓蜗牛在地上排排前进。 “这是……” 玉雉衣想起之前众人忙于制止牧神发狂,好不容易安顿好牧神才发现弁袭君和天地蝱失踪,忽然心念一动,吩咐常滴血前去观察,他则照常前往议事殿,参加牧神恢復神智之后首场殿议。 大疯大闹一场的牧神从表面看上去似乎已经平静不少,也没有再提什么“以黑制黑以恶制恶”的豪言壮语。 麟台向牧神汇报,以凿七窍为首的三名孽族已经逃入苦境;孔雀老者则愧疚的告知天地蝱与弁袭君失踪的消息。 “嗯,孽族对吾天疆子民危害甚大,但既已逃出,天疆之外有苍天佑护,谅他们短期之内无法回返,暂且不必理会。”牧神简短表态,这才看向孔雀老者:“当初弁袭君是得到仙老你之力保才能进入天疆,如今他却带着天疆宿敌天地蝱一同失踪,仙老,你打算如何弥补?” “这……哎。” 孔雀老者听懂了牧神的意思,这是向他施压要求他交出兵权呢。 但他早前寻得失踪多年的女儿,半生遗憾已了,如今再把持着孔雀大军也无甚必要,于是俯首请罪:“弁袭君之事,是老臣失察,吾这便献出孔雀王令。” 见孔雀老者奉上孔雀王令,三族之首心中说不出滋味,玉雉衣更是疑惑,牧神是真的恢復了吗? 牧神径直将孔雀王令收入囊中,并不在意三族的反应,下一步则吩咐道:“猊主,全面搜查天疆,吾不信弁袭君与天地蝱未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是。” 玉雉衣请示道:“牧神,关于森狱和苦境,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阎王盗走古曜,森狱绝不可放过。至于苦境嘛……”牧神作沉吟状:“如今天地蝱势力已经瓦解,吾们不必再与道门冲突。” 玉雉衣闻言松了一口气,却也难免有些半信半疑,试探道:“那,恩公的婚礼,天疆是否需要派人前去致意?” “……赋影然,她要成婚?” “没错,今日一早便收到道真送来的请柬。” “嗯……”牧神不动声色,心底却是隐隐翻涌着一股恶浪:“之前虽有误会,但她到底帮了天疆,就请雉君代吾前去观礼吧。” “是。” 玉雉衣得令,便立刻动身出发。 他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常滴血就一脸惶恐的沖了进来:“报——牧、牧神,天地蝱,他们,他们……” 第122页 “啥?找到那两条虫了?!”剑鬼几步迈到常滴血面前:“做什么这副表情,怕什么啊!” 常滴血一言难尽的催促道:“不是怕,是……哎,请牧神速速前去一观!” 牧神表情一凛,抓着牧天九歌便化光而去。 一路疾驰至天疆圣山之外,只见无数昆虫群聚,天地蝱两脸虔诚跪在草丛中,念念有词。 “感谢天疆,赐吾们重生。” 牧神&天疆众人:??? 王蠸看到匆匆赶来的天疆君臣,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牧神,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吾们现在是一家人啦!” 后夔则一边“嘻嘻嘻”一边转圈:“没错,天疆从此四族鼎立,吾们谨代表虫族向你问好哦~~~~” “两只臭虫,胡说八道什么啊?!” 剑鬼一言不合准备拔剑,王蠸赶紧转过身背对剑拔弩张的众人,一扭一扭显摆自己背上新长出来的一对蝴蝶翅膀:“喂,看清楚,吾们可不是虫了!” 牧神惊疑不定的看着双蝱,果然他们皆化出了翅膀,王蠸的翅膀电光蓝,后夔的翅膀萤光绿,而他们身上的邪气已经消失殆尽。 “啊!”伐天虹诧异惊唿:“为何你们身上是天疆的气息?!” 王蠸双手合十摆出“阿弥陀佛”的手势:“这是天疆恩赐,助吾们破茧成蝶啊!牧神,天意要吾们化敌人为亲人,这难道不值得庆贺吗?来,虫族的子民,向天疆牧神致意!” 随着他一声令下,现场的昆虫狂飞乱舞。 那场面……三族一辈子都忘不了。 天地蝱挥舞着翅膀忘情跳起来,王蠸还不忘嚷嚷一句:“misic!” 顿时《迈向前方》响彻天疆。 剑鬼&三族:“……” 至于牧神……牧神他觉得自己脑血管又要爆了。 葬天关密牢之内,阎王再度被封锁功体幽禁于此。 之前,玄膑已在森狱众皇子和大臣面前让千玉屑宣读由他起草代拟的阎王《罪己诏》,名正言顺将阎王囚禁起来。 终于解除一个心腹大患,玄膑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 “父王,再入囹圄的滋味如何?”玄膑直至此刻才稍稍显露几分压抑已久的快意:“说起来,吾还要感谢你,若非你娶了蜕变黑后,招惹乌兰狄月,恐怕吾也认不清你之全貌。” “哈。”阎王不以为意,反倒是像闲聊一般:“膑儿,听你语气,难道已经说服玄同用摩罗天章杀死为父?” “摩罗天章只是一层保障,如今,天罗子亦在吾掌控之中。”玄膑挑眉道:“毁掉天罗子,你便失去最后退路。阎王,你该有觉悟了。” “不愧是韬光养晦的王长子,你做到这个程度,吾以你为荣。” “收起你假惺惺的赞赏吧,”玄膑直奔主题:“事到如今,你最好认清事实,交出释放森狱深层资源的方法。你应该很清楚,吾完全继承你兇残的本性,如今你之时代即将落幕,不如将这些资源交吾,创造新的霸业!” “你如此心急,是想利用这些资源,去对付赋影然吗?”阎王一言点破玄膑动机:“也是,在赋影然操弄之下,天疆、道门几乎毫髮无损,以森狱现状,想要一统三界,难矣。” “哼。”被揭破心思,玄膑冷哼道:“蜕变黑后兄妹三人尚在吾手上,只要利用得当,化被动为主动,也并非不可能。说吧,森狱深层资源,到底有何秘密?” “玄膑,你还是不够了解兵法。” 阎王避而不答,玄膑终现一丝恼意,冷语威胁:“看来必须毁掉天罗子,断绝你之退路,你才肯服软认输。” 阎王呵呵道:“又怎样呢?玄同对天罗子下得了手?” “你……!” “哈哈,呃……” 阎王正在得意大笑,玄膑催动木精灵之力藉由他颈上枷锁施以酷刑,一时疼痛袭来。 “你们皆已落吾掌中,最好别逞强。”玄膑脸色阴沉:“你好好考虑,吾会再来。” 玄膑离开后,阎王拭去唇边血迹,缓缓平復气息,自语道:“你确实有为王的资质,可惜你之对手是吾。至于天罗子……” 就在他沉吟之时,感应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他的监牢与世隔绝,不闻外界声响,但活了二十八世的敏锐,也足够让他察觉这点不寻常。 淡淡薰风,温雅从容,缓缓迈入监牢的不是渥然玉质的森狱国相又是谁。 “真是意外。”阎王心中三分警惕,面上却是坦然:“此时此刻,国相竟然会来看望吾这名旧主。” “吾之旧主,确实在森狱,但……不是你,或者玄膑任何一人。”千玉屑语意半隐半露,随即转移话题:“蜕变黑后三人越狱,此刻,外面有些混乱。” “哦……”多年前的一丝怀疑被坐实,阎王低低笑了几声:“国相也是深藏不露。” 彼此都是老狐狸,只需言尽于此,千玉屑催动元功,解开阎王功体封锁,随即迅速化光消失,远去的语调幽幽渺渺:“阎王,请自便……” 第123页 “此等身法与气息……嗯,过后再查证。”阎王摆脱枷锁,施施然起身,踏出监牢:“现在,先取回属于吾之力量!” …… 森狱大军逼杀之下,逸冬清和魄如霜慌不择路。 经过数日的恨怒欲绝,逸冬清终于冷静下来,也终于找回一点隐忍的耐性。 趁卜相机关前来探问乌兰狄月消息之时,通过栅栏之间的空隙猝然发难将他制住,顺利取得钥匙,这才摆脱牢狱。 然而葬天关如今厉兵秣马,他们兄妹三人甫出地牢便陷围攻,密密麻麻的追兵四面八方,放眼望去竟是插翅难飞的绝望局面。 奔奔逃逃,他们竟无意间进入拘禁天罗子的监牢。 “是你……” 逸冬清神色复杂。 多年前,她便是与千玉屑合作运用玄镜打造了困缚阎王的阵法,眼前这个困缚天罗子的阵法,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在混杂了愤恨、忌惮、犹豫等等说不清的心思之下,她施术解开了天罗子的束缚。 天罗子平静睁眼:“母亲。” “别叫吾母亲!”逸冬清厉喝打断,同时缓缓抬起右掌,沉冷道:“你是阎王备体,如果杀了你……” “姐姐!”魄如霜一把拽住她:“不可节外生枝!不若与他联手先杀出葬天关!” 天罗子坐着不动:“吾并未打算离开。” “呵……怎么,你是认命要乖乖做阎王备体了?吾岂会让阎王如愿?”逸冬清再次凝元聚力向天罗子拍去一掌:“死吧!” “贱人!!!” 一声暴喝,竟是阎王现身,恶相浮现,将猝不及防的逸冬清击飞。 到了这个地步,逸冬清已放弃脱逃,恶向胆边生:“小妹,兄长,与吾一同拿下阎王!” 无解之局,无奈之势,魄如霜和楚狂师敌决意配合逸冬清,兄妹三人联手围攻阎王,然而一直隐藏实力的阎王此刻展示出惊人能为,身后三首云蛟隐隐浮现,配合恶相,竟将三人逼得节节败退,极招一出,沖在最前面试图保护兄长姐姐的魄如霜当场重创! “小妹!” 逸冬清肝胆欲裂。 “吾之容忍,让你错估吾之实力。”阎王饱提内元,语调尽是森冷:“想动天罗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眼看凶招即将再出,忽闻天罗子一声:“住手!” 佛元凛凛,承载佛乡力量的佛珠形成一道金色屏障,隔开了已无力再战的逸冬清三人,也让阎王一时不得再进。 “她要杀你,你却护她?”阎王嗤笑:“佛乡秃驴果然害人不浅,你这般不合时宜的慈悲,真是天真啊。” “她对吾有恩。”天罗子淡淡道:“让她们离开,吾与你做了断。” “哈……吾无所谓。” 阎王收手,冷眼旁观,逸冬清泪眼模煳,与楚狂师敌一同搀扶着性命垂危的魄如霜,一边警惕着,缓缓退离。 在他们即将逃出这间牢房之时,她听到天罗子幽幽一声:“母亲,吾们从此,恩仇俱泯了。” 逸冬清脚步一个踉跄,定了定身,加快了步伐。 阎王凉薄的眼神从逸冬清背影上收回:“无关紧要之人已经离开,你要与吾如何了断?” 天罗子缓缓褪下手上佛珠,语调空茫:“天罗子,只存在于说太岁生命之中。” 阎王捉准时机,一手穿透天罗子胸口,吸纳他的所有血肉,狂放的大笑声中,宣告着王者回归! 葬天关忽然红光沖天,这不祥的红光让疾奔道中的人影猝然停步。 “迟了吗?”说太岁下意识松开了马缰,一手按住胸口,抵抗那股爆发的剧痛:“吾……来迟了吗?” 自当年南北内乱,道真已是多年未有喜事。 今日道魁与道溟大婚,自然是天大喜事。 只是不久之前刚给道溟办了葬礼,现在又给她办婚礼,就很微妙。 现场宾客的心情也很微妙。 穿红衣的赋影然更添几分冷艷,只是婚礼流程看上去似乎哪里不太对。 新娘子没盖头,背着手站在元宗六象正殿;同样一身红衣的道魁被北宗同修们簇拥着,千般不舍万分纠结的走到元宗六象门口。 “影……”双方照面,习惯性的暱称差点直接说出口,央千澈及时改口:“道溟。” 赋影然沉稳点头:“道魁。” 然后众人就看着赋影然向央千澈伸出手,央千澈无比自然的伸手与她交握,随后两人一同迈入正殿,走到三清圣像面前。 赋影然沖式洞机递过去一个眼神:“开始吧。” 众宾客:“……” ……喂,是不是搞反了啊!!! 这是道魁娶道溟还是道溟娶道魁啊?! 式洞机看似沉稳庄重,实则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莫得感情的开始朗读贺文,告天地,告三清。 道门婚礼讲究个简单庄重,流程很快走完。 大概是为了给北宗留点面子,完成仪式后赋影然并未主动,央千澈上前与前来观礼的各派势力代表致谢。 第124页 佛乡佛铸,六弦之首,儒道顶峰,道玄冷别赋,登道岸掌门灵自灵,天疆雉君,论剑海主席,清香白莲素还真,甚至森狱六皇子和八皇子都在列。 此等宾客阵容,换在其他场合绝对是修罗场配置,能让众人表面其乐融融,算是赋影然独一份,可谓前无古人。 “感谢众人拨冗前来参加仪式。” 央千澈致谢完毕之后,赋影然拍拍手,之前寄放在黑海的哈士奇嗷嗷叫着出现在宾客面前。 众人正感纳闷,却闻赋影然表态道:“人情,就是有来有往。今日收到众人心意,吾也该给出一点彩头,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哦?”剑子凭直觉判断她所说的“彩头”绝不简单,看热闹的心思顿时高涨:“不知好友准备了何种彩头?” 赋影然露出少见的笑容,咬破指尖,在哈士奇额头一点,解开封印束缚。 “去吧。” 顿时蠢萌蠢萌的二哈君体型膨胀,面目异变,似犬似狸,尖牙利爪,肋下展翅,张开血盆大口,一飞沖天—— “啊,那是……!” 代表天疆前来的玉雉衣面色大变。 赋影然则好整以暇继续向众宾客解释:“昔日此妖突破苦境界封流窜至天疆作乱,吾一路追踪,费了不少功夫方才将它擒下。这些年,它一直未曾进食,该是飢肠辘辘。” 素还真抬头看了看,妖物疾飞之方向似是萧山,心有所思,面上则配合的露出少许疑惑:“前辈,不知此妖是……?” 赋影然淡定揭晓答案:“天狗。” 前来观礼的众人懵逼地看着这一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集体大骇。 ……天狗吞月啊啊啊!!!!!!!!! 式洞机:“……” 式洞机他腿软得一塌煳涂。 吸收备体力量,重回巅峰的阎王,在驱赶了玄膑势力之后,施施然前往深邃古河。 通过读取原脑记忆,他终于完全恢復,就现今局面陷入沉思。 “原本以为不动用六王之力便可收纳三界,但天地蝱突然背叛,令吾功体受损不得不改变计划,后来又被赋影然跟素还真算计……嗯,赋影然手中还握有森狱诸多秘密,必须快刀斩乱麻!” 他手指捻扨,释放一抹绿色灵光。 随后,他返回葬天关,遥望远方幽幽碧影黛色。 “吾最坚实的盟友,燹王……待你回归彩绿险堪,双王联手,何惧一名赋影然?”阎王低语道:“至于千玉屑……哼,竟是赤王部属,不过鬼方赤命……还不到时候。” 他独自盘算偌久。 “取回备体,如今三阳同天,吾已不惧衰老。黑月与古曜尽在掌握之中,既可以黑月回归控制森狱,也可以收回古曜震慑素还真,加上彩绿险堪……赋影然,你还有多少能耐应付六王开天呢?哈哈哈哈……” 阎王越想越觉得前景光明,得意道:“最后的赢家只有吾,只能是吾,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一道庞然巨影掠空而过,阎王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巨大怪兽,张着血盆大口,一口咽下停留在萧山之巅的黑月。 剩下的一串“哈哈哈”,顿时梗在了阎王胸口。 作者有话要说: 阎王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0章 犯错是人性,将错误怪罪对方乃是政治。 趁着葬天关大乱狼狈逃出的逸冬清,与兄长一同带着奄奄一息的魄如霜在树林间狂奔,正好撞上从赋影然婚宴匆匆回返的玄阙和玄离。 “嗯?蜕变黑后?”玄阙催动血巫闇术,将三人拦阻:“你们怎会脱困?” “闪开!”急于救治魄如霜,逸冬清心急如焚,抬手便是极招,欲冲破封锁,玄离双剑齐发,剑气将战场两分,避免双方极端冲突,同时示意玄阙停手:“且慢。观魄如霜伤势,乃是阎王绝学造成,莫非葬天关发生变故?” “哼,”逸冬清按捺着性子冷怒道:“阎王脱困,葬天关怕是已经易主。” “什么!”兄弟二人勃然变色,玄阙不敢置信道:“他分明已被封锁功体,怎有可能脱困?!” “他……”想起天罗子,逸冬清心中已有猜想,止不住双手轻颤:“他……应是吞食了……备体。” “他真的,吞食了天罗子?!”玄离咬牙,面露恨色,旋即急切追问:“大哥呢?大哥怎样了?” “吾不知!”逸冬清已是十分不耐:“快让开!” 玄离再问:“你们打算前往哪里?” 逸冬清终于忍不住怒喝:“还用说吗?!” 玄阙与玄离对视之间各自领会默契,玄离强迫自己冷静,上前一步:“你是森狱重犯,即便森狱生变,吾亦不能放任。接下来,吾会护送你们前往目的地。” 名为护送,实则监视,逸冬清明白玄离的意思,但眼下已无法计较,冷笑中透露一丝怆然:“……哈,随便你!” 玄阙则对玄离道:“吾回葬天关一探。” 第125页 玄离嘱咐:“务必小心!” 逸冬清原本目标是翠环山,然而素还真与玄同外出打探彩绿险堪尚未归来,而魄如霜的伤势已经不可再拖。 楚狂师敌犹豫片刻,劝道:“大妹,吾们……吾们去求长老吧!” 逸冬清浑身一凛。 她又何尝没有考虑这个选项,甚至在小妹出事那一刻,脑海中下意识想到的就是去寻赋影然。 玄离旁观他们兄妹纠结,心中亦在沉吟。 阎王重掌森狱,大哥状态不明,他们这帮兄弟处境十分兇险,若此时能争取与赋影然达成合作,至少可解燃眉之急。 思量已定,他便放缓态度开口劝导:“黑后,以如今局面,狄月长老确实是你唯一退路,你若要寻她,吾不会阻拦,望你慎重决断。” “哈……”逸冬清双眼含着泪,心绪与视线尽皆模煳,只觉撑到此刻,过去那股燃不尽的恨火开始烟消云散:“走吧,去寻她,唯有她……” 玄离暗嘆一声,再次护送他们启程,前往道真。 新婚燕尔的赋影然并未沉溺温柔乡(不是),而是早早前往元宗六象等待。 双揆传报逸冬清三人前来,她淡然道:“请入。” 央千澈询问:“黑后前来,你早有预料?” “毕竟是吾一手指教的徒弟,对她之脾性,不难捉摸。” “哎,她也是一名苦命女子。”央千澈感慨:“只能说……造化弄人。” 他感慨完毕,逸冬清等人已经入殿,神色之间已无曾经叛逆愤恨,默默前行,径直走到赋影然面前跪下。 “请长老救小妹。” “嗯。”赋影然起身为魄如霜把脉,将雄浑内力灌入魄如霜体内,断言道:“吾已为她克制阎王内劲,但要治癒,还需外力帮助。” “什么外力?” “论剑海名人堂上有一位剑者,名为玉手九针.翠萝寒,她之剑,可医治此伤。”毂凤鸣呈上纸笔,赋影然提笔写下一封推荐函:“持吾信函前往求助,看在同列论剑海名人的面子情,她应该会伸出援手。” “长……”楚狂师敌一声“长老”便要出口,意识到不对又临时改口:“多谢道溟。” 赋影然只是微微颔首,面色不辨喜怒,嘱咐道:“毂凤鸣,护送你堂兄。” 毂凤鸣领命,带着楚狂师敌和魄如霜离开,赋影然这才走到逸冬清身边:“现在,算是冷静下来了吗?” 几经剧变,逸冬清此刻已是心力交瘁,神色黯然:“走到如此地步,吾……认败。” “认败就免了,因为你不在吾与阎王这场胜负之中。”赋影然回到主位落座,举手投足依然显得十分闲适:“但吾希望你重拾你之韧劲,这是你最主要的优点。魄如霜,天罗子,天羌族,还需要你之韧劲来延续。” 再闻天罗子之名,逸冬清忽然心如刀绞,轻声道:“延续……天羌族已灭,天罗子……也被阎王吞噬。吾能延续什么?” “危机之所以被称为危机,便是危中有机。”赋影然不打算说破后续计划,从主位上微微俯身,一手按在逸冬清肩头:“你累了,先休息一阵吧。” “长老……”感应肩头温度,逸冬清忽然哽咽,泪水滴落地面,晕开一片水渍。 赋影然示意葑玉络引逸冬清入内休息,随后才让双揆把玄离请进来。 “玄离皇子,吾们又见面了。”赋影然一手支着头:“婚宴过后,你匆匆而去,又匆匆而来,想必有要事相谈。” “道溟应是早已推知吾之来意,何必再试探。”对现状十分清楚的玄离再次放低姿态:“阎王捲土重来,道溟想必也有应对计划。如今吾已奉还蜕变黑后,双方何不暂止纷争?” “嗯,玄离皇子无愧‘贤王’美誉,反应很快。只是你所寄予厚望的玄膑太子,是否能放下野心,与苦境合作呢?” “大哥本性温和,坚守葬天关也不过是为森狱生存。但阎王所作所为,对三界皆是威胁,相信道溟不会看不出二者区别。” 眼见玄离信誓旦旦,赋影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合作一事吾可应下,其他问题……你开心就好。吾要提醒你,当务之急是寻回大太子与四太子,否则仅凭你们几位皇子,根本无法招架阎王反扑。” 围绕阎王的问题,双方又交换一番情报,玄离急于赶去葬天关附近接应玄阙,开口辞行,赋影然提醒他事后可往翠环山暂住。 “道溟后续是怎样打算?”当了半天木头人的式洞机小心翼翼开口问。 “后续该是原无乡来做打算,问吾做什么?”赋影然喝了一口茶:“他才是道真共主,你们不能总是依赖吾,要学会独立行走。” 式洞机:“……” 他敢独立行走吗?他才走了两步就差点被毒打致残! 央千澈轻咳一声帮式洞机解围:“原无乡玄解重铸尚需时间,这期间要慎防阎王及其背后势力来袭。” “静待素还真查探彩绿险堪一行结果吧。”赋影然正准备再喝一口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式洞机:“对了,医天子是否已从天疆离开?” 第126页 “……门人回报,他已与山龙隐秀回到孤舟一字横。” “嗯,也该与他清算设计道真共主入魔之事,这件事就请道磐全权处置。” 式洞机木着脸道:“是。” ——对付不了赋影然,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弱鸡嘛?! 道磐心里迅速盘算了四十八种酷刑,连烟都的宫礼都考虑到了,随后想起烟都已经散伙,这才作罢。 召回石封已久的天路五将,再将葬天关玄膑势力扫荡一番过后,阎王坐在宝座之上,浑身笼罩着低气压。 赋影然……又是赋影然!!! 他反覆盘算着该如何除掉这颗屡屡在关键时刻出手给自己制造麻烦的绊脚石,怎么算都只能是动用六王之力赢面较大,毕竟现在道门、天疆均是兵强马壮,森狱众皇子经此一役极大可能会倒向苦境,加上还有个长袖善舞的素还真与赋影然联手…… 阎王很烦躁。 他有把握能够得到燹王鼎力相助,但是其他四王…… 战力最强的红冕之主同自己一样野心勃勃,一旦合作破局便是正面交锋;亨王、鉅王态度摇摆,君海棠无足轻重…… 心累。 五将之黯建言道:“阎王,何不先杀上天疆,除掉牧神?” 阎王屈指在王座边敲打,不作回应。 他自然也考虑到这个方案,目前来看也是唯一能够着力的方向,但也不是那么容易。 就在此时,传令兵告知葬天关外有三名自称“天疆孽族”之人求见。 “哦?请他们入内。” 三孽虽是脱离了天疆,但在苦境也没能讨好,玉雉衣早已传讯道真关于三孽脱逃之事,为防范他们祸乱中原,赋影然打发道门三辉和莫寻踪等小辈领着门生一路包抄围攻,却又不准他们正面开战,权当练兵,搞得三孽灰头土脸。 思来想去,索性上门与阎王合作。 与三孽一会之后,阎王心中又添计较。 “嗯……”他沉吟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吩咐道:“黯,你前往彩绿险堪,请代王君权神授出兵襄助一局。” “是。” “黜,让千玉屑前往天疆送上古曜之消息,相信牧神不会放过夺回古曜的机会。” “阎王为何还要起用千玉屑?他之前多次背主……” 五将不解。 “哈,吾非他之主,谈不上背主,眼下,还有合作空间。” 阎王深知千玉屑潜入森狱是为了查出深脑长议真相和红冕之主下落,甚至他也察觉君权神授对深脑长议抱有几分怀疑,但破局之前,尚可物尽其用。 “至于你们三位,相信除掉牧神方可一解多年心头之恨。”阎王看着三孽,笑里藏刀:“众将整装,今夜诛灭牧神!” 五将各自领命而去,阎王则独自沉思,到底要如何踩牢脚下这条钢丝。 “根据探子回报,素还真恐怕已受彩绿险堪‘噬智绿丝’侵袭,加以时日便会沦为废人,届时赋影然你孤掌难鸣!”阎王沉吟道:“不过是一段时日,吾阎王等得起!” …… 另一方面,得到阎王传讯的千玉屑面色冷肃。 天疆尚不知森狱政变之事,而阎王现下对他堪称温和的态度,也说明他已然推测出自己的目的,试图物尽其用、维持联盟。 “哈,阎王啊阎王,你的心机和脸皮,还是如此深厚。”千玉屑起身,施施然道:“看来千玉屑之身份,还可左右逢源一段时日。” 遂起身,往天疆报信。 他如今债多不压身,做惯了多面间谍,对付傻白甜天疆绰绰有余,牧神果然以为他还是玄膑的谋士,欣然接受了关于古曜下落的“通风报信”。 在他离开后,天疆就此事展开讨论。 玉雉衣陈述己见:“先前恩公以天狗吞噬黑月,三阳同天已经破局,玄膑太子急于与天疆修好,送来古曜的消息也算情理之中。不过玄膑太子是森狱众皇子之中心机最深沉的一位,需防备他另有图谋。” “无论如何,古曜不能再失,吾必须前往夺回。”牧神说出自己的部署:“老鬼、山龙与吾一同前往,雉君率领孔雀大军在外围谨慎戒备,其余众人留守天疆。” “是。” 临行前,牧神召来麟台、猊主,特意吩咐他们看住死皮赖脸偏居天疆一隅的天地蝱和虫族,语调里尽是咬牙切齿:“二位,务必防范天地蝱作乱。” “牧神放心。” 夜色掩迹,天疆大军开拔,牧神率兵前往阎王隐藏古曜的丹渭山。 阎王为使陷阱更加逼真,特意让天路五将之中的两名提前来此假作看守姿态,憋气憋了很久的牧神放开手脚大打出手,逼退双将,正欲取古曜之时,阎王联合君权神授率大军压境而来! “阎王……彩绿险堪!”牧神冷冷一睨,牧天九歌起势:“狼狈为奸!” “哈哈哈……牧神,三界之争,今夜将划下句点了!” “今夜,将是你阎王的句点!” 牧神九歌出鞘,力战双界之首,剑鬼和山龙应对强将,守在外围的玉雉衣与孔雀大军则遭遇三孽。 第127页 大战起,战声嚣,双方各逞威能,战得天地愁惨! 内围之争,双方堪堪持平,但外围对上孽族三凶的孔雀大军却是陷入险境。 “哼哼,羽族……” 凿七窍笑声阴冷,出掌无情收割生命。 嗜火贪狼杀得兴起,挥舞着长刀沖向玉雉衣:“娃儿你毛色很鲜亮,来做吾之收藏品吧,哈哈哈哈!” “休想!” 玉雉衣闪过兇恶一击,但接踵而来的又是一波不容喘息的攻击;同行的孔雀大军虽是善战,但在属性克制的孽族面前,却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孔雀大军岌岌可危之时,蓦然林中诡氛起,密密麻麻的黑色怪虫卷土袭境而来,三凶虽悍勇,却防不住体小带毒的虫潮袭身,嗜火贪狼首当其冲,凿七窍以火攻助他烧去一波虫潮,奈何虫子繁殖能力惊人,竟然还当场交配迅速孵化成型,续上下一波攻击。 嗜火贪狼被虫潮淹没,毒虫自五窍入体,寄生、孵化、啃噬,片刻之间,肆虐天疆的三凶之一,竟变成一具白骨。 “这是……” 玉雉衣面露惊疑,乍闻天地蝱得意洋洋的笑声。 “哈哈,这种攸关天疆存亡的重要时刻,怎能少了虫族助阵?”王蠸背着手像老大爷逛菜市场似的熘达过来:“特意避开吾们虫族行动,你们这是瞧不起虫族吗?虫族也是天疆子民呢,种族歧视不利于团结!” 后夔靠着王蠸,也是一脸笑嘻嘻:“他们只是不习惯多了一门族亲,王蠸,吾们是大度的人,别跟他们计较!” 孔雀大军:“……” 逼命危机已解,玉雉衣凛目反问:“天地蝱,你们是如何离开天疆?!” 他一开口,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天地蝱忽然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战慄,双双腿软。 “……就,就顺路熘出来嘛。”王蠸克制着莫名恐惧走到玉雉衣面前,强撑道:“毕竟牧神总被阎王算计,吾们也是为他好啊。” “希望你们最好别打歪主意!” 玉雉衣出言警告。 “怎么可能呢?吾们同是天疆人。”天地蝱已经抖得靠成一堆,勉强扯出笑容,对随行的虫族大军下令继续进攻。 王蠸搀扶着后夔,往旁边躲了躲,和玉雉衣保持安全距离。 ……尼玛,这就是食物链的威力吗? 鸡果然是虫的天敌啊!!! 外围战场,天疆夺回优势,而内围战况则是陷入胶着。 牧天九歌在手的牧神神勇无匹,山龙隐秀恶龙臂雄威贯地,剑鬼强势抵挡彩绿险堪三大法则,但森狱天路五将祭出奇诡阵法,将山龙与剑鬼困锁其中,令牧神不得不独自应对阎王与君权神授双强联招。 就在双方僵持之时,一条长鞭携威怒临,起落之间轰破森狱诡阵,猝不及防的天路五将之黮被鞭影袭身,竟是当场骨肉分离! “啊……!” 一声惨唿,阵法被破,山龙剑鬼脱出困锁。 “嗯?”阎王疑惑低吟,看向不速来者,惊见竟是昔日被他委以重任的忠心臣下,手持阎王鞭重临人间! “是你太岁?怎会如此?” 得到天疆灵脉重铸□□的说太岁并不适应阎王鞭,握鞭的手心冒出一缕轻烟,却仍欲以此物结束这段充满利用与欺骗的君臣之情。 “天罗子之死,以及……一切的一切,足够了!” 感应主人沉痛心绪的羽驳挺身长啸,太岁再扬阎王鞭,鞭影过处骨肉横飞,神鬼惊惧,山龙剑鬼默契之间,趁机合力发出浩然内劲,托举牧神升空夺回古曜! “哈,哈哈哈哈……”在最初的怔愣过后,阎王放声大笑,内元暴涨,身影瞬动,轻易抓住四处挞伐的阎王鞭:“太岁,你忘了这是吾赐予你之殊荣?既然你放弃这份殊荣,那吾便将之收回了!” 阎王鞭回到阎王手中,说太岁化出龙刃天锋,纵身与阎王缠斗,交手之间欲探阎王虚实,但重回巅峰的王者滴水不漏,几次交锋过后,说太岁虚晃一招,与天疆人马一同退走。 “天地蝱,说太岁……嗯,不用追了!” 内外战圈两处变数,诛杀牧神之行动宣告失败,阎王面色不虞,君权神授心中另有盘算,与他虚与委蛇一番,表示燹王不归,彩绿险堪不便妄动,便告辞离去。 天地蝱为何与天疆之人为伍? 而说太岁因何復活,又身带天疆气息? 往前復盘经过,之前天地蝱被赋影然擒入天疆,更早之前天罗子曾在万鬼黑渊停留不短时间……而万鬼黑渊之主恰与赋影然关系密切。 种种疑窦有了指向,令阎王心中焦躁在一瞬间上升至顶点。 赋、影、然! 又是你暗中做手吗? ——看来,必须要将燹王意识从深脑长议中完全解放。 如此一来,其余四王脱离深脑长议,只是时间早晚,他需要好好思考,该如何在后续行动中牟取最大利益。 素还真和玄同查探彩绿险堪归来,众人得知他不慎中了彩绿险堪暗招,俱是担忧不已。 “哎,劣者心中自有计较,众人不必为吾担心。”素还真转而问起另一事:“比起此事,葬天关方面可有消息?” 第128页 听他转移话题,屈世途无奈道:“道真门人来报,阎王吞食天罗子恢復力量,目前已重掌森狱,玄离、玄阙因参加道溟婚宴逃过一劫,其他皇子情况不明。” “什么?!” 玄同大惊。 “稍安勿躁,”素还真赶紧安抚玄同:“森狱之内尚有国相代为转圜,应不至让众皇子陷于绝境。至于后续行动,吾会寻道溟商讨。” “师尊!”小鬼头和小狐蹦蹦跳跳冲进来:“玄震皇子醒了,还有,玄离、玄阙两位皇子也到达翠环山下。” 听闻这两个消息,玄同绷紧的面色稍有几分缓和,屈世途顺势劝道:“玄同太子,你先与诸位皇子一会吧,如今正是需要你们兄弟齐心的时候。” “嗯。” 急于确认诸位兄弟现状,玄同转往琉璃仙境。 素还真则对屈世途交代一番后,与倦收天一同前往元宗六象。 赋影然和央千澈婚礼之后根本不得空闲,此刻已迎来两位不速之客,分别是天疆牧神和森狱大太子。 依靠木精灵力量死里逃生的玄膑略作推理便怀疑起了赋影然,但以他之智慧也很清楚自己眼下没有能力与她抗衡。 而牧神被迫面对天地蝱和说太岁从敌方变成天疆子民这个事实,已经憋到快要爆炸,非要来讨一个说法不可。 “两位稀客,请坐。”赋影然面不改色,示意门人奉茶:“观二位皆是行色匆匆,有何贵干呢?” “赋影然,吾一再对你退让,不代表你可为所欲为,天地蝱与说太岁之事,你作何解释?!” “嗯?天地蝱?他们不是在你天疆大牢之中?” 关于天地蝱变成天疆虫族之首这件事,赋影然属实不知,故而疑惑。 牧神攥紧了拳头:“你用了何种方法,将他们变成天疆之人?” “嗯?”赋影然意外的挑了挑眉头:“怎讲?” “你……!” 眼看牧神又要发作,剑鬼赶紧上前把牧神挤开:“我来讲啦,事情是这样……” 事情经过饶是赋影然也听得十分新奇,心中估摸大约是天疆灵脉所致,但玄膑在场,此事不便提起,遂故作不解道:“吾确实与弁袭君跟天罗子有所协议,但只是为他们指出復活说太岁与祸风行的方向,同时提供相关便利,其后一切是弁袭君自行设法……至于天地蝱因何变异,恐怕只有去问弁袭君。” “啥?!还有一个祸风行?”剑鬼吓一跳:“人呢?没见过啊!” “吾不知,还是那句话,答案在弁袭君身上。”赋影然老神在在:“坦白说,这件事是天疆得利不是吗?天地蝱如今无法再与你为敌,说太岁与阎王决裂,天疆夺回古曜……牧神,你算算看,你到底损失了什么?” 牧神一愣。 仔细一想,他好像确实没损失什么。 赋影然自问自答的接了下去:“哦,要说损失,你多年前折损了眉角,但你究竟追求什么?天疆的利益,或是你早八百年前被折损的眉角?” “赋影然!” 听到这句,牧神突然炸毛,剑鬼赶紧将他拽住:“啊好啦好啦,老牧,吾们今天不是来拼输赢,冷静!” 赋影然装作没看见牧神的反应,轻轻抬眼,沖玄膑问道:“玄膑太子,你之来意,又是什么?” 玄膑露出沉重神色:“阎王残忍吞噬天罗子,吾弟玄黓惨亡……如今森狱重回阎王掌中,为保护众兄弟,吾恳切希望道溟能指出一条明路。” “玄膑太子确有一界之主的资质,竟肯为兄弟求助道门。”见玄膑演得诚恳,赋影然也就跟着演一演:“剷除阎王,已是各方共识,但他背后其他五王势力,必须审慎考量。” 气得差点内伤的牧神听她说剷除阎王,总算平静下来:“你之意思,是要多方联手?” “他有六王势力,苦境、天疆跟森狱也不得不联合,否则容易被各个击破。”赋影然解释道:“不过牧神若不愿与吾们这些卑鄙的外乡人合作,吾也不强求。” ……这话说得就太扎心了,心里真这么想的牧神再度哽住,险些下不来台。 央千澈赶紧救场:“诛灭阎王乃各方诉求,牧神想必需要时间考虑。” “啊……对,”剑鬼一脑门的冷汗,拖着牧神往外走:“对,这是大事,需要考虑,吾们先来去了!” ——心中哀嚎,什么时候反过来要我老鬼去劝老牧冷静了?鬼头疼啊!!! 牧神走后,赋影然方才收起略显刻薄的稜角,换了一副温和神色与玄膑谈论治国之策。 “玄膑太子认为,苦境是怎样一个所在?” 玄膑十分谨慎,每答一句皆仔细斟酌,谈话看似和谐,却暗藏汹涌。 赋影然若有深意道:“苦境此地,战祸无休,可谓枭雄末路,豪杰坟冢,因天下人不可一之,一时攻城略地,最后都是留命沙场。玄膑太子,若是心疼你的兄弟与森狱子民,解决阎王之后,是否愿意退回森狱?” “玄膑确实希望森狱能够安然。” 第129页 玄膑已被赋影然的试探逼得略感焦躁。 这时素还真与倦收天前来,与赋影然谈起彩绿险堪一行结果,又告知玄膑他的几位弟弟皆在翠环山的消息,赋影然这才放过玄膑。 “听起来,你在彩绿险堪所中之暗招,会让你逐渐丧智?”赋影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清香白莲素还真变白痴,真是天下奇观。” “影然。”央千澈阻止她开嘲讽,面露担忧:“素贤人,难道没办法医治吗?” “劣者以为,顺其自然就好。” 素还真和赋影然隐秘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后赋影然清了清嗓子:“吾昨日接到慈郎传信,银镖玄解已重铸成功,针对阎王,可以收网了。” “太好了……呃……”素还真七分真三分假的按住脑袋:“哎,可惜劣者力不从心,此事就有劳前辈。” “嗯,你就躺平吧,不过吾耐性有限,三日之后,你给吾爬起来继续做你的中原支柱。” 素还真莞尔道:“感谢。” 葬天关葬天关,森狱入侵苦境的桥头堡,几度易主后,已不復昔日喧嚣。 随着古曜回归天疆,三阳同天结束,只有一轮苦境明月,旷照四野。 寂静的月下,忽闻人声,分杳而至。 “愿与年华凋敝罄,尘愆不染佛前灯。” “心心心,难可寻,宽时遍法界,窄时不容针。” 佛铸裳璎珞、荷叶禅师,联袂而至。 一道红色身影也踏着月色走近:“名形俱坏剑长存,生来死去伴剑行。” 再来,是暌违已久,再度携手的道真双秀—— “啸傲八表域中,独骋威雄,惯玄影无踪,任太虚,萧瑟鸣风。” “江天一色无纤尘,鱼龙潜跃观道身。天人焉有两般义?道不虚行只在人。” 森狱将士闻声,鸣金示警:“敌袭,速速出关迎敌!” 天路四将开闸出关,道真双秀不欲拖延,直接祭出巧夺无极变,顿时金锋启烈阳,银镖憾千山! 在战场的空隙之间,玄同太子如同一道红色风旋,趁势进入葬天关。 等在王座之上的阎王缓缓起身。 “这么快就来了。但……就凭你们,杀得了吾吗?!” “当然要加上吾。” 赋影然却是从森狱内部现身,以天狗为坐骑,轰然冲下。 “赋影然。” 阎王一字一顿,杀意浓烈。 “动手之前,吾有一个疑问。”阎王看向赋影然:“你因何选择针对吾?只是因为一个逸冬清吗?” 赋影然一挑眉:“打你就打你,需要理由?” “很好,战端开启了!” 激战,终战,谋划多时的一战,不敢轻敌,阎王第一时间化出恶相,全力应敌,赋影然剑启玄极风雷,玄同挥舞摩罗天章,最顶尖的剑术,最犀利的攻击,一制魔威! 不及错眼分神,交手始终一触即分,战地不断挪移,阎王心有盘算,刻意引导二人往天堂森林方向而行。 迥异的地气令玄同魔血沸腾,元神兽失控沖体,被迫放缓攻势;赋影然不以为意,继续与阎王鏖斗,埋伏在天堂森林中的彩绿险堪兵马伺机围攻,但赋影然依仗剑阵克魔之能,挥洒自如,剑如长虹,斩裂魔氛,剑光灿如天华,强劲如阎王也受创。 “道溟赋影然,果然名不虚传!” 阎王擦了擦唇边血迹,话语方落,君权神授现身,二对一的局面,同时彩绿险堪奇异术法开启瑰奇画卷,将赋影然笼罩其中,骤然异常重力加身,意图拖慢她之反应。 “哈。”赋影然突然轻哂:“阎王,虽然吾懒得看你一眼,但选择对付你,总是要多留后手。” 天堂森林忽然绽出一抹白光,道门追光穿云之阵启动,将天疆牧神、黑渊鬼主传送至此,同时已经解决外围战斗的道真双秀与佛铸、荷叶禅师赶到,护持玄同克制元神兽暴动。 二对二,黑渊鬼主并未下场,反倒兴致勃勃翘腿坐在一旁观战,赋影然与天疆牧神各展神通,君权神授感觉事情似乎变得麻烦,发招之间,稍见犹豫。 久战不利,阎王怒喝一声,召唤元神兽,三首云蛟腾空飞起,深邃古河屏障撤去,静待时机的千玉屑信步而入,小心接近深脑长议之所在。 就在阎王合元神兽、恶相之威,欲先制住赋影然之时,黑渊鬼主忽然有了动作! 以黑渊石髓所制的定魄针,一化三,三化九,按九龙之数分插四野,形成无法突破的封魂凝魄之阵,裳璎珞化出代表佛乡传承的桂木禅杖,放置身前,与荷叶禅师一同诵念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引动阎王体内天罗子灵识! “什么……啊!” 阎王失声惊叫,君权神授当机立断退出战场,下令部属全面撤退! 玉峣境随即抛出一粒凝魂珠,侵扰盪摇阎王魂体。 “可恶……可恶……”阎王慌乱过后只剩暴怒,恶相冲天而起,却在此时,已克制元神兽暴动的玄同捉准时机,惊风而起,摩罗天章划出,竟将恶相与本体之间连接斩断! 第130页 暗处静待时机的神思立刻冲出,调动全身力量,将恶相全数化纳! 失去恶相,阎王力量不断流失,潜伏体内的天罗子灵识愈发强大清晰,竟带着一股力量渐渐脱离阎王之身,沖入凝魂珠。 “轰——!” 剧烈的爆炸之后,众人皆受冲击,尘沙落下之时,惊见现场天罗子、神思与阎王并立,阎王力量,同被三分了! 赋影然拍了拍落在肩头的灰:“之前你说起冬清,吾倒想起一件事。” 她从怀中掏出一册绢帛,冲着阎王本体方向抛去,意识一时昏沉的阎王被绢帛砸中脸,倏然清醒。 滚落到地上的绢帛展开,卷首明明白白写着“休书”两字。 赋影然难得认真道:“阎王,作为师尊,吾代替逸冬清,今日,休了你。” “啊……啊!!!” 极致的羞辱,引动阎王暴怒,回纳三首云蛟,元神兽即将归体之刻,原无乡倏然运化银镖玄解,重铸的玄解再显奇能,竟化作一副……手持炮筒。 不甚熟悉的工具,但玄解与主人连心,银镖当家很快扛起这件兵器,对准三首云蛟狂轰。 轰隆声过后,三首云蛟哀鸣一声,软趴趴坠落下来。 元神兽遭到重创,阎王身陷死关,就在危机之刻,一股绿色洪流席捲,将他带走。 “那是虾米?”毂凤鸣默默把视线从坠机的三首云蛟身上收回,转脸对着赋影然,脸上写满一言难尽:“师尊,那玩意儿难道是‘银镖玄炮’吗?” 赋影然:“……” 她对重铸的银镖玄解确实有足够信任不假。 ……但也没想到重铸过后的玄解可以如斯恐怖,竟把她温文尔雅守柔不争的大徒弟生生变成了二营长。 作者有话要说: 阎王:最后的赢家只有吾,只能是吾! 正道:原无乡,你他娘的义大利炮呢?给我轰了他! 感谢在2022-10-11 22:55:24~2022-10-22 21:4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香水有毒 10瓶;云岚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最好的人与最坏的人创造歷史,剩下的繁衍后代。 根据素还真猜测,救走阎王者极可能是彩绿险堪隐藏高手。 之前交战中,君权神授察觉不对率众抽身,事后却仍有彩绿险堪之人奥援阎王,也印证彩绿险堪与阎王之间的合作关系较为牢固。 此外,探查深邃古河归来的玄膑和千玉屑也带回了一定信息——深邃古河尽头,有一颗巨大的脑子,看状态还相当活跃有力。 但那处必是阎王绝密,玄膑无法进一步探测,甚至还被雷电之力所反击。 千玉屑大约也用了什么特有秘术进行查探,总之结合玄膑的情报,他十分怀疑那颗脑子属于阎王,毕竟有神思这个先例,以阎王一贯操作,再增生几个脑子也不无可能。 躺尸三天的素还真听了他们的消息,皮笑肉不笑的对赋影然道:“前辈,吾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赋影然从素还真的表情中读出一个明晃晃的“皮”字。 有点怀念啊。 半斗坪毕业典礼之后,她都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皮的素还真了。 这就是彩绿险堪暗招的威力?让清香白莲释放他因为过度早慧而没能在童年期充分释放的皮? “素还真,你有何打算?” 千玉屑已向几位“送阎王见阎王”攻略策划者委婉透露自己并非森狱之人,如今既已探得阎王最核心之秘密,也不必再端着国相的架子。 素还真扶了扶额,烦恼的嘆一口气:“哎,土精灵王最近总是吵嚷要吃素某之脑,但吾如今身受彩绿险堪暗招,若给他吃脑,怕是会有副作用。” “哦,”玉峣境作恍然大悟状:“阎王如此精明,脑又这么多,不如……” “耶~~~~”当着森狱众皇子之面,千玉屑及时阻止玉峣境把这个略显重口的提议说完:“目前尚未掌握进一步信息,是否先让神思与天罗子一试?” “也好,”赋影然点点头,转向神思:“你们之意见呢?” 神思表情有些凝重:“初代阎王之脑是为‘原脑’,吾自阎王之身分化成为神思之后,有一部分记忆也受到损伤,但若吾猜测无错,六王深脑长议很可能是在原脑之中进行。” “深脑长议?”赋影然沉吟道:“是指六王聚首多年,讨论出的结果就是‘八分苦境’那场会议吗?” “没错。”神思继续补充:“但关于八分苦境,六王之间意见并不一致,是以旷日持久。” 赋影然与素还真对视一眼,各自无言,毂凤鸣在旁边低声咕哝:“说得好像他们想八分就八分?弃天帝都被苦境人送走了,做梦要不要这么野啊。” 身为红冕代狩的千玉屑轻咳一声:“咳,此事不过是彩绿险堪抛出的提议,暂且按下不谈。神思,你可有把握击破原脑附近结界?” 神思摇摇头:“吾与天罗子虽夺走部分阎王力量,但终非本体,打破结界有所困难。” 第131页 玉峣境却突然兴奋道:“那就再做几手准备喽!叫上土精灵王,吾负责为你们保驾护航!” 众人:“……” ……你是有多想围观土精灵吃阎王脑? 再说回阎王这方面。 元神兽重伤,本体力量被强制剥离三分,阎王所受创伤不可谓不重,身为好麻吉的燹王十分着急。 若在圣痕者巅峰时期,医治阎王不在话下,但多年前圣痕者就将力量转移用于支撑彩绿险堪灵源,此刻是有心无力。 好在阎王之前已预料过最坏的结果,虽然现状比他预计的还要坏一些,但总归有所准备,强撑着意识嘱咐燹王为他寻找五大精灵。 燹王疑问:“为何你不选择杀掉神思与天罗子?” “神思与天罗子已通过汲取吾之力量,完全成为独立存在。况且天罗子受到佛元污染,神思肉身乃万鬼黑渊石髓与九天紫火所铸,即便回归本体,也可能留下破绽,使吾再遭算计。眼下想要恢復,夺取五大精灵之力是唯一途径。” “嗯……五大精灵又在何处?” “水精灵隐居忽浪崖,火元在素还真之身,木精灵已被玄膑吞噬,土精灵似乎也被素还真藏匿。至于金精灵……天路五将查探,她离开森狱,现在苦境。” 燹王皱眉想了想:“看来素还真是一个关键突破口了。” 君权神授道:“素还真已被噬智绿丝侵脑,随着他不断耗损心力,退化过程会更快。” “那君权你有何提议?” “将险堪力量融入森狱黄泉归线,给苦境制造压力,素还真必不会坐视不理。” “就按你所说来办。”燹王捋了捋衣穗,再问:“道门那群人呢?” 阎王沉声道:“赋影然是第一等麻烦人物。” “难得你如此慎重,吾确有必要与她一会了。君权,照计划进行,吾去道真走一趟。” 燹王语落,立刻化光,前往南修真。 众人料想彩绿险堪必有后续动作,故而分头行动,神思与森狱众人筹备再探深邃古河原脑,原无乡命令道真门人退守各安其身,赋影然则在元宗六象静待。 听闻外面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似乎是黄泉归线有变,便起身查看,却见无数绿芒正与黄泉归线融合,墙体汲取这股力量,隐隐散发更加恐怖的气息。 “哦,这是同流合污了。”赋影然背着手,面对强势降临的燹王面不改色道:“绿色很环保,但发色是绿色……就很微妙。” 燹王一边观察她,一边接话:“怎样微妙呢?” “绿色,也称‘原谅色’。”赋影然不打算说破,难得客气道:“阁下也许是一位大度之人。” “哈哈……道溟赋影然,你之判断标准足够奇特。”燹王发出试探一掌:“但该讨还的,还是要讨还!” 赋影然轻松避过这一掌:“既然登门入室,不报名号吗?” “彩绿险堪之主,燹王!” “原来是燹王,失敬。”赋影然继续客气:“你此行,是为阎王声讨,还是向吾道门施压?” “吾若说两者皆有呢?” “这样啊……”赋影然客气的神色突然消失:“如今六王唯有燹王与阎王现世,你们两者交情又如此深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来燹王也与阎王同样?那便没什么好讲。喝——!” 央千澈和式洞机见她挥剑起势,同时出剑配合,道溟、道魁、道磐,南北道真武式汇流,开启新剑阵六爻阴阳变,顿时天地失色! “嗯?!”突然被赋影然扣锅,燹王下意识想反驳,但剑阵已启,不容他细思。 他谨慎闪避着铺天盖地的剑网,自然也察觉到剑阵之内地气皆受阵法控制,且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道真以剑阵能为闻名三教,赋影然更是箇中翘楚,这由她一手研发的六爻阴阳变除了杀伤力巨大,还有一项妙用—— “你……!”燹王的怒吼吼到后半段已经有些扭曲的尖细。 面对燹王不知所措的怒意,赋影然笑道:“作为阎王的好兄弟,不如你也来体会一下受害者的感觉?” 六爻阴阳,颠倒干坤,扰乱六感,幻境绵延。 燹王在剑术与幻术交织的空间内,陡然视角变化。 他仿佛附体在了一名女子身上,那女子正在分娩的剧痛之中,即将顺利产子解脱之时,突然有一股异力游走经脉,下一瞬,即令她血崩身亡。 随后,他又变成了等待加冕的君王。 隆重的加冕仪式,意气风发坐上宝座的王储,突然脑识剧痛,不属于他的魂力夺走了肉躯,更堂而皇之占有储妃…… 阎王夺舍二十七位王储,期间为森狱皇室诞下血脉的女子少说也有上百位,颠倒时空锐化感官的阵法让燹王全套体验了一番。 等燹王凝神突破剑阵,产后血崩和识海沸腾的痛感似乎还在内心深处激盪。 “赋影然!” 燹王找回理智,怒气腾腾。 他与阎王歷经多年方才重新聚首,尚未听闻阎王这些年的壮举,但在之前幻境之中也算了解大概,整个人都有点无语。 第132页 “怎样?这就生气了?”赋影然却冷冷道:“你如此力挺阎王,吾合理推论你与他同属杀妻、杀子爱好者,这有问题吗?” “你……” 燹王想说不可用凡夫俗子的道德要求王者,但是仔细一想他自己可干不来杀妻杀子之事! ……完蛋,这话怎么接? 赋影然继续咄咄逼人:“吾针对阎王,是因吾徒逸冬清被他骗婚,丈母娘教训女婿,说到底是阎王家务事,你出什么头?吾听闻一向只有家暴者会支持家暴者,你是否也有同样爱好与倾向?” 燹王:“……” ……他有点头晕。 该死的,那鬼剑阵,怎么这会儿还有产后血崩的感觉啊??? 式洞机在旁边冷冷看着不说话——这不是很正常吗,一百多次产后血崩呢,一次体验大全套,是个人都该心理阴影了。 ……正所谓人之常情,自己倒霉会觉得落衰,若看见其他人比自己更倒霉,不知不觉就心平气和了。 式洞机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 要进入深邃古河,必要经过大黄地母。 而大黄地母乃森狱最神秘禁地之一,之前有鬼吟诗看顾,后来鬼吟诗以身献祭完成阎王交託,此处方可通行——但若非森狱皇脉,也无法顺利通过。 三首云蛟被重创后,玄膑已代千玉屑探过一次深邃古河,现下又有神思带队、玄同护持,一路还算顺利。 虽然在场皆是森狱皇脉,但赋影然慷慨出借宝物给神思以便现场连线,是以素还真和卜相机关在琉璃仙境优哉游哉收看直播。 深邃古河尽头,巨大的原脑透露微微脉动。 以神思对阎王之了解,不难推测结界之内必是阎王竭力掩盖的最大秘密。 不过说实话神思其实不是很想直播,毕竟把森狱最隐秘的东西暴露人前总让他顾虑重重。 天罗子却没有这些顾虑。 他如今成功復活了师傅,又抢夺了三成阎王力量,基本处于一个浑身是劲的亢奋状态,加上出发之前玉峣境拉着他嘀嘀咕咕交代一番,仿佛给他注入了新的亢奋剂。 一行人小心接近原脑,没等神思反应过来,天罗子突然催动佛力将自己团起来,人漂浮到半空,正对直播设备,努力做出慈眉善目的表情:“此乃森狱异宝,阎王原脑。此物有活化脑细胞之功效。” 玄同疑惑的转过头看自家大哥:“嗯?他做什么?” 玄膑:“……” ……不知道,不想问,爱咋咋地。 自从阎王彻底裂变为阎王、神思和天罗子之后,玄膑太子已经木头脸很久了。 躲在干坤袋里的秦假仙眼珠子一转,嘿嘿发笑:“没错,此物长生至今,必有非同寻常的功效,比如治疗二十年脑血栓,改善老年痴呆症,提高智商与免疫力等等!” 原无乡不禁笑道:“哈,那还真是一件宝物。” 土精灵王吸了一口口水,望眼欲穿:“这么大一颗脑,有够吃呢。” “伟大的土精灵王,你可有看出什么门道啊?” 他们躲在干坤袋里,而干坤袋就挂在天罗子腰间,以免他们被强烈的阎王力量所伤,只待众人找出破绽,天罗子便将他们放出配合行动。 天罗子表演完毕后,神思额角抽抽,继续观察和思考。 阎王的破绽唯有阎王,即便是初代阎王之脑,如今有了他和天罗子、摩罗天章之力量,也并非不可破解,关键在于如何将反噬降至最低。 “想不到这竟是吾之脑。小小的头颅,装得下这么大一颗脑吗?真不是增生或者囊肿?”天罗子如同观摩风景区一般在原脑之前踱来踱去,忽然顿住脚步问神思:“怎样,你可有结论?” 神思忍无可忍吐槽道:“你如今也拥有阎王所有记忆,不能自己思考吗?” 天罗子双手合十:“前尘皆了无,方得清净心。” 神思:“……” 装个屁啊,明明大家都是阎王!你根本就懒得动脑子吧! 神思开始思考要不要通知太岁早点把人领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最终神思敲定了方案。 由银镖当家以他的玄解银炮轰开结界,玄同以摩罗天章剑气把天罗子送入封界之内,天罗子再以佛乡代代相传的定光梭罗在瞬间突刺原脑,最后由土精灵王泥猡禾用缚地灵咒术破坏原脑活性。 战术很清晰,但这一通操作必须在短短一瞬间完成,对各人的发挥与配合皆是严峻考验。 天罗子接下干坤袋,先放出银镖当家,原无乡已听清神思安排,抓准时机化出与自己画风格格不入的肩扛大炮,连轰三下,闪烁着雷电的结界被炸开一条缝。 玄同适时催动摩罗天章至极限,剑气飞出,天罗子手持定光梭罗借剑气之势沖入,庞然佛元凝于一点,定光梭罗扎入原脑! 土精灵王运化咒术,精纯的地之力环绕原脑,渐渐固化,迫使原脑停止反击蓄势! “成功了!” 秦假仙兴奋的蹦起来。 神思却沉声一喝:“小心!” 就在此时,惊见四道光芒脱离原脑,并不由分说降下攻势,同时原脑也耗损元力疯狂反扑! 第133页 忍耐多时的玄膑看着四道光芒,若有所思,顷刻之间下定决心,一掌拍向玄同,错愕的错身之间,玄膑拽住玄同执剑之手,顺势将摩罗天章剑锋刺入神思心口。 “……啊!” 阎王佩剑,威力强悍,神思当即倒下,玄膑步伐诡谲,一息之间已消失不见。 “神思!” 天罗子赶紧上前为神思注入阎王内力,神思粗重喘息片刻,缓缓捂着心口坐起。 心口被扎了一个洞,倒是没再流血,看样子万鬼黑渊和九天紫火锻造的躯体还算皮实。 神思低着头看那个洞,心一阵哇凉哇凉。 玄同又懵又气,喃喃道:“大哥……他为何这样做?” “哈,虎父无犬子,他跟阎王同样的野心勃勃。” 神思开口,半是解释半是吐槽。 虽然有预感玄膑迟早会忍不住背刺,可心还是哇凉哇凉啊。 ……吾儿叛逆伤透吾的心。 原无乡看了看正对着原脑又抠又刨的土精灵王,问神思:“玄膑夺走摩罗天章,接下来又该如何?” 神思吐了一口闷气:“方才那幅景象,应该是四王脱困,看来深脑长议与阎王跟燹王口头所说并不相同。但至少可以肯定,不久后,六王必会对苦境採取行动。至于玄膑……哼,想必是有了与四王合作之意图,决定在此摆脱吾等。” 天罗子感慨道:“哎……深陷权力漩涡,疏离人间真味。” 玄同则是一脸想不通的表情。 神思:“……” 一个个的地主家傻儿子,不帮忙分忧,不是脑后长反骨就是装煳涂和傻白甜,还不如随遇靠谱呢! 很遗憾阎王原脑依然不可食用。 所以土精灵王最终没有带走一个原脑细胞。 然而秦假仙已经把天罗子的直播表演公开发布。 现在全天下都在疯传阎王脑可治脑血栓和老年痴呆,阎王鞭可壮阳补肾,甚至有些蹭热度的酒楼堂而皇之以阎王为噱头更新了食谱。 天疆牧神听羽族探子汇报苦境动向,听得人都快傻了。 阎王的节操基本等于没有,看来苦境正道的节操似乎可以比他更低。 加上现今六王脱困,深脑长议估计有些不可告人的内幕,彼此之间并不默契,说好的八分天下最后变成了双王征战——特指燹王和赤王,因为阎王现在忙着夺回森狱。 儿子们都跟他撕破脸,玄膑虽然游离于外,弟弟们倒也不至于对长兄袖手旁观,双方配合着给阎王添堵,已经快给他堵出脑血栓了。 赋影然游歷天下时也曾与亨王和鉅王打过交道,如今知晓六王之中有过去的老熟人,便包袱卷卷跟神思和天罗子一起前去游说剩余三王。 游说的说辞非常简单,六王合作是吗? 那你们几位是选择阎王、阎王,还是阎王呢? 比较擅长搞gdp的亨王并不想主动掀起与苦境的大战,生意人嘛以和为贵;鉅王是走技术宅路线的,对于征战兴趣也不大。 至于君海棠。 君海棠不乐意跟赋影然打交道,所以赋影然就打髮式洞机和步香尘去跟她打交道。 素还真的失智症状逐渐严重,不过看他放飞自我也挺开心的。 搞定了亨王和鉅王,赋影然便如约退出台面。 素还真私底下有安排,檯面上也找到了新的代理人,她只需要照看一下别让人死了就好。 后来局面发展却变得奇怪了。 玄膑游走六王之间试图开创自己的霸业,最后仍是不敌阎王老谋深算,闪了腰断了腿,幸好还有一群弟弟拼死把他救回来。 奇怪的燹王恋爱了,后来又恐婚了。 三阳同天,六王开天,九龙归天,时间城主给出的三则谶言实现了一个半,六王不知开的哪门子天,总之说好的九龙归天现在换成了九轮降世。 天数如此剧变,赋影然便打发清如许去打探,清如许这位情报狂魔自然是事无巨细汇报一番,赋影然收到情报后仔细看了一遍,顿时兴致全无。 就这? ……上辈子乡下老家的村口械斗都比这精彩。 至于素还真搞出来的魔吞不动城…… 不是她说,就像豆沙馅里夹木姜花,难以形容那个味道。 那些闲事她也不是很想过问就是。 至于森狱……森狱已经解决黄泉归线和音土问题,赋影然也不再扣着黑月,神思准备退出苦境关闭葬天关的时候,还不忘亲自跑来邀请她出席二十九代阎王登基仪式。 “二十九代阎王?你确定?”赋影然抚着下巴看神思:“不该是第二代嘛?” “较真这个问题,便无趣了。” “哈,”赋影然不再揶揄神思,问起关键问题:“新任阎王是谁?” “这个问题,保持一点神秘。” 赋影然点点头表示知道,神思离开元宗六象,回想之前与素还真谈论继承人之时的对话—— “神思,你虽子孙成群,儿子太优秀也是一种烦恼。玄离更适合辅政,玄同无掌权之心,若玄膑登位,则森狱难免被苦境当做潜在敌人防备。” “哦,素贤人有什么好建议?” 第134页 素还真微微一笑,温言提醒:“好圣孙。” “你是说,随遇?” “难道你还有更好选择,可让道溟高抬贵手放你一马?” ——当时的对话到此为止,神思默默苦笑。 随遇当然是个好孩子,而且随遇已经获得了属于自己的神器——附有玄嚣一缕元神、由玉峣境出材料、由鉅王打造的靖天枪。 有随遇在,赋影然和森狱总归有一层关系,那不是坏事。 战后森狱的登基大典一切从简。 让神思意外的却是——赋影然并未出席,只让逸冬清和毂凤鸣代表自己前来祝贺。 毂凤鸣还贴心的送上道真双秀的贺礼。 待典礼结束,随遇兴奋的打开师兄带来的礼物。 神思也好奇赋影然给随遇准备了什么。 拆开绣有道真标志的古朴包装,里面只放了两副对联,落款是道真双秀。 第一副——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第二副——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 神思:“……” 有点体会到牧神脑梗的感觉了。 双秀这当口应该在魔吞不动城开假面舞会,这对联肯定不是他们写的。 ……那还能是谁?! 神思嘆了一口气。 行吧,爱咋咋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