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走了我的玫瑰》 第一章 夜有暗香来 北方的夜晚总是来的格外冷一些,连带着热闹的氛围也被压得沉寂下去,走在路上只能看见零星的几个人。 幸好出门前多穿了点,林荔知暗自庆幸,抬手把脖子上的围巾裹得更紧一些,就这一个动作手指便感受到了冷意,下意识的小口哈着气。 垃圾桶的位置在老屋后面隔一条街的位置,林荔知手腕上斜斜的挂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它似乎有些沉,随着走路的动作晃动的幅度很轻微。 在垃圾桶以外的地上照例堆了很多放不下的塑料袋,林荔知老老实实把拿着的垃圾放到上面,余光瞥见地上,眼神突然一凝。 只见在垃圾堆的旁边躺着一团模糊的东西,看身形隐约是个少年。 “还真有啊……”林荔知小声嘟囔了一句,弯下身子仔细辨别。 那确实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子,黑色的柔软长发贴在额前,只穿了一身单衣。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死。趁着人还有呼吸,林荔知把围巾摘下来给他围上,随即连背带扶的往家里拖去。 早知道就拿个麻袋了,林荔知边走边想。少年比她要高不少,搀扶过程中头垂靠在她的肩膀上,头发刺得皮肤痒痒的,还带着些微的冷意。 幸好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林荔知没花多长时间便把人运回了家。因为她对于照顾人这件事委实没什么经验,便把人放到了沙发上,以期他能依靠顽强的生命里自己醒过来。 直到这时林荔知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眼前的人。确实是个年轻的男孩子,脸上有一些擦伤的痕迹,哪怕被冻的失了血色,仍然不可否认他的精致好看。腰上别着一把细剑,剑柄上雕刻着玫瑰图形的暗纹,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林荔知盯着暗纹看了许久,也没琢磨出什么来,刚一抬头便装进一双浅色的眼瞳,顿时开口说话的气势都有一些不足:“阿……那个,你醒啦?” 噌——极细微的一声轻响。 利器割开空气的声音,刚刚打量过的剑抵住脖颈,隐秘而清晰的携带着屋外的冰寒。 因为两个人本来就离得很近,剑柄便刚好抵在她下巴的位置,硌得林荔知有些不舒服。 “骑士守则第八条:醒来见到的人,不是亲近之人便是敌人。” 少年垂眸看着林荔知,他气质很就清冷,说这话时也疏离淡漠的像在对待死物。 我可去你喵的守则。 “我说,”林荔知努力模仿男生的语气,“是我花了大力气把你从寒冷的屋外搬进来的,怎么也算你半个恩人了,有你这么中二且傲慢的说话方式吗?” “谢谢。”少年很有礼貌,只不过手中的剑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而且,你那个什么狗……骑士守则没告诉过你,没有力气的话就不要乱动吗?”林荔知镇定的抬手,只轻轻点了下少年的胳膊,他便脸色一白,手却仍然紧紧握着剑柄。 “给我老实呆着吧,接下来还要吃我的用我的呢。”林荔知自如的起身,挑衅般抬了抬下巴,十足十的娇矜大小姐做派。 不是她不想好好说话,实在是这个人太气人了。 再回来时,少年果然安静了不少。林荔知端了温水和粥,本来想让少年自己喝,但看他拿勺子的手都些抖,便毫不客气的拿过来喂他。 少年眉宇里的嫌弃显而易见,林荔知本来只是想帮个忙,看他这样反而激起了点“逼良为娼”的恶劣心思。 “喝不喝?再不喝的话……我换种方式喂你了?” 少年果然妥协了,乖乖的含下了一勺粥。 “早知道这样刚才逞什么能,”林荔知满意的小声念叨着,“对了,我叫林荔知,荔枝的荔,你叫什么啊?” “……元让矜。” “还挺好听的,你还记得什么啊?” 这会儿元让矜沉默的时间有些长:“是个骑士……还记得十六条骑士守则。” “嗯?” “别的……都不记得了。” “嗯,”一碗粥刚好下肚,林荔知点点头,“不过现在不应该多了一个吗?” “?” “我啊,哈哈哈。” 元让矜这会直接闭上眼,重新躺靠回沙发上。 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 不过没有关系。林荔知哼着小调心情颇好的上了楼,顺便把客厅的灯关了。 伴随着林荔知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元让矜重新睁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都说人年纪越大反而越喜欢粉色,林荔知前几个月刚把卧室的装饰换了一遍,整成了现在都是烟粉色的环境。 手机铃声恰在此时响起,林荔知滑动接听后,顺势倒在了房间中央的大床上。 “喂,甘洛姐。” …… “嗯,我找到了。” …… “不过什么都不记得了……会有用吗?” …… “我知道了。” …… 这是北方小城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晚上,是一个圆的起点亦或终点,也是多米诺骨牌的任意一环 第二章 似曾相识语 林荔知接到甘洛姐的信息还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 身为占卜世家的“术”字一支唯一的传人,甘洛的繁忙可想而知。那天却破天荒给她打了长途通话。 “小荔枝,有个事儿要和你说。”甘洛的声音混着东南亚的风声,让林荔知满脑子都是椰子沙滩和日光浴。 “什么事啊,甘洛姐你终于要回来了吗?能不能帮我捎几个椰子啊?”林荔知边说边从柜子里翻腾出一盒椰汁聊以**。 “不是,正事儿。”甘洛选择性忽略掉最后一句话。 椰子的事也是正事啊,林荔知暗自腹诽,面上却乖乖巧巧的点头,想起甘洛看不见,又忙从吸管的夹缝里嗯了一声。 “我今天算了一次,月出于西,子时徘徊。” “啥?”林荔知一时没反应过来。 便听得那边传来一声叹息,不轻不重的敲在她的脑袋上:“……没事就多出去走走,尤其是晚上,你要找的人就快来了。” “是我找了二十多年久未谋面素不相识的男朋友吗?” “?那恐怕还得再等几个二十年吧。” “甘洛姐!” “是和异族之战有关的,或许会找到有关的线索。” 林荔知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半晌后轻笑出生:“那玩意……讲真的,甘洛姐,当年四大长老都没办法的事,你真相信就算我们找到会有什么用?” “林荔知!不管怎样这都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条明确线索,无论如何你都要去的。” “开个玩笑嘛,”林荔知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语气放轻松,“我知道了,我会去找的,放心好了。” 早知道当初算什么异族之战,就应该算姻缘了!姻缘了! 林荔知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偷偷抬眼打量着坐在餐桌对面的元让矜。 他换上了刚买来的新衣服,欧式复古的立领衬得脸白而干净,睫毛下垂遮住眼中的神色,左叉右刀吃的不紧不慢,修长的手指衬着骨瓷,都利落分明。像极了中世纪的复古画作。 就是沉默寡言了点,除了刚醒来的时候,再没说过别的话。 没事,清清冷冷的小男生最可爱了。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说算得是姻缘他就得是! 想到这林荔知的眼神更柔和了,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好说话”的气息,把餐盘往元让矜面前推了一点:“烤面包吃吗?” 看到元让矜轻轻摇头,林荔知鬼使神差的加了句:“不用卖sh不要钱,随便吃就行。” 呸呸呸,这会儿元让矜直接不搭理她了,放下刀叉示意自己吃完了。 元让矜似乎知道林荔知不会对他怎样,便在她开口前也懒得多少,吃完饭就自动回沙发上躺下了,自如的像在自己家一样。 不对,也可能哪里都一样。林荔知突然开口问道:“骑士的使命是什么?” “以我之命,以caerus之名,守护汝光。”元让矜下意识回答完后神色一冷,离开的步伐更快了些。 林荔知没注意到这些,只是暗自沉思:娴熟的餐桌礼仪,牢深的使命感……回头该查一下上流的骑士团中有没有一个叫caerus的了,奇怪,这个名字还有些耳熟。 她喃喃重复了几遍,眸光突然一凝。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异族战争中流落出来的一条消息,便有caerus骑士团全军覆没一条。 真是有意思,如此看来,要么是情报有误,要么是这异族之战值得人玩味了。当时看到这条情报时她就奇怪,素来秉持着正义之名的骑士团也会在这片土地上大开杀戒吗?从元让矜昏迷的地点来看,发生战乱的地点是不是有可能也在方圆之内? 林荔知想到这来了精神,只觉得一团迷雾般的异族之战也没有那么难解了。兴奋的冲着元让矜的背影喊话:“小冰块!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中午请你吃大餐!” ——————————————— 元让矜:呵,你根本不想请我吃饭,只是想借吃饭套我的话。 第三章 故人扣窗扉 或许是因为气林荔知早晨套话的行为,吃完饭后元让矜就一直躺在沙发上没动过。 林荔知在打游戏的间隙频频抬眼看去,有些担心自己的小沙发能不能担起它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重量。 她昨天貌似忘了告诉元让矜,一楼还有客房这件事…… 又一局的“defeat”之后,林荔知终于良心发现的放下了手机。 “那个,元让矜,沙发后面最近的那个屋子是客房,你可以进去住。” 元让矜连动都没动一下。 坏了,该不会是昨天冻坏了吧。林荔知蹭的一下跑到沙发前观察情况,看到元让矜依旧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才松了口气。 看样子只是单纯的不想搭理她。 “我也没有恶意啦,虽然在吃饭的时候问正事可能会影响食欲?但我这这也是因为你想不起来嘛!帮助你回忆一下,对就是这样!”自我打圆场大师林荔知在线为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元让矜险些被她气笑了。其实他心知并不该怪林荔知什么,毕竟他才是那个满脑子空白回忆被捡回来的人。只不过那样明晃晃赤裸裸的行为,像是摆明了自己只是一个提供信息的工具一样。 工具?这个词让元让矜心头恍惚了片刻。被试探的瞬间涌出的反感,到底是因为林荔知的行为还是他回答的那句话本身呢。 那边的林荔知可不知道元让矜的心理活动,看他不搭理自己,便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衣角,随即又怕引起他反感似的,重新把手收了回去。 “你可是个骑士,骑士哦。不应该让着点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善良小姑娘吗?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不许计较了,听到没,”小姑娘鼓着小脸,一字一句说的飞快,丝毫不给元让矜留回话的时间,“好了,那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大不了我以后不问你了。” 才怪!林荔知暗戳戳的想,开什么玩笑,她就是为了知道的更多才把元让矜捡回来的,怎么可能不关心被遗忘掉的部分呢。只不过,万一这个漂亮小男孩心情不好又跑了,她就不知道该去哪个垃圾堆里再捡人了。 对于林荔知救了他这件事,元让矜自己是知道的,便也默认了揭过这一段小插曲。 正当元让矜还想说点什么时,不知从哪突然传来一阵轻快明朗的男声,:“小荔枝,你给我发的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天下第一好看的地位不保了?”音色虽动人,这说话的语气可算不上好,便看见一个人不知怎么打开了雕花双窗,兀自翻了进来。 来人穿了一身花花绿绿的颜色,入场的方式又如此张扬,元让矜不知怎的就想起来杂耍团滚来滚去的灵活的花皮球。 待他落地时元让矜才看清楚,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饶是以元让矜这般淡漠的心境,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是极为惊艳的,难怪有勇气穿成这样。 林荔知早就对他这身打扮见怪不怪了,看多了甚至觉得这大绿大蓝的配色衬托出了阿古岑独特的“花孔雀”气质。 此时“花孔雀”整理了一下因为翻窗而弄乱的衣摆,踱着四方步往前走了走,袖手靠在了墙上。 “让我来看看,那个在你眼中把我挤下神坛的人是谁?”阿古岑上下左右扫视过房间,语气颇为疑惑,“小荔枝,人在哪呢,速速给本王提上来。” “诶诶诶小点声,”林荔知连忙冲上去捂住阿古岑的嘴,“小声”在他耳边说话,“喏,这儿呢!就在你面前。” 阿古岑惊了一下,也转而和林荔知咬耳朵:“就这?就这?能和本王千年难见的神颜媲美吗?” “你个不死的老妖精,人家可是年轻的小哥哥,满满的胶原蛋白,当然比你好看了。”林荔知眼神透露出一丝鄙夷。 “我呸!精灵!精灵!你才是妖精,你全家都是妖精。” 被晾在一旁的元让矜:……我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们一下,这么大声的讨论是生怕我听不见吗? “咳。”到底是有些不太习惯被人“当面”讨论,元让矜还是轻咳嗽了一声试图打破尴尬。没成想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他身上,似乎期待着他说些什么。 元·其实并没有什么要说的·当事人就是很后悔·让矜发出善意的提醒:“窗户还没关。” “哦对,”林荔知反应过来,噔噔噔的跑去把窗户关上,一边跑还一边抱怨,“小骨头,你下次的出场方式能不能别这么骚包啊。” “我没从你家屋顶降落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好吗,”阿古岑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是排面,懂吗?排面!” “是是是。” “所以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吗?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养的男人?看不出来啊小荔枝,还搞金屋藏娇这一套呢。” “一边儿去,”林荔知眼神不住的往元让矜的那飘,满脸写着“我没有乱说没有乱说”。 “介绍一下这是元让矜,”林荔知又指了一下阿古岑,“他叫阿古岑。勉勉强强懂点医学,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都可以和他说。” “小荔枝,”阿古岑一脸不可思议,“你把我叫过来是给这小子看病的?” “不然你还有什么用处吗?快点儿干活,他可能被冻着了,这里有点不太好使。”林荔知背过身悄悄点了点自己的头。 刚刚有一丝感动就把林荔知动作尽收眼底的元让矜:??? “我不管!你居然这么说我,我赶过来也冻着了,外面的风好大,我的心好冷。”阿古岑作心碎捧心状。 “我吃这一套吗?阿古岑,你今天看也得给我看,不看也得看。”林荔知慢条斯理挽了下衣袖。 第四章 旧人掩门扉 一翻“争斗”过后,阿古岑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了沙发前坐下,没好气的冲元让矜道:“手。” 看到元让矜没反应过来,阿古岑便直接把他的胳膊往外拉了一点,伸手搭上了脉搏,嘴里还碎碎念的吐槽:“小荔枝,这反应速度,我觉得你应该先给他挂一个脑科医生……” 好在职业操守还是有的,开始诊脉的阿古岑终于闭上了嘴。 大概只有阿古岑不说话的时候,才能从他身上看出点精灵王该有的样子。 林荔知目光扫过阿古岑。阿古岑留了长发,平日里总是用一个木簪挽起来。只不过每次见面头发上总会沾些碎屑或草木,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又惯爱笑的见牙不见眼,加上一身大红大绿的衣裳,多少沾了几分疯态。让人很难把眼前的形象,与那个昔日名满异族的精灵王联系到一起。 她还记得初见阿古岑时,他衣衫到发丝都精致,吊儿郎当又欠扁的在那说:“小丫头,是不是被本王的美貌迷的移不开眼了?” 然后林荔知就把阿古岑给揍了。 那时四大长老还在,虽然各异族大隐隐于市,但明里暗里依旧活跃。而不像现在一样,想到这,林荔知极轻的叹了口气,自从异族之战后,各族元气大伤,存活下来的人也纷纷隐匿行踪。昔日举办过的那些盛大的异族活动,更是遥远的像梦一样。 “咦?”阿古岑的声音打破了林荔知的思考,她抬起头,发现前者脸上少见的认真深情,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了?” “这小子体内有很多种力量冲击的痕迹,”阿古岑露出若有所思的深情,“小荔枝,人你从哪捡来的?” “大街上随便捡的,”林荔知避开话题,“伤得重吗?能救吗?” “伤得倒是不重,我也说不清楚,他体质不错,按理说应该有自行恢复的机能,但不知为何这些力量好像留存在他体内了。既没有被吸收,也没有产生进一步的破坏。” “记忆呢?他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两个人的目光同时又落回了元让矜身上。 元让矜脸色还有些白,只是轻轻回了句“我没事”算作回答。 这会儿有些棘手了。林荔知微微皱眉,元让矜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关于异族之战目前她只有这一个突破口。 不管了,先养着吧,顺便再等等甘洛姐那里的消息。短暂的思考完毕,林荔知顺手那起刚才阿古岑留下的药方。 半分钟后的林荔知:emmmm,这是个什么玩意?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阿古岑留了一个需要熬制的中药药方?天知道从十三岁之后,她花费时间炮制过的就只有黑暗料理了。 林荔知看了看躺在沙发上几乎一动不动的元让矜,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少年浓密的睫毛,淡墨点的眸子薄透,明明没有看她,却仍然能看见自己落在里面的影子。 再看看手里的药方,脑中莫名浮现出阿古岑临走时贱兮兮的表情。 林荔知认命般的拿出手机。 还能怎么办呢,她承认她就是颜狗了。煎药这种活儿怎么能让清冷小美人动手呢!还是让她寻求广大的互联网的帮助吧。 第五章 药香与回忆 阿古岑的药方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好在写的详尽,林荔知先把药材一一买了回来,又从房间里翻出了一个很多年没用的小药坛。 这个坛子据说是用一块被温养上百的灵石打造的,哪怕很久没有使用过,也没有落上灰尘的痕迹。林荔知想着里面或多或少蕴藏着灵气,对身体有些好处,在熬药时还能给阿古岑的药方加个保障。 倒腾好东西放到客厅中央,林荔知一回头看见元让矜还在沙发上躺着。鬼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沙发情有独钟,安详的好像在上面蒙快白布就直接入土了安眠一样。 呸呸呸,林荔知连忙掐灭脑子里不该有的小联想,冲着元让矜喊话:“元让矜——你去客房里睡吧,别在沙发上躺着了,我怕一会火势控制不住,烧到你那。” 元·富贵公子·冷冰冰·让矜连话都没回,只是侧了侧身体,调整成一个方便观察的角度,示意自己会看见的。 林荔知:……少年,你真是对我的实力一无所知。 开始的过程还算顺利,但没多久,坛子里便传来一阵焦糊的气味,林荔知打开看了看,里面的药材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惨不忍睹的熬成了药渣。 第一轮宣告失败。 万事开头难,林荔知心态很好的重新称量药材。还在心里劝慰自己,只是少加了点水而已,还有什么事能难住智慧的小荔枝呢?咦,刚才这个鹿茸片称了多少来着?到底需要多少啊?糟了,这些药材怎么看起来这么像,她好像弄混了…… …… 一直折腾到晚上,熬药这项工程才终于进入正轨。期间林荔知重新买了三次药材,送了一次垃圾,又吃了一顿烤面包和鸡蛋培根的午饭。没错,和早饭一模一样。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林荔知的做饭生涯上拿的出手的,就只有这个和花式泡面了。 但以元让矜这个状态,林荔知委实有些不忍心让他吃泡面,便只能顿顿做一样的了。好在元让矜好像并没有表示什么意见,这让林荔知对自己的手艺颇为得意。 元让矜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先闻到了一股药香。 属于中药的,苦涩中带着点回甘,在这个夜晚里有着沉淀人心的力量,意外的有些好闻。 元让矜缓慢的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还躺在林荔知的家里,客厅的那张沙发上。 人呢。他目光下意识的寻找起林荔知的身影,很快发现人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已经睡着了,不时小鸡啄米般点下小脑袋。 林荔知家里的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软绵绵的,格外给人安心的感觉。 自从被救后,元让矜一直没有什么实感,灵魂空落落的,似乎只是身体被救了过来,意识却被留在了那片土地上,和他的伙伴一起沉睡在那里。 元让矜知道林荔知是为了什么,无论是救他,还是找阿古岑给他看病。 其实元让矜是记得一点的,记得那个没有风晚上,暗沉沉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一点都不像这里,温柔而绵软,混着药香。 还记得有人拉着他的手,也可能不止一个人,和他说:要活下去啊。 要活下去啊。 声音重叠在一起,牵扯着他的灵魂坠下去,日日夜夜,他别的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要好好活着。直到那时候实在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那时元让矜想,就到这里吧,他累了,没有力气再继续往前走了。 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晚上,和周围的垃圾一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意识模糊到快要沉寂的时候,一双手拉住了他。 与记忆中的冰凉截然不同,这双手细软、温热。 他听见女生细小的抱怨:“好沉呀,要不再扔回街上好了。”嘴上说着,手却把他扶的更稳了一点。一会又给自己打气:“加油,就快到了,回去后多吃一份夜宵奖励自己。” 难得的,那时的元让矜有些想笑,他靠在女生的肩上,想勾一勾唇角,却冷到动不了。 元让矜的目光又落回林荔知身上。她看起来真的很瘦,黑色卷发本是披散在肩头,因为熬药扎了起来,眉目也被描绘的格外温柔,一点没有和阿古岑掐架时的肆意娇纵。 要好好活着啊,他想。 第六章 美人懒卧畔 第二天早晨,林荔知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正想翻个身继续赖床却隐隐感觉到身下的触感有些不对劲,好像还有什么压到了自己的头发。 唔……林荔知揉了揉眼,回忆渐渐浮现在脑中。昨天阿古岑来过……然后她在给小元让矜煎药,然后自己好像就睡了过去。 糟了,药该不会又熬废了吧。林荔知一下子清醒过来,正要撑着身子起来却又被一股力量拽的趴了回去。 咦,怎么回事?林荔知顺着受力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压着自己长发的罪魁祸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元让矜?!他怎么会睡在自己的房间?哦不对,他怎么会也睡在地上? 林荔知仅有的一点睡意也消散了,她小心翼翼的把头发从元让矜压着的手腕和缠绕的指间里绕出来。 林荔知怕惊醒元让矜,手上的动作很轻,——她昨天便看见元让矜眼底淡淡的黑眼圈,想来是前一日睡得并不好。既然难得睡着了,便让他多睡一会吧。 正因为这份想法,本来简单的工程就变得格外费时。期间难免有皮肤擦触的动作,意料之外的,元让矜的手很凉,掌心和指节处略有薄茧,想来是之前练剑留下的。除此之外,右手掌心上还有一条很淡的伤疤。 好不容易把头发顺利的拿出来,林荔知正想松口气,冷不丁听见旁边的人一声低低叫了一声。 林荔知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过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何必如此心虚,于是在心底狠狠自我唾弃了一番。 再低头时,元让矜不知何时已经伸手攥住了她的衣角,只是眼睛还闭着,并没有醒过来。 没有安全感吗?林荔知心底一软,终是没有把少年的手再挪开。目光扫过屋子,心中已经大略有几分明白。 她记得昨天并没有动窗帘,想来是半夜元让矜去拉上的;除此之外,地上还有几片干枯的棕色,药方的一角也沾了一些,轻飘飘的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林荔知脑海中浮现出元让矜昨晚从沙发上下来,关上窗帘后过来看了药方,自己喝掉药的画面。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药材中有催睡的成分,还是元让矜的身体太过虚弱,导致他还没走回沙发就昏倒了,正好躺在了自己身边。 这还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林荔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眨不眨的盯着天花板,开始思考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今天中午吃什么呢? “咳——”林荔知刚用手机下完单,便察觉到衣角倏的一松,紧接着便听见元让矜掩不住尴尬的轻咳。 “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林荔知毫不在意的低头问道。 “挺好的,谢谢。”元让矜也低着头,他声音没有刚睡醒后常见的哑,依旧清冷干净,耳朵后不受控制的染上了点红。 见他这个样子,林荔知无端起了点逗弄的心思,漫不经心的用手肘撑着地毯,目光放肆的一寸寸扫过少年的手:“挺好的,是怎么个好法啊?昨天晚上,可还满意?还是……” “谢谢你的药,”元让矜急忙打断了她的话,耳朵都被煮熟了,反而却抬起头,盯着林荔知的瞳孔,一字一句认真的开口,“也谢谢你的照顾,我会回报你的。” “怎么个回报法儿啊?” “关于异族之战的一些事情,想听吗?” 第七章 旧事徐展 常言道故事要配酒,最好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徐徐展开,可惜眼下这些都没有,只有刚到的两碗米线摆放在桌子上,热腾腾的白雾勉强起着渲染气氛的作用。 在这片土地上,人族和异族共生。异族之所以被称为异族,只是因为他们先天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能力,渐渐自成一脉。 而这世上终究是平常人占大多数,人族对于不同于自己的强大事物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扼杀而不是崇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根深蒂固。受数量和其它多方面因素的影响,从古至今的异族大都选择低调生存,形成了不打扰普通人生活的共识。 异族主要包含巫、术、羽、精灵四大类。巫术本一家,只是能力形态不同,联系始终密切,所以被统一称为占卜世家。羽族分凤氏一脉、凰氏一脉和鸦氏一脉,鸦氏栖息于黑暗,向来喜爱搅动风云,凤氏凰氏态度暧昧不清。而精灵族则向来保持中立,对其他各族秉持着友好的态度。 人族自然不会甘于主动权掌握在他族手上,千百年来的战乱纷争、权势更迭使得他们积累了大量的智慧,处于权利中心的皇家从各地挑选先天条件优异且未满十一岁的孩子,成立了caerus骑士团。 异族之战的爆发起源于三件圣物——宝珠、权杖和王冠,分别象征预言、审判和权势。传闻得到这三件宝物的人可以获得一统大陆的权利。本来宝珠保存于占卜世家,而后两件则由人族皇室保管,其余各族虽然觊觎,但争端仍旧是小打小闹,翻不出什么大的波澜。 直到那日,三件宝物同时失窃,流落人间,不知去向。百年来维持在各族之间的微妙平衡便一夕之间被打破了。 据说在圣物丢失后,“术”字一支最有名望的长老又进行了一次占卜,却只看到了一轮血色的月亮。 矛盾、刺杀、谎言……平静的生活下暗涌翻腾,愈演愈烈,直至最后的异族之战。没人知道那场战役发生了什么,知道的人大都留在了那片无人知晓的土地上。 各异族本就人丁稀少,经此一役后,剩下的人想凑几桌麻将都难。而人族中心一脉同样损失惨重,昔日辉煌的caerus骑士团也陨落于那片被血染的猩红的土地上。 除了面前的这个人。 元让矜用勺子在碗里搅了搅,舀了一勺汤慢慢喝下,汤里加了虾饺,鲜味便被提上来一点,顺着舌尖蔓延开,温度流入四肢百骸。 林荔知一手托腮:“所以只有你活了下来吗?” 元让矜吃米线的动作一顿,随即嗯了一声。 “抱歉。” “没什么,”元让矜从旁边抽了张纸巾擦手,“只是你为什么会对异族之战感兴趣?” 昨天的阿古岑看起来应该是精灵一族的,那林荔知呢,她又为什么要趟这个浑水呢? “我啊,因为我是阿古岑的朋友啊。”林荔知笑嘻嘻的,答的很不正经,却又挑不出什么错来,“异族之战后,他喜欢的人也失踪了,临走前拜托我看好他。不然小骨头四处祸害别人,可就成我的过失了。” “其实我更想的是她能早点回来,我怎么看的住啊,又不能把小骨头栓起来。她要是能回来就好了,”林荔知自顾自的说着,想到阿古岑这段时间来的状态,莫名有些伤感,语气也沉下来,低的有些听不清,“她看到阿古岑这个样子,肯定会心疼的。” 她是谁? 元让矜正想问,就听见了敲门声。 咚、咚、咚。 一下,两下,三下,敲得不紧不慢。 林荔知显然也听见了,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咦,送外卖的吗?可是咱们都吃完了啊。难道是小骨头良心发现又点了一份吗?” 林荔知抬手正要开门,刚碰到门锁,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元让矜不知何时起身站到了她身后,看到林荔知惊讶的眼神,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不对劲。”元让矜用唇语说道。 第八章 鸦声伴羽出 咚,咚,咚。 又是三下。 来人似乎并不着急,给了林荔知和元让矜充足的考虑时间。 这门,开还是不开? 林荔知还在犹豫,如今知道她住处的人并不多,而他们才不会用这么礼貌的方式让她开门,早就吆喝起来了。 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来者不善啊。 元让矜看林荔知不动,便轻轻把她往后拉了拉,同时向前走了几步,错身把林荔知护在背后。 林荔知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调笑,接着贴身的时候在元让矜耳边低声问话:“这也是骑士的礼仪吗?” 元让矜顾不上回答她,抬手按在腰间的细剑上。他知道自己深受重伤,本不应该再出手,只是,他再也不想看见别人死在身前了。 僵持了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元让矜眸光一凝,看到原本木质的门渐渐褪去颜色变得灰白,随后幻化成羽毛状,轻飘飘洒了满地。 屋外的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一个人的身影渐渐显现——那男子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裁剪精致的黑色西装修出挺拔的身形,鼻梁上架了一个单框的金丝眼镜。 “叨扰了,林小姐。”他唇形很薄,嘴角天然上翘,哪怕不说话时也像是噙着点笑意,很容易生出好感。 这个范围里显然不包含家门刚刚被拆了的林荔知。同为异族谁不知道谁啊,虽然眼前这个人她确实不认识,但是登场耍帅能不能换一种温和的方式阿喂。 所以林荔知没好气的回道:“你是谁啊?上门拜见都不知道带点礼物吗?就这么空着手来了?” 寻子凉秉持的原则一向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于是他颇为淡定的继续开口:“失礼了,在下寻子凉,鸦族一脉。” “哦?没听说过。”林荔知持续发动嘲讽技能。 旁边的元让矜虽然看起来一脸淡定,但实际上很想把林荔知的嘴给捂上。 元让矜内心:小姐姐,我们两个看起来就打不过他啊,淡定啊淡定,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但这些话他是说不出口的,只能握紧了手中的剑,时刻留意着寻子凉的举动。 寻子凉并不生气,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林荔知,而是——他的目光转而落在了元让矜身上,嘴上却依旧和林荔知搭着话:“这倒不要紧,现在不就认识了吗?不知道方不方便把你身边这位骑士,哦不,曾经的骑士带走呢?” 元让矜心下一松,手上的力道也减弱了些。 是冲着他来的,那就好。 “带他走?哦?给个理由呗?” “此人本是caerus骑士团中的一员,如今尘埃落定也该回来了,大人一直在派人找他。” “这样啊。”林荔知松松垮垮的搭着元让矜的肩膀,元让矜看不见她的表情,心中却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鸦族什么时候和人族混在一起了?”林荔知语气懒懒的,“回去告诉你家大人,这人现在是我的了。这么大张旗鼓的到我的地盘上讨人,像什么话。” 寻子凉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那看来是谈不拢了,你不会真以为凭你们两个,就能拦住我吧。” “那就试试看咯。” 第九章 就打起来了 “如你所愿。”伴随着说话声,寻子凉身后张开黑色的翅膀,带着他飞上半空,同时缓缓抬起手,大片的翎羽骤然从地面上涌出。 “当心!”元让矜拉着林荔知向后纵跃,银光闪过,细剑出鞘割出一片光滑的缺口,堪堪挡住袭来的翎羽。 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元让矜的脸色就白了几分,呼吸都有些不稳。 “身为伤员就要有伤员的自觉,动手这种事情就交给大人来做就好了。”林荔知轻轻笑了声,抬手想拍一下元让矜的头,意料之内的被躲了过去。 还挺灵活。林荔知有些遗憾的咂了下嘴,脚尖使力,前冲的势头不减,径自朝着寻子凉掠去。 她的身法灵活,以四散的羽毛为借力点,飘忽而难以捉摸,几下便贴近了寻子凉身前,抬脚便是一个横踢。 寻子凉身后的羽翼瞬间消失,身体在重力的牵引下下降了几米躲开攻击,随即羽翼重新出现,扇合间重新向后拉开距离。 林荔知一击未中并不气馁,落地后侧手一个翻滚,重新冲了上去。两人的打法一个诡异莫测,一个飘逸迅捷,又都爱用险招,看得元让矜心惊不已。 元让矜对林荔知的实力并不了解,但就目前的情况看,她似乎并不是寻子凉的对手。寻子凉有法术加成,而林荔知只凭借身体,应付起来本就吃力许多。再加上她的攻击看起来连贯,仔细看时却发现招式的衔接有些不流畅。 元让矜微微皱眉,想上去帮忙又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每次他刚要出手,林荔知便会分神给他一个“老实呆着”的手势,好几次翎羽堪堪擦着皮肤过去,所幸林荔知身形柔软,再加上反应迅速,才并没有受什么伤。元让矜心知自己如今上去帮不了什么忙,握着剑柄的手不断收紧,隐隐有汗滴下。 又是一个过招,林荔知刚避开呈网状的羽毛围阵,斜刺里便又袭来一根漆黑的翎羽。她躲闪不及,只能双臂横在身前挡住攻击。 砰—— 林荔知闷哼一声,从空中被打落回地面,借着翻滚卸力后重新站起。 “看来传闻没有错,你果然放弃了先天的能力吗?”寻子凉并不急着进攻,若有所思的开口。 “你操心的事情可真多。”林荔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打斗千千万,形象不能乱!不知道刚才的身发帅不帅,有没有俘获到小弟弟的芳心。 林荔知朝元让矜的方向看去,后者正好也在看她,只是那眼神很沉,怎么看也和“仰慕”“崇拜”沾不上边。 呃……突然有些心虚是怎么回事?林荔知默默的往后退了退,站回了元让矜身边。 “真可惜,那今日林小姐恐怕就保不住这个人了。说起来,身为一个骑士,却躲在女人身后,你不感到羞愧吗?”随着寻子凉的话语,他身边的翎羽又齐齐调整方向,对准了下面的两个人。 “光天化日到别人的地盘抢人,还抢不走的话,才是真的该感到羞愧吧,”林荔知神色自若,“而且,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了?” 话音刚落,元让矜便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小荔枝,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明明没有看见人,这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投入石子的秋日湖面,泛起一圈圈柔和的涟漪。圆圈多了叠在一起,就让人也难以判断声音的来源,是由那一颗石子引发的。 “上午十点!小荔枝!你知道这段时间是要睡美容觉的吗?你知道美容觉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吗?”声音的怒气不减,音量也提高了不少。 “是是是,我的错,您人美心善,定然不会和我计较。” “哟,突然说话这么好听,还真不习惯。”阿古岑的身影出现在门旁,他今日换了一身翠绿色的衣袍,细长的身形让元让矜想起了童年记忆里门前种的竹子。 “看在你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上,我就原谅你了,”阿古岑笑吟吟的看向寻子凉,“小乌鸦,你觉得呢?” 第十章 生气小冰块 在听到阿古岑声音的时候,寻子凉就收敛了周身的气势。虽然精灵族并不擅长战斗,但是精灵王可谓是其中的特例,尤其是一对二的情况,他并没有获胜的把握。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寻子凉一向把这句话奉为圭臬。 因此他温和的笑了笑,给了阿古岑十足的面子:“精灵王当然貌美,凡人难以企及。”只不过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凡人”罢了吧。 看样子并没有什么逗留的必要了,寻子凉心念电转,翎羽飘落,再看时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林荔知刚才的攻势看似凶险,其实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如今阿古岑赶到寻子凉撤退,是再好不过的局面了。林荔知连带着心情也明朗起来,转头和元让矜调侃:“没事了,一只小乌鸦而已,咱还不是轻轻松松……” 看到元让矜的表情后,林荔知的话戛然而止。元让矜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现在看着却格外疏离冷漠,满脸写着“不要和我说话”。 这是受刺激了吗?怎么突然不可爱了呢?林荔知微微有些疑惑,但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上次去有发现吗?” “还真有。”阿古岑点了点头。因为之前一直没有突破,林荔知便拜托阿古岑去她捡回元让矜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虽然阿古岑对于屈尊去垃圾堆里翻东西这种行为之分不屑,但还是抵挡不住林荔知连番的甜言蜜语轰炸,乖乖去现场搜查。 说是搜查,其实岑大爷也只是踱着步子在五米开外慢悠悠的溜达了两圈,眼尖的看见了里面的一闪而过的银光。 此刻这个清洗过后的奇怪物件就端端正正的躺在阿古岑的手上。“去屋里看吧。”阿古岑说完便一甩袖子进了屋,迈着和那天去垃圾堆一样不紧不慢的小步伐。 林荔知对他这种吊人胃口的行为十分唾弃,但也心知屋外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蹦蹦跳跳的想要跟上去。 才蹦哒了就两下发现离门的距离并没有缩短,原来是元让矜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不知怎么的,每次元让矜的小动作都会增加林荔知捡回来一个男孩子的实感,这大概就是甘洛姐曾经说过的“羁绊”吧。 你和我本来是漂浮于宇宙的两颗微小粒子,只不过某人擦肩而过时停留了一下,只属于我们的磁场便形成了。快捷短语1 因此她格外温和而有耐心:“怎么啦?” “如果没赶到呢?” “什么?”林荔知有些没听懂。 元让矜抿了下唇,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没刚才没来得及呢?” 如果刚才阿古岑没及时赶到呢?如果没来得及呢?刚才那么惊险,你怎么办呢? “这不是没事了嘛。”林荔知满不在乎的一挥手,但衣袖上的力度并没有减少,她只好老老实实的思考这个问题。 “阿古岑还是很仗义的,我算过时间,来得及的。而且真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们还能跑啊,对吧?实在不行——”林荔知拖长了语调,突然凑上前去,“还有你呀。” 元让矜愣在原地。 林荔知狡黠的笑了笑,朝他眨了眨眼,转身就跑进了屋子。 男孩子可真好哄。林荔知哼着小曲,心想。不过这种被关心感觉,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像是阿古岑这样的,才不会关心自己的死活呢。想到这她又来气了,喊话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小骨头,别卖关子了,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而至于还站在屋外的元让矜,他正默默看着自己的右手。 这只手白净修长,握过剑,拿过刀,使得出“九段度飞花”,也能于黑暗中一招取人性命。 拉过伙伴的手,也牵过小姑娘的衣角。 也什么都握不住。 “我们”。元让矜脑海里回荡过刚才林荔知所说的话。这个词好像很久没有听过了。 第十一章 七尊琉璃石 林荔知、元让矜和阿古岑姿势各异的坐在地毯上,三个人围着一张大理石的桌子,桌面中央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块奇形怪状的淡灰色玉石。 说是玉石林荔知感觉都有些抬举它了,这灰不溜秋的表面还带着岩石的纹理,一看就是地壳运动加上各种反应的产物。 “你就捡回来了这个玩意?”林荔知率先打破沉默的局面,拿起这块拳头大小的玉石把玩了一下,依旧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阿古岑依旧没骨头似的躺靠着,宛若成了精的千年老树:“这就不懂了吧,所以说平日里有点尊老爱幼的精神,关键时候还是要靠我这个学识渊博的老人家。” “是是是,您老人家请讲。”林荔知单手拎起地上的可乐,倒在旁边的玻璃杯里,正要给阿古岑递过去,元让矜突然开了口。 “这是宝珠的原石吗?” 林荔知果断把手上的杯子换了个方向,十分自然的推到了元让矜面前。 一旁的阿古岑:???突然有小情绪了。 “传闻三件圣物之一的宝珠脱胎于一块灰色原石,形状怪异,从各个角度看都是一个七边行,”元让矜从林荔知手中接过那块玉石,对着日光仔细调整着角度,“当光线穿过各边缘交叉点的时候,会投射出宝珠的所在地,唤名七尊琉璃石。” 林荔知的目光从元让矜的手上重新挪回桌面上,等了片刻,蓦地看到桌面上浮出一行细小的灰色字样。 真的是原石啊,林荔知连忙拿出笔照着描摹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林荔知忍不住问道。 “偶尔会想起一点。”等林荔知抄完后,元让矜才把原石放回桌子上。他现在记忆就很像某种大型机关,有时候触碰到什么东西就可能会解锁一部分记忆。虽然这种掌控之外的感觉让人很不好受,但也不是当下的他能解决的。 元让矜眼神暗淡了一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破解当下的谜题上:“看出什么来了吗?” 林荔知已经对着纸张看了半天了,闻言只是摇头:“有点眼熟,但认不出来。” 本来从石头里的纹路中透出的线条就模糊,蒙了一层雾的观感自然提高了抄写的难度,林荔知尽力按照原样摹了下来,但依旧没什么头绪。 “咳咳。”就在这时,阿古岑清了清嗓子。 对啊,这还有一个千年的老妖精,哦不,精灵王呢。林荔知连忙又从地上拎起那瓶可乐,重新给阿古岑倒了一杯:“您请,您请。” 等到可乐喝得见了底,阿古岑才慢悠悠的开了口:“其实我也不认识。” 林荔知:“你说什么?赔我三块八的可乐钱!” “但是我知道谁能认出来。” “……呃,然后我用这钱,再请你喝一箱。” ———————————————————— 林荔知:说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篇名又为:《被推来换去的可乐》《惊!谁能获得可乐的最终归属权——千年精灵王或成最大赢家》 第十二章 风起云涌时 下雨了。 寻子凉顺着街道慢慢走着,他没有打伞,雨滴顺着他的头发滑落,眼前的景色都有些模糊。 街道上的早就没有几个行人,偶尔路过的也都行迹匆匆。索性的是并没有多少人打量寻子凉,顶多偶尔瞥一眼。 这个城市有时候也挺好的,人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就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对别人的怪异指指点点。 寻子凉漫无目的的想着,绕过几条街来到了一家剧院里。他走的是后门,顺着台阶到房间里时,幕布上的光影刚刚亮起。 最中间的座位上坐着两个人,如果在app上选票肯定是属于绿色推荐区域的位置。女生穿着暗红色为主调的制服,裙子上的褶皱都熨烫的平整,男子的身形则要高大许多,一颗锃光瓦亮的光头堪比聚光灯。看到寻子凉进来后,女生从抱着的桶里拿了一颗爆米花放进嘴里,眼神都没分给寻子凉一个:“看到没,一个人,红包发到我账号上。” 许承南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一脸疑惑不解:“不应该阿,按这小子的水平,怎么会拿不下现在的林荔知呢?” “少废话,快点转账,”柒尘把爆米花嚼的嘎嘣脆,“早就和你说了,废物就是废物。” 寻子凉知道他们是在说自己,却依旧面无表情的往前走。嘲讽,谩骂,这算得了什么呢?他早就习惯了,也早就都不在意了。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 “好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打断了许承南和柒尘的争论。这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很柔和,却让两个人坐姿都不自觉端正起来。 “子凉,你过来。” 寻子凉低着头,恭敬的走到了第一排座位旁边的过道里。他不敢离着太近,只能看见一截莹白的小腿和雾蓝色的裙摆,像摆放在花瓶里的细长花梗上垂着的秋海棠一样。 “大人,”寻子凉往回拉了拉神志,“阿古岑也去了,属下没有得手。” “不怪你的,”女子的身影隐在阴影里,只能看见模糊的侧影,“还有什么信息?” 寻子凉犹豫了一下:“她们现在应该找到七尊琉璃石了,但是要想破解里面的内容,必然会去找一个人。” “哦?” “术字一脉的程方策。” “程方策,”阿古岑拍了拍手,喝掉了最后一口可乐才心满意足的躺倒在地毯上,“若论起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找他准没错。” “能找到吗?”林荔知举手发表疑惑。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咱们先歇一天,明天就去找他。” 第十三章 早起打游戏 元让矜漫步走向河岸边,黑色长裤裹着长腿,外套随意系在腰上。如果不是上面绣的暗色花纹是不是反射一点太阳的微光,还有那把一直别在腰间的银色细剑,他看起来和普通的高中生也没什么区别。 刚刚结束了一场小规模战斗的骑士团正在自由休息,元让矜吃完饭后独自离开大部队过来刷碗。说是刷碗,其实是发会呆。反正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就算偷偷离开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人发现。 在崇尚团队作战的骑士团里,他像个格格不入的怪物。 元让矜右手里拿着一个缺了口的碗,漫不经心的去舀河里的月光。破口是新添的,未被磨平的锋锐把月影嚼碎层层荡开。 “搞什么呢阿纵?”有人一巴掌拍到元让矜头上,“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 紧接着就听见后面乱七八糟的叫喊声:“搞什么呀,我还以为他是来幽会的,还不如继续回去吃我的饼。” “说的挺像那么回事的,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我这是给阿纵留的,阿纵阿纵,你还喝汤吗?” “自己吃肉给别人留汤,啧啧啧。” “汤也没有你的份!” 吵吵闹闹的,一下子就把元让矜从自己独自呆着的世界里拉回了人间。 他忍不住微微笑起来,转过身想和他们打招呼,却发现自己看不清他们的脸。 那些欢闹和笑声俶尔又都被拉远了,层层叠叠树影笼罩的林子里,依旧只有元让矜一个人。 他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个缺了口的碗,碗里有半个破碎的月亮。他就站在那里,影子被拉的很长。 …… “元让矜,元让矜?醒醒啦!”元让矜慢慢睁开眼,看见林荔知正趴在他的床边,惊的他心跳都快了一拍。 刚唤醒的大脑迟缓的运转着,昨晚临睡前林荔知把他安排到了客房,自然有这间房的钥匙,更何况他没有锁门,所以林荔知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了。 “……怎么了?”元让矜开口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哑。 “今天说好要去找程方策的啊,你该不会是忘了吧?”林荔知拖着腮帮子看着他,小手在元让矜面前晃了两晃。 “我看你你一直没动静,就擅自进来了,抱歉了啊。” “没事,”这本来就是你的家,元让矜停顿了一下,“我也要去吗?” “当然了,我们是一起的啊。而且要是把你放在家里,那个大乌鸦再来找你怎么办。所以你快点洗漱一下出来吃饭,咱们要出发了。” 吵吵闹闹的,元让矜脑海中想,轻笑了一下:“好。” 林荔知起身的动作却迟了一下,回头又看了他一样才走了出去,一句小声的嘀咕被合上的门夹的扁扁的:“大清早笑的这么春天,这是梦见什么了……” 刚刚打开水龙头的元让矜:??? 他只不过是梦见了个饼和碗,还有没能喝上的一口汤,哪里春天了? 元让矜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走出了房间,到一楼餐桌前才发现已经十点了,阿古岑和林荔知正坐在椅子上打游戏,桌子上放着面包烤肠,还有一杯蜂蜜水。 “我有干扰,可以越可以越!”阿古岑低头玩的聚精会神。 林荔知却听到元让矜的脚步声,抬头瞥了他一眼:“桌子上的都是你的,我们吃过了。” “小荔枝!”眼看着敌方丝血闪现,阿古岑怒视着林荔知。 “交闪不亏交闪不亏,”林荔知心虚的笑笑,随口敷衍,“我没状态啊。” 阿古岑又看了屏幕上林荔知玩的英雄头上的半管血,彻底不想和她说话了。 “下次一定,嘿嘿,你不要火气那么大嘛,不利于养生。”林荔知操纵着手里的英雄哒哒哒去接回城的阿古岑。想当初还是她怕阿古岑活了这么大年纪容易觉得生活无趣,就给他拖入了游戏的大坑,没想到打起来比林荔知自己还上头,真是失策,失策。 阿古岑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没多久就忘了先前立的这局打完前都不要再和小荔枝说话的g,又兴致冲冲的指挥了起来。 元让矜默默的在一旁坐下,喝了一口蜂蜜水,还是温热的。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才拿起旁边的面包咬了一大口。 第十四章 程方策此人 或许是因为天冷的缘故,人们大都喜欢窝在自己的小屋里,吃点零食,追追综艺,昔日拥挤的街道也一下子显得空旷起来。 当然,这个范围并不包括天桥底下,那里竟然围了一圈人,显得与这个季节格格不入的样子。 若是把镜头绕过那层层叠叠的衣服,攀过围观人的肩膀和头,拉近到最里面,就能看见一个男生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一块布,上面放着几个倒扣的纸杯。 有些像街边常见的“猜球”,但若仅仅是彩球,也不会吸引这么多人。 “我来,我来试一下。”一个中年男子争着上前来,拿出一张钞票压在旁边,随即把一个红球放在中间的杯子下,挪动起杯子。他的手法很快,看起来像是练过一样,周围的人顿时又对他投去充满希望的眼神。 “好了。”男子拿手压着杯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男孩。男孩看起来则轻松许多,他的头发呈现半黑半白的颜色,典型的“妈见打”发色,一双眼睛闭着,吊儿郎当的抛着手里的两个玻璃珠。再加上那张显年纪小的娃娃脸,很容易被以为是逃课的不良少年。 “三个杯子里都没有,在你的口袋里。” 话音刚落,中年男子的手微微动了一下,被男孩抬手按住。 “现在在你的袖口里了。”男孩手上没使力,等着中年男子自己揭晓谜题,男子还想挣扎一下,但刚才还灵活听话的球突然动弹不得,只得悻悻的把球交了出来,不甘心的扫了旁边盛钱的盒子一眼。 他当魔术师多年,没想到却连个小男孩都比不过,这要传出去可太丢脸了。而旁边的人看到这人手法如此娴熟竟也失败了,原本跃跃欲试的心也凉了一半。 男孩随手在纸盒里拨弄了几下,该换个地方了,他兴致缺缺的想着,这日子可太无聊了。 “我来试试吧。”不知从哪传来一个女声,男孩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一阵很淡的竹木香,紧接着面前的杯子又重新动了起来。她的动作并不快,慢条斯理到周围的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小球最后停在了左边的杯子下面。 “请吧。”很温柔的声音,男孩歪了下头,明明离着这么近,但是却看不清人,可真是奇怪。 “中间的杯子底下。” 意料之中的,底下空空如也。 “猜错了哦。” “你问吧。”赢他一局便可提一个问题,大到人生轨迹的占卜,小到一事一物的预料,甚至是这期彩票中奖的号码,都在提问的范围内。 女子穿了一身淡白色的绸缎裙子,衬得整个人比梨花还要娇嫩柔软,只是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容。她自然早就准备了一个问题,只不过当她真的站在这个人的面前时,却突然觉得只问那个问题太可惜了。 “我想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声音带着点笑,偏生又是正经的语调,一下子就让程方策愣在了原地。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这这这, 程方策此人天赋极佳,从小就和“术”打交道,认识的女孩子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一向自以为看破天道,如今却被这个问题砸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女子早就消失了,连旁边纸盒里本该拿走的钱也没动。 这算什么事啊,他明明刚有点头绪。程方策泄气般的揉了揉头发,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还没酝酿起来,有人就拎着他的衣服给他提了一提。 “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老朋友,术字一脉的天才占卜师——程方策。” 啊,又是这个熟悉的老混账的声音。程方策不客气的去拍他的手,试图把自己的衣服解救出来。 咦,阿古岑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啊,后面还跟着个少年,骑士团的人?还有一个是—— “漂亮姐姐你好啊!我是程方策!初次见面多多关照,很开心认识你啊!”程方策挣脱阿古岑的束缚,一下子朝林荔知扑过去。 拐弯处的角落里,寻子凉沉默的看着刚回来的女子,弯着腰朝她伸手,语气恭敬:“大人,您回来了,我们回去吗?” 苏含月面容依旧藏在薄纱之下,只露出一双含情目,看人一眼便叫人酥了半边身子。便生气质又干净清冽,两种奇妙的特质柔和在一起,愈发难测以来。 她没有伸手,只是懒懒开口:“生气了?” “属下不敢,大人必然有自己的思虑和计划。”寻子凉话虽然这么说的,语气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 苏含月便弯下腰,寻子凉感觉到女子的接近和审视,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听见她问:“那如果我就是一时兴起呢?” “大人总是对的。”寻子凉依旧没有抬头看她。 “走吧。”苏含月也失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致,刚起身走了没几步,突然咳嗽了几声。 “大人?”一直跟在身后半步之遥的寻子凉脸色一变。 苏含月摆了摆手:“无事。接下来依旧跟着林荔知他们,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替代你。” 思索了一会,她又接着吩咐:“我知道你不喜欢和其他人一起做事,我也不打算再让你沾血。” “大人,”寻子凉低声道,“我可以的。” 苏含月没再开口。 一阵风吹过,苏含月裹了裹身上的裘衣。一主一仆黑白两色,各怀心思说着话,真正的想法都埋在雪下。 第十五章 火锅进行时 四个人的落脚点最后被定在了城东的火锅店。 程方策碗里的肉都堆成了小山,依旧兴致勃勃的在锅里涮了一块鱼豆腐。这么个适合谈话的地方,自然是程方策精心挑选的,他惦记这家老字号的火锅很久了,难得有人请客,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永恒的“冤大头”阿古岑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面,他不喜欢吃肉,因此只涮了几根青菜,剩下的时间都在盯着程方策,试图让他产生一点内疚心里。 程方策选择性忽略掉了他的眼神,夹了一个虾滑兴致勃勃的问林荔知:“漂亮姐姐,你吃吗?我刚给你涮的哦~” “不用了不用了。”林荔知同样吃的兴起,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刚捞起来的同款虾滑,正要往嘴里送,余光瞥见只吃了一点的元让矜,手中的筷子不由得拐了个弯,放到了他的碗里。 “多吃一点,反正是阿古岑请客。”林荔知苦口婆心的劝道,生出了一种照顾小孩的慈母心态。 元让矜默不作声,却把她夹过去的虾滑吃掉了。 “这家店开业的时候我还特意算了一卦,预料到有人会请客,于是毅然决然舍弃了它的开业八折优惠,特意留到了今天来吃。怎么样,感不感动?” 阿古岑翻了个白眼:“你家的祖宗知道你这么用‘术’会不会被你气的半夜爬出来敲你的窗?” “不可能,我穷的很,家徒四壁的,根本没有窗。” 阿古岑:“……”无话可说。 术字一脉因为观察天道运行,很容易被反噬,所以难免要采取一些措施尽可能延长寿命。程方策把自己的体貌压制成小孩子就是一种方法,另一方面则是散尽财产,不能多留钱。因而他即使能算出彩票的中奖号,依旧不敢去买,甚至只能过着蹭了上顿没下顿的清苦生活。 “干点正事吧,看看这是什么?”阿古岑把早晨林荔知描的纸拍到程方策旁边,“你漂亮姐姐亲自画的。” “吃饭时不谈公务,不谈公务,”程方策嘴上这么说着,依旧瞥了一眼,“这不是望日园吗?” “望日园?花园吗?”林荔知闻言抬起头。 “说是花园,其实早就荒废了。那里以前种满了向日葵,一到开花的季节,满园都是金灿灿的光辉。传说正中间生长着一个直径十米的大向日葵,要是能采到上面的花籽,情侣便可同心永结。” 听完程方策的解释,林荔知吐了吐舌头:“怎么每个地方的传说都离不开爱情啊,都被用滥了。” “大概是情侣的钱比较好赚吧,哪怕明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会选择去相信。”阿古岑自诩早就看透了这些红尘琐事,听过的保佑爱情的地方有百八十处,要是每个都信,估计十天半个月都拜不完。 “宝珠不是象征预言吗,怎么听都感觉关联不大啊。”林荔知觉得还是面前的肥牛更有吸引力一点,兴致缺缺的夹了一筷子,却被阿古岑中途截住了。 眼看着到嘴边的肉就要飞了,林荔知忙使力挣扎,但终究是徒劳,只能气鼓鼓的质问:“阿古岑!你不是不喜欢吃肉吗?” “是不喜欢,但是架不住抢的快乐啊~火锅不就是要这么吃的嘛。”听完阿古岑的话,程方策连忙把锅里的肉和菜捞了几捞,生怕自己的食物也惨遭毒手。 只留下林荔知盯着能看得见锅底的清汤,默默又下了一盘肉,暗自发誓这锅一定要让阿古岑一口都吃不到。 正想着的时候,面前突然多了一双筷子,抬眼看时,目光就逮住了元让矜撤回去的手。 几块肥瘦得当的肥牛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碗底。林荔知顿时心情大好,暗道果然养崽崽还是有用的,这种让食的行为真是让人感动。 元让矜看着林荔知毫不犹豫吃掉了他夹的肉,心底不知为何悄悄松了口气。看着白雾萦绕的火锅上方出神。 这样热闹的场景,以前好像也是有过的。有时候他们执行任务恰好是在野外,骑士团就会煮一大锅的食材,他不喜欢争抢,总是默默站在队伍最后面。本来以为轮到自己时会是残羹冷炙,却看见锅里浮着大块的肉和新鲜的菌菇。 旁边的人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碗里的都没有锅里的食材丰富,依旧在说说笑笑,看元让矜愣在原地还推了他一把:“快点吃啊,不然一会儿渣都不给你留。” “就是阿纵,凉了可就没这个风味了。” …… 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起来,元让矜紧紧的攥着手,控制着自己不显露出异样。旁边的林荔知和阿古岑还在争抢的不亦乐乎,只有程方策抬起头,隔着白雾看了他一眼。 第十六章 望日园初章 “keah,sunflower!wearyoftime,whocountestthestepsofthesun。” “哦,向日葵!时光的疲倦者,检点羲和的历履。” ——引子 虽然嘴上对这个爱情圣地和宝珠的关系抱有怀疑的态度,但秉持着“实践出真知”的原则,三个人还是跟着程方策来到了望日园的所在地。 望日园的坐落于街心公园的后面,穿过一条隐秘的小径就能到达目的地。很难想象在那片生气勃勃的绿意后面,掩盖着这样一处荒凉之所——虽然大冬天的街心公园也只有冬青这点儿可怜的绿色了。 林荔知今天穿了浅灰色的羽绒服,围了一条英伦风的格子围巾,走路时既要小心自己的衣服别蹭上尘土,又要留神围巾以免挂在树枝上,好不辛苦。 元让矜则默默跟在女生后面,偶尔伸手帮她把后面的枯枝拨开,他只穿了驼色大衣和浅灰色高领毛衣,这也是林荔知昨天刚给他买的,她实在是看不得元让矜穿的那么少在外面晃,虽然当事人似乎感觉不到冷意。 “你看,树上好像有松果诶。”林荔知偏过头和元让矜说话,她声音有点小,以至于元让矜不得不前倾一下身子才能听清,看起来就多了几分咬耳朵的暧昧感。 松果,他听清楚了,四下打量一番,果然看到小小的一个藏在树枝上。 “嗯,看见了。应该没有松子了,但是也可以入药。” “你往哪想呢?”林荔知忍不住伸手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脑补一下,小松鼠抱着松果在树林里跑,是不是很有趣啊?” “这里应该没有松鼠。” “所以说脑补啊,就像那种动画片里面一样,囤粮食过冬的小松鼠。” “脑补不出来。”元让矜老老实实的回道,然后就看见林荔知转过身去,前行的步伐都快了几分——看起来倒像只小松鼠了,气鼓鼓的那种。 林荔知本来是有点无奈情绪在里面的,只是转过身后却想起刚才她偷偷问程方策的事了。 那是吃完火锅以后,阿古岑和元让矜去结账的时候。结账的自然是阿古岑,只是他非要拉上元让矜一起去前台。 “虽说我自己的美貌就能让店主给我打五折,但是如果有这个比我稍微逊色一些的人在旁边,说不定还能再勉强多打点折扣,能省一点是一点嘛。”阿古岑原话是这样说的。 林荔知虽然从刚认识阿古岑时就认识到了他的自恋属性,但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完全习惯,不过这倒是给她创造了机会。所以就趁着这个空档问了问程方策失忆的事情。 “这个你应该让他,元让矜是吧,去看心理医生而不是我吧,”程方策又开始玩手里的一对玻璃球,“不过提醒一点,人的身体都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大概率他忘记的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如果真的想起来的话,也不能全算是幸事。” “阴阳流转,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其两面性,就像硬币一样,立起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程方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难得的严肃,这才让人意识到他的身份本是术字一脉的占卜师,而不是街边杂耍的小孩子。 不过沉凝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程方策就嘻嘻一笑:“所以我不玩硬币呀,我玩的是玻璃球。漂亮姐姐,你觉得呢?” 她怎么觉得呢,林荔知把思绪拉回现在,对元让矜刚才过于直愣的反应无端多了几分理解,便又重新转过头去,就看见元让矜的眼睛亮晶晶的。 “怎么了?”林荔知也笑。 “我能想到了。” “想到什么?” “小松鼠。” 这么开心吗?林荔知抿了下唇:“嗯呢,真不错。所以心情才好的吗?” 元让矜的神色又恢复了清冷的样子:“还好吧。我们到了。” 他的转变过于快了一些,导致林荔知险些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被阿古岑拉着袖子拽了出来:“发什么愣呢,走了走了。” 是因为看见阿古岑了吗?林荔知走进望日园的时候还在想。 第十七章 望日园二章 “seekingafterthatsweetgoldenclime,wherethetraveller''sjourneyisdone.” “一路追逐黄金者,在彼处,历历行路尽头。” ——引子 “哎呀,你干吗?”林荔知珍而重之的理了理被阿古岑弄皱的袖子,“这不马上就出来了,几步的事啊。” “我是怕你自己一投钻进去,路都不看,”阿古岑凉凉的接话,袖着手站得没个正形,在一片素淡的色彩里,他倒像个歪脖子松树了。 林荔知这会儿却没和他斗嘴,只是皱眉看着落日园的入口:“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哪不对劲呢?四周安安静静的,枯枝上还叠着点没融化的碎雪,地上生长的草的颜色有人几乎看不出来了。 不对,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鸟鸣、虫叫,甚至连风声都听不见,一下子就和热闹的公园隔开了,冷冽的看着他们这些外来者。 单在这想着也没什么意思,林荔知从口袋里拿出早上描画的图纸,照着对应起来。除了七绕八绕的路线外,纸上还零星分布着几个点,颜色要格外重一些。她对应了半天的方位,最后点了点纸上距离最近的一个,:“走,去看看。” 林荔知看图纸的时候阿古岑就时不时的往这瞥一眼,等到她动身时,终于没忍住:“你认真的?” 什么?元让矜顺着阿古岑看的方向寻去,人目的是一条黑色的丝带,大约有半个手掌宽,上面覆盖着淡金色的符文,缠系在林荔知的左手腕上。它先前一直被袖子挡住了,知道林荔知抬手拿图的时候才漏了出来。 这是什么?元让矜露出困惑的神色。 “一个没什么用的‘缚’,”林荔知倒是满不在乎,“简而言之,就是我现在和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昨天和小乌鸦试了试,感觉还可以,也不是不能活。” “那是因为他没动真格,不然你不能那么轻松。”那场打斗阿古岑也看了一半,虽然知道原因,但还是有些不适应。 “啊,漂亮姐姐不能出手了吗?小骨头,你可要保护好我啊,”程方策在一旁絮絮叨叨,伸手去拽阿古岑的袖子,“我可一点体术都不会啊。” 阿古岑一脸嫌弃:“放手,遇到危险第一个就给你丢出去。”如今的战力只剩下他自己,带着三个“老弱病残”,总觉得肩头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起来。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阿古岑边走边想,估计还能赶上刚做好的鳗鱼饭,一直在追的剧突然更新了也说不定。 脑中的思绪乱七八糟的漂浮着,阿古岑也生不出什么整理它们的心思。他一贯这样,有的时候人活的太久了,就像精神气也被抽走了一样,对什么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兴趣。 不知道何时,周围渐渐起了雾,一开始只是在脚底萦绕,后来一点点攀升上来,最后连周围的景致都有些看不清了。 “都小心着点儿,跟着我,听到没?”阿古岑出声提醒,却没有听到回答。 怎么回事?阿古岑原本是走在前面,明明还能感受到林荔知他们的气息,但看向周围时却一个人都没看见,只有几团雾气勉强勾勒出身形。 其中最矮的这个一定是林荔知了,哦不,应该是程方策,阿古岑向旁边一伸胳膊,手却兀自从中间穿了过去。 没有人?这浓雾果真不太对劲。 不过在他面前搞这些障眼法,还真是不够看。一念起,突然风动,周身的雾自行退开几米,瑟缩着不敢靠近。 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影,淡青色的裙子在脚底摊开,身形纤弱秀丽,头发上斜斜插着一支木簪。 那是…… 白婵?! 第十八章 望日园三章 “我们许久未见,若是能够重逢,请给我递一束花,不要风信子,不要满天星,只要一朵山茶花,你把它递给我,向初见时那样。” 那是白婵曾经在信笺上写给阿古岑的话,平整的纸张边缘上压着干花的花瓣,他几乎能脑补出女子写这些话时的温婉情态。 可惜眼下阿古岑手上并没有花,别说花了,这附近方圆几里,连点新鲜的颜色都看不见,只有沉沉的白雾游魂似的漂流。 白雾。阿古岑想起来了,他现在是在望日园里,刚刚和林荔知他们走失了。 凌厉的气在周身化为剑刃的形态,正要催动时,白婵却上前一步,伸手朝他靠去。 阿古岑近乎狼狈的退后,面前的剑刃溃不成军。 白婵的裙摆扫过地面,看到他后退的动作有些不解:“怎么了?岑郎,见到我不开心吗?” “……开心。”她瘦了一点,和记忆里没什么大的区别,头上插着的簪子有些歪斜,摇晃着就要向地面坠去。 阿古岑帮她把簪子整了整。 “你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才来?”在阿古岑看不见的背面,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伺机而动,它们是从白婵的裙底顺着地面绕到后面的,借着阿古岑和白婵贴近的动作,无声的朝着他的后背袭来。 “刚才看见了程方策,和他说了会话,路上就耽搁了。”阿古岑垂眼细细的看着白婵,他太久没见到她了,如果不是为了找她,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气势汹汹的黑气刚触到阿古岑的衣服,就像受到什么刺激般消融了。白婵袖中的手轻微的抖了抖,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继续问:“我让你买的药材呢?” “忘记了,就这一次,暂且饶了我吧。”阿古岑的声音很温和,也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如何,是不是和自己相似的情况。元让矜和程方策的感情生活他不太了解,但是不出意外的话,情史一片空白的林荔知大概是最早脱困的人吧。 小荔枝,你加油。阿古岑在心中默默为林荔知祈祷了一秒,毫不犹豫的把他们抛到了脑后。 一旁有被内涵到的林荔知正被一条黑色的巨蟒追的四下逃窜。 搞没搞错,为什么现在啥也不是的自己反而被分到了战斗帕。林荔知脚尖轻点树枝,身轻如燕,顺势斜飞出去。 得想个办法找到元让矜他们。这念头刚起,林荔知就觉得身体一沉,径自往下坠去。 什么情况?林荔知手在地上一拍,卸力滚了几圈,再撑着身体站起来的时候,果然感受到了一股粘稠的力量。 ……这白雾,禁空? 这下可糟了。林荔知咽了口唾液,看着面前的黑色巨蟒,默默为自己点了根蜡烛。 第十九章 望日园四章 一时一人一蟒形成对峙之势。 这荒园里当然不会真的有蟒蛇,这黑蟒是由雾气化成的,可以变换身体的状态。一般的攻击都奈何不了它,更何况是如今封印了自己的林荔知。 可真是棘手啊,被蟒尾甩出去的时候林荔知想,阿古岑现在还没有出现,说明他那里也遇到了麻烦。他们尚且如此,程方策和元让矜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程方策的情况倒是比林荔知预想的好很多,他正坐在地上,面前的瓜子堆成了小山状。 “难怪叫望日园,虽然没有开着的向日葵了,剩下的葵花籽倒不少。”程方策念叨着,拢了拢地上捡来的瓜子,又把它们拿出来往地上撒着。 那些瓜子的摆放弯弯绕绕,如果拉远看的话,就会发现这轨迹和林荔知图纸上画的一模一样。 “这里的预言的磁场竟然出乎意料的强,宝珠说不定真的在这里。”程方策抬头看了看。也因为这样,他的能力被压制了。虽说如此,但有些还是可以使一下的。 比如身边绕着程方策打转的白色小鬼魂,就是他刚才顺手用放出来的,有掩盖气息的作用,可以让程方策不被这片白雾排斥,能安安静静的做些事情。 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程方策终于摆好了地上的图画,转动着玻璃珠站了起来。这里的预言之“术”如此强大,他也可以借来一些,帮助突破眼下的困境。 “求人不如求己呐。”那张图纸上画的内容看似只是路线分布,但是身处望日园的时候,却会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颜色较重的四处的“术”明显波动要更强一些,如果能以他们为枢纽催动,想来破除白雾的桎梏也不是难事了。 一切准备完毕,掌心的两个玻璃珠掉落下来,但是它们并没有砸到地上,而是悬浮在半空中,滴溜溜的转起来,身上还闪烁着彩色的光芒。 额前的碎发被吹动起来,程方策难得露出正经的神色。 一只手突然按住了玻璃珠。 林荔知被一股大力甩在旁边,黑蟒支起半个身子,吐着信子挑衅的看着她。 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总这么躲下去可不是办法,林荔知按住手上的丝带,果然她之前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吗?不使用那份能量的话,很多问题都会变得棘手起来。 黑蟒摆出了一个进攻的姿势,似乎下一击想将她拆吞入腹。林荔知冷笑一声,也是被激起了一点火气,想她以前的时候,怎么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纤细的手指抽动丝带的边角,将它扯松了一些,上面原本绣着的金色符文顿时活了过来,顺着林荔知指的方向漂浮到空气中。 别的不论,以恶制恶这一块大概没几个比她熟悉的吧。 “去。”林荔知念了一声,黑蟒说到底只是能量的集合体,它不知道疼痛,自然也没有感知危险的能力,因此只是一瞬的功夫,就被符文缠了满身。 “蚀。”面前的空气一下子振开。这招如果用在人的身上,对方就会感受到皮肤和骨头融化的感觉。但是用到巨蟒身上,则产生了半径几米左右的震荡波。 丝丝缕缕的黑气流到地上,想要逃窜掉却又被金色符文缠住,如雪般消融殆尽。 哪怕没有什么血腥的画面,甚至惨叫都是遥远的幻听,林荔知还是觉得一阵反胃。 她扶着树站了一会,才勉强把心头涌起的厌恶压下去。 再也不要使用自己的能力了。林荔知想,把手腕上的丝带缠的更紧了些。 第二十章 望日园五章 没有时间让她休息太久,她要早点找到其他的人,尤其是元让矜。 然而黑蟒消失后,面前的白雾丝毫没有散去的痕迹,反而更浓郁了。林荔知感受着白雾从身体周围划过,脑中模糊想到了什么。 白雾的作用是禁空,那么它又在隐藏什么呢?有什么是在高处可以看到的呢? 先前画的图纸在脑海中浮现,那上面特殊的地方有五个点,如果他们四个人在进来时恰好被随机分散来了呢? 林荔知抬头看了看周围,从腰间拿出了一把短匕首。这里有不少树和藤蔓,虽然早就呈现出死气,却可以借力。 禁空是吧?我还偏要飞给你看。趁着余波振开的白雾还没有完全涌过来填满,林荔知把匕首插进树干上,身体借此翻了上去,脚勾住藤蔓向高处荡去,再重新把匕首插入。就这样一段一借力的攀爬到了高处。 这下子看的就清楚多了,在一片大雾笼罩的林子里,还有三处的浓度格外高一些,在上空形成了小漩涡。 林荔知在心底默默记了记方位,率先朝着距离最近的地方赶去。其实这几处的间隔并没有太远,想来只是因为白雾,才会给人一种空间上的错觉。 林荔知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来到了第一个地方,远远的看见一个浅驼色的人影,身形有些踉跄。 元让矜?!林荔知心头一惊,反手拍向旁边的树干,几步就跃了过去。 下一秒,一阵寒意袭上身体,危机感让林荔知本能的停住脚步,腰向后一折,堪堪躲开了银色细剑的攻击。 这一顿也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林荔知看着元让矜没好气的喊:“是我,林荔知,你在干吗呢?人都没看清就动手。” 如果不是她柔韧性好,刚才那一下肯定要受伤。 林荔知?元让矜握剑的手松了松。 因为有白雾的阻隔,林荔知看不清元让矜的表情,只以为他是遇到什么情况吓着了。 “你没事吧?刚才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元让矜?” 同样是一股力袭来,这次却不是冰冷的剑刃了,而是元让矜自己扑了过来。 林荔知被他撞的退了一步,疑惑的抬手戳了戳趴在肩膀上的头:“你怎么了?受伤了?” “嗯。”元让矜的声音闷闷的。 “诶?哪里啊?我看看。” “后背上,要我脱了给你看吗?” 元让矜的头发很软,蹭的指尖有些痒,林荔知被这句话说的愣了一下,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我没事,”元让矜直起身来,“你刚才遇到什么了吗?” “遇到一条黑蟒,不过轻轻松松就解决掉了。” 元让矜眼神扫过林荔知身上,先前被阿古岑拽一下都要整理平整的外套现在有多处剐蹭的痕迹,还占了灰尘和血迹,不能说破破烂烂也和垃圾箱里的区别不大了。 掌心轻轻抚过腰上的细剑,元让矜的声音却很平静:“嗯,真棒。” ?不对劲的感觉更强烈了,林荔知不太习惯有人靠自己太近,默默的往后挪了一小步,就感觉元让矜的眼神更冷了,只能小心的又挪了回去,在心底自我劝慰他只是受惊吓了需要人陪,自己要关爱小动物。 “你这边什么情况?我们应该是被分开了,我刚才记了一下其它几个方位,不出意外的话阿古岑和程方策应该在那里。”林荔知问道。 “我这边没什么,就是睡了一觉,做了好多梦,”元让矜低着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我们可以先去宝珠的所在地,从根源上解决,其它的就都不是问题了。” 林荔知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咱们不知道宝珠在哪啊?” “我知道。” “诶?” “刚才观察了一下,如果把图纸上这几个点连起来的话,有一个很明显的交叉点,”元让矜抬头,不知道在看哪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在那里了。” 第二十一章 望日园六章 “wheretheyouthpinedawaywithdesire,andthepalevirginshroudedinsnow.arisefromtheirgravesandaspire,wheremysunflowerwishestogo.” “彼处,青年耽于欲望而虺, 苍白的姑娘,深埋于皑皑大雪之下。 而他们都将从冥府醒来, 奔往向日葵的梦想腹地。” ——引子 那是一朵干枯了的向日葵,头难得不是望着太阳的样子,而是以一个诡异的曲折角度沉沉的垂向了地面,像是虔诚的叩首。很难想象它活着的时候该是多么璀璨夺目的光景,一定会吸引很多人来围观吧。 站在它底下的林荔知和元让矜被衬托的格外小。林荔知踮着脚尖才能摸到向日葵最底下的花瓣,带着褶皱的触感,却没有预料之内的灰尘。 有些奇怪……林荔知刚收回手,就看见元让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他本来就比林荔知要高不少,哪怕女生踮着脚也矮上一截。 林荔知不服气继续垫脚,仍旧以失败告终,这才不得不放弃,恨恨的开口:“有什么发现吗?” “这里有血的气息和腐烂的味道,”元让矜抬起头,“你知道术之一族的圣女吗?” “是最后一任圣女吗?” “嗯。术族千年来继承预言血脉最纯的人,被视为术之一族的希望,”元让矜的语气很轻,“她就是在这里死的。” “……什么?” “从阁楼里跳下来的,那时她已经被剥夺了圣女的身份,被囚禁在阁楼的顶层。因为她违反了术族不能与外族通婚的规定。” 术之一族不能和外族结婚生子,以保证血脉的纯粹性,这点林荔知是知道的。甘洛姐曾经狠狠的吐槽过这个迂腐的规矩无数次,然后趁着年轻谈了一个又一个小鲜肉,逍遥快活去了。 “她死后,名义上的丈夫将她的尸体装在水晶棺材里,埋在这,上面修建了这座望日园。所以真不知道这里关于爱情的幸福传闻是怎么来的,这明明是个天大的悲剧。”元让矜的语气颇为嘲讽。 那些年轻的情侣被传闻骗到这里来,然后纷纷成为了滋养黑暗的肥料。 “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汲取再多的鲜血又能怎样呢?” 林荔知却想到了另一点:“是进来这里的人都会受到攻击吗?还是只有情侣是它的目标?” “按道理来说是情侣,它很聪明,会有选择的捕捉猎物。你还记得那个传说是什么吗?采摘向日葵上的花籽才能同心永结,想来也只有情侣会在这里荒废后还前来做这种事情吧。” “至于情侣的判断标准,”元让矜低头看向林荔知,眼中的神色让人莫名警惕起来。 “你要干吗?我和你说不要乱来啊。” “失礼了。”元让矜绅士的一礼,朝她伸出手来。 林荔知松了口气:“哎呀,牵个手而已,你直接说不就行了。”她把前半个手掌搭在元让矜的手上,眨了眨眼,莫名期待起来。 预想中的山崩地裂,大雾来袭并没有发生,一切都安安静静的。 林荔知和元让矜并排站了一会,感觉这样有些傻:“你确定是这样吗?我怎么感觉这个打开方式有些不太对劲。” 她想事情时下意识就想摩擦手指,但手还被牵着,因此指尖只是虚虚的划过元让矜的掌心,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痒。 “要不我们再观察观察?试试别的办法?”林荔知说着就想把手抽回来。 冷不防一股力传来,元让矜把她往旁边一拽,带的林荔知踉跄几步,一头装上了元让矜的胸膛。 “你……”林荔知刚要仰头瞪他,脑袋就被往下按了按。 “有动静了。”元让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用你说!林荔知显然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挣脱了半天没挣扎出来,愤恨的伸出手指在他胸前戳了戳。 刚才的丝带还是系早了!当事人就是很生气,非常生气。 第二十二章 望日园七章 “抱歉。”直到周围的风停了,元让矜才拉开身位,重新保持了一个绅士的距离。 林荔知跳到一旁,发现那朵向日葵已经扬起了头,花盘正对着他们,地上有不少碎石和沙土,想来刚才元让矜是为了护住她不被砸到。 刚才被限制住的一点儿怨气也就散了。林荔知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正事儿上,这么大一只的块头,该怎么解决呢? 林荔知在心底默默盘算着几种方案:先行撤退去找阿古岑他们;或者是她先拖住对方,让元让矜寻找破;也可以…… “交给我来吧。” “啥?”耳边的带起一阵风声,元让矜已经冲了出去。 他的剑法明显不同于之前了,先前的时候元让矜也拔过几次剑,但更像是本能的反应,虽然快却并没有什么章法。 如今再挥剑时,却没有那种滞涩感了,显得圆融自然。他的剑法不是大开大合式的,翩然若舞,身段灵活,只能看见闪烁的银芒编织成细密的网,随即玫瑰形状的锋锐展开,切割了面前的空间。 “九段度飞花。”元让矜重新落回到地面,银剑入鞘,喃喃自语。 很久都没有用这招了,却像是刻在血液里,自然而然的就被使了出来。 空气凝滞了一瞬后,漫天的残花缓缓飘下,纷纷扬扬的破碎里,元让矜微微弯腰,朝着林荔知又是一礼:“受惊了。” 才反应过来的林荔知:“……” 她上前几步,不客气的在元让矜脑袋上拍了一下:“耍什么帅啊赶紧干正事,你身体好了吗就动手?” 完了,忘记了。难怪感觉刚才有些气血翻涌,元让矜正要开口,脸色先是一白,剧烈的咳嗽起来。 果然撑不起这种程度吗?元让矜暗自思忖,林荔知已经看出他状态不对,啧了一声,到底还是扶了扶,给强撑着没倒的元让矜提供了一个借力点。 耍帅一时爽,养伤火葬场。 元让矜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心境有些惆怅,当事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它的能力被削弱了,”元让矜刚才动手时就发现了,这向日葵只是看着危险,实际上却失去了能量支援,给人以后继乏力的感觉,“有人之前来过,宝珠应该已经不在了。” 两人同时看向前方,在倒下的向日葵后,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程方策? 时间倒退回程方策施法的时候,仪式刚刚开始,一只手就按住了玻璃珠。 虽然没有睁眼,程方策依旧认出了面前的人是早上最后一局的女子。 “你好像并不意外,”苏含月柔声说道,慢慢走到程方策面前,“也是,毕竟是术字一脉的人,哪怕被逐出了家族,也依旧有着自己的本领。放弃你是他们的损失。”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仪式开始后就不能动了,程方策却并不慌张,“有件事你倒是可以关心一下。” “哦?” “我喜欢漂亮,温柔狠辣,有野心的女人,”程方策咧嘴一笑,“像你这种。” 一道黑光骤然向他脖颈处割去。 “子凉。”苏含月的语气轻飘飘的,却让那攻击在刚触碰到皮肤的时候停了下来。 “小骗子,你知道吗,敢说太多真话的术师,通常活不长久。”苏含月拭去程方策脖子上的血珠。 像被毒蛇冰凉的信子舔过一样,程方策想,危险又让人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一点都感受不出来?身边跟着的那个男子是鸦氏一族的,但没听说过鸦族有这样一个人。更何况,她身上毫无气息,就像是普通人一样 “把他带走。”苏含月吩咐寻子凉。 还没等程方策想清楚,眼前的景象就模糊起来。 第二十三章 有螳螂捕蝉 之后的事情程方策就不知道了,再醒来时,他看见的就是林荔知和元让矜了。 想来那个神秘的女子和寻子凉是借助他身上的“术”把宝珠引了出来,而且从之间的行为来看,很有可能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程方策。 林荔知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哪个族群有类似这样的女子,她归结于是因为程方策的描写太抽象夸张。 什么“黑色的长发垂到腰际,身上带着淡淡的植物香气,”什么“不说话时温柔性感,说话时邪魅狂狷”,还有什么“稀薄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反射出宝石一般的光泽”…… 这是什么古早言情小说现场啊。林荔知忍了又忍,最后果断选择把刚清醒的程方策再次打晕,以免继续遭受他胡言乱语的“荼毒”。 这孩子上学时候的语文也不知学的怎么样,林荔知把程方策的一条手臂搭在身上,像背麻袋一样扛了起来。她一手还扶着元让矜,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句诗:左牵黄,右擎苍。 “说起来,”林荔知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个,“阿古岑呢?” 早在林荔知这边传来震感的时候阿古岑就注意到了,他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从容的在水里摘莲蓬。白婵就在旁边摆弄着几株药草,时不时咬住阿古岑递过来的莲子。 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 白婵表示,但凡她能打的过阿古岑,或者他们的之间的差距没有这么大,自己也不会在这里陪他演这么长时间的戏。 她当然不是真正的白婵,而是葵,这片雾气里自然诞生的生灵。葵这个名字也是她自己取得,她什么都不是,自然就可以在别人眼里是任何存在。 葵有意识的时候是那个夜晚,勃朗克蓝的夜幕上勾画着星星,却没有月亮。她睁开眼,看见一个女子从天而降的身影。 这是仙女吧,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看见很多红色的液体在土地上流淌,葵之前没见过,但也知道那是鲜血。 仙女为什么要睡在血液里呢?她不怕弄脏了自己的白裙子吗? 葵不知道,她也没有精力去想那么多,只知道来了很多人,把那个女子放到一个长长的盒子里,埋在了那朵向日葵下。 那本来是葵睡觉的地方,但是她并不介意和仙女住在一起。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可太寂寞了,索性有冰棺里的仙女一直陪着她。 葵把她称为自己的阿佛洛狄忒仙女。 后来的后来,望日园荒芜了,她也知道了很多东西,学会了怎么更像一个人。 或许不止于此,每当有情侣来到这时,她甚至还可以幻化出其中一人心底的身影,轻而易举的将原本甜蜜的两个人化为仇敌。 多可笑啊,怎么会有人相信爱情这种东西呢?葵让血液流到向日葵的下面,那座冰封的棺材上,每到这时,里面沉睡的女子苍白的脸色就会泛出红晕。 葵在一旁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虽然她没有经历过爱情,但是她知道,她的阿佛洛狄忒就是因为爱情才会躺在这里。 人啊,真是莫名其妙的生物。 第二十四章 无黄雀在后 “还没收拾完吗?”阿古岑从河里走上岸,衣摆松松的向上挽了几圈,往下滴着水珠。 葵正想回答他,心头突然一震。 冰棺那里出事了。这个念头浮上心头的时候,她险些维持不住现在的样貌。 “怎么了?”阿古岑俯下身环住葵,明明是拥抱的姿势,却无形中封住了她的去路。 “想起有些东西忘了拿,你且等等我,岑郎。” 明知不是她,心中还是不由自主软了一下。实在是太像了,就和之前每次白婵叫他时一样。 明明只是一缕自然生灵的凝结,却莫名有了探查人心的能力,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阿古岑感受了一下另外几处的气息活动平稳无恙,心知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于是仍旧选择把这场戏演了下去。 他脸上的微笑直到葵的背影离去才渐渐隐去。 “她不穿裙子的。”阿古岑喃喃自语着,目光落在那一堆被弃置的草药上。 奇珍异草生长的环境大都险恶,为了能更方便采药,白婵几乎没穿过裙子。而且她对药草极为珍视,定然不会扔在地上不管的。 他那时还会和药材吃醋,实际上是心疼白婵,想着让她多休息一会。 再像也终究不是她…… 刚走出没多远,阿古岑就看见了左扶右抗、拖家带口的林荔知,神色颇有些精彩。 “小荔枝,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阿古岑伸手去接人。 林荔知早就累的不行,果断的把程方策丢了过去。元让矜却自己站直了,恢复了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只说自己没事。 林荔知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对阿古岑的质问之心终究是占了上风,转身就要去敲阿古岑的头。 “你刚才跑哪去了?对我们不管不顾的?是人鱼公主跑岸上来了迷惑了哥哥的心智,还是敌人许诺的app会员让你低下了头颅?我可不信这片小树林能困你这么长时间。” 阿古岑早就在防着她突然袭击,背后长眼般躲了过去,口中振振有词:“我这叫锻炼你们的能力,培养你们面对危险时的反应速度和坚持程度。再说了,区区一片小雾,还能真让你们翻船不成?” 阴沟里翻船本船·程方策:……心好累,没有力气说话,只能默默捏一个增重诀,他要累死阿古岑。 “小子,你要是再偷偷摸摸搞事情我就给你丢到路边不管了哦。”阿古岑明显感觉后背上的负重增加了不少,出声威胁道。 林荔知正想给他怼回去,心中一动却看向了跟在后面的元让矜。从林子里出来以后他就是这副安安静静的样子,要给他看看伤又不肯。 小孩子可真难带,林荔知在心底叹了口气,暗自思付,难不成是自己没夸他剑术帅有小情绪了?不应该吧。 正当林荔知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结果时,一抬头发现阿古岑已经走出很远了,忙冲着他的背影大喊:“等等我啊,小骨头,岑狗……岑哥岑哥岑哥!……” 唯一的健全战力阿古岑轻飘飘的甩来一句话:“快点的,再有十多分钟我的剧要开始了,再晚不让你进屋子了。” “等等,不是?要去的好像是我家吧?你想锁我怎么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呢?” “还有八分钟。” 林荔知刚想提力追上去,又想到元让矜的身体情况,生生停下来脚步,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哼了一声。 “你喜欢什么花?”元让矜问道。 “啊?”林荔知一愣,脑中还存着刚才一闪而过的想法,犹豫着开口,“玫、玫瑰吧。” “玫瑰?” “嗯嗯,比较好看。” 元让矜闻言,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松动了一下,饱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喂喂喂,干吗这个眼神啊,她说的就是正常的那种会开花的玫瑰,店里卖五块钱一朵的那种诶。 第二十五章 花落归无期 葵尽可能的把身形隐匿在雾气中,一动不动的盯着向日葵的中心。 在那里有一男一女,黑白双色。看起来很像之前来的情侣一样,但葵心知,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那个男人很危险,葵抿了下唇,是和阿古岑不一样的感觉,同样是实力强大,一个如沐春风,似天山积雪堆叠,崩塌前都是壮丽夺目的景色;另一个却像随时会吞噬人的深渊,满身的戾气环绕。 至于那个看起来温和秀丽的女子,虽然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但是葵直觉这个人要比旁边的男子更难缠。 葵毫无办法,只能继续等,眼睁睁看着他们轻松挡住向日葵的攻击,用一个小不点男生解开了封印的法阵,从底下拿出宝珠来。 不能再等下去了,心中的警钟越来越响,她一定要做点什么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不能让他们发现埋在下面的冰棺。 苏含月刚拿到宝珠,就感觉到周身的雾气更浓郁了一些。 “叮——”清脆的交接声响起,一团身影鬼魅般袭来,被寻子凉挡了回去。 “哦?我刚才还在找她呢,没想到自己就送过来了,”苏含月毫不惊讶,把宝珠收到了袖子里,歪了下头,整个人娇俏可爱,吩咐的话却森然:“还真是第一次见呢,成型的时间不长却有了灵智,你抓过来给我看看。” “是。”寻子凉一低头,身形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已经遏住了葵的喉咙。 可怕的压迫感传来,葵强忍着没有挣扎,而是颤颤巍巍的抬起头。 寻子凉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放手。 苏含月看不见葵的脸,却察觉到了寻子凉的犹疑,周身的气息冷了冷:“算了,不想玩了,毁了她吧。” “子凉?” 寻子凉没有应声,全身僵硬着一动不动。苏含月需要的是完全忠心的听话的一条狗,他是知道的,可是就算心里告诫了自己千百遍,面对手里细弱脖颈上的那张脸,他是还迟疑了。 “子凉。”苏含月又重复了一声,眼眸微微眯起,含着点冷然的笑意。 砰—— 烟雾炸开的声音响起,片片零落的羽毛四下纷飞。 葵只感觉到一阵浓重的睡意袭来,拖着她往下坠,最后的最后,也强行控制着自己没有往冰棺处看一眼。 她要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的好奇心画上终点。虽然不能最后再看一眼,可葵关于冰柜里仙女是记忆却清晰起来。 那日她的阿佛洛狄忒仙女天上落下来,给了懵懵懂懂的她关于美的初体验。 最后的最后,也让她用生命守护阿佛洛狄忒仙女的美。 “大人,这里很快就会枯萎毁掉了,咱们早点走吧。”寻子凉对着苏含月行礼,语气恭敬。 苏含月不知为何也有些累了,懒懒的点点头,寻子凉随即为她披上了裘衣。 “走吧。”白色高跟鞋漠然的踏过躺着的程方策身边,踩落了一片黑色的飞羽。 葵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她的意识越来越淡,重新四散回大自然的原野里。 模糊中感觉有人靠近,似乎是一个少年,腰上有一点银色的闪光。 那人走到她身边,窸窸窣窣的,放下来一捧花。 是向日葵,生机勃勃的,金灿灿的向日葵。 葵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六章 消失的少年 程方策身上的伤口并不多,只是精神很虚弱才导致整个人不想动,简单歇了一晚就打算打道回府,声称自己要闭关修行。阿古朵对于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信誓旦旦的表示他绝对一会去就继续跑到哪个天桥底下摆布玩杂耍去了。 两个人争执了了半天,最后甚至以一顿炸鸡下了注。 林荔知陷在沙发里一动都不想动,长久不锻炼的弊端显出来了,昨天不过是运动量大了些,今天全身就像散了架,稍微动一下酸痛感都直击神经。 哦,不对,她不是运动去了,她是被打了一顿。林荔知气闷的翻了个身,疼得倒吸口凉气。 果然人的喜悲并不相通,此刻她只觉得阿古岑和程方策吵闹。 说起来,今天早晨吃饭时就没看见元让矜了,怎么这个点还没起来,该不会是昏过去了吧。 想起上次的贸然闯入,这次林荔知学乖了,果断把靠背往阿古岑的方向一扔。 锅从天降的阿古岑:??? “小荔枝你怎么了,需要我给你熬点独门中药吗?” “不用。”以他们两个人的交情,林荔知很怕喝完昏过去的就是自己了。 “你去看看元让矜没事吧,怎么一直没出来啊。” 阿古岑懒洋洋的应了一声,转头对程方策咬耳朵:“就这还不是进屋藏娇,啧啧啧,看看看看。” 程方策立马和他达成统一战线,好兄弟般垫脚搭上阿古岑的肩头,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 没多久就传来阿古岑幸灾乐祸的声音:“小荔枝,你的小金丝雀儿没了。” 什么?这下林荔知也顾不上身体的不适了,一下子就跑到了客房里,险些撞上从里面出来的阿古岑。 “诶诶慢点儿,你看,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阿古岑苦口婆心的劝道,“当然,我除外。现在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要不要和我一起踏上艰难的寻妻之路?” “一边儿去。”林荔知把阿古岑推了出去,这才重新审视起这个房间。 床上的杯子叠的很整齐,一旁的杯子也刷洗干净摆回了原位,看样子是自己走的,一切都恢复成了元让矜没来之前的样子。 除了一点,林荔知走到窗台前,那里静静的摆了一枝玫瑰,花瓣有些干枯,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 “你喜欢什么花?” “玫瑰吧。” …… 林荔知的心情好了不少。 想她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收到花,还是个漂亮男孩子送的,虽然应该是感谢自己这些天的照顾,但是……它是漂亮男孩子送的! 于是门外呆着的阿古岑就看见了林荔知哼着小调出来,又拿了个花盆进去,觉得画面无比诡异。 他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小荔枝……你是想不开,要把自己埋了吗?” “什么?!漂亮姐姐不想活了?”程方策一只脚才踏出门,就断断续续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连忙又飞奔了回来。 刚把玫瑰埋在土里的林荔知:我为什么会认识这么两个人? “你才想要把自己埋了!”林荔知大声喊了回去,手上的动作却温柔细致,小心翼翼的不破坏玫瑰原本的形态,珍而重之的把它种了下去。 那边的两个人趴在门上,还在隔着木板窃窃私语。脆弱的门终于不堪重负,啪的一下把这两个小憨包送到了地上。 第二十七章 东南亚风光 日子又陷入了平静,林荔知依旧每天独来独往,跑跑步看看书,闲时给花盆里的玫瑰浇个水、培个土,偶尔打个电话闹腾闹腾依旧在东南亚度假的甘洛。 “甘洛姐,你别在外面招摇拐骗了,早点回来吧,你万一翻船了我可来不及去救你。”林荔知把花盆调整到了一个阳光更充足的位置,欣慰的看着它在自己这些时日的精心照料下红润起来的花瓣。 “excuseme?宝贝儿,我这是正经营生,凭本事赚钱的好嘛?” “我觉得你可能冲击了当地的宗教文化。” 甘洛对她的说法不屑一顾:“你的真实目的是想骗我陪你回去玩吧?小样儿,不对,你只是馋我带回来的椰子!” 林荔知连忙打了个哈哈,试图蒙混过关:“姐姐,甘洛姐,难道那个冷漠的地方还有什么让你留恋的吗?” 俗话说情场失意商场得意,甘洛就是典型的例子。自打上某个没心没肺的小混球半路跑了以后,甘洛大醉了一场,紧接着就改变了原来恋爱为生活重心的作风,转换成恋爱与赚钱并存的新态度。 “术”字一脉有少迁徙的传统规矩,连被逐出族内的程方策,如今的主要活动范围也是这座小城。只是如今也没有人来约束她了,不会有老头被气的跳脚,指着甘洛的鼻子骂她乱来,因此高挑美艳的女人换了一个新的手机卡,就拖着小巧的行李箱,以度假散心之名踏上了南行的旅途。 林荔知一开始自然是予以大力支持的态度,然而就在她以为甘洛姐玩一阵就会回来时,这个女人却发现了外面世界的精彩,行动路线日益向南偏移,最后干脆在东南亚搞起了占卜的副业,徒留林荔知一个人搜索异族之战的线索。 愧疚的心思刚刚浮现,甘洛的目光就被对面一个男子吸引了。最近这些日子见多了花花绿绿的服饰,猛然见到一个白衣棕裤的干净色系,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像沙滩上的大艺术家。 哪怕站在椰子树下也有股子在艺术馆里欣赏名画的架势。 更重要的是——那白色上衣掩盖下隐约可见的流畅线条,和墨镜也遮挡不了的俊朗面容。 甘洛一向对这种全身上下充满格调的人毫无抵抗力,当下也顾不上和林荔知聊天了,匆匆发了一句“爱你明天就给你邮两箱椰子回去”,就把手机装进了口袋里,理了理一头卷发和衣服,朝那人走了过去。 祁以温余光瞥见一个高挑的女子朝自己走了过来,并没有当回事,被搭讪对他来说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唯一需要思考的只是这次该用哪一个理由来拒绝对方呢?“不好意思,我不会用手机”和“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好像都不够有新意。 “这位缘客,你想知道未来的走向吗?无论是爱情、事业还是健康,都可以在水晶球里看到哦,业内好评如潮。看你有缘,今日六折优惠呢,要体验一下吗?”甘洛保持着一个练习了很多次的微笑,这招叫出其不意,从身上的薄纱的斗篷到手中的水晶球,都能显示出她的专业。 半天没听到声音,甘洛正疑惑是不是自己的折扣不够诱人,抬起头正想游说一下,就发现男子摘下来眼镜,一双海蓝色的琉璃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甘洛?” 糟了。 第二十八章 去看画展吧 救命!有什么是比想要搭讪的小哥哥是被自己甩掉的初恋更要命的事? 就是对方还在在自己反应过来前认出了自己。 甘洛现在心情十分复杂,觉得当下的时刻简直能荣登年度尴尬场面榜首。 正当她想找借口开溜时,祁以温先一步察觉了她的意图,想都没想的逼近一步,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瞧我这眼神,认错人了。小姐刚才说可以占卜爱情对吧,那么,请吧。” 爱情两个字被咬的格外重,又偏偏摆出这副不认识她的样子。甘洛和男人打交道什么时候落过下风,当下脾气也被激起来了,面不改色的应着:“是的,不过是十六折福利,先生原意的话,这边儿来。” 刚见面就要宰他一刀,这么不待见自己吗?祁以温眸子暗淡了一下,看着走在前面的女子,广袖宽袍也掩不住一身摇曳的风情,早就褪去了当初的青涩。 当初,这两个字读起来的时候,总是透着点时间流逝的沧桑感,一笔一划的涂抹开年少时的回忆。” 少女胸前松散扎着的的蝴蝶结丝带飘扬,美眸笑意盈盈,叫他以温。 祁以温突然伸手拉住了甘洛的手腕,甘洛挣了几下没挣脱,似笑非笑的抬眼:“怎么着了先生,不是算爱情吗?我这还没帮你算呢,就找我这儿来了?” “这里有家艺术馆,今天有莫奈的画展,你不是喜欢吗,要不要去看看。”祁以温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商量的口吻。 一句“哟,不装不认识了”还没说出口,触及到祁以温的眼神,甘洛无端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鬼使神差的改了口风:“难为你还记得了,去看看——也行啊。随你的意思来。” 反正都到这一步了,甘洛破罐破摔的想,死猪不怕开水烫,虽然她是一只年轻貌美的小香猪,但是都到眼前这种局面了,只能先硬着头皮上了。 祁以温在前面带路,余光瞥见甘洛脸上的神情变换,心中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很神奇,明明已经多年没见,却并没有隔阂感。他的手依旧松松牵制着甘洛的手腕,甘洛心里想着事也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看起来倒有几分普通小情侣的味道了。 艺术馆离着海滩很近,不多时两人就站在了画作前。以前甘洛总是喜欢拉着祁以温看各种画展,每次都要大肆谈一番笔法技巧和作品背景之类的,眼里亮晶晶的。 甘洛已经有很久没有来过画展了,她平日里看似总在游荡,实际上却在收集各方的信息,这次来这边也是受到了水晶球的指引。 心里压着事情,哪里又会有闲情雅致来欣赏艺术呢,虽然和林荔知总嘻嘻哈哈,但术之一脉的担子终究是沉甸甸的落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那可是十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啊。烦躁涌上心头,欣赏的心也淡了很多,偶然开口聊几句,也干脆都往价格上引,一副十足的贪财风流女子的形象。 果然,祁以温的脚步慢了下来,甘洛静静的等着他开口。实际上在她看来,祁以温只不过是见到她一时情绪激动,等到他发现自己早就和当初不一样了,自然也会离开的。 毕竟自己曾经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看画展?他想把自己丢进海里还差不多,甘洛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第二十九章 在那片海上 “我们选择不拆穿爱情里的谎言,无非害怕失去。” ——莫奈 莫奈的画作总有种朦胧的温柔气在里面,像极了他们气泡水般的爱情。 祁以温停在了一副大面积铺排海洋的画作前,这个时间点艺术馆里并没有什么人,起码在这片馆区里,视线内可见的只有他们两个。 一片安静中,画面上的海水好像泛起了波纹,晃晃悠悠的打在他的身上,祁以温眼睛却只盯着甘洛。 他压着嗓子,一字一句说的清楚:“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 甘洛的眼神还飘在画上,语气也随便:“不是分手了吗?我还留在那干嘛?” 手腕上的力度紧了紧,甘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任由他牵了一路,这个时候想挣脱也挣不开了,不由得有几分恼羞,抬眼就要瞪祁以温。 这一抬头却正正撞入他眼里,干净的,海蓝色的眸子,一下子把甘洛拉回那个夏天。 那时候祁以温站在浅滩上,涨潮的海水层层涌来,白色的浪花堆叠到腰际,打湿了他的白色上衣。 美的像艺术家的名作。甘洛一点点欣赏过这具曾与她肌肤相亲的身体,从容又坚定的提了分手。 为什么?祁以温问她,他的眼睛也像被水洗过一样,湿漉漉的,甘洛几乎不忍心再看,闭上眼去吻他的唇。 该怎么说呢?说术之一脉的家规就是不允许与外族结婚,他们注定没有未来吗?可她明明早就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又在那个音乐会上接下少年捧着的那束白玫瑰呢。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错了,既然这样,还不如把错处都揽到自己身上。甘洛这样想着,也是这样做的。 她特意挑在了祁以温进化仪式的那一天,选择在他无法移动的,最脆弱的时候,提出了分开。 浅尝辄止,甘洛没再看祁以温的表情,这种时候行动比言语要有说服力的多,因此她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沙滩上,把她的小人鱼留给了海里盯上他的凶猛异兽。 族里的长老总骂她干啥啥不行,但实际上,在怎么斩断情缘上,她似乎干的还挺不错的。 甘洛这样想着,又悄悄绕回了一块礁石的后面,从怀里拿出一颗水晶球来。虽然她早就布下了阵法,但随着进化仪式的进行,气息会越来越难以隐藏,必然会吸引一些不速之客的注意。 那是一些其它海底生物的种族,它们平时潜伏在深海里,每当有人鱼进化时都会伺机偷袭,通过吞噬人鱼来提高自己的修为。而进化完成前的人鱼通常都很虚弱,而且无法移动,虽然每次他们都会选择尽可能荒凉的海域,但人鱼的进化失败率依旧极高。 也不知道这会儿她的小人鱼会不会难过啊,不对,不是她的小人鱼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活跃着,甘洛背靠礁石,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她看不见祁以温那边的情况,也不敢露出马脚,只能偷偷躲着,隐约感觉那里的气息始终平稳,心中却始终提着一口气。 甘洛就那样在礁石后守了一夜,直到感受到祁以温进化完成,才带着一身伤悄悄离开了。 第三十章 突然的凑堆 再见面就是现在了。 既然当初选择了分开, 而在祁以温的视角里,上一秒还嚣张张扬的女子突然想被戳痛了的小兽,抿着唇不说话了,眼中渐渐涌起雾来。 祁以温立刻就后悔刚才的问题了,伸手就想替甘洛擦泪,不曾想甘洛却趁着他松手的空挡后撤一步,转身就想跑。 只是甘洛忘记了艺术馆的地板有些光滑,而她恰好今天又穿了高跟鞋和斜开叉的半身裙,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反扣着手摁到了墙上。 “还想跑?” 果然就不能心软犹豫,祁以温恨得牙痒,贴在甘洛的耳边说话,随时都像要咬一口下去一样。 “现在可以好好说了吗?当初为什么跑?” 那副莫奈的画就在她身侧,余光中全是蓝色的海,那日的波浪又蔓延上来,层层打在她身上。 祁以温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语调慢条斯理的,缠着丝丝缕缕的热度绕上身体。 甘洛想挣开反而被缠的更紧,偏生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情况一时陷入僵局。 “甘洛?”一个清脆的男声打破了融化的氛围,拐角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的男子,烫了一头桀骜的银发,黑色墨镜,西装笔挺。 身后的力道一转方向,甘洛就被带到了祁以温怀中,后者还贴心的在她腰上扶了一下,以免她不小心摔倒。 甘洛正想把祁以温的手拍掉,先前出声的男子已经摘了墨镜大踏步走上前:“刚才还有些不确定,原来真是你啊。”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中途跑路的小混球萧纵远。 初恋和前男友碰面,这可真是凑巧了。 甘洛手上的动作便拍为握,一秒调整好笑容,优雅的点了点头:“家事,见笑了。” 萧纵远早就看见他们了,只不过因为不确定才一直迟疑着没上前,如今确认了正是甘洛,嘴角的笑就意味不明起来:“姐姐什么时候交的新男朋友,来我的艺术馆看展都不提前打声招呼。” 这是他的艺术馆?甘洛看了一眼祁以温,发现他显然也是才知道这个事情。早知道萧纵远有钱,可没想到在这大南边儿也有他的产业,还真是阴魂不散。 浑然忘了之前抱着酒瓶在酒吧哭的那天晚上。说起来,甘洛和萧纵远相识也是在酒吧,女子扶着麦唱了一首《红玫瑰》,红裙如火,眼线妩媚,下了台就有人把酒送到了卡座上。 自从和祁以温分开后,甘洛就喜欢上了那种不走心也不走肾的暧昧,而看起来干净无害,一口一个姐姐的萧纵远自然就成了被盯上的小白兔。 在这种地方,总不会有人想求什么真爱吧,反正自己终究不能和异族结婚,及时行乐有什么不好的呢? 抱着这种想法,甘洛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眼波销魂,勾的萧纵远一场酒喝的心猿意马。 在一起似乎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只不过萧纵远再也没让她去过酒吧,而是带她去游乐园,甘洛看着旋转木马一脸嫌弃,终究还是举着冰淇淋和萧纵远上了摩天轮。 摩天轮转到顶层的时候,外面绽放起了烟花,像是小时候常看的言情小说一样,漫天都是金钱烧着的浪漫。 甘洛漫不经心的想着,耳机里放着的歌震耳欲聋。只是在萧纵远的吻上来时候,眼前突然闪过十八岁那年的海。 “从背后抱你的时候,期待的却是他的面容。” “甘洛。”萧纵远注意到了她的恍神,捏着她下巴逼她集中注意力。 甘洛小声呼痛,偏着头想躲,肩头的头发不知道何时缠绕在了一起,萧纵远细细的给她解开。 冰凉的手指似是无意间触碰到耳朵,耳机里的歌就变了。 他发现了。 第三十一章 可败家了哦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红玫瑰》 “坐摩天轮还带耳机,这么漫不经心吗,姐姐。”萧纵远表情依旧,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委屈。 甘洛顺着他的话把耳机摘下,胳膊搭在窗框上:“没,单纯嫌吵。” “要包场你又不肯,”萧纵远从后面环抱住她,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姿势,小孩子般嘟囔着,“可真难伺候。” 甘洛的目光却落在烟花散尽的天幕上,语调慢悠悠的,尾音拖的很长:“挺好看的。” “什么好看,我吗?” “怎么突然整这套,学霸道总裁吗?” “我本来就是好吧。” 两个人如往常般斗嘴,一步一步走出了游乐场。街边的烧烤店还没打烊,甘洛穿着大衣插着兜,走的潇洒如风,一时兴起就想去买酒喝了。 “老板,两瓶啤酒。”甘洛屈指在柜台上敲了敲,萧纵远的声音就是这时候响起的。 “我们分手吧。” 甘洛手上的动作微顿,若无其事的改口:“老板,一瓶啤酒。” “两瓶,”声音这会儿近了,萧纵远的胳膊从旁边绕过去,递出了一张红色的钞票,“不用找了。” 甘洛没再开口,两瓶啤酒被装在塑料袋里,拎在萧纵远的手上,撞的叮当响。两个人就这么走到了酒吧的天台上,在一起后他们经常来这里,坐着吹吹风什么的。 “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败法儿的。”甘洛目光落在远处,接了先前的话头。 “你可不要伤心。”萧纵远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 有零星的烟火在他的指尖点燃,逃窜入女生薄透的眸子里,她歪着头微微笑起来,长发散落在肩头,被风吹得凌乱的飘飞,上挑的眼角愈发妖媚。 像个妖精,要命的那种。 “萧纵远,你怕是忘了我是什么人。”清冷的嗓音割开夜色清晰的撞入他耳中,她左手拎着酒瓶,酒液晃晃荡荡跌跌撞撞却偏偏不肯洒出分毫,固执的原地打转,却也不知被困住的到底是什么。 也对,他还没出现在她生活里的时候,女子渣过的人都能在这一片儿凑个足球队了。 萧纵远没说话,却想起第一次遇见流烟时,那是在异族的交流宴会上,女子只穿了一件过膝的白色大衣,赤足一级一级走下台阶,散漫又慵懒。他目光顺着修长笔直的腿往上,滑过柔软的腰肢,最后停留在那双清透的眸子上。 还没来得及多看,一件男士西装就披在了上面,一个男子在一旁皱着眉说这些什么,女生则不停点头,格外乖巧的样子。 萧家世代明面上从商,实际上负责转卖操纵消息,何况异族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打听个人对他萧少爷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于是他知道了她叫甘洛,术之一脉的天才占卜师,旁边的人不知晓具体身份,但应该是人鱼族的血统。 术之一脉有不能和外族通婚的传统,违背者会被逐出家族,如果他们的子嗣继承了血脉,则会重新被纳入家族。 这规矩萧纵远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那个人鱼族的小子是否知晓了。异族的生存本就艰难,各种族之间的恩怨纠结又复杂。尽管近些年各大家族基本都选择“大隐隐于市”的做法,一旦脱离了家族的庇护,依旧容易性命不保。 而不巧的是,萧纵远恰好有一半的术族血脉。谁叫他那个漂亮的母亲,就是被逐出术之一族的弃子呢。 第三十二章 不喜欢蓝色 听到消息时萧纵远正在把玩着一个高脚杯,指腹摩挲过杯口,他终究是什么都没做。 再见面就是在酒吧了,熟悉的身影在高台上唱着一曲《红玫瑰》,曲调弯弯绕绕的传入耳朵,缠的他当场把筹码一摔,开玩笑般和身边的朋友打赌。 “一个月后,我的。”萧纵远点了点台上,又指了指自己,笑的风流。身边起哄声不断,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完这话后再拿起酒杯时的手都有点抖。 时间什么都留不住,萧纵远手指穿过甘洛的长发时想,她的唇很冷,是初雪的温度,像她的眼神,空寂中有深泉流过,饮水的小鹿抬起头。 “在喜欢你这方面我实在是没什么经验。”在一起的第一晚甘洛这样说。 “谁不是呢,小姐姐,”萧纵远笑意懒散,懒洋洋的回道,”不过我们可以相互探讨,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彼时言笑晏晏,到头来不过一场破碎。 他还是输了。 甘洛面上看不出什么伤心的神色,只是瓶子里的酒下去了一半,她轻轻推开了萧纵远,保持了三十三厘米的安全距离。 “那就分开呗,”甘洛的语气带着几分俏皮,“始乱终弃的小崽子。” 临走前还得给他扣个罪名,萧纵远哑然,伸手就去抢她手里的酒瓶,被甘洛灵巧的躲过。 “萧纵远,我敬你。”甘洛抬起左手便往口中灌酒,她喝的又快又急,有酒液洒在胸前,潇洒中生了几分妩媚。 甘洛觉得自己每个细胞都在燃烧,混沌的激烈的撞击着提升着温度,可她的意识却偏偏冷静的可怕,连个放纵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萧纵远好吗?当然好,那些快乐也是真的。只是她一闭上眼还是会想到那片海,想到祁以温湿漉漉的眼睛,和看着她时溺死人不偿命的温柔。 反正萧纵远也不喜欢她,她没告诉他酒吧那晚自己有个朋友恰好也在那桌,自己早就知道这场恋爱只是为期一个月的赌而已。 各取所需罢了。甘洛突然有些累,抬起头看了看天,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今天的天挺好看的。” 萧纵远也顺着看过去,克莱因蓝的,深邃无边的夜幕。 他讨厌蓝色。 生气的萧大少爷脾气很大,因此直接把甘洛一个人扔在那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事后虽然有些后悔,但那时甘洛已经不在北方了,萧纵远消息向来灵通,但是在刻意憋着一口气没有打听她的情况下,这次相逢还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可真是让人格外不爽的相遇,萧纵远整了整领口,就听见甘洛先开了口:“一个小艺术馆还劳您亲自视察,可真是没想到。” 语气和当初调侃他败家不能说是毫无关系,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这一茬实在太突然,搅的他差点忘了自己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说来也巧,今天来是等一个朋友,”萧纵远接道,“女孩子第一次来这片儿,这不想着尽尽地主之谊。” 话音刚落,甘洛就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过来,那人手上还捧着一个脸一般大的花盆,怎么看怎么熟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小姑娘踏着小碎步连声道歉,“我和门卫大爷解释了半天他才允许我把这盆花带进来。咦,甘洛姐,祁兄,你们怎么也在这?” 这人正是林荔知。 第三十三章 事情的起因 实际上早在和甘洛打电话的时候,林荔知就已经到东南亚这边了。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因为家庭的原因,林荔知打小就是一个人生活。尤其是在异族之战后,身边剩下的朋友更是屈指可数。元让矜带来的波澜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维持几天的水花就湮没在熟悉的平淡生活里。 虽说每天浇浇花看看书的老年生活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但当林荔知发现花盆里的玫瑰始终不开花时,还是有淡淡的焦虑攀上心头。 这几日这盆花可委实算得上林荔知的新宠,连阿古岑送来的快乐宵夜都排在了后面。林荔知甚至专门定制了一面小红旗插在了旁边的泥土里,表面上说是为了表扬自己乐于助人造了七级浮屠,实际上是纪念小哥哥送花给自己的高光时刻。 所以这盆象征着“爱情”的花刚一出现不对劲的苗头,林荔知就感觉自己的脱单大业似乎也风雨飘摇起来,连忙运用各种搜索引擎试图找出一个答案。 某度在查人生病时总是“截肢起步”,在植物的表现上面同样秉持了这一优良传统;而某乎的大数据也不甘落后,几天后在它的眼里林荔知似乎已经被定位为一个养花大户,各种相关问题的推送层出不穷。 林荔知无关的消息看了一大堆,最后从角落里扒拉出一条“土壤、空气温度、湿度等很多因素对植物的生长都有影响”,联想到迟迟不归的甘洛,她毅然决然的做出了一个决定。 去东南亚挖些泥给自己的玫瑰换一换土壤。 虽然这个想法极其随意和草率,但索性非节假日期间去东南亚的机票并不难抢,因此林荔知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后就抱着那个插了小红旗的花盆踏上了征途。 现在想来唯一可惜的,就只有甘洛姐承诺的那两箱椰子,大概要被阿古岑吃掉了。林荔知正惋惜不已,没想到拐角遇到椰子——哦不,遇到爱,美丽善良的甘洛姐竟然和她相遇在这个艺术馆里。 直到林荔知、甘洛、祁以温和萧纵远四个人坐在餐厅里的时候,林荔知依旧保持着愉悦混合着震惊的复杂心情。 “想吃点什么,这家店背后的集团我恰好有百分之三十的控股,你们随便点就好。”萧纵远刚把菜单推到甘洛面前,祁以温就接了口:“不巧,我也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阿洛,不用客气,我们这么久没见,请一顿饭是应该的。” 甘洛此刻多么希望持有剩下百分之四十股份的人是自己,这样她就能潇洒帅气的摆摆手说,你们别争了,都算在姐姐的头上。 但是现实是她浑身上下的钱加起来可能还没有这一家店贵,在初恋和前男友两个隐形富商的衬托下活脱脱一个穷鬼。 因此甘洛只能把菜单往林荔知面前一推,摆出来照顾妹妹的温柔大姐姐形象:“小荔枝,你刚到东南亚吧,想吃什么就点。” 嗯?这浓浓的修罗场氛围是怎么回事?林荔知上一秒刚察觉出不对劲,下一秒就接了一个烫手山芋。 当事人表示只想抱紧自己的小花盆默默吃饭。 呜呜呜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没谈过恋爱的小荔枝罢了,怎么能要求她懂这复杂的爱恨情仇呢。 第三十四章 大型修罗场 最后还是林荔知和甘洛一起点了单,直到饭菜上来以后,终于暂时达成了一个比较平衡的局面。 林荔知插了一小块栗子蛋糕细细咀嚼着,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元让矜来,想起少年吃东西时安静的神态,睫毛在脸上打下的一小块阴影,清冷冷的模样,天生就该被摆在水晶橱窗里欣赏。 又想起在垃圾桶旁捡到他的那晚,单衣破旧,银剑蒙尘,脆弱的一碰即碎,偏又逞强。 到底是谁把漂亮的男孩子拽入淤泥里的呢? 林荔知想的出神,直到叉子和餐盘轻微碰撞出声才回过神,面对瞬间看过来的目光,连忙摆出一个乖巧的姿势。 “抱歉抱歉,走神了。” 啊啊啊,一定是甘洛姐的修罗场氛围影响了,让自己这个孤寡多年的单身人士开始想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甘洛却找到了沉默氛围的突破口,出声问道:“说起来,你怎么想起过来找我了?上次预言里那个人你找到了吗?” 哼,就知道你在东南亚忙着撩小哥哥去了,现在才想起来关心正事。林荔知腹诽完,便把之前的经历简单复述了一下。 “caerus骑士团吗?这我倒还真知道些。”不愧是各路信息操纵于手中的男人,哪怕萧纵远现在还不是萧家的主事人,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他自然的接过了话头:“其中确实有一个以玫瑰为标志的人,一招‘九段度飞花’当初轰动了整个皇族,在骑士团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了。骑士团的骑士都以代号命名,其它详细的信息我现在也不知道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派人查一查。” 九段度飞花。这会儿林荔知倒是想起来了,她曾经也听说过这一名技,传闻共有九式,每一招的风格都截然不同,神乎其技。 那日元让矜出手时似乎说过什么,只可惜自己当时并没有注意,甚至连招式也没看清,现在想起还有点丢人。 不过从那身法来看,就算不是那个年少成名的骑士,元让矜的实力在骑士团里应该也处于上层水平。 “皇家插手我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风族和凰族也掺和了进去,”甘洛若有所思的说道,美眸微凝,“宝珠既然已经被他们拿走,先手我们就落了下乘,这几日我再占卜一下,看看能不能有新的线索。还有,程方策怎么说?” “我和他提过了,”林荔知回答,“但他只是说自己早就不是术之一脉的人了,不过如果有什么需要还是可以找他帮忙。” 甘洛极轻的叹了口气:“大长老们早就不在了,规矩是死的,人却是灵活的,他较这个劲干什么。” “对了,甘洛姐,”林荔知连忙提出自己的正事,“你知道哪里的土壤比较好吗?我打算挖一点装回去。” “是为了这盆玫瑰吗?”祁以温的声音很温柔,并没有对摆在旁边的花有什么不满,林荔知对他的好感瞬间蹭蹭往上涨,连忙点了点头。 “深海里有不少培植奇珍异草的土,我可以取一些给你。” “得了吧,你这养水生植物的土拿能养玫瑰。”萧纵远出声呛到,看见林荔知饭吃的差不多了,从兜里拿出钥匙套在手上一甩,潇洒的站起身来。 “走,哥哥带你去植物园找土去,随便挑。” 第三十五章 表面的富有 “诶,管谁叫哥哥呢,咱俩差不多大吧。”林荔知临走前不忘往嘴里又塞了一块甜点,匆忙和甘洛还有祁以温摆了摆手就连忙抱着自己的宝贝花盆跟上去。 “我不管,你有求于我,就得叫哥。” 林荔知向来不吃这一套:“恕我直言,你现在这个行为真的很弟弟。” 甘洛目送着两个人走远,心底终于稍稍松了口气,还没等坐姿放松一下,就察觉到旁边先前还很温和的男人,目光重新又危险起来。 “吃饱了吗?”明明祁以温的声音和语气都很平和,但甘洛的刀叉却使起来有些不听使唤,只得默默放下,放弃挣扎。 “吃饱了。” “那我们走吧。” 甘洛颇有几分自暴自弃意味的站起身,半被逼半自愿的跟着祁以温。 怎么办,她突然开始怀念萧纵远了,人家虽然是个孩子气的弟弟,但是他很好说话啊,更何况也算他甩了自己。 而祁以温就不一样了,看着情况八成还没找到新欢,如今好不容易逮到自己,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下次还能不能见到小荔枝还是个未知数呢。 想到这,甘洛心底平添了几分悲凉,连高跟鞋下踩着的步伐都多了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滋味。 祁以温还以为是她的高跟鞋不合脚,贴心的借了一个手臂让她扶住。甘洛心不甘情不愿的搭了上去,表面上依旧维持着笑意,甚至还道了声谢。 于是这对食人鱼和小狐狸一起走路的样子就像极了强行牵手成功的新情侣,满满的貌合神离,各怀鬼胎。 另一边的林荔知和萧纵远气氛也好不到哪儿去。林荔知怀里的花盆实在是过分醒目了一点,路人的目光频频落在玫瑰张扬的红上,反而对旁边小大也算个帅哥的萧纵远视而不见。 萧纵远本人的注意力也不受控制的瞥在那盆花上,莫名想到了一茬:“你走哪都抱着这盆花吗?整的像《这个杀手不太冷》一样。” 林荔知朝他比了个手枪的姿势,觉得自身气势都神秘冷然起来:“那我一定先在你的脑袋上开一枪。” 萧纵远的表情像在看一个憨憨:“林荔知,你一定没谈过恋爱吧?” “你怎么知道?”林荔知好奇道。 “不然怎么能对着我这张脸说这种话?”萧纵远说完还吹了个口哨,流氓气十足。 林荔知不由得有些担心起宝贝小玫瑰的命运,看萧纵远这个不着调的样子,待会儿该不会直接给自己扔到某个荒郊野岭,然后说“这都是朕的土地,随便挖吧。” 代入感太强,当事人已经有些心灰意冷,林荔知走路的步伐都慢了下来,的语气中满满的怀疑:“你这性格,当初甘洛姐是怎么喜欢上你的?” 提起甘洛,萧纵远这会儿的表情倒认真起来了,歪着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那双桃花眼又重新敛起春水:“必然是贪图我数不胜数的钱财,年轻的身体,还有惊人的美貌了。” ???“好的萧大少爷,所以咱们是要去哪?步行走过去吗?” “是的,我的车被保镖开走了,”萧纵远十分理直气壮,“正好刚吃完饭,我们走走路有助于身体健康。” 林荔知:富不富裕我不知道,但你人是真的狗。这就是当代富少吗?车还会被保镖随便开走。 第三十六章 大河向东流 越是靠近赤道的海域,越是蕴含着难以捉摸的光和热,细碎的闪光薄薄洒了几层,不经意间就让人迷醉在它表面的温柔平和里。 天空也明朗低垂,一片安然的景象。 就在这样美好的氛围里,陡然飘荡出一阵中气十足的歌唱声。 “大河~向东流~呀~~天上的星星~参~北斗——” 可谓是抑扬顿挫,气壮山河。 声音的源头是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光头男子,活脱脱一个走音的立体环绕音响,正是许承南。 一旁的柒尘不耐的点着脚尖,如果不是体量差距过大,她真的很想一脚把他踢到海水里。 “够了,闭嘴吧。”小巧的拐杖在地上点了一下,荡起一圈浅色的波纹束缚住了许承南。 许承南适时收了那天籁般的嗓音,表情既无辜又委屈:“不对啊,大人不是说只要让他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就会出来吗?为什么我都已经倾情献唱了这么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这诚意,可真是比超市打折买三送一的肥皂水还廉价。”柒尘盘算着找机会一定要换个搭档,实力什么的不重要,重点是唱歌的调一定不能跑到外太空去捡垃圾。 凤族和凰族世代联姻,关系密切,幼年时便会两两结为搭档。柒尘身为凰族的小公主,虽然凰族的公主海了去了,但是依旧享有着较高的地位,可谓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因而在选择搭档时的自主权也更高。 那时她年纪还小,已经显露出了声控的属性,非要挑一个声音好听的男孩子做搭档。 而许承南就凭借着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脱颖而出。 然而谁能想到,有着这般低酥入骨声音的男子,唱起歌来会五音不全找不着调呢。 柒尘叹了口气,再放任许承南唱下去,估计带来的就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她微微俯身,小巧的拐杖在沙上画出几个六芒星的形状,空气似乎都被扭曲了一下,水雾被染上淡金色,形成水波的纹路向海底蔓延。 “尊敬的息主大人,凤族柒尘和凰族许承南,受白女巫大人所托,求见于此。”随着波纹的扩散,柒尘的声音也自带了回音效果,层层叠叠的朝着海水深处传去。 声音的传播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就恢复了平静。许承南看着毫无动静的水面,觉得柒尘这个方法同样不靠谱,息主大人一定还沉浸在自己迷人的歌声里呢。 正当他打算重新高歌一曲,一展“移动立体音响”的魅力时,水中终于有了动静。 开始只是一个小的漩涡,最后越转越快,越来越大,直到掀起波涛来。 先前融化在水里的金色波纹在柒尘和许承南面前凝结成一面墙体,挡住了飞溅过来的水珠。 一个男子的就在这一片水雾中慢慢浮现。 说是男子也并不确切,那张脸怎么看都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意味。浅蓝色的长发柔顺,皮肤白净的失了血色,嘴唇下抿,天生的薄情相貌。 “就是你们找我?”他的声音也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刚才鬼哭狼嚎的是哪一个?” 第三十七章 海边就是浪 说话的男人从头到脚都有一股危险的气息,而搭档的第一准则就是要保护好对方。 在这种观念时刻,柒尘毫不犹豫的后退了一小步,指向旁边的许承南:“他唱的。” 许承南:??? 还没等他说什么,一股水珠突然从水里激射而出,在空中形成一个鲨鱼头的形状,朝着许承南的光头就咬了过去。 许承南面色不变,周身气势下沉,平静的与在他面前相距几毫米的血盆大口对视着。 柒尘手中的拐杖闪烁起细微的光,又被她按了下去。 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半晌,曲离率先打了个响指,先前的攻击便化作水雾散去:“有点意思。” “息主大人见谅。”柒尘躬身,冷汗顺着脖子滴下。 一旁的许承南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先前他只感觉到一股很强的威压和杀气,随即就像被什么隔开了一样,虽然仍然移动不了,却没有那种威胁到生命的感觉了。 “说吧,什么事。”曲离的声音拖着还没睡醒的惺忪,懒懒的向后一靠,水波就自动形成椅子的模样托住他的身体。 “三件圣物丢失了,大人从宝珠中看到第二件圣物和海洋有关,所以想借助息主大人的帮助。” “白女巫什么时候也可以使用宝珠中的预言之力了?” “所以只看出了与海洋有关,剩下的就要劳烦息主大人了。”柒尘语气平缓。 “真是搞不懂,你们为什么总喜欢追逐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圣物本来就不是你们可以驾驭的。” “大人说了,她承的起,既然是合作关系,双方做好各自的事情就可以了。” 还真是毫不客气,连刚才的对话都预料到了吗?这样看来的话,苏含月不仅仅是可以简单借助宝珠之力了吧。曲离暗自思忖。 与此同时柒尘也在想着临走前苏含月大人的叮嘱。那时大人脸上露出难得的疲惫神情,让她务必要字句记得,小心行事:“曲离一向喜怒无常,不守规矩,先前的合作关系并不可靠,须得小心图谋。” 再回过神时,曲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飘在空中的话语:“知道了,我会去找她的,代我向你们大人问~好~” 最后的调拖的七拐八拐,像极了许承南开始唱“大河向东流”时的音调。 柒尘隐隐觉得这个息主大人比她预料的还要不靠谱,自家大人好像并不是这个意思吧?这人真的听懂了吗? 但当下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柒尘看了眼旁边依旧保持着沉默的许承南,先前积攒的情绪全都转移了过去。 “走啊,愣着干吗?难不成你还想在临走前高歌一曲,然后被扔进海里喂鱼?”柒尘一连串的说完,裙摆一甩,气势汹汹的走了。 许承南猝不及防被怼了一顿,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纳闷,这人又是怎么了?明明那个时间段这个月应该过去了啊?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了,反正柒尘总是对的。许承南打定主意,几步就追了上去:“来了来了,等等我啊。” 第三十八 浪完就翻船 小荔枝能有什么错,她只不过是想给她的小玫瑰换盆土,为什么要被带到烈日炎炎的沙滩边。 林荔知看着波澜壮阔的大海,又看了看旁边的萧纵远,语气充满怀疑:“这就是你的私家花园?” 其实她和萧纵远先前并不认识,这次也是拖了阿古岑的关系。阿古岑他老人家活的久,朋友也遍布天下,多的像地里插的秧。 本来林荔知还心怀感激,毕竟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有人带着总会方便许多。然而她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阿古岑的朋友多多少少总有些和他相似的地方,而萧纵远显然就是“想一茬是一茬”大军里的一员分子。 然而当事人并没有这个自觉性,萧纵远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了一把铲子递给林荔知,语气中满满的热情:“来,随便挖,都是哥哥的产业。” 林荔知现在只想挖个坑把他埋了。 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默默的在沙砾间寻找合适的土,还要听萧纵远在旁边不停的叨叨这片沙滩是他当初花了大价钱从哪哪运来的。 但是我想要的是土啊,是土啊,这里都是沙啊,再贵它也是沙啊! 林荔知在心底咆哮,先前说起时萧纵远还一脸无辜的表情:“咦,不不不,当然不是因为没有车懒得走路的原因,只是我听说沙漠里不是也能种玫瑰吗?” 但是我家的小玫瑰比较娇贵。林荔知彻底放弃了交流,抱紧自己的小花盆,决心做一个勤勤恳恳的“挖沙人”。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这片沙滩的私密性还不错,放眼望去并没有其他人,免去了被围观的尴尬,这让林荔知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一旁的萧纵远闲着没有事干,找了几首劲爆的摇滚乐在她身边播放着,美其名曰为她的工作加油打气。 曲离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身为这片海域的息主大人,说得高级一点,他是拥有不死之身的神秘生物;往简单里说,他的本体是一只灯塔水母。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他只是想睡个觉,却要接二连三的被人打扰呢。 曲离听力极好,那一阵阵的摇滚乐就在他的脑袋里疯狂蹦迪,搅得他心烦意乱。 论起扰民程度,仅仅比早上的“光头音响”好一点。 他就奇了怪了,明明自己选的是一片私人海滩,怎么还会这么闹腾。 看来要早点上岸了呢。曲离睁开眼,清透的眸子中堆砌着满满的冰寒。 私人海滩的主人萧纵远正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着身体。永远不要低估萧大少爷的造作能力,谁能想到他那身白西装翻过来后稍一整理,就是能直接去舞厅蹦迪的行头呢。 林荔知铲着沙子,觉得阿古岑和萧纵远这对好朋友可真是货真价实。 越是靠近海水的地方,沙子越细越湿,林荔知左手花盆右手桶,再加上潮起潮落很容易给人一种深浅上的错觉,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深处。 再抬头时,才发现已经和萧纵远有一段距离了。远远的那个小白影还在朝她挥手:“好了没?快点上来吧。” “好——咳咳——”林荔知刚应了一声,一个浪头就打了过来,弄湿了她的紫色衣裙。 奇怪,明明刚才还风平浪静的,怎么转瞬间海水就已经涨到了腰腹的位置。 第三十九章 被海水吞没 汹涌的海水从身边袭过,林荔知小心的把玫瑰护在胸前,慢慢朝着岸边走去。 她虽然不是什么“浪里白条”,但也是会游泳的,所以并不慌张。谁料刚走了没几步,一个一人高的浪头就翻了过来,直接把林荔知拍在了水里。 “林荔知——”萧纵远神色一紧,下意识就想下水去救她,却见海面起伏,冒出一个小脑袋来。 “我没事,你不是怕水吗,别下来了。”林荔知远远的朝他喊,她刚才只是猝不及防下呛了几口水,并没有什么大碍。 萧纵远身体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 他会游泳,也确实怕水。一个是求生,一个是本能。所以刚才虽然闹腾的很欢,但衣衫却没有沾湿一点,他本能的想要离海远一点。 这也是他很少来私人海滩的一个原因,只是没想到一直在忙来忙去的林荔知却注意到了这点。 被戳破后也没什么好尴尬的,萧纵远看林荔知的样子还算轻松,正逐渐接近岸边,迈出的步子停了下来。只是看她抱着的那盆花实在有些碍事,于是忍不住隔空喊话:“你把那盆花先放下吧,我上岸给你买一车。” “你在想桃子,”林荔知一边划水一边把花盆抱的更紧了一点,“这是我的桃花,桃花那能随便扔啊。” 一盆玫瑰还能和桃花扯上关系,总不会是定情信物什么的吧。萧纵远心里直犯嘀咕,嘴上却只能顺着她:“好好好,那我给你找一车的小哥哥,不,一房间的,你快点上来,安全要紧。” 一房间的小哥哥?林荔知瞬间有了动力,觉得萧纵远总算办了点人事。 正当她想一鼓作气游上岸时,余光却瞥见一旁的海水起起伏伏,似乎有一个人影。 眼看着情况危机,林荔知来不及多想,直接调换了方向。 好久没出海了——之前的那次不算,这空气真是一如既往的干燥。 不过吵人的音乐总算消停了,曲离心情也好了不少,悠闲的看着汹涌的海面,等着那个一身紫的人上岸后离开。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只不过……她为什么突然朝自己游过来了啊喂! 愣神间林荔知已经游到了他身边,皮肤传来柔软的触感,淡淡的冷木香拖着他往上走。 别碰我! 曲离本能的往外一推,周身的能量剧烈波动,带起海水向两边飞溅起几十米高,顷刻间就吞没了林荔知的身影。 细密的水珠在空气中凝结成水雾,曲离的长发还湿着,松散的漂在水上,漾成水彩画般勾勒的美人图。 他极慢的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个女生,是误以为自己溺水,所以打算救自己吗? 真是可笑,曲离神色漠然的垂下眸子,盯着重新平静下来的水面。 人类总是喜欢自以为是,真是又麻烦又让人讨厌的生物。 他可是海底的半个主人,拥有着不死之身,岂会需要人来救?这场海水涨潮的起因都是他一时兴起搞出来的而已。 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又重新攥紧。 来不及了,曲离对自己说。 第四十章 性命垂危时 声音好像一下子都被隔开了,只能看到头顶一片淋漓的碎光,离自己越来越远。 电影里落水的慢镜头总拍的凄美动人,轮到自己时却感觉遭遇钝击,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左手腕上缠绕的丝带在水流的冲击下散开了,一层浅浅的黑色软膜裹挟住身体,形成了一个临时防护。 林荔知心里清楚这层本能的保护维持不了多久,但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水下本来就不是她擅长的领域,更何况现在的深度很难再游上去了。 有点累了。 林荔知慢慢闭上了眼睛。 都说人在死前会走马灯般看过自己的一生,只是没想到她这还没摸到死神的手指,过去的记忆就汹涌而来,比之海水先一步讲她吞没。 林荔知的记忆是从十三岁那年开始的,她穿着黑色的蓬蓬裙坐在草地里的一块圆石上,头发上戴着蝴蝶结,宛若一个精致的小公主。 可哪有连自己的家都不记得的小公主呢? 眼看着太阳西下,小林荔知的心情越来越焦急,小脚不断踢着地上的石子。 她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也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只记得有人让她在这块石头上等,如果太阳下山后还没有人来接她的话,她就没有家了。 没头没脑的一段话,林荔知的小胖手握紧又松开,似乎想抓住余晖,可也只是徒劳。 嗒—— 这次踢出的石头并没有滚远,而是撞上了一角衣袍,月白色的布帛,上面绣着精致的纹路,雅而不娘。林荔知顺着衣角向上看去,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映入视线,那人斜靠着一棵树,吊儿郎当又欠扁的看着她:“小丫头,是不是被本王的美貌迷的移不开眼了?” “不是,”林荔知那时的声音还是小奶音,软软糯糯的毫无攻击性,“你是来领我回家的吗?” “不是哦,小朋友,这里都是我的家,”阿古岑看她生的可爱,忍不住逗她,“你是不是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话音刚落,林荔知周围的景象就变了,以那块石头为界,左边草木结霜,右边燃烧起黑色的火焰,顷刻间包围了阿古岑的退路。 阿古岑心疼的拍了拍自己弄坏的衣服,语气有些无奈:“拥有着自己驾驭不了的能力,很容易是一种负担啊。” 身形闪烁间他已经来到了小林荔知身前,不避不闪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乖,都会好的。” “我没法给你一个家,但是我可以陪你找到属于你的家人。”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小林荔知眨了眨眼,落下一滴泪来。 其实说来也没有几年,却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林荔知迷迷糊糊的想,周身的能量层被挤压得贴近了身体,脆弱的一触即破。 虽然阿古岑本身就是个不靠谱不着调的性子,但自从认识以后他就一直在照顾自己,后来又慢慢认识了甘洛姐和其他人,学会了怎么控制自己的能力,性格也日益开朗。 只是记忆深处的那个小女孩,始终迷路在十三岁的那片草地。 怀里的玫瑰不知道何时也脱离了怀抱,她那时那么开心,一方面是因为收到了男生送的礼物,另一方面则是很高兴能有一个小生命照顾。 养花其实和养宠物有些相似,它在那里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你照顾着它一点点长大,彼此之间就多了中说不出的羁绊,灵魂也有了归处。 可惜时间仓促,很多事终究来不及。 第四十一章 小玫瑰护妻 在林荔知身体的斜上方悬浮着一点红,正是刚才从她怀中掉落的花。 玫瑰不知何时从花盆里剥离出来,枝蔓有规律的波动着,与海浪的起伏相吻合,向四周伸展开。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肆意的玫瑰就在水下开出了一片浪漫,本就娇嫩的花瓣被水浸湿,浓郁的像流淌的颜料,勾勒出造物主的奇迹。 少年的身影就这样从玫瑰上浮现,瞳孔栖了黑鸦的羽,眼里的神色看不真切。他身体向下潜去,动作轻柔,把下沉的林荔知接在了怀里。 林荔知自然是看不见这一切的,她只觉得原本冰冷的身体突然感觉到了一点暖,呼吸也顺畅了起来,强撑着所剩不多的精力睁开眼,看见了一抹柔软的唇色。 好嫩,像楼下甜品店的草莓慕斯。 没头没脑的闪过这个念头,林荔知下意识想凑上去咬一口。 元让矜正抬头看向水面,心底估计着距离和时间,冷不丁有什么擦过下巴,再看时,林荔知已经重新躺会了她怀里。 女生烟紫色的裙子早就被水浸湿了,和身体的距离只有那层薄薄的布料,正偏着头靠在他怀中,格外乖巧小只的模样。 嘴角还微微下撇,怎么看怎么委屈。 元让矜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是因为在水底呆的时间久了吗?得赶紧把她送上去,免得着凉了。 一念及此,周身的玫瑰自然而然的聚了过来,用柔软的花瓣拖着他们往水面上浮去。 任元让矜怎么也想也不会知道,林荔知委屈只是因为距离太远,没能吃到“草莓慕斯”。 曲离在水中一动不动的站了几分钟,脑海中的诸多可能不断缠绕,搅得他心烦意乱。 正在这时,平静了半天的水面忽然有了动静,曲离眸子一凝,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少年抱着刚才落水的女孩子出现在海面上。 他几乎刚一出现目光就锁定在了曲离身上,一片花瓣从身边飞出,裹挟着狠戾之气袭去。 好快。曲离心中微惊,本能的向右偏了一下头。花瓣带着几缕发丝落在水面上,颜色比先前深了一些。曲离抬手擦拭过脸颊,再看时指尖果然沾染上了血迹。 花瓣里蕴含着凌厉的剑气,从伤口向内肆虐,一时竟遏制住了他本体的修复能力。 有点意思。曲离没有去管伤口,抬眼正想说什么,元让矜已经欺身而上,距离他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灯塔水母?”少年勾着唇笑,语调漫不经心的很,眼神却冷然,“在水底呆了太久,连别人的善意都不会接受了?” “倒是我看走眼了,不过一枝花,口气还挺大,”曲离分毫不让,“我对不住的是她,不是你。” “说得倒好听,只是做的事算不上漂亮。”元让矜不想多说,他精力之前损耗严重,所以才被迫化形为玫瑰休养,今天能出现已经不易,对曲离出手更是消耗不少,已经不能再维持多久的人形了。 他抱着林荔知一步一步往岸边走,没成想曲离也跟了上来。如果不是体力不支,他一定要再多嘲讽几句,只可惜当下的状态已经的强弩之末,因此只是抱紧怀中的女孩,默默加快了脚步。 曲离跟在后面也不说话,只是无论元让矜速度快慢都保持着一样的距离。 岸边的萧纵远等了半天也没看见林荔知的身影,不禁也有些着急,正要下水查看一下情况时,就看见两个人影渐行渐近,其中一人怀里正抱着林荔知。 ???这突然多出来的两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二章 一车小哥哥 身体好沉,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 好想睡觉…… 林荔知迷迷糊糊的想,有节奏的动感音乐忽远忽近,强行唤醒了她还处于迷蒙的神经。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个病人吧?为什么她的休息场所像是在歌舞厅啊? 林荔知刚一睁开眼,就看见了萧纵远放大的脸。 事实证明,要想检验一个男生到底有多帅,只需要看一下他扛得住几倍镜。 林荔知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开了萧纵远的头。 “我亲爱的妹妹啊,你可算醒了。”萧纵远识趣的调低了手机音量,换了一个悲情舒缓的bgm衬托说话的气氛,语调沉重,充满关切,“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一戳就破满是虚假脆弱无比的关切啊。 “挺好的,我亲爱的弟弟,我甚至还有力气和你打一架。”林荔知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思绪放空,猛地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 “我的小哥哥呢?” “啥?”萧纵远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荔知急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一房间的小哥哥呢?”她目光环绕过房间,落到萧纵远身上,“怎么只有你一个了?” 心情瞬间就不太美妙了,林荔知重新躺会床上,佯装虚弱的咳了两声:“我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病人的想法就是指令。萧纵远马上扶住林荔知,配合的摆出一脸认真的神情:“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圆满了,林荔知安心的收回手臂,感觉胸前好像有什么东西,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枝眼熟的玫瑰,只是花瓣枯萎了不少,看起来怨气满满,好不可怜。 这莫名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然后萧纵远就看见刚躺下没几秒的林荔知又挣扎着要起身,连忙给她摁了回去:“躺着说躺着说,不是需要休息吗?” 林荔知精神状态还不错,只是使不上什么力气,试了几次都没起来,只能指着胸前的玫瑰花,比划着要萧纵远给她找一个花瓶插起来。 等萧纵远离开后,她才趁着这个机会坐起来,小心的抚平玫瑰的花瓣。可怜她的小玫瑰,和她在水里泡了一遭,被摧残成这样了。 林荔知一边整理花瓣一边回忆之前的事情,她昏过去之前好像看见元让矜了,还有草莓慕斯。 嘶——要是元让矜哪天回来看见她把他送的玫瑰折腾成这样,会不会气的掉头就走。 林荔知脑补了一下气鼓鼓的元让矜,忍不住笑出声,连忙从旁边翻出手机来给萧纵远发消息:要金丝蝉纹的花瓶,越高级越好,谢谢啦~ 萧纵远很快回复:ok 这手机没摔坏可真是奇迹。旁边的桌子上有一杯温水,旁边还有处理好的水果,不得不说萧纵远照顾人还是挺有一套的,难怪之前能拿下阅男无数的甘洛姐。 林荔知喝了几口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了局游戏,可惜队友十分不给力,射手只会狙人偏生枪枪不准,法师冲锋陷阵一开团就灰飞烟灭,打野沉迷戳猪既不抓人也不带线,还有一个开大就无脑往敌方塔下冲的爹。 林荔知撤退键都按烂了队友也不听,恨不得一个人分五份,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只觉得身体的症状更严重了些。 就在她打算开麦“友好交流”时,萧纵远推开了门。 第四十三章 其实是两个 萧纵远当然不是一个人进来的,随着他推开门的动作,几个造型各异的男子走了进来。林荔知一边感慨着萧纵远的效率真是高,一边把到嘴边的“亲切问候”咽了下去。 站在最后一位的男子格外醒目,淡蓝长发束在腰后,冰肌玉骨,冷艳不可方物。他身形本来就高挑,哪怕以一种老大爷袖手的姿势站在那,也让人移不开眼。 身为一个资深颜狗,林荔知同情之心顿起,这么好看的小哥哥遭遇了什么,居然还要受萧纵远差遣。 无辜躺枪的萧纵远虽然听不见林荔知的内心戏,但他心思何等活络,几乎在林荔知目光落过去的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退了出去。 林荔知没注意到那些,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充满关切和真诚:“怎么想到做这行的?” 曲离一脸莫名其妙,他就是想过来看看林荔知情况怎么样,为什么要用这种包含深意的目光看着他。 “啊呀,这不是你带回来的小哥哥吗?”萧纵远的脑袋从曲离身后探了出来。 “啥?(??_??)我不是落水了吗?为什么会带回一个小哥哥?”林荔知用手指了指自己,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 “准确来说,是带回了两个哦。”萧纵远好心补充道。 一定是她的打开方式不太对劲,林荔知陷入了沉默,在场的三个人中,一定有人的小脑子里进了水,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个人大概率是自己。 真好。 据萧纵远所说,当时他正在岸边焦急的徘徊,刚要下水时,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少年抱着林荔知上了岸,后面还跟着个蓝头发的家伙。 少年嘱托他照顾好林荔知,然后就走了。只剩下这个人一直跟着,只说自己叫曲离,别的再怎么问也不回答了。萧纵远不了解情况,就先任由他留了下来,并且叫人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 曲离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事儿倒不少,只住临海的房间,而且要有窗,背光通风;在饮食上也是颇为挑剔,喜欢重盐,但又不能太咸,必须七分熟,不吃猪肉羊肉和牛肉,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在林荔知醒来前萧纵远被搞得一个头两个大,所幸萧家家大财大,也不差这点精力,还是尽量满足他。 “要不是觉得他可能是你的救命恩人,哼,我才不伺候他呢。”萧纵远撇撇嘴,一脸傲娇的小表情。 等等,救命恩人的事暂且不管,抱着自己的少年……“他是不是黑色头发,腰上别了一把细剑,上面有玫瑰的图案?”林荔知问道。 萧纵远认真回忆了一下:“对,好像确实有一把剑,纹饰倒没注意。” 原来不是幻觉,真的是元让矜,林荔知想起记忆里的片段,心中泛起一阵波澜。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呢?而且还救了自己。只是这个人也不知道和自己打声招呼,下次叫她逮住一定要好好审问一下。 林荔知正在脑海中编排着下次见面的小剧场,萧纵远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他拜托我捎给你几句话。” “什么?” “说让你照顾好自己,不要随便往家里捡人,还有……还有什么来着?”萧纵远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还有一句,玫瑰有一朵就够了。” 第四十四章 晚上吃鱼吗 什么呀,莫名其妙的。她只捡过元让矜一个人好不好,而且也没养过别的花啊。林荔知轻哼了一声,何况他是自己的什么人,管的倒挺多,等她回家以后就种一院子的蔷薇、百合、风信子,就是不种玫瑰! 而且不打招呼就走的是他,救自己的是他,只字不提自己情况的也是他。男孩子可真是难懂。 虽然在吐槽元让矜,但林荔知唇角还是忍不住悄悄上扬,动作轻柔的把手上的玫瑰插到了萧纵远带来的花瓶里。 惹得萧纵远一脸纳闷,疑惑林荔知有这么喜欢花瓶吗?那走的时候要不要给她打包一箱的花瓶捎回去? 不过当下的首要问题并不是这个,既然另一个人她认识的话,“那么……他是谁啊?”萧纵远悄悄指了指静立在一旁,散发着不好惹气场的曲离。 林荔知的脑子重新上线,看着曲离那张有些熟悉的脸陷入了思考。 等等,当时好像是她想去救他,然后被推进海里去了? 林荔知手指下意识抚摸过左手腕上缠着的丝带,眼神沉了沉。 曲离并没有发现林荔知的神色变化,他只是很满意两个人的注意力终于又回到了自己身上:“自我介绍一下,曲离。身份的话,这里的一半海都归我管。” 林荔知手上的动作一顿,语气有些奇怪:“海里的都归你管吗?” “正是。” “那我们晚上能吃海鲜吗?” 萧纵远思路跟的一级快:“肉嫩刺少味鲜的那种。” 曲离:???是我不对劲还是你们抓重点的能力不太对劲? 深海领域不死之主曲离在线沦为捕鱼人,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但曲离还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们这个想法,犹豫了一会儿,朝着林荔知的方向走了过去。 林荔知脑子宕机,手却快一步的把手机翻了个面,成功藏起了刚才的游戏战绩图,随后被自己欲盖弥彰的行为气的想打自己一下。 “对不起。”曲离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像夏日的冰镇饮料开了拉环,咕嘟咕嘟往上冒着气泡,震得人骨头都酥了一半。 “我当时误会了,是我的不是。晚餐就当给你赔礼道歉了。”曲离说着表达歉意的话,面上泛起红晕来。他本来就肤色白净,那酡红从脖子一点点攀到耳后,格外醒目,头发都挡不住,偏生语气压的又低又冷,强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林荔知眨眨眼,促狭的笑了笑:“当时发生了什么啊?我好像不记得了。” “没什么。”曲离自然不可能重复第二遍,转身就往门口走,脑海里却不受控制的回忆起当时少女娇软的身躯,脚下的步伐不免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真可爱啊。”解释过以后林荔知自然不会再揪着不放,何况还有免费的海鲜大餐。她看着曲离离去的身影感慨了两句,正要伸手去拿桌子底下的橙汁时,一只手直接夺过了杯子。 诶?林荔知疑惑的看向萧纵远,后者慢条斯理解释道:“晚上要吃海鲜的话,最好不要喝果汁。” 萧纵远既然受阿古岑之托照顾林荔知,自然会考虑的周全一些,更何况林荔知刚刚落水被救,在他眼里的脆弱性和旁边的那枝蔫哒哒的玫瑰没什么区别。 第四十五章 是公主抱吗 萧纵远这时而弟弟时而老妈子的属性怎么也和阿古岑如此相似,他俩该不会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吧? 林荔知陷入了沉思,突然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空旷了起来,只剩下她和萧纵远两个人,疑惑道:“刚才一屋子的小哥哥呢?” “撤了啊,刚才你只看了曲离,我还以为你对其他人都不满意,所以就让他们先走了。” 她根本连脸都没看全好吗……只是因为曲离太过于醒目了一点,但如果不是萧纵远花钱请来的,乐趣就少了一大半了啊。 林荔知不死心的问:“那还能再让他们进来一遍吗?堂堂萧大少爷诶,就不能让我这个大病初愈的小可怜体会一下有钱人的快乐吗?” “剩下不必要的开支也是快乐的一种哦。”萧纵远理不直气也壮的说完,拍了拍林荔知的小脑袋,不知为何却感觉背后一凉。 空调温度开太低了吗?萧纵远想。 “你还是好好的浇浇花放松一下吧,恢复一下体力。等甘洛那边的信息出来,还有的忙呢,”萧纵远往外走的步伐不停,语气一如既往的自然,“有事再找我。” 看看这个人,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关心甘洛姐那里的情况。哎,拿人手短,就让她这个小天使来帮萧纵远探探口风吧。 林荔知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给甘洛姐打电话,然而一直没有人接。 “这可不是姐姐不帮你啊。”林荔知象征性的替萧纵远惋惜了一会儿,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桌子上的花瓶处。 红玫瑰灼灼,虽然部分有些干枯,却多了几分易碎的美感,在滋养液的润泽下渐渐恢复了生气。 元让矜。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因为人本身的特质,读起来平白多了清冷感。 林荔知被蛊惑般伸出手,轻轻拂过花瓣的边缘,滑嫩柔软的触感传来,牵动记忆里模糊却又踏实的怀抱。 好像是公主抱诶…… 羞涩感来的同样猝不及防,林荔知匆忙停止自己的动作,掩耳盗铃般理了理头发。 啊啊啊,想什么元让矜,还是想想晚上的海鲜怎么吃吧。林荔知拍了拍微红的小脸,没留意到花枝上的花瓣轻微的颤了颤。 萧纵远刚走出门没多远,就看见去而复返的曲离,奇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没有工具。”打工人什么的果然只是一种短暂的错觉。此刻曲离袖手站在那,对着萧纵远骄矜的点了点头,一副快去给我准备东西的模样,一时竟让萧纵远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房子的主人。 “你堂堂半个深海之主,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吗?”萧纵远的绅士仅对女孩子可见,因此毫不客气的给曲离怼回去了。 曲离回答的很认真:“那要看是在什么地方了,我总不能让鱼虾排着队从海里蹦到厨房的锅里吧。” 得,敢情他就是个劳碌命。萧纵远啧了一声,吊儿郎当踢着步子带路去了。 正好他现在比较清闲,就亲自去看看这位所谓的深海领域之主到底有多少水分吧。 第四十六章 算什么关系 “我们许久不见,再碰面该以什么身份互相问候。” ——引子 甘洛真的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回去的路上一直风平浪静,然而越走近住处甘洛的眼神越飘忽。 “那个,我要回我住的地方。”她小心的瞟了祁以温一眼,只得到一句淡淡的“嗯”。 “你总不会要跟我一起回去吧。” “嗯。” ??有没有搞错,这么冷冰冰的干什么,她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哦好吧她做了。甘洛心底刚燃起的小火苗蹭的一下又灭了。 祁以温跟着甘洛到了一片居民区,这里的路线七拐八拐,四散搭着的竹竿上晾着各家洗好的衣物,时不时有嬉闹的孩童跑过。 甘洛身形偏瘦,过起来很轻松,祁以温却得时不时低下头才能避免被撞到。 甘洛的屋子是一处租来的小平房,门口正长着不知名的植物,生长旺盛的藤蔓一直延伸到台阶上。 甘洛把钥匙插进门锁里,没有回头,尽量让语气轻松一些:“已经到了,谢谢你送我,路上注意安全。” 身后的呼吸声不远反近,甘洛暗道一声不好,握着钥匙的手已经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甘洛此刻才惊觉分开的这些年祁以温又长高了不少,不需要低头就可以把自己困在方寸之中。初见的惊悸和躲避散去后,时间流逝的感伤才漫上心头。 祁以温却不管什么感伤不感伤,他只知道自己要是今天轻易把甘洛放走名字就倒过来写。伸手一推一带,轻松护着甘洛进了门,换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他没再碰甘洛,甘洛却觉得比先前在展览馆被压制时还难耐,室内没开灯,仰着头也看不清祁以温的脸,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贯的舒缓腔调散开:“这位先生,靠我怎么近干嘛啊?咱们什么关系呀?” 祁以温呼吸一重。甘洛的音色偏柔,说话时总像吹开的蒲公英,毛绒绒的勾的人心痒。他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没有理会甘洛字面上的排斥:“什么关系?能做这种事的关系。” 下一秒手扶上腰肢,两个人一起跌倒进旁边的床上。虽然屋子本来就不大,但甘洛还是对祁以温这种寻找能力十分惊奇。 “你是属狗的吗?” 有的人明明在下面,气势却是高高在上的。甘洛就是其中的典型,单听声音就像是招待客人一样。 “如果是在自觉找家这方面的话,应该是的。”祁以温答到,撑着身子,同样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甘洛有点走神,想起刚认识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后者都是斯文儒雅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好奇这人是否无论什么情境下都维持的。 至于后来验证时……甘洛小幅度舔了下唇,突然有些渴,于是小幅度推了推祁以温,指挥道:“我渴了,你去倒杯水。” 祁以温这次却没按她的吩咐来,而是把距离又缩短了一点,继续回答起甘洛先前的问题:“什么关系吗?成过亲拜过堂的关系。” 第四十七章 拜过堂那种 谁和你成亲拜堂了?甘洛下意识想反驳,记忆却先一步遏制了话语。 确实是有这么一茬的。 就在大学的话剧舞台上。 虽然身份有些特殊,但是既然要融入世俗,自然要按部就班的学习和工作。甘洛和祁以温念的是同一个高中和大学,刚入学没多久时,各个社团纷纷撒网捞人,甘洛就一头游进了好看小哥哥和小姐姐最多的话剧社。 祁以温那时虽然不明白社团有什么意思,但出于习惯还是跟着甘洛一起加入了话剧社。一年后的迎新晚会上,两个人第一次登上正式的舞台。 就是在那场戏里,有成亲拜堂的情节。彼时两人红衣灼灼,曲调声里互相行礼,恍然间分不清到底是否身在戏中。 小孩子的东西,也算吗?甘洛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实际上当时最入戏的可能反而是她,那个正在筹谋着离开的自己。 “我渴了。”甘洛重复了一遍,这次的力道重了一点。 祁以温没再逗她,起身去冰箱里拿水,刚一拉开冰箱门就皱了下眉,神情和刚才看见菜市场般的小区时别无二致。 冰箱里面只有零星的一些水果和酸奶,还有半桶吃剩的泡面。祁以温默默在心底的日程表里加上了把甘洛拐去他家的计划。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对自己还是这么不上心。祁以温无声的叹了口气,把冰箱门关上:“没水了,我出去买点吧。” “哦。”甘洛应完才想起祁以温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可能不知道超市在哪,刚想提醒他,却发现人已经出门了。 算了,找不着的话自己就回来了。甘洛从床上起来,理了理弄乱的头发和衣服,突然感觉衣领下面传来一阵热意。她顺着脖子上的银链勾去,一个六芒星的吊坠被带了出来。 两个六芒星的交叠处,中心正悬浮着一个缓慢旋转的淡紫色的水晶球,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便是她的器灵——“晓星”。 “术”之一脉的占卜师都有自己的器灵,通常从小时候就佩戴在身上,蕴含着丰富的灵气,在占卜和预言时的准确率也最高。 器灵平时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变化,和普通的饰物没什么区别。而甘洛先前并没有催动使用晓星,它却有了异动,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难道有权杖的线索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甘洛不敢再耽误时间,简单在地上花了几个符文,就闭上眼细细感受起来。 这片居民区本来就不大,管辖也相对松弛,邻里往来难得的没有被现代化的生活冲淡,反而有种淳朴之感。 祁以温只打听了两三个人,他们就热情的指引着他找到了超市。 除了水以外,他还买了一些吃的,其实本来还想买些厨房用品,但想了想,又感觉还不如直接把甘洛拐走来的方便一些。于是祁以温就提着塑料袋回去了。 刚一进门就看见甘洛坐在地上,周围有几个颜色暗淡的符文,白色与金色的线条交织,衬得坐在中央的甘洛也多了些圣洁与神秘。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甘洛缓缓睁开眼,眼底光芒流转,锋锐消失不见。 “怎么了?”祁以温以前见过甘洛占卜,因此并没有很惊讶。 “有王冠的线索了,”甘洛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 “嗯?” “在茶卡岛。” 第四十八章 成语用的好 “茶卡岛?那是什么地方?”林荔知夹了一筷子鱼肉,好奇道。 她正和曲离、萧纵远坐在餐桌前吃饭,面前是各式各样的海鲜拼盘,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平时没见过的品种,但味道意外的可口。旁边的杯子里还盛着白葡萄酒。 “海里的一座小岛,风景极美,有很多奇异的植株。而且温度不高,没有岸上这么热。”曲离解释道。 萧纵远对他的说辞不屑一顾:“这样的岛我名下也有几个,想去玩的话我随时可以叫私人飞机来接。” “还是坐船更有韵味些,而且可以更好的欣赏一下海上的风景,”曲离神色不变,说话却寸步不让,“更重要的是,茶卡花是这座岛上所独有的,状若蝴蝶,花瓣薄透,制成点心香甜可口;也可以做成香膏,香味持久,勾魂摄魄。岛的名字也因此而来。” 听起来像是种既美丽又危险的生物,也可能是因为曲离的成语用的太生动了。只不过面前这两个人是怎么了,就一起出去捕了个鱼回来,怎么说话就开始针锋相对了。 林荔知思考半晌没想明白,转头想喝一口酒缓一缓,高脚杯里的液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见底了。 “我来。”萧纵远眼疾手快,拿了一瓶酒就要帮她倒,瓶身倾斜的快要竖直才发现瓶塞没有打开。 “还是我来吧。”欣赏够了萧纵远的神态,曲离才慢条斯理的放下刀叉,不知道从哪拿出一瓶酒来,优雅的为林荔知斟上。 “谢谢……”林荔知接过酒杯喝了一口,余光瞥见萧纵远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心中也有些奇怪,明明刚才开好的酒是放在萧纵远那边的,他怎么会拿错呢? 心中疑惑刚起,旁边的手机就响了一下,林荔知放下左手里的杯子去拿,看到信息后眉梢轻挑了一下。 “甘洛姐的消息,说是有点事不能来碰面了,让我们先玩,”林荔知把手机反扣到桌面上,继续夹盘子里的烤虾,“正好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去那个茶卡岛看一看?” “唔,随便吧,我都行。”萧纵远兴致缺缺的靠回椅子上。 这副懒洋洋的模样引得林荔知连声啧啧:“这就没精打采了,总会再见面的呀。而且我要给小玫瑰的换土还没有准备好,这个岛上说不定就有。” 根本不是因为能不能见面的事好吧?甘洛肯定被那个大尾巴狼的男人叼走了,还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呢。萧纵远忍不住腹诽。 “说起这个,”曲离目光扫过桌子上的玫瑰,语气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寒,“最好不要带他过去,岛上的气候与岸上不同,如果适应不了的话,说不定就魂飞魄散、命丧黄泉了。” 这话一出口,林荔知就觉得嘴里的肉变了味道。曲离这成语水平,可真是让人担忧啊。 “啊……哈哈,好,”林荔知尴尬的回应了几句,“我饱了。萧纵远,你有事没,没事过来帮我打局游戏。” “什么局还需要我这种大神出手?这不是炸鱼塘吗?”萧纵远嘴上说得嫌弃,行动却飞快,先一步溜出了门。甚至还转头丢给林荔知一个催促的眼神,示意她走快点。 等到两人出门后,曲离也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实际上他刚才就没怎么动筷子,太久没吃这些东西,还是稍微有些不适应。 想到林荔知和萧纵远的行为,他陷入了思索。这两个人……躲着他是想干什么呢? 第四十九章 如迷雾一般 林荔知的房间里。 夏天的快乐大概就是窝在空调房里了吧,林荔知坐在吊椅秋千上,半个身子都陷在软绵绵的靠枕里,晃悠着两条白净匀称的长腿,让吊椅来回小幅度的移动。 萧纵远则坐在她对面的地上,手臂撑着地板,袖子半挽着,露出流畅劲瘦的肌肉线条。 “现在可以说了吗?”萧纵远坐的位置低,不抬头的话只能看到少女的裙摆,是他先前送过来的那套烟粉色,在眼前忽远又忽近。 “甘洛姐说有王冠的线索了,隐约和茶卡岛有关系,”林荔知的声音不大却清楚,小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担忧,“你说咱们刚才开溜的会不会有点明显,曲离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她这套衣服虽然是女佣帮忙换的,款式却是萧纵远挑的,林荔知素日里很少穿这种甜美风格的衣服,但此时欣赏起来却意外的俏皮可爱。 “萧纵远?” “管他干嘛,一个外人。让我们去岛上还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呢。”萧纵远随口道,想到之前去捕鱼的情景就来气,不过眼下不是回忆那些不愉快的时候。因此他仰起头笑的一脸灿烂:“不过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那我可提前先谢谢你了。”林荔知的思维还停留在怎么安置她的小玫瑰上。曲离既然已经把话说道那份上了,再执意带过去恐怕行不通,可是交给别人她又不放心。经过先前的一次落水,她好像不知不觉中和这枝花有了无形的羁绊,丝丝缕缕缠绕着,看不清楚又切实存在。 可能是元让矜的buff加成吧,林荔知想,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见自己啊。该不会又昏迷在哪个垃圾桶旁了吧。 萧纵远看林荔知在想事情,默默把到嘴边的其它问题咽了回去。反正时间还长,也不差这一时,因此他叮嘱林荔知好好休息后就掩门离开了。 萧纵远刚走没多久,就响起了敲门声。 林荔知以为是他忘拿什么东西了,耷拉着小脑袋头也不抬的喊话:“门没锁,你直接进——” 一股水生植物的香气猝然而近,林荔知的话戛然而止,脚尖点地停住动作,才发现曲离已经离自己只有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了。 好快的速度,而且动静很小。心念电转,林荔知恍若未觉的开口:“曲离啊,有什么事吗?” 没有能量波动。曲离垂下眼,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玫瑰花瓣颤动了一下,抬起手从林荔知的肩头拂过:“有小虫子。” 呃……真是毫不走心且没有说服力的理由,难不成他隔着二万八千里就感觉到一只飞虫落到了自己的肩上,所以才飞奔而来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 林荔知心里的吐槽弹幕飞了满屏,面上继续维持着笑容,甚至还道了声谢。 “不客气。”曲离一本正经的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林荔知一个人慢慢消化刚才的事情。 谜一般的身份,让人捉摸不透的方式……刚才是杀心骤起吗?但是刚才又没有杀意,难道是出于试探?直到曲离的脚步声走远,林荔知紧绷的身体才松弛下来。 还没等她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房间里突然有多了一人的呼吸声。 第五十章 小醋坛上线 林荔知刚放下的心重新又提了起来,她今儿这是走的什么运,早知道让甘洛姐提前替她卜一次了。 只不过如果她知道能甘洛现在的情境,估计会感慨一声同是体验沦落人,巫术两族上古同出一脉,今日的传人竟然也沦落到相似的下场——为男人所困。 不过当下的林荔知显然顾不得探究这些,她只想探清情况顺带保住自己的小命。虽然眼下的形势实在是不容乐观。 虽说刚才曲离的行为同样抽风和难以预料,但他接近时林荔知还是有所察觉,只不过没来得及避开而已。没办法,封印自己的能力后,虽然感知危险的本能还在,但身体的反应速度还是降了一个层次。 可这多余的呼吸声却是凭空出现在屋子里的,林荔知甚至不知道他潜伏了多久,就在阳台那里。 林荔知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目光戒备的扫过眼前的屋子,发现先前摆在桌子上花瓶里的玫瑰不见了。 她的小玫瑰——这是在向她示威吗?林荔知气极反笑,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朝着阳台的方向走去。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动她的东西。 萧纵远的这套别墅是地中海式装修丰格的海景房,林荔知的房间位于二楼临海的地方,她先前没有关窗,淡白的床帘被吹得微微飘动,边缘扫过蓝色的墙壁上,露出大理石堆砌的窗框。 林荔知走到窗帘前抬起手,被风鼓起的布料恰好摩擦过掌心,带来一丝痒意。她只犹豫了一瞬,就拉开了面前的阻隔。 从模糊到清晰的过程不过短短几秒,少年侧坐在阳台上,劲腰长腿,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海风吹起黑色发丝,露出一双清透的眸子。 端的是风姿冰冷,皎皎似月。 只不过下一秒,满脸清冷气的人就勾起一个散漫的笑,懒洋洋的开口:“每天盯着我看的,可真让人不好意思。” 林荔知:???您好请问您哪位?我只想要我的小玫瑰。 这张脸的主人她倒是认识,正是先前无端失踪的元让矜。只不过这说话风格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等等,他刚才说每天盯着他看…… “怎么,太长时间不见,都认不出我来了?”元让矜还在打趣她,“也不知道是谁,上次临走前还拽着我的衣服不肯松手呢。” “谁舍不得了?”林荔知哪能容他得寸进尺,见面开心归开心,嘴上的便宜还是要占的,“也不知道是谁,明明不打一声招呼走的潇洒,还暗中观察我的动向,出现的恰到好处。” “牙尖嘴利。”元让矜只是笑。 林荔知却不依不饶,逼近一步问话:“快说嘛,这会儿怎么反倒话少了?是不是被我猜中了心思,不好意思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元让矜身体动了一下。林荔知以为他要走,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两人的距离顿时拉进,元让矜的位置较高,林荔知不抬头的话只能看见他的锁骨和下颚线。冷白的肤色,比晚上喝的白葡萄酒还醉人。 “小姐,要问话我便就是了,投怀送抱的,怎么消受得起。” 第五十一章 酒不醉人醉 林荔知觉得自己有点晕乎乎的,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松了松:“瞎说什么呢?对了,你把我的小玫瑰呢?” “什么小玫瑰?”元让矜明知故问。 “就是你临走前送我的呀,”林荔知朝他摊开手,手心向上,语气也带了点娇,“我养了它好久呢。” “这儿呢。”元让矜的声音也下意识的压低,林荔知只感觉手心凉了一下,抬眼看去时,一只修长的手正正好覆盖在上面。 林荔知眨了眨眼,有些愣神。元让矜却没给她更多的时间,右手顺势扣住她的手腕往阳台一带,左手垫在窗框上,整个人贴了过来,把她困在方寸之间。 “我就是啊。” 林荔知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这个姿势有些熟悉,和刚才曲离的突然贴近有异曲同工之妙。 暗杀剧情变偶像剧戏码,她今儿这运气,可真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了…… 索性思维还算灵活,林荔知总算察觉到元让矜话里蕴含的信息,恍然大悟般问道:“小玫瑰就是你?所以你的本体是玫瑰?” “还小玫瑰呢?不应该叫声哥哥吗?”想到这几天看见的事情元让矜就有些不忿。果然看来看去还是阿古岑最招人喜欢一点,小荔枝在东南亚这边遇到的男的,感觉没一个好东西。 殊不知如今行为最过分的就是他这个所谓的“正人君子”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你是出去了一趟小脑袋里进水了吗?”林荔知把手腕挣脱出来,推了几下没推开,索性不动了,胳膊交叉摆出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老实交代,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又奶又凶,真可爱。元让矜笑意愈深,眼睛亮晶晶的。林荔知看他这样莫名来气,恨不得翻窗就走。 元让矜察觉到她的意图,胳膊一伸就拦住了她的去路,嘴上依旧没个正经话:“可能是刚才在花瓶里进的水吧,也可能是前几天掉进海里淹的。”闭口不谈自己消失的这段时间去哪了。 听他这么一说,林荔知又想到那天的事情。元让矜看着虽然并不显壮,但却意外的让人有踏实感,加上现在两个人靠的这么近…… 呸呸呸,差点被拐跑了。林荔知强行打断原来的思绪,正想说点什么,元让矜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姿势,重新保持好距离,冲她点了点头:“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你去哪?萧纵远不是见过你吗,你可以和他说一声,安排一个新的房间。” “晚上不太好解释,我随便去找个旅馆就行。”元让矜眼神愈发柔软,“对了,听说你们打算去茶卡岛,到时候可以带我一起吗?” 自己的事闭口不提,能让他去才怪。林荔知轻哼一声:“明天再说吧,看我心情。” “那祝你有一个甜美的梦和愉悦的心情。”元让矜朝她行了一礼,起身站在窗台上,纵身跃了出去。 林荔知过了一会才把窗户关好,刚一回到屋内就看见桌子上的那个花瓶,早已空空荡荡。 刚才的发生事情像梦一样。林荔知倒在柔软的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脸颊热意上涌。 她大概是喝醉了吧。 第五十二章 学前班吵架 或许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些上头,虽然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身体接触,但还是一想起就会觉得不自在。 林荔知把这归结为是没有小玫瑰花后的失落感,再加上元让矜回来以后好似做了一个变“性”手术,从清冷冷糯叽叽的麻薯团变成了腹黑的汤圆,让她本来调戏男孩子的快乐直线下降。 当事人元让矜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是在一旁和萧纵远相谈甚欢。如果说萧纵远的气质是中途去做混混的风流少爷,元让矜就自带一中矜贵气。两人单是站在那聊天,就容易让人移不开眼。 显然,这些人里的范围并不包括思考人生的林荔知和旁边的曲离。 曲离对站在那聊天的两个人磨磨唧唧的做派十分不屑,高贵冷艳的玩着自己的老人机。林荔知面前摆着水果拼盘,她一边吃一边暗戳戳打量曲离。 老实说她并不觉得曲离可信度有多高,但既然有线索显示在茶卡岛,就必须要去一趟。虽然甘洛姐和祁以温还不能来,但如果是他们四个人去的话,就算有特殊情况,三对一也有一定的胜算。 元让矜不经意间转头就看见她对着曲离的方向发呆,抬腿就走了过去。 林荔知正想得出神,视线突然被挡住,抬头就看见元让矜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见她回神才收回挡在她眼前的手:“收拾好东西了吗?走吧。” “好。”林荔知早上就把行李收拾好了,可当她拖着一个行李箱走出门后,就看见三个空着手的男人。 林荔知奇道:“你们没有东西要拿吗?换洗衣物,吃的什么的?” 曲离摊了摊手表示不需要,萧纵远则把墨镜重新戴上,语气随意:“拿着多沉啊,船上都有,缺什么再调人送就行了。” ……有钱人的世界是她不懂了。林荔知认命的去拖自己的行李箱,却被先一步按住了。 “我来吧。”说话的正是元让矜。还没等林荔知感动,曲离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走了过来:“给我。” “理由。”明明元让矜语气没什么变化,林荔知莫名就是从中感觉到了寒意。 “救命恩人。”曲离回答的言简意赅。 “这会儿倒赶着认救命恩人了?”元让矜轻笑,“早干什么去了?” 怎么有种置身幼儿园环境的感觉?搬个行李还要站在那吵半天,这两个人是退回学前班了吗。林荔知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试图改变眼前的局面:“停停停,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用。”这会儿两个男人倒是异口同声起来。 “我说,咱们不是开车过去吗?”萧纵远指了指门口停着的的黑色迈巴赫,“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你俩搁这争什么呢?” 元让矜、曲离:“……你为什么不早说?” 萧纵远更冤枉,那么大一辆车在那,他哪能想到这几个人和没看见一样。 好在剩下的路程还算风平浪静,海面上泛着淋漓的水波,没过多久就看见远处的一座被绿色覆盖的岛屿。 林荔知伸了个懒腰,蹦蹦跳跳的打算下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咦,是甘洛姐的消息。 屏幕上只有三个字: 危,速回。 第五十三章 为不祥之兆 屋子里光线昏暗,所有的窗帘被紧紧拉上,地上有许多复杂奇怪的线条符号,时不时有紫光闪过。 在正中间的位置正端坐着一个女子,戴着黑色的连体兜帽,面前悬空漂浮着一大一小两个水晶球。女子双眼紧闭,手扶着水晶球,似乎正在感受着什么。 就在这时,空气中的气流突然紊乱起来,以水晶球为中心向周围震荡。距离最近的女子率先受到冲击,一口血喷了出来。 “甘洛!”守在外围的祁以温急声道,脚步刚动又生生停了下来。 预言的成功与否本就情况复杂,难以把握。因此先前有迹象后,甘洛更是不敢耽误,匆忙喝了口水就继续准备占卜仪式了。 早在开始前甘洛就警告过他不要乱动,甚至一度还想将他赶出去。祁以温软硬兼施她方才松口,因此他眼下只能焦急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事情,不能插手做任何事。 “我没事。”甘洛的声音还算平稳,她没有去管嘴角的血迹,眼神更为凌厉和专注,双手向下虚按,缓慢又坚定的下压。 每移动一点距离,她的脸色就要白上一分。就在祁以温快要忍不住时,她终于重新把手放到了水晶球上。 仅仅是指尖皮肤的简单接触,甘洛就感觉整个人要烧起来,她屏气凝神,尽力集中精神去感受水晶球传达的信息。 周围重新趋于安静,先前的灼热感褪去,刺骨的冷涌现出来。甘洛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深海,身体格外沉重。 是因为在水面下吗?甘洛心想,低头一看,才发现四肢都被锁链紧紧缠住,锁链一直延伸到一块高耸的巨石上。 就在这时,她听见空气中传来飘渺的歌声,断断续续的,忽远又忽近,让人不自觉困意上涌,想要沉睡在迷醉的层层叠叠的温柔里。 就在甘洛的意识快要沉沦时,悬在上面名为“晓星”的水晶球忽然闪过微弱的光芒,与此同时,甘洛骤然睁开双眼,冷汗浸透衣衫。 “怎么样了?”祁以温的声音模模糊糊响起,甘洛却觉得听起来离自己很远。 在刚才醒来的时候,她分明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嘲弄的轻笑。 面前的水晶球率先支撑不住,一起滚落到地上。甘洛想去捡,却发现自己一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甘洛?”祁以温察觉出不对劲,上前几步蹲下身来,刚扶住瘫在地上的甘洛,手掌就一片濡湿。 手心传来细微的痒意,祁以温接收到信号,顺势把头低下,耐心的听她说话。 “脏。”甘洛的语气很虚弱。祁以温心下一沉,看见红色的液体顺着甘洛的手臂滑下,血蜿蜒着留了一地。 “累吗?累就别说话。”祁以温轻声说道,伴随着低低的说话声,他的手指覆盖在甘洛的眼前。 空气里自发凝结出大小不一的水珠,呈散点状分布在他们周围,逐渐裹成一个透明的水球。 “歇一会吧。” 甘洛却想到了别的事情,刚一起身就被祁以温按了回去。 他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来。” 甘洛没再坚持:“手机,给小荔枝发消息,不祥之兆,让她快点回来。”她实在累极了,刚一说完便靠在祁以温怀里昏了过去。 “好。”一道水流托着甘洛的手机飘了过来,祁以温打字的速度有些慢,编辑了很久才点了发送键。 第520章 小剧场 甜吻玫瑰 “我喜欢玫瑰,喜欢裹着花香的晚风,喜欢所有浓郁而热烈的美丽。” ——题记 林荔知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玫瑰的。 被太多人簇拥过的繁盛总是多了点脂粉气,让人容易误把它的美丽当成常态。 而且还是会扎伤手的美丽。 就像她一开始对元让矜的态度。 漂亮又精致的男孩子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人们会惊叹会欣赏,甚至会忍不住想爱抚,却唯独不该伸手去采撷,不该长久的留在自己身边。 她的衣服也总是喜欢清淡一点儿的颜色,紫的蓝的,带着点冷意和小骄矜,像独自在湖边亲吻月亮的蝴蝶。 可元让矜不这么想,不仅不这么想,还满脸写着快来招惹我啊。 当事人的心情就是有点无奈,非常无奈。 今天依旧是个不错的天气,除了有些热,林荔知从烤箱里拿出刚考好的曲奇饼干,庆幸自己刚才把元让矜赶出去买冰淇淋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虽说在做饭上没有什么天赋,但是林荔知做甜品的水平却莫名不错。她尝了一个,酥脆度和甜度都刚好,心满意足的把其它曲奇装在盘子里。 才刚刚摆好盘,熟悉的清朗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新烤的曲奇吗?是甜味还是咸味啊?” 林荔知很怀疑元让矜翻窗不走正门这个习惯是被阿古岑带坏的,闻言无奈的转身:“你自己来尝一下不就知道了,我的冰淇淋呢?” “这儿呢。” 林荔知目光落在元让矜空荡荡的手上,满脸疑惑:“这是‘皇帝的新衣’口味吗?” “是需要一点魔法的冰淇淋”元让矜只是笑,眼尾上挑,语气透着蛊惑,“需要小姐配合一下。” “这样吗?”林荔知歪了歪头,把手递过去,正是十指相扣的姿势。 被反撩了啊。元让矜想,手上使力,直接把女孩向前一带,跌入了自己怀里。 “真聪明。”他的左手还扶着她的腰,林荔知怕热穿的短款的短袖上衣,薄茧蹭过软嫩的肌肤,手掌扣着的力度收紧。 “奖励一下。”他的唇也软,只是轻轻擦过心里就泛出甜来。 “这是奖励你的吧?”林荔知扁扁嘴。 “那既然是我的奖励,自己取也不过分吧?我猜今天是甜曲奇。” “所以我的冰淇淋呢。” “在外面呢。” 林荔知同样没有想到,她的520礼物是一车冰淇淋。 看着外面停着的冰淇淋车,林荔知再次陷入了沉思:“这是霸道总裁的戏码吗?” “并不,”元让矜回答道,“绅士的礼仪就是让女孩子什么时候想吃冰淇淋都可以吃到。” 第五十四章 仙女不需要 “发什么呆呢,怎么不下去?”元让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没等林荔知转身,他就背着包走了过来。 “甘洛姐发消息说让我们快点回去。”或许是因为先前的经历,林荔知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元让矜果然停下来脚步:“具体有说什么吗?” “这倒没。” 思索了片刻,他才继续开口:“那要不我们先看一下情况?” “我也这么想的。”既然想法一样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林荔知给甘洛发了个短信就准备下船,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萧纵远和曲离已经成为岛上的两个小黑点了。 没出发前也不知道是谁一脸嫌弃的表示海岛没意思,现在却积极活跃在探索第一线上。林荔知默默吐槽了一句,把被海风吹乱的头发用珍珠发带扎了起来。 为了行动方便,她穿了短袖花苞小衫和绑带短裤,看起来又野又乖。 才走了没几步,元让矜怕她担心,开口安抚了一句:“没事,我会保护好你的。” 林荔知的思维却飘到了刚见面时刀剑相向的场景:“这也是骑士守则里的吗?” 元让矜哑然失笑:“嗯,第三条,骑士须保护皇室,妇女和孩童。” “那你还是省省吧,”发带上的小珍珠随着林荔知走路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她的声音干脆利落,“小仙女不需要骑士的保护。不过你要是看谁不顺眼,我倒是可以帮你砍了他。” 听到这话,元让矜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两人之间因此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林荔知头也没回的招了招手:“快点跟跟上来呀。” “好的,”元让矜应了一声,后半段的话被压的很低,暧昧不清的像是只说给自己听,“女巫大人。” 萧纵远跑出那么远,起因只是因为看到了一株形状奇艺的植物。 “这就是茶卡花吗?”只有亲眼看到才能更深刻的感受到它的美,如同大片的蝴蝶栖息在草茎上,在光线下变幻着不同的色彩,铺就成连绵的轻灵的惊艳。 “嗯。”曲离应了一声,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这样一比好像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一样,萧纵远咳了一声,目光被旁边的东西吸引了。 “这又是什么?”那似乎是一种黑色的花,但花瓣要更大更厚重一些,身形低矮,几乎要伏在地面上,不仔细看很难将它与土壤分辨开。 尤其是它们还生长在茶卡花的下面,愈发黯然和不起眼。 曲离这会儿回答的速度慢了一些:“那是卡茶花。” “卡茶花?” “对,它通常和茶卡花生长在一起,但名气要小很多。”岂止是名气小,简直是鲜有人知晓的程度。求购茶卡花的人络绎不绝,知道卡茶花的却少之又少。如果不是当初他弟弟发现了这种话,甚至他也不会知道古书上记载的这两种植物居然是共生关系。 曲离不愿再多想,主动岔开了话题:“这岛上还有许多少见的植物,你可以多看一看。如果有不认识的,我可以给你介绍。” 第五十五章 需留个印记 这话让萧纵远心情好了不少,没想到曲离看起来高冷,实际上还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本着“天下大同,和谐共处”的原则,他决定放下心中的芥蒂,主动迈出共建和谐的一小步。 因此他摆出自认为十分友好的语气开口:“没想到你人看起来挺凶,懂的倒挺多啊?如果你闭口不提之前捞海鲜时发生的事,我就也不和你计较了。” 曲离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不是,他有什么好和自己计较的,毕竟——“被鱼打脸的人又不是我,”曲离的声音很是冷淡,“如果你不提,我已经忘了。”他怎么就看起来凶了,他明明是四海八荒第一温柔的美男子好吗? “你这人——”萧纵远挑眉,乖戾的语气刚刚出口,又转了个调,“还真是有意思。” 耳边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是林荔知轻快又有活力的声音:“可算找到你们俩了,这是茶卡花吗?” 明媚又灿烂的气息尽数袭来,曲离手指抚上花丛,下一秒,花朵就落到指尖上,随着他的动作翩然起飞。 林荔知被面前骤然放大的“蝴蝶”惊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曲离余光瞥见站在后面的元让矜眼睛一眯,确认他全过程看了个清清楚楚,才满意的回答:“不客气。” 林荔知接过茶卡花后看了看,身体往唯一没近距离观察过的元让矜那里靠了靠:“好像确实蛮好看的诶。” 元让矜伸手捻了下花瓣,指尖顿时被染上了一抹淡蓝色的水迹,在光线下泛出波光粼粼的细闪,浓郁的香味徐徐蔓延开。 “还不错,你喜欢这种吗?” 茶卡花很是娇弱,被捻过后宛若被抽干了灵魂一样,缓缓合上自己展开的身形,一点一点枯萎下去,但林荔知还是舍不得放手:“大部分女孩子都会喜欢花吧,可惜美的有些单薄。” “我知道一处地方,有机会可以带你去看。”这花汁看起来颜色淡,没想到着色力却很强,元让矜擦了半天也没擦掉,只得放弃。 目睹了全过程的林荔知忍不住笑出声,揶揄道:“所以说不要随便招惹路边的花花草草,一旦被缠上可就难甩掉了。” 刚说完她就想起元让矜的本体是玫瑰,还是被自己捡来的,好像自己才是那个主动去招惹的。 果然,话一出口元让矜的眼神就复杂起来,拇指慢慢抚摸过手上沾染的颜色,语气不无调笑:“那确实要留个印记,才容易被记住啊。” 说这话时他还看着林荔知的眼睛,目光从红唇和锁骨上一扫而过,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在哪里留印记比较合适。 “咳咳咳,这貌似是四个人的场合吧,”萧纵远的阴阳怪气适时打破了氛围,“怎么我们这么大两个人就那么不起眼吗?” 这会倒是“我们”起来了。曲离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当事人就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了。”元让矜慢条斯理的说着,分毫不让。 第五十六章 茶卡岛深处 “这里的风景还不算繁盛,”曲离出声说道,指了指岛屿里面的方向,“临近岛的中心位置有一处高地,在那里可以俯瞰全岛的风景。” 整个岛屿的风景?林荔知心头一动,这样倒是省了四处去找线索的麻烦了。 萧纵远也催促他:“那还等什么,赶紧去看看吧。”这茶卡花虽美,但因为到处都是,所以最初的惊艳感没持续多久就褪去了。 看了看天色还早,几个人便跟着曲离一起往岛屿深处走去,直至身影渐渐隐没在茂密的丛林里。 岸边停靠着曲离的私家游艇,白色的船身上漆着金色的花纹,绘制成鹰隼的形象,很是威风。 游艇虽然不算大,却安装了最新的自驾系统和安全系统,很是方便。 然而海面上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船的周围便传来异动。先是细小的水波扩散,紧接着就形成了飞速旋转的漩涡,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把船吞了进去。 本该发出警报声的游艇就这样以一种相对安静的姿态的沉没在了水底。 东南亚某市的豪华套房里。 柒尘难得换了一身粉色的居家服,趴在床上玩平板。说是居家服,也依旧秉持着她一惯优雅精致的穿搭习惯,随随便便套一件棉麻睡衣自然是不行的,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吊带上暗绣的银线延伸而下,充当起了花枝,而裙摆处还绣了一圈立体的花苞,随着小腿的动作时不时晃荡一下。 悦耳的钢琴声音流淌在屋子里,给一切蒙上了一层迷离舒缓的梦寐,正是勃拉姆斯的《五月之夜》。 柒尘翻了个身坐起来,踩着鞋哒哒哒的走到了旁边的房间,敲了敲门。 里面只有水声传来,无人应答。 柒尘加大力度又敲了敲,提高声音喊到:“许承南?你好了没?怎么洗个澡还这么磨叽?” 暴躁小公主柒尘,等人从来不超过三分钟,耐心值日常不足,从小到大一直嚣张跋扈。究其原因,嘴毒能打占据了首要因素,能打的过她的人说不过她,说的过的又打不过她。若是恰巧遇到那么一两个两方面都占不了便宜的,她也能装一装真正的小公主,以此蒙混过关。 除此之外,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大概就是,她有一个国际好脾气的搭档,许承南了。 “来了来了。”许承南的声音隔着门,听起来有些闷。随即一个熟悉的光头出现在视野里,他的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毛巾,只擦了一半的样子,身上还带着水珠,白色的衣服本就容易透,洇湿后便显露出下面藏着的肌肉线条,好巧不巧正是柒尘目光对着的方向。 柒尘咳了一声,把眼神转到一边,扬了扬手里的平板:“明天下午有场茶话会,陪我去看。” “啊,茶话会?” “不然呢,要不是它我才不会在这个破地方呆这么久,都快热死了。” “要不要把空调再调低一点。” “不用。” 可是你看起来好像还挺热的。许承南看了看柒尘发丝后面微红的耳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明智的选择了略过这个话题。 虽然等下他说的话可能会让柒尘更生气,这可怎么办,这次哄她的话是该买新裙子还是鞋子呢?许承南摸着他的光头陷入了思考。 第五十七章 记得与忘记 柒尘敏锐的察觉出他的犹豫:“想什么呢?” “恐怕不太行,”许承南吞吞吐吐的说道,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因为任务好像还没有完成,忘了把这个给息主大人了。” 那是一张银制的金属扑克牌,上面雕刻着缠花,乌鸦与毒蛇,正中心是花体的“witch”,正是临走前苏含月交给她们的。 坏了,怎么把这茬忘了。错过茶话会事小,要是没完成任务的话,苏含月那个表面温柔的女人可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柒尘嘶了一声,一把从许承南手里抢过金属扑克牌,气的跺脚:“啊啊啊怎么把这个事给忘了,幸好贪玩多留了几天。” “没事,”许承南安慰她,“我等把你新裙子的尾款都付了,你不要着急。” “这是裙子的事吗,快点收拾收拾出发吧,那个息主大人脾气不好又难找,可别拖到太晚,我还要回来泡玫瑰浴呢。”柒尘边说边往房间跑,临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转身,对着许承南抛了个飞吻:“谢谢你包了我这个月的小裙子,爱你哟。” 她说这话时笑容灿烂,刚才的苦闷都像泡泡一样一戳就破,消散的无影无踪。 许承南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不由自主的也笑了下。直到柒尘的房间里传来乒愣乓啷的声音,他才回到房间里。 套房是柒尘挑的,甜美华贵的装修风格,与豪华的房间相比,许承南的行李实在是少的有些可怜,只有一个小号的行李箱放在床边。 桌子上放置着一个水晶八音盒和一个笔记本。八音盒很是小巧精致,穿着芭蕾裙子的小人踮着脚尖。只是盒子底部有几道不明显的裂纹,割裂了原有的美感。 许承南径自走到书桌前,随手抽了一支笔,把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记下了今天的日期,认认真真的在上面加上新的内容:给尘尘付裙子尾款。 写完后他又翻了翻前面的内容,上面细细碎碎的记录了每天发生的主要事情,主要的则用三角形标记了出来。 在日记本的第一个,工工整整的写了几个大字,似乎被反复摹写过,字体的颜色格外深重:要对尘尘好。 许承南伸手抚摸过纸上的字迹,听见柒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许承南,你好了没?都几点了还不出来吃饭干活,还得我亲自过去请你吗?” “我来了。”许承南应道,把笔记本和八音盒锁在盒子里,珍重的放到行李箱里收好,这才走了出去。 柒尘已经穿好了黑色的洛丽塔小裙子站在门口,一条腿做支撑另一只脚点着地面,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她手里的拐杖换成了遮阳伞,虽然许承南感觉那把小伞实用价值实在堪忧,能遮住一个脑袋就不错了。 “你昨天不是说想吃这里的特产烤鱼吗?我先前定了一家,就去吃这个吧。” 他说过想吃吗?许承南想不起来了,但还是应了声好。 柒尘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番:“不是吧?来之前你就说对这儿的烤鱼垂涎已久,想趁着办事圆一下之前的心愿,我这才提前预订的,你该不会忘了吧?” “没有没有,”许承南连连摆手,“我这不是饿了吗,早就迫不及待了。” 柒尘闻言轻哼一声,手中的伞往门口一指:“该,叫你出来这么晚,能不饿吗?东西我都拿好了,走吧。” 第五十八章 火属性银币 东南亚的天气总是不讲道理,一场大雨劈头盖脸的淋了下来,毫不客气的给林荔知一行人的探岛之旅宣判了一个“夭折”的结局。值得庆幸的是曲离及时找到了一个附近的山洞,不然他们几个就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元让矜捡了些干枯的树枝堆到一起,从怀里拿出两枚银色的硬币弹到空中。硬币在空中翻了个漂亮的跟头碰撞到一起,倏地一下擦起火光,正正好落到枯枝上燃烧起来。 萧纵远看得啧啧称奇,手臂从背后勾搭上元让矜的脖子往下压,语气半是夸奖半是酸意:“这炫技可以啊兄弟,这才是真正的烧钱啊。” 元让矜猝不及防下踉跄了一下,眼神微动,有些不习惯的活动了一下肩膀:“雕虫小技而已,银币上附加了火属性,可以重复使用,野外生存比较方便。” 萧纵远也不知道是真没注意还是故意的,面对元让矜的抗拒,毫不客气的一把又给他揽了过来:“硬币还能加魔法属性啊,诶诶诶,你和我说说,怎么搞的?” 虽然萧家因为在对消息的掌控上很有发言权,但他们并不属于异族,也没有特殊能力。 “雕虫小技而已。”曲离语调冷淡,他袖手站在靠近洞口的位置,因为怕弄脏自己的衣服,所以和墙壁的岩石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看起来仙风道骨——换句话说,也挺像天桥底下用砖头压张八卦图招摇拐骗的大爷。(程方策:难道是同行?) 商人讲究广结好友,但萧大少爷谁的面子都能给,就是不想买曲离的账:“得了吧,难不成你想说这外头的雨也是你整来的?你那么能耐能不能把他们给收了,我还想看风景呢。”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林荔知总是在萧纵远时不时冒出精彩发言后思考一个问题,当初甘洛姐是怎么看上他的? 听说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酒吧,林荔知脑海中不由自主的萧纵远豪气的包了整晚的酒,或者是在桌子上摆开一排,让人猜一猜到底是哪瓶里面藏了一颗深水炸弹。 画面代入感太强,林荔知打了个冷战,连忙打住了纷飞的思绪,就听见元让矜在耐心解释火属性金币的由来。 “这种金币只有黑女巫才能制作,市面上已经见不到了,我这里也只有这两枚。” “黑女巫?”萧纵远恍然大悟,声音也不由得压低了,“她们不是都被绞杀了吗?” 萧家的消息果然灵通,元让矜点了点头:“嗯。” “可惜了,都是漂亮姑娘。” 巫术在创世纪时同出一脉,巫族只有女性,数量稀少,术族则要繁盛很多。一直到中世纪时期,女巫都分为黑女巫和白女巫两派,白女巫多以医病救人的身份出现,而黑女巫则是与异界沟通的钥匙,拥有着召唤巫兽和调用魔法元素的能力。 或许名字的不同就埋下了之后相反命运的伏笔,然而熟黑熟白,又有谁真正能分的清呢?又是谁心怀鬼胎,举起了审判的屠刀? 第五十九章 黑女巫传说 中世纪晚期,世纪大战爆发,繁衍了百代的异族与掌握了新科技的人类刀剑相向,战火蔓延至各个大陆。 黑女巫的灭族令也是在那时公布的,她们被打上了邪恶、黑暗和腐朽等标签,被自称正义的人们送上了绞刑架。 烈火从脚下升起的时候,无人在意她们曾经守护过这片大陆数百年的安宁,那些被他们恐惧和厌恶的能力撑起过兰和大陆的半边天。 黑女巫的族长是最后一个被发现的。说是被发现,其实更像是自投罗网,她就站在萨尔罗大圣堂的塔尖,头顶是乌云密布的暗空,脚下踩着这座被誉为“神圣之光”殿堂的建筑物,金色曼陀罗暗纹的裙摆翻飞,冷淡又不屑的俯视着众生。 年长而有威望的骑士长站在最前面,声音经过盔甲的加工,也带上了金属的冷硬:“罪人,你已经无路可退了,束手就擒吧。” 知荼曼的目光落在骑士长身后飘扬的旗帜上,那上面简单交织的线条正是宝珠、权杖和王冠的图案,然而他们似乎都忘了,异族联盟最初的盟徽是四种图案,在锦缎上本该有曼陀罗的纹路。 说来还有些好笑,她之前倒没发现黑女巫一族还有充当和平大使的潜质,能轻易化解异族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让他们把手中的矛刃都对准自己。 面对知荼曼的沉默,领头的骑士长感觉尊严收到了挑衅。早听说黑女巫的族长有着不老的美艳容颜,只是今日一见他才知道那些传闻是有多么的浅薄,言语甚至形容不出她万分之一的妖冶。 对,没错。妖冶。这是个妖女。骑士长回过神,为刚才离神的思绪感到几分羞愧。他重重的用剑撞击了一下盾牌,发出低沉的震荡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内容:“束手就擒吧。” 知荼曼的目光终于落到了他身上,只是那眼神很淡,更像是透过他看着其他人。 “缉拿我,你配吗?” 黑色的裙摆猎猎作响,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审判我?谁敢说自己有这个资格?” 知荼曼轻笑了一声,如冰凌撞击般清脆:“来试试看啊。” 伴随着话语落下,一个巨大的血红色六芒星浮现在她背后的天空上。 咔嚓—— 一只巨大的龙爪扒开了六芒星,从天幕中探出半个头来,金黄色的竖瞳满是桀骜。 地面随着它的动作剧烈振动了起来,骑士长把盾牌往地上一顿,高声发令:“列阵——” 知荼曼赤足站在塔尖,脚踝上戴了玫瑰和铃铛串就的银链,清脆的铃铛声以一种蛊惑人心的姿态回荡在周围,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曼曼,跟我走吧。”巨龙口吐人言,它身上覆盖着坚如岩石的黑色鳞片,气息却温柔。 当然,温柔的对象也只是那个还没有它巴掌大的女子。 知荼曼摇了摇头,安抚性的摸了摸它的爪子,巨龙有些着急,身体一动,周围簌簌的落下尘土,血色的线条暗涌,束缚着它的身体不能更近一步。 第六十章 黑女巫之陨 “为什么,我可以带你走的,相信我。”巨龙焦急的解释道。 “我信你,不过不用了。”知荼曼笑着摇了摇头,风吹起她的长发,美的像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下一秒,重重叠叠的六芒星纷纷在她周围亮起,转瞬间覆盖满萨尔罗大圣堂的天穹。守在底下的人纷纷举起了手中特制的箭矢,天罗地网般封住了知荼曼的退路。 眼看着冲突即将爆发,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清淡的嗓音:“荼曼。” 那是一个白发白袍的男子,眉目如凉月,气度似霜雪。他的袖口上绣着九道神圣的符文,彰显着他无可比拟的尊贵身份。 “是教皇冕下啊。”注意到来人,知荼曼手上的动作稍顿,身后的巨龙却明显焦躁起来,手中的爪子不停的试图向外抓去,却被空间法则压制得难以移动,只能在原地发出警告般的低吼。 男子的神情露出一丝无奈,像是没看见她周身的符文和身后的巨龙一样:“你还是第一次这么叫我。” “可惜也只能是最后一次了,之后的话,你且听这万民朝拜声就好了。”不同于男子叙旧的语气,知荼曼开口便带了嘲讽的意味。 让人下意识觉得,如果教皇冕下手上的那根权杖如果在她手里的话,很可能后者就直接动手了。 “只是自己一个人听的话,多少还觉得有些落寞,”男子并未生气, 男子偏了下头,神情颇为遗憾的摆了下手,“放箭。” …… “她们其实大部分都是良善的人,但是却落得了灭族的下场,”萧纵远用一截折下来的小树枝在沙地上写写画画,短短几笔就勾勒出了一个种族覆灭的过程,“百年时间已经过去,现在的女巫也只是指白女巫了。” “不觉得奇怪吗?”元让矜淡淡道,“且不提同源的术之一族,黑女巫被绞杀至灭族的下场,联系密切的白女巫却活的好好的,还真是有意思。” “谁知道呢,”萧纵远极轻的叹了口气,“现在黑女巫的话题都成为禁忌了,我也只是在家族藏书阁里偶然翻见些记载,真假尚未可知。” “连这种隐秘事情的记载都能如此详尽,萧家在信息方面的手段还真是了得。”曲离突然这样插了一句,只是语气听不出褒贬。 但这话落进萧纵远的耳朵里自然就变成了一种挑衅,因此他冷哼一声,没好气的回道:“过奖过奖,还是差了一点,连大名鼎鼎管了半个海域的人都不知道。” “那确实差了点。”曲离点了点头。 萧纵远:???好气哦。 林荔知适时打断了又一轮的针锋相对:“行了行了,阴天下雨的聊这种禁忌故事,你们胆子倒挺大。” “这有什么,”萧纵远边说边蹿到了林荔知身边,“外面这雨有什么看好的,你怎么也学的和这家伙一样了。我这还有些独家秘闻你好不好奇。”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叫一声好哥哥,我就都说给你听。” ——————————————— 萧·拈花惹草·花孔雀·大少爷 危——萧纵远危—— 第六十一章 比预料的深 元让矜眉心一跳,几步上前拎着萧纵远的后衣领给他拉了回来:“不相关的秘闻知道的倒不少,茶卡岛的信息也没见你多说点。” “这也不能怪我啊,我顶多知道陆上的一亩三分地,这海里的还真是啥也不知道,”萧纵远一脸无奈的站稳身形,嘴巴朝曲离的方向努了一下,“消息灵通的人在哪儿呢,你去审他啊。” 被内涵的曲离连眼神都没分一个过来,倒是萧纵远脚下无意间踢到的石子打了几个滚,朝山洞里面去了。 “嘀嗒——”细小的水声响起,在场的几个人同时停止了动作。先前他们只是在靠近洞口的生火,以便能随时观察到外面的情况,只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雨势依旧没有消减的迹象。 元让矜朝洞口深处看去,刚才的水滴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然而目光所及都是漆黑一片,什么发现都没有。 “我去看一看吧,你们在这里等着。” 眼看着元让矜说完就要往里面走,萧纵远连忙伸手拦住了他:“别啊,在场能打的就你一个,你要是走了我们这边有情况怎么办?” “是只有你一个人不能打好吗?”林荔知毫不客气的戳破了他的话,随即看向元让矜,“还是一起吧,岛上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分散开反而更危险。” “担心我?”元让矜严肃的神情褪去,顷刻间便换了副浅笑的神色,开玩笑般反问了一句。 “谁担心你了,只是有的人要是万一再受伤昏倒在路边,我可懒得去捡。”林荔知说完就率先向山洞深处走去。 “哎呀呀,果然第一印象很重要啊,总感觉这件事要被念叨很多回。” “只要某个人不再玩什么突然消失,这个概率还是很低的。”记仇小能手林荔知上线。 她走的并不快,元让矜轻松的跟了上去,话语也如影随形缠绕在耳畔:“虽然过程磨人了点儿,可要是能以这种方法被记住,也是我的福分了。” 元让矜的声线一直属于干净的少年音,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偏生“磨人”两个字带了点沙哑的笑,羽毛般轻轻挠过心尖。 到底是谁磨谁啊,林荔知心底不由得生出些恼意,刚要发作,元让矜的声音却突然正经起来,趁着后面两个人还没跟上来,低声认真解释道:“先前去祭拜了一下我的母亲,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当时身体状况不好,很多事也记不得,不想给你添麻烦。” 未出口话就这样默默咽了下去,撞的人一头一软,再开口时,林荔知的语气都柔和下来:“抱歉啊……你现在都想起来了吗?” “没什么,终究是我考虑的不周全,”元让矜摇了摇头,“差不多都回忆起来了。” 林荔知正想追问,后者嘴角的笑就扬了扬:“之前做的不妥当的地方,给你赔罪了。” 分明还是正经说话的神色,端着骑士的优雅,语气却和正经搭不上边,又恢复成了那股逗弄小姑娘的腔调。 第六十二章 萧纵远地位 林荔知决定不和这个人说话了,什么清冷骑士,什么娇弱小玫瑰,通通都是假的!这人消失期间是做了个变性手术吧?还是之前隐藏的太深了,导致她一直没有发觉? 她边走边在心底反思自己,果然在路边捡小哥哥还是有风险的,就像开盲盒或者福袋一样,一个不慎就容易收获食品包装上常见的忠告——一切以请实物为准。 要不是元让矜那张脸好看的让人下不去手,她一定早就把他丢回垃圾桶里去了。 然而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断不能说出口,不然元让矜可能又要抬头瞟她一眼,他用那种招牌式散漫又带点正经的态度问话:哦?怎么个丢法? 再恼怒的情景也染上几分暧昧的气息。 到底是自己道行不够深,林荔知决定从茶卡岛回去后就多买几本言情小说追几部韩剧,或者直接向甘洛姐讨教一下。 萧纵远跟在他们身后大约五米的地方,刻意的咳嗽了几声,元让矜听到后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回自己和林荔知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上,十分淡然的忽略了萧纵远的不满。 甚至还伸手将林荔知轻轻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语气中满是关切:“小心点。” 他手指只触碰到了林荔知的衣服,所以她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顺从的点了点头。 目睹了全程的萧纵远莫名觉得气闷,转头朝曲离吐槽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么明目张胆的,是当咱俩不存在吗?” 听到他说话曲离才收回落在林荔知和元让矜身上的目光,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空气。” 末了又补上一句:“而且你说话的话还不如当个空气。” 萧大少爷疑似沦为最底层,自然不甘于就此妥协,拖长了语调喊话:“小荔……” 砰—— 肉体相撞的钝击声响起,一个看不清的东西卷着萧纵远的身体飞速向下坠去。 曲离距离最近,反应也最快,空气里的水雾瞬间凝结成墙体,想要托住萧纵远的身影,但只一瞬便被破开,水珠四散,溅湿衣衫。 坍塌的只有萧纵远脚下的那块岩石,林荔知和元让矜也迅速围了上来,从上方往底下看去。然而为时已晚,洞口下漆黑一片,只有边缘粗粝的岩石,似乎在彰显着刚才只是一场意外。 “萧纵远?”林荔知提高音调喊了一声,然而声音向下传了没多久便被吞噬,没有一丝回响。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又偏偏盯上了战斗能力最弱的萧纵远? 纷乱的思绪混着当初甘洛姐短信上的警告交织在脑海中,林荔知蓦地回忆起这个山洞是曲离找到的。 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蓄谋已久? 不知从哪吹来的凉风袭过,带来缕缕冷意,林荔知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一只手轻轻覆盖上放在身侧的手,安抚性的用指腹轻轻摩擦着林荔知的皮肤,正是元让矜。 莫名的心安感让林荔知放松了一些,她并没有看曲离,而是冷静的开口:“走吧,我们一起下去看看。” 第六十三章 海带寿司卷 在海底深处,正静静矗立着一座宫殿。 这个深度阳光已经很难照射进来,因此用以照明的只有一些发光的藻类,这使得本就沉寂的居所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味道。 不同于外表的破败苍凉,宫殿里面却是一片繁盛的景象,各色珊瑚点缀,夜明珠镶嵌在各个角落,将整个宫殿内部照的亮如白昼,地上甚至还有一条铺满珍珠的河流,蜿蜒着环绕过亭台阁楼,散发着莹润如玉的光泽。 在所里侧的一个房间里,浅蓝色长发的男子斜卧在石榻上,身上松松垮垮披了一件蚕丝的薄毯。 他的皮肤是冷白色的,在软金色薄毯的映衬下更显滑嫩,正懒洋洋的拿着一支香去点案几上的小铜炉。 香的顶端有一点细小的火星,与铜炉上的棉芯摩擦了几下,终究还是灭为一小缕青烟,很快消散了。 “啧。”一声不耐的轻哼声响起,紧接着就被一阵咳嗽声掩盖了,男子的视线随之落在了地上,那里正卧着两个被海带捆住的人,声音就是从他们那传来的。 柒尘把呛到的海水咳出来后才感觉好一些,一睁眼就看见一个狰狞的鬼脸面具,躲避的念头刚刚升起,就发觉身上被海带缠的动弹不得。 ……这是哪里?面前这个人是谁? 柒尘慢慢回忆起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她和许承南去了先前碰见息主大人的那片沙滩,但是等了许久都没人回应,因此就试探性的往海里飞去,打算观察一下情况。 结果才飞出几百米,海面上就突然掀起了巨浪,直接把低空飞行的两个人拍在了海里。 然后息主大人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海面上,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出现时他脸上戴了一个狰狞的鬼脸面具,而且在看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就发动了攻击。 其实如果不是受海洋的限制,以他们的能力来说,就算在交手时落了下风,也可以全身而退。但奈何在别人的主场上,再加上并不熟悉对手的能力,因此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柒尘和许承南就被打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是眼下的情境了。柒尘看了一眼旁边还没苏醒的许承南,只觉得一阵惆怅,谁能想到凤族和凰族的一代骄子,会被捆的像两个寿司一样躺在海底呢? 柒尘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心下一紧,试探着开口:“息主大人,我们先前并未有过对您不敬的意思,你如今这般行事又是为何?” “没什么原因,看你们不爽而已。”男子语气散漫,似乎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柒尘强压下内心的火气,尽量柔声道:“我们只是代替白女巫大人来捎个东西,大人又何必苦苦相逼。” “白女巫?”男子饶有趣味的重复了一遍,“有点意思。她让你们捎什么?” “一……”等等,他们之前明明见过一次面,后者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呢,还问出这种问题。两次态度的转变仿佛也有了答案,柒尘脱口而出:“你不是息主大人?” 第六十四章 谁说我是了 男子轻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她的迟钝,冰冷的触感覆盖上纤细的脖颈,如毒蛇的吐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了?” 凰族向来有看破虚妄的天赋本领,虽说没有透视那般玄乎,面具、易容等这一类伪装的的东西却是能够看穿的。 眼前的男子虽说戴了面具,但是气息明明就和先前的息主大人系出同源,她又怎么会认错? 难道说…… 寒意寸寸困住柒尘的呼吸,让思维都变得迟缓起来。 都说人濒死前会想到一生中发生过的事情,为什么她想到的反而是没有去吃的那家烤鱼啊…… 寿司卷被放进冰箱里的时候,也会想这么多吗?…… 按照许承南的性格来看,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难过,这个人看起来呆呆愣愣的,却极为看重承诺,小时候有一次答应过的巧克力没有给他,许承南整整一个周没有搭理她。 朦胧间她听见一声熟悉的低吼:“放开她!” 面具男子悠然的收回手,没有理会趴伏在地上不断咳嗽的柒尘,专注的欣赏其自己精雕细琢般的右手,似乎为它没有扼杀掉一条生命而感到可惜。 看了一会儿,他才放下手,视线落在先前出声的许承南身上:“你是在命令我吗?” “不是,”看见柒尘渐渐平复下来,许承南才松了口气,声音低沉,“我是在和你谈条件。” “哦?阶下囚也有谈条件的权利吗?”男子踱步回石榻上,端的是不屑一顾的桀骜风流气。 “那要看殿下需要的是什么了。白女巫和息主大人有约在先,殿下杀了我们自然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是比起之后可能产生的不必要的麻烦,达成合作未尝不是一种选择。毕竟,我们也算是能派上点用处的。” “哦?”面具男子饶有趣味的笑了笑,“可我不是息主啊,你们和我合作,对你们来说可未必是好的选择。” “殿下说笑了,和谁合作都是一样的,服务于谁也没有什么区别。”许承南态度不卑不亢,并不为自己或是柒尘求饶,而是客观的阐述事实。 印着花体“witch”的银制金属扑克牌不知何时到了许承南的手上,锋利的边缘割开海带的束缚,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衣物干净如新,伸手向前递出扑克牌。 “不知您意下如何?” 有点意思,面具背后,捉摸不透的笑意虚无的浮在表面。 半晌过后,男子才慢悠悠的开了口:“行啊。”没见他怎么动作,一股细小的水流就已经托着扑克牌将它送到了男子手中。 “给我带个人来,换她。”香的顶端又重新亮起一点火光,端端正正的指向了柒尘。 许承南悄悄松了口气:“带谁?” 细香打了个转,画出一个烟雾袅袅的半圆,水波随之颤动,勾勒出一片水幕。待到一切平静下来时,水幕上面清晰的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穿着短袖花苞小衫和绑带短裤,肤白貌美,腰细腿长。黑色的长发卷曲,松松的被发带系在脑后。分明是甜系的长相,气质却干脆爽利,丝毫没有娇弱之感。 女生的身形从空中荡过,似乎正在下坠,上衣被风吹起,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肢,盈盈而不堪一握。 林荔知?许承南微微一怔。 第六十五章 这也要争吗 因为怕扔石子会砸到萧纵远,因此元让矜以花瓣为媒介试探了一下洞里的深度,大约有百米深。 回想一下现在所在山洞的海拔高度,这个深度应该已经能见到地下河流了。先前听到的水声可能也是这个缘故。 底下的情况尚不明确,但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犹豫了。当下摆在眼前的问题是——怎么下去? 曲离和元让矜都问题不大,但林荔知显然并不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完成这个操作。 曲离转瞬间想到这个方面,率先对林荔知伸出手,语气难得的柔和:“我带你下去吧。”似乎是怕林荔知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这里空气中的湿度很高,可以保证我们平稳落地的。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也会照顾好你的。” 你的存在才是最大的意外吧。元让矜腹诽道,同样绅士的行了一礼,眼角微压,语气无辜又可怜:“不和我一起下去吗?” 心里设想着萧纵远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的林荔知:???就是下去救个人你们俩在这争什么呢? 还没等她说话,曲离已经开了嘲讽技能:“毕竟不是在自己的主场,有的人还是别逞强,免得自己都搭进去。” “也不知道是谁,明明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身边人遇险都来不及搭救,还敢说自己能照顾好谁。”元让矜寸步不让。 再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林荔知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抬手去捂住元让矜的嘴:“好了好了知道了,咱们赶紧下去吧。” 元让矜给曲离递过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对后者骤然冰寒下来的脸色熟视无睹,落到林荔知身上的目光顷刻间温柔下来:“遵命。” 他的唇还贴着林荔知的掌心,开口说话时一片酥酥麻麻的痒意,刺激得林荔知身体一颤,连忙收回手。 动作却在中途被打断,元让矜一手揽住她的肩头,然后俯身讲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玫瑰的藤蔓从石壁上攀爬而下,缠在两人腰间,元让矜脚下使力,轻轻一滑便荡了下去。 林荔知猝不及防下身体一紧,下意识把头往元让矜怀里靠了靠。随即便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丢人,明明以前几百米的悬崖也跳过,如今被人抱着怎么反而容易受惊了。 元让矜的轻笑声从头顶传开,手臂收紧,将她抱的更牢了一些,说出的话却没那么贴心:“害怕吗?怕的话,我就松手了?” “听听,你这是人说的话吗?”林荔知恼怒的蹬了他一眼,但显然元让矜不低头的话并不能接收到她的愤怒。但从她的角度,却能看见少年的下颚线,喉结和唇色。 不知道是不是受先前的骑士生活影响,元让矜的衣服总是透着正式,哪怕是在夏天,扣子也扣到最上面的一颗,捂的严严实实的。 林荔知感觉自己可能是前几天喝海水喝晕了,不然为什么看他捂的越严实,自己反而越容易想到之前它们被海水打湿时的模样。 等事情结束后她一定要买一个草莓慕斯吃,林荔知认认真真的在心底记下这一笔。 第六十六章 曲离消失了 看到林荔知把脸埋了起来,元让矜以为她是担心萧纵远,于是柔声安慰道:“放心吧,他应该没事。毕竟是萧家的少爷,身上或多或少会有几种保命的手段。” 怀里的人依旧没抬头,只有胸前的布料传来摩擦的触感,紧接着一个小脑袋点了几下。 元让矜哑然失笑。 说话间两人已经落到了地面上,元让矜把女生放到地上,顺手替她把弄皱的衣衫抚平,仔细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脚下是大小不一点石块,摆放位置错落有致,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被人刻意摆放成这样的。水流也被石块分开,蜿蜒着流淌过脚下,时不时有几滴挂在石壁上的水珠滴下,不知道落入了哪片水洼处。只是在这样幽谧的环境中,本该清脆悦耳的水声也多了些诡异的意味,听得人心慌。 入目所及都没有萧纵远的身影,元让矜忍不住皱了下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曲离呢?” 曲离?林荔知转头看了看,明明刚才还是一起跳下来的,现在却只能看见自己和元让矜的身影。 “还说自己的主场呢,结果翻船得比谁都快,”元让矜冷哼了一声,语气透着几丝嘲弄,“幸好刚才没让你跟他一起。” “真的有人能在我们三个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曲离弄走吗?”林荔知思忖着,曲离性格虽然高冷傲慢了些,但却不像是空口说大话的人,且不提他介绍身份时那句傲气十足的“半个海域归我管”,但论起刚才的情况,要说曲离是毫无把握打算拖她下水,可信度也委实不高。 “难度很大,我和他交过手,能力也算对得起他那张皮囊了。” 诶?你们交过手?林荔知有些惊讶,却也知道眼下不是问话的时候:“所以更有可能是他自己躲起来了吗?”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他对茶卡岛要比我们熟悉的多,”见林荔知周身的气势有些颓唐,元让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我在这呢,我们四处找一找有什么线索。” “嗯。”林荔知刚往前走了一步,手腕却被元让矜拉住了。 面对小姑娘疑惑的眼神,元让矜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牵住了她的手:“这里的情况错综复杂,已经消失两个人了。以防万一,还是这样安全一些。” 他不怀疑林荔知的身手,但是她好像因为某些原因封锁了自己的能力,所以遇到情况反而成了容易有危险的那个。 “这也是骑士的职责吗?”或许是为了缓解气氛,林荔知打趣了一句,并没有挣脱开。 “专属骑士的职责吧,”元让矜低笑,一字一句说的清晰,“就当是为了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方便照顾我吧。” “行啊,”林荔知视线落在手腕上缠着的黑色丝带上,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提起精神,语气轻快的回复,“那你可要躲好咯。” 并不是她不想动用自己的能力,而是她已经不能这样做了。 第六十七章 当下与往事 然而元让矜和林荔知两个人找了半天,依旧毫无线索,曲离和萧纵远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在这块地下河流暗涌的海蚀洞里,只能感受到他们两个人的生命体征和活动迹象。 “累吗?要不要歇一会。”元让矜从背包里拿出食物和水递给林荔知。 “还好。”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林荔知找了一块没有生长苔藓的石块坐下,小口喝着水,思考刚才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手机早就没有信号了,对外联系不上,内部人员屡屡失踪,更别提找王冠的线索了。林荔知刚叹了口气,额头就被弹了一下。 一抬眼,元让矜正笑吟吟的看着她,丝毫没受周围压抑环境的影响。 “你干嘛?”林荔知气鼓鼓的质问。 “看你蔫了,给你加油打个气,这不又气成小河豚了。”元让矜边说边在林荔知旁边坐下。 这是一回事吗?林荔知心道,就听见元让矜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知道吗?之前有一次我们出任务,地点在一片原始森林里,也是像现在这样,接二连三的有人消失。” 林荔知不由得提起了兴趣:“是在骑士团时候的事情吗?”这还是元让矜第一次主动提及自己过去的经历。 “嗯。” ……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原始森林里,一支不到十人组成的小队正在前进,由于树林里枝桠纵横,走在前面的人不得不时常挥剑砍断面前阻拦着的藤蔓或者树枝。 元让矜保持着他惯有的散漫姿态走在后面,时不时观察一下周围的动静。 “喂,阿纵,”走在前面的骑士忽然转头,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你有没有觉得这次任务不太对劲。” 那是一个英朗帅气的年轻骑士,比元让矜要大上两三岁的模样,剑眉星目,看起来朝气蓬勃。 “哈?”元让矜把放空的思绪收了收,小幅度点了下头,“是有点。” 古宸显然对他敷衍的态度有些不满,趁前面的人不注意,放缓了步子走到元让矜身侧:“那能是有点儿吗?自从进入这片鬼林子后,咱们已经有三个队友失踪了,而且每次都是毫无动静,突然就发现后面少了个人,想想就特m的邪门。” 元让矜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身影,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身后,认真劝道:“那你现在最好还是回到你原来的位置,咱们现在不就走在最危险的队尾吗?” 话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个爆炒栗子,古宸弹完还不解气,按着他的头又往下压了压:“我能不知道?老子就是担心你才过来的好吧?我总不能是担心那几个无脸鬼吧。” 这次任务caerus和无脸鬼两支骑士团各自派出了四名骑士,再加上皇家护卫的六个人,共同组成了这支小队,说是去原始森林里取走埋在那里的一份机密文件。 无脸鬼和caerus虽然共同服务于皇室,但两方素来不合,虽然明面上有着不允许斗殴的规矩,但私下里两方的摩擦并不少。 骑士团重团体性,一般都是单独执行任务,但caerus更是以培养尖刀骑士为守则,骑士个人作战能力极强,基本每次出任务都不会超过两个人。 这次调动了四个人已经算是很大规模了,要知道整个caerus骑士团也只不过有九个人而已。还是和素来不对付的无脸鬼安排到了一起,上位者的心思可真难猜。 第六十八章 憨憨查尔镜 “什么机密文件能藏在原始森林里啊,”一旁的古宸还在喋喋不休,“又潮又闷的,在这放东西的人是脑子进水了吧。话说秋左凉和阿尔法没事吧?他俩的先锋小队怎么到现在还没音信啊。” 秋左凉和阿尔法是caerus骑士团的另外两名成员,这次被派出去的就是他们四个人,虽然元让矜有些怀疑这是骑士长故意安排的。毕竟团内话最多的好像就是他们几个,很难让人不怀疑是因为过于聒噪而被丢了出来。 比如眼下的这个情景,就是证明他猜想的最好例子。 元让矜被古宸吵的头疼,思维被动的集中起来:“确实不对劲。” “哈?”古宸一脸茫然,随即就听见元让矜全面客观、冷静分析的话语。 “虽然无脸鬼的人废物了一些,但好歹也是接受过训练的。可是刚才别说发信号了,甚至连一点异样声音都没有传出,而且走在前面的我们也没察觉出不对劲,”元让矜轻轻的吐了口气,“真让人好奇是何方神圣,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虽然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前面就是无脸鬼的人啊,你说的会不会太大声了一点。古宸在心底默默画了个十字,一抬头果然对上了了无脸鬼骑士愤怒的眼神,只能扬起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元让矜却没注意无脸鬼骑士的表情,他凝神听着空气中的声音,那其中有树叶沙沙的摩擦声,流动的风声,有小动物无意间踩到枯枝的折断声……还有细微的摩擦声。 嘶嘶—— 不像是人发出来的,更像是隐匿在暗处的爬行动物,庞大的身体从地面上迅速滑行,裹挟着满满的恶意。 蛇吗?元让矜眼睛微眯,脚下的步伐不变,精神却更加集中。 古宸并没有察觉到不对,而是探头探脑的看着前方的动静,这次带队的是他口中的“憨批”侍卫长,白女巫座下走狗里的头号人物——查尔镜。 据说他的本名叫耳茶,归附于白女巫后一直偷偷暗恋她,这才取了一个新名,用的是“镜花水月”的典故,来表明自己和白女巫大人的相称。 就是不知道白女巫大人知不知道这个事儿了,虽然骑士团普遍看不起他这个徒有虚名的侍卫长,但这个职务落到caerus或是无脸鬼中任意一方的头上都会引起另一帮骑士的不满,所以出乎意料的,这个“傀儡”队长位置查尔镜坐的还算挺稳。 虽然他的指令有一些没有脑子就是了,毕竟是深宫里常年任职的人,腌臜心思这方面或许尚有几分手段,可一旦涉及到真刀真枪的事儿,表现就有些惹人发笑了。 比如现在,无脸鬼的骑士已经失踪了两个,最年长和有威望的钟柏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依旧目视着前方,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与他相比,走在旁边的查尔镜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尊敬的侍卫长,我们已经有三个队员失踪了,再这样贸然行进会不会有些不妥。” 第六十七章 变种黑巴曼 听到钟柏的质问,查尔镜不以为意:“这能有什么大问题,我们侍卫队不是也没了一个人吗?要是真有什么人敢对皇室下手,你们两个精英骑士团还不够看得吗?” 钟柏还想再说点什么,查尔镜已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把他未出口的话堵在了肚子里。 “钟柏,到底我是队长还是你是队长?干好自己的本分工作,搞清楚自己的地位。” 钟柏脸上明明还带着白色面具,周围的气势却冷了下来,但眼前显然不是翻脸的时候,因此他只能应了一声:“知道了。” 古宸在后面看得啧啧称奇:“果然权势压死人啊,钟柏那家伙少有吃瘪的时候,诶阿纵……”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元让矜猛地一推古宸,两人堪堪躲开了一道黑影。 噌—— 元让矜腰间的细剑应声而出,剑影闪烁,织成密密麻麻的细网,把被卷起的碎石和落叶阻隔在外。 “妈呀,这是啥?”古宸在地上踉跄了一下,然而却并没有摔倒,身形一动就以一个巧妙的姿势滑行回了元让矜身侧。 当他站稳身体后就朝元让矜面对的地方看去,但是却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眼前只有簌簌的落叶和风声,好像刚才的袭击只是错觉。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与查尔镜惊慌的呼喊相比,钟柏的声音显得格外沉稳:“警戒!” 风吹起元让矜额前的碎发,一双点墨般的瞳孔凝着沉沉的冷,似乎在与什么东西无声的对峙着。 他一手还执着细剑,剑刃朝外,月华凝霜,清冷出凡尘。 古宸大气也不敢喘,同样把手放在腰间的剑上,时刻准备着应对突然的袭击。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太久,他就发现层层叠叠的枝叶里多了一个黑影,身长有二十多米,覆盖着细密的灰色鳞片,一双血红的瞳幽幽的打量着他们。 妈呀,这是啥玩意?古宸小声在心底吐槽。 “终于不躲了吗?”元让矜冷笑一声,下一秒黑影骤然掠过空中,却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擦过了他迎上去的细剑径自向后方撞去。 只听见空中传来一声惨叫,皇家侍卫的人员又少了一个。 “还知道挑软柿子捏吗?”古宸奇道,掌心往腰间一撞,剑已出现在手上,“罪魁祸首就是它吗?” …… …… “咦,这是什么蛇啊?居然有这么长。”林荔知小口小口咬着压缩饼干,好奇的问道。 “黑曼巴蛇的变种,毒性很高,当地人尊称它为藏厄夷。”元让矜耐心解释着,也学着萧纵远拿了一截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林荔知显然也想到了失踪的两个人,心情不由得低落下去:“那这次也有可能是变异生物吗?” (注*黑曼巴蛇是切实存在的,也就是黑树眼镜蛇,主要分布于非洲。藏厄夷是我瞎编的,这种蛇现实里的长度也没有这么长。总之这篇文大概就是一个中心混合,部分参考现实+架空的大杂烩吧。) (再注:终于写到了caerus骑士团,里面的九名骑士都很好玩,有空专门给他们写个番外,我可太喜欢男孩子之前互怼又关心的状态了。) (再再再注:感谢打赏红豆和收藏,么么么爱你们。) 第六十八章 吓死老子了 “可能性不大,毕竟我们那是在原始森林里,萧纵远总不可能是被一只会飞的大鱼叼走了吧。” 林荔知想了想这个画面,觉得还有些好笑。 海蚀洞里的温度偏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乏光线的缘故,呆久了还让人觉得有些冷。林荔知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胳膊上裸露的皮肤,这个小动作自然而然落到了元让矜的眼中。 “冷吗?”他问,“还是害怕?” “怎么可能……”,不知道打哪儿吹过来一阵冷风,林荔知的声音微弱下去,“好吧都有点。” 如果只剩我一个人的话,可能会比较怕吧。 元让矜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换了个坐的地方,恰好挡住了通风口。 他想是早已看透那些她未说出口的话,并不嘲笑也不戳穿。 “反正啊,我肯定不会突然消失的。”元让矜说着,重新从地上捡起那段小树枝,清了清嗓子。他的手还被林荔知攥在手心里,触感修长而不会让人觉得瘦弱,安全感一下子拉到最顶端。 像讲睡前童话一样,元让矜继续把那个故事讲了下去。 …… …… 藏厄夷的出现给小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身形大,速度快,毒性强,还有智慧。单拎出哪一点来都足够让人头疼的,这个狡猾的生物利用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半个时辰内又重创了几名骑士和侍卫。 这其中涵盖的对象自然不包括元让矜和古宸,此刻地上的树木和草地都是被肆虐过的痕迹。钟柏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处于队伍边缘的两名caerus骑士,又看了看自家狼狈的手下,无声的在心底叹了口气。 刚才的打斗虽然激烈,可caerus的骑士依旧能保持着相对轻松的状态,而无脸鬼骑士的身体素质终究是落了下乘,不少人的盔甲和武器都出现了破碎。 caerus骑士团的精英骑士培养计划,倒底还是有几分看头的。只可惜今日这一场,并不是靠个人能力就能逆风翻盘的局面。 想到这,钟柏的心中不禁涌上几分悲哀,眼前不由得浮现起当初加入骑士团时的场景,那时的残阳如血,黄昏酝酿着少年的热忱和期许,把阴谋、黑暗和不堪一并遮掩,一如这片土地不久之后的模样。 “这家伙还真是难缠啊。”古宸嘀咕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没受伤的行为激怒了藏厄夷,这会儿它发疯般的朝着他和元让矜攻击了过来,速度和力量都比先前提了一倍不止。古宸自然不会多想,一并把原因归结为是自己太帅了。 “体能退步了?”元让矜瞥了他一眼,腰向后一折,碎石擦着衣服飞了过去。 “开什么玩笑,游刃有余好吧,我只是突然奇怪它怎么突然才发现了哥哥的帅,盯着我不放……我去!”古宸本来用脚勾着树枝,不料藏厄夷的蛇尾中途突然变了轨道,径自朝他的脑袋削去。 说时迟那时快,古宸手掌向外推出,长剑横挡在身前。一阵锐器与鳞片的切割声响起,藏厄夷在疼痛的刺激下猛地甩了一下身体,古宸就借着这股反冲力把身体荡了出去,期间脚尖在树木上轻点几下借力,安然无恙的降落回了地上。 “吓死老子了。” 第六十九章 小个子太阳 “哈哈。”就在古宸夸张的顺着胸口时,一阵嘲弄的笑声从头顶的树叶间传来。 古宸看都没看,直接抬手一掌击在树干上:“滚下来。” 树叶簌簌而落,与此同时,一个一头金发的少年也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身高大约一米七多,同样没有穿盔甲,而是一身迷彩紧身服,小脸上还带着稚气,琥铂色的眸子却满是桀骜和讥诮。 “哟,”古宸吹了个口哨,“这不是左凉小不点吗,现在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们被野兽吞吃入腹了呢。” “再乱叫就给你丢去喂野兽。”秋左凉笑了笑,只是怎么看怎么危险,手臂一抬,远处袭击过来的石子便纷纷在空中调换了方向。他这才收回手中握着的匕首:“我可没那么废物,找不着路的只能是某个书呆子好吧。” “小不点,”不同于秋左凉清朗的声线,这后来响起的声音带着些近乎文弱的柔,斯斯文文的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一时判断不出真正的来源方向,“再乱说话,下次让你单独去执行sss级的任务哦。” “切,谁怕,”秋左凉嗤笑一声,抬起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古宸,“不管那个只会以权势压人的变态,你们这边儿什么情况?” 眼看着自己要是不回答的话,他还打算给站在一旁的元让矜也来上一拳,古宸连忙清了清嗓子,决心由自己担任起这个细心讲解的重任。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以上就是年度细心讲解代表人——古宸的完整发言。 紧跟着还附赠了元让矜的补充说明:“这都看不出来的话,你也该被踢回去重新培训了。” 诶?什么叫也?古宸莫名感觉有被内涵到。 “藏厄夷啊,我当然看见了,”秋左凉同样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俩,“我们在树林里发现了先前失踪的人,都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但书……”他顿了顿,还是不情愿的换了一个称呼:“但是那个人说他们身上没有明显的上课,也不是中毒,凶手应该另有其人。藏厄夷生性残暴,如果是它导致的,尸体不可能那样完整。除此之外,放着那些‘食物’来追击你们,这种行为同样不合情理。” “还有一点很有意思,在那些尸体的身上,检测出了芬太尼的成分。” 芬太尼,一种麻醉剂的常见成分。元让矜轻轻摩挲了一下剑柄,思考着背后的关联。 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命题猜想。 果然,与暴虐毒辣的藏厄夷相比,有时候,人的心思要更为阴狠一些。 说了这么半天,人还是没有来齐。想到这,元让矜随口问了一句:“阿尔法呢?” 阿尔法,caerus骑士团的理论大师,外人眼中的传销头子,秋左凉口中的书呆子,就是此次“聒噪叨叨叨四人组”中最后一名成员了。 一提起这个熟悉的名字,秋左凉就有点头大:“估摸着还在那看尸体吧,他这个一看见死人就谜之兴奋的毛病,啧啧啧,难怪找不着女朋友。” 此言一出,另外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第七十章 围剿与狩猎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查尔镜的高声呼喊:“大家往东南方向撤退,来我这里,这儿有一个山洞,快进来。” 一队人便在他的指令下有序的撤退入了不远处的一个山洞,等到所有人都进入后,便操纵石块堵住洞口,一阵轰鸣声过后,终于把藏厄夷的身影挡在了外面。 在场的人纷纷松了口气,元让矜心底却愈发觉得不对劲。 虽然这个方法好像很有用的样子,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他们自己也被困在山洞里了吗? 果然便听见了古宸同样疑惑的低声发问:“查尔镜这是脑子被藏厄夷咬了吗?把我们带这个洞里干什么?” “可能是想带领我们开山凿石,走上致富之路吧。”秋左凉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察觉到不对的并不只有他们几个,钟柏的大脑刚刚松懈了一下,就被周围的环境激得重新紧绷了起来。 这个山洞洞顶很高,脚下的土地却松软,不像是无意间被发现的,更像是…… “侍卫长大人,”他盯着查尔镜,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个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 “怎么发现的?这点骑士长不应该最清楚了吗?”查尔镜喝了口水,诡异的笑了笑,“这个风水极佳的地方,不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吗?” 此时小队的人都聚拢在了一起,他们说话时也并未遮掩什么,因此所有人都能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哇,终于到了吗?还真是巧啊,这一路折腾的我骨头都快散架了。”古宸拍了拍元让矜,感慨道。 恐怕未必。元让矜掀起眼皮掠了一眼边儿上,那里,钟柏的质问宛若利刃般割开了平静和疲乏交织的氛围。 “目的地?恐怕是埋骨之地吧。” “噗——”秋左凉一口水喷了出来,元让矜和古宸连忙闪身躲避,然而古宸衣服上还是溅上了一些水珠,顿时一脸嫌弃的扯过秋左凉的衣袖来擦。 “钟柏老鬼刚才说什么?大头镜打算把我们都埋在这儿?”秋左凉一激动,不仅音量没控制,两个先前只流传在私底下的称号也脱口而出。 查尔镜虽然容貌还算端正秀气,但头围却略比常人大上不少,故有了“大头镜”这个外号。至于钟柏老鬼的名号,自然也是平平无奇的取名小天才秋左凉的手笔了。无脸鬼和caerus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此类表达“友好之意”的称呼也自然不少。 只不过如今当着正主的面被大声嚷嚷出来,放到平时早就引起群殴了,但现在却没有一个人顾得上治秋左凉不敬的罪。 “钟柏,”查尔镜这回连骑士长的称呼都省了,“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般活不长,一种是太聪明的。” 他慢慢伸出手指示意:“另一种……是问题太多的!” 话音刚落,一道细微的银光从查尔镜袖中闪过,径自朝着钟柏的喉咙咬去。 太近了! 钟柏瞳孔骤然紧缩。 (酱酱~赌一手钟柏和查尔镜谁会领盒饭呢?) 番外/caerus骑士录01 元让矜刚到caerus的时候,古宸一度看不惯他。 倒也不是说讨厌,只是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摆着一张冷脸,看起来和谁都欠他二万八千五一样。古宸身为骑士团里公认的小天使,对前者这种“装模作样”的忧郁深沉不屑一顾。 又没人欺负他,负责伙食的大厨手艺还不错,日常执行任务还能有钱拿,有啥好难过的呢? 古宸为人光明磊落,对一个人的看法向来直接摆在脸上,因此也并不掩饰自己的这份态度,他觉得元让矜肯定察觉出了自己的这份不喜欢。 元让矜确实很早就察觉到了,并且也和他的看法有微妙的共鸣。 他同样不理解古宸为什么每天都看起来那么开心,刀尖舔血的日子还能看起来过的没心没肺,活脱脱智商是充话费赠的一样。 不过依元让矜的性子,并不会去理会这点算不上矛盾的互相看不惯,轻微的像衣服落上的灰尘,随手一掸就湮没在琐碎而繁杂的日常生活里。 至于古宸就更不会去特意说什么了,骑士团那时一共只有八个人,除了最迟一个加入的元让矜,他和另外几人关系都相当不错,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乐得逍遥快活。 想着事的时候古宸正坐在皇城的一家地下酒吧里,慢悠悠的吹玻璃杯口的薄荷叶子,旁边坐着一个全身黑色的男子,立领风衣遮住下巴,近视眼镜将侵略性尽数敛起,正是他关系不错的伙伴之一——阿尔法。 休眠的狮子尝尝给人一种温顺的错觉,阿尔法就是这样,此刻他坐在橡木的高座椅子上,手上拿着的酒杯反射出冷冽的灯光,和操着解剖刀时的姿势一模一样,看得古宸生生打了个冷战。 他不满的抱怨道:“阿尔法,你能不能正常点喝酒,别让我总联想起一些血腥反胃的画面好吗。” “小孩子就是麻烦,”阿尔法眉毛轻轻一挑,语气分明还很柔和,古宸心头却跳了一下。索性阿尔法下一个动作便是把杯子放回了吧台上,而不是从旁边噌的一下抽出十几米的大刀。(阿尔法:???) 于是古宸放心的把目光重新投入到一片热辣的舞池中,那里的灯光迷离闪烁,音响声嘈杂,有一个身影尤其引人注目。 那人身长腿长,目测有一米九的高度,舞姿妖娆,如果不是个男人的话,想必能吸引到的目光更多。 眼看着loki快把舞池变成自己的个人solo了,古宸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刚移开眼神就听见阿尔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团中有不能喝酒的规定。” 这可真是诧异偷了诧异家的瓜,诧异得不知道该说啥。 “所以呢?”刚刚交流时还怂了一秒的古宸见没眼前什么危险,说话又开始放肆起来,“你这杯里的酒都见底了才和我掰扯这个?怕啥,被抓了也是兄弟和你一起。” “谁和你一起,”阿尔法丢了个无语的眼神过来,施施然站起身来,“所以今晚的酒就由你来请吧,作为交换,我绝对不会向团长告发你的。” 番外/caerus骑士录02 真是他的好伙伴,坑起来人丝毫不手软。 阿尔法这番话简直让古宸目瞪口呆,望着前者说完就潇洒离开的背影,只能在心底感慨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下次这种事绝对再也不要叫阿尔法了,古宸恨恨的在心底记上了一笔,郁闷的灌了几口酒。男人嘛,这点儿小愁借着酒劲就消了,大不了再换一瓶更烈的,喝完就跑路,反正loki还在这呢。 古宸正盘算着呢,余光却在邻桌捕捉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这大概是从认识以来元让矜最让他满意的一套衣服,简约而流畅的线条衬托出劲瘦的身形,窄腰长腿,慵懒的陷在沙发里,手指间还夹着一根细长的烟。袅袅腾升的烟气里,一张冷白的小脸模糊了精致的轮廓。 最让人吃惊的还是旁边围坐的一圈漂亮女生,一个个穿着热裤吊带,或是紧身衣裙,争着往元让矜身边坐,时不时喂他一口酒。元让矜也不推辞,有递过来的就低头抿了,睫毛轻合,又撩动了一水儿的芳心萌动。 褪去了平日里那副消极厌世的模样,活脱脱一个风流公子哥形象,看得古宸啧啧称奇,眼里的惊讶堆的满满当当。 本来在低着头玩弄指间香烟的元让矜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自己,抬眼便发现了吧台前的古宸,眼中的戒备散去,紧接着,眉头皱了皱。 靠!古宸本来还想和他打个招呼,见他这副表情心里的火又窜了上来。这什么意思啊,只许他元某人酒吧泡妹,不许他古某人正经喝酒吗? 要不是都是一个骑士团的,他才懒得看他。 古宸气鼓鼓的正要调换方向,就看见元让矜把手放在离自己最近一个女子的腰上,往自己的方向按了按。 这么猛吗?古宸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呆呆的拿着自己的酒杯说不出话,耳朵却先一步捕捉到一阵冷兵器划过空气的声音。 身体的反应速度超过大脑,古宸拿着的玻璃杯脱手而出,径自擦过元让矜的头顶,将一枚钢针扣到了地上。 元让矜本来正护着怀里的妹子调换了一个安全的方向,没想到古宸突然出手,心中微微诧异了一瞬。 下一秒,没来的及阻止,古宸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你这什么情况啊?” “一点小麻烦。”元让矜并不正面回答,安抚了身边的女子几句,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古宸注意到那女子穿着蓝色亮片的长裙,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只是靠近领口的地方有红色的伤痕,一直延伸裙子里面。除此之外,发丝后面的耳朵似乎是细长的形状。见古宸打量她,顿时害羞又害怕的往元让矜身后躲了躲。 不知道从哪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头顶的吊灯剧烈的晃动了一下,酒吧内顿时尖叫四起,一片混乱。 “喂,还不走吗?”古宸忍不住问道,宵禁时间早就到了,他们这可算是偷跑出来的,被发现了都得受罚。 元让矜摇了摇头,神色平静。 “有什么麻烦叫声哥哥就行了,我帮你解决。” 元让矜再次摇了摇了头。 啧,古宸就烦他这种逗半天不说一句话的样子,可真是让人觉得没趣。 干脆也不走了,古宸自顾自的迎着周围人惊讶的目光坐在沙发上,从底下拿了瓶酒磕在桌角上,打开后倒在面前的酒杯里,吹了个长长的口哨。 “那我也不走了,英雄救美这种事儿,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干了呢?” 番外/caerus骑士录03 “啪啪啪——”还没等元让矜开口说话,一阵鼓掌声便响了起来。 自阴影处走出一个中年男子,装备着精良武器的护卫自动在他身后站成两排。 “口气倒不小,不过年轻人,我奉劝一句,不要管自己管不了的事情,”他指了指躲在元让矜身后的蓝裙女孩,“就比如现在你交出她,我们两方都能省不少的麻烦。” 这么大阵仗还没有人管,非富即贵啊。古宸挑了挑眉,察觉到自从男子出现后,蓝裙女子就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元让矜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臂,语气清冷:“窦老板说笑了,我今日就是为了等你。” 窦?有什么在古宸脑中一闪而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家地下酒吧的老板好像就是姓窦? 好家伙,跑到人家的底盘抢人砸场子。还真是——刺激啊。 古宸笑了笑,眼中的兴味愈发浓厚。 从元让矜和窦老板的对话中,大致可以了解到蓝裙女生是人鱼族的,不知怎么跑到了内陆里,被窦老板抓了起来,在酒吧里供客人玩乐。 从第一次见到皇城的时候,古宸就知道这是一座极致繁华也极致堕落的城市。像窦老板这种私底下的腌臜买卖虽然在明文上是不被允许的,可是仍旧多的像海底的沙子,手握权利的人通常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办法,毕竟很多护卫军还从中捞到过不少好处。 古宸虽然不知道元让矜这次怎么会突然管这种闲事,但既然是caerus骑士团的弟弟(元让矜:?我可没承认过。),就算没有团长照顾好他的叮嘱,他也不可能直接走人的。 思绪翻飞,不过片刻心中已有决策,等到古宸再抬头时,不禁被面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眼看着谈不拢了,窦老板也不再废话,随手一挥身后的护卫便举着刀枪冲了上来,衬得人流前元让矜的身形更加单薄。 少年的神色却很冷静,好像根本没把离自己不到五米的兵刃放在眼里。 “照看好她。”元让矜对古宸示意了一下蓝裙的人鱼姑娘,身体以脚尖为圆心荡开一个半圆,细剑便轻易挡住了袭来的攻击。 短暂的凝滞后,锋锐的剑气席卷开,周围的玻璃器皿纷纷在原地炸开。 “妈呀这小子,也不收着点。”古宸连忙挥剑挡住飞过来的碎片,索性数量不多,并没有伤到旁边的女生。 元让矜自然是听不见古宸的吐槽的,只见他身形闪烁,杀意与剑风交织成线,明明身段优雅的像起舞,每次经过却都会有人被拭去生命。 行云流水般的攻击一直到重剑护卫的出现才出现停顿,大约有十名左右,厚重的盾牌为窦老板支撑起坚实的屏障。 “小子,”眼看着自己的护卫损失大半,窦老板眼中的杀意也浓郁起来,“你真是自寻死路。” “明明是你一直在苦苦相逼。”元让矜语气平静,向后飘去后稳住身形,打量着重剑护卫的情况,思考者该以哪作为突破口。 番外/caerus骑士录04 这个数量的重剑护卫的默契配合,想要一个人解决还需要费些心力,元让矜眉头微皱。虽然不至于让他头疼,可是毕竟在窦老板的地盘上,拖的越久越容易陷入麻烦。 “六四分怎么样?”古宸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轻松的把剑拿在手上,摆出了一个攻击的姿势,咧着嘴笑的灿烂,“我六你四。” “我能自己……”元让矜还是不太习惯有人帮忙,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行了吧,别单打独斗久了就以为骑士真的是独行侠啊,我们可是一个团队啊。再说了,负责治安的那帮废物也该来了,到时候还没解决完的话,可别怪兄弟卖了你走人昂。”古宸说的毫不客气,可元让矜却感受到了其中的关切之意。 “磨磨唧唧像什么男人。”古宸说完,剑尖在地上一撑,身体直接飞跃了出去,当空朝着重剑护卫的中间劈去。 就在终究的护卫举起盾牌抵挡时,他却将腿踢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踩着盾牌变换了一个方向,改为攻击两边的护卫。 噌——血线在空中绽放,舔舐上银色的剑,又被重重甩开。 古宸得意的吹了个口哨,感慨着自己刚才的漂亮攻击。正想和元让矜讨个夸奖时,却见旁边充满了惨烈的气氛。 元让矜的攻势较之先前更为凌厉,血红的玫瑰不知何时缠绕在剑身上,让人一时分不清是本身的浓郁色泽,还是他人鲜血所灌溉的罪恶。 他的眼神也很淡,对于重剑护卫的攻击只是避开了要害,比起保全自己,更倾向于优先攻击对方。 这种进攻方式将他的锐气展现的淋漓尽致,效果也同样显着,不少护盾表面已经出现了深深的裂痕。可是缺点同样明显,一旦没有及时解决掉敌人,后继乏力,元让矜自己就危险了。 古宸手上动作不停,眼看着元让矜好几次化险为夷,心中的惊讶也越来越多。 虽说加入caerus的肯定不会是废物,可元让矜展现出的战斗力还是超出了古宸的预估,更何况他现在还这么年轻,应该算是骑士团里年纪最小的骑士了。假以时日,未来的发展必然不可限量。 “好小子,不错啊。”战斗间隙,借着一个错肩的时机,古宸由衷夸赞道。 元让矜扫了一眼古宸那边的战场,倒在地上的重剑护卫占了七七八八,也有一些惊诧:“彼此彼此。” “差不多了,”古宸耳尖的听到了负责治安的巡逻护卫军的哨声,“人要带走吗?”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先前的蓝裙女子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心头就是一紧。 “不用。”元让矜摇了摇头,显然也听到了巡逻护卫军的动静,挥剑拨开一波攻击,身轻如燕,借着空隙便斜飞了出去。 “别让他们跑了!!!快,抓住他们!” 古宸紧跟其后,把酒吧里愤怒的叫喊声甩在了后面。 两人一直逃到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里,才靠着墙大口喘着气歇息。 番外/caerus骑士录05(完) 古宸眼尖,看见元让矜身上的衣服破损多处,联想到他刚才的打法,想必受了不少伤,便从怀里摸出两瓶药扔了过去:“给,阿希尔调配的药。” “谢了。”元让矜接住,感觉脚下有些发软。 “不客气,不过提醒一句,阿希尔的药可别随便用。” “怎么了?” “怎么说呢,”古宸唉声叹气的拖着语调,“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吧,他的水平忽高忽低的。不过放心,我给你的这两瓶是验过的。” 或许是因为他的表情过于夸张了,元让矜忍不住笑了笑:“那还真是多谢了。” “果然嘛,还是多笑笑吧,年纪轻轻板着个脸,我总以为你来caerus是收债的。”古宸的笑容倒是一直很灿烂,就差没把阳光开朗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元让矜愣了愣,轻声解释道:“没有。” 只是他之前没怎么和别人打过交道,有些不太知道怎么做罢了。 只是这话说出口未免太过矫情,于是元让矜只抿了下唇,刚想把话题带过去,就听见古宸大大咧咧的话语。 “看你这样,之前没怎么和别人打过交道吧。” 心思一下被戳中,元让矜也不恼,半是无奈半是无所谓的叹了口气,微微低下了头。他低头时额前的碎发也滑落下来,还很稚气的一张脸,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年纪。 古宸最是心软,看不得他这副样子,连忙开口:“好了,这有啥,以后兄弟罩着你就是了。放心,我的靠谱程度,在团里绝对能排上前三。” 话刚出口,他就一拍脑袋:“完了,把loki忘了,该不会被巡逻军的人抓走了吧。” 先前光顾着凑热闹,也没注意在舞池里跳舞的loki,今儿出门前他还特意叮嘱自己,如果他喝醉了要把他扛回去,这下可好。 元让矜:……他实在是很好奇,古宸这样的靠谱程度都能进前三,团里的其他人该不着调成什么样啊? 当然,在此后的几年时光里,他将逐渐加深这方面的认识与了解,明白古宸这句“排名前三”绝不是一句大话。 只不过得来这份经验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有些惨不忍睹就是了。 “算了算了,不管他了,横竖出不了什么岔子,大不了去寻子凉那里赎人好了,”古宸想不清楚索性也不管了,觉得还是解决眼下的问题比较重要,“那个蓝裙女生没事吧?” “没事,”元让矜摇了摇头,“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纠葛不深,只要制造出混乱就好,她应该已经逃掉了。” “那就行。”虽然这个逃跑的策略制定的也很张扬和独特的样子。古宸默默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想起来另一个事情:“刚才看你的剑法不错,自学的吗?” “嗯,还不完整,姑且叫‘九段度飞花’,一共有九式。” “好名字,前途无量啊少年,”古宸打趣道,“不过我看你的剑法,攻击虽然不俗,防守却弱了一些。” 元让矜微怔,他的剑法是自学的,虽然知道自己的问题,但因为性格和其它原因,也一直没有纠正,没想到只是一次出手就被古宸看出了问题。当下也不避讳,点了点头:“我没有老师,平时就自己瞎想,确实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 “自学成才啊,厉害了,”古宸吹了个口哨,“那我可不能错过和小天才交手的机会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咱们也多切磋切磋。” 名为切磋,实际上…… 元让矜的眼睛亮了起来:“求之不得。” 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个人便说说笑笑的往骑士团的住处走去。 自然不是大张旗鼓回去的,而是偷偷摸摸的翻墙,但还是被团长抓了个正着,连同被巡逻军送来的loki一起接受惩罚。 汗水早就浸湿了衣服,头顶的太阳还在孜孜不倦的工作着,跑完最后一圈后,元让矜扯了扯领口,想找一片阴凉。 就在这时,一瓶水骤然飞了过来,元让矜抬手轻松抓住,入手一片冰凉。 还未抬头,就听见了古宸熟悉的抱怨声:“团长可真是不留情面,最近的体能训练翻倍可真是累死了。” 这人才唉声叹气了一句,转而又幸灾乐祸起来:“诶诶诶,你看loki,笑死了,哈哈哈,他还没跑完呢,太惨了太惨了。” “是啊。”元让矜同样笑起来。 是啊,少年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而他们,和之前互相看不惯的状态相比,好像也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无脸鬼与鬼 这个时候钟柏就体现出了身为无脸鬼骑士长应有的沉着冷静和反应速度。 只见他身体猛地地向后一仰,手中长剑上挑,与空中飞来的物品碰撞在一起,用巧劲拨弄着将它的攻击方向调转了一下。 高速的旋转过后,从查尔镜袖中飞出的东西终于显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根蛇头的细长银针,身长约摸二十厘米左右,中空有孔,顶端闪烁着水莹莹的光泽,似乎淬有毒素。 皇室药族的引蛇哨,怎么会在查尔镜的手上?! 先前藏厄夷紧咬着他们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冥冥之中有一条掩埋的暗线明晰了起来。 不合常规的公文藏匿地,打破惯例的成员安排,离奇失踪的队友,穷追不舍的藏厄夷…… 若一切皆非巧合,象征审判的权杖悬于空中,冷漠的俯瞰众生;迷雾中拨弄着棋局的上位者,致命的一推来自身后。 不过是思维的片刻恍惚,再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仓促之间,细长的引蛇哨已经扎入钟柏的右侧肩膀,麻痹感一口咬掉了整条胳膊。 看到攻击打中了钟柏,查尔镜似乎也松了口气,说话的语气愈发嚣张:“恐怕你也看出来这是一场局了吧,可惜已经太晚了。这个地方可真是隐蔽,连个收尸的人都不会有呢,骑士长。” 骑士长三个字透着浓浓的讽刺,那些失踪的无脸鬼骑士的情况钟柏并不知晓,先前回来的前锋还没来得及汇报情况,但是想来他就快要与他们相见了。 夜以继日的练习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趁着现在还有力气,钟柏立马拔出了腰旁的长剑,这柄曾经斩杀过无数敌人的利器就这样没入了查尔镜的体内。 “你……” 查尔镜脸上还残留着惊愕的神情,但喉咙里上涌的血堵塞了他没说完的话语,只能听见钟柏沉稳而蕴藏愤怒的声音:“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样的取走你的命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他边说边抽回了长剑,只觉得胳膊变得沉重起来,查尔镜嘴角还凝着一抹狞笑,在毒素的作用下无限放大于眼前,像是一个所有人都逃不开的诅咒。 …… “后来呢?”林荔知听得专注,虽然元让矜此刻就坐在她面前,可她的精神还是不由得紧绷起来,担心着那个原始森林里年轻骑士们的命运。 元让矜的思绪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夏天,血腥气混着植物和泥土味交织在空中,虽然危险重重,可身边就是队友。 “查尔镜当场就死了,钟柏中了毒,那种毒能使人的心神涣散,因此他挥剑就朝着身边的人砍了过去,想把我们都杀掉。皇家护卫的人早就得到了命令,几乎是查尔镜一死就朝着骑士出手了。无脸鬼和caerus更不用说了,新仇旧怨的早就数不清了,一时场面很是混乱……” “那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虽然元让矜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概括,但林荔知却能想象的到在那个山洞被堵死的山洞里发生的事情有多么惨烈,外面有虎视眈眈的藏厄夷,身边却是权利博弈的人间地狱。 第七十二章 流焰忽显现 “我们还好,毕竟先前没怎么受伤,所以体力保留的还不错。”元让矜安抚性拍了拍林荔知的手背,那只小手早就紧紧的攥上了他的衣角,足以可见主人的心情。 “而且阿尔法早就察觉到不对,并没有进入洞口,而是在外面接应我们。出去之后,我们就找了条近路回去了。” 林荔知犹豫的问道:“可是这样……能行吗?”事情要是这么简单的话,先前的情况根本不会发生吧。 “当然不行了,”元让矜宽慰的朝她笑了笑,只是话中的意味却截然相反,“皇室自然大为愤怒,但也没有声张,只是象征性的惩罚了一下我们。可这次任务只有caerus的人活了下来,难免引起了很多议论。” “怎么这样啊?”林荔知有些生气,“心怀鬼胎的人自食恶果,活的人却要承受这份怀疑吗?” 说到这个,林荔知又想到了先前遗漏的一个点:“对了,说起来骑士团也算是守护皇室的一大核心力量,而且caerus骑士团声名显赫,屡屡立功,皇室为什么还要对你们下手啊?” “因为她需要的,只是听话的狗而已。”元让矜的语气很平静,正想说点什么,脸色却忽然变了,伸手猛地把林荔知往怀里一按:“当心!” 林荔知猝不及防的陷入了熟悉的清冷味道里,心跳的频率骤然加快,一时让人分不清是受惊后的生理反应,还是雪松的冷香蛊惑后的结果。 只听见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有人来了……咦?” “什么啊?”林荔知看不见身后的场景,羞涩和焦急掺杂下忙去推元让矜的身体,试图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元让矜本来扣的就不算紧,所以林荔知很轻松的就重新直起了身体,还没等喘口气,就看见元让矜站起身来,细剑出鞘,向前划出一个半弧。 林荔知单手撑地,一个空翻后站稳身形,终于看清了情况。 以元让矜的剑气为界,一片燃烧的火焰被阻隔在了外面,两股力量相撞,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那片火焰为暗红色,如同有生命一般,呈现出一种流动的实质感,明明已经被隔开,却仍然有热浪朝这边涌来。 难怪刚刚感觉温度有点高。林荔知不退反进,站回了元让矜的身旁:“这是……凤族的流焰吗?” 凤族的直系血脉都拥有着自己的本命火焰,特性不同,威力也不同,流焰便是其中的一种。只是眼前流焰的颜色颇为少见,像是其中的变种。 仅仅是一个照面,就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但凤族和凰族偏偏又是是最重视血统纯正的,就连联姻也只在两族之间进行。 若他的流焰真是变种,又是如何能成长到现在这般地步的呢?很难想象是那些族里的老顽固开了窍,还是这流焰的主人过分聪颖了些。 虽然社会发展到如今这个时代,可这些古老的种族还恪守着这个规矩,其实在林荔知看来,他们和甘洛姐所在的术之一族一样难以让人理解。 第七十三章 速战速决吧 元让矜没有回答,目光落在火焰的深处,在那里,一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那人穿着黑色背心和运动短裤,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眉毛黑且浓,面相并不算和善,甚至说凶神恶煞也不过分。但最为醒目的还要数那颗锃光瓦亮的光头,在火光的映照下,堪称这海蚀洞里最亮的存在了。 “仅凭一道剑气就能挡住流焰的热意吗?”男子微微抬眼,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空中炸响,“现在想来上次寻子凉任务失败的事,真是太可惜了。” 果真是流焰,林荔知先前的疑问有了答案,那么眼前这个人…… “在下许承南,今日……”男子歪着头做思考状,“今日就不讨教了,只是单纯的想给你点教训。” “教训可是只有胜者才能用的词汇,”元让矜剑尖指地,不卑不亢,“至于是讨教还是教训,打过自然就知道了。” 这两个人看起来并不认识的样子,怎么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再怎么说也是曾经在同一个势力中共事过的。林荔知想起先前寻子凉来抓捕元让矜时的态度,虽然言辞并不客气,但实际上也并未使出全力,依稀还能看得出几分念旧情的影子,联想到元让矜刚才讲的原始森林里的故事,愈发觉得皇室内的势力错综复杂,迷雾般难以看清。 眼前的形势紧迫,林荔知却想的有些出神,突然被一声轻咳拉回了现实。刚一回魂就看见元让矜冲她眨了眨眼,刚刚还面不改色、气度沉稳的少年,这会儿却扁了扁嘴,语气好不可怜:“好像打不过。” “哈?”林荔知朝许承南看了一眼,再次被他的光头震慑了一下,同样用口型回复道,“那咱们跑?” 元让矜摇了摇头,嘴角一勾,先前的弱势感荡然无存:“你夸我一句,我就能拦住他。” “那么帅气的小哥哥,”林荔知话一出口就察觉到不对劲,“等等,什么叫你拦住他?” 元让矜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原地,交错的玫瑰银弧在空中绽开,将地上的流焰寸寸割裂熄灭,高速旋转的剑气相互碰撞,清理出一大片空地,正正好给林荔知开辟出一条路来。 “你先走,照顾好自己,我会去找你的。” 元让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快的让人辨认不出方向。 面对压制而来的剑意,许承南神色不变,双手摊开为掌,向头顶上方抬起。伴随着他的动作,从他身上释放出更为浓稠的流焰,汹涌的扑了出去。 眼看着元让矜先前开辟出的道路被渐渐吞噬,林荔知一咬牙,抬脚踢向石柱,几次借力便顺着空处飞身出去。闪身将要离开斗争之地的时候,林荔知才出声回道:“好,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话一说完,她便不再犹豫,也不去管元让矜是否回复,加速进入了另一个拐角的洞口了。 海藻般的卷曲长发只不过在空中荡了一瞬,氤氲的香气却好像散满了整个洞穴。元让矜停身在一块礁石上,垂眼看向下方的许承南。 “速战速决吧。” 第七十四章 浅睡刚醒时 “你有伤。”许承南答非所问。 “虽然这种情况下还打你有点欺负人了,但是我家的小公主还在等我,所以这种不厚道的事,我也非做不可了。”伴随着许承南这句话的尾音落下,他周身的流焰也呈现出沸腾的状态。 “正巧。”林荔知离开后,元让矜的气势也渐渐趋于冷淡和缥缈,气息愈发难以捕捉,唯有长剑映照着清冷冷的水光,守望着一方的月亮。 “正巧,我也一样。” 玫瑰花瓣四散开,迎着咆哮而来的流焰飞了过去。 萨尔罗大圣堂就坐落在皇宫的邻侧,两者相距还不到一千米的距离。只是从外观上看,萨尔罗大圣堂反而要更加华丽和雄伟一些,大理石的墙上雕刻着抱着圣剑的天使,扇形的窗框上藤蔓缠绕,栩栩如生的盛放着兰和大陆的象征——哈尔费蒂玫瑰。 哈尔费蒂玫瑰极为稀有和珍贵,私人不得种植,而在萨尔罗的后花园,却有着一个单独的小花园,种满了这种花卉,听说好像是第十二任教皇冕下亲自种植的。也正是因为他,这一原本与不祥和死亡紧密缠绕的花,被作为一种主要元素广泛应用于萨尔罗大圣堂的装饰上,地位也渐渐变得尊崇起来,逐渐在整个大陆上享有盛名。 苏含月坐在竹编的椅子上,单手托腮,似乎陷入了沉睡,裸粉色的绸缎裙摆在脚底绽开,柔媚的线条将她的气质勾勒的愈发鲜明。不是那种花团锦簇的浓艳,而是单瓣的樱花,薄如蝉翼的花瓣,诉说着朝生暮死的哀愁。 她难得的没有戴面纱,长发下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睫毛很长,眼尾下压,若是那双眼睛睁开看你一眼,想必会叫人柔成一池春水。 寻子凉站在她旁边五米的位置,姿势恭敬,目光却不受控制的停留在她的脸上、身上,随着呼吸将这一切都满满描摹在脑海中。 “咳……”一阵凉风吹过,苏含月睁开眼,刚想说话,却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 “大人,”寻子凉忙上前一步,将手里拿着的披纱盖到她身上,内疚道,“是我疏忽了。” “没什么,”苏含月的眼睛因为咳嗽染上睡起,愈发清澈无辜,她抓着披纱靠在椅背上,语气有些懒倦,“不是你的错。” 每次寻子凉看见苏含月睡醒的样子,她总是会少见的显露出小女孩般的懵懂和娇意,只可惜这感觉不过维持了片刻,就又变为熟悉的气场——温柔而威严。 苏含月接过寻子凉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 嗓子:“柒尘和许承南那边情况如何了,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动静。” “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可能是出了什么状况,毕竟息主那边也许久未联系了,他的想法尚未可知。”寻子凉回答道。 “曲离……”苏含月曲指敲了敲藤椅的扶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他有个弟弟,叫曲江是吧?” “是的。” “呵,”苏含月轻笑一声,“真是一群不成器的东西。” 寻子凉问道:“需要我再去一趟吗?” “不必,”苏含月摆了摆手,语气重新变得柔和,“你多在我身边呆会就好。” 寻子凉身侧的手掌下意识攥紧,深呼吸了一下才重新稳住情绪:“是。” “他们会办好的,毕竟之前查尔镜的事可是他们去做的,不听话的属下会有什么下场,他们应该可再清楚不过了。” “……是。” 第七十五章 小提琴之礼 “谨以最谦虚之情,将这些病态的花呈现给最完美的诗人。” ——波德莱尔《恶之花》题词 海蚀洞里的地形比林荔知想象的要复杂许多,她一边走一边小心的避开暗礁和岩壁上突出的石块,顺着水流和风声摸索,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眼前的光线变强了许多,终于成功的找到了出口。 岛上的雨已经停了,景象却大为不同,先前植被繁盛茂密的模样恍若一种错觉,林荔知站在洞口,看着地上密密麻麻被黑色覆盖着,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是一种黑色的花,花瓣大且厚重,花茎很短,低矮的伏在地面上,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除此之外,周围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其它的植物,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萧索。 与先前美丽的茶卡花相比,这种花实在是显得过于平淡,甚至可以说是丑陋了,但它又偏生到处都是,争着在眼前挤满,让人不得不注意到它的存在。 如同镜中世界一般。 虽说如此,可林荔知还是不忍心下脚从它们身上踩过,正当她思索着应该怎么出去时,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妙曼的歌声。 那声音由几个女孩子的声音构成,明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却又鬼影般缠绕在耳边,听不清歌词的内容,可是神经却被疲惫浸透,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林荔知抬手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在疼痛的刺激下才清醒了几分。 传说人鱼的歌声有迷惑心神的作用,可是这分明还在岛上,竟然可以传这么远吗? 眼前的花还在随着歌声摇摆,时不时点一下小脑袋,如同古早的欢迎仪式一样。 在花海的中心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他脸上带着一张面具,看不清面容,一头浅蓝色的长发却格外醒目,松松的被一条细长的绿色飘带束在身后。 咦,等等,那好像是一条海带? 绵延的歌声还继续回荡在岛上,却是从男子肩头上的小提琴中发出的。他的样子十分专注,好似根本没看见林荔知一般,可歌声里却满是邀约的味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眼前这个人惊人的眼熟。林荔知抚上手腕上的丝带,在不易被察觉到的地方,那上面的金色纹路轻轻动了一下,吻了吻她的指尖。 林荔知试探着开口:“曲离?” 男子并没有回答,手上的演奏却漏了一个音符,继续演奏了下去。 林荔知心中的猜想愈发坚定,疑惑也越来越浓。 先前的事情真的是曲离设计的吗?可是对萧家和元让矜还有自己下手,又能有什么好处吗? 刚才海蚀洞里的人是凤族的直系血脉,与皇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们的势力……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成长到这般地步了吗。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既然皇室的势力也出现在了茶卡岛上,看样子,距离找到王冠的线索也不远了。 ps.黑色花花还有印象吗?是卡茶花,曲离之前和萧纵远介绍的。 第七十六章 魔术师之谜 直到一曲终了,男子才停下拉琴的动作,朝着林荔知优雅的行了一礼:“不知小姐对刚才的歌曲有什么感受,可还算合你的心意?” “不怎么样,”林荔知语气冷淡,“毫无技巧,感情寡淡,让人反感。” “这样吗?”男子偏了下头,十分困惑的模样,“那可真是遗憾,我才练了几个月,果然不能达到让人满意的效果啊。不过没有关系,接下来的节目你一定会喜欢的。” 在他说话的同时,地上的卡茶花飞速生长起来,从下而上将小提琴缠绕起来。男子顺从的松手,从掌心飞出无数彩色的透明鳞片,在风的吹动下盘旋徘徊在林荔知的周身,反射出交错的彩色光芒。 林荔知下意识的闭了下眼睛,连带着男子的声音也显得不真切起来。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一名魔术师。” 神特喵的魔术师。 吐槽才刚刚到嘴边,下一句话便如冷水般将林荔知浇了个透彻。 “敢问黑女巫大人,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你在说什么?”林荔知睫毛轻颤了一下,声音却很平静,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讥诮,“果然是远离权利中心的海岛,连这种禁忌的存在都可以随便提起呐。众所周知,黑女巫不是早在中世纪晚期的时候就都被送上绞刑架了吗?” “这样啊。”男子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彩色的鳞片聚拢又散开,在空中翩然飞舞。 无知无觉的事物才最幸福,林荔知一睁眼就看到这副如淡墨水彩般的画面,心中却只觉得好笑,不自觉的便弯了弯唇角,她的笑带着少女的干净,像又甜又脆的西瓜冰:“正巧,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魔术师大人。” 还没等男子说些什么,林荔知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一股劲风携着杀意径自袭上了他的喉咙,女孩的笑声冰凌撞击般撒了一地:“少装神弄鬼了,我想问问——你到底是谁?!” 这一击十分突然,男子本能的向后退去,想要拉开距离来进行格挡。不料林荔知本来的目的就不在于此,她手腕上翻,袖箭应声甩出击在面具上。 事实证明好看的面具通常并不坚固,起码这位自称是魔术师的人,在道具的准备上并不够充分,因而那张精雕细刻的面具,也就在这一击下轰然碎裂成几块,而藏在面具下的人也终于显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那是一张和曲离有八九分像的脸,只是瞳孔颜色是暗红色的,脸上的神情也没有那股子生人勿进的冷淡,反而满是邪肆,更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 林荔知懒洋洋的拍了拍手:“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个弟弟。” 话一出口,男子的面容就骤然阴沉下来:“我有名字!” “啊,那说来听听。” 这种情况下好像无论说不说都颇为尴尬,男子咬了咬牙,一字一句把话挤出来:“曲江。” “这不还是曲离的弟弟吗?”林荔知随便一想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可我和那个笨蛋哥哥可不一样。”曲江向前一凑,和林荔知之间的距离便缩短到呼吸都清晰可闻的地步。 林荔知下意识就想躲,身体一动才发现刚才四散飞舞的鳞片已经紧紧贴上了她的身体,逼得她动弹不得。 趁着她刚才击碎面具的时候调动的鳞片吗?心念电转间,曲江已经抬手撩起了她耳边的一缕长发,语气暧昧而危险:“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我的黑女巫大人,我可等你许久了。” 第七十七章 梦中的坠跌 林荔知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地上的卡茶花纷纷张开了怀抱,空中飞舞着黑色的花瓣,人鱼的歌声重新响起,由远至今慢慢流入心里,又像是很多小人在脑海中叽叽喳喳,吵的人头都要炸了。 “闭嘴!”烦躁的喊声终于脱口而出,却引得对面的男子诧异的抬头:“啊?我刚才没说话啊。” 阿古岑?林荔知愣了一下,才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不在海岛上了,柔软的地毯,干净的深红木地板,桌子上摆着烛台和精美的餐具,每一个都是她自己亲自布置的。 她不是在茶卡岛上吗?怎么会回到家里了? 阿古岑本来正懒在沙发里追晚八档的爱情虐恋剧,就看见林荔知一脸茫然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抬手捏了捏脸。 他正看的兴起,见这情形不由得一挑眉:“怎么了这是?失忆了?用不用给你做个检查啊?” “不用。”林荔知说着就想从软椅上起来,不料脚下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 “没事吧?”阿古岑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她,“你说你也不小心点,前几天和凰族那丫头交手刚受了伤,你这一摔我的治疗成果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凰族的丫头?柒尘?这是半年前的事了吧。那时预言还一直没有迹象,她也没有认识元让矜。 “哪有那么娇弱。”林荔知哑声应道,抬手想把散落的黑色卷发理到耳后,不料却越弄越乱,掌心出了一片薄汗。 一双手稳稳的托住了她的胳膊,掺着她重新做回到椅子上后,阿古岑才重新倒回沙发上:“我跟你讲,可别再瞎折腾了,不然我这绝世神医的名号可得毁在你手里了。” “就你还一代神医?自封的吧,这要不是有个认识几年的交情我都不敢让你帮我治疗,可能还不如我自己瓶瓶罐罐的捣鼓几下见效快。”林荔知笑骂着说了几句,声音却渐渐低下去。 与其它异族的那些花哨且炫目的能力不同,她的技能并不华美,甚至可以说是可怕。众所周知,林荔知的能力是吞噬,无论是实体的人或物品,还是拟态的能量,都会被腐蚀消融,一点点被转化后为她作用。 很像是常见三流小说里的设定。只是随着她能力的逐渐精进,有些变化也在不经意间发生了。 桌子上还有半杯咖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倒的了,喝起来有些凉,涩意浓了不少,苦的人舌尖发麻。 字句也因此在舌上滚了又滚,才说出了口:“我打算封印自己的能力了。” “啥?”阿古岑这会儿的诧异更大,“怎么了这是,你不要对自己有偏见啊,虽然小姑娘家的可能打架的时候看起来不太温柔,但是这能力多帅啊……” 没等他继续絮絮叨叨下去,林荔知就摆了摆手:“倦了而已,当个普通人不是也挺好的。再说了,这不还有你和甘洛姐护着我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 “对了,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岛屿,上面开满了茶卡花?” “茶卡花?”阿古岑成功被带跑,皱着眉回忆了一下,“是像蝴蝶的那一种花吗?花形很薄,还有异香?” “对对对。”林荔知连连点头。 “早年我去东南亚游玩的时候,听说那里有一座岛叫该隐岛,上面住着一对关系很好的兄弟。” “该隐岛?” “嗯,不过后来他们好像出现了些分歧,具体因为什么就不知道了。” “嗯,我有点累了,先回房间了。”林荔知默默记了下阿古岑说的话,从软椅上起身,往楼上的卧室走去,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还听见阿古岑疑惑的嘟囔声。 “诶?你这怎么又能走了……对了,药我给你放桌上了,我一会儿走了你别忘了吃啊。” “嗯。”林荔知应了一声,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 第七十八章 吞噬的背后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关上门后电视剧里男女的争吵声也一并被关在了外面。 林荔知走到洗手台上洗了把脸,水珠顺着手臂滚落,她听见了清晰的心跳声。 和自己的心跳声不一样,声音更小,跳动的也更缓慢,隐秘而源源不断的从心脏一直传到左手指尖。 似乎知道林荔知在注意着它的存在,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与林荔知自己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咚、咚、咚。 林荔知控制不住的抬头看向镜中,女孩的黑发柔软的垂过肩头,小脸精致而苍白,右眼尚是黑色,左眼却是淡金色。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里面盘桓着的,是一条衔尾蛇。 苦痛的尖叫被生生压下。 因为阿古岑还在楼下。 林荔知重新把左手伸到水流下,任由整只手被冲击的冰凉发麻。 什么不可捉摸的吞噬的能力阿,只不过是身体里养了一只可以吞吃其它生物的异物而已。那些迎面而来的攻击、那些对她满怀恶意的人,也都是被一点点吞吃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冷静点。林荔知告诉自己,这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她需要搞清楚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个时间节点,为什么会是现在? 阿古岑刚才说过的话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为什么会提及到柒尘呢?难道这其中还有凰族的参与吗?说起来,在海蚀洞里出现的人恰好是凤族的,按照凤族与凰族两两搭档的传统,很可能不止许承南一个人来到了茶卡岛上。 也不知道现实中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林荔知随手拿过搭在旁边的毛巾擦拭手上的水珠,对现在的处境还是没什么头绪。 不经意间一抬眼,却发现镜子里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呈现出一种融化的状态。 这又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一阵晕眩感骤然袭来,意识便陷入了昏睡之中。 林荔知是被冻醒的。 她慢慢睁开眼,有什么从睫毛上掉落下来,脸上有些凉。 入目的是一片肃杀的白,就好像她现在的脑子一样。 “嘿,阿纵,她醒了。”声音的主人显然和林荔知不一样,充满了年轻人的活力。 还没等林荔知找到声源,她就发现自己被绳子牢牢绑住了双手脚,正拴在一棵两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上。 很好,这是沦为阶下囚的既视感啊。 被叫的人则要冷淡的多,只是声音却要命的熟悉:“知道了,别大喊大叫的,小心把别人招来。” 林荔知怔了一下,便看见一个少年拿着几节枯枝走了过来,身材挺拔,说不出是这下雪的冬天冷,还是他的眉目更清冷一些。 元、元让矜? 元让矜把捡来的枯枝扔进火堆里,火焰被压的一矮,随即焰苗便猛烈的往上一舔,带了了几分暖意。 古宸在一旁什么也没干,嘴却闲不下来:“你看看你,野外能生火吗?你这才是暴露自己的行为吧。” 元让矜正要让他闭嘴,一抬眼却冷不丁看见绑在树旁的小姑娘眼圈通红,泪水含在眼眶里,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元让矜手上的动作一停,满肚子的话忘了个干净。 怎么回事,他就捡了个柴火回来,这么就被换成了渣男剧本? 第七十九章 雪里的骑士(进来吃小糖!) 年轻的骑士走到女孩面前屈膝蹲下,声音柔和又无奈:“你哭什么。”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方干净的手帕,柔软的面料刚刚触碰到女孩的脸颊,成串的水珠就滚了下来,洇湿了一片一直蔓延到指尖。 元让矜那双练了十数年剑的手,突然就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林荔知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就哭了出来,甚至都不知道在委屈什么,一时羞意又涌了上来,倔强的扭过头,不去看元让矜。 旁边的古宸正蹲在半截树桩上,兴致勃勃的用小石子去打树上的鸟,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不对劲:“哎,阿纵,你看我这手法准吧,一下一个。” 话一出口一只灰白羽毛的小雀便掉落在地上,古宸得意的吹了个口哨,眼疾手快的去拆绑在鸟腿上的情报。 意料之外的,元让矜并没有给他面子的夸赞出声,古宸纳闷的回头看了一下,就发现元让矜正攥着一条手帕愣神,那模样,和他们前几天堆的雪人化了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古宸只扫了一眼心下就猜了个七八分,张口调侃道:“瞧瞧你这温柔样,和平时的形象可真是八竿子打不着。” “滚一边儿去,难不成对你温柔?”元让矜眼皮抬了抬,毫不客气的指使古宸,“去,帮她把脚上的绳子解开。” “为啥要我来,你明明隔着那么近。我和你讲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你可不要乱来……”古宸絮絮叨叨着,元让矜却没回他,走到一侧的空地上深呼吸了几口凉气,才感觉耳后的热意被压了下去。 元让矜视线一移就看见被扔在地上的羊皮纸,只觉得太阳穴跳了跳,默不作声去捡起来,忍了几秒还是没忍住,照着古宸屁股上踢了一脚。 古宸刚把绳子解开,就被踹得栽倒在一旁,不好意思的冲林荔知嘻嘻一笑,转身就朝元让矜扑了过去:“你小子搞偷袭?”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也能随便扔,你这粗枝大叶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元让矜退半步躲开,扬了扬手里的字条,“巡查队的人已经下令调动人手来包围这片树林了,再不走想出去就难了。”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在林荔知身上停留了一下:“你怎么样了,能走吗?” “恐怕不太行。”林荔知刚要起身,右脚踝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下不住的纳闷,这次的梦是什么情况,在荒郊野岭的雪地里梦见元让矜就算了,还莫名其妙的受伤了。 还没等林荔知想明白,元让矜就背对着她半蹲了下来:“能上来吗?” 啊?其实,虽说掺着她走也可以,但好像他们正在被人围剿?不过……她又为什么会被追杀啊。 元让矜和这个男生的态度也很奇怪,不完全给自己松绑,但是又不像是对她心怀恶意的样子。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林荔知乖乖的趴了上去,被绑住的手松松的垂在元让矜身前,很没安全感的随手一抓,揪住了他衣服上的一颗扣子。 硬铜质的扣子雕刻着花纹,用手摸起来并不光滑,林荔知看不见元让矜的表情,心下也有些惴惴不安。但是毕竟现在这个元让矜和她不太熟的样子,自己还是有走着走着被丢下去的可能性的。 比如他发现自己太沉了什么的?林荔知脑里的小剧场轮番上演,元让矜瞥了胸前的小手一眼,忽略掉旁边古宸惊讶的表情,向前迈开步子:“走了。” 第八十章 事情的由来 雪越下越大,先前落在头发上的还未融化,新的一层又覆盖了上去。 林荔知趴在元让矜的背上,视线里的白色占了大半,给人一种难得干净的感觉。 下雪真好啊,林荔知想着,无聊的吹了一口气,把元让矜头顶的雪吹落了一些。 元让矜脚步顿了一顿,手臂用力,把背在身后的姑娘又往上托了一托。偏生那人还没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劲,丝毫没有戒心的把小脑袋靠在他的肩侧,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话:“诶,你们是来抓我的吗?为什么要抓我啊?难道是贪图我的美貌?” 走这一趟路怎么比训练场上跑十圈还难,元让矜一边奇怪,一边耐着性子回道:“是啊,贪图你看起来可口,打算晚上回去加顿餐。” “啊?” “等会就找一口大锅,把你放到里面炖了。” 林荔知笑起来:“小哥哥,你怎么说谎都不脸红呢?” “说谎怎么会脸红呢,说情话才该脸红。”元让矜轻声回道,耳边的话柔软,眼前是簌簌落下的洁白。 他不由得想起找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她正闭着眼躺在树下,周围还没有追兵的痕迹,她却像奔波了很久的样子,覆盖了满身的疲惫。 手臂上有划痕,右脚踝有伤,身上的衣服却干净。还没等元让矜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古宸就已经上前探查了起来。 只见他在胸前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张大画布抖了抖,认认真真把上面的画像和树下的少女对比了一番,兴奋的朝元让矜招手:“找到了找到了,你快看,一模一样!” 元让矜看着画布上抽象派画法的火柴人线条陷入了沉默,他实在没明白到底哪里像了。 “这就是阿希尔那个神棍让我们带回去的魔女吗?可是我感觉看起来也不可怕啊。”古宸自然听不见元让矜内心的吐槽,他挠了挠头,颇为疑惑不解。 最近这阵巡查队的人格外活跃,听说是在抓捕什么余孽,本来这事和caerus骑士团没什么关系,但今天一大早阿希尔就把古宸和元让矜叫到了屋里,以一种交付传家宝的姿势把他画的图交给了他们。 “这是巡查队正在抓捕的魔女,你们就照着这副画去附近的树林里找,找到后带来见我。记得不要被发现。” 不愧为骑士团里的玄学大师,阿希尔的脑回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哦,画技也是。 虽然不知道魔女和骑士团究竟有什么关系,但两个闲着没事干的人还是出发了,古宸还兴致勃勃的编造了一出年轻骑士和被追杀魔女的桥段。 “那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吧,”元让矜随手摘了一根草茎放到嘴里嚼了嚼,发觉甜味实在是少的可怜,“你的小青梅不是还在等你吗?” “哎呀,我这不就随便想想,而且你还是单身啊,我这叫为兄弟谋划未来。”古宸说的一本正经,面对着元让矜怀疑的眼神,连连摆手以证清白。 总之在这一番不算波折的插曲后,他们就带着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魔女的女孩子走上了回去找阿希尔的路途。 第八十一章 养胖一点叭 这一走就是小半个时辰路程,树林里的景色在林荔知眼里并无什么不同,元让矜和古宸却颇为熟稔的模样,估计他们是走的小路,这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追兵前来劫杀他们。 林荔知不需要走路,颇有些无聊,甚至还脑补了各种网剧里的场景,像什么突然凌空一声大喝,出现了一队人拿刀指着他们;又或者几只箭射来,在地面上围成一个圈将他们困住。 不过无事发生便是大幸,林荔知查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不但脚上有伤,身上养着的能吞噬的异物不知为何也不见了,这会儿倒真是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她还要拖后腿。 “冷吗?”眼见雪势迟迟不减,元让矜偏头问道。 还没等林荔知回答,古宸就已经忍不住吐槽他:“哎哎,说话前能不能先看看自己的情况。你这浑身上下的,也没件能脱的吧。” “这不是有外套吗?”元让矜倒是镇定自若,“照顾好女孩子是应该做的,骑士守则白背了?” 但是你里面就一件和睡衣差不多的单衣啊。这大冷天的肯定吃不消。古宸张了张口,还是选择默默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骑士的守则。一听到这话,林荔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自觉回想起初次见面时,少年的狼狈掩不住一身绝尘的清冷气,眸色浅淡,锋锐的剑刃抵住她的喉咙,一字一句都透着冷漠: “骑士守则第八条:醒来见到的人,不是亲近之人便是敌人。” 又想起在海蚀洞时,还是那个人,却又眉眼弯弯,再危险紧急的情境下也不忘逗弄她:“你夸我一句,我就能拦住他。” 都和现在不一样,却又都是切实存在的。 林荔知微微有些怅然,下巴搁在元让矜的肩头,小声叹了口气:“没事,我不冷。” 元让矜不知道背上的女孩为何突然失落起来,只觉得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瘦一些。 虽然不知道阿希尔为什么要叮嘱他们把人带回去,但是如果把她养在骑士团里,估计能养胖一点吧。 这念头刚一成形元让矜就忍不住嘲笑了一下自己,还真是和古宸正一起呆久了,没谱的事儿都会想这么多了。 心念电转间,脚下的路却不等人,很快就到了先前约好的地点。古宸走到一个隐蔽的洞口前,把藤蔓往上掀开,朝他们找了找手:“快进来,可算到了,累死老子了,中午加个餐怎么样?” “荒郊野岭的,上哪给你加餐去。” “咱可以打只鹿啊,实在不行山鸡兔子也行。”古宸说着说着还咽了下口水。 “你怎么不打个巡逻兵呢?”元让矜随口回道,刚过一个拐角,就看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阿希尔?” “咦惹老神棍,这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居然从自己的乌龟壳里出来了。”古宸奇道。 “看来外面的大雪并没有让你头脑冷静下来,反而增添了一些不必要的热情和活力。”阿希尔边说边转过身来。 第八十二章 又见面了 与元让矜和古宸不同,阿希尔看起来要年长很多,大致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常年穿着舒适而不失雅致的宽大衣袍,将身体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只是caerus骑士团没有一个人信这人实际年龄会和看起来一样年轻,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阿希尔时他就长这副模样,过去几年光景还是没什么变化。 古宸曾经还拿一个月的早餐跑腿和元让矜打过赌,说阿希尔必然没有腹肌,他肯定是为了遮挡住圆滚滚的肚子才总穿衣摆和袖子都宽长的衣服。 虽然最后两个人谁也没有真的掀过阿希尔的衣服,但也不知道阿希尔怎么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跑腿买一个月早餐的重任就落到了古宸的头上,只是范围扩大到了整个caerus骑士团。 古宸一边翻着本子上记的每个人的忌口和喜好,祈祷着他们的做饭担当loki能早点执行完任务回来,一边加深了阿希尔有三百斤重的猜想。 林荔知此刻就独自站在这位古宸心中的“三百斤壮士”对面,刚才元让矜和古宸都被阿希尔支开了,然后他拿了一个画满符文的字条贴在了林荔知的脚踝上,疼痛便奇迹般的消失了。 联想到先前听到的“神棍”这个称呼,林荔知不禁肃然起敬。 或许是她崇拜的眼神过于明显,阿希尔忍不住笑了笑:“不用太惊讶,你现在感知到的本来就是虚幻的疼痛,只要在精神上屏蔽掉,自然可以恢复如初。” “什么叫虚幻的疼痛?”林荔知心口下意识一紧,难道……他知道自己在梦里? 阿希尔轻轻转动了一下食指上的戒指,语气依旧平稳柔和:“我们又见面了,黑女巫小姐。” 深海下往往掩盖包藏着许多东西,游鱼与浮藻,真相与阴谋,都在流动的漩涡里归于沉寂。 在海底的一处安静的矗立者一块巨石,昏暗的光线混淆了时间和地点的观念,让人很难辨别出它具体地点。 粗大的铁链把一个人紧紧的缠绕在巨石上,末端一直延伸到巨石的下面。 空气中回荡着飘渺的歌声,断断续续的,忽远又忽近,让人不自觉困意上涌,想要沉睡在层层叠叠的温柔里。 迷幻与寒冷交织的梦魇。 在迷途之花中心沉睡着的,正是林荔知。 铁链缠绕过她的身躯,以一种审判的姿态将她紧紧的束缚在巨石上,头颅低垂,一把断刃穿过她的左手,将那根黑色的丝带连同手掌一起钉在了巨石上。 血迹早已干涸,嗅着血腥气涌来的鱼群在纷纷在百米之外的海域游动,不敢再接近半分。 曲江站在林荔知的对面,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水流时不时将少女海藻般的卷曲黑发飘荡起来,微微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些微的痒意。 “就快了……”曲江的低喃道。 “哥哥,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不知道你会喜欢吗?” 人鱼的歌声还在继续吟唱着,在这昏沉而蒙昧的状态中,少女的眼皮轻微的动了一下。 第八十三章 再也不救了 萧纵远是被一只巨大的八爪鱼拖走的。 这件事是在他坐在罪魁祸首的对面和它大眼瞪小眼了十分钟之后,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得出的结论。 这也不能惯萧大少爷,以往他见到八爪鱼都是在餐桌上,煮熟切好后放在精致的瓷盘里,像这样活生生的一大只立在自己面前,就算让他再盯几个十分钟也适应不来。 走是不能走的,其中的一条触手正缠绕在它的腰上,每次吸盘的蠕动都能透过衣服的布料清晰的传到萧纵远的皮肤上,引发阵阵生理性的不适。 都怪夏天穿的太少,萧纵远痛不欲生的得出了第二个结论,下次有这种事一定要穿羽绒服出门。 约莫又过去了半个钟头,期待的救援并没有到来,反而又一个倒霉鬼被甩到了自己旁边。 “咚——”身上的触手随着声音又收紧了一下,萧纵远眉心一跳,把动手的念头往下压了压,眯着眼看又是谁被抓住了。 这熟悉的浅蓝色头发,还有自带制冷效果的移动冰箱,哟,这不是掌管者半个海域的曲离吗? 萧纵远一乐,刚才的阴郁心情散了大半,兴致勃勃的冲他打招呼:“兄弟,咦,你怎么也被这只大章鱼给缠上了啊?” 曲离一抬眼就看见萧纵远对着自己傻笑,他其实是故意被带过来的,刚才从洞口跳下没多久他就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风声,还有一股腥咸的海水味道,和萧纵远消失时的气息很像,因此并没有反抗。 但是看到萧纵远毫发无损的欠揍模样,他又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抽了才会想来救他。 “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敢在我的地盘上放肆。”人与人的气质差别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同样是被触手缠得像个没包好的粽子,萧纵远就站的和没骨头似的,曲江却依旧身姿挺拔,气度不凡,薄唇一启,下令道:“放开。” 一片安静,八爪鱼的眼睛动了动,似乎听不懂曲离在说什么。 “我说,放开我们。”曲离提高声调,重复了一遍。 八爪鱼依旧没有搭理他,甚至很不给面子的卷着他往自己的方向拖了拖。 “哈哈哈哈哈。”萧纵远实在看不下去,笑的整个人都在抖。 “咳,”曲离眼神游离了一下,小声解释,“它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有克制我能力的符文,我暂时控制不了它。似乎是冲着我来的,在洞里把你掳走,大概也是因为你在我身旁,辨认错了信息。” 这八爪鱼看起来只是机械的执行任务,并没有灵智,因此在抓住后也没有伤害他们的行为。 “这都能认错,你真不知道是谁啊,难道是管着另外半片海域的?”萧纵远好奇道。 “不清楚。” 啧,一看就有鬼,还撑着不说,他倒要看看曲离能憋到什么时候。 萧纵远懒得再问,眼珠一转:“那我们要不来说点我知道的?” “什么?” “想不想吃烤章鱼?想的话,”萧纵远拖长了调子,满腔的不正经,“叫声哥哥来,我就帮你。” 曲离:…… 他下次要是再管萧纵远,就直接跳到水里去! 第八十四章 梦境与记忆 “你要是把自己烤了,我说不定还能考虑一下。”曲离冷声回道。 “那可不成,这赔本买卖咱能做吗?烤我的话怎么也得叫声……”萧纵远边说边认真思考起来,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曲离就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的话:“到底走不走了,我倒是不着急,就是不知道你另外两个同伴要是知道你现在的闲情雅致,会作何感想。” “哎呀呀,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嘛。” 萧纵远轻轻拨动了一下手上的戒指,沾染着麻醉剂的尖刺悄无声息扎入了八爪鱼的触手里。不出几分钟,先前伫立在那里的庞然大物就轰然一声倒在了地上。 曲离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没想到萧少爷身手不怎么样,这些歪门邪道却挺精通的。” “过奖过奖,能帮上您这样的大人物,我倍感荣幸。”先前视线被八爪鱼挡的太严实,只能勉强判断出是在一个山谷里,现在萧纵远才能好好观察周围的环境。只不过按照他已有的知识储备来看,也观察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只得转而寻求捷径—— “曲离,这儿是哪?” 曲离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应该是接近茶卡岛的地方,茶卡岛的中心位置有高地,我们可以爬上去后再找一找他们在哪。” “行。” …… …… 阿希尔的语气依旧平稳柔和:“我们又见面了,黑女巫小姐。” “你认识我?”林荔知微微一愣,这不是在梦里吗?而且她并不认识眼前的男子。 “确实是在你的梦里,但也不完全是梦。”阿希尔踱着步子,走到了石壁前。 “黑女巫有着与异界沟通的能力,梦也是一种介质,对你们来说,同样可以改变它的性质,让过去不止停留在过去,现实与虚幻的边界也可以被打破。” “什么意思?” “举个例子,如果一个人做梦,梦境的内容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醒来后很快就会被忘记,这自然是他自己的梦。可是如果两个人做了同一个梦,并且在醒来后依旧记得,那这时候梦还只是梦吗?还是他们两个人所共有的一段经历?如果条件的范围继续扩大呢,三个,五个,甚至更多,那么真实与梦境的边界,又该怎么来判定呢?” 那样的话,梦还只是梦吗? 眼看着林荔知陷入了沉思,阿希尔又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温声安抚道:“黑女巫小姐,不必多虑,这只不过是我这个老家伙神神叨叨的一些无用之语罢了。” “您刚才说‘又见面了’,我们之前就见过吗?”林荔知问道。 “是啊,在我快要死去的时候。” “什么?!”林荔知猝然抬头。 “不必惊讶,那还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不过对于黑女巫小姐来说,也可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了。” 脑海中有根弦猛地跳动了一下,异族大战之后,传闻昔日辉煌的caerus骑士团尽数陨落…… 元让矜是caerus骑士团中的幸存者,难道活下来的,也只有他一个人吗…… 第八十五章 空留马行处 异族大战惨烈的细节少有人知晓,结局却沉重的需要每个活下来的人去承受。 林荔知脑海里浮现出刚才走在雪地的年轻骑士,眉宇俊朗,一脸期待的撺掇元让矜去搞点肉来吃。 又想起在海蚀洞里时元让矜拿着小树枝在地面上写写划划,讲起曾经的故事时眉眼带笑,想必他们都是和他关系很好的朋友。 她没见过他年少轻狂时的模样,天资卓绝,自创的剑法名动九洲;没见过他执行任务时的样子,少年总是习惯用玩笑的口吻讲述,把凶险尽数在故事里抹去,习惯的让人心疼;也没见过那场战争倒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只有元让矜一个人,昏迷在凛冬的街角。 她一概不知,有的只是阿希尔的这句“我们又见面了,黑女巫小姐。”还有临走前元让矜答应过的“照顾好自己,我会去找你的。” 倘若梦境不只是梦,她是否也有机会,可以试着去改变什么?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林荔知抬起头注视着阿希尔,目光坚定。 后者却笑着摇了摇头:“你其实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这次是我们想帮你。” “帮我?”林荔知奇怪的问,话音刚落,就发现脚下站的地面亮起了一连串的符文,定在了八个方位,恰好将她围在了正中央的位置。 阿希尔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林荔知,手掌向上抬起,口中低吟着:“away!themoorisdarkbeneaththemoon,rapidcloudshavedrankthstpalebeamofeven:away!thegatheringwindswillcallthedarknesssoon,andprofoundestmidnightshroudtheserenelightsofheaven.” (译:去吧!那月光下的荒野阴郁暗淡,疾驰的云朵已吞没尽落日的余晖;去吧!越刮越紧的风将召来黑暗,深沉午夜将包裹天空恬静的光辉。) 诶?等等,林荔知眼睛睁大,下意识伸手想抓住点什么。她才刚来这里,还没有搞清楚这里的环境和情况,还没有吃上他们准备做的烤肉,还没、还没和元让矜说上几句话…… 阿希尔看出了她的犹豫,将手抬至林荔知的额头前,隔空虚点了一下:“别犹豫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有人正在等你。” 地上的符文变得更加明亮,一瞬间向上跃起几丈高的光芒,将林荔知的身影完全覆盖。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符文又重新黯淡下来,周围的环境恢复如初,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神棍,神棍!快来搭把手,今天加餐。咦,刚才的漂亮小姐姐呢?”古宸正扛着一头野猪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一抬头却发现先前的少女不见了踪影。 “聊完就走了。”阿希尔转过身,步伐优雅的往里走去。 “啊?走了?元让矜还特意抓了个大家伙呢,太可惜了。” 元让矜走在古宸的后面,下意识就想捂住他那张乱说的嘴,但为时已晚。 “哦?”阿希尔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手中的戒指转的越来越快,直到旋上了一个指节,才重新被拇指按住。 “你们会再见面的,很快了。”想到自己预见的事情,阿希尔喃喃自语了一句。 “啥?你大点声,我听不见。”古宸大声喊到。 听不到拉倒,又不是说给你听的。阿希尔一甩衣摆,理也不理古宸:“元让矜,记得把腿分给我,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啊?”元让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承了下来,“好。” 毕竟神棍之所以为神棍,总是有他的一番道理的嘛。 第八十六章 苏醒的时刻 时间差不多了。 曲江收回落在林荔知身上,以一种指挥家的姿态张开双臂,盘旋在远处的鱼群受到惊吓般纷纷退开,海平面慢慢降了下来,一直到水面消失在脚底,露出地面,他才收回手。 “阴暗的,破旧的——”黑色的卡茶花疯狂生长,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覆盖了地面。 “新生的,罪恶的——”从卡茶花身上簌簌掉落下黑色的花瓣,光影迷醉,岛风吹拂,卡茶花的亮色缓缓掀开,攀爬上巨石上的锁链,缠绕到了林荔知的身上。 “病态的花结最美的果,最虔诚的魔术师献给不通语言的诗人最合适的礼物。” 曲江轻轻的打了个响指,按照他的计划,下一秒茶卡花就应该纷纷绽开,以黑女巫为养料,达到他所期望的,茶卡花与卡茶花对半而生的景象,亦或是其他更美的奇景。 但就在拇指的骨节刚刚按上食指时,却听见一声嘲弄的轻笑。 声音不大,还带着久睡刚醒的喑哑,从距离来看,发声源就在他的身前。 曲江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林荔知身上,看见少女在茶卡花映衬下的脸上浮着薄薄一层笑意,浅的像一触即碎的冰。 “你还真是痴,弄这么大阵仗,就为了给你哥哥搞一片花田?” “你醒了,”曲江并没有太过于惊讶,如果黑女巫只有这点本事,当初围剿她们的计划就不该是大半异族倾巢而出的场面了,“这样也好,总归是新鲜的血液,开出的花才最繁盛。” “你想证明点什么呢,”林荔知歪了下头,额头蹭过茶卡花的花瓣,轻易就沾染了一片淡蓝色在额角。 这茶卡花还真是娇弱,林荔知感觉到头上有些凉,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处理这个的时候,比较她还老老实实被人绑着呢。 也难怪曲江丝毫不慌,且不说缠绕在身上的藤蔓,韧性出奇的好,还生有尖刺,很难想象与一触即碎的茶卡花同为一体。更要命的是拴在巨石上的铁链,或许是因为在海底泡久了的缘故,散发着阵阵冰寒,林荔知不知道自己被绑了多久,只觉得四肢都被冷意浸透,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 所幸嘴和脑子还没冻坏,还能拉扯着曲江再过两个回合。 “这个岛本名不叫茶卡岛,而是该隐岛吧。”林荔知回想起在梦中阿古岑所说的话,决定先试一试。 …… “对了,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岛屿,上面开满了茶卡花?” “茶卡花?”阿古岑成功被带跑,皱着眉回忆了一下,“是像蝴蝶的那一种花吗?花形很薄,还有异香?” “对对对。”林荔知连连点头。 “早年我去东南亚游玩的时候,听说那里有一座岛叫该隐岛,上面住着一对关系很好的兄弟。” “该隐岛?” “嗯,不过后来他们好像出现了些分歧,具体因为什么就不知道了。” “嗯,我有点累了,先回房间了。”林荔知默默记了下阿古岑说的话,从软椅上起身,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 曲江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第八十七章 视若无物状 “虽然我并没有什么兴趣去打听你们兄弟两个人的爱恨情仇,但中世纪有关该隐的传说,我倒是恰好听说过一些。”林荔知的讲述还在继续,一字一句将往事摊开在眼前。 “兄弟两人的关系曾经很好,如同茶卡花与卡茶花般相生相伴,只不过一个在光影里接受民众的敬仰,一个在黑暗中默默帮扶兄长。” “只可惜,在大陆上的势力不断扩展的形势下,哪怕千里之外的海岛也无法继续维持平静与美好,野心、贪欲、势力争夺,分歧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吧,和你置身事外的态度相比,从皇宫伸出了合作的橄榄枝,曲离选择了接受。” 林荔知的口吻笃定,内心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在听阿古岑说出茶卡岛的原名后,她回忆起了一些传闻,再根据细枝末节里的一些信息进行了梳理汇总。不过从曲江的表情来看,这份推测也并不都是虚言。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中世纪的大战中,皇室有一名神秘的高手,被称为‘息主大人’,他的能力就与海洋有很深的渊源。只不过第一次见到曲离的时候,我并没有往这个地方去想。” “而你就不一样了,黑色的卡茶花匍匐于地面之上,低调而无处不在。”可笑的是如今缠绕在她身上的,却是漂亮而娇弱的茶卡花。 “你是想证明什么给曲离看吧,而我恰好就是被选中的合适的礼物载体,你想利用我的体质来融合茶卡花与卡茶花?” 啪啪啪。 曲江鼓了几下掌。他额前的碎发下垂,遮挡住了眼睛。 “很精彩的发言。”不知何时,风势有了增大的趋势,将两人的衣衫吹的鼓起。 曲江走到林荔知的身前,指尖点在她手上的短刃上,向前摁了下去。 “啊——嘶——”林荔知倒抽一口冷气,疼痛顺着手臂上传,狠狠的砸在神经上,牵动冷汗顺着额角滴落下来。 “只是分析的再多又有什么用的,”曲江勾起一抹冷笑,手上力道加重,语气却愈发轻柔,“沦为阶下囚的人,没有询问对错的权利。” “是吗?”林荔知疼得唇色泛白,眼睛却亮了起来,“那你又是哪来的自信,明知道我的身份,却还觉得我是阶下囚呢?” “哦?”曲江张口欲言,却觉得手上一凉,低头一看,只见林荔知手腕上缠绕的丝带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纯黑色,上面的淡金符文汇聚成了一条蛇的形状,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那蛇的眼睛呈漩涡状,无意间眼神触碰到便觉得一阵晕眩。曲江轻咬舌尖,重新恢复了神智,整条左臂却已经失去了知觉。 空中陡然炸开一蓬黑色的烟雾,曲江身形后撤,顷刻间拉开距离,与林荔知形成对峙之势。 在他略显震惊的注视中,林荔知就这样从铁链的束缚中走了下来,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如果曲江没看错的话,刚才林荔知周身的空气轻微的扭曲了一下,然后那些茶卡花和铁链就好像捕捉不到林荔知的存在一般,对她失去了威胁力。 第八十八章 是圣女大人啊 曲江面色凝重的看着林荔知一步一步朝自己走开,却察觉到周身的空间都处于凝固的状态,无法移动也无法躲避。 “怎么会……唔……”先前钉住林荔知手章的短刃穿过曲江的右臂,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 伺机而动的衔尾蛇一嗅到血腥味,立马飞身而上,一头冲向了曲江心脏处的位置。 “收着点。”林荔知轻呵道。 其它的话曲江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觉得胸腔空空荡荡的,像是整个人被浸没在了冷水里,不对,生在海洋里的他怎么会觉得冷呢,更像是被丢弃在了茫茫宇宙中,身边是悬浮的灰尘,脚下是猩红色的土,明明听不见野兽的嘶吼,却有什么在啃噬着自己的身体。 意识如同漂浮的柳絮,挣扎着上下晃了几黄芪,终究一头扎倒在地上,埋葬了自己。 林荔知把陷入昏迷的曲江用铁链绑到巨石上,衔尾蛇顺着她的脚踝上爬,最后缠绕回她的手腕上。 林荔知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手腕上解下那条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用处的丝带,当做发带把头发扎了起来。 封印和解封的过程所要耗费的时间很长,这也是林荔知先前和曲江说那么多的话的另一个原因。只是从眼前的情况来看,既然曲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难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她早知道被发现是肯定的事,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躲了这么久,也该和一些人算一算积累下来的恩怨了。 不祥的象征?邪恶的代名词? 林荔知手腕翻转,银白色鞭刃出现在手中,利落的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真是笑话,既然胜利者有着书写结局的特权,那么就让她来亲自打破他们的谎言吧。 萨尔罗大圣堂一直是帝国的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因为白女巫声称不论何时,只要心中怀有对神主的敬意,都可以来做礼拜,因此教堂中从早到晚都有穿着白袍虔诚祈祷的人。 教会的人员众多,以白袍上的金色滚边作为区别身份的标志。普通的民众是素净的白袍,接受洗礼后就可以获得一条金纹,以此类推,白女巫为九道金纹。在此做礼拜的人大部分有着一条或两条金纹。 棱线飞肋的骨架构造精巧,阳光透过植物藤蔓装饰的窗户,被五色玻璃折射出让人迷醉的光影,轻盈的洒落在两侧的神主雕像上。 一个女子正穿过正门向里面走去,白袍上的八道金色的纹路格外醒目,除了正在进行仪式的以外,沿途的人都纷纷向她行礼。 “参见圣女大人。” 女子微微点头,并未开口,一缕奶白色的头发顺着她的动作从兜帽中溜了出来,俏皮的在肩头打转。 圣女脚下不停,一直走到了内室的最里面,在那里只有一座恶龙的陨石雕像,巨大的翅膀被钉在十字架上,竖瞳中满是暴虐之情,好像下一秒就会挣脱束缚朝对面喷出一大片火焰。 圣女习以为常的擦了擦摆在恶龙前面的烛台,正当她打算重新把烛台刚回到桌子上的时候,一簇火焰突然舔上了她的手指。 砰—— 烛台重重的砸向地面,圣女受惊抬起头,看到恶龙的瞳孔中亮起了幽幽的红色火焰。 眼前这个情况是…… 她出现了?! 第八十九章 愿神主保佑 圣女下意识连退几步,直到后背撞上墙才停下,头上的兜帽经不住这一连番的动作,向后滑落下来,那一头发梢卷曲的奶白色长发,以及一张受到惊吓的精致小脸,也一同显露了出来。 “不要慌,殊翎。”柔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空间扭曲了一下,随即苏含月的身影就出现在内室里。 殊翎稳了稳情绪,樱唇微启:“是她……黑女……”话出口才想起这是个禁忌的词汇,声音一时悬空,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师父当年设置这个法阵时我还心存轻视,没想到还真有残存的黑女巫血脉留存,倒是我低估她们了,”苏含月冷冷一笑,眸光瞥向殊翎手掌里紧紧攥着的金属扑克牌,语气便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小事而已,何必吓成这样。尼德霍格多年之间也有过一次异动,但萨尔罗大圣堂不是还在这里好好的立着吗?” 虽然这次的反应要强烈的多,如果师父当年所言非虚,那么想必很快就会传来有关黑女巫重新出现的消息了。 看着殊翎重新恢复了镇定的神色,苏含月略显头疼的叹了口气。按照圣教的规矩,圣女是作为自己的继承人来培养的,殊翎的能力一直极为出色,只是这性格……还需要多加锻炼一些。 她给殊翎的金属扑克牌,有着打通时空通道的作用,数量稀少,之前都是用作及时传输重要的信息或者是他人的保命符。而殊翎捏碎扑克牌时苏含月就在内室后面的花园里,两者之间只有一堵墙的距离。 “留意一下始行教徒最近传回来的消息,如果有什么新情况再及时向我汇报。”苏含月吩咐完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踩着妙曼的步子走回原处,重新消失在刚才扭曲的空间里。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苏含月走远至气息完全消失后,殊翎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袍,将秀发别在耳后,捡起了滚落在地上的烛台。 她的手指瘦长,手腕也很细,戴着一串三层的血红色珠子,衬得肤色更加苍白。 殊翎不紧不慢的用绸布把烛台擦拭干净,重新放回到尼德霍格雕像的前面。先前凶狠的恶龙又陷入了沉睡的状态,安静的匍匐在一方小小的石桌上。 除了烛台磕破的一角无法复原,其余的都恢复了往常的样貌。 一枚银币擦过浸了蜡油的棉芯,带起了一缕火光,将整个内室都照亮。先前苏含月身上留下的荔枝栀子花香还残留在空气中,暗香浮动下本就狭小的空间愈发虚幻起来。殊翎双手合十,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倾斜的十字,行了一个圣教常见的礼。 “愿神主保佑。” 茶卡岛的中心位置。 萧纵远和曲离花费了大半天的力气才爬到了山顶,这个据说是茶卡岛最高处的地方。 萧纵远半个身子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探着头往周围看,纳闷道:“你确定吗曲离?为什么我什么也没看见?” 第九十章 还要隐瞒吗 站在树下石头旁边的曲离:…… 说实在话,他并不是很想搭理萧纵远,总觉得这人上蹿下跳的返祖行为,十足十的吊儿郎当不正经,让人只想举一个大牌子:我不认识他! 然而萧纵远显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又或者是他察觉到了但是觉得并不重要而直接忽略掉了。 曲离刚想默默远离,脚才动了一下,就听见萧纵远疑惑的声音:“诶,那边的茶卡花怎么都枯萎了啊?” “什么?”曲离伸手抓住树枝,轻松翻了上去,肉眼可见相隔百米的山间坍塌下去一片,空中满是灰色的残烬,萦绕着一股诡异而不祥的气息。 哥哥。 一声呼唤荡在心头,曲离精神一晃,还没等仔细倾听那声音就已经捕捉不到了,空中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好像刚才的那一句话只是幻觉。 心底的不安渐渐扩大,曲离凝神看着远处,右手不自觉攥紧:“过去看看吧。” 萧纵远却没动,反问道:“你有一个弟弟?” “你听见了?” “嗯。还有人鱼的歌声。不打算解释一下吗?从计划带我们来茶卡岛开始。”一把小刀在手指间翻飞,萧纵远轻轻一旋,指尖点在小刀的中间位置,将刀尖对准曲离。 随着曲江陷入昏迷,周围的景象也渐渐起了变化,显露出本来的模样,空气中漂浮着茶卡花枯萎后的灰烬,地上的碎石堆积,散步着大大小小的水洼。 林荔知刚把鞭刃握在手中,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远处的石块中。 还没经过大脑思考,她手腕下意识向后一背,将鞭刃藏在身后,与此同时,衔尾蛇的身形隐没在雾气中。 那人显然也发现了林荔知,朝她走了过来:“你没事吧,先前一直在担心你。” “我没事啊,”林荔知冲着他一笑,“毕竟英雄救美留下来的可是你呢。” “当然要以你的安全为先了。”说话间,元让矜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抬手帮她整理衣服的领口。 林荔知自然的偏过头,目光不经意擦过元让矜的手上。依旧是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指,白白净净,动作优雅。 林荔知目光微微一凝。 …… …… 林荔知接过茶卡花后看了看,身体往唯一没近距离观察过的元让矜那里靠了靠:“好像确实蛮好看的诶。” 元让矜伸手捻了下花瓣,指尖顿时被染上了一抹淡蓝色的水迹,在光线下泛出波光粼粼的细闪,浓郁的香味徐徐蔓延开。 “还不错,你喜欢这种吗?” …… 元让矜的眼神拇指慢慢抚摸过手上沾染的颜色,语气不无调笑:“那确实要留个印记,才容易被记住啊。” 说这话时他还看着林荔知的眼睛,目光从红唇和锁骨上一扫而过,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在哪里留印记比较合适。 …… …… 之前刚上岛时,元让矜手上沾染了茶卡花的颜色,而如今在自己脖颈旁整理衣服的手,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第九十一章 身份揭露了 说时迟,那时快,林荔知脚步向旁边一撤,柔软的腰肢下弯,趁机拉开距离,手中的鞭刃向斜上方甩去。 噌—— 几圈极有韧性的银线缠住了鞭刃的前端,压着它朝林荔知的脖子刺去。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极短,电光火石间,林荔知直接抬手握住了鞭刃。 攻势停了下来,银色的丝线悄然撤退,林荔知收回手,殷红的血从指缝间流下。衔尾蛇倏忽一闪,重新现出身形来,蛇尾圈着林荔知的手腕,一点一点把血迹舔舐干净后,才重新咬上自己的尾巴。 “这是……衔尾蛇?”“元让矜”惊讶道。 不对,衔尾蛇是没有器官的,也不会这么灵活。念头刚起,一道凌厉的鞭气就直冲面上而来,“元让矜”周身荡开银纹,减缓着鞭刃的攻击速度。鞭刃如同陷入到泥淖一般,气势逐渐被吞没,待到“元让矜”身前时,轻轻用手一拨就推开了。 “别顶着这张脸说话!”林荔知的声音突然从耳后传来,透着说不出的冷意,抬肘重重击上“元让矜”的后背。 “元让矜”没来得及防备,被打的踉跄一下,唇上染了一点红,音色却变成了女声:“这么激动做什么,面对着情人的这张脸,下手不是还挺狠的吗?” 鞭刃卷上她的衣角,又被银线弹开,一身黑色的洛丽塔取代了刚才的装扮,小阳伞优雅和裙摆一起荡出优美的弧线,收回身体右侧停下。 柒尘站稳后只觉得嗓子涌上一股腥甜,刚才林荔知的攻击一点都没有收力,一击之下她现在还有些气血翻涌。 她被绑成一个海带寿司后就被扔在地上,看着面具男子和许承南谈条件,然后两人就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宫殿,把她留在了冰冷的石板上。柒尘一直在试图从束缚中挣扎出来,直到刚才面具男子的气息压制突然消失,才得以脱身。先前富丽堂皇的宫殿尽数碎成块状,她看见了林荔知的身影,就想着假装成元让矜来下手,结果却被认了出来。 作为凰族的天之骄子,柒尘不仅有着看破伪装和虚妄的能力,自身也很擅长换装。那些银色的丝线就是她的本命天银丝,既可以柔软的融化在水波里,也可以锋锐如刀、削铁如泥。 虽然不知道林荔知刚才是怎么认出她来的,但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这一架是非打不可了。 尤其是……柒尘的目光落在盘踞在林荔知手腕上的衔尾蛇上。她之前只在古书上看到过这种生物的简单描绘,知道它是一种来自异界的生物。可是在这片大陆上,已知的只有黑女巫才有与异界沟通的能力,这也是她们背负的原罪。 可是……黑女巫不是早就在中世纪就灭绝了吗? 那么她面前的林荔知,又是什么情况? 林荔知一手执鞭,鞭刃尖头指地,丝丝凉气上涌,缠绕住她的四肢和心脉,而源头正是那条衔尾蛇。 抑制自己的能力太久,鞭刃握在手上竟然还觉得有些生疏。其实林荔知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柒尘,但是既然对方看见了衔尾蛇,就有可能发现自己的身份。 第九十二章 杀意翻涌中 一抹杀意在林荔知眸中一闪而过,她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去做,这份通缉令,她还接不起。 衔尾蛇好似读懂了她的心意,舒展开了身体缠绕在鞭刃上。鞭刃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黑气,甩出时,连带着空气中都炸开扭曲的波动。 柒尘显然也明白了林荔知的想法,伞重重在地上一击,层层叠叠的银色波纹逐渐扩大,如同钢琴上的音符一般跳跃起来,从四面八方阻拦着鞭刃的攻击。 但是这次银丝却没有成功发挥出自己的威力,无论是怎样的形态变化,都在接触到鞭刃周围的黑气时消散于无形,石沉大海般被吞没。 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自己早晚会因为力竭而死。柒尘额头上冒出冷汗,银牙一咬,一声尖利的啼叫划破虚空,显露出蛇颈、鱼尾的样貌来,背部隆起,华丽的羽毛下垂,流淌着金色的流动液体。眸子和喙却是银色的,仪态倨傲高雅。 “足足——” 恢复本体的柒尘气势陡然强盛了起来,宽如鹏鸟一般的翅膀煽动,带起猛烈的大风,一下子将林荔知吹的倒退几步。 在体型巨大的鸟兽面前,冷兵器的攻击再怎么变化莫测,也有些蜉蝣撼大树式的不自量力。 林荔知的神色倒依旧淡淡的,没什么惊讶的表情。之前她和柒尘交手过很多次,这形态也不是第一回见到了,只不过之前柒尘并不会这么快就露出底牌罢了。 “就凭这点本事,就想和我对峙吗?”林荔知抬起右手,手指张开按在面前的空气上,衔尾蛇出现在她的掌心,结成了一个符文。 符文周边是圆形的,内里的五边形和五角星重叠,而衔尾蛇镇守在最中间,其余的空白处浮着许多看不懂的图案和符号。 符文原先只有巴掌大小,凝结成型后一边旋转一边扩大,最终扩展到有柒尘半个身体那么大的时候才停下。 “去。”林荔知轻念了一声,手中的符文就脱离了掌心,朝着柒尘镇压而去。 柒尘又是一声啼鸣,双翅张开,银色的丝线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抵御着符文的攻击。 符文却像是不受形态限制一般,衔尾蛇的身体滚动,将自己吞吃着行进了一圈,包裹在了银色的球体上。 噗—— 戳破气泡的声音响起,银线剧烈的颤动起来,如雪遇到太阳般渐渐消融。 林荔知握紧了了鞭刃,将它甩出,鞭刃在空中荡出有力的弧线,朝着柒尘的方向抽去。 银色丝线的斜后方却悄无声息裂开了一条缝隙,一道金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极快的飞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了海平面上。 “刚才的防御只是幌子吗?实际上是在为逃跑打掩护?”林荔知看着柒尘逃跑的方向,没有去追。 凤族和凰族虽然极难诞生子嗣,但它们的生命力也很顽强。所以对于没能杀掉柒尘这件事,林荔知并不意外。 想来皇室那边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第九十三章 见物如见人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从计划带我们来茶卡岛开始。”一把小刀在手指间翻飞,萧纵远轻轻一旋,指尖点在小刀的中间位置,将刀尖对准曲离。 曲离脸上并没有惊慌的神色,换言之,如果一块冰块对你哈哈大笑可能更让人感到惊悚一些,他只是扫了一眼萧纵远,面对他手中的小刀,如同看着三岁孩子玩手枪一样,语调平平的开口:“你打算和我打一架?” 萧纵远嗤笑一声:“做梦呢你?” 曲离:…… 萧纵远:“我能打的过你早就动手了好吗?当时在河边抓鱼的时候,好家伙,那么大一条鲶鱼直接跳到我脸上,啪一尾巴差点给我打懵了,你还在旁边无动于衷。” “没反应过来。” “骗鬼呢?你绝对是故意的。”要不是后来萧纵远看见曲离和水里的鱼虾沟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它们跳到水筒里,他就真信了。 曲离淡淡道:“哦,原来你知道啊。” 气死了气死了,萧纵远咬牙,小刀在手上飞快的翻飞,却始终没有甩出去。 曲离的语气依旧没什么变化:“所以你想问什么呢?如果我真想做什么,你能拦得住我吗?” “这种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萧纵远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银色的金属牌,缠绕的花束围拢将乌鸦与毒蛇围拢,正中心的花体字母“witch”格外醒目。 曲离的瞳孔骤然一缩,被萧纵远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眸色很沉,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弹了弹手上的金属扑克牌:“看样子我没猜错,我们果然是一路人。” 曲离曾经见过这张牌,很多年前他去往内陆,站在皇室城墙上的时候,那个人曾经给过他一张一模一样的。只不过后来他离开时又将其退还了回去。 但是当时留下了一个承诺,如果以后有人再拿着这张扑克牌来找到他,曲离必须帮一个忙。 见牌如见人。那人一头白发垂下,明明是凉薄的长相,却又偏偏让人觉得圣洁不可侵犯。 那时还是正值隆冬,他没有关窗,叹息声中吐出一口白气:“你要走了。”柔软丝滑的白袍拢在肩上,单薄而易碎:“这个冬天,有些冷啊。” 曲离其实很少在他身上看见这种气质,可是当它那般真实的出现在眼前后,留下的印象却格外深刻。 “他还好吗?”曲离盯着金属扑克牌,声音有些干涩。 “这我怎么知道,”萧纵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真要惦记着,自己去看看啊。” 不去看他也知道的。曲离移开视线,语气前所未有的鄙夷:“呵,堂堂萧家。” 后面的话没再说,但萧纵远这个平平无奇的接话小天才怎么可能猜不到后面的话呢,必然是“堂堂萧家,居然连这点儿消息都不知道,萧家的少爷也不过如此。” 光是想想就让人火大。但萧纵远出奇的没有怼回去,而是长腿一伸,往树枝上一靠,一副“我就是不知道,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第九十四章 不能太过分 自从认识了萧纵远,曲离就深刻的认识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的无耻程度是没有下限的。尤其是萧纵远这种的,端着一张模样周正的皮囊,实际上坑蒙拐骗样样在行。 好在他曲某人大度,曲离没再继续之前的问题:“你想让我做什么?” 萧纵远眼神闪了一下,心道还有这种好事,脸上却好似一副什么都知道的神情:“哦?什么都可以吗?” “不能太过分。”曲离看着萧纵远的表情,心中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啧,哪种算过分?陪我上个床?” “萧、纵、远!”曲离的声音像淬了寒冰,冷的让人心颤,“你是活的不耐烦,想和海底的鱼做个伴?” 瞧瞧这人,生起气来骂个人还压上韵了。萧纵远翘着二郎腿,随意的挥了挥手:“我就这么一说,你激动什么,我可喜欢的是妹子,腿长腰细的那种。” 我难道不腿长腰细?曲离张口欲骂,话到嘴边儿又急刹车拐了回去,心想差点被萧纵远这孙子带跑了。 早知道今日会遇到这么个难缠的祖宗,他那时还不如在皇室里面呆着,或许还能修生养性,活得长一点。 或许是触动了回忆里的某一部分,曲离眼中滑过一抹隐晦的伤痛,也没心情和萧纵远斗嘴了,只想早点结束这件事:“快点想快点说,我忙的很。” “忙着去海里制冷吗?”萧纵远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树叶,把金属扑克牌收了起来,“我看那边已经结束了,咱们过去看看吧,至于让你做什么嘛,我还得好好想想,在此之前,你就好好跟着我吧。” 说完这话,他就率先朝着茶卡花枯萎的地方走去,丝毫不怕曲离从背后给他砍上一刀。 水流无声的在曲离的袖下聚拢,缓慢的流动着。 “走啊——”萧纵远头也没回的催促道。 “叫爹呢?”曲离松开手,漫步跟了上去。在他刚才停留的地方,水珠悄然滚落,很快就消失在了土地上。 …… 海蚀洞里。 元让矜手中的细剑还保持着刺出的状态,他身上的衣服多处破损,除去火焰的灼烧外,还有不少细小的割痕。 在他的身后,许承南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血液不停的滴落在水中,氤氲出晦涩的红。 “你很强。”元让矜右手握拳在心脏的位置轻锤了一下,行了一个骑士礼。 他本就伤势未愈,原想着找机会打伤许承南后溜走,但奈何许承南和疯了一样,拼死想要留下他的命。 元让矜本来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见状就也不再留手,步步杀招。凤族的生命力当真不是一般的强,他们缠斗了这么久,许承南才重伤到移动困难的程度。 玫瑰细剑上的血迹不用擦拭就自然滚落,清脆一声响后落入剑鞘。元让矜此刻也并不好受,胸口气血翻涌,一阵阵晕眩感袭击着大脑,他只能强行按捺下不适,朝着洞口走去。 也不知道林荔知现在怎么样了,想到这,元让矜的意识清醒了几分,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你也不赖。”许承南闭着眼没有动,也不在意走远的人有没有听见。对元让矜来说,这或许只是一场平常的打斗,但是一想到柒尘还在那个面具男人的手里,他就控制不住有些颤抖。 不过刚才笼罩在附近的一层淡淡威压似乎散去了,也不知道他为柒尘争取的这些时间到底够不够。 意识逐渐混沌下去,可又在期待着什么,强撑着不肯睡去。 他的小公主啊…… 第九十五章 成功会面了 “许承南,许承南!”一阵急促的低呼声响起,声音却无比熟悉。 …… “许承南,你好了没?你再磨蹭一会,烤鱼都凉了。” …… “许承南,明天别忘了帮我蹲点抢上新的裙子呀。款式已经给你发过去啦。” …… “我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许承南?你不知道你过来会有多危险吗?” …… “许承南,你在干什么呢,快来帮我看看哪套衣服更好看。” …… “你叫许承南?你的声音真好听,我喜欢。” 只有她会这样叫他,连名带姓的,含着感情的,或娇嗔或埋怨,大多时候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他一听就是好多年。 许承南,许承南。 他从来不知道这三个字有这么好听。 意识逐渐回归,眼前的景象也清晰起来。许承南先感受到脸颊有些痒意,随即就看见了一脸焦急深色的柒尘。 她受了伤,嘴角有些破损,出门前还整洁的小裙子也灰扑扑的,到处都是剐蹭的痕迹。 这裙子还是许承南之前蹲了两个小时才抢到的限量版,只是如今这个样子,怕是再穿不成了。 许承南下意识就想替柒尘整理一下裙摆,但是胳膊却不听使唤,别说抬起来了,动一动都困难。 “你感觉怎么样,别着急,我带你回去。”柒尘看着许承南的状态,险些落下泪来,他的身上有着多处剑伤,血迹早就染红了衣服,最严重的就是胸前的一道伤口,从肩头一直延伸到腹部,深到血肉都翻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柒尘咬着嘴唇,从衣服上撕下布条简单的给许承南包扎了一下,然后试图背他起来。然而两人二十多厘米的身高差还是压的柒尘险些站不起来。 “尘尘……”许承南意识不清的呢喃道。 “我在这儿呢,”柒尘好不容易才扶住许承南,扶着石壁踉踉跄跄的往外面走,“别怕,我带你回去。” 元让矜比萧纵远和曲离先一步到达茶卡花枯萎的地方。 他远远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脚下步伐加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到了林荔知的身前。 林荔知正握着鞭刃出神,就感觉到有人朝自己靠近。她冷漠的抬起眼,随即愣了一下:“元让矜?” “看见我怎么这副表情?”元让矜笑道,“虽然我现在看起来可能比较狼狈,但也没迷人到让人移不开眼的地步吧?” “你——”林荔知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元让矜的领口,正欲把鞭刃藏起来,却被一只手抓住了。 元让矜左手握住林荔知拿鞭刃的手,右手直接把她往怀里一摁,将下巴放在她的肩头,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抱歉,让你等太久了。” 林荔知先前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发生的对话,面对元让矜的好奇疑问,亦或是拔剑相向——连柒尘都能认出来她身上的异常,更何况身为caerus的一员的元让矜,林荔知不信他没有认出盘踞在她手腕上的衔尾蛇。 可他只是轻轻扣住她的手腕,无限温柔的和她道歉,兑现那句迟来的“照顾好自己,我会去找你的”。 第九十六章 谁敢欺负你 林荔知忽的就觉得有些委屈,因为是在少年怀里,说出来的话也软绵绵的:“你怎么才来呀。” “我的错。”元让矜只是道歉,轻轻用手指擦去她眼角的泪珠,动作又轻又柔。 眼前的场景和先前梦里发生过的景象重合。只是那时林荔知在陌生的地方醒来,眼前是满天的风雪,年轻的骑士弯下腰,关切中又隐含疏离。可眼前的少年却不一样,空中漂浮的灰烬不忍染指他的发梢,两人间的距离不到二十厘米,眼中只能看到她自己。 连带着梦里积压的情绪也一同涌出,林荔知把元让矜胸口的布料都攥的皱巴巴的,只想把先前经历的事情通通倾诉出来。 “好多人欺负我……他们追着我打,之后可能有更多的人,想要我的命……” “没事,我帮你打回去,”元让矜安抚的揉了揉林荔知的头发,看她小兔子般红了眼,又兀自不肯再落下泪来,睫毛不停的眨啊眨,频率快的他心慌。 元让矜忍不住伸手覆盖住那双眼睛,感受到掌心一片细细软软的酥麻,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在这儿呢,谁敢欺负你。” “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在他身后响起,萧纵远抬头望天,一副自己瞎了的神态。 一旁的曲离没说话,却也配合的默默把身体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林荔知心头一惊,慌忙从元让矜怀里挣脱出来,手却被牢牢牵住了。她小幅度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索性微红着脸任由元让矜去了。 萧纵远的不满却没有消减,他的视线落回到两人牵着的手上,轻轻撇了下嘴:“元小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明明应该大家一起公平竞争,你怎么还偷家呢?” 话音刚落,曲离就面无表情的从后面给了他一脚:“你要是能把八卦的心思放在正事上,就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找着王冠的线索了。” “诶不是你踢我干嘛?我这明明是在追求我自己的爱情好吧。”这话一出口不得了,其余在场的三个人目光齐刷刷落到了萧纵远身上,或鄙夷或威胁,看的萧纵远周身一冷,连忙举手投降:“不贫了不贫了,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也没找着吗还在这说我!” 萧纵远边说边试图偷袭曲离,却被后者直接把手反绞在身后,按的动弹不得。 “痛痛痛,小荔枝,你就这么看着我被这个大头鱼精欺负啊。” “挺好的,帮助你的大脑清醒一下,提高一下办事效率,”没等林荔知开口,元让矜就先凉凉的接了一句,“至于王冠的线索,那边好像就睡着个知情人啊。” 曲离的目光凝固了一下,显然也看见了被绑在巨石上的男子。那人与他的面貌极为相似,旁边的地上掉落着一个破损沾血的面具。 “咦,这人长的和你好像啊。”萧纵远上前几步,胆子颇大的伸手在他脸上戳了戳。 下一秒,冷不丁迎上了一双冷冽的眸子,内里栖息着深渊寒冰,沉沉的让人看不清里面蕴藏的情绪。 萧纵远被吓得倒退一步,险些以为被绑着的人是曲离。 “终于等到你了,”带着嘲讽意味的轻笑声响起,低低的回荡在耳畔,“哥、哥。” 第九十七章 王冠出现了 “你弟弟?”萧纵远扭头去看曲离,在看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不再犹豫,后果断躲到了一旁,“你的弟弟你负责解决啊。” 也不知道这兄弟俩是什么情况,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像个病娇,性格差异极大。只不过在萧纵远看来,还是曲离更可爱一点。 毕竟冰块虽然碰起来很冷,但是也不会和食人花一样图谋着夺取别人的姓名。 曲离垂着眼没说话,实际上在确认曲江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他就察觉了这次碰面的不必要性。 岂止是性命无忧,看曲江这样子,怕是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林荔知显然也反应了过来,微微蹙眉,心道早知道就下手重一点了。 “咳,咳咳,”曲江吐出一口鲜血,眼睛却亮了起来,“虽然过程艰难了一点,但是结果是一样的就可以了。哥哥,我总算见到你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曲江平淡的问道。 “当然是给你准备一份礼物了。” “最近好像没有什么节日吧。” “重回陆地,难道不值得庆祝吗?”曲江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一惊。 海上和陆地的势力并不相同,彼此之间多少年来一直保持着互不干涉、互不侵犯的默契。除了中世纪时的那场歼灭黑女巫的战乱,纷飞的火焰烧到了茶卡岛,息主大人的名号出现在异族的战场上。 “教会找到你了吧,”曲江勉力撑起身体,眼中满是讥诮,“我以前一直不明白,除了那个白毛的男人以外陆地上到底还能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或者说他真有那么好?足以抵消掉我们守护了那么多年的安稳?” 曲离神色平静:“我已经回来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必再提了。” “之前真没看出来,曲离是和阿古岑一样的‘老古董’了。”林荔知偏过头和元让矜咬耳朵。也不知道阿古岑现在怎么样了,十有八九窝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追剧,独自逍遥快活吧。 元让矜笑着点点头,帮她头发别回耳后,扣着林荔知的手腕的那只手顺势从后面揽住她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但是白女巫来找你了,”曲江的语调提高,“你会走的吧,就像当年一样,把我一个人丢弃在这里。” “曲江……” 还没等曲离说完,曲江嘴角上扬,语气又重新温柔起来,只是那背后蕴藏的深意却让人不寒而栗:“没有关系,我可以替你去承受这份责任,这权利的滋味,就由我来慢慢品味吧。” 随着曲江的话语落下,一顶精致小巧的王冠出现在他的头顶,王冠上镶嵌着十一颗蓝水晶,形成连绵的海波,以顶端那颗最大最纯澈,映照着周围茶卡花的倒影。 就在王冠出现的刹那,场上的三个人同时动了。 银剑闪电般出鞘,将曲江的手钉在巨石上,绽放出绚丽的玫瑰。衔尾蛇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一口咬住了王冠。 而萧纵远则一把抱住了曲离的腰。 曲离:…… 第九十八章 皮皮很开心 没等曲离说话,曲江先忍不住了,怒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哥!王冠在我这,你们冲着我来啊,对我哥下手算什么本事?!” “不好意思,现在在我们这儿了。”林荔知抬手接住衔尾蛇叼过来的王冠,入手触感冰凉,沉甸甸的,精致华美的像美人的枯骨。 美人的枯骨。林荔知为这个下意识的比喻愣了愣,一时没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问你话呢,我也很好奇,你刚才是怎么想的。”曲离扫了萧纵远一眼。 “哟,您老人家也有好奇的事啊,”萧纵远才贫了一句,就对上了曲离沉静无波的眼神,不免有些心虚,小心翼翼的松开了手臂,义正言辞道,“我刚才这不是怕你临阵倒戈,对我们下手嘛。所以先发制人,保证我们后背的安全。” 曲离淡声问道:“哦?这样吗?” “骗人!无耻之徒,分明是贪图我哥的美色!”曲江在旁边义愤填膺,看样子要不是元让矜制住了他,恨不得扑上来和萧纵远打一架。 美色吗?别说,刚才的手感还挺好的,果然天底下的美人是有共通之处的,这又细又软的腰肢,比起之前上手过的也不落下风。萧纵远回忆了一番,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觉得两道目光狠狠的刺向了自己,头皮一麻,连忙躲到了林荔知的身后。 “你看曲离他弟弟那模样,感觉下一秒就要咬我一样。”萧纵远拽着林荔知的衣角,感觉自己的命运如同风雨里飘摇的小草一样。 林荔知有些无奈:“手放哪呢?挪远点。” “别啊,漂亮姐姐,别这么冷漠无情呀,”萧纵远边说边拽的更紧了,“要是今天我的小命交代在这,你怎么向阿古岑交代,对吧?” “啧,这时候知道叫姐姐了?” 萧纵远还欲辩驳两句,一把小刀却顺着耳边飞过,削掉了几缕鬓发。看清楚出手之人后,顿时怒道:“元让矜?!你怎么能对自己人下手呢?” “把手松开,滚过来。”元让矜神色冰冷,要不是自己还要压制着曲江,早就上前把萧纵远这个小兔崽子拎走了。 萧纵远扁扁嘴,不情不愿的松开手,人却站着没动,“小声”说话:“漂亮姐姐,你看这人,还不是你男朋友呢就这么凶,你可得当心点。” 音量确实不大,刚好是在场的几个人能听到的程度。 元让矜:……好气哦。 也对,时间紧急,事情又多,仔细想来,元让矜似乎真没认真和自己告白过。一念及此,林荔知眼底含笑,忍不住起了点逗弄他的心思,认真的点了点头,附和道:“你说的对,是要好好考虑。” 元让矜:……感觉心情更不好了,早晚要寻个机会把萧纵远打一顿。 眼看着元让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萧纵远更是不敢出去了,眼珠一转,开启注意力转移大法:“王冠都拿到了,那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曲江衣衫染血,伤痕遍布,眼中的嘲讽之色却愈发浓烈,“做梦。” 第九十九章 空中也要秀 一张银制的金属扑克牌悄然出现在曲江的身侧,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铁链寸寸断裂,周身传来剧烈的空间波动。 不好,是空间通道!林荔知神色一凛,忙出声对喊到:“元让矜,快过来!” 元让矜反应也极快,一察觉到不对劲立马收剑后撤,轻飘飘的退开几十米的距离。几乎是在他刚刚退开的时候,先前所站立的地面就开裂下陷,转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 “没受伤吧?”林荔知偏头问退至她身侧的元让矜,眼中满是关切之色。 元让矜摇了摇头,把缩在林荔知身后的萧纵远拎到了自己身边,一脸“和善”的微笑:“别怕,来哥哥这。” 哇,这个人,刚见面时客客气气管自己叫萧兄,现在就自称起哥来了。萧纵远在心底吐槽,但面上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谁叫他是他们几个人里面武力值最低的人呢?万一元让矜他们一个不爽,把自己扔在这不管可怎么办。尤其是那个叫曲什么离的,冷冰冰的,看起来就不像什么重情义的人。 虽然他们之间可能也谈不上有什么情义…… 弱小·萧大少爷抬头望天,深深为自己处境而感到担忧。 被无辜殃及的曲离眼神一直落在曲江身上,看他周围的卡茶花愈开愈烈,看他周围的空间扭曲,一只纤细的手伸出,将他一把拉了进去。 “期待着下次见面哦~小可爱们~”女子的声音从空间裂缝中传出,柔和得没有一丝侵略性,却让在场的人神色一凛。 “苏含月。”林荔知轻轻念道,随着自己黑女巫的身份暴露,她和身为白女巫的苏含月之间,注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了。 “别急嘛,我很快,就会来取你的命了。”一阵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中,地面崩裂的趋势逐渐扩大,一直蔓延到林荔知脚下,她不得不退后几步才能避免掉下去。再抬头时,苏含月和曲江已经都消失在空间通道里了。 地面还在剧烈晃动着,随时有塌陷的危险。正当林荔知思索着该怎么脱身时,曲离突然开口说话了。 “跟我来。”一股水波从地面上涌出,托住了林荔知、元让矜和萧纵远的身体,载着他们往远离茶卡岛的地方飞去。 林荔知放松身体,任由自己随着水流而前进,看着被海水肆意冲刷的茶卡岛,心里微微有些怅然。 “想什么呢?”耳尖传来细微的痒意,被人轻轻咬了一口,林荔知身体一颤,感受到那股呼吸间的热意下移到了耳垂处,烫的她心里发软。 林荔知下意识握紧了手,王冠冰冷的触感勉强刺激她拉回了几分神智:“在想……这么大一个岛,说没就没了……” “嗯。”元让矜声音不知为何有些低沉,尾音垂下去,懒洋洋的好像没什么力气。 林荔知察觉到不对劲,想偏过头看看,元让矜却不肯,压着她不许她乱动。元让矜的头发软软的扫过锁骨的位置,林荔知心道一声要命,小声讨饶:“这还在空中呢,安分点。” “怎么,怕掉下去?” 林荔知自然不怕,只是旁边还有那么大两个活人呢,也不知道发没发现他们这边的小动作。 却听见元让矜含着笑意的声音:“怕的话,就来我怀里,我护着你。” 第一百章 轻松日常向 “才不要!”林荔知轻声道,反手戳了戳元让矜的腰,“快起来,这么沉一个人,快雅压死我了。” 指尖的触感有些粘腻,林荔知心头一惊,恍然注意到空中掺杂的血腥气:“你受伤了?” “嗯。”元让矜应得迷迷糊糊的,似乎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快让我看看。”林荔知急道,许承南的实力绝不低,元让矜先前和他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怎么可能毫发无伤,她先前被曲江的事情牵扯了注意力,竟然才反应过来。 元让矜却不肯动,脑袋在林荔知肩上蹭了蹭,如同小孩子耍赖一般:“不要,你让我靠一会嘛。” 林荔知鲜少看见他这一面,不忍再反驳,无奈的叹了口气,应了声好。 “你看看,你看看这两个人!”在他们旁边不远处,萧纵远正在张牙舞爪的表演哑剧。大声是不敢大声的,免得打扰到两个人引来围攻,只能自己可怜一下自己单手狗的可怜处境而已。 显而易见,同为单身狗的曲离并没有这个烦恼,他淡淡的看着下方的海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萧纵远是个耐不住寂寞了,没多久就发现了这边儿的情况,挪过来把胳膊搭在曲离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怎么了兄弟,为何如此忧愁,说出来让小爷为你答疑解惑。” “滚开。”曲离冷冷吐出两个字。 “诶,别这么无情嘛。”萧纵远悻悻的收回胳膊,在水波上躺了下去。水波自然的贴合他的身体进行变化,稳稳的托住了他。 萧纵远伸了个懒腰,语气随意:“看着用心呵护很多年的茶卡岛没了,你是不是很难过?” 曲离的眼珠动了一下。 “我知道,哎,谁家还没有个不成器的弟弟了,”萧纵远语调惯有的不正经,眼神却认真,“你当初答应去内陆来,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保护你弟弟和茶卡岛吧。毕竟如果大陆上的战火真的不加遏制,烧到海域里是迟早的事。” 只可惜,曲江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没有你说的这么为他人着想,我只是出于私欲。” 听到曲离的回答,萧纵远嗤的一笑:“是是是,口是心非。”摆到半空手突然顿了一下,语调轻快的上扬:“诶~可我就是喜欢看你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 “萧!纵!远!”曲离怒意上涌,恨不得当场把萧纵远身下的水流撤去,让他那张说不出句正经话的嘴狠狠的灌几口水。 “别啊。”大丈夫能屈能伸,一见形式不对立马认怂。萧纵远抬手抓住曲离的衣袖,无赖的往自己的方向一拽:“你可不能把我扔下去啊。” “理由。” “唔,好多呢,让我好好想想,我用处可大了呢,留着以后还能给你提供情报。而且我现在拉着你呢,你要是不仁不义,我就把你一起拽到海里。” 说的好像他堂堂半个海域的掌管者会怕水一样。曲离心想,平平的应了一声:“哦。” 算了,留着这么人在旁边吵着,也不至于太无聊。 第一百零一章 逆生这只娃 萨尔罗大圣堂的一间屋子内。 柔软的白色纱帘从屋顶垂下,遮盖住了屋内的情况。实际上,就算没有纱帘的阻隔,也鲜有人敢去探究里面的情况。 毕竟这里住着的人是教内的圣女,地位仅次于白女巫的存在。 殊翎坐在地上,裙摆松松的飘在地板上,她依旧穿着教内的白袍,只是没有带兜帽,奶白色的头发愈发显得温顺圣洁,尤其是那一双湛蓝色的眸子,看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山涧里沉睡的湖泊,干净清澈得让人提不起提防之心。 在她的周围摆放着十几个大小不等的娃娃,有手工刻成的木偶,线条笨拙粗劣,颇有些呆头呆脑;也有针脚细密的棉花娃娃,神态乖巧,笑容可掬;还有按人体比例缩小的洋娃娃,身段苗条,唇红齿白…… 殊翎正在给一个黑色头发的娃娃换衣服,她轻声哼着听不清歌词曲调,把娃娃原本的宴会礼服换成银线织就的斗篷。 娃娃的眼睛是灰色的,左半边嘴角是平的线条,右半边却微微上扬,加上它身边躺着的一口棺材,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事情怎么样了?我的小可爱们?”殊翎声音含笑。 屋内的娃娃齐声开口:“在路上了,在路上了!” “哦?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空气停滞了一下,更热烈的欢呼响了起来:“送他们上路!送他们上路!” “嘘——”殊翎食指抵在唇前,俏皮的笑了笑,“这么凶残可不好哦。” 说完这话后,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娃娃:“逆生,你听见他们的诉求了吗?” 逆生就这样从殊翎手掌上站了起来,灰色的眼睫垂着,语气困倦十足:“嗯。”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半掩的棺材里摸索,却扑了个空。 “殊翎,”逆生叹了口气,手掌虚握了一下,“给我。” 刚说完额头上就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罪魁祸首”拿着一双带链条的金丝眼镜,不满的开口:“没大没小的,要叫主人——听到没有?” 逆生没说话,兀自接过眼镜,别在了胸前的口袋上。 “把人拦在那就好了,让他们多在外面花写时间吧。”殊翎吩咐道。 “嗯。”也不在意旁边的人有没有听清,逆生随意在空中划了一下,一道空间裂隙就出现了。 如果这场景有其他人看见必然会大吃一惊,空间的奥秘极难掌握,只有少有的几位教皇才有使用它的能力,其他人只能靠道具来满足需要。比如白女巫手上可以构建空间通道的金属扑克牌,就是教皇制作的产物,其稀有程度不言而喻。 “记得早点回来哦,给你准备了草莓棒棒糖。”殊翎笑眯眯的朝逆生的背影招手。 “只有小姑娘才喜欢甜食吧。”逆生吐槽了一句,随即身形就隐没在了空间裂隙中。周围的一切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周围的娃娃脸上还保留着刚才的表情,如同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停滞在原地。 殊翎这才撩了撩一头奶白色的长发:“多亏了您上次的及时出现啊,女巫大人,既然这样,你就在外面多呆一会吧。” 第一百零二章 谈笔生意吧 大陆中部的一家旅馆里。 苏含月双手交叉抱臂,在窗前不知道站了多久。在她旁边的大床上,一身是血的曲江还在昏睡中。 夏天是个多雨的季节,苏含月怔怔的想,眼前的玻璃窗被冲刷的模糊一片,心情蒙上了一层塑料纸,被轰鸣的雷声揉的皱巴巴的。 很久没有一个人在外面办事了,以前都会有一只小乌鸦忙前忙后的为自己安排好一切,像现在这样带着个重伤的陌生男子,可还真是自己少有的狼狈时刻。 指不定救的还是个没用的废物。苏含月轻飘飘的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后者依旧睡得天昏地暗,一副不受世俗打扰的模样。 所以说,没有脑子的人也有他自己的福气。苏含月收回目光,从袖口中拿出了两块断裂的金属扑克牌。 把这两块银色的金属碎片合拼起来的话,就是她之前让柒尘和许承南转交给息主大人手上的那一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落到了这小子手里,更不幸的是,苏含月回去的空间通道出了岔子,还没走到萨尔罗大圣堂就把她和床上的人一起排斥了出去。 苏含月身为白女巫,在皇都的地位不言而喻,出门哪有需要带钱的时候,然而在这个偏远的地方,钱才是唯一的通行证。因此她不得不就近住了一家还算便宜的旅馆,虽然条件差了点,但好在还算干净。 不过这样也好,本来她这趟出行就应该以低调行事为主,如今也算阴差阳错撞个正着。苏含月一边思考一边用食指一圈圈绕着头发。“witch”扑克牌之前还从未出现过意外,很难让人不怀疑这次是有人在背后捣鬼,目的就是阻挠她回去。 猜出这点不难,难猜的是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有什么是只有自己不在萨尔罗大圣堂才能做的事呢? “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刚才的思绪,苏含月扶着窗台咳了半晌,缓过来后才发现缘由——旅馆的窗封的并不严实,丝丝凉风就这么顺着窗缝溜了进来。 这副身子可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苏含月眼中闪过一抹极轻的厌恶,淡淡开口:“既然醒了,就起来吧,别装睡了。” 她没有回头,曲江却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笑意盈盈的接话:“多谢白女巫大人照顾了,只是想多看一看美人的模样,所以才没有开口。” 废话很多。苏含月给这人的印象里又添了一笔。 “在下曲江,”曲江话语犹自带着笑,眼神却很冷,“来和大人谈笔生意,如何?” 曲江?苏含月想起来了,师父曾经说过,曲离家里有个性格讨厌的难缠小鬼,也叫这个名字。那时苏含月还是个不到一米高的小豆丁,没想到一晃这么些年,这人都这么大了,和他哥哥长得倒是越来越像。 苏含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慢声道:“哦?和我谈条件?”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曲江眼睛微眯,在茶卡岛他能压得苏含月的手下不敢放肆。可换到现在,哪怕窗前站着的女子气势并不强大,甚至看起来有几分弱不禁风,他依旧说话要仔细斟酌。 第一百零三章 合作达成了 曲江心下万般思绪翻涌而过,表面上的气势却不减:“圣教只是需要一个能代表和掌管海上势力的人,这件事曲离能做,我也能。更何况,选择一个更好的合作伙伴,有时候会让事情变得轻松许多。” “可是被称为息主大人的,只有一个,”苏含月转身依靠在窗框上,不紧不慢的说,“从这点上来讲,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曲江的手掌轻微的颤了一下,但很快被他掩盖住,那双如魔术师般神奇的手打了个响指:“如果说,我就是那个更好的选择呢?” 周围的景象飞速变化着,大片茶卡花从旅馆的地板、墙壁和天花板上生长出来,很快就填满了小半个屋子。苏含月站立的地方也没有幸免,蝴蝶形状的花一路翩飞着,顺着小巧的脚踝缠绕到她的腿上,又向上攀升到腰肢的位置才停下来。 幽香萦绕在鼻尖,淡淡的闻起来很舒服,勾得人往下坠。 “有点意思。”攀附在身上的茶卡花纷纷破碎,轻飘飘的向地板上坠去,眨眼间消失不见。苏含月拢了拢薄纱的披风,那些破碎后的花汁连她的衣角都没沾到:“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换一个合作伙伴,很多时候也会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承蒙白女巫大人夸奖。”合作既然已经达成,两人间凝重的氛围也轻松了不少。曲江重新趴回到床上,半支起上身朝苏含月招了招手:“大人怎么不过来歇歇。” “我不累。”苏含月说道,踱着步子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曲江:…… 他勾了勾唇角:“大人离我这么远做什么?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我还能吃了您不成?” 连被子都不好好盖,半遮半掩的,这模样看起来倒像极了想勾着人做些什么。 果然外面的男人都很野,还是自家的乖巧一些。苏含月收回目光,一个眼神都不想多分给床上的人:“有什么想法的话,你大可以试试看。” 虽然曲江和曲离两个人长的一模一样,但这性格却天差地别。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则满身邪气。 她还记得之前见曲离时的模样,淡蓝长发的男子神色冰冷,抬手轻轻扶了她一把:“路滑,小心一些。” 苏含月的便宜师父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偷笑:“我就说她小短腿,这段路积雪路滑必然会摔倒,你偏不信,赌注拿来。” “没摔,”曲离把苏含月扶正,朝愣住的白发男子伸手,“赌注。” …… “那我可不敢,”曲江慢腾腾的翻了个身,“我可是有心上人的,要是再招惹其他女孩子,可是容易遭天谴追不上她的。” “哦,不对,是抢不到她了。”曲江回忆起记忆里的身影,那腰肢细的不堪一握,只可惜,揽着她的是另外一个人。 不过没有关系,有时候越是没有得到,就越发让人着迷。曲江唇角的笑意冰冷,指腹轻轻摩擦,眼中闪过期待的神色。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第一百零四章 成功上岸了 重新踏上熟悉的陆地时,除曲离外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林荔知很想立刻查看一下元让矜的身体情况,但是奈何旁边还有两个大活人看着呢,她总不好当众去扒元让矜的衣服。 元让矜看起来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暗红的血迹早就凝固,颜色并不算明显,一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让林荔知心头的担忧感散了不少。 既然他不想露出疲态,林荔知的小手自然的滑到元让矜的掌心,想以牵手为掩护暗中借力扶他。不料元让矜误会了她的意思,手指轻勾,两人便已是十指相扣,反倒闹得林荔知脸颊微红。 跟在后面踢着石子的萧纵远:???好家伙他就不该走在后面,就应该跳进海里。这俩人刚才在路上搂搂抱抱半天还不够,一个没注意手又牵上了,简直没眼看。 之前都是萧大少爷万花丛中过,女伴如流水,今日竟然沦落到他一直在吃别人狗粮地步了。萧纵远悲从中起,转头盯着曲离怒道:“你看看他们两个,刚才你就应该把他俩丢下去。” 曲离心里想的:?不是,你有意见你去凶他俩啊,对我说话这么大声是几个意思。 曲离嘴上说的:…… 萧纵远继续控诉:“同样是上岛一趟,有的人提心吊胆怕撞鬼,有的人浓情蜜意抱得情人归。” 曲离内心想的:我觉得我见过的人里就你最像鬼。 曲离嘴上说的:“……嗯。” 萧大少爷喋喋不休持续输出中。曲离本来在敷衍的点头,眼看着房子出现在眼前,突然感觉手上一片温热,低头一看,是萧纵远的爪子搭了上来。 轰—— 一道水墙骤然从地面升起,飞溅的浪花朝四周扑去。元让矜第一反应是把林荔知拉到怀里,脚步前滑,用后背承受了水波的余震。 “唔。”元让矜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曲离!”林荔知周身气势一沉,鞭刃闪电般甩出,啪的一下打散了水墙,鞭尖堪堪擦过曲离的鼻尖,“控制自己的能力还需要我教你吗?” 曲离站着没动,长长的睫毛沾了水珠,看起来莫名多了几分出浴美人楚楚可怜的风情。萧纵远呛了几口水,刚站直身体就看见曲离的这副模样。他一向对长的好看的人最为心软,一见形势不对,立马举起双手认错:“我的我的,刚才是我闹腾惯了,想偷袭曲离来着,咳咳。” “我没事。”元让矜抓住林荔知的手腕,安抚性的摩挲了几下,示意她不要冲动。 “再皮给你丢下去喂鱼。”林荔知瞪了萧纵远一眼,别以为她刚才没听见这人在后边嘀嘀咕咕些什么。虽然萧纵远有在压着声音,但实际效果和拿着个大喇叭在林荔知耳边喊也没什么区别了。 “误会,都是误会。”萧纵远摆摆手,笑的一脸灿烂,他头发淋湿了大半,直接被他往后捋了两把。说来也奇怪,明明萧纵远站的地方才是水波爆发的中心,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第一百零五章 昏迷的甘洛 “你们回来了?”祁以温的声音突然出现。他站在门口,朝林荔知他们招了招手。几天不见,他的精神开起来却不太好,眼眶下有淡淡的青黑色。 林荔知出岛后就给甘洛发了消息报平安,现在却只看见祁以温一个人接他们,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甘洛姐呢?” “先进屋再说吧。” 甘洛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很容易让人以为她只是陷入了沉睡,如果身下不是床而是冰棺,大概就是翻版的睡美人了。 只可惜童话中的公主可以被吻醒,现实中的故事却往往难遂人意。 祁以温轻轻在甘洛的唇角上吻了一下,声音温和:“我回来了。”甘洛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似乎对外界失去了感知能力。 萧纵远也出奇的安静。他和甘洛也是有过关系的,因此他清楚的知道,以甘洛本来的敏锐性来说的话,是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自己每次刚推开她的房门,总能看到这个女人已经在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了。 “洛洛占卜出茶卡岛上有危险后就很虚弱,发出短信后也一直没收到你们的回信,担心之余没休养多久又重新占卜了一次,结果就再也没醒来。”祁以温平静的对他们解释道。 那条短信,甘洛张了张口,觉得嗓子有些干涩:“对不起,我没来得及……” “不怪你,因为无论收没收到回信她都想再确认一下圣物的信息,”祁以温摇了摇头,笑得有些苦涩,“真要怪也是怪我,没能拦住她。” 萧纵远开口道:“现在不是揽责的时候,我们把王冠带回来了,岛上还有一股势力在争夺圣物,应该是皇室那边的人。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方便的话,我想先回去找阿古岑,或者找程方策来看看甘洛姐的情况,”林荔知分析着,“我们对这里不算熟悉,回北方的话无论是救援还是游走都要方便的多。” 萧纵远耸了耸肩:“我没意见,我本来就是来东南亚玩的,玩够了回去就是了。” “可以。” “你行吗?你的主场也是南方海域吧,回去不就成被捞到陆地上的王八了。”祁以温刚点了点头,就被萧纵远呛了回去。他并不羞恼,只是淡淡的回复:“之前和甘洛青梅竹马的那段时光,我也是在北方度过的。虽然不及海边自如,但那里的河流分布也不少,保持基本的战斗力没什么问题。” 随即话锋一转:“倒是你,战斗力弱的话就躲在后面,别拖后腿才是正道。” 萧纵远冷笑一声:“莽人才会只想用武力解决问题,你当我的情报网都是摆设吗?” 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的林荔知:……话虽如此,可她好想一鞭子把这两个人抽出啊。 “都小点声,”她忍不住低声劝阻道,“再吵下去甘洛姐能被你们气醒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倒底没再说什么。 现在还需要考虑的就只有……一直沉默不语的曲离了。 第一百零六章 该何去何从 “啊哈哈哈,那个,曲离就跟我走吧,”赶在众人开口前,萧纵远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我会看好他的。” 看好谁?曲离的思绪刚刚神游回来就听见自己被点名,听明白萧纵远的意思后只想重新控制水流把他拍回海里去。 正欲开口时就看见萧纵远搭着小臂的手上有一抹淡银色,凝神一看,正是那张熟悉的金属扑克牌。他握牌的姿势很巧妙,恰好是只有曲离才能看到的角度。 曲离嘴唇上下动了动,最终只轻轻嗯了一声。严格来说,他确实有需要和萧纵远一起做的事情——给他打一次白工。 讨论了一下出发的时间和安排以后,几个人就先后离开了,只留下了祁以温来照顾甘洛。 祁以温用棉签从旁边的玻璃杯里沾了沾水,动作轻柔的给甘洛润了润嘴唇,摸了摸她的头发:“洛洛,我很快就会带你回家了。” 元让矜正要回自己的房间,没走几步却发现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他唇角微弯,装作没注意的样子走到房门口,刚一进去一只小手就扶住了门框。进门,关门,转身,一套动作干脆利落。 “哟,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怎么偷偷跑到这儿来了?”元让矜眉眼含笑,装作惊讶的样子。 “你家的,”林荔知一心惦记着他身体有没有事,不由分说拉着元让矜走到了床边,伸手就想解他的衣服,“快让我看看你的伤。” 元让矜顺势在床边坐下,手臂向后撑在床上:“这么主动的来靠近我,可真是让人害羞。”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荔知抬头欲言,头发却轻轻擦过元让矜的下颌,才发觉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些过于近了。 指尖触碰到一片柔软的棉质布料,林荔知不自在的舔了下嘴唇,把压在床上的膝盖抬起来,稍稍退开些距离:“……还是你自己来吧。” “好的,我的女巫大人。” 林荔知瞳孔一缩,他果然知道了。也对,以元让矜的敏锐程度,如果到现在还不知道才不对劲吧。 只是停着这个久违的称呼,自己心中却意外的没有排斥感,自从独自一人后,黑女巫这个身份第一次是以一种没有恶意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不同于往日拿着刀剑对准她的恶意。 实际情况可由不得林荔知想太久,下一秒,元让矜慢条斯理的解开了上衣的扣子,他的肌肉并不是很健硕的那种,而是匀称的八块,有一种线条流畅的美感。只是现在上面却散布着数道伤痕,有的血肉都往外微翻,边缘带着灼烧过的痕迹。 林荔知一瞬间哑了声,想伸手去碰又怕弄疼他。看见旁边柜子上摆着的医药箱,默不作声的拿过来给他处理伤口。 眼看着小姑娘转眼又小兔子似的红了眼眶,元让矜连忙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哄道:“没事啊,一点都不疼的。而且最后赢得是我,不用担心的。” 从伤口就能想象出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凶险,就这样,他还一副胸有成竹的让自己先走。 第一百零七章 不会让你一个人 元让矜一眼就看出林荔知在想什么,轻笑着辩驳:“我当时可没胸有成竹哦,我都说了看起来打不过的样子。哈哈哈逗你的啦,其实就是因为有把握才让你先走的。要是没把握的话……” 他沉默了一下:“那不是更要让你先走了嘛。” 林荔知知道元让矜的意思,但她心里越是清楚,就越没办法平静的面对这一身的伤痕。 元让矜逗了半天,小姑娘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眼珠一转,轻轻“嘶——”了一声。 “弄疼你了吗?”林荔知立马停手,抬头紧张兮兮的看着他,却撞上了一双满是狡黠的眸子:“是啊,弄疼我了,要亲一下才能好。” 什么混蛋台词啊?! “诶,女巫大人,你可算是赏了个笑脸了。” 明明是被气笑的好吧。林荔知用纱布帮元让矜把伤口包扎好,认真的说道:“以后不会了。” “嗯?”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林荔知眼神坚定。 元让矜握住林荔知的胳膊一带,女生就猝不及防的坐在了他的腿上。他看着林荔知的眼睛,同样语气认真:“这话不应该换我对你说吗?” 林荔知别过头去,声音闷闷的:“你知道黑女巫的能力是什么吗?” “黑女巫虽然数量不多,但各自擅长的也有所不同,有的擅长调配毒药,有的精通符咒。” 像林荔知就不一样,她专业制作黑暗料理二十年,结果邻居街坊中最不挑食的大黄之后见了她都绕道走。 “不过要说起她们的共通点,也就是最神秘强大的地方,就是具有打通异界的能力。传闻黑女巫的族长身边就有一头巨龙,叫尼德霍格,他就是来自于异界的帝王级别的生物。” 元让矜不愧是caerus骑士团的一员,这些在外界眼中讳莫如深的话题,他却十分了解。 “你说的对,”林荔知抬起手,一条衔尾蛇的身体逐渐定型,盘踞在她的手腕上,“它也是来自异界的生物。” “衔尾蛇吗?它在异界的地位不比巨龙低多少,你能召唤它,能力肯定很强。” 听到元让矜的回答,林荔知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个角度她之前还真从没想到过。被喜欢的男孩夸自己强,怎么仔细想想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或许吧,它的能力倒是挺吓人的。”林荔知动了动手指,衔尾蛇才慢吞吞的蹭了蹭她,懒得一点都不愿意多动。 元让矜同样好奇的看着衔尾蛇,这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异界的生物。 “偶然听到过一些,皇室和圣教的秘卷里有记载,不过我倒觉得没什么,”元让矜拉住林荔知的手,神色如常,“能保护自己和在意事物的能力,怎么可能会可怕呢。” “阿纵……”林荔知忍不住叫了一声。 这会儿轮到元让矜惊讶了:“你怎么知道这个称呼的。” “之前你讲队友的故事时提到过。”林荔知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然而实际上,这个称呼是她在之前“梦”中听他队友叫的。 第一百零八章 给你尝点甜的 “这样吗?”好在元让矜也没有深究,“这个称呼确实是我以前队友喜欢叫的。只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好听多了。” “哪有,”林荔知噗嗤一笑,连忙转移话题:“皇室和宗教的密卷你都能看?” “那个时候比较野嘛,没有任务的时候我们就到处乱跑,”元让矜把扣子重新系上,眼中露出回忆的神色,“宵禁时翻墙出去,或者是去皇城和圣堂的禁地附近溜达,仗着运气好倒也没有被逮到过。哦对了,除了我们的队长,他对于这种事并不热衷。” 林荔知也听说过caerus的骑士团长:“不愧是阳泽骑士长啊,据说他长相俊美,气质阳刚,沉稳又可靠。难怪位居“兰和大陆最想嫁男人”第六位呢。” “哪啊,这又是个什么排名,你也这么想的吗?”元让矜伸出手指在林荔知的小脑袋上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我跟你讲,他这个人实际上闷骚又腹黑,不要乱信传闻。” “哦……”林荔知点点头,小声辩解,“我也是听说而已,我又没见过他。” “嗯,我知道,不过队长……确实很可靠啊。”这话元让矜是笑着说的,只是眼神中还是有一抹难掩的落寞。 林荔知忽而想到那些他昔日相伴的队友和照顾他的队长,如今已经消失在了“异族之战”中,心底也漫上一抹难过和心疼,下意识身体前倾,在他唇上软软的印了一下。 “不难过哦,给你尝一点甜的。” “好。”确实很甜,像松松软软的小奶酥一样,让人还想再尝一尝。 “就尝一口哪够啊。”一下就勾得人声音有些哑。 林荔知自顾自正襟危坐起来,一脸单纯的表示你在说什么我这么听不懂诶?我告诉你不要得寸进尺哦。 衔尾蛇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欢愉,晃了晃自己的身体。 元让矜只得投降:“说起来,排名第一的人是谁啊。” “啊?” “咳……就是那个“兰和大陆最想嫁的男人”第一名啊。” “哦哦,说出来你绝对想不到,”林荔知压低了声音,表情神秘兮兮的,“上一任教皇冕下——容黎。” 容黎。圣教的第七任教皇冕下。历代教皇中的最强者。他基本统一了兰和大陆,建立了异族和普通人之间的新秩序,让圣教的信仰力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也就是从他开始,圣教的势力压过了皇室,彻底将权利握在了自己手中。 也是他,将黑女巫一族视为异端,亲自签署了灭族令。 元让矜抬眼,撞进一双冷若星辰的眸子里。 “‘眉目如凉月,气度似霜雪。’听说这位冕下的美貌像积在嫩叶上的薄雪一样,让人着迷的想触手又怕玷污了他的干净。只可惜我更好奇的是,他杀人时是不是也能有这般的华美气度。” 林荔知语气轻松,甚至开了个玩笑:“所以你不用担心,他肯定撼动不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的。” 恨吗?今日兰和大陆的平稳局面大部分功劳都来自这位教皇冕下。 不恨吗?这把光风霁月的利刃偏生对准了自己。 第一百零九章 是它多余了 “现在这两人一室,浓情蜜意的,谈起别的男人可真煞风景。”元让矜边说边将林荔知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衔尾蛇本来安安稳稳的挂在林荔知手腕上小憩,冷不丁生存空间遭到压缩,差点被压成蛇饼。它不满的抖了抖身体,想看看是谁这么放肆,但在察觉到那抹气息时,又老实的缩回了空间中。 得嘞,它走,它走还不行吗,多余的终究是它衔尾蛇本蛇了。 元让矜感受到掌心阻隔着的那缕凉意消失后,心情不错的又将手握紧了一些,正色道:“女巫大人,其实我有一件事很久之前就想和你说了。” “什么事?”林荔知心头一紧,就听见了某个人没脸没皮的发言。 “我喜欢你很久了。” 好家伙,她还真是见识太少了,第一次看见表白是一手揽腰的,这人都坐腿上,手也牵上了,反而说起这纯粹深情的台词了。 “哦?可是这个我早就知道了,骑士殿下还有其它要禀报的吗?” “有,那就是这件事的发生时间,比大人想的还要早,形态也更稳固。” “早到多久以前呢?” “早到曼陀罗盛开了一地的时候,沼泽里满是血迹和脏污,骑士却看见了温柔的月光。” 林荔知没有听懂,但直觉告诉她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就像埋在梦里的那场雪一样,阿希尔的那句“好久不见”,层层叠叠勾勒着过往与未来的碎片。 可是她什么都回忆不起来,能抓的只有现在,只有现在离着自己很近的唇瓣。 “我也很喜欢你。”她轻声说道。 这次元让矜没再给她退开的机会,一手按住她的脑后,加深了这个吻。 湿漉漉的热吻倾诉着爱意,柔软的、酥麻的、没喝酒却微醺的感受浸透着神经末梢。转瞬间两人的身位就已经反转过来。仰面躺倒在床上的时候,林荔知大脑晕乎乎的想,刚才在房间里大家似乎约好了明天要早起出发。 元让矜停下了动作,他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有些开裂,绷带上渗出了一点血迹。 “疼吗?”林荔知手指抚摸过他的绷带,又问了一遍。 “不疼。”但是难受。 元让矜深呼吸了几口气,也躺倒在林荔知的旁边。萧纵远的房子不愧是花了大价钱的,床褥很柔软,身体陷进去后就让人生出懒意,疲惫上涌,丝毫不想动弹。 “早点回去休息。”元让矜感受着女孩的呼吸声,嘱咐着。 “不要,累的走不了路了。” “刚才不是看起来还挺有精神的,要不我抱你回去?” “还是算了,”林荔知想了想,慢腾腾的翻了个身,“才觉出这床这么舒服,难怪萧纵远总是最晚起的那一个。” “翻身翻的像小乌龟一样。”元让矜刚调侃完就被踢了一脚。 林荔知凶道:“再放肆给你踹下去!” “这好像是我的床吧……没没没,大人说的是!”元让矜连忙讨饶,把炸毛的小姑娘搂进了怀里。 ps:萧纵远:???大胆!睡着我家的床还吐槽我起的晚。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想喝可乐吗 “等等!”曲离突然出声阻止道。 “啊?”萧纵远诧异回头,手腕冷不丁被一股大力扣住,他力气和反应速度都不及曲离,直接被重重的扣在门板上。 “嘶——曲离你” “想喝可乐吗?” 我他m么的想喝乐可。萧纵远一句脏话在嘴角滚了滚,被强行打断施法,硬生生拐了个弯。 “你……真是热情好客,谢谢了。” 曲离自顾自的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两瓶冰可乐,递给了萧纵远。 于是两个人就在大半夜里并排坐在床前的地板上,周围冰晶环绕,颇有股子俩不良青年在大马路边解酒消愁的架势。 只不过萧纵远现在一门心思想的是,如果他把可乐晃一晃再对着曲离打开,今晚他还能不能走出这个门。 曲离想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周围的温度慢慢开始回温,想来这个人心情应该是好了不少。 萧纵远先拧开瓶盖往外散了会气,再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心道如果这个人能自觉的把水迹处理干净就更好了,毕竟自己维修的话还要再花一笔不小的开支。 曲离要是不处理,就让他去工地上搬砖打工还债。萧纵远脑补了一下曲离一脸冷漠的站在工地上,一双狐狸眼噙着笑意,看起来颇为招人喜欢。 天生一副风流招摇的模样。 曲离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萧纵远的桃花债那么多,大抵这双眼睛能占一半的功劳。 剩下的呢,淡红唇色,还是性格里拿捏的住分寸的放肆? 总之和容黎不是一种人,区别大到了毫不相干的程度。 他不由得就有些好奇萧纵远现在在想什么,这显然超出了曲离现在的知识范畴。他一向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不懂就直接问了:“你在笑什么?” “咳咳——”萧纵远受惊之下呛了一口可乐,咳嗽了几声才感觉舒服一些,与此同时脑子飞快转动着。 想什么?自然是想你在工地上搬砖肯定挺有意思的。但是这能说吗?这必然不能。身为一个“老实本分”的乖宝宝,萧纵远认真回答道:“我在想啊,这情景下要是再有点酒,岂不美哉?” “嗯,有道理,”曲离点了点头,“只是我不能喝酒。” “诶,为什么啊?” “有人让我不要喝。” “你都多大了还管你喝酒?啧,我知道了,肯定是那家伙对吧,切,真没意思。”萧纵远嫌弃道,懒懒的靠在了床上,一副没兴趣听下去的表情。 只是他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那个人和曲离的关系不一般,既然他有过这个要求,就说明背后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会是什么呢?掌管海域的息主大人喝了酒,海里的生物都会起了醉意吗? 萧纵远乱七八糟的想着,曲离却误以为是自己扫了他的兴,犹豫了一会才开口:“其实也不是,主要是不能喝醉。我本来也不太容易喝醉。” 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还颠三倒四的。萧纵远笑意更深:“没事没事,多大点事儿啊,喝可乐,可乐不香吗?”他可不敢真拉着曲离酗酒,照目前的形势来看,真出什么意外他肯定负担不起这个责任。 一瓶可乐很快下了肚,萧纵远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往门口走:“行了行了,时间不早了,睡觉去。” 曲离看着他飘忽的步伐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出言阻拦。 “咔哒。” 一声轻响过后,世界重新归于平静。 手里的可乐还剩下小半瓶,也晃晃悠悠的冒着小气泡。 曲离顶着小幅度起伏的液面看了几秒,一口一口的把剩下的可乐全部喝了下去。 窗帘没有全拉上,月光有点凉,曲离躺在床上,任由它们一寸一寸的照在皮肤上,一直移到能照亮眼中的空茫。 明天就要深入兰和大陆了,他离皇城就越来越近了。 这么多年没再上岸,现在竟然还有几分犹豫和怯懦。 曲离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不受控制的回忆起自己离开前的情景。 …… “你要走了。” …… “这个冬天,有些冷啊。” …… 又想起初见的时候,容黎就是那副模样,优雅淡然,好似对你上心,却又让人觉得只是错觉。 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咋咋呼呼的萧纵远,嘴上总没个正经话,闹腾的很。 终是大梦一场,沉沉睡去。 第一百一十章 我不是这个意思 喜欢的人的怀抱总是有一股让人安心的香气。元让矜身上上了药,淡淡的药草香混着玫瑰的气味,格外好闻。 林荔知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只觉得先前压着的疲惫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没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元让矜看着女孩沉睡的侧脸,心情像是浸泡在夏日的甜酒里,固执的贪恋这份温软而不肯睡去。 呼吸间牵动伤口带来细微的疼痛,但是都轻易地被喜悦的心情遮掩了下去。 他抬手在虚空中细细描摹女孩的轮廓:“终于找到你了。” 隔壁的卧室则是另一番景象。 萧纵远失联了几天,坐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手机处理积累下的事务。饶是没有什么重大信息,也足足花费了半个小时才解决完。 随手把手机往床上一丢,萧纵远向后靠在横立起来的枕头上,略带倦意的揉了揉眉心。还没等有些僵硬的肌肉放松下来,就察觉出屋内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嚯!”萧纵远一抬眼就看见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曲离,一脸纳闷,“您这尊大佛怎么来我这间小破屋子镇宅了?” 曲离先前看萧纵远在忙碌,就也没开口说话,没想到对方注意到自己后的第一句话反而是这个态度,语气顿时冷了下来:“这一整个个房子不都是你的吗?要不我搬出去,睡海里?” 明明是萧纵远让自己跟着他走的,居然忙完自己又不记得了。 “诶诶诶别啊,”索性萧纵远及时找回了自己的脑子,连忙开始找补,“我错了,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啊,我的意思是……” 可惜高效率工作完的后遗症就是大脑并不给他面子,萧纵远“是”了半天也没憋出个下文来,尴尬的抬手抓了抓头发。 看巧舌如簧的人吃瘪是件蛮让人开心的事情,曲离也很给面子的唇角上扬。 笑了就好。萧纵远反而松了口气,耍赖似的翻过身去,视线落在窗台上:“喂——你有什么打算?” “嗯?”曲离很快反应过来,“先把答应你的事做完,然后去找我弟弟吧。你还没想好吗?” “……”当事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为什么要哪壶不开提哪壶?问这个危险的问题。 曲离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没关系,你慢慢想。” “你知道甘洛是怎么了吗?” “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去找懂的人,”曲离摇了摇头,胸口有些闷,“你要把机会用在这里吗?” “不用,这事儿还是留给祁以温操心去吧。本来就和我关系不大。”曲离看不见萧纵远说这话时的表情,以他的能力也判断不出其中的喜怒和真假成分,只能保持沉默。 “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回去睡吧,”萧纵远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直接下了逐客令,“看你也不像能被一个条件束缚住的人啊?难不成那个人这么重要?” 曲离没说话,直接朝门口走去,刚握上门把手就听见萧纵远犹犹豫豫的叫住他。 “那个……在外面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啊,我当时就是想气气小荔枝来着。”顺便逗逗你?后面这句话萧纵远可没胆子敢说出口。 曲离静静的站立了几秒,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砰——”门重重被甩上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只剩下留在床上一脸茫然的萧纵远:“……啊?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曲离的房间在萧纵远的斜对面。 他走进屋子后径自去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不知道是不是夜深的错觉,总觉得水温很凉,但实际上,再冷也冷不过他的体温。 曲离慢慢抬起手,顺势关掉水龙头。修长的手指上沾着饱满的水珠,淡青色的血管藏在皮肤下面,脉搏微弱的跳动着。 眼前忽而落下了雪。 他在雪色的遮掩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身形高瘦,白色长发。 男子气质也是清冷的,但若说曲离的冷然是海平面下的冰山,这人就像雪山顶上吐露的花蕊,更为轻薄和惹人心动。 水珠从指间滚落下去,曲离的情绪尽数压抑在眼中。 良久,他缓缓开口叫出了那人的名字:“容黎。” 容黎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多了一点笑意:“离郎,你怎么还是如此……” “咚咚咚——” “咚咚咚——” 萧纵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曲离?曲离!你快开门,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曲离猝然回神,容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幻觉吗…… 门外的大嗓门倒是真实的很。 曲离头疼的走到门边,刚一拉开门就看见一脸焦急的萧纵远:“你没事吧?怎么叫了你半天都不答应。我去,你这也太冷了,怎么受得了的?” 冷吗?曲离这才发现自己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结满了冰花,从屋顶上还垂下来许多冰棱,折射出美丽的光泽。 “我在房间里就感觉到冷了,你居然还和没事人一样。”萧纵远还在继续叽叽喳喳。 曲离因为容黎消失的烦闷心情不自觉就被搅乱了一些,出声道:“你这么大声,不怕他们出来揍你?” “害,没事,我这房子隔音好,他们早就睡了。” 话音刚落,端着一壶水的祁以温就出现在了走廊里,客气的说道:“麻烦让一让。” 萧纵远:…… 经过房间门口的时候,祁以温往屋里瞥了一眼,眼中划过一丝细微的诧异。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步伐不变的继续往前走。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萧纵远才松了口气,手撑着门框继续审问曲离:“没看出来你这么记仇啊?大晚上趁我不注意祸害我的屋子,搞拆迁肯定挺在行的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曲离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是……想做点冷饮,毕竟制冷这方面还挺在行的。嗯。” 萧纵远:???这是人说的话吗? 不过,曲离居然会讲笑话了,听起来还挺让人欣慰的是怎么回事?虽然换个人在这可能就觉得画面比较惊悚了。 因此萧纵远也没再深究,看他没事甩手就想走:“那我先回屋了昂。”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寻子凉哥哥 喜欢的人的怀抱总是有一股让人安心的香气。元让矜身上上了药,淡淡的药草香混着玫瑰的气味,格外好闻。 林荔知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只觉得先前压着的疲惫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没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元让矜看着女孩沉睡的侧脸,心情像是浸泡在夏日的甜酒里,固执的贪恋这份温软而不肯睡去。 呼吸间牵动伤口带来细微的疼痛,但是都轻易地被喜悦的心情遮掩了下去。 他抬手在虚空中细细描摹女孩的轮廓:“终于找到你了。” 隔壁的卧室则是另一番景象。 萧纵远失联了几天,坐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手机处理积累下的事务。饶是没有什么重大信息,也足足花费了半个小时才解决完。 随手把手机往床上一丢,萧纵远向后靠在横立起来的枕头上,略带倦意的揉了揉眉心。还没等有些僵硬的肌肉放松下来,就察觉出屋内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嚯!”萧纵远一抬眼就看见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曲离,一脸纳闷,“您这尊大佛怎么来我这间小破屋子镇宅了?” 曲离先前看萧纵远在忙碌,就也没开口说话,没想到对方注意到自己后的第一句话反而是这个态度,语气顿时冷了下来:“这一整个个房子不都是你的吗?要不我搬出去,睡海里?” 明明是萧纵远让自己跟着他走的,居然忙完自己又不记得了。 “诶诶诶别啊,”索性萧纵远及时找回了自己的脑子,连忙开始找补,“我错了,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啊,我的意思是……” 可惜高效率工作完的后遗症就是大脑并不给他面子,萧纵远“是”了半天也没憋出个下文来,尴尬的抬手抓了抓头发。 看巧舌如簧的人吃瘪是件蛮让人开心的事情,曲离也很给面子的唇角上扬。 笑了就好。萧纵远反而松了口气,耍赖似的翻过身去,视线落在窗台上:“喂——你有什么打算?” “嗯?”曲离很快反应过来,“先把答应你的事做完,然后去找我弟弟吧。你还没想好吗?” “……”当事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为什么要哪壶不开提哪壶?问这个危险的问题。 曲离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没关系,你慢慢想。” “你知道甘洛是怎么了吗?” “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去找懂的人,”曲离摇了摇头,胸口有些闷,“你要把机会用在这里吗?” “不用,这事儿还是留给祁以温操心去吧。本来就和我关系不大。”曲离看不见萧纵远说这话时的表情,以他的能力也判断不出其中的喜怒和真假成分,只能保持沉默。 “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回去睡吧,”萧纵远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直接下了逐客令,“看你也不像能被一个条件束缚住的人啊?难不成那个人这么重要?” 曲离没说话,直接朝门口走去,刚握上门把手就听见萧纵远犹犹豫豫的叫住他。 “那个……在外面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啊,我当时就是想气气小荔枝来着。”顺便逗逗你?后面这句话萧纵远可没胆子敢说出口。 曲离静静的站立了几秒,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砰——”门重重被甩上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只剩下留在床上一脸茫然的萧纵远:“……啊?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曲离的房间在萧纵远的斜对面。 他走进屋子后径自去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不知道是不是夜深的错觉,总觉得水温很凉,但实际上,再冷也冷不过他的体温。 曲离慢慢抬起手,顺势关掉水龙头。修长的手指上沾着饱满的水珠,淡青色的血管藏在皮肤下面,脉搏微弱的跳动着。 眼前忽而落下了雪。 他在雪色的遮掩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身形高瘦,白色长发。 男子气质也是清冷的,但若说曲离的冷然是海平面下的冰山,这人就像雪山顶上吐露的花蕊,更为轻薄和惹人心动。 水珠从指间滚落下去,曲离的情绪尽数压抑在眼中。 良久,他缓缓开口叫出了那人的名字:“容黎。” 容黎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多了一点笑意:“离郎,你怎么还是如此……” “咚咚咚——” “咚咚咚——” 萧纵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曲离?曲离!你快开门,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曲离猝然回神,容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幻觉吗…… 门外的大嗓门倒是真实的很。 曲离头疼的走到门边,刚一拉开门就看见一脸焦急的萧纵远:“你没事吧?怎么叫了你半天都不答应。我去,你这也太冷了,怎么受得了的?” 冷吗?曲离这才发现自己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结满了冰花,从屋顶上还垂下来许多冰棱,折射出美丽的光泽。 “我在房间里就感觉到冷了,你居然还和没事人一样。”萧纵远还在继续叽叽喳喳。 曲离因为容黎消失的烦闷心情不自觉就被搅乱了一些,出声道:“你这么大声,不怕他们出来揍你?” “害,没事,我这房子隔音好,他们早就睡了。” 话音刚落,端着一壶水的祁以温就出现在了走廊里,客气的说道:“麻烦让一让。” 萧纵远:…… 经过房间门口的时候,祁以温往屋里瞥了一眼,眼中划过一丝细微的诧异。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步伐不变的继续往前走。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萧纵远才松了口气,手撑着门框继续审问曲离:“没看出来你这么记仇啊?大晚上趁我不注意祸害我的屋子,搞拆迁肯定挺在行的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曲离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是……想做点冷饮,毕竟制冷这方面还挺在行的。嗯。” 萧纵远:???这是人说的话吗? 不过,曲离居然会讲笑话了,听起来还挺让人欣慰的是怎么回事?虽然换个人在这可能就觉得画面比较惊悚了。 因此萧纵远也没再深究,看他没事甩手就想走:“那我先回屋了昂。”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半夜醉饮可乐 “等等!”曲离突然出声阻止道。 “啊?”萧纵远诧异回头,手腕冷不丁被一股大力扣住,他力气和反应速度都不及曲离,直接被重重的扣在门板上。 “嘶——曲离你” “想喝可乐吗?” 我他m么的想喝乐可。萧纵远一句脏话在嘴角滚了滚,被强行打断施法,硬生生拐了个弯。 “你……真是热情好客,谢谢了。” 曲离自顾自的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两瓶冰可乐,递给了萧纵远。 于是两个人就在大半夜里并排坐在床前的地板上,周围冰晶环绕,颇有股子俩不良青年在大马路边解酒消愁的架势。 只不过萧纵远现在一门心思想的是,如果他把可乐晃一晃再对着曲离打开,今晚他还能不能走出这个门。 曲离想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周围的温度慢慢开始回温,想来这个人心情应该是好了不少。 萧纵远先拧开瓶盖往外散了会气,再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心道如果这个人能自觉的把水迹处理干净就更好了,毕竟自己维修的话还要再花一笔不小的开支。 曲离要是不处理,就让他去工地上搬砖打工还债。萧纵远脑补了一下曲离一脸冷漠的站在工地上,一双狐狸眼噙着笑意,看起来颇为招人喜欢。 天生一副风流招摇的模样。 曲离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萧纵远的桃花债那么多,大抵这双眼睛能占一半的功劳。 剩下的呢,淡红唇色,还是性格里拿捏的住分寸的放肆? 总之和容黎不是一种人,区别大到了毫不相干的程度。 他不由得就有些好奇萧纵远现在在想什么,这显然超出了曲离现在的知识范畴。他一向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不懂就直接问了:“你在笑什么?” “咳咳——”萧纵远受惊之下呛了一口可乐,咳嗽了几声才感觉舒服一些,与此同时脑子飞快转动着。 想什么?自然是想你在工地上搬砖肯定挺有意思的。但是这能说吗?这必然不能。身为一个“老实本分”的乖宝宝,萧纵远认真回答道:“我在想啊,这情景下要是再有点酒,岂不美哉?” “嗯,有道理,”曲离点了点头,“只是我不能喝酒。” “诶,为什么啊?” “有人让我不要喝。” “你都多大了还管你喝酒?啧,我知道了,肯定是那家伙对吧,切,真没意思。”萧纵远嫌弃道,懒懒的靠在了床上,一副没兴趣听下去的表情。 只是他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那个人和曲离的关系不一般,既然他有过这个要求,就说明背后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会是什么呢?掌管海域的息主大人喝了酒,海里的生物都会起了醉意吗? 萧纵远乱七八糟的想着,曲离却误以为是自己扫了他的兴,犹豫了一会才开口:“其实也不是,主要是不能喝醉。我本来也不太容易喝醉。” 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还颠三倒四的。萧纵远笑意更深:“没事没事,多大点事儿啊,喝可乐,可乐不香吗?”他可不敢真拉着曲离酗酒,照目前的形势来看,真出什么意外他肯定负担不起这个责任。 一瓶可乐很快下了肚,萧纵远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往门口走:“行了行了,时间不早了,睡觉去。” 曲离看着他飘忽的步伐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出言阻拦。 “咔哒。” 一声轻响过后,世界重新归于平静。 手里的可乐还剩下小半瓶,也晃晃悠悠的冒着小气泡。 曲离顶着小幅度起伏的液面看了几秒,一口一口的把剩下的可乐全部喝了下去。 窗帘没有全拉上,月光有点凉,曲离躺在床上,任由它们一寸一寸的照在皮肤上,一直移到能照亮眼中的空茫。 明天就要深入兰和大陆了,他离皇城就越来越近了。 这么多年没再上岸,现在竟然还有几分犹豫和怯懦。 曲离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不受控制的回忆起自己离开前的情景。 …… “你要走了。” …… “这个冬天,有些冷啊。” …… 又想起初见的时候,容黎就是那副模样,优雅淡然,好似对你上心,却又让人觉得只是错觉。 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咋咋呼呼的萧纵远,嘴上总没个正经话,闹腾的很。 终是大梦一场,沉沉睡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子凉哥哥啊 萨尔罗大圣堂。 寻子凉前一阵被派去执行任务,难度并不高,只是有些细枝末节上的处理有些繁琐,因此花费了他整整一个周的时间才解决完。 本来这种事情是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的,只是听说那里有一味珍奇的药草,有使死人复生的神奇功效,唤名不死草。所以他才亲自跑了一趟。 药草如愿到手,就是不知道对白女巫大人的病症能不能起到治疗的作用。 想到这,寻子凉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朝苏含月的寝宫走去。 只是没想到却扑了个空,来来回回把她常去的地方找了几遍,依旧没有看到人影。 出去了吗?寻子凉正站在花园里沉思,余光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子从鹅卵石路上走来,衣角处印着八道金色的纹路。 “圣女大人。”寻子凉右手放在胸口的位置,微微一礼。 殊翎往旁边撤了一小步,躲了过去:“子凉哥哥,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不用管这些规矩了。” “规矩不可废。”寻子凉温和的说道。 “咦,你在师父面前也是这样吗?”殊翎睁大了眼睛。她天生一双杏眼,漂亮又无辜,只是性格总像个小孩子一样。 寻子凉颔首:“对了,你看见你师父了吗?” “没有啊,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吧,”殊翎歪着头想了想,揉了揉手上的玩偶,“之前隐约听师父提起,似乎要去接什么人。” “我知道了。”寻子凉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拿着的玩偶,那是一只垂耳兔,耳朵有身子那么长,表情呆呆愣愣的,大眼睛里满是水汽,扁着一张嘴,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它叫小哭包,是寻子凉之前送给殊翎的生日礼物。 真是个孩子。寻子凉无奈的摇了摇头:“圣教里的事情都了解的怎么样了?你也该学着多处理些事情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这些人际交往的简直一窍不通,”殊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语气很失落,“可能在长老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摆设吧。” “圣女大人,你不能这么想。你天资聪颖,现在只是不够熟悉而已,不必过分忧虑。” 寻子凉又耐心安慰了她几句,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便先行离开了。他还要早点去找到白女巫大人,把药草交给她。 一般老说,苏含月不会不打招呼就离开圣堂这么长时间,希望不要出什么变故。寻子凉看了眼外面乌云密布的天气,心下一沉,翅膀在身后展开,飞速向远方行去。 殊翎在花园里就近找了一个石椅坐下,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泡了一壶花茶,吹开表面的浮沫,小啜了一口。 她正在揉着小哭包的兔耳朵,这时,面前的空间突然扭曲开裂,逆生的身影出现了了石桌上。 “刚泡好的,尝尝。”殊翎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把早就备好的茶杯往前推了一下。 逆生没有去碰茶杯,他双眼紧闭,冷静的开口:“任务完成了。” “真是辛苦了,没有你我可怎么办才好呢。”殊翎笑眯眯的敲了敲桌子,从草丛里钻出来两个玩偶,扛着一口熟悉的棺材朝这边走来。 “只可惜,子凉哥哥去找她了。” “我没有力气再去拦一个人了。”虽然看起来轻松,但实际上在空间里行走是一件极为耗费精神力的事情,强行封锁空间后,以至于逆生现在听殊翎说话都有些不清楚。 “你如果出现在他面前,子凉哥哥肯定会察觉出端倪的。他那么聪明,干过的唯一一件蠢事就是忠诚的守护着苏含月了,”殊翎从小哭包垂耳兔的兜兜里拿出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放到了逆生胸前的口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好,真是难得的自由,不需要再遮掩。” 逆生没说话,也没去阻拦殊翎的动作,而是重新躺回了棺材里。 殊翎对他的冷漠并不以为意,怡然自得的继续品尝着花茶:“让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呢。嗯……就从找那几个冥顽不灵的长老谈谈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往事尽数涮火锅 夏天还真是个多雨的季节。 本来在天桥底下摆摊的程方策一边背着个小包四下逃窜一边想着。他最近的兴趣转移到了倒腾手工艺品上了,比如怎么在核桃上雕刻一副山水风景图。只可惜他的大脑虽然对下刀的路线十分清楚,但这手拿起刻刀来就有点不听使唤了,一个周才勉强雕刻出两个核桃,现在正在手里盘着呢。 程方策用另一只手把小布包顶在脑袋上佯装挡雨,思考着现在冲进雨幕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格外醒目。 术之一族行事素来讲究低调,好吧,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了,但是太过招摇仍旧有被仇家提刀找上门的可能性。 魅力大的人总是存在着这种烦恼,程方策咂咂嘴,下一秒,脸色忽然一变。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想招惹的东西朝着自己过来了! 一念至此,开溜大吉。程方策脚下生风,“噌”的一下就从躲雨的屋檐下滑了出去。 他身法颇为诡异,在外人看来只是在正常行走,几个呼吸的功夫却已经走过了三条街道。眼看着熟悉的房门正在眼前,程方策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苦笑。因为在门口正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他撑着一把黑伞,看起来等程方策有一会了。 告辞!这一念头刚刚升起,寻子凉就露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啊,我的朋友。” “哈,哈,真是好久不见。”谁和你是朋友啊,你这家伙出现准没好事。程方策一脸职业假笑。 “怎么走的这么急?看你出了一头的汗。” “啊,那个,我、我急着吃火锅。”被你吓的呗还能是因为什么?怎么好意思问这个问题的,这十里八方的就属你最吓人。 “看来你也很期待和我见面呢,”寻子凉收了伞,好像没看见程方策脸上的不情愿,“那快进屋吧,正好我也有点饿了。” “我说你这家伙要不要这么自来熟,搞得好像你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一样。”程方策小声嘀咕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认命的去开门。 寻子凉袖手站在后面,神情有一丝疑惑:“难道这不是我的房子吗?” 啊……哈……那个,好像还真是。 被戳穿的程方策丝毫不心虚,伸手就把寻子凉往门里推:“快进来吧,进来说,进来说,给你准备了你喜欢的牛肉片和毛肚。” 程方策,术之一族曾经首屈一指的天才少年,后来被驱逐出家族。寻子凉,没落的鸦之一族,当今白女巫大人的贴身侍从。这两个人,怎么看都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就算有,也不该是这样老朋友叙旧般,一边斗嘴一边坐在一起涮火锅。 两个人初次见面时,就是在老城里最热闹的一条美食街上。 买饭的寻子凉转头看见了趴在一边的程方策,后者正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新鲜出炉的饼和香烤牛肉。 一身行头看起来像富贵人家的少爷,虽然头型和发色中二了一些,寻子凉只打量了一眼心中就有了判断,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让老板给他打包了份一样的递给了程方策。 他那次是有任务在身,本来不该多管闲事,结果没想到一念之差身后就跟了个小尾巴。 程方策说自己是出来历练的结果没有带钱,幸好有这位大侠出手相助,才解决了自己的伙食问题。而他看出寻子凉此行凶险,作为报答,决定跟在他身边。 寻子凉翻译过来的结果一句话就可以概括:这个人想继续跟着自己蹭吃蹭喝。 虽然他素来不喜欢与他人打交道,但如果放在平时,也是会好心劝说的。但是程方策向来就是个听不进去劝的主儿,再加上后来形势愈发危险,寻子凉也就更没有多余的精力了。只能冷淡的让程方策照顾好自己,提前说好出什么意外自己不会帮忙的。 就算这样也没能打消程方策的热情,也是那一行,寻子凉知道了所谓术之一族的天才少年,并不是一个虚名。 旁人看到是那一头凌乱的黑白发色,一双大部分时间总是闭着的眼眸,和那张总是挂着天真笑意的娃娃脸。但寻子凉看见的,却是足以照耀术之一族未来的光芒。 只可惜,天才成长的过程总是坎坷,再次见面时,这“未来的光芒”就被扫地出门了。可怜兮兮的蹲在街边,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沦落到和野猫抢食物吃的地步。 更尴尬的是,程方策连野猫都没抢过。 寻子凉那日看到这番景象时险些没笑出声,不过为了顾及某个小小少年的自尊心,他还是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装作随意的样子给了程方策一把钥匙——也就是现在程方策居住的这个屋子的来历。 只不过事实证明寻子凉还是心地太善良了,因为程方策看到有住处后立刻两眼放光,明明脸上还脏兮兮的,就对着他咧开嘴笑了起来:“寻子凉,人不错嘛,咱们去吃顿火锅?” 当然火锅钱也是寻子凉付的,付钱的时候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还是应该嘲笑程方策一番的,自己对他脸皮厚薄的了解程度真的是太浅了。 “发什么呆呢?不吃我吃了昂?”程方策边说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寻子凉面前的锅里夹走了一块牛肉,在麻汁里蘸了蘸,娇嫩可口的牛肉裹着汁水,纹理都清晰的可以看出来,入口就带来一股热意。再配上旁边打开的冰啤酒,真是神仙般的快活。 寻子凉慢慢的喝了口啤酒:“你早知道我要来?” “能不知道吗?我只是被踢出术之一族了,又不是废了。瞧瞧这一桌子的好菜,呃,虽然现在还是生的,不过没关系,这足以证明我的热情了。” 这倒是事实,这摆着的多半是寻子凉喜欢吃的,包括蘸料里不加葱不加醋多放麻油的标准,也丝毫不差。 算上今天见面也不过寥寥数次,距离上次在一起吃火锅也相隔甚远,程方策却还是记得这么清楚。此人之心细程度,非同一般。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地里的韭菜 “所以你也应该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 “啊,这一桌子的美食,说这么扫兴的话题,”程方策惋惜道,手上的筷子不停,“吃饭不谈公事不知道吗?” “没听说过。”没有苏含月的消息,再好吃的饭菜也失去的滋味。又是一口酒下肚,外面轰然一声雷响,雨势愈发迅疾。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每逢下雨的时候,她总是容易旧病复发。而现在这个季节,又正是雨水来的又急又不讲道理的时候。 想到这,寻子凉彻底没有了继续吃下去的胃口。 程方策敏锐的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劲,半是无奈的放下筷子:“好吧,我其实不知道你要找我干什么。但是每次你来找我通常都没什么好事……咳,提前说好,这是最后一次了。” “帮我找个人。” “找谁?这事你不应该找我啊,难不成我见过她?”程方策正纳闷着,就听见寻子凉裹着寒意的声音:“冬天,天桥底下,猜球。” 啊?猜球?不是大哥冬天的事儿这都过去半年了我哪能记起来……等等,一段画面突然闪过脑海,程方策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 那时程方策已经赢了很多局,正为没有什么新鲜的结果而有些无聊。 “我来试试吧。”不知从哪传来一个女声,程方策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一阵很淡的竹木香,紧接着面前的杯子又重新动了起来。她的动作并不快,慢条斯理到周围的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小球最后停在了左边的杯子下面。 “请吧。”很温柔的声音,明明离着这么近,但是却看不清人,可真是奇怪。 那一局程方策输了,到底是因为真的看不清,还是因为心中一瞬间的犹豫,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输一局一个问题,却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提问。 “我想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那声音带着点笑,偏生又是正经的语调,一下子就让程方策愣在了原地。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女子早就消失了,连旁边纸盒里本该拿走的钱也没动。 …… 呃,程方策一抬眼就看见微笑着看着他的寻子凉,默默咽了下口水。 “那个,我想起了,你可以把易拉罐放下了吗?”程方策弱弱的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寻子凉手里被捏扁的那个啤酒罐,自己也有点头冷的感觉。 “想起来就好,找吧。”寻子凉松开手。 虽然自己好像曾经被好朋友喜欢的女人调戏了,但是这个事情也不怪自己啊。程方策在心中哀嚎,只觉得锅从天降,顶着寻子凉冷淡的目光开口:“那个,你总要告诉我点什么吧,这信息委实有点少了,我要有这能耐哪能连房子都买不起啊。” 那是你把能力用的地方不对好吧。寻子凉默了默:“白女巫,苏含月。” “原来是她,这下好办多了。”程方策把两个核桃捏碎,两个玻璃珠从掌心漂浮到了空中,滴溜溜打着转。 “希望算完之后我的火锅还是热的……”说话间,一个星阵图自地面上浮现,程方策坐在中枢的位置,操纵着玻璃球降落到星位上。 不知过了多久,程方策微微睁开眼,一缕精光一闪而过,周围的一切重新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推算出结果后他也不再多说废话,只是报了一个地点和方位。 寻子凉松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毛肚放进嘴里,还是温热的。 “好心劝你一句啊,要吃赶紧吃,我还有下一桌朋友要招待呢。”程方策头也不抬的说道。 知道苏含月现在没什么危险之后,寻子凉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真是大忙人啊,要不是我在这堵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排上号。” “别,您下次还是换种方式出现吧。一身黑衣打着把黑伞的,总感觉是来送我上路的。” “这次,多谢你了。” “妈呀,你这么客气不如到天桥底下替我摆摊挣钱?” “滚。” “果然这样就习惯多了,”程方策鼓着腮帮子像只小仓鼠,“果然一牵扯到和心上人有关的事,态度都不一样了,唉。” 寻子凉这次却没有否认,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寻子凉简单填饱肚子后就离开了。 他刚走十分钟后,一个声音就出现在了窗前:“小橙子,什么这么香呀?哟,特意为我准备的火锅?费心了,费心了。” 得,这不就来了吗?要是和这位论一下厚脸皮的程度,程方策绝对甘拜下风。 “让程方策都甘拜下风的男人”——阿骨岑,就这么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他一进屋就轻车熟路的在程方策的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快准狠的夹走了一块刚烫好的肥羊:“唔,味道真是不错。” “阿古岑!”林荔知在屋外喊道,“你进去之后倒是先开门啊?” “哎呀,忘了忘了,”阿古岑拍了拍脑子,起身朝门口走去,“我说你们下次就和我学一学,翻窗多快啊,非要走正门,真是搞不懂。” 说话间,几个人就进了屋子,速度快的让程方策叹为观止。这娴熟程度,如果不是他面前的火锅给予的真实感,差点以为阿古岑才是房子的主人。 不知道寻子凉刚才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程方策又夹了口菜,才慢悠悠的道:“今儿这哪边的风,怎么把您老人家吹过来了?” 前两个是熟客,林荔知和元让矜,萧家的大少爷萧纵远他也略有耳闻,很久之前在大型的聚会上打过照面,至于这随后一个人吗…… 深海的气息吗?这倒是有些让人意外了。看来小荔枝他们这趟的出行,有了不少收货啊。 “这不是想念你的火锅,哦不想见你了吗?”阿古岑热情的回应道,“你们这些小辈也长这么大了,我来看你就像爷爷来看孙子,诶,这一时半会不见面就挂念的很啊。” ???这是人说的话吗?程方策气结。 第一百一十四章 前往杀伐之阵 “说正事。”程方策险些以为自己把心里话说出去了,结果是林荔知开的口。 “甘洛姐昏迷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别看我,”阿古岑摊了摊手,“我要是能帮上忙早救了,但这丫头不像是身体上受到了什么伤害,更像是精神被困在了什么地方。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你说不定能看出什么来了。” “我早就不是术之一族的人了,”程方策拿纸巾擦了擦嘴,朝着林荔知微微一笑,“不过姐姐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倒是可以试试。” “小没良心的,当心被捉去涮火锅啊。”阿古岑在程方策头顶上“啪”的拍了一下,眼神却偷偷落在了元让矜身上。 啧,这一回来他就感觉到小荔枝和这小子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哎呀呀,孤家寡人的日子可真是难过。 程方策察言观色这方面向来不俗,阿古岑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顿时默默在心底给自己上了柱香。 为什么漂亮姐姐都是别人的了?刚走一个又来一个,他今天的运势是招情敌吗? 爱情总是变化莫测,起起伏伏让人捉摸不透,但知识不会。程方策终于把注意力从火锅转移到了阿古岑他们此行的目的身上:“你刚才说甘洛……她怎么了?” 甘洛这个人,程方策之前也是听说过的,不过是在他离开术之一族之后。在他摆摊算卦的时候,总是隔三差五碰到几个伤心人朝他诉苦,而故事的主人公大多都是甘洛。 而这种好奇心,在看到甘洛本人后则得到了满足。 “难怪啊……”程方策一手替她把脉,脑海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难怪什么?”萧纵远靠着墙随口问道。 “难怪能让萧大少爷都难以忘怀,果然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程方策这句话一出口,场上的氛围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祁以温的脸色还好,萧纵远直接一个踉跄,就想上前把人揪出去:“程方策是吧?你这话都打哪儿听来的?小爷对谁念念不忘难以忘怀了?” 恭喜程方策今日踩雷数再填一个,成功解锁大范围尴尬技能,被动效果,找打概率提升百分之二十。 好在他下一秒就及时醒悟,目光转向祁以温:“你刚才说她是在占卜圣物的时候昏迷不醒的?” “嗯。”祁以温点了点头。 “虽然是在沉睡状态,但是精神波动很强烈。圣物的下落哪是那么好预测的,王冠在哪儿?” 林荔知连忙把从茶卡岛上带回的王冠递给程方策。 程方策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微微皱眉:“奇怪,这两者的气息并不相符,甘洛这里的杀伐之气更浓……有些熟悉……难道?”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很有可能是被困在了权杖的杀伐之阵里。”程方策把王冠交还给林荔知。 “杀伐之阵?”阿古岑的脸色也罕见的严肃起来,“中世纪时亡魂祭祀而成的阵法吗?” 程方策颔首:“正是。” 中世纪时各族之间战乱频发,血流成河。为了处理成堆的的尸体,教皇容黎下令将所有尸首都挪到曼斯尼广场,并在那里布阵施法,蓝色的火焰燃烧了七天七夜才停歇。 在那之后,很多犯人也都被拖到那里去解决。要知道,上一任教皇冕下的加冕仪式就是在曼斯尼广场上公开进行的,而如今,这里却成为了一座巨大的坟墓,镇压着数以万计的亡魂。 时至今日,曼斯尼广场早已不知所踪,想来在历史前进的过程中,变成了废墟也说不定。 只是传说容黎布置的阵法因为遭到太多亡灵的反噬而产生了变异,形成了杀伐之阵,会吸引过往的魂灵,将它们拖入无止境的地狱中去。 “三件圣物的最后一件权杖代表着审判,杀伐之气最重也最为危险。所以她很可能是在占卜权杖下落时被卷了进去。不过不用担心,”程方策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在自己的眉心上,“术之一族有心脉护住灵魂。所以甘洛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只是迷失了方向而已。” “那我们要怎么找到她呢?”祁以温问道。 “很简单。找到杀伐之阵,去把她的灵魂带出来,”程方策抬起手,在虚空中画出几道符箓打在几个人身上,“这个符箓有互相感应和指引方向的作用,我把杀伐之阵的地址给你们,一旦找到甘洛的灵魂后,我就在这里接引她回来。” “你一个人留在这吗?”林荔知思忖片刻,“还有一批势力在争夺圣物,就目前来看与皇室那边脱不了关系,你一个人留守的话恐怕会有危险。” “如果距离不远的话大家可以一起过去,”祁以温提议道,“等到杀伐之阵以后大家再分批进去。”如果真要现在就分开心动,他也有些纠结,一方面着急去找到甘洛的灵魂,另一方面又放心不下让其他人留在她身边照顾。 “远倒是不远,”程方策的神情有些尴尬,“就是刚才小荔枝姐姐说另一波势力可能和皇室有关,而我们的目的地,就在皇城边上。” 众人:“……什么?!” 即便如此,大家还是敲定了一同前去的方案。萧纵远和元让矜各开了一辆车,朝着目的地前行。 第一次看见开车的骑士,而不是骑马,林荔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元让矜认真开车的模样,总感觉有些新奇。 “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元让矜察觉到旁边的目光,“总是做这样的事,我可是会害羞的。” 哪有总是做啊明明是第一次看你开车好不好?林荔知的话还没说出口,程方策好奇的声音就从后面传了过来:“一直做什么事?什么大胆的事?唔,阿古岑你捂我嘴干……唔唔唔……” “对不住了,”阿古岑凉凉的说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这小孩子,怎么一点眼力都没有呢?” 程方策小声顶撞了回去:“岑老狗,谁是你孙子了?我这叫早早出手破坏掉气氛,以免接下来的一路上我们都要吃狗粮,懂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啊!” 林荔知:……得了,看样子这一路上是没安分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日光下擦肩而过的错觉 湛蓝色的天空漂浮着大朵柔软的云,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满树柔情。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花香,年轻的学生三五成群,有的拿着奶茶,有的背着书包,正在闲聊玩闹。 在靠近门口的树下站了一对青年男女,两人的衣服都是蓝白色的,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像海盐慕斯,再加上身形高挑容貌出色,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 “真没想到,居然会是在附近。”林荔知看着兰和学校感慨道,到达皇城后,她和元让矜两个人先行出发探路,根据程方策提供的方位找到了这里。 “确实。”元让矜平时的衣服大都有一种低调的贵气,袖口、纽扣等细节方面颇为精致,如今难得换上一身简单干净的体恤,则把他的清朗少年气衬托的更加明显。 林荔知不自觉就看呆了一瞬,一双微凉而有力的手牵住了她,元让矜扬起笑容:“走吧。” “我的母校就是这里,不过我当时是住在校外,上课什么的都是独来独往,除了和甘洛姐他们偶尔会见个面什么的,大多时候都是独来独往。”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林荔知抬手接住一片落下来的树叶,脑海里的回忆也被勾起。 “我倒是没是没有过这种体验。我那时直接被选入了caerus骑士团,接受专门的训练。我们几个兄弟吃饭和训练都是在一起,loki负责做饭,但是他这个人嘛……性格有些古怪,特别喜欢偷偷替换掉原来的食材,成功的话就多了个新菜,失败的话就是一桌子的黑暗料理啊。我们还不敢说什么,怕他一个不高兴直接砍了我们。”元让矜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说这话时语气虽然埋怨,眼睛里却含着笑意。 想来那必定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林荔知便也接着问了下去:“那你们岂不是太惨了,就一直要生活在他的压迫之下了?果然掌握厨房的人就能掌握主动权。” 元让矜想到了被林荔知捡回去的那段生活,每天只能和面包打交道,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样子,以后这个重任也要落到我的身上了。” 林荔知显然也想起了这段回忆,心虚的吐了吐舌头:“你可不许偷偷给我更换食材。” “女巫大人放心,保证服务周到,让您满意,”元让矜贫完才继续说下去,“虽然loki性格乖戾,但是他爱财呀,所以每次他生气的时候我们就用钱来镇住他。当然,用的是阿尔法的钱。” “噗,这样也行?” “谁叫他是我们当中最有钱的呢,每次任务成功得来的收入,一大部分都会交给他。我们明面上还得对阿希尔客客气气的,免得他一个不高兴下次给我们批一个sss级难度的任务,也就只能私底下拿一下他的钱来快乐会儿了。” 林荔知想到了另一个点:“对了,你在caerus骑士团里是不是年纪最小啊?” “是啊,最可怜的就是我了,”元让矜突然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头在林荔知耳边轻声喃道,“所以姐姐可要好好心疼我一下啊。” “想的没,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你肯定是里面最嚣张跋扈的,今天惹惹这个,明天怼怼另一个。” 不亏是他的小姑娘,猜的八九不离十。当然,这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的。元让矜忍住笑,一本正经的卖乖:“姐姐这么说可就误会我了。” 要命,跟谁学的。难不成是之前被程方策刺激到了?这个男人不会这么记仇吧。林荔知觉得脸上有点烧,下意识推了元让矜一下。 她推的动作很轻,避开了元让矜身上的伤口。元让矜心中一软,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感觉身体被狠狠一撞,抬眼时,余光只捕捉到了一残影,金色头发,只到自己肩膀的高度。 元让矜身形停住,神经狠狠地跳了一下。 “阿纵?”林荔知焦急的叫了一声。 阿纵?阿纵!阿纵…… 回忆里的一声声呼喊泛起波澜,元让矜猛然转身,朝着人群大喊一声:“左凉——” 胸前的伤口传开一阵阵剧痛,元让矜眼前一黑,身体向前栽去。 一双柔软的手扶住了他,把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元让矜?醒醒。”林荔知耐心的叫着他的名字。 元让矜逐渐回过神来:“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小男孩?” “撞你的那个吗?”林荔知想了想,“他速度很快,没有看清面容。你认识他吗?” 眼前正是下课的高峰期,学生组成的人潮一眼望不到尽头,再想找出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可能是我看错了,”元让矜的声音有些干涩,“感觉他有些像我的一个队友……秋左凉。” 元让矜说完这话才发现自己正靠在林荔知身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连忙支撑起身体:“抱歉,有没有弄疼你?” “我没事。”林荔知心疼的看向元让矜的腹部,嘴唇微抿。刚才的撞击剧烈,从元让矜的反应来看,伤口很可能开裂了。但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不能伸手去摸,只能等早些回去后再帮他重新上药包扎了。 “好啦,”元让矜伸手揉了揉林荔知的头发,“你还记不记得在海蚀洞时我给你讲的故事?那次我们出任务的一共有四个人,分别就是我、古宸、阿尔法和秋左凉。” 林荔知想起来了。 “又骄傲又毒舌的一个小破孩子,”元让矜的神情如常,语气却蒙上了一层落寞,“对了,他还是我们团队里最矮的一个,长不大的小布丁。” 一定是他看错了吧。今天的日光太烈了,刺激的他眼睛有些疼。 那些曾经鲜活存在于自己生命中的身影,那些会带着笑意叫他名字的声音,那些一边骂他一边用命护他的队友,早就化为了森森白骨,沉睡在了那片猩红的土地上。 从此,再也看不见太阳。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男生宿舍是个好地方 根据程方策所提供的方位,两人最终停在了男生宿舍楼的旁边。 林荔知再三确认了一下位置,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元让矜:“不是吧,杀伐之阵在男生宿舍里?” “应该是在宿舍楼的下面,”元让矜的神情也有些古怪,“突然觉得没在这里上学,好像也没有那么让人遗憾了。” 林荔知受到的冲击更大,她上学时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宿舍楼下是情侣聚集地这件事她还是知道的。尤其是这边的宿舍楼旁边还有一片小树林,她曾经每次路过都能在脑海中玩一把大型连连看,还是五分钟之内解决不了的那种。 难道这就是她之前那么多年都保持单身的原因?啊呸,现在的重点是如果这个信息不是程方策提供的,她打死也不会信的。 林荔知打了个冷战,只觉得树林间吹过来的风都透着凉意。 “吓着了?”元让矜在虚空中比了一个手势,往地面上按去,“标记已经做好了,晚上的时候带他们过来就可以了。” “要去这片里面看看吗?”林荔知指了指旁边的树林。 “去看看吧,”元让矜略一思忖后就有了答案,“难得来一次,帮你回忆一下大学期间的美好经历。” “这里才没有什么美好回忆呢,我每次穿过这片小树林都是吃狗粮的角色担当。”林荔知一张脸皱成了小包子,不情不愿的带路。 空气寂静,树林沉默。 或许是少了夜色遮掩的缘故,走了十多米两个人也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身影。 林荔知任由元让矜牵着她的手,无端想起大学期间有一次晚上自己要送一份资料去政务楼,为了图方便从树林里穿过,没走多远就撞上了一对接吻的情侣。 这并不尴尬,尴尬是林荔知大脑宕机,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打扰了”,然后就开了“疾跑”功能溜走了。 然而在那对情侣的视角里就是空气中幽幽响起一句“对不起,打扰了”,然而却看不见人影。 这件事隔天就上了表白墙,还被添为学校新一期奇闻夜谈收编了进去,之后情侣再去里面时,都会自觉避开那棵树。 对于这种结果,当事人林荔知表示她并不是故意的。 而此时此刻,她牵着一个漂亮男孩子的手再次踏入踏入这片林地,总感觉自己像已经发家致富的成功人士,带着自己拐来的小娇妻衣锦还乡? 呸,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荔知甩甩脑子里的杂念:“你伤口怎么样了?刚才有没有再被撞伤?” “没事,我当时避开了伤口,”元让矜知道她担心自己,遂带着她手挪到腹肌的位置,笑道,“不然你趁着现在没有人的时候,好好检查一下?” 明明还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林荔知指尖一抖,就欲挣脱:“这青天白日的,调戏良家女子不好吧。” 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没等林荔知反应过来,自己就被带着转了个身,后背贴上了树干。 “嘘——”元让矜一手护住林荔知的脑后,随即反手撑在树干上,另一只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荔知心跳加速,睁大了双眼。 然后她听见了,空气中传来的曲调声。 声音薄而尖,不像是乐器,倒像是叶子吹出来的声音。 元让矜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他脸上的神情要更复杂一些。 ……怎么了?林荔知递过去一个眼神。 曲调声停了下来。元让矜向后退开几步:“可能是学生在吹着玩吧。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下意识就做出了刚才的反应。” “可能是你之前听过?” 元让矜想了想,但是大脑并没有提供什么有帮助的信息,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啧啧,那你就是想趁机占我便宜,”林荔知朝他扮了个鬼脸,率先朝前面走去,“走啦。” “是是是,女巫大人。”元让矜应声道。 听到元让矜的称呼,林荔知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下去:“阿纵,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离你们远一点?” “嗯?怎么突然这么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劫杀令到现在都没有下来,但是那天在茶卡岛上曲江和柒尘都认出了我的身份,”林荔知吐出一口气,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我继续留下来可能会牵连到你们,阿古岑和甘洛姐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我想着等甘洛姐苏醒后,就自己去皇城做个了断。” “单枪匹马的杀过去吗?我可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做这种事,”元让矜牵着林荔知的手紧了紧,“且不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如今的形势和中世纪时早就不一样了。一方面是社会情况更为安定,不适合再汇集各方力量去追杀一个种族,尤其是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另一方面圣教内部也并不安稳,他们和皇室的矛盾早有堆积,窝里斗还来不及呢,下手更需要慎重。所以就算黑女巫存活的消息传过去,最多也只是私下组织劫杀,不可能搬到明面上来。” caerus骑士团本身就隶属于皇族,他平日里虽然对政务不感兴趣,但对局势还是要其他人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听着元让矜的分析,林荔知心中一暖。 “当然啦,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回去问问他们好了,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总会陪着你一起面对的。” “嗯。”林荔知用力点了点头。 “所以啊,你就不要成天瞎想这些了,”元让矜在林荔知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每天多吃点饭,养胖一些才是正道。” “胖了有的人就背不动我了吧?” “啧,挑衅我?对我的实力这么没有信心吗?” “明明是对我自己的重量过分自信……” 在树林的另一边,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从树上一跃而下,轻的没有一点声音。 一片树叶也摇摇晃晃的从她刚才坐的地方飘落下去,安静的躺在了地上。 “只有晚上才可以吗……”女子低声道,“这个混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嘴上恭敬手上放肆 连绵不断的大雨连接了天幕,也阻挡了自己的财路。 店老板坐在高脚椅上,耳机里放着上个世纪的老歌,无聊的把玩着手里的钱币,只可惜来来回回数了几遍,数字依旧少的可怜。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来人带着口罩,带着兜帽,只露出一双妩媚的眼睛,声音柔和干净:“老板,两份照烧鸡腿饭。” 只看眼睛也知道肯定是个美女,老板精神一振,忙不迭应声:“好嘞,您稍等。” 十五分钟后,苏含月拎着两份饭重新回到了旅馆里。 曲江正在床上躺着,用投屏看电视。苏含月无端生出了一种金屋藏娇的感觉,再瞥一眼投屏上的内容,是近期某个火爆的动画片。 很好,不像保养了个小白脸,倒像养了个儿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苏含月为这个荒诞的联想皱了下眉,把盒饭扔到床上:“快点吃。” “来了。”曲江动作利索的拿出一次性筷子,咬了一口肉,汁水饱满,香嫩可口,好吃的让人忍不住眯起眼。再一看旁边的女子,曲江的筷子停了一下:“白女巫大人,恕小人直言,您这一身捂的这么严实,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问题吗?” 之前苏含月说他们暴露身份会有危险,所以让曲江好好呆在旅馆里。那时曲江就想说明明是身为白女巫大人的你出去乱晃才有危险吧?自己这张生面孔,兰和大陆上能认出自己的恐怕不超过五个人。 但是苏含月能听他的话吗?必然不能,她依旧执着的每天戴好口罩和帽子,然后出去买饭和日常用品。 “我需要你来揣测我的意思吗?”苏含月冷淡的回答道。 确实搞不懂,还是老实吃饭吧。曲江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电视节目上,不一会儿举起手臂欢呼道:“耶!赢啦!” 苏含月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她同样理解不了对方这么大一个人了,为什么还沉迷看动画片,真是幼稚!虽然……好像确实挺好看的。 曲江余光瞥见苏含月目光落在投屏上的小动作,嘴角扬了扬。没想到白女巫大人也有可爱的一面嘛,虽然比起小荔枝还差了一点。 想到林荔知,曲江的眼底不由得浮现出一丝阴霾。这次对方的逃走并没有让自己多惊讶,只是她居然对他起了杀意。每次他想到这一点时都觉得心痛。 看来下次要换更牢固的锁链和阵法了,要把她永远的困在自己身边,永远永远。 “我出去送个垃圾。”吃过饭后,苏含月把剩下的饭盒装到一个袋子里,提着就要出去。 “不是有人来负责清理吗?”曲江随口问道,并不指望苏含月回答。 苏含月把头发拢在耳后,刚拉开门,手中的垃圾袋就“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曲江探头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男子,身形挺拔修长,从头到脚都是黑色,打着一把伞,雨滴从顺着伞面滴落到地上,很快就积出一小片水洼。 他气质很沉静,睫毛纤长,眼角一滴泪痣。看到床上躺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也只是动了下眼球,神色并无太大变化:“我来接你来。” 是你,不是您。 看着寻子凉,苏含月第一次有点慌神。 明明自己这几天自己一直在等他,看到他后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但是此时此景……总觉得透着说不出的尴尬。 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患得患失的? 苏含月只一瞬就恢复了正常,微微抬了下下巴:“进来说话吧。” 不好——寻子凉一进屋曲江就觉得自己的生存空间被压迫了。这满身的正宫气场,总觉得自己小命不保啊。 “我出去送个垃圾。”曲江立马翻身下床,提着垃圾就溜,临走前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你过来……”苏含月话还没说完,寻子凉就上前一步,一手扣住她的腰,直接吻了上去。 “唔?!”苏含月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想反抗,但是手上却使不上力气。 “请大人恕罪。”寻子凉趁着换气的接口轻声说道,眼神冷静,手上的动作则愈发放肆。 他这是要反吗?这个念头刚刚才脑海中闪现,就被绵软的吻拉着下陷。寻子凉捏住她的下巴,他吻的很深,湿漉漉的像外面的雨一样,蒸腾开一片雾气,甜腻的让人失了智。 过了许久寻子凉才松开手。 “你……你……”苏含月“你”了半天,少见的接不上话,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看到大人没事,我就放心了。”寻子凉的语气依旧恭敬,好像刚才的冒犯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含月气的气息不稳,向下拍出一掌,空中骤然向外爆炸开一圈波纹:“你是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寻子凉不避不闪受了这一击,轻咳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只是他眼眸深处的情绪却融化了一些。 本来是不这么认为的,但是现在嘛…… 不过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出言顶撞为好。 “一切按白女巫大人的心意来。” 瞧瞧,刚才还称呼大人呢,现在就是全称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挺难对付的呢? 苏含月收敛起情绪:“圣教那里的情况如何?” “一切如旧,”听到这个问题,寻子凉有些惊讶,“难道?” “嗯,这次不是意外,应该是有人故意不想让我回去。你不该来找我的,潜伏在圣教里,才有可能抓住那人的尾巴。” “但是最近多雨季。”寻子凉刚说完,苏含月就胸口一痛,弯腰咳嗽了几声。 “大人?”寻子凉神色一紧,忙伸手来扶。 “罢了,”苏含月露出一抹极淡的苦笑,“我的身体情况我清楚。” “我一定会找到方法救你的。” 虽然两个人都清楚的知道这个希望有多渺茫,但是每次寻子凉还是会说,苏含月也都会答应下来。 “嗯。我已经开始好奇,倒底是什么人,敢在我的地盘上兴风作浪了。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会儿不要叫 “啊——这么帅的吗?黑女巫竟然在我身边?”萧纵远更多的是感到新鲜,笑眯眯的打量着林荔知,“难怪之前就觉得漂亮小姐姐有些不一样,果然独特的人就是有一种不一样的魅力。” 林荔知和元让矜在树林里逛了一圈都没什么收获,便简单的做了几个标记之后就回去了。 他们几个人住在兰和学校附近两百米的地方,本来是打算住酒店的,但是萧纵远大手一挥,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一栋房子前面。 “开什么玩笑,我当年也是在兰和学校上学的,怎么可能在这附近没有房子呢?”萧纵远如是说道。 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年的租房经历,林荔知默默的闭上了嘴。 回到住的地方后,林荔知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的事情和大家说一下,或许是因为元让矜在身边的缘故,总觉得这次无论面对的是心平气和的接受,还是刀剑相向的恶意,自己都能坦然面对了。 然后……就有了开头那一幕的对话。 曲离依旧神色冷淡,拿着一瓶可乐往萧纵远肩头贴了一下,冰的他整个人一激灵:“曲离!你搞偷袭!” “喝吗?”曲离拿着剩下的两罐问道。 “呃……不用了,谢谢。”林荔知摇摇头,心想这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话刚说出口,就看见萧纵远接过了可乐,顺便还帮曲离打开了一罐。 林荔知:??总觉得被戳到了奇奇怪怪的点。 于是她立马改口,从曲离那里接过可乐,打开以后十分豪气的递给元让矜:“别客气,大哥给你的。” 元让矜:???谢谢大哥。 一只胳膊从沙发上伸了出来:“大哥我也要。对了别扔啊!我这一身金贵的高定丝绸可经不起折腾。” 堂堂精灵王什么时候接个可乐都这么费劲了。林荔知一脸无奈的上前把可乐递给他,阿古岑正一如既往的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剧,被里面男主人公的深情告白感动的眼泪汪汪。 抬眼看见林荔知手里的可乐,顿时不满的控诉道:“为什么我的可乐没有被打开?” “哈?” “男主人公都能为女主人公跳海,你却连一罐可乐都不愿意帮我开,情谊淡了呗。” 林荔知听得头大,这人怎么看剧一上头就喜欢演呢?正当她想亲切的“关怀”一下阿古岑时,元让矜微笑着出现在了旁边:“不劳烦阿荔了,我来亲自帮你慢慢打开。” “不用了谢谢我是一个四肢健全热爱劳动的好公民。”阿古岑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一把抢过了可乐。 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的扫过林荔知干干净净的手腕,唇畔的笑意深了一点:“这样多好啊。” “嗯?你刚才说什么?”林荔知没听清。 “我说——这电视剧拍的真好啊。” “得嘞,您老人家继续好好看吧。”林荔知牵着元让矜的手腕,拉他往房间走去。 身后传来阿古岑刻意的咳嗽声:“咳咳咳,现在还是白天啊,小情侣要懂得节制,克制!” 萧纵远也跟着起哄:“节制啊——克制啊——看看我们这些单身狗啊” ……就是回去重新包扎一下伤口怎么叫你们说的这么奇怪啊喂! 林荔知扭头对着元让矜一脸严肃的叮嘱:“你一会儿不要叫。” 元让矜:??? 第一百一十九章 妾身随你审问哦 本来这次出行祁以温也想参加的,但萧纵远收到一条加密信息后,他们就更改了之前的计划。 “既然可能会有人对甘洛姐出手,还是你亲自守着稳妥一些,”林荔知说道,“而且程方策也在这里,接引甘洛姐的灵魂还需要他的帮助。” “对啊对啊,”程方策拼命点头,“我的战斗力实在是令人堪忧啊。” “放心,我会好好守着你的,”阿古岑头也不抬的接话。 确实,有这位重量级的大神在这里镇宅,委实让人安心很多。 祁以温回到房间里,握住了甘洛的手。面容描绘精细的美人安静的躺着,透着一种蛋若百合般无知无觉的懵懂。 “我还没有和你算账呢……还有那么多事情要等着我们一起去做,你可不能当逃兵啊。” 一切都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房间里很安静,只能感受到凉风从窗外吹来,慢条斯理的从皮肤上划过去,激得人汗毛倒竖。 只是未免有些过于安静了。蝉鸣声、汽笛声、夜市上人群熙攘的吵闹声,都被从房间中剥离了出去。 祁以温恍若未觉,低头在甘洛的唇上吻了一下。空气中寒光一闪,还没有触碰到祁以温就被水流拦截了下来。那是一块破碎的玻璃,但被水流减速后,却没有掉落在地面上,而是悄无声息的融化了。 “来的真快。”祁以温直起身子,他穿的广袖绮罗,腰上系了一条暗红的束腰,胳膊向外摆出时衣袂翻飞,甩出一道半圆形的水波。 他的声音凉而淡漠:“只不过,我允许你进来了吗?” 女子的轻笑声响起,一只雪白的玉足踩在了地上,裸着的脚踝上系着银色铃铛,高开叉的旗袍下一双匀称修长的腿,腰肢细软,手上握着一把红色的伞。 那伞的颜色极为浓艳,总让人联想到新鲜的血液,伞面上紫色的花开的繁盛,花蕊细长,随着女子的笑声颤动。 圣教五长老之一,执伞镜女——花酿。 “不过几年没有回来,贵教就以这样的礼节来迎接,真是让祁某惭愧。” “这么说话岂不是生分了,”花酿捂着嘴笑,眼眸细长,媚意好似盛在白玉小碗里摇摇晃晃的酒一样,“人鱼族的帝王,妾身哪里敢怠慢。” “不过一个平平无奇的族长罢了。”祁以温垂下眼,不去看面前的女子,但仍然有飘摇的花瓣散落到空中,从伞底一直降落到他面前,花雨连绵不绝。 “只是妾身好像入不了族长的眼呐,这样下去,我可是会难过的。”花酿正欲欺身而上,却被祁以温指尖弹出的水泡炸得往后退了几步。 “看来大人说的没错,还真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家伙。” “你这次来的目的,是我,还是她?” “想知道?赢了奴家的话,就随你审问哦~” 对付花酿并不难,更重要的是要守护好甘洛,祁以温心知自己在大陆上可调用的能量不多,那么,便速战速决好了。 水雾凝结成一把薄薄的飞刃,被中指和食指夹住,灵活的在空中翻转后又落回祁以温的手上:“请吧。” 第一百二十章 无畏的勇士 程方策正和阿古岑坐在客厅里看电影,突然偏了下头:“他们来了。” “唔,我赌一包方便面,肯定是先冲着祁以温那边杀过去了。”阿古岑视线都没从屏幕上移开,甚至还伸手抓了一把薯片。 程方策转动着手里的玻璃珠:“让我看看来的是谁,执伞镜女——花酿啊。” “那估计有得打了,她的能力还是挺难缠的,”阿古岑扫过程方策紧闭的双眼,“我更好奇的是,你这从哪看到的?开了千里眼吗?” 程方策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凭空想象?” “是靠我的智慧!智慧的大脑!”程方策气急败坏的回道,而始作俑者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电视里的剧情上。 “不去帮忙?” “还不到时候,你只需要负责你的安全就行了,”薯片有些咸,阿古岑从旁边倒了点果汁润了下嗓子,“再说了,你真以为咱们这个房间没有人盯着吗?” 什么?这么快?程方策当真没有察觉出危险,下意识就想睁眼查探一下情况,又生生把冲动压了回去。 他还需要留着精力,来接引甘洛的灵魂,所以现在必须养精蓄锐,尽量少出手。 “察觉不出来很正常,这家伙,老梁上君子了。” “说实话,精灵老鬼,要不是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我真不愿意和你对上。”这声音出现的颇为奇怪,不是在耳边响起,而是凭空出现在脑海中。 精神力如此强大吗?程方策立刻稳住心神,一层淡淡的彩色光圈从他身上荡开,护住他不被这声音影响。 “术之一脉的净灵术吗?”一个身影悄然出现,黑色的口罩遮盖住了半张脸,穿着高领的白色卫衣和黑色字母外套,脖子上还挂着个耳机,看起来倒像是刚从网吧里出来的不良少年。 宿眠鬼瞳——范苏木。 “你穿这么多也不怕热?”阿古岑嫌弃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 “明知故问,外界环境的冷热对我们早就影响不大了,你不是也裹得像个粽子一样?”范苏木嘲笑了回去。 “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三伏天的,看着你视觉感官上还是很别扭,”阿古岑从超市的购物袋里翻出一包果冻扔了过去,“一起吃点?正好演到高潮部分。” 就在程方策以为范苏木会勃然大怒、直接出手时,后者却神色自若的接过了果冻,盘腿坐在了地上:“新口味?” “那当然,我下午去超市抢的,厉害不?” “还可以。” “什么叫还可以?”阿古岑不满道。 范苏木却岔开了话题:“这部剧我之前看过。” “哦?你也对这个故事感兴趣?” “墓园开满了向日葵,每朵都灿烂的朝着地下。那里长眠着无畏的勇士,而胜利者握着雕刻墓碑的刀。” 范苏木的语气很平静,落在程方策的心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阿古岑慢慢坐直了身体,语气颇为惋惜:“范苏木,我拿零食招待你,可不是为了听你给我讲这些的。” 无形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开,很快充斥了整个屋子:“如果你想早些滚回去交差,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第一百二十一章 背后的阴影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阿古岑并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但是作为活了有千百年的精灵王,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实力。 范苏木自然的从零食袋里翻出一瓶黄桃酸奶:“也不是很着急,正好晚饭吃多了,可以多休息一下。” “来别人家蹭吃蹭喝还挑挑拣拣,圣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蛮不讲理呢。”阿古岑似笑非笑,让人品不出讥诮和玩笑的成分哪个更多一些。 然而圣教中有一个很好的隐形共性,就是语义含混的话一律当作是对方的夸奖。因而范苏木不疾不徐的拧开瓶盖尝了一口:“过奖了,酸奶还是稍微凉一些好喝。” 程方策歪了歪脑袋,神情少见的有些困惑,这时他察觉到一道隐晦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短短几秒就消失了。 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晚啊。手中的玻璃珠打着转,透明的晶体将光折射后晕出彩色的线,心底的思绪也不断翻涌。 半晌,程方策认命的咂咂舌,莫名有些羡慕已经沉浸在剧情里的阿古岑。 当天夜里,林荔知、元让矜、曲离和萧纵远四个人再次踏上了征途。借着夜色的遮掩,悄无声息而迅速的潜入了白天探查到的地点。 “到了。”元让矜在树林中停下,确认周围没有异样后指尖一弹,一簇火苗从手上烧了起来。 虽然是第二次见,但萧纵远还是对他应用火属性银币的娴熟啧啧称奇,心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偷学一下,这耍帅手段肯定能撩到不少漂亮妹子的芳心。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杀伐之阵是中世纪留下来的了,煞气很重,里面的情况复杂,萧家也没有什么有用的资料,大家进去后一定要小心。” 林荔知点点头,当下也不再犹豫,用小刀划破手指往眉心一点,程方策先前绘制的符箓就显现出来。鲜血一部分顺着上面的纹路描摹,一部分滴到落下去。 地面上随之亮起暗色的线条,一闪过后林荔知的身影便已经消失不见。 元让矜也依法调出符文,但直到符箓上的纹路都被血色填满,他站立的地面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怎么回事?他微微皱眉,曲离和萧纵远的身影还在眼前,符箓剧烈的抖动了一下,随即黯淡下去,重新融入了身体里。 曲离和萧纵远也是面面相觑,来之前程方策并没有说过这种情况,他们做好了进入杀伐之后可能面对各种危机的心里准备,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连阵都进不去。 元让矜立马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程方策打了一个电话,响过三声后对面挂断了。 几秒过后屏幕一亮,一条短信发了进来。 “什么情况?”萧纵远沉声问道。 “圣教有动作了,来了两名长老。”元让矜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大脑飞速运转着。有权力调动两名长老的人不多,最大的可能就是苏含月,那么她突然出手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冲着阿荔来的话,不应该是留守在房屋里的人受袭。 所以她的目的是甘洛?王冠?亦或是——杀伐之阵中的什么东西? 第一百二十二章 意料之外的相遇 林荔知只感觉脚下一轻,身体随着地面向下坠去。她双脚前后分开,膝盖微曲稳住身形,同时鞭刃出现在手中,时刻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情况。 灰尘弥漫视野中,逼得人微微眯起眼,空气中有腐朽的气味,混着被时间反复碾磨过的血腥气,顺着鼻端的神经将感觉一点一点传递到大脑。 空气中传来凌厉的破风声,林荔知下意识抬手摆出防御的姿势,但她才刚刚站稳身形,终究是慢了一拍,锋锐的剑气眨眼间就穿透鞭刃的防守,朝着她的额头袭去。 危急中林荔知只来得及将头向旁边一偏,下一刻后背重重撞到了地上,带起一片骨骼碎裂的声音。 自己……被撞没了? 脸上传来灼热的刺痛感,林荔知睁开眼,看见一把长剑插在自己脸侧,想来皮肤就是被它划破的。除此之外,就只能看见大片的枯骨,离自己最近的是一只风化的手骨,脆弱的让人感觉呼吸重一点就会将它折断。 幸好,刚才应该不是自己的骨头断了。林荔知暗自松了口气。 来者正维持着一个半跪的姿势,膝盖落在少女的腰侧,形成了一个俯视的角度。 林荔知艰难的转过头,看清了他的脸。 周围的环境暗沉,天空中聚拢着大朵的云,厚重的看不见太阳,衬托的他肤色更白,睫毛密而长,唇色倒是造物主最怜惜的一点红,一下就将整个人的气色挑了起来,不止是一副平平展开的精美画作。 林荔知声音一顿:“元……让矜?” 不对,气质不太一样。面前的人更为张扬恣肆,锋锐气比他手上握着的剑还要浓烈。 听到少女口中的称呼,元让矜挑眉,脸上展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是哪个小迷妹啊,追着我到都跑到这儿来了?” 他的话语很轻挑,眼底的神色却冷而沉,满是风霜刀刃,戒备的很。 这熟悉的被剑指着的情节,林荔知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如果说当初在街上捡回来的元让矜攻克难度是1,现在这个就是升级版的2.0,也可能是3.0或是4.0。周围并没有感受到符箓的其它气息,看样子,她的同伴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照面她就察觉出自己不是面前这个人的对手,被压制的不敢轻举妄动。 脸上传来了刺痛之外的微凉触感,元让矜捻开指尖上沾着的血迹,将手抬到唇边:“味道倒是很陌生,唔……你叫什么名字?” 看样子自己暂时是安全的,林荔知稳了稳心神:“林荔知。” “哦?我还挺喜欢吃荔枝的,四舍五入我们也算是有些缘分,跟我来吧。”元让矜说完就站起身体,走了几步发现没人跟上来,偏过头戏谑道:“怎么,需要我拉你起来吗?” “不用。”林荔知翻身站起,几步就追了上去,这时她才看清周围的环境。暗色的天穹下一眼是望不到尽头的荒原,地上枯骨成堆,遍布着乱石和衰败的植物。 这是一个被剥夺了生机的地方。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选择信我吗 林荔知跟在元让矜身后走,大脑飞快的整理着思路:“这里是哪里啊?” “杀伐之阵啊,”元让矜随口道,神色有些奇怪,“你不知道还进来?” “……” “不知道是哪就敢往里面闯,照你这个情况看,八成是……”元让矜说到这停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林荔知一眼。 林荔知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八成是脑子有点问题的时候,元让矜慢悠悠的把话接了下去:“八成是对我情根深种,暗恋已久啊。” 林荔知:……现在我觉得可能是你脑子有点问题。 这又撩又欠的样子,真的是自己那个尝起来像草莓慕斯一样又甜又乖的男朋友吗?林荔知回 忆了一下认识元让矜平时的行为,默默的又把刚才的疑问摁了回去。 好像……还真挺像的,只不过面前这个人看起来更嚣张欠打一些。 林荔知发誓绝对不是因为他认不出来自己的缘故才想打他的。 元让矜好似没看见她的眼神,懒懒的勾了勾手:“来,跟紧点。” 人生地不熟的,要懂得隐忍。林荔知认真的告诫自己,抬脚加快了步伐。 随即又听见轻飘飘的一句:“跟在我身后差半步就行,走得太慢的话,就直接给你丢在这里哦。” 喂喂喂!拜托一开始也不是我要跟着你的啊!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周围的环境还是没什么变化。林荔知已经从一开始踩断一根骨头都会被吓到,进化到看到长着翅膀的老鼠从面前跑过都面不改色的地步了。 等等,长着翅膀的老鼠? 手中的鞭刃猝然甩出,衔尾蛇化为双头蛇缠绕上鞭刃,一口咬住飞窜而过的生物将它吞了下去。 林荔知内心:我好像没有让它吃啊,衔尾蛇这次怎么这么积极…… 元让矜倒是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鞭刃:“衔尾蛇?难怪,没想到黑女巫还有幸存者。” “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林荔知将鞭刃重新收了起来,“怎么,要替天行道将我收了吗?” 元让矜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话:“什么替天行道,我就是这里的道。” 结果换来了一个“关爱中二少年”的眼神,只得无奈的扶额:“你知道刚才衔尾蛇吞吃掉的是什么吗?” “什么?” “噬孽鼠,算是异界生物的一种,杀伐之阵自身位于兰和大陆与异界的交接处,所以时常有异界的小家伙窜逃过来玩,噬孽鼠就算是其中过一种。虽说战斗力不算强,不过被一口吞吃掉也是有点让人出乎预料啊……” 林荔知心底隐隐浮现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因为这家伙的难缠之处,就在于通常是成群出现的,而且只要它们中的一个受伤,就会给其它的同伴传递信息。蚁能食象,按它们的记仇性来看,我们也可能被噬孽鼠给吞吃的只剩枯骨。” 难怪这里的白骨这么多,林荔知已经听见了一点细微的异动声,像是很多生物与地面摩擦产生的:“所以为什么我们还在这里不紧不慢的走?你刚才说你是道,所以解决这些噬孽鼠应该是轻轻松松的事吧?” “啊,这个嘛,”元让矜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寡不敌众啊,所以咱们还是——赶紧跑吧!” “你这人……”林荔知话还没出口,手就被紧紧牵住了,不由得跟着他跑了起来。 荒原上的地势复杂,元让矜却好像烂熟于心,每次身形纵跃总是能精准的踩到枯骨掩埋的石块上,以此借力来跳的更远。 林荔知心里的紧张却丝毫没有被缓解,因为她远远的看见眼前是一片断崖,突兀的阻断了去路。 真是头疼,刚才走了半个多小时都是一样的地形,怎么偏巧在这里断了? 林荔知看了一眼身侧的元让矜,有些怀疑他是故意的。 “真不是,”元让矜这次读懂了她的眼神,神色有些无奈,“你看着都长一个样,我也是会分不清的呀。”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耳后传来被追赶的动静,断崖眨眼间已至眼前。 跑是跑不掉了,跳崖危险性太大,林荔知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就要抽出鞭刃。 结果刚转过身就看见远处的土地已经成了一片黑色,密密麻麻全是噬孽鼠,一眼望不到尽头。 林荔知头皮一炸,怎么突然感觉还是跳崖的危险性小一些呢? 她思忖了一会,目光转向原地不动的元让矜。他一身黑色劲装,刚才一路上被枯枝钩得残破了几处,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悬崖下方。似是注意到少女的目光,遂懒洋洋的开口:“走这条路,信我的没错。” 林荔知把目光落到他说的“路”上。 称它为路可真是一种抬举,在她眼中,这只是一种下下策的选择罢了。眼前的石壁陡峭得近乎垂直,别说草木了,飞鸟都不见一只。 一边是未知的凶险,一边是无望的绝路。 信他吗? 信他个鬼,刚见面时朝自己袭来的剑,其中的杀意做不得假,如今不过才过去多久看,难道就能演变成什么深厚的革命友谊吗? 他绝对就是想骗自己跳崖吧。 “这条路……真有办法走吗,”林荔知将提防藏起,迟疑的开口,“我的鞭刃没法借力,这个高度如果坠落下去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她说话时没注意到自己不由自主的走到了离崖边数十步路的距离。元让矜看着逐渐靠近他的少女,戏谑笑道:“所以你这是选择我这条路了吗?”不待林荔知回话,他径自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肢纵身跳下。 耳边传来急促的风声,林荔知内心却出奇的平静,随即便看见少年抽剑插入崖壁停住身体,声音依旧透着玩世不恭的散漫:“鞭刃是不可以,但我不巧有剑啊,质量还算可以。” 右手松开,刚刚冒头的衔尾蛇又悄无声息散去了身形。林荔知微微松了一口气,却猛然被从天而降的噬孽鼠惊住,断崖并没有阻断它们的步伐,不要命前冲的后果就是纷纷从身边掉落下去,还有几只在临死前还冲着她张牙舞爪的龇牙。 就在这时,元让矜抽出长剑,任由身体往下坠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弄疼我了 元让矜一松手,被他揽着的林荔知也跟着一同坠跌下去。 就在林荔知以为自己要跟着掉下去时,元让矜手掌在凸起的石块上一撑,借势抱着她跃进了崖壁上的山洞中。 这次身后总算不是成堆的枯骨了。柔软的草刺得皮肤有些痒,一只手护在她的脑后,尽可能为她缓解了冲击力。 “可真是乱来啊,”林荔知抬眼,挑起一点轻淡的笑意,“我还以为你想要我的命呢?” “怎么会,身为一个骑士,可要对女孩子温柔一点。”元让矜说完正要松手,一抹银光骤然在视线里放大,他被迫仰头向后躲避,看见雪白的刀尖从眼前划过。 大意了。 林荔知一击落空并不犹豫,她要的就是这一躲之后的停滞,瞬间提膝撞上元让矜腹部,在他弯腰后以胳膊作为压制点将他斜掼到了地上。 不过电光火石间,两人的身位就颠倒过来。 “不巧,我现在想要你的命了,”林荔知用刀抵着元让矜的喉咙,逼问道,“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了吗?你把我带到这想要干什么?” “唔,”元让矜闷哼一声,躺在地上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委屈,“你弄疼我了。” 装乖这一套倒是一模一样。林荔知咬了一下嘴唇,用刀把将元让矜的下把往上一抬,逼着他与自己对视:“好好说话。” 相比较而言,元让矜则放松多了,他的发丝很软,神情又满是漫不经心的懒散,整个人有一种云遮雾罩的的蛊。 就算他在看着你的眼睛,眼神也轻飘飘的,让人看不真切。 林荔知又想到之前的那一晚,她坐在元让矜的腿上,两个人离着比现在还要近,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眼中明净纯澈的笑意,只映照得出她的身影。 就算说话的语调都相同,还是有什么不一样。 “好好好,别凶嘛,”元让矜笑意深了有一点,“给你就是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作势要往刀锋上撞。 林荔知闪电般撤回手,先前的冷静一触即破:“你疯了?” 元让矜不答,抬手就扣住她的手腕。林荔知心知被耍了一下,抬腿便往是一个侧踢,被元让矜轻松架住。 元让矜不退反进,用胳膊向内形成的三角夹住林荔知抬至肩头的脚踝,轻轻松松就把她逼着向后靠在了石壁上。 上次在海蚀洞里时还是温馨满满,如今却短兵相接,命运还真是难测。 握着匕首的手被一同摁在了石壁上,林荔知被全方位压制在了洞里的一角,嘴上却不肯认输:“阁下的骑士精神,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你这样说话我可要伤心了。”元让矜向前贴近过来,语气暧昧。就在林荔知以为他会亲过来时,他却轻轻吻了一下冰冷的刀身。 “蛇女之吻,还真是抬举我了。” 蛇女之吻是匕首上涂的一种毒药,顾名思义,是从蛇女身上提取的,毒性很烈,见血封喉,林荔知也没想到他为了试毒会直接尝一下。 手指下意识攥紧,林荔知说道:“我没有解药,别指望我给你收尸。” “不妨事。,”元让矜看起来也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只是语气稍微沾染上一些倦意,“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这个姿势,怎么好好谈啊?! 林荔知在心里的小本子上恨恨的记了一笔,心想自己从杀伐之阵里出去后一定要打元让矜一顿来出气。 “做个交易如何?我知道你来是想找什么的,帮我一个忙,也是帮你自己。” “什么忙?能不能先松开我再说。” “可以,这不是怕你打我嘛,”元让矜松开桎梏,后撤一步,躲开林荔知踢过来的一脚,理直气壮道,“你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活动一下筋骨而已,”林荔知停下动作,“你说吧。” “杀伐之阵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外部都和刚才的荒原差不多,异兽逃窜,枯骨成堆,而内部则由四大骑士镇守。但在四骑士所围绕的中心位置,有一座天穹塔,我们的目标就是那里。” 听起来很像恶龙和公主的故事,只不过翻转过来,换它们去劫取城里的宝藏。林荔知脑海中莫名想到了这个比喻,把目光落在了“恶龙”的身上。 “恶龙”歪了下脑袋,冲她眨眨眼:“女巫大人意下如何?” 好吧,是女巫和恶龙的戏码。 女巫大人说:“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什么的?” “我不知道啊。”元让矜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林荔知:???她现在动手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是来得及,就是可能打不过。因此她十分好脾气的耐着性子问:“所以我也可以拒绝这个交易,对吧?” “是的,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是想找什么人的话,杀伐之阵的外围是没有的,他们运气好的话会迷失在四骑士的领域里,运气不好的话就会被困在天穹塔。” 面对林荔知怀疑的眼神,元让矜有些无奈:“区区不才,对于这里还算了解,如果杀伐之阵外围有什么外人进入的话,我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就像林荔知刚进入时那样。 “抱歉,一开始不确定你的身份,有所冒犯,不过我刚才说的话的确句句属实,你可以考虑一下。” 转眼间,眼前的人就披上了一层斯文儒雅的皮,态度谦和有礼。 不管元让矜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摆在她面前路只有一条。 无论甘洛到底在杀伐之阵的内围还是外围,想要找到她,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和元让矜一起。 看到林荔知点头后,元让矜优雅的朝她行了一个骑士礼:“那么女巫大人,合作愉快。” 【小剧场】 小荔枝女巫:我们什么时候去城里偷宝藏啊? 元骑士:(笑)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而最大的宝藏,不就在我身边吗? 女巫:(认真脸)所以你打算金盆洗手,不去了吗? 元骑士:……不可能,收拾收拾我们赶紧出发。 女巫:呵,男人。 第二百二十五章 白马骑士篇 “这座城市满是堕落与伤痕,而唯我守护你的真心不变,将这一切都打造成最精致的工艺品。” ——引子·白马骑士篇 杀伐之阵的布局并不是传统的圆形或者六芒星,而是呈现为棋盘状的方形。白马骑士、红马其实、黑马骑士和灰马骑士镇守四方,共同维持着位于中心位置的天穹塔的稳定。 每位骑士的性别、年龄和身份都是未知数,他们各自藏身在自己的领域里,轻易不会露面。 书店的印象放着上个世纪的小提琴曲,古老的歌谣经过现代工艺的加工,反而多了一份不一样的韵味。 然而在互联网新媒体的挤压下,纸质书还是逐渐走向了落寞。这家装潢考究的书店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影,与隔壁热闹的网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排秋梨色的书架中间,正站着一个女孩子,她穿着白色的高领打底,外加一件海棠色开襟外套,短裙上绣着写意画风的蝴蝶,露出的小腿莹白如玉。 黑色的长发在头发一侧编了个松散的麻花辫,别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格纹蝴蝶结,发梢卷曲,眸若秋水,唇形小巧,气质很干净。 林荔知把手中的书翻了一页,抬起头来。 书架上的书摆放的并不算多,透过眼前的缝隙刚好可以看见站在对面的元让矜。他少见的戴了一副金丝眼镜,那些锋芒也都收敛了起来,看起来格外沉静。 旁边有几个小姑娘在那站了很久,林荔知听力极好,隐约听见她们的压着激动的耳语。 “啊啊啊,好帅,看见了吗?” “斯文败类型我的爱,小说走进现实有没有啊!” …… 斯文败类吗?林荔知仔细的重新打量了一遍元让矜,只觉得他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确实不像什么好人。 于是她轻手轻脚的把架子上的书都移到了最左侧,然后将手伸过去,用书轻轻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元让矜抬起头,合上了他手上的书,露出了封面上的几个大字:手把手教你成为大厨——家常菜108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人为什么还有闲情雅致去研究菜谱? 面对一头问号的林荔知,元让矜从容的朝她比了个口型:怎么了? 林荔知比划了一个疑问的动作:要等到什么时候? 元让矜回复道:不着急,慢慢等。 说起这个和现代社会区别不大的环境,就是白马骑士的领域了,两人进入后,元让矜先带着她去换了一身衣服,以免两个人在人群中过分醒目,然后就领着她来到了这家书店。 当然区别不大只是指表面,林荔知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里真的和现实生活一样安宁。 果然,不多时,一个男子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人穿着镭射人鱼白的外套,带着兜帽,身材高挑,手上拿着什么东西,长腿一迈就出了书店门。 “跟上来。”元让矜朝着林荔知打了个手势,两人便一前一后跟着出去了。 男子在对面的咖啡店买了一杯咖啡,随后走过了两条街的距离来到了一家邮局的门口,将牛皮纸的信封推进了邮箱。 做完这些之后,他喝了口咖啡,整个人感觉颇为悠闲惬意,随后朝着汹涌的人潮走去。 林荔知正要继续跟上去,却被元让矜拉住了,疑惑道:“不跟了?” “结束了已经,再追下去也找不到人。” 林荔知抬头一看,男子的身影早就被淹没了:“现在不跟才真的找不到了吧。他是谁啊?” “不知道,但肯定和我们要找的线索有关。我之前已经跟过他一段时间了,每次都是投递出信封后就不见了人影。” 林荔知认真的听着元让矜解释。 据他之前的调查所得,这座城市已经处于倾颓边缘了。从去年夏天开始,就有怪病在城市里传播,开始只是零散的几个人,后来发展为成片感染,而到现在,健康的人则成了少数。 他们的病症也千奇百怪,例如“化蝶症”就是在背后的肩胛骨生长出两片翅膀,上面的花纹越美丽,寿命就会越短。“玻璃体”则是皮肤、血肉和骨骼会逐渐变成晶石状,最后整个人成为一座透明的雕塑。 根据都市传说,病症的来源是一个神秘人,他会在不同的时间寄出象征着死亡的信件,这种说法被大多数人所接受,他们给他起了一个代号——瘟疫信使。 元让矜说:“不出所料的话,新一轮的病症将要在城市里传播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他?” “我也只是猜想而已,而且如果他真的是领域里的关键人物,就会收到无伤法则的保护,找不到关键线索的话伤害不了他,”元让矜慢慢道,“而且领域的等级越高,对我的限制越大,如果有幸能走到最后的话,我估计就是个没有用的废人了。” 说到这,他还笑了一下,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到时候,可就要仰仗女巫大人了。” “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林荔知回答道,“难不成我不会受到领域的限制吗?” “还真有可能,因为你是外来者,本身不属于杀伐领域,本来是应该被排斥出去的。但既然你现在能进入到杀伐之阵,就很有可能是那个不受领域限制的bug。” 林荔知先前疑惑的事情一下子就被拭去了迷雾,因为这样,所以才一定要拉着我和他去破解领域吗? 元让矜打了个响指:“好了好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如果我们在第一个领域就gameover了,那些就没有思考的不要了。” “输的话也是你输,”林荔知看了他一眼,“毕竟我如果打不过,还是可以跑路的。” “哎呀姐姐,你这样说可真无情。”元让矜无奈的扶额。 秋风吹过街道,落叶打着卷儿飘落,街上的人三三两两的走着,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背着包穿着高跟鞋,手上还拿着新买的奶茶。也有沉默寡言的大叔,夹着公文包匆忙赶路,稀疏的头发在风中顽强的挺立着。 这座城市看上去是那样祥和而美好,一切都在生机勃勃的往前推进着。 第二百二十六章 恰似故人来 “想喝奶茶吗?一会儿可以去买一杯,”元让矜注意到林荔知落在路人身上的眼神,开口说道,“虽然不知道原材料是什么,不过身在领域之中,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林荔知下意识想到了刚进入杀伐之阵时看到的枯骨:“谢谢,已经不想喝了。” 元让矜被逗笑了:“不过在阵中不会有饥饿感,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说话间,刚才夹着公文包的大叔动作突然被定格了,从他身上分离出一个颜色更浅而虚幻的人影,继续闷头往前走着。 与此同时,天边传来低沉磁性的男声:“新病症——失魂症,解锁成功。” 目睹了一切的林荔知感觉到一丝凉意攀爬上脊背。就在这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带来了些许暖意:“习惯就好,要记得,这里的人大多早就死去了,这样可能会好受一点。我上次在餐馆蹲守的时候,对面的女生身上突然生长出了蔷薇花,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沾着鲜血的花瓣就铺了一地。” 林荔知:……我谢谢你啊,怎么感觉你讲完之后更恐怖了? “本来还以为会是那种僵尸遍地行走的戏码,没想到是这种,”林荔知一时也说不清哪种场面更难接受一些,“只是有些突然罢了,他们都是毫无征兆的感染病症吗?” “目前从表面上看是这样。” “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就好像……他并不觉得自己在杀人,”林荔知思索着,脑海中隐约有什么浮现,却看不真切,“更像一种艺术性的行为。” “这倒是我之前没想过的,不失为一种思路,”元让矜说,“要想解开领域的秘密,就要想办法揣度甚至还原骑士的心理状态,这点对我来说难度委实有点高了。” 我其实也不擅长啊。林荔知在心底说道,但是表面上却并不显现,而是调侃了一句:“哟,看你撩小姑娘那熟练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必然是个熟悉人间世故的老手呢。” “哪有,顶多是空有一身撩妹技能,架不住平日里总是和一堆大老爷们儿呆在一起,实在是太浪费了。” 林荔知立马想到了元让矜之前和自己说过的同伴,古宸、阿尔法,还有那个校园里喊出的名字,秋左凉。 “可我怎么看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啊?”她尽量自然的问道。 “是啊,只剩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他们都抛弃我了,幸好还有女巫大人陪着我。” 又来了,这副装委屈的模样。 林荔知连忙转移话题:“那关于下一步的行动,你有什么计划吗?” “先从源头入手吧,这是我所了解到这里的第一起病症,”元让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用手掌展平,“地址刚好距离这里不远。” 商业街的后面坐落着一片居民区,新建的楼房与低矮的平房紧紧相邻,而纸条上所指引的地方就在其中的一条小巷里。 元让矜敲了敲门,不多时一个小女孩探出头来。她看上去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碎花裙子,脸上的小奶膘还没消下去,眼睛很大,声音也稚嫩:“你们找谁呀?” “你姐姐在家吗?”元让矜蹲下身子,温声问道。 “不在家,她不让我和陌生人说话。” 林荔知:你现在不就是在和陌生人说话嘛? “我们不是陌生人,我们是你姐姐的朋友,”元让矜说,拿起一颗糖晃了晃,“这是你姐姐托我给你买的。” 小女孩盯着糖咽了咽口水,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那你们等姐姐回来吧。她应该快……”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柔和而充满戒备的声音响起。 林荔知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女子提着袋子站在巷子口,她身形瘦弱,有一种弱不禁风之感,站在那里不由得让人担心会不会被风吹倒。长发用一根木簪挽在脑后,单衣阔腿长裤,左手腕上松松散散的缠着三层珠串。 这张脸……林荔知心头讶异,就听见元让矜在旁边开了口:“白小姐,冒昧打扰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们有什么病症吗?你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白婵神色淡淡的。 “呃……”元让矜推了推林荔知,微笑着回答,“她有,是她要看病。” 林荔知:???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白婵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走上前拉开门,示意他们进来。 十几分钟后,林荔知看着给自己把脉的白婵,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可能有什么病:“嗯……就是睡眠不太好。”常常晚上熬夜打游戏,第二天一觉睡到十点才醒。 “对食物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渴望。”习惯性就囤点零食在家里。 “有的时候认知能力和判断能力会有些紊乱……”比如我现在看你,怎么看怎么像阿古岑那家伙失踪多年的女朋友啊喂! 难怪阿古岑找遍各处都没有线索,原来是被困在杀伐之阵里了。 看着女孩苦恼的表情,白婵嘴角扬起一点笑意,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总有种亲切的感觉,因此也不再多加为难:“没什么事,多喝点水,注意休息,少思考多运动就可以了。” 这是在内涵她想太多没事找事吗……林荔知默默的接了这一刀,试探着问:“您刚才说,您叫白婵是吗?” “对,”白婵颔首,指了指旁边拿着糖吃的开心的小姑娘,“这是我妹妹青禾。” 不仅女朋友找到了,还多了一个妹妹,也不知道阿古岑听到之后心情会怎么样。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说话间,白婵已经沏好了茶,往白玉小瓷杯里倒好,“放心,我这里的茶没有问题。” “自然是信得过您的,”元让矜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动声色的压下了林荔知的手,“听说你的病症是……失忆症?” “嗯,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记忆只从这间屋子开始,还有青禾,”说道小女孩时,白婵的眼神变的很温柔,“她是这座城里没被感染的孩子,我会保护好她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玻璃柜里的不朽 据白婵所说,她每个月都会收到她哥哥寄来的信封,里面夹着一朵白色的芍药花,还有足够花一个月的钱。 “这里的大部分病症我都没有头绪,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帮人治病了,这一身医术倒没了用处,只是个废人罢了。如果不是我哥哥,真不知道要怎么生活下去呢。” 只是个废人。这句话先前林荔知也听元让矜说过,如今却感受的更为深刻了一些。身为一个医者却不能救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病症夺取生命,想来白婵心中的苦涩和无奈并不会少。 但在她刚才说的内容里,有一点却更为重要。 元让矜显然也察觉了这一点:“你刚才说的信封,方便给我们看一下吗?” “可以。”白婵拉开抽屉哦,从里面拿出一摞信纸递过来。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刚接过来就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溢了出来,打开一看,每一个里面都装了一朵白芍花。 元让矜拿起一朵花瓣闻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多时,两个人重新站下了刚才的大街上,不同的是林荔知手里捧着一杯刚买的珍珠奶茶。 虽然已经买了,但她还是有些不敢喝,只是拿在手里解解馋:“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喝白婵泡的茶啊?她应该不会害我们的。” 不仅是茶,就连刚才的信封和芍药花元让矜都没有让她碰过,她只是近距离的观察了一下,但是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和我不一样,你与这里的接触越少越好。” 元让矜说的话反而激起了林荔知的好奇心心:“咦惹,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哪里不一样了?” 元让矜又恢复了那副散漫的样子,语气也开始不正经起来:“我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欢迎积极尝试,打破束缚。当然,如果出什么问题的话我可不负责哦。” “啧,口是心非。”其实林荔知也不知道元让矜的真实想法,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眼前这个元让矜和现实生活中刚与自己分开的元让矜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害我们?” 得,又来了。把精力耗费在内部的猜忌上无疑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林荔知这一刻无比怀念外面那个已经和自己达到互相信任状态的元让矜,只觉得现下充满了玩游戏忘存档被迫重新开始的痛苦:“我有一个好朋友叫阿古岑,和白婵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只不过异族之战后,她就失踪了,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见了。不过看起来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总感觉自己这一趟出来一直在帮别人找媳妇,先是找甘洛姐,后来又碰到了白婵姐,最后自家的男朋友反而把自己忘了,正站在眼前不知道怀着什么坏心思。 “异族之战?”元让矜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难怪。” 林荔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话说你也参加了异族之战啊,那你还有那时候的记忆吗?” 如果这样的话,那岂不是不需要再去集齐三样生物追溯往事了?林荔知第一次觉得自己离真相这么近。 在她隐含期待的目光里,元让矜缓缓开口:“这个嘛,确实记得。说起来,关于刚才的芍药花你有什么想法吗?” 好一个“我知道,但我就是不说”。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荔知从善如流的说:“这要先听听聪明的你有什么想法了,毕竟我可是连碰都没碰到过线索。” 元让矜:?谢谢,有被阴阳怪气到。 “这座城市的花其实很少见,大概是因为有生命的东西往往难以被复刻吧。” 确实,这一路走来只能看见被秋意包裹的树木林立,花倒是没有印象。 虽然总觉得在这种地方,开满了花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白色芍药花的花语中有表达钟情的意思,但芍药本身又象征着‘将离’,”林荔知思考着,“奇怪,总觉得有些矛盾,而且也不像是哥哥会给妹妹送的花。” “失忆症能提供的线索太少了,我们还是先去她哥哥那里看看吧。”元让矜说着,又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白婵刚才提供的地址。 据她所说,她哥哥白叙就在那家咖啡店里工作。 林荔知奇道:“她什么时候给你的,我居然没有注意到。可以啊,准备的还挺周全。” “大概在你眼巴巴盯着那杯茶水想喝而不得的时候吧。” “咳咳,这不是还有你这个聪明机智英明神武的小伙伴嘛。”而且必要时候还可以当个垫背的,林荔知嘴上给他一通天花乱坠的夸奖,凑上去看纸条上的地址。 “咦,咖啡店,怎么感觉这个店名有些眼熟,好像是刚才书店对面的那家?” 不多时,两个人重新出现了刚才的咖啡店门口,推开木质的大门,里面的光线略显昏暗,一个穿着镭射人鱼白外套的男子正坐在那里,似乎在把玩着什么。 注意到门口有人进来后,他便抬起头来,笑着打招呼:“两位客人好啊,需要点什么?”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带着黑框眼镜,头上还有一缕翘起的呆毛,毫无攻击力的长相。 先前的怀疑对象突然成了好姐妹的哥哥,这件事还真是蛮惊喜的。林荔知一边观察一边开口说道:“一杯冰拿铁,一杯低糖高奶卡布奇诺。” 她说的自然,没注意到元让矜一瞬间有些古怪的眼神。 “好哦,请稍等,”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洗手,“两位看起来有些面生啊,是刚搬来这里吗?” “算是吧,慕名来喝杯咖啡,小哥哥可要赏脸啊。”林荔知撑着吧台,注意到墙上挂着很多大小各异玻璃柜,里面摆放着不同的工艺品,有的是动植物的标本,还有一些是骷髅和木雕。 虽然说这里的骷髅,很容易让人觉得是货真价实的而非简单的工艺品。 能看的出主人很爱惜它们,就算是高处的玻璃柜上也没有落上灰尘,被擦拭的很干净。 林荔知问道:“你很喜欢收集手工艺品吗?它们看起来都很精致漂亮。” “是啊,这座城市在不可避免的衰老,人也是一样,而它们就不同了,可以被摆放在陈列柜里,获得永恒而不朽的生命。” 第一百二十八章 欲占为己有 咖啡很快就做好了,林荔知此刻只是庆幸自己在进门前还记得把奶茶丢掉,不然拿着进来总有一种砸场子的既视感。 元让矜的目光落在了咖啡馆一侧的书架上,在一堆关于咖啡豆的起源、咖啡的制作方法的书籍中,相比之下,另外几本书则要突兀得多,《梦的解析》、《解读心理学与犯罪透视理论与实践》…… “你平时对心理学感兴趣吗?”元让矜问道。 “偶尔会看看,算是个小小的兴趣吧,”店里这个点也没什么人,白叙也就和他们多聊了几句,“前几天总见你一个人在书店看书,今天却多了个漂亮的小姑娘,艳福不浅啊。” 这是在警告自己吗?果然被发现了呢。元让矜只是笑笑:“其实这家咖啡店还是白婵推荐给我们的,今天得空过来看了看,果然充满了艺术气息。” 提到白婵,白叙的眸色深了深:“过奖了,哪有什么艺术气息,我顶多算一个平平无奇的收藏家罢了,这间咖啡店的装修还是婵儿设计的。” 修长白净的手端起旁边的杯子把玩着,白叙轻声说道:“说起来,还要与我的病症有些关系。” 精致的骨瓷在手掌上以一个倾斜的角度晃晃悠悠的转了个圈。 “收集癖。我喜欢收藏一切看起来具有美感的事物,把它占为己有。” 元让矜问:“人也一样吗?” “人也一样吗?”白叙重复了一遍,“可真是个不错的问题呢。” “白婵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而在这座城市里,能与人之间产生关系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元让矜手掌按着桌台,身体微微前倾,“你说的,白婵的哥、哥。” 白叙只是垂着眼,就在他想要开口说什么时,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 青禾咬着棒棒糖从门口走了进来,奶声奶气的说:“白叙哥哥,姐姐让我来你这边。” 她说完才看到元让矜和林荔知也在,礼貌的朝他们问好,然后才让白叙把她抱到了腿上坐好。 先前凝滞的气氛如冰雪般消融,白叙语气轻松起来:“我觉得确实挺珍贵的,不过你看,我有两个妹妹呢。所以,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她们的,谁都不可以破坏。” 眼看着话题将要陷入僵局,林荔知连忙打岔:“青禾好可爱啊,要不要尝一点你哥哥泡的咖啡?” “不要,”青禾摇了摇头,“姐姐说了,小孩子不可以喝咖啡。” “那你姐姐有没有告诉你,小孩子也不能吃太多糖?”白叙在青禾的头上敲了一下,小女孩立刻不乐意了,大眼睛水汪汪的从他腿上跳下来,自顾自跑去咖啡店的里屋了。 “这是小孩子脾气,”白叙无奈的说,转而朝林荔知解释道,“不过她并不是我们的亲妹妹,而是青禾从街上领回来的。对于这座城市来说,没有被感染的人就是生存的希望。其实收留她,也意味着压力转移到了我们这里。可是婵儿还是太善良,她总想着为这座城市做些什么” 说起白婵时,白叙的语气很温柔。林荔知不由得又想起了阿古岑,自从白婵失踪后,他就像是失了魂一般。 她问道:“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说完她就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看这个样子兄妹之间的感情就差不了,虽然没听阿古岑说过白婵有哥哥,但白叙提起她时的语气和神态都不似作假。 “嗯,”白叙点了点头,“从记事起我们一直都呆在一起,工作后咖啡店的生意有些忙,我才搬出来住的。” 林荔知想到白婵拿出的那几个牛皮纸的信封,大概有三到五张的样子,时间上倒也对的上去。 但还是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倒底是哪里被遗漏了呢。 林荔知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结果,但天还是要继续聊下去的。 虽然现在还没掌握什么信息,但是不聊天就会一直不知道! 因此林·平平无奇·聊天小能手·荔枝盯着已经冰的不能再冰的咖啡液面,绞尽脑汁重新找了一个话题:“白婵也会欣赏你的收藏品吗?” 这次对面却陷入了沉默。 林荔知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正好撞见白叙含着点歉意的微笑:“怎么说呢……收藏品这种东西,还是自己欣赏会更有成就感一些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些艺术品展览馆就该都倒闭了吧。”元让矜插嘴道。 “不能以大多数来定义少数的,或许就有人更喜欢只属于自己的瑰宝呢。” “可是,”元让矜寸步不让,“这些墙上的玻璃柜好像并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白叙的耐心终于耗尽,慢慢的把黑框眼镜摘了下来:“如果你真的那么好奇,可以去问问它们,到底告诉了你什么。” 咖啡杯里骤然绽放出白芍药,顺着杯壁缠绕上元让矜的手腕,向里收缩出暗色的血痕。 地板从他们两人中间裂开,几只骷髅胳膊从里面攀爬出来,牢牢抓住了元让矜,拖着他往下走。 “元让矜?!”变故发生的太突然,林荔知连忙想要伸手帮他,手上却抓了个空。 “这位美丽的小姐,再犹豫一会儿的话,咖啡就要凉了。”白叙把刘海向后撩起,先前的温和尽数散去,蛰伏的毒蛇睁开眼。 林荔知的心漏跳了一拍,先前还算友好的局面顷刻间就像打破的玻璃一样碎了一地。 眼前满是盛开的芍药花,被骷髅紧紧抓住的元让矜,还有墙壁上陈列的一个个玻璃柜。 但是……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白叙为什么会突然翻脸,仅仅是因为元让矜的逼问吗?按理说就算他闭口不答或者搪塞过去,他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在林荔知的印象中,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他们查了几天还是毫无线索,最后暴躁的元让矜拿着他的玫瑰银剑上街去把怀疑的地方挨个砍个遍。 可是先出手的,偏偏是白叙。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食人鱼与花 “腐烂的泥土里是开不出长久盛放的花朵的。” ——引子 留声机里还在唱着靡靡之音,男生躺在旁边的椅子上,细碎的黑发微微遮住眼睛。 白婵走进屋子时就看到这副景象,随即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旁边找到外套披在白叙身上。 桌子上的咖啡还有些温热,看样子入睡的时间不长。 白婵隔着杯壁试了一下温度,转而帮他整理旁边散落的书籍。 白叙上学时研读的是心理学专业方面的知识,毕业后自己开了一间心理咨询室。书本里有一个本子,白婵随手翻了一下,发现记录的是去诊所咨询的人的信息。 一水的陌生信息,就在她要合上时,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跳入她的视野。 青禾。 青禾是她从街上捡回来的孩子,十二三岁的年轻,花一般稚嫩又干净。 看见青禾的时候,她周围都是死状各异的尸体,唯独她坐在中间,不哭也不闹,只睁着一双眼睛看你。 白婵牵着她的手回去的时候,白叙也夸过她的眼睛很漂亮。 是很好看,琥珀色的,小鹿一样纯粹又无辜。 那时她们正在餐厅里吃饭,白婵想着,点了一份五分熟的牛排。 现在想起来还能回忆起刀落下时沾染着血腥的空气。 思绪回到现在,白婵垂下眼睛。 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青禾了,她送的玩偶还端端正正的摆在床上,桌上的笔筒里放着一起去文具店挑选的笔,旁边本子上还有属于小女生的俏皮字体——我的姐姐,后面用水笔细致的描了一颗心。 说是失踪也不准确,青禾依旧遍布自己生活的每个角落,似乎出门就能看见蹦蹦跳跳冲她挥手的身影一样。白婵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所以徐皎为什么会出现在白叙的诊所,脑海里有神经末梢牵扯带来细微的疼痛,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白婵翻找了一下白叙身上的口袋,毫无收获,于是目光落在了他脖子上系着的红绳上。 入手的感觉微凉,白婵仔细研究了一下,打开了挂饰背面,一把小巧的钥匙安安静静的放在里面。 果然。项链重新滑回领口,刚巧落在心脏的位置。 白婵的目光落在上面停留了几秒,神色愈发晦暗不明。 从安眠药的时效来看,她大约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没再多犹豫,白婵起身离开。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带院子的屋子,在郊区所以价格相对低一些,院子里有一片池塘,里面养着一群活泼可爱的小鱼。 看到你会亲昵的上前亲吻你手指的那一种。 屋子里有一个常年上锁的杂物间,用来堆放白叙重要的资料和文件,是她很少去的地方。 如果说这间他们亲密生活多年的屋子里还能有什么地方可以存放所谓“秘密”,那也只有这里了。 屋子里的陈设和记忆力没什么区别,白婵四下打量了一下,试探着推了推书架。 意料之外的轻松,书架后是一个向下延伸的楼梯,里面果然有一间暗室。 白婵打着手机的手电筒找到了开关的位置,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她终于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一只橘黄色的猫趴在地上。 他们刚搬来这里时总有一只猫会在半夜里叫,吵到睡不着。 “很吵的话,让它闭嘴就好了。” 后来果然安静了下来,夜夜好眠。 绒毛下的针线缝合紧密。 玻璃柜里有躯体蜷缩。 “他很喜欢吃糖,所以就把他想要的都给他了。” 高浓度的糖水同样可以防腐,只可惜有点贵,不过他喜欢就好。 “这笑容好明媚啊,如果能一直保留此刻就好了。” 柔软的触感轻轻的躺在薄膜下。 …… 疼痛感愈发强烈,白婵不得不伸手按住太阳穴的位置。 青禾,青禾呢?! 她的妹妹呢? 玻璃器皿里有什么东西。 很好看,琥珀色的,小鹿一样纯粹又无辜 “你的眼睛也很好看。” 白婵回去时白叙已经醒了,看见她进来以后笑着和她说话:“刚才不小心睡了一觉,多亏你帮我盖外套了。” 男生眉眼清俊,笑起来时眼里荡开温柔的波纹,声音也轻。 “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吧,”白婵也笑,“晚上给你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 “最近确实有件事挺费脑筋的,不过还是我来吧,你多休息会。” 徐皎吗,白婵心想,口袋里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温度冰凉,让她格外清醒起来。 是刚才在暗间里拿的,开过刃,还带着微微的甜腥。 “怎么?有心事?” 白婵惊了一下:“没有。” 她差点忘了,白叙的观察力一向敏锐。 白叙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别想太多,平时多放松一下。” “嗯嗯,不如我们去喂个鱼怎么样?” “……” “?白叙?” 白婵有些疑惑的看向白叙,男生刘海有些长了,挡着眼睛让人看不真切,慢慢的应了一声:“……好。” 无奈又哀伤的语气。 特制的饲料从指间落下,争抢的鱼儿晃出一池的嫣然红波。 白叙站在前面,一边撒着一边说话:“说是一起喂鱼,结果还不是我一个人。” “呐呐,能者多劳嘛。” “就会指使人。” 白叙站在白婵身前,看不见她的动作。 正当他想要转头的时候,有疼痛感骤然贯彻胸口。 他身形晃动了一下,刚刚转过身就被白婵带入了池塘中。 两个人一同跌落于蓝色的雾气里。 纠缠的相拥的姿态。 水里的鱼在两个人掉下来的时候立马放弃了细碎的鱼食,一窝蜂的冲着两个人游过去。 肌肤被啃食撕咬的疼痛感,溺水的窒息感。 她还来得及睁眼看他。 白叙唇色张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说……什么呢 那双唇曾经吻过她身体的每一寸,在寂凉的深夜里。 深重的颜色让人恍惚间回忆起碎片式的画面。 女生喃喃的抱着自己说着什么。 男生温柔的俯身,耐心的姿势,近乎环抱的姿态。 他说好。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他那时说好。他说好。 他现在在说什么呢。 说……什么呢? 可是再也听不到了。 第一百三十章 向前奔赴吧 白婵挣扎着醒来,大口喘着气,冷汗早就浸湿了衣衫。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玻璃杯,她慢慢的喝了一口,才感觉思绪渐渐平静起来。 才短短几秒,梦的内容就有些记不真切的了,但残留的感觉却依然强烈,肌肤被啃噬撕咬的疼痛感、溺水的窒息感……还有那双温柔的眼眸,和张口语言的话语。 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他说什么来着……? 白婵用手掌撑住额头,觉得自己好像病了。 青禾,对了,还有青禾。 白婵刚想叫人,却发现嗓子还是被睡意困的有些哑,竟一时没说出话来。然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青禾出去找白叙了。 梦中的那张脸又清晰起来,眉眼清俊,笑起来时眼里会荡开温柔的波纹。 上次白叙临走前还问她有什么想要的,她想了想,说想喝一杯他亲手冲泡的咖啡了。 “好。”白叙答应道,穿上外套出了门。 白婵赤足下了床,披着单衣走到了门口。不知道怎么回事,屋外的天阴沉的可怕,灰蒙蒙的一片,给人一种将要坍塌的错觉。 要变天了。 林荔知看着元让矜被骷髅拽着,半个身子已经埋入了地下。 越是这种时候,思维反而冷静了下来,曾经看过的画面、对话的内容在脑海中纷纷浮现,于细致末尾处反推出逻辑链。 白叙正冷眼看着元让矜坠落下去,突然耳边传来了女孩子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含着点困惑,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却猝然在他心头揉了一团雪。 “症候的源头真的是你吗?” “为什么会是失忆症和收集癖呢……” “白婵的病症……还是说,其实她才是这座城市堕落的根源?” 周围好似停滞了一瞬。 “蹭——”银光闪现,枯骨顷刻间粉碎落地,白芍花无力的飘摇着身子,被一只皮靴踩在了脚底。 元让矜轻巧的落在了林荔知的身边:“不错啊,看来我们似乎可以省下不少力气了。” 随着话音落下,周围的建筑忽而化为倾颓的碎片,呈漩涡状旋转在空中。 在被瓦解的环境里,唯独白叙依旧伫立在那里,敞开的外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周围瓦解的一切也没有伤到他分毫。 “什么情况?这是领域被破解了吗?”林荔知有些疑惑的看向神态轻松的元让矜。 “是啊,我们可以去下一个地方了。” “有这么轻松?” “之后就不一定了,”元让矜解释道,“现在看来,瘟疫信使的线索是‘欺瞒’,而无论之前构建的虚幻生活有多美好,谎言只要被揭开一个小角,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 白芍花落在他抬起的手掌上,蜷缩起了自己的身体。 “可是,”林荔知还是不太明白,“感觉到不对劲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吗?顶多再加上你,这座城市里还有很多人啊,他们都毫不知情。” “很多人?”元让矜表情有些复杂,似乎在斟酌着应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最后他还是决定选择最简单的一种方式,因此他摊了摊手:“可是,这里除了你之外没有活人了啊。” 什么?! “看起来,你似乎并不明白进入杀伐之阵的条件。能够被困在这里的大多和这个地方有着很深的羁绊,而一旦清醒过来就会被排斥出去。就像你认识的白婵一样,只是不知道她会被丢到哪里去。” “而你之所以能进来,应该是因为黑女巫的特殊体质。你们本身能够与异界产生链接,进入杀伐之阵自然不成问题。” “而现在这座城市除了你之外,在没有一个活着的完整的人。” 元让矜伸手指了指自己,云淡风轻的补充道:“包括我,也早就死掉了。” “你还真是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啊,我的小公主。” 怎么会这样?林荔知一时说不出话来。明明在进入杀伐之阵前,元让矜还站在她面前不到半米的距离,真实而有温度。 “你是在异族之战中……战死的吗?” “唔,说死掉也不确切啦,”元让矜摆摆手,“总之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们赶快去下一个领域吧,你的朋友不是还等着你去找她吗?” 他的语气很无所谓,林荔知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可是……我也关心你啊,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 元让矜看她站着不动,直接拉住她的手腕,向前迈开步子走着:“快快快,这个地方一会儿就要被风沙掩埋了。再不走你是想当木乃伊吗?等下一个有缘人路过此地再把你刨出来,你们共同探讨一下心得?” “好姐姐,这么大个一个漂亮小哥哥站在你面前,你怎么还有精力想别的啊,这地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吗?” 明明就是在想关于你的事啊!林荔知被他吵的头都大了,先前刚聚起来的感伤之情现在碎的渣都不剩:“我在想好不容易帮阿古岑找到的媳妇又不知道哪去了。” “啧,他自己的人让他自己去追。”元让矜脚下加快了步伐,林荔知连忙小跑几步跟上:“你慢点啊,走这么快我怕摔。” 摔一下也挺好的,只要摔对地方。元让矜回道:“那就别想其他人了,尤其是某个在外面和你很亲密的家伙,专心点儿跟着我。” “但是总感觉现在这个场景像末世逃亡。”林荔知吐槽道。 “这个剧情好像也不错。”元让矜喃喃道。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快乐吗?” “哈?”林荔知一脸不可思议,“我魂儿都没了半条还快乐?” “这不是还有半条吗。” 两个人一起跑着,把坍塌瓦解的城市甩在身后。 杀伐之阵的天幕终年阴沉,没有星辰和日升日落。 风沙会掩埋枯骨与残花,将充满戾气与不甘纵横的土壤抚平,但是追不上他们一起向前奔赴的步伐。 路边安静的躺着一个陈旧的玻璃罐,地上还有一滩未干涸的水迹。 一条食人鱼拍了拍尾巴,睁着眼睛不动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独自捧花的少年 白叙第一次见到白婵,是在满是尸体的荒原上。 其实他本名并不叫这个,具体是什么他早就不记得了,那些曾经的时光也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只尽数埋没在日复一日的杀戮中。 直到他看见了她。 女子一身白衣黑裤,裤脚上绣着花藤,长发用木簪挽起,干净雅致的像一汪泉水,与这个杀气弥漫的地方格格不入。 白叙忽然就想起来,自己曾经住的地方,附近也有这样清的水,绵延的雨季来临时,荷叶会发出愉悦的嘀嗒声。 因而他鬼使神差的停住了脚步,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好像被这一句话唤回了神智,她的手上还沾着血,神情带着点迷茫,慢慢的回答他。 “我叫白婵。” 她的目光也慢腾腾的挪到了白叙的身上,这次的语速快了不少:“你受伤了。” 白叙被按倒在地上的时候,脑子难得的晕成了一团浆糊,甚是破天荒的萌生出一丝羞耻感。 直到感受到上身的皮肤接触到空气的温度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抓住白婵的手,犹豫的开口:“这……大庭广众的,不太好吧?” 白婵似乎很不能理解,这个人为什么带着贯穿伤还计较是在哪儿治疗。不过不听话的病人她见的多了,因此把手重新挣脱出来,回道:“等你到阴间了我再给你治病还来得及吗?” 小姑娘嘴巴还挺毒。白叙只好妥协的闭上眼,但随即又察觉出不对劲。 他是早就死掉的人啊……只不过一直被困在这里,终日与尸鬼打交道而不得终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白叙正低着头认真替他处理伤口,她的手法很娴熟,像是怕弄疼他,动作也很轻。 虽然,他早就没有痛觉这个东西了,心中还是不由得暖了一下。 白婵说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知道周围的人都是因为她而死的。 她包扎的很认真,语气中的困惑不似作假:“我只是想给他们治病啊,他们为什么要跑呢?他们跑了的话,我怎么救他们呢?” 旁边的一团肉蠕动了一下,白叙看过去,发现他身上有很多交错的缝合线,只是那伤口,更像是用手术刀切开后重新缝合的。 他思绪微沉,终究还是淡声回道:“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这个福气吧。” “那你呢,你愿意一直做我的病人吗?”白婵的眼中满是期冀。 白叙没说话。 但从那天起,他身后就多了一条小尾巴。 他们一起走过了杀伐之阵的很多地方,虽然它们区别并不是很大,但是凶险程度和可能的死法各不相同。 以往白叙一个人的时候,总是麻木的执行着“活下去”这个目的,并不会对这个地方产生什么感情。 但是认识白婵后就不一样了,他妈她喜欢具有美感的事物,甚至切十字花都要精准漂亮。他担心过她会因为过于追求完美而弄丢性命,后者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表示她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嘛。 一个完整而鲜活的生命,温润而无声的进入了他早已干涸的生活中。 某天他们在断崖后发现了一小片盛开的花,纯白色的,纤弱而不单薄。白叙看到它们的第一眼,就觉得像极了白婵。 白婵说那是白芍花。 他偷偷采了一把递给白婵的时候,她的眼睛里第一次亮起了一点光。 白婵把花捧在手里,爱惜的抚摸它们的花瓣,说道:“其实我之前也给人送过花。” “是吗?什么花?”白叙用一贯的平常语气问,心底却泛起一丝酸涩。 “山茶花,大朵的,小心收好等它们风干,再压在信纸里,一起送出去。”白婵抿着嘴笑,带着点小女孩的娇态,气度沉而温婉。 白叙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起来多少。 虽然他更好奇的可能是在她想起来之后,还会不会愿意陪自己呆在这个地方。 他只是继续把这个话题说了下去,尽量自然的问:“那你出去之后,还会给他送花吗?” 白婵沉默了一瞬,语气有些苦涩:“我也不知道,可能他也接受不了现在的我吧。” 白叙不认识山茶花,也不知道她那样笑的时候,心里想着的人是谁。 总之肯定不是自己。白叙控制着自己不去深究那些情绪的来源,他早就是已死之人了,不配再染指人世间的美好。 后来白叙顺利成为四骑士之一,拥有了在杀伐之阵自由构建领域的权力。 在和初见相似的一天,他问白婵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哪样的都可以。 “就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城市就好吧,”白婵说,“这里太荒凉了,没有什么人气。我想有一个地方,有忙于生计的人,也有拎着包去买奶茶和化妆品的小姑娘,还有踢球的小孩子。有花店、书房、餐饮店,和外面没有什么区别。我想治病救人,不想再杀人了。我们可以在那里,过最普通又平凡的日常。” 我们。白叙心头动了一下,温声说好。 于是就有了那样的一座城市,他根据白婵的记忆,一点一点构造出来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城市。 然而平静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太久,不知道是不是被杀伐之阵感染侵袭的缘故,还是与白婵之前的经历有关,她在治疗时总是容易失控。 在又一具尸体被抬出医馆时,白婵靠在门框上,衣衫和手上都是血迹。 “白叙,”她出声叫他,带着一点哭腔和颤抖,“我又杀人了。” “没事,他们都是假的,早就死去了。” “我好像没办法再救人了。”白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叙莫名有些惧怕这种安静。 “没事的,不会的,”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细心而温柔的帮她把血迹擦干净,“我来想办法。” 他修改了白婵的记忆,只是私心多加了爱人的戏码。 日子重新又恢复了平静,白婵又恢复了笑容,甚至还从街上带回来一个叫青禾的小女孩。 女孩子的眼睛很大,水灵灵的,喜欢吃糖,会甜甜的叫他们哥哥姐姐。 可是,故事总是难得圆满。 在这个被神遗弃的角落里,血腥气又一次沾染上纯净的白芍花。 …… 若是谎言终有被揭开的那天,我还想再见你一面。 只是不知道这次给你递花,你还会不会接。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红马骑士篇 “世人爱我的美艳绝伦,也恐惧于我俯身献吻。” ——引子·红马骑士篇 法式的雕花廊柱透着冰冷高贵的气息,软红的毯子可以保证客人的靴子不会踩到灰尘。天穹顶上垂下吊灯,上面的烛火把一室的香气映照的更加迷颓。 在大厅的正中央,是一个八角型的高台,带着半边狐狸面具的女子正足尖点地,展现着妙曼的舞姿。她的脚腕和手腕上都带着金色的铃铛,随着动作发出悦耳的清脆声响。 忽而从天穹上垂下红色的绸缎,女子身段颇为柔软,借着绸缎翻身腾挪,舞姿翩跹,惹来一片叫好声。 就在这时,一把长剑骤然刺破布匹,直逼坐在席下的一位年轻男子。 他同样带着金色的面具,面对袭击却并不惊慌,手指轻轻搭上了盛着酒水的高脚杯。 细长的剑堪堪停在他鼻尖的位置。 女子勾起一个妩媚的笑意,破天荒开了口:“好胆量。” 声音不大,恰好只年轻男子一人能听到。 话音落下,缠在她腿上的红绸便向后拉扯,满天红雨落下,女子的身影又重新消失在花瓣的遮掩中。 人群再次躁动起来,激动的喊声几乎能将房顶掀翻,快活的氛围不断蒸腾。 男子抿了一口产自柏翠酒庄的红酒,刚才的一幕还停留在他的脑海中。 狐狸面具下是一双干净明澈的眼睛,有着与这一室纸醉金迷格格不入的清醒。 那迎面而来的剑意也凛冽,虽然并没有杀意,但仍然让人忍不住好奇,想要一探那桃花下的人影。 殷琅眯了下眼,心想,有点意思。 休息室里,林荔知正一脸纠结的研究怎么把衣服换下来,衣服上的布料、舞台上表演的绸缎缠绕在了一起,还有系着铃铛的金色细链也跟着添乱,一时有一种无从下手之感。 月裳走进门时,正好看见这一幕,也不上前帮忙,就笑吟吟的往门上一倚,打趣道:“梨木姬你这风头真是越来越盛了,怕是整个褚桕帝国的男人都要为你倾倒了。” 没错,这个新的领域就叫褚桕帝国。攻略地图一下子从一座城变成了一个国家,这变化之大真是让人咋舌。 而难度也随之提高,具体就表现为,刚一进入林荔知就与元让矜失去了联系,并且随机领到了自己的新身份——异国的舞女。 简而言之,就是在这个本竺台跳舞打工,搬砖赚钱。 林荔知也因此改名为梨木姬。 不是她不想用本来的名字,但是在一堆花榕、狐柒、月裳里面,端端正正的“林荔知”三个字有种说不出去的奇怪,因此也就入乡随俗,取了一个艺名。 为了保持神秘感,这里的客人和舞女无论身份都会戴上面具或面纱,这倒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林荔知的尴尬。 虽说从他们的服饰和面具上仍然能对他们的阶级和贫富程度有一个大致的了解,比如说金面具、银面具和木面具。 而林荔知呢,区区不才,面具是小摊上随便买来的一次性消耗品。 “可别说风凉话了,我跳几百年也比不上你那‘水中探月’的精彩,所以漂亮姐姐能来帮我解一下嘛。”林荔知感觉自己肯定是受元让矜影响了,不然这种哄人的甜言蜜语怎么张口就来呢? 月裳果然开心了,迈着小步子走过来帮她:“不过你这行为也是真大胆,还是第一个在舞台表演上敢使用兵器的,算是一招险棋。那帮男人倒也吃这一套,呵,还真是贪图刺激。” 林荔知好不容易被“解救”出来,转而去拿旁边那套同样繁琐花哨的裙子。 其实她也不想的,拿着把剑纯粹是以防万一,台下要是有人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她可以有个顺手的武器。 显然这话也只能在心底想想,林荔知总不能和月裳说,每次表演她都把底下的人当黄瓜,研究着才从哪个角度切才最合适。 那边儿月裳还在继续碎碎念,感慨着她的受欢迎程度:“你这名声早就传出帝都了,如今谁还没听说过‘唱跳全能的肉夹馍’这个名字。” 噗—— 林荔知一口水险些没喷出来。 她是真的后悔,当初月裳问她对自己的名号有什么想法,她脑子一抽就说其实自己只是个“唱跳全能的肉夹馍”,跳的那支舞叫“第十二套广播体操”。 当事人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现在这两个名号怕不是早就传遍了整个褚桕帝国都,也不知道元让矜要是听到会不会笑疯。 不过这样也好,林荔知自我安慰道,起码方便对暗号了,元让矜一听就会知道“梨木姬”是自己,也省去了自己去找他的麻烦。 “给,皇室那边的请柬,邀请你下周去献舞。”月裳边说边把信封递给她,嘴唇又微微往下撇了一点,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林荔知其实很想说我可以把这次机会让给你的!天知道她一点都不想进皇宫啊,受外面世界的影响,总觉得进去就会有一堆人不怀好意的想砍自己的脑袋。 但是凡事都有好坏两个方面,换个角度讲,说不定领域的线索也藏在皇宫里呢? 林荔知边想边打开火漆,抽出了那张邀请函,只见上面姓名那一块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唱跳全能的肉夹馍。 很好,突然又不是很想去了呢。 “怎么了,你好像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对啊,谁想去这……咦,诺琅?”林荔知刚说到一半就发现音色不对,抬头一看,月裳早就出去了,一个穿着淡青色服饰的男子正站在镜子前,端详着那把刚才她拿上台表演用的长剑。 “你怎么来这里了?伯朗顿伯爵今天没有再刁难你吧?” “没有,”诺琅摇了摇头,笑了笑,“这把剑还真是漂亮。” “还好吧,”林荔知拿起来,随手舞了个剑花,“太轻了些,中看不中用。” 她想到了元让矜的那把玫瑰银剑,同样是细剑,却线条薄而流畅,剑柄上缠绕雕刻的玫瑰花纹,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尊贵。剑光清冷似月,被少年拿在手里挥动的时候,力量感与艺术感兼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青提小葡萄 诺琅闻言也不反驳,只是挑了挑唇:“又或许是因为在你手里拿过的缘故。” 他的长发是烟灰色的,眸子则是薄透的绿,五官立体,是油墨重彩下夺目取眼的美人,身上的衣相服比起来却朴素的多,没有那些花哨的纹饰。 林荔知常常会觉得,伯朗顿伯爵平日里刁难他一定是嫉妒他比自己长的好看。 她与诺琅相识是在她来到红马骑士领域的第二天晚上。褚桕帝国的天气变幻莫测,往往前一天还热的出奇,第二天就下起了大雪。 初来乍到的林荔知并没有经验,因此偷摸出去闲逛的她当晚只能披着薄纱哆哆嗦嗦的往本竺台赶。 没想到刚翻过后院的墙,脚就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低头一看,这人穿的比较自己还要单薄,半边人脸正朝下卧在雪里,血色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壤。 林荔知险些以为自己这次领的戏码其实是一个惊悚片,一声惊叫生生卡在喉咙里,忍了半晌才化为了一句低低的“我去”。 不是她心理素质好,而是她突然想起自己也是偷跑出来的,所以还是夹着尾巴低调做人为好。 正当林荔知蹑手蹑脚的打算绕过地上这个不明人物时,一只冷瘦的手轻轻搭了她的脚踝。 啊啊啊啊! 林荔知在心里疯狂尖叫,这一定是惊悚领域吧是鬼片吧! 她的甜心小可爱呢?急速需要嘬一口来压压惊。 然而只有冷冰冰的雪迎面打在脸上,逼着她不得不低下头去查看一下情况。 那人分明是受了伤,又在极低的温度里呆了不知道多久,却还有力气抬起头,慢慢的吐出几个字:“美人,救我。” 满天飞雪里隐隐透着一缕光,正正好打在那双水绿色的眸子里。 兰和大陆的西域盛产一种叫阳光玫瑰的葡萄,饱满多汁,与眼前这人的形象不谋而合。素手剥去了薄皮,汁水沾了些到手上,露出剔透的果肉。 …… 他刚才管自己叫什么? 这人才是真正的美人吧。 林荔知只犹豫了一秒,就认命的俯身把男子背起来。 不是她颜控为美色低头,只是,咳,怕留下这人多生事端,还是留在身边盯着为好。 衔尾蛇无声的出现在她的手腕上,顷刻间就将留下痕迹的雪吞吃下去。 林荔知反手接住重新缠绕回身体上的小蛇,有些惊讶的发现它又陷入了沉睡。 是天太冷需要冬眠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怎样把人搬运回房的现实问题给掩盖了下去。 或许是之前扛元让矜扛出了经验,这次居然感觉轻松和娴熟了不少。 不过诺琅起码没有一醒来就拿剑指着她,而是提供了很多褚桕帝国的信息给她作为报答。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路上捡回来的崽也不都是小白眼狼。 虽然……他往本竺台跑的频率也太频繁了一点。 林荔知看了诺琅一眼,重新把剑挂回了墙上。 这种装饰用的细剑,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它弄断了。 诺琅说他是伯朗顿伯爵庄园里的一个下人,上次因为一些家事被打出了门,慌不择路才跑到了本竺台的后院。 林荔知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不过其它送上门的情报倒是可以听一听。 “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没有什么大事,”诺琅想了想,“倒是香子兰王后新收了一个男宠,听说十分得宠,风头正盛,下个周还专门为他准备了一场晚宴。” 林荔知默默的把邀请函拿起来弹了一下:“该不会就是我要去的这个晚宴吧?” “你被邀请去参加晚宴了?”诺琅神情有一瞬的惊讶。 “是啊,怎么了吗?” “没什么,褚桕如今动乱不断,上位者还能安然享乐,觉得有意思罢了。”诺琅垂下眼,好像刚才泄露出的情绪只是错觉。 ……总觉得你刚才好像并不是这个意思。 林荔知识趣的没有追问:“你去过王宫吗?我对那里不熟悉,怕坏了规矩还不知道,没等表演呢就被拖下去看头了。” “怎么会,王后早就将所谓规矩踩的什么都不是了。”提起那位权势在握的王后,诺琅的语气并没有多少恭敬之意。 “唔,是因为她没有安于当一个牢笼里的金丝雀,反而干涉养了男宠的缘故吗?” “你可知道,香子兰王后本来是褚桕王从战场上救回来的,随后他平定各处的叛乱,建立起了褚桕帝国。只可惜盛景没有维持太多年,褚桕王就重病不起,而大权则被这位王后握在了手里。” 听起来还真有几分蛇蝎美人的既视感。 林荔知问道:“那些公爵伯爵都会听从她的命令吗?我听闻现在主持会议的是温尔诺公爵,手段出了名的狠辣,他既然能压制住其它元老,又怎么可能甘愿屈于人下呢?” 这番话放在外面就是要杀头的罪过,但正在聊天的两个人神色却没什么变化,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聊一会儿吃点什么。 “手段出了名的狠辣……连你也是这么听说的吗?” “唔,”林荔知点点头,“还有更离谱的呢,说他长相看起来就很凶,能把小孩子吓哭。” 诺琅:…… 林荔知一谈起这些流传在小巷子里的八卦就就格外兴奋,滔滔不绝说了一堆:“还有的人说他的庄园里之所以没有女人,是因为他好男色,但是又不得不靠女人的汁液来维持不老的容颜,所以他的后花园的苹果树下埋的都是尸骨,每到结果的时候,个个殷红似血……” “停——”诺琅揉了揉眉心,“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大家都这么说,可能越是神秘的人,人们在畏惧和好奇交杂下越容易生出无限的想象。对了,你在伯朗顿伯爵身边呆了这么久,有看到过温尔诺公爵吗?” “我庄园里呆的时间也不长,只有一年多的时间,”诺琅回忆了一下,“温尔诺公爵……倒是有幸见过一面,看起来挺正常的,不似传闻中那么可怕。” 林荔知说:“哦,原来是这样,果然传闻不可尽信。” 诺琅:?你这失望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三十四章 金屋藏娇 “不过”,诺琅话锋一转:“听说他也喜好美色,尤其是不染脂粉气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 “哦?是吗?那我倒是认识一个。”林荔知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漂亮的紧,性格也烈,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湖光山色也不及他半分。 林荔知想着,没注意到诺琅已经走到了她身前,距离近的还不到一尺,正看着她笑弯的眉眼。 “什么人啊,可真是想认识一下。” “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好,已经名花有主了,”林荔知抬头,被诺琅吓了一跳,“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别动。”诺琅从她头上轻轻取了什么东西,林荔知定睛一看,一只满身金粉的蝴蝶正在他的手指上扑闪着翅膀。 “是开了窗的缘故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飞进屋子里的蝴蝶呢。” “说不定也是被美色吸引了过来呢。”诺琅一抬手,蝴蝶便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飞出去了。 褚桕的王宫中。 这是一座被香料和暖意浸润的宫殿,无论外界的天气如何变换,春天就像是在这里扎了根。 女子斜靠在软榻上,旁边呈递政务的文册早就摞了厚厚一沓,她却没有翻看的性质。 跪坐在地上的男子为她剥了一颗荔枝送到口边,女子就着他的手吃了,将果核吐出来,奖励般的在他指尖吻了一下。 男子的脸上却浮现出惊恐的神色,手不由得抖了一下,连忙磕头认错:“王后恕罪。” “真是废物,”烛蝶懒的再看,“换一个吧。” “是!”两边立刻有守卫上前,把男子拖了出去。 “这荔枝的味道还算说得过去,你怎么不尝尝?”烛蝶开口问道,这话正是对着坐在另一张软榻上的人说的。 那人披着薄薄的白色狐裘,一双墨色的眸子被映衬的格外幽深,只是神情有些厌厌的,对周围的一切都没什么兴致的模样。 在狐裘的底下似乎有一点银光闪过,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左脚被拴了一根细细的银链。 “回王后的话,”元让矜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荔枝当配您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我可尝不起。” 话音刚落,宫殿外就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元让矜舌尖打了个转儿,不受影响的把话继续说完:“……当然,要是您赏赐给我的,就是一份无上的荣光了。” “呵,”烛蝶掩着唇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不太想知道,”元让矜说,“但是听听也无妨。” 烛蝶这才重新躺回软榻上,顺手取了扇子扇风:“他们只以为是你样貌俊美,又识时务,但实际上,我偏偏喜欢你嘴甜时眼里的违心,好似在清清白白的告诉我,你只不过是说着哄我开心。” 元让矜:……他一时半会还真分别不出这是夸奖还是嘲讽。 索性烛蝶也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我记得见你时,你身上有一把剑。” 元让矜眉眼动了下:“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 “嗯,”烛蝶欣然点头,“能把我一半护卫的兵器都砍断的小玩意。” 元让矜:…… 他发现,这个天是越来越难聊下去了。 “他日若你存了二心想要离开我,”烛蝶拿起一颗荔枝细细端详,“我便砍了你的双手,让你再也拿不起剑来。” 果肉的汁水迸射在空中,粘腻的滚落到地上。 烛蝶用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转而又露出小女孩般娇俏的笑意:“吓着了?逗你玩的,我怎么舍得如此对你呢。下周我专门为你举办了晚宴,到时候我们可以再开心的玩一场。” 她哼着歌从榻上下来,裙摆转了个圈儿。 “这日子可真是无聊,不过很快就会有好玩的事情了,毕竟殷诺那个家伙,可见不得我快乐这么久。你说呢?” “对了对了,”烛蝶扑过来,把手按在桌台上,近距离看着元让矜的脸,声音又娇又甜,“我还把梨木姬也请过来了。听说那些元老大臣们私下里都偷偷去看她跳的舞,想必你也会喜欢。” 忽而又是冷厉傲慢的女声:“本竺台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地方,什么时候也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了。那我便将她捧的再高一点,看看她到底受不受得起!” “你觉得呢?我把决定权交给你,要是你觉得她跳的不好,我就将她做成人偶吊在城门前供人观赏。要是你觉得她跳的好……” 烛蝶俯身压下来,气吐如兰,轻轻扫过元让矜的耳朵:“我便赐你与你的剑埋骨在一处。” 元让矜不避不闪,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面前的这个女人,穿着褚桕帝国最华丽豪奢的裙子,戴着价值连城的珠宝。她的美艳曾经让两个国家的人为之疯狂,褚桕王用名贵的香料“香兰子”来与她相配。 人们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又恐惧于她的喜怒无情和嗜杀成性。 元让矜说道:“遵命。” “怎么办啊,小荔枝已经进去五分钟了还没有动静,”萧纵远靠着树干,踢着脚下的石子,“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她会不会遇见什么意外啊。” 曲离看了看对面的元让矜,破天荒开口劝阻他:“你还是闭嘴比较好。” “什么?!曲离你这就过分了,你现在连我说话的权利也要剥夺吗?我其实也不想说这么多废话的,但是我担心又帮不上忙,就只能自言自语来缓解一下焦虑的心情,你看这月亮都半天没有挪动位置了……” 曲离终于找着空档插了句话:“你看元让矜都不急,你急什么?” 对哦。萧纵远抬头看过去,只见元让矜正站在一颗树下,把玩着手中的剑。 又是一个利落漂亮的银色剑花,萧纵远正想叫声好,就看见树上的叶子簌簌落了下来。 元让矜将剑身一横,叶子便平稳的落到了地上,没有蹭到他分毫。 萧纵远:……曲离你这从哪看出来他不着急的啊?!你看这树都秃了,再等下去秃的可能就是我们了,指不定这片林子都要被他砍光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暗流涌动 “怎么样?联系上程方策和阿古岑了吗?”元让矜注意到萧纵远的视线,开口问道。 萧纵远摇了摇头:“除了一开始那条短信,就一直没有动静了。” “要不你们两个先回去看看情况?”元让矜说,“我自己守在这里就可以了。” “别,我回去就是当炮灰的,曲离可以回去看看,”萧纵远一说完就发现自己好像在哪边都是拖后腿的角色,只好抓了抓头发,“阿古岑这么强的人都留在那了,我觉得他都搞不定的,我更打不过了。” 元让矜沉默了,他觉得萧纵远说的十分有道理。 当事人却感觉受到了伤害:“哥你别这时候不说话啊?你要不再劝劝我?肯定一下我的实力?” “我觉得……”元让矜缓缓开口,“你还是呆在这比较安全。” 萧纵远:??? “放心,”曲离说,“比我身边安全的地方不多。” “我谢谢你啊。” “说起来,”元让矜抬头看了看天,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月亮确实很久没有动过了。” 林间风声寂静,先前落了一地的树叶打了个卷,带来了一丝诡异的不祥气息。 月亮的倒影里,出现了一把缓缓举起的黑色镰刀。 曲江觉得,寻子凉找过来还是有好处的。虽然他一开始看见自己和苏含月共处一室时的表情有些危险,但是自从他出现后,他们的居所就从普普通通的小旅馆,升级为了酒店的豪华大床房。 曲江在床上惬意的翻了个身,手刚刚摸到空调的遥控器,就察觉到窗帘前多了一块阴影,顿时不满的眯起眼:“寻子凉,你是有偷窥别人身体的癖好吗?” 寻子凉目光平平的扫过他被绷带缠满的上半身:“你应该有这个觉悟,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 “瞬移出现在我床前的人可是你,还说这种话不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吗?” “大人有事吩咐你。” 轻松的日子这就到头了,还真是快啊,曲江一边接过寻子凉递过来的字条一边吐槽:“你家大人可真会使唤人,我这重病未愈的伤患也要抓去当免费劳动力。” 不知道是其中的哪个字眼取悦了寻子凉,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合作关系罢了,相信对你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重新躺倒在床上,把腿压在枕头上面,悠闲的展开了纸条。 半晌后,一片鱼鳞将纸条割成了碎片。 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啊,曲江嘴角上扬了一下,只可惜并没有什么温度。刚认识就让他去萨尔罗大圣堂,这位白女巫大人,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寻子凉扔过来一块令牌:“拿着这个,不会有人拦你。”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软玉,内里有金色的流动液体,纹路构成了一个笔锋凌厉的“苏”字。 入手触感微凉,曲江忍不住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立刻感觉到寻子凉的眼神刻在了自己身上。 占有欲这么强,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经逗呢。曲江只是稍微一想,就感觉寻子凉在苏含月身边做事的日子不会好过。 要不要趁着他现在不能对自己动手,再多放肆一点? 耳边似乎传来了女孩子稚嫩的声音:“你怎么总是喜欢欺负别人呀。” 紧接着是穿过手臂的短刃,心脏处一阵接一阵的冰寒,和那双清醒又带着敌对神色的眼眸。 算了。 曲江一时觉得索然寡味:“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把你们的大本营闹得天翻地覆吗?” 寻子凉的步子不停,直接朝着门口走去:“若是废物到你一个人就可以把圣堂一锅端的地步,那圣教也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来的时候是瞬移,走的时候却走的正门,曲江对于这种行为表示不能理解。 不过嘛,谁叫他大人有大量呢,就替他们走这一回。 殊翎穿着白袍一路朝着会议厅走去,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人,还未走到会议厅的门口,就看见两边柱子上的雕塑。 一边是受难的天使,另一边则是跳舞的恶魔。 铁链的一段缠绕在天使的脖子上,另一端却握在恶魔的手里,将这个本该圣洁的地方蒙上了一层阴暗。 圣洁。殊翎为自己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可笑,不过是愚人自我蒙蔽的戏码罢了。 在这座典雅大气的圣堂里,阴谋和背叛是最常见的戏码,而单纯和软弱才是最深的罪孽。 守在大门两边的侍卫看见殊翎连忙躬身行李:“参见圣女大人。” 殊翎颔首:“长老们都在吗?” 其中一名侍卫答到:“回圣女大人,好像只有佘长老在。” “嗯,知道了。”声音从帽子下传来,随后视线里的衣袍就消失了。 侍卫咽了咽口水,总觉得今天圣女大人的气质有些不太一样。但随即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甩了甩脑袋,继续守着自己的岗位。 殊翎走到了二楼的大厅里,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坐在椅子里的年轻男子。 他带着单边的金框眼镜,镜腿上有纤细的链条垂下来,一只单翼的蝴蝶正正好悬在眼睑的下方,将一双墨绿色的点翠眸衬得愈发幽深迷人。 见到有人前来,他停了手上的动作,将钢笔放到一边,掀起一个浅笑:“圣女大人怎么来了。” 这便是圣教五长老之一的九命蝮蛇——佘恭。 蝮蛇本就阴毒,再加上九命的说法,足以窥见这位长老有多阴险狡诈,但他本人又长了一副好皮相,让人不得不感慨造物主的心思难猜。 五大长老分别为之首是提灯书生——孔施琅,性格洒脱不羁,日常找不到人。 其余四位分别是: 执伞镜女——花酿; 宿眠鬼瞳——范苏木; 九命蝮蛇——佘恭 和骷髅戏图——桑自秋。 其实圣教本来是有六位长老的,然而那鲜少为人所知的第六位长老,半面药师白婵,在异族之战后便被悄无声息的抹去了。 而在他们当中,殊翎最不喜欢的就是佘恭,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美得浓烈的人或事物,危险性来的也格外强些。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只能活一个哦 “今日正好有空,就想着过来看看,看样子是我不赶巧了,打扰了佘长老批阅公文的雅兴。”殊翎踱着步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摘下了头上的帽子。 “圣女大人这话可真是折煞在下了,这圣堂哪会有你去不得的地方,又何来‘打扰’二字,”佘恭回答的不卑不亢,手指翻过桌面上的公文,意有所指,“这圣教早晚是圣女大人的,又何必急于一时。” 急于一时?殊翎感觉自己听到了很有趣的话,她把一根法杖放到了桌子上:“佘长老可还记得这个吗?” 佘恭平平的扫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是圣女大人刚进圣教时,白女巫大人带你去挑选的吧。” “是啊,”殊翎轻轻抚摸着这根珊瑚蓝的法杖,这根法杖陪伴了她许多年,从色泽到触感她都无比熟悉,只可惜唯一不足的,就是上面的那颗明珠颜色始终晦暗不明,“我的法术是师父教的,长老们平日里也多有提携,只是这宝珠始终蒙尘,我也无法参透最顶层的法术。” “女巫大人不必忧心,只要平日里勤学苦练,终会有水到渠成的那日,”佘恭说完看了看钟表,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在下还有公文要批阅,不如……” 他的话顿住了,墨绿色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亮。 视野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依旧是那张梨花木的桌子,上面摆放着堆成小山的公文书册,大理石砌就的地板光滑,墙上的老式挂钟垂着头滴滴答答的走着。 嘀嗒,嘀嗒—— 摆锤来回的晃动着,指针却维持着静止的状态。 “圣女大人这是何意?” 啪、啪、啪。 殊翎鼓了鼓掌:“不愧是佘长老,察觉的速度就是快。” 纤细的手拿起了法杖:“我不过是体恤长老年事已高,想让你早日好好休息,所以特意备了一份小礼物。” “哦?” “当然,”殊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梨涡浅浅,“也有一点自己的私心。想必佘长老肯定不愿意看着明珠继续蒙尘,愿意来做这块磨刀石。” 深绿色的雾气从佘恭的身上涌现,细小的鳞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覆盖了他的皮肤,一直蔓延到脸侧的位置。 圣教中人都知圣女性格温和,当然,说难听点就是懦弱,她平日里只练习法术,却从来不动手杀人,有一次她养的兔子不知道被谁杀掉了,她也只是红着眼眶哭了几天,并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们表面上对她恭敬,实际上心里多少有几分不以为然,没想到这次,倒是他看走眼了。 佘恭深深的吸了口气,感受着枯朽的身体下了一场大雨:“看样子圣女大人有不少疑惑之处,那便让老身来教导一二吧。” 话一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动作快如闪电。 殊翎抬起法杖在面前画了一个半圆,将毒气隔离在外,但浓雾中冷不丁一星寒芒闪过,无声的朝着她的咽喉处袭去。 殊翎神色不变,向后退了一小步,手掌下压,空中爆开一串火光。那环手刀的刀锋顺势向上一条,再次消失在了浓雾里。 一丝痛意从小腿的位置袭来,殊翎口中的吟唱也到了末尾,周身的温度迅速下降,顷刻间就把半个屋子都变成了冰雪堆砌的世界。 伤口传开酥麻的痒意,殊翎舌尖一动,将一颗药丸吞吃下去,这才感觉到神智清醒了几分。 法杖向后一伸,横挡住了侧面袭来的攻击。殊翎脚尖点地,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圈,心道这老狐狸出手角度刁钻,还真是防不胜防。 两人转瞬间就过了十几招,空气中的毒气愈发浓郁,殊翎的白袍则出现了几处割裂的痕迹。 又是一招袭来,殊翎躲避不及,只能徒手抓住了刀刃。 右手重重的撞在心口的位置,掌心的刺痛尖锐的炸开,殊翎依旧没有松手,反而抓的更紧了一些。 佘恭的身形显现出来,他握着环手刀的刀柄,将它往前推了一点:“圣女大人怕不是忘了,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一招一式的破绽在哪里,我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是了。殊翎闭了闭眼,她其实是极怕痛的,平日里一点擦伤都要使唤逆生给她上药,如今脑海中全靠一股狠意压着,让她不至于松开手。 “圣女大人何必着急,再过几日就是你二十三岁生辰,到时候再来处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算迟。可惜了” “可惜我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直到此刻,殊翎的语气依然算得上平静,“佘长老可还记得,我来到圣教是哪一年吗?” 那时她只有六岁,被选为下一任圣女的继承人之一。 这在外界看来是无上的荣光,然而却要她家人的血来偿。 记忆里的家是一间狭小的屋子,卧室的窗很小,只能照进清冷冷一抹月光。 桌上的饭菜大多以青菜为主,偶尔的一块肉也会藏在她的碗底。 她总舍不得吃,旁边的米饭都扒得见了底,才小心翼翼的咬上一口。 圣徒来将她带走的那日,她怕生的躲在阿娘的怀里不肯抬头,而阿娘只是反复的摸着她早上刚扎的辫子说:“进了圣教之后,阿娘就不能给你梳头了。” 圣女的候选人有许多,但圣女只能有一个。 小小的她得到了一把匕首,随后被蒙着眼睛送到了一片陌生的山林里。 摘下眼罩的时候,殊翎看见了许多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都睁着一双眼睛,或害怕或兴奋或迷茫。 蒙着面纱的女子站在那里,声音柔和:“你们都是有天赋的孩子,我相信你们不会让我失望的。” 女子有一种魔力,能让人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她身上,殊翎也不例外。 “现在我们来玩一个游戏,赢的人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一个小孩子鼓起勇气开口:“什么都可以吗?我想要一个屋子那么多的弹珠也可以吗?” “可以,”女子含笑说道,“什么都可以。” 底下的孩子躁动起来,发出一片小小的惊呼声。 殊翎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女子伸出食指晃了晃,声音依旧温柔:“不过,只能有一个人哦。”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也可以给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殊翎仍然觉得那是她人生中最为惨烈的一次厮杀。 她看见那个想要玻璃珠的孩子被异兽一口咬掉了头,眼珠滚落到地上。 也看见两个人上一秒还在手牵着手并肩走,下一秒就为一块从天而降的食物撕打在一起。 那时她想的是什么呢? 她想的是不要再沾血了,想让母亲再给她梳一次头发。 然而等到她真正加入圣教之后再去那间小屋时,却只看到了一见空房。 空气中隐约还残留着血腥的气息,地上的梳子断成了两节。 “我并不觉得急,甚至还觉得迟了许多。”殊翎声音含笑,握着刀刃向自己的方向压去。 佘恭眉峰一皱,虽然他对圣女的能力不是全部了解,但也知道她修习法术,擅长的乃是群体增益而非个人格斗,再加上施法前摇长等原因,制住殊翎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即便如此,心中还是有一丝不安弥漫上来。 佘恭何等警惕,自然知晓在生死之战中一点不对劲都可以导致局势瞬间逆转,正要松手后撤,殊翎的速度却更快一步,因此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手里的环手刀刺入了殊翎的心脏处。 与此同时,自己的胸口位置传来剧烈的钝痛,唇齿间顷刻便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周身的毒气慢慢散去,佘恭这才发现自己与殊翎的位置颠倒了过来,铁链从地上的法阵中伸出,牢牢的缠住了他的双脚。 嘀嗒,嘀嗒—— 钟摆声重新响起来。 原来殊翎的周旋都是在拖延时间,又或者她在更早的时候就动了手脚。 佘恭眼眸中划过一丝狠意,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来。 他的血液也是绿色的,在空中并未落下,而是形成了一条小蛇的形状,径自冲着殊翎咬了过去。 噗—— 法杖的顶端穿过佘恭的身体,带起一大片血雾。 五大长老之一,九命蝮蛇佘恭,卒。 小蛇的尖牙咬上皮肤,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殊翎抬手摸了摸锁骨处的皮肤,触感并没有什么异样。 除了感觉血液中传来一丝凉意,其它并无不同。 倒是她低估长老的实力了。 殊翎收回法杖,没去管佘恭倒下的尸体,取了一方手帕细细的擦拭着法杖上面的血迹。 忽而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在会议厅中:“精彩,真是精彩,圣教里的事情,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殊翎转身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站在那里,看不清面容。 “我当阁下是个聪明人,如今赶上来送死又是什么意思?”殊翎缓声道。这人既然如此说话,想必先前的事情已经看了不少,若是安分一点藏起来,她说不定还不会发现。只是他这一开口,自己就必然不可能让他或者离开。 “圣女大人这话就生分了,我只是过来看一眼,看完就走。” “走?”殊翎微调上扬,一团火焰骤然在男子站立的位置燃烧起来,然而焚烧过后,地上只有几片花瓣残留,并不见那人的身影。 声音又从椅子上传出,来人坐在那里,颇感兴趣的翻阅着上面的公文,对殊翎的出手很是无奈:“我们无冤无仇的,何必一上来就是杀招呢?” “面对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自然是要先将它身上的这层皮囊给剥下来了,”殊翎声音很软,有一种小女孩的甜,“我的兔子玩偶很喜欢你,你就留下来和她做朋友吧。” 一个兔子玩偶从地上站了起来,身形膨胀起来,一直长到十多米的高度才停下来。 曲江看着头快要顶到天花板的巨型兔子,默默的在心底吐槽,这友情可真是厚重,重的他感觉自己一点都不敢接受。 于是他把斗篷摘了下来:“白女巫大人在外面费尽心思谋划着三件圣物,你在后方却想端了她的老巢,这时机选的可真是妙啊。” 殊翎看清了他的脸,心知苏含月还不知道这里的事情,微微放松了一点:“我对圣物并不感兴趣,只是想要权势而已。倒是海域里的人,什么时候也开始为白女巫卖命了。” “哪里的事,各取所需罢了,”曲江神色笑眯眯的,眼中锋芒不掩,“你说巧不巧,我也对圣物没有兴趣,只是想浑水摸鱼,给自己捞点好处罢了。” 殊翎听清楚了他话语中的意思,她今日前来本是想将不听话的人全都斩除,将圣教的掌控权握在自己手中,没想到却只有一位长老在这里。 这既是一件好事,如此一来她就更快速的稳住局面,同时也是一件难事,若是苏含月携其余几位长老归来,自己所要承受的反扑也更为剧烈。 既然如此,何不…… 殊翎拉开曲江对面的椅子坐了下去:“既然如此,阁下何不与我说说,你想要的是什么。” “哦?” “苏含月能许你的条件,我也能。” 寻子凉回到房间的时候,苏含月正在洗澡。 酒店总是喜欢把浴室的玻璃设计成半透明的款式,再加上隔音效果近乎于无,那水声便格外清晰的传入他的耳朵中,连雾气都要钻出来,蒸腾得他耳后泛红。 苏含月也听见了门开关的声音,头顶的热水将身体打湿,镜子中女子白皙的肌肤染上带着热意的红,看起来健康了很多。 “子凉。” 女子突然出声,寻子凉心头便是一惊,忙应道:“属下在。” “曲江那边怎么样了?” “他同意了,我在他偷偷身上留了记号,就算有什么闪失,也可以找到人。”明明做过千万次的汇报,这次偏偏因为环境的不同,说话变得格外艰涩了一些。 寻子凉闭了闭眼,告诫自己不要多想,把心思转移到正事上来。 然而那水声还是一阵一阵的传入耳中,越是不去看,脑海中的景象反而愈发清晰起来。 现在又不能封闭自己的感官,因而时间每拖一秒,对寻子凉来说就格外难熬。 他不由得有些后悔,刚才就应该和曲江再多斗几句嘴再回来。 便听女子懒声回道:“做的不错。”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喝牛奶吗 “大人就不怕曲江叛逃吗?”寻子凉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个会安生的人。” “叛不叛的都不要紧,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就随时会是我们的盟友。而且,他的态度本身就可以暴露很多信息了。”苏含月说的意味深长。 曲江并不傻,他刚刚和苏含月达成合作关系,如果这时候叛变,那想必圣教中的人给了他极重的筹码。 五大长老中有三位被她派去追查权杖的下落,这时候还能有如此实力的人,也不过那么几个。 这人能将时间计算的如此精妙。苏含月看着水流从手指间流过,倒是她小瞧了自己这位徒弟呢。 “您是怀疑圣女大人?”寻子凉略一思忖就明白过来,回想起自己临走前和殊翎在花园中的短暂交流,女孩抱着垂耳兔,看起来天真又乖巧。 是他想的太简单了,能在圣教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呆这么多年,又有哪个是真的心性单纯。 哦,孔施琅那个二傻子不算。 “若真是殊翎,我还要放心不少,起码比起一只温顺的兔子,我更希望能看见一条狼,”苏含月的声音隔着水雾传来,“哪怕,这利爪是对着我的。” 寻子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我不会让大人有事的。” 是了,他总是这样守在自己身边,一呆就是好多年。无论外界如何议论,他都细心的照顾她,毫不怀疑的听从她的命令,恭敬又忠心。 苏含月想的有些出神。若自己的身体无恙,她和他,还会是现在的这种关系吗? 寻子凉半天没听到浴室里的动静,不由得有些担心,试探着开口:“大人?” 只有水声传出,并没有听到回答的声音。寻子凉又不敢前去查看,只好提高声调又叫了一声:“大人?” “苏大人?” “……” “含月?” 女子终于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沉默了一秒,她才开口,声音轻松不少:“要是担心我有事,不如进来照顾着?” 寻子凉的身体僵了僵:“大人说笑了。” “若是我命令你呢?你是进来,还是不进来?” “……” 水声停止了,好在苏含月并没有再继续为难他,寻子凉松了口气,一时心情像打翻了五味瓶。 他会进去吗?他自己也不知道。 苏含月已经出来了,她身上松松垮垮的穿了件白色吊带裙,头发还是半湿的,正用浴巾擦拭着上面的水珠。 她总是喜欢穿寡淡颜色的衣服,愈发显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单薄而易碎。 苏含月刚出来便看见寻子凉坐在椅子上,穿着浅灰色的衣衫,黑发细软,眸子安静的垂着,温柔的不像话。 “在看什么?”她说着,拿了牛奶侧身坐在他腿上,嗓音淡淡的,前几天刚剪过的头发垂过肩头,发梢的水珠滚落下来打湿衣领,有圆润可爱的水珠滴到锁骨上,凉意激起一阵轻颤。 这个动作,有些僭越了。 寻子凉的手还规规矩矩的放在身侧,不知道该做何动作。 在与苏含月的相处中,他总是被动的那一方,她有时兴起想拉一些,便会想个法子逗逗他,有时候不开心了,就冷着脸不说话。 他却无怨无悔,无论苏含月怎样待他,只要能呆在她身边,就是一件很好的事了,由着她闹便是了。 然而现在,弹软的触感从大腿上传来的时间,寻子凉第一次觉得好像也不全是好事。 太近了,这个距离。 他不敢做任何动作,只能僵着身子,后背挺的笔直,任由苏含月的手轻轻扫过他的衣领。 苏含月看起来要轻松的多,或许是因为在热水里泡的时间有些长,脸上少见的泛起了红晕,看起来格外娇软可口。 她用手玩着寻子凉的衣领和扣子,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慢慢说道:“子凉,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我活不了太久。” 这话一出口,寻子凉就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坚定:“我说过,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苏含月没接这个话,只是眼里的神色愈发温软。 “含月,你要知道,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背叛你的。”寻子凉一字一句说的无比认真。 “嗯。” “就算真是殊翎做的,你也不要难过。”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欠的债太多了,恨我的人也太多了,早就不差这一个了。”苏含月的语气轻飘飘的,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细嫩柔软,被细的很干净,但她自己却知道,上面触摸过了多少亡魂。 白女巫是为救人而生的,从一出生就承担了保护他人的角色。她们擅长各种治疗术和防御术,身体里的血也有续命的奇效。 甚至坊间有秘闻称,白女巫的禁术可以以命换命。 曾经她也是名满天下的名医圣女,坐在一袭白色纱帘后面,想办法救每一个前来求她的人。 一抹讽刺的笑出现在唇畔,谁能想到,她偏偏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寻子凉不知道苏含月又想起了什么,但能察觉出怀里的人状态不对劲,因此便握住了她的手,试图给她传递一些暖意。 苏含月心中空缺的那一块无端就充盈了起来。 “要喝牛奶吗?”她问,歪着头笑,唇角沾了一点白,愈发显得唇色嫣然。 “你这样……”寻子凉面上露出纠结的神色,“犯规了啊。” “不可以吗?你不愿意?”苏含月平日里其实很少问他愿不愿意,想不想。她本就身份高贵,加上性子有些别扭,自然无需询问他人的意见。 如今这个样子,倒与寻常小姑娘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了。 他其实很珍惜她偶尔暴露出来的真实的模样,不是白女巫大人,而是她自己。 圆润可爱,寻子凉的视线移到她耳垂上。 “下雨了。” 声音含着细碎的软。 暮色时分里,雨丝被染成淡金色,安静的落着。 无数回忆的碎片浮现,每滴雨落下都是一个瞬间。 起起伏伏中,那是他们相伴来的这么多年。 七夕番外 小将军x巫蛊之女 这世上既然有相逢,有心动,就也该有误会、错过和有始无终。 林荔知闭上眼睛的时候想,软烂的红浸透胸口的锦,恍然又见少年那日纵马而过,一杆红缨长枪肆意快活。 终究是有缘无分罢了。 自此南北迢迢,天各一方。 林荔知和元让矜是在十五岁那年相识的,说是相识,也只不过是搭过一次话的交情。 那时长乐国的势力已经发展起来,逐渐有着吞并周边国家的趋势,而南昭刚经历一场内乱,正处于修生养息的时候,实在难以承担起再一次的战乱。面对虎视眈眈的长乐国,决意与北凉联盟。 合盟议谈是与春猎活动一并举行的,惜羽族因女子精通巫蛊之术,有着重女轻男的传统,故身为族长长女的林荔知也一同参加。 男子们在前方举行秋猎,而女眷们则就着羌山的景致开一场百花宴。 百花宴上花团锦簇,林荔知看着她们无忧无虑叽叽喳喳的模样,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 虽未明说,但林荔知也知道这场秋猎并非表面上那样单纯,因此在元让矜拔得头筹大放异彩、周围人惊叹不已的时候,她只是轻轻冷哼了一声:“这就是传说中的北凉小将军啊。” 话音未落,一支箭凌空而来,擦过鬓角正中她旁边的花束。 周围一片惊呼声,林荔知不避不闪,抬眼直直望向来处。 却看了个空。 广袖衣袂掠过,再落入实处的时候已站了一个男子,长身玉立,沉静的像一潭深湖。 “惊扰姑娘了,”元让矜折下那支被射中的山茶花,递给林荔知,“想来是这春色正浓,也想邀你争一份艳吧。” 林荔知微微一礼,抬手接过:“将军说笑了,我可不敢有争抢的心思。” 南昭在此次秋猎中已输半子,她又怎会多生心思。林荔知垂下手一试,袖中原先藏的药剂果然没了,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恼意。 面前的人却好似什么都没做一样,笑的依旧温和从容,简单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第二次见面则是在陇南的小镇上,彼时北凉背信弃义撕毁盟约,转投长乐国,大军的铁骑压下,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长乐的军旗便插遍了南昭的土地。 当身负重伤的将军遇到敌国要族族长的女儿,故事有千万种展开方式,似乎唯独不该有这一种。 林荔知替元让矜包扎完,便依靠在窗边看雨,黄梅时节的天气,总浸着说不出的细密黏腻,惹的人无端心烦。 元让矜犹豫着是否要向话本小说里常见的那样问句为什么,又或是像故人重逢一般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转念一想,家国都亡了,又能好到哪去呢?问出来也只不过在心上白白添一道伤罢了。 更何况在林荔知眼里,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的。 元让矜默了会儿,只问了句:“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苏氏岐的人头,你能给我吗?”苏氏岐,当今圣上的名讳,就这样不避不掩的被说了出来。 凛冽的杀气还未展开,又消散在轻描淡写的笑声里:“将军说笑了,不过是因为先前有幸曾在征途中见过,看将军征战时有勇有谋,攻城后又对百姓颇为照顾,心下佩服。觉得这样的人不该死在这里,仅此而已。这天地下,肯对败者照顾到如此地步的,委实不多见。” 林荔知没注意到背后元让矜的复杂眼神,大概是受了伤了缘故,元让矜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低沉:“嗯……是一个人教我的,她说为将者应具五才避十过,德智兼备方能统帅三军。” “是吗?”似乎有些许模糊的碎片略过,还没看清便融化于绵绵细雨中了。 林荔知不愿深想,兀自转移了话题:“将军,该喝药了。” 元让矜伤的极重,一时半会难以行动自如,林荔知也不着急,两人就这样在陇南住了下来。 此后的日子出奇的平静,像是乱世里偷来的安稳,在这个山路崎岖的小镇上,竟会有着如此罕见的悠闲时光。 除了某个人好像越来越粘人了一些,丝毫没有一点身为将军的样子。林荔知每每想到这事就有些头疼,半大不小的人了,对着自己竟丝毫不设防,巴不得自己每日陪在身边,就连去取个药材回来都要被念叨半晌,丝毫没有一点敌对关系的觉悟。 她虽然嘴上冷淡抗拒,实际上每次出门还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尽早回来。林荔知劝说自己是因为留着元让矜有用,实际上她心知明明可以采取下蛊的方式。 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被人如此依赖过,竟然也会生出几分贪恋来。 某天夜里,林荔知半夜起来熬药时听见元让矜的呓语。 他似乎睡得很沉,唇齿间的声音轻微却被林荔知听个清楚。 “阿荔姐……”那般熟稔的语气。 女子倒药的手骤然顿住。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林荔知还是小小一只的时候,父亲某天带回来一个男孩,说是在半路上捡的。父亲看中他骨骼清奇,要收为义子。 “他以后就叫林纵了,你是做长姐的,要和弟弟好好相处。” 豆大点的小孩,每日跟在身后阿荔姐长阿荔姐短的叫,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阿荔姐,这些是什么啊?” “何首乌?原来叫这个名字” …… “阿荔姐,你看着个花开的真好看,和你一样好看。” …… “阿荔姐,我不要吃药,太苦了。” “阿荔姐,你最好啦。” …… “阿荔姐,你知道北凉吗?” “哦……离着南昭很远吗?” “很远很远,”九岁的林荔知如是说,“隔着漠北、晋中、梅岭、九鞍山和陇南。” 她本以为这些天的温情都是虚幻的、易碎的,明枪暗箭里来回试探的,如今联想起之前相处时的一些奇怪之处,心下一片冰寒。 林纵九岁生辰那天失踪了,几年过后,北凉传出了小将军元让矜的名声。 犹豫了一会,林荔知抬手轻轻伸向元让矜颈间。 她隐约有印象他终日带着枚玉佩,却没有仔细看过。 小指勾出红绳,一块造型古朴的玉顺势滑出,隐约可见一个“纵”字。 指甲深陷入肉里,林荔知深吸了几口气稳住情绪,半晌后,无声扔掉了手里拿的药瓶。 元让矜第二日醒来后,林荔知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元将军,”林荔知垂眸不去看他,“你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是时候离开了。” “阿荔。” “北凉还在等你,”林荔知语气冷然,“没有多少时间了。”她本想借着元让矜进入北凉,既而寻机会混入长乐,但既然元让矜与南宫瑾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必然不会让她轻易涉险。她只能想办法另寻出路。 元让矜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仍旧没有开口。 “元将军该不会真舍不得我这个亡国之人了吧,说到底,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不正是你吗?”君为臣纲,元让矜并不比她自由多少,南昭的覆灭也是迟早的事,她都是知道的,却不得不这么说。 话音刚落她就捕捉到元让矜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色,心下不由得一软。 “那你呢?” “我也在长乐等你。”林荔知轻轻说道。 是长乐,不是南昭。 再也不会有南昭了。 进入长乐后的情境比林荔知预想的还要困难的多。尚在战时,长乐宫守卫格外森严,一方面身上的银两花的差不多了,另一方面还要躲避官兵的追杀。林荔知对长乐并不熟悉,加上人单力薄,别说接近长乐宫,连保住性命都是难事。 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女子——柳叶宗宗主夫人,甘洛。 “我知道你的身份,”容貌昳丽的女子开口便直入主题,“我可以给你在长乐提供一个安身之处,条件是你要替我教导两个人。” 林荔知没有拒绝的余地。 元让矜战死的消息传到柳叶宗的时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林荔知正在摆弄着零零散散的药草,不远处的山茶花开的正好。 都说山茶花不适合种在门前,林荔知却执意如此,只因为那日百花宴上元让矜折下的,正是这一只。 就像数以万计流离散落的人群里,他独独将她打捞起。 据说山茶花凋零的时候,并不是大朵掉落的,而是一片一片见见飘散下来,消逝中透着丝丝缕缕缠绕的温柔。 如同他的离去一样,轻飘飘的话语在心底割裂出极深的痕迹。 林荔知抬起头,明明还是春末夏初的节气,却无端冷的出奇。 林荔知最终还是决定和甘洛辞行。 其实她已经没有离开的理由了,南昭早已亡国,惜羽族所剩无几的族人也流散各处,失去联系,更何况元让矜的死去,让她在这世上最后一点牵挂都断了线。 可她却说,我总该去北凉看一场,那里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意料之外的,甘洛放了行,大概是因为她让林荔知教的人已经学成,也可能是因为触动到了什么回忆的影子,让这个一贯冷静理性到甚至堪称冷血的女人也动了恻隐之心。 “其实我们多多少少是有些像的,”临走时甘洛说道,“柳叶宗的下场,总归也逃不出个‘空’字。” “不会的,”林荔知眼神似乎没有焦距,声音却依旧温柔沉静,“因为有你。” 她早知道甘洛的想法,从她见到那两个长相极为相似的孩子起。 有这步棋在,柳叶宗就留有一线生机。 在北上的路途中,林荔知听见很多人都在议论元让矜。 说那北凉小将军,十七岁拜将,一杆红缨长枪,使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 又说那北凉小将军,才貌昭昭,自都城街上行一趟,姑娘们抛掷的手绢要覆了马蹄,一路行来皆是花香。 最后说到那北凉小将军路遇伏击,寡不敌众,败于秋腾山,才二十岁的年纪,连具尸骨都没找到。 那样轻描淡写的就概括了一个人的一生。 也有说道些传闻事迹的,可总归逃不出那么些事儿,只言片语里拼凑出的形象,林荔知总是难以将他和记忆里的元让矜联系起来。 她总觉得那说的不是元让矜,好像这样就能否认掉他离去的消息一样。 林荔知认识的元让矜,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自称北凉将军,只是她惯爱用这个称呼,半是疏离半是讥诮,每每惹得元让矜无奈又落寞。 喜欢喝枣花粥,喜欢甜食,吃苦的东西会皱眉,连煎个中药都非要缠着她先去买回镇上的蜜饯才肯喝。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罢了,林荔知想这话的时候,丝毫没回忆起她只不过比元让矜大几个月而已。 林荔知一共见过元让矜耍两次枪,一次是春猎联盟,彼时是敌对关系,看时一万个挑剔和不顺眼;第二次却是在边陲小镇上,元让矜为了哄她开心,原是只为保家卫国而握的枪,在闲日拿起时枪花也挽得漂亮利落。 左沂山地处西北,夹淆河,背梅岭,面晋中,地势险峻奇特,是长乐和北凉互通的必经之处。 林荔知戴着斗笠和面纱,骑着马慢慢往前走。 正午的太阳有些谎言,连绵的睡意侵袭,她心里想着事情,丝毫没注意周围越来越少的行人。 待行至一处弯道时,忽然有凌厉的破风声袭来。 林荔知纵身一翻落到地上,堪堪躲过一箭。再抬眼时,四周已被大军围住。 “原来是镇南府的二公子曲江,”林荔知看向为首之人,“为了小女子区区一人,竟然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曲江高坐于马上,冷然垂眸:“捉拿惜羽族余孽,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惜羽族善用毒制蛊,更何况林荔知的身份摆在那里,不小心一点的话,还不知道今天死在这的是谁呢。 一念及此,曲江正想说什么,却见林荔知突然使力朝自己袭来,衣袂四散间一阵异香飘散开。 “那就请曲公子亲自来拿小女子的命好了。”不知是不是受到香气的影响,秦不语突然感知不到林荔知的方位了,随即面部便是一痛。 来不及思考更多,曲江骤一挥手:“放箭——” 这惜羽族竟比想象中还要难缠的多,幸好自己今天还命人带了箭矢,任她有再大的本事也逃不出——糟了! 曲江暗道不好,但为时已晚,无数箭矢已经穿透林荔知的身体,连同惜羽族的秘密一起。,将她永远的留在了长乐的土地上。 “南昭和北凉有多远?” “隔着漠北、晋中、梅岭、九鞍山和陇南。” 要是只隔着漠北、晋中、梅岭、九鞍山和陇南,那该有多好。 阿荔,故里的山茶花开了。 她至死也没到达北凉。 第一百三十九章 非酋开箱子 褚桕的王宫当真是藏进了春意,满园的色彩便是那上好的调色盘,一树桃花俏生生的斜压在墙上,花瓣低垂着头不胜娇羞。自那树后却走出一个男子,似流月霜华,顷刻间就将满园春色压了下去。 他身边有两个侍卫,说是侍卫,实际上更像是监视他的,走路时一边目光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一边注意着男子的一举一动。相较而言,男子则自然多了,他走的不紧不慢,完全一副出来散步看风景的模样,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去轻轻拨开挡在面前的花枝。 如果我们想要问一问当事人的心里想法,元让矜表示,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一是他武器并不在手,战斗力大打折扣;二是自己在别人地盘,对方人多势众,一人一脚都能给他踢到大洋里去,实在是没法逃跑;第三嘛,就是他确实闲的无聊,还不如看看风景,放松一下心情。 也不知道某个呆头呆脑的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元让矜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掩着唇咳嗽了几声。 他肤色本就白净,最近看起来显得愈发虚弱,有一种脆弱易碎之感。 只不过,都是装出来的。 元让矜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墙垣,视线里突然闯进了几个小孩子,他们追着一个皮球跑进了花园里,看到陌生人后立马僵在了原地,连球也顾不上捡了,怯生生的看着他们。 耳边传来拔刀的声音,元让矜的脚步顿了一下,停在了原地。 双方僵持了一会,看到这些大人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领头的小男孩才打了个手势,几个人又重新追着球跑了进去。 旁边的侍卫脸上闪过一丝惋惜,被元让矜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王宫的花园,是可以随便出入的吗?” 不涉及机密的问题,侍卫也没有瞒他:“花园的角落有一个小洞,高度智能容纳孩子通过。” 看来自己是不能走这条路了,元让矜默了默。 “只可惜,这些孩子怕是活不了太久了。” “这话怎么讲?” “王后厌恶小孩,凡是出现在花园里的孩子,只要被发现都会没命。” 元让矜径自往前走着,花瓣的色泽娇嫩如新,眼前又闪过刚才那些孩子怯生生的眼神。 明明有禁令不许孩子进入,但是又偏偏留了一个让他们可以进来的“门”。王宫的附近不乏居民住所,也常有小孩在大街上玩闹,进入花园也是常有的事。 元让矜的目光落在草地上,里面的青草被压弯了一些,旁边还有一堆乱遭遭的脚印。 这位香子兰王后的性情,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拿人命来玩乐。 元让矜表面上是在随性乱走,实际上却在脑海里默默构建着后花园的地图,不多时,就只剩下一条偏僻的小路了。 随着道路越走越窄,周围的草木也趋于萧疏。元让矜明显感觉到旁边的侍卫有些紧张,但是依旧没有开口阻拦他的行动。 然而这一路走来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前面甚至还有一颗苹果树,上面结着很多红彤彤的苹果,看起来就是皮薄肉脆汁水多的那一种。只是这苹果的颜色有些过于艳丽了些。 过于艳丽的东西常常透着蛊惑的意味,比如现在,元让矜就听见侍卫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无声的笑了笑,转身刚想离开,一点念头流火般划过脑海。 花园里的气候温暖如春,可这苹果,不是该秋天才结果吗? 于是元让矜又转过身细细打量了一番。 那棵苹果树约莫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枝叶繁茂,安静的坐落于庭院中。透过栅栏还能看见里面有一座宫殿,前面的白玉柱子雕刻着花枝,象征着主人的尊贵。 只是这个地方早已破败不堪,门口被牢牢封死,里面堆积着大量的树叶和灰尘,庭院中的秋秋也只剩下了一根绳子吊着,看起来好不凄凉。 “这是哪里?”元让矜问道。 侍卫犹豫了一秒,想到面前这人在王后殿下面前正得宠,而且王后只让他们不要让元让矜跑了,并没有其它方面的吩咐,便回答了他:“这里是王后殿下以前的宫殿。” “哦?那怎么破败成这样子,没有找人打扫吗?” 侍卫说:“这个……王后殿下搬走后这里经常半夜经常有女子的啼哭声,还有一些别的奇怪声响,路过的人大多都绕路而行,久而久之就荒废了。” 其实底下人私下讨论时,都觉得那女子的声音和香子兰王后的声音有些像,但这话侍卫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背后议论王后,怕是他有九条命都不够抵。 女子的声音吗?元让矜想着,听见侍卫提醒他:“快要到王后殿下来找你时间了,不如先回去如何?” “嗯。”元让矜没有过多停留,想到接下来的事也有些头疼。 香子兰王后养了很多男宠,个个都英俊潇洒,性格又各不相同,但不知为何她最近偏偏对自己很有兴趣,每天晚上都会来他这用完膳,引来不少嫉恨的目光。 对此元让矜只想说,他一点都不想要这份“恩宠”啊。 披风的底端扫过路边的石阶,几颗青草被压得弯下身去,很快又顽强的站直了。 如果他没观察错的话,现在整个王宫里,可是只有烛蝶一个女子。 元让矜回到宫殿里的时候,烛蝶已经到了。 她穿着曳地长裙,蕾丝制作的腰带束住细软的腰肢,上乘的珠宝闪着润泽的光芒,头发盘在脑后,还戴着一顶精巧的王冠,看起来贵气又威严。 注意到身后人的脚步声,她慢慢转过身来,脸上飞上两点娇羞的红晕:“怎么样,好看吗?” 烛蝶本就生的美艳,眼下又经过了一番细致的打扮,顿时整个屋子的光亮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王后殿下自然是倾国倾城,国色无双。”元让矜说着,兀自走到一旁坐下。 直到身体陷在柔软舒适的毛皮里,手上捧着刚泡好的茶,他才惬意的舒了一口气,将一个体弱的贵公子形象演绎的十分形象。 烛蝶轻笑道:“累着了?你且先休息一会,晚上可还有好戏要看呢。” “嗯。”元让矜倦懒的应了一声,看见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本小册子,便拿起来翻了翻。 烛蝶注意到他的动作,解释道:“这是今晚表演的册子,褚桕国各方有意思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她边说边朝元让矜走来,就势挑起他的下巴,逼着他看自己的眼睛:“这份宠爱,可是独独属于你的。今晚的目光该落在哪儿,知道吗?” ……他这是被威胁了还是被调戏了? 元让矜偏了偏头,神色冷而淡,没有说话。 烛蝶很喜欢看他的眼睛,会让人觉得自己融化在黑夜里,只是这眼神干净清明,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亦没有紧张与心动。 心头升起淡淡的挫败感,烛蝶收回手,忍住了内心的杀意。 不过,元让矜刚才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身影,这点让她心情好了一点。 没关系,今夜一过,他的眼睛里就只会有自己。烛蝶在心中宽慰自己,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就会知道到底谁才是这世界上真正的绝色。 没有人会抵挡得了自己的美貌,谁也不能例外。 元让矜自然不知道烛蝶丰富的内心戏,他只是重新捡起了刚才的册子翻开。 烛蝶的美貌不可否认,而他之所以无动于衷,是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早就死掉了。 对着一具骷髅,怎么可能生出多余的情愫。 而且,元让矜的眸子垂下,眼前闪过一幅画面。 女孩子躺在地上,周围满是枯骨,而她的眸子明亮,是这黑暗里难得的一缕光。 手上的动作一顿,一行字映入眼中。 “第十一套广播体操表演者:唱跳全能的肉夹馍” 元让矜的神色古怪起来。 他好像知道,本竺台最近风头正盛的梨木姬是谁了。 而此刻的林荔知,正提着裙摆穿梭在长廊里。 她本来和一小部分人由仆从领着去后台准备,半路突然想去卫生间,结果出来之后就和之前的人走散了。她方向感算不上特别好,绕了几圈也没找到来时的路,彻底迷失了方向。 周围的墙壁上摆放着装饰的蜡烛和挂画,地上铺着柔软的毯子,与这里一比,本竺台的装潢就显得艳俗了。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的门为什么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心理作用的影响,视线里的走廊变得长而狭窄,头顶的水晶灯分明还亮着,光线却昏暗起来。 未知的东西总是更容易让人心生恐惧,那一扇扇门背后的东西也变得可怕起来。 林荔知抿了抿唇,壮着胆子打算推一扇门看一看。 手刚刚碰到门上,掌心就传来冰凉的触感。 林荔知的动作停了下来,感觉眼前的景象很像开盲盒或者抽卡池。不是她胆子小不敢开,而是从以往的运气来看,她似乎是个不折不扣的“非洲血统”。 不过这次上天还是比较垂怜她,第一扇门后面是一个普通的杂物间。 林荔知松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段路,又试着开了一扇门。 这次的房间里摆放了一些水果,还有碟子和刀叉,看起来像是后厨一类的地方。 那应该离她要找的地方不远了,林荔知松了口气,心想自己今天的运气还算不错嘛。 手掌握住了门把手的位置,轻轻一拧就将它推开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看不清状况。林荔知心头一惊,立马就要把门拉上,但就在这时,一条胳膊伸了出来,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进去。 那人力气极大,林荔知手肘向后狠狠一撞,对方并不出声,生生受了这一击,动作迅捷的把她的手反扣在身后。 两人交手间不知道触碰到了哪里的机关,林荔知只觉得脚下一空,就直直的掉了下去。 砰—— 林荔知只感觉自己身下撞上了一块木板,鼻尖也被撞到,酸的她眼眶一下子就充满了泪水。 身后的人依旧紧紧扣着她不放,周围的空间明显狭小起来,他也受到了限制,没办法进攻林荔知,因此冷声警告道:“老实点。” 林荔知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与记忆里的一个人不谋而合。 “别乱动。” ……阳光玫瑰葡萄? 林荔知试探着开口:“诺琅?” 身后的人也是一怔:“梨木姬?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林荔知感觉到身后的力道放松了不少,没好气道,“王后邀请我今晚来这表演才艺,结果我迷路了。倒是你,躲在这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话一说完,她就意识到诺琅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这样一来,撞破他秘密的自己就显得格外危险了。 不过身后的人却恢复了温和的语气,无奈的和她解释:“我来王宫里是想找点东西。先前不知道是你,所以才动手的。” “是伯朗顿公爵派你来的吗?” “嗯……算是吧。” 空气又陷入了沉默。两个现在一前一后挨得很近,虽然诺琅确认她身份后就松了手,但是因为周围的活动范围很小,林荔知依然处于被压制的一个状态,心中难免有些别扭。 林荔知感觉到诺琅的呼吸扫过自己的脖子,本能的觉得有些痒。 “你有没有觉得,”身后的人恍若不觉,“现在的距离很近。” 这不废话吗?近你就离着远点儿啊大哥。 诺琅低笑了一声:“还有点戏剧里的浪漫。” ……林荔知的身体有些僵。 如果换个场景换个人,亦或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可能会有这种想法。然而不知道为何,此刻她脑海中只有在上个领域时元让矜所说的话。 “他们早就死掉了,你说看到的,不过只是虚幻的假象。” 所以她现在是和一具骷髅靠得这么近吗?!林荔知欲哭无泪,这下真的是动都不敢动了。 偏生诺琅还在问她:“你觉得呢?” “呃,有点,你说得对。”谢谢,她只觉得十分惊悚。 第一百四十章 美人蜘蛛灯 林荔知正想说话,就感觉额头上方好像抵着什么东西,稍微有点硌人。 她手还背在身后,虽然猜想可能是某个机关,但也只能试着用脑袋去顶了顶。 咔哒一声细微的响动,周围光线亮了不少。 诺琅率先起身,正想伸手去扶林荔知,小姑娘却已经干脆利落的翻了出来。 林荔知这时才顾得上打量刚才所躺的地方,果然是一个木质的空间,方方正正的摆在地上,凭空凹陷出了一块,只是看起来……怎么这么像一口棺材。 敢情刚才她和诺琅就是躺在那里面吗? 抬头看去,地板距离他们大约有三米多高,想来刚才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你来这里是想找什么啊?”林荔知随口问道,也不指望诺琅会回答她。 没想到诺琅观察着周围,居然开了口:“找钥匙。” 钥匙?看来和自己的目的还有些相似,林荔知想,她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线索吗? 哦,现在还多了一个任务,找不知道去哪鬼混的元让矜。 “你知道去哪找吗?需要帮忙吗?” “本来不确定,但是看这里的布置,应该没有找错。” “那既然如此,我就先上去了?感觉晚宴快要开始了。”林荔知说着就想跃到地板上方,手腕却被抓住了。 “等等,”诺琅神色平静,“这里好像有点古怪。” 林荔知顺着他的力道转回身去,看见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灯,那灯每一个都是美人面蜘蛛身,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地上,一柄剑从中间穿过它的身体,剑柄上顶着一盏枯瘦的灯,烛芯并未点燃,呈现出一种焦黑色。 放眼望去,一共有十一盏灯单行排列,而在最远的那一盏灯后,隐约可见一个高台掩在阴影里,红色的帷幕将里面的景象遮得严严实实。 “达摩克利斯之剑?”林荔知微微有些惊讶。 诺琅走到了第一盏灯前细细打量,那蜘蛛生的可怖,身上布满了暗色的不规则花纹,撑在地上的蜘蛛腿呈现出一种深红色,上面有细微的绒毛和倒刺。 但那美人则面容姣好,肤色白嫩,让人感觉触摸一下还会有弹性,樱桃小口点出了无边媚色,只是一双眼睛紧闭着,像是睡着了。 林荔知也跟过去,她有些怕蜘蛛,只敢盯着那美人面看:“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和蜘蛛被钉在一起——啊!” 只见她说话间,那美人突然睁开了双眼,一双眸子空洞无神,直勾勾的盯着林荔知看,一时间,她只觉得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似乎扎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眼前可怕的景象突然被挡住了,诺琅伸出一只手遮在她眼前,一边拉着她后退,关切道:“小心点。” “我没事。”林荔知定了定神,再次壮着胆子往那灯看去,只见最顶端的烛芯燃起了一抹幽幽的火焰,与此同时,舞台上的帷幕悄然拉开。 一个美妇出现在舞台上,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正在和拿着武器的官兵争论着什么。 舞台上人的身影都有些僵硬,细看得话就会发现他们身上都绑着线,宛如提线木偶般演着生硬的剧本。 既然不是真人,也就没有声音,林荔知看着上面的表演,犹豫着迈到了第二盏灯前。 又是一点烛火亮起,第二幕戏登场。 诺琅一边护着林荔知一边和她往前走,舞台上的婴儿逐渐长大,时而在花园里追逐蝴蝶,时而在湖边钓鱼。 但是无论她在哪里,周围都会有人盯着她,那目光如影随形,粘腻又甩不掉,追着她的裙摆将她往下拖拽。 直到小女孩身段变得窈窕,出落成了貌美的姑娘,她被国王所娶,住进了华美的宫殿里。 然而好景不长,邻国的国王在一场林间狩猎中看到了她面纱下的容颜,一时为之倾倒,屡次求取而不得,最后竟然发动了战争。 看到这林荔知忍不住偏头说道:“这如果在我们那里,估计要担一个红颜祸水的罪名了。” 诺琅总觉得舞台上的演绎有些熟悉:“我倒觉得是这国王蠢笨了些。” “只是不知道世人会不会把过错都推到她身上。”林荔知看着舞台上的那个女子,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染上阴霾,被战争撕裂开一道缝隙。 之后的场景则是一些片段式的演绎,女子所在的国家败了,她赤脚在路上奔跑,裙摆在战火中翻飞,竟不能将她的美催折一丝一毫。 再然后就是一座被铁链缠绕的深宫,女子抱着双腿坐在天鹅绒的毯子上,眼底满是惊慌。 从空中洒下纷飞的金箔,扮演女子的人偶身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十一盏美人蜘蛛灯,仓促间上演了谁的一生。 舞台上已经谢幕,一双鞋子却踩在了上面。 诺琅将红布掀到一边,打量着定格在台上的最后一个画面。 女子跪坐在地上,身上布满裂痕。金箔洒了一地,一把长剑横在她的脖颈上,另一端则握在一个男子手中。 良久,诺琅才缓缓开口:“这个人……面容和褚桕国的国王一样。” 林荔知看向旁边的女子,语气有些迟疑:“那她和香子兰王后一样吗?” 诺琅点了点头,从国王的人偶手中把剑取了下来。 舞台上除了金箔,其它都是木质的,而这把剑却是钢铁打造,看起来十分锋利。 一年前,褚桕国国王离奇失踪,权势也随之渐渐落到了香子兰王后的身上。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舞台上的这幕戏码,还要继续演下去。 长剑的剑锋插入国王的心脏,诺琅往前推了推,直到剑身没入他的体内,依旧没什么变化。 林荔知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从他手中接过剑来:“我来试试。” 香子兰王后应该是恨着褚桕国国王的,既然这样…… 林荔知手中的剑扬起,干脆利落的砍在了国王人偶的脖子上。 一颗人头滚落到地上,诺琅微微睁大眼睛。 一阵轰鸣声传来,舞台后面露出了一条通道。 面对着诺琅不可思议的目光,林荔知摆了摆手,谦虚道:“小事一桩。”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全是珠宝啊 从密道往前走的时间,诺琅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得林荔知心虚不已。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位年轻的小哥哥解释,她虽然看起来柔弱良善,实际上提起剑来砍别人的脑袋和砍冬瓜一样。 诺琅实际上只是回忆起来林荔知在本竺台上舞剑时的样子,再联想到刚才滚到脚边的那颗脑袋,一时有点心情复杂。 “咦?这里好多珠宝啊。”走过密道后,眼前的空间骤然变大,他们来到了一个新的房间里。 这会儿总算不复刚才阴森诡异的氛围了,房间的四角都摆放了夜明灯,地上的金币和珍宝随意堆积,亮的有些晃眼。 林荔知饶有兴致的蹲下,心里盘算着能不能把这里的东西搬出去。这要是能让自己随便带点走,皇城脚下的房子说不定都能买套新的。 不过她现在还在被圣教秘密追杀,还是不赶着往敌方的大本营凑热闹了。 也不知道阿古岑和萧纵远他们怎么样了,之前进红马骑士的领域时林荔知尝试用符箓联系过他们,但都没有得到回应,只能等从这里出去后再试试了。 想到这,林荔知看到宝物的兴奋劲儿也散了不少,便从地上站起来,结果没注意诺琅何时站到她旁边了,差点一头撞上去,连忙随口扯了句话掩饰尴尬:“这里的奇珍异宝真多啊,房间都快被堆满了。” 诺琅虚虚扶了她一下,见林荔知自己站稳了身形便收回了手:“这里藏着的东西,很多都是从别的国家那里抢夺来的。” 这也能认出来吗?林荔知不动声色的看来诺琅一眼,愈发对他口中“伯朗顿伯爵的仆从”这个身份表示怀疑。 “你要找的钥匙会在这里吗?”林荔知问。 诺琅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无奈:“其实我也不知道在哪里,连具体是什么也不清楚,只能都找一找了。” 这么一大片宝物,这要翻几天才能找到。 好在诺琅也没有真的每个翻找的意思:“我觉得钥匙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简单翻看一下要是没有什么收获,我们就可以走了。” 虽说如此,但前面的十一盏美人蜘蛛灯那般费劲的将他们引到这里来,不像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虽然,这些东西也称得上价值连城。 林荔知也开始四处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毕竟在领域之中,虚幻与真实往往在一念之间,所以即使她看着这些珍宝眼馋,也不敢轻易带走。不然万一走出这片领域,怀里揣着的东西突然变成骷髅什么的,那可就有些吓人了。 这时,角落里的一样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把剑,通体银白色,上面缠绕着玫瑰,却有着一股难掩的锋锐之气。 那是……元让矜的剑?! 林荔知连忙上前把它拿在了手中,确认了一下确实是元让矜的剑,心下微沉。 既然这把剑在这里,说明元让矜应该也在这皇宫之中,希望他没有什么事。 林荔知劝慰着自己,但心底又有一个声音不断在提醒她,如果迫不得已,元让矜是不会与剑分开的。 骑士的剑对他们来说,就宛若第二条命一般。 “你怎么在这里发呆?”诺琅走过来,看到了林荔知手里拿着的东西。 “这是我朋友的一把剑,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林荔知解释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只找到了这个。”诺琅摊开手,掌心上是一个小小的花环,上面的花早已干枯了,但仍然能看出编织它的人手艺很巧。 这个花环与金银珠宝相比,确实有些独特了。 “先出去怎么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宴会。”林荔知说道,心中惦记着元让矜,也没有心思再继续找别的东西了。 诺琅也没发现别的东西,两个人就一起朝着外面走去。 这次的路程顺利了很多,只是路上经过的其它地方积着很多灰尘,像是很久没有人打扫的样子。 林荔知掩着口鼻避免呛进灰尘,一路捡着干净的地方走了出去。 直到重新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才发现这是一座早就荒废的宫殿,外面的草木干枯,只有一颗苹果树长得繁茂,上面结满了颜色红颜的苹果。 院子外面也被封上了,看样子荒废了很久。一旁还有一个皮球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林荔知有些奇怪这里怎么会出现小孩子玩闹用的皮球,但也没有深究,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过好在栅栏高度并不高,翻出去对她和诺琅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没想到脚刚踩到地面,巡逻的侍卫就从这边经过,林荔知顿时有些尴尬,思考着从那条路溜走更快一些。 却见两个侍卫行了了礼,恭声道:“参见温尔诺公爵殿下。” 温尔顿公爵?林荔知的目光向后一转,诺琅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冷淡的应了一声。 难怪她之前觉得不对劲,原来诺琅实际上是殷琅,在伯朗顿伯爵手下受欺负什么的自然也是假的了? ……她之前和诺琅八卦温尔顿公爵八卦的兴致勃勃,说他什么长相凶的能把小孩子吓哭,还说说他好男色。 好得很,林荔知感觉自己现在都有点不好意思看诺琅了。 就听见他问道:“宴会进行到哪一步了?” “回禀公爵殿下,晚宴已经快结束了,王后殿下准备了酒水,正要一会与元让矜小公子玩乐。” 林荔知问道:“你刚才说谁?” 侍卫看了一眼温尔顿公爵,见他点了点头才继续说下去 “元让矜小公子,王后新收的男宠。” 林荔知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自己在这里担心着他的安全,他却在和王后玩乐? 不对,元让矜是自己的男朋友,杀伐之阵里的元让矜虽然和自己并不亲密,但四舍五入也和自己有关系,起码林荔知接受不了元让矜顶着这张脸去和别的女人调情。 因此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就要和诺琅告辞:“宴会既然已经到了尾声,我也要请辞去看看了,公爵殿下。”她把最后这四个字咬的格外重。 殷琅却伸手拦住了她:“等等。” 第一百四十二章 血色的盛宴 “怎么了?”林荔知有些疑惑。却见殷琅的眸色很深,声音也沉了下去:“听我一句劝,你最好还是别去宴会上了。” “为什么?” 一旁的侍卫退了下去,继续他们的巡逻。 “先前瞒你是我不对。”殷琅上前一步,解释道。 “哼,”林荔知假意生气,“知道就好,那你就别拦着你的救命恩人去干正事啊。” 不曾想殷琅说了这样一句话:“你知道王后举办这个宴会是为了什么吗?” 树叶的影子映照在他的眼眸中,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那是一场血色的盛宴。” 琉璃灯盏托举着华贵,盘子的边缘用银线做点缀,上面摆放了几个苹果派,烘培过后的甜腻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一点点攀上少年莹润白皙的指尖。 元让矜半个身子都陷在座椅里,手上的杯子盛了一半的红酒,随着摇晃的动作,倒影在杯子里的倩影也模糊起来。 地上的血积的有些厚了,烛蝶的裙摆也没能幸免,大半都摇曳着血色,湿漉漉的拖行在地上。 长剑的另一端抵在一个女子的喉咙处,烛蝶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无论刚才她闹出多大的动静,这人总是一副清淡的模样,带着点与世隔绝的漫不经心,似乎外界的一切还没有他手中的半杯酒有意思。 烛蝶之前从未被这样忽略过,她咬了咬牙,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你只顶着那个杯子做什么?要不要我给你斟一点新鲜的酒。” 说话间剑尖又往前推了一寸,血珠从女子的脖颈上渗了出来,王后话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她却不敢说话,只能尽可能控制住身体的颤抖。 不应该的,怎么会是这样? 元让矜终于抬起眼,目光只落在地上的女子身上:“你说你是梨木姬?” “是……”女子颤着声开口,说完后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眼中露出不甘的神色。 元让矜语气平淡:“你叫什么名字?” “我……”女子只觉得自己的伪装脆弱的一戳就破,生死关头,她也不敢再隐瞒,“月裳,我是月裳,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地上的头颅四处滚落,月裳心头的惊恐抑制不住的往外涌,根本不知道怎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她嫉妒梨木姬得到了王宫晚宴的邀请,就偷偷跟着混了进来。没曾想快到梨木姬表演时她反而失踪了,因此便壮着胆子顶替了她的名额,想在晚宴上大放异彩。 结果、结果。 烛蝶噗嗤一声笑了,用剑挑起她的下巴:“现在你知道了。” 又一颗头颅滚落到地上,那张秀气的脸上还带着惊恐的神色,就连同乌黑的长发一起沾染上了血迹。 一阵啃咬的声音传来,自烛蝶身后生长出了八条蜘蛛腿,它们插在地上,灵活的把四散的肉块聚拢到一起。 元让矜恍若未觉,依旧专着的看着酒杯里流转的液体。 耳边是烛蝶娇媚的嗓音:“你想吃苹果吗?” “怎么不一起来享用呢?” “你不是也早就习惯了吗?” 帷幕上显出八条蜘蛛腿被光线拉长后的影子,狰狞的朝元让矜伸展。 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杀戮、血腥、那些肮脏的事情。 这才是杀伐之阵的常态啊。 少年手上的力度渐渐放松下来,就在玻璃杯堪堪将要滑落时,又被猛地一下抓紧了。 下一刻,元让矜抓着玻璃酒杯,面无表情的将它砸在了桌沿上。 碎片翻飞,骨节分明的手指于锋锐中精准的夹住了其中的一块,手腕施力将它甩了出去。 玻璃碎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将蜘蛛的两条腿砍断。 “我只是在想,”元让矜的脸上毫无惧色,“如果直接把骑士杀掉的话,这领域是不是也能破了。” “放肆!”烛蝶怒斥道,剩下的六条蜘蛛腿一起朝着元让矜扎去,后者却不慌不忙,从容的进行闪避,任由她怎样攻击,都能恰好避开。 那蜘蛛腿呈现出暗黑色,分明就是有毒,元让矜可不敢被沾上分毫。幸而他身法还算不错,虽然手中没有武器,但一时半会也还能应对得来。 只是这样一直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元让矜脚尖点地身形向右偏折,一脚把桌子踢了出去,挡住了刺向自己的蛛矛。 然而一股寒意从斜后方袭来,原来先前的攻击只是掩护,真正的杀招是烛蝶手上的那把破空而来的长剑。 来的正好。元让矜眸色一冷,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不如用一道伤口来换一把趁手的武器。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少女清亮的声音。 “阿纵,接剑!” 玫瑰银剑一声轻鸣,自远方飞来,力道不减的挡住了烛蝶的进攻。 元让矜反手握住剑柄,就势上挑将其格挡开,紧接着便划开一道剑气,径自冲着烛蝶打去。 场面上的局势瞬间逆转,元让矜变守为攻,剑气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网,将空气切割开来,将烛蝶的攻势层层瓦解。 直到最后一招,少年从空中落下,手执银剑,将其深深的钉入了烛蝶的身体里。 额前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一双冷静澄澈的黑眸。 林荔知看着眼前这一幕与脑海中的景象重合,竟然与那房间里的蜘蛛美人灯极为相似。 “来的还挺及时,”元让矜将剑抽出,翻身而下走到她身前,“再晚点,就只有我的尸体能陪你了。”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林荔知收敛起思绪,轻轻踢了他一脚,“我来的早晚点,说不定你就与美人共度春宵了。被包养的感觉这么样啊,元小公子?” 元让矜做沉思状:“唔,还不错。”继而展演一笑:“不过要是换成梨木姬小姐愿意包养我的话,我还是更愿意服侍你的。” 贫嘴。林荔知啧了一声,正要说话,突然看见先前已经倒在地上的烛蝶直起了身子,她的额头上有鲜血流下,将那张美艳的面容染上了诡异的色彩,几根蛛矛骤然张开,狠狠的朝着她们刺来。 “当心!” 第一百三十章 大型修罗场之我醋我自己 林荔知拽住元让矜的衣襟,本能的想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元让矜的动作却更快一步,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摁在地上。 轰—— 屋顶终于经不住他们连翻的折腾,发出一阵悲鸣。 嘀嗒。 林荔知躺在地上,感觉到脸上沾上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 她睁开眼,只看见元让矜半跪在她身上,用手中的剑做支撑撑在地面上。 他垂着头,还有力气勾勾唇调侃一句:“还你帮我找回剑的人情,够不够?” 刚进入杀伐之阵时也是这样,她躺倒在地上看着他,只是彼时的杀意划为柔软的守护,眼前尽是血色,压的林荔知喘不上气来。 “你怎么敢?!” 衔尾蛇从她袖中滑出,在空中骤然扩大了身形,一口将面前的蜘蛛美人吞吃了下去。 烛蝶本就是强弩之末,先前的攻击不过是临死前的反扑,因而也生不出什么抵抗之力了。 只是这一击之后,林荔知的眸子黯淡了一下,其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自我厌弃。 早就下定决心尽可能少使用自己的能力,结果这次倒好,再次尽数把罪恶吞噬到了身体里。 虽然她并不后悔。 元让矜只觉得背后疼得厉害,全身都没什么力气,想伸手替她擦一擦脸上的血,都动弹不得。 眼前的小姑娘睁着一双杏眼,盈满关心和沮丧,想问他什么又不敢。 会不会很可怕,会不会觉得恶心,会不会…… “想什么呢?”他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化为了绵密的心疼,“保护别人的能力,怎么会可怕呢。” 林荔知不自觉松了一口气,想起身又怕牵动他的伤口,只好继续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问:“你的伤……” 话还未出口少年就骤然失了力气,直接倒在了她的身上。 林荔知手有些抖,但还是环过来抱住他,入手一片湿热,她闭了闭眼,尽可能小心的将元让矜扶了起来。 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红马骑士的领域很快就要崩塌了,她得在此之前带着元让矜出去。 元让矜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林荔知身上,她却走的十分平稳,甚至想到了之前在街上的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把元让矜背回去的。 “喂,”林荔知转头看他,很想在少年的脸上咬一口,“怎么每次承担战损角色的都是你呀。” …… 废弃宫殿的苹果树下,殷琅站在那里,从树上摘了一个苹果。 仔细看得话就会发现,他手中的苹果表面凹凸不平,竟然像是婴儿的头颅。 随着红马骑士的死去,周围的环境也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虚幻状态,但任由空间如何错乱崩裂,都不会影响到他周围的位置。 殷琅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苹果:“这个地方还真是无聊呢。” “不过,苹果的味道还算可以。” …… 元让矜醒来的时候,先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小小的火堆,然后是女孩子线条柔和的侧脸。 他慢慢做起身,发现身上还披着一个外套。 “你醒啦?”林荔知察觉到动静,转头冲他笑了笑,“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元让矜的声音有些哑,撑着头揉了揉才回过神来,却见林荔知正在举着一个符箓走来走去,嘴中碎碎念着什么,一时有些无语。 这透着傻气的样子,让他有点怀疑受伤的是林荔知了。 “你在干嘛呢?” “看看能不能联系到我在外面的伙伴,”林荔知认真回道,紧紧盯着符箓的移动方向,“奇怪,刚才好像还有点声音,是在哪来着?” 元让矜:……让我来想想怎么用委婉的词汇来劝你放弃这个天真的想法。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嗓音:“喂喂喂!能听见吗?” 还真能联系上啊,元让矜有些意外。 林荔知却很激动:“萧纵远?能听见我说话吗?” 元让矜看着他俩在那里“你能听见吗”“我能听见”喊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这里的联系很不稳定,你们可以先说重点。” 这俩小呆瓜,再试麦下去可能什么都说不了了。 “哦哦,对,”林荔知听着萧纵远那边有喘息声,疑惑道,“萧纵远,不是吧,你在那搞什么激烈运动呢?我在这里出生入死,你在外面逍遥快活?” “我呸,逍遥个鬼,妹妹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是不知道,我们正在被一个拿大镰刀的人追。不对,也不知道是人是鬼,带着面具,看不出来。” 面具?镰刀?林荔知也一头雾水,这时,元让矜走了过来:“他是不是面具上有一个红色的符文?” “诶?”萧纵远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一眼,奇道,“还真是。” 元让矜说道:“那是圣教的五大长老之一,骷髅戏图——桑自秋,你们注意攻击他镰刀的刀柄和面具,不要去看他,目光会暴露你们自己。” “哦哦,知道了。等等,小荔枝,你旁边怎么会有个男的?”萧纵远反应过来,立刻朝着旁边大喊一声,“元让矜!你快来!这有个陌生男人!你家小荔枝被人撬墙角了!” 完了。林荔知一慌,但完全拦不住激动的萧纵远。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阿荔?” 依旧是属于少年的清澈嗓音,带着点天生的清冷,却又被温柔抚平了棱角:“你还好吗?” “嗯。”林荔知不知怎的眼眶一红,攒了许久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身旁的元让矜不爽的挑了挑眉,直接接过了话头:“她好得很,不劳你操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林荔知:???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怎么办。 果然,符箓那头的元让矜冷笑一声:“你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元让矜。” “阿荔,”元让矜说道,“离那家伙远一点。” “凭什么听你的啊?”这边的元让矜直接把林荔知带到了自己怀里,笑得吊儿郎当,“你还是少操心吧,毕竟现在在她身边能保护她,和她牵手接吻的,可是我。” 谁和你牵手接吻了啊???林荔知一个脑袋两个大,顿时觉得自己很像脚踏两条船的负心汉。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陪你记着 林荔知踮起脚去捂元让矜的嘴,以免他再说出什么孟浪的话,元让矜也不躲,就含着笑任由她捂。 他的唇很软,掌心的皮肤本就敏感娇嫩,摩擦下有一种亲吻的错觉。 林荔知睁大眼睛,脑子有点懵,不太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几日不见就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另一端萧纵远又开始哀嚎:“小荔枝妹妹,你早点出来啊,不然我怕这边我拉不住。你是没看见他的脸色……喂……” 符箓闪烁起来,萧纵远的话也被吹散在波纹里,顷刻间悄无声息。 一切归于平静,林荔知刚一收回手,元让矜就开怼了:“啧,连桑自秋都不记得了,还有什么用。” 说着还看了林荔知一眼,表情认真:“所以说,在我身边多靠谱啊,要不别出去找那家伙了。” 这家伙那家伙的,不都是你吗。林荔知有些无奈,不过看他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也没有扫他的兴,小鸡琢米般点头:“好好好,是是是。” “是不是我要更帅一些?”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元让矜对她敷衍的态度很是不满:“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你干嘛要偏心外面那个人啊。” “你先认识的我?”林荔知疑心自己听错了,“不对啊,明明是我和阿纵先认识的。” 话一出口她就发现,完了,她怎么也把这两个人分开来看了。 这个人,有时候还真是有点颠倒黑白的本事。 元让矜对她的想法浑然不觉:“对啊,那次下雪天还是我背你回去的,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他的眼神难得紧张,小心的看了林荔知一眼。 雪天?林荔知愣了愣,努力回忆着。 等等,好像真的有这件事。 那时她陷落在曲江设置的梦境中,脚踝受了伤昏迷在雪地里,就是元让矜把自己背回去的。 想到这,林荔知脱口而出:“就是你说要给我烤肉吃那次?” 这会换成元让矜愣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怎么就惦记着吃了。” “别乱动,”林荔知不满的鼓了股脸颊,“当时说好打点鹿或者兔子的,结果我一口都没吃上就回去了,可惜了好久呢。” “是是是,”元让矜不仅不动手,还往下按了按,语气含笑,带着点诱哄的意味,“那年轻帅气的骑士还记得吗?就是要给你做烤肉的那个。” 林荔知认真的想了想:“唔,古宸?” “……”元让矜咬牙不语。 女孩没忍住笑出了声,安抚性的反过来摸他的头。 “骗你的啦,我记得。不过,”林荔知有些困惑,“为什么会有两个你啊。” 元让矜眼神闪烁了一些:“我早就说过,我是个死人了。所以说,其实这个世界依旧只有一个元让矜,我不过是他过往的记忆,被遗落在这里的一缕残魂。” 林荔知张了张口:“过往的记忆?” “是啊,你也知道他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吧,”元让矜轻笑,“恰好,那些事情我都记得。关于异族之战前后发生了什么,关于我的兄弟是怎么死去的,我都记得。” 林荔知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剑眉星目的男孩子,会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是有家室的人,说着“给老子滚下来”然后一脚踢到树上,也会在危难的时候提起重剑,护在朋友前面。 还有在校园里时奔跑而过的那个身影,元让矜失控喊出的那一声“秋左凉”。 微笑着和她说“我们又见面了”的阿希尔,还有那个运筹帷幄负责分发任务的阿尔法…… 还有很多其它的,她还没来得及听元让矜讲过的人。 他们都像枯萎的落叶般脆弱,在湖面上经过时也只会激起一丁点细微的水波。 但又是那样真实且厚重的从面前这个少年的生命中抽离出去,往后再说的话语都只能是“我曾经的兄弟”。 林荔知心头突然有些疼,其实她有很多话要问的,关于杀伐之阵的形成,关于他是怎么会被留在这里,关于那场异族之战中埋藏的真相。 但是看着元让矜这样平静甚至堪称随意的语调,她就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不忍心,不想问,只想抱抱他。 林荔知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做了。她慢慢走上前去,张开双臂把元让矜圈在了怀里。 元让矜身体一僵,随即便放松下来,回抱住怀里的少女。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明明是暧昧的位置,偏偏又克制着没有收紧。 “都过去了,”林荔知说,“没过去的,我会陪着你。” “你不好奇吗?”元让矜问。 “好奇,但是你想说的时候,我再听你说。” 元让矜隐瞒了一件事,就是如果外面的元让矜记忆是有不完整的,那么他的记忆同样也会是碎片式的,甚至断裂的更厉害。 但是林荔知猜到了。 因此她继续耐心的,轻轻的贴着他继续把话说完:“听你将你记得的事情,你经历过的那些美好和忍过的疼,我陪你一起记着。好不好?” 腰上的力道骤然收紧,元让矜紧紧抱着她,把她按到自己怀里。 良久,他回了句:“好。” 【小剧场】 林荔知:你经历过的一切,我陪你一起记着好不好? 美人在怀的元让矜:好好好,媳妇说什么都好。 外面被桑自秋提着大镰刀追的元让矜:???我不好! 萧纵远:哥,冷静,冷静,咱们没法进去自己打自己,去打点能打的过的。 元让矜的目光缓缓落在他身上。 萧纵远:?别别别,我这么可爱我做错了什么呢?去打那个提镰刀的。等等,哥你别冲动,你打的过他吗? 在一旁默默看着一切的曲离:……好吵,不想说话。好想回去,又不能走,回去好像也很麻烦。但是我们貌似也不是打不过,为什么还要跑? 桑自秋:?为什么我明明在追杀你们,你们还能有心思和别人聊天?你们礼貌吗?尊重一下对手好吗? 别人都在一打一,只有桑自秋在一挑三。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谁动了我的苹果 烛蝶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很美的。 年纪小的孩子大都没长开,她却不一样,只是往那一站,一双眼睛里就透着媚意,眼尾微微上挑,唇色也嫩的刚好,反而因为稚气多了几分无辜纯净之感。 可惜是那种容易让人生出摧折之心的美。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知道部落里最年长的老人看着她,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怅然。 “美是无罪的,可是过分的美,往往容易招致灾祸。” 她那时不懂,只知道这句话之后,自己的生活就过的不太好。 或许在那之前是有一丝温情的?烛蝶也不记得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回忆了,久远的如果不是刻意回想,根本记不起来。 后来一场大火更是把那里烧了个干净,她赤着脚走在被火烧得焦黑的木头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看见了那个老族长。 他半个身子都压在房梁下面,看到烛蝶后,眼里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这让烛蝶的脚步停了一停,毕竟当初如果不是他的一句话,自己或许也不会遭来村里人的排斥和躲避。 不过还没等她分清那眼神里面的神色倒底是害怕、悔恨还是释然,老族长就开口说话了:“是我们没有能力护住你。” 烛蝶只觉得好笑,现在说这样的话,当初做什么去了。如果这个老人真的预料到邻村会为了抢夺自己与他们发生冲突,又何必现在在这里惺惺作态呢? 可是实际上,她什么都没做啊。 烛蝶站起身,裙摆堪堪擦着火光上方扫过,把哀嚎声都抛在身后。 接连几个部落因为自己而招惹上灾祸,从那以后,人们将她视为不详的象征,连路过的三岁小孩都要朝她扔块石头。 烛蝶逐渐长大,身材变得高挑,腰肢细软,眼角眉梢也透着数不清的风情。 看见她的人总是忍不住多看上几眼,也有很多年轻的小伙子偷偷的给她送花,送情书,送点心和首饰。 烛蝶都照收不误,无论是谁来找她都笑盈盈的,把那些曾经的晦涩时光都抛在身后。 她去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方,看着男人为她沉沦着迷,为她一掷千金,为她抛下曾经的爱人,心底上升起报复般的快感。 可是实际上她所想要的是什么呢?烛蝶自己也不知道。 偶尔她也会有想要安稳下来的想法,但实际上,她在谁的身边都留不长久。总有新的人到她面前献殷勤,甚至为了她大打出手。 她厌恶那些目光,却只能在他人的目光里找到自己真实存在的证据。 要想安稳的生活,反而只能不断漂泊。 蜻蜓点水般的经过他人的生活。 直到那天,烛蝶在林子里追着蝴蝶,突然看见了一个男子。 他站在树下,白色的长发束在身后,眸子清凌凌的,像皑皑白雪上的珠露。 只一眼,烛蝶就在他身上发现了那种和自己一样的,纤细而让人忍不住想生出占有想法的美。 她没见过这样的人,但本能得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会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因此她停下了步子,破天荒的开口主动打招呼:“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没有说话,烛蝶注意到他手上拿了一个苹果。 红润的,饱满的,富有生命力的苹果。 “想尝一尝吗?”男子说道,将苹果递给她。 恰好一阵微风吹过,男子脸侧的长发轻轻拂动,线条愈发柔和而没有攻击性。 他拨弄了一下树枝上的新叶,眼底敛着潋滟水波,声音透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你不该继续为这些人浪费自己。” “我……”烛蝶感觉自己像着了魔,那些年积攒下的迷茫尽数破土而出,引诱着朝他伸出手,“我该怎么做?” 后来的事情烛蝶就不太记得了,她只记得那天在树林里她遇到了王子殿下,未来的储君。 他为烛蝶的美所惊艳,为她亲手编织了一个花环,发誓给她不娶。 日子好了起来,那条充满权力和荣华富贵的路向自己展开,直到烛蝶成了王后,足够高的地位终于可以躲开那些讨人厌的目光,让她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那是烛蝶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她在花园里喝下午茶,告诉自己的丈夫今天又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明天还想再买件新衣服。 年轻的男子总是纵容的看着她,微笑着一一应下,一如当初把花环戴到她头上时的小心翼翼和珍重。 然而好景不长,在一次野外狩猎中,他们与邻国的国王偶遇了,风不巧吹气了烛蝶的面纱,她惊慌的用手按住,却还是看见了那人露出的她无比熟悉的目光。 惊艳,渴望,还有势在必得。 烛蝶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后来她听说邻国的使臣过来交涉,具体说了什么她听不清,只知道回宫后她的丈夫于盛怒中将盘子摔了一地。 再后来,战火蔓延开来,烛蝶看着周围人不停的厮杀,只觉得一切像极了孩童时期部落里的那场大火,好生荒唐。 可是兜兜转转,那些快乐不过只是薄梦一场,转眼间,灾厄不幸的罪名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她拖着双脚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只觉得无声的枷锁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凌空一箭朝自己飞来的时候,烛蝶甚至想,就这样了却了自己的一生也是可以的。 然而一把剑凭空杀了出来,将那支箭砍成两半。男子坐在马上俯视着她,笑声清朗:“原来在这儿,叫我找的好生辛苦。” 继而又说:“这乱世里,他们该是多无能,怎么总喜欢把罪过推到女人身上。” 因为这一句话,烛蝶红了眼眶。 她后来知道,那人叫殷琅,是褚桕帝国的温尔诺公爵,杀人时喜欢把对方的头砍掉。 后来在宫殿中被折磨时她常常想,如果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来,为什么偏偏要以拯救的姿势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那日烛蝶有了身孕,才觉出惊恐,她不能让自己的血继续留下来,尤其是和这个人的种。 于是她趁褚桕国王不注意时砍了他的头,而诺琅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一点点帮她坐稳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烛蝶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深究。 她打掉了自己的孩子,养了很多男宠,性格愈发偏激古怪,上一秒说着喜欢下一秒又要了对方的命来玩。 人们愈发对她心存恐惧。 又过了很多年,烛蝶又遇到了一个叫元让矜的少年,他看她只是看她,好似她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当那把剑穿透自己的心脏时,看着元让矜毫不犹豫用命去护住另一个女孩子时,她才知道那双淡然眸子背后的缘由。 世人爱她的美艳绝伦,也恐惧于她俯身献吻。 没有人知道,其实她喜欢读十四行诗,喜欢孩子,也喜欢管理政务。 能写得一手漂亮的花体字,也有着无师自通的妙曼舞姿。 她是烛蝶。 不是摆放在那里掌心供人赏玩的苹果。 第一百四十六章 黑马骑士篇 池子里有一汪清澈的泉水,水流的源头自山涧而来,潺潺的汇入这放洼地中。池子旁边是一片青竹林,翠色嫩的要滴下来。风过竹林,偶有雀鸣,尽是娴静安适。 自那林中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一袭白色的广袖衣袍裹住身体,随着走路的动作修长的腿若隐若现,脚腕上的红绳上系着一尾小鱼,随着脚尖入水的动作荡开柔软的波纹,宛若活物一般。 林荔知试了试水温,然后任由身体松松的下滑到池子里,她把头发散开了,靠着池边的一块石头歇息。 不多时便听见一阵窸窣的声响,林荔知扬声问道:“怎么样,追上了吗?” 元让矜从竹林里走出来,头发难得乱糟糟的,脑袋上面还顶着草屑,颇有些气闷:“没有,这只兔子跑得也太快了,没追上。之前常常听说狡兔三窟,今天才真的见识到了。” 他说着就想去池子里洗手,不经意间看到一抹背对着自己的倩影,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元让矜的眼力想来不错,只是匆匆一瞥就看见了那墨色长发下的白嫩肌肤,池子里的水又清澈透明,遮不住什么东西,那下面…… 林荔知正在用手勾着去捞掉进池子里的竹叶,就听见身后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声响之大可想而知那人下手用了多大的力气。 “阿纵?” 林荔知下意识就想转身看一下情况,又反应过来自己的衣服还堆在岸边,连忙又坐回了水里:“你,你那边怎么了?” “没事,有只蚊子。”元让矜冷静的回道。 林荔知心头不知为何涌现出一点微妙的情绪,隐约间好像知道了点什么:“赶走了吗?” “嗯,已经打死了,”元让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视线转移到别处,“我再去找一找那只兔子,我觉得我还能再追一追,说不定它现在就撞倒在哪棵树下等着我去捡呢。” 他说完也不等林荔知回话,急匆匆的就往竹林里钻。 林荔知只觉得好笑,小声道:“哪里会有这么笨的兔子……”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扑通”一声,原来元让矜走得急没注意脚下,直接被一个小石头绊了一跤。 林荔知:……好像还真有。 说起来,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黑马骑士的领域,只是这个地方,倒与先前的领域十分不一样。不仅风景秀美,而且还有很多小动物,全然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哪里都好,就是看起来与杀伐之阵格格不入。 林荔知拨弄了一下水花,水温偏凉,手浸在里面很舒服,心也不由得沉浸下来,忍不住冰了冰脸颊,只觉得这黑马骑士,还真是一个有闲情雅致的人。 元让矜可不这么想,他正坐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远眺,嘴里叼着一根草,就守在水池的附近。 嚼碎了的草茎带着植物的香气,不觉得涩反而有一丝甜。元让矜慢吞吞的咬着,在林间的草堆里找那只兔子的身影。 从进入黑马骑士的领域后,周围就一直植被茂盛,但这么大的活物,还是第一次见,因此他当时和林荔知对视一眼,立马就冲上前去想要把兔子捉到。 只不过两个人的目的可能有点差别,元让矜是想顺藤摸瓜找一找线索,而林荔知则是想吃烤兔子了。 元让矜在树上呆了一会,估摸着林荔知已经洗完了才重新回去。 隔着很远就看见女孩子坐在石头上,晃悠着小腿,小脚白嫩嫩脆生生的,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面。她的头发沾了水,整个人有一种雾气蒙蒙的美。 “不怕受寒吗?”元让矜走过来帮她把鞋穿上,林荔知下意识缩了一下,不太习惯这般亲密的动作,岂料元让矜的动作更快,直接握住了她的脚踝,温柔又不容抗拒的帮她穿好。 林荔知歪着头看蹲在面前的少年,她很少从这个角度去看他,发觉这人初见时的满身戾气已经尽数收敛,看起来温润内敛,格外乖巧,于是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然而手还没碰到上面,元让矜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林荔知顿时有一种被逮住的心虚感。 元让矜挑了挑眉:“怎么,女巫大人是想趁我不注意调戏我吗?” 她错了,这个人一点都不乖巧。 林荔知抬脚就想虚踢他一下,元让矜则很配合的往后一倒,后滚翻后跳入了水池里,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于是她也忍不住笑了,不和他计较刚才的风流话语,元让矜这才开始开始清洗身上的灰尘和草屑。 林荔知就找了一小根木棍在地上戳戳画画,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说着话:“刚才那只兔子找到了吗?” “没,”元让矜泼了一把水到自己脸上,“但是逮到了另外一只又笨又呆的兔子。” 林荔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气恼的掬了一捧水朝他泼去,元让矜连忙向旁边一躲,讨饶道:“我错了,兔子现在在水里,只要女巫大人能消气,清蒸还是红烧随你喜欢。” “哼,没兴趣。” 元让矜却又游了过来:“放心吧,肯定会让你吃到的。上次就欠你一只烤兔子,如今再见面,也该兑现了。” 林荔知咽了咽口水,眼前不由得浮现出跳跃的火苗,还有烤得滋滋流油的兔子。 “那你需要多烤一会儿,烤到微微焦,外酥里嫩,再撒上好多调料。” 林荔知兴致勃勃的说着说着又沮丧起来:“不对,这里没有调料。” “别担心,”元让矜看着她小馋猫的样子,低低的笑了一声,重新又不正经起来,“大不了,让外面那个家伙替我还了呗。” “什么这家伙那家伙的,不都是你吗?”林荔知纳闷,这个人怎么总爱和自己过不去。 面前的人傲娇的哼了一声,语气忿忿不平:“谁和他一样了,明明是我先见着你的,和你一起出生入死,他就负责享受,牵牵小手亲一下什么的,我哪里有过!” 七夕特别篇 甜文日常 林荔知回屋时,萧纵远正在宅院里的一口大玻璃缸前蹲着,与里面的乌龟大眼瞪小眼。 她起先不知道萧纵远在干嘛,还以为是什么新的修炼姿势,因此好奇的凑了过去,结果就看见了水草中间无比安详趴着的龟先生。 林荔知沉默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对它发问:“今天不是七夕节吗?” 她眼睛还盯着乌龟,话却是对萧纵远说的:“所以你为什么要守着它呢?” 萧纵远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惆怅:“大概是因为,青蛙太吵了吧。” 林荔知:??? 萧纵远继续忧愁道:“其实我是在和龟兄祈福,让它包邮我之后的感情能够长长久久。我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不想在流连花丛中了,只想如龟兄一般安安稳稳的度日。荔枝妹妹,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荔知回道:“我不太明白,我只知道我现在不是很想和你以兄妹相称。” “哈,”萧纵远尴尬的笑了笑,“对了,元让矜刚才不是出去买菜去了吗?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已经回来了,不劳萧少爷惦记。”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萧纵远一惊,和林荔知同时回头。 就看见元让矜正微笑着站在他们身后,只是那眼神怎么看都觉得冷。萧纵远暗道不好,正想脚下开溜,就被一条从天而降的鱼砸懵了。 元让矜牵起林荔知,语气和善的叮嘱他:“刚买回来的,还新鲜,你处理干净后给阿古岑送过去吧。” 那鱼明显生命力还旺盛,对自己即将上菜板的命运十分不甘,啪的一尾巴甩在萧纵远脸上。 萧纵远平生第一次被打脸,满腔怒火的去抓鱼:“嚣张小贼,看你哪里跑!” 林荔知本来正跟着元让矜往外面走,听到后面闹腾的热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笑意,还没等说什么,元让矜就把她揽到了自己怀里,在头上拍了一下:“往哪儿看呢?这么大一个男朋友在这里呢。” “嗯嗯嗯,看你,”林荔知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怎么今天想到买鱼了?” “你昨晚不是说想吃吗?”被这双杏眼一看,元让矜语气不自觉就软了下去,随即就意识到不好,不能轻易妥协。 天知道他刚才进门时看见林荔知和萧纵远靠着那么近聊天的时候,有多想把萧纵远送去厨房做剁椒鱼头。 林荔知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开心时喜欢一蹦一跳的走,脚下不自觉轻快起来:“阿纵,你真好。” “嗯,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林荔知回答的毫不迟疑。 “那你喜欢萧纵远吗?” “阿纵,”林荔知抬眼看他,“虽然我之前没谈过恋爱,但是我是分的清楚喜欢和友情的,你干嘛要这样问我?” “是我的不是了。”元让矜含笑道。他知道林荔知是由阿古岑带大的,男子难免粗心一些,所以林荔知一直对男女接触之间的分寸比较迟钝。 他是清楚的,林荔知做这些事时干净坦荡,甚至他也曾经被这份“唐突”撩动的心乱。 可是他不敢保证别人也这么想。 就连他自己,偶尔看见林荔知和其他男子的举动亲密了一些,哪怕明知是无意识的,心中还是会泛上醋意。 元让矜知道这件事急不得,于是他又把林荔知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好声好气的哄着她:“你以后不要离萧纵远那么近好不好,我看见了心里不舒服。” 林荔知虽然没经验,但是并不傻,闻言仰着脸去看他的眼色,语气中多了一份按捺不住的小雀跃:“元让矜,你是不是醋了呀,这么喜欢我吗?” 元让矜:……他就不应该慢慢来!就应该直接把萧纵远丢出院子。 虽然现在他们住的这个宅子还是萧家的产业。 林荔知噗嗤一声笑了,上前几步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元让矜的怀里:“我知道了,其它男孩子我也会注意分寸的。” “嗯。”元让矜这才满意了,低头去吻她的唇,林荔知乖乖让他亲了,小手抓着他的衣襟,睫毛微动。 萧纵远本来正提着鱼往这边走,没成想吃了一嘴狗粮,连忙转身换了条路走。 结果才拐了个弯就看见了一脸冷漠的曲离,他今天换了一件白色的衣服,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和。 萧纵远本来正愁着呢,顿时眼睛一亮,抬手招呼道:“曲离,离哥,来来来,帮个忙,江湖救急。” 曲离眉心一跳,一脸戒备:“站着,你想干什么?” “帮忙处理个鱼呗,你这堂堂能掌管半个海域的息主大人,处理一条鱼自然不在话下,”萧纵远吹捧起来草稿都不打,“元让矜那个负心汉把这鱼扔给我就跑了,你可不能再走啊,不然留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可怎么办才好?” “不帮。”曲离转头就走。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既然知道他是息主大人,怎么还敢让他做这种事。 “曲离!曲离!”萧纵远颠颠的跟了上去,边走边絮絮叨叨着,“就帮一次吧,你不喜欢吃鱼吗?” “不喜欢。” “你该不是不会吧,”萧纵远做恍然大悟状,“你不会你和我说啊,我教你。” 曲离冷冷瞥他一眼:“你会?” “咳,不会,”萧纵远气势弱了下去,可是仍旧不死心“帮帮忙嘛,今天过节呢,咱们中午吃点好的。” 曲离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脚下的步子却往厨房的方向走了。 甘洛坐在床上,透过窗户看见萧纵远抱着鱼兴高采烈的跟在曲离后面走,有些好奇:“他怎么这么高兴?” “不知道,”祁以温试了试碗里药汤的温度,“别管他了,来喝药。” “我不,”甘洛扁了扁嘴,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太苦了。” 也不知道阿古岑这身医术是怎么回事,这药的功效不知道,味道却是十足十的苦涩,甘洛已经连着喝了一个月了,还是觉得难以下咽。 “乖,”祁以温从旁边拿出一盒蜜饯,“吃完就给你尝一点甜的。” 甘洛叹了口气,知道躲不过去,就硬着头皮喝了。 刚放下碗想要蜜饯,唇上就覆了一层柔软,寸寸研磨轻咬,暧昧至极。 良久,祁以温才起身,他依旧是那副斯文的模样,反观甘洛则红了脸颊,听着身前的人慢悠悠的问道:“甜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被南瓜追杀 “停停停!”林荔知忍不住上前去拍他,元让矜笑着躲了一下,顺势扣住她的手。 林荔知没站稳,脚下一滑,重新又掉进了水里,溅了元让矜一脸水花。 元让矜闭着眼,感受到女孩子恼怒的拍打,连忙腾出手去扶她:“小心点。” 林荔知呛了口水,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低咳,元让矜慢慢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过了一会才好起来:“没事了。” 元让矜松了口气,缓缓回神的大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面前的人衣衫湿透,薄薄的布料根本挡不住什么,掌心似乎都能感受到皮肤的滑嫩。 她的眼睛也好似被水浸湿过一样,抬眼看向自己时湿漉漉的,像被雨淋湿的小狗,愈发显得唇色嫩而淡。 元让矜呼吸急促起来。 林荔知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就被打横抱了起来,顿时惊慌道:“元让矜?你干嘛呢?” 随即就感觉自己被放到了岸边,一块白色的大浴巾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的遮住了视线。 “唔?什么情况?”林荔知被裹了个严实,声音闷闷的从浴巾下面传来。 “有风,怕你着凉,赶紧好好擦擦。”元让矜冷静的说着,随手隔着浴巾揉了揉她的头发。 林荔知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被揉乱了,好不容易才挣脱开,一拽浴巾的边角露出脸来:“我说你突然犯什么……” 撞入视野的是刚迈进水池的元让矜,他的上衣还放在一旁,水珠从腹肌上滚落到劲瘦的腰上,他不是那种很壮实的肌肉,胖瘦刚好,线条干净流畅,让人想起蜜色的小排骨。 林荔知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元让矜刚才一系列莫名其妙行为背后的原因。 她连忙重新用浴巾蒙上脸,底气不足的继续把话说下去:“我觉得我好像不太清醒,你快点洗啊,洗完我们去追兔子。” 元让矜嗯了一声,紧接着就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林荔知听着,觉得自己有点热。 于是她认真的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要不要也假借捉兔子的名义去树上吹吹风。 好在元让矜洗的很快,等他换好衣服后,林荔知也已经擦干了头发,只是动作似乎有些暴躁,头发也有些毛燥,一缕呆毛竖了起来。 元让矜上去给她往下压了压,声音中含着止不住的笑意:“小呆瓜。” “什么嘛,”林荔知瞪了他一眼,“走了走了。诶,那是不是就是刚才那只兔子?” 元让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竹林中一点白色的绒毛闪过,小短腿跑得飞快,连忙追了上去:“就是它,快追!” 兔子大爷现在心情很不好,它本来正在竹林间悠闲的散步,结果有两个人闯了进来。他们自然看见了聪明帅气的自己,于是展开了一场“龟兔赛跑”,只是这一男一女未免太笨,居然没有跟上自己的矫健的步伐。 它等了半天无果,只能重新出来找他们,结果就发现这两个人在说说笑笑,仿佛已经忘了自己一样。 哦,除了想吃烤兔子的时候。 生气!太不走心了,吃了一嘴狗粮的兔子大爷表示自己的心情愉悦指数直线下降。 但是没办法,谁叫它是认真负责的好向导呢,多年来在杀伐之阵好评如潮,因此只能重新回来为他们带路。 兔子大爷边跑边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以确保这两个笨蛋能跟上,同时在心底被自己负责任的精神狠狠地感动了。 林荔知和元让矜追着兔子跑了一路,从竹林跑到了树林里,直到它一头撞到树上没了踪影。 林荔知惊讶道:“还真有自己往树上撞的兔子啊?” “过去看看情况吧。”元让矜答道,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两个人走近一看,才发现这的树形状比较奇怪,两棵树上部缠绕在一起,下端靠近地面的位置刚好有一个空处,足够一人趴下通行。 眼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而且刚才兔子的表现还有点像为他们引路,林荔知和元让矜只犹豫了一秒,就也跟着钻了过去。 重新站起身后,林荔知打量着四周陡然变得高大起来的树木:“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这些树是不是放大了好多啊?” 视线里早已不见兔子的身影,元让矜正要说话,就感觉地面传来了震动声,回头一看,顿时色变:“刚才的洞呢?还能出去吗?” “没有了,找不到了。” 那棵形状怪异的树依旧伫立在那里,只是底下的空处消失不见了,用手摸一摸只能感受到粗糙的树皮。 元让矜低低骂了一声,迅速打量着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 林荔知这时候也看到了一个由远而近的身影,那东西大概有五米多高,体型肥硕巨大,眼色为暗黄色,赫然是一只南瓜。 “天啊,”林荔知一边跟着元让矜跑一边回头看,“我们如果把它宰了,是不是接下来的伙食就有了?对了,刚才那只兔子不会也变大了吧?” “不知道,”元让矜说,“但是我觉得我们可能打不过它。” “是吗?我来试试。”林荔知袖中的小刀滑到手心,随着动作甩出,直冲着那只南瓜而去。 叮—— 刀刃在南瓜的表面划过,发出金石般的鸣响,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林荔知果断回头,加快了奔跑的速度:“我错了,这是南瓜要吃我们吧。” 两个人狼狈的林间逃窜,索性南瓜虽然体型巨大,但是动作比较迟缓,灵活性也不高,因此他们绕了几圈就把它甩掉了。 林荔知扶着树干歇息,心中不免有些担忧:“阿纵,我们接下来遇到的该不会都是这种庞然大物吧。” “有可能,”元让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还是安慰道,“我觉得不是周围的东西变大了,也可能是我们变小了。” 不管是哪一种,他们的战斗力都有所影响,之后的查看也必须更加小心。 元让矜思索着,刚往前迈了一步,耳朵就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声响,顿时暗道不好。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脚下的草地突然一空,他和林荔知直接掉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密室里的宝珠 议事厅的负一层有一间巨大的密室,里面藏着很多圣教重要的东西,只有教皇冕下和白女巫才有资格进入。平日里由十八骑士看守,再加上复杂的机关迷宫,防卫极其森严。 然而今天,密室的大门前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十八骑士的骑士长罕莫德站在密室前,看着面前的穿着白色和黑色斗篷的一男一女,语气沉静:“对不起,圣女大人,圣教重地,还请你尽快离开。” “我为何要离开,”殊翎薄唇轻启,反问道,“这是上一任教皇的印信和宣文,他已经将教皇之位传给了我,你又是什么身份,敢拦在我的面前?” 罕莫德没说话,只是沉默的抽出了自己的剑。 教皇本身并没有什么能力,只是作为一个傀儡,圣教内的事务大都由白女巫苏含月操纵。而如今白女巫不在圣教内,五大长老中有三位出去执行任务,一位常年找不着人,这时候圣女出现在这里就格外耐人寻味了。 罕莫德想起之前圣教内私底下的传言,说这位圣女大人温良软弱,并没有什么大的能力,如今看来,怕是他们看走眼了。 无论如何,今日他都要守住密室的入口,不然恐怕,圣教的天要变了。 与满身戒备的罕莫德比起来,殊翎的神色则带着一种不以为意的轻松,她不再看这位忠诚的骑士长,而是直接朝密室门口走去。 罕莫德刚提起剑,就看见站在殊翎背后的人摘下了兜帽,懒懒勾了下唇角:“骑士长大人,请留步啊。” 罕莫德先前一直在注意着他,常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这个人的危险程度并不比走在前面的圣女少多少。 然而就在他提剑刺出的时候,空气中的湿度陡增,原本锋锐的剑气如同入了水中,逐渐被消解。 纷飞的鳞片在裹挟上剑身,曲江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剑身。 一次交锋过后,两人心中都是一凛,重新开始估量对方的实力。罕莫德只觉得无形的束缚在瓦解着自己的剑意,那鳞片时而坚硬时而柔软,力度收放自如。 而曲江则是讶异于此人下盘之稳,剑气绵密厚重如山岳,给人一种不可撼动之感。 “看来这圣教内果真藏龙卧虎,”曲江面色不变,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兴奋感一层层漫上来,“那就让我来试试,你够不够资格吧。” “狂妄!”罕莫德冷哼一声,一道剑气骤然朝着苏含月的背后扫去,苏含月脚步不停,恍若没有感觉到一样。 下一秒,曲江身形偏移,抬手挡住了攻击,同时手指向前点出,一片锋利的鱼鳞擦着罕莫德脖子上的皮肤扫了过去。 曲江眯了眯眼,话语中难掩的威胁之意:“再分心想要一打二逞英雄的话,你这颗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殊翎则从容的用教皇的印信打开了密室的门,没再理会身后的打斗声,径自迈步走进了门。 密室里的空间很大,摆放的东西却很少,殊翎粗略的扫了一眼,大概有七八个水晶柜子,里面放置着东西各异,有国库的钥匙,有调动圣教众人的令牌……甚至还有孔施琅长老当初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坛酒,摆放在这里显得颇有些格格不入。殊翎记得当初孔施琅把它当宝贝一样宠着,怕别人偷了,闹死闹活的要苏含月把它放到密室里,苏含月被缠的头疼,最后只能应允了。 她简单看了看就径自就走到了最中间的一个水晶高台上。 那上面摆放着一个暗紫色的水晶球,通体盈透,被一个血色的牢笼锁在了里面。 只一眼,殊翎就认出这是苏含月设置的血锁。 她并不意外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瓶打开,将里面的血液倒了出来,紧接着便用手指蘸着它书写出一道道复杂的符文。 这药瓶里的血是逆生拦截苏含月时从她身上取得的,以备来破解血锁。 当符文与锁血相融合破解后,象征着预言的三圣物之一——宝珠,就完全的出现在了殊翎面前。 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曲江手臂上还滴着血,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这就是宝珠?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嗯。”殊翎应了一声,抬手就想将其取下,却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曲江的手指摩挲着殊翎的手腕,恍若爱人间的低喃,指腹却流连在她的脉搏处,“可别白白把我当刀使。” “我知道。”殊翎甩开他,改为用手掌覆盖在宝珠上,示意曲江也把手放上来。 “我会帮你看到你想要的东西。” “嗯,这才乖。” 听着曲江的回答,殊翎咬牙,忍住自己把水晶球砸在他脸上的冲动。 曲江选择性忽略掉了殊翎的不满,视线落到散发着莹润紫色光晕的宝珠上,神情中难得有了一份紧张。 他之所以答应殊翎合作,帮她处理干净教皇和外面的十八骑士,无非是为了能够用宝珠看一件自己想知道很久的事情。 苏含月虽然也答应合作,但更多的是救他性命在先,两人的实力和筹码本来就不对等,她自然不可能让他使用宝珠。 而且这件事情必须在私底下进行,殊翎递出的橄榄枝则刚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曲江慢慢的深呼吸,缓解了一下情绪,才把手放到宝珠上面。 现在他终于可以知道,他哥和容黎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为什么要抛下自己独自离开茶卡岛,为什么要放弃安稳的生活走向权利纠纷的漩涡,既然走了为什么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来…… 【小剧场】 曲江内心:md赶紧让我看看容黎这个狗东西当初对我哥做了什么?! 曲离(皱眉):当初的事情都是我自愿的,你不要再多说了。(长不大的孩子就知道闹腾着给自己添乱) 曲江(激动):你看看!他都这样对你了你居然还这么护着他!我一定要打死他! 容黎(微笑):你要是能打的过我,当初受邀来到战场上成为息主大人的,就是你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要和我走吗 夜晚的海风总是有些凉,曲离坐在沙滩上,看着海水一层层的没过岸边的石块,思索着一会儿给弟弟带点什么回去。 这个时间点海岸边的游客早就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欢闹声还残留在空中,很快就被吹了个干净。 曲离余光捕捉到一个白色衣服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袍的男子,装扮有些像书里的魔法术士,一头白色的长发垂过肩头哦,并不让人觉得他年老,反而多了种神秘感和凉薄的魅。 曲离不认得他,但是知道陆地上有一个叫圣教的组织,他们总是喜欢穿一身绣着金纹的白袍四处游荡宣讲。 不过这些事情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他只需要专心的逗弄着海里的鱼,等天亮之后回到岛上就可以了。 就在曲离打定主意不再说话时,男子却走到了他身边,温声感慨道:“海水果然清澈好看。” 好看吗?曲离没什么感觉,这海水他看了多少年,再壮丽的景观早就也觉得索然寡味了,甚至觉得还不如这名陌生男子的声音来的更动人一些。 男子没有听到回答,并不感到意外,而是走到他面前,目光平时着海面:“以前有人和我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去看看海,它有一种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的神奇能力。” 说到这,他轻笑了一下:“只可惜,我现在才第一次见到。” 曲离对于打听别人的隐私没什么兴趣,但按照陆地上人的习惯来看,这种时候似乎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于是他想了想:“没事,以后可以多看看,毕竟大海总是在这里。” 年轻人愣了一下,继而语气染上笑意:“嗯,你说的对。” 他不笑时冷而疏离淡漠,笑起来就好像那风吹过一树梨花,积攒的薄雪都轻飘飘落下。 饶是曲离这般不近声色的性子,都觉得这人还是笑起来好看一些。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是吗?之前也有人这么说过,”男子看了他一眼,“我叫容黎,你呢?” “曲离。” “还真是惜字如金的作风呢,你们海里的人话都这么少吗?” 曲离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自己身份,可能常年居于内陆和海里的人气质上就不一样吧。 他没有深究这么问题,而是回答道:“也不都是,比如我弟弟曲江,话就很多。” 说到这,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补充了一句:“有点吵。” 容黎饶有趣味的听着他说着:“可你还给他准备了礼物,看来这个弟弟,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嘛。” 曲离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颗大的弹珠,他今天去岸上的超市买的。 曲江修为不够,还不能上岸,茶卡岛又与陆地上的交流不多,因此他们一些平常的物件,在曲江看来都很稀奇。 与之相对应的,陆地上的人疯狂追捧的珍珠、夜明珠、珊瑚等东西,在海里就成了随处可见的玩意。 曲离心里直觉这个人不会嘲笑他把一颗弹珠当宝贝,但是他并不喜欢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因此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容黎好似没看出来他的抗拒一般:“我早就听说海里有很多稀奇的宝贝,不如你下次给我带一个怎么样,作为交换,我也会把陆地上的珍宝送给你弟弟。” 曲离将手浸泡在起伏的海水里,掌心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再来找你。”容黎抬头看看天,裹紧了身上的白袍,喃喃道:“晚上的海风,还是有些凉啊。” 后来曲离常在海边看见他,两个人有时候会说几句话,有时候会做一些像小孩子之间才进行的交易。 更多的时候,是曲离在海边指挥着游鱼,而容黎则在旁边吹海风,时不时好奇的提问几句,惹来曲离看白痴一样的目光。 容黎少有这样吃瘪的时候,但他脾气好,也不生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曲离话很少的缘故,他反而倾诉欲有所提高,总是在他身边说很多话。 而曲离的回答通常只有万能的三个句子: “嗯。” “是吗?” “有道理。” 就在曲离以为生活会一直这么不咸不淡的走下去时,容黎突然消失了,一连一个多月都没有出现。 曲离一如既往的在海边守着日落潮汐,心头涌上一抹淡淡的惆怅。 他不知道这份空荡荡的心境从何而来,其实平日里很少有人愿意和他说话,他性子本来就冷,与人交流往往是能少说就少说。 虽然有个话唠弟弟,但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而且曲离总是以一种看孩子的心态与他相处,这种感觉和与容黎在一起很不一样。 可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终于有一天,容黎重新又出现在了海滩上。 那时候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山,海面泛起红色的淋漓水波。 容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到他身边:“今天的收获怎么样?” 曲离没说话,只是朝他摊开手,手心上放着一颗粉色的珍珠。 容黎眼中滑过一丝讶异,想起上次临走前,自己颇为遗憾的说早就听说过海里有一种粉色的珍珠,不知道有没有缘分能看上一眼。 没想到今天就看见了。容黎眼色深了深,从他手上接过那颗饱满圆润的珍珠:“谢谢,我很喜欢。” 曲离点了点头,重新把目光投到海面上,等待着他像往常一样开口说话。 但这次容黎却出奇的安静,曲离等了等,还是没忍住转头看来他一眼。 男子正站在他旁边出神,目光落在海面上,曲离注意到他今天罕见的换了一身红色的衣袍,颜色格外浓烈张扬,竟比日落还惹眼。风吹动他的袖子,整个人愈发瘦削挺拔。 “你怎么了?”曲离开口问道。 “没事,”容黎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我就要走了。” “嗯?” “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走?”容黎慢慢说着,语气好似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平常。 第一百五十章 走吧大小姐 “想必你也听说过陆地上现在起了战火,如果继续发展下去的话,迟早会波及到海域上。与其被动的迎接命运的安排,不如主动出击,将选择权握在自己的手里。”容黎替他分析着如今的局势。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的话,我可以保证茶卡岛和你弟弟百年无虞。” 曲离手上的动作停止了,他知道容黎说的有道理,而且恰好戳中了他心底柔软的部分——曲江。 “不愧是教皇冕下,”曲离平静的说,“谈判手段一流。” “你知道啦?”容黎并不恼,“说话这么生疏,我可是会伤心的。难道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吗?” 曲离移开目光不去看他,从地上捡起了一片石子扔出去,石片贴着海平面斜斜掠过,打了个漂亮的水漂。 伤心?这个词怎么看都不像是与面前这位冷心冷肺的人能有关系的。 虽然他并没有深入内陆,但是也听说过不少关于这位新任教皇的传闻。 关于他是怎样血洗了圣教,弑杀上一任教皇坐上了如今的位置,将皇室的性命操纵于手上,并且以雷霆手段镇压有其它意见的异族。 实际上在之后他跟随容黎的那些年里,他也只是很偶尔的,才在他眼底捕捉到可以称得上是伤心的神情。 “我不觉得你需要我。”曲离回答。 以容黎的能力和野心,他完全可以实现自己想要的,并不差自己一个。 “话不能这样说,大陆的统一需要你。而且,”容黎的声音混在海风里,“总是一个人呆着,多少有些孤单。” 曲离默了默,他竟然难得的从这位教皇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落寞,与刚才那句伤心相似的意味,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真情实感。 曲离最后还是答应了他,自此之后,那位教皇冕下身后就逐渐多了一位神秘人,人们尊称他为——息主大人。 接下来的片段有些模糊不清了。画面剧烈晃动起来,殊翎急促的声音响起:“快点,我要撑不住了。” 曲江蹙着眉,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手:“就这些?容黎那老狗就是这么把我哥拐跑的?” 使用宝珠消耗的精神力比预料的还要多些,殊翎一手扶着高台,一手揉着眉心,察觉到疲惫潮水般上涌,没好气道:“不然呢?你哥那么大个人,还能是给他绑起来扛走的不成?” 容黎是苏含月的师父,而自己名义上是苏含月的接班人,四舍五入容黎也算是自己的师尊了,自然听不下去曲江这小王八蛋在旁边胡说八道。 “之后的事情呢?”曲江沉声道。 “慢慢来吧,”殊翎一甩袖子,显然不打算再继续了,“我的精神力耗损很大,需要休息。你有这个额外的精力不如继续帮我稳定一下圣教内部,之后再帮你继续看。” 曲江清楚殊翎还有需要自己的地方,自然不可能一次把底牌亮个干净。实际上他也察觉到了大脑深处传来的隐痛,先前只不过是关心曲离的念头占了上风,他本来就重伤未愈,先前又和十八骑士多次交手,如今松懈下来,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你没事吧?”殊翎被吓了一跳,忙去扶他,“要死别死这儿,不吉利。” “放心,死不了,”曲江凉凉的看了她一眼,率先朝着门外走去,“走吧,大小姐。” 此时此刻,林荔知和元让矜正在一个洞底面面相觑。 脚下是柔软的草坪,抬头就能看到天空上的云,周围的墙壁光滑,丝毫没有给他们借力的空间。 显而易见,他们掉到了一个陷阱里。值得庆幸的是,这个陷阱底部并没有布置什么刀剑毒蛇,更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林荔知用小刀在墙壁上扎了几下,发现都是坚硬的石块,只能作罢,转头去看元让矜:“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元让矜估量了一下陷阱的高度,冷静的回道:“等。” 林荔知:??? “其实也可以试一试衔尾蛇加上你的剑可不可能勾到上面。” “嗯,只是我在想,从我们进入这个领域之后就有一种无形的引导在指引着我们,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会放任我们一直呆在这个陷阱里。”元让矜说着拍了拍地上的尘土,盘腿坐下。 林荔知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她想到了一个更严肃的问题:“但是对方现在是敌是友还不能分辨,万一先找到我们的是那只五米多高的大南瓜呢?” 元让矜:“……” 半晌,他才回道:“应该不会,我运气一向比较好。” 果然,他们才等了半个多小时,就听见了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人头突然出现在陷阱上方,男孩子轻快的说道:“让我来看看今天抓到的是哪个笨蛋猎物。” 两个笨蛋·林荔知和元让矜选择了沉默。 “咦?怎么会有人?”男生有些惊讶,慌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拉你们上来。” 不多时,一根柔软的藤蔓垂了下来,元让矜试了试它的柔韧性,示意林荔知先上去。 等到两个人都出来后,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一旁的男生身上。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只有十几岁的样子,穿了黑白拼接的短袖和红色短裤,身上缠绕着许多绷带,脸上还贴着一块创可贴。 男生动作娴熟的把藤蔓收起来,不好意思的和他们道歉:“对不住啊,因为平日里几乎没有人,所以我才做了这个陷阱,没想到误伤到你们了。” “没事,”元让矜想了想,夸了一句,“隐蔽性很好。” “嘿嘿,”男孩羞涩的笑了笑,眼睛好奇的看着一旁的林荔知,“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啊?” “我们是跟着一只兔子来的,”林荔知回道,“这里之前还有别人来过吗?” 男生摇了摇头:“没有,除了我和西稻,就只见过你们俩了。” 他边说边热情的招呼林荔知和元让矜到他的小屋去做客。元让矜本来就有此意,因此便顺势去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吊坠上的香 绕过树林的掩映,便看见一座石头堆砌的二层小屋,门口堆着高高的谷堆,温暖的金黄色与树木的苍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碰撞出欣欣向荣的诗意。 何续熟门熟路的走在前面,小屋的门并未上锁,用手一推就打开了,里面的布置简单而温馨,该有的餐桌、椅子一样不少,尤为显眼的是墙上开的那几扇大大的窗户,足以让屋外明媚的阳光流淌进来。 一抹红艳的色泽骤然撞入视野中,穿着红裙的女孩子正站在案板前,手起刀落,把一个哇哇乱叫的玉米从中间劈开。 听到门响的声音,她一手提着刀转过头来:“你回来啦,快帮我按住这个玉米。诶?” 女孩子看见何续旁边站着的两个陌生人:“这两位是你的新朋友吗?” “对,他们是无意间闯入树林里的,这位是元让矜,另外那位小姐是林荔知。”何续说着就上手抓住了旁边还在呼痛的玉米,把它重新放在了案板上,示意西稻继续。 “你们好啊,我是西稻。你能有朋友真是太好了,不如今天加个餐,我们做烤乳猪吃。”西稻语气欢快的把刀放下,擦了擦手就准备出门去捉猪。 “你好啊,”林荔知也点头应和,只是提到加餐的问题,她不免有些担忧,“你自己一个人去吗?” 外面的南瓜就有五米高,这如果是猪岂不是有小山那么重。 “不会的,”西稻解释道,“这里的植物都会变大,但是动物却会变小。” 她边说边用手比划了一下:“这里的猪,唔大概只有苹果大小吧,捉起来很轻松。” 果然,没过多久西稻就回来了,手上的绳子绑了一串小猪,她哼着歌和何续一起忙碌,很快就做好了饭菜。 林荔知和元让矜本来想帮忙,但因为不熟悉插不上手,只被安排在桌子上等着。 等到烤得香糯的猪肉端上桌时,林荔知甚至产生了一丝荒谬感,好像这里并不是杀伐之阵,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屋里。 “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林荔知边问边夹了一颗板栗,香甜的口感在唇齿间缠绕,让人的精神都不由得松懈了几分。 “不太记得了,好像有一阵了,”何续摇了摇头,“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要不要在这里多呆几天?” “你们别笑他,”西稻眼眸含笑,“一直都是我们两个住在这里,难得有个朋友,他估计心底高兴坏了。” “哪有!”何续脸上一红。 元让矜本来就想多观察一下,便顺水推舟答应了:“我们也只是随便逛逛,难得看到这么有趣的地方,认识有意思的人,自然要多呆几天。” 于是双方越聊越开心,晚上便安排元让矜和何续住一屋,西稻和林荔知住一屋。 临分开前,元让矜不着痕迹的把一个东西塞进林荔知手里,林荔知低头一看,原来是一颗玫红色的水晶吊坠,握在手里有一种冰凉的触感,鼻端萦绕着玫瑰的淡香。 “元哥,已经收拾好了,你过来看看吧?”何续在卧室门口冲他们招手。 “拿好,我可以通过它找到你。”元让矜低声说道,擦着林荔知身边走了过去。 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交出来。林荔知嘀咕着,小心翼翼把吊坠戴到了脖子上,把水晶藏在衣服下面,这才回到了卧室里。 一进屋,就看见西稻正坐在椅子上,含着一片叶子试图吹响它,只是她的技术不太好,只能吹出几个破碎的音符,连不成完整的曲调。 看到林荔知进来,她把树叶拿了下来,颇为郁闷的叹了口气,将胳膊横放在桌子上,小脸枕了上去。 “是不是很难听?” “哪有,我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呢。” 西稻捻着树叶:“谢谢你的安慰。其实我一点都不会吹树叶,都是和何续学的。” “当然,他肯定是不愿意承认我这个徒弟了。” “像你这样好看的小姑娘,他哪来的胆子不承认啊。” 西稻被逗笑了,把树叶扔在一边,躺倒在床上。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林荔知本来还在和西稻搭话,试图搜集一些有用的信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困意也不自觉涌了上来。 她慢慢闭上眼睛,手指若有似无的划过胸前,感受到了坚硬的弧线,唇角忍不住上扬,神智也清醒了几分。 纵然前面的欢声笑语真实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沦,但林荔知清楚的记得这里是黑马骑士的领域,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给自己招来祸患。 因此她佯装入睡,实际上神智始终保持了一线清明。 半夜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划破了动静。 林荔知骤然睁开眼,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声音是从楼下的房门传来的,不对,不像是敲门,更像是野兽的爪子划过石板的声音! “你醒了?”西稻幽幽的开口。 林荔知一惊,只见西稻从床上站了起来,慢慢的打理着自己的长发。 “你听见了吗?”林荔知忍不住问。 “嗯,”西稻语气平淡,“是狼。” “不下去看看吗?” “不用,何续会去的,”西稻的目光飘向窗外,自言自语道,“一直都是这样。” “一直?”林荔知想起了何续身上缠绕着的绷带,心头一阵发凉,“他身上的伤口,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总不会是我拿着菜刀砍的吧。”西稻语气轻松,甚至开了个玩笑。 “睡吧,这件事情你们管不了,我也管不了,何续不会让他进来的,安心睡吧。” 西稻说完就重新躺回了床上,准备入睡了。 底下的动静越来越大,肉体撞上石板的声音沉闷的砸在心底。 “不去看看吗?”林荔知看着西稻的背影。女孩没有转身,语气平淡:“没用的。还是好好睡一觉吧,抽屉里有绷带和药,明天早上重新换一次就好。” “你们这样……多久了?” “唔,不记得了,好像一直都有吧。不过他来的也不频繁,有时候一周两三次,有时候一个月一次,习惯就好。”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是我们的事 林荔知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怎么可能就这样不管啊?” 她想起刚进小屋的时候,何续提高的声音透着欢快,西稻手忙脚乱的去捉那只玉米。 “现在在下面受苦的人,是何续啊。” 吃饭的时间,西稻只喜欢吃肥瘦相间的肉,何续就给她一块块切好夹到碗里,然后自己把剩下的吃掉。 “怎么能一点都不尝试,就去放任这件事发生呢?”还是以这种冷漠的,旁观者的姿态。 西稻没有说话,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林荔知看了她一眼,径自朝门口走去。临到门口时,她脚步停了一下:“有些事情不是你不去面对就可以躲掉的,既然如此,还不如从容一点,你且看他。” 说完之后她就不再停留,直接出了房门。 西稻慢慢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墙面,看着月光斜斜的投进来一角,像极了那些见不得光的晦暗过往。 林荔知一走下楼就看见浑身是血的何续靠在门上,月光之下,少年手中握着长剑,动作行云流水的避开野狼的攻击。 林荔知瞳孔一缩,那只狼并没有受这片丛林规则的约束变小,恰恰相反,它的身形更为巨大,那只南瓜与它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林荔知连忙跑过去扶住快要瘫倒的何续。 何续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而他身上的绷带早就被血浸湿了大半,胳膊上可以看到清晰的齿印,覆盖在旧伤疤上。 “很丑吧,”注意到林荔知的目光,何续不好意思的挠头,“幸好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缠着绷带,也不太看得出来。” 傻孩子,全身缠满绷带更让人心疼啊。 林荔知无声的叹了口气:“你先进屋吧,我去帮他。” “等等,”何续拦住了她,声音充满忧虑,“你让元哥回来吧,他打不过这只狼的。他很厉害也很凶残……没有人可以战胜它。” 听起来怎么那么像《一千零一夜》里的故事,林荔知正要安抚他,就发现在何续说完那句话后,野狼的敏姐度和力度变强了,一爪子就把元让矜拍飞了出去。 会收到何续观念的影响吗?林荔知沉吟着,重新打量起面前的男孩子。 这个人,会是黑马骑士吗? 林荔知心中不敢放松,她有心想再多观察一会,但看元让矜应对的越发吃力后也顾不得许多,当下留了一句“站着别动”就冲了上去。 元让矜手中的剑几乎与人融为一体,随着他的动作斜向挑,精准的刺到野狼的肉垫上,随即身形向后飘移,躲开了当头而下的掌风。 他心知自己与这只狼的力量天差地别玩,因此并不硬撼动,而是钻着空子攻击它身体薄弱的地方。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实际上并没有落于下风。 但是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随着进入的领域越来越多,元让矜明显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压制,实力大大降低。再这样耗下去,他很有可能先体力不支露出破绽。 就在这时,野狼又是一掌轰来。元让矜正要躲避,一片沙土就劈头盖脸的洒了过来。 不好!元让矜连忙闭眼,用耳朵捕捉着周围的动静,但是野狼忽然长啸了一声,干扰了他的聆听。 千钧一发之际,元让矜多年来的战斗本能促使他把剑横在身侧。 玫瑰银剑发出低鸣,与野狼的利爪撞击到一起。 就在这时,一道长鞭甩来,缠在了元让矜的腰上,然后把他卷了出来,带离了野狼的攻击范围。 元让矜一整开眼,就看见了站在旁边的林荔知,以及她手上的鞭刃。 “女巫大人,”元让矜低声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累的缘故,声音有些喘,“你可算来了。” 再晚点,他半条命可能就得交待在这个破地方了。 “怕什么?”林荔知一甩鞭刃,在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一块石头就被卷着飞去了野狼的方向。 野狼低吼一声,直接用爪子拍碎了石块,紧接着一双竖瞳就锁定了不远处的元让矜和林荔知。 眼看着它气势汹汹的往这边冲,元让矜连忙往林荔知身后一躲:“女巫大人,我这条命现在就交到你手上了。我现在可是身娇体弱,一战斗力都没有了。” 林荔知:“……” “那你在我后面躲好了。”林荔知沉稳的回了一句,觉得自己颇像保护公主的骑士。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正当她打算召唤出衔尾蛇时,它却第一次没有给予回应。 怎么回事?林荔知一惊,黑马骑士的领域强大到可以限制异界的生物了吗? 仅仅是一出神的功夫,野狼已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狠狠地按下了自己的爪子。 元让矜果断把林荔知拉入怀里,在地上连续翻滚出去,堪堪躲过了攻击。 飞溅的石块砸到了后背,元让矜忍着没吭声,低头惩罚性的在林荔知嘴唇上咬了一口:“专心点。不然你这么好一个男朋友就没了。” “知道了,”林荔知也反应过来刚才的分神有多危险,重新收敛起思绪,凝神看着野狼,“剩下的交给我吧。” 话音刚落,她便不再犹豫,直接冲了出去,鞭刃缠绕住野狼的脖子,将身体拉成一道弓形。 …… 何续身体靠在门上,看着今天刚认识的两个朋友为了他与野狼缠斗,心中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另一边,林荔知察觉到野狼的力量猛地又上了一个台阶,不敢再继续纠缠,收回鞭刃*就是一个空翻,落在了旁边的树上。 局势再次变得危险起来。 一颗扁平的小石子贴着野狼的喉咙飞了过去,留下一道血痕,引来一串愤怒的吼声。 出手的正是元让矜,他抬起头朝着林荔知笑了笑,语气轻松:“还是让我来帮你一把吧,这也是骑士的职责。” …… “想去帮忙吗?”西稻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走路轻的几乎没有声响。 何续没有回头,感受到两条胳膊从后面环抱住自己。 “你知道的,这是你自己的事。” 西稻把脸贴在何续的后背上,感受到绷带上沾着干涸血迹的凉。 “是我们的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名字背后的寓意 序 空寂。 暮色沉的很,男孩瘦小的身影被压迫的愈发瑟缩,看得出来他很努力的在奔跑,奔跑在荒无人迹的原野上,黑与白自他脚下为界限向两边展开,他奔跑在虚妄与光暗的边界,脚步匆匆却又好像没有前进一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身体已经在脑子反应之前动了起来,随即他便放纵了这种近乎本能的行为。 终于,他停了下来,四下肆意生长着金黄色的不知名的植物,这是一块水泥空地,中心垒了一堆稻谷,有女孩坐在谷堆上,垂着象牙白的小腿哼着曲调。 她似乎注意到男生的到来,手指一圈圈绕着发梢,扎着蝴蝶结的双马尾随着动作一跳一跳。 “你在干什么啊?”男孩仰头问道。 女孩闻言微微笑着低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眼神却是暖的:“我在等你啊。” 壹 大部分人都有喜欢去的地方,好像男生对网吧,女生对超市的迷之热情。 何续也不例外,但是他有兴趣的地方却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喜欢去医院,他迷恋在极淡的消毒水和药香里徘徊感受严谨肃穆中生死交错的感觉。 不过总往医院跑也不太好,所以何续基本保持着一个月去一次的习惯。 这天何续顺着偏楼的台阶往上走的时候,被一抹明艳的红吸引了目光,他很少在这里看见如此夺目的颜色。 女生随意坐在轮椅上,长发披肩,浓墨般的眸子深的没有流入一丝光线,她肤色白净透亮,唇色却嫣然的像芍药垂眸的一抹红。 “你……在干吗?”“等你啊。”女生散漫的开口,轮椅不偏不倚压在栏杆影子的边上。 何续一时语塞,女生却看了他一眼:“傻啊,来医院当然是看病了,难不成还能是来玩的?” 我就不是看病啊……何续暗想,却听见女生接着说道:“不过,我也不是。来医院未必真有病,有病的也未必会来医院。”这话绕的有些懵,何续却敏锐的抓住了一个字:“也?” “别装了,我看见你好多次了,有事没事来医院逛,你当这是游乐场啊。” 当这个隐秘的爱好被点破时,何续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没有多少排斥的情绪。可能是因为女生的态度随意,不会像其他人一脸惊诧的看着他说“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虽然何续暂时还没有被人发现过,但他本能的觉得结果就会是这样。 这或许是陌生的人所独具的包容心吗? 因此何续从容的笑了笑,同样用轻巧而近似于玩闹的语气回答道:“这里可比游乐场有意思多了。” “哦?有人来了。” 何续顺着女生指的方向看去,视线里方医生正走到离他几个台阶的地方,“小何,你来了?” “嗯。方医生好。” “刚才和谁说话呢?”方医生保养的好,国字脸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笑起来时眼角皱纹却显出岁月流过的老态,以前来医院都是方医生替他消毒包扎,所以他对方医生也多了几分亲近和尊重。 “呃……”何续转头时发现女生已经不见了,“没谁。方叔你忙吧,我刚才看见几个病人在那等着呢,骨科的扛把子非你莫属了。” “你小子越来越油滑了,我的玩笑也敢开了?” “哈哈不敢,你忙。”何续笑着退后给方医生让路。心中暗想,小姑娘坐着轮椅跑的倒挺快,一转身人就没了,不过好像没有问她的名字,感觉会是个有趣的人啊。 看来医院里不只有消毒水味的冷白色,还有明艳的红。 贰 名字的重要性不仅体现在对一个标志上,更有一种互相认识从此产生羁绊的仪式感,出于好奇,而非习惯,何续把女生堵在了走廊里。 “我是何续,上次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生因为高度的缘故被迫抬头看着他,何续却莫名有种被俯视的感觉。 “名字?重要吗。” “当然。”何续脱口而出。 女生却把玩着自己脸侧的头发,一圈一圈的把它们缠绕在小指上:“代号而已。” 名字,不重要吗。 曾经他多恨自己的名字,为什么叫何续,而不是姓孟。 “因为你不配。”冷漠的嗓音,粗犷的怒吼,稚嫩的嬉笑,杂乱的在脑海炸响,震出险些将他撕裂的苍凉。 “你叫什么?”何续眸子下垂,既冷又轻的,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女生微微有些怔忪,偏着头想了想:“西稻。” “你为什么穿红色的衣服啊?” “因为这里太白了啊,红色比较鲜明,像燃烧的生命。不然你怎么能一眼找到我呢?” “我不喜欢红色,让人不舒服,”何续顿了一下,“而且,就算你穿白色,我也可以一眼认出你来。” 西稻没有接话,只是低着头笑了笑。 “你不信吗?” “当然,信了。”你找不到我,才是意外呢。 “何续!”男子的喊声在走廊里四下撞击滚入耳中,郑锋一只手搭上何续的左肩,顺势把他往后带了几步。 郑锋寸头方脸,是何续玩得好的一个兄弟,平时看起来还算斯文儒雅,凭这副皮囊也吸引了几个姑娘,此时他的银框眼镜却有些歪斜,一个镜片还不知去向。 “怎么弄成这样?”何续抬手把郑锋的脸推到一边,却不慎碰到了他脸上的伤口,引得郑锋惨叫出声。 “公共场合,你小点声。” “嘿,晓得了。说起这伤我就来气,不就阿亮看上的妹子和我吃了顿饭,他追不上手的还不许别人碰了。自己没本事跑到老子面前找存在感。” “你有本事还会被打成这样?”何续含笑瞥他一眼。他这个兄弟哪哪都好,就是爱面子,遇事喜欢强撑着,嘴上总是不肯让人占便宜。 郑锋被戳穿也不尴尬:“咳,晦气,赶明儿让他知道锋哥的厉害。不说这个了,叫几个兄弟去网吧开黑不?” “嗯。”何续喜欢郑锋身上这股单纯的气息,虽然不安分,却只是有着这个年龄的烦闷和快乐。 “话说你小子怎么跑医院来了?” “来撩妹。” “诶哪呢哪呢?” 郑锋一下子来了精神,偏过头四处打量着,看得何续没忍住又一巴掌拍了上去。 “嗷,”郑锋夸张的发出一声惨叫,“你打我干吗?” “被你吓跑了。” “不是吧……”郑锋摸了摸自己被打过的后脑勺,小声抱怨道,“我怀疑你就是想弑父然后来继承我的王位……” 话一出口他就暗叫一声不好,犹豫着去看何续的脸色,却发现他依旧面色如常。 “就你?兜里的钱都不够买个南瓜的吧,”何续脚步不停,目光正视着前方,“再不走当心方医生给你赶出去。” 郑锋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跟上:“不是我跟你吹,将来富豪排行榜前十必有我一席之地,谁买不起可乐了,到时候拉一卡车南瓜到你家门口!” “谁稀罕啊。” …… 叁 红色。 让他不舒服的颜色。 因为记忆里它总是与伤痛如影随形。 何续踢着石子往小巷走去,其实他更愿意在网吧通宵玩个痛快。谁愿意回去呢,那称得上家吗? 开门后浓烈的酒气迎面而来,何续却面不改色走了进去,娴熟的避开滚落一地的酒瓶,在一摊烂醉的肉前停了下来。何续目光垂落在手臂旁散落的几个针管上,语气淡漠的开口:“孟老头,你又碰这玩意了?” 地上的人似乎清醒了一点,不耐烦的开口吼道:“老子爱怎样怎样,轮不到你管。” “你花的不是我打工挣来的钱?” “呵,我让你活了这么久,不应该吗?” “应该的,感谢你。” “真是和那个婊……啊——”何续抬脚踩住了他的手:“注意你的用词。”他神色没什么波动,语气却凛冽的带着寒气。 哪怕是一系列屈辱的源头,毕竟是他的母亲,怨不得任何人。他还隐约记得被抱在怀中的温暖,虽然被生活割裂的破落不堪。 没有多说什么,何续直接抬脚走出了屋子。 与梦中相似的低垂的灰色天空,他即将被席卷来的黑暗吞噬,可身体的惫懒让他生不出奔跑的心思。 “喂,发什么呆呢。”俏皮可爱的女声轻轻给夜色撕了个口子,西稻蹦跳着来到他面前,白衣干净清爽,眸子似藏星光,她咬了一下胭脂色的唇,好像没看出他满身戾气和伤痕,歪着头对他笑。 “你怎么在这?” “不然我应该在哪?” “天黑了你不回去吗?” “你不是也没回去吗?”何续被怼了一下,张口半天才说了句:“不一样的。” “一样。”西稻转了一圈,裙摆飞扬着让他柔软了心肠。 “跟我来啊。” 何续跟着西稻从小路饶了几圈,来到一片树林,不知为何何续总觉得这路有些熟悉,西稻垫脚折了片树上的叶子给他:“不高兴的话,你可以吹树叶啊。” 何续微愣在原地:“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噗,小哥哥你搭讪的方式真老套。” “不是,我好像梦见过你。” “哈哈,你换一个有新意点的啊。” “……”何续放弃解释,被西稻拽着往深处走了走。 “我那天在医院看见你就觉得你心情不太好,不过谁叫我是个暖心的小天使呢,你看着里,”西稻指着面前,这的树形状比较奇怪,两棵树上部缠绕在一起,下端靠近地面的位置刚好有一个空处,西稻敏捷的钻了进去,朝何续摆手,“快进来。” 何续无奈的跟着进去,坐下的瞬间莫名感觉安踏,树木把他怀抱,视野里只有树枝和叶子,颤动的绿色让他心安。 她没有开口问一句,却似乎知道他所有的苦难和委屈。 “你怎么发现这的?” “唔,小时候心情不好就喜欢来这里呆一会,有的时候晚上也会在这里睡一觉,也不觉得害怕。” “胆子倒不小。” “当时心大嘛,哈哈。” …… 空处不大,西稻几乎是紧贴着何续,他一偏头笔尖就可以碰到女生的长发,他眼前却浮现起谷堆上女孩轻晃的双马尾。 肆 后来日子何续几乎天天看见西稻,她总是突然出现在各个角落,陪他聊天压马路。何续觉得西稻是老天赐他的一个礼物,让他的笑容也带了些真诚。不过身体可能是那天在树林里受寒了,一直发低烧。 “何续。”“怎么了?方叔。”“我看你最近状态好像有点不好,叫老刘给你看一下。”“老刘?”“刘医生啊,你小时候也给你看病来着。”“哦,就是有点发烧,没什么大事。”“小病也要引起重视。” 何续跟着方医生走到五楼,他脑子因为持续发热有些混沌,迷迷糊糊跟着方医生走,进房间之前他无意间抬头瞳孔瞬间放大。 “精神病科?” “哦,最近不是有流行感冒吗,怕你感染让刘医生看看给你开盒药,他在这方面水平不错的。”何续心底隐约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但仍然一言不发的跟着方医生进去。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秃头的中年男子,镜片后的目光锐利的审视了一下何续,何续有种被剥开的感觉,他强行按下走出去的冲动在刘医生对面坐下,错开目光向窗户看去,却惊讶的发现一抹纯白的倩影。 西稻修长的腿下垂,光线映在她飘动的长发和嫣红的唇上,美的有些不真实。 “你怎么来了?”何续暗喜,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用眼神问道。 “等你啊,”西稻俏皮的眨眨眼,“找你玩。” “我这有事,你不怕掉下去啊?” “没事,小意思。” “何续,何续!”刘医生重复了一遍,看着何续的眼神有些奇怪,何续连忙把注意力转移回来,歉意的笑了笑。 何续临走时隐约听见刘医生与方医生的低语。 “情况如何?” “有复发的迹象……” 但是他无心去听他们到底交谈了些什么,因为西稻正斜靠在墙上看着他,微笑着张开怀抱。 第一百五十四章 灰马骑士篇 “在那里沉睡着的,是我的战友。只要墓碑一日不倒下,我就始终如孤魂野鬼般游荡在这空茫的人间,永生不得安眠。” ——引子·灰马骑士篇 直到林荔知跟着元让矜一起离开黑马骑士的领域时,依旧有些不敢相信之前发生的事情。 就在他们艰难的抵挡着野狼的进攻时,何续突然冲了上来,赤手空拳的把野狼打倒在地。 最后它只能拖着受伤的一条腿逃跑了。 总觉得像三流小说里的常见戏码,凭空开了金手指的那种。林荔知暗暗想着,但注意到石屋里不再有西稻的身影时,明智的选择了没有追问。 “你说,是什么给了何续反抗的勇气呢?”眼见着已经走出了丛林,林荔知没忍住问道。 元让矜看了看头顶重新变得灰蒙蒙的天空:“他自己吧。” “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经历过的事情越多,越会发现其实最后剩下的人只有你自己,你所能依靠的、相信的也只有自己。” 元让矜说话的语气很轻,语调也漫不经心的,但是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林荔知却察觉到了他身上抑制不住向外发散的情绪。 如流淌在溪水底部的克莱因蓝,那是一种隐秘而深沉的悲怆。 就在林荔知想着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不安时,元让矜先一步扬起笑容:“瞧,我们快到灰马骑士的领域了。” “最后一个领域了吗。”如果甘洛不在这里,那么就只能去天穹塔试试看了。 元让矜看穿了她的想法:“如果你的朋友真的在天穹塔,那其中的危险程度可要比穿过领域高多了。” 林荔知:“你别说了,越说越没有信心。”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不过有先前传递出去的信心,想来他们会轻松不少。 “放心,怕什么,”元让矜拍了拍林荔知,“有我在呢,我肯定会陪你找到她的。” “知道了。”林荔知想,我担心怕什么来什么。而且明明是我要安慰你,怎么反而最后被你安慰了。 “哦,对了,你要找的人是谁来着?” “???元让矜,你故意的吧,是不是找打啊?” 少女佯装恼怒的一脚朝着旁边的人踢了过去,少年笑着躲避,嘴上似乎在说着些讨饶的话。 来来回回过了几句,他才重新把女孩子哄好,两个人又继续并肩往前走去。 在他们的身后,一轮红月慢慢落下,咖啡杯里的搅拌勺缓缓转动,漾开如晚霞般的韵调。 他们一直走出很远,远到何续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地方,他靠在门口的石板上,脚下趴着一只皮毛柔顺的兔子。 这是一座结构精巧的高塔,外围的尖顶沿袭着哥特式的风格。雕花白玉色的石柱连接着地面与天穹,上面雕刻着金色的复杂图文。云雾缭绕间,沉静肃穆笼罩了整个空间。 很难想象这里就是天穹塔,坐落于杀伐之阵的中心,偏偏又干净的没有一丝戾气。 在圆台的中央,一个女子正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她身上仅穿了一件没有纹饰的宽大白袍,长发披散,没有多余的饰品。 女子眸子闭合,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聆听着什么。 在女子的面前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白发男子,他注视着眼前的人,取了一块布条蒙住了她的眼睛。 “神主与你同在。” 他的声音很温和,同样有种清澈干净的感觉,像是含着一块冰,沁人心脾的凉意滑过耳边。 “我赐予你看到未来的权力。” “我最忠实的信徒。” 一路上的景致大多相同,林荔知走着走着就有些无聊,忍不住戳了戳元让矜:“你之前在这个地方都做些什么啊?” 元让矜看了她一眼,随手折下了一截小树枝:“就打打怪,升升级什么的,没什么有意思的。” “哦。”林荔知见问不出更多的事情来,重新安静起来。 然而没走多远,她又忍不住开口:“那吃的喝的呢?感觉还是四大领域内好一些,想吃什么都可以变幻出来。” 元让矜随口道:“都是假的啊,而且本来就是死人了,不吃东西也不会饿。” 说的也对。林荔知继续闷着头走,没过多久后抬起头:“那个……” “女巫大人,你是不是无聊了啊?”元让矜忍着笑说道。 林荔知刷的一下站直了:“才没有!好吧,是有那么一点,就一点点。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没有好吃的好喝的,也不能打游戏……” 她越说声音越低,因为她回想起来之前元让矜一直都是自己在这里,独自呆了不知道有多久。 自己进入这么一段时间尚且觉得难熬,他呢?又是怎么抵抗着杀伐之气,始终保持清明,熬过那些枕着白骨与异兽做伴的时光? “其实最大的杀伐之气都源自心底,那些往日里留下的伤痛的痕迹,”元让矜语气轻松的解释道,“可是我不孤独啊,我有很多伙伴,还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你别说,很多事情啊你反复回想琢磨之后,就会发现很多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回忆。林荔知抿了抿唇,那些碎片式的记忆,在这样充满堕落和恶念的地方,或许是元让矜心底难得的光亮了。 “caerus有几个人啊?” 其实林荔知知道答案,但是她想听他说更多,替他记住,记住那些时光,也记住他。 “算上我一共有九个。我们的老大,靠谱的成年骑士长阳泽,还有阿尔法、阿希尔、东岭、空祭、loki、秋左凉和古宸。” 说起骑士团的人,元让矜的语气都不自觉轻快起来,眼睛里染上一点笑意。 “其中古宸和我关系最好,我们两个经常被分到一组执行任务,也算是搭档了。秋左凉和东岭一组,他们俩一个毒舌一个话少。其实我总觉得古宸应该和东岭一组,因为古宸话特别多,自己一个人就能说半天。” 这个我倒是知道,林荔知回忆起之前那个啰啰嗦嗦的男孩子,觉得他也挺可爱的。 “阿尔法是我们团队的大脑,简单来说就是只负责指挥不干活,就知道指使我们去干这个干那个,”说起曾经的“顶头上司”,元让矜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好几次都忽悠着我们去做sss级的任务,还说什么阿希尔算过了,不会有问题的。阿希尔那个神棍的话能信吗?他能把死人说活了,然后拿着他给的钱去买杯咖啡才回来。” 噗,林荔知哑然,这倒真像是阿希尔的风格。 “loki和空祭则喜欢独来独往。loki是我们骑士团的御用厨子。” “为什么?因为他做饭好吃吗?”林荔知好奇的问。 元让矜表情微变,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难以言说的过往:“并不是,只是因为只有他会做饭,而且无比的热衷于这件事情。哦对,其实古宸也会做一些家常菜,但是他比较懒,再加上我们一开始都很信任loki……” “很难吃吗?”林荔知脑海里的小摆针立马又偏向了相反的方向。 “唉,也不是难吃,”元让矜想了想,“平心而论,他正常发挥时还是挺好吃的,有宫廷厨师的水准。” “但是?”林荔知心底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但是他总是喜欢自己创新和改良配方,偷偷替换掉原来的食材,或者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进去,有时候我们觉得自己就是loki的小白鼠,还是那种会为他鼓掌的小白鼠。” 林荔知脑补了一群坐在饭桌边忐忑不安鼓掌的小白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元让矜看着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半是无奈半是宠溺摇了摇头:“你呀……” “好了好了,不笑了,”林荔知心虚的吐了吐舌头,“那空祭呢?” “他加入caerus骑士团的时间最晚,嗯,算上个傲娇的小孩子?”元让矜认真总结着,“不过他要是听见我这么说他,估计会气的跳出来打我。” 林荔知心头一紧,不露声色的转移话题:“小孩子?他是你们里面年纪最小的吗?” “什么嘛,”元让矜不满的挺了挺胸,指着自己。 林荔知回以一个茫然的眼神。 元让矜不得不加重声音强调:“我,是我。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才是caerus骑士团年纪最小最有天赋武力值最高的人。” 林荔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再次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 “你这样好像个小孩子啊。” “我说的是实话好吧。” “是是是,caerus骑士团的小天才,”林荔知偏过头,眼底尽是柔软。 在她还没认识元让矜之前就听说过caerus骑士团,但知道名字的也不过只有一个队长阳泽,还有以一招“九段度飞花”而闻名的元让矜。 其他人的名字,大都隐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却又共同扞卫和支撑起了caerus骑士团的名号。 林荔知想,若英雄总是归于落寞无名处,那就让她来替别人记住。 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记得他们,就不算是真正的死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有钱的傻子 空祭加入caerus骑士团之前,并不知道这个团队。 他在地下囚牢的最底层被关了三年,能记得自己是谁就已经很难得了。 空祭曾经以为自己会一直在里面呆到生命终结,没想到还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带他走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男子,穿着深棕色的大衣,内搭米白色高领毛衣,黑框眼镜给他平添了不少书生气。 哦,他的手上确实握着一本硬皮书,其中还夹着一支可以当书签用的羽毛笔。 要不是听看守的人恭敬的称呼他为骑士,空祭会以为他是个教师或者医生。 空祭沉默的跟着他走了出去,不去看守卫那厌恶中带着恐惧的眼神。在地下呆了太久,眼睛本能的畏惧外面的光线,空祭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就听见旁边的男人“啪”的一下把书合了起来,问他:“差点忘了正事,你叫什么名字?” “……” 空祭太久没说话了,一张口只能发出嘶哑的声调。 一杯水恰好递到了他面前,空祭下意识用舌尖沾了一点,随后又在心底笑自己,如果他们想杀自己早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于是他慢慢把水喝了回去,把杯子重新递给旁边的男子,没问水是从哪变出来的。 “谢谢,空祭。” “不错的名字,”男子频频点头,“阿尔法终于做了件对的事,我们骑士团总算有一个名字好听的人了,不错不错。” 似乎怕空祭没想起来,男子解释道:“阿尔法就是前几天见到你的那个人,就是他提议把你带回来的。不过今天他有事没来,所以就是我来接你。” 前几天。空祭想起来了,那时候他正在地下囚牢里昏睡,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像是逛街一样走过一个又一个囚牢,认真打量着里面的犯人,不时啧啧称奇。 “唔,这里的尸体质量要高不少,不愧是皇室和圣教联合关押罪犯的囚牢,真是造物主的瑰宝。让我来看看今天带哪个尸体回去比较好呢……” 好吵……空祭费力的睁开眼,对上了一双鎏金色的眸子。 “唔?活的?” 让你们失望了,没死成。空祭嘲讽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十足挑衅的表情。 阿尔法却没在意,他目光下移,落在手腕那般粗的铁链上,还有穿透空祭肩膀处将他深深钉在墙上的铁钉,最后重新落在他的脸上,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能在地下囚牢的最底层闲逛的人,必然不简单。 就在空祭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主宰自己生死的话时,就听见对面的男子小声说了一句:“长得还可以,出去应该不会丢人。” ……?什么? 空祭疑心自己听错了。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没给少年说话的时间,阿尔法直接站了起来,招手叫来一个守卫询问情况。 他们的交谈隐隐约约的传入空祭的耳中。 …… “是的,他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到规定的释放日了,但是您也知道……” …… “不会有骑士团愿意接纳他的……阿尔法大人……” …… 听着守卫的话语,空祭只觉得心底的厌弃感更重了,翻涌的杀意几乎遏制不住,眼前一片赤红。 然后他就听见了那位阿尔法大人理所当然的话语:“这是什么大事吗?你说的都对,但是我可以给你们钱。” …… 视野一下子清晰起来。空祭默默在心底下了结论。 这是个有钱的傻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空祭篇 怪物的同伴 “有印象吗?”男子的话打断了空祭的回忆。 空祭想了想之前得出来的结论,果断选择了把它烂在肚子里,嘴上换了套说辞:“有点,他是一名很有个性的骑士。” “哈哈哈,有个性,”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古怪起来,随即又很快收敛了情绪,“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阿希尔,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同伴了。” 同伴。 空气凝结了一瞬,空祭看着阿希尔伸出的手,把目光偏移到一旁:“我没有同伴。” 同伴需要互相信任,生存在一起,而他是只能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是会杀死同伴的怪物。 “我只是个怪物。”空祭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 “这没什么,”面对空祭的恶意,阿希尔从容的把书拿好,“caerus骑士团里的都是怪物,相信我们会相处愉快的。” 不知道为什么,空祭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一点期待和……幸灾乐祸? caerus骑士团作为顶尖的骑士团,有着独立的训练场地和住所。 训练场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其中以剑为主,空祭看见几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或坐在周围摆放的凳子上,或直接坐到了地上。 “阿希尔,你从哪拐回来的小孩子。”说话的是一个坐在地上的少年,他顶着一头金灿灿的头发,琥铂色的眸子比发色还要耀眼。 阿希尔没搭理他,和空祭介绍道:“这是秋左凉,旁边的是古宸和元让矜。” 空祭注意到他说完之后,古宸对着自己笑了笑,看起来应该是个阳光开朗的男孩子,感觉脾气会很好。秋左凉则一脸“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桀骜,丝毫不收敛自己身上的锋芒和打量的目光。 相比较而言,元让矜是最难看透的一个,他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甚至可能更小一些,黑色的头发温顺,眼眸里有一种淡淡的疏离,像是与周围隔着些什么。 一个温柔的旁观者。 空祭在心中下了定论。 就目前接触到的人来看,还是阿希尔最靠谱。 “这是空祭,从今天起加入caerus骑士团,以后就是你们的队友了,好好熟悉一下彼此。”阿希尔说完之后就觉得任务完成了,身体的颜色逐渐变淡,最后直接消失在了空气里,回自己的屋子看书去了。 ……这就走了?空祭有点傻眼,他收回刚才的话,caerus骑士团里就没有一个正常靠谱的人吧! 这时候,空祭感受到了一道不善的目光,转头一看,果然来自秋左凉。 “听说你在地下囚笼被关了三年?” “嗯。” “你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啊?居然值得他们关你三年,我怎么没有这个待遇?”秋左凉一说完古宸就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闲着没事想被关进去?这有什么好攀比的。” “我就是问问嘛,”秋左凉从地上跳起来,“这个家伙看起来就不好惹,又是一个性格古怪难缠的,咱们骑士团什么时候能来一个女的啊。” “唔,这点我赞成,成天看你们我都要看腻了,漂亮女孩子才应该是我的归宿,”元让矜懒洋洋的回道,“唔,不过,他只要不是来和loki抢生意的就行了。古宸,你觉得呢?” 古宸不紧不慢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只有你们这种单身狗才会格外渴望女人,而我,身为一个有女朋友的人,自然是对这种低俗的事情没有兴趣。” “明明是青梅竹马吧,哪就成你女朋友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元让矜在一旁拆台,“万一你当骑士这段时间人家有新欢了呢,然后直接给你踹了。” “娃娃亲懂吗?感情都是从小培养的,当然,像你这种连女孩子手都没有摸过的人自然是不懂的。” 元让矜:……突然无法反驳。 “你会做饭吗?”秋左凉看着空祭问道。 “不会。” 空祭说完,就看见秋左凉朝他走了过来,身体不由得紧绷起来。 他刚从地下囚牢里出来,身上的伤还未恢复,但如果强行动手也不是不可能……就算是拼上半条命也要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虽然你看起来孤僻乖戾又自闭,但是比你性格还糟糕的家伙我也不是没见过,如今甚至还要在他那里蹭饭吃,”秋左凉念叨着朝他伸出手,“欢迎加入caerus,正式介绍一下,秋左凉,骑士团里的智慧担当。” “明明是最矮担当吧……”古宸忍不住说道。 然后空祭就看见微笑着的秋左凉消失在了原地,凌空一脚朝着古宸踢了出去:“在新人面前我不要面子的吗?说谁最矮呢?!我明明有一米七了。” “明天应该让loki再给你多加一杯牛奶。”元让矜凉凉的说着。 “caerus骑士团,元让矜,整个骑士团里最会撩妹的人就是我。” 古宸闪身躲过秋左凉的攻击,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勾住元让矜的肩膀,对着空祭笑得一脸灿烂:“caerus骑士团,古宸,团里唯一一个有女朋友的人,没错,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空祭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一系列的发展实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之前也见过不少骑士,大都面容严肃身披铠甲,满是凛然的生气。 也有嗜杀成性的,手上的剑都被染成了红色,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但他从未见过这样一群人,明明看起来实力都很强,却又像真正的少年人一样吹牛玩闹,不会因为他尴尬的身份、他曾经背负的罪孽而用怪异的眼神看他、排斥他。 他们用一种巧妙又柔和的方式,无声的将他纳入了“我们”这个词里。 一击不中,秋左凉也停下了动作看着空祭。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嗓音。 “你刚才说谁孤僻乖戾又自闭,性格糟糕?” 完了! 秋左凉一下子僵硬在原地,感受着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左肩,只觉得冷汗从后背流下。 他维持着尴尬的笑容一点一点转过头去,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那人大约有一米九的高度,秋左凉只能仰视着看他,吞咽了一下唾沫:“哥,loki哥,你听我解释,这是个误会。” “不用了,”loki面无表情,“我刚刚研发了一道新菜,你去尝尝吧。” 这话一出,古宸和元让矜顿时朝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在骑士团这种厨师稀缺的地方,loki无疑掌握了他们的胃,具有着崇高的地位。 秋左凉脸色都青了,只能硬着头皮走向厨房,祈祷loki这次不要再折腾什么七分熟的青蛙这种菜谱,或者把寿司里的虾仁提前放在芥末里浸泡过。 看着秋左凉离开的身影,loki才把视线转移到空祭身上,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loki,caerus里的厨子。” “空祭。”总感觉他们的自我定位千奇百怪,空祭默默的想,自己以后的名号要是什么呢? 总不能是caerus骑士团里最能吃饭的? “让我看看还剩谁,”古宸在心底数了一下,“你见过队长了吗?” 空祭摇了摇头。 在场的几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按理说新成员的加入都应该先见队长,然后再由队长介绍他们认识,结果到了这里,人都快认完了,队长连个影子都没有,可真是不同寻常。 不过好在这已经是caerus的常规操作了,因此古宸果断选择了跳过这个话题,拍了拍脑袋:“哦,对,还有东岭,他出去执行任务了,你下个月才能看见他。不过你们见面估计也没什么好交流的。东岭话很少,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很能说的样子。古宸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空祭对这个不以为意,他确实话不太多。准确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交流这么长时间了,都快忘了怎么维持人际关系了。 顺其自然吧,他想,反正不会比之前更差了。 “好了,”元让矜说,“先把他送去泡个药浴吧,不然我真怕他说着说着忽然晕过去。” 空祭默认了他的话,常年在地下囚牢里的生活极大的耗损了他的健康,实际上,他现在已经虚弱的有些站不稳了。 泡过药浴后有人给空祭处理了伤口,又讲他送回屋子里。 空祭几乎是身体刚陷入床上的杯子里,意识就昏沉起来。 好软,好温暖…… 如果能留得就一点,就更好了…… 在专人的调理下,空祭的身体恢复速度相当快,没过几天就可以到训练场上围观了。 古宸偷偷告诉他,幸好最近这几天阿尔法不在,不然治疗他的人就要换了。 古宸说这话的时候正把玩着一枚金币,娴熟的让它在手指上翻转跳跃:“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几个里没有一个擅长治疗的,只有阿尔法算是个半吊子医生,虽然他只对尸体感兴趣。他因为是后方人员,所以受伤的次数比较少,每次治疗我们的时候,表情都十分诡异。” 古宸边说边抖了一下,以前辈的姿态叮嘱道:“你可千万要小心。” 空祭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前几天听说的“话唠四人组”果然名不虚传,古宸这一会说的话就感觉比自己几个月还要多了。 “总得来说,高攻低防。”古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空祭忽然想到一件事:“我能问个问题吗?” 好!新成员难得有了求知精神,值得鼓励,古宸欣慰的看着他:“你说吧,只要我知道,都会尽力为你解答。” 空祭的目光落在演练场上,舔了一下嘴唇:“我想问,caerus骑士团里最强的人是谁?” 附录·caerus骑士团档案 骑士团内共有九人,资料如下: 【阳泽】骑士长,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靠谱且成熟的男性。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唱歌跑调。(和许承南并称ktv两大杀手) 【阿希尔】遇事不决量子力学。口头禅“让我画个符冷静下”,当过数学老师也干过医生,但是却对玄学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绅士,斯文,神神叨叨。看起来大概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而且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是如此,被队友怀疑为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家伙,而他本人则声称只是保养得当。 【阿尔法】骑士团的大脑,理论大师,逻辑严谨,精通数值计算和风险评估。每次团队计划的制定者。骑士团内的大师,外人眼中的传销头子。半吊子医生,见到尸体就兴奋的挪不动脚。有钱(画重点),行走的小金库。 【loki】不会魔法的骑士不是一个好厨子(?)。喜欢捉弄人,具体表现为偷偷替换饭菜的食材制作黑暗料理。性情乖戾,阴晴不定(必要时可以用钞票来镇住他),虚荣,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比如宝石和金币)。不喜欢线上支付,执着于现金付款和收集宝石。卧室里都是金银财宝,标准的睡在钱上。身高目测有一米九左右。 【空祭】全身上下满是封印,伤痕累累,曾经被关在地下囚牢的最底层长达三年之久。身份成谜。因被其他骑士团所不容,而最后加入了caerus骑士团,意外混的还不错。 【秋左凉】比金发更亮眼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比眸色更夺目的是张扬的性格。毒舌,少年气十足,桀骜不驯,有点儿小自负。团内最矮担当(bushi)。 【东岭】信奉真正的高手都是沉默寡言的,所以后天开启了话少的属性。喜欢粉色的东西,本性单纯好骗。曾经因为一颗糖差点坑了整个caerus骑士团(鼓掌)。 【古宸】话唠,剑眉星目阳光帅气,习惯用重剑,习惯张口闭口自称老子(?),但是面对自己的青梅竹马时就是纯情羞涩大男孩。因为是骑士团里唯一一个有女朋友的,所以总是在“不经意间”拉满仇恨值。 【元让矜】年纪最小武力值最高,一招“九段度飞花”称得上是少年无双。顶着最清冷的脸说着最娴熟的骚话,时常感慨自己空有一身撩妹技能身边却全都是大老爷们,实在是太浪费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谁是最强者 “我想问,caerus骑士团里最强的人是谁?” 金币从手指上滚落下去,被一只手轻松接住。古宸把它扔到空中又再次接住,好像刚才的失误只是一个必要的情节安排。 “果然,新人在这方面总是好奇心很强啊,”古宸含笑道,“这个问题你如果问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不过依我来看,喏,在哪儿呢。” 古宸朝着演练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空祭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一头黑发的少年擦拭自己的银剑,剑身上刻着玫瑰的纹饰。对于一个战士来说,这似乎过于精巧了一些,很难想象它背后的威力。 空祭眼中并没有轻视的意思,只是稍微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会是队长。” “唔,队长嘛,他确实是我们骑士团里最靠谱的男性了。不过强不强也只是一个主观标准。”古宸不甚走心的说着。 空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怎么?”古宸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空祭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提前告诉你一句,秋左凉刚加入caerus骑士团的时候也和你差不多,他可能更夸张一点,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驾驶把成员挑战了个遍。” “然后呢?” “然后啊,”古宸幸灾乐祸的说,“一个都没打过。” …… 好像有点好笑。 空祭移开眼:“我和他不一样。” “嗯嗯。”古宸手中的金币高高飞起,在空祭诧异的目光中燃起了一道火焰。 古宸手指横向划过空中,精准的夹住了硬币,上面的火焰刹那间重新熄灭。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戏法,”古宸将硬币装进口袋里,摆了摆手,“祝你好运。”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空祭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caerus骑士团的人都沉迷于魔术吗?上次是阿希尔凭空变出一杯水,这次是古宸在线变火。 所以,他要不要也学习一些魔术? 夜色沁凉如水,一点点描摹着树影的形状。 元让矜闭着眼站在演练场的一角,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的气息逐渐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用眼睛去看,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待最后一丝存在的波纹归于平静时,一股凌厉的锋锐之气骤然刺破苍穹。 难以察觉腰间的剑是何时到了手上,只觉得少年的身影变幻莫测,与树上飘落的叶子共同波动。 细若发丝,利可断铁,其状难察,其影无形。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空气重新又归于沉寂。元让矜一手执剑,落叶被剑气带动成漩涡状,陡然随着剑指的方向朝演练场的阴影处飞去。 哗啦—— 一团漆黑的影子融化在地上,空祭苍白的脸色出现在元让矜前方。 “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元让矜问道。 他先前刚出门就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但是并没有恶意,所以便去了演练场寻找机会,结果发现这个人是空祭。元让矜还没有自恋到会以为空祭半夜跟踪自己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他觉得可能是有什么不方便在他人面前说的事情想告诉自己。 毕竟自己白天几乎都和古宸混迹在一起,落单的时间实在不多。元让矜扶额,把原因归咎为古宸太粘人了。 “我想挑战你,”空祭看着元让矜平静的说道,“我听说你是caerus里最强的。” 哈?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 元让矜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罪魁祸首的身影,恨的咬牙。 “没有,都是谣传。” “你不想和我打?你是,看不起我吗?”空祭语气平平。 “没有没有,你别误会,”这下麻烦大了,元让矜颇为头疼,只好说实话,“我不和你打是因为你的攻击都是杀招。” 空祭愣了一下。他说的对,受早些年一些经历的影响,自己的招式大部分都是用来拼命的,简而言之,都是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好像确实不适合切磋……难怪元让矜这个表情,他该不会以为我是想砍他吧。 看到空祭犹豫的神色,元让矜连忙试图让他放弃这个想法:“咱们是同伴啊,同伴之间互相帮助可以,但是不能伤及性命对吧。咱们无冤无仇的,我还想留着这条命去找女朋友呢。” “……”他说的好有道理。 正当元让矜想松口气时,就看见空祭抬起头,语气热情:“我有办法了!” “什么、什么办法?”我怎么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只用基本的招式和你打,我之前就发现自己不能控制自己,这样可以帮我加强控制自己的能力,”空祭认真的分析着,越说越发现这条路可行,语调轻快,心情也逐渐好起来,“同伴之间互相帮助,你要是觉得为难的话可以把我当沙包打。” ……你是开心了,但是我心情不好了啊。元让矜有些哽咽,自己为什么要大晚上不睡觉去切磋啊。 然而空祭没给他多余的时间来叹息,径自朝着元让矜攻了过来,手掌向前推动。 他的动作不快,手掌处隐约凝着黑色的雾气,所过之处空气发出细微的扭曲声。 元让矜收敛起玩闹的心思,周身的气质瞬间沉下去,同样轻飘飘的向前推出一掌。 他的动作看起来随意,空祭却发现面前人气息忽然消失了,没有办法再捕捉和锁定到他。 手掌对上的瞬间,空祭只感觉自己是与天地、与周围的自然相对抗,掌心的雾气丝丝缕缕消散掉了。 他并不慌张,收回手章身体下沉,另一只胳膊果断抬肘击去。 元让矜抬手架住,两人近身肉搏,连续过了十数招,周围的树叶和灰尘都被震荡的向外扫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空祭调整了一下呼吸,下意识就要解开身上的绷带。 “不可!”周围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拦住他!” 元让矜瞳孔一缩,同样感受到了危机,玫瑰银剑重新在手,速度快到不可思议,一线银光直接朝着空祭袭去。 空祭刹那间感受到死亡的威胁笼罩在上空,眸子一下子变成灰白色,身形轻微的停顿了一秒。 就是现在! 银线陡然拐了个弯,用剑柄在空祭身上点了一下,停住了他的动作。 空祭眨了眨眼,眸子重新恢复了清明:“抱歉,我刚才……” “没事,”元让矜松了口气,收回银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这一言不合就放大招的行为……咳,可以改一下。” “我知道了。”空祭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输了,就在刚才元让矜还没用剑,自己却想解开身体上封印的时候。 “你要是解开封印,我可就不一定打的过你了,”元让矜笑笑,有点狡黠,“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了。” “……谢谢。” “都是同伴说什么谢,以后都是要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关系。”元让矜摆摆手,突然向旁边的树后打出一掌。 几个略显狼狈的身影窜了出来。 元让矜目光淡然的一一扫过他们:古宸、秋左凉,嗯,这两个人出现在这他真是一点都不意外,loki八成是被他们拖来的凑热闹。元让矜在心底默默补了一句,因为之前我也经常这么做。 东岭什么时候也回来了?一回来就看戏怎么还一脸严肃的站在那里……大晚上的有点吓人。 阿尔法怎么也在,等着来捡尸体吗?元让矜下意识想到,等等,这不算私下斗殴应该不违反规定,嗯,不要慌张。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上:“队长?你怎么也来了?” 阳泽以手握拳放在嘴唇边咳嗽了一声,面上毫无被发现的尴尬,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只是过来巡查一下,以保证队友之间和谐友爱的良好氛围。” ……谢谢,其实你们不来看热闹的话会和谐友爱的,元让矜表情复杂,他真是认识了一群坑人的好队友啊。 幸好,他们还未完全沦陷,caerus“最后的良心”阿希尔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阿希尔不在?”元让矜问道。 “我在这里!”声音从背后传来,元让矜僵硬的转过身,看见了一脸微笑着朝他招手的阿希尔。 “我就说他们几个太沉不住气了,不然还能多看一会儿呢,比上周新上映舞台剧好看多了。”阿希尔兴致勃勃的说着。 元让矜:…… 想来他之间没有察觉自己的队友,就是这位的功劳了。 “原来你们都在啊,”空祭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事没事我知道!你就是看这小子不爽想打他一顿。”古宸抢先说道。 秋左凉接口:“早说啊,我们帮你一起打他一顿,这家伙太嚣张了。” 元让矜:哈?最嚣张的好像是你吧? “我不,”元让矜果断后退一步,“我困了,要回去睡觉。”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还有一个新的s级任务,该干活了阿纵。” “我不——” …… 看着眼这一幕,空祭嘴角也忍不住多了一丝笑容。 这时候,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空祭抬头,发现是秋左凉。 秋左凉的语气依旧是惯有的张扬:“别怕,下次把场子找回来。骑士的灵魂可是剑,不会的话,我来教你啊。” “嗯。”空祭用力点了点头。 直到这时候他才感觉到,那段底下囚牢里暗无天日的生活,真的过去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少年的友谊 秋左凉是个很自信的人。 尤其是在加入caerus骑士团之前。 身高一米六几的他就敢提着剑拦着两米多高的壮汉,教育他们不要收保护费,这么大人了做点正事。 对方哈哈哈大笑,然后事情的结果就是被秋左凉揍了一顿后嘲讽了半个小时,直到痛哭流涕立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秋左凉才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潇洒离开,深藏功与名。 那一阵,王宫周围的治安都好了不少。 然而加入caerus骑士团的第一天,他十多年来的自信就遭到了打击。 起因是秋左凉看见元让矜一周内和三个不同的女孩子谈笑风生,出入于不同的场合,在心底将他判定为了渣男。 秋左凉一向对这种自己感情不方面不检点的人极为痛恨,虽然他这么多年还没有敢和喜欢的人表过白,但这不妨碍他看不下去元让矜的行径愤然出手。 而在元让矜看来,他只是在执行任务。 那时候他也加入caerus骑士团没几个月,还不懂得收敛脾气,再加上任务迟迟没有进展,因此面对着横空杀出来的秋左凉,果断选择了先打一段再说。 至于秋左凉呢,他就不知道收敛这两个字怎么写。 于是两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就在街上打了起来,直到元让矜一脚把秋左凉踹到了墙上,然后两个人一起被巡查队以干扰治安为由抓了回去。 事后秋左凉又找元让矜“切磋”过几次,出手方式是一贯的不打招呼直接动手,然而次次都以失败为结局。 然后秋左凉发现,他不仅打不过元让矜,caerus骑士团里的其他人他同样一个都打不过。 秋左凉虽然骄纵但是并不自大,反思了一晚之后他就秉持着“为了变强可以脸皮厚一点”的精神纠缠着元让矜,以期下次有新成员时可以将他轻松打倒,摆脱自己队内最弱的名号。 以至于元让矜那阵看见秋左凉就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剑。 不是秋左凉不想换人,然而队长没有时间,古宸被调到了另一个分区历练,阿希尔一个阵法就能给他困得原地打转半天,至于阿尔法则会通过那双金丝眼镜的镜片冷冷的扫视着你,将一张写有最新任务的纸甩到你脸上。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元让矜最合适了。 两个人年纪本就相仿,一来二去打的多了,交情也逐渐深起来,有时候也会互相配合执行任务,或者在晚上偷摸翻出去偷酒喝。 他们在长街上踩着墙走,看王宫里灯火通明,美人香气氤氲。在细雨里骑马游街,顺手劫富济贫把巡逻队气急败坏的笑声抛在身后。 秋左凉本来是不太喜欢元让矜的,因为觉得他有些假,少年黑鸦般的眸子总是安静着,只与自己的剑呆在一旁,偶尔看你一样,让人觉得这视线空落落的什么都盛不住。 他之前一直不理解古宸为什么喜欢和元让矜玩,直到一次任务中元让矜躲闪不急时元让矜挡在了他的身前。 依旧是那样轻而淡的眼神,好似那骇人的伤口并不在自己身上,只是冷而坚决的将剑插入了对方的心脏。 然后转过头对着他轻轻说了一句:“没事了。” 那时候秋左凉才知道,面前这个少年并不是真的只是路过这人间。 第一百五十五章 loki篇 奇怪的任务 壁炉中的火苗温暖的跳跃着,将坐在椅子上的老人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她膝盖上放着一条厚厚的毯子,手上捧着一个镀着金边陶瓷杯。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城堡,里面住着一位公主。她有着金色的柔软长发,穿的裙子上用银线织成星星的图案,没当她走动时,上面就会泛出淋漓的波纹。” “国王告诉公主,她是这个国家的瑰宝,是王室的月亮,她要懂礼仪、知进退,优雅得体,温柔大度。明白怎样弧度的微笑最甜美,每一步走多少厘米最优雅得体。” “因此她看见花园里盛开的蔷薇花,也不能停下来去攀折她,那美景是她的,却又只能擦过她的裙摆。” “直到后来,她认识了一条巨龙。” 老奶奶讲到这里时,急促的咳嗽了一阵,然后拿起手里的杯子喝了口水,才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 在她的对面坐着一个头发卷曲的小男孩,他有一双海蓝色的眼睛,每当他专注的盯着你的时候,让人会情不自禁想要溺在其中。 小男孩有些好奇的想把故事听下去,但是更担忧奶奶的身体状况,于是连忙站起来去扶她:“奶奶,我扶您去歇一会吧,明天再继续听您讲故事。” “好。”老奶奶笑着点了点头。 …… loki把思绪收回来,目光落在手上的纸上,那上面正写着几个瘦削的字:找到失踪的茶芒公主。 loki抬头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阿尔法,后者正吹开茶杯上的浮沫,不紧不慢的品了一口。 “我能不接这个任务吗?”loki问道。他对于公主的全部了解都来源于奶奶的睡前童话故事,总觉得这个任务派给自己很不合适。 如果不是阿尔法的计算从不出错,他都忍不住要质疑这个决定了。 “不能。”果然,阿尔法坚定的拒绝了。 loki试图挣扎一下:“我觉得元让矜就很合适,他擅长和女人相处,而我只喜欢食材和金银珠宝。” “loki,你要知道一个道理,钱可以解决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问题,”阿尔法的微笑挑不出一丝错来,“最主要的是,这个任务非常适合你,我和阿希尔都这么认为。” loki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直接走出了房间。 刚一出门,就看见秋左凉兴致勃勃的凑了上来:“loki,听说你有桃花运啦?” 话一出口他就注意到loki阴沉的脸色,连忙生生把话拐了个弯:“呃……我是说能带来桃花运的粉水晶,你有兴趣吗?” loki面色缓和了一点:“谢谢,不用。我去执行任务了。” 望着loki远去的背影,秋左凉这才拍了拍胸口松口气,古宸从墙后面探出脑袋来:“怎么样?看见什么没?” “好像是找个什么公主,”秋左凉回答道,“喂!你们两个怎么躲在后面,让我来在前面冲锋陷阵?天呐,loki刚才看我那个眼神,和他之前看案板上的鱼没什么区别。” “能者多劳,这种事情当然要由你——秋家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来完成了。”元让矜懒洋洋的靠着墙,不甚走心的说着恭维的话。 秋左凉下意识挺直了腰,骄傲的应和:“那当然了,谢谢你的夸奖,你真是一个有眼光的年轻人,百年之后我的封地里必有你的一座庄园。” 古宸默默捂脸,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单纯好骗。 元让矜嘴边依旧挂着淡笑,将手掌放在心脏的位置,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抬手在古宸脑后拍了一下:“走了,干活去了。” “我们干什么活啊?”古宸一脸莫名其妙,“咱俩也没有桃花啊,没有未来的女朋友需要找。” “出息,”元让矜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明天就要参加去原始森林里的任务了,不去药师那里拿药剂了?” “哦哦,差点忘了。说实话,如果不是有需要,我真不想和圣教的人打交道。” “为什么啊?”跟上来的秋左凉疑惑道,“你这种老好人还会有不喜欢接触的人?而且白婵姐那么温柔,每次给我熬药时都会备一颗蜜饯。” “你是小孩子吗?一颗蜜饯就给收买了?那怪和东岭能凑一对。” “元让矜!” “白婵还好,”古宸连忙打断了旁边两个小学生的斗嘴,“但其他人总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尤其是白女巫,希望是我多想了吧。当初那场围剿……” “嘘——”元让矜手指往唇上按了按,示意隔墙有耳。 古宸神色如常的说:“……听说明天负责带队的是查尔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让一个侍卫长来带队。” “大概是怕我们和无脸鬼打起来吧。”元让矜眼中闪过一道冷芒。 秋左凉的反应更激烈:“哈?那帮欺软怕硬的懦夫,想一想就难受,真希望任务能早点完成。” “嗯嗯,到时候让loki专门给你做一道菜犒劳一下。” “元让矜,我怀疑你是想谋害秋家第一天才!” “怎么会呢。” …… 番外:知荼曼x巨龙尼德霍格 女巫捡到恶龙的时候它还只很小一只,明明坐在墙角两手空空,却嚣张的像是坐拥连城金银的国王。 虽然看起来就很凶的样子,手感却意外的绵软。 女巫一个没忍住,忘记了不能随便捡拾小动物的女巫生存法则第一条,产生了把它领回家的想法。 那么问题来了,这也是个新品种,没有经验的女巫思考了一会,依照以前养猫猫狗狗的习惯,毫不犹豫给它塞到了窝里。 恶龙现在的心情也很复杂,身为一只有抱负有追求的恶龙,它的住处应该是大的看不见的山洞,周围堆满了金银珠宝,它每天只需要在金币堆里醒来,然后思考该去掳走哪个城的小姑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恶龙的目光打量过女巫,从黑色的长发顺到腰肢,烟灰色的裙摆在脚边安然。眼里染上一点笑意的时候,清冽的湖心荡开柔软的波澜。——好像暂时像现在这样,也不是不行? 坐在旁边的女巫正在翻刚从书架上扒出的卷轴,里面清晰的记载了恶龙的习性——贪财,好色,还很凶残。 真好,哪个条件都提供不了的样子。女巫托着腮想了一会,决定吃个樱桃小蛋糕缓解一下心情。 她吃蛋糕的时候,恶龙就在旁边用自以为凶狠的目光盯着她看,显然,女巫并没有正确领会到它的意图,而是把咬了一口的小蛋糕往恶龙的面前推了推,一脸认真的问:“你想吃的话我可以分享给你,如果你不介意我咬过的话。” 恶龙把眼光移开,虽然这块蛋糕看起来松软可口,但是它是一只有原则的骄傲的恶龙,不会从别人手下捡吃的。 而且,它发现女巫并不怕它,这无异于一种侮辱。 因此恶龙抬了抬爪子:“我对这种廉价面粉和奶油制成的产物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呀?” “我感兴趣的你就会和我分享吗?”恶龙回答道,“人类总是嘴上说的大方,其实只是在分享自己不缺的事物时格外大方,而在涉及自己珍视之物时,就会犹犹豫豫,甚至露出恶毒的獠牙。在这方面,我们巨龙可要诚实多了,我们喜欢什么就是喜欢,讨厌的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 “但是,你们好像并不愿意分享自己的金银财宝。”女巫小心翼翼反驳道,意料之内的看见恶龙的眼神阴沉了一点。 女巫心想,看,还说不得,稍微一反驳就这么凶。 “如果我以后有了金银财宝,那其中的一半必然会属于你,以永久为期限,”恶龙顿了顿,“那你呢,你愿意付出什么来证明呢?” 女巫想了想:“我所拥有的都可以与你分享。” “包括你的生命?你在人世间生存的权利?” “包括我的生命,包括我在人世间生存的权利。” 恶龙的身后陡然升起一个六翼的符文,它一口咬住了女巫的手腕,鲜血从伤口滴落,悬浮在空中。 恶龙其实是因为时空裂隙才出现在这里的,不幸的是它迷路了,找不到回到异界去的通道。 幸运的是它遇上了一个傻傻的好骗的女巫,恶龙略有得意的想,它知道黑女巫有沟通异界的能力,所以才选择被她抱回去,伺机签订好契约,自己就可以在这里生存而不用担心会受到伤害了。 与巨龙比起来,人类的命运何其短暂,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自己花费一丁点的时间在这里陪她,等女巫临死前感动的把自己传送回异界,或者在她死后自己再利用契约回到原本的世界。 恶龙心底的小算盘打的飞快,嘴角控制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装模作样的低头去舔舐女巫手腕上残留的血迹。 “从今天起,以尼德霍格的名义起誓,我将是你最忠实的伙伴。” “以知荼曼的名义起誓,我将爱护你如爱护我自己的生命。” 眼看着契约成型,恶龙忽然感觉有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真好,我的能力还不足以把你送回异界,刚才一直在担心你怎样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怕你不愿意和我签订契约,”知荼曼语气轻松,只是语气有些失血过多后的虚弱,“真好,现在问题解决了。” 恶龙愣住了。 它见过很多算计,但唯独没见过这样的,以保护他人为目的的算计。 良久,它呐呐的开口:“那接下来我们该做点什么?” “花园里的玫瑰开了,”知荼曼说,“我想去挑一只带回屋子里。” 那时她穿过一整个花圃只愿意低头折一只清瘦的玫瑰,后来却可以坐在摇椅里,说我只吃重瓣的玫瑰花饼,不能太甜,也不可以太酥脆。 恶龙说你要求怎么那么多,却还是去做了。 月亮落在湖心,融化成每个吻的细节。 第一百五十六章 loki篇 奇怪的公主 loki面无表情的走在街上,他不笑时自带一种肃杀的冷,周围的路人纷纷在隔着几米远的时候就选择贴着路边走,尽量不去招惹这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家伙。 直到快走出的城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看茶芒公主的资料袋,属于一种瞎走的状态。 于是他在街边停下,从手中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 画面上的人下巴小巧,脸上有一点婴儿期,穿着宫廷礼服,淡金色的长发卷曲,显得优雅端庄,只是眼睛里却藏着点狡黠。再加上她天生微笑唇,就使得整体多了些挑衅的意味在里面。 loki指尖升腾起的火焰把手里的纸张烧为灰烬,面无表情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串宝石把玩着,随后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 loki在树林外的山谷里找到了茶芒公主。 她的头发沾了尘土,身上也有好多枯叶,看起来颇为狼狈的坐在地上,静静的抬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确认完对方的存活状况后,loki面无表情的开口:“公主殿下,你该回去了,王宫里的人都在找你。” “啊!”茶芒公主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恼怒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影,“现在的侍卫都这样神出鬼没吗?” “我不是侍卫,我是一名骑士,我的任务只是把活着的您带回去。” “呸呸呸,我才不可能死,瞎说什么呢,本公主好的很!” loki平静的扫过她红肿的脚踝:“既然如此,那请您自己走回去吧。” 说完他就毫不留恋的转身打算离开。 “等等!”茶芒公主连忙叫住他,“我有让你走吗?” “您也没有让我留在这里。” “我命令你留下来陪我。”茶芒公主提高了音量,她已经在这个树林里孤零零的坐了好几个小时了,眼看天色渐晚,如果对方走了的话……想到森林里的野兽,茶芒公主忍不住抖了一下。 “您没有资格命令我,我不需要对您负责,”loki的话堪称冷漠,“我的任务只是找到你,现在任务完成了,我要回去汇报任务了。” 眼看着loki抬脚又要走,茶芒公主连忙软声央求:“别,刚才是我不好,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刚才的嚣张截然不同。loki并没有把女孩子弄哭的喜好,因此他身形顿了顿,就抬脚走回了茶芒公主身边。 “你坐在这里,陪我看会云吧。”茶芒公主拍了拍身边的草地。 “这不合礼数。” “我不介意的。” 没有办法,loki只能身体僵硬的坐在了距离她五米远的位置。 看着这位刚才还冷漠乖戾的男人露出的不自然,茶芒公主睁大了眼睛,挑起了一点笑:“看不出来,你这么纯情啊。” “五十克拉的泰米尔红宝石。”loki目视前方说道。 茶芒公主愣了一下,再次推翻了刚才为对方描绘的画像,斟酌着说:“六十克拉泰米尔红宝石,五克拉的克什米尔蓝宝石,加上七颗猫眼石,在不影响你任务的前提下陪我做些事情。” “……成交。” 第一百五十七章 loki篇 奇怪的交易 一桩奇奇怪怪的交易达成后,loki就褪去了暴躁的神情,一脸安静的坐在旁边发呆。 茶芒公主看了会天边的云彩,看着落日慢慢往下沉,终于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率先开口:“要不要聊点什么?” “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吗?” “……是的。” “好。” …… 茶芒公主再次开启话题:“你知道我刚才在看什么吗?” “看天。” “准确来说,是在看天上的云,”茶芒公主双手抱膝,“你知道为什么嘛?” 这次她不等loki开口,自顾自接口道:“因为它们很自在,可以漫无目的的飘在空中。而身为一名公主,要懂礼仪、知进退,优雅得体,温柔大度。明白怎样弧度的微笑最甜美,每一步走多少厘米最优雅得体。永远不能像云一样自由。” 这段话有些熟悉,与记忆里奶奶的回忆吻合,loki想,天下的公主都是一个样子吗?虽然他一点都没从眼前的人身上看到优雅和温柔。 “但是你现在不就挺自由的,自己跑了出来。” “……”茶芒公主被气笑了,“你肯定没有女朋友吧。” “确实。”loki点了点头。 “呵,我就知道,这么不会聊天,说不定我下次跑出来你还是单身。” “你还要跑?”loki皱了皱眉头,思考着如果真有下次,无论如何一定要拒绝掉阿尔法的安排。 他是一名有志向的骑士,怎么能把时间花费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 至于不会聊天的问题,loki觉得那是因为这位公主殿下还不认识东岭。 不然她就会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单机聊天。 “那你呢?你平时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 loki想了想:“数钱。” “啊?” “这会让我充分感受到自己的富有,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 “……还有呢?” “做饭也会。” “你还会做饭?”茶芒公主眼睛一亮,感觉到腹部传来阵阵饥饿感,“快,从树林里找点吃的。看我干吗?我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我脚受了伤,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倒我!” loki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进了树林。 正当茶芒公主洋洋得意时,一只野猪被摔到了她的面前,一对闪着寒光的獠牙正对着自己。 啊——一声惊叫划破了树林的上空。 “你!你想干吗?!”茶芒公主又惊又怒的瞪着loki。 旁边站着的人唇角带上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笑:“自然是给伟大的公主殿下一个大展身手的机会。食材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制作了。” ……早知道刚才就不说大话了。茶芒公主咬了咬唇,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试探着插进了野猪的脖子处。 血液流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沾湿自己的裙摆,茶芒公主扁扁嘴,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觉得惊怒情绪冲击下自己的视线都模糊起来。 下一秒,她忽然感觉自己被打横抱起,忙攀住loki的脖子:“你干吗?是不是想轻薄我?” 刻意保持了身体之间距离的loki:“好像是你自己伸手的吧?” “那不然呢?”茶芒公主嘴上依旧嚣张,手上却不肯松开,“我怕你摔着我。” loki:……他就应该像刚才抓野猪一样把这位娇贵的公主扔到旁边的地上。 茶芒公主感觉到柔软的草在身下被压平,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安置好她之后,loki拿出一把小刀,动作娴熟的把野猪的皮剥去,又用捡来的木棍和树枝生火。 看着茶芒公主一直在好奇的盯着自己,loki不知怎的也升起一点炫技的心思,随便打了个响指,树枝上就燃起了火苗。 loki动作娴熟的把猪肉切成几块,穿在削尖的树枝上,然后在火焰上翻烤。 没多久,金黄的油脂就从皮肉中渗了出来,肉的眼色趋于浅淡,诱人的香味缓缓在空气中飘荡开。 茶芒公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讨要。 这时候,loki从身上翻出几个瓶子给烤肉撒上调料,然后把它们递给了她。 “你先吃吧。” “谢谢,”茶芒公主小心的接过,语气欢快,“你刚才的动作好熟练呀,你经常做这种事情吗?” “嗯,我是个厨子。”loki说着来到她面前蹲下。 “你、你又要干嘛?”见识到loki刚才耍刀的娴熟程度后,茶芒公主心头忍不住升起了一点惧怕。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冰凉的手指抚上了自己的脚踝,正要强忍疼痛一脚踹上去时,就看见loki从旁边拿了几株药草。 先前没有注意到,是去抓野猪的时候采的吗?茶芒公主怔了一下,他这是……要给我上药吗? 今天出来的急,并没有准备伤药,幸好这篇树林里有一些可以止痛消肿的草药。 loki刚才查看了一下茶芒公主的伤,脚腕上只是有些红肿和细小的划伤,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他把捡来的草药捣碎,正想让茶芒公主自己上药,就看见面前的小姑娘在领会了自己的意图后,相当随意的往身后的石头上一靠,理直气壮的把腿伸到了自己面前,大口的咬着手中的肉。 不像是什么公主,倒有那么几分游侠或者山匪的豪气。 看在克什米尔蓝宝石和泰米尔红宝石的面子上,loki低下头为她脱去鞋袜,仔细小心的上药。 他的手很凉,上面沾着草绿色的伤药,抚摸过红肿的皮肤时能感受到清凉,疼痛都消散了几分。用力时可以看见淡青色的血管,手掌很大,几乎能把自己的脚包住。 茶芒公主手上还拿着刚才烤好的肉串,肉质细嫩有嚼劲,表皮烤得焦酥,一口咬下去并不觉得肥腻,反而在调料的勾勒下香味格外浓厚。 温度适宜的清风,繁星点缀的夜晚,温暖的火堆和喷香的烤肉,好看的男子。 忽然就有些不想再回王宫去了。 loki却误会了茶芒公主的沉默,以为她是受不了疼,想了想,手上的动作放轻,声音低沉的开口说:“我们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回去野外、山林里,通常都是我去抓捕野兽做饭。久而久之,也就有了点厨艺。” 咦?霸王龙居然会好好说话了?茶芒公主奇道:“这哪是一点厨艺啊,我觉得王宫里的厨师做饭都没有你好吃。诶,你考不考虑改行,干脆专门来给我做饭吃吧?” “给你做饭不如现在赚钱。”loki平静道 “哼,”茶芒公主忿忿不平的咬了口肉,“你钱很多吗?那我以后很有钱了再养你?” 她现在虽然有自己的宝库,但是并不能自由调动使用,因此在财务方面可能真比不上loki。 “还可以,有四五个宝库吧。”loki回答。 ……呃,总觉得刚才的g立的有些早。 “那你养着我呗,我吃的少。” “王室的废物虽然多,但还是养的起一位公主的。” 啧,瞧瞧这大不敬的话,一看就不怕事。 茶芒公主小声道:“就是不想在王宫里呆才想出来嘛……” loki眼底浮现出一丝很浅的笑意:“公主殿下,你要学会长大。” “才不要,在王宫里呆着有什么好的,我听说之前就有一位公主冲破了束缚逃了出去,和一位巨龙幸福的生活下在了一起。啊,疼疼疼,你轻点!我疼死了谁给你宝石啊?” “包好了。”loki起身重新走到火堆旁,默不作声的继续烤肉。 窜起的火苗遮掩了视线,茶芒公主看不清loki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出他心情不好。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情绪来的真快。但谁叫她是温柔又善解人意的茶芒公主呢?看在烤肉和药草的份上,就让她来为这个暴躁的“霸王龙”排忧解难吧。 于是茶芒公主调整了一下自己,用温和的声音问他:“你怎么了?” “没事。”火焰对面传来冷硬的回复。 真是的!谁要管他!她又不是慈善家,吃饱喝足睡觉了! 茶芒公主在地上一趟,把脸贴在草地上,感受着自然的气息。 她往旁边滚了一下,又看到loki紧抿的嘴唇和皱起的眉头,没心没肺的伸手想逗弄他:“别不开心了呀,难得出来玩玩,高兴一点不行吗?” 火苗一下子蹿高,就要舔舐上她的手腕。 “小心!”loki眼疾手快的抓住她,任凭火苗燎过自己的皮肤后冒气一阵白雾,重新矮下身来。 “不知道仔细一点吗?”loki的眸子很冷,“我可不想带着一个全身是伤的公主回去复命。” 说完他就松开手,继续去烤手上的肉串。 茶芒公主也被吓了一跳,她刚才做的时候没想太多是她的错,但这个人也太凶了吧! 这样的话,肯定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茶芒公主吐槽了一句,但又想到他刚才是为了救自己,语气不自觉和缓下来:“刚才是我不好,你有没有受伤?疼不疼?” loki挑眉:“公主殿下,原来你能好好说话啊。” 茶芒公主瞬间炸毛:“你当我刚才没问你好了!疼不疼就一句话捉弄人干吗啊?幼不幼稚……” “疼。” “啊?” loki仍然是刚才的表情:“挺疼的。” “那……”茶芒公主这会儿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刚才的草药还有吗?你要不要上点药?” “手受伤了,没法捣药。” “我去给你捣!”茶芒公主说着就要爬过去,半路被一只手拦住了。 “不用,没什么大事。” 嗯?怎么又没什么事了?刚才不是还挺严重的吗?茶芒公主疑惑的看了loki一眼,还是选择老实的坐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面前的人心情好像又好了起来。 莫名其妙的。 “你知道公主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 “啊?”茶芒公主回想起了刚才的话题,“那位逃出去的公主吗?她和巨龙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并没有,皇室派遣出了骑士前去围剿,巨龙肯交出公主,寡不敌众,最后被砍下了头挂在了城墙上。公主伤心欲绝,但依旧不愿意回去,她留下了一根巨龙的骨头,然后在山上被困到死去为止。他们的孩子则送往皇室中,每代都是如此。” 茶芒公主被这个故事惊了一下,眼神下意识落在loki身上,突然发现他的腰间正佩戴着一把剑。 骑士随身带剑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这把剑的剑柄呈现出一种乳白色,形状也与一般的剑不同,像是骨剑。 脑海中回想起刚才的故事,茶芒公主感觉心底有些发寒。 树影忽的也阴沉起来,森然的盯着她,如鬼火憧憧。 “夜深了。该睡了。”loki用吃完肉的树枝拨弄了一下火堆。 “好。”茶芒公主呐呐的应了一声,就要躺在地上。 loki却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铺到旁边的空地上:“晚上湿气重,晨间有露水,这样睡觉衣服容易湿。”他拍了拍铺好的衣服,示意茶芒公主过来。 呜呜,那块空地离他好近,但是不过去好像又可能有危险。 茶芒公主内心纠结,最终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爬过去。 loki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太疼了挪不了。 刚才说要给自己拿草药的时候不是还挺活跃的吗?怎么突然就像蔫了的小白菜? loki皱了皱眉,有些想不明白,干脆直接上前把她抱了过去。 茶芒公主这会儿不敢乱闹了,但还是怕他把自己摔下去,于是眼一闭心一横,再次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loki身体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茶芒公主不说话时显得格外乖巧,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loki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她是个女孩子。 如果茶芒公主能听见他心里这句话,估计会气的跳脚,把害怕疼痛什么的都抛在一边,拼了命也要给他一个教训。 不过她不知道,因此就只是怀着紧张的心情任由loki把她放在了衣服上。 说来也奇怪,人在紧张的时候反而会注意到很多细节,比如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馥郁的香气,有着浓重的异域风情。 茶芒公主想了想,回想起这是一种名贵的香料,她先前在他国进贡的香水里闻过。 好的,又是熟悉的金钱的味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loki篇 奇怪的循环 篝火把香气晕染的更加浓,但并不会让人觉得烦腻。 茶芒公主脑海中思绪翻滚,一会害怕这个陌生而奇怪的男人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用那把疑似骨剑的武器砍刺自己来泄愤;一会又想这个人还真是好说话,只要用珠宝收买就同意了和自己在野外呆上好几天,也不一定,说不定他明天就把自己打包送回去了,男人都是不可信的!随即又吐槽这人真是不懂体贴为何物,也不知道找一个山洞什么的,不过他刚才替自己包扎伤口时动作很温柔,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凶,而且还把外套给了自己,这么看来的话,也不算很坏…… 迷迷糊糊想了一大堆,困意逐渐上涌,这是茶芒公主第一次在王宫以外的地方,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入睡,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没有多少紧张和不适应,只有那回忆不起名字的香料,一点点把梦境的色调涂抹完整。 第二天醒来之后,loki找了几个果子充当早饭,然后就不顾茶芒公主不情愿的表情把她送了回去。 再次回到熟悉的骑士所,和阿尔法认认真真的汇报完任务,loki终于送了一口气,脚步都轻快许多。 总感觉这一趟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任务执行起来比去办sss级任务还难。 正当他思考着中午做点什么来犒劳一下自己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微笑着的古宸,以及后者眼中难掩的好奇之情。 “任务还顺利吗?” loki正想回答挺顺利的,不知怎的就回想起临走前,某个神经大条的公主问他:“喂,你叫什么名字啊?别不说话,你要是不说话我回去就让人查一查骑士团里最高最帅脾气最不好的人是谁,哼,到时候照样能把你的尾巴揪出来。” loki在厚脸皮这方面终究还是落了下风,这名号如果传回去,团里的兄弟指不定要怎么嘲笑他,而且以这位公主特立独行的作风,十有八九会找人直接喊话,或者折腾出一张像是悬赏逃犯的公告。 loki,那时他回答道,我叫loki。 看着古宸一脸玩味的表情,loki眉心跳了跳,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儿:“目前还算顺利。” 不等古宸继续提出问题,他就抢先说道:“对了,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古宸心道,有什么是比我打听弟妹还重要的事? “帮我去王宫里取几样东西,克什米尔蓝宝石,泰米尔红宝石和猫眼石。” “……”古宸愣了愣,“你这是去执行任务还是去打劫了?” loki唇畔露出一点笑容:“一点小报酬。” “行,”古宸点点头,路过loki身边时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赶紧去准备做饭,你一走就感觉出有一个厨子的可贵了。伙食餐的饭味道是真不怎么样。” “好。” …… …… 一周后,loki再次站在了阿尔法面前,依旧是那张熟悉的办公桌,依旧是熟悉的茶香。 阿尔法惬意的抿了口茶,感觉到意识都清醒了几分。 “有一个任务要你去做,”阿尔法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点了点一个信封。 看着这莫名熟悉的一幕,loki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打开一看,白纸黑字上任务写的清清楚楚:寻找失踪的茶芒公主。 “阿尔法,”loki深吸了一口气,“你在整我吗?” “这你可冤枉我了,”阿尔法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咱们团里的人只有你和茶芒公主最熟悉,任务都颁发到这儿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不熟,”loki强调,“只是见过一面。” “嗯嗯,第二天才回来。” “那是因为……” “我明白你有苦衷,但是只有你最擅长追踪寻人,而且其他人连茶芒公主的面都没见过。” 面对着阿尔法充满“组织信任你”的眼神,loki那句“他们去做一次任务不就见到她了”硬生生憋了下去。 他沉默了几秒,把信封揉成一团,大踏步走了出去。 阿尔法看着loki离开的背影,重新从桌子上端起杯子,慢悠悠的继续品茶。 “哎呀呀,年轻人,就是火气太盛,有活力。”阿希尔感慨着从后门走了进来,坐到了另一把空缺的椅子上。 “你来总不是为了和我讨论年轻的好处吧?如果是这个话题,我倒要先声明一句,我还十分年轻,并不能对你的感慨产生认同。”阿尔法露出一个微笑。 阿希尔也不拐弯抹角:“我听说有巨龙的动静了?” “嗯,有情报表明在黑女巫知荼曼身边出现过,疑似和之前带走公主的是同一种族。不过等级大不相同,可能是其中的旁支。” “都派出去了?” “上面的指示,自然不能违背。” 阿希尔的指骨摩擦过钢笔的笔身,摇头叹道,“这样也好,去找茶芒公主是件多轻松的事情啊,比看一些肮脏的事情好多了,这孩子,看他那眼神好像更乐意去生死边缘冒险一样。茶芒公主还能吃了他不成?” “这谁知道呢?”阿尔法说,“你这老神棍就没有给他看一眼?说不定呢?” “姻缘方面可不是我的主业,不过,嘿嘿,有时候也有些兴趣。”钢笔滴溜溜的在阿希尔指间打转,转速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看着阿希尔忽然停顿的动作,阿尔法眸光一闪,心中隐有猜测:“如何?” “一时半会竟也看不出,是哪种选择更糟糕一些了。”阿希尔把钢笔甩在桌子上,站起身来,“罢了罢了,我还是去让元让矜给我找点乐子吧。” “可别被他当成乐子了,”阿尔法冲着他离去的方向说,“那帮小子指不定又跑哪浪去了,就等着宰咱们这两头肥羊了。” “哈哈哈哈,”阿希尔朗声笑道,“我两袖清风,一贫如洗,不及有的人腰缠万贯呐,宰也宰不到我头上来。” 这成语是这么用的吗?阿尔法摇了摇头,扬声回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小心你那几个子儿早晚也被套出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loki篇 奇怪的金钱交易 caerus骑士团里的公认的有钱人就两个:阿尔法和loki。 而在爱玩的人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话唠四人组”的其他三位,元让矜、古宸和秋左凉。本来就是贪玩的年纪,再加上除了任务和训练平时的生活还算悠闲,所以他们经常三五成群的去酒馆里晃悠。 其实元让矜对王宫和圣教的宝库和密室之类的地方更感兴趣,但是自从被阳泽队长发现一次后,就把他们丢出去了,让他们多和大自然亲近一下,并让阿尔法给他们增加了任务量。 于是从那之后,他们就只能——再小心一点,偷偷摸摸的去了。 这边古宸正勾搭着元让矜往外走,冷不丁看见loki从外面走进来,连忙兴致冲冲的朝他挥手:“任务完成了吗?要不要出去一起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烦意乱的缘故,loki今天的寻人计划并不顺利,本来想回去睡一觉再继续招人,听见古宸的邀请,索性决定跟着一起出去放纵了。 看着成功拐到了loki,古宸笑的贱兮兮的,朝着元让矜使了个眼色,示意金主大人来了,今晚的开销有着落了。 元让矜扶额,借着动作的掩饰给古宸比口型:不是要去给你女朋友买礼物吗? 叫嫂子!古宸也呲牙咧嘴的比划着:不着急,还有几天时间,先玩了再说。不许告密啊。 我连嫂子的面都没见过好吗?跑哪告密啊,面对受恋爱影响智商下降的好兄弟,元让矜选择把头转向一边,不忍再看这个憨包。 一进酒吧,loki就点了几瓶酒摆成一排,依次将它们打开,拿起最边上的一个酒瓶咕嘟咕嘟往嘴里倒。 古宸被他这架势惊了一下,犹犹豫豫的拿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酒杯:“loki?换这个喝吧?” 显而易见,金主大人今晚心情不是很美妙。 loki放下酒瓶,摇了摇头,双眼放空的向后躺倒在沙发上。 “我如果没记错,”元让矜迟疑的说道,“loki的酒量好像不是特别好?” 回想起loki每次喝酒后在舞池里放飞自我的行为,古宸沉痛的猛点头:“而且酒品也不太行。阿纵,你等会务必拦住他。” 沙发上幽幽传来一道声音:“你们两个,说这么大声是生怕我听不见吗?” “还醒着呢?”元让矜看他一眼,给自己倒了杯酒,“少喝点,结账还得靠你呢。” 古宸连连打手势:阿纵,啊不是元哥,咱这话是不是说的太直白了一点。 loki不以为意的低笑了一声:“你们说,阿尔法为什么要给我派这么个任务啊,找什么茶芒公主,公主这种存在,像是能和我这样的人产生交集的样子吗?” “嗯嗯嗯,”古宸点头后又连忙摇头,“兄弟你不能这么想啊,不要妄自菲薄。” “我只是实话实说,”loki抬手捂眼,觉得有些疲惫,“我又不像阿纵一样,生了张女人看见就会喜欢的白净小脸,还会说些花言巧语讨人欢心。” “loki,虽然我对你能正确认识我口才方面的能力表示欣慰,但是在为自己的感情状况伤神时,别带上我。”元让矜转了转手中的高脚杯,里面的液体在迷离的灯光下折射出暧昧的光晕,唯独倒影在其中的一双眼睛清醒又干净。 “也对,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确实不该带上你。” 古宸连忙按住元让矜,怕他一个忍不住直接动手,心中暗暗叫苦,loki这一伤心酗酒就是范围性杀伤武器啊,损人不利己的这种。 元让矜好笑的摇摇头,示意古宸自己没生气,轻飘飘的丢下一句:“我不和醉鬼计较。” 得,这也不是个说话好听的。古宸默默的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选择不管他们两个了。 他们选的地方是一个相对僻静的小角落,loki躺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光闪烁,觉得脑子像泡在海里的瓶子一样起起伏伏。 看来阿纵说得对,自己的的酒量确实不太好。 loki忍不住苦笑,觉得还是早点完成任务回去数钱比较快乐。 正想着的时候,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语气中隐隐有不耐烦:“我说了我不想喝,我在等人。你是听不明白吗?” 这熟悉的嚣张语调…… 茶芒公主正坐在高脚椅上,面前站着四五个男人,正中央的人一头叛逆的红发,正一下一下的丢着一颗骰子,旁边的人端着酒,似乎在等着她喝。 其实茶芒公主心底稍微有点慌,但是面上不显,冷笑一声:“别说你了,这个酒吧里就没有我命令不了的人。” 此话一出,对面的男子立刻互相对视起来。酒吧这种地方本就鱼龙混杂,面前的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周身的气势都不弱。说不定可能真的是什么狠角色。 范苏木来这里本就是一时兴起的消遣,刚才来搭讪也不过是看她气质不同,并不想闹出什么事来给自己惹上麻烦。他将骰子抛在了桌子上,瞥了一眼点数,用手覆盖了上去:“这位小姐误会了,不过是想请你喝杯酒罢了。你若不愿意,自然不会强求。” “这杯酒,范某人代饮了。”范苏木说着就要去拿酒杯,一只手却凭空截住了酒杯。 旁边的手下也不知怎么手上就一空,连忙朝看向身后出现的陌生男子:“你、你是何人?圣——” “嘘——”范苏木食指抵在嘴唇上:“你吵到我的百灵鸟了。” 此话一出,先前说话的手下就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loki面无表情的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手腕下翻,空杯凭空消失,化为了一朵玫瑰:“这位美丽的小姐,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 茶芒公主心中掀起波澜,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挽住他:“好啊。” 范苏木就这样靠着桌台看着两个人离开,这才看了自己的手下一眼,神情似笑非笑:“caerus的loki也敢招惹,胆子不小啊。” caerus骑士团……手下的额头上滴下冷汗,连忙讨好的躬下身子:“这不是有大人您吗……” “新任长老的任选结果还没下来,这声大人我可担不起。” “是是是,属下知罪。” 范苏木也懒得和他计较,微微眯了眯眼,意料之内的看见了元让矜和古宸的身影:“有点意思。” 第一百六十章 loki篇命运的齿轮 loki一路拉着茶芒公主的手腕往酒吧外面走,他腿长,迈的步子快,茶芒公主要小跑步才能跟上他。 “你慢点啊,”茶芒公主小声道,“我都快追不上了。” loki的声音沾着酒气:“早点送你回去完成任务,我还要回来继续喝。” “这么冷漠无情吗?我可是等你了你好半天呢。”loki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茶芒公主立刻心虚的低下头:“实在不行,呃……看在上次的那些宝石的面子上,也别这么急着把我送走嘛。” “公主殿下,”loki步速不减,“今天这种地方最好还是少去,来自一位骑士的忠告。” “呐,可是别的地方太无聊了,我也是听说酒吧有意思的,你不就挺喜欢往里钻的?” “我也喜欢往厨房里面钻,你怎么不跟着学一下?”不知道是喝酒的缘故还是受元让矜的影响,loki觉得自己在怼人方面的能力上了一个台阶。 茶芒公主露出疑惑的神情:“都说喝酒能壮胆,看样子是真的啊。” 月色把影子拉的很长,随着走路的动作来来回回,触碰后又分开。 茶芒公主看着好玩,忍不住去踩loki的影子,前者的脚步不知道什么时候慢了下来,她刚好一踩一个准。 真是一点都没有公主的样子啊。loki在心中暗笑,随即又化为一股失落之情,公主应该是什么样子呢?他其实也不知道。 他只见过两位公主,一位捧着个大陶瓷杯坐在摇椅里,笑眯眯的就着温暖的烛火讲故事;另一位嚣张又叛逆,正在像小孩子一样踩自己的影子。 眼看着王宫的围墙出现在眼前,茶芒公主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 loki默不作声的把她送到门前,看着她往里面走。 茶芒公主忽然回了头:“我之后,还能找你玩吗?” loki移开眼,让自己不与这位公主殿下对视,语气平淡:“只要不是以给我惹麻烦的形式。” 茶芒公主眼睛一亮,愉快的朝他挥了挥手:“那期待下次再见面啦。”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仓促的伸出手,茶芒公主已经转过身踮着脚尖走远了。 仓促间,竟然除了月光,什么都抓不住。 后来,loki又接过几个同样的任务,从各种地方把逃跑的茶芒公主揪回去。 国王终于不满她的形式作风,不明白昔日里优雅得体的公主怎么会行事突然如此叛逆,下令在大陆上为她招募夫婿。 没过多久,有个神秘的蒙面男子出现在了擂台上,他打翻了所有前来求取公主的人,自己却消失不见了。 国王勃然大怒,茶芒公主却趁此表示自己无意于情事,此事不如暂且搁置。 这一放,就拖了三年。 接到阿尔法的密令时,loki正在骑士营里。 他用火焰将纸条烧成灰烬后,就一路隐秘的杀向了王宫,来到一间屋子的门口。 正要伸手敲门的时候,loki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放弃进屋的打算,转身抱着剑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茶芒公主却感觉到了有人靠近自己的房间:“萍儿?是你回来了吗?” 门外一片寂静。 不对,在她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把萍儿打发走了,这里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才对。 茶芒公主顿了顿,不知怎么的想起来一个人:“loki?” 砰—— 门外的人似乎绊了一跤。 幸好loki反应快,才稳住了身形,便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取笑他:“loki,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要不然,现在来这儿干什么?” “有任务。” “哦——任务是让你守在女子的闺门前?” loki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已经完成了阿尔法布置下来的任务,本应该尽快撤离,但是一想到危险笼罩在王宫中,脚就忍不住走到了这里来。 “异界的大门可能开了,这里很危险,我只是过来守着,不会进去的。” 茶芒公主的声音停了一下,随即不见丝毫异样的继续说:“哦?你怕不是在找理由?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当时比武招亲要把他们都打走?别以为我不知道,长那么高,除了你还有谁。” 其实有时候还是他其他兄弟客串的。loki心虚的想,眼神落到院子里躺着的尸体上,发现他们染上了猩红色,一个一个僵硬的挪动着身子直起身来,关节咔嚓作响。 异界的能量已经开始入侵了吗?loki心底一沉,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如果误伤了你的心上人,你可以和我说一下,等事情结束帮你找回来。” “我的心上人?”茶芒公主语气含笑,“不就正在和我说话吗?” 发生异变的尸体朝着loki扑了过来,空气中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几只长着翅膀的异兽撕开空间从斜方飞了出来,目标直指loki。 loki握住手中的剑横扫,所过之处燃气一大片炫目的火焰。 “公主殿下说笑了。” “我怎么听见外面有声音?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会守好这里的。” “你喜欢我吗?loki?” “这是骑士的职责。” loki没有回头,面前的敌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可他不能逃,也不能退后。 茶芒公主低低的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其实我很久之前就见过你。那时你正在训练,脸上的表情很冷,我当时想,这个人好凶啊。” 右后方,五点钟,左上方,十点钟方向,loki身形在火焰中穿梭,剑气狠辣的将异兽砍翻在地。 “后来我又看见你在树下喂猫,当时又觉得,这个人好像是个挺温柔的人。” 再这样下去,自己的体力会率先支撑不住。loki冷眼扫过面前的异兽和实体,眼睛亮了起来,再次抽剑冲了上去。 “再后来,我知道了你其实是caerus骑士团的厨子,这可真是有意思。你的队友居然不怕你在里面下毒吗?咳咳,所以我当时吃你烤的野猪肉时,可是抱了很大的决心的。” 是吗?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还真看不出来。loki唇角扬了扬,他腿上和胳膊上都有被撕咬的伤口,肋骨处钻心的疼。 “你今天能来,我很开心。” 眼前的异兽终于清空了大半,他们畏惧着在房屋前燃烧的那一圈火焰,犹豫着不敢靠近。 “loki?” “我在。”还差最后一个,loki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操纵着一团火焰将那具尸体吞没。 “我有点害怕。” “我会守护好你的,”loki的声音很虚弱,语气却柔和,像在许下什么重要的承诺,“一定。” “你喜欢我吗?” 手中的剑插入地上,loki终于失散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靠着剑身,眼神逐渐涣散。 对不起了,队长……还有其它兄弟,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loki,你喜欢我吗?”声音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模糊不清的呼唤着自己的灵魂。 最终,他还是低低的说了一声:“这是骑士的职责。” loki守到了最后一刻,将那些异兽全都挡在了门外。 他至死都没有推开那扇门,也就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茶芒公主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人面容从中间分为两半,像被人用裁纸刀用力化开一样。 一只巨大的蜘蛛将她的肚子吞进了嘴里,发出咀嚼的声音。 而她一头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嫁衣上的深红色上凝固着大片的血迹,脑袋歪到一边,红艳的嘴唇一开一合,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loki,你喜欢我吗?” 晶莹的蛛丝上,一滴泪水静悄悄的挂在那里,折射出透明而易碎的光晕。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东岭篇 不是小孩子了 东岭嗜甜,这是整个caerus骑士团都知道的事情。 元让矜自然知道他这点,每次出去都会给他捎些小零食或者糖果。 每次他状似随意的把袋子丢给他的时候,东岭那张板着的小脸上就会露出一点笑容,随即又立马严肃起来,活脱脱一个大型变脸现场。 元让矜觉得好笑,倚着头看他小仓鼠似的从袋子里拿出一根棒棒糖,一本正经的拆开塞到嘴里,强调着:“味道一般般。其实我并不喜欢吃糖,只不过是阿纵你送来的,我定然要收下。” 也就这时候能多说两句话了。 “是是是,”元让矜随口敷衍,“你说的对,都是我强行塞给你的,谢谢你给我这个面子。” 东岭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强行维持着高冷严肃的人设,矜持的点了点头。然而他嘴上含着糖,腮帮子鼓出来一小块,看起来愈发可爱了几分。 元让矜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我的错,不是,你这样不累吗?” “真正的高手,不会说累,”东岭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只是声音在糖水的浸泡下含糊了几分,“你不懂。” 那时候他“当一个沉默寡言的绝世高手”的g还没立多久,言语间还是有所疏漏,时不时暴露出天真纯朴的本性来。 直到一次任务时,因为给了路边的小孩子一颗糖,被背后埋伏的人打伤,好不容易逃掉之后,对方却利用那颗糖上残留的气息一直追踪到了caerus的大本营。 虽然阿尔法早就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提前准备,但也没想到对方直接派人将他们围了起来,幸好caerus骑士团的人单兵作战能力极强,配合又默契,饶是如此,他们也花费了三天的时间才杀出重围。 直到尘埃落定,东岭都一直保持着沉默,那双眼睛里笑起来会闪的光,也悄无声息的湮没,变成了其它东西沉在心底。 元让矜察觉出东岭的状态不对劲,在他肩上拍了拍:“别自责了,这件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对,”古宸吊着胳膊从后面凑上来,“要怪就怪阿纵,他怎么这么弱,花了三天才带我们杀出去。” 元让矜扯了扯嘴角:“要不是为了给你开路,我自己一个人早就杀出去了好吗?” “啊呀,话不能这么说啊,我不是为你提供了一个安全的后背吗?” “是是是,你功劳最大。”元让矜无心和古宸争辩这个问题,看着东岭垂着眼发愣,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橘子糖递给他:“喏,之前顺手抓的,你留着吃吧。” 东岭动作迟缓的接过,第一次没有直接撕开包装袋直接吃掉,而是把他塞进了口袋里。 “其实我当时给他糖,是因为觉得他很像我小的时候,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吃的,就馋那点甜,”东岭说得很艰涩,表情茫然,“直到他抽出到的时候,我才知道不一样。” 小孩子的力气终究不大,再加上东岭反应迅速,只是在小臂上划了一个浅浅的伤口,倒是流了不少血,一碰就钻心的疼。 东岭不知道自己喜欢吃甜的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也可能是对方只打听到了自己有随身带糖的习惯。 这都不重要,东岭的眼神逐渐清明,重要的是,身为一个骑士,caerus骑士团的一员,他不止是他自己,他的一个弱点可能就是刺向骑士团的尖刀。他不能,也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高手是不喜欢吃甜食的,”东岭自言自语道,“高手也不喜欢多说话。” “东岭,不要走偏啊,你看看阿纵,他哪有点高手的样子。”古宸接话道。 元让矜半是无奈的瞥了他一眼,看在事关东岭的份上,默许了他的说法。 “不一样的,”东岭摇摇头,“其实不是糖的问题,只是我不能再是一个小孩子了。” 听到这话,古宸和元让矜不由得都愣了一下,最终也没有再劝。 从那以后,东岭逐渐把自己的粉色衣服都收了起来,柜子里拉开就是一片黑色。 东岭无声的加大了自己的训量,背着元让矜他们偷偷让阿希尔给他颁发更多的任务,常常一个人在外面一呆就是好几个月。 他越来越沉默,只有大家聚在一起玩闹时才会偶尔笑一笑。 而“静默死神”悄然传开,说的是caerus骑士团内有一位喜欢穿黑衣服的骑士,他有一双瞳色很浅的眼眸,肤色苍白,如同森林里的毒蛇,可以为了完成任务安静的潜伏很久,再悄无声息的夺取目标人物的性命。 第一百六十二章 沉睡的墓碑 杀伐之阵的土地上总是掺杂着血色,不知道是因为这里土壤的特质,还是因为太多鲜血冲刷过后的缘故。 林荔知跟着元让矜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到达灰马骑士的领域,沿途并没有一个人,甚至连异兽和尸体都看不见踪迹,只有沉甸甸的死意从天空之上压下来。 直到她看见了一片墓碑,都是白玉色大理石的材质,安安静静的站立在那里,就有一种沉静肃穆之感。 然后林荔知就在墓地里的一块空地上坐下,听着元让矜讲起了曾经的故事。 “所以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的谜团越来越大,林荔知终于忍不住问道。 “其实事情很简单,那是一场针对异界的封印仪式。”元让矜解释道。 在容黎杀死黑女巫族长知荼曼的时候,她利用和异界巨龙尼德霍格的契约构建了一个巨大的阵法,本来是想安全的把后者护送出去,并维持两界的和平。 但是没想到尼德霍格反而利用这个阵法,将空间撕裂了一个缝隙,指挥着大量的异兽来到兰和大陆,要为知荼曼报仇。 容黎察觉了他的举动,召集圣教、王宫、骑士团和异族的强者前往封印的破裂处,说要带领大家抵御异界的侵蚀,自己则负责重新修补阵法。 但实际上,在异族和骑士团奋力与异兽厮杀的时候,圣教和王宫的人悄然转变了攻击对象,将手中的刀剑挥向了身边的队友。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么做?”知荼曼震惊的问。 “容黎是为了复活知荼曼,他暗中篡改了阵法,而复活仪式的完成需要血祭。而王室早就忌惮异族的能力,日渐强大的骑士团对他来说也不再是足够听话的刀,他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借口来削弱我们的实力,重新将掌控权握在自己的手中。”元让矜语气颇为嘲讽。 “那异兽呢?他们也不管了?” “复活仪式需要的血肉极其之多,准确来说,容黎没打算让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一个生物活下去,当然,他可能连自己也算进去了。可惜,他还是失败了,这才有了如今的杀伐之阵,勉强维持着异界与兰和大陆的平衡。” 那是一场充满血腥的厮杀,无边无际的异兽涌出,前一秒还并肩作战的队友倒在了身边人的偷袭下。 看不见希望,死亡才是终点。 天空上悬挂着一轮血色的月亮,冷冷的俯视着这地狱的景象。 元让矜闭了闭眼,如果最后不是因为……他也会死在那场战争里。 林荔知沉默的看着身后的墓碑,哪怕之前早有猜测,但现在她才敢肯定下面沉睡着的是元让矜昔日的队友,古宸、阳泽、阿尔法、空祭…… 元让矜轻声开口:“能找到尸体或遗物的,我都亲手将他们埋在了这里。” 等等,林荔知瞳孔一缩,这里只有七座墓碑,而caerus骑士团内有九位成员! 回忆里瞬间出现一副画面,校园里那个撞到元让矜的少年…… 真的是秋左凉?!他还活着?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赠你以玫瑰 “whotellethataleofunspeakingdeath? wholifteththeveilofwhatistoe? whopainteththeshadowsthatarebeneaththewide-windingcavesofthepeopledtomb? oruniteththehopesofwhatshallbewiththefearsandtheloveforthatwhichwesee?” “谁,能讲述那无言的死亡的故事? 谁能揭开那遮掩着未来的帷幕? 谁,能描绘那挤满了尸体的地底 迷宫似的墓穴里的黑影的画图? 又是谁在把我们对于明日的希冀 和对眼前事物的爱与惧结成一体?” ——引子 还没等林荔知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元让矜就缓慢开口道:“我母亲曾经在宝珠中预见过这一幕,但是那时她已经被剥夺了圣女的身份,被囚禁在阁楼的顶层,无法与外界的人接触,只能试图用性命来提醒族人。 可惜,她从阁楼里跃下的身影并不能拦住容黎的阴谋,也不足以让异族在被蒙蔽的阴影中睁开双眼。” 术之一族的圣女?林荔知莫名觉得这段话有些耳熟,她忽然想起刚开始寻找圣物的时候,那时他们在望日园里,头顶是金灿灿的向日葵,少年嘲讽的表情中透着一丝哀伤。 原来那是他的母亲。 长眠于冰棺之中的美人,生前鲜少有阳光笼罩,死后却追逐着明媚的朝阳。 “其实我也早就死去了,”元让矜微笑着站起身来,“我不应该存在于这里,我应该长眠于地下,与我的伙伴们在一起。” “你要做什么?”林荔知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等着四大领域崩溃的这天,我将会引爆天穹塔,把容黎永远的留在这里。在天穹塔坍塌后,无论你的朋友身在何处,都可以安全的传送出去。” 他说话时语气轻柔,却是不容抗拒的口吻。 “我也在等你,等着你来结束我的使命。” 少年牵住了她的手,将它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大地上豁然盛开出一大片玫瑰,从脚下一直蔓延到天幕,将冷肃的墓碑映照上柔和的色彩,让白瓷的手腕忽然颤动。 林荔知触摸到了一朵花,指间是软而滑的花瓣,正正好开放在手心里。 而元让矜则微笑着张开手臂,以一种近似于守护的拥抱姿态迎接着身体的淡化。 林荔知脑海无端混乱起来,她想抓住些什么,但又清楚的知道自己什么都挽留不住,仓促间,一句话脱口而出。 “万一容黎没死呢?你就这么放弃了?” 元让矜扬了扬唇角:“这不是还有你们吗?” 随着话语的尾音落地,他的身躯也化为一片光点四下散去。 一根冷冰冰的权杖落入林荔知的手中,骨节处因为过于用力而泛出白色,她控制不住的弯下腰。 以一场玫瑰的巨大谢幕,赠予你无上的权力。 无人可以宣判我的死期,而我爱你融入最后的玫瑰里。 是泪水吗?还是什么?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不清,痛意撕裂神经。 衔尾蛇的身形骤然在林荔知身上出现,首尾相连将她困于其中。 就算来不及,也让我去看你一眼。 可能来不及,但让我去救你。 一团浓郁的黑色陡然炸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