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夏》 第一章 张静北打小就精乖精乖,蔫坏蔫坏。 上学第一天,这死孩子就被老师拎到门口去罚站,回来张妈妈气咻咻跑学校找老师算账去了,五岁大的张静北高兴得直拍桌子助威呐喊。 完事,张静北这混不吝的名声就此传开了。 回到家,张妈妈觉出不对,拎着自家傻儿子问清缘由。 “张小北,你给老娘说实话,你老师罚你,是不是你在课堂上捣乱了?”张妈妈生就一副江南女子温婉秀丽的漂亮脸蛋,但是那脾气可比东北老娘们还要爆烈。 张静北撇撇嘴,“哪啊?那是她太笨了,能怪我吗?” 张妈妈狐疑,死死盯着他。 张静北脖子一梗,应得理直气壮,“老师问我,黑板上那个字怎么读?……” 这死孩子当时就反问了句,难道你不知道吗? 老师深吸气,耐下心引导,这是老师对你的提问,请你回答。 张静北白眼一翻,你都不知道问我干嘛? 再次深呼吸,好,这念‘一’懂了吗? 这死孩子当场就笑了,哎哟,你也知道是一啊! …… 小小孩子一把搂住张妈妈的脖子,眯着眼笑得软软糯糯的,“妈妈,你说老师是不是好笨,这么简单的字还要问我,我上学之前妈妈你都教过我了,我都记得的。” “哎哟,我的宝贝蛋哟,我儿子真聪明。”张妈妈抱着儿子大亲一口,两手揉搓一圈自家儿子的脑袋,觉得自家儿子真是机灵又聪慧,半点没觉得这话哪儿不对。 不过,到了学校她也看管不到,顾着面子上的事儿,张妈妈还是忍不住念叨几句,“你呀,到学校不许跟老师顶嘴,她是长辈,你得让让她,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知道了吗?” “哦……哦……”张静北玩着张妈妈的细长手指,慢吞吞慢吞吞。 “真乖,”张妈妈乐得亲了一口张静北,笑眯眯地,“来,妈给你做饭去,晚上给你做炸鱼块。” 第二天,张妈妈骑着单车送张静北去上学。 进校门前,张妈妈再三叮嘱,“乖乖地啊,到了学校不许和老师顶嘴,不许和同学打架,上课要听讲……知道了吗?” 张静北嘴里嚼着张妈妈给他烙的葱油饼,抬手一抹嘴边的油花花,信誓旦旦点头,“那必须的,我最听妈妈的话了,我乖的。” 张妈妈放心的走了。 于是,下午跟着张静北一块回家的,还有个被揍的一脸淤青的小屁孩和小屁孩他家长。 回来自然是被张静北他爸张大山给揍了一顿。 第二天肿着半边屁股死活不愿意去学校,觉得丢脸、没面子。 张大山那个气啊,指着这小崽子的鼻子骂,你去不去你去不去,不去老子抽死你。 哎哟,那个暴脾气啊,张静北捂着脸跟张妈妈做鬼脸,惹得张妈妈哭笑不得的忙和稀泥,哎哟,行了,对个孩子发那么大火干嘛呢这不是还没懂事呢嘛。 张大山眉头顿时挑高,还不是你惯的,慈母多败儿,哼~ 这话张妈妈不乐意听了,啥玩意,敢情这儿子没你份啊,你要不乐意,那可好,孩子跟我姓,老娘不跟你过了。 哎哟,哎哟,我的祖宗诶…… 张静北苦大仇深得站旁边,捂着腮帮子觉得自己今天吃的饭全都要吐出来了,这酸爽~ 趁着老两口那股黏糊劲儿,张静北恹恹地爬到木柜子上边拿装零钱的铁盒子,抽了一张五块的,走出门口让隔壁家开包子铺的二壮哥送他去学校。 放学,这满肚子坏水的家伙,用了两根五毛钱的雪花棍请了高年级的大哥哥堵了昨天那小屁孩。 这次他学聪明了,但凡有事儿自己不沾手,就躲着角落边看落水狗呢。 转个身,学校因为这事儿又闹开了,你说是张静北弄的?屁哦,你有证据吗你有吗?啊! 小崽子捂着另外半边被揍肿的屁股,很是无谓的耸耸肩,反正不关他事儿。 不过,他这小霸王的名声算是传开了,小屁孩子下颌一扬,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张静北脑子活泛,学啥都很快,但有一点让张妈妈特别头疼,这死孩子没啥耐心,做啥都三分钟热度。 具体表现为,上学。 当初就为哄这小崽子上学,张妈妈可费老鼻子劲儿了,结果这学校的事儿还没闹腾完呢,这破孩子又不愿意去上学了。 张大山恼得将张静北用麻绳吊起来打,偏这孩子打小主意儿正,自己决定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张妈妈心疼啊,但是心疼也没办法,在上学这个问题上她是和丈夫站一条战线的。 小崽子吃软不吃硬,被打的遍体鳞伤的,连声疼都不喊。 晚上张大山开会去了,张妈妈偷偷将张静北放下来,一边掉眼泪,一边拿药油给他擦伤口。 那滚烫烫的泪花花,灼得张静北心里一缩,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别哭,别哭,我听话的,我最听你话儿,等老头回来我就告诉他,明天我去上学……别哭啊,都不漂亮了……”小崽子手忙脚乱的给张妈妈擦眼泪,自己满身的伤还慢声慢调地哄她,小嘴咕咕哝哝地很是慌张。 哎,张静北最怕他老娘掉眼泪,她一哭自己就没辙了。 隔天张静北就自己拽着书包就跑学校去了。 第二章 张静北这两辈子最讨厌的人都是李博阳。 从那个繁华的钢铁城市里死去,再回到这个温暖的杏杨镇的第一眼,张静北看到的便是李博阳那张还很稚嫩的脸,当时他攥着拳头就冲过去压着人家一顿狠揍。 “来人啊,老师,张小北又打人了……”隔壁班的牛二胖扯着嗓子就喊开了。 张静北下手狠,一爪子就抓破了李博阳的上眼皮,但是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被人反身一踹就跌撞到地上去了。 疼,全身都疼,后脑勺那么一磕,张静北整个脑袋都有些天旋地转的,两眼犯晕了还不忘恶狠狠瞪一眼那眼含冷冰盯着自己的男孩。 李博阳抿着嘴冷冷回看他,眼底掩埋着淡淡的茫然和厌烦。 后来也不知怎地,张静北就被送到一楼下面的校医务室去了,班主任匆忙忙打电话让张妈妈过来接人。 到底还是太冲动了些。 其实张静北被送到这校医务室里的时候他就醒了,当时不过是眩晕了一阵,并没有多大事儿。他望着那白花花的墙板,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努力睁大眼,眼眶酸涩,后脑勺的肿块还嘣嘣地疼,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做梦,但是现实给了他一巴掌,所以他终于醒了来。 伸着那细瘦的小手揉了揉膝盖上的酸麻,张静北撑着半边身子靠墙坐直,他其实到现在还是晕乎乎的有些搞不清今夕何夕。 这杏杨镇上单数张家和李家为宗族大户,一是本系族人分支多,二是家财实力厚重,而本家的张静北又是家里的独子,四代单传,可想而知,他在家里是多受荣宠。 张静北打小性子骄扬跋扈,张妈妈身子不好,早些年怀的孩子都保不住,这辈子也就张静北这么一个孩子,那是含着捧着还怕化了,除了大方面的教育,很多时候她对自己的这个独子都是纵容和溺爱的,张爸爸倒是想管,但有什么办法呢?打了不长记性,被骂了还敢叉着腰瞪眼,放到哪家都是个让人头疼的小魔王。 就是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小混蛋,后来却眼巴巴地看上了那个居心叵测,打从相识就开始谋算他的男人。如张静北这样骄傲的人,也有向爱情低头的时候,为此将自己打落尘埃,卑微彻底。 大概爱都有令人心生卑下的魔力,甚至在张静北付出一切,努力想助那人走得更高更远的时候,哪曾想自己却反成了他的踏脚石,被憎恶、被怨毒、被踩踏在脚下,被当成交易品出卖给另外一个男人…… 说来,张静北会那么嫉恨李博阳,也有几分被人当面撕裂颇内心深藏的狼狈和不堪的原因,因为---与那人交易的男人就是李博阳。 不敢想自己在被囚禁、被桎梏的那段日子,张静北对李博阳最大的印象大概就是那双冷静漠然而具有侵略性的眼睛,野性的雄兽的气息,搅得张静北心神不宁之际莫名身亡。 张静北觉得颇为头疼,他刚刚似乎有些情绪过于激动了,可是,他一点都不后悔。 张妈妈来得很及时,出门拽着个包就骑着单车跑到学校里来了。 班主任去校医务室去看了张静北,看他乖乖地一声不吭地伏在张妈妈的怀里,抿着嘴问了几句,还是将人请到了办公室去。 想当然,张静北这样的学生肯定是不受老师喜欢的,而李博阳就不同了,品学兼优,瞧着白净乖巧的模样也是懂礼貌的,何况今天才是第一天转学过来就闹了这样大阵仗,这下子,班主任对张静北的印象简直差劲儿到了极点。 张妈妈对自家儿子的脾性了解得很,虽然爱捣蛋,但是绝对不会没缘由的就打人的,她对班主任老师的态度有些不满,但是眼前蔫嗒嗒垂着头的孩子才是她关注的重点。 “北北,乖,你是不是哪里还疼?刚才被打到哪了?告诉我妈妈,”张妈妈觉得自家儿子有些不对劲儿,要放到平时他早嚷嚷着闹起来了,哪像现在乖得跟小绵羊似的。 去到办公室的时候,李博阳的妈妈李彤也过来了,张妈妈这一抬眼,两人皆是一愣,继而试探着问: “你是彤姐?” “林薇?” 两人面上的不确定皆化为惊喜,张妈妈当下迎了上去,要不是怀里还抱着个张静北,恐怕就要好好拥抱一下,老故人叙叙旧了。 看两人认识,瞧着神情也不像是关系不好的模样,班主任心里倒是偷偷松了口气儿。 久别重逢,两人自然有好多的话要说,再说张静北和李博阳打架的事儿。 嗨,小孩子嘛,打个架吵个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没事儿没事儿,李彤和张妈妈一样爽快,摆摆手,压根就没打算再去追究什么责任和后续问题。 张静北趴在张妈妈的怀里,趁着旁人没注意,朝李博阳恶狠狠地呲牙,鼻子轻哼,很是不屑地又转开眼睛。 他倒是忘了,李博阳这个时间段正好是他转学回杏杨镇的日子。 要说起张妈妈和张爸爸以及李彤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原本家族里有意撮合张爸爸和李彤在一起,哪知张爸爸当时已经心系张妈妈,而李彤则和另外一个男人走到了一起,阴差阳错下这媒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过,相比起张妈妈婚后的平淡,李彤婚后的日子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这事儿,张静北也是后来从张妈妈嘴里得知的。 据说,李博阳的父亲也是个家门显赫的天之骄子,家里三代从政,手握重权,人脉广布,可谓前途无量,会看上同样气质出众,外貌过人的李彤并不稀奇。只是,这男人野心勃勃之余还很博爱,换句话说就是花心,往时他便无所顾忌,和李彤结婚过更是毫不收敛,结婚不到两年,李彤就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跟他离了婚,其中纠葛不足为外人道,但是凭着李彤的本事儿和她背后的家族背景,李博阳最后却还是跟着李彤姓了母氏。 第一次婚姻就此败北而归,回去之后李彤很是被家里人训了一通,要说当时也是年轻气盛气忿不甘之下,这二十多岁的大姑娘竟然就敢抱着她那刚满三个月的儿子直接离家出走了。 至此,李博阳现在已有六岁,正是李彤事业得以再创巅峰,而李博阳也需要正式入学的年纪。 都说冤家路窄,李博阳家隔着中间那五米宽的青石路,正对着张静北家的院子。 一路畅聊,两个女人面上带笑,说起话来直接无视了两个小孩眼神厮杀的激烈场景。 张妈妈弓着腰哄着张静北,柳眉弯弯笑得很欢,“北北,和彤姨还有博阳哥哥说再见,快……” 细瘦的小身板被一推再推,张静北也恼了,瞪着圆溜溜的大眼,重重哼了一声,昂着小下巴骄傲地不得了,“下次再惹我,我跟你没完。” 李博阳简直要被气笑了,一张眼就扑上来挠人的到底是谁啊? 第三章 晚上张大山回来,张静北就被拎到阳台上罚站去了。 夏天一天黑,晚上蚊子就特别多,尤其张静北还是个爱招蚊子的体质,叮个苞回头抓起来一大片,又痒又难受。 阳台上没开灯,一个不注意,张静北就含着两眼泪泡下去找妈妈去了。 “妈妈,手好痒,我惹老头生气了,他要报复我,你看……”张静北撅着嘴指着白嫩嫩的手臂上那肉眼难见的红点点,臭不要脸地告状。 张妈妈无奈地笑笑,点着他的鼻子,你呀你呀,满心满眼的疼爱。 张静北是个早产儿,老天爷一个没注意他就慌里慌张地从张妈妈肚子里跑出来了,五斤出头,六斤不足,生下来小猫子一样。 好不容易养到这五岁大,瞧着还比那些同龄的小孩还要矮小些,张妈妈总发愁,这孩子怎么就养不大呢? 张静北乖乖地让张妈妈给涂了花露水,搬着张小凳子站在厨房门口,巴巴地望着张妈妈炒菜,看见张妈妈往锅里放青菜,急忙忙就喊,“妈妈,妈妈,我不吃青椒,别放青椒,不好吃,”小小孩子打小挑食,无论张静北上辈子加这辈子长了多少岁,那股子娇气任性的毛病却是改不掉的。 张妈妈随手塞了块肉块放他嘴里,笑眯眯地,“等会儿多少吃点,待会儿你爸爸看见了又要骂你。” 张静北贼兮兮地瞅着客厅的张大山,心有戚戚地摸了摸屁股。他觉得有点烦,你看他这么好,这么活泼可爱,张家里里外外哪个不喜欢他呀?偏就张大山总跟他有仇似的,揪出点错就恨不得一屁股揍死他。 哎,你看他屁股这么翘,那都是被揍出来的呀! 开饭之前,张大山指着小崽子让他做自我反省,问,你今天怎么又和人打架? 张妈妈长眉一横,冷刀子唰唰飞过去,啥意思,什么叫‘又’?张小北今天不是就打过一次吗? 张静北撇着嘴不服气,显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张大山很头疼,怒斥,好好回答,一切偷奸耍滑不说实话的坟蛋都是没饭吃的。 张静北偷眼看了下饭桌,绿油油一片,一脸恨恨,反正我不喜欢。 不喜欢啥?这是不喜欢那李博阳啊,还是不喜欢那菜啊?含糊其词,简直岂有此理!! 张大山大手往桌子一拍,觉得自己发挥余光余热……咳,重振父威的时候到了,你说这小小孩子不听话,天天惹猫逗狗的不干人事儿,长大那还得了。 锵锵锵----好戏即将登…… “北北,我的宝贝孙子哟……” 得,这戏还没开场就直接熄火了。 张静北激动了,声音拖得老长,“奶奶,我的亲奶奶诶……” “北北,奶奶的亲孙孙诶……” 唉哟,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张大山站起身,刚想说话,就见那花白满头的老太太越过他直奔那小崽子去了,顿时喉头一哽,蔫嗒嗒地垂着头吃他的饭去了。 张氏家族在杏杨镇是个大姓氏,而身为本家主支的张大山这系,同胞姐妹总共有五个孩子,刨去中途夭折的大儿子,张大山顶头还有三个姐姐,张爷爷去世得早,张家以前都是张奶奶一手把持。 不过,在张大山顶上的三个姐姐陆陆续续嫁出去以后,张奶奶就让张大山另外建了房子,自己搬回老宅那边住了,虽说同个镇子,这首尾相差的距离却不止一两步远,走路过来还要半个小时呢。 老太太今年六十出头,满头银发,身子骨却很硬朗,张静北被搂在怀里,两只小手紧紧扣着老太太的脖子,轻轻用脸蹭了蹭,心里不由长长叹息一声。 要说上辈子张静北亏欠最多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张妈妈,那另一个就是张奶奶了。 他还记得,当这两个女人得知他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即便心里难过,但是最后还是选择站到了他这一边,哪怕他后来因为那人几年都不曾踏进家门半步,甚至错过老太太的丧礼,但他知道这两个女人都是深深爱着他的。 “奶奶,奶奶我好想你!”张静北眼眶微红,扭过脸将脑袋埋进她的颈脖小声地喊她。 感觉脖子上那微微的湿意,张奶奶先是一愣,继而笑笑说,“别哭别哭,想奶奶啊,那等你星期天的时候来奶奶家住好不好?别怕,有奶奶在这,你老子不敢拿你怎样。” “哼~”这个重重的鼻音是送给无辜的张大山的。 “奶奶,我想吃你做的酱牛肉,我肚子好饿……”张静北见张大山那小眼睛一眯,顿时危机感加重,抱着张奶奶的手一紧,急忙摇着脖子撒娇。 “好,好,明天给你做好不好?肉还没买呢,咱们现在先吃饭,乖孙孙,听话……”都说爷孙隔代亲,这话儿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张奶奶对张静北那态度可比当年她抽着木条追着张大山满镇子乱跑的时候太不一样了。 张静北运气好,及时抱上了张奶奶这条大腿,拉着张奶奶的手趾高气昂地吃饭去了。 老太太捏着勺子要喂张静北,小崽子没同意,憋红了两颊慢声慢调地和老太太讲道理,“奶奶,我已经是大人了,我自己吃吧。” “好,好,真乖真乖,我家北北长大了,真好!”老太太笑眯眯地弯起双眼,嘴角那和张静北如出一辙的两个小梨涡抿出一个好看的小涡,瞧着和气极了。 张静北看着一时怔怔,他已经好久没看见老太太笑得这样开心的时候了。 说不清当时是怕看见才躲开,还是因为看不见才想念,他以为自己可以没心没肺地无视一切,到现在才知,原来他一直想要遗忘的才是他心底最怀念的。 张静北有太多的话儿想要对张奶奶说,但是一面对老太太那样干净无垢的温暖眼神,他才恍然想起,是了,不一样了,自己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怀着悔恨死去的张静北了。 “奶奶,明天做酱牛肉和可乐鸡翅吧,我下学就去看你。”小小孩子眯起眼,弯弯的小月牙,浅浅的小梨涡,白嫩嫩的一路甜进了老太太的心里。 好好好,老太太一个劲儿点头,眼睛都眯成了缝儿,鬓角的银发低落,顶上的灯光恍若为她镀上一层细碎的银霜。 许是因为生活有了新的奔头,张静北那晚睡得特别香,乃至于第二天上学迟到了。 “北北,北北,快点,你要迟到了,快点快点……” “来了来了。” 张静北最后还是坐着李彤的那辆小汽车去得学校,李博阳就坐在他右手边,偏偏两个小崽子一路下来话都不搭一句,让两个大人颇觉头疼。 毕竟是坐的别人的顺风车,两家还是住得对门院子,大家又都是相熟的,张妈妈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下了车,张妈妈拉着张静北要他好好和李博阳说话,都是同班同学了,怎么能这么生分呢?好孩子要听话,两个以后做对好朋友那多好。 张静北不喜欢李博阳,原因挺多,但是李博阳的妈妈李彤和自己的妈妈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呢,张静觉得自己都是活过一世的大人了,不该和小孩子计较。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是张静北一点也不想和李博阳当朋友,他决定了,这辈子一定要躲得他远远地,他要真那么死不要脸跟着自己,那他就大义灭亲剁了他…… 好吧,眼前这件事才是他最先需要解决的。 小小孩子斟酌了半天,很是委婉地说,“妈妈,我可是个很内向害羞的人呐。” 第四章 张静北今天一天心里都不痛快,班主任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把李博阳给调去跟他做同桌了。 同桌的赵宁宁撅着嘴,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呀,凭什么李博阳一来她就得让位啊,老师你偏心,偏心!赵宁宁气得一手推开杵在她面前不动的李博阳,对着张静北眼泪哗哗的,委屈极了。 老师也头疼,劝了好几句,眼盯着张静北和李博阳,显然为难得很。 哎,女孩子什么的最麻烦了,但是张静北没法子不管她,跟老师讲理反正是讲不通的,想也知道,肯定是李彤交代的老师,把李博阳和他放一块熟悉熟悉感情。 别哭了,别哭啊,赵宁宁,下学我请你吃冰棍好不好?红豆味的,可甜可甜呢。张静北伸出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细声细气哄她。 真的?那你下学跟我一块回家,我让妈妈给你做丸子吃。小姑娘脾气一阵一阵地,哄两句也不觉多大事儿,转眼就喜笑颜开地拉着张静北说话了。 李博阳站一边冷冰冰去看张静北,嘴唇抿得紧紧地,见人光顾着和小姑娘说话了,眼眸一沉,撇过脸自己拎着书包整理书本去了。 见两边都没声了,张静北才松了口气儿似的拍拍胸脯口,毕竟赵宁宁在他心里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赵宁宁是自己认识的人中惟一一个由始至终都向着自己的朋友。张静北至今还记得那时赵宁宁红着眼为自己跟李博阳拼命的模样,哪怕改变不了结局,他都一样心生感激。 赵宁宁拎着书包挪座位的时候还是觉得不高兴,对着李博阳,赵宁宁两辈子都没给过一个笑脸,其中缘由颇多,但大部分都是和张静北有关。童年时候,女孩们的男神就该是像张静北那样,坏坏痞痞的,做事肆无忌惮,敢想敢做,拥有打破天也不回头的勇气。 抢人男神,就如断人财路,你说,能不招人嫉恨吗?昂~ 李博阳是个挺个性的小孩,张静北不爱搭理他,他就绷紧脸连个眼神都不给一个,生怕玷污了自己眼睛似的动也不动看着黑板,气得张静北一个不高兴,捏着小半截断粉笔就给划了条三八线。 冲动是魔鬼,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一个冲动,待李博阳转头看向那条三八线的时候,那眼神……卧槽,这脸丢大了,张静北简直生无可恋。 他怎么就给忘了呢,上辈子他会和李博阳掰交,到长大了还老死不相往来,可不就是因为两人对骂时李博阳曾经无意间说漏嘴的那句‘小娘皮’,虽然他骂的是张静北的小心眼,但是张静北却觉得他是在取笑自己那张脸。哪怕后来张静北在打扮上和行为举止上一直努力让自己往爷们上靠拢,但心里肯定还是介意的,何况他原本就是那样爱面子的人。 哪知,一朝松懈,一个三八线就原形毕露了。 看,看什么看……张静北一紧张说话就打磕巴。 李博阳面无表情指了指那条三八线,你越界了…… 你越界了…… 越界了…… 越界…… 好死不死,张静北那块阿童木的橡皮擦就横在那条白白的三八线中间。 张静北手上一缩,瞪着眼不说话,两颊鼓囊囊的,下巴尖尖,五官精致,一双细长上挑的眸子微扬,生来便有一股旁人比不得的骄扬任性,教你看得一眼便生惊艳。 见李博阳只是淡淡看他,小崽子鼻子一哼,很是理直气壮地继续霸占着三八线另外一边,不过小孩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自己高调地唱了半天戏,这李博阳倒是比上辈子自己认识他那会儿要不一样的多,心里一软,觉得自己重来一世怎么也不能和个小孩子计较。再说李博阳上辈子也就从那人手中买下自己,并对自己为所欲为,毫不顾忌的那点让自己心里觉得不舒服之外,要真计较起来,还真没什么大纠葛,小时候的那些小别扭他早就记不得了。 张静北这是忘了,其实上辈子李博阳对他并不算不好,只是生来早慧,总是绷着个脸看着不好亲近,那时候张静北又皮,实在有一次李博阳厌烦了才骂他一句,你怎么和个小姑娘似的小心眼? 自此,张静北就真的小心眼起来,他生性最讨厌别人评论他的长相,哪怕李博阳当时只是怒极口不择言,但他当时却当真恨上他了。后来越走越远,两人便成了两条平行线,再无交集。 张静北别别扭扭地想,要不,他就给他一个和自己做朋友的机会? “张静北,张静北……你来朗读下段课文……” 朗读啥?张静北懵懵懂懂抬头,然后……然后他就被罚站了。 张静北抱着自己的课本在班级门口恶狠狠地瞪着李博阳磨牙,果然,他太天真……刚才脑子一抽竟然还想给个机会两人做个朋友,简直蠢哭了有木有? 李博阳面无表情,这完全是张静北脑子开飞机开到太平洋去了,发了半天呆,当着老师面他就是想暗示也没辙啊。 放学后,张静北拉着赵宁宁啃完红豆冰棍就乖乖地站在门口等着人来接。 李彤这趟回来事儿挺多,最后还是张妈妈来接的人,高架子单车,后面再载两个小孩还是足够的。书包被放到了前面那大大的铁筐子里,张静北还没提气就被张妈妈给放到后座上了,李博阳自觉地爬到张静北后面剩下的那点车座上,张妈妈怕他坐不稳,抓着他手让他抱住张静北,小孩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一路上还真抱得紧紧的不松手。 张小北满身的不自在,扭着身子让李博阳松手,小孩的声音幼嫩,拉高声了就尖,这会儿小崽子顾着张妈妈不敢高声,瓮声瓮气地反倒多了几分娇憨,“你松开点啦,我这样不舒服。” “松开了我会掉下去。”李博阳眼也不眨地应他。 “那我坐后座。”张小北急了,反正他现在就跟长了跳蚤似的,浑身不自在极了。 后面的小孩沉默了会儿,鼻尖萦绕一股奶香味,淡淡的很舒服,他伸手捏了捏小崽子细瘦的手臂,小声嘟囔,这么点肉…… 张静北忍不住磨后槽牙,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上辈子的李博阳那身材可不是一般得好,这可是由他亲身实践证明的。 果然……肌肉男去死去死!!! 第五章 命运之所以叫命运,是因为你躲不开。 张静北周末就躲到张奶奶家了,老太太见着孙子心里高兴,晚上给弄了一大盆酱牛肉,张静北那个馋啊,口水吸溜吸溜的,捧着小碗吭哧吭哧,一张小嘴甜得发腻,哄得老太太嘴巴乐得一直就没能合拢过。 蝉不知雪,夏日的夜空星子点点,莹莹的清光寂静安详。 小崽子撑得肚皮浑圆,老太太搬了张摇椅给他揉肚子,夜里有风,手上一把蒲扇摇摇,半眯着眼,惬意得不得了。 张大山跟张妈妈忙活完过老宅这边的时候,张静北正拿着一本厚重的相册歪倒在张奶奶身上,慢吞吞地翻看着上面那一个两个熟悉又陌生的照片。 “妈妈……” 见到张妈妈,张静北扔下相册,光着脚丫子就敢往她身上蹦,搂着张妈妈的脖子,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软着小嗓,声音软软长长又糯糯,“妈妈,你是不是想我了?晚上我没在,饭都吃不香了吧!” 张妈妈也笑,捏着他鼻子哈哈笑,“美得你……,”摸摸他鼓鼓的小肚子,调侃问,“这小肚子得装下又一个你了,把奶奶家的米饭都吃光了吧?” 张小北嘿嘿笑,还想说什么,就眼尖地看见后面跟着来的那三个人。 隔着几步远就听到李老头爽朗的笑声,“大妹子,来家串门了,哈哈……” 张李两家向来亲近,一听这晌,老太太就赶忙起身迎了出来,“哟,大兄弟,今天刮得哪门子风啊,咋把你给招来了?哈哈,快进来快进来……” 两位老人亲亲热热地一顿寒暄,接着就说起李彤来了。 “小彤啊,这次回来准备住多久?不走了吧?”老太太亲昵地拉着李彤的手满心关切,目光温和而包容,“那年你走的时候孩子才那么丁点,比我家北北就大半岁的年纪,要我说,还是放家里来好,咱们这些乡里乡亲的至少能帮着照看些……” 老人家爱念叨,但是字字句句都是暖人的关心,李彤在外闯荡了这么多年,因着当年的冲动之举,平时除了电话极少回来,不管在外吃了多少苦,但是家的温暖是任何事物都无法代替的。 “不走了,不走了……”李彤笑着摇头,声有哽咽,扑闪的睫毛微垂,“这些年在外东奔西跑不容易,现在孩子也大了,我倒没什么,就是怕居无定所地以后孩子被我耽搁了,我这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回来发展,毕竟……” 李彤面容坚定,“毕竟,我所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的以后。” 张妈妈认同地点点头。 老太太见人打算得妥当,心里也慰贴许多,再开口时便多了几分笑意,“这就是阳阳是吧?” 李老头笑着将李博阳推到老太太面前,小声叮嘱,“叫张奶奶。” “奶奶好。”李博阳倒是礼貌,只旁边的张静北恨得牙痒痒,叫叫叫,叫奶奶也不是你家的,别想了吧,哼~ 老太太喜欢小孩,见惯了自家孙孙那样娇气蛮横,乍一见这礼貌温和,彬彬有礼的,生的又白净斯文,心下喜欢,温和的眼神在看向李博阳的时候,也多了几分亲切。 “长得真俊,”老太太夸赞两句,随口问,“办入学了吗?我家北北也上小学了,回头让老师把他们两个安排到一块去,也好有个伴。” 李老头笑着接话儿,“早安排好了,我孙子和你孙子同桌呢。” 张奶奶这下笑得更欢了,眼皮子微微睁大,“真的?唉哟,那可好……”完全一副‘你真有眼光‘的得意表情,看得一旁的张大山很是牙疼。 大人们的世界总是让人难以理解,哪怕张静北活了两辈子的现在,往往很多事情他都一样看不懂,想不通。 就像,他那样讨厌、不喜欢和李博阳凑到一块,但是大人们总是这样理所当然地无视他的情绪,为他做出他们认为最好以后的选择。 当然,站在张静北的立场,他没有任何资格去质疑他的家人为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在家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孩子,无论他活了多少岁,他都是他们最亲密,最疼爱的孩子,这点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 不可否认,张静北一直活得很自私,两辈子都是如此,他没有孩子,也不会有孩子,所以永远也不懂付出的快乐和给与的区别。 人呐,总是要学着去长大。 张静北一直活得任性张扬,肆无忌惮,他的人生从来充满浓烈艳丽的色彩,家人为他撑起了一片自由的天空,给他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港湾。 这一次,张静北并没有那样强烈的拒绝父母们对他的安排,张家和李家原本就交好,想来父母们是真心希望他能和李博阳相处的好。他想啊,这辈子他也该按着家人们的心愿循规蹈矩的活着才好,他不想让疼爱他的人,如上辈子那样,提起便是深深的疼痛。 所以,上辈子的事儿就让他忘却吧,他这辈子不一样了,那他和李博阳是不是也就不会变成上辈子那样?! 李博阳被推着攘着赶到张静北那边,大人们摆摆手,让他们好好相处,努力做一对好朋友。 张静北默默瞥了沉默不发一言的李博阳一眼,看来这小子也不是很乐意和自己做朋友的样子,心里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儿,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是不扭哪来的瓜吃啊。 不过,这人可真让人恼火,老子都屈尊降贵向你示好了,你还怎么着?哼哼,你越不得乐意老子越是要招惹你,你咬我呀你咬我呀…… “走吧,请你吃冰棍去。” 李博阳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又用眼角看了一下他妈妈,这才闷不吭声地跟着走了。 镇子的小店张静北都熟,从张奶奶院里出来,直走拐两弯就到了。 那时候的冰柜还挺高,张静北踮着脚瞅了好几眼,愣是没找着他喜欢的那个哈密瓜口味的冰淇淋,李博阳虽说大他半岁,但是个子却高他半个头不止,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后面托着人屁股让他看得更清楚点。 哪知,小崽子浑身软软,屁股那里尤其敏感,被人这么猛地一捏,登时整个人都跳起来了,反射性一蹬就将没防备的李博阳给踹到了地上。 “唉哟……” “妈呀!” 痛呼声和惊吓声同时响起,张静北当场就愣住了。 “哎哎,对不住对不住啊,”小崽子愣过之后将人扶起,一身的刺猬皮都顺下来了,瞧着歉疚又柔顺。 李博阳一手拍开张静北的手,这下子也恼了,他就说这破孩子心里不怀好,敢情刚才装模做样地在这等着他呢! “干嘛呀,赶紧起来,你脏不脏啊还坐地上,”张静北自知有错,这会儿哄起人来便格外耐心,见人蹙着眉瞪自己,不由心虚地摸摸鼻子,蹲下身来好声好气哄他,“好啦,好啦,是我不对,我刚才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啦,我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说到这里,张静北咬咬牙,比划一下,“两个!!!” 小孩声音软软,两眼睁得圆溜溜的,伸出两个手指说给他买两个冰淇淋的时候,一脸的肉痛实在喜人,李博阳也就当时痛那么一下,现在缓过劲儿来,只是屁股刺刺地麻了一阵,抿嘴想了想,看在两个冰淇淋让这小孩这么难舍的份上也就拍拍屁股起来了。 张静北的零花钱都是有数的,一天也就够买两个冰淇淋的份,这破孩子打小肠胃弱,稍微吃多点冰的就会拉肚子、生病,所以张妈妈别的都纵着他,但在吃食上尤其克制和谨慎。 两个冰淇淋都是李博阳的了,小小孩子回头又望了那大冰柜一眼,其实他很想问问老板娘,给他赊一个吧,但是又拉不下脸,回头让张大山知道还得揍他屁股,所以一路走回去的时候都蔫蔫都没什么精神。 李博阳拿着两个冰淇淋有些心软,但是他觉得分享食物这种神圣的举动是要在某种前提下给可以的,犹豫半晌,问,“你和我做朋友吗?” 见张静北瞪大眼看他,又面无表情补充道,“你和我做朋友,这冰淇淋我就分你一个。” 小小孩子很为难,他刚才下好久的决心才决定待会回去让张奶奶给他买冰淇淋,这会子没走几步自己就屈服了……吸溜吸溜口水…… “那,那……”小小孩子磨蹭了脚底的泥土,他喜欢哈密瓜味,但另一支是巧克力味,张静北也好喜欢,乌乌的眼珠子转了转,“咱们换着吃好不好?” 此时此刻,啥决心啥坚持对张静北来说,都是狗屎。 第六章 张静北最痛恨的一种人,就叫做‘别人家的孩子。’ 哎呀,别人家的孩子多听话,多乖,学习多好,多懂事啊……bb,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咋样咋样,然后就是一通比较和臭骂。 张静北是老张家的心肝宝贝肉啊,平日里哪个不娇着惯着纵容着,这没对比是不知道,有了对比自家父母那股子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总是要爆发出来。 张大山近来总算有几天空闲的日子可以在家歇息几天,也就这么几天,他的所有精神和关注力都放到了自家小崽子身上了。 杏杨镇的人文风气极好,在那一条条不算宽敞的青石小路上时不时就会跑过几个晨起锻炼身体的男女老少,张大山很注重养生和身体的锻炼,只要一有空就会抓紧时间坚持做运动。 夏日昼短,五点多的时候天光白亮,隐隐便有红彤彤的阳光雀跃地从洁白云朵里飞扬起舞,有红纱沁染,长长的袅蓝天空正正掀开一日的帷幕。 张大山跑完步回来的时候已经六点三十五分,刚要进门就看见对面门的李博阳已经收拾整齐,背着小书包等在他家门口了。 仪容一丝不苟,脸色板整,略显深刻的五官下是紧紧抿起的嘴唇,小小一个孩子这样严肃端正的神态让张大山偶感意外之余,竟莫名生出几分想要正视他的念头。 “博阳呀,起的这么早吃饭了吗?”张大山略矮着身,脸带笑容地问道。 李博阳回头看了看张家对面那紧紧闭着的院子,手指不自在地摩挲了一下口袋里的钥匙,想了想,才道,“妈妈昨晚睡的很晚,今天我想坐林薇阿姨的车一块去学校,可以吗?” 张大山和颜悦色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朝门内瞅了一眼,“进去吧,北北估计正在吃饭呢。” 只是,进去还没三分钟,张大山的眉头就拧了起来,啪嗒啪嗒跑上楼去敲门,床边的张妈妈正是无奈地轻声哄着床中间那一小团茧子,见到张大山不由急了,“北北,起床了,妈妈给你弄了你喜欢的玉米粥,还有你喜欢的小青菜,快点起床好不好?咱们要迟到了。” 张大山长腿几步走进来,伸手就将那薄被给掀开,见那缩的紧紧的小小的团子实在哭笑不得,只得万般无奈地喊他,“兔崽子,还睡懒觉呢,让你昨晚不早点睡,起不来了吧?你看看你彤姨家的博阳,人家早就吃完饭等在那儿了,还不起来在那装死吗?”说到最后那语气便有几分严厉了。 小崽子觉得自己真无奈,上辈子自己光被人算计着给做牛做马去了,现在回来了还不给人多睡一会儿,简直无理取闹! “妈妈,我困……”张小北磨磨叽叽地从床上的一边滚到另一边,揉着一边眼睛慢吞吞抱住张妈妈的腰部蹭蹭,软着小嗓,声音拖得长长,好似上辈子那几十年的独立自主都喂了狗,再度回溯到稚年之龄也让他那一肚子娇气跟着养回来了。 不管张大山在旁边吹胡子瞪眼,还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装腔作势,张妈妈八风不动地柔声哄了两句就将那小小轻轻的一团给抱在了怀里,嘴里还不忘戏谑地笑他,“来,妈妈摸摸,昨晚是不是又尿床了?” 小崽子顿时惊醒,反射性就要拉紧被子一遮,旁边惊雷般响起李博阳重复的那两个字,“尿床?” “啊呸呸,谁,谁尿床了?”原先就倍觉丢脸的小崽子顿时更加不爽了,下巴昂得高高地,小斗鸡模样地朝他呲牙,奶奶的,老子就算要尿床,啊不,是画地图的时候你还在跟你的五指姑娘紧密交缠呢?活该你个老处男,最后还得小爷帮你破处,啊呸呸!爷真大方。 李博阳也不觉恼,只是视线迟疑地来回扫荡着那块被床单遮挡住的地方。 倒是一直围观的张大山唯恐天下不乱的趁势掀开了那被子,得意的哈哈笑了两声,见到床单干干燥燥地硬是默默生出几分遗憾,啧啧嘴调笑道,“哟,这次有长进啊,还以为今天又要换一床新被单了呢。”眨眨眼,又笑,“你彤姨说,博阳三岁就不再尿床了,你呀你……”语里带着无奈和宠溺。 这下子张小北也没了再去睡个回笼觉的兴致儿了,怒瞪了李博阳一眼,心里忿忿,最恨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了。 张静北性子乖戾,脾气颇有些阴晴不定反复无常,平时惹猫逗狗的反正不让人省心。 而李博阳却正和他相反,李彤完全是把他当作一名谦谦君子来教导的,平时言行举止循规蹈矩的,行事极为规矩,甚至到刻板、古板的地步,为得就是不让他以后长大和他父亲一样。 但是遗传基因的伟大却不是通过环境和人为的努力就能过拗正过来和破坏掉的,人生来便刻入骨子里的东西无法改变,因素很多,现在仅仅表现出来的一点就是,他所认可的人或事物都必须桎梏在他能掌控的能力范围内。 也因此,他的认可不需要别人的任何意见和建议。 磨磨蹭蹭地洗漱好,眼看着时间都指向七点四十五分钟了,八点就要打钟上课,急忙忙地,张妈妈只好将早已泡好的牛奶装进水壶里,让他带去学校喝,拿了饭盒装了两个包子和煮鸡蛋进去之后就载着两个孩子去学校了。 到了校门口,张妈妈小心抱着两人下了车,侧过脸叮嘱张静北要吃光这些早餐才可以,转过头又嘱咐李博阳,让他看着北北吃完,两人才踩着点进的教室。 上课的时候,张静北那股兴奋劲儿过后便有些发困,捂着下巴打了好几个哈欠,幸而还记得这是课堂上,倒也乖觉地没有像以前那样频频做小动作,让一直小心警惕张静北中途闹妖的班主任很是松了口气儿。 抽屉里的饭盒从拿出来时放在那,后来就一直没动过,李博阳心里惦记着刚才张妈妈的嘱咐,下了课催了好几遍张静北都没用,眉头一锁,登时就不高兴了。 张静北脾胃不好,胃口又小,吃饭的时候就是逼着他,在多几口连嘴都不愿意动。 第二节课中途休息十五分钟,李博阳捏着还尚有余温的饭盒直勾勾看着张静北,张嘴就一句,“吃。” 小崽子嘴巴一撇,扭过头,“我不饿。” “你答应林薇阿姨要吃光它的,”李博阳打开饭盒,伸手就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见人皱着眉要吐,浓眉一挑,“你敢?” 小崽子吓得身子一哆嗦,含着包子怔怔看他,好半天才蠕动下嘴唇慢吞吞地咬了一口那包子。哎呀妈呀,酷炫狂拽吊炸天----逼神附体啊,差点以为是上辈子那个一眼能冻死人的家伙也跟着回来了,简直吓尿了有木有? 摸着涨的想吐的肚子,张小北眼泪汪汪地将咬了一半的鸡蛋黄塞他嘴里,同桌是个强迫症的孩子伤不起啊! 第七章 今年夏天雨季多,周末晚上吃完饭,赵宁宁偷摸摸地找张静北去隔壁镇看唱大戏的时候,天只阴阴的低沉,但是等他俩乐颠颠跑回来的时候,天上乌漆抹黑的雷点打落了雨水,啪嗒啪嗒砸在身上劲儿挺大。 赵宁宁身上穿着漂亮的花裙子,随风疾走的时候,裙角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又一道无声的波澜,鲜艳夺目的红色发带飘扬,带起一抹飞扬的明媚。 后背陆陆续续砸下冰冷的雨点,张静北快速扫了一眼手腕上那电子手表,一看都七点多要八点了,顿时有些着急起来,“赵宁宁,我先回家了,咱们改天再玩儿吧。” 赵宁宁正忧愁着恼人的雨水,好好地一身新裙子,没两下就湿答答的全泡水了,心里有些无奈,“只好这样了,本来还想带你去我家玩儿的,”她有些丧气,“你快回去换衣服,明天感冒了就不好了。” 张静北急急点了点头,随手一捋那湿漉漉的头发,就疾疾向前跑去,眨眼就不见人影儿。 雨水奔急,张静北跑回自家院子门口的时候,全身都跟个落汤鸡似的,这人生了颗狗尾巴草的心,老天却给了他少爷一样矜贵的身子,歹人好命说的可不就是他嘛。 才到门口,‘哈啾’一声全身都缩成了团,看着屋里灯光亮亮的,张静北一想起张妈妈的唠叨和张大山那张寡夫脸一下有些犹豫了。 正踌躇着,脑袋上就遮了把雨伞,张静北转头,李博阳正臭着脸瞪他,死人,就会给人脸色看,逼老子吃香菜,活该晚上被放鸽子,哼哼~ 但其实,这破孩子一见来人就打着哆嗦装鹌鹑,屁都不敢嘣一个,被人拎着蔫蔫跑到对面门去了。 进了对面门,房子里很安静,空荡荡的冷清。 李彤平时很忙,大晚上的还时不时要加班到很十一二点,家里只请了一个做饭的阿姨,张妈妈知道情况后总要叫张静北带着他一块玩儿,两人好歹有个伴。 被拎到卧室里,被推进浴室里,一直到李博阳探着身子笨手笨脚的帮他脱掉湿透了的上衣时,张静北才惊醒般紧紧捂住自己的衣服,“我,我自己脱,你出去……” 李博阳面无表情,只是眼睛危险地眯了下,看得张静北简直要哭了。 都说人类是食物链的顶端,但是不管动植物都有天敌和克制之法,这就像张静北和李博阳。 诚然,张静北是个性子招摇的,平时闯祸闹个脾气还当玩似的,后边有张家人给帮着兜着,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张静北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就像个刺猬,冷不丁地撩拨两下狮子的胡须,再看李博阳一有反应,他就急巴巴地将自己团成个团子,指不定心里回想起来的时候还怎么傻乐呢。 上辈子张静北就没有那招惹李博阳的野心和底气,难道这辈子他就有那气魄?也就这几天小试几番,其实结果早已分明。 李博阳不怎么会伺候人,但是脱衣服这活儿他还是干的很顺手的,三两下扒光了小崽子的衣服裤子,瞅了眼屁股后面印着凹凸曼的内裤,很是不客气地嗤嗤笑了一通,这丫的恶劣性质完全暴露无疑。 “再看我打你啊!”张静北怒了,但是话没说完,下面凸出一只手,隔着薄薄的布料就弹了那小火炮一下,小崽子捂着那里嗷地一声蹦起来,眼泪哗哗都出来。 这死流氓……咋连这个都没变啊,简直太糟心了,捂脸泪流…… 武力值不敌,张静北被以搓土豆的方式来回刷洗了个遍,浑身红彤彤的,皮都要搓破一层,张静北这下是彻底蔫了,连被抱到床上擦头发都没敢发表意见. 小孩浑身白白软软,用浴巾将小孩整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那张撅着嘴老大不高兴的嫩脸,李博阳定定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嫩滑豆腐一样的皮肤让他很是惊奇,被张静北狗爪子啪嗒一下打开也没觉得多生气,只是嘴角弯了弯。 “你今晚违约了。”李博阳想起之前两人约好一块看碟的事儿,伸手大力用毛巾搓了搓小崽子的脑袋,瓮声瓮气的声音有些沉闷。 “我跟赵宁宁去看唱大戏的了,挺有趣的。”张静北哼哼,盘着腿坐直了身子,不高兴地直撇嘴,“反正你也不遵守我们的约定。” “上次我问你,你是向着我妈妈呢,还是向着我呢?你当时应得多好听,说最喜欢我了。哼,亏我还当你是我朋友,结果你竟然帮着我妈逼我吃菜!”他的小伙伴都惊呆了好么?! 李博阳皱眉看他,不满道,“太矮了!”又看了眼那小小的火炮筒,又皱眉,“会长不大的。” 张静北捂着心肝觉得梆梆疼,这混蛋,死穴一个戳得比一个准,还没等他全心全意去伤心,那边人又不满意了。 英气的眉宇夹了只苍蝇似的,瞧着脸色比刚才还难看,“你重色轻友。” 啊?张静北傻不拉唧地瞪大眼看他,瞧着一脸茫然,一时没联想到赵宁宁那里去。 但是李博阳却不再开口说什么了,留下张静北一个简直郁闷死。 说到这里,咱们就要好好称赞下李博阳同学的道德教育之良好,含蓄恭谦的美德修养之精辟了。这孩子不喜欢哪个人从来不会开口主动说明,何况他自谦不屑与女孩子去‘争风吃醋’啥的,这会儿提起他对张静北半路抛下他去跟赵宁宁玩的抱怨就显得格外含蓄,以至于张静北完全没听明白也没上心。 擦干净头发,张静北就干脆这么包着被子在李博阳床上躺着,反正他这段日子三不五时地就喜欢到李博阳家厮混,打个电话回去,张妈妈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不过,回头看的时候,李博阳的脸色倒是比刚才缓和许多,张静北也不恼,这破孩子天生属狗的,没脸没皮惯了,若是抛开上辈子那些说不得的纠葛,他对李博阳确实挺放得开的,现在这样也相处得挺好。 “李博阳?”张静北凑过去撞了撞李博阳的肩膀,笑眯眯地伸出两手缠住他,脸蛋亲昵地蹭蹭,“李博阳哦,别生气啦,我乖的,我肚子好饿,晚上你不在我饭都没吃好。”他努努嘴,拉着他的手摸摸小肚子,瘪瘪地,“喏,它都饿了。” 小小孩子嘴巴甜得浸满蜜糖,小嗓软软地调子老长,嘟嘟囔囔的撅着嘴都能挂个油嘴瓶子,李博阳最爱他这副全身心依赖着自己的模样,心里软得化成滩儿水,再多的责怪也说不出来了,虽说气儿全消了,心里却觉得不能这样轻易揭过这一页。 “那你以后听不听话?”李博阳眼盯着小孩微微嘟起的嘴唇,张静北的嘴唇上薄下厚,嘟起来的时候粉粉嫩嫩的花朵一样,粉嘟嘟肉肉地极讨人喜欢。 小崽子见没将人糊弄过去,愁得抓了把乌黑的头发,翘着嘴点头,“好啦好啦,我听话啦,我听话的,我最听你话儿了。” 能将他宠的连自己怎么死的不知道的人,他有何理由不去听话呢?! 张静北上辈子活得太遭罪,和那人在感情上的事儿一直都是他迁就居多,总说爱情使人盲目,但他这次不想自己捂住自己的眼睛了,重来一次,他想,他可不能再做个糊涂蛋了。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恨不起李博阳,因为由始至终辜负他感情的人一直都不是李博阳。哪怕那段日子张静北想起便会下意识回避,但其实他一直明白李博阳对他的好。 人生那么长,只要不出现意外,这辈子他会好好过,长大的事儿长大再去想,实在不行,李博阳也会帮着想的,他们现在可是好朋友啊! 张静北为自己的聪明怒点三十六个赞! 第八章 总说张静北是蜜糖罐里泡大的孩子,但是在他心里,李博阳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哎,他心里苦啊。 这破孩子光顾着对李博阳的学习成绩羡慕嫉妒恨了,老师平时夸李博阳字写得好,当时他倒是挺自豪,觉得好歹都是自个同学嘛,这个计较不来。但是心里其实也酸,他大爷的,老子上辈子风光无限人见人爱,这辈子没道理就成了咸菜罗卜干了呀,他觉得李博阳太闪,别人都要看不见他了。 这丫也从不想想李博阳每天空出来练毛笔字的那些时间,横直竖撇每个比划都是一点一点积累下来,沉淀下来的成就,就光顾着听人夸张了,这别人背后努力流下来的汗水就给无视个彻底。 所以这周末早上,一听说李彤要领着李博阳去上书法班的时候,小下巴得瑟地光顾着乐了,反正遭罪的不是他就行。 小崽子眼睛亮亮,盯着李博阳眼里扑棱扑棱一片光,只差挥着小手朝他欢快道别了。 哪知,李博阳抿着嘴就给拒绝了。 李彤习惯了按她的心思为李博阳安排好一切,在回到这个熟悉的故土之前,她们母子俩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事儿闹过什么矛盾,这会儿冷不丁地听到自家儿子的反驳,怔了一怔,凝眉想了想,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去? 李博阳目光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停顿几秒,语气很轻但又暗含期待,我想和北北在一块玩。 李彤一时心绪驳杂,再看向自己这个早熟的儿子时便多了几分叹息,这做人父母的,孩子平时沉默寡言地她会担心这孩子不合群,孩子现在有了自己的玩伴儿她在轻松之余反而多了几分怅然,总有种孩子长大了的不是滋味。 孩子会跟自己提意见了是好事儿,证明母子俩的沟通有了效果,李博阳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但是他的答案并不能全然说服李彤。 想了想,李彤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那让静北跟你一块去?” 李博阳面色平平,但是看向张静北的眼神明显带光,不等张静北出声,旁边的张妈妈就笑眯眯地接话儿了,“那正好,本来我也打算过几天给北北送去学钢琴,他这性子跳脱,学书法肯定不行,但是音乐的话儿还没准儿能陶冶陶冶情操呢。”可见张妈妈对张静北的期望之重。 两个妈妈对自家孩子的看法大同小异,凑一块叽咕半天,没给两个孩子一点反抗的机会儿当场拍板下来了,反正教书法的男人和那钢琴老师是两口子,楼上楼下的也方便。 小崽子心里不大乐意,他对弹棉花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一想起上辈子只要李博阳一有空就要逼着他学书法的枯燥无味,相形之下,再来弹一次棉花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磨蹭半天,好不容易等午饭吃完了,张静北才慢吞吞地坐上李彤的小汽车。 街边的风景迅速后退,张静北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外头那熟悉又陌生的建筑群,心里闪过万千思绪,被扯了下衣角的时候,就看见旁边一样稚嫩的李博阳看他,问,怎么了? 怎么了?老子说自己突然想起上辈子的小情儿了,开玩笑,那你不得醋死?张静北心里翻了个白眼,撇着嘴摇头,没怎么。只是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还属稚龄,想再多又有何用,这世界不会因你而缺失什么,这地球不会因你而惫懒不去转动…… 只是想起当年年少的轻狂和……天真罢了。 好吧,这些都是矫情,他就是觉得自己上辈子实在够傻白甜的,怎么就能傻了吧唧上赶着给人算计,还叫人瞧不起呢?哎,做大孽哟~ 张静北不说话的时候就显得尤其安静乖巧,看得李博阳挺担心地捏着他下巴左右看了个遍儿,轻轻戳了戳他的腮帮子,问,“是不是担心到时学钢琴的事儿?” 小崽子回过神来,蔫蔫看他一眼,突然记起上辈子自己跟着这弹棉花的女老师时,最懊恼地就是那女老师早些年留过学,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英式口语,在教学的时候时不时蹦达两句出来,弄得张静北是苦不堪言,现在只要一想起那个听着就绕口的鸟语,张静北就一阵头疼。 “有点吃撑了,”张静北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儿,拉过李博阳的右手搭在自己小肚子那里,语气懒懒地,只差将整个身子都窝到他怀里去。 “揉揉,给我揉揉……” 李博阳皱着眉,想起这事儿有些恼火,这破孩子就好一口肉食,饭桌上半点绿菜都不愿意吃,逼半天才敷衍嚼两下,拦多两句肯定当场跳起来骂自己虐待他,再有严重的,晚上还得抱着枕头跑过来,泪眼汪汪地控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就知道你忘恩负义,老子还将碗里最大的红烧肉给你吃啦,呜呜……我也不喜欢你,最讨厌你了! 小崽子白嫩嫩,糯米团子似的粉粉的可招人喜欢了,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得一眼就心里软成了水,李博阳一样招架不住。 李博阳就迟疑那么几秒,身上那小崽子立马就不乐意了,浑身长虱子似的乱扭乱动的折腾,“快揉揉,李博阳,李博阳……” 小孩子嘴里嘟囔着,靠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好闻的奶味,以及……甜甜的糖味? 李博阳眉心一凛,伸手一摸就直接给掏出了他口袋里的糖果,目光恶狠狠地,“以后没吃饭不准吃糖。”见人要说话,那手立马转移方向放到小孩屁股上,显然若是张静北敢抵抗他就准备上手抽了。 小小孩子委屈得不得了,对着那张法不容情的包公脸,心里恨恨,嘴里却不由嚼的更快几下,撇着嘴点头了,李博阳才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捂着他肚子,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打圈圈,让他多少好受点。 开车的李彤很是惊讶地看了眼趴在自家儿子大腿上半眯着眼的孩子,她一直以为,像李博阳这样的个性该是不喜欢张静北这样娇气的孩子的,哪知……李彤眼神微闪,不论如何,自家儿子能像个正常的孩子那样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交际圈本就是一件很好的事儿,她还是乐观其成,顺其自然吧。 弹棉花和教书法的老师都在市郊区那里,本也是极安静的地方,附近居住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退休老干部,像张静北和李博阳这样去学东西的孩子挺多,但是据说那两夫妻的门槛挺高,没点关系还真进不去。 两人过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三四个孩子在练字房那里端端正正学写字了,楼上专门弄了间练习弹钢琴的房间,四周墙的隔音设备极好,在楼下这么近的地方也没听到啥噪音。 教书法的先生斯文俊秀,笑起来温温软软地,但是张静北知道这男人教起人来最心狠,一点不满意两句话就能噎死你,不过确实有几分能耐就是了。 张静北被带到了楼上,其实就是跟那教弹琴的女老师认个门熟熟脸,他的年纪又是最小的,一时也没布置什么,只是让他站在旁边看着别人怎么学习。 楼下和楼上都安安静静的,张静北有些不适应,借了尿遁跑到阳台上去了以后,干脆自己搬了凳子百无聊赖地扯着阳台上的花草玩。 这天暖洋洋的,阳光迷蒙,倒是睡觉的好时候,一个没注意小崽子就打起了盹。 楼下有些喧杂,就见院子外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男的,睡眼朦胧,张静北淡淡扫了一眼也没注意,只是耳边絮絮的声音总是不自觉往耳朵里钻,听之沉迷但又烦躁,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偷个懒觉都不行,张静北登时有些不高兴了。 气冲冲站起身,张静北正憋着股气想发火,不过一抬眼那眼神立马就不对了,这一个两个的背影不要太熟悉哟~ 待得看清两人的容貌,张静北顿时冷笑三声,呵、呵、呵! 果然是冤、家、路、窄呀! 第九章 人常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不做死不会死啊亲。 张静北当时惊讶之余,恍然想起,若换作上辈子的现在,他和李博阳的关系还没有如今这般要好,更别说约好一块去学什么东西了。 当然,李博阳还是一样选择了学书法,他也一样选择了学弹棉花,但是日子还要往后推一推,若没有李博阳今日的坚持和张妈妈的顺手推舟,不意外的话儿,张静北还得晚上一两个月才会去学弹钢琴,而那时候,那人已经在楼下学有一段时间书法了。 张静北一直站在阳台的阴影处静静地看着那男人带着他旁边的孩子和教书法的王先生絮絮交谈,看着王先生微皱着眉,看见那男人略带讨好的笑容,以及旁边那孩子算计十足的眼神,摸着嘴角不自觉地轻笑一声,你看,这世界就是这么美妙。 巧合之所以是巧合,不过是万千算计下的最为精确的一个‘偶然‘。 张静北从来没想到自己与那人连相遇都是在别人的谋算下进行的,那时候他正厌烦李博阳,更因两家大人过于热衷的行止反而让他起了逆反心理,总之他看李博阳是哪哪都不顺眼,连带着之前说好去学钢琴的事儿也往后推了半个多月。 而那人,便是在这期间和张静北从一次‘小矛盾’,再到相识相熟继而产生感情。 楼下的交谈正是进入白热化,看王先生眼底暗含不耐但还微笑着与人打太极的面容,张静北心里明白,这次估计是送不进来了。 远眺着两人被王先生客气地送出院子外,张静北正觉无趣准备转身回屋,便见那孩子忽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奇怪打量几秒,然后迅速转过头去,眼睑微垂,也不知在想什么。倒是旁边那男人神情缓和地劝了几句,两人才慢慢走远。 风声渐稀,偶间吹入耳尖的便只有那句轻轻地,‘爸爸……’ 郑云贤。张静北阴着脸一字一句咬牙。 上辈子一直以来的不解,眼前这一幕已然为他解答,为何他的大姑丈和他上辈子一直以为的那个大姑丈侄子竟然关系亲密过大姑和大姑的孩子。 有那么一瞬,张静北恨不得现在就去打电话给他亲爱的大姑,让她知道----她心目中那个完美无缺,一心一意爱着她和孩子的好男人,暗地里是怎么阳奉阴违伤得她的心,要知道郑云贤和她的第一个女儿郑乐只差十天而已,这还是因为郑云贤他妈当时早产。 却原来,她心中的那个男人,家里的顶梁柱就是这么算计着她最亲爱的弟弟,以及她弟弟的一家。 想起自己上辈子竟然不知抽的哪门子疯,硬是着魔似的闹着让张大山和张妈妈将郑云贤接到家里来,甚至起过让张家收养他的心思,相依相伴几十年,哪知从一开始便是骗局。 自己便是这样不甘和痛恨,更逞论夫妻这么多年的感情,再提及刚才的冲动,张静北犹豫了。 小小孩子慢慢缩回身子,挪着屁股坐回椅子上,支着下巴呆呆地看外面的天空,傻不拉唧地发了半天呆,直到楼下李博阳中场休息找上来了,才跌跌撞撞地支起酸麻的双腿应声走去,才那两三步,咔嘣一下,磕上墙就一屁股坐地上去了。 李博阳伸手给他揉额头,刚把人拉起来,眼前这孩子就啪嗒啪嗒掉眼泪,细白的小脸湿漉漉地沾了好几行水珠,颤着肩越哭越可怜,仰着脸眼睛红红地,也不哭出声,抽着气喊,“李博阳,李博阳,我疼,我疼……” 张大山揍得张静北屁股开花的时候,小崽子没哭,学校有人欺负他个子矮,堵到后巷子被人群殴的时候,顶着那张花青脸也没见他掉过一次眼泪……小崽子倔啊,你越让他疼,他就越不肯哭,说什么都不愿如了你的意,闹得狠了,张牙舞爪地,指不定哪天一个不注意他就能伸出爪子挠你一个大花脸,绷着牙打死都不认输!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掏心掏肺一辈子,任谁被伤得这般遍体鳞伤都会觉着疼的。 李博阳有点慌,抱着人上下摸索一通,急急问他,哪里疼?刚才磕着哪儿了,我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乖啊…… 疼,我疼,好疼……小崽子眼泪啪嗒啪嗒掉,搂着李博阳的脖子,一个劲儿地喊疼。 李博阳手忙脚乱地半拉着人要去找医生,被人抱住了脖子无法动弹,只好软着性子哄他,捧着他脸亲他,不哭了,不哭了,我亲亲你,亲亲就不疼了,乖,咱们去医院。 这会儿动静有些大了,房间里教弹琴的王夫人都走出来瞧了一眼,吓得小崽子急巴巴将自己脑袋埋进李博阳的胸膛里,半是抽噎地打着嗝,眼里泪水滚滚地冒还不忘带着哭腔哀求他,回家,回家……李博阳,李博阳…… 李彤不在,估计得到时间了才会开车来接他们,李博阳没办法,喊了王先生和他交代几句,让喊了黄包车来送他们回去,总归还是在杏杨镇,走小路半个小时也能到。 张静北哭累了,半路上就睡着了,近日南边村口修路,离着家还有几百米远的地方尤其颠簸,怕又吵着刚歇下不哭的张静北,李博阳付了车钱就蹲下身自己背着往前走了。 泥土路坑洼不齐,背着对于他这个年纪负累过重的体积,李博阳步步走得艰难而稳当,那时候啊,他只顾憋着一股劲儿专注前行……他想啊,只要张静北那一辈子这样乖乖地不哭不闹,乖乖地陪在他身边,就是要这样背他一辈子他都不会松手的。 张静北难得有这样乖的时候,就是被李博阳一步一步背回了家,被放到二楼床上的时候还眼神懵懵地不说话,对着李博阳关切的眼神难得的窘迫。 被带进浴缸里一块泡澡,张静北已经从刚才那股压抑不住的悲戚中回过神来,一想起自己先前竟然在李博阳面前丢脸了,他就浑身别扭,不自在极了。 李博阳向来心思细腻,又和张静北相处这么久,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小崽子的困窘,吊着嗓子悬了半天,张静北愣是没等着这人发威,心里又觉轻松些又是郁闷,撅着嘴拍水瞎闹腾。 “李博阳,你怎么不说话啊?”小崽子心思一缓过来,就有些不安分地翘着脚趾头踩在对方大了自己两号的长枪,眼睛还红红地便嘟着嘴使小性子,说话细声细气地,“我告诉你啊,不准跟别人说我刚才哭了,那多丢脸啊……不过,”乌溜溜的眼珠子滴滴转了转,抿着嘴努力压住自己想笑的唇角,“看在你护主有功的份上,咳,爷我允许你背我了!” 李博阳神情严肃,虎着脸半天不为所动,“刚才为什么哭?” 为什么哭?想哭就哭咯,最近水喝太多,总得把水分给挤出去的是吧?!咳,反正我乐意,小崽子下巴一扬,趾高气昂地蹬着小步跑去看碟了。 果然说风就是雨,李博阳不禁失笑。 不过,张静北一直惦记着刚才在王先生那里见到的情景,尤其心里颇觉为难,一面想着能远离了这人才好,怎么着这辈子是坚决不能和这人在一块了,又说报复之事,思来想去都还是未发生的事情,真要细究都不知从何说起,放到别人眼里可不就成了无稽之谈了嘛。 电视机里的动漫《铁臂阿童木》正甩着两根火箭腿蹬蹬蹬冲上天……完美的英雄化身,实在无趣,哎。 旁边的李博阳显然颇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什么事儿都要等到英雄出现才解决,难道就不能防患于未然吗?!死脑筋。 确实死脑筋,张静北很是触动地看了李博阳一眼,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小人早就扑打滚成一团了……次噢,老子怎么忘了那谁谁说过一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至理名言呢。 “雅蠛蝶,代表月亮消灭你,哈哈~”小崽子一高兴起来就喜欢胡言乱语,踢着枕头在床上蹦上蹦下的,举着拳头自己大亲几口,北大爷你真聪明,嗯嘛嗯嘛! “我去找我奶奶去了,李博阳!” 眼看着张静北趿拉着鞋子,鞋带都没绑好就要往外冲,李博阳很是无奈地拉住他,蹲下身帮他绑鞋带。 嘿嘿嘿,嘿嘿嘿……这时候张静北只顾着傻笑了。 原谅每个爱装逼的逗比心里都住着一位抠脚大汉,耸肩~ 第十章 张静北原先是打算先给张奶奶打打预防针,毕竟郑云贤和他亲爹郑荀的事儿防不胜防,真要谋算起来,吃亏的还是自家大姑,再想想郑乐和郑欣两姐妹,怎么想怎么不放心。 但是,走到半路,他就自个掉头绕回去了。 发愁地抓抓脑袋,张静北有些郁闷,他倒是可以去提醒,但是关键是他说的谁信呀? 端看大姑丈郑荀平日里那副躬亲朴实、待人温和的好好先生作态,就是外人也都知道他对大姑一向是极好的,往日也没听说过和哪个女子走得那般近,形势所致,张静北很确信,只要这边一露风声,郑荀那边立马就会被惊起,到时候打草惊蛇便罢,被反咬一口还是轻的。 以往张静北在众位姑丈中最喜欢的就是郑荀,别看这男人至今还只是个在教育局混着的小小公务员,但是做事圆滑,口灿莲花,单就一张嘴就不容人小觑,可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同事间更是左右逢源。 且这人极擅经营名声,平日里丁点小事儿都不愿给人抓住把柄,更逞论有外室并私生子的存在,私下十分爱惜羽毛,所以这话儿就是从张静北嘴里大咧咧地说出去,别人怕也是不信的。 张静北性子毛躁,偶有跳脱,打小对学习也并不多上心,但是一颗脑袋生的不差,哪怕他上辈子那副烂泥模样,六亲无靠,他都有本事将自己给扶上墙,顺带为郑云贤的前途铺路。 张静北小大人一样长长叹口气儿,哎,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不过,张静北眯眼笑了笑,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小崽子一扫之前的颓废,抬着小下巴,雄赳赳、气昂昂的跑去找张大山去了。 杏杨镇靠海,贝类鲜美,鱼种极多,靠近临海地区的海鲜批发市场就发展很不错,但是毕竟地域局限,这边的美味海鲜要满足这边的需求量显然绰绰有余,所以张大山现有名下的那间大型海鲜运作工厂就是专门针对这些用以最大程度的打开这边的海鲜市场,将外售的海鲜分门别类,并作熟食包装、海航输送等各式销售渠道。 这次张静北没让李博阳跟着,站在路边笑眯眯喊了熟识的黄包车李伯,眉眼弯弯地喊他,“伯伯,送我到我爸爸那里去吧。” 李伯的儿子正巧是在张大山手底下领钱干事儿,乍一眼看见小东家,心里乐呵的不行,“好咧,伯伯要起步了,坐稳了啊,嘿。” 傍晚时分,座落在港湾口的张大山的厂子正是忙前忙后,搬卸货物的时候,工人们大汗淋漓,就连一直在旁边监管、记数,巡视货物的张大山都忙地脚不沾地的。 张静北付了车钱便站在一边静静地看,其实他也说不出眼前这情景有什么好看的,明明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小时候看得那样多,但是至今每看一次,仍觉触动、感慨。 张家自张爷爷死后便日渐式微,张大山是老太太的老来子,当年以四十八岁的年纪生下了他,待他长至十岁的时候,张老爷子就溘然长逝,这偌大的家族也便没了主心骨,分家的分家,原还算丰厚的家财一分再分,如若不是老太太当时手腕了得,气势强硬,顶着多方压力硬是将手里的那点家财给攥得死紧,想来张大山也就不是今日的张大山了。 所以,到张静北懂事起,张家再次繁荣起来还是在张大山的手里,而现在不过是起步,待张家真正在商界站稳脚还要在几年后。 晚霞垂落,随着呜呜地船鸣声,张大山总算能空下手来抽根烟,满身的海水咸腥味,张静北瞅准机会就哇的一声扑了上去,“爸爸,爸爸……” 刚要点燃的烟被顺手塞到耳背处,张大山大手一收,那小崽子就叽里咕噜笑闹着搂住他的爸爸,吱吱地笑个不停,一手攀着他的肩膀,一手扯着他的耳朵,朝他大喊,“爸爸你下班了吗?咱们回家吃饭吧。” 边上有认识的老工人善意地对这俩父子调笑几句,随手在围腰帕上揩揩脏兮兮油腻腻的手指,蹲在一边就吧嗒吧嗒抽起了烟。 张大山身上还算干净,但是那股子鱼腥味还是浓郁的很,张静北打小闻着海的味道长大,对张大山身上这味道并不陌生,现在凑一块,张大山难得有个笑脸,捏着小孩笔挺的鼻子,问他,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了?你妈呢? 看看太阳,他这一时半会儿倒联想不到张静北刚才到底干嘛去了,只以为才从兴趣班回来,舒展了眉头,心情正好呢。 张静北扭扭小身子,捧着他老头的大脸猛亲一口,也不嫌弃他身上的味,咧着口糯糯的小米牙嘻嘻笑,“爸爸,我今想你了呗!”或有俏皮的眨眨眼,“爸爸你不想我吗?”他都好几天没回家了。 好话谁都爱听,更何况这话儿还是从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嘴里说出来的,这会儿张大山就是有心想维持自己那张严父面孔,心里也被笑得软软成一滩水,绷着个脸硬是没忍住,噗哧一笑,弹了下儿子的小鼻头,笑骂,“臭小子,就会说好听哄人,嘴巴灌了蜜了?” 不过,他还是挺了解自己这破孩子的,抖抖眉,睨着眼看他,“不会是你做错事来找我当帮手的吧?说说……”最后那下是一脸坏笑。 张静北默默翻了个白眼,他老子倒是了解他,可惜他倒没做错事,找他老子过来当援手却是真的没错。 不过,此男子翻脸如翻书的本事儿他是见识过不止一次了,搂着他脖子软软地继续说好话,至少目的露出来之前,先得把这迷魂汤给灌到位了。 晚饭时候,张大山和张静北是在厂子里的食堂吃得饭,大白米饭,两素一荤再加一道汤,伙食算是不错,再者杏杨镇临海,饭桌上的海鲜美味倒是常见。 张静北苦着脸瞅了瞅桌子上那几道菜,不是西兰花就是胡箩卜,把自己当兔子喂吗?再看那惟一的荤食,小崽子就更是一脸菜色,螃蟹好吃是好吃,但是外壳厚重他掰不开,牙齿也不够利,关键是这破孩子怕麻烦,觉着吃这个费时费力还没几两肉,一时脸上的神色要多臭有多臭。 犹犹豫豫,张静北只能小心翼翼地瞅了张大山一眼,磨磨蹭蹭地捧着惟一能入口的那碗海带汤,往里面倒米饭,然后拿勺子戳几下,碾碾,这才皱着眉慢吞吞地、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张大山最烦他这副挑嘴娇气的模样,拧着眉忍了再忍,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呵斥他,“好好吃饭,你看你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不吃菜能长高吗?”随手就夹了几筷子西兰花和胡箩卜到他碗里。 再看张静北,那整个脸都扭曲了,戳着勺子,忿忿地嘟嘴,“我不爱吃这个菜啦,爸爸……” 张大山就不爱惯他这个毛病,也就家里两个女人宝贝似的,成日由着这小王八蛋胡来,惯着他宠着他,心里觉得烦躁,鼻上哼哼就更是不高兴,“就是你妈惯的,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就是作的,现在你跟老子吃一张桌,老子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也没见老子嫌弃过这饭食怎样?哼!吃!!!” 北大爷眼泪汪汪的,觉得自己比上辈子还悲惨,好歹自己可从来没委屈过自己的胃,垂着脑袋可怜巴巴的。 旁边相熟的老工人忙笑着和稀泥,“张哥你可别气,孩子可能就是吃不惯这里的饭食,你也别恼,回头让厨子再炒个鸡蛋什么的就是了。” 那人不说还好,张大山与张静北两父子是如出一辙的死爱面子,这时候去劝那不是落井下石嘛!板着个脸,脸色更臭了,“老子还不信治不了他这毛病,”指着那盘青菜又逼着张静北吃。 本说形势比人强,但是小崽子两辈子都不曾跟他老头服个软,这会儿也不觉多大事儿,梗着脖子硬是犟嘴,我不我不,我就是不吃。 怒瞪没威力,只好捋起袖子开打,裤子一扒,紧随而来的便是一阵鬼哭狼嚎。 “奶奶,救命啊,出人命啦,老头要打死人啦,嗷嗷……” 结果只能是以张静北被揍肿了屁股,两眼泪泡兼哭哭唧唧为句号。 妈的,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小崽子心里的小人气得张牙舞爪,只差冲着他老子吐口水了。 不过,这罪可不能白受了,他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小崽子转过头便肿着两颗桃子眼跟着张大山进办公室了,进去也不说话,捧着一杯子水静静喝着,时不时打个哭嗝,颤着小肩膀,一耸一耸,暗戳戳地在心里重重记下一笔帐,当着这么多人被扒裤子,简直没有父子爱,呜~ 张大山这会儿也有点心软,见他耷拉着脑袋,脸上蔫蔫地,想了想,才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饼干让他吃,刚才这么一顿闹腾,这破孩子压根没咽下几口饭。 张静北也不推辞,结果就吃,一口饼干一口水,没两下就干掉半盒子饼干,挑着眉笑得一脸贱贱地,那得瑟样,只差张嘴告诉张大山,心疼了吧,扛不住了吧,心里明明得啵得啵地念着我好呢,哼哼~贱人就是矫情。 看得张大山眼角一抽一抽,攥紧十指努力让自己忍住、忍住,最后实在绷不住,抄起鞋底板就掷了过去,气得哇哇叫着跳脚,臭小子,老子今天不抽死你老子不姓张…… 小崽子饼干盒一扔,吐着舌头扮鬼脸,嘻嘻笑地,那就别姓张了,跟我姓咯,我以后会养你的! 这货蹬鼻子上脸惯是熟练,嘴皮子又利害,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儿一蹦一箩筐,张大山是气得一蹦三尺高,简直七窍生烟,一时办公室里鸡飞狗跳,看的外面听见动静的人个个忍俊不禁的摇头。 回家路上,张静北坐在张大山的单车后座上欢乐地哼着小曲,浑身浸水一样,头发湿答答身上也差不多跟张大山一个味了。 “爸爸,爸爸……”小崽子又不安分了,叫唤起来闹腾的很。 张大山脾气冲,不过他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加之怕回去让老婆大人揪着自己一顿臭骂,所以他对小崽子还算迁就着,“干嘛?有屁快放!” 最后那句实在是不耐烦且嫌弃至极,不过张静北也不恼,只是沉默了下,才慢吞吞开口,“妈妈今天送我去上兴趣班了,”他有些犹豫地又停住了嘴。 想来想去,能帮到大姑的只有张大山了,张奶奶是个有智慧的,但是女人的想法和立场,以及考虑事情的角度往往与男人不同,她们坚忍且顾家,为了家庭付出了许多许多,就算自己受了委屈,为了孩子继续忍下去,直到媳妇熬成了婆,似乎都不是一件让人很诧异的事情。 张静北来时便细细考虑过,张大山与大姑的关系最好,他是大姑一手带大的,感情很深,要说最希望大姑幸福的人肯定是他,男人的角度往往更深远一些,何况是心有沟壑,暗藏乾坤的男人。 “我在王老师那里看见大姑丈了,他身边还跟着个男孩子,跟乐乐姐一样的年纪。” 张大山奇怪地回过头,这事儿张妈妈和他之前曾经商量过,会选那里也不奇怪,只是自家小崽子这吞吞吐吐地明显藏事啊,皱了皱眉,他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支着耳朵耐心等他下一句话。 “爸爸,我看见以及听见,那个男孩子喊大姑丈……爸爸……”张静北小心翼翼地仰着头偷眼看他。 ‘呲------’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张大山抿着嘴回头看他。 小崽子急忙讨好地表忠心,扬着手发誓,“真的,我没骗你的爸爸,我是真的听见了,大姑丈还为他去跟王老师说好话呢,说是想让他也进去学书法……” 张大山眸色一沉,阴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眨眼再看,他却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温和,盯着张静北,问他,“这事儿你跟谁说过?” 小崽子慌忙摇头,这事儿可不是说着玩的,他哪里敢到处嚷嚷啊。 “那行,”张大山沉吟半晌,严肃道,“这事儿爸爸会处理,你别跟任何说起,就连妈妈和奶奶都不能说,知道吗?”他知道自家兔崽子虽然闹人,但是该懂的道理还是懂的。 张静北喏喏点头。 张大山重新踩着车继续前行,待到这路又走出好远,他的那声呢侬才轻轻幽幽地传来,“这事儿,没完……” 张静北打了一个激灵儿,摸着自己肿着的屁股,一边庆幸一边对自己竖大拇指,北大爷好样的,身残志坚也要为党和国家……咳,是为亲人无私奉献啥啥啥的,总之----啊呀,北大爷真伟大,嗯嘛嗯嘛~ 第十一章 现时风平浪静。 张静北的日子过得不错,既然麻烦已经丢开手,那么这事儿也就暂时轮不到他管了,他觉得他现在还小,老琢磨这些事儿会长不大的。 前几日李彤又被一个电话给叫走了,匆忙告知一声就拎着包出门去了,几天都不见回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妈妈尤其不放心,絮絮叨叨地跟李博阳叮嘱了一大通,末了,还是拧着眉开口了,“要不,博阳晚上就和北北睡一块吧” 李博阳抿着嘴偷偷看了张静北一眼,见人撇过脸没开口,很快自己摇了头,含蓄地笑笑,“不用了,林薇阿姨,我自己可以的。” 唇线微直,小孩笑容很淡,“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唉哟,看那低垂的眉眼,看那黯淡的眼神,张妈妈本就不坚定的心愈发柔软,摸摸他的脑袋,语气反而更坚决,“那怎么成?以前是以前,你妈自己一个人带着你不容易,很多事儿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既然现在已经回了家,再说这些见外话阿姨可要恼了啊!” 闻言,张静北撇撇嘴,扭过脸没吱声。 很多事情说和做是两码事儿,就如张静北,他和李博阳现在也算是一对好朋友了,他们相处良好,相对来说并没有太大矛盾,但是对于两个同样领地意识强悍的人来说,他可能更注重的是自己的感受,他明白李博阳的退让和包容,却并不是很情愿这个和自己上辈子纠缠不清的人深入涉足自己的私人空间,也因此在面临这样的选择时才格外犹豫和踌躇。 只是,眼角瞥见李博阳倔强地挺直腰脊骨,面容绷得紧紧地,犹如钢铁坚硬的侧影很是让人动容,张静北惯是个声厉色茬的主儿,面硬心软,嘴上嘟嘟囔囔的,但是张妈妈再提起的时候他却也没反对。 见人傻呆呆地瞅着自己死命瞧,小崽子昂着下巴凶巴巴瞪他,“晚上帮我做作业。” 李博阳绷着脸看他,摇头,“不行。” ‘切’张静北翻个白眼,本来他也只是说说而已,就他那狗爬字,让李博阳代写,老师一瞅就知道了,晚上回来肯定被张大山喂一顿竹笋炒肉。 两人去了对面院子,张静北颠颠地跟在屁股后台,看着李博阳跑上跑下的收拾,衣服、洗漱用品,还有平时爱吃的、用惯的东西,零零散散堆在一起看起来挺多。 张静北有些不解,“你家就住我家对面,不用搬这么多东西。” 这东西最后分了两次,两个小家伙才给搬到对面去,张妈妈看得一脸失笑,声音柔和地和李博阳商量,“博阳啊,这些东西阿姨家里都有,不用带过来了。” 李博阳将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放在张静北的小柜子里,杯子齐齐放在架子上,还有自己的小棉被和枕头,全部收拾妥当了,他才转过头,很是认真地解释,“北北也有一套在我那儿了,我以后要常在这边住的,自然也要放一套才好,而且……”他的余光扫向另外堆零碎的吃食,抿着嘴笑有几分腼腆,“那东西北北喜欢吃,本来也是专门托妈妈给北北买的。” 张妈妈这下对李博阳是真的半句不是也说不出了,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学习又好,人也礼貌,和自己儿子做朋友真是半点不好也没有,这么一想,她就更是母爱泛滥,眼含疼爱了。 关上门后,屋里便只有张静北和李博阳了。 张大山和张妈妈都是很开明的人,张静北的屋子不比李博阳的屋子小,天蓝色的窗帘,书桌前养着的小兰花,还有那印着憨厚小熊的被单和枕头,都是张妈妈一一布置的。 李博阳还在摆弄他那些东西,杯子要放在北北的杯子旁边,毛巾跟北北的毛巾并排挂着,还有自己喜欢的书本也要放在北北的书桌上。 摆弄完毕,李博阳这才心满意足地罢手。 之前就说过,这两破孩子领地意识相当强烈,尤其李博阳,但这孩子又和张静北不同,他想要的、他所给的都是需要付出相对地等值地东西来交换的。只是因为个性内敛,平时沉默寡言方多思多想,使人忘却和忽视他多谋缜密的心思。 李博阳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睡觉,小小孩子也不比张静北大多少,但是两人一块洗澡的时候,不管小崽子心里有多别扭,这人偏偏就能好脾气地给他打肥皂,上下开搓,再用温水细细帮他洗净脑袋上的泡沫,嘴角始终带着怡人的笑容。 晚上睡觉,张静北懒懒地靠在李博阳身上,耷拉着脑袋任他搭着毛巾轻轻帮他擦干头发,两眼眯眯,微微咧开的嘴巴砸吧砸吧两下,显然已经一脚踏进睡梦中了。 捏着毛巾的手渐渐放缓动作,李博阳小心翼翼地矮下身子,一手扶着张静北熟睡的脑袋,凑近了细细打量,微微耸动的鼻翼和柔软恬静的睡容,让这孩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安静的天使,李博阳忍不住用手指头轻轻戳了戳小孩软软嫩嫩的脸颊,光滑细腻,微微嘟起的嘴唇稚气十足。 “李博阳,别闹,快睡觉……” 淡淡一句呢侬惊醒了李博阳,小手不经意挥打在脸颊上的力道轻地让他脸色爆红,一股莫名地心绪涌上心头,教他不解却也心悸。 放到日常生活中来说的时候,咱们常说吃哪补哪儿,为什么?因为咱们缺少或者需要。 同理可得,这人呐,缺少什么或者需要的往往是能和他相辅相成,互补的,也就是和他能成对立相悖模式的存在。 就如张静北的娇气张扬,也如李博阳的沉稳自立。 李博阳有时候会想起自己跟着母亲东奔西走,到处为生活和生计奔波的日子。其实真要说起来,他对从前的印象大都止于自己被锁在屋子里,一个人玩七巧板,一个人玩拼图,有时候一坐一下午,直到晚上来临,李彤才匆匆忙忙赶回家给他做饭。 这样的日子漫长而无趣,李彤能细心照料李博阳的时间很少,也实在是李博阳太过安静,就算没人陪他,自己不哭不闹地坐一整天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久而久之,李彤也就渐渐放宽心去忙她自己的事儿了。 直到有一次李彤实在太忙了,那日晚上回来给他做饭的时候都八点多九点了,屋里安安静静地,没有开灯,李博阳当时还只三岁半,当时烧得满脸通红,浑身滚烫烫的,李彤进去的时候,他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椅子上从柜子里翻药片,他还记得平时难受的时候李彤给他吃的那种药盒的标识和药片,掰了一颗,自己艰难嚼了半天,苦苦地满嘴药味,脸上硬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抱着水杯里仅有的那点水安静地喝着。 李彤眼泪啪嗒一下就湿了满脸,当时腿一软就直接给跪下来了,抱着还在高烧的李博阳难过地泣不成声。 都说三岁看老,后来不论李彤再怎样调解和补偿李博阳和自己之间的相处氛围,但李博阳的性子却是就此定下来了。 以至于到后来,李博阳被李彤送去幼儿园的时候,那些鼻涕眼泪一起流的小屁孩压根就入李博阳的眼,自然也就成不了朋友了,直至遇到现在的张静北。 张牙舞爪、一被激怒就浑身炸毛的张静北,这对李博阳来说是一个多么新奇而陌生的存在。 大概在他的认知和阅历里,从来没遇到过如张静北这样肆无忌惮,鲜活生动的生命。高兴了就捧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不高兴能指着你鼻子臭骂,再不然便攥着拳头不要命地就冲上来,与你战个不死不休! 李博阳的新鲜其实也就那么几秒,他羡慕张静北的活力,但是这样莽撞的行为对他来说实在不可取,但是紧接着他就看见小孩对着他妈妈软声呢侬地撒娇,眨眼便从一只炸毛的小狮子变成了乖巧温顺的波斯猫,他觉得惊奇,怎么一个人能有这样多面的表现和行为? 再后来,小孩趾高气昂却又别别扭扭地冷哼,别惹我哟…… 自己划了三八线,回头再看却自己瞪着眼呆萌又羞耻地跳脚,看什么看,再看我打你哟~ 请个冰淇淋,还能一脚踹上自己,等两个冰淇淋都送给自己了,自己眼巴巴看却死要脸皮不开口,李博阳每次对上小孩那双乌溜溜地灵气的眸子时,都禁不住心软,不过一句软话,这孩子竟也能顺杆爬来,软软地一句---咱们换着吃好不好?他就全没了言语。 …… 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这样任性张扬,嚣张肆意,笑得那样恣意飞扬的人?如太阳般炙热、温暖。但其实,李博阳最钟爱的却是小崽子软软靠在他背上哭得打嗝的时候,搂着他脖子轻轻喊,李博阳,李博阳哦……后背湿漉漉一大片,即便负累沉重却安心踏实。 母亲曾说过,以后他娶媳妇了,就会有这样被充实和被需要的感觉。 再回头看向床边张静北蜷缩着身子,脑袋都钻进枕头底下的小孩,软软的黑发紧贴脸颊,红润润的嘴唇轻轻噏合,李博阳不知为何总想叹口气儿,他是真的很喜欢北北,但是北北可是一点都不像是愿意做他媳妇的样子呢。 哎,真愁人。小小孩子第一次有了驱不开的愁云。 第十二章 和一个自律认真的孩子住一起最大的弊处就是,会将自己衬托得更加懒散不听话。 张妈妈来敲门的时候,李博阳已经叠好被子,洗漱完之后,高声应了句,就转过头又和死赖着床不肯起来的张静北折腾去了。 “坐直……” “抬手……” “站起来一下……” …… 别瞎猜,其实就是李博阳实在没能将人弄醒,只好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要求他配合自己给他换睡衣、穿衣服,连去刷牙都是李博阳抱着他进的厕所。 “李博阳,我不要起来啦,好困好困……”当手里莫名其妙多出来一支挤了牙膏的牙刷,张静北连眼睛都睁不开,嘟着嘴哼哼唧唧地比往时还要娇气。 沾了冷水的毛巾略拧干,扑面拍在小孩的脸上,脸颊的热意和冰凉的面料只一相触便惊起满身的鸡皮疙瘩,张静北打个激灵儿,顿时有些精神了。 傻愣愣怔半天,张静北慢吞吞地上下动着手臂刷洗牙齿,嘴里含了水咕咕两下吐掉,来回清了嘴里的牙膏味,这才懒懒地仰头让给擦脸。 下去吃早餐的时候避免不了的还是张大山一顿不满的批评,张口闭口就是臭小子,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不疼不痒,等人骂完了,还嘻嘻笑着挤眉弄眼,爸爸,我是小兔崽子,那你啥?你个老兔崽子能啃得动妈妈这个窝边草嘛 老兔崽子气得直翻白眼,废话,啃不动还能生出你个大逆不道的兔崽子来?! 去上学的时候,张静北捂着半边屁股气咻咻地怒瞪张大山,简直不可置信,“爸爸,你怎么可以打我屁股,李博阳还在呢?”当众就将裤子给扒下来一顿狠揍,简直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张妈妈有心想劝,但是两父子一个脾性,这么针锋相对的,实在是,实在是……瞥见一旁的李博阳,张妈妈默默捂脸。 张大山冷哼一声,转头和颜悦色地叮嘱李博阳,“博阳啊,这小子在学校就拜托你,要是上课不听话,调皮捣蛋扰乱课堂,你回来就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话尾未尽,张大山又摸着嘴角贱贱一笑,“都说将在外军军令有所不受,实在不行,你替我收拾他也行,照着我刚才那样,给他来个狠的,他就听话儿了。” 李博阳目不转睛地看着张静北用手捂着的屁股,见小孩小脸皱巴巴地,显然是被揍疼了,对着张大山的话儿当即有些较真,眉头拧成了麻花,“北北很乖的!”丢下这句话转头又去翻他那瓶药油去了。 张大山顿时后头一哽,气不打一处来,乖巧,哼!乖巧!他就想不通了,这么个坏小子,他家老太太护着也就罢了,怎么连李家小子都这么上心。 心有犹豫,再看小崽子的时候,便多了几分柔和,只是多看那么几秒,再听那小小孩子哼哼唧唧地将张妈妈和李博阳使唤地团团转的时候,刚才那股柔情顿时烟消云散,哼,乖个屁。 张静北其实也就是嘴皮子痒,明知道占不了便宜却又觉得不甘心,但是对于像老头这种暴力分子,他压根就没有一点还击之力,也就只能乘逞逞嘴皮子罢了。 不过,这一点都不妨碍他向李博阳吐槽的兴致。 张静北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悲催,张大山这个不友爱的男人,当着人面就能给自己好看,让李博阳看了多不好啊,他还指望着李博阳以后当他小弟呢,哎,作为老大,一点威慑性都没有怎么行呢?! 告别了张妈妈,张静北乖乖地任由李博阳牵着他的手,仰着脖子试图给他洗脑,慢条斯理地和他说话,“李博阳哦,你以后不能像爸爸那样打我,我会哭的,我绝逼会哭给你看的哦……” 想起那日自己情绪崩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张静北心里略显羞赫,一面又觉得得意,原来上辈子那样冷硬不好说话的人竟然还怕他的眼泪,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吧。 不过,拿这个当恐吓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小崽子抿抿嘴,小心翼翼看他,慢声慢调地,“你看,我这么可怜爸爸都不喜欢我,你要是不对我好,我会很可怜很可怜……我这么喜欢你,你以后会听我话儿的对不对?” 李博阳停下步子砖头看他,大概是觉得这话儿有问题,一时迟疑,但是看见小孩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心里一软,想了想,道,“那你要一直喜欢我才行。” 张静北心里撇撇嘴,心道,还挺会讲条件,但是转眼再想便笑了,“你一直听话儿我就一直喜欢你啦。” 李博阳茫茫点头,走出几步,立马就觉出不对,定定眼面无表情地强调,“你不喜欢我,我就揍你!” 小崽子怔怔瞪大眼,站在原地不动了。 倒是李博阳脸上笑有几分温和与满意,“张叔叔说的,不听话揍你。” 张静北傻了几秒,翻个白眼转身就走。 是谁说‘人之初性本善’的,老子戳死你!!他果然太异想天开了,竟然妄想把个黑心大尾巴狼当成小莲花跟班来养,简直恨不得自戳双目。 张静北臭着脸,一上午都没搭理李博阳。 说生气有些牵强,就是觉得沮丧,你看他这么好,这么活泼可爱,还会撒娇,他都已经‘改【bian】过【ben】自【jia】新【li】’了,这人竟然还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好忧桑!人生顿时没有意义了。 李博阳是个相当又主见的孩子,只要他认为自己是对的,那么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在意。 张静北不高兴,张静北闹别扭,他也没急着上前讨好他,该上课上课,下课了就预习课本、做作业,看到张静北轻忽之下写错的答案,还会一本正经地纠正他。到了午餐的时候,小崽子戳着米饭草草敷衍几口就要丢掉,还是李博阳拿过他的勺子喂得他,一个喂得相当自然,一个吃得理所当然,全然不顾周围窃窃私语的谈论声。 中午炒的的冬瓜虾仁,张静北不爱吃菜,捏着勺子专挑小虾仁吃,吃完自己的就挑了李博阳的吃,碗里剩了大半碗白米饭,被李博阳拌了赵宁宁给的肉酱给喂完了。 “张小北,我妈妈还给做了两瓶蟹酱,可鲜可好吃了,分你一瓶,你要不要的啦?明天来和我玩好不好啦?余小胖邀我一块去小河湾那里玩。”赵宁宁挖着罐子里的肉酱干着吃,嘴里塞得满满地有些口齿含糊。 张静北慢吞吞地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嘟着油乎乎的嘴让李博阳给他擦嘴,心里有些犹豫,“可是……”他都答应了明天跟着李博阳一起去兴趣班了呀。 小崽子偷偷看了眼旁边的李博阳,习惯性就嘟起了嘴巴,这个他从上辈子一直到现在都改不了的毛病让他看起来越发稚气。 细细的小手指戳了戳李博阳的腰部,小崽子眼带怯怯地看他,小孩子心性的张静北其实早就不生他气了,尤其这人刚才还好脾气地喂他吃饭,行事颇有些阴晴不定的张静北顿时就显得心虚了几分。 “李博阳,我明天不去兴趣班啦,你帮我跟妈妈说好不好啦?” 李博阳抿紧嘴,没吱声。 但张静北就是知道,这人不高兴了。 上辈子就是,这人喜欢将自己深深包裹在旁人看不见的厚茧里,将层层思绪叠叠堆放,不允许任何人的到访,上辈子张静北也一直以为这样的人实在不容易接近,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显得冷硬无情。 但是后来相处久了,就能轻易分辨出他的情绪变化的细微处,就如此时,这人不高兴时,会习惯性抿紧嘴,目光微直,右手手指僵硬紧绷,只是面上颜色不改,后来更是练就一股厉火炼不化的冷漠,这才完全阻隔了别人窥透心思的渠道。 大多时候,张静北都抗拒不了李博阳这样倔强和脆弱的一面,心里叹口气儿,嘴上语气就软了,转过头朝赵宁宁摇摇头,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李博阳明天要去学书法啦,他一个人会害怕地,我去陪陪他。” 瞧瞧,说得多么大义凛然,活像他自己就不用去学钢琴似的。 赵宁宁有些不高兴,恨恨瞪了一眼李博阳,觉得这人真讨厌,什么时候都要跟自己抢张小北,耷拉着脑袋,心里就更是恹恹,丧气道,“那我也不去玩了。” 结果,第二天李博阳就被几个小孩子给揍了。 第十三章 修 说来李博阳也算是被无辜殃及的池鱼。 张小北有一死对头,或者说曾经臭味相投的小伙伴,叫余子茂。这小孩以前也是和张小北一块玩的,但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闹了几次矛盾之后,两人就此掐上了,哪怕上辈子到死也没跟对方说过一句软和话儿。 他俩的矛盾说来有些好笑,甚至于在长大很久的以后再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无奈和哭笑不得,乃至再遇见的时候两人都会下意识无视对方,避及提起那个话题。 无非是余子茂喜欢赵宁宁,而赵宁宁更喜欢找张小北玩罢了,小小年纪啥都不懂,争风吃醋倒是能耐,但是张静北很清楚的记得,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到余子茂时,站他身边的人可不是赵宁宁啊…… 张静北和李博阳是在镇口那里走回来的时候遇见的余子茂,想来他们早早就等在那了。 眼前这个虎头虎脑的余子茂溜圆瞪大眼,瞧着模样憨声憨气地,后边跟着三五个镇上和他玩得要好的孩子,大摇大摆,动作夸张滑稽很是喜感。 张静北翘着嘴角大咧咧跟他打招呼,“哟,胖头茂,专程来接你北大爷的吧?”他俩积怨已久,见着了就免不了刺上两句。 余子茂个高瘦削,唯独一颗脑袋硕大和身体不成比例,平日里张静北被闹急了,总喜欢拿这个来取笑人,是以,这个外号也就这么一直延续下来了。 “张小北,最近嘴皮子渐利啊,几天没挨揍你就浑身痒痒是不是?”这丫仗着自己的身高,对上张静北总有种莫名的高傲俯视感,只是他五官虽长得周正,但是眼角下搭,眯起眼笑的时候贱兮兮地,一看就满肚子坏水。 切。张静北不屑地撇撇嘴,拉过李博阳就准备掉头走人。 “哎哎,不许走……”后面那边却是急巴巴追着不让走了。 李博阳率先转过头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大概在他心里张静北无非就是有些小娇气,真要说什么作出仗势欺人的事,那还真没有,不过小打小闹,任着性子耍脾气罢了。 这会儿子,余子茂的纠缠不休,就有些让他不耐烦了。 李博阳脸色不好看,余子茂可不管他那么多,他今天就是来找茬的,你说怎么着吧?反正只要张静北不痛快,他心里就高兴。 张静北蹙眉,皱着一张脸侧身看他,嘴角轻挑,语气漫不经心地,“哟,赵宁宁今天是不是说不跟你一块玩呀,这可不关我的事,你别掐着点屁事儿就上赶着来找脸。” 闻言,余子茂更不高兴了,眉头纠成一团,气咻咻的指着人怒骂,“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赵宁宁那里就是你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这种人没什么好心眼,我告诉你张小北,赵宁宁迟早都是我媳妇儿,你就别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张静北简直无语,没事找事吃饱撑着,说的就是这种人吧!他原本还想解释几句,这会儿是什么话也不想说了,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那你就守着你的天鹅过日子吧!老子没心情搭理你,我还回家吃饭呢!”丢下一句话,他就走了。 “那不成,你走了老子找谁算账去啊?今天你不让老子揍个稀巴烂,老子还就不让你走了,哼!”余子茂一口一个老子,语气蛮横得不行。 看这小模样要多不讲理有多不讲理,乍一看那嚣张作态还挺像张静北的,放原先他和余子茂也走的挺近,若不是中间闹了几回儿,这会儿两人估计还狼狈为奸,狐朋狗友地混一块到处调皮捣蛋呢。 李博阳显然不这么想,他家北北多好一孩子,说皮也皮,跟人犟嘴是丁点情面不留,但是懂事的时候也懂事,做错事儿了别扭点也知道来道歉,再怎么娇气任性,也从来没有这等流里流气小混混模样。 好吧,就算有,那也肯定是北北以前被带坏了,你看看,现在多乖,他以后一定要看紧点,别让北北跟这种人走得太近了才好。 显然张静北也没心情再和余子茂如何牵扯,为免殃及李博阳,嘴皮子薄利,但是脚下却是准备一抹油准备开溜。 余子茂滴溜溜转着那双小眯眼,瞧着眼神坏得冒水,手势一扬,身边几个就听话儿的围了上来,反正今天揍不到人他是不肯罢休的了。 敌众我寡,张静北不动声色拽了拽李博阳的衣角,小声叮嘱他,“一会儿我数三声,你跑快点,咱们溜……一,二……” “不许跑!” 都说,这世上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余子茂敏锐察觉到张静北不愿交战的心思,大喊一声就攥着拳头扑过去了,这种时候,赵宁宁也不过只是个借口,纯粹是这屁孩子心里不舒坦,没事儿找架打。 李博阳眼疾手快拉了张静北一把,还得小崽子身子一个趔趄,原先准备扑上去打个你死我活的架势一歪,差点没摔到地上吃个狗啃泥。 幸好最后还是李博阳拉住他没让他摔着,但是余子茂和那群调皮捣蛋的屁孩子也不是吃素的,个个学习不好,拳头倒硬,揍起人来一个比一个手重。如李博阳这样从小养在李彤身边的娇贵少爷,哪里还遇见过这种场面,没三两下就挨了好几处。 张静北一看李博阳脸上被抓了条血痕,肚子又挨上一脚,哪里还站得住,甩下书包就攥着拳头扑了上去。 余子茂也是个狠得,反手一拳就要打在张静北胸口上,哪知旁边有人撞了过来,手势一歪,那拳头就直直打向了张静北的鼻子上,刷地一下哎,鲜血咕噜咕噜往下流。 那边李博阳眼角瞥见顿时就急眼了,扛着书包对着周围的小孩一顿狠砸,就是没能率先冲过来帮张静北,倒是余子茂当成怔了怔,有些被吓蒙了。 妈的,张静北感觉鼻子一热,鼻孔间就有温热的水流直下,随手一抹,满目的鲜红,恍惚了下,登时怒极窜起,从地上抄着块比拳头大的石头迎了上去,这滚犊子打斗天生比别人狠三分,瘦小个子一蹦三尺高,迎面就给扑上去压着余子茂开瓢。 那石头厚钝,幸而也不显薄利,要不就那狠劲儿戳在人身上,不得戳出几个大窟窿出来。 “余子茂你个死不要脸的,你说你除了长个大脑袋还有什么本事儿,你觉着赵宁宁好,你就舔着脸凑上去啊,老子爱和谁玩和谁玩,你管的着吗?你让我流鼻血,闹急了老子阉了你。”这人一疯起来是真不要脸的,张静北脾气本来也不好,这些日子敛了本性装鹌鹑,大人面前装乖卖傻,但是骨子里那股矜傲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今天去了王先生那里又遇见了郑云贤和他大姨夫,心里那个膈应自不用提,他倒是想重新做人,改邪归正,但是一瞅着那帮子贱人,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恶心,是以一路蔫蔫地心情极不好,亏得李博阳小心翼翼哄了半天才缓过来,这可好,干柴炮火直接劈里啪啦爆炸了吧。 余子茂被张静北压着脑袋打,几下就鼻青脸肿的,旁边几个小孩原先还架势挺足的,这会儿见带头的余子茂都被揪着头发打了,一时面面相觑,再对上张静北发狠地眼神,登时都有些发怵了。 李博阳这次可被揍得挺惨的,皮肤青紫身上脏兮兮地不行,这会儿嘴角淤青头发凌乱坐地上,颇有些狼狈,不过那帮小兔崽子也没占着便宜,身上俱是乱糟糟地,脸上多多少少也挂了彩,再加上余子茂也被打得屁股尿流的,他们顿时心生退意了。 余子茂被揍了一顿还不服气,被张静北起身踢了一脚硬是撅着下巴气哼哼看他,但是多余的动作却是不敢的,要说张静北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要么你就低调点,若你真要高调,至少长得气性和骨气,这软了吧唧的,一被打狠了就熊,实在让他瞧不上,偏他还屡次三番地找不自在,真是,真是…… “滚!” 余子茂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之际还不忘放狠话儿,“我,我告诉你张小北,这次算你好运,老子,老子……老子迟早跟你算账……” 张静北俯下身,捡起个小石子用力掷出去,正好砸中余子茂的屁股,扬眉吐气的大笑,“大爷我等着,哈哈……” 张静北跑过去扶李博阳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愧疚的,本来也没他什么事儿,张静北自认为小孩子那点屁事儿拿出来丢人,所以从来不在李博阳面前提起,但是这次实在不好交代呀! “李博阳,你疼不疼啦?我拉你起来好不啦?”小崽子这会儿也没了刚才的嚣张跋扈,蹲着身子软软唤他,小手摸着他额头上那伤口,面上不禁流露出几分心疼。 李博阳摇摇头,脸上表情淡淡,只是垂眸用手碰了碰小孩胸前染了大片血迹的衣服,抿着嘴闷不吭声地从口袋里抽出纸巾帮他擦脸上、鼻孔,以及身上的脏灰和血迹,凝视几秒,忽然带点莫名却天真地语气问他,“北北,你会不会坏掉?” “啊?”张静北仰着头任由李博阳拿纸巾堵住自己流血的鼻孔,呆呆地地眨眨眼,心里却越发没底,转头恨恨瞪了眼早已远远逃开的余子茂方向,对着李博阳小心翼翼地笑有几分讨好道,“别生气啦,下次我不和人打架了。” 捡起书包,拍干净身上的灰尘,李博阳牵着张静北慢慢往回走。 走出一段路了,李博阳才转过头一脸认真,说,北北,你以后不要和那种人一块玩儿了。 好。哪敢不好?小崽子见人伤成这样,再多的不乐意也说不出口了。 ……一路沉默。 其实张静北刚才流鼻血的那一霎,李博阳简直心慌地手无足措,他忽然想起两年前自己养的那条小狗,有一次与其他狗撕咬,入夜回来的时候便是那副鲜血淋漓的模样,隔天它就没了。 那时候李彤随口哄他,这小狗是坏掉了,然后他天真的以为,小狗能像玩具那样,坏了就修好。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明白,有生命的东西坏掉是修不好的,丢了就再也捡不回来了。 北北,你以后会一直陪着我吗?李博阳执拗又孩子气问他。 ……会啊,会的……嚅嚅嘴,面对李博阳认真的恳求的面容,张静北根本无法拒绝。 真的吗?那就好,那就好……李博阳忽然弯腰抱住了张静北,大概这样会让他心安。 黄昏晚霞低垂,一高一矮的影子斜斜拉长,远远瞧着颈脖交集十分亲密。 第十四章 回到家,张小北又被罚站去了。 晚上没饭吃,张小北嘟着嘴也没敢抗议,转个身找张妈妈要了个大瓷碗扒拉扒拉饭菜,屁颠颠跑去找李博阳去了。 张大山没好气哼了一声,臭小子,还知道心疼人了。 李博阳肚子上被踹了一脚,白嫩嫩的肚子上印了个青黑的印子,脸上脖子也有伤口,尤其右手腕拉伤,一路忍着竟然没吱声,虽然两只脚没事儿,现在也只能躺在床上装病人。 张妈妈跟进来嘘寒问暖,脸上满是歉意,显然她也觉得这次是自家儿子连累他了,不过李博阳没有半路跑掉自己离开的举止还是很让张妈妈欣赏的,留下煨了一晚上的骨头汤之外,还很贴心地将张静北一同留在了房间里头。 李博阳后背垫了枕头,因着肚子上的伤,坐直起来的时候腹部总是隐隐疼痛,好几次张静北都看见他额上的汗了。 “你别动,别动啊……”张静北放下手里的大碗,急忙跑前摁住他,大眼眨巴眨巴满是紧张。 李博阳目光紧紧盯着张静北的动作,看他动作小心地端着汤爬到大椅子上,好不容易和自己的视线齐平了,才小小松了口气儿,皱皱鼻子,探着身给他舀汤喝。 “妈妈说这个吃了对身体好,李博阳你要多喝,身子壮壮地下次打架就不怕了!”张静北虎着脸,努力做出张大山平时那副使人信服的表情,不过觉着李博阳这次表现的不错,脸上忍了一会儿就不禁露出笑模样了,“李博阳,谢谢你了今天!” 不论李博阳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留下来帮他,但就冲他那勇敢的行为和黄昏下那一抱,他那一颗心就真的软塌塌地半点起不来其他心思了,就想着,不论他和李博阳以后会怎样,现在的他是值得自己好好待他的。 张静北没做过伺候人的活儿,捏着勺子战战兢兢地,又用帕子垫在李博阳胸前,这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见人喝了,才稍稍松口气儿。 倒是李博阳仄了下眉,横出左手挡了一下,淡声道,“我自己可以的。” 张静北慢吞吞、慢吞吞地喂了一勺又一勺,也不多说,扔下还剩一半的汤水,转头又去端那个大瓷碗,自己挑了里面的玉米粒嚼了两口,眼睛都笑眯了,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李博阳腿上,岔开两边大咧咧地挖了一勺喂他,“吃咯,好好吃的,我把最喜欢的玉米粒都让给你吃……”他自己也往自己塞了一口肉片,鼓着两腮嘟嘟囔囔地,觉得自己喜欢的都要通通喂给他吃。 李博阳吃完还是拧着眉,显然觉得自己这样被动感觉不太好,但是张静北哄人有一手,满嘴甜言蜜语,一口接着一口,直接能腻死人,最后再笑眯眯地附赠一个大香吻,就是李博阳也不由怔了一怔,彻底没话儿了。 李博阳常年跟着李彤在外奔波,见识的东西和眼界远比同龄孩子知道的要深远一些,对于平日里男男女女亲吻相拥的画面并不陌生,甚至在李彤接待外国客户时,他还见过双方亲昵温和的亲吻脸颊的行止,虽说见多不怪,但李博阳对这类亲密举动还是很排斥的。 只是,此时张静北这么随意地一嘟嘴就凑上来在脸颊上印了一记,李博阳当时就愣住了,只觉脸颊凉凉软软地一下,顿时沁透心脾顺着血液蔓延全身,脑子莫名一振,竟透着几分平日里不曾见过的欣喜和惊疑。 “北北,你再亲我一下吧。”李博阳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心里对这样的亲密举止不由带上几分期待。 张小北朝他一呲牙,翻了个白眼就拿着空碗去厨房了,他才不呢!小小年纪就如此得寸进尺,贪心不足,打蛇上棍……好吧,有点扯远了。反正他才不遂他的愿呢,男人不能惯,以后胃口养大了不好管,都说好男人都要从小开始调-教,咳,为了这丫以后的未来另一半,他不上心都不行啊! 摸摸胸口,这么一想,他又有点不高兴了,凭什么他努力的成果要由别人来采摘,真是,真是……哎,他觉得脑子有点乱套了,干脆敛了心神不想这些了。 余下李博阳一个摸着嘴唇仍在出神喃喃,他和北北可是很好很好地、能够睡一张床的好朋友啊,所以……下次还是不亲脸好了,换个地方吧! 李彤一接到张妈妈的电话就匆匆忙忙赶回来了,一路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没换就慌里慌张跑去找李博阳。 “博阳……儿子,你没事儿吧?”李彤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眼底一片青黑,向来一丝不苟地的长发略显凌乱,干燥的嘴唇让她多了几分平时不具的柔弱气息。 这女人显然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下翻看一番,松口气儿之余还是觉得难过,好好的怎么就和人打架了呢?不过李彤心里大概还藏着许多事儿,见人并没有多大事儿,叮嘱几句就歇了话语,只是出去的时候先时还很明亮的眼神隐隐多了几丝复杂思绪。 李博阳默默看着李彤从房间里出去,表情有些莫名的沉寂,看得旁边的张静北直别扭地绞着手指头,小声声问他,“李博阳,你妈妈是不是有心事儿啊?” “她看起来……”小崽子小心斟酌着用词,试探地问他,“好像挺受刺激的样子啊?” 李博阳望望小窗,又看看实在好奇心过剩的张小北,拍拍身旁的床边,抖抖眉,问他,“想知道?” 张小北机灵地爬到一边的床上,笑眯眯地点头,豪门秘史什么的不要太猎奇,八卦之心简直碰碰跳个不停啊!艾玛,好激动~ “那亲一口,”李博阳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提议。 ……天知道这屁孩子怎么死活对这个耿耿于怀。 张小北权衡一番,觉得还是看李博阳的乐子比较有意义些,像他这么讲义气的好朋友,当然要趁机插他两刀了,咳,是两肋插刀---遂,很干脆点头。 只是在他凑上去准备敷衍地亲他一下的时候,这丫又不满意了,板着个死人脸挡住他向前的举动,黑黑的眉毛一挑,换了左手捏着他下巴,指正道,“不是这样……” 那是哪样?张小北瞪眼,瞪眼,瞪眼。 叭唧----------- 当然不一样。 李博阳舔舔嘴唇,又目不转睛地看看小孩软嫩如花骨朵儿一样的嘴唇,兀自回味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咬着挺舒服的。” 呸,呸!你个死流氓,张小北气得要发疯,但是绷着神经忍了忍,还是对李博阳口中的那个秘密更感兴趣些,撇撇嘴,还是没发作,只是忿忿拿脚趾头踹了他小腿两下才作罢。 “快说!”不给个让他满意的答复,小崽子恨恨决定,今天晚上绝对跟这姓李的没完,哼~ 李博阳逗完人,轻轻笑了下,伸手搂住小孩的腰顺势一倒,眉眼弯弯地又亲了他一口,就转头睡自己的大头觉去了。 张小北: ……他果然太天真了,呜~ 其实这事儿还是挺好打听的。 转口,张静北就从张妈妈口里听到了有关李博阳父亲的事儿,只不过那时他已经顾不上去关注这些,再度见到那对上辈子坑他很惨的人之后,小崽子心里的小人顿时挥舞着小鞭子,啪--啪---啪!!! 贱人主动上门找抽,简直不要太爽哟~ 第十五章 大概还是为了郑云贤能进王先生那里学书法的事儿,张静北躲在二楼听声,闻言牵起嘴角冷笑了下,郑荀此举真是用心良苦啊。 确实用心良苦。 人与人的交际关系错综复杂,但是长久经营下来却也有迹可循,一个圈子连着一个圈子,千丝万缕,利益相缔,由最底层的劳动阶层铺就,呈接中流砥柱的小富阶层,并着踏上金字塔顶峰的上流阶级,总之环环相扣之下,缺一不可。 这就是人脉与交际的魅力了。 而王先生生于书香世家,于外虽名声不显,其底蕴深厚却是旁人不知的,张静北记得这两夫妻类似这样公开开班授徒的行举其实不止这一次,但只这一次是最特殊的。 知道王先生家学渊博也是张静北上辈子很久之后无意间察觉到的事情。也是,能让李博阳在与于他来说毫无根基的薛家站住脚跟,并以强势姿态夺取薛家最丰厚的果实,且安然无恙,助其一举定乾坤之人,怎能是面上那样简单的家族背景能教导出来的? 总而言之,便是王氏夫妇背景雄厚,有人脉有资源,只差找个潜力股来教导着打发时间了。这不,周围附近有消息灵通闻着味跃跃欲试的,随便找个好日子就将人给送进去了。 张静北当初能被弄进去,大半原因还是因为张妈妈的本事儿,就是不知这郑荀是闻着什么味跑过来的,持之以恒这么久,折腾了一个多月也没见放弃要将郑云贤弄进去的想法。 暗戳戳在楼上看了半天戏,张静北瞅着情况还没到要自己出面的地步,转个身想去找李博阳了。 张大山眼尖,一抬眼就看见他家小兔崽子那鬼鬼祟祟地模样,又用眼角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番已经就坐的郑荀和郑云贤,放在大腿上的大手一挥,冲着他儿子笑容欢乐地就坑了他一把,“张小北,过来,你大姑丈今天难得过来一趟……” 张静北肩膀一缩,整个动作就僵住了,见人连着喊了好几声,连带郑荀的目光都能灼透他的背,这才扯着脸皮不尴不尬地转过身来笑了笑,“大姑丈,嘿嘿……嘿嘿嘿……” 郑荀被他幽幽地笑给寒了一下,到底脸皮子练出来了,眨巴个眼,就又笑得慈爱又温和,对着张静北招招手,等人磨蹭着靠近了脸上神情便愈发柔和了,“才几天不见,小北又长高了呀,跟大姨丈说说,最近又上哪儿淘气去了?” 张静北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撇撇嘴,如常一般笑嘻嘻应他,“没呢,最多也就是跟人打了一架……”这丫顺口就将自己的光荣事迹给说了出来,听得郑荀眉头抖了三抖,就连原先还装乖巧的郑云贤都有些诧异地望过来了。 实在是……实在是上天给了张静北一张好皮子,瞧那小脸细白,五官精致,一双眉目生的黑白分明,顾盼生辉,端的是明月清风之资,只是眼角略长微翘,懒散歪靠斜斜打量人的时候便生生多了几分妖冶和艳丽,只是眉间英气十足,但凡别人瞧上一眼便知此子为男,断不会生出其他心思来的。 张大山十分装逼地抬了抬下颌,心里却对郑荀直撇嘴,都见了这么多次,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不能适应他家兔崽子这闯祸的本事儿,可见一张好脸皮多么占便宜。不过郑荀现在既然能弄出个小黑户来,可见本性也不是个能安份的,有他压在这儿将来能不能成事儿还不一定,心里到底还是顾虑着他大姐的心情的。 郑荀理解又包容地笑笑,他倒挺喜欢张静北这机灵活泼又粉雕玉琢的模样,每每见他这惹猫逗狗上不得台面的脾性,心里便是一阵惋惜,再看他那小黑户儿子的时候分明就多了几分骄傲。 张大山再有本事儿又如何,生了个不上进的儿子,照样祸及三代,无法光耀门楣,再思及自己多年来谨小慎微、伏低做小又卧薪尝胆的日子,心里既是郁闷又觉不甘,只是现下他在张大山面前也没有什么话语权,只能在暗里更加严厉地教导郑云贤,不得不说他是存了几分相比相较的心思的。 “小北的性子活泼倒也无碍,不过前几日听茹云说起小北近日被放去上兴趣班了,现在学的怎样了?”郑荀倒是个耐磨地,性情耐性也好,可惜居心不良,这点连张大山都瞒不住的。 张小北心里一抽,别别扭扭地羞涩抬脸,对着郑荀笑得万分腼腆,“挺好挺好,挺开心的。” 可不,他都看了差不拉一个月的好戏了,能不开心吗? 张大山默默捧着茶杯不吱声,哎哟,牙好酸~ 郑荀刚才来了也坐一大会儿了,两人绕了半天话儿,偏他每次提及王先生那里的时候张大山便顺口岔开话题儿,东敲一榔头西敲一榔头,这吊着悬着死活就差那临门一脚就搭上话了,真叫人能郁闷死。 好不容易张静北自己凑上来了,郑荀也不打算多说废话,亲切地拉着张静北的手就给他介绍他‘表侄’,“小北,这是云贤,我的表侄子,你跟着郑欣喊他表哥就好” 我勒个槽,老子前情夫前姘头前敌人这辈子要做老子的表哥了------ 张静北侧过脸望望外边蓝天上高挂的太阳,瞪圆两眼,目光灼灼地看向郑荀,老头,你真的睡醒了吗? 便是张大山也被郑荀这死不要脸的话儿差点惊得茶水满鼻子乱喷,他大爷的,你搞个小情养个外室老子还没算计好怎么找你算账呢,个直娘贼现在就准备到老子这里先铺路了,我呸!! 郑荀有些奇怪又有些心虚地看着两人各自怪异的神情,右手轻轻拉了下一直安静坐在一边装背景板的郑云贤,偷偷给了个眼色暗示他。 郑云贤会意,腼腆又文静地主动起身跟张静北问了好,“小北你好,我听表舅说你现在也在镇小学上学,我前些日子刚转过去,回头得空我找你去玩儿行吗?” 话儿说的还算圆滑不生硬,但是一喊起‘表舅’这个称呼时,郑云贤攥紧衣角的手指就透出几分僵硬了。 张静北瞧着心里直摇头,上辈子他认识郑云贤的时间还要往后推上一推,那时的他虽然还显稚嫩,但是笼络人却是极具郑荀四面圆滑的风范,为人处事比之现在还要圆润些,相处起来也便不觉生硬不自然了,更别提长大后的郑云贤,那作态斯文俊秀不失礼节,方方面面圆滑不至授人以柄,对外亦是无愧于他贤字之名,就是张静北现在想起也要叹一声,死得不算亏。 不过,人的天性天生,郑云贤有郑荀这样的老子为他筹谋,将来会成怎样的人结局已定,张静北无意再为他趟这趟浑水,吃力不讨好之余还要沾得一身腥。 张静北看看郑云贤,又看看郑荀,很是体贴地为他抬梯子,表情认真地摇头,“那不行,我很忙的,周六周日我还得去王先生那里跟王夫人学钢琴。” 这下可好,郑荀高兴了,一拍大腿,笑得满面春风,“那可好,我便将我这表侄子给你一块送进去给你做伴正好。” “呀,大姨丈你还没将他弄进去呢,我可瞧着你去王先生那里一个月有多了吧?”张静北故作惊诧,呲着口小米牙,浑身抽筋样笑得花枝乱颤地,对郑云贤很是同情道,“哎,我也知道,王先生这人要求可严格了,你看他个小不拉的身板,上次被拒还眼泪汪汪地地瞧人,唉哟,哭的可好看了……” 挑起郑云贤一边的下巴,斜着眼笑得匪里匪气地,“来,再给爷哭一个!” 那土匪流氓样,简直……张大山默默掩面。 就是郑荀这次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了,他心里正虚呢,面上尴尬却又觉得多说多错,一时间根本不知该如何接口。 张静北倒也光棍,大咧咧地一撇嘴,被张大山瞪了又瞪,很是晦气地切了一声,“不给哭给算嘛,我看你长得也小姑娘似的,你要跟我玩儿,下次给我哭好看点就成了……” 还没说完,眼角却瞥见楼上李博阳静静站在楼梯口那里,先是一愣,继而很是痛快地朝他大姨丈一摆手,“大姑丈你别找我啦,我还有事儿呢,哪能成天陪您玩儿呀?” 转个身,嘟着嘴就蹬蹬蹬跑上楼找李博阳了,抱着他胳膊儿笑嘻嘻撒娇,“你醒啦,咱们晚上去奶奶家吧,我让奶奶给做了最爱吃的酱牛肉和可乐鸡翅,我分你一半咯……” 郑云贤眼睛紧紧盯着楼上那两人,明明刚才在自己面前还很嚣张跋扈的漂亮小孩,转个身就变了个样儿似的……原来这样矜傲蛮横的小孩还能有那般软萌娇气的一面。 李博阳敏锐地看向郑云贤,针一样尖锐的眼神刺得郑云贤身子一缩,这才散漫不在意地转头笑笑地和张大山打了个招呼,“张叔,我跟北北先出去了,您有客人先忙吧。” 张大山看看一脸僵硬的郑荀,又看看垂头不语的郑云贤,笑眯眯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 两孩子走出老远,张静北心里还在暗戳戳计较着,李博阳对上郑云贤,完虐无疑啊! 小崽子想得出神,却又眉眼带笑,一脸喜气,看得李博阳十分碍眼,甚至在李博阳停了下来,弯身拿手扯着小孩软嫩弹性的脸颊时,还是心里郁郁深沉得很。 “李博阳……?”小崽子疑惑抬头,这傻大爷又哪根筋儿又神经错乱了? “北北,”李博阳很是担忧地戳了戳小孩的酒窝,“晚上我让妈妈带你去大医院看看吧?” “哈???” 爱看小男孩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男孩,真的没问题吗?!还是找医生看看吧。 第十六章 自打那天起,张小打鸡血似的,一到周末就往王先生那里凑,王夫人一没注意,这丫的就能从楼上溜达下来,蹿出来凑热闹去。 小崽子模样生得讨喜,就是严厉如王夫人也有些禁不住喜欢,尤其这小夫妻还没个孩子,对上这没脸没皮地总有些心软。 尤其张静北嘴皮子涂了蜜似的,一张小嘴甜的能腻死个人,甜言蜜语张嘴就来,撒谎都不带写草稿的。 “师母,我中午能跟您一块吃饭吗?我把我蒸排骨分一半给你,好不啦?妈妈做的可好吃了……”眨巴眨巴眼,又眼巴巴看着她大眼扑棱扑棱地,糯糯的小米牙一咧嘴,王夫人一时没抗住就点头了。 李博阳瞅瞅那死孩子的饭盒,又看看自己的小盒饭,心里一下酸歪歪地,北北昨天还说要分一半给自己的。 王先生含笑看了眼略带委屈的李博阳,又瞥了瞥撒娇卖萌臭不要脸的张小北,很是无奈自家夫人看着自己时无意间露出的那股期翼,头疼道,“就按夫人的意思办吧。” 王家老一辈人本就和杏阳镇渊源颇深,原就受了李彤的拜托帮忙看顾李博阳,现下再多一个也无妨,放一只羊和放两只羊有啥区别呢? 这就点头应承了。 哎哟,可把张静北给喜得,咬着勺子磨叽半天还没吃完一碗饭,最后还是李博阳绷着脸接过了他手中的碗,骂着哄着硬逼着人慢吞吞咽下了那碗饭。 王夫人和李彤有些旧交情,平日里看见这李博阳规规矩矩地就跟个严肃老成的小老头似的,板板整整气势半点不输人,也没见着和别个小朋友走这么近的时候。 按张妈妈说的,张静北这破孩子天生的老爷命,等着人来伺候着,自李博阳来了之后,那就更是忙前忙后一手包,完全当个祖宗供起来。 小崽子上辈子就被这人给伺候习惯了,也就重生回来那几天还别扭着股劲儿,装模作样等着人上赶着伺候他了,纯粹在那作呢。 这不,没几天时间,小崽子又过上老佛爷一样的日子了。 小崽子太习以为常,那边李博阳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把个王先生给酸的,牙都要软了。 这边北大爷嘟着嘴又不乐意了,“李博阳啦,我不要吃韭菜,要藏牙缝里去,要炸鱼块啦,你那个好吃,分我一半咯,下次我也分你一半好不啦?你乖啦,信我啦……” 信你就有鬼了!这话儿张小北至少给他许诺不下三十次,空头支票什么的,不兑现一次,人家就是想要捂着脑袋被你骗也装不成这大头鬼呀! 李博阳朝他瞪眼,捏着勺子硬是没像之前那样好说话,“不吃我就揍你。” 张小北吧唧一口就亲上了李博阳的脸颊,油乎乎的小嘴毫不客气地印了个粘糊糊的油印子,咧着嘴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细声细气哄他,“晚上回去再吃菜咯,中午不吃肉会饿的,”说着顺手一扒拉就将自个小青菜给弄到他碗里了,小嘴咕咕哝哝地,“吃菜长得高,李博阳你吃多点,长高点咱们下回揍死余胖子那丫的……” 得,这话儿越说越不着调了。 偏李博阳就吃这套,只是皱着眉把自己碗里的肉片都喂他嘴里,时不时也掺些小青菜进去,知道这是李博阳最后的底线了,张静北也不敢怎么闹腾,只好嘟嘟嘴咽下了,看得王氏夫妇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下午,跟着王夫人学琴的也就剩三四个人了,原先报名来学琴的统共就有二十几个,只是学什么都不容易,能忍到现在还不退怯也就仅仅这四个了,尤其中间只有张小北一个男孩子。 要说来,王夫人会对张静北有所关注的原因,一个就是因为这么多学琴的孩子中,要算最娇气的男孩中,他可是榜上有名的一类,就是剩余几个女孩子资质都没有他好,能坚持到现在已是难得,那另一方面嘛,自然是靠那张细皮白脸涨得魅力指数了。 这还真是一场美丽的误会。要知道张静北上辈子可没被张妈妈死压着去王夫人那里上课,好说歹说也学了好几年,后来又被李博阳死活拘在他身边,能拿来打发时间的也就钢琴这玩意儿。别的不敢保证,但是重来一世,再学钢琴他也就心里有底,至少怎么跟王夫人打交道是很有行道的。 单靠一张脸皮可蒙不住这王家的两只老狐狸。 小崽子脑子聪明,学东西也快,何况他还有上辈子那三十年的磨练垫底呢,完成了王夫人布下的课业之后就跟王夫人说了一声,顶着其他三个小姑娘羡慕嫉妒的灼热眼神慢悠悠溜达到楼下去遛弯看热闹去了。 下了楼进屋一看,王先生没在,张静北摸摸下巴笑得一脸贱贱地的就进去了。 那可不,小崽子是算好时间掐着点去的,王先生要还在那儿杵着,他就得重新学数数了。 练字房里人不算多,总共就十多个学生,想想王先生那手段,收拾十来个小孩子不是小菜一碟嘛,张静北溜达进去的时候别的也就瞥他一眼,然后就垂头练他的字去了。 李博阳在这小小练字房里还挺有名气,关键是他沉得住气,学东西也能静下心来,不显浮躁,这就比别的孩子多了几分让王先生关注的地方,再者孩子之间也是有竞争力的,王先生不过夸了李博阳几次其他学生就难免将他看做对手了,有些心眼小的还巴不得张静北成天找李博阳呢,是以,小崽子进出练字房并不受阻。 李博阳也不在意,张小北来了,他就给让出自己那小椅子,收拾好自己那桌子给人倒了半瓶汽水,这就算把小孩给安稳住了,另外半瓶是留给他回去时候喝的。 这破孩子半点不知道不好意思,捧着杯子很是心安理得的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晃荡两只小短腿,一会儿起身去看李博阳写的如何,看人写的认真还老凑上去喂水,这会儿他就良心发现了。 不过,张静北是浑身跟长跳蚤似的,没个安静的时候,等着李博阳写完第五张宣纸了,这丫就撺掇李博阳带他到后院看热闹去。 张静北估摸地准准地,这晌儿郑荀正该带着郑云贤跑上门来,打算照着刘皇叔再来个山寨版‘三顾茅庐’什么的,哎哟,这傻得脑袋抽筋的,人王家这高门大户,你来一次两次还行,老这么来,人家还以为你图谋他什么呢? 不过…… 张静北蹲在后院草垛里,小心翼翼又探着脑袋瞅半天,王先生背着他们,但是郑荀和他那小黑户的神情是看的清清地,没看见两人都面带喜色么?这肯定要糟啊! 李博阳也跟着来好多次,偷窥很多遍了,以他这种在同龄人的平均水平里还要高出许多的智商和情商都没想明白他家小孩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每次看见郑荀和另一个小孩蔫了吧唧地离开,这丫就乐得跟什么似的,回去心情一好,让他主动亲两下都行。要是郑荀面露希望的离开,等着吧,回去就该张静北自个蔫了吧唧的了。 李博阳觉得这样不好,他曾经在李彤的某本书上看见过一句话,说,一个人在另一人心中的重量和位置,是从一个人对另一人越来越频繁的关注中开始的。 张静北对郑云贤的关注,算起来也有半个多月不止了,这让李博阳觉得苦恼又纠结。 “北北,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郑云贤啊?”李博阳开口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严肃语气认真,颇有那么点你说是他就掐死你的狠劲儿。 孩子对自己所有物的强烈占有欲也是极其让人心惊的。哪怕张静北还清晰明白地记着自己现在和李博阳并不是从前那样的关系了,但眼前这与上辈子一模一样的眼神还是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反正你要不能给出个正当理由,张静北这段日子是别想舒坦些过了,何况李博阳是最不能容忍别人对他撒谎的那类人。 想了想,张静北还是没跟他撒谎,“这个吧,我说出来你不能告诉别人……”小崽子低着个脑袋,磨叽半天才吭吭哧哧接着说,“你不知道吧?这郑云贤其实是我大姨夫在外边养的小黑户,就是他姘头生的儿子,”撇撇嘴,又道,“我大姨就两个女儿,哪来的儿子啊?那天你也知道了,他还敢跑我家,让我爸也就是他小舅子给他私生子走关系弄进这里来,他图啥啊?我看心挺大,反正别跟我们家沾边就行,我这不看着他,别到咱面前作呢嘛!” 李博阳怔了两秒,仰头看了看站张静北后边半天的男人,拉着张静北老老实实喊了声,“王老师。” 张静北还自顾惆怅呢,抬眼就看见一笑眯眯地狐狸脸,吓得他差点一下窜到李博阳后背去了,谄媚地冲他笑笑,“老师好,好……我,我回去了老师……”也不等人说什么,扯着李博阳手就跑了。 回去的时候,张静北一路都蔫蔫地,这下好了,老狐狸知道了,他这还想静悄悄使坏呢。本来还打算李博阳跟着王狐狸发财的时候顺带捎上他呢,好不容易老狐狸对他印象好点了,这会儿肯定得打折扣,哎。 旁边的李博阳刚缓过来的脸色也阴沉下去了,说是看着他俩别对他们家使坏,其实心里不还是担心惦记着吗?没看王老师一出现,小孩脸都吓白了。 晚上回去两人还是睡一块,张静北一洗完澡,李博阳就等在床上侯着他了,一躺平,后面那手就紧紧搂上来,小崽子一愣,好声好气哄他,李博阳啦,别抱那么紧好不啦?天热好难受的。 后面人抿紧嘴,甭管张静北是闹他打他,死活不松手。 张静北把自己的脾气都闹没了,只能在心里一个劲儿叹气,这可怎么办呀?他俩现在还没怎么着呢,这李博阳就开始划分地盘,领土意识也忒强了?! 张小北有些头疼,又拿他没辙。 第十七章 张静北是典型的爱蹬鼻子上脸的主儿。 郑荀和郑云贤是打那天王先生听到张小北那顿胡叨叨之后便不再去的,小崽子也没在意,拉着李博阳守了几天没见着人也就撇着嘴放弃了。 这事儿黄了就好,怎么黄的他才不管呢。 张静北其实到现在都还没决定好怎么处理郑荀和郑云贤的事情。若是上辈子的张静北,他大可以风风火火,不管不顾按着他的意思折腾,反正到最后也没几个人会去责怪他。 这辈子他也算长点心,就算不能设身处地地为他们着想,多少也会因她们多几分顾虑和牵绊。 女人能够为家庭为孩子付出的东西永远比你想象得还要多,迁就隐忍或痛斩情丝,这已经不是张静北能决定的事儿了,他能做的只是尽量减少对他们的伤害,能选择的只是方式。 张小北有点小烦,女人就是麻烦,但偏偏他就是女人生出来的,能怎么办呢? 张小北拿这个问题偷偷问李博阳的时候,那屁孩子倒是一脸惊奇,你和那小黑户有啥关系啊? 那干系大了去了!不过表面上看确实碍不到他啥事,但就是这样他才憋屈啊。 早上去学校的时候张小北还老郁闷了半天,连饭都吃不香了。 小崽子一郁闷嘴里就有嚼不完的糖,呱唧呱唧,口水哗哗地,上课也不安宁。 李博阳皱着眉看了眼老师,又死臭着脸瞪张小北,趁着别人不注意,这丫一上手就捏着他下巴,问,谁给的?吐了。 小崽子慢吞吞瞧他一眼,嘴巴嚼得更快了,吃到嘴里还能吐出来?你傻吧。 李博阳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张小北一不听话他就皱眉,他就瞪眼,他就……卧槽,你直接掰你北大爷的下巴真的尊老爱幼吗?! 嘴巴被死死固定住,张静北动不了就更加恼火,鼓着腮帮子委屈地不得了,想骂又张不动嘴,气地桌子底下那腿一个劲儿踹他…… “乍不汗搜,老纸造夫给你叹……”同义:再不放手,老子就哭给你看。 这小子,嘴里放狠话儿,脚下也一点不见留情,看人板着脸一点没缓和的意思,心里一突,撩腿的力道猛的加重,再加上人李博阳也没防备,一脚就将人给踹翻到地上去了。 然后,咣当一声…… “张小北,你给我罚站去,下课之前你都不许进来!”班主任对张静北实在也算是忍无可忍了,小孩上课不专心,爱吃零食这都不能算大事儿,但是上着课就敢当老师面打人……必须请家长来!!! 小崽子不高兴地垂着脑袋直撇嘴,也不看李博阳一眼,自己规规矩矩就跑教室外守门去了。 李博阳一声不吭跟着出去,也不管老师怎么说,反正一口咬死就说自己和张小北一样上课不认真,罚就一起罚吧。 两人排排站在教室外边,里面书声朗朗,外面却显得安静许多。 张静北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看李博阳,磨蹭半天,只知偷摸摸抬眼去看李博阳的脸色,完了嘟嘟嘴,手却十分迅速、急切地攥住李博阳的衣角。 小手被打开…… 攥住…… 打开…… 再攥住----小崽子委屈地不行,直接就冲过去抱住他不撒手了,仰着头可怜兮兮地“李博阳,你不要生气咯,我听话我听话啦……” “你不听话,”李博阳掰开他手,脸色非常差,对着小崽子那神情严肃地近乎苛刻,“再有下次,不要你了!!” 张静北不可置信,仰头死瞪着那死不要脸的李博阳,李博阳也瞪眼看他…… 卧槽----这年头,吃个糖也有被抛弃的风险?!!!简直想死,orz。 小崽子抽了抽嘴角,任由人搜刮尽自己兜里的糖果,然后看人张手一扔,全投进垃圾桶里了,顿时憋屈地想哭,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那边人还不高兴,问,糖谁给的? 赵宁宁。 又问,什么时候给的?你吃几个了? 张小北简直要气疯了,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做个男人你这么小心眼真的好吗? 大概是看出小崽子对他话里的不服气,李博阳想了想,抿着嘴认真给他讲道理,以后别人的糖你不要吃,吃了长不高,还会牙疼,还会…… 还会啥?张小北故意问他。 会变小心眼!反正别人的你不许碰!李博阳摆着个面瘫脸,语气相当严肃,耳边却悄悄染上了几分霞色。 张静北翻个白眼,这丫糊弄傻子呢吧?!北大爷撅得嘴巴都能挂只小油瓶了。 打一棍子再个三个甜枣,别看李博阳小,对这事儿却很会无师自通。 这边恐吓完,那厢又柔软地地信誓旦旦给他承诺,以后我给你买糖,买一辈子糖,你不许碰别人的知道吗?! 知道啦知道啦…… 嘴里被喂了颗巧克力,张小北很容易就被安抚下来,眯着眼砸吧砸吧嘴,又笑得很满足地咧着满口的糯米牙。 哎,北大爷就是这么大人大量。 下完课,小崽子心安理得地伸着刚才被拍红的小爪子让李博阳给他揉,半点不以为耻地跟凑过来的其他女孩子装可怜,别问啦,好疼的咯…… 跟张小北一个班里的同学大都是从一个幼儿园里直升上来的,托那张好皮囊的福,以赵宁宁为首的女孩子,对张小北这样好看又精致的小孩是最没有抵抗力的,何况张小北除了有些调皮外,却并不难相处。 可想而知,同样横行霸道、不怎么受欢迎余胖子会怎样讨厌他了。 不过,显然李博阳也不是很喜欢他和那些女孩子玩到一块去,就几句话时间,张小北桌子上就堆满了吃的喝的。 李博阳脸都青了,那边小崽子还一本正经跟人女孩子提建议,不要买糖啦,李博阳看见又要不高兴了。 那换成虾条?脆脆干面?牛肉干? 小崽子眼睛扑棱扑棱地闪,就差流着口水扑过去了…… 原谅这没节操的吃货。 当时张小北有多高兴,那他下学的时候就有多郁闷,一路跌跌撞撞跑在李博阳身后,怎么赶也赶不上。 “哎哟---” 学校人来人往地,一个没注意就撞得两头包。 “对不住对不住……”被撞的反倒先跟撞人的道起歉来。 张静北捂着额头抬眼一瞧,可巧,是郑云贤。 郑云贤要走过去扶他,被张静北侧过身避开了,眼神定定看他,一脸遮不住地晦气,“你干嘛?” 张静北自顾自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略凝眉,才乍然想起郑云贤已经转学到这所学校的事儿。 郑云贤略显局促地磨蹭了下脚底板,伸手拽起自己的书包,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的错,刚刚是我不小心碰到你了,”他挠挠脑瓜子,又补充道,“咱俩之前还在你家见过面呢,我是郑云贤,你还记得吗?” 张小北对上辈子那个郑云贤恶心,但对眼前这个还小的郑云贤却不知该指责什么?他不是什么大圣人,平时被吐口口水,这丫还能骑到人脑袋上敲碎他满嘴牙的人,所以舍身养熟白眼狼什么的就免了吧,他又不是天生受虐狂,被咬得遍体鳞伤还给送了骨头,让人叼着玩儿。 张静北脸色淡淡,哦了一声就准备走人。 “哎……那个,你等等,小北,小北,小北……” “闭嘴!”张小北暴躁地踹了下旁边的树丛,眉目狰狞地怒喝,“跟你不熟,瞎喊什么,小北也是你叫的吗?离我远点!” “我……” “再叫就揍你!见一回打一回!”妈的,真是晦气。 等李博阳没看见人跟着出来,转头跑回去找的时候,就看见张静北气地直接将书包砸到郑云贤身上了。 “北北……”李博阳横眉冷竖,闪身拉过张静北,怒瞪郑云贤,“你干嘛?” 被砸得晕乎乎至今还没回过神来的郑云贤:…… “走,”李博阳也不愿多生事,牵过张静北就要往外走,这步子还没迈出去呢,又侧身折回来警告他,“你要敢找北北的麻烦,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完全呆住的郑云贤:…… 大哥,我真的啥也没做啊,满面泪流。 回去的时候张静北还闷闷不乐的,下了车就蹲在原地不肯走。 李博阳老老实实守在一边,还以为刚才郑云贤真揍他了,撩起人裤子就要看伤口,这丫到底还是太纯良了,以为张小北说郑云贤是小黑户的事情曝光,被人上门寻仇呢。 “李博阳哦,我腿受伤了,走不动……”张小北骄里娇气地伸出一条腿,蹲地上死活不肯再走一步。 李博阳看着小孩膝盖上那两根头发丝一样细长不超两厘米的划痕,沉默了几秒,还是乖乖背着他往回走。 小孩心情过一会儿就能好,被背着走上几步,脸上的笑容也就慢慢回来了,李博阳,你晚上还给买糖吃吗?要那种酒心巧克力的。也给买虾条吗? 李博阳说,好。 你要听话儿哦,我也听话的,我最听你话……你听我话,我以后就很听很听你话了…… 李博阳说,好。 …… 他的世界从来都是围着张小北转,他想要什么,他都给,哪里还会有不好。 第十八章 炎炎浓夏,又时值晌午,在这如热水滚沸的季节里,张小北热得恨不得跟狗一样吐着舌头散热气。 “师母师母,”张静北干脆蹲在大门口喊人,李博阳贴心地站在一边帮他挡着太阳。 王夫人姗姗来迟,摇下门边的锁,笑眯眯倚着门笑,“不是说让你们准备期末考试,这几天不用过来的吗?”眼角瞥见张静北手里拎着的大西瓜,眉头一挑,不由笑道,“哟,这是送瓜过来了?” 张小北吃力地将瓜抱好,稚声稚气地咧嘴笑,“师母你接过去咯,我抱好久,手酸啦……” 上面突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拿过他怀里的瓜,语气满带调侃意味的嗤嗤笑他,“我刚刚可瞧见这一路都是博阳帮你拎着,怎么你说抱好久呢?” 张小北眨巴眨巴眼,看看王先生,又看看那瓜,也不接这话茬儿,只嘻嘻笑,问他,“老师,给瓜吃么?瓜是我挑的咯……” 李博阳点点头,用力嗯了一声。 王夫人无奈地看了眼得意洋洋昂着下巴的小崽子,随手用画笔挽起的长发伴着温热的风微微拂向脸颊,略弯的发梢带起一片惬意的弧度。 王先生总显得比王夫人还要爱调皮些,看见张小北得意翘尾巴了,半眯着狐狸眼,总要逗得他上蹿下跳才罢休。 但是上蹿下跳的张小北却总有办法气地王先生直抽抽。 “师母师母,家里还有冰冻的绿豆糖水吗?好渴好渴……” “师母师母,院子里那棵果树长了好多荔枝呢,咱们什么时候摘啊?” “师母师母,这瓜好甜,你吃一口咯……” “师母师母……” 一般在这时候,李博阳看向张静北的表情总要比王夫人还要无奈许多。 身边有这么个爱撒娇又乖巧的孩子在,王夫人脸上的笑容也都要多几分,捏着小崽子的脸颊,心里倒也欢喜有孩子喜欢这样与她亲近,牵着人进去了,还给小孩拿了一早备下的冰提子。 王先生家坐北朝南风水好,端是个冬暖夏凉之地,进去之后也不觉多闷热,开了电视之后,李博阳就被王先生单独拎走谈话去了。 张静北在身后巴巴看了两眼,撇撇嘴没敢跟上去,他前段时候因为郑荀和郑云贤的事儿总借着李博阳的名儿往那练字房跑,有几次被当面逮到了也被压着学了几篇大字,生怕这时候凑上去被点名考校呢。 小崽子实在闲不下来的主儿,左右闲着无聊,他撑着看了一会儿动画片,就忍不住跟王夫人找话儿说,师母咯,你暑假还教我们学琴么? 王夫人笑笑,也问他,那你喜欢学琴吗? 张静北点点头,稚气的小脸上露出几分大人化的纠结,很是感慨万分地,哎呀,都习惯啦…… 王夫人似笑非笑,也没揪着他话儿里不伦不类的感慨说事儿,侧过脸继续问他,那你学琴有什么用?不喜欢的话儿可练不好哟! 张静北难得认真地想了想,皱着鼻子,孩子气地耸耸肩,很是无所谓地笑,但是我学都学了,学好了以后就威风啦……跳下沙发,学着王夫人的模样,板着个脸,伸手一扬,阴恻恻地笑---‘不听话打屁股哟’ 虽然内容被任意歪曲,但是那股子神韵却是学了个十足,逗得王夫人抱着肚子咯咯笑得开怀。 听着人终于开怀笑了,张静北心里才忍不住舒口气儿。 其实人和人的交际也是要看缘法的,张静北原先为着将来能跟在李博阳身后蹭便宜,对王氏夫妇多有讨好,只是他这人性子惫懒,对这类人际交往其实并不如那些善于钻营之辈来得耐心,不过日久见人心,他的心肠也不是铁做的,王氏夫妇对他有几分用心,那他现在便有几分真心,人和人从来都是相互的。 张静北是从前几日王先生突然开口说要停课一段时间的消息里察觉出不对来的,这决定来得突然,来得诡异,要知道就在王先生说要停课的前一周,王夫人还说等暑假教他新指法呢。 今日这趟,张静北和李博阳本是不必来的,对于王家的事儿,他们毕竟是个外人,了解不深,却多少能理解王先生和王夫人办这兴趣班的热忱,虽然名义上说是让这群学生有时间复习准备考试,但是稍微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王先生这次走的不寻常,没看见人连暑假都没开口应承说要继续办下去呢嘛。 王夫人伸出手来揉揉小孩的脑袋,嘴角的笑容轻快,缓声叮嘱他,“师母这个夏天估计都见不到你了,你要好好练琴,等开学的时候我们就回来了。” 张小北慢吞吞地哦哦两声,点头,又问,“那师母要去哪里?回来还教我学琴吗?会带礼物吗?”说到最后他的眼睛亮亮地,话里只当她是出门一趟去旅游呢。 王夫人面色温和地眨眨眼,只抿起嘴温柔一笑。 哎,看来是套不出什么话儿来了。张静北也不觉有多着恼,本来也是抱着哄一哄的心情开口的,要真能从她口里套出话儿,那才真正叫个奇怪呢。 他对王氏夫妇的印象一向很好,上辈子的尊重和这辈子的亲近,接触多了,也难免会上心,想想,上辈子好像也有过这么一遭,那时都没事儿,想来这辈子应该也能安稳度过,他这是关心则乱罢。 只是这永远也逃不脱的宿命感,总让他心里忐忑之余,隐隐有些不安感。 晃晃有些出神的脑袋,张静北勉强拉回心神,转头朝王夫人一笑,“我去看看李博阳在干嘛呢?”也不等人回话便就跑了,惹得王夫人在身后轻轻笑开了。 蹬蹬蹬跑上楼,张静北找了了一圈练字房,才在王先生的书房里找着人,不过里面的交谈中似乎稍有分歧,李博阳的情绪并不十分稳定。 张静北小心翼翼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见李博阳紧紧抿着嘴,腰板挺得直直地,神情倔强而自信。 “……该我的,他们给我的,能要我为什么不能要?!”扔下这句话之后李博阳便不再开口。 倒是王先生嗤笑一声,眼神复杂地盯着李博阳看了几眼,“……你太贪心了……”他未说不好,只是摇摇头,似是安慰又有苦恼。 但是李博阳却从他口中听出几分松快,不由神情一缓,又低低交谈了几句。 后面再说什么,张静北没有听清楚,仅因李博阳眼里的势在必得,便由不得他不心惊。小崽子惊惧不定地瞅了瞅脚下,他按着胸口急急喘息,总觉得有些事儿将逃开他的掌控,跟循命运的齿轮慢慢转动…… 回去的时候,张静北一直都很安静,只是偶尔转过头去看李博阳,看他在斜落的夕阳下平静的侧脸,看他蛰伏在眼底的波涛汹涌,还有看向自己时温和的笑意。 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陌生。 一直到回家张静北的心神还是有些恍惚,面对张妈妈关心的询问和张大山奇怪的眼神,他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连带李博阳好几次的欲言又止,他都一概无视掉。 直到……直到考完试的第二天,张静北从二楼阳台看见对面李家院子外停了辆名贵的黑色轿车,才心思渐沉,总算有种果真如此的真实感。 在阳台上看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来了又走,看见李彤不甘又不得不妥协的难堪表情,以及李博阳冷静却坚定的神情,张小北长吐一口气儿,转身回房了。 张妈妈有些担心地连看自家儿子好几眼,问了几句也没能看出什么来,等到对面家李博阳过来,她忙上前嘱咐他,“北北这几天好像情绪都不怎么高,你跟北北一向玩的好,多问问他,劝劝他,啊……” 李博阳愣了一下,点头说好,他本来也是要过来告诉张静北一个消息的。 不过,张静北的反应确实让他担心就是了。 “我知道啦,你走吧走吧……”张小北撇着嘴笑得没心没肺地,摆摆手很不耐烦地样子。 李博阳觉出不对,但又说不上怎么不对,只得一遍遍耐心解释,“我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很快的,我每天给你打电话……这趟我必须去的,北北……” 张静北翻了个白眼,恶狠狠朝他呲牙,当然要去,这可是沈家主动递出来的橄榄枝,就冲着李博阳他父亲的名义,他也拒绝不了。 何况,李博阳并不是没有野心的人,哎……这大概才是李彤也觉得无奈的地方。 “北北,你是不是不高兴呀?”李博阳脱掉鞋子爬上床,捧着张静北的脸认真问。 “我会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北北,你信我……” 张静北被闹得心里直窝火,返身瞪他一眼,“我困了,睡觉睡觉。”到底还是不忍心因为这事儿去责问他什么。 只是几天后,李博阳被那辆黑色轿车给接走的时候,张静北死活不肯出去送他,他不肯下楼送他,李博阳就一只等在楼下边。 李博阳气性也大,张静北不出来,他就干脆自己跑上楼,大着嗓子喊他,“北北,你出来!” 里面很安静,张静北卷起被子装死呢。 “张静北你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揍你啦!我扒了你裤子,我当着大家的面揍你!”李博阳脸色不好看,说的话儿一句比一句狠,揪着张静北爱面子的弱点一戳一个准。 “闭嘴,闭嘴!”小崽子气得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叉着腰在里面跳脚。 “你出来!” “我不!” 咔嗒一声,张妈妈拿钥匙把门打开了,没等李博阳进去呢,张小北就抄着枕头扑上来一顿狠砸,嘴里咧咧哇啦地,“滚,滚,走你的……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 屁股啪得一下,裤子顺手就被扒了,李博阳阴沉着连,低声怒吼,“你敢!” “你走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才不要你呢,我告诉你李博阳,我不要你了!”张静北气咻咻地、一字一句地,“倒、贴、我、都、不、要!” 李博阳简直被气笑了,心里也没当回事儿,只好死命抱住他,轻声哄他,“我过段时间就回来了,我要你啦,你别气,别气……” 张静北突然体会到了张大山每次对上自己的无奈心情,但是心里却更加郁郁起来。 其实他不介意李博阳回不回沈家的事情,真正让他心里惶惶不安地却是因为,他发现,不管自己怎样装傻卖萌,怎么改善和讨好那些人,该来的事情总是躲避不过的。 就如李博阳这次回到沈家,就如上辈子那种----被别人扣了屎盆子还不得拿下来的憋屈感。 哎,走了也好。 张小北觉得自己该好好思考下人生的意义,所以李博阳走后第二天,他就卷吧卷吧自己的小铺盖,隔天就奔着他外公家去了。 第十九章 修 张小北有时候跟人拧起来,他就犟,他就乐意按着自己的臭脾气来,任性起来谁也拿他没辙。 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是让人给宠大的,即便是他平时犯点错,再娇气点任性点,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疼了那么久的人,现在就是再宠点,又如何? 所以李博阳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张静北说不接,林家外公的那帮小子就真的再没人搭理过那个不断震响的电话机。 “小北,真不接啊?这电话都响好久了啊,”三表哥林安长得有些憨厚,性子也实诚,摸摸脑袋,看着那电话机还挺不忍的。 “不接!”张小北踢掉脚上的运动鞋,瞪圆了眼警告他,“我现在不和他好了,你别理他啊。” 哦哦。林安弯下腰捡好运动鞋放到旁边的鞋架子上,也不跟他争辩,只是眯着眼看他的小表弟竖着毛咋咋呼呼地模样就觉得很可乐。 小孩一生气就爱鼓着腮帮子,两眼圆溜溜的还挺像只小仓鼠,要不是怕他不高兴,他还真挺想伸出手指头戳戳他腮帮子的。 张妈妈结婚不算早,再者林家两个舅舅又跟她相隔十几岁年纪,所以到这下一代的时候,张静北和林安他们的年纪就相差的有些远了,就是年龄和他相近点的林安还差了五岁呢。 张静北换了运动鞋,蹬着小拖鞋还没等出门,门外就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即身子一轻,脑袋上就多了一只大手,一边亲昵地喊他,一边不客气地揉他脑袋,嗓门哈哈地震耳,“小兔崽子,可有好一段日子没见到你了,想舅舅没有?” 张静北急急抱住这大高个的脖子,皱着鼻子很是娇气地喊他,“大舅舅,下次别这么抱我啦,表哥看见要笑话我的。” 话刚一落,被喊做大舅舅的林易深就禁不住掐着他的小脸来回揉搓,乐得直咧嘴,“哟,这还知道要脸面了,哈哈……” 张静北苦哈哈个小脸,扭着身子从他怀里爬下来,看见旁边人光顾着看他被逗着玩儿了,心里也很无奈,牵着他大舅舅的手,问他,“大舅,你怎么回来了?三表哥说你去木厂挑料子去了,得明天才能回来的。” 林易深抖抖眉,笑他,“这不是听说咱小北回来了,舅舅等不及回来看你呢。”捏捏他细瘦的小手臂,蹙着眉不满地道,“怎么还养得这么瘦?回去让大舅妈给你炖汤喝,多补补。” 张静北捂着腮帮子,一脸牙疼地斜眼瞅他大舅舅,对他大舅妈几十年如一日的黑暗料理很是心有戚戚一番。 “舅舅,外公还没回来吗?咱们今天上山去找他呗。”张静北来这边有三四天了,除了一直在家带孩子的大舅妈和时不时外出赚外快的大舅舅外,能见到的也就几个表哥表妹,而小舅舅和小舅妈早前到外地做生意去了,平时也是不常在家的。 所以,林外公则算是林家里面最我行我素的人了。 原先不曾提起的是,林外公早年是当大学老师的,学历挺高,但是作风很糙,平日言行谦逊之余颇有一番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自傲,总的一句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假正经,是以家里家外都是林外婆一手抓。到后来林外婆没了之后,这糙老爷们儿才正正经经地挑起这个重担,负担起这个家的责任,幸幸苦苦养大了这三个儿女。 大概生活当真是苦逼到了极点,待他将人生中所有能尝的不能尝的,愿意做的不愿意做的都做足了,几个儿女也长大成人无需他做依靠的时候,这老头才真正遂了自己的心愿,挥挥云彩,轻飘飘跑进深山野林做他的隐士去了。 当然,隐士什么的都是说着好玩儿,真正原因却是闲着蛋疼上山躲清静倒是真的。 总而言之,林外公对装逼、装大仙很有一手就是了。 林易深对他那老爹也很是无奈,摸摸他小侄子的脑袋,笑笑说,“小北又长高了不少,你外公看了一定很高兴。”再者,也到送柴米油盐上山的时间了。 哎,即便是隐士他也要吃喝拉撒,沾及酱醋油盐一样不落的,哪能做到如想像中那般不食人间烟火。 其实那山也不远,路过那片小溪地,再穿过直径六百多米的那片种满西瓜的沙地田,就到那座山的山脚下了。 回家让大舅妈收拾好要带去的东西,下午林易深就带着三表哥林安和张静北往那山上跑去了。 “外公,外公……我来看你了……” 那山不算陡,但是植被森茂,丛林密布,小路走久了也便自成一条小山道,也有老山民善心铺就的碎石阶,总之爬起来还是挺费劲儿的,尤其张静北这样娇气的孩子,走到半山腰就已经气喘吁吁,扶着腰慢吞吞挪了。 林大舅看着好笑,几次开口要将张静北放到肩膀上扛着进山,类似这样常年在家务农的汉子,一天跑几趟山路都跟喝凉水一样容易。 张静北不大能吃苦,但也不是连这点路都走不了,吭哧吭哧总算磨到半山腰了,他便一个劲儿喊、嚎,反正这山谷幽静,一点点声响都能回荡很久,估计喊上一会儿,‘毛猴子隐士’外公就会屁颠屁颠跑下来接他们了。 事实上,张静北几个也没等多久,林外公就挥着树枝远远跑过来了。 黑了,瘦了,脸色依然红润。 “唉哟,我的宝贝外孙哟……”林外公手里、身上都沾了些许泥土,他最近刚发现一朵野生的空谷幽兰,这个毛猴子隐士一个没忍住,天天扛着锄头就准备将那陡崖上的兰花给挖走,这几日正愁着呢。 老头还是上辈子那模样,高高瘦瘦,不修边幅,成天只知扛着他的家伙什儿往深山里跑,有时十天半个月也见不着人,愁得大舅舅隔三差五就要往山上跑,就怕老人一个不得劲儿,摔了碰了还没个人看顾。 “易深也来了,小安怎么拿了那么多东西……走,今天从树上敲了不少野板栗,咱们待会儿弄好吃的去。”林外公慈爱的一弯眉,也不管身上脏不脏的,贴着张静北柔嫩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语气一如孩子那般雀跃。 总往山里跑的人大都身体强健,就连林外公这六十多岁的人瞧着身子也是康健的很,大概这山里空气也好,瞧着比同龄人还要显着年轻些。 张静北一手搂住外公的脖子,一手捧住他的脸仔细瞧了瞧,大眼睛一弯,笑得很开心,“外公还是老样子呀,一点没变呢……” 是啊,一点没变。上辈子的外公便是思想跳脱,不受世俗之礼所拘束之人,这辈子的老头只要依旧能像现在这样自由洒脱地生活,他也就再没什么遗憾了。 总归是他亏欠他们的最多罢。 林外公住的地方是他自己搭建的木房子,周围种了许多熟悉的、说不上名字的花朵,粉的艳的五彩缤纷,外边一圈篱笆,倒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安逸。 满灶头的野菜扔一锅,过了热水的野板栗拿锤子敲开之后,再剥去那薄薄的膜,剁了陷阱里的野山鸡,就能炖上一锅鲜美的鸡汤素菜大杂烩,虽然没有后世那般精致的配料和精湛手艺,但是几人依旧吃得喷香。 张静北对吃很投入,专注到林易深趁着夜色带着林安下山的时候,他还捧着大碗吸溜吸溜猛喝汤,吃得满嘴流油全身是汗,还撑着肚子不愿停嘴。 “外公,好饱,好饱……”张静北软软笑着,懒懒朝他靠过去,乖乖挺着大圆肚子让他轻力揉揉,帮他助消化。 “乖了,乖了……”老头收拾好汤汤碗碗,一边帮着小外孙揉肚子,一边还不忘盘算着房梁上那挂着风干的腊肠还能吃几天,一边又贼兮兮地跟小外孙咬耳朵,明天咱们去逮鱼吃,斜山坳那里长了许多小蘑菇,咱们偷偷炖了吃,不给你大舅舅吃…… 小崽子嘿嘿笑,也小心翼翼跟老头说小话,那三表哥呢,也不给小安哥吃吗?他可喜欢吃鱼啦…… 老头摆摆手,脸上笑容散漫无状,两爷孙齐齐躺倒在竹子铺就的地板上,横行竖摆,一致无二的恣意、不受拘束,说来和林外公性子最相像的人反倒是远在张家的张静北。 林外公其实也算是个极为幸运的老头,还小的时候,有父母撑着,娶了媳妇也是个能干的,就是后来终于轮到他顶天立地撑起家了,他这性子也没能如何强势起来。有时候张静北都要怀疑,这么个慢吞吞的男人怎么就能生出他妈妈那样火爆刚烈臭脾气的孩子?但是后来想想,还是因为有人宠着的缘故,父母、妻子、甚至是孩子,一个两个全部都只期望他能开心快乐的过他的日子,其余的琐碎便都由他们一手包揽了下来。 是以,谁能又说张静北不够幸运呢。 入夜,山里的露水渐重,四周幽寂一片,张静北趴在被窝里的时候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有力且规律的跳动声。 老人生物钟很准时,每日早睡早起,到点就犯困,这会子他一手拍着小孩的后背,一手搭在被子外面,眯着老眼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张静北小心翼翼翻了个身,睁着眼睛,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眨巴眨巴眼睛,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思。 想着…… 这几日都不接他电话,回头肯定急坏了,这会儿气急败坏的指不定就跟自己一样睡不着觉呢。 张静北有些幸灾乐祸地捂着肚子偷乐,眨眨眼,又想啊,也不知道李博阳回到沈家之后会如何?那样一群吃人的妖怪,李博阳就是再机灵肯定也要吃些儿亏的。 哎呀,不妥不妥……要是李博阳吃了亏肯定就要打电话给自己求安慰呢!咂咂嘴,张小北又觉得可惜了,要不他就能欣赏欣赏李博阳摔跟头的情景了,不知道得有多少糟心事儿能让他乐一乐呢。 小崽子不是个能藏得住心思的,他这一侧身,林外公就随即跟着醒了来,揽着小孩的肩头,温声问他,“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张小北猛地一抬头,似乎为林外公这样敏锐的观察力所心惊。 老人的手宽厚温暖,轻轻摩挲脸颊的时候,便多了几分旁人做不出来的亲切和包容,林外公那温暖的眼神是张静北一直都抗拒不了的。 外公哦……张小北将脑袋又往老人怀里藏了藏,语气闷闷地,扬起脑袋的时候,脸上却不由带出几分迷茫和困惑来,拖着调子软软道,我在想问题啦,外公你不懂的。 老人也不吱声,只是依旧温和地笑着,轻轻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当你发现,无论你做什么努力,结局始终无法改变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是啊,怎么办呢?老人轻笑着跟着重复了这句话,嘴角翘翘,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却很淡。 人活着都是自私的,你只要让自己开心点,不要做出犯法和损人利益、损己利益的事情就好了。 用一句很不着调的话儿来翻译就是,做好你自己的事儿就好了,别人的死活你管不了。 张静北觉得林外公这话儿还是很有道理的,但是……李博阳也算是别人吗?他可是他上辈子的姘夫,这辈子的‘小弟’诶! 何弃疗!!! 不行,他明天就得找李博阳联络联络‘感情’去,他可是决定要和李博阳当一辈子的好基友……咳,好朋友! 张小北揉揉鼻子,很坚定地握了下拳头,进击吧,少年!!! 第二十章 张静北从山上下来第二天就自己兴冲冲跑回林大舅家了,巴巴望着那电话,决定在第一时间给予李博阳一个温暖又贴切地问候。 按着他这说风就是雨的个性,老天爷也不是次次都捧场的。 “小北,你在看什么呢?我看你在大厅坐了有一天了,”林安咬着个煮玉米进来,另只手将盘子里的红薯掰开,嘴里塞得满满地还嘟嘟囔囔地没得闲。 张静北摇摇头,依旧撑着下巴没说话,他总不能说他是在等他昨天跟林安说的那个再不和他好的李博阳呢吧,说出来多丢人啊。 他不吱声,林安也不觉得有啥,转个身又洗了一盘野葡萄过来,蹲在大门口陪他一块等,时不时也问上几句。 “小北你在等朋友的电话吗?等谁啊,昨天那个朋友吗?” “诶,你是不是和那个朋友很要好啊?他惹你生气了吗?” 张静北翻了个白眼,脸上颇忿忿地点头,“可不是,可坏可坏了,”瞥瞥那电话机,眼里失望之意溢于言表,“你看他今天竟然都不打电话来了,真可气。” 林安小心翼翼看了眼那电话机,又偷偷瞅了瞅张静北那张怨气冲天的小脸,张张嘴又不敢出声,一直不接电话的是你啊,这都连着打了一星期有了吧?! 话虽没说出口,但林安脸上那意思完全表现无疑,看得张静北鼻子直哼哼,“他不听我话儿,我不接他电话怎么了?”这话儿说的野蛮,但是林安却也没再说什么。 管他无理取闹还是如何他总归是自己的表弟罢,其他人与他有何干系,谁的朋友还得归谁操心。 不过,等了老半天,看那电话机还是没有再吱声的预兆,张静北也是心里一馁,索性也不等了,谁爱打电话谁就打去吧,刚才苦等电话的人才不是他呢。 “走啦走啦,收拾东西,我要上山找外公去,”张静北苦恼地揉乱头发,嘟嘟嘴,悻悻坐回原位。 想想,他也觉得自己做事太过由着性子来得轻率了。 沈家哪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家,据张静北上一世所了解到情况,李博阳名义上的那个‘继母’后来生有一子一女,说来最大的那个孩子也只比李博阳少上那么几个月而已,对于这个小三上位,还堂而皇之不知收敛的‘沈夫人’,张静北一直抱以敬而远之的态度。 不过,李彤也不是好打发的,当初她既然敢在自己怀胎五月的情况下毅然跟沈庭雍离婚,那便说明她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已经做好了十足的打算和准备。 李家是李彤最大的靠山,但是李博阳却是李彤与沈家人正面对上的资本和底气,对于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沈夫人’,上流社会那些知道底细的贵妇圈其实并不从心底里接受,也就面子上的表面功夫,尤其看李彤生活过得那般精彩有活力,她所成就的那番事业便是人们敬重她的根源。 张静北并不算是一个依着性子便毫无依据对人无理取闹的人,就在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时候,他对李博阳的亲近是日渐一日,平时他就是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都是愿意想着他的那一份儿的,何况这次与他闹,起源也并不只是他的小性子。 如果可以的话儿,张静北宁愿李博阳再不要和沈家牵扯上关系才是最好,凭沈家那样大家族,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一旦沾上便无法再从脱手,比之毒品还要令人生怖。 他知道这次提出要在暑假这段时间接李博阳回去的人是沈家老爷子,但是沈庭雍在当时是持默认态度的,他不反对那便是首肯,这对于资质并不如李博阳的沈家二儿和三女的警示意味不言而喻,恐怕那位‘沈夫人’这就要坐不住了。 当然,其实这事儿不管沈庭雍首不首肯,这对李博阳并没有太大阻碍,即便沈老爷子现在不提出接李博阳回沈家接受专业精英教育的提议,到了李博阳成年的时候,他依旧可以用他手里25%的股份进入沈家的核心机构里工作,沈家此举不过也是未雨绸缪,先行考验李博阳的资质后,才好判断李博阳将来是否具有接手沈家的资格和能力,这并不是李博阳姓不姓沈就受质疑的,血缘可不是姓氏能改变的。 只是,出头的椽子先烂,虽说风险往往伴随着机遇,且李博阳本身也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沈家这次却是直接将李博阳推到了风尖浪口上了。 但有什么办法呢?张静北难得冷静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的能力,毫不惊诧地发现,这事儿压根就没他什么事儿。说到底,李博阳与他也并不算是亲密不可二分的关系,有些事他只能身为局外人围观,却毫无资格对他置喙。 张静北有时候总忍不住混淆自己这辈子和上辈子的情景,明明之前那样讨厌李博阳,但是回到现在,却一次一次禁不住对他心软,总觉得人是可以改变的,历史也并不只能遵循旧路而去。 张静北傍晚时候又麻烦了一次林大舅,这次他倒没矫情拒绝,一路坐在林大舅的肩膀上,乐呵呵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软声软调地哄着林安再次为他扛行李,他这次是准备进山住个十天半个月再出来,要是兴致来了,直接住到假期结束开学的时候也未可知,单看心情吧。 “小安哥,你晚上也留下来吗?外公答应给我煮好吃的鱼汤呢……”眨眨眼,一路脸上都带着笑,“外公念着小安哥的好呢,说了好几次小安哥给他带去的红葡萄好甜呢。” 林安是个好哄的孩子,小孩正是人生观尚在树立的阶段,一言一行都喜欢跟着长辈大人学,林易深几个都是对老人孝顺又尊敬的,但凡有甚好物都会下意识给老人留一份,小孩是见样学样,再者林外公本身对自家孙子辈的孩子多有宽容,本身也是极其亲厚的个性,能得小孩们喜欢也是常理之事儿。 “过几天我让爸爸摘了荔枝送过来,爷爷可爱甜,沁了凉水吃着正够味!”林安大包小包扛着也不觉多累,听着这话儿高兴得很,咧着嘴嘿嘿嘿,笑得嘴巴都咧到耳背去,直看得林大舅摇头,这孩子,真傻气。 张静北对上林大舅无可奈何的眼神,弯着眉笑得更欢了,人都说傻人有傻福,小安哥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 就是下山临要走的时候,林安还不忘皱着鼻子一脸认真地叮嘱张静北,小北啦,你要听外公话儿,外公扛锄头你就提小篮子,外公要摘野果你就等在树下接着,在山上别乱跑,回头让野猪叼了你吃…… 最后那句还是平时林大舅为着让这胆小的幺儿别乱跑吓唬林安的,哪知今天又原模原样给搬到了张静北身上,说来,这小表哥也是极宝气的一个孩子,就是张静北也禁不住喜欢,对他总比别人要多几分耐心罢。 山上的生活其实比之山下还要简单许多,依山傍水,靠山吃山。 山里有小溪聚流,潺潺涓涓,石缝浃浃,端见水光凛冽,极其清透,平时吃喝用水全在这里。午饭想吃山里的鲜物可从树枝丛间寻到簇簇木耳,枯枝下有香菜,再从山涧之中捞上几条小鱼,这餐那顿总也能糊弄着过。 张静北在山上待了几日之后,心性也慢慢沉淀下来,林外公是个格外沉得住气的人,这点从他能在这野深山上一住就十年一事儿方见端倪。 小外孙有心事,林外公看在眼里却也不挑破,他管了两儿一女的吃喝成人,对教育方面很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 老人心放得宽,平时没事儿就爱带着他的小外孙到对面斜山坳里挖些有趣的野花野草来,多是些甘苦利脾的中草药,也有平日少见的奇花异草,就是陡崖上至今还没能弄到手心里的那朵空谷幽兰也要干巴巴地带着小外孙得空去瞅两眼。 但见那幽幽芳华,空庭自盛,峭壁陡崖冷风徐徐,任你心焦难耐苦熬,它自端庄清傲遗世独立。 老头自知身体条件不允许他爬到那样陡峭的崖壁上徒手去挖这难得的幽兰,平时路过那片的时候难免会绕路去看两眼,两爷孙一块来了几次之后,张静北也跟着沾了这毛病,闲时心烦了也乐得过来瞧上两眼,就是静静坐着什么都不做,心里也能慢慢静下来。 林外公喜欢提着壶清泉水慢悠悠地吟啄,明明不是酒水不是清茶,偏就他最有那股魏晋风流之姿,张静北盘腿在侧的时候,老人总喜欢问他,这花儿好看吗? 花自然是极美的,任它冬夏春秋,寒风时落,暖阳时开,世间自有它的一番生存定律。这个道理,是张静北很久之后的后来才明白的。 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不管你在意或不在意,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你也留不住,最是芳华那刹那,留在你心尖的端是最美。 于是,张静北也不觉从前哪来这么多不平和纠结,日渐心静,能想的事情就更多些,想得自然更加清透明白。 暑假飞眼即过,张静北临下山前最后一次去看了一眼那寒谷幽兰,老人依旧背着手老神在在地哼着小调,见到小外孙喜欢的野果子还是要挽着袖子探手兜一衣兜回来了。 林外公亲自提着包袱送到山下边,山下的林大舅算着日子已经等在那儿了。 外公啦,你跟我回去看看妈妈好不啦?她好想你的……短短月余的陪伴,张静北着实舍不得这个温和亲切的老人,腻着老人怎么也不愿松手让老人一个转身回山去。 林外公下山时还给兜了不少山上的野果子,都是张静北爱吃的,他弯腰摸摸小孩的脑袋,见小崽子眼神亮亮地看他,心里微叹,面上却仍是笑容满满,你乖啊,乖乖地……回家听妈妈话儿,哪里不懂的就多问问,多问问,啊…… 他总担心北北年纪小小就这样心思重,看似外放却极内敛,什么事儿都喜欢憋在心里,偏他洞察力极敏锐,什么事儿都看得清清地,水清无鱼,以后日子怕是不好过。 张静北露齿一笑,搂着外公宝里宝气地摇摇,知啦知啦,我听话儿的……嘟着嘴就亲了老人一口,直哄得外公老眼弯弯,乐得不知言语。 仅凭这时,张静北心绪还是静的。 三人走出一段路,张小北转头去问安小表哥,得知自打自己上山之后就没接到除张家人之外的电话之后,那一月有余的修身养性就全都喂了狗了。 这丫拽着自己的小包袱,当天就气冲冲跑回家兴师问罪了。 李博阳,李博阳……回去直接将早他几天回家的李博阳给扑倒在地,揪着他的衣服领子,委屈又恼火地直瞪眼,过半晌,才昂着小嗓子振振有辞地斥责声讨,大坏蛋,你可知错? 李博阳许久不见北北,被摁在下面也不着恼,捧着他脸仔细看了又看,山里水土养人不,瞧着比往日还要白嫩水滑些,眼里一暖,指节轻轻戳他,弯眉笑,北北,想我了吗? 呸,才不想你!你不听话……你还不给我打电话,我最讨厌你啦……瞪圆眼,又气咻咻用脑袋撞他脑袋,直撞得两人额头都红红地,才又软了小嗓,慢吞吞说他,你要听我话儿啦,我听你话儿,都听你了,你也不让我高兴…… 以后听我话儿!你听我话儿我就原谅你啦,我会对你好好,你听我话儿咯…… 李博阳没脾气地点点头,笑盈盈凑上去亲昵地蹭他鼻子,见人呆呆地一时没反应过来,仗着胆子又迅速上去咬了他嘴唇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小孩认真想了想,说,不会了,你不高兴的我都不做。 好一通甜言蜜语终于将小崽子这积攒了一个多月的郁火稍稍缓解一些,张小北原也是小孩子脾气,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半空月明清朗,小手一挥,也不管地上的小包袱,两腿一蹬就跳上李博阳的背,咧着嘴趾高气昂地---驾!带小爷回家!! 哼,别以为这样就算完儿,回家再收拾你!调、教之路漫漫而长远,来日方长呀! 第二十一章 月余未见,李博阳回来的时候还给张静北带了礼物回来。 张小北翘着屁股俯趴在床上,捏着那本薄薄只有十数页的五线乐谱,翻来覆去琢磨了老半天,最后仍是不甘心地瞪大眼,这就是他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礼物?撇撇嘴,这也太小气了吧?!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张静北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地也不能对人如何高要求,还是慢慢来吧。 李博阳笑容温暖无垢,蹭蹭小孩的脸颊喜滋滋地,我就知道你喜欢。 哪怕每次去王先生那里的时候张静北一直都是嘟着嘴的,但是王夫人给他布置的任务他都完成得很好,每每教他新手法的时候,张静北面上不说,但是眼神明显比旁的时候要亮了还亮,许是爱屋及乌,喜欢琴便连教琴的人也一并尊敬着,就连饭碗里的东西都有几分愿意与她分享。 张小北被整个抱在他怀里,被蹭着痒痒了也只能无奈地抿嘴推他,好啦好啦,别撒娇啦…… 不过那琴谱珍贵,他到底是舍不得扔开。 李博阳闻闻小孩身上若有若无的奶香和衣服上干净的皂荚香,轻轻舒展了眉头,捏捏他身上惟一肉多的脸颊,蓦然轻声叹了叹,还是北北好,心里也念着我呢。 这话儿说得张静北心里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李博阳也没想着要他明白,他想着小孩能一辈子这样无忧无虑,天塌下来都有别人顶着的没心没肺才好,总也比那人小小年纪就满身算计来得讨喜。 张静北看着床上那堆了山堆一样的礼物,看着李博阳陪着他挑挑拣拣,一件一件地讲着这次他在沈家所见识的场面,所接待的人,人事俗理他都一一摊开了放到了张静北面前,语调温缓又平和。 只是在他看见那堆礼物中多出来的那个,表情淡淡的面容上更多了几分讽意,随即捏着手心的小盒子一扔,直接被掷进了垃圾桶里。 张静北疑惑瞥了一眼,还没等说什么,李博阳就搂着他在床上滚了一圈,难得孩子气地郁闷皱眉,他们可真是讨厌。 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张静北干脆平躺在床上,抿抿嘴,歪过头很认真地问李博阳,你到底怎么想的?他说的是李博阳对沈家的看法。 张静北问得太过直接,绕是李博阳也是当场一愣,怔怔许久都没回答。 其实张静北也是心里小小期翼一下,想着李博阳现在年纪还小,心中谋算尚不足长成之后来得深厚,若是直接问了,可能还真能给他一个令他满意的回答。 他知道,李博阳是极不愿对亲近的人说谎的。 李博阳那日在王先生的书房里说得是斩钉截铁,张静北当时也是听清了的,但是这次当面再问的时候李博阳却是摇摇头,揉揉他的脑袋,笑着想了想,想了又想,但看张静北直眼瞪瞪地看他,知道是躲避不过了,才含糊一句,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嘛…… 躲不开避不开,不争还要被人踩,确实也算赶鸭子上架了。 不知怎地,张静北听到这句却还是觉得松了口气儿, 趋利避害本是人性,他也不能说李博阳哪里不好,有李彤在他旁边看顾着,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不过,张静北还是捏着李博阳的鼻子,严肃认真地告诫他,要是你以后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在别人不主动惹李博阳生气的时候,他的脾气大多是好的,张静北说什么他就点头,嘴角的笑容一直也没消褪过。 不过,张静北这话儿还是提醒了他。 想起张静北自打回来后就一直叽叽喳喳不停提起过的那个林安,李博阳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张静北回来时候特意从山里挖回来带给他的君子兰,层叠敞立,素玉烟黄蕊,放到阳台上平添几分雅致,再看张静北乖乖巧巧被自己拢在怀里的模样,皱紧的眉就又松了几分。 离暑假结束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也就是说张静北只剩下一周时间去赶作业了,哎,临时抱佛脚,半夜赶工忙的滋味,他可是好久没有这么深刻的体会了。 张小北耐性不多好,磨磨蹭蹭写了一半语文作业,跳着眼总想往外跑,九月的杏杨镇似乎还与夏天丝缕缠绵,闷热中透着淡淡的凉风,总有种水热烧沸后盖子紧阖,里面的热气冒不出去的燥闷。 这种天气实在要将人闷坏,就是海边遥遥吹来的风也不觉使人凉爽。 李博阳将张静北盯死了困在房间里,前面我们就说过他是一个守礼的孩子,长大之后会成什么样咱们且先不谈,但是年少时候的现在他对自己的言行就严苛到几乎刻板的程度,说出就做到,张静北当时随意的一点头可把他自己给愁坏了。 好在李彤这几日都安稳在家,李博阳也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他,张静北咬着笔头将那两本暑假作业能写的都给写了,剩下的就让它剩下吧。回头偷摸溜到阳台上瞅了对面院子半天,见对面许久都没人出来的样子,转头就打电话让赵宁宁过来找他了。 赵宁宁也很长时间没见到张静北了,暑假她去城里她大伯家里玩了好长时间,直到最近几天才被送回来。 作为赵家惟一的一个女孩子,她可算是受尽荣宠,房间里那新买的几只布娃娃不算,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大堆好吃好玩的。 赵宁宁过来的时候张妈妈正蹲在院子里修剪墙头上那枝枝蔓蔓,倒垂下来的爬山虎,因着院子墙角下还栽了不少好看、生命力强的野花野草,墙上的藤蔓若是太过茂盛便会夺了下面花草的生长空间。 赵宁宁笑着跟张妈妈打了招呼,闲聊两句,倒是旁边一同跟着来的余子茂有些讪讪地摸着鼻子,挠挠头,也跟着打招呼。 张妈妈笑眯眯地放下手里的剪子,“北北在房间里呢,你们上去找他吧。” 诶诶。赵宁宁落落大方地朝张妈妈点了点头,拉着余子茂跑上楼找人去了。 “张小北,张小北,我们来了……”余子茂也就面对大人还会拘谨一些,见张妈妈没跟着进来,胆子一大,嗓子顿时放开了。 “闭嘴,闭嘴,小声点!”张静北一直支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赵宁宁一进来他就知道了,这会儿听到余子茂的大嗓门,更是担心地忙瞧了对面门好几眼,才怒冲冲地哑声呵斥。 余子茂翻个白眼也没在意,大咧咧地抓起客厅里放着的梨子,张嘴咬了一大口才口齿不清地嘀咕,表示对张静北的万分同情和不屑,“我看你是被李博阳吃的死死的,他又不是你妈,怎么做什么都要管啊?” 赵宁宁很是赞同地点点头,点到一半又觉得余子茂这话儿有些偏颇,忙瞪着眼横了他一下,“张小北那是脾气好,余子茂我告诉你啊,下次你再和他打架我就跟你没完儿。” 脾气好,哼,脾气好!余子茂这白眼翻太过频繁,一不小心就有点泛死鱼眼,咬着梨子气哼哼,反正赵宁宁偏心张小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老实话他现在都有些免疫了。 时间紧迫,张静北也懒得跟余子茂废话那么多,拉个小袋将抽屉里李博阳给他带的各种零食都放了一些,回头链子一拉,招呼了赵宁宁就匆忙往外跑。 “妈妈,我跟赵宁宁去玩儿了……” 小崽子跑得飞快,张妈妈想栏也来不及,只好忍着笑扬声叮嘱他,“别跑得太远,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知道了!” 杏杨镇靠海,张静北几个常去的地方便是海边,这样闷燥的季节,孩子们对水总比其他更有兴趣一些。 等到真正离开家里有老远的距离,张静北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儿,抚着胸口哎呀哎呀…… 海滩上浪沙珠白,穿着裤衩海里来海里去的孩子来来往往,这临海的人家都是凫水的好手,就连张静北这样娇气的孩子都能一气游出五十米,夏天游水实在是再惬意不过的了。 余子茂最近被他家老头拎着耳朵盯了老长时间,可把他给憋得狠了,现在是一见到水就忍不住疯跑,撇了拖鞋嗷地一声就往水里跑。 赵宁宁也有些跃跃欲试,不过看看身上那身蓝裙子,又看看呆坐不动的张静北,干脆自己也一把坐下,翻找那袋子里的零食,回头小声问他,“怎么不去游泳?以前你可喜欢往这水里跑呢……” 张静北摇摇头,垂下眸子从里面挑了个巧克力,撕了包装纸放嘴里慢慢嚼,看看赵宁宁,嘟起的嘴唇软软地像多花,“没啦,我就是在家呆闷了出来走走。” | 赵宁宁听得直撇嘴,“李博阳有什么好的,你以后别和他玩啦,一点都不好,你看看咱们都多久没在一块玩了,本来上次我都说了余子茂,让他给你道歉来着,结果回头还找不着你人……”她嘴里小声哼了声,很是不满,“你又不是他的。” 张小北咧着嘴朝她笑,颇为无谓地耸耸肩,李博阳就那性子,龟毛了两辈子他还能说什么呢?再说,“你看我现在不是来找你玩呢嘛,我……唉哟唉哟……” 隔了五步远的余子茂叉着腰年哈哈大笑,一甩手就扔了张小北满身的泥沙水,光秃秃的肚皮笑得一抽一抽,直看得张静北心火冒起,“呔------你个臭不要脸的胖头茂,看我的飞马流星拳……” 张静北个子瘦小,身子却很灵活,直直朝他肚子上扑去,两手一伸探着他两边的膈肢窝巧力一挠,顿时哈哈笑声震天,再挠两下便直接滚在沙滩上混打了起来。 赵宁宁看的兴起,一捋袖子,直接在旁边叫嚷起来,“张小北,掐他后腰,快快,他可怕痒了哈哈……” “哎呀,余小茂,你傻愣着干嘛,快揪他后腿啊,唉哟唉哟,张小北要输了……站起来站起来,快啊……” 赵宁宁是唯恐天下不乱,她这一叫嚷,旁边相熟的孩子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摩拳擦掌,就等着;两人一举分出个胜负来。 张小北骑坐在余子茂身上,一只手被掰住了也不在意,一脚蹬着余子茂的下巴笑得花枝乱颤地,“唉哟,唉哟,胖头茂,你认不认输,认不认输,哈哈……” “呸,呸……”余子茂凶起来确有几分强悍,不过现下还小,他和张小北那点子私怨压根就不算事儿,就算以后陌路,但是现在确实没有必要特意避开及闹僵的。 两人混闹半天简直累成死狗,各自仰躺在沙滩上喘着粗气还要跟对方放狠话儿,不过年岁还小,这话儿听着就有点不伦不类惹人发笑。 旁人看了一阵便慢慢散开,倒是赵宁宁一撩裙角,一屁股坐在他俩旁边,眉开眼笑地捏着零食吃得欢快。 曾经以往,在李博阳还没出现的时候他们额一直是这样的,关系不算特别融洽,但是玩起来总比别人多几分情分,也难怪后来就连余子茂都对李博阳满肚子怨言了,不管怎么说张静北还是一个很不错的玩伴了。 哎,张小北,你以后也跟我们一块玩呗,我上次揍你一顿,现在你也揍回来了,咱们扯平了……余子茂抿抿嘴,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反正咱们都玩惯了,怎么也不会因为一个外人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张小北听得嗤嗤发笑,似乎很是赞同地直点头,嘴里咬着念着,可不是可不是…… 最后率先掰交,老死不相往来的可不就是你嘛。 远处晚霞蒙挂碧穹,霭霭朦胧地格外好看。 几人玩得尽兴,张小北也拍拍屁股准备回去,一问旁边戴了儿童手表的赵宁宁,现在几点了?一听有五点了,顿时火烧火燎地拽着衣服往回跑。 诶诶,张小北……后面两人喊他。 我回去啦,再晚李博阳肯定要生气啦……唉哟,说到这个张小北就更加发愁了,说好五点就来帮他检查作业,这会儿估计就等在他家守着呢,回去不被狠削一顿那都是痴心妄想。 回到家不意外看见李博阳的黑脸,哄半天没成效,张静北简直苦恼地要抓光脑袋上的头发,这到底是谁调、教谁啊? 果然说会一直听他话,让他高兴一辈子的话儿都是骗狗的。 第二十二章 郑云贤每次经过二楼走廊拐角的时候总能看见张静北,小孩脸上带笑,玩闹起来总比别人多几分疯劲儿,而他身边总跟着个面容严肃的男孩。 郑云贤远远瞧着,直到上课铃声再次响起时才恍然回神一般,慢吞吞准备转步回班上。 只是,脚步前转又回缩,郑云贤犹豫一秒,实在是身上的视线太过灼人,再转头看去的时候就见张静北一手扣着围栏,一手支着下巴笑眯眯看他,双眸微狭,脸上带着股漫不经心地轻慢。 郑云贤蜷在大腿边的手指一紧,唇边翘起回了一个温和又礼貌的笑容,瞧着总算比之前几次见面的时候显得从容一些。 张静北淡淡扫他一眼,转头又扑到旁边的李博阳身上,脸上嘻嘻,鼓着两腮也不知在说啥,两人亲昵地凑到一块,脚步一转就看不清人影儿了。 郑云贤凝眉想了一阵,总觉得张静北脸上那笑带着股让人浑身别扭不舒服的复杂感,但是这种感觉眨眼即逝,他也并不能很好地察觉出其中真正的意图。 原地发了好一阵呆,最后还是教室里班长在喊他了,才脸色微沉地垂着脑袋进去了。 其实郑云贤不知道,每次当他静静看张静北,在暗处偷偷地观察他分析他了解他的时候,张静北的心绪总会莫名一跳,尤其联想起上辈子他和郑云贤从小相处到大那段遥远又美好的曾经,眉头一拢,顿时又觉心思怅然。 上辈子两人好歹相依相伴了十多年,竹马竹马那么多年的感情,岂是一个简单的‘恨’字就能完全抵消过去,当时他有多投入,现在这种恶心感就有多强烈。 大概张静北此时此刻最恨的就是自己对郑云贤太过了解,以至于当他有机会触摸到事情的真相的时候,心底迟疑又低落,就是想要糊住脑袋蒙蔽自己都没法做到。 依着郑云贤那样心思缜密,惯于未雨绸缪的性子,有心算无心,张静北会输得一败涂地想来已是必然。 只是,算计来的感情,终究流于现实。 张静北为曾经的自己长长叹了口气儿。 其实在他暑假上山陪着林外公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他不单想了李博阳和他之间的关系,偶尔脑袋放空的时候他也会稍稍花些心思去思索他和郑云贤上辈子那种扯不断说不清的复杂情感,虽然一直以来他都一昧避及不愿谈起,时间长了,心里的那些顾忌倒比曾经以往淡去许多。 怪自己傻,不论什么理由,被骗得心甘情愿,主动上赶着被算计的那位也总归是他,真要计较起来,这世上谁没个理呢。 看见张静北回了教室还若有所思地怔怔想着什么,李博阳偷偷看了眼站在讲台上认真讲课的班主任,撇下眼偷偷用手捏了一下他的手心,皱着眉小小声喊他,北北,北北…… 张小北怔然回神,咧着嘴先朝他笑了笑,才胡手搓了搓鼻头,嘿嘿两声,眨眼心情一缓过来,瞅瞅讲台上上熟悉又令人咬牙恨恨地背影,这屁孩子磨着屁股又要不安分了。 李博阳多了解他啊,但凡小崽子动动眼珠子,眨巴一下长睫毛,他那心里就咯噔一跳立马提起来了,怕他又在白纸上写写画画给老师找麻烦,索性直接伸手收了他左手边的铅笔盒,将里面花花绿绿的细长的小画笔都收到自己书包里,拨正课本一声不吭瞪着张静北。 张小北生来娇气,性子跳脱还爱胡闹,要是以往碰上跟他找茬的人他还可以撸起袖子跟人干一架,偏偏有些人的亏他就是不吃也要打落牙生吞活咽下去的。 不说教人育子的活计本就比旁人多几分责任,单就作为老师来说,她所拥有的权利也是家里大人给的,张静北不听话,他被罚站,被叱责……张妈妈也许心里不满还要说什么,但是张大山是绝对不愿意将自己这个惟一的儿子惯成一个连尊师重道都不懂的纨绔子弟。 提起班主任,张小北就满肚子气,他是决心要好好上学,以后好歹弄个像样点的学历哄着他家老娘玩儿,但是人的脾性本天生,他又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觉得讲着没意思的课堂他就老爱偷偷摸摸做些小动作,偶尔还会跟赵宁宁传传小纸条…… 大概当老师的统统练就了一副好眼力,这边张静北一不规矩,那边老师就能点他名训斥他一顿,然后稀里糊涂地,到最后……跟着张静北一块罚站的就要再加一个李博阳,这才叫孽缘! 老师总觉得张静北就是个害人精,偏偏这害人精长得好看之外,脑袋瓜子也机灵,平时混闹起来总得有那么一大群人愿意跟着他一块玩,就连李博阳这么听话礼貌的孩子,到了上下课去厕所的时候也是跟他一步不离的,真不知道上辈子是造的哪门子孽?老师担心呀,担心这么个好苗子被带坏了,但是吧,为人师长的心里哪个又不无期翼地盼着这好学生也能将那不听话的孩子给纠正回来,总还觉着有希望的,毕竟孩子还小呢。 张静北拿下巴磕在课桌上,想了想,想了又想,最后还是不想了……这老师的课总让人觉得枯燥乏味没新意,也就李博阳爱听。他觉得他即便做不成一个讨老师喜欢的好学生,但是起码李博阳喜欢的,他也不愿意去刻意破坏。 干脆,老师讲老师的,别人听不听他不管,小崽子支着一边的手撑起脸颊,听到哪儿就翻翻,跟着看,心思游神的时候又晃悠悠想着,想着郑云贤,想着那居心叵测的郑荀,想着……晚上还是找老头谈谈好了。 张静北琢磨着晚上去找张大山好好交流一番,他觉得最近好像应该发生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是上辈子的事情实在有些遥远,他这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起来,不过郑荀的狐狸尾巴藏了这么久,总是要挑个时间出来透透气地,也许从张大山那里还能得到些有用的讯息也说不定。 实在是-----郑云贤刚才看着他的眼神和笑容,温柔熟悉地简直让他恶心,一股挥之不去的被愚昧玩弄的厌恶感紧紧缠上了张静北。 回去的时候李博阳依旧板着脸坐在单车后座上张静北的后面,搂住腰肢的小手抱得紧紧地,抿着的唇线意外地很是严肃,只是这会儿张小北正暗戳戳地琢磨着怎么给郑荀父子拆台下绊子呢,一路回去也没怎么注意李博阳的动静。 跳下车,张静北风风火火就进门去找张大山,拽着书包嚷嚷咧咧地,“爸爸,爸爸,我回来了……” 李博阳眸色微深,静静看了几秒,礼貌地和张妈妈道别之后,才转身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李彤最近一直在家办公,偶尔忙的时候也是尽量能带回家就带回家。自打沈家主动现身出现在李博阳面前之后,李彤对自己能和自家儿子相处的时间和他以后的未来产生了焦躁的紧迫感,来自沈家的压力很大,她一面希望李博阳能尽快成长起来,即便到时不争沈家的核心权利,再怎么也不能随意任人压着踹打,另一面她是愧疚,原因很多,仅仅作为一个母亲来说,她觉得自己欠自家儿子的实在太多太多,现在也不过是努力想着法子来弥补回来罢了。 李博阳回家的时候,李彤正围着腰帕低眉敛目地处理着晚上准备要用的食材,见到李博阳,她忙擦了下手,笑眯眯地地端出一盘小点心,眉眼温柔,“回来了,肚子饿不饿?妈妈马上就做菜了,你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李博阳点点头,放好书包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磨蹭了下屁股,又转头巴巴去看对面灯光明亮的院子,隔着一条不宽不窄的马路张静北咋咋咧咧地嗓音还能轻轻地传来…… 都说一个家怎么样得看当家女主人,李彤是外柔内刚温淡如水,而张妈妈则是热情如火脾气直爽,是以张家一家三口总是热热闹闹地,闲话两句都有让人迷醉的温暖,而李家则显得冷清许多,李彤内敛,李博阳同样不是个爱主动说话的人,饭桌上的时候两人往往两顾无言。 不过,李彤对自家孩子的教育和母子间的交流还是很看重的,察觉到李博阳轻微的低落情绪,问,“怎么了?看起来你心情不怎么好?” 李博阳直眼看向李彤,想了想,还是摇头,敛了眉兀自想他的心思去了。 李博阳不说,李彤也没追问,只是随意挑些轻快的话题,笑说,“今天在学校过的怎么样?老师教的都懂吗?北北上课是不是又不认真了?……” 有关张静北的话题往往都能得到李博阳很大程度的捧场,不过李博阳心里藏着事儿,嘴里应着就显得心不在焉了。 他这样年纪的孩子,对于感情其实是最霸道的时候,因为心思简单,所以看事情往往就显得更加直接直白,干净如一张白纸,两人间的友谊若是出现了第三个插足,就如李博阳现在这般,其实他心里是极其介意且非常膈应的。 于是,凭白生出一股被欺骗、被背叛、被愚昧的心情…… 张妈妈跟李博阳说过,朋友间什么都好商量,有误会说开就好了,李博阳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还有没和张静北说的,所以这次小孩也不愿意和他说了…… 说开了就好了!拿筷子戳戳碗里的饭,李博阳暗自做下决定,咽下嘴里的饭,撂下筷子就直奔对面院子去了。 去到对面的时候,意外的张静北身边还多了一个认识的赵宁宁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不过这都不是他关注的,李博阳死瞪着一双细长凌厉的眼,赵宁宁你个丫头片子,当着这么多人面拉张静北的小手真的好意思吗? 一个郑云贤还不够,再来一个赵宁宁,李博阳简直叔可忍婶不能忍,板着脸强忍着怒气,直接中间横插一步过去…… 张静北傻愣愣看着被莫名其妙挤开的赵宁宁,再看看绷着脸对自己怒目直视的李博阳:………… 卧槽,这一脸‘我才是他奸夫,你奏开’的表情到底是要闹哪样? 第二十三章 小孩子闹矛盾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它,别当他们年纪小就好糊弄,个个脑子里都有本小账本,精乖精乖地也不见得比谁呆笨到哪去,但是你若真去计较起来,那才真叫要了你的老命,恐怕十万个为什么也解释不了他们心里的不满和委屈。 反正,公有公的理,婆有婆的理。 赵宁宁不是个好惹的,李博阳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张静北默默围观,又默默开溜了。 不过……张小北眼睛无辜地眨巴眨巴两下,眼珠子直勾勾看着一手拽了自己一边手腕的两人,皱着鼻子实在没办法,只好舍了面子好声好气去哄人,“好啦好啦,我们上楼打游戏机去好不好?李博阳前几天给我弄来的那个新的游戏盘我还没玩过呢……”最后那句是对赵宁宁说的。 李博阳淡淡扫了赵小姑娘一眼,再淡淡看了一眼张小北,然后率先上楼去了。 上楼、脱鞋、找游戏机卡盘……李博阳出入张静北的房间不是一次两次了,看那熟练到闭上眼睛都能摸清楚位置的模样,赵宁宁很是咬牙切齿地恨恨瞪他一眼。 游戏机的操作柄只有两个,这次赵宁宁学乖了,抢先在李博阳伸手去拿之前先下手了,递给张静北一个,自己就美滋滋地占了位置等着开盘。 小崽子站在原地颇为悻悻地挠了挠脑袋,这一个两个地搞什么呀,总觉得这气氛怪地都有些诡异了,尤其当两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游戏柄的时候。 “要不……李博阳你先玩吧,我等过几盘谁下场了再顶缸上阵。” “不用!” 李博阳想也没想就拒绝,拉过张静北坐到一边去后,也没理赵宁宁不满的脸色,低着头就和小崽子讨论要选哪个战斗角色,按了确定之后才抱着张静北安静等着他们开盘。 实在是李博阳的动作太过自然熟捻,张静北只扭扭屁股在李博阳腿上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之后,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地就朝赵宁宁一点头,语气很是兴奋道,“快快快,开始了开始啦!” 见他这样,赵宁宁也被挑起几分兴致,昂着下巴朝他一点头,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赶紧地,看我不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哈哈……” 感觉到后面的李博阳气息终于也平静了下来,一直鼓着一股劲儿忙着和稀泥的张静北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儿。 游戏打到一半的时候李博阳就接手了张静北手里的游戏柄,也没换姿势,下巴垫在张静北的肩膀上就跟赵宁宁斗得天昏地暗,张静北被牢牢困在他怀里,看看被关上的房间门,一时有些心不在焉。 实际上,他对赵宁宁她爸今晚突然出现在他们家的原因更感兴趣。 杏杨镇主两大姓氏家族,张氏家族善财,李氏家族理政,所谓官商相通,做什么都能事半功倍。原先两家的祖宗不过当初的一个意外联合,到现在祖祖辈辈经年长久地形成了一个繁荣昌盛的良性循环和共荣利益的生存链,你我之间早没有了张李姓氏之别,是以杏杨镇在团结一点上做得格外好。 而赵宁宁他爸赵启霖则是入赘上门到杏杨镇来的,认真计较起来,他也算是李家那边的兵马,这些年兢兢业业,在政治上算不得十分出色,但是张静北却对这人的印象极其深刻。 要是上辈子的记忆没有记错的话儿,这会儿子赵启霖正是升迁朝前迈上一大步的时候,别看这人平时低调,做事儿也谨慎内敛,但凡是当官的,甭管大小,肚子里总比别人多出那么几条弯弯肠子,张静北对赵启霖会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来找张大山的原因和动机极为好奇。 李博阳性格内敛,行事周全,做什么都比旁人要多出几分谨慎,就是玩游戏也重在布局设套,前后承启,稍不注意赵宁宁就要挨上一拳,来来回回打了十多场比赛,最后趴下的总是赵宁宁。 赵宁宁憋着股劲儿不服输,李博阳越是不动声色,她心里就越窝火,何况她本来就提着攀比的心来得,这会儿子火烧火燎地正是战意熊熊。 张静北乖乖窝在李博阳的怀里,想了想,才探着脑袋问对面的小姑娘,“赵宁宁,你爸爸今天怎么来我家了?赵叔叔好像已经很久没来了。” 赵宁宁游戏里的角色正被李博阳压着打呢,嘴角抿得很紧,听到张静北这话儿她也没多想,随口就应道,“不知道,他最近挺忙的,家里来来往往都是给送礼的……” 说到这里,好像真还想到了什么,扔了手里的游戏柄,转头对张静北说,“不过,我看我爸来的时候挺匆忙,反正看着挺高兴的,应该没什么事儿……吧?”最后一句她说的万分不自信,要知道赵启霖和张大山以前相处的可不算十分融洽,当年还因为张静北他大姑的事情打过几次架,还是这些年各自忙碌不常见面,加上年纪长了不少心胸也跟着开阔了,近些年再见面的时候两人才稍显那么平和一些。 张静北听着也没当回事儿,赵启霖和张大山虽有矛盾和分歧,但是赵家和张家却真的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那样龌龊,至少张妈妈和赵宁宁她妈妈相处得还算不错,两家人路上碰见了也会笑着打声招呼。 不过,“你爸爸最近在忙什么呀?最近也有咱们镇子外的叔叔伯伯找赵叔叔帮忙吗?” 赵宁宁先是茫然一摇头,在听到后面那句的时候立马警惕地坐直身子,踌躇片刻,才支支吾吾应他,“……就是在忙,我也不知道忙什么……找我爸爸帮忙的人挺多的,我也记不清了,都不怎么认识的……” 哦哦。张静北老神在在地点头,一抬眼就看见李博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顿时头皮一凛,指着游戏机的显示屏就咋咋咧咧地嚷嚷开了,“哎哎,继续啊,赵宁宁你又要输了……” “哎呀,李博阳你个卑鄙小人,趁我没注意偷袭我……”那边赵宁宁娇喝一声,拽着游戏柄又神经兮兮地扛枪战斗去了。 倒是李博阳一脸风轻云淡地瞥了一眼张静北,转头慢悠悠去应赵宁宁,“不是偷袭!”没看见他是光明正大对着游戏中赵宁宁的角色开扁的吗?长点眼色儿吧亲。 张静北悻悻摸了摸鼻子,才靠在李博阳温暖的胸膛上坐了一会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李博阳搂着自己一边打游戏一边漫不经心和自己说小话儿的时候,一股热热的风流轻轻漫漫地沁红了小耳朵,总觉得全身上下都要被李博阳身上热烘烘的暖意给蒸出一身汗来。 “那,那个,我去楼下拿点吃的上来……”小崽子略显不自在地躲了躲耳背上那时不时就要搔及耳根的碎发,吭吭哧哧地扔下这句就要起身下楼。 李博阳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眼睛还是专注盯着显示屏上的画面,声音倒和平常那般一致无二的温和,“我剥了莲子让林薇阿姨给炖上了,顺便去看看汤炖好了没有?”他还记着前两天张小北粗嘎着声音上火燥热的难受。 知道了知道了……张小北胡乱应和两句就往外跑,总觉得眼前这画风莫名诡异起来,dangdangdang-------酷炫狂霸屌炸天的逼神现身,众灵退散,退散…… 艾玛,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张小北不禁抖了一下,撒丫子就慌张跑出门,后面赵宁宁还后知后觉狂吼着补上一句,“……张小北,记得给我拿红豆冰棍,要两根,两根,我的!!!” 飞奔到楼下的时候,张静北捧着使劲儿狂跳的小心脏,狠狠咽了口口水儿,好半天才回神。 客厅里,张大山还在和赵启霖皮笑肉不笑地打太极,简单一句话无论从对方哪个人嘴里说出来总觉得都比旁人多了不一样的意味,个个心里揣着糊涂当明白,装着端着,明白话儿就是一句也不肯说,真是教人看得心累。 张妈妈是从来不插手自家丈夫和赵启霖之间的矛盾和纠葛的,人来了她就好好招待,有张大山看顾,她就转身回厨房里摆弄她那三个盘子几个水果,磨蹭着总能将时间含糊过去的。 不过,赵启霖在张大山手下吃的亏不是一次两次了,知道这次自己也得不了好,索性他也就懒得再兜圈子,扔下口袋里那张任命书就丢到了张大山面前,跷着二郎腿,对着张大山笑得好不得意。 张大山闲闲瞥了一眼,很是无语地嗤笑一声,狗东西,捡着点甚破玩意儿就忍不住到他面前瞎得瑟,毛病! 说到这个,张大山可是提前三个月就知道这消息了,也不想想他干的是哪门子生意,杏杨镇这边的海关上上下下的所有关节,那些关系早被张大山打得才叫一个扎实通透。 显然,赵启霖也是这会儿兴奋过热回过神来才想起,一时间倒也些讪讪不言语起来。 不过,当官的脸皮都是常人不可比的,赵启霖眨眨眼,很是无辜地抿了一口茶水后,这才转而说起他来张家的目的----他要升迁了,留下来的位置自然要安排上他们自己人,只不过中途出现个郑荀罢了。 郑荀是张大山的姐夫,显然,赵启霖这是想过来卖个顺手人情来了。 听到这话儿,张大山的表情才慢慢有了变化,眉心一挑,脸色顿时有些诡异起来,揽着赵启霖笑得神秘非常,语气缓缓,“不急,不急……来,这事儿,咱们再商量商量,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这是第一章,打个鞭炮庆祝一下,哈哈~ 第二十四章 张静北蹑手蹑脚地藏在楼梯口听了半天,闷着口气儿,差点没笑爆肚皮,这赵启霖可真有趣,马屁都拍到马腿上了,虽然他一开始的来意可能只是来示好的。 这会儿他已经是完全想起来了。 上辈子也是这个时间段,一向为人低调,做事兢兢业业地赵启霖被提名升迁为局级,作为一个领导都有其领导班子,想要自己升迁以后路走的更顺,下面的人就更需要安排妥当,而郑荀自然也是在赵启霖的考虑当中。 并且,在赵启霖的认识中,这个郑荀是个极会做人,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一类人,放他在自己的手下工作,好处可不是一点两点,再者郑荀这段时间走动得可比别人殷勤多了,若不是自己还卡着这口儿,说不定自己刚走人,那边郑荀立马就能顶上位子。 赵启霖来得时候其实还是觉得挺憋气的,当领导的,手底下的人要是不够灵活,当不得大用,总觉得忠心够了,智力欠缺,若是人情练达,太过如鱼得水的,赵启霖又觉得把握不住,用着不放心,到底他的底线如何,其实赵启霖来找张大山的时候,张静北就若有若无地一有了预感了。 心里其实还是觉得不得劲儿的吧,所以才会有赵启霖今天上门的这一趟。 说来赵启霖并不算是容不得手下人上进的领导,但凡你有点本事儿往上窜,凭着本心他都愿意顺手扶你一把,适时将人给捧上去,不过这凡事走在他前遭让他太过省心反而无从下手,并且无形中使他处处受到制肘的人,甭看他面上带笑,恐怕心里早已经藏了疙瘩。 当然,顾虑全局,在考虑到郑荀是张大山的姐夫的这点之后,赵启霖尽管心里不得劲儿了半天,还是决定适时松一松手,只是这人情他是不准备放过了,这才屁颠颠地跑过来邀功。 这时,赵启霖又说了,“郑荀这段日子走得很勤,我那儿上下关节都打通的差不多了,反正他平时也挺会做人,现在也就直差你这把火了……” 他话里意犹未尽,但张大山听到只笑着一挑眉,不轻不慢地略高音哦了一声。 赵启霖摸着腮帮子嘿嘿笑,这丫少年时中二病极其严重,到了青年、中年,那股子邪气总还压不下去,甭管在外多体面,多正气,但在张大山这样的损友面前总还要时不时冒出来晃晃眼。 “你不知道吧?”赵启霖神经兮兮凑近张大山,压低声音轻轻道,“我暗示郑荀,他要升官发财,必须得你亲自来跟我提才成。”这人情卖得,真是……太彻底了。 唉哟,这坑属下的能手!郑荀知道真相会哭的。 杏杨镇的人都知道,赵启霖和张大山是打小不合,长大还争着斗着看上同个女人的死对头,当然这是别人以为,事实上他俩数次开架还是因为张静北他大姑,也就是张大山他大姐的缘故。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其实赵启霖和张大山私底下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差,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算是臭味相投,暗地里狼狈为奸的极品损友。 赵启霖此举不过是想卖个顺水人情,让张大山欠自己个好,反正得了自己的人情以后自己常往张家跑也就不显得心虚了。偏偏他这横插一杠的意外之举倒是给张大山送了张能让郑荀啪啪打脸的好牌。 郑荀此人善钻营,功利心重,为人狡诈,处事圆滑,极少能有让人抓住他的小辫子的机会,再一思及之前张静北曾跟张大山说起过的事情,张大山眼眸一深,翘着的唇角不由弯得更甚,能一手握住对方的命脉,赵启霖这人情确实送得贴心。 说起赵启霖,也算是个真正说得上豁达开朗的人,虽然他对张大山他姐张鸿雁一直念念不忘,有好几次还借着这个由头和张大山好一顿乱揍,但是多年来,他却从没主动为难过一直在他手底下工作的郑荀,在某方面来说他也算得上是个君子了。 都说初恋难忘,越是得不到才能成为男人心中的那点朱砂痣,如今以郑荀现在的资历和身份,能让赵启霖这样骄傲的男人松口,张鸿雁在赵启霖心中所占据的位置可窥一斑。 张大山闲聊两句就扯开了话题,他和赵启霖是多年来认识最久也是相处最久的,知道他心里还对张鸿雁有感情,只是这么多年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和责任,有些事儿过去就该让它过去,至于郑荀的事儿,是真没必要和赵启霖提起,何苦平添烦恼? “郑荀的事儿其实你不用考虑太多,我知道你之前早有人选,该怎样就怎样,这是你的事业猫,你自己做决定!”张大山拍拍赵启霖的肩膀,简单直接地说了他的意思。 很明显,张大山话里浓浓地拒绝意味让赵启霖当场怔住了,不过几秒,他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却很快恢复过来,想了想,才小声问他,“是不是那个郑荀对鸿雁姐不好?”所以,你才主动断了他这次难得可以向上爬的机会。 后面那句虽没有明说,但是张大山心里定然是明白的,张鸿雁的好,不止赵启霖知道,他是从小到大最大的受惠人,心里哪有不知的? “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先压着就行,”张大山弯腰从茶几下拿了包烟,点了火夹在指尖,吞云吐雾了一番,才认真严肃地跟赵启霖总结了郑荀这人的真实秉性,“这人野心太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怕你压不住他,为免以后影响到咱们杏杨镇,别让他出头是好事儿。” 确实是好事儿! 上辈子郑荀在那个坐了几年之后,暗地里就开始收受贿赂,到后来甚至利用手中职权插手到某个大项目中,当年那个被记者媒体披露的某个港口豆腐渣工程,当时不过一个贪念,毁掉的可是数百个家庭,现在想起那些鲜血满地,哭嚎泣喊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犹言在耳,至今无法忘怀。 可笑的是,作为罪魁祸首的郑荀直到张静北莫名死去,他还安安稳稳地坐在高处俯瞰脚下,哪怕他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情,却奈何郑荀手段实在高超,除了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之外,就连尾巴都收拾地干净利落,可见老天爷也不是事事都能做到公平公正的。 赵启霖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吹拂热气,呷了口茶水,垂眸眨动几许,显然心里重新有了自己的计较,“这事儿我会看着办的,你不用担心,还有鸿雁姐……”嘴巴张张合合,想了下,赵启霖还是没有开口继续说下去。 初恋已为人妇,说再多都是枉然,只期望她的人生能平安顺遂就好,毕竟,感情再深也熬不过时间的推移,曾经的热烈也已经变作现在的怀念。 两人沉默一会儿,又各自笑着说起别的话题,说,“刚刚见着小北旁边还有个男孩子,好像没见过啊,谁家的孩子?” “李彤的,”张大山笑笑掸了掸手里的烟灰,“这些年她在外面生活不易,带着孩子一个人奋斗拼搏很辛苦,也是近些年想通了才将孩子带回来,现在就住在我家对面,和北北玩得很好。” 想起当年那个笑容温婉却气质风华的女人,赵启霖很是怀念地抿嘴笑了下,一脸调侃道,“当年我还以为你会和李彤结婚呢,哪知道最后是你娶了林薇,李彤嫁了沈家的男人,”叹一句,“命运捉弄人啊!” 这话题太敏感,张大山也仅是笑笑不接茬儿,倒是赵启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看你家小北不错,性子活泼,嘴巴也甜,要不以后给我家宁宁做男人算了,好歹咱们也算是亲上加亲嘛,哈哈……” 哈哈,哈你个大头鬼……张静北撇着嘴拿脚磨着脚后跟,他敢发誓,他要真敢娶了赵宁宁,回头李博阳肯定能带把菜刀杀过来,当场将他五马分尸,简直惨无人道。 说起还在楼上和赵宁宁斗成乌鸡眼的李博阳,张静北脑袋更大了,哎,不想了不想了,以后再说吧……他还得去给赵宁宁拿红豆冰棍呢。 送走赵启霖,张妈妈才从房间里走出来,目露担忧地看了眼自家丈夫,两夫妻相顾无言,只得无奈笑笑,看来郑荀的事儿张大山并没有瞒着张妈妈。 之前在得知郑荀的事情后,张大山在心里暗自琢磨了很久还是没有告诉张鸿雁,因为什么?时机不对。 做生意的,大概都有一种惯性思维,那就是习惯性将自己置于利益最高点,擅长利用各种环境和某些契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为自己争取最丰厚的利润。 而现在赵启霖的一番话,也正传达给张大山一个讯息,时机到了。 张家几个女孩才有张大山一个男孩,当年张奶奶中年丧夫,一个人养大这些孩子实在不易,是以,作为张家大姐的张鸿雁早早就辍了学出去打工帮补家庭。 说到这个,张家不愧为百年商户传承,张鸿雁当时的生意头脑论谁说起都要竖起大拇指的,说来张大山能有今天全靠张鸿雁的帮衬。 张大山顾虑的是,在最初张鸿雁嫁给郑荀的时候,郑荀家里可是一穷二白的出了名的贫困户,郑荀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张鸿雁功不可没,作为郑家现在钱财主要的支柱,想让郑荀主动放开张鸿雁显然有点不太现实。 要想全身而退,不被郑荀趁机咬死、缠紧、两败俱伤,现在正是时机最好的时候。 张大山在客厅里抽了一下午的烟,思虑半晌,还是哑着声拿起电话筒,轻轻开口,“姐……”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和郑荀这个渣渣离婚才是正道啊! 第二十五章 因为下午抽了太多烟,张大山这会儿嗓子开口的时候声音很低,哑哑地就像磨砂纸粗粗掠过的粗嘎,“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波那边传来一阵清泠的笑声,“还得有几天呢,等我把手上这批货倒卖出去,我就回来了……” 女人的声音悦耳,说起话来有种说不出的爽朗和动听,这就是张家大姐张鸿雁了。 张家早些年家里没落困难的时候,张鸿雁自己主动辍了学回家帮忙,她学历不高,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才年仅十三岁,外面是不收她这样的童工的,也就在杏杨镇这老地方,去哪儿好歹都有人帮衬,怎么也能将就着糊弄口饭儿吃。 三女一儿,丈夫又早早去世,说起来张老太太能将这四个孩子拉扯大,也是吃了不少苦。张鸿雁打从学校里出来,自此就没想过转头回去看一眼,她知道自己没这资本去期盼,更没资格去自怨自艾。 她最先找到的一份工作是到镇上一对小夫妻家里当保姆,那家生有两个双胞胎儿子,除了三餐做饭,打扫房间,其余时间张鸿雁都需要看着两个半大孩子,以防在大人看不到的地方磕着碰着受了伤。 这一开始总还是能忍下去的,孩子再吵,踢踢打打咬着牙也能当作没发生,主人家再如何吝啬,三餐饭还能吃得饱,到了月底还能剩下一些工钱寄回家,说实话那就是张鸿雁心里最大的安慰了。 只是生活总是在变化,从一开始的小满足,到主人家越来越苛刻的要求和小孩时不时的捣乱,一有什么事儿总难免要怪到张鸿雁身上,这样七扣八扣的,到后来能拿到手的钱也就不剩多少了,更别说两个孩子暗地里捉弄她时弄得她满身是淤青,有时候感冒生病她都不敢出钱去买药,只能忍着忍着强自忍耐,咬咬牙,日子总是要过的。 作为家里最大的一个孩子,张鸿雁最喜欢的就是她弟弟张大山,不仅因为张大山一生下来一直照顾他,带他玩的是张鸿雁,甚至张大山的名字还是张鸿雁帮着取的。乡下孩子大多重男轻女,至少在张鸿雁根深蒂固的意识里,男人就是开门立户,顶天立地能撑起一个家的支柱,她就盼着自己最小的她最疼爱的弟弟长大以后能像座踏实稳重的大山那样,给予张家一个未来和依靠。 家里实在太穷了,穷得他们啥都不缺只缺钱。张鸿雁忍着干满了一年就辞去了第一份工作,这次她心里已经有了模模糊糊地想法和计划,那就是做生意,不过最后还是因为没有本钱没人帮衬的原因,这个想法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真正使得张家发生一次大转变的还是在张鸿雁十五岁那年,那时候张老太太托了娘家舅舅的关系将张鸿雁送到了镇上一家鞋厂里做小工,工资不多,但是学手艺是够的,老太太也不期望别的,只希望张鸿雁能多学门手艺,收收性子,以后出去才不会被人看轻、瞧不起。 只是,好景不过半年时间,那家鞋厂因为副厂长带头卷跑资金和客户的原因终于还是倒闭了,仓库里堆了山堆一样的成品鞋,之前能卖出去的时候它就是钱,现在堆在仓库里就成了一堆谁都不怎么稀罕的垃圾,也有人提出要倒卖这批鞋,但也有人不同意,最后还是厂里的老管理员守在了那里,等着大家拿好主意分配的时候,他再开锁卸任。 就是这样一个大家吵闹不休,争执混乱的时候,张鸿雁却是转头去找了杏杨镇的镇长出来做公道。开厂的老板是隔壁镇上的人,这里闹纠纷,镇长来的时候他也没敢再吱声,只是脸色不太好看,毕竟这里损失最大的还是他。 过程其实说来并不怎么美好,但是张鸿雁请来镇长之后,却是一脸诚恳地提出了建议,希望大家能宽延两个月的时间,只要将这批鞋按照原价卖出去,那么大家被拖欠的工作也就可以一一领回,厂里的机械器具自然不用被拉走抵债,老板若想东风再起也不是没有希望的事儿。 张鸿雁说得一脸坚定,再加上大家又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儿,想着这厂的老板大家也是都认识的,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犹犹豫豫地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 当年,就是这样一个年仅十五岁多的黑瘦的小丫头,管天借来了熊心豹子胆,短短两个月时间,硬是给她找到了愿意出钱买下这批成品鞋的营销商,当然,按照之前与营销商商量好的条件,每双鞋子附赠出去的还有跟鞋配套的全新袜子,而厂里拿到的价码却远远超过原来的一倍还多。 要知道,仅仅那批新袜子的总价值甚至还比不上这次交易货款的零头。 事实如此,当你换一个角度来看待一件事情,你会发现事情原来还可以有这般不一样的解决方法,人生还可以有那样豁达的姿态,生活本应美好。 自此,张鸿雁更是一头栽进了钱眼里,这么多年来她是唯‘利’是图,只要有商机的地方就缺不了她,走南闯北,投机倒把,赚得就是这种暴利。 灼目的红色豆蔻长指甲在红木椅子上漫轻轻敲了敲,张鸿雁嘴角啜笑地同话筒里的弟弟亲昵说着话儿,“这阵子你姐我可是好赚一笔,回头我给咱家小北买份礼物,可有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最近长高了没有,是不是还调皮不听话?男孩子嘛,你也别总拘着他,活泼点才好……” 那边的张大山原本沉郁的心情稍有缓解,听到自家大姐提起张静北那小兔崽子,脑海里不由自主就浮现起那张与张小北极其相似的面容,顿时头疼,“姐你是不知道,那小兔崽子根本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都不知道他前些日子又干嘛了,东头李大爷家你知道吧?李大爷家里养了好几笼兔子,也不知道这小兔崽子哪里听来的风声,大下午就爬了墙摸过去,刚出生的小兔子都给吓死了好几只,可有我头疼的,啧……”最后赔了好些东西的事儿就不说了,简直丢死人。 隔着电波传来一阵低低地笑声,张鸿雁完全可以透过自家弟弟忿忿地语言描绘出张小北张牙舞爪,又灵气活泼的模样,心里忍不住一阵柔软,“好啦好啦,小北现在不是还小嘛,回头你让嫂子好好说他就行了,再这么念叨下去小心变成个八婆,哈哈……” 张大山默默翻了个白眼,嘴里絮絮念叨两句,垂眸看见面前柜子上那台电话机的时候,心神一凛,猛地就想起了自己这次拨打这个电话的原意。 “姐,其实我要和你说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儿,郑荀顶头上司要升迁的事情你知道没有?” 那边张鸿雁半点没怀疑地嗯了一声,声音懒懒地,“听郑荀说了,怎么,有什么消息没有?还是……”声音一顿,张鸿雁的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你那边听着什么消息了?” 张大山沉吟半晌,才涩涩开口,“这次升迁的人你也认识,赵启霖……你也知道的。” 那边沉默了片刻,张鸿雁的理智很快回笼,“赵启霖的性格我也了解,郑荀要想上位估计他也不会暗地下绊子,不过,大山……” “这事儿若有与你为难,郑荀的事儿你就别管了。”张鸿雁心思转得不是一般快,眨眼就摸到了点含糊的棱角,当即直言出口,原本郑荀和张大山在她心中就不是同等份量,此时此刻,孰轻孰重自有分明。 张大山心里一暖,先前的种种顾忌也随之抛弃,再次开口,那语气便愈发平静温和,“郑荀这次是坐不到那个位置的,姐,我不可能让他坐在那个位置上,” 张鸿雁眉心一拢,没吱声,直到张大山继续开口,一时不觉便是当头霹雳,打了她个措不及防。 “郑荀在外面有个儿子,和郑乐一样的年纪。” 那边彻底没声了。 时间仿佛就此沉寂下来,张大山低着脑袋死死盯着脚上的鞋子看,墙上挂着的老式响钟滴答滴答往前走,正是下午正五点,钟表发条上旋一个角,随之便是熟悉的咣---咣---咣…… 张鸿雁终于在涣散的眼神里找回了自己,声音淡淡地问他,“这事儿还有谁知道?”想了想,又补充句,“如果妈还不知道,那就别多事儿告诉她了,这事儿我会处理的。” 张鸿雁并不怀疑张大山会拿这种事儿来欺骗她,她太了解这个由她一手带大,一手教养大的孩子了,若没有确切的证据,依着张大山的谨小慎微,哪怕还有百分之一的不确定他都不会主动开口告知她这个消息。 那便是真的否认不了的事实了。张鸿雁抿抿着唇幽幽想了一会儿,才恢复平时漫不经心地语气,“具体的我会去了解,多余的事儿你也别做,我会处理好的。” “照顾好咱妈就好。” 耳边咔嗒一声,这电话才真正断了线。 张大山绷紧的身体才慢慢靠在沙发上,仰着脖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儿,眼神发散,不知想到什么,又见张大山摸着嘴角低沉地笑,只是唇边的弧度莫名地有些讽刺。 这下,他可以肯定,郑荀这次是绝对无法从张鸿雁那里占到便宜的,有心算无心,怪只怪他太贪心,有了张鸿雁这样一个战斗力爆表的钱篓子还不知足,外面那个柔弱的菟丝花可没这个能力为他撑起一片广阔的明天。 就如张鸿雁了解张大山一样,张大山对自家大姐实在是再了解不过,张鸿雁那样骄傲的人,这辈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吃亏和低头。张大山向来善于把握人心,虽然不如张鸿雁洞察商机的敏锐性,但是凡事松弛有度,张大山从知道这件事儿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当初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绝对不辜负他大姐的郑荀,怕就怕张鸿雁一个情绪不稳定反而被郑荀捏着她两个孩子的弱点,到时候可不就是一两句话儿就能轻易解决的了。 一个优秀的谋略家,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战斗,这是张鸿雁教他的第一句话儿,张大山一直谨此为戒。 这边的情况如何?暂且不谈。李博阳那边才叫张静北实在头疼。 张小北从来不知道,原来李博阳还能有这样别扭的一面。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赵宁宁都跟她爸爸回去了,临走时这丫还不忘揽着张小北的肩膀,笑眯眯地对着人家:呵呵…… 呵个屁,简直毛骨悚然啊有木有?! 张静北头一次意识到,原来在他印象中简直完美无缺,除了有些龟毛面瘫还占有欲强的男人,现在不过只是个对事儿一知半解的小屁孩子。 作为一个上辈子的成年人,这辈子的幼稚儿童,张小北自觉身负引导李博阳走回正途,远离扭曲黑暗的本性的重大责任。 对,他要引导,好好引导…… 是的,张小北做好心理准备了! 按住李博阳的肩膀,张静北尽量正视李博阳的眼睛,让自己诚恳地目光与对方交流,语气极其认真严肃地道,“李博阳,我觉得你今天这样是不对的……” “赵宁宁是我的朋友诶,她可是个女孩子,你作为个男孩子要谦让女孩子不能跟女孩子斗气的知道吗?bb……”完全将张妈妈对张小北的教育,照搬到李博阳身上,一样的合适,一样的让张小北心里舒坦成一片。 千言万语总结为一句,张静北到后面对李博阳简直是一字一句地在强调了,“你也是我朋友,她也是我朋友,总之你们不能老是闹矛盾,要好好相处,知道吗?不然我会好为难的诶。” 李博阳的眉头随着张小北的话儿越皱越紧,最后整个眉宇都拧成一股绳,对着张静北十分坚决地摇头,坚持道,“我和她不一样。” 哪不一样?除了性别还哪不一样?张小北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怎么想,面上却是分毫不差地将内心想法表露无遗。 李博阳略弯了腰,伸手拉住张小北,点了下他的嘴唇,俯身一咬,眼神定定看他,那眼神分明在说‘男女授受不亲,我能亲,赵宁宁总不能这么不要脸吧?!’ 张静北瞪大眼,对着李博阳直接比了个中指,对李博阳的无耻简直刷新了一个新境界。他万分确定,他若敢点一下头,应声是,李博阳绝对会把他嘴唇给咬下来下饭吃的。 首战失利,小崽子顿时就有些恹恹了。 李博阳眨眨眼,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张静北,捏着小孩下巴强自坚持地给他洗脑,和赵宁宁做朋友是不对的,和余子茂做朋友是不对的,他们都是坏小孩,会把你给带坏的,尤其是最近老跟张小北一起胡天胡地的余子茂,简直讨厌至极。 张小北撇着嘴不服,那边李博阳已经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给列出理由来了。 余子茂多坏啊,惹猫逗狗,爬墙干坏事吓死小兔子,前段时间还扒了后山王伯那块玉米田的大玉米,在学校掀小女孩的裙子,往老师的粉笔盒放老鼠,作业从不按时完成,逃课更是家常便饭……如此这般如此那般,有关于赵宁宁的评价就更是简单了,‘她太娇气了。’一点小伤口就喊天喊地地可劲儿使唤张小北,李博阳说到最后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至于张小北:……唉哟,膝盖好疼。 作者有话要说: 为张鸿雁这朵霸王花点个赞,嗷嗷~ 也给自己撒个花,嘿嘿~希望大家看文愉快哈,么么哒~ 我亲爱的姑娘们,晚安and早安~ 第二十六章 知道张大山对郑荀的事儿已经心里有数之后,张静北就完全放下心来将这些烦心事儿抛之脑后。 世事本没有对错,一切都不过是站在道德底线上来判别和区分的。 容不得张大山会对张鸿雁与郑荀的事儿这样看重,实在是当年张鸿雁为了他,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以至于好几段恋情都是因为家里的种种原因而告吹,会和郑荀凑合到一块,也不过是当时张鸿雁的年华不多,都二十七八岁的老姑娘了,被家人一催再催,仓促之下才匆忙选了在当时还算看得顺眼的郑荀草草定下。 只能说那时太过想当然,张鸿雁觉得自己有手有脚有脑子,郑荀也不是个没心思的,哪怕日子再难,相互扶持着总是能够过下去的,再一个则是因为郑荀家世困窘,唯独一个孀居的老母亲,这就难免联想到了同样早年丧夫的张老太太,才会一时触动应了这婚事。 食色性也,男人偷腥实在是太过寻常之事儿。从前张大山围观这事儿的时候也对那些被辜负、被抛弃的女人有过叹息、同情还有怜悯,但是心中大都无动于衷,不曾动容,总归是他管不到的,但凡这事儿就放在了自己亲近之人身上,那股郁气就怎么也忍不住了,何况张大山原本就觉得张家亏欠张鸿雁良多。 大概张大山现在会对张鸿雁说出那样的话儿,也是真被这段时日暗地里打探到的那些信息,对郑荀真正失望透顶了。站在男人的角度上来说,他恼有三件事儿:偷腥不擦嘴是一件,纵容外室私生子来接触舅家是自己找死,再一个就是,这人包养二奶的钱还是从张鸿雁那里找名目诓来的。 人可以做错事儿,但是做了错事还自以为是,甚至觉得理所当然毫无底线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无论从张静北还是张大山的眼里,张鸿雁或许对郑荀算不上多温柔,但是绝对称的上是一位贤内助。张鸿雁婚前对郑荀的感情并不深,但是既然认定了郑荀,她就是一门心思想跟他过日子,婚后更是事事为他打算,为他筹谋,甚至出去打通关系年节走礼的钱都是她一手包揽的。这女人被逼着强势了二十多年,嫁的丈夫没本事给她依靠,想让她软和下来做个安分守己的家庭主妇是没可能,她能做的也只是尽力做好自己的本份,至少对于这个家她是无愧于心的。 而张鸿雁和郑荀两人最相像的地方,就是野心。两人都是不甘人后,不愿被束缚,不愿被人踩在脚底下的一类人。 张鸿雁和郑荀成为一对夫妻,那时候她以为他们已是一体,已是今后相伴一生的伴侣,本该相互扶持,也是能够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的同林鸟,却原来郑荀从一开始就算计上了她,而郑云贤就是他将她从头算计动尾的证据。 不过,张妈妈对此却抱以不确定,毕竟夫妻这么多年,孩子都有两个了,为了两个女儿,张鸿雁是委曲求全让步还是快刀斩乱麻离婚,说来也不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当然,这不是张静北该考虑的事儿。 小崽子回来时间越长,对郑云贤的事儿就越发看淡。还能如何呢?他和他本就不该有更多的交集,上辈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也还没发生,郑荀造的孽自有他大姑去出手收拾……哎,他才不管呢,老去琢磨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脑子也会变蠢的。 “李博阳,李博阳,你快过来,过来……”唉哟,张小北那个高兴,挥着小手嗓门都高了不止一个调。 今天张妈妈有事儿不能来接他们,李彤出差,张大山又暂时忙不开,所以在早上送来上学的时候张妈妈就塞了一张十块的给张小北,让他带着李博阳坐车回来。 张小北平时的花销都是有数的,难得有了这次捞油水的机会,小崽子转个身就去找赵宁宁,让她在她爸爸来接她的时候,求顺路拖走。 校门口来接孩子的车辆川流,停在张静北面前的车窗慢慢下降,露出一张让人万分熟悉的面孔,张小北咧嘴一笑,冲着驾驶座上的男人喊了声赵叔,转头就扬着小嗓喊李博阳。 李博阳正站在路边等着找辆车载他俩回去,听到这响,侧过脸去看张小北,又看看已经坐到车里面的赵宁宁和赵宁宁她爸,抿了下嘴,还是礼貌问了声好,才拉开车门让小孩坐进去。 赵启霖看着面容板板整整的男孩,很是随和地笑道,“我和小北他爸认识,你是李彤的孩子吧?” 车还没启动,李博阳坐上车后手里还拎着张小北的书包,闻言点点头,刚要开口说什么,车窗外又响起一阵令人生恼地声音,“赵叔叔……” 声音由远及近,余子茂的大脑袋迅速窜到眼前,一头稍长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不见得干净到哪里,他嘻着脸笑,“赵叔叔,带我一块走呗,我跟你家好顺路的,带我呗,明天我请赵宁宁吃炒冰,啊……” 这没脸没皮地,李博阳默默伸手挡住张静北明显蠢蠢欲动的目光,淡淡瞅了眼余子茂,脸色看起来更臭了。 这杏杨镇说大不大,说小也小,大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地,见着总能说出几个沾亲带故的关系,何况余子茂他爸与他也有过几次交集,冲着这小子脸皮够厚的模样,他倒还真拒绝不了。 脸上带笑,赵启霖挥挥手就让余子茂自己上车去,赵宁宁见此,已经率先打开了她那边的车门,却见余子茂黑眸转悠转悠,翘起唇角直接就开了李博阳那边的车门,也不管别人奇怪又惊讶的眼神,笑眯眯地拎着书包就挤了进去。 李博阳原本是想向里边挪一挪,但是余子茂眼神扫视两眼,出人意料地直接从李博阳腿边挤了过去,硬是在赵宁宁和张静北讶异的眼神中插在了李博阳和张静北的中间。 一直通过后车镜注视着后座动静的赵启霖先是讶然,再是摇头失笑,这小子…… 余子茂扭扭屁股,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地将李博阳挤得更靠车窗边去,也不理张静北瞪大眼怒视他的模样,探着身子又贱兮兮地邀着赵宁宁说话,“赵宁宁,下周你是不是要参加那什么朗诵比赛啊?这次参加都有谁啊?奖品都有啥……” 他这一张嘴就巴拉巴拉问个不停,赵宁宁也不恼,只要一看见李博阳那张黑得冒水的倒霉样,她心里就高兴。 “班里还没选定哪个去比赛呢……”赵宁宁撑着一边的脸颊,对着余子茂难得笑得清甜,语气悠悠,眼角时不时就要瞥到李博阳身上。 张静北明知他们是故意排斥李博阳,挤在中间却实在无奈,只好伸手摸摸李博阳的手,朝他眨眨眼,每次刚想说什么,余子茂就故意转身回来插话儿,也不管这话儿是不是跟他说的,反正就是不让他和李博阳好好说句话。 等下了车,各自分道扬镳,李博阳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表情了。 偏偏走的时候余子茂还不知死活地,贱兮兮凑过来喊话,“张小北,吃完饭过来找我玩儿呗,我把我爸给我买的变形金刚借你玩啊……” “呸,谁稀罕!”张小北憋屈了一路,叉着腰在原地跳脚,他今天是在张奶奶家吃饭,这里和余子茂家相差不过两百多米,走过去也很近,张小北瞪着眼气冲冲地对余子茂撂狠话,“胖头茂,你等着,在家拾缀好自己,你大爷我待会儿就上门收拾你去,哼!”惹北大爷生气的孩子都是回家没饭吃的大坟蛋。 身后的李博阳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也不吭声,只拿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看他,张小北就立马败退下来。 要说做人做到自己这个份上,张静北也觉得自己好悲催,对着余子茂他还能跳跳脚,臭骂几句,但是回头对上李博阳,也只好摆上笑脸主动去哄了,“李博阳,你别气啦,胖头茂就是嘴巴坏,你别生气啦,下次坚决不和他玩了……”想了想,又实在不知道再拿什么话儿哄他才好,挠挠头,苦着小脸下定决心般,“真的,他敢欺负你,下次我看见他一次就揍他一顿,坚决跟他没完儿。” 李博阳伸手摸摸小孩的脑袋,见小崽子仰着脸眼巴巴看他,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略松了松,点点头,半天才道一句,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啥?张小北发现,他能猜中李博阳心思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明明他们同样稚龄,明明在最初刚认识的时候,李博阳就算板着脸也会对他直接说出他的不满,但是直到几个月之后的现在,张小北才蓦然发觉,李博阳好像在他毫不知觉的时候慢慢地,又朝上辈子那个‘李博阳’靠拢了一小点,虽未与记忆中的那个李博阳完全重合,在他看来也不过时日未到罢了。 张静北其实还是矛盾的,他觉得自己现在还小,在很多事情没发生前他都是有能力去做出一点小改变,去慢慢迁移远离上辈子那道轨迹的,但是很多时候对他来说游刃有余的事情,如果放到李博阳身上,他的情商就显得很不够看了。何况,身在局中,有哪个是能看得清自己? 从路口走去张奶奶的院子还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小巷,张静北心里不安,拉着李博阳一句一句地重复,李博阳咯,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别生气啦,你和我说说话啦…… 那时候张静北习惯将李博阳当作孩子一样去哄,去糊弄,但是对于那时的李博阳来说,他的北北在他心里也只是个愿意让人宠着惯着娇气地连路都不愿意走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的……李博阳也当他孩子一样地哄。 不过,他是真将他放在心口上疼,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放到他面前任他选,哪里还会给委屈让他受?张小北哼哼唧唧,他就只好牵紧他的手,嘴里应着好,眉眼却愈发无奈。 晚上吃完饭,张小北果然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李博阳准备出门。 “奶奶,我去胖头茂家玩儿,你好好吃饭!” 张奶奶端着手里的碗筷真真是哭笑不得,忙挥手,慈爱地笑,“去吧,等到了你余叔叔家,不准跟小茂打架,带着博阳好好玩,啊。” “知道啦。” 去了余子茂家,是余妈妈来开的门。 见到是张静北,她脸上笑得更欢,大手揉乱小孩的头发,打趣道,“哟,是小北来了,找小茂玩儿的吧?赶紧进来,赶紧进来,他在楼上玩游戏呢……” “嘿嘿,知道了,余阿姨,我这就上楼去找他。”张小北以前经常邀着他的小伙伴们到余子茂家里扎堆玩儿,进去之后也是熟门熟路。 张小北兴冲冲上楼准备找余子茂麻烦去,李博阳却规规矩矩地跟着余妈妈坐到了客厅沙发上,脸上始终带着腼腆的笑容。 余妈妈没见过李博阳,只以为他是自家儿子的同学,脸上一直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又是倒果汁,又是端水果盘的,直闹得李博阳实在不好意思了,才含笑拉着人说话。 “呀,这么说来李彤是你妈妈了?”余妈妈嫁过来时间不短,李彤的事儿自然也是知晓一二,不过孩子面前她并不多说,只是语气自然地转开话题,“现在是和小北一个班吧,转学回来后学习还跟得上吗?” 余妈妈对李博阳的现状是真情实意的关心,话里不自觉就带出几分亲切,倒是李博阳一直维持着笑容的脸上微顿,手指略屈,转而笑道,“北北和我是同桌,他脑子聪明学得快,我也跟着受益不少,前几天的模拟考昨天发试卷了,幸好没拉班里的后退,进度也跟得上。” “前几天的模拟考?”余妈妈似乎稍稍有些惊讶,语气惊疑不定地重复了这几个字眼。 李博阳点头,表情殷切,又似期盼得到大人夸奖的拘谨,“这次全年级模拟考,昨天我还给我妈签了名字,今天交上去给老师了。” 余妈妈慢悠悠哦了一声,眼角弧度却慢慢凌厉起来,余小茂…… 等张静北跑上楼将他借给余子茂的游戏盘全数收回,还暗戳戳地踹了他一脚之后,立马风风火火地从楼上蹦达下来,笑嘻嘻地跟余妈妈打完招呼,喊着一声‘我回去了,余阿姨’,拉着李博阳撒丫子就跑。 楼上余子茂终于狂吼着追下来的时候,张静北十分得瑟地冲他摇摇屁股,拍着嘴巴啊咧咧地胡闹,气得余子茂整个暴跳如雷,却是横插一脚被余妈妈给拦住了。 隔老远,还能听到余子茂叫嚣不休地骂,“张小北,你个贱人,给我站住,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唔唔……”这就是被余妈妈捂住嘴,拖回去重审高堂了。 后面那些话儿隔太远听不清楚,张小北是完全地幸灾乐祸,扭过来身子还十分之臭不要脸地对李博阳歪曲事实,唉哟,李博阳你看,这怂蛋想跟我做朋友,想得都哭鼻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天气真好,以后日更吧。 若无意外,大概都会在大半夜更新,早上起来你们就能看见。 然后吧,今日偶然联想到----郑荀---通【真逊】捂脸~ pia~走这个不靠谱的作者君,咳~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张静北和李博阳坐李彤的车来学校的时候,就看见余子茂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进学校,臭着脸,眼眶还有些红红的,看来昨天是被揍狠了。 张静北毫不怀疑,余子茂那小心眼的背后肯定是恨上他和李博阳了。不过他也不在意,小孩子嘛,哄哄就好,朋友哪有隔夜仇?他倒是真觉得和余子茂做朋友挺有趣的,每天都有不一样的新鲜事儿。 李彤昨天很晚才开车去张奶奶那里接两个小的回来,带回来的文件铺了满桌子,匆忙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早上又开车来送两个小的来学校,这会儿脸上的疲惫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李彤的拼命早已让李博阳习以为常,但是临下车的时候,李博阳一边牵着张小北的手,一边还是不忘细心叮嘱李彤,“妈妈,你回去补补觉,中午不要随便应付,冰箱里放了林薇阿姨拿过来的卤肉和小菜,热热就能吃了。” 李彤闻言,松开揉着太阳穴的左手,探着身子去摸了摸自家儿子表情认真的脸颊,眼底发青的脸上洋溢着由衷的笑容,声音柔和,“没事儿,妈妈自己会照顾自己,你在学校多看着点小北,他比你小,你要好好照顾他,知道了吗?” 旁边的张小北欢快地朝她挥手,“李阿姨你脸色好差,还是回去补补觉吧,晚上让妈妈做花生炖猪蹄,一定给你好好补补……” 李彤失笑摇头,满是怜爱地轻轻掐了下小孩软嫩的脸颊,心情很好地笑道,“那你要听话儿,千万别和人打架,阿姨回去了.” 车窗摇上,眼看车子缓慢倒退,然后在拐角处迅速调头开走,张静北才缓缓收回了目光,摸着下巴,语气很是感慨地道,“李阿姨新换的这辆车真不错呀……”难怪最近更累更忙了。 张小北拉着李博阳的手慢吞吞地随着人流往里走,这天渐入秋,早晨露珠盛重,空气中湿润被风一带起,便多了几分温凉,不过李博阳的手掌总是干燥温暖,两手相握的时候,张静北略小一号的手指就会被牢牢包拢住,抬头看向李博阳沉静的面容,伴着那淡淡的温度,整个好似就随着时间,随着空气的流动慢慢沉淀下来,这是和张大山那双粗糙又沉稳的大手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的奇妙体会。 从前的张静北总是很闹腾,似乎体内的细胞无时无刻都在奔腾、激涌,就没有精力匮乏的时候,就是李博阳也无法强迫他为他停留。至少对于曾经的张静北来说,李博阳的感受从来不在他的考虑之内,是以他们认识那么多年,甚至后来因着种种因素不得不强绑在一起生活,但两人的关系僵滞到连对视一秒都嫌浪费,更别说牵手或亲吻这样亲密的动作。 张静北拖着步子越走越慢,最后是直接蹲在了原地,李博阳不解地转头看他,微微下垂的眼神干净明亮,一点也看不出后来的那股阴郁和严肃,他伸出手摸了摸张小北的额头,低低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语气淡淡却眉眼温柔。 张静北嘟着嘴仰头看他,心里长叹一口气儿,不知怎么地,他最近是愈来愈容易被李博阳的一举一动牵动心神了,那些随手而为的小动作,偶尔严肃皱眉的样子,使得上辈子李博阳在张静北心中的形象愈发饱满鲜明起来,只是,越是靠近,越是发现越多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两个李博阳的不同之处,以至于他现在也无法做到从容分辨出他对此事儿种种,到底是欣喜多一点,还是沉重更多些? 李博阳,早上吃包子撑到了,待会儿给我揉揉,好不啦……张小北软软娇娇地喊,背后的书包都蹭到地上了也不理,扯着李博阳的手摇摇,见人乖乖听话点头了,心里才觉得胸口的堵胀稍稍松散一些。 好好听话儿啦,多听我话儿,我就一直喜欢你啦!张小北这样矜傲又爱炸毛的脾气,惯会拿腔作调,偏偏心肠又软,对上李博阳从一开始就不具胜算,现在这样也不过仗着自己两世经历,足以糊弄李博阳罢了。 哎,狂妄不自知,注定会让张静北狠狠大跌一跤! 不过,现在的李博阳还是个在张小北看来十分之乖巧听话的小孩,这小孩牵着自己的手,一步步往前走,然后,然后的然后…… 张小北一眼看见离自己只有五米远距离的余子茂,眉头一挑,登时满肚子坏水直冒,双手一下合拢作喇叭状,张嘴就光明正大地戳人家伤口,呲牙大笑,“嘿,余子茂,这呢,这呢……” “昨晚吃竹笋炒肉了吧?屁股疼不疼啊,哈哈……要不要给你送几个鸡蛋去啊?” “唉哟,早告诉你做人要实诚啦,早知今日……哎哟哟,报应啊哈哈哈……” “呀,生气啦?别气啊,气大了肚子可不好,再不减肥赵宁宁都要嫌弃你啦,哈……想打我啊,你来啊,快来快来……啊咧咧……” 张静北挑衅完,咧着嘴对人扮鬼脸、吐舌头,下秒余子茂就气急败坏疯牛一样红着眼冲过来,小崽子得意笑完就脚下抹油急忙忙逃开。 哎呀呀,快跑啊,李博阳,哈哈哈哈……张小北完全已经乐疯了,只要见着别人不高兴,他心里就舒坦,这会儿的心情已是雨过天晴,彩虹高挂了。 张小北每次上学都是掐着点来,刚才在大门口磨蹭了一些时间,这会儿余子茂疯一样追赶过来,他也不怕,拉着李博阳一路狂奔进教室,当着余子茂的面就咣当关上教室门,然后便是捂着腰极其肆无忌惮的大笑特笑。 这可把余子茂给气坏了,伸脚踹了几下门,结果还没怎么着呢,那外面的上课铃声一响,张小北他班主任就紧随而来,然后呆愣两秒,这丫又被拎着脖子叫余子茂他班主任给领回去罚站了。 唉哟,这悲催的小可怜……张静北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整个都倒在了李博阳怀里,心里却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和余子茂做朋友,有这么个逗乐有趣的开心果,未来的生活绝对有滋有味够精彩啊。 对于张小北这样神经兮兮的举动,李博阳已经懒得理会,垂头避开讲台上老师不满的眼神,捏了捏张小北的手心,让他专心听讲。 好不容易止了笑意,张小北懒洋洋支着脑袋听老师讲课,扭着脸左看右看四处打量,圆溜溜的眼珠子轱辘乱转,对上赵宁宁好奇的眼神,咧着嘴笑了笑,直到讲台上老师讲完那篇课文里最后一个生词,又布置下许多作业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捏着笔一笔一划认真地写。 下学的时候还是让赵宁宁带他一块找余子茂玩儿吧……张静北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偷偷瞄向李博阳,一面又莫名觉得心虚。 下课后乖乖交了写完的语文作业,李博阳在座位上等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搭在张小北的肚子上,诧异的眼神看过去的时候,这人已经抿着嘴,用掌心轻柔地在肚脐周围上下打转,暖暖的温度让张静北舒服地直想打呼噜。 这人怎么能这么好呢?张静北呆呆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按住这人的手,小心翼翼地小小声地,问,李博阳,你以后也帮我揉吗? 嗯。 会一直一直只对我好? 嗯。 这就好,这就好。张静北突然就不想再纠结李博阳的种种变化了。 张静北是最贪恋别人温暖的一类人,哪怕得到再多的好,他还是忍不住痴求更多……这人抗拒不了别人对他的好,无论是曾经心怀叵测接近他的郑云贤,还是后来一昧强求的李博阳,只是,经历得多了,现在心里多了几分疑心罢了。 “李博阳,咱们下学去找余子茂玩儿吧,”张静北小小地喟叹出声,半眯着眼,显然舒服得不行。 这人刚惹得人跳脚踹门,到了下学,竟然还真敢带着李博阳去余子茂的教室外边等着。 余子茂觉得自己简直要气到发笑,怎么还能有这样厚脸皮的人?瞧他那气定神闲,完全没事儿人的模样,余子茂咬着后槽牙不住地兹磨,恨不得咬下他那张喋喋不休地嘴才好。 “哟,余小茂你出来了,咱们一块回家呗。” 臭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也是无敌了,余子茂哼了一声,回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滚蛋滚蛋,老子看见你就烦,告诉你啊,再敢凑上来,老子就真的要揍你了啊,别不把我话儿当回事儿,哼……” 张静北嘿嘿直笑 ,“别介啊,咱们谁跟谁,之前逗你玩儿呢,再跟我生气那你也太小心眼了,”小崽子摸摸下巴,脸上笑容贱地跟之前的余子茂如出一辙,“那啥,听说你爸弄了辆崭新的高级车是吧?带我们一程呗,别那么小气嘛,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回头我也让我爸弄一辆来开开……” 一说起自己最得意的事儿,余子茂差点没忍住就要拉着人大吹特吹一番,不过见着这人是张小北,忍了忍,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哼哼一声,撇着嘴别扭道,“就算你拍我马屁,老子、老子也不会上当的……” “切,小气鬼,昨天赵宁宁她爸还捎你一程呢,我家跟你家这么熟,你好意思不让余叔叔带我一段路吗?再说了……”张静北故作神秘地眨眨眼,压低声音,“待会儿你叫赵宁宁一块坐就好嘛,反正赵叔今天也不一定来接她。” 余子茂眼前一亮,眨眨眼,真的? 废话,老子还哄你不成,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亲。张静北也跟着眨眨眼,两人眼神交流一番,就在李博阳都觉得无语的时候,两人转个身,竟然又乐乐呵呵称兄道弟上了。 背过身将赵宁宁一块哄上车之后,张小北拉着李博阳笑有几分得意地又有几分恳求地看着他,说,“李博阳哦,咱们以后一块玩儿呗,反正胖头茂有趣的很,赵宁宁对人很好的,以后相处久了你就知道她对朋友多好了。” 顿了顿,又小声腼腆地笑,“但我最喜欢你了,你和他们不一样的。”他知道李博阳很介意这个。 李博阳沉默了下,拿手指头颇为郁闷地戳了戳张静北的脸颊,明知道这话儿更像是哄着自己玩的,还是闷声点头说,好。 有孩子的地方才更热闹,一路上张静北被余子茂口水喷溉地灌了不少有关汽车的知识,满脑袋浆糊地下了车,进了院门,才猛然想起,自己家似乎还没买车呢……吧? 眼角瞄瞄院子里的那两辆自行车,张静北欢呼着跑进家门,“妈妈,我回来了。” 晚上说起那车的事情。 “妈妈,咱们家很穷吗?”张小北歪歪靠在沙发上,完全一副我很大爷的模样,懒声问道。 “这怎么说?”张妈妈一挑眉,反问道。 “那咱们家怎么还不买车啊,我看妈妈每次骑着单车跑上跑下的多麻烦啊,有车就方便啦,前几天余子茂他爸又换新车了,”张小北还想着等以后撺掇张大山开车带他们去找林外公玩,山里可有许多好东西呢。 “也不是这么说,车自然是要买的,不过咱们家暂时也用不到,”张妈妈捏捏自家儿子软嫩的小脸,柔声解释说,“你爸爸厂里样样都要用到钱,很多东西都先紧着厂里那边,前段时间也买了车的,不过那是大货车,用来载货的。” “再说,你爸爸出去谈生意也不是没车用,之前也买了车放在厂里公用的,何况家里现在也没必须用到车的地方,自行车用着也还行。” 哦哦,张小北若有所思点头。是了,现在的张大山还没从杏杨镇走出去,成为真正的商业巨头,一切还在起跑点,很多事情也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顺利,只是上辈子的自己压根就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就是了。 心里叹口气儿,哪个男人不爱车?明明张大山以前说起有关车的话题总是滔滔不绝,不过是现在条件尚不允许,他也就闭嘴不谈罢了。 张小北揪着头发想了一会儿,抱着储钱罐又穿着睡衣颠颠跑去对面院子,李博阳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蹑手蹑脚避开正在书房忙碌的李彤,张静北快步跑进李博阳房间里,一见人就眉开眼笑地扑过去。 “李博阳,我今晚跟你一块睡呗,嘿嘿嘿……”张小北手里的储钱罐咯得李博阳胸口有些疼,见人皱眉了,随手就扔到了床上,抱着人就在床上笑眯眯地滚一圈,然后张口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李博阳,我准备存钱,存好多好多钱,等以后给我爸买车开,嘿嘿,嘿嘿嘿嘿……” 怀里小孩说完就一个劲儿傻笑,被粗鲁扔在床上的储钱罐里的钱四处散落,一块五块到处都是。 李博阳捡起来叠好,倒出来全部数了数,转过头很是认真地告诉他,“这么点钱连买模型都不够。” “我知道啊,不过现在不够不代表以后不够嘛,我先攒着,等以后攒多了就让我妈给我凑,实在不行,买个车模型也好嘛。”张小北抓抓头发,抱着李博阳没心没肺地笑着又滚了一圈,他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能让张大山开心的事情,虽然现在看来还有点不现实,但他就是觉得挺高兴的。 “我把以后的钱都省下来,然后等我长大一点了就存到银行去,然后再长大一点了,我手里的钱就会更多更多……总有一天会够的。”小崽子光是想想就能把自己美到不行,转头随口又问李博阳,“诶,你妈妈有没给你零花钱,都存起来呗,要不要将我的储钱罐借你用?” 李博阳摇摇头,“不用,我那个用储钱罐装不下。” “多得连这个储钱罐都装不下?”张小北兴奋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搓搓大拇指,一脸钱迷样,“那得多少啊?”至少他现在是没这么多的。 “我带你去看看。”李博阳终于觉得自己好像也有让张小北羡慕的地方,嘴角微扬,拉着人就跑到衣橱旁边的角落上,小心翼翼挪开那个大花盆,这才露出一个小小的铁柜子,哦不,是保险箱。 咚--咚--咚---心跳声加剧,张小北眼看那厚重结实的保险箱被轻松打开,然后里面格子上放了一叠一叠的小本本,上面有房地产本子,有存存折,还有大堆密密麻麻的文件…… 翻开其中一本存折后面长长的一连串零,张小北瞪着眼睛张大嘴,艾玛,土豪!!! “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很安全的。” 嗯嗯,安全,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了。张静北空白着脑子狂点头。 “所以,北北的储钱罐放在我这里就好了,这样,林薇阿姨就不会知道你的计划了对不对?”耳边的声音愈发轻柔,张小北迷迷糊糊地就松了手里的储钱罐。 就听‘咔嗒’一声,张静北顿时回神,看看笑容温和的李博阳,再看看那牢牢锁上的保险箱,脸色登时大变。 卧槽,北大爷最亲爱的私房钱……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日更,嗯哼嗯哼!【傲娇脸~】 给我点鼓励呗,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酷爱给我爱的拥抱,嗷嗷~ 第二十八章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张小北发誓,下次他再也不会傻了吧唧将储钱罐放进李博阳的保险箱了……嘤,提起来都是泪。 张小北央求了好久,还是没能让李博阳把储钱罐从保险箱里拿出来。要知道钱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有七八百块,够他攒好几个月的零花钱了,怎么说也是他现今手上最大的一笔资源啊。 哄了半天,张小北舍了面皮捧着李博阳的脸颊那是亲了又亲,就是不见这家伙漏一点口风儿,哎,张小北也没辙了,瞪着眼气恼地看李博阳,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理取闹? 小孩微微嘟起的嘴唇粉嫩嫩如花骨朵一般的柔软好看,张小北整个趴在李博阳的怀里,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板着脸试图和李博阳讲道理,你把它还给我啦,我不放在你这里,李博阳…… 你看,你有好多钱对不对?但我只有一小点,这么一点哦,连你存折上的小尾巴都没有哦……张小北比划着尾指上指甲盖上的一点点位置,叹口气,一副我真的是好可怜的模样,边说还偷偷掀起眼皮看他,捧脸作沮丧状,你就还给我呗,不然我会哭的哦,真的会哭的哦! 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还能给吐出来还给你吗?答案是,想得美。 李博阳抱着张小北完全充耳不闻,只是伸手戳戳小孩软软的脸颊,看他鼓着腮帮子得啵得啵说个没完,心里也不恼,只是盯着某处出神了几秒之后,忽地就张嘴咬住了面前那张小嘴,含住了吸允,然后就不动了。 ……张小北登时傻眼,伸手推了推没将人推开,对上李博阳专注的眼神,头皮一阵发麻,这家伙不会是打小就有恋童癖吧?!!! 大眼瞪小眼之下,眼前情形一时间竟也就这么僵持下来,张小北忍耐着等了一会儿,感觉唇上力度不变,只是稍稍用了力气箍住了而已,试探着拿小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后探出小舌头轻轻地搔了下唇上的软嫩,趁李博阳一愣,忙准备伺机脱困。 身上这人一不注意就如泥鳅般滑不溜手,李博阳被躲开了也只是面色淡淡地瞥一眼,细长有神的眸子死死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更觉压力沉重。 周围空气都有些逼仄了一些。张静北有些不自在地扭扭臀部,被李博阳专注到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整个身子都有些发僵,张着嘴巴说话的时候就有些结结巴巴地,“干、干嘛这么看,看着我?” 捏着脸颊的手指骨节分明,李博阳看着张静北莫名畏惧又是懵懂的表情,很是泄气地将脑袋磕到他细瘦的肩膀上,语气比之刚才张静北的模样还要沮丧,“北北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没有啊,”张小北不假思索回了这么一句,眼神奇怪地瞥了眼李博阳,他倒是想介意,关键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太过习惯反而没啥感觉了,再说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在李博阳手上吃的亏也不是一次两次,反正别人若敢欺负他,李博阳都会帮他收拾回去,久了他也懒得理会了。 虽然有时候他也挺讨厌和李博阳成为那样的关系,并从心底里抵触那种从身到心都被掌控的怪异感,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却也极为依赖着李博阳。 李博阳闻言一缓,吧唧一口亲在了小孩软滑果冻般的嘴唇,抱着人学张静北在床上来回滚一圈,才眉眼带笑地直接拍板,“那储钱罐就放在我这里吧。” 他的语言逻辑思维显然比张静北缜密十倍不止,“储钱罐放在我这里很安全的,”李博阳眯着眼睛笑了下,掰着手指头给他讲道理,“这个就当作像存到银行一样放在我的保险箱里,每天都给你生利息,只要放在里面就能生钱,这样不好吗?” 张小北眨巴眨巴,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 “过两天咱们去挑个好一点的储钱罐,重新开始存钱呗,”李博阳拿鼻子蹭了蹭小孩的鼻尖,笑道,“到时候我帮你一块存好不好?两个人不是存的更快么?” “帮我,怎么帮?”张小北心里已经有了几分预感,却狡猾地不直接挑明,只是眼睛亮亮地看他,嘴角的飞扬笑意怎么都抿不住。 “定个数决定每天放多少,你放多少我放多少,不够数我帮你添,”李博阳目光灼灼地笑,“这样北北是不是更喜欢我了?” 唉哟哟,成交! 张静北深觉自己占了大便宜,咧着嘴很想冲到窗口仰头大笑三声,又怕三更半夜地被当作鬼哭狼嚎来吓人,捂着嘴很是窃喜地笑,整个身子都笑抽成一团,远远看着就跟个小仓鼠似的可爱。 嗯嘛嗯嘛,北大爷最喜欢李博阳了!凡事对他好的他都不可能会去讨厌,只不过李博阳对他从来比旁人来得更用心,那就更喜欢他一些又何妨?! 张小北被哄得心花怒放,又拉着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儿才慢慢睡过去,李博阳凑近了,将小崽子轻轻拢在怀里,这几天稍稍郁闷的心情才得到些缓解。 老实说,他真挺讨厌别人跟他抢张小北的,明明他才是他最亲近、最喜爱的人不是吗? 一向好眠的张静北那晚破天荒地做了个梦,这个梦吧,说来纠结,总之不算好梦。 小崽子浑身冷汗泠泠从梦魇中醒来,外面的天才蒙蒙亮,最近长高许多的李博阳手脚如八爪鱼样牢牢抱住他,将小崽子整个人都笼罩在他气息范围内,只是微微抿起的嘴唇还如清醒时那样严肃认真不放松。 注意到李博阳并没有被惊动,张小北不由心酸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莫名就想起了刚才做的那个梦。 梦里,他正抱着满床铺的钱,快活地滚啊滚啊滚……然后李博阳就出现到他面前,手一伸,捏着他脸说,北北,快把钱放到保险箱里…… 摇头,坚决摇头,他才不上第二次当呢。 李博阳似乎无奈笑了下,那我把保险箱交给你保管? 呀,这个好像可以考虑?张小北摸摸下边犹豫了 …… 等到他抱着李博阳给他保管的所有存折,看到的已经是上辈子那个长大了的李博阳。 李博阳喊他,媳妇,媳妇…… 滚滚滚,谁是你媳妇? 我都把钱都交给你保管了,北北当然是我媳妇了。 …… 噩梦一场,张小北抱着枕头简直想哭,太凶残了。 被梦魇到的后果是,瞪着眼在床上躺了许久,直到李博阳起来洗漱了,他还懒懒蜷缩着身子不动弹。 “北北……”耳边刚响起一阵熟悉的嗓音,张静北反射性挥打开李博阳凑近来的手,立马鬼叫一般惊坐起,大嚎,“妈啊……” 仓皇下跳下床,李博阳正拿着拧干的湿毛巾站在床边,脸上愕然。 “那,那个,李博阳啊,我先回去了哈,我妈喊我了……”张静北烦躁地抓抓脑袋,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跑,也不管李博阳在后面追着喊了好几声,火烧屁股似的跑得更快了。 留下站在原地的李博阳,一脸的阴晴不定。 张小北回去的时候张妈妈才刚起床,见着儿子屁颠颠跑回来,走过去心情很好地捏捏他鼻子,“今天不上学,怎么起得这么早?” 小崽子眨眨眼,按着心口,好半天才木着张脸,捧着张妈妈的脸颊呆呆地蹭了蹭,“我昨晚做恶梦了,妈妈。” 张妈妈心下一愣,伸手拭去小孩额头上的冷汗,小崽子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真的被吓到了,忙抱起儿子坐到沙发上哄他,“不怕不怕,梦里的都是和现实相反的,北北乖啊,不怕的,谁敢欺负北北,妈妈首先绕不过他,不怕啊……” 母亲的声音柔和,亲吻着张小比的脸颊絮絮低语,慢慢地抚平自家儿子心中的恐惧。虽然张妈妈平时气急的时候也暴躁,但是对张静北来说,她是一位极为称职的母亲。 张静北也就当时那么魇了一下,现在回过神来还有些心有余悸,不过一想起刚才李博阳那张傻在当场的脸,他又有些后悔了。 刚才那样,肯定让李博阳伤心了。 “妈妈,我没事儿了,我没事儿了,”张小北颇为羞赫地从张妈妈怀里跳下来,鞋子磨着脚后跟,对着她支支吾吾地,“我刚刚好像吓着李博阳了,妈妈……” 张妈妈扬眉一笑,摸摸自家儿子的脑袋,“那你待会儿和博阳好好道个歉,现在啊,赶紧去刷牙洗脸。” 哦哦。张小北木木地点了下头,踮着脚尖看了看对面院子二楼阳台上拉得紧紧的窗帘,心里懊恼又无奈。 哎,妈妈也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刚才确实是他大惊小怪了。 张小北当时以后自己只是太过惊弓之鸟了,哪知后来,那天如期而至的时候,他却真的是欲哭无泪……妈妈,你骗我。 不过,现在最烦恼地还是要怎么哄李博阳。 早饭做好上桌的时候,张小北特意去对面院子喊了李博阳,见人脸色淡淡,完全没有表情的模样顿时满腹心虚。 李博阳,李博阳哦,别生气咯,刚刚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啦,我请你吃荷包蛋好不啦……张小北捏着筷子小心翼翼地讨好地盘子里的荷包蛋夹给他。 哪知李博阳一扭脸,直接一个哼,张静北就傻眼了。 我去,你个鬼畜攻这么傲娇李彤阿姨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好啦,我去上班了,白~ 抱住小妖精们,大么么超级大么么一个。 谢谢玥玥,点点,还有虾米君的地雷,鞠躬!!~3~ 第二十九章 十月末,王氏夫妇终于赶在南山枫叶落尽的时候回来了,跟着回来的还有王夫人那鼓鼓囊囊的大肚子。 张静北这几天一直窝在张奶奶家,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挺激动,起身就要找李博阳带他去找大肚子的王师母玩儿,不过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恹恹地往回走。 是了,他和李博阳这几天还在闹别扭呢。 对李博阳不愿意跟他和好这件事儿让他有些苦恼,觉得李博阳那样完全是自己惯出来的,但是张小北自觉自己对李博阳已经够迁就的了,就算他是大人了,那也不能总让着他啊。 李博阳不跟自己说话,自己还不乐意理他呢。小崽子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儿,一得空也不往对面院子跑了,撺掇着张妈妈让他在张奶奶这里呆几天,反正再不济他还能让余子茂带他去学校呢,看谁先着急? 大晌午的,外面的太阳也烈,虽已深秋,但是杏杨镇的冬天永远都比别的地方来得晚,这会儿天气还是晴朗清爽的,并无多增一些凉气。 张小北慢吞吞伸手去拿桌子上的大柿子,这是隔壁邻居家给送来的,屋角放了一大箩筐呢,刚摘下来味道很鲜甜,也有青青没成熟的果子,点了碱水正好留几天。 算算日子,大姑也该该回来了,不知道到时候郑荀那边还要怎么折腾呢?张静北胡天胡地乱想一通,又在心里摇摇头,张大山是张大姑手把手教出来的,既然老头都没什么动作,那张大姑那边显然不会轻易松口,让郑荀就此糊弄过去了。 不过,这都不是他要关心的事儿。他就想啊,李博阳怎么就能那么别扭呢,他都好声好气跟他道歉了,怎么还不和他和好呢?要不,晚上打个电话去探探口风? 张小北思来想去,迟迟拿不定主意,他这样爱面子的人,向来将脸皮看的比天大,他能那样容忍迁就李博阳,甚至主动伏低做小,在他面前卖萌犯蠢,不过因为李博阳也对他那样上心。若如今日,李博阳心里不知何时有了怨气,那还值得自己去讨好相交吗? 说来,张静北虽有些商人本性,但是骨子里被从小宠到大的那份娇气和任性却与日俱增,他会对那些对他好,而他又喜爱的人容忍万分,甚至压下性子去伏低做小,但是若别人不把他放在心中,那股子孩子气也便毕露无遗,反正你不喜欢我,那我喜欢你干嘛? 之前便说过这两个孩子都是自我意识极强的人,同样自私,同样任性,且一样的霸道,以后若是凑到一块怕还有得磨。 家乡的柿子有籽,不过味道够纯粹,远没有后世那些用农药或打激素催熟的生涩感,张静北磨磨唧唧地啃着柿子,站在张奶奶旁边看她挖土施化肥。 “奶奶,这花儿不是好好的嘛,你挖它干嘛啊?”张静北搬了小凳子坐在旁边看,嘴里塞得满满地还能抽空问上一句。 张奶奶闻言一笑,拍拍手上的泥土,回头看了自家孙子一眼,笑道,“因为奶奶喜欢啊,”她将那棵开得最盛最美的秋海棠小心翼翼放到事先准备好的花盆里,语带笑意,“你看这花是不是很漂亮?知道它为什么长得最好吗?” “因为奶奶给它施好多化肥啊,”张小北眨眨眼,笑道,“所以它才长得好看对不对?” 张奶奶摇摇头,又垂下脑袋去收拾院子里其他的花,捏着小剪子的手利索地剪去花枝上的残枝落叶,许久才悠悠一句,还是因为喜欢啊。 因为喜欢便多了几分用心,因为喜欢便有了几分不同,因为用了心思去侍弄和灌溉才能养就今日这朵秋海棠的艳丽盛放,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这个喜欢有点偏,偏到了骨子里,那位置自然与众不同。 不论何意,喜欢这词总归是纯粹的。 张静北恍然大悟,所以说,李博阳生气还真有自己的原因?这个想法让他有些意外,但是放到李博阳那里,恐怕得气死,敢情你以为他自己在那作死呢。 张静北是个善于自省的人。他任性、他娇纵,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无疑是张家最受关注和宠爱的人,于是他有恃无恐,心安理得。但是这并不表明他不会动脑子去想事情,只是因为得到太多,最后反而学不会如何做到最恰当的给予罢了。 说到上辈子的事儿,他和李博阳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关系还是挺好的,只是后来因为郑云贤的缘故,更加之两人骨子里的高傲,有了矛盾却谁也不肯向对方主动低头的结果便是渐行渐远,哪怕那时他们还只年少。 在某一点上,张静北是个极其纯粹的人,他愿意别人宠着他、护着他,不论出发点为何,心里总归是感激的,但是一切的一切容不得丁点儿谎言,即便这人是相伴他二十多年的郑云贤。 也许在上辈子的李博阳眼里看来,张静北对于郑云贤的感情并不算是爱情。 郑云贤算计他、陷害他,甚至借张静北自己的手去抢夺别人的资源,由始至终张静北都不曾说过一个不字。张静北爱护一个人便真能做到毫无保留,他这样被娇惯大的孩子,绞尽脑汁能想出如何对感情做出回应的方法也只有一样,那就是对那个人好。 一如当年张妈妈爱护张静北那模样。 是以,李博阳从来对张静北有恃无恐,更对郑云贤的挑衅算计漠然视之。一个还没学会如何爱人的人,他又何惧他会爱上别人,日子那么长,是他的谁都夺不走。 不过,张静北显然不会这么想,毕竟李博阳真正在他心里留下印象还是在后来被禁锢在李博阳身边之后。 张静北觉得李博阳就是个天生缺爱的抖m。 你看看哪个男人能在被抗拒、被拽打,甚至被冷言冷语恶意攻击之下,还每晚每晚都要抱着另一个不很情愿的男人睡觉,有时候甚至借着各种各样的名义灌他酒、或趁他睡迷糊的时候拉他上床的?明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还能持之以恒到他死,你说这不是抖m是什么? 张静北努力回想了上辈子他和李博阳小时候相处的那段日子,貌似也没见李博阳有任何不妥之处,至少他心里是不愿意去肯定李博阳是打小天生喜欢男人这件事儿的。 当然,缺爱这个问题是张静北回来之后才得出的结论。不然你看谁家小男孩还抱着另个小男孩闹着要亲嘴巴,还要抱着睡觉的? 天,让一个天生情商短缺的人去揣测另一个心理敏感又变态的小孩,这真是一件很让人无语的事情。 张静北自以为自己捉摸到了李博阳脆弱的小心思,再看外面的大日头,一直紧绷压抑的心情也跟着松快晴朗几分。 “奶奶,我要去看王师母,给我挑点柿子带去好不啦……” 张小北想一出是一出,觉得自己理清思绪了,那心情马上就高涨起来,随手拿了杯子灌下一肚子白开水,拉着张奶奶就往屋里走。 张奶奶笑着逗他,“那好吃的给挑完了,你自己就不吃了?昨个儿还不说也要给博阳留一些的嘛,怎么,他的份儿也不留了?” 张小北一怔,随即撇撇嘴,“反正他也不稀罕,才不给他留呢,”来这边好几天了,也没见李博阳说什么,去了学校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要不就是瞪着眼挑错找茬儿,张小北觉得自己上辈子果然造大孽了,怎么就碰上个这么个木头呆子,要是以后讨了媳妇也这样,肯定被嫌死,想到这个张静北就能愁死。 “北北……”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口杵着的那位不是李博阳是谁? 李博阳三步两步跨过门槛,眼睛飞快地看了一眼张小北之后,转头就拎着从家里带来的橙子放到桌上,对张奶奶笑着喊了声,奶奶。 然后顺手就接过张奶奶给挑的那几个熟透的大柿子,笑意宴宴,“奶奶,给我们教琴和书法的老师回来了,我跟北北去看看,等下次再跟北北一块过来看您。” 张奶奶笑眯眯地看着李博阳小大人似的模样,微弓着腰,脸叠声应好,只是眼角瞥见自家小孙孙不高兴地撇过脸,探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意更深时便有风霜雕琢的鱼尾纹紧紧叠起,“北北乖,乖乖地,以后和博阳好好相处,不要老是欺负他,听话儿……” 张小北瞪了眼李博阳,小嘴咕咕哝哝地,表情很不服气,不过因为张奶奶过于慈祥和蔼的眼神,咬咬唇,到底还是没当着她面给李博阳下脸。 “好啦好啦,我才没他小气儿呢……”张小北皱皱鼻子,扬着脑袋又去叮嘱老太太,“奶奶,你好好地啊,晚上给我做白切肉呗,爸爸来了也不给他吃。”他可记着昨天占大市过来蹭饭的时候,还抢了原本属于他的盐焗鸡翅呢,扬着战利品来炫耀,可无耻了。 好好,老太太哪有不应的,老手摸着小孙子的柔嫩的脸颊,笑得老眼眯眯地,摇摇手跟他道别。 路上两人一句话没说,就是张小北偷偷拿眼瞅他,李博阳依旧一声不吭,只是牵着他的手指慢慢收拢了几分。 “诶诶……”张小北捅了捅李博阳的胳膊,娇里娇气道,“松松手啦,你掐得我好疼的。” 李博阳扭头盯着张小北看,眼神游移了一圈,挨挨蹭蹭地更凑近几分,小小声问,“那你跟我和好?” “不要,我还生着气呢。” “那你以后不许跟我生气。” 张小北干脆给了他个后脑勺。 、 不过这话儿既然已经开了头,后面的似乎也就没那么难说下去了。 李博阳捏着张静北的下巴,试图让两个人的眼神得以交流,他极讨厌小孩撇过脸不看他的模样,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李博阳不希望从小孩眼里看到对他的不喜和厌恶。 “我不是故意跟你生气的,”李博阳看着张静北一字一句道,似乎在酝酿词语,说话的语速有些慢,“但是你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跟余子茂玩不带我,跟赵宁宁去玩也不带我,我讨厌被你排斥在外。” 张小北瞪眼看他。 “我知道有北北好多好朋友……” “可我只有你一个。” 张小北不知所措地被李博阳搂在怀里,僵着身子一时不知是该将人推开好,还是……但最终,他还是张开手轻轻抱住他,不知怎地,他觉得李博阳有些可怜。 “好啦好啦,我不跟你生气了,咱们和好吧。” 李博阳闻言一顿,上下打量了张小北的脸色,再三确认他是认真的之后,立时得寸进尺,打蛇上棍,“那你以后不准对我说谎。” “男女授受不亲,以后让赵宁宁离你三尺远。” “余子茂昨天又被老师罚站去了,北北,近朱者赤啊……” “……” 张小北:……刚才会觉得他可怜的北大爷简直蠢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旧文《秋色温凉》和《忠犬边儿去》开了定制,有喜欢的姑娘们可以买一本来收藏。 话说,七月了啊,要放暑假了呢。 近日太阳炎热,温度也高,已放假和正待放假的姑娘们要多防晒多防暑多喝水,这个天气去游泳的姑娘们则要安全第一,总之,大家都好好 第三十章 都说怀孕的女人就是六月的天,脸色说变就变,这话儿用来形容王夫人虽不准确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李博阳带着满脸郁闷的张静北到那里的时候,王夫人正搬了躺椅在院子里乘凉,旁边的石桌上放了几个瓷杯和陶壶,再有一杯清茶,一本书,这大下午的时间轻易就能打发过去。 张静北走过去跟王师母打招呼的时候,嘴巴还撅着,只是说不到两句话功夫,小小孩子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师母,我来看我的小师弟,给送柿子咯,可甜呢……” 张妈妈两辈子都只生了张小北这么一个孩子,加上他后来和郑云贤纠缠不清,到死也没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他自己便是个极孩子气的人,以往路过遇见了讨喜的孩子也喜欢凑近了逗弄,可惜他命中无子息缘,是以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小崽子眼巴巴地往前蹭,眼睛亮亮地,抿起小嘴表情还挺严肃,“小师弟啥时候能出来啊?他出来会喊我哥哥吗?” 对面王师母戏谑地眼神让他难得生出一丝不好意思,两手十指交缠着掰弄,凑过去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小心翼翼地,“小师弟咯,你好好待着啊,等你出来哥哥带你去玩儿……” 王夫人的肚子才刚显怀,瞧着并不太明显,不过张小北这样期待又跃跃欲试地表情却让她很是莞尔,近来因为害喜太严重的烦躁也有缓和了些,“月份还小,医生都看不出来是男是女,你怎么就知道是个小师弟呢?” 张小北眨眨眼睛,没吱声。 他当然知道了。上辈子碰见这个小家伙的时候他就尤为喜欢,觉得小孩长得真是可爱又乖巧,于是便小小逗弄了一下,但是因为后来无意中出现的一次意外,害的小孩落水,以至于后来落了后遗症一直身体寒弱,回去之后差点没被张大山给揍死。 张静北对于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这次才格外期待小孩的降生和来临。 王先生现在是有妻万事足,即便李博阳和张静北过来了,他对王夫人亦是亦步亦趋不离半步的,不过王夫人现在最烦他跟着,说不到两句话就要赶他远离自己的视线。 王先生无奈,只好软声叮嘱两句,才慢悠悠斜了一眼惟一得以讨好王夫人的小崽子,眼神微顿,转头去喊李博阳,“分离这么久不知你练字练的如何了,难得有空,老师正好检查检查你的水准是否提升?” 李博阳沉默地看了下张小北,欲言又止,又逢王先生刻意地咳咳两声,转头还是跟着明显有些迁怒地王先生进了练字房。 张静北也不在意,坐在石凳子上晃悠着两腿,眼见王先生带着李博阳进去了之后,才笑嘻嘻跟王师母说话,“老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他惹师母不高兴了?” 王夫人轻抬下巴,鼻子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看来王先生这阵子没少遭这样的嫌弃,不过语调还是一如从前地清冷,“本来也没啥大事儿,就他愿意在那儿穷折腾……”简直烦死老娘。 她现在也是即将有孩子的人,别看平时脾气清冷对人爱搭不理,不过现在见着孩子却是心里欢喜,当然,相比起李博阳那样心有成算,又行事规矩的,张静北这样活泼机灵又性子纯真烂漫的孩子便显得更为讨喜些。 两人慢悠悠说话,那话题儿从一开始对钢琴弹奏的寻常讨教,到近日里生活里发生的事儿,再之后便是张小北嘟起嘴状告李博阳的场景。 王夫人亦可谓是一位妙人,刚才与张静北说起其他话题的时候那脸色还算是和颜悦色,但是这会儿听张静北一提起他和李博阳那些小纠葛,不到一会儿脸上已是冷若冰霜。 “蠢货!” “脑子都生到屁股里去了?” “简直愚不可及!” “蠢蠢蠢!!!” 张静北被骂的脑袋愈压愈低,最后都恨不得整个趴到地上才好,妈呀,孕妇怎么这么可怕?!!! 王夫人最近是愈发看不上王先生,对着人就是万分美好也能挑出三分错处,总之是看哪哪儿不顺眼,连带着他教导的李博阳也不如自己手边的张静北讨喜,属于脾气一点就炸型。 张静北被指着脑袋训得手无足措,简直两眼茫然,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见王夫人气得简直要一口气倒抽过去的模样,忙从石桌上捧着茶杯递到她嘴边,小心又讨好地笑,“别气别气儿,我不懂师母你就慢慢说,说一遍不懂我就听您讲两遍,等你教会我了,回头小师弟出来我就可以教他了……” “就你这水准,让你当师兄,带出的师弟也是个同样愚不可及的蠢货!”王师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张静北的鼻子,好半天才缓过气儿来,指着一边的凳子让他坐下,面容一冷便教他屁股战战地坐到一边。 “你跟师母说,你喜欢这样总被别人,总被李博阳狠压一头的滋味吗?” 摇头摇头,坚决摇头。 王夫人轻笑出声,指尖摩挲着手腕眼神一下幽深了许多,声音徐徐善诱,“那你觉得你和李博阳是差在了哪儿?” 张小北凝神想了想,小心看了眼王师母的表情,试探道,“我不如他聪明?” “蠢货,你脑子装的都是豆腐渣吗?再想!” 嗷,冷美人变母大虫,要不要这么凶残啊?!张小北捂脸。 不过,怀孕的女人本就不好哄,尤其王师母这样脾气大变,喜怒无常的,比之平时耐性也差了许多,顺手就将人拎到一边,眉头微挑,语气不屑,“算了,等你想出来,你小师弟都出来了,就你这模样还敢带你小师弟玩儿,回头被人阴了还给人送钱,就没见过你这么不长脑子的……” 张静北的表情已经完全斯巴达,不过他也知道女人生气的时候是不讲理的,只管低头不说话,半句都不带反驳的。 王夫人训了半天也觉得没劲儿,冷眼瞧了张静北好半天,那眼神简直像在看一堆屎。 “行了,说这么多也没用,明天起,你每天都抽出时间来这里,师母亲自教导你,”王夫人斜眼瞥了瞥正透过窗户看着自己的王先生,眉宇更拢,对着张静北直接一口拍板,一点没给他否决的权利。 “现在,给我练琴去,有空也跟着李博阳练练书法,你这性子也该收敛收敛了,总跟个傻子似的被李博阳耍的团团转你甘心?男子汉大丈夫的连点将人比下去的决心都没有,你好意思给你小师弟当师兄?” 好想糊你满脸血怎么办?嗷!张小北被戳得心肝肺都疼,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果然出门不利。 不过,他也知道王师母今天这话儿是真心实意为他好,虽然说的有些难听,其中好意他却不是听不出来,只是一向柔和清冷的女人晃眼就变成只攻击力爆表的母大虫,接受起来还需要点时间。 其实王夫人也是爱屋及乌,她期盼着自己的孩子能有张小北的活泼和灵气,自然也是希望他也能拥有李博阳那样的坚忍和韧性,只是,相较起来她心里到底还是偏着张小北些,再一思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对张小北那股恨铁不成钢,烂泥扶不上墙的气愤和不甘心便更甚。 王师母训完话,见人乖乖巧巧听着,心口一松,怀孕后的惫懒也跟着弥漫全身,才坐一会儿,又轻轻靠着躺椅睡过去了。 张静北守在那里,支着一边下巴在想王师母刚才的那个问题。他和李博阳到底差在哪儿了? 这个问题一直无解。直到很久以后,小师弟都长成了大人,王师母也依旧老神在在地不肯多说一句,被问急问烦了她就直接赶人,就是小师弟在旁边帮着说话也不成。 但是说到底,在王夫人里,张静北比李博阳并不差什么,也许他性格跳脱看起来不太稳重,甚至与李博阳相比他更显得一无是处,但是在王夫人眼里,张静北拥有的东西可比李博阳多了太多太多。 就凭那一颗赤子之心,便是万千钱财都买不来的。 回去的时候,张静北已经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临走,王夫人难得恢复平时温和的语气,揉着小崽子的脑袋,笑着看他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淡淡道,“师母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告诉师母,你是怎么想你和李博阳的关系的?” 张静北瞪大眼,小心脏扑通扑通急跳,艾玛,难道他俩什么时候露馅了?这次过来他也没亲过李博阳啊,难道是上次?还是李博阳那混蛋在师母面前乱嚼话头?也不对…… “那个,那个……师母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问你一句,你以后还和李博阳做朋友吗?”问没两句,王夫人就不耐烦了。 点头点头,狂点头。 王夫人突然就叹了口气儿,李博阳的路已经定了,那你以后怎么和他做朋友呢?做朋友也是要有资本的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道理张静北还是懂的,他若再这样浑浑噩噩不知上进,若以后他被李博阳抛下,然后被更多同一起跑线的孩子抛下,就像王夫人说的,连做朋友都需要资本,他又拿什么去跟李博阳比? 李博阳今天在王先生那里也是受了好一顿教导,两夫妻约好似的对两人同时发难,不过比起王夫人的冷厉直接,王先生那种绵里藏针,说一句就绕三个弯的脾性才是真正教人头疼。 “师母,我下次再来看你和小师弟,走了啊……” 王夫人站在门口静静看了会儿,才慢慢往回走,有风吹过一声叹息,可惜了…… 可惜啥?这个只有坐在院子里一脸清闲的喝着茶的王先生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该上让北北慢慢长大起来的时候了~ 第三十一章 修 张鸿雁从接到张大山的电话之后,就放手让她的助理去调查了有关郑荀的情况。 那夜已晚,原先订好的机票也随着眼前愈来愈详细的资料而取消。 大女儿郑乐打电话过来,那边的声音很欢快,“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和妹妹都好想你,快点回来吧。” 张鸿雁揉揉眉心,嘴边泛开一抹温柔的笑意,“我也想你们,宝贝。你爸爸想不想我呀?”说到最后一句她满眼冷清。 “……呃,想的。”那边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以往欢快的情绪,画蛇添足般几次强调,“爸爸很想你,每天都念叨你呢,我们都盼着你回来的。” 盼着我回来的只有你们两个吧。张鸿雁随手地将桌上的资料覆手盖住不看,一时思绪竟有些出神起来,你看,她呀,就是赚钱再厉害,输了家庭,最终不还是个失败者吗?以往她太粗心,没听出女儿在谈及她父亲的时候语气总有停顿,所以说……郑荀这件事儿连家里的孩子也隐约有所感? 越是想下去,张鸿雁的神情已经不是用冰冷能形容得了的了,她垂着黑密的长睫毛,听着两个可爱的女儿在电话那边絮絮念叨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小趣事儿,分享着母女间的小快乐,沉吟半晌,才轻轻笑道,“妈妈还有点事儿没处理好,等处理好了就带礼物回去看你,等这次办完……妈妈也许还能空出好长的时间来陪你们呢。” “真的?”这是小女儿郑欣的惊叫声,她咕咕笑了两下,“那妈妈你早点回来,好好照顾身体,我们等着你。” “晚安,我的宝贝。” “晚安,妈妈。” 张鸿雁是个相当豁达的女人,她小小年纪就扛起一个家,长大之后嫁给了郑荀,她也没嫌弃过郑荀家境贫寒,甚至连间屋子都买不起,当初她那般好的条件,会挑上郑荀也不过是因为他人物俊秀,看起来也是个极为老实专一的男人。若连这个优点都没有了,那他还有什么是能让张鸿雁看的上的? 哦,对,郑荀并不是不专一,只是他专情的对象是另外一个女人而已。 张鸿雁给自己泡了杯热茶,将自己整晚都关在办公室里,几乎是一字一句地看着那资料,看到最后她已经完全麻木。 她从来没想过要调查这个男人,因为她认为夫妻是需要相互信任,相互包容的,很多事情只要郑荀亲口问她,她是一句都不会隐瞒。但你看郑荀却做了什么? 原来他和那个女人曾经交往了那么多年,分分合合,藕断丝连,甚至那女人怀有郑云贤的时间还是在自己怀了郑乐之前。可笑的是,这女人从怀孕到生孩子到住在医院疗养那样长久的钱都是从张鸿雁这里拿的。 拿妻子的钱去养外室的女人和孩子,这简直是在用针扎张鸿雁的眼。 难怪自己为他提出想再生个孩子的想法时,这人会这般宽容的表示谅解自己,甚至在背后几近惶恐的急切否定了自己这个决定。 张鸿雁幽幽一笑,是啊,都能拿自己的钱财去在外面置一个家了,怎么还会再费心经营自己这个家呢,恐怕还担心着自己生了儿子之后会分薄了他那个私生子的财产呢。也不想想,这个家是谁挣下的?想从她手里拿钱,没做梦吧。 资料上的一桩一桩、一件一件钱财支出走向都一一列在纸上,张鸿雁看看最近支出那项,简直都要被气笑了,这男人怎么就能偏心到这程度?自家女儿还在小心翼翼为他遮掩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时,这男人竟然还能抽出时间带那私生子和外面的女人旅游? 她的包容和信任不是给别人这样来作践的。 门外助理敲了几次门,在门外担心地问她,“张姐,你没事儿吧?” 张鸿雁闭眼想了一会儿,半天才悠悠回了一句,“将原先订的那辆车退了吧,都退了……” “反正现在也用不上了。” 助理呐呐应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在门外站了半天才走了。 因为预订好的机票取消,张鸿雁便又留了几天,将原先规划好的计划全盘打翻,让助理做好后续收尾,她自己一个人回了杏杨镇。 等张静北从王师母那里回来,进门看见的第一眼,便是那沙发上黛眉朱唇丹凤眼的女人。 “唉哟,小北回来了,快过来让大姑看看长高了没有?”等那女人翘着十指艳红豆蔻的指甲来捏自己脸的时候,张小北还没回过神来。 “怎么?认不得大姑了?”女人弯眉笑笑,与张静北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妖冶妩媚,再看她微微眯眼看旁边的李博阳的模样,张小北急忙笑道,“怎么会,我可想大姑了,做梦都想呢,倒是大姑没良心,说好过两天回来,这都多少天了?” 眼珠子轱辘乱转,又举着李博阳牵着他的手道,“这是李彤阿姨的孩子,我的好朋友,大姑你有没有礼物要送我们啊?” “你个小机灵鬼!” 话音刚落,旁边突然钻出两个脑袋,“表弟。” “小表哥……” 迎面飞扑过来,张小北险些被扑倒,又见两张清秀可爱的面容,不由抚额,这两个捣蛋鬼怎么也跟着过来了,倒霉。 张大姑只有两个女儿,对弟弟家这个几代单传的儿子便更为看重,她弯着腰跟几个孩子交代了几句,转个身就见张大山将张大姑带进了书房,虽然张小北心里好奇得很,但是也知道这事儿并不是自己能搀和的,在门口巴望了半天,才悻悻领着李博阳和郑乐郑欣两姐妹上楼去了。 郑乐性格活泼,有点古灵精怪,郑欣则性格腼腆,文静秀气,以前也算是张静北的两位好损友,不过有趣的是,这两姐妹的长相一不像郑荀,二不像张鸿雁,清秀有余漂亮不足,反倒是张静北随了张大姑的美貌,这个一度让郑乐郑欣两姐妹愤愤又纠结,好在张静北的性子是个容易相处又讨喜的,久了也就不介意了。 “表弟,你是不是又不吃青菜啊,你看看你同学,高你差不多一个头,你呀你呀你……”郑乐搞怪地耸了下肩,脸上一副‘你完了,长不大了’的表情,让人一看牙痒痒的很。 张静北没好气翻个白眼,“那你倒是吃青菜了啊,也没见你变白过啊,”小崽子挤眉弄眼地,“怎么,晚上没偷偷抹大姑的白粉吧,哈哈……” “你个嘴贱的,嘴里就没个好话儿,我这肤色怎么了,小麦色,这叫健康,健康你懂吗?小妹你说是不是?”郑乐昂着下巴很不服气,转头找帮手去了。 郑欣长得乖巧,皮肤也白,这点倒是没和郑乐一样遗传了郑荀的特点,看见两人掐架她还觉得挺乐呵,抿着嘴笑得羞涩,脑袋一啄一啄地表示赞同,嗯嗯。 “表妹好乖,以后可不能长成你姐姐这模样,长大可怎么嫁出去啊?”张小北摸着下巴戏谑道。 “滚滚滚,别教坏小妹,就你这样,以后能娶到老婆还是个问题呢?”郑乐对自家老妈的长相表示万分肯定,但是这么张妖媚的女人脸长到一个男孩子脸上,她就有些不敢苟同了。 张静北撇着嘴,懒得理她,倒是李博阳很是认真地反驳了一句,“他娶不到老婆,我娶他。” 郑乐一怔,随即抖抖眉,捧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地,“哟,表弟,这还有个人要娶你呢,哈哈哈……” 张小北:……脸都丢尽了。 四个孩子一窝蜂地钻进张静北的房间里,李博阳很有做大哥的模样,蹲在地上给她们找游戏盘和游戏柄,张小北则跑上跑下给她们拿零食,几个孩子凑到一块,整个房间都闹哄哄的。 “哎呀,哎呀,我要赢了,冲冲冲,快啊……” “别撞我啊,老搞偷袭简直不要脸,我撞我撞,撞扁你……” 眼看郑乐和张静北游戏都打得有些魔怔了,站着跳着,差点把游戏安装线给扯断,郑欣则安安稳稳地找了本小人书看,时不时往嘴里塞虾条,简直惬意到不行。 李博阳静静坐在张静北的旁边,手里捧着杯果汁,看见张小北急的脑袋都冒汗了,才慢吞吞伸手凑过去,等张小北头也不抬地喝一口,又见缝插针地拿着切成小块的苹果投喂。 “哈哈,我赢了,我赢了……”张小北兴奋地一跃而起,差点撞倒桌子上的果汁也不在意,转个圈捧着李博阳的脸,对着亲了好几口,冷不丁,就亲在嘴上了。 李博阳一怔,下秒嘴角微扬。 倒是郑乐气得嗷嗷叫,捶着地板大叫,“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下次我肯定赢你,”死活不让张静北走。 “来就来,这次北大爷让你输个痛快,哈哈……” 楼上笑闹一片,楼下书房却是沉寂一片。 两姐弟许久未见,明明分隔两地时有很多话儿想说,但是等到面对面了,只字未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你……” “你……” “你先说……” “你先说……” 嗨,张鸿雁吁了一口气儿,对着弟弟笑得有些无奈,“还是你先说吧。” 张大山拧着眉,“郑荀的事儿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张鸿雁这阵子也想明白了,听到这话儿半点没觉得为难,耸耸肩,语气轻快地道,“不离婚,反正我破产了。” 张大山眉头皱得更紧,“你这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张鸿雁抚唇轻笑,“就那个意思呗,反正乐乐和欣欣还小,没事离什么婚?破产了我才有时间陪她们呀。” 没了钱,郑荀要从哪里拿钱去养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就不是她能管的了;没了钱,着急离婚的也就不会是他张鸿雁了。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这个道理用在郑荀身上的效果可就太明显了,她怎么可能放弃这个优势去成全别人? 会做出这种决定,不管是因为郑乐郑欣两姐妹还是张鸿雁心里还有期盼,这个已经不重要,就看能有挽回这段婚姻的资格的人做出怎样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我去上班了,么么哒~爱你们 第三十二章 郑荀接到张鸿雁的电话时,他正在市郊区某个小区的房子里和一个女人、孩子共进晚餐。 张鸿雁的声音依旧淡淡,只是尾音略翘,声音懒散,“郑荀,你相爱你在在哪儿呢?我已经到家了,晚上加班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郑荀闻之一惊,眼角瞥了眼不发一言却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两母子,心里一软,语气便愈发坚决,“不用了,我下了班就回去,你出差这么久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张鸿雁坐在郑荀单位对面的车里,淡淡看着那整栋漆黑无光的楼,挑眉轻笑了下,道,“好。” 小女儿郑乐打来电话,声音比之从前更加小心翼翼,“妈妈,你现在在哪儿呢?去接爸爸了吗?”沉默了一下,似乎有所感觉,又支支吾吾地不知是解释还是什么,“爸爸……爸爸有时候好忙的,妈妈你还是别去打扰他好了……妈妈你回来就好了。” 张鸿雁眉眼一酸,强忍了口中的哽咽,努力做出如常轻松的声音,“好,妈妈回来陪你们。”女儿的懂事和丈夫的背叛让她心里酸涩又难过。 事实上,郑乐打完电话之后,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郑荀也打个电话提示下,但是一直腼腆安静的郑欣却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还是别打了,爸爸现在……估计也没空,”很久以前就一直是这样,虽然她见到郑荀牵着那个男孩的手时,心里揪得难受,但是她小小年纪却已经学会不贪心,“只要妈妈能回来陪我们就好了,这样就好。”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担忧,能在张鸿雁面前瞒到现在已经不易,张鸿雁回来之后,她们的忧虑更重,也不知道这件事儿能瞒到何时,或者说,这件事也许已经被张鸿雁知晓? 想想,两个孩子还是决定尽人事知天命就好,张鸿雁那样的性子分明是眼里不揉沙子,即便她们心里是那样期盼着整个家庭的完整,但是她们也不可能为着郑荀就去欺骗和伤害她们心中最亲近的人,这和隐瞒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义。 郑荀迟迟归方家,一进门就听到家里满屋子的欢声笑语,两个女儿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很是动人,放眼探去,张鸿雁正懒懒靠在沙发上,左右两边是郑乐和郑欣,估计是电视里播放的节目正好戳中了她们的笑点,个个捂着肚子笑得乐不可支的。 “回来了。” 感觉大片郑荀在门口边的视线,张鸿雁随即转头,掀起一边的唇角,笑得有些漫不经心。 屋里暖暖的灯光照耀,两个女儿的笑颜灿烂,张鸿雁那张妖艳慑人的面容在昏黄的光线下,愈发夺目。 许是张鸿雁的眼神太过直接锐利,郑荀下意识垂眸避开,嘴边含糊笑道,“你也回来了,难得有空回来陪陪孩子。” 郑乐见机,笑着跑过去帮郑荀接过公文包,在一旁亲亲热热地问,“爸爸,你肚子饿不饿?让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郑荀眉眼不动,只是伸手摸摸大女儿的脑袋,淡道,“不用了,爸爸不饿,只是上了一天班,有点累。”他朝张鸿雁抱歉地笑了下,转身进了卧室。 张鸿雁笑眯眯看着,让郑乐将她爸爸的公文包放进卧室,柔声叮嘱了几句,迈着步子也进了卧室。 两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怎地突然齐齐松了口气儿。 郑荀从浴室里出来,抬眼就看见张鸿雁拿了本书侧卧在床的一边,就着柔柔地灯光看书,长长的卷发被撩到一边,脸上泛着醉人的光泽,令他为之一振,却又摄于光芒,嘴唇蠕动了几次,才笑着走上前。 “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外面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吗?”郑荀伸手拿掉她手里的书,自顾自扮演着温柔体贴的丈夫,“孩子们都很想你。” 张鸿雁眸色一沉,再抬头眉眼间便有了些轻愁和疲惫,她柔柔靠在床头,勉强牵起嘴角的笑容,“以后大概都不出去了,我想在家陪着你们。” 这时候的她看着柔弱又惹人怜爱,但是郑荀关注却不在此,他几乎是有些急切地追问,“那你那些生意怎么办?”话一出口他便觉不对,忙抬眼看向张鸿雁。 却见她垂眸淡淡一叹,先前璀璨的笑颜顿时有些支离破碎地意味,“没了,都没了……之前你也知道我在玩股票,前阵子赚的钱全都投进去了,现在资金被套牢,我现在……”她嘲讽一笑,“可谓是一无所有。” “我只有你们了。” “你说过若有我一天不愿在外拼搏,你会爱护我一辈子的对不对?” 郑荀几乎是在她强烈的目光下狼狈地躲开视线,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般不可置信地问她,“你是说所有的钱都没了?” 张鸿雁点点头,仍是一脸殷切地看着他,直把他看的头皮发麻,才幽幽道,“你放心,我过几天就家附近找份工作,”她长吁一口气儿,好似命运尘埃落地般,“……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 明明是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态度,但是这样一副行为举止放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就显得很不对劲儿了,郑荀心里烦躁,却压抑着无从发泄,只能草草安慰几句,就结束了这个话题,顺势钻到床上埋头大睡。 一边的张鸿雁看他转身就急急搓掉皮肤上的几批疙瘩,艾玛,太恶心人了,真不知道那个女人哪里学来的招式,虽然肉麻死人,但是显然郑荀表现的很吃这一套。 果然是乌龟对王八,相互吸引的都是同类么?呵! 郑荀第二天一醒来,对着张鸿雁可谓是殷勤备至,嘘寒问暖手到擒来,直到出去上班前还要深情款款地在张鸿雁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直把人亲得一哆嗦,还要问人是不是着凉了? 张鸿雁脸色不变,笑着送人出了房门,才自顾自翻个白眼,心里哼笑,小样,就看你忍不忍得住。 要不出张鸿雁所料,这会儿郑荀估计正在托人去查她在外面的资产流向,也不想想有心算无心之下,他哪里还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这男人向来自负,从来信奉的是我能负天下人,天下人不能负我,只要他自己也认定了这个结果,相信之后的好戏会更加精彩。 “走吧,宝贝,妈妈送你们上学去。”张鸿雁心情很好地拍拍两个女儿的头,决定静下心来好好做一名家庭主妇。 坐到车上的时候,郑乐摸摸这个摸摸那个,过一会就转过头来问,“妈妈,你不是说要帮爸爸换新车的吗?什么时候换啊?” 小孩子的思维逻辑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她从郑荀昨晚的表现中发现,他对自己老妈的情绪并不属于不在乎的样子,若是两人能更进一步,相处得更好些,那她们就心满意足了,送东西则是讨好人的第一步。 话一出口,郑欣就急急反对,“爸爸那车还很新呢,干嘛要换啊,别换别换,妈妈以后不出去挣钱了,哪有钱买车呀?”买了车还不是给其他女人享受,她才不乐意呢。 张鸿雁惊讶地瞥了眼看起来颇为安静文秀的小女儿,倒是意外这孩子的性情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她只是摇头笑笑,并不对两个孩子解释太多。 而郑荀从各种渠道了解到最近这次的股市走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儿,张鸿雁买中的那支股票正是这次大跌眼睛,一路跌到谷底的‘黑马’。原先张鸿雁和他谈起的时候他还专门去了解过这支股票,按照张鸿雁稳扎稳打的步伐,这支股票的潜力亦是相当不俗,即便赚不了大头,亏本的几率却是极小。当时也听张鸿雁有意全力投资这支股票的时候,他心里一跳,却并没有劝阻半句。 当然,这事儿前后也就半个月的时间,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张鸿雁会亏得倾家荡产这件事儿都是做不得假的了 那日郑荀提前下班后去了郑云贤那个小区里。 听到这个消息,三人反应不一,其中尤属郑云贤的母亲,也就是张鸿雁口中那个养在外面的女人马阮阮反应最激烈。 “那个女人如果真的破产了,那,那……” 马阮阮欲言又止,娇美的容颜染上几许轻愁,眉头轻蹙,叹气道,“咱们一家三口生活不易,你工资本来就不多,要是再负担她们三个,实在是……” 她确实是担忧,上个月郑荀才从张鸿雁的卡里几经周折汇给她十多万,几乎每个月都有这么一笔名义上为郑云贤攒的储备资金,是打算以后郑云贤一直上到大学,乃至以后结婚生子之后的费用,她们算计得何其远,偏偏郑荀还生怕亏待她们似的,衣服、礼物,各种高档补品层出不穷。 马阮阮在郑荀面前一直充当着解语花一样的角色,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郑荀的软处她向来拿捏得准。想当初两人同在一个学校,这男人有着俊秀的外表和出色的交际能力,对自己也好,惟一可惜的是家世实在薄弱,哪怕给她买件新衣服都要思虑再三,是以,后来几次三番的分手和挽回……若不是张鸿雁的出现,恐怕他们未必就能如现在衣食无忧、幸福美满的在一起。 郑荀倒是不愁马阮阮担心的这些问题,他对张鸿雁的感觉颇为复杂,不过那句‘工资不多’还是戳中了他的痛处。 “行了,你别想些有的没的,照顾好小贤就好,这些事我会处理的。” 那日他连饭都没吃,就匆忙忙被张鸿雁的电话叫回家了。 隔着电波,张鸿雁的声音听着竟然颇为柔和,“以后我会做好饭在家等你,如果实在太忙我就去单位给你送饭。” 郑荀听之一梗,回去之后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对上张鸿雁如花笑魇,想了又想,才谨慎劝道,“现在难得清闲,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别总担心我的事儿,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就安心休息一段日子,等过段时间再看看情况,”他目光坚定而诚恳,“我相信你不会被眼前这点困难打倒的!” 张鸿雁心里讽笑,面上却完全一副毫无芥蒂的模样,“不会不会,我是真心想好好弥补下我们从前流失的那段岁月,你是我丈夫,我照顾你也是天经地义的,能照顾你们就是我最开心的事儿了。”说完她眸子眨了眨,脸色为难又感慨地低下头。 呕,请容她换个角度吐一下。 至于郑荀,唯有默默无言。 所以,当郑荀第二天一下班,走出单位的时候,就看见张鸿雁身穿一身孔雀蓝长裙,身姿优雅,体态雍容,柔声款款地询问郑荀的踪迹,并相当贤惠地表示,自己是来接老公回家吃饭的。 几乎她一出现,身边的男人的视线就看直了眼。 “郑荀,想不到你老婆这么漂亮,难怪从不带到单位里来让我们见见,有福气啊,哈哈……” “就是,就是,上次还骗我们说那个女人是你老婆,这么漂亮的老婆哪是那种货色可以相提并论……” 后面有人压低了声音劝诫他,笑地一脸心照不宣,“我说你也是,玩女人就玩女人,有这么漂亮的女人还找那种女人干什么?你呀,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这老婆可是个宝,别等到弄丢了,有你哭的时候……” 耳边戏谑之言层出不穷,就是郑荀自以为心如止水,暗地里却隐隐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不过这种感觉在接到马阮阮打来的电话之后,顿时跌到了谷底。 哪怕马阮阮那边的声音再如何温柔如水,在旁人异样的眼神,和张鸿雁淡淡的目光下,他几乎是近似狼狈地胡乱糊弄几句,在那边叠声喊地阿荀、阿荀声中按下了挂断键。 张鸿雁眼尖地看到这一幕,顿时眉开眼笑地许诺,“我会每天来接你下班的……” ‘好’日子,在后头呢。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授人以柄,眼睁睁看着别人来践踏自己,践踏自己的亲人,别做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换了份新工作,正在适应中,很累,但是觉得挺开心的,就是更新时间或将变动。 总之,会努力日更的。 生活这样美好,我会让自己变得更好,么么么,爱你们~ 在此,还要谢谢凉月的长评,句句说出我的心声啊,咳,抱住对么一个,哈哈~ 第三十三章 修 又过几月,王夫人的肚子吹气一样慢慢胀起来,张小北每次看见都忍不住屏住呼吸,总觉得大声一点就会震破那层薄薄的膜。 到后来,王夫人的身子变得更加沉重起来,每每过去探望的时候她总是在睡觉,偶尔清醒过来的时候也总是扶着腰慢吞吞地走。 张小北看的万分惊悚,一脸可怜巴巴地问王先生,老师你是不是在师母肚子里塞了颗炸弹?害得他每次看见都心惊胆战的,生怕她一个站不稳就哪里不对了。 王先生这阵子也是被弄得紧张兮兮的,虽然面上故作轻松地敲了张小北两个脑瓜崩,心里却一样忐忑不安,脸色发苦。 可不就是弄了个炸弹,这肚子得比普通孕妇还要大许多吧?听医生说,若孕妇补得营养过剩,胎儿就不会那么容易出来,这这这……眼看王夫人肚子越来越大,他的心也跟着提起来了。 王夫人这几天脾气缓和了许多,看见身边几个,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很是没好气地训了他们一顿,没说几句话,这女人便有几分恹恹,怕惊着张小北和李博阳两个小的,摆摆手,让他们这段日子都别过来了,产期将近,生孩子这事儿没得凑这么近。 倒是张小北缠着张妈妈问了一些孕妇需要注意的事常,认认真真记下了,才让李博阳带着他又去了一趟,细细叮嘱完,这才放心回家了。 李博阳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回走。 张小北抓了抓手心,李博阳将他握得很紧,他眯着眼睛笑,仰着脑袋问又长高许多的李博阳,以前妈妈也是这么期待我们的到来吗?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这么理所当然,只是现在乍然分明的摆在眼前,那种新奇感和兴奋感让他如沸水激滚,整个人都沸腾起来。 小孩将十指都缠在李博阳身上,自顾自叽里咕噜乱笑,嘴里咕咕哝哝地碎念,妈妈是不是也会像王师母那样温温柔柔地念故事给还在肚子里的他听?是不是也会哼着好听轻柔的小曲陪肚子里的自己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午后…… 小崽子越想越美,咧嘴想笑,就是抿起嘴想含蓄地笑都做不到,最后只好扑到李博阳身上,抱住他的脖子,蹭他鼻子,哎哟,哎哟,我好幸福哟李博阳…… 李博阳小心地伸手抱住张小北的臀部,一点一点捧稳了,听到小孩的话只是动作一顿,含糊地笑了下,没说话。不过在察觉到小孩依旧没添几两的体重时,十指略张,下意识抱得更紧了些。 张小北乐呵够了就爬到他背上,让李博阳背着他走,小孩支着下巴磕在李博阳的肩膀上,右手无意识地揉着男孩柔软的耳垂,凑在他另一边耳朵说小话儿。 说,李博阳,妈妈喜欢我,以后我也让她喜欢你,然后咱们就一样幸福啦…… 说,李阿姨一定也好爱你的咯,她是宁愿自己加倍疼你,也不要那个不专心的男人来忽视你,你爱李阿姨一点,我也爱李阿姨多几分,那李阿姨不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所以,李博阳你就会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的小孩了。 张小北说这话儿的时候,眼睛亮亮,看在李博阳眼里,仿若盛了一颗明亮的大太阳,令他灼目,也给他温暖……心底霎时盛开一朵花,结了种子发了芽,就此生根扎深处。 那夜,李博阳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体不知某处涌了一股清泉,心里畅快却无人共享,此等滋味却如隔靴挠痒般难耐。 十一月末是张小北的生日,小崽子最爱热闹,每次过生总会呼朋引伴,恨不得将家里都塞满了才满意。 郑乐打电话过来,说,小表弟,我要等过几天才来看你,妈妈最近不得闲,到你过生那天我们会送礼物过去的。 若是往常,郑乐两姐妹肯定是提前几天来他家玩的,张家一直备着她两的小房间呢。 张鸿雁在干嘛,张小就北就是拿脚趾头也能猜到,任郑荀智计无双,奸诈狡猾,一切阴谋诡计碰到摧残力的暴力应对下,简直就是渣!估计这会儿正被张鸿雁忽悠地团团转呢。 可怜郑乐郑欣两姐妹,说不定也被张大姑的计谋所迷惑,约摸心里还想着怎么让他们和好呢。 哎,没爸爸疼的孩子真可怜。张小北心里叹气,虽然平时他总爱跟张大山对着干,无非不过仗着他疼自己罢了,要知道任性也是需要资本的。 趴在李博阳床上滚来滚去,张小北突然想到那日说起父母对未出生儿的期待,当时李博阳那个不经意的停顿……其实说来,李博阳还是介意的吧?! 这次过生,李博阳还给张小北准备了礼物,不过庆生过程不是太完美。 沈家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竟在生日当天给张小北送了份礼物,一身极好看的黑白小西装。 张小北看看自己手里李博阳送的兔子睡衣,再看看沈家人送来的小西装,哪个更酷炫更值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毫不意外地李博阳整个脸都黑了。 张妈妈脸色一紧,随后带着温和礼貌的笑容问道,“小儿过生,今日不知是沈家哪位送的礼物?” 来人是个中年男人,“我们少爷之前见过博阳少爷后,一直很关心,知道他无法在沈家长住,张家又和博阳少爷走的近,日后难免要麻烦到你们,少爷心里过意不去,希望张女士不要推辞这份小礼物。” 李彤刚巧提着订做好的生日蛋糕回来,听到这话儿当即一笑,“哟,董三这手段是一代传一代啊,幸好你那小少爷不是个女孩子,不然再去勾搭什么有夫之妇什么的就闹笑话了!”顿了顿,她又哦地笑了起来,“我倒是忘了,董三还有个姑娘吧?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若教不好就请别人教嘛,免得……” “好好一个男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尽琢磨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当他也跟她自己一样自甘下贱吗?!” “带着这样东西给我滚,顺便告诉董三,好好立着她那牌坊,连块遮羞布都不要,也不怕丢了沈家的脸?做个母亲做成这样,怎么都不考虑自己子女的感受,啧啧……” 沈庭庸现任妻子就是那个小三上位的董小姐,本身也是个私生女,俗称‘董三’。 李彤这当头一脸是打得啪啪响,一出面就将人脑子给打蒙了。 也不怪李彤会这样嗤之以鼻,李博阳不过才露个面,沈家那位就这般迫不及待地跑来给他一个下马威,这么沉不住气,就是沈家老爷子也看不上眼,简直自找没脸。 人贵在自知,若连这点素质都不具备,她是哪来的自信与她争? 目送那人脸色难看地离开,李彤拎着手里那蛋糕,俯身摸摸张小北的脑袋,没事人般笑笑,“今天是小北的生日,那样不相干的人咱们无需在意,来,看看阿姨给你买的蛋糕,你喜欢的巧克力味,哈哈……” 张小北看看李彤若无其事的表情,再看看李博阳淡淡看不出脸色的面容,眨眨眼,笑着应了。 这次生日请了相熟的几个孩子,赵宁宁和余子茂也到场了,不过因为他们来的迟,没碰上刚才那样的场面,所以玩起来并不显得拘束。 晚上李博阳还是跟北北睡一块,李彤帮着张妈妈收拾好桌上的凌乱,又打了电话让其他小孩的家长来将人一一接走了,才擦擦手准备回对面院子歇息。 临走,李彤只淡淡对李博阳说了几句,你不争不代表别人就会放过你,妈妈能给你的不多,以后如何还要看你选择?但有一点你得记住,不是什么阴暗龌龊的小跳虫都有资格到咱们头上蹦哒的。 你得看清自己的位置在哪儿?人要立足,必先自立,人要强盛,必先自强,息事宁人不过只是自欺,只有凌于众人之上,你才算有了俯视脚下的资本。 再多李彤并不想多说,有些事并不是你想便能这样做,事不由人,不知上进就只能被人踩到脚下。 李博阳抿着的嘴整晚都没松懈过,他只点点头,愈发沉默了。 张小北洗完澡,欢欢喜喜换了那套兔子睡衣。虽然看着脚上同样配套的兔耳朵鞋子,他有些窘迫,不过李博阳看见要是能开心点,丢脸就丢脸吧,反正自打回来之后,他在李博阳面前已经完全没形象了。 北北全身雪白的短毛软呢,湿哒哒的碎发东翘西翘,两只黑眼珠子轱辘转悠,咧嘴笑得时候无意间会露出两颗羞涩的小虎牙,白胖的脚趾头挤到一块,被盯着看得不好意思了,立马就扑过两手嗷地一下嬉笑着闹他。 李博阳,我好不好看咯?等你生日我也送你礼物啊,哈哈……哎哟,北大爷真帅! 小孩故意耍宝逗乐李博阳岂会不知?只是几次试图弯起嘴角却不怎么成功之后,他终于还是沮丧着脸,很是倔强地强调,我以后会给你更好的,比现在更好,比沈家送来那个更好的,北北你信我!!! 嗯。 作者有话要说:给自己撒把花,不容易啊,更上了更上了,嗷嗷~\(≧▽≦)/~ 第三十四章 杏杨镇的冬蹒跚踏来,张小北期盼已久的‘小师弟’终于舍得从王师母的肚子里钻出来,而此时,张小北还在为自己手上那一大叠试题给烦的抓破头皮。 张静北不是个愚笨的,却是懒散成性,颇没追求的一个人,若是真正的木头脑袋也就罢,偏生那颗灵气通透的脑袋还好好地安在他脖子上,这样一再蹉跎,一再荒废地没出息样,恼得王夫人差点没绷住面皮,直接毁了维持了三十多年的气质修养。 有了孩子的女人总与未生孩子时来得不同,但若说会变成王夫人这样的极端,也是世所仅见了。 原先王氏夫妇会开设课堂教育孩子,不得不说他们心里其实也是极喜欢孩子的。但这孩子却又有所区分,亲近的不亲近的,喜欢的不喜欢的,他们享受与孩子亲近和接触的一个过程,只是亲近之余亦有所保留,这便是真正的区分。 繁衍后代是一件很神圣的事儿,他是你血脉的延续,感情的传承,当然更多的也是一代对下一代的期盼,就如此时情绪堪称疯魔的王氏夫妇。 他们期盼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一朝如愿,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随着胎儿慢慢成长,肚子越撑越大,父母们的关注和看重也跟着相对加深,投入的精力多了,他也便是你梦想的延续。 你想做而又做不到的,能把握却错失的,你幻想过却得不到的,总之,他便是你所有的希望。 所以,在肚里的孩子尚未落生,而作为一个可以长时间在孕妇面前晃悠而不自知的张小北,会被王夫人这样折腾也就很能理解了。 女人的神经纤细又敏感,你说她脆弱吧?她能比男人还强悍。你说她坚强吧,她比林妹妹还多愁善感。而怀孕中的女人更甚,喜怒无常四个字完全表达不出张小北的郁闷。 王夫人看多了李博阳小小年纪就被逼得这般老成的无奈,再看张小北的活泼机灵,心下就更是喜上几分,不自觉地就会拿自己肚子里的那位去对比,亦或是拿来做模板。 女人常喜欢看着小崽子呆呆愣神,下秒却是直接伸手掐了下小孩软软的面颊,她喜欢张小北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无畏,对于他这张绝对精致的面容自然也是喜欢的紧。 哪个做母亲的不愿意自家孩子长得讨喜些、好看些,便是不如张小北精致,也是父母心中最美。 人类最擅移情别恋,都说什么寄情山水之类的屁话,说到底不就是转移目标,找个自己觉得更舒服、更自在的方式生活罢了。 形势如此,不论王夫人是将张小北当做提前练手的教育目标也好,还是真心希望这孩子能成才,只要张静北还在王夫人手底下被教育一天,他就抹消不了王夫人对他的恩情。 哎,若是她能松松手,让他快活几天,那就更好了。 不是北大爷不争气,实在是敌人太凶残啊! 单看王夫人对着张小北训斥多遍,简直口刀舌厉,句句鞭策,就知道这女人有多能耐,能耐到张小北每去一次都如同小死一回,偏偏王夫人还事先和张大山与张妈妈通了气,他就是想要躲几天都不行。 好在,每次李博阳都会陪着他,只是回去之后表情严肃又疲惫,有王夫人珠玉在前,王先生针对李博阳而制定的计划表更是将他那绵软藏刀、狡猾诡诈的本性发挥的淋漓尽致,惹得张小北光是想想就觉头皮发麻。 王夫人对此只是半眯着眼,伸手戳着他的眉头笑,语气慢悠悠地,这年头,人分三种,一种是聪明人,不论表面如何,能将自己的日子过好的便是聪明人,这第二种呢…… 她睨了眼故作不在意,眼睛却巴巴看着她的小孩,嘴巴嗤嗤,抖着眉近乎恶意地笑,盯着小孩不紧不慢道,这第二种嘛,便是将自己的日子过得糟如沉粪的人了,我喜欢称这种人为…… 蠢货!!! 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张静北囧得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尘土最深处,吭哧半天才别别扭扭地转移话题,那第三种呢? 第三种,你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了。王夫人往嘴里塞了颗酸梅子,咂咂嘴一脸享受地长吐口气儿,这第三种嘛,就是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注定只能啃白菜梆子。 她斜眼看他,眼神轻慢地问,就你这娇气模样,啃得了白菜梆子?鼻子轻哼一声,我的学生敢给我做个蠢货,老娘就亲手削了他。 张静北吓得一缩脖子,回去时候,撅着嘴想哭。 上辈子他倒也曾被逼着上进过,可惜表现太过遭郑云贤忌讳,会被杀驴卸磨也是必然,除了结局有些意外,过程相当悲催。 回来之后他想明白一个道理,愿意甜言蜜语哄着你的,有可能是将你当成个傻大哈,如郑云贤。而永远站在你背后,转身就能看见的,那不叫浪漫,是阴魂不散,如李博阳。 反正,张小北是吃够了太上进和被人惦记的苦。 不过,终究是形势比人强,为了不被王师母亲手削了去,小崽子还是苦哈哈地跟着李博阳做了一套又一套,王先生给他俩弄来的一大叠试题。 明明那几个字他都认识,偏偏放到一块就坑爹了,张小北愁得简直要揪光脑袋上的头发。他上辈子读书虽然也不是太用心,但小学的试题他自问是绝对难不倒他的,可惜现实给了他一巴掌。 知道王氏夫妇对他们是真正的用心良苦,这些试题的来路恐怕也不简单,人不能太无耻,得了便宜再卖乖那就真不要脸了。张小北顶多也就心里抱怨几句,转过头还是要抵着李博阳的鼻子小小声讨论问题的。 李博阳最近是真正刻苦奋发起来,他的日程每天都安排地满满当当,结合李彤帮他制定的计划和王先生给安排的课程,剩下那么点时间还要硬挤出来陪张小北……哎,人生不能再苦逼! 晚上,等张静北好不容易整理完手上那些试题,又按照王夫人所言,将其中频繁出现的几个类型都一一列在纸上,李博阳还捏着铅笔写写画画,眉宇松松合合印了一层轻浅的褶痕。 有时候,就是张静北也得承认,李博阳将来能有那样的成就,和他这种敢想敢做,埋头研究又认真严谨的态度分不开。 他对张静北是真的上心,怕他写完试题无聊,偶尔也会拉着他一块讨论某些问题,每当两人产生分歧时,他便显得尤其难缠,他给你与他相辩的机会,但若你无法说服他,等着吧,三言两语就能把你给噎死。 张小北能服气?想得倒美。这人是夸着后退打着上进,被人一逼就绝对狗急跳墙的那种。是以,张小北的房间总是能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争论声,那时候李博阳就是板着脸也不能吓退小崽子。 慢慢地,李博阳也渐渐愿意去思索张静北提出来的另类方案,即便它看起来有些天马行空,完全不靠谱,但若换种角度来看,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行的样子。 然后两人又脑袋挨着脑袋,低低絮絮地讨论。 张妈妈每次都掐着点送些水果进去,嘴角弯弯,只有在他们因为争论某个问题炒得要将屋子掀起来时,她才无奈地朝张大山笑笑。 初冬带风,那靠海的杏杨镇不见干冷,空气中反而罩了一层氲氤的潮湿,轻风一掠,鼻尖满是海水的咸腥味,那是从小闻到大,梦中几徘徊的味道。 张小北惬意地靠坐在窗口边的椅子上,两手支着下巴,任外面摇摆的风轻轻拂动他的发,只是将下巴磕在两手间,呆呆看着李博阳认真的侧脸。 男孩这段时间又长高不少,比起前段时间仅仅长了三厘米就洋洋得意的张小北,他的成长空间显然更为可观些,原本就极具韵味的五官棱角分明,眉眼深刻,哪怕现在的李博阳五官还属稚嫩,但是身边的大人却再无法将他当做一个孩子来看待。 微晕的灯光下,男孩长长的眼睫毛很是黑密,尾梢卷翘,扑扑扇动的时候便又是另一种迷人风情。 小崽子上辈子就爱他低眉敛目那一霎最极温柔,此时一个晃神,手指已如上辈子那样习惯性探了过去,纤长的睫毛轻眨,指尖一抖,连同心口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李博阳侧脸看他,眼里干净纯澈,似乎还带着点疑问,张小北咧着嘴咕咕哝哝地笑,问他,李博阳,你这是在写什么?王老师的作业不是布置完了嘛,给我看看呗,写的啥? 李博阳游走在白纸上的铅笔一顿,黑亮的眼珠子转过去看了小孩几眼,最后才慢吞吞应他,这是王老师另外布置的。 题目叫,你最想达成的梦想是什么? 这个颇有争议性的问题会被王先生当做一个练习题丢给李博阳,张小北一点都不觉得惊奇,他好奇的是李博阳是怎样的答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李博阳转身给了他一张白纸,那张他迟迟无法下笔的白纸。 他想了想,想了又想,最后扔了手里的笔,伸手将小孩儿抱到大腿上坐着,十指交扣松松搂他在怀里,待那股熟悉好闻的奶香味充斥鼻端,李博阳很是放松地眯了下眼,决定将这个用来实现愿望的机会送给张小北。 悦你所悦,忧你所忧,喜恶相通,哀乐共融……他已成执念。 小崽子捏着纸蹦到床上,抱着软哒哒地枕头快乐地滚来滚去,闹完之后自己就乐不可支地在白纸上写写画画,李博阳说,北北的愿望他都会帮着实现。 即便现在不行,以后、将来,甚至是遥远的几十年后……他一定会做到。 童言无忌,将来能不能实现是一回事儿,张小北并不在意,他看重的只是李博阳,哪怕这话儿是拿来哄着他玩儿的,张小北也高兴。 他认认真真地写下了他上辈子最爱的那辆跑车,写下了在某日某时要带小师弟去玩,写下了他最爱的亲人要健康平安,也写下了最后一个愿望…… 如果可以,请给北大爷陪伴李博阳再久一些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码着码着我就睡着了,我好惭愧,再也不敢说我日更了,呜呜~(>_<)~ 原谅我几次食言,抱歉抱歉,因为以后这种状况绝对不会是一次两次o(╯□╰)o 哎,还是等工作稳定了再说吧。现在是能写多少是多少,么么哒,谢谢理解……哼(ˉ(∞)ˉ)唧 第三十五章 人骄傲到一个程度,那便成了傲慢,只是张鸿雁向来掩饰得深,对于看不上眼的人就是连怜悯都不屑。 所以当她发现郑荀最近正在秘密转移她以前安置下的那些不动产时,张鸿雁不过挑挑眉头,淡淡笑了下。 这个年,注定不会让所有人觉得痛快。 郑荀自与三个月前那次升迁的机会失之交臂后,对权势渴求却与日俱增,私底下不知费了多少心思、送了多少礼品,欲搭上一切能助他前进的人。 不知是因为张鸿雁近来经常在他身边的原因,还是因为张鸿雁失去了从前那样令他惊慑的资本,日复一日,张鸿雁对他越是周全,郑荀心里的天平却隐隐有了动荡之势。 至年前,郑荀的一番努力终见成效,被上级调任到另一个部门做科长,虽说职位同之前相差不多,但是能得这么个肥差,郑荀心里不是不得意的。 郑荀近来的隐晦心思,及对张鸿雁愈发不加掩饰的不耐和冷淡,就连两个孩子都隐隐察觉了,心里惊恐不安的同时,平日行事便愈发小心翼翼起来,恐怕一个风吹草动,她们就能将自己给活活吓死。 张鸿雁一直对两个女儿心怀愧疚,哪怕郑荀真的对她毫无感情,甚至为利用她的人脉去做些什么,她也丝毫不会介意。 只要他能真心对待他们的两个女儿,就是代价再大,相信张鸿雁都不会多说一句。 但事实呢?在两个孩子兢兢战战地不惜用一个又一个谎言织就一幅和谐的表面时,这人又在做什么? 对,他一向是忙的。 忙着在两个孩子强颜欢笑替他掩饰的时候,缺席两个孩子的家长会,转个身却以郑云贤亲人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眼前;两个孩子要参加一次夏令营,总要千等万等才能等到迟迟不归的父亲回来签个名,而那边的郑云贤却是他与那个女人细心准备又再三叮嘱了,还要亲自送去才放心…… 郑荀的表面功夫向来了得,就连向来精厉能干的张鸿雁都能被他蒙骗这么多年,谁又能说他做的不够好,心机手段不够深呢。 终究还是狗急跳墙,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想到这几年自己生意越做越大,有时候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和两个孩子见上一面,关于两个女儿最多的消息大部分也都是通过郑荀口里传递过来的。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疏忽,太过自以为是的相信郑荀,是她的错。 伸手揉了揉眉心,张鸿雁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争论电视里的情节,一会儿说到那个大皇子脾气很坏,一会儿又喋喋不休地小声说着过年时的热闹和期盼,两张小脸顿时带上几分欢喜。 张鸿雁眼也不眨地看着,哪怕门外传来郑荀稍显愉悦的声音她也没移开过视线。 郑荀进了门,朝她敷衍地一点头,拿着手机继续维持着进门时的喜悦语调和话筒那边的人低低聊了起来。 不知那边人说了些什么,郑荀脸上的笑意慢慢凝滞在嘴边,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经完全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瞪着背对他坐着的张鸿雁,一时面容狰狞,犹如鬼刹。 胸口那股郁气胀得他心口发疼,乃至于张鸿雁转头看他的时候,他的整个人都是僵硬的,面对张鸿雁,他是生吞了苍蝇般恶心。 “升迁之事,多亏了鸿雁你了……”郑荀勉强笑着道谢,微垂的眼眸阴蛰低沉。 张鸿雁抿嘴一笑,并不接这话题,只是抬眼看看墙上的钟表,起身去了厨房,路过郑荀身边时,笑容更盛,“过几天去张家住几天吧,我妈大寿,你又难得不用加班加点的忙,有空就多陪陪我和孩子吧。” 郑荀僵着脸点点头,脸色瞧着比刚才还要难看几分。 有一种人便是这么奇怪,他自以为自己怀才不遇,有了张鸿雁的扶持他的仕途才走得顺当些,待他有了不一样的地位,不管心思几变,那时心境却是完全不同。 自信过了头便是自负,郑荀是一边依靠着张鸿雁一步步往上爬,偏偏他心底里又是极瞧不起助他起步的张鸿雁,哦不,妥当点形容,应该说张鸿雁的存在给了他一种他永远低她一头的憋屈感和耻辱感,这种感觉在他自以为张鸿雁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影响到他的今时今日犹盛。 张鸿雁岂会不了解郑荀的心思,她就是要让他这辈子都战战兢兢地记着,他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哪怕他现在自以为翅膀硬了,可以开门立户不再看人脸色了,这男人也注定离不开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是没有了钱,凭她的人脉也不容人小觑,显然郑荀并不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是拒绝去想这个问题,所以在电话那头的人隐晦提起张鸿雁时,他才惊觉,自己到底小看了身边这个女人。 现实这迎面一巴掌打醒了这个可怜的男人,他所谓的前途和未来是永远脱离不了张鸿雁的掌控,或者说,在她想放手前,只要他依旧为权势所迷,那他就逃不开她为他设的局。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只是郑荀尚未看清,而那个女人尚且做着登堂入室当官太太的美梦。 年二十八是张老太太的生日,张鸿雁那日说了要在张家住几天,年二十三的时候就拉着郑荀住了过去。 这边说好了,那边说好的就没法两全了。 郑荀就是住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也没个闲,时不时还要打个电话给马阮阮,往常他们也常见面,腻的紧了就恨不得分分秒秒都伴在身边。 张鸿雁颇为好笑地看着不远处低声捏着电话哄着那边的马阮阮,看他垂眉无奈地温柔,看他絮絮唇边的情意,还有眸间无形的宠溺和包容……若不知道的,张鸿雁都要以为自己是棒打鸳鸯的恶棍了。 她倒是可以成全他们,但只要郑荀一日不做真正的抉择,她便不会让他轻松好过了去。 张鸿雁笑眯眯地朝外面的郑荀喊了声,招招手,说,晚上我要带阿乐阿欣她们去屠局长那里坐坐,你一块去吧。 郑荀脸色顿喜,想到刚才应承了马阮阮晚上一定过去陪她们母子,眼里挣扎几秒,爽快应了,对着张鸿雁就更加温情备至。 转个身,张鸿雁就知道那男人去给马阮阮打电话去了。 这样被打断的会面在她回来的这几个月次数不知凡几,恐怕马阮阮那边不会再这样沉寂下去,但这又与她何干呢?张鸿雁给了他选择,做出决定还不是在郑荀。 不过是在他一步步陷得更深时,丝丝缕缕将他缠得更紧,再不给他后退的余地罢了。 之前就说过,郑荀此人最善钻营之事,架了梯子他就绝对会顺杆往上爬,无他,本性如此。 给了希望,却又屡屡让他失望,几次三番之下,谁也保不准最后会不会绝望。 而张鸿雁所做,不过遵循郑荀的前例罢了。 看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这句话大概就是张鸿雁心里最真实的写照。 郑乐郑欣两姐妹的到来并没有让张静北觉得开心到哪里去,尤其在他听到沈家人来电话,说要接李博阳去沈家过年时,心情沉落低谷。 张小北偷偷地问李博阳,你真的要去吗?和我一起过年咯,我把压岁钱分你,我新衣服也借你穿,大姑买给我的新版游戏机也借你玩。 不走好不啦?…… 李博阳摸摸他的脑袋,只是笑着说,你的新衣服我穿不下的。 知道不去不行,小崽子恹恹地守着李博阳,等到沈家派了车来接他时,才嘟着嘴喊他,那你快点回来咯,我在家等你。 小崽子宝里宝气地抱了他一下,咧着口糯糯的小米牙,笑的很可爱。 他也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又爱娇,但大多时候他还是很听李博阳的话儿的,李博阳说,他过完年就回来,说他会每天都打电话过来,说他…… 说他,会一直一直喜欢北北的,所以北北要乖,要听话。 晚上张小北自己睡,嗅嗅被子熟悉的味道,没有李博阳温暖的怀抱他有点睡不着,他想,自己好像真的有点离不开李博阳了。 牵肠挂肚是什么滋味,现在他才真正体会。 和他一样睡不着的还有马阮阮母子,从八点多一直等到深夜漆黑,眼看精心烹制的菜肴从热气腾腾渐渐没了温度,以至于失去了原来的美味只能倒进垃圾桶里。 马阮阮娇美的面容扭曲了一瞬,心里那股郁气让她整个都狰狞了起来,久久……才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儿,努力凝起温婉的笑容,转向同样很是失望的郑云贤,安抚道,“阿可能贤先去睡觉吧,你爸爸今天有事来不了了。” 郑云贤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他有些不安,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这样的事情已经说不清是第几次了…… 想起上次无意间遇见的张鸿雁,那样的光彩夺目,教人多看一眼都觉得刺目……他偷偷看了眼脸色阴郁、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的马阮阮,抿紧嘴,转身回房间去了。 这个夜,注定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联系牵网线的人,等网线牵了估计就能正常更新了。 现在嘛,先用手机来码字,将就先吧。 第三十六章 这是李博阳第二次到沈家老宅子住,他该庆幸的是,沈庭雍他后娶的妻子儿女是没资格在这里住的,沈老爷子至今为止仍是不屑那个后来上位的女人,平日连见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更别提让她住进来来了,连带着她生出来的孩子也不怎么受他待见。 李彤没在沈家住,她在沈家所在的k市有自己的事业和房产,想要找个能住人的地方还是很简单的。 这也让那个面作大度,心里却一直暗暗嫉恨李彤的‘沈夫人’心里稍稍慰藉了些,勉强也算找到个能暂时说服自己的理由。 沈老爷子是个不苟言笑的老人,小老头在政界兢兢业业辛劳了一辈子,战绩斐然,功勋卓越。若说他身为一个政客,行事作风却更似一个刚正不阿的军人,板板整整、规规矩矩,一是一,二是二,不容他人置喙半句,全然没有政客的圆滑事故。 有时候李彤看了都要忍不住笑,沈老爷子那样做派刚硬,在某些原则上甚至刻板得不近人情的人,怎地生出的儿子便是沈庭雍这样长袖善舞,一意留恋花丛的男子。 不过,话虽如此,沈庭雍除了在女人方面实在有些拎不清外,在其他方面,他的精明事故和冷静头脑绝对不至让沈老爷子失望。 只不过,现在摆在眼前的李博阳资质更甚,可塑性极高,且年纪尚小,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的发展空间都比已经成型的沈庭雍来得长远。 至于‘沈夫人‘身边的那两个孩子?沈老爷子心里其实并不是没有偷偷关注过,不过有前任珠玉在前,现任这两个孩子却终究是毁于无知妇人之手,脾气败坏不知上进,倒是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学了个全,再一想起之前张小北生日给送去的东西,他就只能叹息摇头,烂泥扶不上墙啊。 李彤不想再住进老宅,又不放心自家儿子一个人在哪儿,无奈之下,只好日日几个电话,叮嘱再三,再三叮嘱…… 李博阳拿着话筒安安静静地听,脸上表情淡淡,往往到最后才认真地回她那么一句,妈妈,我会照顾我自己的,你放心。 这孩子看似薄凉,其实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感情的方式上过于含蓄罢了。 他的热情似乎都只给了张静北,就是这个血缘上的爷爷,他的神情也说不上多热切。 老爷子在生活中是个颇为沉默的人,这一大一小住在一块,常常一个下午不与对方说一句话都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 一开始,老爷子也想过自己这么沉闷的性子会不会不讨他大孙子的喜欢,不过李博阳真可算的上是个尊敬老人,品性端方的好孩子,哪怕老爷子说不到两句话就不禁词穷地翻来覆去逮着那句‘住的习不习惯,睡的好不好’来问话,他也恭恭敬敬地应了。 然后,然后……便是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相顾两无言的情景。 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见两人都是一样的性子,沈老爷子索性也不折腾了,热情不过两日就干脆冷淡下来,李博阳倒也自在,你不理他,他就乖乖地埋头做他的事儿,让给安排老师给他上课、训练,只要是他认为自己有益的,李博阳通通不会拒绝。 每日凌晨六点是李博阳雷打不动给张小北打电话的时间,两个小孩叽叽咕咕说着话儿,话题漫无边际,对话常常前言不搭后语,更多时候是张小北自己一个人在那自顾自地分享着他的快乐,李博阳只要听到那边叽叽喳喳语调欢快的声音,嘴角便会轻轻翘起。 李博阳,小师弟要满月了,你还没见过他吧?哈哈,小家伙长得可白可好看了,圆嘟嘟的都是肉…… 奶奶今天做了一大锅你喜欢的酸汤脆鱼,哈哈,李博阳你想不想吃,想不想吃?馋死你。 李博阳,你不知道吧?大姑丈那边终于闹起来了,嘿嘿,我就知道大姑吃不了亏,郑荀想要算计我们家,哼,想得美,他现在都要被我大姑给撸成穷光蛋了,哈哈哈…… 李博阳李博阳,我最近在跟着王老师学画画呢,等你回来我就送份礼物给你,保准让你惊喜。 李博阳李博阳,我想你了,你想我不啦?多想我一点咯,你多喜欢我一点,我也会好喜欢你啦…… 李博阳,李博阳…… 而这边,北北嘴里的李博阳、才分开一星期就错过了这么多的李博阳……情绪却慢慢沉寂了下来,单薄的唇线抿得直直地,眼睑下搭,神情肃冷。 那边的张小北还在娇里娇气地哄他,李博阳咯,我好想你的啦,我茶不思饭不想,想你想得饭都少吃一碗啦…… 那软声呢侬的依赖,北北说话总喜欢声音拖长,又软又轻,整个就似沁了蜜一样的甘甜,李博阳眉头皱紧又松,嘴里咽下一声叹息,也只好不那么生气了。 反正北北是自己的,现在是,长大也是,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自然也是,以后也不能让他离自己太远。 李博阳想,他舍不得。 大年三十,老宅子里就只有这一老一小在一块守岁,沈庭雍原本是要来的,不过因为那一双儿女和现任‘沈夫人’卓敏的缘故,最终也只是匆匆忙忙来见一面就走了。 李博阳第一次见到沈庭雍是在二楼的阳台上,他的房间视野宽阔,格局方正,从阳台上一眼就能看见大门外,刚从车上下来的沈庭雍。 那车就停在老宅大门外,沈庭雍下来的时候,李博阳能看见沈庭雍下来的时候车上还坐着一位容貌俏丽的女人,还有两个年纪相差不多的小孩,沈庭雍和她们下车告别的时候是表情温柔的,甚至连语调都极温和。 但是,李博阳却看见他很坚决地摇头拒绝了那个女人的提议,想来,这老宅子对这女人的意义不同,若能进来一块守岁,他日她在那个上流圈子里的身份也就不会显得那般尴尬了。 一个不受长辈承认的‘儿媳’?呵…… 李彤对李博阳的教育方针是,不管是好的坏得、阴的暗的不光明的,她都不会避讳他,只因李博阳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这辈子与平凡无缘,若太天真,等着他的只有被遗弃、被陷落一途,李家怎么能有这般无能之辈,这便是李彤天性上的自私和骄傲了。 李彤曾和李博阳很认真的分析过沈家每个人物,尤其沈家是现在与他最紧密相关的沈老爷子、沈庭雍,还有一个时刻觊觎着的卓敏这三个人物。 对于沈老爷子,只要李博阳表现出足以让他动心培养的资质,李彤相信没有人再比李博阳这个孩子更适合沈家这个位置,而卓敏这人的重要性则视沈庭雍的重视程度来看待,防着即可。 而沈庭雍此人,其实李彤对他的评价是相当之高,这男人是个极其自我的人,若是生于古时,他便是一代暴君,容不得他人指手划脚,甚至多言一句,他需要的是顺从、顺从、顺从,绝对的服从。 李彤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其实她当时会那样坚决的要求离婚,很大原因上是因为沈庭雍对她和对这个沈家有着强烈的控制欲,虽然平时不明显,但是自那次无意间她和沈庭雍吵架并出现分歧后,外面立马多出个卓敏就能看出,这个自制能力超强的男人对她的行为很是不满,且意图弄出另一个女人来让她屈服。 这是李彤绝对无法容忍的,有她一个前例,那么将来的李博阳便只能成为沈庭雍手下的另一个棋子。 从眼前这一幕,李博阳已是看得分明,这沈庭雍对卓敏和那一对儿女的重视程度并不如表面深厚。 老管家隔着不远不近的三米远轻声喊他,笔直的脊梁和微垂的脑袋让他看起来的很是恭敬,但是从那不长不短的距离中,李博阳就能感觉这沈家老人对他也并不是由衷的亲近。 他说,孙少爷,您父亲回来了。 李博阳对这个老人印象不深,但是在沈家人之中他最好奇的人就是这个老管家,不过眼前还没有一个能深入了解他的好机会罢了。 沈庭雍容貌英俊,姿态风流,尤其那眉眼和唇鼻和李博阳一致无二的好看,不过因着两人脾性不同,态度相异,单看一人的时候很难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两人目光平静的看着对方,沈庭雍没有在他眼里看见一个孩子对于初见父亲的濡慕和期待忐忑,当然也没有怨恨和憎恶,而李博阳同样没有在他眼里看见一点作为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期许和看重,两人的目光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却又多了点什么东西。 两父子视线一顿,沈庭雍朝李博阳点点头,表示他对李彤对李博阳的教育很满意。 李博阳也点点头,他也很满意,这个父亲一看就不是个蠢的,这下他可以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牵了网线,结果下班回去的时候宿舍竟然停电了,我去…… 马上要上班了,先把码好的更上来吧,晚上回来继续码。 么么哒,我回来了,这次坚持日更啊日更,~3~。 【然后是对于留言的一个疑问,说为什么不告郑荀重婚罪,这个嘛,其实我也是有我的考量,总之不会便宜郑荀这个渣就对了。】 第三十七章 修 炮竹声声,这是张静北回来以后过的第一个春节。 五花八门的烟花充斥了眼里的整个天空,张静北趴在窗口上看,想着李博阳心里不是不可惜,若李博阳能和他一起看烟花就好了,他肯定没有看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烟花,北大爷可是屈尊降贵愿意陪着他呢。 没了上辈子的芥蒂,在这辈子回来之后处处受到李博阳照顾和关心的现在,他没办法再做回那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去任意践踏他人的好意了。 再说,他原本也不是这样狠心肠的孩子。 张小北前段时间刚跟王先生学了画画,虽时间不长,神韵却足,每次想起李博阳不能和自己一块过年的遗憾便很有一种提笔作画的冲动。 若能将自己看到的、身边发生的事儿通通画出来给李博阳看,这样……李博阳是不是也能身临其境地同样体会到他的心情? 就如同他陪伴在自己身边一样。 杏杨镇是一个重视宗亲族民的地方,尤其张家和李家在这个镇上血脉深厚,亲族相连,几乎走到哪儿都有认不完的亲戚朋友。 张大山作为本家惟一一个挑大梁的人,自年三十前后陆陆续续都有不少回家过年的同宗族兄弟上门拜访,张奶奶作为长辈这几天都住在了这边,领着张大山夫妇接待客人。 亲戚朋友上门拜访一般都是拖家带口的居多,这个时候不单她们大人在忙,就是张静北自己也是脱不开身自己跑去玩的,作为一个小主人,他还得帮着看管这些同龄的、不同龄的小屁孩。 “小北,小北……”这是郑乐郑欣两姐妹过来找他玩了。 张小北刚跟李博阳打过电话,吹嘘完心情正美,见到这眼前穿着同样款式红裙子的两姐妹,眉头一抖,嘴角便挑起一抹莫名的笑意,“怎么就你们两过来了,大姑呢?谁送你们过来的?” 郑乐张张嘴就想说,被旁边的郑欣拉了一下,才四处张望了几眼,压低声音小小声道,“今天是妈妈带我们过来的,爸爸他……可能还没生完气呢。” 她的表情纠结得有些难以形容,似乎有点被膈应的恶心感,又有点惊惧未消的不可思议,总之复杂得很。 大概在她眼里,郑荀实在有些拎不清,自己妈妈是怎样的人这么多年难道他就不清楚?分明就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 她对马阮阮的存在早有耳闻,相信以张鸿雁的本事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偏偏最离谱的是,郑荀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这大过年的竟然以马阮阮是故去表兄的遗孀之名,要求张鸿雁在家里留出一个房间位置来安置她们,甚至还想带着她们一块到张家来拜年。 张静北倒吸口气儿,觉得郑荀简直是蠢哭了,真当别人的眼珠子是瞎的吗?! 不过,郑乐的神情有些郁郁,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们一直担惊受怕的,生怕郑荀会丢下她们不管,尤其张鸿雁不在身边,她们更加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而这会儿马阮阮既然都敢自己冒出头的,在她们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之后,好像结局如何也无法再令她们动容了。 总归是,咎由自取。 若说郑乐心里还残存着些许期盼,那么郑欣的态度就平静的有些诡异了。这小姑娘向来都是安静腼腆的,张小北对郑欣两辈子的印象都一直停留在文秀弱气的那一面,只是现在看来,或许是他看走眼了也说不定。 张小北眨眨眼,没再多问,只是带着两个进去的时候多看了郑欣一眼,见她弯眉一笑,对着自己笑容很是甜美,心念一动,之前的那股异样便更加明显了起来……艾玛,不会又变异个‘大姑’出来吧?! 张老太太难得看见两个外孙女,搂着两个乖宝,笑眯眯地一人塞了一个大红包,摸着两个女孩的小嫩脸欢喜得不得了,嘴里一个劲儿的,“乐乐和欣欣都长这么高了,好,好,好啊……” 张大姑还在外面招呼着人帮忙搬下车里那一大堆年货,扬着嗓子倒是和往常一样笑容明媚,海风凌冽,她穿着一袭深紫色的长裙,外披大红色短裘褂子,长发波浪卷,涂了丹寇牡丹红的芊芊玉指艳丽夺目,这女人从来都是别人眼中最张扬最无法抵挡的一抹色彩。 “大姑!” 进了院子,她一眼就看见了台阶上看着她出神的张小北,不由浅笑溢唇,迎面就将人抱起,“唉哟,大姑的小宝贝,见到大姑高不高兴?哈哈……来来来,大姑给你买了不少的礼物,咱们进屋再说。” 张鸿雁几个妹妹,就张大山这么一个撑门户的弟弟,不说什么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还是啥,她对自家弟弟的这根独苗苗真可说是当成宝贝一样的疼爱,每次回来都恨不得将自己手上有的没有的通通都塞给张小北,惹得郑乐郑欣两姐妹有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的,觉得自己才是张鸿雁捡回来的孩子。 张小北这一年长得很快,一段时间不见就能窜出一截,眨眼曾经的衣服就穿不下了,可把张小北喜得,整天见眉不见眼,笑眯眯地猫儿一样的讨喜,连带着过年收的红包都比往年多了许多。 张鸿雁抱着张小北一路笑着和人打招呼,两姑侄原本就亲亲密密的格外让人眼热,这会儿张小北穿了一身的袖口描蓝的羽绒服,颈边挂着一条喜庆的红色围巾,趁着那张细白小脸愈发的精致,原本就容貌相像的两人站一块便增了七八分,偏偏那边有人喊他的时候,两人同时一偏脸,嘴角的笑容简直要闪瞎眼。 张小北好脾气地等着那人和张鸿雁寒暄几句,直到赵宁宁拉着余子茂过来找他的时候,才捂着又饱了几分的口袋眉开眼笑的走开了。 张老太太一直关注着外面的情况,几乎张鸿雁一进门她就眼也不眨地盯着看,看看身边的两个外孙女,又看看张鸿雁身边空空的身影,倏地眉心一拧,眼角便多了些许意味不明的情绪。 张鸿雁敏锐地侧过脸看了自家母亲一眼,又和旁边那人随意聊了几句,就借口离开,走到了老太太面前。 “妈,恭喜发财,有没有红包呀?”张大姑俏皮地抖抖眉,看的旁边的郑乐郑欣一阵闷笑。 “你这丫头,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个没正经儿,也不怕把小孩给教坏了,”老太太啐了张鸿雁一眼,没好气地塞给她一个红包,直乐得张大姑不住地咯咯笑。 “再大不还是你的丫头嘛,妈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疼我就直说嘛,我又不会不好意思。”张鸿雁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没皮没脸地一说一大通。 老太太嗔怪一眼,戳着自家大闺女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两母女低低絮絮地说了阵话儿,旁边的郑乐郑欣老早就被镇上相熟的女孩给叫走去玩了,屋里便只剩下两母女独处一屋。 屋里屋外的人都走了,老太太索性也懒得再绕弯子,这大女儿是她生出来的,张鸿雁有几根花花肠子她还能不知道,你要敢跟她绕圈子,她是一句实话不说就能把你给绕晕了去。 “你跟大女婿是怎么回事儿?”老太太目光锐利,再没有在孩孙辈面前的和气慈祥,一双厉目刺得人扎眼。 张鸿雁目光直视于她,只是抿嘴笑笑,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三两句就交代清楚了郑荀的行为,见母亲收声了不再言语,才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淡淡道,“妈,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对人苛刻的女人,在回来之前我甚至想过,只要郑荀愿意保持眼前这重表面,哪怕他在外面有女人,我也懒得管他……我体会过没父亲的痛苦,不想乐乐和欣欣也像我一样。” 老太太目光一敛,表情愈发沉默了。 “妈你不用担心,”张鸿雁扬眉一笑,眼里的释然慢慢汇成一股坚定,“我已经想通了,没有郑荀,也许乐乐和欣欣会觉得有些缺憾,但是这又如何?总比他日郑荀带着那个马阮阮欺压到我们母女的头上来得强。” “我和母亲是不一样的,当年咱家没有了父亲,没有了能顶天的支柱,那日子过得是真的艰难,但如今局面又于往日不同,大山是我弟弟,他不会看着我不管的。”何况,郑荀在她这真算不上什么值得她留恋不舍的好货色,老娘的钱可不是给你养小老婆用的。 张鸿雁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张老太太的心,要知道,没有男人撑家的门户,又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身家和资本,一个女人要想带着两个小女孩独立生活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罢,你自己心里有底就行,我也老了,管不动你们了……”老太太叹息一声,伸手抹了把脸,其实她对这个大女儿心里还是很愧疚的,总归是她们耽误了张鸿雁的前程和婚姻。 张鸿雁了然一笑,不再多说。 门外喧闹更甚,紧接着进门的几个人一下让屋里的张老太太和张大姑激动起来。 “妈,大姐,我们回来了……” 再从窗口探头一看,院子里站着的可不就是几年未见的张二姑和张三姑嘛。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终于赶上了,因为还有几分钟要上班,所以这点先更上【其实还有好多想写,但是来不及什么的,咳~】 握拳,我会努力嗒!!!go go~ baby~!!!!! 第三十八章 张家人难得有这样齐聚的时候。 几姐弟乐呵呵地围着老太太嘘寒问暖,长时间的分别并没有让她们的感情随风变淡,反而在成家之后,几姐弟还如当年过日子那时候般团结,但凡哪个有点什么事儿,大家都会电话联系,尽量帮助对方度过难关。 患难见真情,富贵如浮云,最终陪你走到尽头的一定是能陪你吃苦的那个。 张二姑张馨雯是个爽利人,哄得老太太连连嗔笑的时候,找个由头便拉着张妈妈去厨房帮忙煮饭做菜,她丈夫是个北方人,牛高马大,性格倒是斯文和气,做起生意来也是一把好手。 张馨雯只生了一个儿子,比张静北还小两岁,现在正是软软糯糯最好玩的时候,张小北领着几个姑姑的孩子上楼玩,趁人不注意,在小孩脸上偷偷几次,软软滑滑的皮肤可嫩,惹得人欢喜地想亲了又亲……小崽子不由眯了眯眼,唔,他好像找到了童年时候自己老是被亲亲摸摸的源头了。 张妈妈和几个小姑子相处的都不错,她不是个小气的,每逢年节给几个小姑子送节礼,打电话联系感情,甚至在她们忙得脱不开身将她们小孩寄放在张家时,她也是尽量一碗水端平,如爱护自己孩子一样疼爱她们,就是几个孩子也是一样爱戴这个漂亮善良的小舅母。 孩子就是母亲的命,你对她们孩子好,作为母亲的几个小姑子哪里还会对她这个小嫂子心存芥蒂,自然亲亲热热好相处。 两姑嫂挤在厨房里悄悄说私房话,张二姑轻轻撞了下张妈妈的肩膀,眨着眼促狭地笑,“嫂子,你和大山最近怎么样?家里生意可好?妈这段时间老风湿又犯了没?……什么时候再给小北添个弟弟妹妹啊,哈哈……” 这二姑子二起来的时候也是真二,张妈妈年轻时候刚嫁进来时,可真有几次被她捉弄到,偏偏这丫说风是雨,还没等她生完气呢,第二天又没事人一样亲亲热热凑过来,嫂子长嫂子短的,有时候真能把死人给气活了。 张妈妈噗哧一笑,你呀你呀你,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个老样子呢……她是无奈又好笑,抿着嘴几次想对她严肃说教,最终还是弯唇笑了,“别光说我,你家不也是只有小瑞一个?想要就生你的去,还管到我肚子上去了。” 张馨雯老没正经地抖抖眉,装模做样地凑过去小声说话,“我这不也是为了你们夫妻两的‘性’福嘛,哈哈。” 张妈妈被逗得有些脸红,不过对于再添一个孩子的提议,她认真想了想,忽然又叹口气儿,悠悠道,“北北现在还小,又调皮,再多出个孩子分散我精力,我怕会照顾不好他,你不知道他是个怎样敏感的孩子,但凡我对他轻忽一分,这孩子暗地里指不定便难过成什么样……况且,大山现在事业正起步,若嫩帮到他什么,再小的事情我也是愿意做的,孩子的事儿以后再说吧。”哪怕张小北再怎么假装大方不在意,她生出来的孩子难道她还不知道吗? 张馨雯摇摇头,想要劝说几句,又实在不愿意让自家小侄子伤心,想了想,只好笑着转开话题,“今天大姐夫怎么没来?现在都到饭点了,我看大姐好像也没打电话让他过来的意思。” 她的语气是纯粹的疑问,对郑荀的质疑比对张大姑的不解多,单纯的只以为郑荀又哪里惹张鸿雁生气了。 张妈妈沉吟几秒,心里揣测着张大姑的意思,半晌才淡淡将其过程三言两语解释清楚,而旁边的张馨雯已经是完全惊呆了。 天,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蠢货,放着一条粗粗的大金腿不抱,去养那朵能吃人的小白花,简直……勇气可嘉。 实在是张鸿雁在她们心里的印象太过深刻不可磨灭,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去惹她们大姐这样凶残的人物好吗?就是娶回家当菩萨一样供着,也好过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等着被撸得连内裤的不剩的好啊。 张二姑忧郁地仰天四十五度角,突然有些同情郑荀这个傻二渣了……默默为远去的大姐夫点蜡。 张妈妈只以为张二姑的沉默是因为张鸿雁的事情而难过,柔声安慰了好几句,才借口拉着人让她到外厅去陪老太太说话。 实在是真相太凶残,张二姑只好默默咽回嘴里想说的话儿,垂着眸出去了。 实际上,郑荀现在也确实不是太好过。 原本在张鸿雁的刻意之下,两夫妻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也算相处的很和谐,何况这段日子张鸿雁为以后发展铺垫了这么多,郑荀因张鸿雁的人脉见到的大人物没有是个也有八个,通通都是分量重、说话做事绝对一把手的人物。 郑荀是怎样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张鸿雁不会不知道,但她就是要给这个一心一意沉迷权势的弄权小人,体会到她能给他的机会的魅力,让他一次次与权势擦肩而过,偏偏有门难入,这种有苦说不出的苦黄连紫薇,连年纪小小的郑乐郑欣都品尝过,作为这事儿的始作俑者又怎么可以忽略过去? 张鸿雁做事向来有分寸,她会因为两个女儿而厌恶这个男人,甚至几次都想下手毁了他,但是到最后关头她还是忍住了。 她能给郑荀的东西有太多太多,但这个男人从来只知索取不知感恩,甚至狼心狗肺到拿她的钱去养别的女人,失去了的她不会去计较,但是能拿回来的东西她也不会放过。想要权势,她有的是人脉,但看你拿不拿的下来?想要钱财给自己的虔诚铺路,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心情拿钱打发他? 她会让他知道,毁了他的不是张鸿雁,而是那个由始自终被他放在心坎上疼爱的女人。 张鸿雁这样爱惜羽毛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沾染上那些肮脏污秽?不怕别人说她冷血还是无情,若当年是这样的天真单纯,恐怕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张鸿雁站在这里,她最擅长的不过是冷眼旁观,坐山观虎斗罢了。 自张鸿雁带着连女儿回娘家过年之后,郑荀一直没出门,他没去马阮阮那里,只是守在张鸿雁和两个女儿待着的那个家,在沙发上呆呆坐了一整天。 当然你要说他是在忏悔自己不该和张鸿雁起争执什么的,那你就太天真了!这丫的思前想后,思来想去,最后结论不过一个,他觉得马阮阮最近有些不安份了。 是的,这人不会去想自己的做法有多么的过分,想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别人的过错了。 可惜,碰上张鸿雁这么个精于算计的女人,就连此刻郑荀会做出如何反应她都揣摩地分毫不差,不过她原本也没期盼更多,只要他现在脑子还算清醒,就一定会对已经越了线的马阮阮产生芥蒂,这样,即便马阮阮再如何温声软语,郑荀就是当场心软了,但是背后的疑心却会愈发地壮大起来。 人的疑心能毁灭一切,精通心理战的张鸿雁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了。 专门用来和马阮阮联系的电话关机了一天,另一只和张鸿雁联系的电话却是一天都没响过,郑荀望着这两个手机怔怔出神。 想着,张鸿雁这段时间费尽心思经营这个家,对自己也是关心备至,在人脉商场上更是长袖善舞、运筹帷幄,这样有才有貌的女人,要说郑荀不动心是说谎的。就是这段时日,他连去马阮阮那里的时间都少了很多,心里想得更多的,恐怕就是这样一个出色漂亮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妻子,那般的无限满足和虚荣感。 这人的天枰一旦有所偏颇,失衡不过是注定的事情,仅这一点马阮阮就输了前招。一个菟丝花和一个战斗力爆表的火焰玫瑰相比,论被依赖和共同战斗的诱惑,郑荀会选择哪样并不是无迹可寻,单看他此时此刻更需要哪种便可知,人类趋利避害的天性从来如此。 一个无法帮助自己,还要拖住自己后退的女人会得到怎样的对待?郑荀心里早已有了结论,下了决心要冷着马阮阮几天,郑荀再去想其他事情的时候,行动上便更加俐落了些,第二天,他就开着车去了张家。 张静北趴在阳台上笑眯眯地看,看着郑荀没事人一样和气有礼地和张家人打招呼,又从口袋里掏出包烟,客客气气地请几位小姑丈抽烟,完全没想到不过一天的时间,张家人包括几个小姑丈都已经知道了郑荀的事情,郑荀眼里男人的亲密无间,不过是他们冷眼看猴戏的表情罢了。 男人偷腥是常事,原本他们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但是郑荀情况又不同,张鸿雁对比他,那是相当于下嫁了,男人没本事,吃老婆软饭也就罢,还敢拿女人的钱去养别人的女人,这就令人不耻了,何况张鸿雁这个大姐对他们这几个笑妹夫一向关心照顾,他们对郑荀的行为便更加看不上眼了。 上辈子,郑荀将张家害得这样惨,张静北回来之后就一直耿耿于怀地想要算计他,报复回去,可惜他年纪尚小,战斗力完全不值一提,这个认知让他自馁又沮丧。 不过,在张家大姑和张家两个小姑还有几个姑丈眼前的表现来看,他完全可以搬了小沙发,磕着瓜子看戏嘛……啧啧,他还是小看了他们家这恐怖的战斗力,也完全没想到自己这只小蝴蝶这轻轻地一扇,会带动这样的风势走向。 虽是意外之喜,但是张静北心中的郁结却是放下许多。 抖抖眉,小崽子趿拉着小拖鞋就蹬蹬蹬跑回房间,准备和李博阳好好分享分享他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去看附近球场的球赛了,嗷嗷,回来好晚,不过看着好兴奋,哈哈~ 新生活还不错,新工作也在慢慢适应,总之一切都会好的,么么哒~爱你们哟~ 我去上班了,嗯嘛~3~。 第三十九章 李博阳最近有点烦,尤其这几天没接到北北的电话,反而那个姓沈的男人时不时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时候,这种烦躁感又上升了一层。 自那日见过沈庭雍之后,两父子再见面的次数也随之增加,李博阳倒没什么感觉,老爷子有心培养他,这段日子带着他走亲访友,认识了不少于沈家有益,也与他有益的大人物,类似那些聚会之类的李博阳也参加不少,不过这方面的事情都是李彤一手处理策划的。 对于上次张小北生日送来那个意外的礼物,李博阳至今耿耿于怀,两人的第一次会面便是在沈老爷子一个至交好友的寿诞上。 原本李博阳是要跟着沈老爷子一块去宴会的,但是李彤却意外地坚持要自己带他过去,这就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了。 不管李博阳以后是否能够接手沈家的所有事业,只要李家还在,谁也不嫩小看他,作为一个母亲,李彤可谓是用心良苦。 在那边的‘沈夫人’卓敏洋洋得意地宣扬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时,李彤准备的不可说是不周全,两相对比,沈老爷子就是再有想法也不免沉默了,这就是差距,这就是他一直看不上那个女人的原因。 沈家哪里有这么多的家业被这么个蠢货败坏地一干二净?一想起自己那惟一的糟心的儿子,老爷子也只能叹之又叹。 而对于卓敏来说,李彤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是她生命中最大的耻辱。 说来好笑,外面人说李彤和沈庭雍的事情时,对于她的存在往往是一言带过,当然,她也知道自己地位尴尬,乃至于令人瞧不起,但是最令她不忿的是,由始自终,从李彤发现她的存在,再到和沈庭雍闹离婚,乃至争取到最有利于李彤那未出世孩子的利益的最后,她都没能见到李彤一面。 外人说她手段如何厉害,不用出面就能引得沈家夫妇一拍两散,但真相如何只有卓敏知道,李彤就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个男人是她不要的,这个家的一切她也没有任何想要让给你的意思,哪怕她不要,她的孩子也能顺利接手这一切,甚至于她对卓敏的态度是蔑视的。 他们两夫妻的事儿,与你何干。 在卓敏后来住进沈家有一段时间之后,她才明白李彤想要告诉她的道理,此中悲愤,可想而知,做个三都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但这又如何?卓敏很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是沈庭雍给的,她自信自己经营多年的感情绝对比得了曾经以往李彤和沈庭雍的那四年,在自己生有一子一女之后,这种坚定和自信就更是与日俱增。 在沈庭雍掌控欲的强盛和过于睿智冷静的本质这点上,李彤可比卓敏看得清的多。 李家世代从政,再k市的势力虽不比沈家雄厚,但也不容小觑。 李彤带李博阳去看望了他的大舅舅,又拜访了一圈周围亲戚好友之后,当晚在李大舅家里住下了。 李大舅与自己这个最小的妹妹相差岁数有十几二十岁,打小就跟养女儿似的疼爱李彤,当年他对李彤和沈庭雍的事儿也有过质疑,只是到底因为自己妹妹的坚持最终松口了,哪知如今结局却成这般……他将李彤这样的惨淡收场归咎于自己的不够坚持不够用心害了她。 往年,因为李彤的倔强和固执,李大舅明知自己妹妹就在k市也不敢主动见面,只得暗暗使力,以图在暗处能帮到他多少,是以,两兄妹竟然这么久都不曾见过面。 李大舅长相温润儒雅,性子也好,乍一看还挺像个温文尔雅的学校教授,不过李家人和张家人世代政商相连,政治家的精明强悍和商人的狡猾多变早已融会贯通,流于血液,倒是这张和善的面皮帮他坑了不少对手。 李彤这次也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则是为了让李博阳和母族更亲近一些,二来,她来找李大舅并不没有她的目的的。 夜深人静,李大舅和李彤还在书房里轻声交谈,大舅妈在门外静静杵立了几秒,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李彤时,她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婚姻却还是这般飘摇不定……心里叹口气儿,兀自摇了摇头,才从厨房里温了一杯热牛奶端去给二楼的李博阳。 李彤看着自家大哥明明才到中间,两鬓却隐隐掺白的头发,心中酸涩,垂着眸连眨数眼才不教自己眼泪掉下。 “这些年,我知道你过得苦,如今博阳也大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李大舅笑起来颇为憨厚,摸着鬓角有些不好意思,就像小时候不小心吃掉了自己妹妹最爱吃的鸡蛋羹一样,他记得李彤小时候最喜欢爬到他肩膀上,摸着两边扎手的寸发咯咯大笑,却叹如今自己连这头华发都染了风霜。 李彤看着难过,暗自呼气吐气了好一阵才慢慢抬头,装作不在意地笑,“还能怎样?守着阳阳过呗,孩子就是母亲一辈子的债,哪怕他长得再大,我也还是放心不下,何况……”她眼神暗了暗,沉声道,“沈家是阳阳逃不开的牢笼,若不想被牢笼困住,那就只能夺取牢笼的拥有权了。” 李大舅嘴角含贻一笑,摇摇头漫不经心地笑,“哪至如此……”但话里并不觉有不妥之处。 不过李彤的下一句话儿却是引人深思,“这次过来,我只希望大哥做到一点,不管以后阳阳能不能在沈家占有一席之地,咱们李家都不能搀和到那边的势力去。” 李大舅眉宇一凝,惊疑不定地抬眼看着李彤,见她靠在桌上比划了个字,心中恍然,才慢慢沉寂了心思,轻轻笑了。 果然,沈家那老狐狸是从不做赔本生意的。 如今又是几年一次的上位评选,京都中人事变换,谁家上位还没个准,但是下面人脉却已然悄声布置下去,站队虽早,但是沈家一直以来依靠着谁,想必沈老爷子也是心中有数。相比起沈家的前途和事业,即便是他的亲孙子,能被利用的恐怕也要被剥下一层皮来,何况是与李博阳关系紧密相连的李家,这招可是算计的好呀。 李彤这句话便是给了李大舅一个惊醒,劝他万不可因为自家侄子的事情轻易搀和到这个漩涡里来,要知道李家这么多年未倒,靠的不单是杏杨镇里的张家,很多程度上还因为他的中立姿态令人心安,一旦格局发生变化,恐怕就是李家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李大舅暗暗心惊,以他都李彤这个妹妹的珍惜和疼爱,到时候若沈家出点什么于李博阳不利的乱子,一个不注意,他便很容易陷入沈老狐狸给他设下的陷阱,一旦被绑定站位,那情形可就大大不妙呀。 有时候,就是李大舅都要对李彤心生叹服,生为一个女子,确实委屈了她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和释然,不禁相视一笑,岔开话题聊起了其他事情。 “博阳和沈家那小子见过没有?”李大舅有些好奇地问。 眨眨眼,李彤笑得俏皮,“哪个?你说的是老小子还是那小混蛋?” 切,眼前这老小子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倒是难得露出本性般恶劣地笑了笑,“还能是哪个?就那上不得台面的小混蛋老子还看不上眼,除了那沈家老小子老子还能问谁?” 还就那样呗,李彤懒散一笑,本来也没指望他会对她家阳阳有多亲厚,更没心情将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给他当个玩物来算计,来逗弄,更加别提将她疼爱多年的宝贝送与他了。 李大舅摸着鼻子哈哈大笑,他是见过李博阳如今这性子之后,才愈发得意,这么个品格端方的君子风度,对上那臭不要脸的沈庭雍,艾玛,沈家亏大发了…… 了解李大舅心思之后,默默抚额的李彤:…… 这边两兄弟低声絮絮地讨论个不停,楼上的李博阳却也心里不平静。 他已经好几天没接到北北的电话了,几次想打都因为各种因素被中断,再之后则是因为后面发生的种种事情,他也怕他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此时此刻的糟糕心情,若是害的北北担心就不好了。 李博阳是个善于自省的孩子,因为从小生长的环境原因,要想轻易取得他的信任这有些难,何况李彤从没想能避着他解决沈家这一大摊子糟七糟八的破事儿,所以每每在和沈家老爷子相处完各自分别回房的时候,他都会小心又谨慎地一点一点回想,揣摩、理解、吃透这小老头每次同他对话的意思。 若有不解,就等下次和李彤见面之后,两母子便一起将其一一剖析、分辨,再则衍生其‘以不变应万变’的应对方案,而李彤有今日见解,也是从李博阳平时与她分析问题时,两人同时敏锐察觉到不对的来源。 李博阳抿着嘴在床上做了一会儿,又从柜子里的小书包摸出一本小本子,捏着铅笔在书桌前写写画画。 xx年xx月xx日 今天去拜访大舅舅,大舅舅很和气,大舅舅笑起来很好看,就是对着妈妈的时候看起来很呆…… 写完这句,李博阳意识到不妥,拿着橡皮擦将那个呆字给擦去,但是想了想,又写了回去,然后在后面默默添加了句,‘大舅舅真是个疼妹妹的好哥哥。’ 歪着脸,李博阳继续写:大舅妈做的糖醋鱼很好吃,大舅妈还给我挑刺,等我回去了,也给做糖醋鱼,也给北北挑鱼刺……顿了下,又写,我这么喜欢北北,只要北北亲我一下,我就什么都帮你做了。 ………… 这时候的李博阳还小,小到还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个痴汉恋妹癖这个词,也没明白思念是怎样个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个好天气,么么哒~ 第四十章 xx年正月初六,李博阳打了个臭不要脸又自作聪明的二傻子,回去之后,这屁孩子兴冲冲跑回房间记下了此时此刻重大而激越的心情日记。 ……我很想念北北,等回去之后我就用零花钱帮北北买件更好的白衬衫。 想了想,李博阳捂着腮帮子闷闷直笑,又捏着笔唰唰补上一句,那个讨厌鬼这辈子估计都不喜欢穿白衬衫了……北北穿白衬衫才是独一无二的好看。 …… 这丫的完全不以为杵且理所当然觉得,自己尿了人一身,毁了人身上的白衬衫,还趁机暗算揍人一顿的行为是件极正常的事儿,正常到他整晚的心情都相当愉悦。 若是张小北在场,保准捂着脸羞愧道,酷爱还他一个正常的李博阳,嗷嗷~一定是他今天睁眼的方式不对。 每天起床就发现男主又长歪了几分,何其疗?!!! 会和沈庭雍与现任‘沈夫人’生下的那个小儿子遇上,是在沈老爷子至交好友的寿诞上,李博阳是随李大舅一同出席的。 沈老爷子来得早,一眼看见了同样穿着小小西装革履,满面严肃的大孙子李博阳,忙和老友招呼一声,转头朝他招招手,让人过来。 李彤正与那些以往认识的人淡声寒暄,见状,也不阻拦,只是笑着和李大舅说了句什么,这才领着人过去了。 “杨老,今日寿诞,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世安康,万事顺遂。” 坐在沈老爷子旁边的是个精神烁烁的干瘦老头,一双厉眼灼人,整个人就如一把收在剑鞘里的利刃,不出锋芒,气势却仍令人心惊。 杨老轻轻一颌首,看到两母子如出一辙的面容神情,脸色一缓,话里却是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只是眼角扫过李博阳的时候,他却格外认真地审视了一番眼前这个孩子,见他在自己愈发逼人的气势下仍巍然不动,冷静如斯,两眼平静地与自己对视,不由心中一奇,随意问了几句,见他对答如流,并不磕绊,面容虽是稚嫩,但仪态端方,姿态安然,眉宇淡淡却言行正肃,不骄不躁。 杨老心中暗暗点头,对这孩子欣喜之余却故作严肃地抛给他一个至少对一个孩子来说,仍算残忍的问题,“你觉得你父亲这人怎么样?你又是如何看待他当年对你和你母亲的事儿的?” 杨老问得直接一颗地雷不单将当场的李彤炸得一蒙,就连旁边的沈老爷子都有些脸色发僵,觉得老友此时发难实在让人心中难悦。 李博阳端坐在椅子上,闻言转头给李彤一个安抚的眼神,低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又认认真真地回答,“父亲挺好的,妈妈也很好,”他歪了歪头,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又万分肯定地点点头,“他们现在都生活得很好。” 杨老眼神一亮,却仍揪着原来问题不放,那你是怎样看待你父亲和你母亲的事情呢? 这不是他们两夫妻的事儿吗?李博阳疑惑地盯着对方那老头看,又看了看面作不在意,耳朵却悄悄竖起来的沈老爷子和李彤,心中微定,当即反问,“那杨爷爷觉得我现在过得好不好?” 杨老一怔,双眼一眯,神色不由微妙起来。 “我觉得挺好的,妈妈给了我很多。”别人家小孩有的,他都有,别人家小孩没有的,李彤就是创造条件也要让他有,回到杏杨镇之后,他还有了北北这般对他重要的人,感觉人生简直不要太满足。 再则,李博阳和沈庭雍也就这几天见面毕竟频繁,在他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出现,当他已经成长起来,再多的相处也抵不过当时的一个拥抱,为时已矣。 怕笑老头还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让自己母亲心里不痛快,李博阳说话也就不显得那么委婉温和了,“听说父亲还有另外的一子一女,哦,对,还有那个爬床上位的女人,我知道,他现在已经是爷爷的另一个媳妇了。” 无视沈老爷子微微僵硬的眼神,也没提他这段时间在暗处隐隐发觉到老爷子似乎对其余两个孙子孙女的关注和心软,只是略抬了下巴,很是孩子气道,“以后妈妈也会找个好男人嫁了的,你们不用担心。” “不管我姓李还是姓沈,我和父亲的血缘总归是分不开的,现在父亲对我也挺好,”每次见面也能说上几句话,虽然话题有些诡异,但是气氛却是相当和谐,顿了顿,李博阳又道,“他们有各自的生活,挺好的,我不会对父亲的新媳妇有意见的。” 闻言,就连杨老都扭曲了一下面孔,抽了抽眼角,似乎觉得眼前这小孩的脑回路有些异于常人,不过心思豁达,有容人之量是肯定的。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似乎都不太能理解眼前这小孩到底是真豁达还是假仁义,倒是李博阳抿抿嘴,一脸天真地反问,“难道她还敢对我有意见?” 咳,这个话题似乎走向愈发地诡异了,杨老眼角一耷拉,似乎也觉得现在的小孩越来越不好对付了,只好撇着嘴岔开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李博阳。 博也,有兼容和争取之义,阳者,如灼阳光辉,温暖明亮,亦照射四方,两者合一,说是父母愿他包容万象,心胸宽广,前途坦荡,那大胆些倒不如说他是被寄予‘与太阳争辉’的期望。 在此位置,有此胸怀,李彤当时取这名字的心思如何已不是杨老所关注的,单看李博阳小小年纪就被教导得如此好,又得此种意义远大的名字,想来李博阳这辈子是与平凡无缘了。 当然,杨老也是因为一开始耳旁老友一直在絮絮念叨,恨不得将自己出色的大孙子给炫耀得人尽皆知,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满世界只此一人的得意,说他心里没有几分不服气,那是骗人的,不过老人家到底是见猎心喜,管他之前说过什么,现下表现如此,就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顾自己点头说好。 李彤心里清楚,这就是对李博阳资质的一个肯定了。 其实,这次李博阳的话儿并没有掺杂一丝水分,他是当真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他不太喜欢沈家,这里没有会跟他撒娇,会跟他闹脾气,会软声软调哄着他的北北,也没有会做好吃的酱牛肉和酸汤脆鱼的张奶奶,更没有会把他当自家孩子一样疼爱的张妈妈……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这里不是杏杨镇,没有他喜欢的那些人,没有他享受的那份宁静,更没有他能栖息落地的一个家。 甚至于和沈庭雍的几次交谈、几次会面,李博阳都是暗地里摸索、揣测了对方的心思,才慢慢投契起来,使得对方能将他当成一个大人,而不是一个无知、只知哭闹的小孩来对待,他需要对方一定程度的尊重和一个同等水平的交谈和台阶,为此他一直在努力。 在很小的时候,他便对父亲这个词失去里对它的尊重和崇拜,每每课本里形容父亲时都是千篇一律用‘父亲是山,父亲是港湾’,他便觉得讽刺,沈庭雍可从来没给他们母子任何依靠,直到后来年岁渐长,有些东西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因为从没放在心上,所以当个陌生人来看待,好像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李博阳觉得眼前这种相处模式就相当不错,他觉得舒服,沈庭雍也会觉得轻松。 何况,沈庭雍和李博阳在本质上还是有很大一部分的相似的,一样的自私、霸道,自我主义强大,只是在掌控欲上两人着重的中心不一样,由此结局相差甚远,自此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也算是互不妨碍罢了。 这边一老一小相谈甚欢,那边跟着沈庭雍一起过来的卓敏牵着那打扮亮丽的一双儿女,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一直只能在幻想中相遇的李彤,不由一黯,带笑的眼眸也跟着微微狰狞起来。 李大舅到哪儿都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主儿,跟谁都能说上两句话,哪怕他话不多,也总能在一针见血地分析出其中利弊,三言两语间便将这团稀泥和得柔韧劲道,各自心情都照顾得面面俱到。 几乎是沈庭雍一进门,李大舅便注意到了他身旁的那一双儿女和那个令他不耻和蔑视的女人,不过在眼角触及自家妹妹温淡平静的面容时,才渐渐平缓了气息,扬起笑脸又作不知地与人攀谈了起来,只是侧着身若有若无地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有时候,你也得承认,沈庭雍确实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哪怕他在女人上拎不清,但是一进门还是受到了大家的热情逢迎和追捧,只是到了卓敏那边,虽然身边仍有阿谀奉承,不断谄媚的女人,但是那些真正达官显贵的夫人的态度就有些明显的微妙起来。 若说她们以往就是再看不起卓敏,因着沈庭雍的身份地位和本事儿,再如何,那些表面功夫还是做的极周全的,何况沈庭雍对这个‘现任’表现尚可,嘘寒问暖自不必说,反正沈庭雍对每个女人都可说是怜惜备至,即便是一夜、情对象,他也能使得那女孩与他分开后还对他念念不忘。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久别多年的李彤今日会带一直隐藏在背后不现身的李博阳出现,还如此高调地借由母氏李家来出面,更听传闻沈老爷子对其大孙的态度,这其中意味更是不言而喻,卓敏一直以为稳妥不会松动的局面隐隐失去了它原有的平衡,如今再加一个身份地位更极显赫的杨老,众人心中会如何权衡取舍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儿。 时势造英雄,说是时局创造,反过来理解却也是笺言真理----雄英造势时。可见,能登顶巅峰活到最后的人,首先就得学会怎样造势,李彤深以为然。 宴会繁华,却暗波汹涌,聪明如卓敏又如何能没察觉到此中行道,但是她终归是力薄,又没母氏可做支撑,唯有一子一女和沈庭雍,眼里几番算计,最终还是沉敛于底,就此潜伏了下来。 殊不知,她的一言一行都被众人看在眼底,更被身旁的沈庭雍和一涮儿女看得一清二楚,感叹之余,沈庭雍对这女人懂得审视度势的聪明也是松了口气儿。 就在大家都以为卓敏会忍不住跳脚的时候,这女人沉寂了,然后在大家都以为她肯安份的时候,这丫的竟然敢在李彤起身帮儿子去挑宴会点心的时候走过去与人攀谈,这一惊一乍下,简直看脱旁人的眼球。 李博阳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表面亮丽,内里阴暗的女人了,他看看自家母亲,又看看面带笑意,自以为将自己眼底的嫉恨和怨毒伪装的很好的卓敏,离他们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李大舅还站在那里,沈庭雍也是支着耳朵在关注这边的动静,李博阳心里点点头,杏杨镇的女人通通战斗力爆表,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屁孩子一计较完毕,找了个由头上厕所去了。 旁边一直紧盯着李博阳动静的小小身影微微一移,与另外一个穿粉丝裙子的女孩对视一眼,随即紧跟其后。 对于敲人闷棍、背后偷袭的行道,显然张小北将李博阳教导得极好,是以卓敏那最为娇宠的小儿子准备偷摸跟上去,顺便在厕所里将人偷着教训一通给自己母亲出气儿的时候,李博阳一转身,捏着小雀儿就哔哔尿在他身上。 眼看对方瞪着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随后嗷地一声扑过去,被李博阳反手一捏,给塞到那尿盆里去了。 然后,然后……某个越长越歪的破孩子暗爽了一天,决定将自己的伟大心情记录在案,留着以后慢慢回味。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上了更上了更上了,别嫌我迟哈,么么哒。 下午休假,回家啃鸡腿去,晚上看球赛去,么么哒,俺们公司超级多帅哥的,我好幸福,哈哈~ 第四十一章 卓敏看见她最为宝贝的小儿子沾了满身的尿臊味尖叫着跑出来,简直要丢尽她所有的脸面的时候,那铁青难堪的脸色,李大舅果断点了个赞。 操办这场宴会的是杨老的大媳妇方慧琴,这女人八面玲珑,最是个懂得看人眼色、顾全大局的周全人,见人如此,她是眉也不皱,依旧笑意盈目,眨眨眼,故作不知地打趣道,“哟,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孩子也真是,”她随手摇摇,身边立马凑上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轻声笑道,“快,让人带这孩子去客房清洗清洗,顺便换身衣服……” 这女人到此时还是老神在在地,吩咐完这些,又漫不经心地叮嘱,“以后让手底下那些人多注意点,来者是客,怎么着也不能在那腌臜地方受了怠慢,今天这种事没有第二次。” 然后她又朝众人笑笑,“来来来,今天是我家老爷子难得高兴的日子,今日是我的不妥当,可别因为这么点小事儿闹得不愉快,大家吃好喝好玩的尽兴才行啊!”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虚的原因,方慧琴话音刚落,卓敏就敏锐察觉到这女人有意无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再一思及她话里的意思,心中顿时怒火中烧,却又实在无计可施。 卓敏也知道自己是得罪不起杨家的,若选在这种时候发难,就是沈庭雍再如何宠爱自己,恐怕也会因其利害关系选择袖手旁观,在这点上她是再了解沈庭雍不过的了。 自知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卓敏哪怕是咬碎了后槽牙,面上还是勉强笑着附和,视线触及始终表情淡淡的李彤,心里简直打翻了五味坛,酸甜苦辣咸样样俱全。 有时候她真是恨啊。 李博阳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捧着一杯果汁喝得还挺开心,他并不太关注卓敏那边的动静,但是眼前沈老爷子那几不可察的一皱眉却是让他心头跟着一跳,情绪愈发的平静了下来。 男孩默默垂下眼睑不去看两位老人审视的目光,他不喜欢他们这样直接不加掩饰的打量,刺得他心口发疼,觉得整颗心都架在火上烧了起来,炙烤得他难受极了。 小孩子的心思就是如此敏感、直接。就拿这些日子来说,李博阳可以感受到沈老爷子对他的重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轻易夺取了卓敏这几年来时不时就要创造机会让两个孩子去见见这个放到如今来说只能算是一个孤寡老人的情分,哪怕老爷子看不上那两个孩子,心里总还是禁不住这种天伦之乐的诱惑。 李博阳也想不透沈老爷子这一皱眉是对自己的不满多些,还是为那小孩的愚蠢更着急,亦或是为自己此种作为而不高兴?但这又如何,他和那孩子总归是不一样的,李博阳从没奢望过沈家那些人会对他有几分好?他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人得知足。 李博阳母子的平淡姿态,让两个老人略略收敛了此时的眼神,两个不同的人不同的思想由此会衍生出什么样的思绪,这就不是人为能控制的了。 至少在沈老爷子心有不忍,对李博阳产生几分不满的时候,杨老爷子却是拐了个弯,脑袋思路又给绕了回来,他对卓敏那两母子实在是看不上眼,打从李博阳出现的第一眼,他这心呀,就已经开始偏移了,但又因为时间不长,看人看事儿还算是公正明白的。 一直侯在旁边不发一言,静察细微的李彤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笑了笑,她对沈家其实真不抱什么大希望,不过是为了李博阳才不得不勉力拼上那么一把,但她脑子总还算清醒,没脑袋昏聩的以为花那些不必要的精力去讨老爷子喜欢,李博阳就能顺顺利利的登上那个位子。 有时候,你也得承认,实力胜于一切语言。只要沈家还没昏庸到那等程度,无论是沈老爷子还是沈庭雍,相信他们都没有弃李博阳不用的道理,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只会让人看低自己罢了。 李彤的骄傲让她不屑于讨好沈家的人,但李博阳对此却并不多在意,权宜之策谁不会,不过是面子功夫,真心与假意各自心知肚明,只要找好自己的位置,任你狂风大浪扑面,雷电交加劈打,他仍屹然不动。 这场宴会结束,李大舅提出要接李博阳去李家多住几天,毕竟多年未见,需要多些时间去相处和联系下感情。 沈老爷子不可置否地客套两句,并没多加阻拦,不过在看向李博阳的时候,眼神有些冷淡。 李博阳直目看他,对于这个老人他从不敢丝毫懈怠,抿着嘴说话的时候就显得格外认真,“爷爷,我过几天就回来看你,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他歪了歪头,觉得北北平时最让他暖心的这几句话放到这里来说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眨眨眼,他又慢吞吞地补上了句,“……爷爷的新媳妇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爷爷你去看看她,下次让她小孩别再跟我闹了,这样不好,我跟他又不熟。” 说着,他还弯着唇小小的笑了下,那小模样要多腼腆有多腼腆,看起来乖巧极了。 这眼药上得不动声色又光明正大,李大舅简直是在心里狂点赞啊,拉过李博阳的手笑眯眯地合不拢嘴,“就是,就是,我们家博阳有些认生,不是一个境界的人还真相处不来,老爷子你多担待着点,让博阳到我们家玩几天,回来就让这小子到您面前尽尽孝道,小孩还小,作为长辈您就多教教,啊。” 这臭不要脸的,多教教?教谁啊?是卓敏家那小混蛋,还是眼前这规规矩矩,一点错处都不让你捉到的狡猾蛋?沈老爷子忽然觉得空气有些窒闷,呼吸都有些不够用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滑不溜手的家伙,难怪都姓李。 但是不得不说,李博阳那一番话还是起到些作用,至少沈老爷子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这小子是借刚才的事儿敲打自己,顺便表达自己的不满,让自己眼睛放亮些,免得伤感情呢。有些话儿说开了就好,说开了心里才能没芥蒂,才能放下眼前这个心结,尤其是沈老爷子这种一点蛛丝马迹就能绕上十八圈的人精,单刀直入才是最好的办法,何况不满也能积少成多,很多人止步成功则往往是失败于细节的处理。 沈庭雍还站在一边没走,他看看李彤又看看李博阳,眼里难得带着点惊喜又温和的笑意。 李彤能教出这样一个好苗子,实在是在沈庭雍的意料之外,尤其这孩子这样的合他心意,合他心性,简直如为他量身订制的继承人。 他的考虑不会比沈老爷子少,只是在择取条件上显得更加纯粹和自私罢了。在他心里,李博阳的存在和逗弄宠物一样宠爱他的一双小儿女是毫不相悖的,两边位置不同,完全没有可比性,这与沈老爷子不合时宜的慈爱之心是完全迥异的考量。 沈庭雍伸手摸摸李博阳的脑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塞给他一个自己的私人电话,笑眯眯地极温和,“若有事儿可打来给我。” 众人眼神莫名,神情淡淡,倒没多想什么。 要是张小北此时此刻也在现场,肯定要瞪大眼好好惊讶一番,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啊,碰上沈庭雍这样的老妖怪,上辈子的他就只能被挥成渣渣,这丫就能轻而易举得到沈庭雍的青睐,要知道沈庭雍这样七百二十度全身都是心眼的人,能得他一个私人电话极为不易。 何况沈家本也不是太干净的家族,手底下怎么也有几样不能见光的产业,所以在他忙的时候,就是卓敏有事儿找他,也只能通过副手联系到他。 但此时的李博阳是真的淡定,他只是捏紧了手里的手机,抬头看了看这个从不正眼看他的男人,抿紧嘴,半晌才哦了一声。 盯着手里这个小巧的手机,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点头的男孩,脑袋有些不受控制地放空、发散……若是再买只手机给北北,那他就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能和北北说话了对不对? 想了想,李博阳又恭恭敬敬地对沈庭雍道了声谢谢。 沈庭雍这才闲庭漫步地和众人道别,朝门外早就等得焦急的卓敏母子走去。 这次的宴会终于圆满落下帷幕,而杏杨镇那边却正上演着一处好戏。 恐怕就连一向对马阮阮高看几分的张静北都没想到,这女人会这样沉不住气,郑荀前脚来杏杨镇张家,她就能领着郑云贤紧随而来,要你说她是光明正大来闹也就罢,至少在众目睽睽之下,反倒是张鸿雁势必要退上一步,但这丫偏偏是在张鸿雁载着两个女儿外加一个张小北准备开车去市公园游玩的时候,马阮阮飞马般扑了过来。 若不是她倒的时机刚刚好,若不是张鸿雁刹车速度也够快,恐怕这女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下秒,郑云贤就从一旁飞奔过来,嚎丧似的扑倒在地,那架势……不知道的还真当人死绝没气了呢。 张小北摸着下巴直咂嘴,演的真够卖力的。 坐副驾驶座的郑荀是第一个认出来的人,一见郑云贤他就立马着急了起来,推着张鸿雁一脸紧张道,“快去看看,看看那人怎么样了?”说着他也下车了去,不去看那马阮阮,反倒率先拉起郑云贤,首先察看其他是否受了伤,直看得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马阮阮扭曲了脸。 一钞意外‘事故阻拦了大家的脚步,前面张鸿雁一停车,后面紧跟而来的二姑丈和三姑丈以及张大山也立刻停了车跑过来看,不一会儿就围了一圈的人。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个不休,还有路人低低絮絮的八卦声,再看马阮阮一副娇娇弱弱地被人从地上扶起,再咬唇故作坚强地强调自己没有事儿,却是装出一副随时晕倒的模样,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眼看众人心有不忍,直看得张小北双眼一眯,这女人倒是好算计。 爸爸,爸爸,我看不见了,你抱我,快……张小北拉拉张大山的袖子,嘟着唇坚持要蹿到他怀里去,居高临下看戏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尽管张大山有些不耐烦,嘴里哼哼两句也没拒绝,真怕这小兔崽子一磨起人来,反倒没完没了。 马阮阮是个最识时机、极会扮弱的女人,见路人越来越多,她心里就愈发志得意满,对着张家人那是柔弱娇软易推倒,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却是对着郑荀哀哀戚戚地欲掉泪,苍白着张脸道,“我没事儿,不过是想带着孩子见见他分别已久的父亲,我们已经好些天没见了,大过年的,不想孩子伤心难过,想着看上一眼就走,只是,没想到……” 果然,郑荀心里一软,眼里都带上几分愧疚。 那女人会是如何作态,张小北就是用脚趾头都嫩想得出来。这郑荀一心软,想来马阮阮那边肯定会借势而上,说不得还能借此机会登门入室,顶着受伤者的柔弱表现住进来,不论结果如何,到最后张鸿雁或多或少都得吃点亏,这点是必然。 一直窝在张大山怀里的张小北嘴角一掀,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他怎么可能让这种女人再一次祸害到张大姑,祸害动张家的每一个人。 小崽子闭闭眼,抱着张大山脖子的手又紧了紧,半晌才酝酿好情绪般,小小地摇了下张大山的手,凑过去小小声说,“爸爸,那个小孩我好像见过,我在王老师学琴那会儿还看见大姑丈带他去求王先生收他做学生呢。”这声音虽小,但是靠近张大山的张家人却个个听得清楚。 张大山的眼神顿时一凛,连带着最靠近的张二姑都皱紧了眉头,眼看场面气氛一触即发,倒是最靠后的张小姑娉娉婷婷地走上前来,柔声开口,“呀,既然都认识,那正好,这位大姐……” “哦,喊您大姐没关系吧,”张小姑年纪不小,但却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最是乖巧可人,她弯着两眼甜甜地笑,看眼前那女人面容一抽,便笑得更欢,“大姐刚刚说是来探亲的吧?那正好,这杏杨镇还真没我们张家不认识的人,你说说是哪个儿,我领着你去就行,你看看你,想搭个便车直接拦一辆就好,这大马路的扑过来,多危险。” 她甚至还柔柔掸了掸马阮阮身上的灰尘,又笑眯眯看着旁边的郑云贤道,“你这孩子,哭得这样惨,你妈妈晕的早,这没破皮没出血的,我们还没撞上呢,你怎知她就死了呢?大过年的,没得闹的这么晦气,念你年纪还小,又思吗,母心切,我就不责怪你了。” 看着张小姑软声软语一顿‘哄‘,旁人哪有听不明白的,就是马阮阮拿着手上的钱都觉得烫手,众人的目光令她坐如针毡般难受。 但是就此罢休,她却又不甘。 “郑荀,郑荀,你别走……”终于,这女人一掐大腿,哀哀戚戚地又哭喊了起来。 于是,原本走开的路人支着耳朵再度折返,这好戏呐,还得唱上第二场,张小北捂着脸,简直要被她给蠢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大的雨啊啊啊啊啊啊 ~ 第四十二章 由一钞意外车祸‘引发的后遗症就是,郑荀发现眼前局面竟然慢慢脱离了他的掌控之中。 马阮阮的突然出声和张家人陡然一愣下的警惕都让郑荀背后发凉,整个人如惊弓之鸟,生怕马阮阮再生出什么想法儿,令他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毕竟郑荀此时的想法又与以往不同,他对张鸿雁是真有几分心喜,如无意外,他不想令这个使他受益良多的家庭支离破碎。 这人呐,心里一旦有了顾虑,就如生命中最珍重的把柄被送与敌人手上,无论怎么拼怎么搏,最终不过一个输。 郑荀快步走了两步,却是在马阮阮最终要抓住他的时候,一下闪到了张鸿雁背后,眼神凌厉,带着若有若无的威胁和气恼。 马阮阮动作一顿,心中惊疑不定,等回过神来,再看身边众多的张家人,却也觉得自己着了魔一样,眼神微恍,摇摇晃晃之下,竟是一掐大腿再度痛哭出声,在别人还未靠近之前,自己就先抽噎着闭眼倒了下去。 妈,妈,你怎么了?……郑云贤表情惊恐地扑了过去,这和说好的剧本演的不一样啊? 张小姑原就是最靠近他们的人,这会儿见人倒下,拖长声音‘唉呀’一声,抖着眉唱戏一般,“这大姐说哭就哭,说晕就晕的本事儿还真厉害,”她还戳了戳旁边那个身材高大的小姑丈,一脸俏皮地冲他笑,“下次你要敢欺负我,我就学她,大马路晕给你看,管别人看着丢不丢脸,反正你听话就好。” 那男人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朝众人一摆手,笑道,“散了散了,让大姐夫送她去医院好了,都挤在这里做什么?也不怕这傻大姐晕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真是……” 路人听得有趣,一哄而笑下反倒显得躺在地上的马阮阮更加难堪。 郑云贤年纪虽小,对生养自己母亲的行为不好多加评判,但是郑荀这般袖手旁观,甚至连出口声援几句都不敢,反而从头到尾一直躲避在那女人背后的模样却令他极为不耻,以往的甜言蜜语都不过是哄着他们玩的,说什么,他们母子才是他的惟一,才是他的最爱,才是他的亲人,结果……眼前这一幕令他更早地识别了郑荀翻脸不认人的真面目,原本父亲在他心中的高大形象也随之崩塌。 郑云贤的眸子很黑,上辈子张小北尤爱他的一双黑眼珠子,深邃迷人的像是能将人给倒吸进去一般,勾的他神魂颠倒,甚至将整个张家都搭了进去。 郑云贤对张静北是极温柔和善的,至少,在张静北的印象里,他从没有如今这样阴霾不加掩饰,甚至仇恨通红如漩涡般嗜人的浓烈,令人心惊。 张静北是这么多人中惟一一个看得最清楚的,张家与郑荀与郑云贤之间的前尘往事再没有比他更了解的人了。 或许更多时候,他对郑荀和郑云贤的恨并不比郑云贤此时此刻表现的更多,但是有些忌讳,有些厌恶已是植入根骨,无从解脱……重来一次的生命这样珍贵,杏杨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割舍不下的,他不敢为哪怕一点风险就拿自己的幸福去赌。 为郑荀,为郑云贤,不值得。 时至今日,看到眼前这一幕张静北才觉得自己好像才能够稍稍喘口气的感觉。郑云贤的痛苦不该由他给,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的人生从来都不需要郑云贤来插足,而郑云贤的悔恨也不该由他来承担,这太沉重,他负担不起。 所以从重生以来,他是一力避免和郑云贤的任何接触,即使是一句很随意的对话他都不愿意,因为他太渴望幸福了。 幸而,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郑荀终将为他的贪婪,为他的野心,为他的虚伪付出代价,至于郑云贤的人生会是如何?那就不是张静北能够关心的了,马阮阮这样护短的女人,无论何种境界都能创造条件为他遮风挡雨,即便没有郑荀。 能让郑云贤远离自己的生活,远离自己的世界,让他再也不能阻挡自己得到幸福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就像卸下一个负担,在张静北终于确认使郑云贤仇恨的人不是自己后,懒懒揉了揉眼,浑身就跟脱力了一般。眼看郑荀略带慌张的眼眸,还是张鸿雁微微冷凝的面容,差点没让自己笑出来,要知道趁郑荀不在的时候,张家几姐妹可是好好商量了一通,瞧这一个两个装的跟什么似的,心里只指不定还跟看大戏似的傻乐呢。 爸爸,爸爸,我们回去吧……小崽子抱紧张大山的脖子,脑袋耷拉在他肩膀上,身子软软,看起来蔫蔫的没什么精神,不过看他笑容仍在,脸色也算红润,应该是没什么事儿。 因为中间这么一岔子,大家出去游玩的兴致也减消不少,又见几个孩子懵懵懂懂的模样,大人们都有些不忍,怕刚才那场面扎了孩子的眼,纷纷提出掉头回去的决定。 结果,张静北回去的当晚就发了高烧,连续几天高烧不退,就连当场最镇定的张大山和张鸿雁都有些惊着了。 张老太太是个稳重的,但这会儿一旦涉及自己惟一的亲孙子,心里那个揪疼,捏着湿毛巾担惊受怕地整天整夜都不敢合眼,就怕这高烧不退,一不小心就烧坏了脑子。 但凡是涉及到孩子的事儿,父母哪个都是做不到平心静气的,何况这等生死攸关的事情? 张静北这场高烧来得比什么烈火都凶猛,一阵未熄,又起一阵,熊熊烈焰,烧得他整个身子如虾米般通红,滚水的热汗淌湿了整张床铺。 烧到了第三天,就连医院里的医生都有些束手无策,一个个只能小心翼翼提议,让大人们注意着点,时时用冰块降温,也不管现在是冬风冷冽,务必让他不要烧坏脑子就好。 到了第四天,老太太身子都有些扛不住了,回家歇了半天,大下午的就提着檀香炉子爬上杏杨镇后山上那惟一的一个山神庙去祭拜,小老太太一生风雨,从不低头,但是为了这老张家惟一的香火苗子,那是老泪横流,万般央求都舍下了,只愿自己这惟一的亲孙子能健康平安,千万要度过眼前这等难关才行。 烧到第五天,张静北已经烧得人事不省,整个都昏迷了过去,一直被瞒着消息的李博阳连着几天都联系不到人,当晚就催着李彤订了机票赶回来了。 北北,北北,北北…… 那一声声的呼唤,嘶哑又缠绵,张小北恍惚间觉得有些熟悉,四周暖洋洋如羊水包裹,让他温暖地想要沉沉睡去,但脑子里回荡的声音却让他困扰又难舍,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模样。 就像一场梦,尤到这时儿,张静北才恍然想起自己上辈子会死去的原因。 为了郑云贤,张静北舍弃了太多,在他坚持固执的时候,退后的往往不是他,而是他的家人,这点是他两辈子都反驳不了的,即便是最后他做了那么多令家人不满、怨忿的事情,最终给与他温暖的却始终是他的亲人。 张静北的一生都像梦,张大山和张妈妈给与了他太多太多,给了他那样一种用尽全力爱一个人的勇气。当然,时至今日,其实张静北也分不清自己是对郑云贤爱都一点,还是同情怜悯多一点,他不知道他对郑云贤的好,最终害了他自己,害了整个张家。 在当郑云贤几乎贯穿他的整个人生的梦境中,李博阳出现的次数实在少之又少,少到张静北每每碰到他,都要想上好一阵才能回忆起来。 那时候,他忙着‘爱’郑云贤,忙着疼惜,忙着弥补他的一切缺憾……是的,弥补。 在张静北为数不多的人生中,郑云贤对他重复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欠我的,张家欠我的,张鸿雁欠我们母子的。 说到底,在那时张大姑艰难苦涩地维持那个早已名不副实的家庭时,他的心却被郑云贤牢牢把持住,甚至在他还懵懂的时候被种下一颗亏欠郑云贤母子的种子。 假话说上一千遍,于是便成了真话儿。张静北的一生,都像是为张鸿雁赎罪,他是费尽了全力去弥补,去满足郑云贤母子的所有野心。 但这怎么够?呵……张静北是死在了自己惟一一段用尽全力去付出的感情里,死在他对郑云贤亏欠的阴影里。 这就像一个魔咒,张静北穷其一生都没嫩从这个坟墓里爬出来。 后来到了李博阳身边,他却是怕了。怕的东西很多,其中一种名为感情。这是张静北一直避之不及,不敢沾染的东西,李博阳对他越好,他就更加惧怕,而这种惧怕最终也害死了他自己。 恐怕没有人想得到,张静北死去的真正原因有多么的窝囊,多么的怯弱……没错,他是死去自杀,被自己逼死了。 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和呼唤,多么的熟悉,多么的……令人怀念。这是出自同一个人的口中,李博阳的声音。 张静北在梦境中那是唉声叹气,忧愁不已,他这睡了这么多天,外边的人恐怕要恨死他了,但是再不醒,最后悔恨的肯定是他。 喂,别哭啦,这么丑……你都把我吵醒啦。 张静北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身边围着几个身形憔悴的大人,躺了这么多天,他的声音细如蚊呐,但是在李博阳耳中却不吝如惊雷,瞪着一双大眼惊喜不已,“北北,你醒了。” 小崽子连着高烧了这么多天,下巴尖得能戳死人,衬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愈发的大,水水雾雾地看得人心坎发软,张小北费劲儿地伸手拉了拉李博阳的手,轻轻挠了挠,抿着嘴笑了下,没事儿啦,我没事儿啦,都好了,我舍不得你们的…… 小小孩子说话还软声软调的糯糯,但是听到大人眼里却是禁不住热泪盈眶,守了这么多天,他们是真怕这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会就此烧没了。 房间里响起几个女人低低的啜泣,几天的压抑都化作脸上的眼泪通通发泄出来,看的张静北心里一个劲儿的心疼,恨不得捶着心肝骂,作孽哟作孽。 不过,这会儿捶着心肝喊叫的可不是他,门口提着鸡汤跑进来的张老太太才是呼天抢地一顿惊喜的人,唉哟,奶奶的北北,奶奶宝贝孙孙哟,你可醒了…… 大人们围着张小北是一阵的嘘寒问暖,唯李博阳赤红着两眼,紧紧攥着小孩的手指不肯松手。 张静北陪着说了阵话儿,半晌才疲惫地闭了闭眼。 这会儿,病房里已经安静了下来,张静北的烧一退,大人们自然也有了心思去想其他事情了,除去坚持守在病房的张妈妈去打热水了,房间里就只剩下李博阳一个。 张静北是典型的吃不胖的类型,好不容易养了这么久才多出一点肉,折腾这么几天,现在浑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侧着身卧在病床上的时候,小小的缩成一团,眼看着都要淹没在被子里。 小孩大病初愈,闭眼安歇不过几秒,便轻轻地睡了过去,李博阳守在一边,眼也不错的看着,时不时就要伸出手指小心的探探他的鼻息。 这么多天以来,他都是这么过来的,生怕一个没注意,这个一直放在他心口上疼着的孩子就会没声没息地跑掉。 哎……一直闭眼假寐的张小北暗暗叹口气儿,觉得自己欠李博阳的情,是两辈子都还不完了,这可怎么办? 还能如何呢?除了一声叹息,该还的还是得还,让李博阳不开心,他也舍不得啊。 是啊,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忽然发现,张家人都变妖怪了,卧槽--这一定是幻觉,我怎么可能这么逆天= =。 不过我好喜欢,哈哈哈~ 有时候写文真的得靠那一腔热情才能努力延续下去,再给它一个完满的结局。我喜欢北北的任性和李博阳的包容,哪怕他们在性格特点上互相之间仍旧不乏缺陷,但喜欢就是喜欢。 然后是,原本只想写个单纯的小萌文的,结果写到这里好像又开始慢慢转向了,总觉得莫名心虚又不想刻意去卖萌,还是顺其自然吧。 虽然野夏的成绩真有些惨不忍睹,再加上我个人的种种原因,这文断断续续地慢慢沉寂了下来,但好在还有你们,还有你们在默默支持着我,偶尔也会浮水留言鼓励我,我心仍感激。 嗯,好像废话说了不少呀,最近发生了挺多事儿,心情还挺感慨,独愿大家身体安康,幸福美满。 新的一天,大家一起努力吧,加油!!! 第四十三章 现在的张静北,在李博阳眼里就是脆弱的代名词,像是风吹一阵就能碎掉的模样。 在家里人恨不得将他当成易碎物品来对待的时候,张小北却觉得自己浑身都要闲得长毛了。 杏杨镇的冬天并不严峻,只是今年来得比往年凌厉,走在路上都觉得风声萧瑟。 在被家人严词厉色下勒令不能出门吹风之后,张小北忍耐着在家蹲了几天蘑菇,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只好天天磨着李博阳,好话儿那是说了一箩筐,这边点头说的好好的,回头那丫就敢领着张大山将他逮回去训一顿,忒不仗义。 不过,北大爷就是再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他知道,李博阳这是被吓坏了。 似乎在李博阳认知里,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笑容比太阳还要灿烂耀眼的小孩,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勇敢,会像小树一样茁壮成长的人,哪知小小一场高烧竟然差点就将他从他们身边给夺走了去,这个结果不仅刷新了他的又一层认知,也让他认清了自己在面对这种突发状况时,是如此的渺小和卑微。 李博阳曾在电视里见识过医院急救的场景,画面上一般出现的是富贵人家,不论他们的家人哪里不好,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源,就能在人与生命的博弈中占据更大的胜算,也因此挽救更多的悔恨和遗憾。 如今,只是北北高烧,他便如此无能为力,若哪天北北的生命受到更大的威胁,他是否有能力去为北北争取更大的胜算,更多的与生命拉锯的资本?这个问题使得李博阳在北北睡着之后,他仍夜夜不能昧。 终于,在张大姑再三确认张小北无事,才领着郑乐郑欣两姐妹回去‘浴血奋战’之后,张小北才被李博阳允许到院子里晒一会儿太阳。 这段时间,李博阳总喜欢将他抱上抱下的,连楼梯也不让走,那宝贝架势,有时候连张大山都看着眼疼,偏偏李博阳做的一本正经、一丝不苟,无论你怎么说他,只会抿着嘴严肃地看你,直看得你心里发虚,脚底打晃了,他才慢吞吞地又将你抱回床上去窝着。 张静北这时候一般都不敢再闹他,守了他那么多天,就是张小北都痊愈了这么些日子,李博阳的眼底却还是青黑一片,也不知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在想什么,但是这破孩子打小就这样,凡事都喜欢自己闷着藏着,也只能盼着他自己想开了才好,张小北有些拿他没辙。 元宵那天,李博阳在北大爷嘴皮子都要磨破的努力下,终于点头肯带着张小北出门溜溜了。 “妈妈,妈妈,你别让李博阳看着我咯,我不带帽子好不啦?围巾也不好看……”小小孩子抱着张妈妈娇声娇气地抱怨,一会儿拉拉脑袋红色的针织帽,一会儿又扯了扯脖子上那条被李博阳强加上去的米白夹蓝的围巾,嘟着嘴看起来不太高兴。 也是,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哪个喜欢被裹得像团粽子一样被人带出去玩儿的,且不说不能玩得尽兴儿,就是在张静北自己心里,他已经是很大很大的大人了,再去这么装嫩卖萌,简直没下限啊嗷~ 张妈妈随手就塞了一块鸡肉进张小北嘴里,侧过身去看小孩的时候,眼里又是无奈又是疼爱。因着前段时间的原因,张小北那脸下巴尖的,到现在都没能给养回去,基本那围巾一围,帽子一扣,从上往下看就只能看见他愈发显大的黑眼珠子和尖尖的下巴,以及那被塞了一块肉还嘟嘟囔囔年念叨个不停的小嘴。 你呀你呀你,好好听博阳的话儿,去了王老师那里也不能跑出去吹风,要乖乖地,知道吗?张妈妈俯身摸摸自家儿子的头,看他脸色红润,总算气血充盈的样子,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儿,这段日子的汤汤水水可算是起了点成效。 嗯,是妈妈说让我听话,我才听的,李博阳最近太讨厌了,我不要听他话儿咯……小孩嘴里叽叽咕咕,拽着口袋又满屋子乱走,从抽屉里抓了好几把糖,终于将口袋都塞得满满了之后,才又从自己房间里拽着一大箱奶粉出来,几乎是走一步挪一挪,从楼上到门口短短一段路,他像是要把一辈子的力气都花在这上面似的,咬着唇都要崩碎了牙,小脸蛋涨的通红,直看的张大山在客厅里嗤嗤发笑。 呸,看,看什么看咯,这是我给小师弟的……张小北叉着腰不服气,瞪着眼看张大山,抽抽鼻子又准备埋头苦干,那小脸皱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很大程度地愉悦了自家老头。 张大山眼见自己这个独子从奄奄一息又重新活蹦乱跳起来,心里不是不慰贴,哪知还没安慰两天呢,这蠢货又出来现眼,听着□他是嘴角一抽,太阳穴顿时嘣嘣跳起来……不过这次张小北生病住院,后面那段还是王先生那里暗暗出了力,将张小北转了更好的医院,找来了更好的医生,小崽子能有这个心,张大山心里还是极高兴的。 行了行了,就你这八两小鸡的力气,这么多东西你能拿的走吗?个蠢蛋,就不知道找人帮帮忙?张大山戳着小兔崽子的脑袋,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小小孩子皱皱鼻子,觉得有些不高兴,但是看看手里那一大箱子奶粉,又看看自家老头一个弯腰,就吭哧吭哧将那箱子给扛到肩膀上,拍拍胸口,觉得自己大人大量,看在他主动帮忙的份上,还是不和他一般计较了。 其实那箱子真不算重,里面装的都是这段时间杏杨镇上和张家相熟的邻居、亲戚过来探望张小北的时候带来的补品中掺杂来的,零零散散倒也不少,看在奶粉牌子还不错的份上,张小北一直就惦记着给王师母家的小师弟给送去。 这还是他挑挑拣拣给拿去的,要知道他屋子里还堆着好几箱李博阳托李彤买回去的国外的牌子,若不是怕李博阳不高兴,他是真想能将那堆东西连着这次的份一块送过去,这么些日子李博阳天天顿顿地守着他,早晚一杯牛奶是风雨不落,搞得张静北自己身上一股奶味不说,就连房间四处也都充斥着这种浓浓香甜的味道,实在让一向标榜自己是‘糙汉子’的小崽子烦不胜烦。 给王先生家送的年货零零散散也是装了一车,元宵节家里忙,进进出出的不少客人,张家人是都走不开的,李彤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子要维持,后来还是张二姑的丈夫将他俩送了过去。 张小北规规矩矩搬了年货进去,又规规矩矩跟王先生和王师母拜了年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小师弟的脸蛋,软软地,滑滑地很有弹性,几个月的小婴儿白白嫩嫩,看起来肉嘟嘟的极讨人喜欢。 小崽子杵在摇篮前磨磨唧唧,瞅着小师弟肉肉的小鼻子小眼睛,逗弄两下就哼哼唧唧地哭,被他偷偷塞了两颗奶糖还流着口水淌了满胸口,张小北又歪着脑袋回想了下他长大后老成严肃的可爱模样,抿着嘴一个劲儿傻乐,这要是买了照相机就好了,留着罪证以后好好嘲笑这不懂得尊师重道的坏小子。 王师母刚出了月子一个多月,身材还没恢复成以往那般纤细苗条的身形,反倒因为生了小孩之后多了几分丰韵和诱人风情。这女人过了孕期又养好月子之后,那脾气也跟着和缓许多,但是对着张小北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坏脾气还是一点没变,这可把小崽子苦恼的,哎。 眼看小孩摸着小师弟自顾自傻乐,王师母没好气儿翻了个白眼,将别人拎到一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盯着小孩尖得戳人的下巴看了半晌,才打雷不下雨地轻声哼了下,仁慈大度地吩咐道,晚上在这儿吃顿饭,今天你老师下厨。 好吧,老王家的传统,下厨的一般都是那看似好好先生的王先生,不过王师母会这样重拿轻放地放过他,还真是挺让人意外的。 当然,当几人上了饭桌之后,在王师母状似漫不经心地随意夹了一筷子鸡胸脯肉到他碗里之后,张小北那是震惊地合不拢嘴,妈蛋,这一定不是我家威武雄壮的王师母!!! 怎么,不好吃?王先生那两方镜片一闪,直看的小崽子心里一哆嗦,忙感动地痛哭流涕埋头吃饭去了。 直到回去,这小兔崽子还一个劲儿怀疑,心里暗戳戳地脑补了一个极其狗血又惊人的内幕:一定是王先生趁王师母怀孕期间勾搭其他女人,然后被王师母发现,最终一手鞭子一手小师弟,抽抽两下将人领回来了,虽然不高兴,但是为了孩子还是要过下去,哎,母爱真伟大! 张小北感叹完,觉得王师母那副愈长愈歪的坏脾气还是情有可原的,拍拍胸脯,嗯,他放心了,受苦受难的不止他一个。 要是被王先生知晓这屁孩子心里脑补的什么破玩意儿,恐怕这会儿就不能这么好心情地和王师母聊李博阳和张小北了。 李博阳的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但是在他们看来,蜕变需要一个过程,李博阳不过是提前走向了他该走的那条路,这并不为奇。 王师母惊奇的还是张静北的改变。这个洞察力惊人的女人,对张静北一直以来的印象就是,思虑过重。是的,就是想太多的意思。 她其实很不能理解这样一个家人千娇万宠,简直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怎么能有这么多的心事儿藏在那小脑瓜里,明明他只要无忧无虑地长大就好,该懂的事儿到了年纪自然会懂,甚至他浑浑噩噩一辈子相信别人也没法儿说他什么,错就错在他年纪这样小,眉宇间却有了这么多阴郁心结。 就在这女人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打定心思,等小师弟生下来之后就找个时间和张静北好好谈谈,只是还没等到那时候……没想,这孩子竟然像是自己想通了一般,现在看来,目光清明,脑袋通透,暗暗压抑心底的郁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认知让王师母既是惊奇又觉安慰,不管怎么说,和张小北相处了这么久,师徒情分自不必说,张小北的豁达洒脱还有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很是能打动她,小孩能好好地,作为老师,她心里也为他高兴。 不过这会儿的张小北可一点都不高兴,回去时候他们是一步一挪的走回去的,家里人没空,李博阳又不愿意带他去坐车,两人只好沿着街边慢慢往回走。 元宵节的杏杨镇到处张灯结彩,搞得比春节还要热闹,到处都是灯笼迷彩,红光透满天。 在家窝了这么久,难得出来走一走,张小北将手藏在李博阳温暖的手心里,左顾右盼地张望,盯着街边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小玩意儿,时不时拉着李博阳蹲在旁边拿手撩拨翻看,然后又用一股略带怀念的神情一一讲述着这些小玩具的用途,大概是觉得李博阳上辈子和这辈子应该都很少接触这些东西,语气里不乏得意和炫耀。 李博阳嘴里被小孩塞了块甜得腻人的奶糖,抿着嘴跟在张小北旁边,小心翼翼护着不用人流将他冲撞走,虽然眉眼淡淡,但在小崽子喋喋不休地跟他说话的时候,眼里还是带上了几分温柔。 那晚,他们收获了很多,李博阳几乎将张小北讲过、摸过的那些小玩意儿全都买了回去,直惊得小孩瞪大眼,吭哧半天,才问了为什么? 男孩想了想,摸着自己跳动的心口很认真地想了想,弯着眉笑有几分俊秀和腼腆,北北要的,我都想给。 你要,我就给。 作者有话要说: 点一簇温暖的馨香,让他们成长的更阳光些。 午安~ 第四十四章 在发觉郑荀那边仍旧风平浪静,波澜不起一丝一缕之后,张小北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要不就是郑荀手段太高哄住马阮阮和张大姑了,要不就是张大姑脑子犯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这两种猜测放到别人身上还有可能,但是对于事先知晓,并已筹谋许久的张大姑来说,郑荀还远远没有让她一叶障目的能力和资本。 张大姑在想什么,张小北一时还有些猜不透,不过既然她此时选择了息事宁人,这就说明她心里也许正谋算着更大的阴谋,一个让她宁肯咽下眼前的苦果都要坚持下去的计划。 想想,张小北就不禁打个哆嗦,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儿,他还是乖乖做张家的乖宝,幸福地过他的小日子好了,其余事儿他可管不着,北大爷还小呢,想太多会长不大的。 “李博阳,李博阳……”这丫扬着大嗓门隔着阳台就冲对面大喊,看到对面站了个高高瘦瘦的男孩,顿时嘴巴一咧,弯了眉眼笑眯眯地喊他,“过来咯,奶奶喊我们过去吃饭了,你快过来,等会儿跟我一块去。” 说是等会儿,但是等李博阳走过来,上了楼,还要给这小祖宗穿好鞋袜和外套,最后围了围巾和手套之后,这大半个小时也就过去了。 北大爷被伺候地眯着眼直哼哼,被李博阳不小心摸到腰部痒痒处时,就抱着人脖子咯咯发笑,身上挣扎,手上还不安分地捣乱,被直直瞪一眼,干脆就捧着人下巴一顿乱啃,直到把人人糊了满脸的口水,还咧着嘴傻乐的不行。 李博阳无奈地笑,捏着他尖尖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一口,见人仍是不在意在他怀里扭着屁股乱动,略长的发梢乱翘,每次靠近的时候总有几根高高竖着的毛发炸起,用手梳理了几次都没用,只好拿过帽子将他脑袋上那簇总也翘起压不下的呆毛盖住。 不知是因为前段时间李博阳一脸憔悴,守着病床不肯走的模样触动了张小北心里最深处的那根弦,李博阳明显感觉得到,这段时间张小北对他的亲近没了之前的隔膜,是的,隔膜。 但凡活了两辈子的人,都不可能像张静北表现的那样,真如稚童般天真烂漫,无辜无知而对人丝毫没有戒心。 敏感如李博阳,正是他这样一颗心全放到他身上去,才更能发觉小崽子对每个人都心存戒备,甚至他掏心掏肺这么久,每次肢体接触、亲昵拥抱的时候,张静北都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僵了□子,直到后来慢慢地相处久了,这种情况才略有改变。 李博阳是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大病之后,张小北自己却先回过神来,似是忘了往日种种,对他就此这般亲昵和亲近起来,日渐一日,便有了今日的依赖之态。 其实张静北也有些无法形容这般纠结又复杂的情绪,大概是心结已了,所以在看到郑云贤眼里对郑荀的恨意之后,突然便有了一种束缚多年终于解脱了的感觉,这个害他郁郁终生的心结和诅咒让他两辈子都湍湍不安,总是兢兢战战随时有被鬼缠身的阴影和担心。 于是……他便发现了眼皮底下那颗‘大黑珍珠’? 好吧,这也有可能。 总之,比起那个黑心黑肺,从今以后再也和他没半点关系的郑云贤,李博阳就算是颗大黑珍珠,那也是他心中一颗黑得发紫发亮的朱砂痣。 虽然,在他心安理得接受李博阳对他的好的同时,他也偶尔会心虚地努力梳理他和李博阳的关系,但是对上这人专注的眼神和一心一意地关心和爱护,他是真没敢生出一点疏远他的心思。 舍不得,也不忍心。 至于以后,他总会尽力补偿他的。就是不知道在多年以后的某天,当他补偿到李博阳的床上时,这丫被压着做到抽着气哭喊,简直想掐断这人坚硬的利刃时,有没有觉得后悔和愧疚过。 当然,这是后话。总归是种因得果,因果循环,屡报不爽啊。 张静北最近是愈发娇气了,走不到两步,这臭不要脸的就慢吞吞磨着不肯走路,死拽着就是要李博阳背他,知道这人对自己是千依百顺,无所不应,看人答应了就眉开眼笑地爬上去,捧着人脸叭叭亲了两口,随手剥了颗糖塞他嘴里,蹭着脖子一路哼哼。 他不过是喜欢这人满心满眼只有他的模样,张静北看到他眼睛里烙满了自己的影子,好像全世界最大的幸福都藏在了他眼底最深处。 李博阳愿意万般娇宠着他,张静北就愿意更多地喜欢他一分,这世界从来都没有毫无因由的感情。 张奶奶家的老猫今年猫冬又生了一窝小猫崽子,李博阳背着张小北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蹲在猫窝里给老猫喂鱼干吃。 小小孩子一见人就轱辘往下爬,张手一蹦就往前扑,也不管人老太太接没接住,未语人先笑,搂着老太太的腰一个劲儿地咯咯笑,叠声一阵奶奶、奶奶…… 等两人亲亲热热说了些贴心话,张小北这才记起了旁边站着的李博阳,咧着口小碎牙,拉着人蹲在猫窝里看猫崽子,指着小猫细细条条的身子数花纹,说这条月牙纹的和老猫最像,这个斑点纹的像隔壁邻居家的那条斑点狗,又说被挤在最角落点的小猫浑身雪白最好看,就是脑袋上那撇黑猫逗趣的很……然后便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唉哟,这不挺像我的嘛。 在奄奄一息过后的现在,张小北似乎有挖掘不完的乐趣,仿若真正的孩子一般,对着什么都觉得有趣,嘴边的笑容就如盛夏的向阳花,阳光耀眼。 李博阳守在一边看人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耐心等着他给几只小猫崽子都一一取了名字,分别叫‘月牙、斑二少、呆毛’,怕人冻着,牵着人往里走。 不过,有时候李博阳的脑神经弧度明显会比别人长,等到走进正厅,又爬到炕上取暖之后,这丫的才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纠正张小北刚才的话儿,‘猫和狗是不能杂交的。’ 张小北一愣,捂着肚子差点没笑岔气,唉哟,唉哟,这人怎么就能严肃到如此呆板的程度,哈哈哈…… 李博阳抿着嘴有点茫然,却又格外坚持,他对张小北的一切从来都认真刻板到一丝不苟的程度。 杏杨镇靠海,就是到了冬天那些海鲜鱼类从来都不曾少过,是以镇上每家每户都养了不少的猫,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这猫生了一胎又一胎,似乎走到哪儿都能看见类似或眼熟的斑纹和身影,不过因着人们对它们的格外雍容,连带着这些老猫都养出了几分和娇气和慵懒。 张小北尤其喜欢张奶奶家的这只老猫,平日里见着了总喜欢拿自己爱吃的小鱼仔喂它,养的时间长了,这猫也跟主人学了几分娇气,到了生崽蹲窝的时候便显得格外挑剔,对于鱼食,不是那个味道是打死不入口的。 搞的张小北一闻到那个味道就鼻子抽抽地忍不住发馋,瞪着圆溜溜地眼,巴巴地等着张奶奶给他喂食。 这鱼有多种吃法,不过作为零食来说,这种口味鲜辣的小鱼仔才是张小北的最爱。怕乖孙孙到了饭点不能好好吃饭,张奶奶并没有拿出太多,只端了个小碟子放了一些,叮嘱李博阳多看顾下张小北,才转身进厨房做饭去了。 年节之后,张二姑和张小姑这些天便准备收拾行李回婆家去了,老太太心里不舍却也没多留,只是开了口说要做顿好吃的大家一块聚聚吃顿饭,张小北今日是来得早了些。 过不到半小时,大清早就带着儿女去爬山的张小姑一家就先过来了,紧跟着是带着张二姑去巡视镇上一些刚刚发展起来的某些企业的张大山和张二姑一家,还有撇开郑荀独自领着两女儿过来的张鸿雁,这便是齐家团圆了。 因着张老太太的邀请,姗姗来迟的李彤是最后到的。 都是从小一块长到大的好姐妹,难得重聚,再没有比今日更欢喜的心情了,张二姑最是热情豪爽,挽着李彤的手,姐姐长姐姐短的,说不到两句,就没脸没皮地说要给他介绍新郎君,也不管李博阳在不在,直被众人嗔笑着戏谑,场内气氛一时更加高涨。 李彤被小姐妹们闹了个脸红,你推我搡的颇觉难为情,李博阳表情倒是淡定,不过在张小北看来,还是有几分别扭的。 拉着几个小孩上楼玩耍,张小北的隔壁放了不少新奇的玩具,连带最新版的游戏盘和两套游戏机都摆在了房间的正中央,也算是给那些过年来家串门的小孩一个专门娱乐的场所。 张二姑只生了一个儿子,瞧着年纪还比张静北大,自己找了本书倒在软椅上自顾自倒也看得自在,而张小姑两个小孩,一男一女龙凤胎则显得憨态十足,纯真可爱了。 郑乐郑欣两姐妹被教育的很好,自己玩耍的同时还不忘照顾几个弟弟妹妹,不过张小姑那龙凤胎却不是那么好讨好的人,小孩子都喜欢看漂亮夺目的事物,年纪不大,却也知道张小北这个小表哥长得格外得他们心,所以无论郑乐郑欣怎么逗,这两孩子还是喜欢围在张小北身边打转。 两个小娃娃才不过两三岁,正是软嫩好玩的年纪,张小北对这两个表妹表弟也是相当喜欢,一连喂了他们好几个甜甜的汤圆,还乐不可支地戳着他们鼓囊囊的腮帮子玩,直闹得这两孩子不乐意了,就自己钻到李博阳怀里打滚。 夜灯迷离,窗外苍穹肃穆,唯有耳畔声声的絮絮轻语和楼下笑闹不断的交谈议论声,悄声无息地融化了冬的孤寂和寒冷…… 这日子,一日一日过,微笑的他们一定是快乐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开会到十二点多,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据说,明天的新上司就会过来走马上任,哎,日子变化太快,我有种疲于奔命的感觉~ 承诺的日更好像越来越遥远了,总是熬夜也伤不起啊,总之,我会尽量更的。加油!!! 第四十五章 在开学前几天,张静北被张妈妈送去林外公家住了几天,李博阳要跟着李彤去祭拜李家祠堂,这次难得没跟过去。 两破孩子大路两头走的时候说得好好的,李博阳更是千叮嘱万交代,两人都拉了手指头约定,结果说好的住两天延迟了一个星期还没个头儿…… 又跟着林外公跑遍整个山头,忙的乐不思蜀的张小北是在开学前两天被送回来的,小崽子成天往山上跑,又恰逢山雨连绵,李博阳就是打再多电话也没能联系上这么个贪玩的皮猴子。 是以,终于记起回家的路的张小北,见到李博阳不是不心虚的。 张静北是真高兴,过年这么喜庆的日子,林外公怎么也会从山上下来在家里住几天,和几位相熟的老友串门相聚,这便是一年之中难得亲昵无碍的时候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张静北会提出在林外公加多住几天的意思,张妈妈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只是没想到这个兔崽子一个没注意儿竟然就敢拎着几件衣服跟林外公跑山上去了。 回去之后,虽说归期延迟了好几天,但李博阳心里是真高兴,不过这个高兴在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北北心中最为重要,重要到无论什么因素都动摇不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之后,这股欣喜也便就此沉寂了下来。 这可不好,不好…… 张小北颇有些懊恼地揪着头发当了李博阳好几天小跟班,什么好话儿都说尽了,哪怕李博阳过份到咬破他嘴唇,北大爷都好大肚量容忍了,啊呸呸,再咬我真生气了啊…… 张静北这阵子脾气是越惯越臭,原本就娇气的不得了的小人儿,从来都是宠着捧着当心肝宝儿一样,尤其这段时间李博阳对他真可算得上是千依百顺,要天上的星星半句犹豫没有就敢探手摘来,那娇娇性子就连林外公都瞧着不像样,但是李博阳愿意这么宠着,谁还能说个不呢? 自然,这苦果还是得由李博阳受着的。 这不,追着屁股后头认错没两天,这屁孩子就恼了,掐着腰直瞪眼,绷着小脸雄赳赳气昂昂地,瞧着气焰高涨极是嚣张,告你啊李博阳,再乱生气我就真不要你了,我就不要你,乱发脾气你还有理了?我能这么惯着你?毛病,浑身臭毛病,也就我惯的你……嘿,你还来劲儿了?真不和我说话啊,真不说话,我这么好,回头把我气病了,有你哭的时候,哼哼…… 这臭不要脸的,完全没把自己的脸皮当回事儿,张嘴就胡咧咧,好似从始至终无理取闹的人是李博阳一样,光是一张嘴皮子就把自己显摆的多能耐一般,当然,要真能绷到最后,那也算他本事儿。 哎呀,哎呀呀,李博阳,李博阳诶……好啦好啦,别不跟我说话了,嗯嘛嗯嘛,北大爷最喜欢你了!!! 不过,这样心不在焉的哄话儿也不是次次都起效的,先甭提李博阳的反应,反正张小北自认为自己低头弯腰绝对算得上是做小伏低的时候,李博阳却是下巴一扭绷着脸半天没回句话儿,这下可好,北大爷觉得自己满心满肺的热情都给浇凉了。 娇气的北大爷气哼哼地一甩门,蹬着小拖鞋啪嗒啪嗒往加跑,连着好几天都没跟他说一句话。 其实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张静北是真不想说李博阳什么,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人心里在意着呢,也不知道计较这些空泛虚幻的东西有个什么劲儿,偏偏他执拗于此两辈子,有时候张静北也觉得是自己欠了他,这大概就是缘分,两辈子的孽缘。 随他吧,随他了……张小北心里看得开,说随他那就真是随他,反正他惹李博阳不高兴不是一次两次,再多几次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闹脾气谁不会? 这边人还没跟自己生完气呢,那边张静北就风风火火没事儿人一样跑去找赵宁宁和余子茂玩儿去了。 李博阳是真拿张小北没办法,你说跟他生气吧,开始时候还有点反应,等到宠得无法无天的现在,这破孩子是半点没把自己当回事儿,惹人不高兴了,回头脸一扭就跑,连说的没法说了。 张小北过完年窜高了一截,不过因为那场高烧的原因,身子骨总有些单薄,这拉长的身子细细瘦瘦的,看着还没以前结实。 赵宁宁过完一个冬,连着脸下巴都圆润了不少,看到张小北她还挺高兴,不过瞅着小孩那张脸,赵宁宁皱皱眉,很是不满地抱怨,“张小北你这脸色是怎么回事儿?大过年的没说长胖,我看你这都掉了多少斤肉了现在,李博阳怎么不多看着你点啊,这可不行……”她嘴里喃喃,看着身边李博阳的眼神都有些不友善起来。 张静北摸摸鼻子,笑容讪讪地道,“养养就好,养养就好,多吃点身子骨就壮实了。”其实他倒没觉得自己太瘦弱,那些营养品补汤他也吃了不少,这长不长肉的事儿还真怪不到李博阳身上。 知道自己的话儿有点无理取闹了,赵宁宁也没再说什么,不过一起去玩的时候到底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各种小性子不断,对着李博阳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余子茂身上穿着他爸买给他的新夹克,正是牛逼哄哄,等着跟人炫耀的时候,眼看赵宁宁专门盯着李博阳找茬儿去了,这丫就窜到张小北身边一个劲儿的得瑟,尤其看人小孩还只能围着围巾浑身裹得球一样的瘦弱,挺着小身板昂首挺胸,骄傲地跟只小公鸡模样,直看的张静北翻白眼了,余子茂就更加尾巴翘上天的得意,怎么样?羡慕吧,羡慕也没办法,谁叫哥身材好呢?哎,天生的。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然也就有了臭味相投狼狈为奸的形容,你得相信,就冲这两人同样厚脸皮,同样这么臭不要脸的模样,上辈子他们没玩到最后这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儿! 想通这个道理儿,张静北还自顾自傻乐了一阵,连带着看余子茂的眼神都温和了不少。 赵宁宁不喜欢李博阳是由来已久,张静北也没想着为李博阳跟赵宁宁辩解太多,他和他和她,这真是个说不透理不清的怪圈。 张静北仰着头去看李博阳,看他被赵宁宁揪着点错就是一顿说,越是后面那脸上就越发的面无表情,哎,瞧着还真有点小可怜。 张小北觉得自己一直被蹂躏折磨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暗戳戳在心里乐了半晌,才屁颠颠凑过去,牵着男孩的手慢慢沿着大路边走,感受着手心里的温暖,觉得心也跟着空气中的小分子飘荡起来,李博阳手心好暖,人也很暖,北大爷可不舍得让除了他自己的人去欺负他。 两人的争执和不和总是莫名其妙开始,又无声无息消散,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对上张静北,李博阳除了无力扶额,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呀你呀你呀…… 同样觉得无语的还有张鸿雁,大概在她一直对郑荀严阵以待,相当严肃认真地努力想要从马阮阮和郑荀之中寻求个恰当处理的时候,郑荀的表现再次让她刷新了她对郑荀这么多年来的认知。 就连郑乐郑欣都觉得有些不忍直视了。 什么远房亲戚的遗孀和孩子,什么看她们可怜一直暗暗救助,什么这女人多么柔弱多么惹人怜爱,什么这孩子多么天资聪慧,学业优秀……天,这得多厚的脸皮才嫩掰出这么个睁眼说瞎话的谎言,在听到郑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张鸿雁都要被郑荀给气笑了。 ……收养她们母子两?好心?你确定不是养了一窝柔弱的菟丝花来吃人么?当她傻啊,这就准备登堂入室随时拎她下堂了? 张鸿雁自觉修养不错,也要被这无耻的一家子给气得脑溢血。她回来这段时间也不是白瞎的,郑荀偷腥养外室的证据她是一样不缺,能拿回来的资产她都转移到了暗处,就是攥在郑荀手心里的,据她所知,也有大半早被马阮阮哄了去,张鸿雁自觉仁至义尽,再多废话她是一句也不想听了。 不过,这么简单就放过郑荀,让他自以为自己不敢离婚捏着两个孩子的户口本如同捏着她的死穴,再拿着他手里仍算相当可观的钱财去养外面的那对母子,送到手里的把柄不要,张鸿雁都要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智商。 于是,在张鸿雁似乎隐隐猜到内幕,并且独自‘黯然神伤’却仍旧不忍拆穿现实的面具时,郑荀在这过程中表达了相当大程度的忏悔和议和之心,至少从他表现出来的那一面来说,这男人是占便宜没够,还不打算放开张鸿雁这个会下蛋的金母鸡。 也因此,在张鸿雁若有若无地做出跟郑荀‘和好之举’后,几乎在张鸿雁还没开口之际,郑荀就迫不及待跟她表了决心。 是的,这蠢男人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张鸿雁最近在和某个局长做某个合作项目,并且这个某局长郑荀是见过的,两人矫情之好,连带郑荀都不是不嫉妒。 所以说,张鸿雁摩挲两只,直视面前这个自乱阵脚,又爱自作聪明的男人,一字一句很是谨慎地问,“你想入股?”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上了,啦啦啦 第四十六章 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郑荀一生追求莫不过那几样,权、势、钱,还有被他当作附属品的女人。 而张鸿雁的存在,于郑荀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他相当一部分的权欲之心,无论从钱还是人脉来说,这辈子郑荀都不可能主动离开张鸿雁,这点也是张大姑在一开始发现郑荀的背叛之后没有立时发难的原因。 张鸿雁善于把握人心,从小到大的坎坷经历使她习惯于谋定而后动,习惯于将一件事的个中厉害分析的一清二楚再逐一针对解决。在生意场上,她了解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天性上的弱势,所以她从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哪怕是她的亲人。 而在社会舆论上,无论你再如何强调男女平等,社会共荣的言论,但张鸿雁是太明白一个女人在众人口水下会被扭曲成什么样的诡异形态,同样一件事,男人会被宽容的说是风流,那对于女人来说,那就如同艾滋病的水性杨花,这是你用钱财势力都无法弥补的缺陷。 所以,要想立于不败之地,一个懂得适时的为自己造势的女人就显得难能可贵的聪明了。 即使是张鸿雁这样精于算计的人也不是毫无弱点,她能做的不过是拿回自己东西的同时防止他反咬一口,并避免祸及家人罢了。 郑荀现在的日子并不算好过,哪怕张鸿雁表面上‘原谅’了他,但张家人对他那种若有似无的隔阂感和疏远感还是让他莫名心慌了起来,他起步于张鸿雁,也因此受益于张家,凭他现在的资本根本没法去独身立命拼出一条光明坦途。 郑乐郑欣两姐妹开学后被张鸿雁转到了另一所封闭式学校,平时很少有机会回家,张鸿雁是打定主意不让郑荀多接触这两个孩子,光明正大表现出来为免落人口舌,但是为了孩子着想这套说法张鸿雁倒是从郑荀身上套用的极順手。 郑荀逼着自己冷静了几天,没有急着和张鸿雁辩驳什么,其实在那种情况下,说再多都是狡辩,有脑子的人只要稍微想得深入一点就不可能想不到,何况他和马阮阮之间私底下的交往,若真放到众人台面上,细察之下必将原形毕露,到时郑荀是真的再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 不过,两人僵着僵着,时间久了也会变成一股尴尬,一层无形的隔膜,哪怕他们早已心知肚明,但是面上的平和郑荀还是相当需要的。 在张鸿雁的刻意下和郑荀的曲意逢迎下,他们俩的关系确实有所缓和,只不过马阮阮突如其来的一个昏招就差点将他们打回原形。 马阮阮是自己带着郑云贤上门来找张鸿雁的,在打开门看见他们的一霎那,郑荀简直想昏倒在自家门前。 那日,张鸿雁好不容易在郑荀的恳求下点了头,同意两人下午出去走走,当时妆点完毕,拎着包正准备出门,抬眼就看见了马阮阮,再看一旁脸色差到极点的郑荀,张大姑抿着嘴差点没笑疯,心里的小人使劲儿摇旗呐喊、狂捶地---唉哟,郑荀的神队友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且让我笑个够先。 还没等她先开口,那边马阮阮就一脸虚弱的凑过来,顶着郑荀小伙伴一脸惊呆了的表情,弱柳扶风,弱质芊芊,总之柔弱到你不忍苛责地文弱神情,对着张鸿雁款款勾勒出一个坎坷曲折、受尽欺凌的郑云贤小朋友的悲惨身世。 作为故事中,被不幸‘溺亡’的生父,郑荀的脸色简直精彩得难以复加。 虽然气愤马阮阮不识时机的乱来一通,但好歹事情还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郑荀心底兀自懊恼了一阵,一抬眼就触及马阮阮那悲戚难过的眼神,轻声一叹,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到底还是忍不住对她心软了,忧虑下还是在他自以为张鸿雁没注意到的地方抛给马阮阮一个安抚的眼神。 眼看自己的丈夫转眼就和这自己送上门来的小三眉来眼去,还一唱一和起来,张鸿雁原本的笑意一下淡了许多,扔了包包神情恹恹地斜靠在椅背上,支着下巴完全看戏的表情。 这戏没人捧场是演不下去的。 一看张鸿雁那作态,就连马阮阮都有些讪讪不知所措起来。至少在她看来,哪怕张鸿雁不赞同自己这个说法,面对自己这个胆敢送上门的外室,怎么着也得摆上一顿臭脸,对着自己辱骂几句,到时自己再表现的更无辜柔弱一些,就不怕郑荀这么多年感情会不偏着自己一些。无论如何,她都是带着几分胜算过来的。 从一开始就被拉来当幌子、当借口的郑云贤此时亦是恹恹提不起精神,他是真没想过来等着被人辱骂,奈何拗不过马阮阮的意思,终究还是来了。 自上次车祸之后,他对郑荀的表情有些冷淡,但还没到那种视而不见的程度,甚至在有些时候他还是很希望郑荀能像从前那样对自己母亲好,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微笑,不过这个小小期翼在他眼角瞥见张鸿雁眼里的平淡无波之后,立时从心里抹了去。 郑云贤小心翼翼摸着胸口那颗狂乱跳动的心脏,彭彭彭----强盛而激烈,但他知道自己更多的只是被看透的尴尬和难堪,以及一抹来不及掩饰的怔然。 郑云贤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的眼神也能如此锐利,凌厉到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通通暴露。 老话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放到现在虽有不妥,却也适宜。 同样是个女人,看看还在垂死挣扎,满口谎言的母亲,甚至在这种场合不惜拉自己下水也不罢休,再看早已目光清明,神情了然的张鸿雁,淡定从容,半点没当回事儿看的模样,马阮阮的话儿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在心底某深处,郑云贤也会偷偷羡慕起郑乐和郑欣,羡慕她们虽是女孩,却仍被当个宝贝一样被她们的母亲保护的极好,断不会像他的母亲一样,当他是个讨债的工具将其拉来受人辱骂。 郑荀那边他早已不抱希望,这个男人阴险自私,对马阮阮这样相伴多年的女人都会弃之如履,袖手旁观,作为这个女人的儿子,他还能期待什么? 命运悄悄地在众人没察觉的时候偷偷拐了个弯儿。而上辈子那个同样毁人不倦,自私自利的郑云贤 ,因为张静北的重生,因为张大姑的提前知晓与准备,使他还未长成便已对郑荀产生了微妙的不信任感,使他莫名错失曾经郑荀为他设定的那条路,然后慢慢地将其未来的轨迹逐步驶向更加未明的将来。 而这个将来,也许并不如想象中美好,也没有上辈子郑荀为他铺就的光明前途……按至少,张静北再不是他生命中任何一个重要的角色。 无论如何,他的路再与任何人无关,现在如此,将来如此,这辈子大概也是这样。 在张鸿雁淡然的目视下离开那个家之后,在郑荀一次又一次异想天开,完全没顾虑过马阮阮和他的感受之后,郑云贤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他的未来不需要郑荀参与一丝一毫,哪怕一个眼神一个足迹。 说来说去,不过是人类趋利避害、自私自利的天性和本能罢了。 张鸿雁的冷淡让郑荀心里发慌,原本两个女儿在的时候,这个女人多少还会顾忌多少,但是两个女儿一被送去学校住宿,平时想要见一面都挺麻烦,想让她们在她们母亲面前多说说自己的好话儿谈何容易? 郑荀苦于难以寻到讨好张鸿雁的机会,白日里他还要工作,晚上剩下的那点时间反而全花到了张鸿雁身上,连着一个多月都很少踏足马阮阮那边,又因这次马阮阮走这次又是下了一手臭棋,郑荀心里大概也是恼火得很,憋了许多天都不愿意和她说一句话。 没有哪个女人能对一个与自己有着多年深厚感情的男人说松手就松手,轻而易举就放弃的。马阮阮的苦闷和嫉恨,再没有比一直陪伴在马阮阮身边的郑云贤再了解不过的人了。 也因此,在两母子苦巴巴等了一日又一日,就连个电话都没法接通,心灰意冷很是沮丧,也终于等来了兴冲冲进门的郑荀,却听到他来这趟只为从马阮阮手里倒拿出钱来时,郑云贤整个人都僵住了。 按理说,郑荀是他父亲,马阮阮是他母亲,大人的事儿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够插嘴的,但这次,他是真的无法理解郑荀对于他们母子的定位到底在哪儿?即便是私生子,他也没觉得自己要活得这样苟且,这样遭人践踏没尊严。 马阮阮大学毕业后也只工作过半年,随后便被闪婚的郑荀秘密养了起来,这么多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安稳日子,虽说没将她养废,但也离废物不远了。郑云贤自己还这么小,可以说,他和马阮阮所有的身家性命全在那些钱上,郑荀一开口就要了大半的钱财,并且明显还不尽然的模样,分明就没为他们母子想过一分一毫,哪怕嘴上说得再好听,终究没有实际行动来得现实。 在郑荀一番柔情蜜意下被轰炸得片瓦不留的马阮阮一脸娇媚地送人出门的时候,郑云贤只是在沙发上坐了许久,久到马阮阮回屋的时候,他的脚底板已经僵硬地没知觉。 马阮阮被这孩子吓了一跳,抱着人搓了半天,见人慢慢缓过气儿来,不由心下一松,皱着眉问了几句,才听到一句。 “妈妈,我们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浑身冰凉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想坑啊,谁来拯救一下我。 哎。 第四十七章 有时候,你必须相信上帝在关上你一扇门的同时,必定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太极有阴阳,万事有两面。偶尔脑子空闲的时候,你也得想想你心中那个没有第二条路的明天是不是还有不一样的活法?别光吃饭就睡觉,难道脑子填满了浆糊当摆设吗? 人都是被自己给逼死的,当然,用张鸿雁的说法是,郑荀最后是把自己给蠢死的。 不管她有心放纵还是无心算计,她和郑荀这辈子其实也真就这样了。张鸿雁这人对家庭责任心很重,在没有最后一刻无法挽留的余地之前她都不会轻易断了自己的后路,也毁了两个女儿完整的家。 只可惜郑荀从来不曾认真去了解过她,也就不知道这女人对自己向来是无谓和轻慢的,只要给她一个安心停靠的窝,给她两个女儿一个安稳无风雨的港湾,哪怕只是维持郑荀对两个女儿表面上的好,她也不会主动与他撕破脸。 也因此,在郑荀惶惶不安只想着跟张鸿雁弥补弥补感情的时候,他不知道,张鸿雁其实还是抱着观望的态度来看待的。 马阮阮是怎样一个人?张鸿雁自认自己阅历无数,生意场上大风大浪什么人没见过?不过凡尘一个普通女人,同样有野心、有贪欲,只是菟丝花到底经不起风雨,只能依附而存,张鸿雁以往见过的太多,如今也是懒得再提。 不过,她不在意却不是人人都不在意。 郑云贤小小年纪却已经被生活磨砺得少年老成,智谋多思颇有城府了,不管他对郑荀心里如何复杂,起码心里拎得清,知道郑荀是个靠不住的白眼狼,多少懂得避着点。 郑云贤心里不安,更具退意,但马阮阮却无法就此放弃眼前这肥肉一块,她是过惯了这锦衣玉食的好日子,离开郑荀她是从来没想过……好吧,也许是想过的,但这想法大约也被这一年一年的搓磨和安稳给磨平不少,至少短时间内,在马阮阮还没找好下家之前,她是不会轻易松手放过郑荀的。 大概郑云贤还得庆幸的一点是,即便马阮阮心思多变,对着郑荀也是半真半假的感情,但对他这个儿子是真的没法说,就为自己老有所养老有所依,对这身上掉下来的痒痒肉,马阮阮也没有丁点道理不疼爱的。 所以,在看到自己宝贝儿子苍白着张脸对自己说出那句话时,她也不过是心里一动,面上微愣,摇摇头笑开了罢,至于她有没有听进去这个暂时还得不出结论。 不过,从郑荀傍晚回家时一开始欢喜的表情到过两个小时接了一个电话便表情微变的言语中,张鸿雁暗暗揣测着这个男人现在和马阮阮那边的现状如何? 怕是不会太好。张鸿雁捏着助手给她送来的一大叠资料,心中了然,对着郑荀浮躁不安的询问表情,只是轻轻弯唇笑了下,她就知道……只要一想起那日马阮阮带来的那个孩子,虽说年岁不大,但这光景也该够上学受教育的时候了,就算大道理不懂,但她那日给他上的那节现实课足以使这个孩子惊醒。 唔,让她好好想想……也许这个孩子会对郑荀心怀怨愤,自此种下疏离不信任的种子,或者是忍不住逃避这现实给的一巴掌,一气儿躲到被窝里了……张鸿雁捂着腮边嗤嗤发笑,又觉自己深明大义,顿时狠狠为自己点了个赞。 唉哟哟,老娘没暴起给那出墙的蠢货一顿打,还好心点拨了马阮阮母子,没有落井下石,简直称之为圣母也不为过呀。张鸿雁那是越想越乐,最后扔了一地的纸张,反倒自己弯着腰弓成个虾球,差点没在地上打滚。 有郑荀那等父亲,她是真担心郑云贤长大被教养成第二个郑荀来,到时可就没有第二个张鸿雁来给收拾这些烂摊子了,不是谁都那么好命能碰上她这么‘豁达大度’的女人的,哎哎,想到这就实在忍不住要对镜臭美一番。 当然,张鸿雁那随意一举也不过是因为她多看了郑云贤几眼。大概让她意外的是,这个还很年幼的孩子并没有自己想象中这么惹人讨厌,哪怕他小小年纪便随了大人的某些陋习,身上多少沾染了些许算计、不正派的气息,但是到底还未长成,也没经历过什么龌龊阴暗的事情,一看那眸子还是干净明亮的,这便不由多看了两眼。 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张鸿雁就算再讨厌马阮阮和郑荀也不会自贬身架去为难一个孩子。 这人呐,不怕你聪明,也不怕你蠢笨,就怕你蠢笨不知还要故作聪明,这就是大大的不妥了。 张鸿雁自己也是有孩子的母亲,对着马阮阮手底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计较太多,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她能针对的对象由始自终也只是郑荀这个男人而已。 至于郑荀会对那对母子做什么,这就不是她能管得到的地方了,事实上,张鸿雁也懒得管,她又不是真正的圣母,那些表面功夫支撑一下还行,她不主动算计可不代表她不愿意袖手旁观看着别人倒霉。 几乎是马阮阮那边一露出这么点心思,张鸿雁便知晓了,而她在意的是郑荀又是怎样个态度和选择? 要她说啊,如果郑荀是真心想挽回自己这个家庭,眼前便是最好的机会。既然马阮阮那边心有退意,无心纠缠,那么只要郑荀收敛一下性子,夹着尾巴好好做人,那这日子大抵还是能过的。 郑荀犹豫的那几日,张鸿雁是真想过,只要这篇揭过,她也不是不能收敛几分好好跟他过日子的,毕竟几年相安无事,张鸿雁也不是完全没感情。 只可惜,郑荀完全不是这么想的。这会儿,马阮阮心思未定,而他自觉前途未明,只有紧紧抓好张鸿雁才能保得自己的仕途坦荡,所以那几日他是彻底窝在马阮阮那边,下了死功夫,终于磨出了大半的积蓄。 当张鸿雁在得知这个消息的下一秒就看见郑荀将存折放到自己办公桌前的时候,她是真的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见过不要命的,但是这么上赶着想死的还是头一回。 这下可好,奸夫和淫-妇自动浮出水面了。张鸿雁揪着头发有些烦恼,哎哎,她这是坑呢坑呢还是坑呢? 双手一拍,哎呀,老娘做的好事儿不少,怎么也得送佛送到西吧?!不然,良心不安之下她会睡不着觉的! 张鸿雁捏着那张不算薄的存折,心思千回百转,临了到要坑人的时候她还假惺惺多问了两句,我这项目从这拍板定案到落架构成恐怕要不少时间,到时候花费的精力和时间恐怕并不止这些…… 想要参与项目?好呀,你有本钱和人脉吗?有钱还不够,咱可是做大事的人啊,这么点钱你投进去无异于将钱打水漂啊,你说不够?当然不够,这还不够老娘周转人脉塞牙缝呢……诶诶诶,你说再投资点?咳……来来来,咱们坐下来再聊聊,你说投多少来着?咱们都老夫老妻的了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客气啥?…… 好吧,最后张鸿雁还是没忍不住坑了个狠的。 于是,这嘴里一直讲着客气的人最终还是相当不客气地下手了。 当然,张鸿雁此时此刻的快乐,现在的张小北大概是体会到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想让自己努力撑起自己的小日子的心情。 没有郑荀,没有郑云贤,那些郑家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通通都远离了张静北的视线,有张大姑把守,恐怕这辈子都跟自己沾不上半点关系了。 这个认知让张小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胸口上压着的两辈子的大石终于扔了一个,如果可以,他倒乐意让自己安安分分的长大,安安分分地做李博阳的北北,做张家无法无天的北大爷。 至于现在,北大爷正磨着李博阳想把他存在他保险箱里的压岁钱拿出来呢。 李博阳,你把我压岁钱拿出来咯,妈妈要急用,我也要急用,唉哟,我好急的啦……不管张静北好说歹说,李博阳就是死咬着牙不肯松口,简直如貔貅入口,进得去出不来。 对于钱这点,李博阳有种异于常人的执拗……好吧,这也可能是误区。 就如女人对于一个家庭的掌控首先从钱看齐,钱的用处想必大家都不必我一一解释,至少在很多人的潜意识中,掌控了一个男人的钱,那你就相当于掌控了他一半的人生,这个老教条存在既有一定道理,但却不是绝对。 当然,人生无绝对,这并不妨碍大多数女人用手中掌握的金钱让字活得更自在更有底气些。 钱呐,确实是好东西,不过用于歧途那就不对了……李博阳私心里还是觉得北北太小,心思又单纯,那些压岁钱放到一起也算是笔大资金,放到张小北自己手里保管,他反正是不放心的,尤其是,这破孩子还打算用这钱给赵宁宁买礼物!!! 北北你都没送过礼物给我……李博阳抵着张小北的额头轻轻厮磨,毫无声息地将四只手脚紧紧缠在他身上,虽说嘴里语气淡淡,但是那股酸气和委屈劲儿是完全不加掩饰的。 ……张小北能说什么,张小北觉得他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 好啦好啦,就送一个小礼物,赵宁宁想要那双跳舞鞋好久了,一直忍着没买,当个礼物送就送了嘛,下周她去比赛,赢了还请我们吃饭的……你乖啦,下次我送你一个更好的,比她的还好!! 张小北咕咕哝哝地小声保证着,搂着李博阳,在他脸颊上印了一个又一个湿濡濡的口水印,声音软软,他最知道李博阳的弱点在哪儿了。 李博阳抿着嘴有些不高兴,但也实在拿怀里的小孩没办法,绷着脸脸色臭臭的。 到最后,李博阳的脸色还是绷绷地,不过张小北好歹是将那双鞋子给买了下来送出去了,虽说最后那份钱是从李博阳那里出的。 这家伙有时候固执的让人头疼,没事老关注些有的没有如此琐碎的事情,这真的大丈夫吗? 但是生活本就由千万个琐碎组成,能从琐碎中找出幸福的味道才是人生最大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唔,我不敢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pia我= =。】 午安,我去上班了,么么哒,今天太阳好晒,估计等过了这个夏天我至少得黑个来回,耸肩~ 第四十八章 时间能让一切褪色,不过时间也能褪掉智商的话儿,我相信张静北现在的脑回路已经短的不忍直视。 就如此刻,这破孩子能因为一份甜食就闹得整晚不睡觉……是的,最后他还是成功了,如果他没有被李博阳强摁着去剪头发的话儿,张小北大概还会咧着牙送你个笑脸。 这种时候,张静北是真讨厌李博阳。无论过多少辈子,这人强硬霸道的手段是丁点都没改变,明明一直以来,这人都很宠着他顺着他,什么都由着他来的不是吗?到底哪里出了错? 时间一晃几年,张静北眨眼就从学校最低年级爬到了小学最高年级,也许再过不到两个月,他就能光明正大说自己是中学生了。 至于拍照?嘿,小学毕业什么的,不来张合照真的不遗憾吗? 但张静北是真讨厌拍照,镜头前的他总显得有几分别扭。这个习惯大概会让很多人觉得奇怪,且从某方面来说,张静北还是个相当自恋爱臭美的人物。 最后他们还是安安稳稳拍了张和谐完美的照片,当然,如果他不是被李博阳整个抱在他怀里的话儿会更好……嘿,伙计,我只是和隔壁班的女孩讨论两句升学的问题罢了,再捏我小腰老子就跟你翻脸了嗷!!! 张静北生气的时候还是很喜欢炸毛,一不高兴就揪着头上那几根头发来回折腾,瞪着眼直跳脚,对着李博阳他从来就没能淡定下来过,不过因为前几天刚被李博阳压着去剪了头发,脑袋上软软细细的几根一下没了半截,可没把小崽子心疼死,走在路上都觉得不如以前带风了。 这丫就那臭毛病,也不知哪里学来的审美观,总觉得前头耷拉几根刘海会好看些,打小就捂着脑袋不让剪,每天起床光是照镜子臭美就得花上几分钟。 其实那头发也就修短一些而已,李博阳喜欢小孩软软细细的头发,摸着清爽柔软,轻风一阵的时候仿似能在阳光下跳跃的轻灵,不过小孩夏天不耐热,头发留长了晚上总会睡出一身汗来,偏偏这人还老喜欢缠着自己一块睡,两人凑一块,那火气旺盛的……还是剪剪吧。 少年初长成,眼看小孩身条抽长,眉眼渐渐长开变得愈发张扬了起来,小孩爱笑爱闹,成绩在学校也是数一数二的,那性情那模样,无论和谁都能轻易搭上话,好似满学校就没他玩不来的朋友,论起这点就是李博阳也得甘拜下风。 两人从小腻在一起这么多年,张小北也习惯了李博阳对他的陪伴,这不,还没生气完,这丫又兴冲冲地拉着李博阳去看隔壁学校来参加书法比赛的学生。 李博阳无奈地摸着嘴角发笑,他这段时间也是看出来了,张小北爱看那什么什么比赛,尤其这书法之类的,无非就是凑个热闹,但最后看完总要撇着嘴不屑,然后回头捂着被窝乐不可支地满床打滚,抱着自己傻乐个不行,唉哟,李博阳,那家伙还不如你厉害呢,就那程度……满心满脸都是捡了宝一样的欢喜。 他待他如珍宝,知道这人也是将他放在心上,这让李博阳感到安心。 哎哎,张小北,你过来,过来。赵宁宁喊人的方式永远都这么没新意,不过这小姑奶奶最近气不顺,张小北也不想这么倒霉去触她霉头,摸着鼻子就过去了。 赵宁宁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在一班向来是说一不二,绝对女皇的主儿,小姑娘穿着一身好看的杏红连衣裙,伸着一根手指头喊人的时候,下巴微昂,挑着眉骄傲地不得了。 李博阳一直闹不明白,论骄傲从来不容他人想让的小孩,是怎么跟这个脾气也不是很好的赵宁宁玩到一起的,很显然,他们都不是什么软性子的人。 不过张小北是真挺喜欢和赵宁宁在一起的,和李博阳不同,赵宁宁对他的好可不如李博阳那样强悍霸道,到底女性的柔美总是比男性的刚硬来得舒服些,虽然这姑娘的好总带着几分别扭和直接,不过也怨不得她会对李博阳那样看不顺眼,谁叫他小时候跟她抢张小北,长大了还霸着人不放,教人一看就生出三分火气来。 如果没有李博阳,那么这辈子最靠近张小北的人,大概就只能是她这个小青梅了吧?!! 少年情思暂未明,不过心绪多波折。 赵宁宁在张静北走过来的时候,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被特意叮嘱在三步之外的李博阳,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拿着张单子跟张静北小声讨论,这是还有段时间就要升学考了,大家都计划着要去哪里聚聚,顺带联络下感情。 张静北低着眉扫了几眼,有些诧异赵宁宁会选在这些地方去聚会,因为李博阳的关系,类似吧厅之类的地方他是从来都不去的,平时就是多喝两杯酒都要被李博阳管得死死的,说实话,他还真挺怀念从前那些放肆恣意的生活。 就他这多犹豫了两秒,赵宁宁就不觉眼前一亮,忙跟着撺掇了两句,暗地里轻轻撞了下张小北,抖抖眉,去呗,老跟李博阳腻在一块有什么意思?你也别装什么大尾巴孙子,班上那些女生可拜托我好久了,只要你这次给我面子,回头我家里那一整箱贡酒都送你家去,要是你不放心,放我那儿也行,只要你想喝,随时都可以过来。 这这这……太无耻了。张小北捂着鼻子有些蠢蠢欲动,这点李博阳大概是真不了解,他这人嗜酒,应该说老张家的人都是酒坛子,只要一想起那酒的滋味—吸溜---要知道他可馋了赵宁宁家那酒有好一段时间了。 成。小崽子喜得一眯眼,狭长的双眸略略弯起,赵宁宁只看见他尖细的下巴玉致圆润的弧度,唇锋饱满诱人。 事情谈成,赵宁宁心情极好的哼着小调从李博阳身边经过,她倒是不怕李博阳会阻拦张静北去参加聚会,从小到大你也不看看,但凡是张静北想要做的事情,到最后,妥协的还不是李博阳。 因两人讨论的声音过小,李博阳并没有听清他们谈论的话题,不过这事儿他多少能猜到点,只是一时想不到赵宁宁会这么大胆子,明知他忌讳,却偏偏要挑在那个地方,不过在看到赵宁宁异样的神情后,心里暗下决心,还是将两人远远隔开的好,免得带坏自家小孩。 张静北笑嘻嘻凑过去,乖乖伸出手去牵李博阳,心里盘算着到时候要怎么避开李博阳先去那里玩一圈。 一高一矮两个少年,都是十二三岁花朵般的年纪,李博阳修长厚实的手掌与小少年十指交扣,晃悠悠一路走过,半点没觉得两个男孩这样亲密是否过度,大概就是在旁人眼里,他们的关系本就好得过份,似乎再过份点也没什么。 可见,岁月潜移默化的魔力。 在上三年级的时候,李博阳就提出要自己骑单车带张小北去学校,这个提议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可,尤其是张小北。不过事后张大山拎着小崽子到书房很是冷嘲热讽了几句,这老头总是看他不顺眼,耸肩~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人总归是自家老娘的另一半,要是自己和他吵架,大概张妈妈会很头疼。 张小北喜欢高高站在后车座两边的踏板上,搂着李博阳的肩膀活着脖子,笑嘻嘻地在他耳边叽里呱啦地说着他这一天的趣事,风吹过来的时候声音偶尔会听不大听出,不过这并不妨碍李博阳一并感受到小孩那由衷的快乐。 小崽子到了家就往地上跳,乖乖等着李博阳停好车,又从车筐里拿出自己的书包,才笑眯眯地跟他挥手告别。 李博阳斜靠在单车上,侧脸看向对面院子的时候,还能听见小孩娇里娇气地喊着,妈妈,妈妈,我回来了,好饿好饿,今晚吃什么啊?有我喜欢的红烧里脊肉吗…… 偶尔,隔着一条青石小道,李博阳吃完饭懒懒靠在窗边的时候,零星还能传到耳边的几句笑闹欢言,哪怕这家处处冷清,他还是不由会心一笑,这家伙……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小北喜欢顶着满头湿漉漉的头发跑过来钻他被窝,明明就是两对面的房子,但是这家伙走过来在楼下喊人的时候还是会忘了带钥匙,总要一遍一遍的喊,李博阳,李博阳哦,我要进来啦,你快开门咯,开门开门……就是多等一秒,这破孩子都会嘟起嘴,甩着满脑袋的水珠满脸的不高兴。 李博阳总是忍不住多说他两句,下次记得带钥匙开门,但下次的下次他还是匆匆跑下楼,后来是干脆到对面院子里等着,等他洗完澡接他过去。 张妈妈总是觉得很抱歉,自家小崽子折腾自家人也就罢,对着他小竹马也这样无法无天的闹,实在是,实在是……还是多包容包容北北吧,这孩子就爱跟你亲。到最后,她也只能这般无奈地笑着叮嘱那不比自家儿子大多少,却远比很多人都来得稳重的孩子了。 李博阳温和谦逊的笑,应该的应该的。 到后面,就是张大山都忍不住愧疚起来,瞧瞧,这孩子多懂事啊,学习好、脾气好、还有礼貌,比自家兔崽子好不知道多少去……最后还是没忍住,拽了鞋底板追着那兔崽子一顿抽,这不争气的! 回头张小北躲到李博阳房间里,咬着被子嘟嘟囔囔地抱怨,就跟小时候一样,一不高兴了就爱抱着一大堆零食,吃的他满床的垃圾,等着张大山回头气消了,临出门,这丫又臭不要脸地凑上去,爸爸,爸爸,记得给我带镇上老周家那烤鸭啊,要整只的…… 转过头,拉着李博阳又咕咕哝哝地讨论那鸭身上哪个部位最好吃,小嘴张张合合,就没个停歇的时候。 哎,这人怎么这么能说呢?李博阳面无表情地思索一会儿,凑过去咬住对方的唇,里里外外搜刮了一圈,回味似的咂咂嘴,唔,味道倒是不赖。 倒是张小北愣了一两秒,抿抿嘴没当回事儿地翻个白眼,搂着人又自顾自说他的。 耳边喧闹,外面阳光静美,岁月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姑的事儿还没完,这事儿不急,会慢慢交代清楚的,就是想让北北欢快欢快一下我的心情,嗯,就酱。 嘿嘿,午安。 第四十九章 了解一个人需要多少时间,这个问题张静北至今都没搞清楚,尤其对象还是越长越歪的李博阳。 不过有一点张静北还是可以确定的,李博阳这人脾气很好,但是再好脾气的人也有不愿意跟你说话的时候,这时候张静北一般就只能陪他压马路去了。 为了赵宁宁那箱贡酒,为了李博阳即将到来的坏心情……张静北果断拉着李博阳压马路去了。 李博阳牵着他的时候习惯将他护在右手边,就像张静北习惯将整只手都藏在他手心里的自然。 小孩嘴里没个闲,不爱说话的时候也不忘塞个冰棒放嘴里,上下唇吧嗒吧嗒,这时候倒看不出他一开始的心虚了。 两人在讨论要走多远才折返,李博阳说顺着这条路可以直接到王先生那里,顺便看看王师母和小师弟。 张静北顺着那条长长的前两年才建起的沥青路远眺了几目,摇摇头,吸溜了下嘴里的冰棒,指了中间那段路划个弯,表示到那里就不愿意走了。 不愿意走的意思……就是说他不愿意走那么远去王先生家,走到他指定那个位置再折返之后,自然也是不愿意往回走的,等往回走李博阳背他回来的时候还能省一大半路程呢。 李博阳在太阳下微眯着眼,侧过脸去用手捋起小孩额前湿答答的刘海,才皱着眉哼了句,娇气。 张小北咧着嘴笑,不以为意地甩了甩头发,被少年摁住了全部捋起露出整个饱满的额头时,才笑嘻嘻地顺手将手上剩下那点冰棒都塞到李博阳嘴里去。 李博阳一直都长得比张小北要快许多,像现在张静北还乌龟慢爬地停留在一米五不到的高度时,这人就已经蹿到一米七差不多了,亏得张静北之前还为自己比上辈子稍微高那么几厘米的事儿沾沾自喜,和他一比,瞬间被秒成了渣。 李博阳长相偏沈庭雍,五官深邃,棱角分明,虽眉眼仍显稚嫩,但因少年老成,皱着眉的时候便添了几分严肃,不过因着类似李彤的漂亮薄唇,笑起来的时候便有了几分温和秀美,端是一个风神俊秀的好少年。 每每看见李博阳那张脸,张静北就忍不住惆怅,他这张脸是越长越回去了,和李博阳的男人刚毅完全相反,他皮肤太白,是那种如玉清透的白,而李博阳更是致力养出他的好肤色,对他的睡眠时间严格控制。 但看一张小脸白里透红,五官玉致天成,现在长开一些还少了小时候的那股浓重的秀气,就是不知哪里不对,原先还和张妈妈很有几分相像的脸反倒长得越发妖孽起来,瞧瞧那双勾人狭长的狐狸眼,剑眉入鬓,唇红齿白,从上到下无一不精致,就是眉眼间的娇气和任性都让人不觉敛目屏息。 啧,不看也罢。张小北对自己的长相是越看越窝火,平时洗完澡是连照镜子都懒得照,只有早上起床的时候扫两眼,要是不耐烦了,回头还得找李博阳抱怨,娇气着呢。 压完马路回来,李博阳的心情明显极好,哪怕这折返的一路还要背着个死活不肯走路的破孩子,嘴角依旧挂着清浅的笑容。 不过破孩子压完马路心情可不大好,回去之后还缠着李博阳去海里游泳,被李博阳驳斥回去后很是闷闷不乐了好一会儿。 晚上李博阳接到电话,大意是沈家那边有个很重要的慈善晚会需要他陪沈老爷子出场。 李博阳接电话的时候,张静北就装作没听见地竖起耳朵听,心里暗暗掐算着,李博阳光这一来一回就得花上三天时间,再加上沈老爷子这次可是下了大力重点扶持李博阳,能在那种大场合带上李博阳,未免没有将他推出去的打算,毕竟十三岁也不算小了,正是适合与各大家族友好相交的年纪。 这么算下来,没个一星期,李博阳是回不来的了。张小北前前后后思索一遍,心里的小人简直要乐开花。 果然,沈家的电话才打完,李彤的电话就紧跟着来了,想来是跟张小北猜的差不离的。 李博阳面色沉静,对这事儿倒是习以为常,不过一转身那眼角便瞥见张静北脸上隐隐的雀跃,心里顿时就不得劲儿了,掐着人小孩的腰抱到自己腿上,抿着嘴严肃地瞪他,直看的人眼里发虚了,才一字一句地叮嘱道,“你要敢跟赵宁宁到处乱跑,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张小北讪讪地直摸鼻子,眼睛轱辘乱转,就是不敢看他,后面被捏着下巴瞪了好几眼,才蔫蔫回了句,知道了知道了……等你走了看你怎么揍我,哼! 只是,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崽子嘴里又被狠狠搜刮一圈,差点没被咬破唇的时候,张小北晕晕乎乎地舔了下唇,又晕晕乎乎地瞪着眼看抱着自己不松手的李博阳,难得清醒地头疼了下,他和李博阳现在到底算是个什么关系?从小一块长到大的小竹马?也不像,你看别家男孩子玩一起的时候会咬嘴唇,咬脖子吗? 对于这个疑问,张静北并不敢想得太深入,大多时候他只能很是鸵鸟地想着,反正他的一切都是李博阳接手的,他愿意管就多管些,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当然,偶尔夜深人静自己一个人独眠的时候,张静北也曾摸着自己的胸口很认真的想过他和李博阳的关系,后来发现……这真是一团扯不清的乱麻,就是他也分不清,若是李博阳真有那份心思,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但有一点,大家都看得分明,张小北这辈子都逃脱不了李博阳为他编织的那张蜜网了。 至于现在,只顾埋头装傻当鸵鸟的张静北也只能趁着李博阳还没收网前,磨磨唧唧地过着他‘最后’的欢乐时光了。 张小北耐心地在家窝了好几天,李博阳每日几通的电话他是一个不落,每天领着从张奶奶那抱来的斑二少到处遛弯,偶尔也会到张大山的厂子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真真是乖巧孝顺地饶是最为挑剔的张大山都没话说了。 也因此,在李博阳打电话说他还要过两天回来的那天,张小北前边还答应的好好的,后脚就换了衣服跟赵宁宁跑去吧厅聚会的时候,张大山压根就没怀疑这坏小子又去哪儿疯了。 镇上的吧厅场所大多是本地人开的,张小北去的时候余子茂正拿着一瓶冰啤咕咚咕咚当水喝,随手拉过的就是个熟人,真要认真计较起来也都是亲连亲的关系,一口一个叔,叫得亲热着呢。 眼看余子茂嘴上抹油一般,三两句就哄得人老大叔笑脸如花,没一会儿就让领班给他们重新带了位置,这就是自己人的好处了。 张静北眼珠子转悠一圈,也没觉得这叔是真傻,不过沾亲带故是必定,话说,这老大叔旁边那小个子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呢? 小崽子乍一眼也没细瞧,只是莫名觉得眼熟,不过这会儿他正心口发热,浑身兴奋着呢,哪管的上那些眼不眼熟的事情,反正这杏杨镇他见过的人也多了,偶尔瞧着眼熟也是有的。 赵宁宁眼尖,几乎张静北一进场她就看见了,忙站起身来挥手,脸上的笑容简直灿烂的刺眼,像是不确定张静北会过来一般,打着人肩膀惊喜地转了好几圈,最后还不忘狠狠捶了下他胸口,气呼呼笑骂,“个臭小子,让你来还得当大爷似的求着你,磨叽半天,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张静北拽着胸口一下被拉低的领口,哎哎叫了两声,嘿嘿笑,“我这不是来了么?哎哎,我说赵宁宁,你可得斯文点,我这可是新衣服,好不容易背着李博阳买来的,你可别给我撕烂了。”说着还颇为宝贝地掸了掸衣服,眼神相当得意。 赵宁宁不屑地撇撇嘴,盯着张静北身上那件紧身衣和低腰裤冷笑,睨眼看他,“就这程度?你家李博阳那得有多老古板啊,光明正大穿给他看都没事儿,怕啥?”她最瞧不上李博阳那事事他做主,张小北什么都顺得着他的大爷模样。 张静北不爱听人说李博阳不好,哪怕一句他都心里觉得不舒服,一听这话儿立马瞪眼看赵宁宁,皱着眉哼了句,“你别这么说他……” 这时候他的脾气还是软的,因于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他对女性总比其他多了几分耐性和柔软。 原本就是约好了出来玩的,赵宁宁也不愿意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破坏气氛,只好抿了下嘴拉着张静北进了厢房。 小姑娘今天打扮得极好看,一身吊带连衣裙挂着珠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脚踩带跟的小凉鞋,脸上轻描淡写,唯独那口红唇夺人眼球,这小小的少女也到了爱美的年纪。 见张小北对她嘴里那抹艳红多看了几眼,赵宁宁不但不觉害羞,反倒落落大方地转身给他瞧个仔细,笑眯眯道,“这是我姨妈送我的口红,怎样,瞧着还不错吧?” 赵宁宁长得好看,一张嘴也是生的柔婉,哪怕她说话不够柔美动听,但是这种张扬的红却更能衬托出她雍容大气的美。 张静北点点头,笑了下并没多说什么,总觉得赵宁宁那笑多了几分他说不出的暧昧意味,令他不禁眉头一挑的同时,顿时就有点头疼起来。 唉哟,这作死的青春期哟! 进了厢房,呼啦啦就围上来一大群少年少女,这个年纪的孩子其实只要长相端正,笑起来的时候大多是讨人喜欢的,张小北自己便是个极爱笑的人,不过碰上个小气的李博阳,在别人面前好歹也能端着点。 一开始,张静北还算一本正经地和他们聊着话题,不过两杯酒下去,他脸上被刻意压制下去的笑容顿时就藏不住了,无论谁敬酒,这丫都笑眯眯敬回去,对于那些明里暗里的暗示的话题他倒是轻而易举地将它四两拨千斤地糊弄过去。 这酒瘾一起可是最要命的,再说这杏杨镇上的孩子大多是商户出身,咱们华国民族又向来爱在酒桌上谈生意,这论起喝酒的功夫,耳熏目染下,他们的底子可算相当雄厚。 酒过三巡,再多的隔阂都已经消散殆尽,大家你邀着我,我邀着你,再没有比现在更亲密的时候了。 赵宁宁被余子茂缠着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张静北也有些喝上头了,正歪着脑袋靠在沙发上,一手揉着太阳穴,半眯着眼,两腮酡红,少年精致青涩的容颜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种惊艳惑人的美。 有几个女孩子算是难得几个尚数清醒的,大家你撞下我,我撞撞你,最后还是有人先鼓起勇气找张静北合影去了。 张静北喝得有点迷糊,这种时候他对女孩子们的要求是没法拒绝的,勉强拍了几张照片之后,那些女孩子倒也没敢乱来,只是各自心里小鹿乱跳着跟闺友相互交换看对方的合照,一时倒没再注意张静北那边的动静。 就连张静北自己,都没注意到赵宁宁猛地靠近,并拿着手机照下她一口亲在自己脸颊上的动作,甚至还眼神迷蒙地对着镜头笑了下,然后就一头睡过去了。 赵宁宁见状,长眉一挑,对着手机摁动几下,眼看‘输送完毕’四个字眼浮现眼前,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 至于收到照片的李博阳会是如何反应,这就不是她能管的事儿了?反正她不痛快。李博阳也别想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大堆事儿凑到一起,再加上最近身子底弱经常高烧,紧跟着大姨妈就不让我好过,真是……扶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话说,上期榜单我进小黑屋了,这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儿。 耸肩~我现在是半点承诺不敢说的,总之能更多少是多少,大家看的开心就好,我会努力不坑的,握拳!!! 第五十章 李博阳会作何反应张静北不知道,不过当他从赵宁宁那里发现这张照片的时候,当晚就做了噩梦。 阿弥佗佛阿弥佗佛,梦是反的梦是反的……张静北对那梦是痛恨至极,所以在第二天留下了悔恨的‘痕迹’后,一张脸都被自己羞耻到红得发透。 事后,张妈妈看着院子里那条前几天自己才刚洗晒过的被单,又慢慢回想了下刚才小崽子那疑似别扭又慌张的动作神色,很是了然地笑了笑,十二三岁的少年么…… 至于张小北,他已经被自己那个梦给震惊地至今合不上嘴,夭寿哦,李博阳怎么会出现在那梦里边,这不科学!!!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张小北一直以来都习惯于将他和李博阳关系忽略过去,如果可以,能这般糊里糊涂地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也未尝不可,但有时候张静北的确得诚恳地摸着良心好好思索,这辈子,他到底是将李博阳放在什么位置上? 老实说,张静北胡思乱想了一夜,最后被自己吓得退缩了。他想啊,他这辈子也实在没什么对不起李博阳的了,你对我好,我明白我也接受,但更多的……想想张大山严肃的面孔和张妈妈喜怒亦嗔的容颜,他的世界里有这么多重要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要再承受一遍上辈子那样的磨难,张小北只是一想就觉得胸口发疼,整个人都呼吸不过来了。 那李博阳呢? 事情终于又绕回了原点,张静北揪着头发想了一夜还是没想出个什么万全之策,第二天果断顶着一双熊猫眼屁颠颠跑去张奶奶那里避祸去了。 你为他为什么不跑远点?他倒是想,可惜林外公最近换座山倒腾了,近日他是找不着人的,而且……俗话不是还有那么一句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躲了初一,这十五早晚会找上门来,张静北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对于这任性了两辈子的人突然偶发奇想竟然想改邪归正的人,李博阳心情是相当之复杂,甭管好的坏的,反正在他见到那张照片之后,当场脑袋一空,顿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莫名而来的情绪让他半天回不来神,这种感觉太过陌生,在冥冥中却下意识不愿放开这种情绪,只觉得胸口发酵,心脏又酸又涩的奇妙极了……尤其心中对于张小北对赵宁宁不闪不躲甚至还凑脸一笑的那一幕出奇地愤怒,隐隐生出的背叛感使他整个人都糟糕透了。 为此,李博阳将回来的时间往后推迟了几天。 所以在张静北从这推迟的一星期中慢慢由紧张忐忑缓过神来,摸着下巴自认为李博阳其实并没有被赵宁宁这个恶作剧给误导,心内又一番脑补,觉得自己回头跟他好好解释一番便没有一点后顾之忧了,才安安心心趴在床上没心没肺地睡大觉的时候,早上一睁开眼,看见床头那张大黑脸……卧槽,胆子都要被吓破了好不好!!! 小崽子脑袋下意识一缩,深深将自己埋在了枕头底下,过了几秒回过神来,才扯着嘴角笑得一脸讨好,那啥那啥,你啥时候回来哒?脑袋上七横八竖翘起来的头发随手用手指抓了下,还带印子的小脸红晕晕的笑起来很是憨态,小孩浑身软软地,长大以后身上还带着股奶香味,有李博阳熟悉的味道。 李博阳脸色淡淡,连着语气都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全然没有张静北想象中的那种风雨即将来临的阴郁,只是凑过去轻轻咬了下小崽子软嘟嘟的唇,抿着嘴笑了下,微垂的侧脸竟然带着几丝安静的温柔。 诶?张小北偷偷瞄了眼李博阳纹丝不动的表情,暗地里狠掐了自己一把,这一定是错觉,这一定是错觉!李博阳才不可能会这么温柔呢。 不过,李博阳自打回来之后确实没有太过偏激的行为,哪怕一点异常都没有。 张小北心里有鬼,老觉着李博阳是在背地里蓄蕴着什么大风暴,李博阳对他越好他就越不安,无论看什么东西都会起疑,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更不安分了,缩着脑袋撅着屁股,总觉得自己睡着的下一秒就被会李博阳给揍回来。 李博阳隔着被子外坐直了身子看他,两人大眼对小眼的瞪视许久,最后还是张小北苦着脸,小嘴嘟嘟地先开了口,干嘛呀?我都睡了,你这么看着我,我会睡不好的。 李博阳眉间一挑,眯着眼看着他,唇角微翘,慢吞吞地笑,没事儿,都一样,一样…… 一样啥?别以为你笑得好看,老子就会上当,简直都要吓尿了好不好?!张静北捂着脸觉得自己忒没出息,正脸一对上就忍不住腿抖。 那啥,我和赵宁宁不是你想得那么一回事儿……张静北摸着鼻子忍不住心虚,小嗓一个劲儿地颤啊颤,连说话解释的声音都觉着虚得很,只差没直接给跪下来认错了。 李博阳依旧老神在在,眉眼沉静地笑,甚至看小崽子蜷着身子有点小可怜,他还伸手将人抱到了怀里,修长的手指细细梳理小孩细密的黑发,神色温淡。 对张静北的主动坦白李博阳并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在小孩吭吭哧哧勉强将事情解释清楚后,才轻轻叹了声,北北长大了。 闻言,张小北仰头去看他,瞪大的眼珠子只能看见李博阳紧绷的下颌和抿紧的唇缝,哪怕这人表面上装的再平淡,到底年纪还小,细微处总还是能察觉得到其中丝丝违和之处。 有些事情,不说憋屈,说了矫情,介于两者之间,李博阳只能装作沉默,悄悄将自己的心事埋藏深处。 哎。 张静北轻轻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心里偷偷叹口气儿,在意就是在意,即便你假装的再真实,其实心里还是在意的,何必勉强自己、欺骗自己?明明自己都做好了对他低头的准备。 张静北不说话,李博阳便也静静地抱着他发呆,其实他的想法倒没张静北想象的那样复杂。 一开始的愤怒和不满都是有的,但好在李博阳当时及时按捺下这种情绪,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他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的想清楚,说到底,不过是赵宁宁的小小恶作剧罢了,想想自己陪伴北北这么多年,小嘴亲的还少么,何况是一直被他下意识防备的女魔王赵宁宁,两相对比,他心里好受不少。 在某种程度上,赵宁宁的挑衅无形中戳中了李博阳心中最隐秘处的满足感。看,北北整个人都是我的,你也就敢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偷袭一下,回了来,北北仍旧是我的北北。 不过,这种养了多年的宝贝被觊觎的心情不会太好就是了。 李博阳觉得自己对北北应该宽容一点,但又怕小孩青春期被管得太严会生出些许叛逆心理,他骨子里霸道的认为北北的一切都是该归他管的,但是这次赵宁宁的行为也提醒了他一个问题,那就是若北北少年慕艾,那他又该如何自处? 先不说北北是不是真喜欢上了某个女生,不管这对象是不是赵宁宁,难道他还能逼着北北去不喜欢人? 长大之后,遇到很多事情李博阳都习惯于自己解决,有关于青春期的感情问题,他看得比张妈妈和李彤两个做妈妈的还要重,在所有人都习惯将他定位为北北的好伙伴、小竹马的时候,这人其实是用养孩子的心思去看待和对待张小北。 所以说,这种孩子要早恋的心情,自居大人身份的李博阳那是相当复杂的呀,这也就不怪他会在张小北一副心虚难耐的跟他解释的时候,怅怅然感慨一句,北北长大了。 这边张静北还不断在心里将人妖魔化,而那边还依旧纯良地为他考虑,所以在很多年李博阳终于如大家所愿成功越长越歪之后,知道李博阳还有这么贤惠的一面的张静北简直泪流满面……所以说,旧观念害死人啊 且说那边的赵宁宁,听闻李博阳回来之后就一直维持着那种诡异的兴奋感,有时看个动物世界都会拍着沙发狂笑一番,吓得来家串门的余子茂一阵后怕,总觉得赵女王不是变态就是疯魔了。 其实,这情况也和余子茂想象的差不离。 可不就是,憋屈了多年,总算找着一件能让李博阳郁闷的事情,甭管成不成功,端看李博阳往后推迟一个星期才回来就知道这人有多烦恼了。 人和人天生就有气场不和的,就如赵宁宁和李博阳,不管她对张小北有没有好感,但她就是讨厌李博阳那种恬天底下老子最淡定的姿态,好似谁都矮他一头的模样,让人看着就不爽。 赵宁宁在加乐了几天,再多的兴味也就淡了,等了几天都没见人上门来找茬儿,当然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不过这看戏的人,有时候不单自己看戏,偶尔冷场了也需要上门去捧捧场的。 这不,赵宁宁特意回家换了身舒服又能伸展手脚的运动服去找张小北,问了张妈妈说没在家之后,转个身就敢叉着腰朝对面院子喊,诶,张小北,张小北,你下来,我找你有事儿! 她说有事儿那就是真有事儿,哪怕这事儿名叫‘没事儿找事儿’。 这会儿李彤在家,听到声就来开门了,见了人两人挺痛快地寒暄几句,半点没拦着就让人上楼去李博阳房间找张小北了。 可惜,房门前堵着个拦路虎。 赵宁宁眉眼一横,有些不高兴,眼珠子轱辘转一圈缺又翘着唇笑出了声,张小北呢?我找他有事……睡觉?这大中午的睡什么觉,我说,你不会是因为上次的事儿才故意挡着他不见我的吧?嘿,你说这世上女子千千万,挡得了我一个,难道还能拦住后面那那一大群女孩子,就张小北那小模样,可招人呢! 这话儿说得直白,但李博阳显然不会让她就这么绕进去,只是抿着嘴在肚里暗暗腹诽,那我让所有女孩子离他远一点不就成了。 赵宁宁可不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主儿,知道自己进不去,干脆也就不进去了,反正她来就是来寻人不开心的,有个李博阳杵着,再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事儿了。 这人蹲在大门口跟人讲道理,试图将李博阳给好好洗脑一番。 我说,你这么宠着张小北这不好,这么大男生,谁见过两男孩子一天到晚腻在一起的,杏杨镇这么大,找谁玩儿不好呀……咳,我是说,你们不该知识拘着这么点空间,咱们世代为商的,给自己画地为牢可是大忌。 画地为牢?李博阳默默记下这个词,在心里给张小北狠狠摁个戳,这个词好。 那边赵宁宁还在讲,难道张小北以后就不能娶妻生孩子,你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他总归还是要和女孩子交朋友的,当然,最后那句,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我,怕李博阳抽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这个问题提得好,李博阳这些时日顾虑的不可就是这个么?不过赵宁宁的话儿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能像自己这么万事儿都宠着他?宠了这么多年,突然有个人说,自己宠着的宝贝以后都归别人了,并且这人还能像自己一般,抱着这大宝贝亲亲摸摸,那感觉……卧槽,老子跟你拼命。 北北只要我就够了。李博阳扔下这么一句,冷冷甩个眼刀,当着人赵宁宁面就进了房间。 留下赵宁宁一个目瞪口呆在原地,卧槽,这后面爆棚的黑气是要闹哪样?老娘千里迢迢跑过来难道就为了给你弄开窍?……这种感觉简直糟透了好么?嘤~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他就歪了,我简直……捂脸~ 嗷嗷嗷,我更了~3~。 第五十一章 李博阳转身走回房间的时候,床上横七竖八堆着还带余温的床单,屋里已经空荡荡的没有声息,唯有窗户支棱棱摇晃,原本该在的人早已经离开。 李博阳走近窗户,清浅的鞋印还歪歪扭扭地压在窗帘上,往外远眺的时候,他还能想象,刚才张静北撅着屁股往外跑的模样。 找了椅子坐下,李博阳一时也顾不得张静北慌张逃开的心情,只是低着眉淡淡看着自己的房间。 李博阳爱看书,整面墙都被规规整整的木格子架满,杂七杂八的书籍堆了不少,但是最靠近床边的书柜上,放着的是张静北平时最爱翻看的地图传记,倒数第二个格子放着他喜欢的小鱼干,最后一格是李博阳为他收集的各种游戏卡带,原创经典限量版不一而足。 张静北睡觉总是不安分,睡着睡着脑袋就会滑下枕头来,偏他本身又是个极敏感的,离了枕头就会醒,有时霸着自己的枕头不说,和李博阳睡的时候也有跟人抢枕头的时候,以至于张静北这么多年两边来回睡了个囫囵熟,随着年纪渐长,枕头都被李博阳给换成了长长的合欢枕。 墙角的小冰箱里还放着昨晚上张静北睡觉前还一直念念不忘的一小块蛋糕,这孩子意外的爱吃甜食,蛋糕上的甜巧克力醇厚浓郁,有着令张静北极为欢喜的甜腻,哪怕李博阳不喜欢,但是张静北捏着勺子挽了一口喂他的时候,这人依旧会面无表情的吃下去。 张静北洗完澡不爱穿鞋,所以每每从浴室里出来都喜欢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然后调皮地踩着李博阳的脚丫子,跟着他的步伐走。 桌子上并排放着的两个白瓷杯中的其中一个还剩下半杯温牛奶,那是半夜张静北睡的迷迷糊糊肚子饿的时候李博阳给他泡的,书桌抽屉里放着一大串钥匙和一些零钱,自张静北的压岁钱被寄放到李博阳保险箱之后,很多年后的现在他的钱依旧是李博阳保管的,就连钥匙都要备份一套放在这里,有李博阳在,他总是可以让自己万分安心的遗忘,而不怕忘记返回的路和开门的钥匙。 张静北,张静北,张静北……有时候李博阳也说不清自己和北北到底是谁依赖谁? 张静北倾入了他的生活,而李博阳却在他的世界里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和期盼已久的温暖。 看看身边的一切,再去想想那个慌张逃开的小孩,恐怕就连张静北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和李博阳如今早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竹马关系能说得清了。即便没有赵宁宁,李博阳也不可能放开那个早就被种在他心上的北北。 到底让他逃过一劫……李博阳脸上浮出一丝懊恼,嘴角却有几分淡淡的笑意。 这段日子以来,因着那张照片的原因,张静北一直表现的相当心虚和讨好,觉得李博阳面上没有什么情绪,但是心里恐怕还是介意的。 小孩敏感,有时说话都会下意识避过这些问题,但他不知道的是,李博阳是真不打算追究他这次的责任,少年还为情迷惘,一时还分不出身来体会这更多更复杂的滋味,李博阳想得稳妥,怕自己一个情绪不对就会迁怒张静北,可偏偏张静北却毫无知觉地莽撞凑上来,好似要时刻提醒他这件糟心事一样,搞得李博阳面上郁郁,心里也跟着不爽。 说来说去,只得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啊。 前边咱们就说过,张静北睡觉不是个安份的主儿,这习惯这么多年了李博阳也愿意惯着他,不过那到底还是小时候,到了如今这少年时期,青春总会多些成长的烦恼。 例如早晨一醒来,蓦然发现自己躺在竹马怀里默默擎天一柱什么的……简直,卧槽!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咱们的北大爷在情-欲方面是个相当淳朴的孩子,就是上辈子和郑云贤在一起,顶多也就动把手互相帮助而已,到李博阳那里就悲催点,不过因着当时他俩闹得太僵,这类事情其实并不算很多,结果就是,活了两辈子的张小北至今仍怯于言及这情-欲滋味。 夏天很热,好在房间里装了空调,腰间只搭着薄薄的被单,李博阳睡觉的时候习惯将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脸贴着脸,手指交缠,就连两腿都要被他牢牢夹在自己的腿中间,有时候张静北自己都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忍受他这么多年的破习惯的? 不过,冬天的时候李博阳的身体就像个暖炉一样招人喜欢就是了。 多年的坏习惯到现在就成了让人窘迫的源头了,张静北小心屏息不敢乱动,就怕自家小兄弟一个激动就会扑过去,对着人家一顿乱蹭什么的,咳…… 张小北瞪着眼看紧贴着自己脸颊的胸膛,在心里默默从一数到一百,想着静下心来让下面那小家伙自己乖乖平息火气,只是鼻尖萦绕不绝的纯粹雄性气息却让他的脑子如一匹脱缰野马似的不可抑止地回想起那个荒唐的梦境。 呼,呼,张静北觉得自己脑子有些发热,整个人都猛地着火一般,连呼吸都显得炙热起来,这可不好,不好!张静北小小挪了下位置,努力不让自己惊动李博阳的同时,一面想着如何逃离这个四处弥漫着李博阳气息的房间。 张静北并不知他的这番努力,看在李博阳眼里却是另一番令人惊艳的模样,此时,小崽子面色艳红,鼻尖微濡渗出点点汗珠,偏他小心翼翼地生怕惊扰自己的模样可爱到不行,紧抿的小嘴,微皱的眉尖,还有腿间那不断颤动的小东西,不得不说,张小北的窘迫模样还是小小娱乐了李博阳。 李博阳的青春期来得比张静北早,平时都是自己处理那些问题,只不过张静北对这些一向不关注,是以等到李博阳已经能够从容面对的时候,他却还停留在苦恼与羞囧中。 蓦然出现的一只手让张静北整个人都僵住了,睫毛抖了抖,立马鸵鸟一般闭着眼装睡,偏偏那手却出人意料地往下探去,惊得张静北惊怍弹起,鼓着两腮瞪向早已醒来的李博阳,抿着嘴还没说话,那人却作弄一般屈指弹了下那处,恼得张静北满脸羞红,张牙舞爪地就朝这人扑去,啊呸呸,敢欺负北大爷的小兄弟,老子跟你没完嗷! 李博阳嗤嗤笑,任他胡乱打在身上,伸手一捏就让身上那人软成一滩水,只敢瞪着水水的眸子恼怒地翻白眼。 坟蛋,再不松手,老子,老子就…… 就什么?李博阳挑了一边的眉。 再不松手,我真的会咬你的哟……感受到小棍子上那五指缓缓收紧带来的莫名快-感和轻微疼痛,张小北吸了吸鼻子,有些可怜地皱皱脸,知道抵抗不过干脆就无赖到底,很是大爷挺了挺腰,喏,赶紧伺候着! 李博阳都要被小孩脸上那样勉强成全,一副施恩于你的模样给逗笑了,抿着嘴轻笑出声,真真养了个活祖宗。 少年的手法不算太熟练,甚至在张静北眼里还显得很青涩的模样,不过两个一般大年纪的孩子这样凑在一起做着大人们都管不到的事情,偷摸着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的来,就像两人共同的秘密和孕育快乐的小蜂窝,甜的发稠,带着岁月无双的淡淡清香,那是一种用任何语言都表达不出的快乐,只属于两个孩子的青春。 张静北对吃的挑剔,长得也没李博阳结实,种种劣性在此时此刻就更能看出对比,往往李博阳只用几分钟的时间就能让他丢盔弃甲,毫无反击之力,而等到张静北反向帮助的时候,他要花费的精力便成了反比……掂掂手里恼人的份量,张静北光是一想想都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仅仅只是几秒的出神,手里的滚烫便颤动的更加厉害起来,大约是察觉出自己的不用心,李博阳板着脸看起来相当不满,张静北撇着嘴不高兴地伸指戳了两下,被拍了两下手才慢吞吞地合两手之力将之收紧,从头到尾缓慢而细心地一一照顾到,只是李博阳皱紧的眉一直没松过。 大概还是觉得张静北那力度不够,若是自己动手又觉得不甘心,是以李博阳一直绷着脸没表情,唬的张静北心里发虚,手下就更是仔细几分,却还是远远达不到李博阳想要的那种效果。 见手中的大东西仍旧无动于衷,张静北也有些着急了,只是在李博阳的眼神愈发炙热的情况下,他只能头皮发麻地认命地套-弄着手里的东西,直到那口温润的唇含住了自己的唇。 张静北怔愣在当场,而屋内的气息却慢慢浓郁起来,不知谁的心跳先乱了节奏,在逐渐稠密起来的空气里两唇触之即离,下秒之后,被牢牢扣住的后脑勺,那喘喘的鼻息和粘腻的口水声便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张静北俯趴在床上的时候脑子还有点发懵,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得除了让他脑袋发昏外,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夕,只有在后面那少年用力钳住他的后腰,将那滚热的物什嵌在他的腿间,不断抽打、鞭挞,使他只能咬着被单前后摇摆、动荡,恍惚间,蓦然发觉这情景意外的熟悉。 等到后面少年终于大发慈悲将一股股热烫的浓液通通浇洒在他臀下、腿间的一瞬间,张静北的身子不可抑止地小小抽搐了下,早已经分不清亢奋多点还是恼怒更多,浑身无力的张静北只能蜷着身子躺在一边,鼻尖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他紧拧着双眉,再看那狼藉满地的床,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事毕,李博阳起身收拾了满床的狼藉,抱起浑身湿漉漉的张小北,心满意足地亲了亲小孩软软的唇瓣,两人一觉好眠。 那时候的李博阳还来不及想得太多,有时候人的肢体比人的脑子更为诚实,偶尔理智开了飞机,感性便开始当家作主,人向来是顺应本能的动物。 只能说,赵宁宁来得时间太巧,时机又掐得刚刚好,这就是命啊。 前后想通之后,李博阳不再纠结这种无聊至极的感情问题,他不觉得他那样对张静北有什么不对,哪怕他之前还为了这种些莫小事儿伤脑筋,但是事情一放到他身上,那一切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张静北是他的,他爱怎样就怎样。 李博阳起身叠好扔在床上的睡衣,想着张静北这次走的匆忙,连鞋子都没穿好就跳窗跑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崴到脚?等着把屋子收拾干净,这人才慢吞吞拿了钥匙准备去找他家北北。 至于张静北到底跑哪儿了?别急,总会有人告诉他的,李博阳想到这,不由弯眉一笑,连着脸上的神情都变得从容起来,他知道,他家北北永远都不会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擦枪走火什么的,咳,咱们要低调啊低调~ 【我知道我拖好久没更新了,我知罪,嗷嗷~】 野夏这几章有些拖进度了,等这章过渡完,我会加快进度描写的,嗯,要相信我!【咳= =~】 打死我都不敢坑啊,打不死也不坑,嗯,加油!给自己撒个花,哈哈~ 第五十二章 张静北觉得自己需要点时间好好想想,所以在他从李博阳房间里翻窗跑出来后,这一路溜达完,他也没忘给李博阳打个电话。 听到那边顿了一下,张静北不自觉垂下眼睛,磨着后脚跟,等着那声迟迟不回的‘知道了’落到耳边,才轻轻喊了声李博阳。 可惜耳边已经没了声音,转过脸才发现自己无意中挂掉了。 张静北挠挠头皮有些茫然,在路边站了许久,盯着自己穿着拖鞋的脚丫子怔怔出神,没了李博阳,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只好耷拉着肩膀一下一下用左边的脚趾头蹭着右边的脚趾头,孩子气嘟起嘴,自己逗着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于是,正从李博阳家往回走的赵宁宁顺手就将这熊孩子给拎回家了。 赵宁宁伸手拉他的时候,张静北一下打了个趔趄,因着昨晚李博阳攻势太猛烈的原因,这会儿张静北的腿还有点软,瞪着眼看赵宁宁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点惊慌和茫然,表情呆呆的。 直到赵宁宁对着他嗤嗤发笑,张静北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抿着嘴笑了一下,也不管那边的李博阳是怎样的想法,屁颠颠就跟着人回家了。 躺在赵宁宁卧室沙发上的时候,张静北看着外边的日光偷偷恍了神,其实他对昨晚那事儿看得挺开、挺坦然的,他是娇气,但并不矫情,只要摸摸自己胸口就知道自己每次念起李博阳的名字时,那里会跳动的有多激烈。 不过就是有些惆怅,还有点别扭罢了。 哎,我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三两下就被撩拨的不能自已,早恋是不对的!张小北咬着牙愤愤。 呸呸呸 ,我才不跟他早恋呢……哎,那要是李博阳主动找我谈呢?张小北摸着下边不由想入非非,觉得自己要在最佳时期占据最佳的战略位置,以被动的身份抢夺有利的地位,不怕到时候李博阳敢欺负他,哼哼!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回头还得找李博阳好好说说,小小年纪,做多伤肾啊,用手……咳,只看昨晚那态势,看来只是贡献出两手也是远远不够的,张小北默默捂脸了。 嗯,还是让李博阳多克制一些吧。 张静北胡思乱想一通,只要一想到李博阳到时那张不满的大臭脸,他就忍不住捧着脸偷乐,总觉得这破孩子脑子逻辑有些崩坏。 哎,二缺的世界你不懂! 至于赵宁宁,这姑娘已经看透了张静北二货的本质,对于他总有本事拐着弯让自己高兴起来的脑子除了白眼不能再说什么了。 两人凑到一块也并不是无话可说,这不,赵宁宁还没吭声呢,那头张静北就自己先想开了,转头就去看赵宁宁,大咧咧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腰上的痒痒肉,抿着腮边的小酒窝,笑得很是孩气儿又腼腆的模样,诶,赵宁宁,有吃的没?我肚子饿了。 赵宁宁默默翻了个白眼,但是转头还是将他带下楼翻冰箱去了。 这丫头对张小北总有比对别人更多倍的耐心和包容心,知道张小北没心没肺体会不到自己的心思,心里不是不叹气,但是看他皱眉,那小心脏自然而然地也会跟着揪起来,再看那小模样眉眼弯弯的,只要一个浅浅的笑容,她就全然没了抗拒的能力。 喏,吃吧,喜欢啥你自己挑,我告你啊,巧克力不能多吃,吃多会蛀牙……嘿嘿嘿,说你呢,放回去,张小北,你还要不要脸了,为这点零食你好意思在地上打滚?……再闹,再闹我喊李博阳了啊…… 张静北的小脾气对着女性还是有点收敛的,家教使然,他没法对着个女孩子撒泼耍无赖,不过赵宁宁能算女孩子?小崽子偷偷觊了眼横眉竖眼,叉着腰瞪人的女魔头,默默抱紧了怀里的零食,昂着小下巴哼哼,真小气! 赵宁宁磨着后槽牙,告诉自己不能发火发火,这家伙就是嘴欠,自己要是发火了,可不就是拉低自己的品味嘛……这边心里建设还没搞完,那边张静北就一口饼干,一口冰淇淋的吃了,赵宁宁眼睛闭上又睁开,深呼吸了好几次都没将肚子里的火给压下去,不由瞪圆眼大吼,张小北你给我放下!!! 妈蛋,是哪个混蛋前几天吃坏肚子被李博阳送到医院去的,当时两眼泪汪汪求着自己带冰淇淋,结果当晚又高烧的人是哪个?……对于这么个没有好肠胃还敢大包大揽当吃货的家伙,赵宁宁简直恨不得用手戳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狗糊糊? 赵宁宁突然有些理解李博阳为什么要无时无刻跟着这熊孩子了,真是一眨眼没见就能干出点让人不放心的事儿来。 张静北被猛地抽走嘴里还剩下的那半块冰淇淋,急的直喊,诶诶,你别扔,别扔啊你,我吃都吃了……眼睁睁看着嘴里那物呈一道漂亮的弧线飞进垃圾桶,张静北立马就睁大眼去看赵宁宁,小嘴下意识嘟起,不过意识到眼前这人不是李博阳后,嘴角抿了又抿,才勉强抿直了唇角,不让自己表现出那孩子气的一面。 一个两个都这么爱管着他,人生简直生无可恋! 知道除了亲人和李博阳不是任何人都愿意这么惯着自己,顺着自己,万般事儿都由着自己的事实,张静北也就不愿意在那些不是李博阳的人的面前表露自己任性肆意的一面,哪怕,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掩饰这些。 人都是相互的,你对他有几分真,他才回应你几分好。 不过,他是真被李博阳给惯坏了,觉得在赵宁宁这里待着不痛快,转头抓着自己的手机钱包和钥匙,起身就要往外走,随意朝赵宁宁挥手,我回我奶那儿,让她给我下面条吃。 诶诶,赵宁宁伸手就拉住他,满脸地无奈,行了行了,算我不对,我请你吃饭总行了吧?搞的好像我虐待你似的,李博阳真是把你惯的无法无天了。 张小北小脸笑得开朵花儿一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是就是。 这下,赵宁宁是真无奈了,细手一挥,走吧! 看窗外的天色已是下午三点多,外面太阳晒得很,这时候想吃点合心不容易,尤其张静北嘴巴挑,对吃的也讲究,两人最后去的是港口靠海那边的饭馆,点了一大桌菜,全是海鲜贝类的食物,以往李博阳也总爱带张静北来这处吃饭。 两人边吃便聊,赵宁宁用手指扒拉着龙虾,眼角瞥了下张小北,上下嘴唇一磕拉,状似随意地问,那天参加完聚会李博阳是不是不大高兴啊? 张静北耸耸鼻翼,对这不轻不重的试探并不太在意,顺手将手里肢解好的螃蟹放到她碗里,插科打诨地随口应她,当然不高兴了,你也知道他不喜欢我去吧厅这类的地方,不过…… 小崽子得意地摇摇手指头,舒服随意地往后一靠,睨着眼满不在乎地笑,反正他不高兴我做的事儿可多了,要真都随他,什么都不碰,什么都不沾,那我还玩个什么劲儿,可不得把我郁闷死。 我能这么惯着他?这话儿说的,好似一直以来迁就、纵容对方的人是他似的。 张静北为表示自己的不屑时,总喜欢昂着小下巴,斜睨着眼,然后嘴巴微微撅起来,鼻子哼哼两下才觉得自己算是抖完了威风,殊不知在赵宁宁眼里,这破孩子不过是蹬鼻子上脸的最佳写照了。 她就不信了,张静北到李博阳面前还敢这么无法无天,恐怕还没等他蹦达起来,头一秒就能被人一手摁到地上去,这人还乖乖地不敢抵抗,不过这些赵宁宁是不会说出来破坏气氛的。 难得李博阳不在身边,两人天南地北地聊,聊起来也是无所顾忌,不只是因着阅历有限,聊的最多的还是杏杨镇的东西。 说到这个,张静北忽地想起一个人,他伸手戳了戳赵宁宁的肩膀,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才慢吞吞去问她,诶,咱们上次去的那家吧厅是咱们镇上人开的吧,你去的次数不少,那里的老板你认识吧? 赵宁宁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翘着二郎腿一脸慵懒地看他,淡淡问,怎么了? 就是看他旁边那小孩挺眼熟,有空你帮我问问去。张静北也没遮着掩着,当时没太注意,这会儿也只是随口一问。 赵宁宁眼眸一闪,抬眼细细打量了一圈张静北,似在犹豫什么,沉吟半晌才嬉笑着一摊手,反正咱们也吃的差不多了,走一趟呗。 走、走一趟?张静北下意识挪了挪坐在椅子上的屁股,不知是牵扯到那里,大腿根那里顿时传来阵阵的酸软感,让他陡然惊醒的同时,又蓦然胆大了起来。 那就走呗。 走出饭馆的时候,迎面吹来一阵海风,张静北远目嘹望着天空下那矗立的港口、那条条远行的船只,摸着胸口默默出神,他想,他并不觉得李博阳这样限制、圏禁自己的生活圈子会让他觉得懊恼,他只当他们年纪都小,但……他从不认为自己该一辈子活在李博阳的庇护下。 在李博阳努力拼搏、奋斗的时候,张静北亦眺望着整个大海、整个蓝天,只待一日东风已足,正是扬帆,展翅翱翔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章之后咱们又要引申出一个人物了,至于是谁,也许大家都能猜得到,咳~ 啦啦啦,看在我更新的份上不要抽我,嗷嗷~ 我上班去了,么么哒~3~。、 第五十三章 赵宁宁常去的这个吧厅,名叫‘知趣深处’。 名字取得挺高雅,偏生精的是这行当,每每叫人看得发笑,不过这吧厅老板自己倒是挺得意,觉得自己大字不识一箩筐,关键时刻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娱乐场所嘛,原本就是个专门找乐子的去处,大家伙凑一块玩儿,你捧着我,我捧着你,互相之间知情识趣,有了默契才玩得更加畅快,说来说去,不就图个好心情?! 老话说来,话糙理不糙,这老板自认为自己想得极是通透,这名字也尚算雅致,压根就不去想这名字和一个喧嚣闹腾的吧厅有个啥联系。 老板原是个骡夫,后来因缘际会做了杏杨镇上的上门女婿,家里婆娘凶恶有名,日子不好不坏的也就这么过着,因着性格豁达,人情老练,这么多年来,熬了媳妇熬了婆,总算攒下一份家业开了这间吧厅,几年来生意一直不错。 其中,最为捧场的要数余子茂。 赵宁宁带着张静北进到那吧厅的时候,余子茂正撩着衣袖,敞着大嗓门哈哈地跟人家划拳喝酒,身边围着一大圈孩子,都是年龄相近又玩的来的,乍一看,张静北还真认出不少熟人来。 诶,张小北,你怎么来了?快过来快过来…… 那边有人眼尖,探身就冲人招手,一口大嗓门嚷嚷地满店的人都听见了。 张静北环视一圈四周,没发现自己想要找的那人之后,有些无趣地撇着嘴走去,在余子茂旁边占了个位。 余子茂这些日子是撒欢地玩儿,十天有九天是泡在这里混日子,见着张静北他还挺惊奇,四处张望一圈发现李博阳没跟来,对着张小北就挤眉弄眼地笑,哟,终于舍得出来了?李博阳呢,还以为没李博阳在旁边陪着,你连门都不敢出了? 这丫嘴贱,又是个惯来爱欺软怕硬的,对着李博阳是一声不敢吭,平时也就敢趁这种时候损两句。 张静北哼哼两声,没在意,这破孩子羡慕他有人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眼角撇去看他的时候,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右手嗖地一下突然拉开他的衣服领,果然在他胸口看见几个淤青印子,不由挑眉,盯着余子茂似笑非笑。 是,你就敢出门,十天半个月的成天就敢将时间浪费在这里,回头挨打了吧,让你嘴贱,让你嘴贱……张小北乐得心里小人不住地挥舞着拖鞋拍打。 他俩打小混得泥鳅一样,都是滑不溜秋的主儿,虽然有李博阳杵着,就是赵宁宁也不能太接近张静北,无奈臭味相投,很多事情都是一拍即合,偶尔狼狈为奸就不提了,像这样互相拆对方台子的时候也不少,只是在外人面前装得很像,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俩关系有多好。 赵宁宁一坐下就被其他几个同行的女孩子给团团围着,男孩一堆,女孩一堆,都是有说有笑,气氛欢快的很,只是自打张静北在男生那边坐下之后,这边女孩子偷偷用眼角偷看的小动作也便多了起来。 有些人,你就是得承认,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就是有那种金子一样吸睛的本事儿,张静北就属那一类。 余子茂大概也察觉到了这种情况,有意无意地总忍不住想看看张静北的反应,不过这丫迟钝的很,瞧着就不在意,或许也不是迟钝,不在意便真的不在意吧。 心里撇撇嘴,余子茂就没见过这么黏糊的两个男孩子,说是朋友也没见能亲密成这样子,他还真就想不出,除了李博阳,张静北还会在意啥? 桌上摆着六七样吃食,那几个半大小子从一坐下来就光摇骰子干喝酒了,这会儿桌上还剩着很多,张静北刚吃完了饭过来,肚子也不是很饿,没李博阳在,对着这些人玩儿都不觉得有趣了,捏着筷子有一口没一口地捡着往自己嘴里塞着,偶尔低下头摸出手机,点了下,屏幕亮了,又点了下,屏幕又黑下来,见上面一个信息也没见,张静北轻轻垂下眼睑,心思漫无边际地想着,李博阳估计还在生气呢。 是了,肯定会了,这丫打小就小心眼,别人就是跟自己多说两句话,回头这人就敢瞪着眼冷落自己,说了他一句,回头自己还得贴上无数倍的亲吻才能补偿回来,就没见过这么肚量小的人。 明明小时候李博阳不是这样的,哎。 旁边人看他无聊,有心想和他交流交流感情,探过身子笑嘻嘻道,别干坐着啊张小北,来都来了,跟哥们喝两杯, 众人一气地哄笑着,喝-喝-喝! 张静北扫了一眼依旧黑着屏幕无声无息的手机,被人撞了撞肩膀,回头看到举到面前的又一杯敬酒,弯唇笑了下,索性将手机扔到桌子底下,这才高扬着眉眼笑眯眯地同人玩乐起来。 喝就喝,今晚谁竖着出去谁是孙子! 看那杯子倒竖,里面滴水不留,哄堂笑着叫了声好! 气氛愈盛,不一时,那边的女孩子便也毫不矜持地跑过来,个个端着酒杯跟张静北你来我往地实在热闹,被挤到一旁的余子茂和众男生简直……操了,老子平时对你们一个个难道还不够好,还不够殷勤?怎么也没见给个好脸色,个个装着太皇太后一样,连个小眼神也不带一个…… 再看看张静北那一脸无意的表情,简直了…… 人比人气死人,各个捧着小心肝气得梆梆疼,偏人自个还毫无知觉, 张静北酒量不错,可这也架不住这么多人一哄而上的凑过来,这个年纪的女孩大多爱美,身上喷了各式各味的香水扑鼻,呛得这破孩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急忙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眼泪花花地控诉地看着众人。 见女孩们脸带不解,仍要上前的模样,吓得张静北慌手就要拉过一人给自己挡挡香风,殊不知后面那伙‘好兄弟’正摸着下巴奸笑着嘿嘿两声往后退散呢-----好兄弟,好兄弟艳福不浅啊哈哈哈…… 张静北捏着鼻子,直接就蹦上了旁边的酒桌上,指着那群香风阵阵的美姑娘们,扬着嗓子直喊,别过来别过来,都别过来,艾玛,都要臭死我了,都喷的什么呀?不行不行,我都要被臭死了,都离我远点啊,一米,啊不,两米…… 下秒,这破孩子扯了张纸巾就飞也似的躲到厕所里去了,只看得几个女孩子当场愣愣,个个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抽着鼻子闻,略有迟疑的拿眼神询问对方,这味道当真是香过头了? 张静北被灌了不少酒,跑进厕所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晕,一路跌跌撞撞,就连赵宁宁在后面喊也懒得去听了。 小崽子俯身站在尿盆里,耷拉着脑袋半天没能吐出来,酒水噎在嗓子眼又有些不舒服,肚子里一阵一阵,还得他扣着嗓子才倒出来点酸水,还不容易下了酒气儿,张静北才慢吞吞开了冷水洗脸,连着漱了好几口,甩甩脑袋上沾着的水珠就打算往外走。 水珠从额前发缓缓渗入眼睛,张静北不过一个晃神,迎头就撞到一个人。 随手抹去一把水花,恰一入目的便是那个黑黑的头颅和瘦瘦的身子,乍一看挺眼熟,不过等那人整张脸都抬起来时,张静北才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觉着这人眼熟了? 郑云贤……你怎么会在这儿?张静北眼露惊诧,只是眼角触及那细长的颈脖下过分削瘦的肩膀时,最后那句却是怎么也问不出口。 两人四目对视,都有些尴尬。 张静北惊得愣在当场,瞪着眼看起来有些傻气,倒是郑云贤面色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眼底有着张静北看不清的复杂情绪,只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这人就先往侧退了一步,盯着张静北上下扫视了一圈,确定自己没伤着他之后,才转身离开了厕所。 张静北在后面远远看着,看见郑云贤背对着他慢慢往前走时那僵硬的后背,看见他逼着自己走开时紧紧攥起的手背,青筋虬结,还有走到拐角时候那淡淡地一瞥…… 那一眼包含的含义太多,张静北并不能一一剖析了解,但郑云贤最后那一眼隐约透出的释然,却让他一下怔住了。 时隔多年,两世为人,就连张静北自己对那些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当时那样刻骨的憎恨,放到如今,却还没有郑云贤这样一个释怀的眼神来得深刻。 张静北倚着门框静静想,是啊,两世为人的只有他,这辈子的郑云贤早在几年前张大姑挥发出那神来一笔之前就隐约有脱胎换骨的迹象了,如今离了郑荀,离了那个看似温暖的安乐窝,印象中一向不羁的郑云贤竟然也有了这样安稳的沉敛。 如是上辈子的郑云贤,断是做不到在他面前还能这样泰然自若地安然处之,他没有这个骨气和这个自信。 张静北再没有比这个时候更加透彻的感受到,历史已经改写,他和郑云贤真的是一点关系了没有了。 小崽子思及此,心里有些怅然,又觉心里大石终于落了地一般,整个人都松快起来。 出神一会儿之后,这熊孩子大力一抹脸,眯着眼又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出去找余子茂算账去了,个龟孙子,敢对你北大爷袖手旁观看热闹,简直活腻歪了!!! 啊呸呸,滚丫的胖头茂,今儿个爷非跟你大战个三百回合,老子不把你整趴下,老子就跟李博阳姓! 张静北佞笑着狼扑过去,掐住余子茂仍算大号目标的胖脑袋,搂上了就双手开搓,只将人糟蹋的眼泪汪汪的,这才很是大度地又提着狗爪子给人客气客气地扒拉两下,唉哟,好啦,别哭了,爷疼你,咱俩谁跟谁啊,瞎闹两下怎么了?哼哼,来来来,喝酒喝酒…… 兔崽子随手就往嘴里塞了几大口吃的,好歹垫吧了肚子,这就敞开肚皮嚎了几嗓子,叫着旁边那几个颇有些受打击的姑娘们跟着活跃活跃气氛。 这丫的刚才见死不救,今儿个喝死一个是一个,赵宁宁你领着头,咱们今天干不死他们,哼哼!!! 赵宁宁眼角一抽,得,这又是一个皮厚又无耻的。 等李博阳被吧厅老板叫去接人的时候,张静北当时已经烂泥一样软在沙发上,偏他一手捏着酒瓶,一手还不忘揪着余子茂的衣服领子,明明自己都有些醉的神志不清了,心里偏还惦记着要将人给灌趴下那点事儿,抖着手腕撒了人家一身的酒不说,眼见李博阳终于露面了,这丫扁扁嘴,眼泪顿时委屈地啪嗒啪嗒直掉。 李博阳,李博阳哦,胖头茂他欺负我,这破孩子死贱死贱的,我鼻子痛,我肚子也好痛,这丫不让我吃饭,光逼着我喝酒,呜呜……小崽子眼里的水珠子掉个不停,半眯起时睫毛卷翘沾泪,低低抽噎的模样,看得李博阳心里直发疼,却也知道自己是真拿这人没办法。 至于旁边也喝得浑身烂醉的余子茂,那才真叫一个冤屈。 刚刚趾高气昂在自己面前得瑟个不停的人是谁啊?偷着往啤酒里掺白酒的人又是谁?真正死贱死贱,自己逼着别人喝酒,又死活不让人沾一口吃食的人除了你张小北,难道还有第二个人能做得出来? 人干事!!! 在场的众位‘好兄弟’纷纷抹了一把心酸泪,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能臭不要脸到这份上的,世所仅见。 赵宁宁安排了自家司机将那些个女孩子给一个个送回家,临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李博阳背着张静北一步步走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相互搀扶着慢慢挪动,明显喝大发的女孩子们。 她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看着李博阳面色沉稳地转头,冲自己含蓄地一颌首就算是打了招呼,自己背着人就要待人回家去。 偏生张静北不是个安份地,都走出两三步了,这丫的还眼神恍惚地回过头冲那些女孩子招手,一个劲儿地笑,笑得两眼眯眯的,唇角翘起,浅浅露出的酒窝看起来甜蜜又安宁,回见啊,回见,今天谢谢你们了…… 不过,张静北最后一个飞吻的动作让李博阳整个脸都黑了。 赵宁宁老远还能看见李博阳臭着张脸拧头呵了张静北一句,不过见人小孩嘟起嘴凑在李博阳的耳背后方哼哼唧唧地,没两声就又亲亲密密地搂着人脖子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 大男孩背着少年一路前行,路边的夜灯昏黄,长长地拉了一道斜斜的影子,重重叠叠,赵宁宁眯眼去看的时候,只觉得那团黑影高高低低地竟然合成了一体。 揉揉眼,赵宁宁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些喝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越写越歪了,默默捂脸,我心目中的北北,咳~ 早安,哈哈……好久没在这个时间段更新过了。【因为生物钟一直没能调过来,这个还是熬夜写的,我也很无奈,哎!耸肩~】 第五十四章 郑云贤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三点多。 临近凌晨的街道还是一片漆黑,郑云贤从包里掏出根手电筒,咬着经过后门小厨房的时胖大婶给的芝麻脆饼,一步一步认真地走着,他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加强烈的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的踏实而自在。 离开吧厅往西前行四十多分钟,郑云贤终于在一处偏僻安静的小院面前停下,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正厅点了氤氲微亮的台灯。 推开门,马阮阮正坐在沙发上叠着衣服,过段日子就要开学了,他们需要提前准备好行李,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马阮阮警惕地一扭头,看清是自家儿子之后才小小松了口气儿,微微笑道,你回来了,阿贤,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妈妈给你做些好吃的? 郑云贤显然对她有些一惊一乍的表现已经习以为然,只是摇摇头,柔声笑道,妈你下次早点睡吧,不要等着我了。 看着这样听话懂事的儿子,马阮阮有些心酸,但还是打起精神,努力扬起笑脸,一句一句地问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在谈及晚上的生意时,郑云贤明显迟疑了下,顿了顿还是没和马阮阮说起碰到张静北的事情,自打离开郑荀之后,开她对和郑荀有关的一切都避之不及,提起来也只是让她更加风声鹤唳罢了。 两母子又多说了一阵话儿,眼睑自家儿子眼底下的疲惫,马阮阮才惊觉自己打扰了他的休息,忙起身推他进房间,快去洗漱洗漱早点睡觉,妈妈收拾完手上这些东西就好了,你别老惦记着我,快去…… 进了房间的郑云贤闻言苦笑一声,待门一关,只好扶着额头一点一点滑落在门板下,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决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他并不希望他曾经那个娇艳如花,活泼开朗的母亲变成如今这模样。 想了想最近这段时间的遭遇,郑云贤慢慢沉下脸,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才是啊。 至于从前,那件从几年前就已经结束的事情,在一年年长大的郑云贤的记忆力竟然也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 那个在小小的他的认知里无比强大,永远不会被打倒的郑荀,他的父亲啊……如今留在记忆深处最为深刻大概只剩下在张鸿雁强力倾轧下,他们不可抗拒的无力和挫败。 事实上,张鸿雁真算不上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郑荀贪心不足想要再借东风,意图踩着张鸿雁这个垫脚石更进一步,张鸿雁做的最多的也不过是借力打力,顺势而为而已。 对于马阮阮,同为女人,张鸿雁恐怕连一句谩骂都觉得有损自己的骄傲。 郑荀作茧自缚,命运便编织一张更大的网等着将他缠的更死。到最后,哪怕张鸿雁也得笑一声,人算不如天算。 不管郑荀处心积虑为何,但当时张鸿雁确实有出手拿下这个项目的考虑,她和温局长相交多年,你来我往间的过手交锋和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按着这老狐狸占了便宜还要坑你一笔的性格,那项目真要像他放出风声的那般抢手,恐怕这一来二去还真轮不到自己。 说到底,商不与官为敌,而古往今来两者之间的龌龊都太多,哪是一两句利益就能论得清的。 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莫过于你的敌人,也因此,在张鸿雁还在犹豫不决间,曾经还以好友相称的温局长,转过脸就能悄无声息地将人郑荀给算计进去,也是那一摊子糟心事儿经了别人的耳,风吹一阵又一阵,那意思早被歪曲了十万八千里,但这并不妨碍温局长借着郑荀的手将张鸿雁一道算计进去。 张鸿雁始终持以敏锐的警惕之心,她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这么久,最明白的就是当一个人虎落平阳时,别人会不会雪中送炭另说,只怕到时会将自己更加用力地踩入尘微的才是多数。 她一面小心经营,暗地里派了自己的助理注意八方动作,每走一步便多留两条退路,另一面则对郑荀的自投罗网冷眼旁观,她不会主动推这人掉进坑里,只会一步一步让现实逼他投降。 随着对项目的深入了解,张鸿雁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却如猫闻到了鱼腥味一般,总有种风雨将至的危机感。 而此时的郑荀不单将从马阮阮那里弄出来的钱给全数投资进去,甚至连自己的老本都填进去不少,其他琐碎细小的枝末张鸿雁已是懒得理会,要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在原本就危机起伏,举箸不定的情况下还将那些郑荀这多年来从她那里瞒着敛下的财产投资进去,所以在张鸿雁谨慎地在心里反复演练许多次,确定自己从一到十都能够全身而退的时候,郑荀一听这消息差点没疯。 那日,郑荀几乎疯了一样跑过来,双目赤红,一身的狼狈,走到张鸿雁面前的时候,那眸子狠厉,简直恨不得一手撕了她才好。 没了家里一对女儿的那层顾虑,郑荀如今竟连令张鸿雁顾忌一二的资格都没有,更逞论这人趾高气昂地对她一番颐气指使,甚至明令喝止地要求她继续投资的时候,张鸿雁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 在他俩还没撕破脸的时候,张鸿雁就不曾在他那里落下一度下风,他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到了如今的现在,他还有在她面前这样理直气壮的底气? 当时项目正进行到白热化,张鸿雁从一到十算无遗漏,正是掐了最好的时机往后撤,估计这会儿那个一向以温和敦厚著称的温局长也要跳脚骂娘,谁叫你一开始就不安好心呢,坑你一笔她还是算厚道的了,至少没当场拆他台。 温局长在张鸿雁这里栽了个小跟头,那心里怨忿可想而知,但为大局计,他还是得想法子努力挽救当前的局面,无计可施之下,他能想到的除了加大力度招揽更多的商业巨贾之外,惟一能从张鸿雁这里扣出一条细缝的只有郑荀了。 官场之道这里余不赘言,总之在温局长的一番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之下,郑荀早已为了那权势利欲迷了心,会在张鸿雁这里失了分寸也不是不可理解,权利就是有让人疯狂的魅力。 不过,张鸿雁心中早有结论,她说不,那就是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对上她,郑荀也实在是挫败的很。他能找的资源都找了,甚至马阮阮那里都被他挖的七七八八不剩多少了,每次感受到那两母子一面怀疑又一面信任的态度,他是既心酸又感概,只是到了如今这地步,他是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前路艰拮,郑荀这会儿只叹自己门路太窄,如若不然……这也是他会转头坚决痴缠上张鸿雁的原因。 为此,就连一向觉得自己修养极好的张鸿雁都忍不住跟他大吵了一架,面对当时差点被逼成泼妇的自己,张鸿雁很是心有戚戚,几次试探着抛下离婚的口号之后,见人眉间隐约有几分动摇,这便一面怒容,暗地里则暗戳戳地找人给弄离婚协议书去了。 她从不打没准备的仗。据她了解,马阮阮那边也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毕竟郑荀这次可是让她们那边出了大血,现在只怕恨不得捂紧老本,打死都不愿意透露一二的,在没有任何门路的情况下,郑荀会为野心妥协的可能性很大。 这时候,就需要马阮阮那边多加把火,鼓鼓劲儿了。 而郑荀那边,他的心里其实在张鸿雁这么长久以来的有意和无意间的暗示下,已经颇见成效,至少他现在很明确的知晓,自己在张鸿雁这里是占不到便宜的,而那霸道的女人如今是连表面都不愿维持,打算跟他彻底撕破脸了。 在这时儿,马阮阮依旧如常的浓情蜜意便显得尤为珍贵。 接下来的离婚手续,总体来说还是进行的相当顺利的,除了划分夫妻财产的时候,郑荀跳的比较厉害之外,张鸿雁至多也只肯给他表现上的便宜,至于私底下的算计,能让张鸿雁吃亏的男人,郑荀暂时还没那火候。 这事儿要真这么算完,那张鸿雁也许还能在心里对郑荀有点好印象,但命运总是会在郑荀被打一巴掌的时候,及时送上另一巴掌。 大概就连张鸿雁也想象不到,一向娇柔怜人的马阮阮竟然也有这么果断狠绝的一手,这边郑荀还想方设法打算利用自己手上余下的资源去拉拢更多的资源时,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登门入室的马阮阮竟然带着她的宝贝儿子郑云贤跑了,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请容我再笑一遍,这倒霉催的。 不过,那时郑荀会如何气急败坏已经不是张鸿雁该考虑的了,这会儿她已经带着两个女儿远远走开,准备一并跟着她打天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上班去了,一章不够写,晚上接着来。 同学们,开学快乐哈,给你打打气,加加油!!!!!! 么么哒,爱你们哟小妖精们~3~。 第五十五章 郑荀的日子并不好过,失去了张鸿雁这个强有力的后盾,周遭的事物仿佛一下变了形貌,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容,好似都带了另一副面具,尽管面上如常,只是一转身郑荀却依旧能敏锐察觉到背后那些人异样的眼光。 和张鸿雁仓促离婚大概是郑荀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但是如今的他早已没了退路,明知前路艰险,依旧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退后,等着他的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悬崖深渊。 举步维艰,还未察觉便已波澜四起的周遭环境让郑荀一时有些无以适从,午夜闲暇从台灯下处理完工作的时候,郑荀总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他嗅到了空气中危险的风雨欲来的味道,眨眼抚上额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身陷囫囵,无从抽身了。 哎。 再一次感叹于张鸿雁的睿智,尽管嘴上不承认,但郑荀明白,张鸿雁做下的任何决定都必然有其道理,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人都是通过比较得出结果的,就比如在张鸿雁还在的时候,郑荀烦躁的时候只觉得马阮阮如何的温软可人,而张鸿雁则只会拿高调,端着揣着她的高架子,哪怕这女人为他抹平一切坎坷,他也只觉得理所当然。 没了张鸿雁,郑荀难过,马阮阮一样不好受。 手里的钱已经不剩多少,马阮阮的危机意识挺强,到后面时候,捂脸郑荀怎么说,她只死死捂住自己的口袋,再是多出一分都不愿意了,这也使得郑荀近来这段时日的情绪一直比较暴躁。 男人啊,宠着你的时候那是千依百顺,但你要真敢逆着他,尤其郑荀这样的人,一次两次还成,过了三次……马阮阮捂着脸颊一脸的不可置信,郑荀你竟然敢打我?!!! 这是两人厮混多年来第一次吵红脸,也正是到了这时,郑荀才发现,原来他印象中那个纯洁如水的马阮阮竟是这般泼妇又尖利,而马阮阮也是第一次发现,这郑荀平日道貌岸然,真急了眼却连女人都打。 两人似乎这才对对方刷新了一个新面貌,瞪着眼对视的时候颇有些怔愣和尴尬。 之后匆匆数次,两人俱是相顾无言,再没有一个张鸿雁横在中间挡着他们的路,但应该有的麻烦依然还在,两人之间的矛盾却是渐日俱深,亦可说是终于全无保留的坦白于两人之间,教人看之心烦,避之不及。 郑荀开始无数次想起张鸿雁,想起这个一直不太热情,但是关键时候总能拉他一把的女人,以往觉得心塞难耐的抢食,到了如今竟也让他怀念起来,如果是张鸿雁,如果今天站在他身边的还是她……她一定不忍心让自己毫无依靠的艰难度过这段时日。 哪怕仅仅为了那个家,为了她那两个女儿,她也不会见死不救,袖手旁观的。 初初,听到两人离婚的消息马阮阮不是不高兴,不顾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恳求,她只欢喜盲目地期盼着往后的日子,这个男人,这个陪伴她多年,让她付进一腔心血爱着的男人,终于属于她了,只属于她一个人。 只是,结局往往不如人意。 张鸿雁就像这对男女之间的平衡点,她在,马阮阮才更加隐忍,郑荀才得以意气风发,没有了她,这个虚构多年的梦终究还是要倒塌。 然后……然后马阮阮会发现,她爱的男人,她爱如天神般的男人,也会吃喝拉撒抠鼻屎,上了脾气也会脸红脖子粗地冲她吼,至于动手,这在两人那层柔情旖旎的表面撕破之后,便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再深的感情也禁不住岁月的蹉跎。 那日,郑荀从温局长的办公室里出来后,抬眼已是月上枝头,他心里烦躁,举目茫然下竟不知该往哪儿走? 马阮阮老早就带着郑云贤搬进了以往张鸿雁和他住在一起的家,私心里他是不愿意让别的女人住在他和前妻房子里的,但是禁不住马阮阮的厮磨恳求,最后他还是点了头。 郑荀眉宇微拧,抿紧的嘴角蠕动了下,不知牵扯到哪儿,冷不丁的针扎一样的疼痛让他不由小小抽气地嘶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嘴角,眉间的愁容更甚。 想起昨日两人争吵,自己又失手打了马阮阮一顿,今日出门的时候也没见到人,只担心当时气愤之下踹的那几脚让她哪里受了伤,这心思微悬,郑荀伸手狠狠抹去脸上浓重的沮丧感。 曾几何时,他还有那样狼狈不堪的时候,郑荀自恃自己身份不低,人情练达,人际交往方面这么多年来也算修炼有成,在人前一向温和有礼,哪知今日却一次又一次被惹怒,被激地像头困兽一般嘶吼咆哮,更甚将人打伤,放在以前这是郑荀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 他觉得心里烦躁,又想起温局长刚才似笑非笑的模样,脚下愈发沉重,不禁深吸口气儿,他觉得自己需要换个安静点的环境让自己好好想想,这临了临了到了门口,竟然就这么调头走了。 屋内灯光清浅,马阮阮站在窗前看着郑荀停在门口许久,脸上沈清复杂,还没等她看出个所以然来,人却转身走了。 ……郑荀。 马阮阮有心想叫他留下,但嘴里那两个字反复咀嚼,却终究说不出口。 急促抽气的胸腔带起阵阵强压的疼痛,近日来郑荀的暴力愈见苗头,胸口那两个重叠一起的硕大的脚掌印差点没将她额肋条骨给踹断,身上的淤青伤痕深浅斑驳,马阮阮按住心口的疼痛,恍如窒息一般,良久凝噎不语。 她知道自己若还想跟着这个男人,那她就必须更加隐忍,更加包容这个男人的一切,只是,她不知,原来她以为的幸福是这个模样…… 郑荀请了很多天的假在家陪她,这个被她宠的娇纵又隐忍的孩子,近些日子看来,竟然也学的安静了许多。 马阮阮转头摸摸儿子的脑袋,摸摸他护着自己时被郑荀失手打伤的额角,努力扯着嘴角笑了笑,只轻轻呢喃,阿贤,你别怕,别怕,妈妈会护着你,妈妈一定让你好好的。 即便没有那个男人。 郑荀第二日是从昨晚喝酒的地方直接返回上班的单位,他单位了放了换洗的衣服,所以不用担心会仪容不整,被人诟病,在表面功夫上,他向来做的比别人好。 只是,到晚上的时候,他依然没有进屋,只在门口略看两眼就走了,连喊郑云贤出来说句话的意思都没有。 马阮阮就这么站在窗口看,眼神一日比一日深沉下去。 女人的决心有多大,那么她的行动力就有多强。 郑荀整整一个星期没回去,马阮阮就在家整理了一星期的积蓄。是的,积蓄。要走怎么可以没钱? 手里的存折都被她取出来又用其他法子给存了起来,这是马阮阮为郑云贤存的,以后读书上学娶媳妇,样样要花钱,浪费一分她也是不敢的。在以前没名没分跟着郑荀的时候,她手底下其实存了不少钱,不过有一部分前段时间被郑荀磨出去不少,剩下大半都被她私底下拿去买房子租给别人了,现在找人卖出去还能收些本钱回来。至于明面上的房产,郑荀知道的她不敢如何,不过趁着这几日,将房子抵押出去,倒是从银行借贷了不少。 马阮阮十分冷静地清点了自己手上的所有积蓄,在最后将自己手上值钱的珠宝都当出一个满意的价之后,她甚至还老神在在很好心情地逛了一圈自己现在所住的房子,要不是怕郑荀发现太早狗急跳墙,她是真想连带这个屋子都卖出去的,只可惜……真可惜啊。 离开时,娘俩身上除了一个小箱子,什么都没带,屋内除了没了这两个人,甚至连梳妆柜上的化妆品都好好地摆在原位。 她计划的很好,甚至连飞往他乡的机票都订好了,她相信,只有更广阔的他处才能容下他们两母子。 只是,她们的脚步还是不够快,马阮阮是坐上开往机场的出租车上被郑荀拦住的,显然,这个男人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迟钝。 眼看郑荀气急败坏地开着车直接撞了过来,出租司机也被吓坏了,急忙扭转方向盘开往一旁,一下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上,车子顿时冒出滚滚白烟。 司机被吓坏了,马阮阮也被吓坏了,不过这会儿她的本能还在,双手下意识就护在了郑云贤的脑袋上,在看见郑荀从几步远的车子上走下来时,她的脸色倏地发白,牙齿死死咬住双唇不让自己害怕地发出声音,另一只手则如簌簌落叶般颤抖着拉开小提箱子的链头,抖抖索索地将里面最值钱的几张存折全数塞到郑云贤手里。 拿着,拿着阿贤……快藏起来,藏起来…… 这是郑云贤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母亲那样苍白冰凉的面容,青白的唇,一直打战的牙齿,还有那僵滞冰冷的脊梁,这个女人哪怕再害怕,还是坚强地挡在了自己面前。 郑荀走的太快,郑云贤惊慌之下只来得及将那几张薄薄的存折塞入鞋袜中,又匆匆拉下裤腿盖住,他看着那小小的手提箱,心里庆幸里面并没有太过重要的东西,不过是些舍不下的相片和走哪儿都离不开的证件罢了。 郑荀很快走上前来,打开车门,一把就将马阮阮车外,迎头就是一拳,赤红了眼,恨不得啃其骨,啖其肉般,连出四拳,才堪堪停下,恨声道,贱-人,你敢背叛我。 郑云贤踉跄滚下车,急忙扶住被当头揍得发晕的马阮阮,一下哭出声,妈,妈,你怎么样了?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此后的日子恍如噩梦。 郑荀那日的出格之举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大影响,这人天生就是个影帝派,口舌圆滑又极擅抓人软肋,逮了马阮阮两母子回去之后,这人转头就好声好气跟那司机道歉去了,语气谦逊,态度良好,除了赔偿了司机的所有损失之外,还极其诚恳地解释了自己此举的缘由。 什么爱妻如命,两人最近发生了口角和矛盾,他的妻子便带着孩子要走,一时着急才做下如此错事儿,这般那般的理由,听到旁人眼里,恐怕还当他对妻子是多么一往深情的男人。 若是张鸿雁在场,不直接吐他几口唾沫还表达不了她对这男人的唾弃。 郑荀在情感上是一个极其大男人主义的男人,他可以忍受很多旁人不能忍受的东西,为了野心,他可以舍弃一切舍不下的,为了找寻一条稳妥的向上攀爬的途径,他甚至还可以一年一年又一年地忍受他并不喜爱的女人睡在身边,当然,他的妥协往往带着某种前提,但这并不妨碍他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总结来说就是,他可以接受张鸿雁跟他谈条件离婚,却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马阮阮离开,说来也不过是因为这两个女人在他眼里的份量并不相等,攀附和独立所包含的意义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张鸿雁离了他会过得更好,而在郑荀眼里,马阮阮是依附着他而生存的,被一个攀附自己而活的女人抛弃,于郑荀来说是一件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这是对郑荀尊严的挑衅。 马阮阮自此被囚禁了起来,郑云贤则被他送到了另一处房子关着,两母子相隔太远,又长时间不能见面,郑荀拿捏起来也便容易很多。 那段黑暗不见天日的往事成了马阮阮绝口不提的伤疤,而郑荀对她的折磨却从那日一直到郑荀被关进监狱为止。 温局长做下了一个惊天大局,他利用手上那个所谓的项目圏了不少钱,虽然之前因为张鸿雁除了点纰漏,一不小心还被狠咬了一口,但有了漏洞他能补得更牢,没了张鸿雁还有更多前赴后继的投资者,郑荀不过是其中一个棋子罢了。 两蚌相争,渔翁得利。 郑荀被拉下水之后,自此被温局长拢在手心,绕是他自认为手段凌厉,颇有几分扭转乾坤之能,对上这等老狐狸,他还是略逊几筹,只叹当时张鸿雁离婚之时告诫他要远着温局长的话儿他没放在心上,不然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有了一个郑荀,后面牵引成串的投资者也只多不少,眼看金融界因此翻涌,随着牵扯进来的人物更多,其中竞争力有多强自然不言而喻。 许多人只以为温局长想挣业绩,积名利,好能趁着四十五六的年纪更上一层楼,却忘了这人背后靠着的后盾,忘了温局长背后那人是谁?甚至都无法将他和近两年来上面正要换人坐龙椅的消息联系起来。 要知道,参与上位竞争的人,正好有那么一个是和温局长扯得上关系的,只是旁人不知而已。 这提前站队什么的,大家都懂的。 因于一个项目牵扯进来的家族有不少,但是真要分辨起来,其中隐隐领头的只有两个派系,有些话儿咱们不必一一细说,总之温局长这个局做的相当不错就是了。 没看到那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圈完大笔钱,转手就扔下个破烂摊子给对方,这前前后后的过程他是算无遗漏,你当他这烂摊子是好接的,这不,一个没注意那不得不接收那烫手山芋的人家手上就沾了几条人命。 做项目本来就不容易,温局长起这么大的势,就是为了引来更多的投资者,一来有利他攒名声,二来拿到手里的钱可是实在东西,作为中介方,温局长能拿到的好处不会太少,这三来嘛,无论是谁,只要经他手里接了这个被从头算计到尾的项目,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人命案对于一个正急着竞选上位的人来说,是极其要命的事情,即便影响不到他,也会影响到他后面支持他的家族,而他上位所需的力量正来自这些支持他的家族。 张鸿雁能急流勇退也正是意识到这点,官家的事儿水深着呢,她可不敢沾手。 不过这被算计的一方也不是好惹的,掐着温局长那方闹得鸡飞狗跳的人心惶惶,互相揭短算什么,咬住对方痛脚不放也不过是寻常事儿。 只是,这事儿最终还是要给出一个结果,而这点温局长从一开始便想得很透彻。原先他是看中了张鸿雁的,因为这人在他的地界太过如鱼得水而又不受他一点控制,但是张鸿雁滑溜得像泥鳅一样,温局长心中那替罪羊也便只好改了人选。 于是,牺牲一个郑荀,幸福千万家。 当然,马阮阮大概没想到的是,郑荀入狱之前竟然也不忘见她拉下水,若不是后来有人匿名寄去一份郑荀收受贿赂的证据,就此钉死了他的罪名,马阮阮差点就跟着被牵连了进去,只差点。 而这人,竟然是一直以来被马阮阮视为敌人的张鸿雁。 只叹一句,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张鸿雁算不上多大度的人,不过她还算明事理就是了。 往事休提,以后的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咳,郑荀这事儿暂且就这么过去了,咱们还是甜蜜点,让北北去烦恼他家那李博阳吧,耸肩~ 第五十六章 张静北最近有点烦。 事实上,他和李博阳已经好多天没说话了。 趴在张奶奶家院子里的摇椅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橘子,午后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间隙照下细碎的光亮,张静北眯着眼向上看,咬着下唇数着那层层叠叠浅绿转浓的树叶,晃着腿有些漫不经心的。 门外张奶奶拎着一篮子桑葚回来了,那紫红紫红的一簇一团,看得张静北直留口水,眼睛一动不动地只盯着,就这么看傻了。 奶奶,这谁给啊?咱家有种桑葚吗?真甜。张小北捡了几颗放桌上装了水的口杯里唰了唰,吧唧吧唧往嘴里塞,嚼着那酸甜爽口的味满足的不得了。 老太太看孙子吃的高兴,老眼堆了几台阶的褶子皮,笑得皱巴巴的脸颊一下舒展开来,她伸手摸摸张小北的脑袋,笑得很慈祥,这是博阳从老街那边的老桑葚树摘的,说你喜欢,特意给送来的。 张静北眉毛一挑,屁股顿时就坐不住似的四处张望,那他人呢? 张奶奶笑笑,他回去了,说等会儿就过来接你。 口袋里的手机重重震动了下,张小北拿出来瞟了眼,暗暗竖了下中指,闷声骂了句,靠,这下连吃桑葚的心情都没有了。 直到门外边叭叭响了几声车喇叭,紧接着余子茂的脑袋就从那辆面包车上钻出来,撩着嗓子喊,张小北你来不来,快点,就等你一个了。 哎,来了来了,就来,说着就抓起桌上的钥匙甩头就走。 后面的张奶奶见状,跟着走了几步,叠声问他,北北,北北,晚上还回不回来吃饭? 不了,奶奶,今天有球赛,晚上我就不回来吃了,您别等我了。张静北转身捧着老太太的脸颊吧唧吧唧亲了两口,笑眯眯说完,脑袋一低就弯腰钻进紧那车里面,随着车门一关,车子咻的一下就没了影儿。 张奶奶摸着脸摇头失笑,背着手慢悠悠往回走。 一上车余子茂就挨挨蹭蹭地凑过来,急吼吼地冲他喊,嘿,张小北你的手机是不是有问题啊,老子打了多少通电话了,你就不能接一下? 张静北刚刚吃了桑葚,满嘴都是酸甜,瞪着眼将人推远了点,哼了声,就是手机坏了呗,你管我啊。 我呸,上星期李博阳不是才给你换一个吗?好好的你再换个好好的,好意思跟老子编瞎话?余子茂两眼瞪得鼓起,看起来比张静北还气愤 ,尤其看向那手机的时候,眼珠子羡慕的都要凸出来。 奶奶的,老子要有个能管吃管喝还管买手机的兄弟,把我爸当给你,老子都愿意…… 张静北不耐烦余子茂在他耳边一个劲儿地碎碎念,翻着白眼直想抽他,忍了又忍,才皱着鼻子哼了哼。 这面包车是三排十座的,车上坐的都是镇上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余子茂最近越来越鸡婆,坐在一起都让人受不了,张静北上下左右瞅瞅,冷着脸跟后排的换到贾鲁昕旁边的位置。 贾鲁昕有一双很大颗的猫眼,看到张静北他有些吃惊,瞪大眼睛看人的时候懵懵懂懂地尤其可爱。 车已经驶出一段路,张静北侧过脸往外看了看,又扭过头去看旁边的贾鲁昕……手上的小鱼干。 味道怎么样? 唔,有点辣…… 诶,诶诶……贾鲁昕那双大猫眼瞪得越发大,盯着面前这个完全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男孩一时有些语塞。 你也去打球?张静北咬着小鱼干,一抬眼,口齿含糊地问。 贾鲁昕愣愣点头,然后下秒就被张静北用另一只没沾到小鱼干的手戳了下他的脑袋,头上幽幽响起一句:好矮。 贾鲁昕:…………只高他一厘米,难道就是一件很值得他得意的事情吗? 正常情况下张静北还是很好相处的,只是因为李博阳的原因,也不是谁都能和他玩得来的,毕竟你连靠近了解他的机会都没有,要想真正成为朋友,难。 张静北半点没不好意思地搜刮完贾鲁昕的小鱼干,歪过脑袋看他,斜睨着眼,慢吞吞地问,我好像没在余子茂身边见过你? 贾鲁昕弯着眼笑了下,东西都吃完了再问这些不嫌太晚了么?他不是第一次见张静北,不过两人坐在一起靠得这么近还是第一次。 张静北眼皮微掀,问这话儿的时候哪怕脸上带笑,语气始终淡淡地,衬着那张细白精致的面容,总有种让人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余子茂转过头看了张静北一眼,歪过身来笑着跟他解释,大义就是他和贾鲁昕有点亲戚关系,前段时间这孩子才从外边城市转回镇中学,大概因为家庭原因,需要在杏杨镇待上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都是在余子茂家里住,自然也是余子茂负责带出来玩的了。 知道张静北不太喜欢跟不熟的人呆一块,下车的时候余子茂特意拉着张静北小声叮嘱了几句。 他说一句,张静北便多看贾鲁昕一眼,那孩子长得细眉细眼的,笑起来有几分腼腆,文文静静地一看就是个有礼貌有家教的孩子,总的来说,张静北对他印象还不错。 不过,这眉眼五官倒是说不出来的眼熟啊,要是那眉毛再浓点,眼睛会显得细长深邃些,鼻子更挺,脸型更有棱角,眼神……也会更加凌厉一些。 虽说他记忆中的那人和眼前贾鲁昕这样软绵绵的模样大相径庭,但若你能仔细观察,从那五官外貌和脸型细微处还是能察觉出相似之处的。 听了余子茂的解释,张静北心中一动,转头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兄弟姐妹陪着? 余子茂想了想,摇了下头,家里好像还有个哥哥,不过他是一个人来我家住的,我告诉你啊……他偷偷压低声音附在耳后悄声说,他可不是我家什么亲戚,刚才那套就是糊弄别人用的,看我妈对他好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当祖宗供起来,想也知道不能和我家牵扯上什么关系。 张静北哦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挪了下位置,稍稍远离了余子茂太过靠近的身体,眉眼不动地扫了一眼正和其他人说话的贾鲁昕,状似漫不经心地又问了句,那你见过他哥没? 嗨,余子茂抖了下肩,似乎很是忌讳的模样,见过倒是见过,贾鲁昕还是他哥给送过来的呢,不过这人一看就不是个什么简单的人物,瞟你一眼就跟刀割一样,可渗人了。 说着他还给比划了两下,差不离就是张静北印象中的模样,只是……张静北听完不由敛下眉眼,上辈子他见到贾鲁昕的时候还得再迟上一年半载才对啊,何况是贾鲁昕他哥。 你不知道吧?余子茂小心撞了下张静北的肩膀,低着头笑容淡淡,前段时间我爸生意上亏了不少,还是你大姑给我爸帮的忙才搭上了贾家的线,不然这会儿我怕是连饭都没得吃了。 张静北嗤笑着踹了他一脚,你行了啊,说多了矫情,你家什么情况我还能不知道?也是该你家气运好,再说咱叔也不是那种弱鸡人物,一戳就倒的人,你就甭瞎操心了,该干嘛干嘛去。 倒是他家大姑在其中作为什么角色,又是起到了什么作用,张静北表示十分好奇。 若是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这会儿他还在围着郑云贤转,张鸿雁也还在发展她的事业,记忆中余子茂确实低落了一段时间,不过余家人脉广,借风起势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难,就算没有张大姑牵线,他家迟早也会搭上贾家的船,只不过现在提前了而已。 两人嘀咕完,再和贾鲁昕走到一起的时候,张静北也没觉得有多了不起,论起千娇万宠被当个宝养大的娇气,大概真是谁也比不上他,张静北是半点没觉得自己有比人差多少的,眯着眼笑起来的时候便显得格外得意。 学校操场挺大,张静北他们去的时候,篮球场上三五成群的已经来了不少人,又逢今天周末,跑来学校玩的人挺多,见到余子茂一群人,远远就看见那边人群中有人冲着这边招手。 张静北眨眨眼,问余子茂,李博阳怎么也来了?不是不让你喊他来吗? 这话儿还没说完,李博阳已经三步两步跑过来了,张静北眼也没眨地接过李博阳手上的矿泉水,见他瞪眼,皱着眉小声嘟囔,都说不让你来了。 大中午的太阳还是很晒,李博阳大概来得挺早,顺手就将脑袋上的帽子给扣在张静北头上,板着个脸,面上看不出一点表情。 贾鲁昕原本是和余子茂一左一右走在张静北身边的,不过余子茂一进场就奔着那边给队员们加油呐喊的妹子们去了,李博阳过来的时候,眼角淡淡地扫了一眼还站着不动的贾鲁昕,刺得贾鲁昕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张静北从来就生不来李博阳的气儿,这会儿见人愿意哄着他了,弯着眼欢喜地什么似的,就连李博阳当着这么多人面伸手牵他,这人也依旧不当回事地笑得一脸开心地跟着走。 贾鲁昕站在原地没动弹,目光定定地看着张静北在太阳下似会发光一样妖孽艳丽的面容,那飞扬的眉眼,放肆的笑容,一下让他看痴了。 远远听到余子茂喊他了,贾鲁昕眼神还紧紧盯着张静北离开的那个方向,只是下秒他就敏锐感觉到张静北身旁那个高大的男孩冰冷的视线刺了自己一下,一如刚才的锐利。 呵,沈家的人……贾鲁昕低眉轻笑,倒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地方竟然还能长出那样出色的少年,也难怪他哥会这么重视杏杨镇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贾鲁昕------卡鲁宾【话说我在码字的时候无意间想起我喜欢的一部动漫里面有只猫,它叫卡鲁宾,噗!】 于是,你懂的,耸肩~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取名字实在是好随意,咳,捂脸~ 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码字,来,给我个爱的拥抱,我会更加用心写下去的,么么哒~3~。 我爱你们,小妖精们,哈哈~ 第五十七章 说是打球,其实张静北也就意思意思上去走个场面,实际上他连热身都不算就跟人换了位置下场了,气得余子茂叉着腰差点没破口大骂,整张脸都是黑的。 张静北直撇嘴,你再生气你也不能拿老子怎么样,李博阳就不行了,回去能为他在场上和别人一小点磕磕碰碰,阴着脸折腾他一宿。 只要有李博阳在,他是别想和别人有一丁点的肢体接触的。 有时候张静北也恼,但你拿他没办法啊,因为李博阳在意,就是再气再恼地瞪着眼骂他小心眼,回头他便能更小心眼给你看,看最后倒霉的是谁? 一下场,李博阳就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依旧淡淡,不过看张静北满头汗水,撇着嘴要掀衣摆凉快凉快的时候,一下冷了脸,伸手死死按住,还是看张静北恼的要上脚踹人的时候,才将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冰毛巾拍他脸上。 张静北原本就一肚子火气,刚才见着人的欢喜早就在他死死瞪着才上场不久就被对方队员不小心给撞了下腰的自己时,一下给浇熄了。 妈的,李博阳你敢不敢给老子再小心眼一点? 答案是-----敢。 在张静北第二次乃至第三次,不是被撞到颈脖和腰腹,就是脚下一个趔趄顺手扶了下对方的胸口之后,在李博阳冷的结冰的瞪视下,在他差点就能进球的情况下,张静北哪怕再不甘心,还是乖乖下场了,再晚点,他怕晚上回去李博阳会让他下不来床。 想起自己前几天会和他单方面冷战的原因……哦,真是头疼!张静北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想骂一句,死变态! 张静北今年升初二了。 杏杨镇上的本地中学只有这么一所,师资力量和学校环境都很不错,不过因为学校的选址较远,虽是隶属杏杨镇范围内的位置,却离杏杨镇人口密集处有一些距离,很多家庭都选择将孩子送到学校住宿。 依着张大山的意思,张静北原本是要住校的,上辈子因为种种原因没住成,到了现在他还真有几分好奇,可惜……在了解到一个宿舍要住六七个学生之后,李博阳表示他坚决反对。 李博阳说一不二的霸道在这种时候尤为明显,头天说了不同意,第二天就拿了保险柜的钱买了摩托车,趁着暑假学了一个多月,开学第一天就载着人上学去了,手段摆在明面上,你就是想反对也是无从下手。 下了场,张静北也没急着走,双腿一屈,自己找个位置就坐下了,由着李博阳两手粗鲁地擦着自己脸上的汗,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场上的战况,只有偶尔李博阳手指触到他敏感的耳尖时,他才略略往侧躲一下。 这时候,场上已经打到赛末点了,就见贾鲁昕一个侧身截击,反手传给了余子茂,球速飞快运转,两方人员气氛严密紧张,眼看一触即发…… 进了,球进了……好!!! 周围一片欢呼叫好声,张静北也跟着激动地跳起来,拉着嗓子冲那边喊,余子茂,好样的! 远远的,余子茂略歪着头朝他咧了下嘴,晃晃手指,笑得格外张扬又得意。 这种激昂热烈的情绪,一直到比赛结束还笼罩着众人,两个一起,三人一簇的,话题依旧是围绕着刚才的战况展开的。 张静北在后面慢慢跟着走,远远看着经过这一场赛事和贾鲁昕走得愈发近的余子茂和其他人,垂下眼睑弯着唇轻轻笑了下。 要走出大门口的时候,余子茂转头问了一句,张小北,晚上一块吃顿饭呗? 张静北半眯着眼,打着哈欠神情慵懒,眼角瞥见贾鲁昕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淡淡摇头,不了,我回去补个觉再说,你们玩的开心点…… 昨晚李博阳不在,他有些睡不着,现在这会儿正犯困呢。 张静北耷拉着眼睛,看起来是真困的不行,没等余子茂再说什么,李博阳就笑得礼貌地跟他们道了别,拉着人转身走了。 李博阳一路走在前面,也不多话儿,埋着头就往前走,不知道的还以为谁生谁的气呢? 张静北懒得理他,晃着步子慢吞吞地走,一直不停打哈欠的眼睛没几下就冒出了水汽,睡眼迷蒙地,差点没撞到前面猛地就停下来的李博阳身上。 看,又瞪我,有本事李博阳你就一眼瞪死老子,看你找谁哭去!张静北才不管他什么脸色呢,就是惯的,都惯的他没边了,前几天的事儿他还没找他算账呢,这就敢自己送上门来给自己脸色看了。 明天小师弟生日,王先生早早就打了电话过来邀请他和李博阳过去。 车子路过一家蛋糕店,张静北嚷着让停下,见人不理,干脆就扯着李博阳的衣服,拍着他肩膀直喊,快停下停下…… 车子一个急刹车,李博阳面无表情地转头瞪他。 张静北也恼,抻着脖子连打了他好几下,妈的,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打了几下,李博阳攥着他手不让打,冷着脸死死盯着他看了好几眼,才翻过脸长吐了口浊气儿,努力压下满肚子的火气,逼着自己向后退了一步,扭过脸不看他。 张静北转头要走,只是手上那愈来愈重的力道让他没法不理身边那执拗的少年,心里气急,非得逼他将人拉到拐角暗影处踮着脚亲了好几口,这人才缓下了神情,手上却加重了力道,扣住人后脑勺吻的更深。 等两人从无人的拐角处出来,张静北捂着差点被咬破皮的红肿的嘴唇,暗骂了句,操! 订好生日蛋糕,两人出了店铺往回走,一前一后,张小北偷眼瞅着李博阳手里不知何时买下的小蛋糕,默默吸口水……唔,巧克力味的,他喜欢。 结果,回了家,张小北连蛋糕的影子都没摸着,转头就被拎回房间了。 妈的妈的,嗷,李博阳你住手,再扒我裤子,老子要生气了喂,老子真的会生气的哦!嗷!嗷嗷!! 被扒光了揍一顿的张小北两眼泪汪汪,个死不要脸的,再揍屁屁,老子跟你没完,呜~简直生无可恋! 张静北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李博阳这没节操的,就不能给他矜持点嘛,张静北心里小人挥着鞭子啪啪啪,脸上挂着两汪泪泡,完全威武不起来。 张静北不高兴,李博阳也不见得有多开心,拎人进房间前前后后收拾了一顿,看人身子红通通地虾米一样蜷着,李博阳伸手一捞将人困在怀里,探身狠狠在他齿间一咬,痛的小孩抽着气哼哼,拧紧的眉头这才略略松快了些许,摸着小孩可怜兮兮的脸颊,眯着眼一字一句道,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跟其他男的勾肩搭背,老子废了你! 张静北劈手打开李博阳搭在他脸颊上的手指,气急反笑,慢慢坐直身子,斜着眼冷笑着看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男人啊?有本事你连那些女孩子也一块防着,省的老子有一天烦了你了就找个女人生孩子去…… 这话儿没说完,那边的李博阳就直直扑了过来,屈指钳住张静北张张合合还欲说出更多狠话气他的嘴巴,紧紧蜷起的右手青筋暴起,重重的一拳愤而出击,好悬没忍住要一拳打在张静北身上,只沿着耳侧险险擦过,撩得张静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其实张静北刚才那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只是说出去的话儿泼出去的水,再让他收回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儿,他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跟李博阳低头。 绷紧的神经似乎在李博阳出拳的那一霎,瞬间被炸开,张静北吓得整个缩成一团,惊得欲掉未掉的泪水不住地在眼眶里晃悠,老早就被扒光光的身子更是恨不得整个躲进墙角缝里,以求更多的安全感。 他怎么这么倒霉,遇上个冷不丁就要炸毛,整个恨不得泡进醋坛子里的男人,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酷爱将从前的李博阳还给我!张静北简直泪流满面。 你要找女人生孩子?李博阳一步步逼近,平静如常的语调在这种时候只会让人更觉惊悚,张静北睁大双眼,眼皮绷紧、扩张乃至一定程度之后,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而流…… 哇!张静北绷不住这么压抑危险的气氛,咧着嗓门哇的一声哭开了,整个扑到李博阳怀里,扯着嗓子干嚎,脸上眼泪哗哗地险些没哭出一条长江来。 倒是李博阳气势一顿,被怀里冲击力极大的物体给扑得一晃,搂着那心肝宝贝,蓦然没了言语。 北北,北北,我的北北……李博阳摸着张小北屈起的支棱棱的后脊背,半阖着眼无声喃喃,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么的恐惧? 张静北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珠子水润润,鼻尖泛着一点红,只有脸上那斑驳泪痕透出了几分狼狈,感受到李博阳紧紧搂住自己腰间的力道,他不敢抬头看李博阳,只是将脸埋在他胸口,抽噎着愣神。 到底还是觉得心虚,他和李博阳的事情曲折再没谁比他这个当事人更清楚了。他知道李博阳在乎他,张静北也一直很肯定自己是喜欢他的,孰多孰少他从来不敢去计较,能够再活一世,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幸运了,若这辈子能有李博阳陪着,似乎日子也不是那么难挨。 那日的情形来得毫无征兆,即便张静北从李博阳的床上爬出来,甚至不惜跳窗也要往外逃,但当时他对李博阳对他所做的那件事并不是太过反感,只是事情来得太急,他有些反应不及罢了。 他爱他的家人,爱杏杨镇的一草一木,爱屋及乌之下自然也爱杏杨镇每个愿意对他好的人,无论这人是赵宁宁还是余子茂,他一直认为他的观点和李博阳的处事观是毫不相悖,毫无违和的,所以他从来有恃无恐,理直气壮。 甚至,在他顺水自然地接受李博阳的感情时,张静北压根就没想过这辈子的李博阳和上辈子那个运筹帷幄的李博阳是不同的,现在的他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个还会为心中的小憧憬,小懵懂而牵挂地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的人。 他会因为张静北一个无意之言忧虑地翻来覆去地思考,会为这份感情的突如来袭而惶恐、而震惊乃至挣扎。至少,在他的感情世界里,张静北是举足轻重,无人可代替的,所以在面对这份感情时,他所倾注的精力是旁人无所想象的。 张静北不排斥李博阳的亲近,哪怕再亲密的事儿他和李博阳都做过,再说什么爱不爱的,在他看来实在有些矫情。 于是,他淡然,他随之逐流。 他们的日子原本就是甜蜜的,在一起之后也只会更甜蜜而已,不过这件事随着他们的年纪增长,张静北和李博阳之间也渐渐出现了许多矛盾。 自由像风,而李博阳固执地想在张静北的世界里设下一个坚固的牢笼,一个除了他再没有人能进入的区域,这是从来放肆恣意惯了的张静北两辈子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一个不愿妥协,一个欠缺圆滑,两人在这样处处棱角的感情世界里注定会撞的对方满身伤痕。 男人的不安往往是通过占有来得到满足,大概李博阳也注意到了张静北对性-爱方面似乎颇为排斥,只要他一表现出他想再进一步的想法,下秒张静北便会逃的比兔子都快。 这段时间张静北会冷淡李博阳,也有之前李博阳屡次想要突破最后屏障的行为而恼怒的意思。 妈蛋,老子连十五岁都没到,李博阳个恋童癖好意思对老子下手?急色至此,简直婶不能忍!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眼前的局面会变成现在这样确实也有自己的因素,张静北抽着鼻子哼哼,顿时有种蛋蛋的忧桑。 好啦好了,李博阳你别气了,我不找女人啦,有你,我谁都不要的,你放心咯,表不说话啦,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说这话儿了,我……唔,唔唔……混蛋!!! 张静北被反扣着腰跪趴在床上,屁股蛋又被连抽几下,还没等得及他哭嚎,下秒李博阳热意勃发的长枪就抵在他腿部,惊得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李,李博阳,你别冲动,别冲动啊……再逼我,老子,老子就放大招了啊喂!张静北瞪圆了眼,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只好转过脸可怜兮兮地求饶,被捏住下巴亲了好几下,下面那锐意更甚的长枪颇有几分急欲磨枪上阵的蠢蠢欲动,吓得张静北眼泪哗哗地抱着李博阳哭的更伤心了。 你别,别这样好不好,李博阳,我怕。见人搂紧自己,没有再动,张静北此时哪里还敢再逞强,捧着李博阳的脸吧嗒吧嗒连亲了好几口,瞪着他水润润的泪眼巴巴地瞅着李博阳看,颤着小嗓,抖抖索索地道,要不,要不,咱们还是用腿解决好不好? 就凭李博阳那几天长一圈,一月长一大圈的长势,从那里进去他肯定会死的,绝对会死的很凄惨,呜~ 李博阳抱着小孩的臀部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半眯着眼轻轻亲了下张小北的眼皮,还在青春变音期的嗓音低低哑哑地很有磁性,下边两手捧着臀瓣的力度更甚,他弯着腰将脸凑得更近,张静北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合,耳畔却恍如惊雷一般,炸的他脑子里全碎成了豆腐花。 他说,我想要你。 张静北此时此刻无比懊悔,懊悔自己刚才竟然没趁着李博阳不注意先给自己穿上衣服裤子,好歹到了这等时候也不会显得这样被动,他垂着脑袋努力想拖延些时间,好让李博阳放过他,却被股下一点一点摸进臀缝的手指给戳的如惊弓之雀。 知道这事儿不可能躲开,张小北只好哭丧着脸抬头看他,咬住他下唇,小心翼翼又口齿含糊地跟他打着商量,我让其他法子帮你行吗?我,我……我年纪还小呢。 唇间的小舍湿濡柔软,听到张静北的话儿,李博阳眼神一暗,垂着眼睑看似在考虑,但是手底下却半分不让地继续着动作,唬得张小北战战兢兢地许下种种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口头条约,最后硬是为了逼李博阳点头答应在十六岁之前不许动他,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张小北腿软的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 张静北每说一句,李博阳的眼眸便愈发深邃,原本他也只计划着想法子让张静北不那么排斥有关于床上的运动,现在竟有这样的巨大让步,也算意外之喜了。 指尖绕弄着小孩软软的唇舌,李博阳敛了眼里的深邃,挑高了一边的眉,淡淡笑他,既然你说要放大招,那么,来吧。 被捏着下巴死死按在男孩腿间的张静北:…… 哪怕没做到最后,张静北依旧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直到夜半中天,昏昏欲睡地躺在李博阳怀里的张静北,嘴里吃着李博阳喂给他之前买来的小蛋糕,茫茫然想起,自己好像要找谁算账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哈!八号那天没更,今天补得足足的,么么哒~感受我的诚意了么?嘿嘿~ 【这章进度会快点,不知道你们看得习不习惯,若是有哪里不妥,告之于我,我会努力完善它的。握拳!!】 给自己撒把花,加油!!! 第五十八章 张静北是被打来的电话声给吵醒的,床头柜上的手机吱嗡吱嗡转个不停,欢快地蓝精灵乐曲播了一遍又一遍,恼的张静北横手一扫就将手机给弄地上了。 手机在铺满房间里的地毯上滚了滚,安静没几分钟,那燥人的嗡嗡声依旧萦绕在耳旁,张静北倏地拉起被子堵住耳朵,只是打来电话的那人太过锲而不舍,就是将整个脑袋都藏到了枕头底下,那恼人的铃声依旧响个没完。 闭嘴,闭嘴,闭嘴! 张静北暴躁地跟头困兽一样乱窜,从床上跳下弯腰捡起手机,又怒吼着甩到了墙角,仍带睡痕的脸蛋皱巴巴地,因为没睡好一直嘣嘣疼的太阳穴让他整个人都浮躁起来。 爬回原位,又在床上烦躁地趴了一会儿,张静北狂暴脱缰的意识才慢慢回笼,满身的郁气稍稍消散了一些,墙角的手机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溜溜地打转,持续不断的嗡嗡声让他愣了下神,盯着那黑壳子足足两秒,才撇着嘴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接通了电话,是张妈妈打过来的。 张静北伸手抓抓头发,不耐烦的心情让他连带着此时的语气都有些拖沓起来,妈妈,我起来了……嗯,知道,知道,我记着的,我马上就过来。 昨晚上答应张妈妈今天陪她去买东西的,结果出了李博阳这档子意外,搅得他连觉都睡不好,就是洗了冷水澡醒醒神,脸上浓重的睡意依旧浮于表面。 从李博阳家到自己家其实也就几步远,张静北一进门,家里那只爱娇的小猫斑二少便喵喵叫着跟在身后,偶尔张静北步子停顿的时候,转头望去,斑二少正仰着猫脸凝眸看他,冰泠泠的眼珠子像块琉璃一样晶莹剔透。 走近正厅的时候,张静北用力抹了一下脸,张大山今天在家,要是被他看见自己用这么一张不耐的面孔对着他老婆,回头肯定能捏着拳头找借口揍自己一顿,这老头最近正看他不顺眼呢,张静北不想这么倒霉去撞枪口。 张静北在正厅溜达了一圈,没找到他妈妈,趿拉着鞋子换了双拖鞋,又颠着步子绕到偏厅厨房,张大山正端着瓷碗,一手筷子夹菜,一面侧着脸和张妈妈在说着什么,斜斜挑起的眉头有着和张静北如出一辙的邪气,这是张大山在外人面前从不露出的自然神情。 张妈妈曾不止一次说起,北北是像极了他的父亲,但是作为长辈的那方不承认,作为晚辈的那方也是不屑一顾的很,于是,她只好笑着看着放任着。 能将这两个于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两个男人,在她面前宠得无法无天且惠及自身,这何尝不是一个女人的幸福。 隔着几步远张妈妈就站起了身,看着她的孩子仍像小时候那样,娇声娇气地喊妈妈,探手抓了抓儿子乱七八糟的头发,笑得轻快又明朗,下次洗完澡记得擦擦头发,这么多水……说着就给人找毛巾去了。 张大山拧着半边眉,脸上还带着刚才残存的不端庄神态,敲着筷子一脸看你不爽的瞪着张静北,语速极快地责问,不是让你早点起来嘛?你看看人家博阳,早早就起来跟李家老爷子去铺子里学管生意了,好的不学,尽淘气,以后没事儿别老缠着他,多看看人家是怎么做事儿的,我说你也不小,就不能长长心,学着独立点吗?昂! 张静北忍了又忍,兀自翻了个白眼,到底谁缠着谁还不一定呢?他不想招惹这一大早上就犯更年期的老男人,转头扯着嗓子去喊人,妈妈,妈妈,我要吃荷包蛋,上次奶奶给我做的酸梅酱还有吗?别都给爸爸吃完了,妈妈…… 唔。嘴里蓦然被塞了块卤肉,张静北瞪着乌溜溜的大眼转头去看那只又忍不住出来秀存在感的老男人,小声哼了声,一面快速地嚼完咽下嘴里的肉,一面探着脖子又喊,妈妈,妈妈再给我切点肉,桌上的卤肉都被爸爸吃光了…… 小王八蛋,张大山恼的揪着小兔崽子的耳朵狠狠弹了他一个脑瓜蹦,真是被这熊孩子给气狠了,磨着后槽牙似是在找下口的位置。 张静北笑嘻嘻地躲开原本就被多大用力的手指的钳制,歪着脑袋瞅他老子眉间眼角的纹路,轻盈的笑意让他过于精致的五官带出几分恬淡稚气,岔开的五指拍在张大山脸上的时候,肉肉的指头戳着他脸颊处,咧着嘴一下笑开了,老王八蛋。 张大山被这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给闹的没法严肃正容,拍开脸上的手,只好一脸无奈地笑,就知道吃吃吃,吞了这么多肉都吃哪里去了?他对自己这个惟一的儿子这种瘦瘦小小的身材至今耿耿于怀,尤其有了李博阳这个对比之后,他的不满一下到了顶点。 鬼知道!妈妈都不说我了,就你事儿多,我看我啊就是被念得胖不起来的,要不我能比李博阳还高呢。张静北撇撇嘴,夹了肉沾了酸梅酱塞了满满一嘴,嘟成一朵花的小嘴嘟嘟囔囔地含糊不清。 臭小子,嘴巴都塞满了也不忘编排你老子……张大山摇摇头,转身看着张妈妈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笑得一派满足。 张大山起身去厨房看他老婆,张静北就支着一边的手肘,歪歪地看着那老爱腻歪的两夫妻,想到张妈妈平时总说他俩很像的时候,他不由想到了李博阳,不知怎地,眯着眼睛就笑了下。 说来,他和李博阳其实更像。 张大山不比他幸运,他能被宠着的日子远没有张静北受宠的日子多,至少在张大山小小年纪便为生计所忙碌的时候,张静北已然泡在蜜糖水里沁得每分每秒都是甜蜜的。 所以在面对亲人的关心和爱人的呵护,张大山比张静北更懂得怎样去珍惜。 而说张静北和李博阳有何相似之处,这最显眼的一点便是,两人本质上都属于癫狂成性,为执念所囚的人,但在外人面前偏都爱装的人五人六,顶着张带笑的面孔装亲和,实际上只要旁人一触及他们的底线,只怕这辈子都再没和好的机会了。 谁比谁任性,谁比谁自私,谁又是谁的执念?人命在天,自有天论。 吃完饭,张静北抱着吃撑的肚子在沙发上有些犯困,张妈妈催了好几遍才慢腾腾回房间换了身衣服。 今天小师弟过生日,张静北原本是想着送些礼物表达表达心意就好,不过张妈妈和张大山倒是重视的很,非说王先生对他恩同再造,讨论了两天终于决定今天一块出去买了礼品送过去。 要张静北说啊,王先生就好一口小酒,改天到林外公那里挖两坛子老酒送去就行,王氏夫妇人精一样的人物,但凡你下了心思送的礼,他们心里领了情便好,哪里还需要搞的这么正式。 这就是为人子女不懂父母的心思了。 做父母的,哪怕他们身在高位,手握多少权利,但是在孩子面前他们永远都只会站在父母的角度上为他们思考,为他们筹划。 张大山认为送张静北送去王先生那里学东西是他和张妈妈这么多年来做的最好的决定,王氏夫妇别的不说,但是为人正派,行事作风极为正统,关键是他们说的话儿张静北听得进去,张大山跟两夫妻碰面过几次,对两夫妻的为人处事亦是极为满意,一个孩子能有这样的良师益友,将来如何且先不论,至少以后的路子是歪不了的。 一切对孩子有益的人或事物,对于每个父母来说都是天大的事儿,也不怪张大山和张妈妈会这样郑重其事。 去了商场买了小师弟这个年纪能用得上的东西,张大山听了张静北的建议,转头去了镇上有名的老窖子跟人套关系买酒去了,他倒是有认真考虑过是不是要去找岳父大人弄两坛子酒来送礼,不过小老头平日也就爱好这口,守着那手酿酒的好把式,成天眼珠子似的盯着,酿好的酒除了张静北旁人都近不得身,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众人才有幸尝上一两口,那滋味……就连张大山也是馋的很,只怕就是饶来了这酒,他也舍不得送人。 将买好的东西都放到车上,张妈妈又拉着张静北去逛市场,张静北眼看张大山上了车还要探着脑袋出来看他老婆,不由戏谑地盯着这老两口看了几眼,笑眯眯道,妈妈,你还要买什么东西,我来就可以了,你跟爸爸先回去吧,等会儿我让李博阳来接我就行。 张大山听得很是心动,搓着手在一旁撺掇,这小子难得有心思想要帮忙,你也别拦着,咱们先回去,上次你不是在东市看中了一套梨花木家具嘛,咱们正好赶着这趟一块去看看。 话说,他和老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悠闲的时候,在一起逛街吃饭了。 张静北哪里看不出他心思,笑嘻嘻地一串保证,摆摆手让人赶紧走。 你能行?张妈妈看着穿着白色限量版t恤,浅色牛仔裤的少年,这孩子跟这李博阳待久了,行为举止很大程度也便跟着那人一并同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脸上笑得一派温然,眉眼间依旧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冷漠和乖戾,瞧着真是再贵气不过。 哪里像是会下厨房逛市场的人的呐? 张静北接过张妈妈手里的单子,捡着几样念了几句,味精、洗碗布、洗衣粉……我知道啦,妈妈,你放心去看家具吧。 张妈妈瞅瞅不远处看起来不甚整洁的市场,又看看自己眼前这个被自己宠的十指完全不沾一点阳春水的孩子,蹙着眉更不放心了,被张大山扯了下,才迟疑地又叮嘱几句,还要几样青菜和一条草鱼,晚上带着去王老师家加餐。 知啦知啦,妈妈你快走吧。 待那车子屁股白烟一滚,咻地没了影子,张静北才转头进了菜市场。 镇上摆摊的阿婆阿伯都是爽辣热情的性子,买完张妈妈交代要买的东西,往往给钱的时候还要再给几根大葱还是搭点零头。 两桶油再加零零碎碎的青菜鱼肉,张静北一个人提不回去,打电话喊了家里载货的司机将东西拉回去,原地发了信息让李博阳过来接他。 李博阳骑车过来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路边那个捧着甘蔗汁,鼓着两腮吸溜吸溜地起劲儿的少年。 张静北见人来了,腮帮子一鼓一鼓,几下就吸完了里面甜美的汁水,随手一扔就抛到了垃圾桶里,他不太喜欢在这样嘈杂繁闹的环境,好在路边那个摆水果摊的阿姨好心,送他一杯超大杯的鲜榨甘蔗汁,不然他得被这后头那叽咕叽咕叫喊的鸡鸭鹅给烦死。 只要张静北安安分分,别捻三惹四的给他招惹麻烦,一般情况下李博阳的脾气还是极好的。不过这个定律在这个沉闷燥热的夏季,对这个早熟内敛却仍对自己重视的人收敛不住脾气的少年来说,早已被打成了马蜂窝,千疮百孔满身的窟窿。 张静北皱着鼻子将手上打算带去王先生家的几样肉食和大草鱼给塞进车后箱里,张妈妈交代的青菜他是一样没买,反正他不爱吃青菜,买了也不吃,一开始就压根没打算要买。 李博阳拉开袋子瞟了几眼,转头问张静北,中午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到? 张静北捋起前额的刘海,很是无谓地朝上吹了口气儿,懒洋洋应他,我睡得沉咯……他搞不清楚李博阳总是纠结这些问题有什么意思,不过他也是真怕了这人追根究底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认真精神了。 行了,你走不走啊?这都五点多了,待会儿咱们该迟到了。张静北跳上车,搂着他腰蹭两下,歪着脑袋催他,被李博阳正正看了一眼,顿时心虚地扭过脸不去看他,由着那人在自己耳边大小声。 我告诉过你,不准不接我电话!你把我的话儿都当耳边风是不是?李博阳压低了声音吼他,反手捏着张静北小腰的五指用力收紧。 张静北也知道这事儿是自己疏忽了,更明白在这种敏感时期不该和李博阳呛声,但是等到两人面对面,他还是没忍住直接顶了回去。 妈的李博阳,你以为谁弄的老子差点下不来床,明明好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今天我要跟我妈出来买东西的……张静北瞪圆了眼,真是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气地直接上手抽他脸。 这杏杨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张静北闹起来完全不管不顾,但是李博阳不行,他太知道现在这个年纪的他们是经不起一点风雨的。 知道多说也是废话,李博阳在原地暴躁地直打转,拽着车钥匙往前走了两步,见人不动,又冲张静北吼,妈的,再有下次老子弄死你。 张静北暴跳如雷,对着人竖了中指,操! 他怀疑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欠了李博阳好多债,尼玛上辈子□□的死去活来下不来床的是老子好么?就是有再大的债,老子这辈子还给他压,难道这还不算完? 两人一路没搭话,到下车的时候李博阳主动伸手拉住他,张静北用力挣了挣,没挣开,恼的抬脚踩他鞋面。 李博阳回神看他一眼,伸手理了理张静北左翘右翘的头发,不过那手指灵巧一转,不知怎地就转悠到裤子边沿去了,张静北明显感觉那手指虚虚扣了下因为站姿不对无意冒头的内裤边角,没缘由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北大爷莫名地抖了一下。 许是察觉到北北的动静,李博阳鼻子轻哼,嘴角却挂上了清浅的笑意,再去拉张静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便显得温柔许多。 小崽子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见人先缓和了情绪,自己也不好再这么端着,何况都到王先生家门口了,再闹别扭到底是不合时宜。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王先生的院子,小师弟王皓对着大门口翘首以盼许久,一见人来了,立马颠着那肉滚滚的小身子兴冲冲朝张静北扑过来,嘴里欢喜地叫着,小北哥哥,你来啦! 小胖子今日一过便满六岁了,张静北被他猛地一扑差点没给撞到地上去,好不容易抱稳王皓结实的小身子,心里不由长长吁口气儿,艾玛,差点丢大脸了,这小胖子以后再这么肉下去可怎么好哟?他现在就已经抱不动他了。 王先生家教很严,原本小胖子该和上辈子那样文文静静地当个听话懂事的小萌娃,不过这辈子因为张静北的原因,历史终于顺利脱轨,奔着另一个未知又勇猛地方向欢快行进…… 说起来,小胖子这肉滚滚的身材还和张静北脱不了关系,时不时就给人超量投喂什么的,咳,这可真是一件悲伤的故事。 仗着自己今天是小寿星最大,王皓见整张小脸埋在张静北怀里尽情蹭了个够,直到他传说中那个严肃认真到令人发指的大师兄出现之后,这小胖子才勉强收敛了行止,略带遗憾地看了眼自家小师兄,抿着嘴规规矩矩跟李博阳问了好。 李博阳俯身递给小胖子一份两人早早准备好的礼物,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了生日快乐后,这才拉着张静北进门去。 小胖子某方面的直觉向来惊人,知道大师兄对自己抱有某种异样的敌意,所以在平时,哪怕李博阳对着他笑得再温和,他也只敢乖乖地等着李博阳不在的时候跟张静北亲近,即便他心里是真的挺喜欢这个聪明又沉稳内敛的大师兄的。 张静北无力抚额,只好趁着李博阳先他一步的空隙朝小胖子安抚地笑笑,这一个两个,真是……让人头疼又心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唔,其实应该算是没写完的,不过一章太长看着也不舒服,咱们还是放下章看吧。 然后吧,有关于李博阳的问题,之后会慢慢写下去的。 我只能说,北北不是个好性子,而李博阳?每个沉稳内敛的男人在长成之前谁又能说他不能有一段中二又逗比的青春期呢,即便他暴躁点,手段行为过于暴力直接,但是少年的情感总归是最真诚的。 每一幅画的底图都是由粗糙的线条勾勒成唯美的画面,我希望大家能多点耐心看下去。【在此,我是真心感谢每个依旧还在坑里等着我的姑娘们,谢谢哈!】 因为更新时间的不定时,我不能保证,但会尽量多更点,更长的……嗯,就素酱。 第五十九章 王先生和王小胖是同一天生日,只是走过六年光阴的王先生才到中年,耳鬓竟也有了几缕华发。 张静北不敢在王先生面前闹腾,只是在拎出那坛子特意为他寻来的藏酒时,还是忍不住露出个讨好的笑容,若隐若现的小梨涡钳在两颊,甜滋滋的很是讨喜。 王夫人身穿一袭浅色小碎花长裙,乌黑的长发用一支黑色长条给随意簪起,走近了看才知那是她平常用来画乐谱的专用铅笔,嘴边的笑容一如从前的婉约温柔,只是她眼神平静,上扬的眉峰带着不容人轻视的矜傲,手指拨弄着桌前美丽的花卉,斜斜靠在椅背上,看着言行颇为小心的张静北,似笑非笑。 相比起那个平日惯作和善温雅模样的王先生,张静北对如此这般冷艳不可高攀的王夫人便显得亲近多了,恭恭敬敬和老师说了几句祝贺词,转身就朝人王师母跑去,颠着小步,一口一个师母,叫得可亲可亲。 师母师母,我带了大草鱼过来,晚上咱们蒸着吃呗,喏,这还有呢……张静北拿过一边的袋子,翻翻找找,着重挑出了自己喜欢的肉丸子和各类肉食,眨巴眨巴自己并不算小的两只眼睛,巴巴地一脸期待,师母,做我喜欢吃的四喜丸子呗,我可爱吃了,想了好久呢,小豆干要翻面煎得金黄才香,配上这个蒜醋酱,唔,真是想想都流口水啊! 王小胖不甘落后,捡着其中几样也点了几道菜,他是张静北一手看着大的,基本上张静北爱吃的,他都喜欢随手塞到王小胖嘴里,让他跟着尝尝味,随着年龄增长,两人的口味倒是愈发相似起来。 张静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夫人看,小胖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夫人看,两屁孩子如出一辙的蠢样,作为被卖萌的王夫人:………… 蠢货蠢货!!! 一人一个爆栗,高贵冷艳的王夫人瞬间化身女魔头,瞪着这两个除了吃再不知其他为何物的熊孩子,扶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小北嘿嘿笑了两声,转过头又拉着王小胖小声地嘀嘀咕咕,别看两人相差岁数大,但是比起总爱管东管西的李博阳,张静北和这个瞧着有点小淘气,偏偏本质上却规矩老实的孩子显得更有话题。 王夫人看着自己这个心爱的小弟子,无奈地摇摇头,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再看看那边沉默内敛更显稳重的李博阳,心下叹息,有个这么个将他惯的没心没肺的主儿,张小北就是想长大都难呐。 说实话,对于这两个孩子,她私心里其实更喜欢张静北一些,就连她的小孩王皓亦是更亲近张静北多些。她与丈夫的处事理念风格迥异,相对于王先生不动声色间便将其本身目的带以潜移默化的形成让人不知觉便帮他达成目的的手段,王夫人的行事风格鲜明热烈,看似随性毫无规律可循,却更让人摸不清底细,只要有用,她对事情的处理过程和方式向来不拘一格。 在这点上,张静北的自信和骄傲很是对了王夫人的胃口,要知道,王夫人之所以是王夫人,便是因为她的骄傲和自信,没了这两样,只怕那也不是她萧珺了。 那边李博阳已经从书房里出来了,王夫人面不改色地将趴在她面前的两熊孩子给撵到一边去,提着两大袋青菜鱼肉进了厨房。 王家的厨房在一楼正对楼梯口的方向,王夫人手脚麻利地摘好菜放到洗碗盘里清洗,侧连一翻朝外看去时,自己那蠢儿子因为李博阳的回归,又被挤到边上不敢靠近了。 对于自己生了这么个完全没遗传一星半点她和丈夫的优良基因的儿子,王夫人觉得这辈子自己就是光叹气都得累个半死。 从书房里一出来,李博阳就将张小北路上背着他买的糖果都掏个精光儿,那边王先生还在书房里没出来,估计正忙着欣赏李博阳刚刚送给他当生辰礼物的那幅宋代字画,这边王小胖一见人来,也没敢凑上去,仅是被李博阳淡淡的一瞥眼,他就怵得浑身僵硬,只敢立在一边装木头。 碍于小胖子是今天的小寿星,李博阳也不过是扫了一眼并没说什么,不过张静北就没那么容易将这事儿糊弄过去了。 这不,趁着饭菜还没上席,李博阳拎着张静北就到院子外边去了,王小胖原地踌躇一会儿,不住地探着脑袋往外看,一脸担心地瞅着被训得连脑袋都抬不起来的小师兄,支着自己肉肉的双下巴,又扭头看了看桌子上那堆刚被缴上的糖果,很是惆怅地剥了一颗放嘴里,酸甜的滋味刺激着他的味蕾,让他禁不住眯着眼长长吁了一口气儿,嘴里喃喃,小师兄真可怜…… 趁人没注意,小胖子装了一大兜的糖果啪嗒啪嗒往楼上房间跑,吧唧着满嘴的口水,兴奋地两眼闪亮亮地,所以说,这些让人受罪的东西还是让他来解决吧。 哎,他可真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小胖子啊。 过了会儿,张静北一脸喜气地跟着李博阳进了屋,再看桌上原本放糖果的位置空荡荡的,顿时捂脸哀嚎一声,妈蛋,老子好不容易说服李博阳留下这堆糖果的,王小胖……这三个字真是喊得咬牙切齿啊。 王夫人倚着门边咯咯笑,这会儿她又觉出自己那蠢儿子的好处来了,看自家小徒弟炸毛也是人生一大趣事儿嘛。 倒是后来一直帮着王夫人端菜盘子的王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博阳,眯着眼笑了下,薄薄的眼镜片后带起一片白光,饶是张静北都被看得浑身一凉,整个人都不冒热气了。 李博阳老神在在地回了个安然的笑容,拉着张小北主动帮忙布置房间,至少王小胖喜欢的彩色气球和奶油蛋糕是要摆出来的。 张静北心里发虚,一晚上连饭都吃不安生,总觉得在王氏夫妇这对人精面前,他和李博阳那点小秘密完全是暴露无遗,那种仿似看透人心的薄凉,更是让他心惊,背后直冒冷汗。 李博阳似有所感,饭桌上连看了张小北好几秒,却只是挑着唇角笑笑,神情倒是意外的镇静,笑容一如往常地温和。 甚至,在张小北被灌了不少酒,满脸醉醺醺,走路都发飘的时候,李博阳还一派严肃地拉着人和王氏夫妇好好地告了别。 看着蹲在地上,借着酒劲儿抱着李博阳大腿死活不肯起来的小孩,王夫人有些担心又无奈地笑,那你这样能带的回去?要不还是让小北今天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吧,你也别回去了,天都这么晚了。 李博阳固执地摇头,只是坚持对两人道了别,弯□对着张小北小声说了句什么,就看那破孩子反射性地嘟起了嘴,磨蹭了一会儿才哼哼唧唧地站起身爬上了李博阳的后背,也不等李博阳调整好位置,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老师、师母,我们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点。 哎。 王夫人送完人,转头就看见自家丈夫那张便秘脸,拧着眉看起来颇为纠结,瞪着眼看着他家弟子背着那小混蛋慢慢走远了,才长吐一口郁气儿,笑骂,真不知道博阳是不是上辈子欠那小混蛋的,我教的弟子怎么可以这么……他抿紧了唇,一时想不出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这傻徒弟才好。 实在是,实在是……他教徒弟怎么可以这么妻奴呢,对的,就是妻奴。明明他是如此满意李博阳这个足以传承衣钵的好苗子。 不知为何,每次看见张小北,王先生的感觉就十分怪异。倒不是说别的,就是看自己教出来的,原本一派谦谦君子风度,行事锋芒不露,颇得自己真传的孩子,到了张小北面前不是被气得跳脚又炸毛,就是狗腿地妻奴作派,分明就和他原本的教学初衷相背而行,难道他教出来这么好的徒弟就是为了给张小北闹妖的时候擦屁股用的?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更纠结了。 王夫人撑着脸笑得一脸得意,戳着自家丈夫的脸,语气十分欢快地冲他得瑟,走吧,看在你家徒弟有好好伺候我家徒弟的份上,老娘今天就纡尊降贵伺候你吧。 王先生眼睛眨巴眨巴,看着自家夫人先进了院子,又看着自己傻了吧唧还在看着李博阳离开的方向,不由屈指弹了他个脑瓜蹦,心情极好地笑骂,傻儿子,还杵着干嘛,人都走了……说着自己先回了院子,嘴里哼着小曲显然十分得意。 留下王小胖一人,捂着脑袋,颤巍巍地心伤,妈蛋,不蠢都被你们叫蠢了,回头小北哥哥肯定又得揪着他小内裤笑他了,一帮子缺德玩意儿。 张静北趴在李博阳背后是睡的一脸安心,记忆中,从小到大被李博阳这样背着回家的次数早已数不清了,但是被这人一路呵护着安稳行进的感觉还是让他忍不住依恋。 远远走出王家的视线之外,感觉背上那人轻轻动了下,李博阳便知道他家北北醒了。 杏杨镇的孩子酒量都不错,李博阳认识张小北这么多年,对他那点酒量难道还不清楚?王先生灌的那点酒压根就起不了什么反应,放到平时都不够张小北喝一壶的,不过北北要装醉躲酒,他一声没吭就帮他圆了回来,划上尾号。 小孩抱着自己脖子的手扣的有点紧,李博阳不适地挪了挪位置,转头就看见北北目如点漆的眸子,在这样的夜里黑黑亮亮地瞧着格外幽深。 李博阳探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脸,低低问他,渴不渴? 张小北缓过了那阵酒劲儿,这会儿有些蔫头蔫脑地,恹恹没什么生气,歪靠在李博阳脖子上,呆呆发了会儿神,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刚刚王老师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总觉得你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后面一句他的声音有些低,低到连最靠近的李博阳都差点没能听出那是什么字眼,只是语气喃喃带着轻叹。 李博阳顿住步子,转头定定看了他许久,久到连仍带醉意的张小北都觉得刺目的时候,他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印了一个吻,笑着摇头,没事儿,抬起步子稳稳地一步一步向前走。 王先生和他的话题无非不过是老调重弹,除了沈家,便只能是李博阳本身的问题。 先说沈家,这些年来,李博阳主动亲近沈家的时候很少,几乎等同于没有,每次沈老爷子接他过去,说是去学习世家子弟该学的教育课程,到了那里李博阳除了认真学完课程,便真就不会再多做一件他认为不该他做的事情。 冷冷清清地来,冷冷清清地走…… 李博阳行事作风偏于王先生这类型,言行举止仅止于礼貌,再亲近是不能,偏你又拿捏不住他的把柄,即便是沈老爷子想要对其呵斥半分,也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 血缘亲情浓于水,既然沈家有意培养李博阳,在王先生看来,偶尔对其和颜悦色一点或许还能使自己的处境稍微好过一些,只是李博阳的理由也很充分。 李博阳针对过沈家的现状分析过自己的处境。沈家那个女人生的孩子资质是不行,不过沈庭雍一直到现在都没从他嘴里发表过任何言论,当然,这也是石婷母子还能淡定下来,不狗急跳墙的原因,但他可不会一厢情愿地认为沈庭雍,这个身体名义上的父亲会对他有什么父子亲情之类的,他和他的相处时间还不如石婷母子呢。 再一个,李博阳和李彤曾经着重分析过沈老爷子和沈庭雍两人的性子,总结一句就是,这两人都是掌控欲极强的男人,想从他们手里分权不亚于虎口夺食。 所以,只能等。 做好你该做,吸收一切能助你走的更稳,飞得更高的成功的能量,李博阳并不觉得自己的成功非得建立在沈家的基础上。 不过,在某方面来说,李博阳的野心和霸道亦是传自于沈家。他可以不要,但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去捡,秉承这个理念,他是决不容许将沈家拱手让人的。 领会了李博阳的想法,王先生也是久久沉默,沉吟良久才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有关于张静北。 倒不是说他看出了什么端倪,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家徒弟对那个漂亮的像妖精一样的孩子过于执着,与其说他将人宠溺无度,不如说是将人当作自己的所有物,任其生任其死,予其欢乐予其痛苦,偶尔看向那孩子的眼神更是偏执深沉地让人心惊。 博阳,这样下去,你会害死他的。王先生语重深长地劝诫,并且严厉地警告他。 哪怕只是当作朋友,这种不容于第三人存在的亲密也已经远远超过那条限度了。 如果张静北在场,肯定要尖叫着跳起来大喊,可不是,到最后他可不就是忍不住去死了么?! 有关于北北的事情,李博阳一向比任何事情还要重视,还要有耐心的多。 他耐心地听完了王先生的话儿,低着头想了很久,还是轻轻摇摇头,抬脸正视他,眼神清明一派坚定。 老师,我不能没有北北。 我只有北北了。 王先生默然。 对于沈家人,李博阳只靠近不亲近,对于李家人甚至李彤,在李博阳看来,亦是亲近有余亲密不足,由始自终,和他靠得最近的也只有张静北一人而已。 王先生为人处事精明,但是对于感情这种事情他是真的无能为力,张静北和李博阳的年纪还太小,一时他还联想不到那方面去,不过以李博阳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依着张小北那种无法无天不愿受拘束的暴脾气,将来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王先生提出的问题总是一针见血让人无法反驳,李博阳认真思考了很久,还是没能给出一个答案。 他不觉得自己执着于北北有什么不对,王先生提出的问题也仅能让他认真反省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而已,检讨完毕,该咋样还是咋样,北北天生吃软不吃硬,只要不将人惹急了,忖度着来,日子总是能过的。 他不会让王先生的话儿有成真的一天。 李博阳背着趴在他身上又准备昏昏欲睡,脸上毫无戒备的北北,眉眼一松,看,北北本来就是他的嘛。 一路含笑,大男孩背着小男孩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作者有话要说: 隔了一天,唔,总算更上了,看来我得再勤奋一些才行呐,哈哈~ 看文愉快,么么哒,我去上班了。 第六十章 十月的天闷闷蒸着热气儿,午后三点多的操场依旧热得烫脚,张静北扒拉在二楼护栏上,眯着眼昏昏欲睡。 再过一周便有一个重要的会考,难得上一节体育课轻松一下,余子茂抱着颗篮球,仰头站在一楼草坪上,扯着嗓子死命喊他。 张小北,快下来打球,咱们队里就差你了,这点太阳怕个鸟,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余子茂横眉怒眼地一肚子火气,旁边的贾鲁昕乖乖地站在一边没吭声。 张静北懒懒地打个哈欠儿,看向不远处的教学楼,头顶上的日头压的他两眼沁出水花儿,楼下余子茂仍在叫嚣,张静北冲他呲牙,就来就来,再催老子揍你啊! 李博阳最近有点忙,近日学校搞活动,要求每个班级都要提交一个像样的节目,而身为班级老师的万能小帮手的他,自然是被老师拉去当活动策划去了。 张静北不耐烦去跟那些文艺委员打交道,皱着鼻子去了一次就没再去了,策划部女孩子多脂粉气重,李博阳也不爱让那些过于活泼的女孩子离他家北北太靠近,张静北不去,他也不过是叮嘱几句,没再多说,搞得那些难得有机会跟张静北多说两句话的女孩子还挺失望。 经过贾鲁昕旁边的时候,张静北下意识多看了他两眼,总觉得这破孩子最近胖了许多,扁瘦的脸颊都鼓起两团软软肉了。 张静北看他,贾鲁昕也抬眼看他,溜溜的大眼眨巴眨巴,跟家里的斑二少一样黑白分明干净极了,不过他家斑二少可比这孩子心思简单多了,当然张静北对他并无恶感就是了。 余子茂最近和贾鲁昕走得挺近,不过人与人的感情都是需要时间来沉淀的,就如同余子茂愿意跟贾鲁昕玩,但这余子茂玩什么都不忘带着张静北是两码事,愿意和喜欢的区别,永远比想象的更加分明。 余子茂走过去拍了一下张静北的肩膀,被人躲了过去,还咧着嘴笑了下,随手将球扔他怀里,语气轻快地调侃,你说你都多久没和哥几个一块打球了?回头过饿会考咱们和别的队还有比赛呢,可别临时给老子掉链子啊! 张静北灵巧地捏着手指转球,掀起眼皮看他,疑惑,我怎么不知道咱们还跟别人订了比赛? 余子茂嘿嘿笑,挠着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那啥,你知道的吧?我前段时间去新一中兜了圈,本来也是闲着无聊去看看,嗬……你是不知道啊,那群熊孩子可牛哄了,非说咱们学校篮球队的不如他们,咳……本着友好交流,友谊比赛的原则,我们就跟他们约了赛。 几人边说边往操场走,张静北拍着篮球,眯着眼对余子茂似笑非笑,不会是当时在他们那儿输了比赛,现在寻着机会找场子呢吧! 这句话他是用的陈述语气,囧的余子茂只好打着哈哈将这话题绕过去。 贾鲁昕主动开口解围,那新一中有个新生打起球来很不错,余哥他们也是一开始轻敌了。 余子茂见台阶就下,忙笑着哈哈接口,可不是,谁知道他们还藏着这么个人物,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新一中有这么个学生,据说是姓郑什么贤来着,名字挺生疏,估计也是新来的。 张静北猛地抬眼,问他,郑云贤? 挠挠头,余子茂也不是很确定,只好含糊地点头,好像是…… 张静北拖长声啊了一声,目光远眺余子茂头顶上那片蓝蓝的天空,顿了几秒,最终什么话儿没说,抬脚走了。 在最初的一开始,他以为这人是他生命里不可磨灭的烙印,无关爱恨,岁月留下的痕迹你永远没法去抹消,再之后有了李博阳,又解决了郑荀和张鸿雁的事儿,看起来一切安稳下来,岁月惊嚎。 那时候,张静北真的以为自己已经从上辈子的阴影里安全脱逃,但有些东西不是你不见就能遗忘,有些事儿有些人,隔了这么多年再提起,哪怕再觉得陌生,心里也还是忍不住悄悄一恍惚。 时过境迁的今天,再听到郑云贤这个名字,张静北除了一声喟叹之外,竟是不知如何言语,上辈子的事情过了这么久,他便也随着时间慢慢浅淡了又模糊起来。 啊,过去的事儿,不提也罢。 张静北那不动神色地停顿还是惹起了余子茂的怀疑,不过看贾鲁昕顶着张文静得不察一丝动静的小脸,他也不过是多看了张静北两眼,决定回去找孔书林他们问问那姓郑的底细。 张静北快了两步走在前面,站在操场上定定看着周围围上来看打球的学生越来越多,那边余子茂还在跟那个姓孔的小瘦子嘀嘀咕咕地,被太阳晒的心燥的张静北顿时骂了个句操,远远喊着,余子茂你来不来?不来老子可就真走了啊。 哎哎。 那边余子茂又急了巴巴地跑过来,贾鲁昕站在一边,背对着张静北,但是临下场的时候,张静北还是察觉到那孩子盯着自己的眼神,深沉、带着明显的不高兴。 张静北反手一投球,听那球猛力撞在篮框删,咕咚一下跳进去的声音,汗水滴下划过他的眼,顺着眼皮灼得他眼睛猛地闭了闭,待站定才横挑一边的唇角,一脸邪肆的笑容叫一直注视着张静北的贾鲁昕差点窒息了去。 围观者轰然闹起,唧唧佐佐大小声的议论和窃窃私语络绎不绝,你看,这妖孽年纪虽小,但小妖孽也已不是常人所能镇得住的。 事毕,张静北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随手扔了手上的球,这会儿下了课,赵宁宁老早就让人抱着一箱的矿泉水等在旁边,人一走近,那水便递到了张静北面前。 一同备齐的毛巾沾了冰水,铺开盖脸上的时候,刺得人整个头皮舒爽得发麻,张静北低低喟叹一声,毛巾底下的笑脸灿比朝阳。 赵宁宁吊着一边眉,笑着说起李博阳,说他待会儿估计还得在策划部蹲着,下学回家估计得晚好一会儿,让北北上完课去等他。 张静北切了一声,撇了手上的毛巾,捏着水瓶咕咚咕咚猛灌,末了,长出一口气儿,淡淡应了句,知道了。 最后一节课是数学,张静北平生最不耐烦上这门课,数学又称算学,算者精于计,要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做一个爱算计的人,哪怕他数学方面确实很有天赋。 让赵宁宁帮他请了假,张静北转头拉着余子茂攀出墙头溜去了游戏厅,李博阳不在的时候,他都喜欢跑这儿玩。 老天,好歹让他在李博阳看不到的地方好好喘口气儿,好学生装多了,腻味地他想吐。 余子茂狗胆略小,攀出墙头的时还小心回头望了下,总觉得再这么下去一定会被李博阳发现的,到时候可惨。 张静北埋着头走,两手插着裤兜,一路前行,碰着熟人还免费赠送一两个灿烂的笑容,余子茂默默走在旁边当背景,张静北招蜂引蝶的本身太厉害,回头就算李博阳发现,那十个之中的知情人,至少得有九个会主动帮他遮掩,甚至编瞎话,这种本事余子茂从来羡慕不来。 有些人,生来就是被人宠着惯着娇气着,就是长大了,人们看到他的第一眼,亦是不忍心为难他。 从学校翻道墙再隔条街就是游戏厅的位置,上课45分钟,再加休息的十分钟,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对于张静北来说,不长,但足够他买杯果汁再到那间游戏厅里好好玩上一通了。 守门的小弟认识张静北,见人进来忙笑着迎上去,将人带到最里间的包房里。这里游戏设备很齐全,很多娱乐设施都是从国外进的货,若不是有上辈子的记忆,张静北也不会知道,这游戏厅的老板其实也不过才十几岁的小孩,不过身份不低就是了。 张静北进去了,余子茂没有,原本张静北带着余子茂便是防着有一天李博阳知道,好歹自己还有个证人可以证明自己也不过只是来玩玩儿而已,但是真正目的如何,他却并不打算让余子茂知道,更不用说是李博阳。 包房里坐着个男人,不,正确来说是一个少年,坐轮椅的少年,房间很宽,装潢豪华,布置精美,连地上的板砖都是极好的汉白玉。 见到张静北,那少年头也不抬地出声,来了,赶紧帮手,我快输了。 少年酷爱玩游戏,不过技术实在不咋滴,可巧,张静北就是个技术极好的。 他俩的对话从来不会超过十句,张静北有空去,那人便让他帮忙打游戏,没空也不会主动邀请,只是偶尔抬眼,看张静北手指戳着键盘,十指翻飞,登时屏幕上出现红红绿绿的轨线,数秒间变幻莫测时,那少年才会低低地啊一声,眼里带着意味不明的复杂情绪。 张静北渣游戏的技术高,往往和那少年一面打游戏的同时,还能分出心来看他这些日子以来专心操作的成果。 少年的作息很规律,玩了一会儿游戏便会坐到一边休息,房间里的小冰箱装着五花八门的各类吃食。 张静北玩电脑,他就低垂着眼睑捧着芒果布丁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表情淡淡,看起来安静极了。 张静北转头看他,男孩悠然的姿态自成一体,这是一个活在自己的世界的人。 桌面上的电脑滴滴响个不停,屏幕的蓝绿红线路轻盈跳动,起起伏伏持续跳跃,张静北眉头微皱,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不动,鼠标点击几下,将剩下的资金都买了之前看好的潜力股,红绿线跌跌涨涨,终于停在某个水平线上。 张静北轻舒口气儿,又将之前推测过得涨跌趋势在心里演练一遍,确定不会出什么差错了,才抬头看一下边上的钟表,嗯,他该回去了。 刚起身,男孩突然凑了过来,口中咦了一声,细细长长的手指沿着屏幕那线条缓慢滑下,半晌才用那种略带惊异地眼神看了眼张静北,顿了几秒,笑了。 你,不错。他说。 男孩的赞美来得莫名,就如一开始他允许张静北进入他的领地那样毫无因由。 这个好,你多投点,不够,我借你。想了想,男孩又补充了一句,我有! 张静北噗嗤一下笑开了,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也有。 男孩沉默了下,看起来还挺遗憾。 真的有,不用借,真的。张静北怕他不信,对着人狂点头,以示肯定。 他是真的有。张静北手上从来不缺钱用,别说什么他的压岁钱都放李博阳那儿,他还得仰仗李博阳给他零花钱,要真那样,首先张静北自己就会先受不了。 张妈妈给张小北的零花钱是有数的,这么多年来年纪长了,零花钱也跟着涨了不少,不过张家就张小北一个孩子,张大山夫妇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钱财最终也只会是张小北的。 老张家现在是张大山的,以后也会是张小北的,张奶奶如是想着,如是做着。 张静北要想用钱,这些年张奶奶陆陆续续给他的那些数额不小的存折就够他使劲儿折腾,拼命潇洒了,哪至于真等着让李博阳掏腰包买单。 所以张静北说不用那就是真不用,他有那个资本和底气回绝男孩的提议。 大概男孩也觉得张静北不像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走的时候还特地送了一盒他最喜欢吃的芒果布丁和芝士蛋糕。 拎着两甜点返校,余子茂舔着唇角馋了好久,刚想掀了脸皮好好磨磨张小北,好歹让他沾点尝尝味,那蛋糕闻着味都香甜,唔…… 不过,这个念头在触及大门口那个身体绷的直直地少年之后,艾玛,狗胆吓破,他还是先溜了躲躲再说吧。 扔下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余子茂脚下抹油,立马开溜,被张静北揪住后领,只好讪讪笑着跟李博阳打招呼,嗨嗨! 当着外人面,李博阳不愿意说张小北哪里不好,不过,李博阳拉着张静北离开的时候多看了一眼余子茂,又看看张静北手里拎着的甜点,眉头拧了下,被小崽子甜言蜜语一顿瞎乱哄,眼神顿时柔和了不少。 哎呀,余小茂打完球肚子饿什么的,老子这么好银,好兄弟请求他一同去用餐什么的,即便是逃课也在所不惜,咳……饭后甜点什么的,李博阳老子对你好不好?吃东西都不忘带着你的份,老子果然天下无敌第一好啊,咩哈哈哈哈…… 两人走出几步,远远的余子茂还能听到李博阳在那儿温言细语地告诫张小北,以后少吃这些东西,不然你就跟余子茂一样变成大胖子了。 被说成外人的余子茂:………… 被说成大胖子的余子茂:………… 妈蛋!简直不能忍,嘤~ 不远处,张静北默默摸了下鼻子,决定自己以后一定要对余小茂好一点,背黑锅什么的,一回生二回熟啊!耸肩! 作者有话要说:待会儿有事要出去,和李博阳的互动只能放到下一章写了,么么哒,我出门了,白~ 看在我更新勤奋的份上,给我一个爱的么么哒,哈哈,爱你们哟,小妖精们╭(╯e╰)╮ 第六十一章 十月的天闷闷蒸着热气儿,午后三点多的操场依旧热得烫脚,张静北扒拉在二楼护栏上,眯着眼昏昏欲睡。 再过一周便有一个重要的会考,难得上一节体育课轻松一下,余子茂抱着颗篮球,仰头站在一楼草坪上,扯着嗓子死命喊他。 张小北,快下来打球,咱们队里就差你了,这点太阳怕个鸟,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余子茂横眉怒眼地一肚子火气,旁边的贾鲁昕乖乖地站在一边没吭声。 张静北懒懒地打个哈欠儿,看向不远处的教学楼,头顶上的日头压的他两眼沁出水花儿,楼下余子茂仍在叫嚣,张静北冲他呲牙,就来就来,再催老子揍你啊! 李博阳最近有点忙,近日学校搞活动,要求每个班级都要提交一个像样的节目,而身为班级老师的万能小帮手的他,自然是被老师拉去当活动策划去了。 张静北不耐烦去跟那些文艺委员打交道,皱着鼻子去了一次就没再去了,策划部女孩子多脂粉气重,李博阳也不爱让那些过于活泼的女孩子离他家北北太靠近,张静北不去,他也不过是叮嘱几句,没再多说,搞得那些难得有机会跟张静北多说两句话的女孩子还挺失望。 经过贾鲁昕旁边的时候,张静北下意识多看了他两眼,总觉得这破孩子最近胖了许多,扁瘦的脸颊都鼓起两团软软肉了。 张静北看他,贾鲁昕也抬眼看他,溜溜的大眼眨巴眨巴,跟家里的斑二少一样蠢萌蠢萌的,不过他家斑二少心思可比孩子简单得多,不过张静北对他并无恶感就是了。 苏随。 23:46:05 李博阳找到张静北,转头还得回策划部继续他的职责。 下了学的金中,学生往来熙攘,张静北神情散漫跟在李博阳旁边,路上不断有借着和李博阳打招呼的缝隙,拿眼睛偷偷瞄着张静北的。 李博阳被学生会那几个给缠住,被挡在他身后的张静北倒好,眯着眼懒懒地冲着那几个眼神闪躲,移开了复又转回目光的女孩扯唇笑了下,就听周围一阵倒吸气,李博阳脸色微顿,扭脸瞪他。 张静北耸肩,眨着眼回以更加灿烂的笑容。 李博阳拿这妖孽没辙,掐着他手腕,压低眉眼吼他,你先滚去办公室等我。 好啦,好啦,回见哈……张小北眉眼弯弯地笑,屈起指尖小小撩了下他的手心,看他脸色沉了下来,乐得两眼都弯成了月牙,还一脸沾沾自喜的得意。 学生会办公室的沙发是张静北最喜欢的地方,那里铺着他喜欢的米黄色毯子,旁边放着他拿来泡牛奶的白瓷杯,一般放学的时候人会少些,就是学生会那些人也会尽量减少来办公室的次数,张静北就在沙发上等着他一起回家。 张静北放下手里的甜点,绕着那张大书桌转了一圈,随手翻开那些还没签字的申请书,撇撇嘴,都什么啊?说来说去都是些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破事儿,张静北搞不懂李博阳干嘛还得当这什么学生会长,整天接触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难怪年纪越长,心眼反倒越小了…… 误人心性,啧。 等了一会儿,李博阳还是没来,张静北原地转悠地有些无聊,翻了几页申请书,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重新端正姿势去看那些文件和申请书,这堆满桌的等到李博阳回来得处理到什么时候啊,张静北踢了脚上的鞋子,晃着白嫩的脚丫子,一目十行地看起了那些文件。 ----嘎? 这是什么?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张静北将看过的文件往边上一甩,盯着那几个夹在文件里的粉红信封,往下一翻,还不止一封,浅蓝、粉红、浅紫,俱都代表着少女初开的情窦,带着淡淡清新的香水味…… 张静北皱皱鼻子,耸着鼻翼努力用力闻了闻,总觉得其中一个信封的香水味莫名的熟悉,至少他闻到的次数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平坦的眉宇迅速拧了一下,那股清新怡人的味道也变得让人嫌恶起来,张静北不确定李博阳是否知道,亦或者这样的东西已经不是出现一次两次了?啧,要是自己面前被放上这么个东西,回头他不得跳起来才怪,话说,自己怎么可以没有告白信呢,这简直不敢相信!!! 作为一个上辈子情信收到手软,这辈子一封都看不见的悲催孩子,张静北上一秒的不爽,已经变成下一秒的好奇。 真不知道会看上李博阳的女生是什么样的?李博阳不把这信扔了难道还是因为里面的话语太打动人?啊,果然还是要看看才行呐。 信内容如下:【省略……】 尊敬的李博阳同学,我是xx班的陈xx,我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你威武高大的的身姿,你英俊美妙的面庞,还有你钢铁一样庄严的神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地吸引了我,你的高大英武,让我明白了自己的渺小,但我会聚点滴之水汇集成河,以滔滔不绝之心默默地崇拜你,喜欢你! 啊,你是我的大海,我的星星,我的明月,我永远不能没有你,我的照明灯,我不可或缺的爱! …………【此处省略一千字赞美词!】 请给我一个机会!李博阳同学,你要知道,没有恋爱的青春是不完美的,我也知道你现在并没有女朋友,我知道你深深担忧着你的好友张静北,但是你要相信我,他生就那样的容颜,实在不会缺少女孩子喜欢,你又何必多忧?还是顾好眼前事儿吧。 相信,我一定会给你一段最唯美的感情!如果你还是放心不下张静北同学,我也会介绍我的好姐妹给他的…… ……………… 【此处,完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让我笑完再说,艾玛,这信肉麻死我了。 卧槽,这姑娘说李博阳英俊美妙,美妙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小姑娘,你的语文老师会哭的。 槽点太多,张静北笑得捂着肚皮直打滚。 尤其最后,这小姑娘还相当勇敢地表示,如果她和李博阳在一起了,她还会大方地将他好兄弟的事儿一块打包票,买一送一,附赠什么的……张静北心里莫名有些喜感。 嗯,张静北放心了,这封信李博阳一定没有看见过,不然这信就不会这么完整地放在这里了。 李博阳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小孩歪靠在椅子上,晃着腿笑得龇牙咧嘴,面容都有些狰狞的模样。 怎么了?李博阳抬眼看了下那随意散落一边的信封和文件,捡起那几封信随手塞进空空的饼干盒里,手一扬就扔进了垃圾桶里,眉头微拧,显然是不明白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着他还迟疑地看了眼一直笑得有些癫狂的小孩。 形迹可疑!!!李博阳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张静北笑得脸发僵,见人回来,大力用手揉搓了下脸蛋,光着脚丫子走出两步抱住李博阳,深深吸一口这个说是少年,但是明明已经长成大人模样的男人,鼻尖凛冽的气息让他脑袋一松,闭着眼有些惫懒。 李博阳,你还得多久才能回去啊,我肚子饿了,回去给我做饭吃咯。 李博阳柔和了眉眼,瞟一眼墙角的垃圾桶,无奈地舒展眉宇,我知道了,不会很久的。 他将桌上的甜点放到张小北面前,拿了勺子递给他,让他一口一口慢慢吃,先垫垫肚子,饿久了会伤胃。 张小北舀一口软软的布丁,嫩滑爽口的口感让他满足地眯起眼,下一秒就顺手舀了一口喂到李博阳嘴里,看他面无表情地张嘴,又面无表情地咽下,眨眨眼,总觉得他嘴里的布丁好像更美味一些。 盯着那小勺子看了几秒,张静北小小地伸出舌头舔了下勺子,剩余在上面的蜜汁甜甜地,咂咂嘴,确实比他的那口甜。 小舌头贪婪地含住那勺子舔祗一圈,又将李博阳遗漏在唇角的汁水也舔干净,唔,好甜。 头顶上的李博阳这会儿全身都绷得紧紧地,眼珠子黑得幽深,慑人。 张静北愣愣看他,又愣愣伸手摸了摸下边,眼睛瞪得更大,诶---肿起来了? 小孩瞪圆眼,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戳了戳那处,眼睛亮亮地笑起来很是无辜。 那啥,你让他下去呗,这样竖着多不好啊!张小北嗖地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搭在脸上的手指光明正大露出一个大指缝。 李博阳青筋跳了跳,抿直的唇看起来有些冷硬不近人情,拽着张静北的手不肯松开,深吸口气,慢慢道,你帮我,北北。 张静北看看四周,飞快摇头,语气很坚决,不行。 李博阳闭了闭眼,咬紧后槽牙,搂住他脖子忍耐又缠绵地喊着他的名字,北北,北北…… 张静北恹恹地垂下眼睑,想了想,想了又想,最后实在没法想了,只好闷闷闭嘴。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李博阳对这方面的渴求度一直很强,随着年纪增长,那处的需求量一直呈直线上升,张静北自觉再不克制下去,遭殃的迟早会是自己,所以有意无意地总躲着避开。 当然,十次之中能逃开一次已经是万幸。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博阳终于放开了搭在小孩脖子上的手,扭过脸长吐口浊气儿,他坐直了身打算重新开始处理文件,只是最后那深深地一眼,直看得张小北头皮发麻,后背冰凉。 默默垂头,默默缩在沙发上,感受到李博阳的视线终于不再那么灼热,张静北大大松了口气儿,不是他不想帮忙,实在是李博阳已经不满足这种程度上的帮助了。 上节课你去哪里了?过了许久,室内暧昧燥热的温度才稍稍缓解下来,冷不丁地李博阳就问了这么一句。 就去吃东西去了呗,没干嘛,反正你不在那节课我也不想上。张静北随意翻着杂志,头也不抬地回答,只不过因为刚才的事儿声音有些发虚。 你经常去后街那里玩?李博阳终于抬起头来,神情很认真地看着张小北和他手里的芒果布丁,抿了下嘴,一字一句道,我记得,你从来不爱去后街那家糕点坊买东西的,而且……两家的味道也相差很远。 因为张静北喜爱甜食的缘故,李博阳得了空总不忘记为他搜罗各类甜食,而学校后街那条巷子上惟一的一间糕点坊他自然也是光顾过的,只不过因为张静北口味太挑剔,试着品尝了一次也就再没有买过第二次。 当然,李博阳的记性很好,味觉也不错。 啊,这个啊……张静北沉吟一声,有些为难地将手搭在眼皮上,他受不了李博阳那样直接锐利的目光,让他想说句谎都难。 就是一个朋友送的呗,唔,也不算,我连他名字都还不知道呢……张静北捡了自己能说的都说了,不过看李博阳愠怒地连手上的文件都不能好好看的模样,张静北也有些不耐,摆着手敷衍他,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你别问那么多了,我不想跟你撒谎。 就像你有你想做的事儿,我也需要我自己的空间啊,这话儿张静北只在心里悄悄地说,怕说出来刺激李博阳,他太明白那人的控制欲了,尽管有时候也觉得厌烦,但更多时候,张静北希望自己能再多包容他一些。 李博阳并没有问太多,只是转悠着手上的钢笔,沉下眼睑扔了手上的文件,起身收拾了书包就准备走人。 诶诶,你干嘛去?张静北被他这行动力给唬的一愣,登时站直了绷紧神经,脱口问他。 我去后街看看…… 站住!妈的妈的,你去干嘛,老子不就吃个布丁和蛋糕吗?是不是那家的又有什么关系?张静北吓得直接将人抱住,死死搂着他腰不肯放,嘴里急忙忙地吼他。 我只是去看看。李博阳轻轻用手拨了下张小北愈发用力的手臂,长长地盖住眼睛的神采,让他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 看甚看,老子给你看还不知足?妈的妈的,老子给你上总可以了吧,你少给我发脾气! 不…… 李博阳你别得寸进尺,妈蛋,是谁答应老子要到十六岁才可以做的? …………李博阳不说话了。 自知自己反应太过,张静北有些懊恼地抓抓头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生气,我给你做就是,至于嘛,又不是还要吃糖的小孩子?啧! 好吃的布丁也不吃了,芝士蛋糕被扔到桌底下,张静北赌气地拽起书包就要往外走,被李博阳一手推倒,整个掀翻在沙发上的时候,他整个脑袋都在发懵。 发懵地小崽子听到那人说,我要在这里做…… 在这里做…… 这里做…… 做…… 卧槽卧槽卧槽,好想糊你一脸血…… 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容作者吐槽一句:做完再算账什么的,果真好算盘……李博阳完全可以事后再调查啊。耸肩~我果然是亲妈!】 啊,所以说,少年的身份表着急,作者君自有安排,然后下章嘛…… 唔,我先问问大家的意见,这hi--y什么的,到底是写还是不写呢,毕竟最近查得还是蛮严的,看大家的意见吧,耸肩~ 最后,这文好像越写越歪了,也不知道我写的你们还看不看得下去,反正我是破罐子破摔了,咳~ 好啦好啦,还是掐死我心中那写虐文的小火苗,我是友爱的作者君,哈哈~ 最后,谢谢玥玥的地雷,还有依依然然、守候花开等等的评论和支持,我需要你们的鼓励,谢谢! 晚安。 第六十二章 最后还是没有做成。 张鸿雁回来了,张大山的一通电话就让张小北立马屁股尿流地滚回去了。 李博阳吮着他胸口的小红点不肯松口,张小北扔了手机扑过来打他,被李博阳四肢镇压,扑腾地跟个翻壳的小乌龟似的。 张小北急地骂人,妈的,老子不做了,松开,松开……他气地用脑袋撞他。 李博阳也瞪他,捏住他第三条腿,咬牙道,做! 妈的,箭在玄上,你让老子憋回去? 张小北怒了,拍着他脸吼他,妈的,现在让你做,回头大姑看出点端倪,老子跟你立马玩完。 李博阳抱着他不肯动。 所谓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扑腾一会儿,见到李博阳这样,张小北也软了脾气,只好捧着他脸哄他,等下次呗,下次我一定让你做,真的,我不骗你……顶多,我用嘴巴帮你……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已经是几不可闻。 最后,最后的最后……张小北只好龇牙咧嘴地捂着嘴回家了。 进门前,用后车镜照照嘴巴,张静北有些烦恼,这红彤彤地小嘴微微肿起,右边嘴角因为他的催促,李博阳的急躁,被撞的生疼,张小北都怀疑自己嘴巴都坏掉了。 王八蛋!转头进屋的那一扭头,张小北默默给站在身后的李博阳竖了个中指。 晚上吃大饺子,进屋的时候张鸿雁正窝在沙发上跟张大山轻声说着什么,张妈妈在厨房里剁肉馅,郑乐郑欣两姐妹也一起回来,正坐在饭桌上帮忙包饺子。 张静北已经好几年没见张大姑了,三母子这些年来一直在国外生活,而张鸿雁的事业重心也开始慢慢转移,奔着国际化路线一路行进。 在国外这么多年,郑乐郑欣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望着两姐妹显比自己高了几公分的个头,张静北颇为郁闷地嘀咕,去了国外难道吃的是猪饲料不成? 这就是张小北的小心眼了,本来女孩子就早发育,也显高,三人身高其实也差不离,但是小男孩的自尊心不容他矮人一头,哪怕只是视觉上的错觉。 郑乐还是一样地活泼性子,哦不,应该说在国外这么多年,她的性子更开朗了,连郑欣这样娴静的性格也被影响一二。 小北小北,好久不见,哈哈……郑乐一个飞扑过来,捧着人脸就吧嗒亲了一口,眼看还要亲上第二口,后面横出一只手,定定拦住了她。 郑乐不以为杵地冲人笑了下,依旧拉着张小北不松手,使了个巧劲儿就隔开了李博阳,拎着人去了阳台,捏着他小脸不住惊叹,艾玛,小表弟你咋长成这样了,啧啧啧,小舅妈当初怀你的时候肯定有只狐狸精跑小舅妈肚子里了,你说男孩子怎么能好看成这样呢? 郑乐一边惊叹,一边对人上下其手,越看越觉得小表弟眉眼清俊,全身上下竟无一处不精致,真真一个玉雕出的小人儿。 旁边的郑欣依旧文静秀气,如果她不在姐姐郑乐上下其手之际还浑水摸鱼掐他小脸蛋的话儿,这小表姐还是很可人的。 张小北反抗不得,只好笑着求饶,眼看刚才使劲儿欺负他的李博阳被挤出外围,一时笑得太嚣张,不由嘶地一声牵扯动唇角,一下笑得脸都狰狞了。 李博阳抿紧嘴不说话,固执地要伸出手去拉他,被张静北急急一躲开,表情愣了一下,原地呆了几秒,看了一眼一直默不吭声地郑欣,两姐妹一前一后守着张小北,看来是不愿意让他在这时候妨碍她们亲近的,不过……李博阳轻轻垂下眼睑,敛下眼底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资格去阻挡他们与北北亲近,这是北北的亲人。 李博阳笑容如常地和坐在客厅里的两位大人打了招呼,转头放下书包进厨房帮张妈妈打下手去了。 张大山应了一声,温声问了两句,又接着和张大姑重新讨论起刚才的话题,倒是张鸿雁多看了李博阳几眼,笑道,这孩子长高不少,还和小北玩一块呢? 张大山点头笑笑,可不是,两个孩子打小玩一块,感情没有不好的,他歪头去看转身进了厨房的李博阳,又看看被小姐妹围着说笑的张静北,不禁摇头,就是性子顽了点,要有博阳一半的懂事,我和林薇也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张鸿雁低头抿了口茶水,没有说什么,只是嘴角的笑意愈深,这做父母的都是这样的,嘴里夸着别人家的孩子,心里想得还是自家的孩子好,你可以夸,多少两句,估计他就跟你翻脸了。 这话儿且不提,张大山转头又说起张鸿雁这次回来的目的,毕竟出国多年,张鸿雁的事业也已经转移到了国外,没道理到了几年后的现在她会无故将目光转移回来。 张大山倒是了解张鸿雁,不过这次他只猜对了一半。 张鸿雁这次回来一半的原因是为了生意,另一半则是为了即将出狱的郑荀。 难道你以为郑荀进了监狱就出不来了?想得太天真。 想想郑荀当初是怎么进去的?是,后面是有张鸿雁一手操纵的阴谋和整理齐全的证据,不过这些对于当时的情况也不过是锦上添花,雪上加霜。因为一开始张鸿雁和温局长的利益合作,使得那时已是穷途末路的郑荀立马闻着味一头撞进来,哪怕后来张鸿雁未雨绸缪全身而退,被提醒二三仍不知迷途知返的郑荀却是死死栽进去不再出来了。 当时张鸿雁只觉得这男人蠢的无可救药,但到现在想来,他是真的没了后路,拼一把可能还能拼出另一条出路。张鸿雁一直对蠢人有蠢福这句话嗤之以鼻,不过这句话套在现在的郑荀身上倒是意外的合适。 谁也不知道郑荀从一开始,到最后到底勾搭上了多少个为官上位者,人到末路所爆发的潜能一直不断在刷新人类的眼界,即便是一直关注着郑荀动静的张鸿雁也不得不承认,到最后郑荀仅是入狱判刑坐几年牢是极轻极轻的罪责。 要么,郑荀是罪责不够,所以责罚不重,但这事儿哄哄别人还行,事实怎样张鸿雁难道还不清楚?可是倘若不是如此,在张鸿雁不愿保他,众人落井下石见他当替罪羊的情况下,他还能如此安然地小坐几年牢,这结果的真相如何就显得令人心惊了。 张鸿雁是一个思虑周全的女人,也是一个全心全意为孩子的母亲,她对郑荀不是没有夫妻情谊,不过人类本性,在危及自身时,人下意识保护地还是自己,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两块肉,她必须得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 对于郑荀,张鸿雁并不后悔自己后来所算计他的一切,不过眼看郑荀出狱在即,她还没能摸清郑荀背后站着的是哪个大人物,如果郑荀出来后要报复张家,即便是一只小小的蚊子还能叮出你几口血呢,惹上一只癫狂的疯狗,后果可想而知。所以在她意识到她能带着孩子远远避开,却不能一块带走她在杏杨镇的家人之后,张鸿雁毅然决定带着两个女儿回国。 张大山沉吟半晌,慢吞吞抽完剩下的半支烟,抬眼看着他大姐,安抚笑道,大姐你是关心则乱,咱们老张家在杏杨镇什么身份地位,老话还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呢,郑荀一个刚出狱的老男人拿什么来对付我们,况且,他若聪明,以后成事少不得还要找回你。 在这点上,同为男人的张大山更能体会郑荀的野心和对权利的渴望,在一切不甘寂寞的野望者面前,往日情仇都是过往云烟,只要你对他有利用的价值,不计前嫌算什么,重新恩爱如初也是易事。 张鸿雁被点拨两句,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想得过于简单剧情化,不过想通了这点,她的心里反而安定下来,不怕有阴谋,就怕阴谋太浅薄,不然她还真是玩不来。 想了想,张鸿雁还是有些不放心,为安全计,她主动提出等手上的事情办完,打算将张静北也一块带到国外读书去,至少在那遥远的国度,郑荀即便是势力通天也管不着她。 张大山听之一笑,只以为张鸿雁是随口之言,压根没当回事儿就给拒绝了,张鸿雁也不勉强,不过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不知道了。 晚饭的时候,李博阳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哪怕在众人面前他掩饰地极好,张静北依旧一眼看出了他的沉默。 张静北自知自己只是一个俗人,有很多事情,即便自己活了两辈子都一样不能妥善处理好,尤其是感情这东西,如幻似雾,有时捏在手心踏实的很,有时你是抓也抓不住,流沙和空气,如何把握,这个尺度张静北自认并不熟练,但他确实已是尽力了。 有些事情,张静北不会低头,李博阳也不会妥协,他们的矛盾存在已久,哪是现在这虚华浮躁的表面能显露出其中一二。 大概张静北天生反骨,只要李博阳想要的,但凡带上一星半点地强求,张静北就是拧了自己的脖子也不愿低头半分的,这孩子高傲得很,他给可以,但你不可以管他要。 李博阳也是拧,你不给他就偏要,强求便强求,如了他愿再多的责难他也能顶住。 两只刺猬抱在一块,迟早会扎得双方鲜血淋漓,两败俱伤。 晚上张大姑一家自然是住在张家,张奶奶今天去隔了几个小镇的小村子看她的小姐妹去了,估摸着还要两天才回来,张大姑这趟是特意带着两个孩子回来探望老母亲的。 饭后,李博阳先回去了,张静北在后面看着他慢慢走出院子的身影,嘴巴张张合合,还是没有出声,干脆转过头不看他,免得自己心软。 他知道自己对李博阳并不如他对自己的好,不过这种好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多了许多桎梏和约束,张静北从来都是一个向来自由的孩子,张大山和张妈妈给了他一片安然无虑的天空翱翔,而李博阳却固执地想将他绑在自己身边,这便是两人始终难解的矛盾所在。 张静北试着妥协过,也试着让自己安静地蜷缩在李博阳能看得见的地方,但这样他只觉得难过,一点都不开心。他是这样一个自我的人,上辈子全心全意的付出让他跌得粉身碎骨,说他畏了,怕了,但最终他还是抛下一切解脱了自己。张静北不愿意自己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在避免自己陷入那样无法自拔的境地,但另一方面他又抗拒不了李博阳对他的好,所以他是一面哄着李博阳,一面兢兢战战地给自己留着后退的余地。 都说人最自私,张静北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夜深了,张大姑一家子都被安排在了客房,今晚张静北没有过去李博阳那里睡觉,这是这么多年来屈指可数的一次。 张静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习惯了李博阳的体温,李博阳的关心,李博阳的问候,突然没了这么个人,北北觉得整个房间都空空地。 小孩抓抓头发,满脸烦躁地坐在床上,抓起手机给李博阳打电话,边打边起身走到窗户边,掀开窗帘,嘟嘟两声,那边接通了,张静北一抬头,对面窗户站着的可不就是李博阳嘛。 嘿,你还没睡啊?张小北摸摸脸皮,觉得问出这句话的自己有些赫然。 那边李博阳嗯了一声,没接话。 ……张小北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好低着头磨蹭着后脚跟,傻傻握着手机不说话,他觉得自己有些忍不住,为防自己一开口就跟人投降,所以只好闭嘴。 那边低低喊了声北北,张小北嗯了一声,声调拉长在第二声,听着心情明显欢快了起来,他抬头看对面的李博阳,等着那边给自己说两句软话,他才好顺着台阶滚过去找人睡觉去。 只可惜,李博阳喊了这声就没下声了,张小北心中忐忑,只好眯起眼努力看清对面那人的表情,想了想,才软了口气说,李博阳,你还生气啊? 他冲那边人笑,行啦别生气拉,你好意思和个小姑娘吃醋?李博阳你还是不是男人了啊? 那边人依旧不吱声,只是沉默许久,才问一句,北北,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张小北一听愣了一下,顿时就要炸毛,又听那边慢慢道,今天是郑乐郑欣两姐妹,明天呢? 你在他们面前要永远这样把我推开吗? 是不是……你从来没打算过要让我们的父母知道? 北北,你只是习惯我对你的好对不对? ………… 张静北不知那边的电话什么时候没了声响,只是怔怔淹没在李博阳那一句句看似平静,实则控诉的话语里,他不敢出声,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漏自己满嘴的心虚。 李博阳的话儿一针见血,针针入骨,他知道自己根本反驳不了,因为,原本他就是这样想的。 原来,他已表现的这样明显了啊,张静北叹息一声,转头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很想虐,不过还是顺气自然吧。 其实写到这里,就能看出北北和李博阳的感情比例真的是不成正比的,不过世事如此,这还得时间去努力,耸肩~ 今天就写到这里,咱们下章见,么么哒~3~ 第六十三章 早上张静北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学校,他在门口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也没等到李博阳出现,杏杨镇六点的早晨还是很安静的,张静北盯着对面那院子看了许久,想了想他也就不等了。 张静北觉得自己最近挺倒霉的,莫名其妙和李博阳吵翻了不说,事实上他们连吵都不算就直接闹僵了,这让张静北挺烦恼的,结果叫个车去学校路上还塞车,还没进校门,上课打铃声都已经响了第二次了。 小孩站在门口,乖乖到门卫那里登记了名字,眯着眼看远处高高扬起的红旗,捏着手里还很烫手的包子豆浆,选了离教室路程最远的那条路线慢慢往前走,反正已经迟到了,再迟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解决完手里的早餐,老师已经上了半节课,张静北慢条斯理掏出张纸巾擦了擦嘴,甚至还用手整理了下衣服领子,才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喊报到,老师问起,叠声就是一连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际上他脸上淡淡,真是连点想装的情绪都没有。 回到座位,同桌的李博阳正低着头看书,手指捏着圆珠笔写写画画,侧脸专注而认真,好似一点都没注意到张静北的到来。 李博阳不搭理他,张静北也不主动跟人搭话,一大早就被放鸽子的怒气早就随着之前漫长的塞车过程一点一点被消耗掉,他自觉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是对于李博阳他依旧找不着更好的处理方式。 不过,李博阳似乎已经有了他的态度…… 张静北背靠在椅子上,轻轻打了个哈欠儿,支着一边的手肘昏昏欲睡,他昨晚没睡好,早上又早起,刚才塞了一肚子包子,他这会儿又有点犯困了。 眼皮越来越重,随着讲台上老师絮絮不绝的讲课声,张静北缩着脑袋将整个人都藏在立起来的书本底下,半阖着唇,微微打鼾。 恍惚中,有人在梦中轻轻地喊他,北北,北北…… 这一觉就从第一节课睡到了中午下学的第四节课,张静北被摇醒的时候,两眼惺忪,脑子混了浆糊一样迟钝地很,他以为是李博阳,还没开口就先嘟起了嘴巴,只是眼睛一睁开,视线里倒映的那人的影子让他的慵懒情绪一下收敛了回去。 ……余子茂。 脑子瞬间清醒,张静北伸手揉揉都有些睡僵的脸蛋,伸了个懒腰,眼角瞥到一边空空的位置上,眼神怔了怔,转头问余子茂,李博阳呢? 余子茂挠头,反问他,我还想问你呢?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不说话了,我说你家和李博阳家不是住对门嘛,怎么这次就不一块来学校了?中午饭也不一块回去吃了…… 余子茂一念起来就没完没了,张静北最不耐烦他这张嘴,绷着神经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嘟嘟声解救了他。 是张妈妈打来的电话。 北北啊,中午不回来吃饭吗?这都十二点了,博阳手机又打不通…… 不了,妈妈,我们在附近吃点就行,你和爸爸先吃吧,晚上我给你做凉拌小黄瓜。 那边张妈妈轻轻笑开了,叠声一串好、好,妈妈的心肝宝贝蛋也会做菜给妈妈吃了。 又说了几句,张静北挂掉电话。 余子茂还在一边巴巴看他,搓着两手笑得贱兮兮地,难得李博阳不在,咱们一块去学校后巷搓一顿?唔,黔南路刚开的那家驴肉火烧也挺好吃的,要不…… 不用了。 张静北扔下这句话,拽着自己的书包就走了。 下午他没回学校,李博阳既然不想看见他,张静北也懒得自己凑上去惹人嫌。 至于李博阳,李博阳呐……谁知道呢。 张静北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跑到别人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待着,静静躺在某处海湾的沙滩上,辽蓝无际的大海,白云朵朵的天空,还有手边一大袋各种口味的甜食,什么都不用想,口中甜蜜的味蕾会让他心情慢慢愉悦起来。 张静北尤其爱吃甜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吃,心情好的时候也吃,他总喜欢将自己全身都染上那种沁入心脾的甜香,好似每闻到一缕芬香,他的心情就会好上几分。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为难自己的人。 林外公总对他说,想不通,想不透,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不要去想,时间会为你选择一个最佳的答案。 那时候张静北只觉得好笑,放到现在却觉得难得清闲。 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捏着手里那支不小心泡了水的手机,张静北颇感为难地晃了晃上面的水渍,撇撇嘴,在路边的手机店买了新手机,换上之前的卡,才一开机,蜂拥而至的信息、电话差点将手机打爆。 张静北将手机拿远一些,随意瞟了眼,捡了自己亲近的人先回了电话。 张大山一开口又骂他,左一个小王八蛋,右一个小兔崽子,真不知道作为他这个小王八蛋、小兔崽子的父亲,他的名号难道喊着很好听吗? 好啦好啦,爸爸,外面人好多的,你别骂我了,多丢人啊……张静北有些无奈,舌头推着嘴里的小奶糖,甜滋滋的味道让他说话都带着股奶气。 那边低低哼了声,骂了句你也知道丢人,草草叮嘱两句就挂电话了。 走回通往家的那个路口,一眼看见李博阳站在那里发呆,张静北顿时扶额,哦,要死。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地两米距离,李博阳定定看他,黑黝黝地眼珠子在昏黄的夜灯下亮地惊人,张静北垂头看看自己手里拎着的几根黄瓜,又看看对方白色球鞋上沾着的星点沙土,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皱巴巴地,下巴拉得紧紧,看起来有些不太妙。 有事?张静北努力别开眼不去看李博阳眼底浓重得要溢出来的情绪,淡淡问了,见人直盯着人不吭声,努努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啥,我跟妈妈说好要给她做拍黄瓜吃的,我…… 我买了你喜欢的糖炒栗子。李博阳抿紧的唇有点干,大概觉得语气干涩,他努力舔了舔唇,举起手里的那个纸袋子,努力让自己的话儿更温和些。 他说,我给你买了糖炒栗子。 说完他就不动了,眼睛直直地只管看着张静北不说话。 张静北歪着脑袋看他,许久,才哦了一声,接过那纸袋子继续往前走。 张静北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像从前那样气咻咻地仗着他的喜欢、他的宠爱对李博阳早上的无视和抛弃一顿怒骂委屈,还是装作无事就此揭过,不再提昨晚的事儿。 只有张静北子知道,李博阳在意的,他心里同样介意。 即便是昨晚李博阳的那一通控诉让他一时语塞无法反驳,但他知道他对李博阳一贯是有恃无恐,哪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当面戳穿,但是私心里,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李博阳不会离开他。 可想而知,被遗忘、抛弃在这样一个平常的早晨,张静北当时的冲击力有多大,他甚至有点无措地觉得委屈,这是被李博阳从小宠着惯着娇气着的人呐。 就如大冬天被人当场泼了一盆冷水,冻地他浑身一激灵,整个脑袋都清醒过来了。 张静北拎着东西往前走,李博阳走在他旁边,两人目不斜视,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当然,如果忽略李博阳毫无违和地牵住他手的行为的话儿。 李博阳将人送到门口,脸色恢复成之前的死鱼脸,道了声,我明天和你一起上学,转头就走了。 张静北站在门口静静看了会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进门了,只是微微撅起的嘴看起来有些委屈,李博阳这反应可和他想象的差得远了。 他当然觉得委屈,在他被李博阳娇纵了这么多年,宠的无法无天之后的现在,他会觉得李博阳的一切都该是围着他的,这毋庸置疑。 李博阳一直表现的从容不迫,霸道又强硬,好似在他的北北面前,他就是那样一个别人永远打不倒的屏障、壁垒,至少在张静北已有的潜意识里,他是绝对强势的一方。殊不知,在某种程度上,在张静北根本察觉不到地方,其实李博阳是自卑的。 毕竟,张静北拥有的东西可比李博阳能给予的相比,实在太多了。 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宠爱他的亲人们,还有那些从小长到大的发小,他的世界从来不缺少那些七彩的阳光和温暖的怀抱,张静北幸福得就像是只能让人羡慕的孩子。 这样幸福得被泡在蜜糖水里的孩子,好像仅仅只是靠近一点,都能闻到幸福的甜香,在发现对张小北的心思之后,李博阳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鼓起勇气跟张家去争夺这样一个整个被沁了糖水的宝啊。 张静北自然是不知道的,也许是李博阳一直表现的太过早熟,早熟地让他潜意识里一直将上辈子那个权势滔天,万事皆在他手的运筹幄幄的男人连接在一起,大概他一直觉得李博阳这样的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吧。 两辈子的差异,两个李博阳的不同,这就让张静北产生了难以界限的模糊感,也许,这正是李博阳最无辜的地方,要知道现在的李博阳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为感情所惑的少年,一个还没真正成长起来的孩子。 这样一个被人忽视了年龄,过分成长的孩子,在面对年少懵懂的感情时,他会慌张,会无措,甚至在北北对他的感情表示否认,并抱着那种得过且过,有今天没明天的心情之后,李博阳哪怕掩饰地再深,但他还是被深深地打击到了。 这种失常一直在张静北到了学校的那副从容模样,李博阳当时的心焦难耐,狂躁心情可想而知,但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更要命的是,张静北只出现了一个早上,下午却是完全找不着踪影…… 在他找了一下午都没寻到北北的任何痕迹之后,他以往的世界观仿若都要崩塌了一般,李博阳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悄悄萌芽,生长。 将人送回家门口,李博阳难得平静下暴躁了一天的情绪,他觉得,自己该回去好好想想,好好思考他和北北的事情。 十五岁,不小了,他该长大了。 于是,历史就在张静北看不见的地方,缓慢朝着另一条扭曲的路大步狂奔,越走越远一去不复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更上了,快来个人跟我说说话,哈哈~ 第六十四章 李博阳说会照常接张小北去学校,第二天果然准备开着摩托车到了楼下。 张静北啃着手里刚出炉的蒸包子,抿了下嘴,依旧慢吞吞吃着,倒是张妈妈不好意思地连连冲着李博阳招呼了好几句,让他进来一起吃,被他礼貌拒绝了,也只好转头拿了袋子装包子,待会儿拿去学校吃也是一样的。 张大山的好脾气到了张小北面前大概从没坚持过两秒的时间,对着小兔崽子这副拖拖拉拉地模样瞧着就不爽,干咳着催了两声,见人还是那副鸟样,竖着粗眉顿时怒了。 眼前顿时空空的张静北瞪眼,撅着嘴不满,干嘛呀爸爸,我还没吃饱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也没见你吃出几两肉出来,博阳等你那么久了,不会拿到学校一起吃吗?你李阿姨白疼你了。 小混蛋。 张大山最后下了一句结论,抛了一记你个没心没肺的兔崽子的眼神,抓起张妈妈打包好的饭盒和豆浆瓶子就推着他往外走,将东西往李博阳车上一挂,退到一边,两眼眯眯笑得温和,走吧走吧,早点出发,别迟到了。 说着张大山冲他摆摆手,瞪了一眼还在磨磨蹭蹭,嘟着嘴不情不愿地爬到李博阳背后的张静北,眼看着李博阳开车发动了,才背过手笑着往回走,嘴里轻哼,个小混蛋,就是娇气。 嘴上说着,脸上却没见多少不满,可见张大山口是心非的脾性还是十几年如一日。 张鸿雁起得稍晚,等她起来,也只能看见张静北嘟着嘴爬上李博阳车上那一幕。不论看了多少次,每次看见都还是忍不住想笑,哎,你说,这两孩子怎么可以这么逗?多少年相处下来了,闹了别扭还如小时候模样,一个绷着脸面无表情,一个撅着嘴娇里娇气,也亏得两孩子长这么大了,还保持着这样的真性情。 饭桌上,张鸿雁说起这事儿就两嘴合不拢地笑,大约是觉得两孩子能一直这样感情好,也是件极难得的事儿。 张妈妈起身帮张大姑盛了一碗粥,听了这话儿也是笑,轻轻吹了吹热粥上的热气,抿了一口,才笑道,博阳就是太宠着他了。 张大山听得直点头,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惯着那小混蛋了,你是没看见,这么多年了,博阳就没对那小混蛋说过一个不字,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他的? 张大姑笑了下,竟是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半晌,才沉吟出声,这就是每个人潜意识里对自己定位的不同了。 就像张大山与张妈妈是一对夫妻,从他们相恋结婚到有了一个孩子,这就是家庭带来的责任,并从本质上改变他们潜意识对对方的地方,哦,这是我的相伴一生的妻子,这是我携手相伴的丈夫…… 人类对自己的定位因素来源于几个方面,无非是血缘、感情,还有外在因素,种种不便细数,但让张鸿雁好奇地是,就不知李博阳对于张小北是如此定位自己的。 只是,宠爱这玩意儿是需要高度的,但凡一个人要宠爱一个人,用的便是自身的高度来撑起另一个人的高度,两相叠加,宠爱人的那方总归是站在底下的。 这么一想,张大姑首先便皱起了眉头,毕竟,宠爱这词是用于一男一女之中,用在李博阳和张静北身上,怎么说都有点不妥的样子。 不过,眼角看见自己弟弟和弟媳妇习以为常的模样,张大姑也只能告诉自己,他们两个还小,长大了也许情况会好些吧。 这事儿且不提,张大姑转头又跟张大山聊起其他事儿来。 聊的还是张鸿雁这次回国打算办的事情。 说,郑荀出狱的通文发放下来了,比想象的要快上一个多月。 张鸿雁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敛了眉没吭声,听着张大山说着这次打探出来的消息,说他出了狱可能还会被捞回来重用,也不知道郑荀背后究竟是拽着什么筹码,竟是这样巴巴地将人捧着攥着,到现在还有冒头的一天。 张大山打探出来的消息和张鸿雁得来的消息出入不大,毕竟是身在国外,有些细节问题到底是不如张大山说的详细,也正是考虑到这方面的原因,张鸿雁才千里迢迢跑回国来。 她从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细节决定成败的原理这里就不多说了,原本她也不是只为了一个郑荀才大张旗鼓跑回杏杨镇来的。 详细计划因着还没完全布好局,张鸿雁有些事也是不便和张大山说太多的,两人捡了几句闲聊,倒是后来张大山冷不丁提起了郑荀之前包养的那个二奶。 语气调笑,漫不经心地说起,说,他前段时间去隔壁市谈生意的时候碰见了那个马阮阮。 几年后的马阮阮比之当年更具风情,体态袅娜,身姿窈窕,眉眼看起来刚毅不少,瞧着和从前倒是差别挺大,若不是旁边还站着个身材抽条,但样貌变化不大的郑云贤,张大山当时还真没认出人来。 张鸿雁伸手挟了一筷子腌脆笋放进嘴里,听着这话儿眉眼不动,只是在听起张大山说那对母子瞧着过得不错的模样,才眯眼笑了一下,淡淡道,会过日子就好。 也算没白费她当时伸出援手拉她一把的心思。 张大山提起这茬儿倒没什么心思,只是事情联系到自家大姐身上,总觉得什么都不干好像有点过意不去的感觉,不过他心里也明白张鸿雁这样的脾性,是容不得别人随意插手她的事情的,哪怕他是她的亲弟弟。 哦,对了,张鸿雁像是刚想起来似的,侧过脸叮嘱张大山,等会儿我要带着欣欣和乐乐去妈那里,晚上一块过来吃饭,省的一家人还开两家灶,麻烦。 张妈妈笑着点头。 至于郑荀那事儿……张鸿雁神情略显迟疑,但神色一敛很快就下了决定,她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语气平静道,郑荀的事儿你也别想太多,有李家的帮忙压着,他也蹦达不了太高,何况,他背后那人也不会看着他跳得太高,扯断那根控制他的线的,这为人处事之道,一张一弛自有缘法,你以后看多了自然就懂了。 张大山点点头,略过这事儿,自此不再多提。 而刚才张鸿雁姐弟刚刚提起的那对母子,此时的情况却如一颗石子从高处投入平静的石滩,看似声响小,却也惊起了一番波澜。 显然,郑荀要出狱的消息并不只有张大山在关注,马阮阮母子同样也是。 大约人都有记仇的本能,尤其在这人狠狠地伤害过你之后,人便一边惧怕,一边恨之入骨。 郑云贤特意跟学校请了几天假回家陪马阮阮,他们母子从那个地方逃离之后便一直绷着根筋,就怕什么时候郑荀会从监狱里爬出来找他们算账,毕竟,比起张鸿雁这个光明正大离开他的女人,马阮阮只能算是个背叛者。 这么多年来,马阮阮一直战战兢兢,唯恐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那人找到,再被关到那人影不见半只的黑屋子里去,那是生生要把人关疯的节奏啊。 郑云贤到了如今,神色还是平静的,他费了好大劲儿才让马阮阮慢慢放松那根绷紧的神经,就怕她一个承受不住就崩溃了,所以这几天看马阮阮神色郁郁的模样,心里担心之下,连着学校都好几天没去了。 惶惶难以度日,马阮阮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看身边的儿子,她就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深呼吸几口,马阮阮提出要带郑云贤离开这里。 郑云贤否决了。 为什么,在这里咱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郑荀不会放过我们的,咱们得逃,马上走!马阮阮尖叫着,声嘶力竭地想要说服自己的儿子跟着自己一块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癫狂状态。 郑云贤不为所动,几年来的颠沛流离已经让岁月将他早早催熟,成长为一个可以让马阮阮依靠的男人。 郑云贤任由马阮阮歇里斯底地喊叫,直到她整个人都疲懒下来,才将人抱去放到卧室里去,熟练地给她盖了被子,哄她睡觉。 在很多年前,马阮阮决心带着他离开的那日,他便决定一定要好好守护自己的母亲,而这样守护她的日夜,在马阮阮每夜每夜做恶梦的晚上,他已经能够很熟练地安抚下自己的母亲,让她轻松入眠,可见时间的魅力。 在马阮阮面前,郑云贤所做的不多,只是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给予她信心,他需要他的母亲好好的活着,就如马阮阮需要郑云贤这个儿子让她活得更有意义。 眼看就要到了学校月考的时候,马阮阮这样对孩子看重的女人,哪怕对郑荀即将出狱的事情再怎么惶恐忧虑,当前的事情该干嘛还是得干嘛。 马阮阮催着郑云贤回学校上课,顺便复习一下课程准备给考试事宜,见儿子磨磨蹭蹭就是不愿意走的模样,马阮阮也怒了。 所谓为母则强,面对孩子濡慕而担忧的神情,马阮阮就是再软弱也会强逼着自己撑起一片安稳的天空让自己的孩子平静的生活。 你上你的学去,妈妈的事儿轮不到你担心,马阮阮拎着书包将人赶出家门,推着他去学校,但凡郑云贤敢犹豫一下,马阮阮便会竖起眉头,不过她也没想着这样就能将自家儿子糊弄过去。 郑荀的事情我会解决,只要你好,妈妈做什么都愿意,你不用担心,妈妈会处理好这件事儿的。大概是心里真的有了主意,马阮阮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狠厉,目光坚定,显然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这女人狠起来不怕,作为一个母亲,当她警觉自己孩子有危险的时候,真正狠起来,那才叫一个绝。 大概就连郑荀自己都想不到,这还没出狱呢,外面两个女人就磨刀霍霍地等着他了。 将郑云贤送去学校,马阮阮在租来的屋子里静坐了许久,直到两脚发麻,身子僵直,她才慢吞吞将桌上的手机打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按下那一连串熟悉又陌生的数字,屏着呼吸等候许久,才听到那边幽悠悠地一声,喂,你好。 仅是一声简单的问候,马阮阮顿时泪如雨下,哽咽着声音开口,妈……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更新啊努力更新~ 大姨妈来了,好痛苦,更新完我去睡一觉,么么哒~3~ 姑娘们看文愉快哈~ 第六十五章 月考是在后天的周一。 对于金中的孩子来说,在这种精英云集,土豪扎堆的学校,没了钱不要紧,没了智商才叫要命,毕竟,能考进这个学校的学生也不全都是家底殷实的孩子。 何况,金中从来不缺高智商的富家子弟,这其中又属家境优良、世代从商的杏杨镇的孩子尤甚。 金中建立的时间已有百年之久,教学方面自有它的一套,‘因材施教’很是适宜。虽说上面下达了指令,不给划分什么特殊班级群体,但是每个学校之所以能存活那么久自然也是有它立足的本事儿,将有潜力、高智商的学生集齐扎堆培养已经是各个学校间心照不宣的规矩。 无论那些学校表面功夫做的如何足,但人类天性中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生存原则在这里必将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杏杨镇的金中在这里与其他学校并无太大不同,多的只是三分严厉,七分管教,每年招收的特优生也不少。而每个月的月考则是学校划分人才,择优培养的换血期。 不知大家是否曾注意过这种学校惯用的激励手段?一般来说,每个年级都会心照不宣地留出两个尖子班的名额。在尖子班建立初期,班里的学生一般都由特别录取的特优生和优等生,以及小部分走后门的特等生组成,学校考虑的方方面面自然周全,大抵是人才、富户及本地资源各不得罪。 之后便是眼花缭乱、应付不暇的各种考试,当然,学校方面也不是毫无目的的做出行动,在经历一学期的考试成绩统筹,择取总分最优,择取平均分最高,择取成绩稳定性最强,择取进步空间最大的学生,这前前后后剔除的学生便去了九成。 到了初一下学期这尖子班方初初建成,但你说这就完了,稍有松懈,后面等着你的便是被洪流淹没,被后继者踩到头顶上。 而之后的每次月考成绩就显得尤为重要,这样的考试结果不单影响着尖子班的学生,也给了普通班的学生更多的进取空间。因为,学校立下的比赛规则便是如此,只要你有这个能力,连续三次进入学校前两百名,那么你便有了进入尖子班学习的机会,而连续三次落后到两百名之外的孩子,便会被移至普通班,等着下一轮奋发努力重夺名额。 尖子班之所以是尖子班,就因为它的存在特殊,那么它的师资力量,学习资源自然也是最好的,进了这个地方就等于多了几分考上重点高中、名牌大学的几率和把握,任谁也不会甘心停在梦想的门槛而久久难以接近的。 也因此,金中每次月考前后都是学生们压力最重的时候。 十月金秋,校园内的秋色尚浅,一眼望去,依旧满目葱茏,碧翠横枝。 因着月考将临的缘故,教室里的学生比之平时还要安静不少,就是再爱顽闹的学生到了这时候也会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复习课本。 尖子班分为一班和十班,而张静北所在班级便是一班。要知道,强者之中还分强者之尊,就算是尖子班之间也是存在行业竞争的,谁也不想被对方挤下去,谁也不甘心排在对方的后头去,班与班之间的竞争也不见得比普通班要平淡到哪里去。 在从初中一年级开始挑选到现在的初中高年纪,尖子班的名额渐渐稳定下来,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班和十班的竞争亦趋于平静,而张静北所在的一班便成了尖子里的尖子班 明知道自己的名额不会排到后头去,但是学校营造的紧张气氛还是让一班的学生不敢掉以轻心,个个收敛了心思,全身心沉浸在题海中,务必让自己保持平时的水准,争取更进一步。 教室里很安静,张静北支着手肘频频出神,眼角不时瞥向旁边的李博阳,手里捏着一根铅笔写写画画,笔停,张静北定目欣赏,摸着下巴对着那作业本上的小人子画像闷声直笑。 就见那顶着满头碎发的头部,面色板板,五官周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坚定执着,倒是紧抿起来的嘴唇看着尤其眼熟,下半身配的是一只动物的身体,瞧着像犬类动物,但见那下垂的尾巴,不禁又怀疑了。 画像旁边配音的一行字,‘再欺负张小北,我就是小狗!’ 一直注意着张小北动静的李博阳自然也看到了张小北这副自娱自乐的画作,蠕蠕嘴刚想说什么,就见人小孩把头一扭,手指盖住那画作,鼻子哼了声就不搭理人了。 李博阳木着脸犹豫了半天,碍于北北现在还跟他闹别扭,且他心里至今仍未理出自己该如何应对北北的方式策略,抿了抿嘴,还是没有出声告诉他,狗的尾巴是上竖的。 眼睛不由自主追着去看那未曾盖的严实的画像,李博阳盯着那条略显夸张的下垂的大尾巴,默默低眉苦恼。 要是北北知道他画的狗实际上是狼,还是大尾巴狼的话儿,那面上的表情大概相当精彩。不过,李博阳并不承认自己是只大尾巴狼就是了。 学校的学习氛围虽然严峻紧张,但是身经百战的同学们到了课后也会挑些轻松的话题稍微活跃下气氛,倒是这几天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张静北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班主任姓张,是个快六十岁的地中海老头,学校外号‘老张头’。说来在这金中任教的老师有许多都是从杏杨镇培养出来又返回这个学校任教的后代子弟,一喊起名字大多有些沾亲带戚的关系。 办公室里人不多,都是隔壁班的几个老师,见到张小北大多善意的笑了下,对他出现在办公室的原因倒没什么好奇,要知道,找学生谈心什么的,也是作为老师的一个家常便饭的职业本能。 张静北对各位老师回了个灿烂地笑,被班主任瞪了一眼,只好撇着嘴垂头,摆出一副认错受教的模样。 老张头冷哼一声,倒是将他的小模样看得清清的,想当年他能教出张大山这样的学生,自然也能将这小崽子给驯服地千依百顺,啧,两父子一个毛病,真是让人头疼。 说吧,最近又跟李博阳闹什么矛盾了?老张头人老成精,眼皮子一掀,张小北撅个屁股,他就知道要放什么屁,八成又是跟李博阳闹别扭呢。 要说老张头对张家这小宝贝也是喜欢的,人长得俊,又聪明,嘴巴也甜,家庭背景就更不用说,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他要不喜欢这就没天理了。不过这喜欢一碰到李博阳就要大打折扣,大概像李博阳这样学习态度严谨,尊师重道又有礼貌,本身成绩也不俗的孩子,学校的老师就没哪个不喜欢的,但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学生,到了张静北面前,愣是一点脾气没有,活把人当成祖宗伺候了,那小混蛋还没个知足,成天也不知道脑袋瓜子想什么,闹起来就没完没了,最后一般都以李博阳先退一步草草收场。 这一次两次还行,久了就连张家的长辈都忍不住要偏一偏李博阳,哎,这娃苦啊,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了呢? 张小北闷声不吭,眼角可怜巴巴瞥他一眼,嘟起嘴不敢说话,他知道但凡他敢开口,回头这老张头就能训得他连妈不敢找。 哪知,老张头看见他这小模样心里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戳着小兔崽子的脑袋瓜子一个劲儿的恨铁不成钢,语气恨恨地切齿,我说你啊你啊你,都几岁了,好意思闹这种小别扭,人家李博阳对你还不够好啊,都上赶着把你当祖宗伺候了,哦,你就光记着他对你不好的时候了,小没良心的就不能也对他好点?啧,我说你…… 我哪儿对他不好了?张小北连听几句忍不住直接顶了回去,瞪着眼在心里腹诽,老子都跟他好到床上去了,再不知足,回头老子被拆了骨头整个被他吞进肚子里去,到时候看你找谁哭去? 小崽子肚里忿忿,面上也是一副不平之色,心里又一次将这次闹别扭的罪名摁到了李博阳头上。 老张头嗤笑一声,听到这话儿眼皮子都没掀,只懒懒回了一句,你对他若有他对你的万分之一好,李博阳回报你的肯定比你给他的多的多的多,你呀,就是被他惯的。 摆摆手,老张头觉得自己跟个小孩子谈论这些问题实在有些不太适宜,但老话说得好,旁观者清,他心里是真觉得不忍心,忍不住就多说了两句,不过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儿,他说再多人家听不进去也没用。 行了,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反正别影响这次月考的成绩就行,不单你的,李博阳的你也得给我保证了,不然……回头我还找你爸谈心去,哼。 扔下这句话,老张头也懒得再说什么了,他知道本家这个小崽子脑子聪明着呢,就是没用到正处去,老纠结这些没营养的问题有个屁用,同样一个年龄的孩子,李博阳就比他稳重的多,都说张李一家亲,真有本事,把这李家小子捏进了,这大半个杏杨镇的资源可不就全握在手掌心了么……嘛,这事儿他也就想想,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现在瞧着是张家小崽子占了上风,最后指不定花落谁家呢? 啧,这话儿怎么听着这么拗口呢?老张头一拍脑袋瓜子,索性也不想了,少年人嘛,闹点矛盾也是正常的,是他想多了。 被拎到办公室给训完话又给赶出去的张小北,摸摸鼻子难得认认真真想了想,自己对李博阳真的不够好吗?但是张静北却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地对他好了,何况,真正不知足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一想到那个安静寂寥的早上,张静北眼神黯了黯,绷紧下巴倔强地不肯承认,其实他是极其在意那惟一一次将自己抛下的早晨,那种慌乱无措还有茫然,就好像你一直很坚定地认为那个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突然有一天转头抛弃了你,毫无征兆地打破了他的认知,将他隔离在那人的世界之外,这种心情除了茫然无措更多的是一种愤怒和委屈,张静北根本无法形容自己的这种心情,明明一直说着要陪他一辈子的人是李博阳不是吗? 这种带着孩气儿的天真让张静北面对现状完全回不过身来,只是骨子里的矜傲让他本能地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来掩饰他内心深深被打击到的脆弱。 人呐,在你感受到那人对你这么多的好,并且习惯入骨再被半途收回,那种落差足以让你从天堂坠下地狱。 曾有上辈子那样经历的张静北,再猛然遇到这样情形,不说愤怒,被激起的警惕和防备才该是李博阳始料不及的。 两个人都觉得委屈,两个都不愿意先退一步,还没闹成僵局,满身的情绪两人就在放学路上打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学校生活的时候不自觉就写多了,说起来我也是曾经的一员呢,每次考完试都觉得头上的头发少好多,总觉得不用中年我就要秃了,哈哈…… 幸好,→_→我已脱离苦海,哈哈╮(╯▽╰)╭ 看文愉快哈,明天尽量再更一章,么么哒~ 看文的姑娘们出来冒个泡呗,给我点鼓励,看见你们我会更有信心的,嘿嘿o(≧v≦)o 第六十六章 都说得不到的永远在躁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如果李博阳是前者,那后者必定是张静北无疑。 他们的矛盾爆发的激烈而突然,愿与不愿,总归是多有怨言。 互殴的结局自然惨重,最后还是以张静北那突如其来倾泻而下的鼻血而告终,李博阳站在原地,同样一身的狼狈。 摩托车横倒一旁,张静北靠着墙,一手捂住鼻子半仰头,露在外边的皮肤淤青片片,衣服上不小心沾着的零星血迹让他看起来尤为凄惨,这场互殴张静北出手得毫无保留,李博阳也被他激得两眼通红,不用多说,自是两败俱伤。 伸手扶墙,张静北脑袋还带着刚才撞上无意转头墙时的眩晕,潺潺直流的鼻血让他脑子阵阵发懵,也不知是血液流失太快,还是因为李博阳刚才那毫不留情的一拳。 疼,好疼,张静北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得揪得难受,祭了鬼火焚烧一般,炙烤而森冷,北北这样怕疼的人,就是小时感冒打个针也要嚎的死去活来,被李博阳打中的部位便显得更加煎熬了起来。 李博阳一直对他很好,好到让人对他的靠近不忍拒绝亦无法拒绝,但张静北这会儿却是讨厌极了他,小崽子抱着肚子抽着气让他滚,因为难受得厉害,声音细细地听着反倒尖利起来,他骂他混蛋,骂他王八蛋混球,咬着唇最后还是没忍住,哇地一下坐地上哭开了。 他哭诉着,指着李博阳鼻子骂他,你滚,我不要你了,你不对我好……小孩扯着嗓子喊,嚎的比杀猪还凄厉,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那红艳艳的鼻血沾了满脸,泪水刷了一道道模糊的痕迹,反倒是鼻子在不知觉中竟是慢慢止了血。 李博阳走近了要看他伤势,被横手拍开了还要紧紧抱住他不让动,他不是个会说话的,对北北,他永远都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谎言来糊弄他,李博阳掏出手帕轻轻擦他脸上的狼狈,固执而坚持地一句一句重复,北北,我对你好的,我只对你好…… 呸,当老子是好糊弄的?张小北这会儿也是不要脸的,不论李博阳说再多好听话儿哄他,张小北还是坚称,他不要李博阳了。 张静北张牙舞爪跳得厉害,因为李博阳态度强硬,非要抱着他不肯松开,挣扎起来时不时就会碰到李博阳身上的伤痕,比起李博阳被逼急的反击,张静北从一开始就是毫无保留的攻击。但就算如此,李博阳也只是拧紧眉,仔仔细细认真地用手帕擦干净这只没脸没皮嚎得比谁都凄惨的孩子脸上的泪痕,然后轻声应他,不会的,不会的,我只要北北,我只要你的…… 李博阳的心情很平静,他垂眸看着张小北花猫一样的脸,一身细白的肌肤东西横陈着青紫印迹,那是他刚才还手的时候无意间留下的,张小北气得跳脚,哭的毫无形象了,在他靠近的时候却还是会习惯性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食指与中指纠结一团,小心翼翼、别扭又亲昵地依赖着他。 仅这点就足以让他原谅张静北这段时日以来所有的无理取闹,因为他知道北北心里是有他的,而事实远比言语更让人信服。所以不管张静北再怎么闹,李博阳还是坚持带着他一块回家。 下了车,张静北一进门就叫着喊着奶奶,奶奶,被李博阳拉住了,气得返身踹了他一脚,还是被强压着给整理好了衣服,才手里拽过书包就急慌慌跑进屋找人。 唉哟! 哎呀! 张静北跑得急,差点就和听声迎来的张奶奶碰到一处去,堪堪止住了脚步还是磕到了脑门,张静北急忙扶住差点被撞到一边去的张奶奶,吓得小心脏都要跳出来,这老人家骨头脆,一点磕磕碰碰就要闹出大问题,张静北当场就被惊住了。 唉哟,你这孩子也真是,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咦?啊呀,北北你脸上这是怎么回事儿,和谁打架了?来来,快让奶奶看看…… 老人的手略一伸就碰到了北北的脸颊,脆弱敏感的面部神经让他嘶地一声反射性往后一躲,不小心扯到了面皮又是一番龇牙咧嘴的狰狞。 张静北讪笑着想要避开这个话题,摆着手刚想随便扯个话题将这茬儿糊弄过去,下秒却见李博阳从门口走近,张奶奶微眯起眼,两人如出一辙的狼狈根本掩饰不了什么。 说,怎么回事儿?!!! 张大姑和两个女儿都在,张大山和张妈妈也是早早收了工过来一起吃顿团圆饭的,见到两个孩子这个模样,脸上的笑容一脸,一致露出严肃面孔,逼着他们老实交代。 张静北觉得丢脸,抿着嘴不想说,被张大山瞪一眼,又指了李博阳让他说。 张静北放下一半心之余,转头又瞪李博阳,被张大山抽了个脑瓜蹦,才恹恹闭了嘴。 李博阳的嘴角在互殴中被张静北上牙啃的时候磕出了血,表面看不到的地方,衣摆下都不知印了几个鞋子印,要知道张静北浑起来没顾忌,拽了鞋拔子抽人也是有的。 张大山和张鸿雁人精一样的人物,对张静北和李博阳,眼皮子一掀就知道个事情的大概了,如今会做出这个姿态,大抵还是觉得自家儿子/侄子实在有些过了,有心想给李博阳一个平反和弥补的机会。 李博阳反应淡淡,只说两人吵架了,至于吵架之后的事儿,面上不是摆着呢嘛。 然后,然后……张静北还是被张大山给揪着耳朵给训了一顿,李博阳默默站在一边,垂着眼睑一声不吭,明明被训斥的是张静北,但是愈听一句便多几分沉默的却是李博阳。 张静北倔强地不肯低头,只是眼角扫过过分沉默,眉间微蹙却分明难过地要哭出来模样的李博阳时,心中恍若针刺,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张奶奶看着很不是滋味,但又不忍苛责自家宝贝孙子,只好一直不停地夹了李博阳喜欢的青菜到他碗里,叮嘱他多吃一点,就是旁边的张鸿雁看着也有几分疼惜。 张静北闷闷不乐地低着头,筷子只夹自己面前的炒芹菜吃,看着被诸人关怀备至的李博阳,又是心酸又是憋闷,太过复杂难言的情绪让他一下低落下来。 碗里多出的一块炸鱼块让张静北愣了一下,就见张妈妈眉眼弯弯地笑着看他,语调一贯的爽朗大方,小孩子想太多长不高,多吃点,你奶奶费了好多心思做了一大桌子菜,可别浪费了。 哦哦。张静北点着头,碗里就又多了两样青菜,一抬眼,是郑欣郑乐两姐妹,不由心中一暖,转头给她俩回了一个笑容。 饭后,张静北的情绪还是不很高,索性张鸿雁便拉着他出去走走。 杏杨镇的夜晚很安静,天上零星几个星子散落,走在寂静的小巷子,张静北只能看见路灯下他和张大姑两条长长的影子。 一路无言,张静北原本心情忐忑地以为张大姑找他出来必定是要说什么,但是一路从头走到尾,也没见她问一句,心中默默,其实更多的是心虚。 小巷子不长,来来回回走两圈还是要到终点,最后还是张静北忍不住先出声,大姑你就不想问我什么吗? 张鸿雁在此时更乐意当一个没什么好奇心的路人,这是她的侄子,老张家惟一的一根独苗苗,张鸿雁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虽不是亲生,但也是放到心底里去疼爱的。 张大姑宽容的目光让张静北臊得两颊通红,支吾了半天,还是嗫嚅着小声嘀咕了句,呐,我也不想的。 不想什么?张大姑没问,到最后她也只是摸着张静北的脑袋,轻轻叹息着说了一句,说来,博阳和你一般大呢…… 张静北怔了怔,愣在原地。 是啊,他和李博阳其实是一个年纪的孩子啊。 太多时候,张静北总会下意识忘了,其实自己现在才十几岁,而李博阳也仅仅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都是家里独一无二的孩子,就算没有沈庭雍,李博阳的生活也不见得比自己寡淡到哪里去,都是耀日骄阳一样的年纪,不过仗着他的宠爱为非作歹,论起来,李博阳真不欠他什么。 张静北一时有些脑子发懵,就好像自己一直拿着的尚方宝剑有一天突然变成了支野鸡毛,这种落差实在太大,大得他久久回不来神。 入夜至八点,李博阳出声说要回去,说明天还上课,说要准备月考复习,说了很多,总结来就一句,他要回去了,但由始至终他都没提张静北半句。 张奶奶笑眯眯地点点头,转头推着还在愣神的宝贝孙子出去,手里塞了一罐子前些日子刚腌渍好的青杏到他手里,摆着手让两人路上小心点,半点没觉得之前两人吵得打起来的事情怎么样,笑容温暖地让人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儿来。 李博阳淡笑着往外走,也不见一点回头的意思,张静北只好抱着那罐青杏跌跌撞撞跟着爬上车,束手束脚地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张大山和张妈妈还在张奶奶那里没回来,张静北抱着罐子有些无措地看着李博阳停好车,又用钥匙开了门,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李彤最近又开始忙起来了,数数日子已经有好多天没回来了,只每天打几通电话跟李博阳联系,屋内冷清地没有一点人气儿。 李博阳扔了书包上楼,张静北踌躇了两秒,也松了手里的罐子跟着上楼。 李博阳进房间了,李博阳进浴室了,张静北跟着进房间,跟着进浴室,不过在进厕所门的时候,李博阳一手挡住了他,目光沉沉不发一言,推着他不让他进。 事到如今,张静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些什么,只是他觉得如果他再任性下去,他和李博阳的感情怕是就真的要起裂痕了。 张静北拿半个身子抵住门,里面李博阳眼神淡淡看他,似乎笃定着什么,八风不动任由他死命折腾,那种淡然让张静北心慌,心慌得想逃,但又忍不住觉得想再做些什么弥补,张静北抬头,虚弱地喊他,李博阳…… 如果说张鸿雁的话儿是当头一棒,那么李博阳如今的淡定从容足够让张静北分寸大乱了,张静北总觉得自己好像错失了什么,又有哪里失去了控制? 仰头看着李博阳的眼已经有了几分水意,张静北也不知自己当时的心情该如何形容?心虚、慌张、还有某种莫名接近真相的怯意。 错估了感情的重量,张静北忽然有些担心自己承担不起,这种心理失衡的落差感。尤其张家人隐隐偏向李博阳而做出的行止,更让他觉得四面楚歌,举步维艰。 人类就是如此,一个人说你错,不一定是错,所有人都说你错,大概,就真的是错了的。 张静北不够勇敢,也没有足够的魄力让他顶着足以与所有人相背而行的意愿过一生,他只知道,他的家人不会害他,也不会骗他。 你让我进去!张静北暴躁地闯进了浴室,他抱住李博阳,诚惶诚恐地对他控诉,是你先不要我的,是你不要我,我才不要你的,你不能怪我,不能怪我……说到最后,张静北几乎是在尖叫着哭喊。 情形隐隐有些失控,但李博阳此时心境却一片清明。 李博阳一直以来都为那日惊悉张静北不愿和他过一辈子的事情所烦恼着,他不是圣人,自然也会怨恨,怨张静北只一昧贪图他的好,恨张静北如此没良心竟然辜负自己,但更多的是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 他不能没有北北。这个认知几近入骨,李博阳对这点毫不怀疑,也因此围绕这个问题,他纠结太多,反倒让自己走进了死胡同,将自己困在原地。 就算张静北并不抱着和自己一样的目的走下去又如何? 胸中怀抱着这样一份虔诚的感情,既然那人不愿一起分享和承担,那便自己守着护着拥有着,再不会有人比自己更珍惜这份感情。 两人一起洗了澡,张静北的情绪终于有所缓解下来, 两人都只穿着一条死角内裤躺在床上,张静北手里拿着药油小心翼翼地给李博阳擦药,比起张静北的皮肤李博阳不算白,但是那些淤青印在身上依旧让人看着触目惊心,张静北捏着药油有些手抖。 少年细白瓷脸,笔画的乌眉,挺直的鼻梁,还有长长的睫毛在抖,灯光下瞧着竟是多了几分可怜。 李博阳静静看了一会儿,伸手接过了药油也帮他擦,张静北大腿、处有些敏感,那凉凉的药油涂在皮肤上很好地消除了一部分疼痛,只是李博阳手指的动作好似有些漫不经心,轻轻重重地打着圈,不一会儿,张静北就受不了的大腿直打哆嗦,嘴唇也抖。 那唇瓣水润嫣红,贝齿紧咬的时候更添几分诱人风姿,李博阳目光胶着地定神看了几秒,随即慢慢凑了过去…… 夜露更深,气氛正好,二人情丝正浓,原本就光-裸的只穿着一条内裤的两人,在李博阳有意无意地诱导下,天雷地火什么的……大家自行想象。 事实上,在摸到李博阳的那处火热之后,张静北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哪怕他手指哆哆嗦嗦,握着那物什吓得两眼直闭,行动上却对李博阳的放肆更加纵容。 到最后李博阳也还是选择用他的腿代替了那处,张静北暗自松口气儿之余,又开始担心起来,总觉得李博阳不会只满足至这点。 殊不知,李博阳这人年纪虽小,却也是极有主见,且意志力坚毅的人。他认定了北北是属于他的,那便会更加用心地守护他。 当然,他此时不占-有他,亦是因为他自觉自己暂时还不需要通过这样的手段来告知这人,他是属于自己的。 北北不愿意做的事情,李博阳自然不会勉强,但不勉强和不做是两回事儿。俗话说得好,面对困难,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也是到此时,李博阳才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从而针对张静北的事儿得出结论。 感情不是物什,不是你说不给便不会有,不是你说结束便没有明天,不是你说……其实,对于真正有能力的人来说,你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要什么,他要得到什么,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去得到?仅此而已。 我喜欢你,但与你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 第六十七章 折腾一晚,第二天张静北果断又迟到了。 李博阳拽他起床,脸色如常地拿了热毛巾给他擦脸,等到收拾利落整齐了,张静北那股床气还没下去,返身踹了人一脚,被李博阳瞪一眼抓住了要揍,只好探身抱住李博阳吧唧一口亲了下他嘴角,搂着他脖子软软叫一声,李博阳,我困…… 这样的北北乖得要命,李博阳一下没了脾气也不好再揍他了。 所谓上有政策,下游对策,真是捋的一手好毛。 对于自己一时心虚气短就把日子从老子过成了孙子这点,张静北不是不沮丧,但这又如何?总归是他先投降,先心软,先跟这人示了弱,活该被压在下面一辈子。 感情从来没输赢,被计较的不过是人心。 出门的时候张大姑正歪着头在阳台上看着他笑,张小北回了个灿烂的笑脸,啜在两颊边的小梨涡看起来乖巧又秀气,似是颇为腼腆似的不好意思。 ……妈妈,我去上学了。 张小北朝张妈妈一摆手,上了车还要嫌李博阳这车坐着不舒服,揉着他耳朵肉多的地方,哼哼唧唧地抱怨这车磨得他腿-根疼。 李博阳现在就乐意看张小北哭,觉得他哭起来小模样可招人疼,抽抽噎噎地也不敢大声哭,眼睑晕染的红通通,连着睫毛梢都沾着媚人的水意,叫人一看便心生暴虐,只恨不得将人撕碎了揉到身体里,这样北北就没有离开自己的机会了。 张静北昨晚被教训得有点狠了,被李博阳一瞪就不由瑟缩了一下,哭丧着脸,觉得大腿-根更疼了,这丫的死变态,分分钟有变鬼畜的潜质……呜,他怎么这么倒霉碰上李博阳呀! 张静北欲哭无泪,到了学校也是情绪低落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被李博阳半强迫半哄着吃了暖胃的蔬菜瘦肉粥,这才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嘛,看在李博阳还是对他很好的样子,张小北满是惆怅地想了想,想了又想,自觉自己大人大量,还是忍了他的无理取闹好了。 哎,北大爷就是这么个明事理的人,张小北都要被自己给感动哭了。 到了学校,张静北乖乖下了车站在车棚外看着李博阳锁好车,背上自己的书包伸手让李博阳牵着。 李博阳总爱当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无论去哪儿都喜欢牵着他手,许是怕他丢了,就是上了学也是这样牵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哪怕到了少年时的现在,旁人的眼光也不能很好地让张静北劝服李博阳放弃这个幼稚却恒久的习惯。 远远地余子茂正抱着个篮球从偏僻角落的白墙上爬下来,看见人晦气地骂了声操,等看清是张静北和李博阳了,才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下,举着爪子挥手,嘿,嘿嘿,好巧…… 张静北抿了下嘴,紧接着就看见后面又跟着跳下一个人,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余子茂最近的小跟班贾鲁昕,顿时扯嘴一笑,哟,这可真是巧…… 被李博阳扯了下,只好把后面的粗话也咽回去,其实他就诚心看那姓鲁的不高兴,也不仅是因为贾鲁昕,被李博阳一阻止还颇觉郁闷。 不过这小郁闷在看到贾鲁昕同样鼻青脸肿的模样,张小北一个没忍住,顿时乐开了,艾玛,你也有今天? 余子茂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在当事人面前实在不好与张小北多说,只好含糊敷衍地冲他和李博阳点点头,拉着贾鲁昕就急匆匆往教室里跑。 也确实怪不得余子茂这样的粗人也有这样不好说的理由,实在是贾鲁昕的模样确实凄惨,瞧着比张静北严重不知多少倍,真不知那个揍他的人怎么这般狠得下心。 想想……张静北又觉得自己好受点了,他身上的伤不过瞧着好看,其实拿药油搓一搓,不过几天就能褪下去这淤青。 一行四人,其中有三个是鼻青脸肿的,惟一安然无恙的余子茂登时就愈发受人瞩目了。 班主任和同学的目光让余子茂有些不大自然的磨了磨后脚跟,摸着后脑勺大大喊了一声报告,后面稀稀落落又三声报告,见几人脸上都无异色,班主任就是再觉疑心也不好当着那么多同学面多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他们进去,又叮嘱了过两天便是月考,希望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好好复习,不要临阵防风,失了分寸云云。 赵宁宁是张静北前面那桌的,见人一坐下,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唰唰写粉笔字,忙不迭失地转头问他,压低声说,怎么了?和李博阳打架了?还是二对一跟贾鲁昕那小白脸? 说到打架张静北还嗫嚅了下没吱声,一听那二对一顿时就吹鼻子瞪眼了,撇嘴应她,我跟他无缘无故打什么架?跟他又不熟。 赵宁宁想想也是,心思一下转到了余子茂那边,不过看着张小北还是有些心疼,皱着眉又补充了句,回头你让李博阳给你揉一揉,我家有一瓶上好的药油,治跌打损伤极好,回头给你拿过去。 咳,咳咳……讲台上重重一咳,赵宁宁迅速扭过头,立起书本一本正经的假装在看书。 课后,张静北享受了一番众人的关心,这才心满意足地拿手把玩着李博阳新给他换的黑色平板手机,低头玩了一阵,又想起什么似的兴冲冲扭头跟李博阳说起上次一起去看那场篮球,主要聊了上场球员的几个得力主将,最后手脚比划了一下,点头得出一个结论,那个球员的运动鞋不错。 李博阳随手接过张静北的手机,在目录栏的第一个找到自己的名字,将其设置成一号按键的直拨号码,这才有心思点头附和张静北的话题。 不过,说起那球鞋,李博阳就提到了那配套的运动表,眯眼问他,上次不是给你买了一块手表,怎么没见你带过? 张静北翻了白眼,小声嘟囔,扔家里咯,我怎么知道?……顿了下说着语气就冲起来,谁叫你跟我吵架的?诶你烦不烦,这也要管那也要管,干脆将我关在家里不要出门算了…… 李博阳眼眸愈发深邃,听得这声牵着嘴角冷冷笑了下,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最好不、要、给、我、这样的机会…… 张静北没好气瞪他一眼,靠了一声对人竖中指。 瞧瞧,瞧瞧,一日翻身做主,自己就没有一点人权了。张静北也很苦恼,这李博阳一朝之间开了窍,捏着自己死穴死活不愿意再跟自己软和下来说话了,好似多说一句都跟要了他命一样,非得跟自己呛着来才算正经,偏偏自己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日子兼职没法过了。 下午贾鲁昕被一通电话叫出学校去了,李博阳被张静北支使了去买零食,死活闹了一通才把人给支走,那边余子茂就屁颠屁颠凑过来跟他说小话。 说的还是贾鲁昕,这娃可凄惨,好不容易他哥来看他,一见面就被揍得个面目全非,简直惨无人道,没兄弟爱。 提起这茬儿,张静北眼睛快速眨了眨,若无其事般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那贾鲁昕他哥叫什么呀?你们做什么了他哥要揍他啊? 余子茂摸着耳朵想了半天,才哦的一声恍然大悟,他哥好像叫贾高……对,贾高林,没错就是这个名字,之前跟你说那个眼神特凶的那个。 张静北点头,默默将这人和上辈子的记忆联系在一起,想了一会儿,再看余子茂的时候眼神便多了几分怜悯。 这丫的恐怕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会跟他有这么的缘分呢。 不过,眼看余子茂支吾半天也没说动正事儿,张静北挑着眉不耐烦了,戳着他鼻子只管问他,别转移话题,你就说你和贾鲁昕当时在干嘛就是了?这人发火总得有个理由吧? 一提起这个,余子茂立马蔫了,说来这事他也脱不了关系。 ……反正,反正就那样呗。 支吾半天好歹让张静北知道个详情大概。这事儿也是凑巧,余子茂和贾鲁昕虽然平时玩到一块,但说起来真不算是很亲密那种,即便他们都算住到同一屋檐下一起生活了,有余爸余妈在,两人也算友好相交。 那日贾鲁昕他哥来看他,而贾鲁昕却跑到余子茂房间玩去了,两人一前一后,这前脚刚坐定,后脚人就过来了,余子茂当时正弯腰给人找游戏盘子,贾鲁昕蹲在旁边一块找,冷不丁这贾高林开了门,贾鲁昕一看顿时手脚慌乱地扑向余子茂,再定睛一看,哟呵,好家伙,这丫都搂着他脖子坐他大腿上了。 余子茂也很无辜啊,但是两个大男生他还真没觉得怎么样?那贾鲁昕就惨了,当场被人给拎走,第二天天将将亮了才给人送回来,但就这,一直焦急等着贾鲁昕的余子茂也跟着迟到了。 说起被揍的贾鲁昕,余子茂话语里满是同情,幸好他是独子,不然要碰上这么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人先给揍一顿的大哥,那他小日子可惨。 我觉得贾鲁昕他哥就是这个……余子茂小心翼翼瞄了瞄四周,猫着身对张静北指了指脑袋这个部位,直笑得张小北腰都直不起来,艾玛,这怂货,哈哈哈,笑死他了。 这丫根本没想过那贾高林为什么要出手揍人贾鲁昕一顿,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他大哥的关系?呵……如果他上辈子的记忆没出差错的话儿,这贾鲁昕和他哥还不算是同一根肠子出来,上辈子贾鲁昕便只能依附着他哥生活,这辈子眼看也就这样,要有大出息还得看贾高林点不点头。 不过,说到这里,张静北也很好奇,这贾高林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看上余子茂这皮糙肉厚的野小子? 当然,作为余子茂的好兄弟,这样随随便便让人把他铁子给拐去那怎么了得?张静北摸着下巴嘿嘿笑了连声,拉过余子茂的耳朵又开始嘀嘀咕咕地给人打预防针。 反正他的日子再怎么过也就这样了?他觉得不好过,怎么可以让别人好到在他面前碍眼?咳……何况,为了这老余家惟一的独苗苗着想,他做再多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儿,张静北弯了下眉,顿时一整天的心情都好起来了,哎,他就是这么个爱助人为乐的好孩子,真是拦都拦不住啊,张小北也对自己挺苦恼的,耸肩~ 作者有话要说: 余子茂的小攻定下来了,就是贾高林,后面会让他正面出场的,表着急。 上班原因,先写这么多,看文愉快,我去上班了么么哒~3~。 第六十八章 又是一度月考,最近抓的愈发严厉的学校例考使得每个班的学生都被四散打乱,张静北被分到了b栋教学楼三层,李博阳则是隔壁c栋二层教室。 金中是有名的理科学校,张静北文科不错,理科成绩却更为优秀,总分平均值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和李博阳都是班主任心中数得上号的尖尖苗子,这次考试如不出意外,拿全年级前五张静北是十拿九稳。 不过,张静北的成绩总如他情绪一般起伏不定,心情好的时候考全年级第一也是有的,若情绪低落,掉到十五名外也是常见,对此老张头觉得万分头疼,这孩子有时任性地让人无法指责。 老张头拿他没办法,只好叮嘱与他一贯走得近的李博阳,让他看着点,殊不知张小北面上答应的李博阳好好的,结果写完答卷,二话没说,拽着书包又开溜了。 上午的语、政考试和下午的英语考试并不难,和余子茂约好了交了试卷一前一后去了后巷那间游戏厅,临走还能看见赵宁宁在a栋楼嚷嚷着让他们等她,结果因为不在一栋楼没来得及跟上,只好瞪着眼看他们走。 张静北利落地从后门墙上翻过去,朝那方向比了个中指就大笑着揽着余子茂闲逛去了。 余子茂得意地往回看了一眼,被赵宁宁那冷眼一眯,顿时哆嗦着打了个冷战,心有戚戚地拍拍胸脯口,转头跟张静北嘀咕,赵宁宁现在可不得了,性子这么霸道地和贾鲁昕他哥有一比。 这可不好,这可不好……余子茂垂首喃喃,因为这,他最近和贾鲁昕都没以往亲近了,就怕他哥贾高林突然袭击搞探监,再让他来个一不小心什么之类的,回头贾鲁昕那孩子能恨死他,那就真造大孽了。 张静北看贾家人不爽,有意无意地总喜欢在余子茂说起贾鲁昕兄弟的时候添油加醋暗补刀。 比如:隔三差五贾鲁昕会将他哥贾高林让人送过来各种进口的美味鲜果送来,余子茂这吃货向来是自己有什么都要给张静北送一份去。 那边张静北捏着人巴巴送过来的进口葡萄,笑眯眯地吃得欢乐,转头人一来,立马装的人五人六的,一本正经地给人灌输老祖宗教给我们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千古名言,给人列举了贾家一大串的好处,又说了贾鲁昕在贾家的重要性,于是……嗯,没错,贾高林也是因为他弟住在他家才会顺带送一份给他的,这很正常,人家兄弟情谊天长地久嘛。 所以啊,兄弟,东西还是要收的,人家送来咱们接着就是,别让人家以为咱看不上他,不过对着贾鲁昕咱还是要客气些,万万不可没了分寸,要知道贾家可不是咱们这种小老百姓知道不是?咱不能恃宠而骄给余叔叔添麻烦。懂? ……………… 经过张小北的好一番洗脑,余子茂现在已经能相当淡定地看待贾家三天两头送东西来的习惯,按照张小北的意思,吃的可以收,其他贵重物品就免了。 再比如,贾高林近来愈发频繁地出现在余家,对着余子茂各种温情脉脉,咳……当然,余子茂压根就没看出来,但是被当作眼线扔过来的贾鲁昕心里肯定是清楚的,偏偏这三番五次的有意无意地阻拦,最后贾高林一个没忍住……就给了张静北又一次抹黑他的机会。 说,余子茂,你要小心点啊,这家伙瞧着斯斯文文,温和友善,其实骨子里就是只狼,但凡你逾越一寸城池,这人张嘴就能将你给撕了,看看贾鲁昕被揍得有多狠你就知道了? 嘿,你不信?不信你下次当着他面和贾鲁昕好好亲近一番,看回头他给不给脸色看?哈……他对贾鲁昕臭脸?那是一定的嘛,你是外人他不好找你出气,只好这他弟弟贾鲁昕发火了,贾高林闹么辣闹么喜欢他弟弟,闹么闹么疼爱他弟弟,打是亲骂是爱啊亲!!! …………诸如种种,恕不细数,但是在余子茂心里却留下了一个很鲜明的认知,原来被当作弟弟宠着是这样的啊…… 当然,这种洗脑的后果很明显-----即便在很多年以后,余子茂和贾高林真正在一起之前,余子茂一直觉得贾高林是把他当弟弟宠了,对此……贾高林:凸!!! 在进入游戏厅内室房间的时候,张静北偷眼瞥了下找了位置自己玩的余子茂,心中心情颇杂,他很珍惜这辈子和余子茂的友情,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护着他一辈子不和贾家沾上边儿,让他一辈子可以这样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活着,但很显然他现在的能力根本不够。 贾家啊贾家,恐怕到现在余叔叔还以为贾家对他是真心帮助,而不是有心谋划后山那块祖产……呵,张静北垂下眼睑,无声哼笑了一下,不过这次牵桥搭线的他大姑,以张鸿雁的性子是绝不允许旁人觊觎他们杏杨镇的祖产的,有她把关,张静北多少可以放下点心。 有趣的是,历史曲折蜿蜒跑了一圈,最后还是绕回来了,你看,贾高林不照样是看上了他家铁子余子茂? 对于那个天生是gay的贾高林,张静北心里也说不出是厌恶还是喜欢,但是总之不会有好感就对了。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儿,让你谋划了钱财祖产,还要让你连人家惟一的一根独苗苗都剜了去,真是……真是诚心不让人活了。 想到余叔叔和余阿姨上一世那种无奈心酸又无能为力的模样,被吊着上不得下不去,唯一的儿子也被捏的死死的……张静北长吐一口气儿,用力攥紧十指,缓缓垂眸,他还是太弱了啊。 房间内的少年如旧,坐在窗口眉目安然地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啜吸。 见到张静北,他眼神一亮,眼底跳动着期待已久的色彩,放下手边的茶杯,推动轮子飞快走了过来。 你很久没来了。 少年从矮桌上找出他前些日子新得的游戏盘子,将其放到张静北手里,仰着头眼底熠熠生辉,诶,你能打到最后一关吗? 张静北一时怔愣,有些好笑地点点头,他是第一次看见少年这样激动的神色,带着久违的活力和青春,好似有什么唤醒了他的生命。 这个游戏盘看起来并不是市面上会销售的那种升级型游戏卡带,就张静北上辈子收藏了这么多年的各种游戏盘,好像也没见过国外有这样的游戏制作风格,瞧着,像是私人制作的游戏盘子? 张静北满目狐疑地看了一眼那游戏盘子,到底不忍心看到少年被拒绝后失落的模样,只好埋头打游戏。 他不吭声,少年也不主动说什么,只是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上飞快移动的目标人物看,刚才激动的神色微敛,只是眼睛依旧亮亮的。 到最后一关,眼看张静北轻松攻克,毫无压力,少年依旧喜气洋洋,抿着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眼底里的得意,他捅捅张静北的手,小声问他,这游戏怎么样?好玩么?感觉如何? 张静北点点头,还不错,虽然通关不难,不过挺有趣的…… 让你一玩起来就忍不住继续到下一关,确实有趣。 张静北点头下了最后结论,颇为回味似的,眯眼笑了下。 啊,这样啊。少年翘起唇角,笑的尤其开心。 我明天要走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张静北有些反应不过来,啊,啊?去哪? 这个送给你。少年将一早收拾好的两个小皮箱子都放在桌底下,里面一个装着许多国外都很难收集到的限量版游戏盘,另一个则是几本大部头和一些常人难寻的股市资料。 张静北看着这些,忽然就沉默了。 少年的眸子如昔清澈,只是比往常更加明亮许多,他说,我要去追寻我的梦想去了。 他们说我的脚还有站起来的机会,到那时我请你来我家玩游戏,可好? 我们是朋友,对吧。 少年问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面色依旧坦然,眼神却期待地盯着他看,怕他不同意,说完他还歪着头想了想,补充了句,我做最好的游戏给你玩。 ……好。 在游戏厅待的并不久,张静北回去的时候还带了一袋子甜点回去,两只小皮箱就放在那里,等他哪天有空了来拿,连带他常用的那个小电脑也一并给了他。 余子茂对于张静北总能‘买’到这么好吃的甜品实在是嫉妒无能,一路只恨不得将嘴巴塞满满,能吃多少是多少。 回去李博阳已经背着书包等在车棚,低着眉不知等了多久,瞧着眉眼都有些泛凉,只是见张静北过来却没说什么,顺手接过袋子,随口问了句,哪儿买的?一边扭着车钥匙启动摩托车。 张静北瞥一眼这次做的分外精致好吃的甜点,努力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镇上哪家甜品店和这甜品的滋味能划等号的。 只好老实交代,这是朋友送的。 朋友?哪个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能做出这么高品质甜点的朋友?李博阳挑高眉,有心想问,却见小孩嘴巴闭得紧紧的,显然不想多说的模样,干脆扭头闷闷咽下嘴里的话儿。 李博阳的郁闷张静北只当看不见,这会儿他正盘算着自己上次在股市里投的钱回流了多少?打算见好就收,找个合适的点将手里的股票都抛了。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用很多很多的钱来让自己活得更有底气些,只是仅仅目前小打小闹的模式,已经完全满足不了张静北现今的野望。 或许……可以从张大姑那里想想办法。 正想着,突然发现回去的路线莫名有些诡异,急忙拉住李博阳问,咱们这是去哪儿,不回家吗? 李博阳转头瞥他一眼,扯着唇角凉凉地笑,老师找你有事。 老,老师=王先生and王师母……张静北一下惊呆了! 艾玛,要死要死,忘了这茬儿了,老李家这是准备组队找场子么?是么是么!!!突然好想装死怎么破? 临到门口,张静北抱着大门口的铁栅栏死活不松手,嚎得比杀猪还惨烈,嗷,我不进去,我不进去,嗷,嗷嗷……李博阳我恨你。 作者有话要说:啊,有姑娘跑来投诉作者君太懒,咳……那啥,表说出来嘛,捂脸(>﹏<) 好吧好吧,如果每天有人叫我起床我就日更给你看,哈哈……望天,我才不承认我隔日更是在偷懒呢= ̄w ̄= 吃饭去,好饿,嘿嘿~ 第六十九章 被王夫人布置了每天练习弹奏两小时的死命令,张静北颇觉不甘地望着王师母,妄图垂死挣扎再做最后一把努力,结果被王先生那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给惊个半死,只好蔫蔫点了头,再不敢闹什么幺蛾子了。 王夫人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家徒弟垂着脑袋半死不活的样儿,又看看老老实实牵着张静北的手一块被王先生训话的李博阳,心内叹口气儿,明明这两孩子都是一块长大的,怎么性格一个南一个北相差这么多呢? 回去的时候王夫人还特意叮嘱了张静北,回家不许跟李博阳闹脾气,等你王老师知道了,回头就罚得更重了。 张小北撇着嘴不高兴,仰头看略高他一点的王夫人,瓮声瓮气道,那老师你就不帮我欺负回去?我也有老师的,哼! 王夫人无可奈何地笑,拿指腹戳着小崽子的额头,你呀你呀你…… 一直被勒令在二楼练琴不许下来的小师弟这阵子看起来又圆滚了一圈,小脸圆圆又白净,整一个小糯米团子,说话奶声奶气可爱的不得了。 小师弟说了,小北哥哥,你回家好好吃饭,我把我最喜欢的糖给你啦,回头爸爸不生气了,我就去看你好不啦? 小师弟又说了,当然,这次是附着他耳朵说着,他说,博阳师兄人很好的,小北哥哥你不要气他了……见张静北有要翻脸的迹象,又急急道,只要你听他话儿,博阳师兄就不会打你了,真的。 博阳师兄那么疼你,爸爸也疼我的,只要我听话,爸爸就会对我很好很好了,小北哥哥,你也听话,不要惹博阳师兄生气,要听话,知道吗? 张静北哭笑不得,这小胖子只看李博阳就觉得他博阳师兄比自家小北哥哥高大那么多,话里话外都觉得被揍的肯定是张小北,虽然觉得小胖子这话儿没头没脑的颇为好笑,但是这一门心思儿为自己着想的模样还挺让人感动。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回去也要听话。张静北蹲□捏捏小胖子的肉肉的脸蛋,被小胖子得寸进尺要求亲他一下的时候也没拒绝,吧唧一口亲的小胖子整个脑袋都晕眩眩的。 旁边的李博阳眼睛一眯,吓得小胖子身子缩了缩,但还是努力鼓起勇气回亲了他小北哥哥一口,亲完立马滚回他老娘的大腿后边,小人得志地对着李博阳呲牙,笑的一脸得意。 许是被小胖子的话儿说动,张静北回去的时候意外都没跟李博阳闹什么小脾气,只是车开到半路,非磨着要去买水果店买水果。 苹果,梨子和葡萄,都是李博阳爱吃的水果,张静北挑的很认真,低着头从刚开封的那个大筐里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才挑出一袋子称了,在看苹果的时候,他习惯用鼻子先闻闻味,这苹果好不好吃,甜不甜,有经验的人一闻就知道,这也算张静北吃出了点经验。 李博阳站在一边看着,张静北不让他动手帮忙,他也就不搀和,只是在看到张静北挑来挑去就是不挑旁边他最喜欢的樱桃和草莓时,才挑着眉问他,这些不买些? 张静北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一边的草莓樱桃,扬扬手里的袋子,努努嘴道,喏,都是给你买的。 张静北觉得自己是一个懂得反省的人。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和李博阳的相处方式没有什么不对,但是身边的人总说他对李博阳不好,这让他觉得挺烦恼的。 心情好的时候,张静北还是愿意在自己身上好好想一想的……既然所有人都觉得他对李博阳不好,那他便试着对李博阳好一些,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结完账,发现多了两袋子樱桃和草莓,张静北眉开眼笑地拉开袋子,下了车也愿意让李博阳牵着他了,一进房间就捧着他脸印了个湿哒哒的吻。 李博阳低眸看他,空着的另一只手蹭着他脸颊,慢慢摸到了张静北软软的唇上,小孩的嘴巴小小,肉感却足,嘟起来的时候娇嫩地小花朵一样,咬在嘴里软软滑滑地果冻一样。 手指在唇上摩挲几秒,李博阳果断松了手上的水果袋子,回抱住张静北的身子,一手钳住他的下巴不紧不慢地咬了上去……是真在咬,抵着舌头一点一点厮磨,眼睛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张静北的神情,好似稍有异色便要以雷霆之力将其扼止、制服,脸上带着那么点漫不经心地试探意味。 张静北有些心虚地避开李博阳的目光,任由口中那舌左右游窜,横行霸道地卷着自己那舌愈发露-骨狎-昵了起来,只是随着腰间扣得越发紧箍的手指用力,莫名觉得身前的空气单薄了起来。 腰上的衣摆被撩起了一角,修长的手指摸索在腰间紧致的软肉上,使得张静北呼吸急促了两秒,忙按住他手满眼恳求地望着他,老兄,求放过。 天才将将挂上夜晚的帷幕,李博阳的房间正正对着对面张家张静北的房间,斜对着张大山和张妈妈的浴室的窗户,从张静北此刻的角度,突然发现两边窗户的位置巧妙的很,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凡只要瞥一眼过来……分分钟都是被揭露打死浸猪笼的节奏!!! 张静北被惊出一身冷汗,再看那边大咧咧敞开的窗户,忙伸手推拒因着刚才想得入神,行为更加放肆的李博阳,喘着气哄他,李博阳你先停下,停下,咱们,咱们先不做了行吗? 箭在玄上,不得不发,李博阳瞪着已然赤红的眼,口下重重咬了一下尖尖立起的小红豆,磨着后槽牙憋着股气就是不肯给你个痛快。 张静北被搓磨地难耐又缠绵,只好缠紧了他的脖子急促难抑地倒抽气,额上的汗水热滚滚地一下淋了下来,黏湿了少年的额前发,湿漉漉的眼珠子氤氲多了几分水汽儿,瞧着分明也是动了情的模样。 不知何时踢倒在地上的水果骨碌碌滚了一地,张静北眨着眼睛去看的时候不小心被额上的汗水刺到眼睛去,不由小小眯了下眼睛,听着而后急剧的喘息,感受着至今游弋在上半身却强忍着不越底线半步的大手,瞳孔微缩着闭了又闭眼皮,肌肤底下的血液沸腾,那股奔涌而来的热流让他抑制不住地颤栗、发抖,让他忍不住跪倒拜服在这种生理上的天性。 似是知道自己已近崩溃,身上的逗弄愈发娴熟露-骨,张静北整个如沸水捞出来的虾子,蜷缩着沾满浑身的热汗,只能紧紧抱住李博阳的身体,抱住他的腰,半晌,才咬着牙,抖抖索索地松了口。 关窗、上-床。 这便是张静北对自己、对李博阳最大的妥协。 …… 再醒来,是生物钟的凌晨六点多。 张静北努力睁开肿成桃子一样的眼,昨晚哭的要崩溃,现在一动就干干地绷着疼,眼睛只能小小咧开一条缝儿,再用多点力都觉得难受,身后胀胀的火辣辣疼,好似全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将骨头拆散了重组没放好位置一般,动哪儿哪儿不对劲儿。 喉咙干渴的厉害,张静北一动,一直浅眠的李博阳便醒了过来,脸庞凑近,吧唧一口就亲了过来,也不见前几日的克制和守礼到疏离的端着的态度,眼眸温和地润着水,暖暖地带着阳光。 张静北舔舔唇,有些难受地眨眨眼,李博阳会意,起身倒了杯白开水送到他嘴里,怕他喝得急呛着自己,小心翼翼地捏着小勺子喂她。 急急喝下两大杯白开水,张静北才觉得自己火烧火燎的喉咙得到了救赎,他想开口喊李博阳,想说很多花儿,不过嘴巴张了张,却是半天没发出声音来,这让张静北当场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他便也只好闷闷闭上嘴不说话了,声音沙哑的像鸭子嘎嘎叫,难听的很。 李博阳不以为意地亲亲他的嘴角,某方面被满足了的男人这时候心情意外的好,哪怕张静北因为昨晚被过度索取摆了一天臭脸,李博阳的眉眼依然泛着灵动美妙的色彩。 喝了水,李博阳又耐心地哄着张静北喝了点牛奶,到了九点多,张静北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正浑身犯懒的时候,李博阳才起身去了厨房给张静北煮粥吃。 李博阳一出房间,张静北也就懒得再装睡了,掀了被子,趴在床上研究墙角落的保险柜玩儿,捏着轮轴转圈圈,直到熟悉的一声‘叮’,他才呼了口气儿,慢慢伸手打开来,从扔在床尾的书包里翻找出自己夹在书本里的一张银行卡,犹豫了两秒,还是悄悄将东西压在最底层的存折下面,随意翻看了里面的存折和各式房产证之后,才将其锁上,伪装成原本未打开时的模样。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知道李博阳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但有很多事情张静北是不想回答也回答不了,他不希望李博阳知道这些东西,却还得防着他主动接触这些东西,不到那个时候,他根本连解释都解释不了,不如就此避开,等他做好了万全准备再去面对。 至于李博阳?他已经给了他所有能给的东西,到如今,张静北反而想看看李博阳能给他什么?被放出铁闸的有时候不是猛兽,也有可能是欲-望。 李博阳,快给我揉揉腰,啊,好酸…… 吃着李博阳喂的粥,嘴里闲暇之余还要哼哼唧唧将人使唤的团团转,对于自己终于翻身奴隶把歌唱,从此老子变祖宗的待遇,张静北表示很满意。 就是不知,等到日后张静北反应过来,这床上的运动,有了一就有二……嗯哼,总有他哭的时候,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文写到这里,作者君忽然想起,北北和李博阳至今还没做个良好的身体交流呢= =。 咳,因为前段时间风刮的厉害,不得已之下作者君也只好改吃素了,但是短时间内还好,这忍着忍着也能将就,时间长了就不得了了,会把作者君给憋坏的,咳~【原先开坑的时候这里面的荤菜可是预计不少的,至于后来嘛……耸肩~你懂的。】 那啥,废话不多说,正文的荤菜部分作者君会略写,怕到时候审个没完还要锁,所以要沾沾荤味的姑娘们可以另外留个邮箱,到时会统一发送过去的。 当然,爱吃素的姑娘们当以上那句不存在,嘿嘿~ 第七十章 在杏杨镇待了两个星期之后,郑欣郑乐就被张鸿雁给送回国外去了,一来学业未完,二来她并不打算让两个女儿搀和到她和郑荀之间的事儿,这些糟心事由她一个人担着就足够了。 临送到机场,郑乐抱着张大姑恋恋不舍的反复念叨,妈妈你快点来咯,我们等着你。 郑欣性情温柔,站在一边静静地笑,也不跟姐姐争张鸿雁的怀抱,只是要上飞机的时候拉着母亲的手亲昵地蹭蹭她,平静道,我们有您就足够了。 这便相当于给了张鸿雁一个定心丸,既然孩子们都不在意,那对郑荀就更不需要手下留情了。 呵,你说郑荀不过是个蹲了多年监狱的老男人,相忘江湖,啊呸,狗屁!张鸿雁用老张家的斑二少做担保,这狗男人心思多着呢,既然没能死在那监狱里头还能出来,外边还有那温局长跑前跑后的,她这当初一手将他送去坐牢的罪魁祸首还能安然无恙好好的,那才叫见鬼了。 不死不休的局面已成,对付郑荀张鸿雁心中自有成算,之后在杏杨镇逗留的日子也多了起来。 张静北自打和李博阳和好之后,跟在张鸿雁屁股后头的时候反倒多些,李博阳有他自己的事儿要忙,张静北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两人腻在一起的时间少了,相处起来反而多了几分融洽,怎么也不至于和从前那样,说不到两句就掐嗓子瞪眼,再个一言不合骑脖子开打也是常事儿。 跟着自家大姑时间长了,这好处也就出来,张大姑是个天生的生意人,她和张大山最大的不同是她对人性的本质看的太透,乃至于长久以来身边连个正经的伴儿都没有,就连当初会嫁给郑荀也是顺势而为,不过权宜之计。 是以,这女人无情起来,做事儿可比男人要利索的多,张鸿雁自小摸爬滚打三十多年,看人做事方面自有自己的那一套,张静北是老张家的独苗苗,她的亲侄子,既然张小北有心向她学,张鸿雁心中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恐怕就连郑欣郑乐都从没得到张鸿雁这样淳淳教导,悉心解析,将张静北不懂的每一件事都简单明了的一一剖析分明,让人一目了然之余也能有所感悟。 当然,你以为张大姑是那样正正经经的好商人吗?咳,不对,应该说张鸿雁能有今天的成就,难道你以为她的脑回路会比常人正常多少吗?……好吧,对此,咱们还是哀悼下张静北自此愈发曲折的三观和脑回路。 对于生意人之间打交道的秘诀,张大姑深谙其道。所谓无商不奸,空手套白狼这话儿看似好听,实则后患无穷,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饭,不过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而胜利者往往便无视掉那点微末损失罢了。 商人图的不过是个利,张大姑别的没教,说的最多的不过两点,棒槌和糖糕。 掐着弱点死命捶,半死不算完,给了糖糕当作饵儿,闻味就跑是天性,前面吊着饵儿,后面捏着槌子赶,这做生意嘛,有时候也不是只你用利引着就够了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赢,就必须得时刻压人一头。 总结一句,掌握主场,掌握了主动权你才有更大的底气去牟取更多。 进攻即防守,可见张家人犹擅此道。 张大姑在各行业都有所涉猎,张静北跟着开了眼界,才知这做生意原来还能这么做,顿时有种打开另一扇世界的大门般的惊艳感。 不过,张大姑也是点到即止,眼看小侄子有一条道走到黑的潜质,她揉揉眉心,还是将这不省事的臭小子给拎了回去让张大山管着去。 毕竟年纪小,若是半路移了性情沾了那些铜酸气可不好,还是乖乖回去读书好了。张大姑心底里还是很喜欢张小北这个小侄子的,瞧着模样精致如画,眉间眼梢都如笔描出来的一般,这做生意本就是玩的勾心斗角,其中肮脏事儿多的很,学东西也是讲究个循环渐进慢慢来的。 张静北被赶了回去也不丧气,颠颠地跑去找李博阳,他这段时间都在镇子上学管生意,别看那铺子不大,这乡里乡亲也是熟悉的,但这人情往来却是门大学问。 那就是个不大不小的杂货铺子,张静北站在一边,看李爷爷手把手教着李博阳应付这些人情往来,也不吱声,转身买了碗豆腐花,找了把木椅子在门口戳下,呼啦啦自己吃的欢快。 李爷爷眼尖,看见张静北过来皱着老脸对他笑了下,来了啊,你再等会儿,等博阳算好账,晚上爷爷给做海鱼烧吃。 张小北乖巧地点点头,探着脑袋望了李博阳一眼,眯着眼笑的一脸喜气,看人走近了,才细声细气跟人讨商量,要吃海带汤,还有辣子焖肠段……想了想,又讨好笑着补充道,爷爷我给你剥豆米吃。 李博阳斜瞟一眼,看着张小北在老人面前讨巧卖乖,淡淡敛下目光,转头又和店内的小伙帮忙打包收账。 店里的女孩子大多认识张静北,只是往常张静北并不在这儿长待,只是掐着点来等李博阳,往往脚步以顿,李博阳就跟着收拾好东西带着人一块回去了,所以这些姑娘们连个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会儿见李博阳埋头苦干,压根没空搭理张小北,那李爷爷也寻了空儿回家弄食儿去了,站门口登记账单的女孩子才略以松快些,对一旁帮忙的女孩子眨眨眼,捏着一袋子山楂和一袋子炒熟的板栗就给递了过去。 张静北先是愣了一愣,仰头看那年纪同样不怎么大的女孩,再看那递到眼前的袋子,红彤彤的山楂果子诱人,凑到鼻尖,那股酸酸甜甜的果子味让人顿生一种口水急剧漫延的冲动,另一袋的熟板栗用大砂锅炒得喷香,晕黄的果实咧开个小口,无声散发着萦绕不绝的香气。 张静北看看那女孩,又看看那袋子,微微犹豫之下还是将其给收下了,唇角略掀,和气地跟人道了声谢。 那边女孩子见人把东西收下了,心里很是松了口气儿,就是旁边几个姑娘都跟着雀跃起来,你戳着我,我戳戳你,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巴巴忍不住的笑意。 熟板栗很香,张静北吃着味不错,特意留了几个给李博阳,之后看人依旧忙个没完,手以转,又捏着那酸掉牙的山楂开啃。 店里几个姑娘走走停停,逮着机会儿几乎所有女孩子都到张静北面前亮了一相,只是张静北对此不以为意自然不去关注,也就没发现店内的某人脸都黑了。 各式水果吃食,但凡这个季节有的,几乎都被堆到张静北面前,小桌子摇摇欲坠,堆得冒尖的水果让张静北吃得很是满足,这心情一好,脸上的笑容就更加不会吝啬了。 店里的姑娘小伙简直被这孩子的笑容给闪瞎了眼,一个两个都给迷得五迷三道的,恨不得将自己手里有的没有的都送到这人面前去才好,尤其那野山楂的味儿最正,往常过年的时候张静北最爱吃的冰糖葫芦便是用的这种山楂串的,红糖壳甜,山楂串子酸,入口酸甜最爽口,那滋味……唔,绝了。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平日里因着李博阳的缘故,张静北对这店里的人并不如何亲近,且他心知李博阳就是个移动的超级醋坛子,所以能收敛的他都尽量收敛了,只是这吃货面对美食向来没抵抗力,何况张静北从来就不是个愿意亏待自己的人。 但是…… 看到黑着脸走到自己面前的李博阳,张静北捏着柿子的手指一顿,听到那人沉沉开口,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那还没做完一半的账本,又看看半空中的鸭蛋黄,蠕着嘴慢吞吞咽下口里的柿子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今天可能来得太早了,这太阳还没下山呢。 被李博阳拉着上了车,草草和众人道了别,张静北有些遗憾地看着小桌子上剩下的那堆水果吃食,被李博阳厉眼一瞪,只好闷闷扭头不再看。 晚上要去李爷爷家开伙,张静北这脸皮厚的没边儿的家伙自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实话这杏杨镇这么大,那些小时候光着屁股到处跑的孩子,今天跟着这个小伙伴去他家吃,明天跟着那个小伙伴去他家吃,又几天邀了所有小伙伴在自己家吃,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儿了,大家乡里乡亲的顾念着感情也不会去计较那多出来的几两米,何况乡下地方就更加不会讲究这些问题了。 杏杨镇海产多,张静北尤好那一口鲜鱼汤,晚上李老爷子也算下了大功夫,费了好大力气弄了一桌子菜,两半大小子敞开肚皮囫囵包圆了吃,也还剩下不少,张静北对镇上的老人一向敬爱,小嘴甜甜抹了蜜般扯了个话题儿就跟老爷子聊了起来,期间李博阳也附和两句,倒是看不出来路上的那股阴沉了。 桌上爷孙三人喝了点酒,老爷子以沾酒就老脸通红,脑子却是越喝越清醒,鼓着两只大铜眼拍着自家孙子的肩膀,满是老怀安慰的说了不少话儿,只是说到李彤的时候他话风一转,脸色不自觉便带出几分惆怅和感概疲惫出来。 博阳啊,博阳,你要好好孝顺你妈,彤彤这些年不容易,一个女孩子将你拉扯这么大,你要好好对她知道吗? 老爷子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口里醉话连篇,眼神却愈发澄澈清明,他摸着李博阳的脑袋一个劲儿叹气,眼底有水花荡漾,他是真觉得对不起他小女儿,觉得自己亏欠了。 你妈性子怎么就这么倔呢?阿兰去的早,她是我一手拉拔大的,就算没有母亲帮她出谋划策,我这个做父亲也依然是她的靠山啊,她怎么就这么傻呢!难道我还能因为她一时的意气就怨她一辈子不成?…… 老父亲说着说着眼就红了,语气哽咽偏又强忍着不落泪,也不知今日这番话藏在心里多少年,说到最后李博阳和张静北四目相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看着老爷子一碗接一碗的灌,最终老泪纵横地趴倒在桌子上,就此昏醉了过去。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只好将人扶到床上去,又在大厅里等着和老爷子一同住的堂叔回来了,两人才吁了口气安心离开。 有关于李彤的问题张静北也不好多说什么,聚少离多就不谈了,李博阳这些年来在张家待得时间远比和李彤相处的时间要来得长好几倍,很多时候李博阳心里的小黯然和各种微弱的阴暗情绪都是张静北一手开解料理的,李彤作为母亲并不算称职,但她作为一个长辈、一个孩子人生中重要的引导者,不得不说她是一个万分贴切,相当合格的。 李彤的倔强,老人心中难愈的疙瘩,李博阳一直耿耿于怀,对李彤深厚却不亲近的亲情,说起来真是一道解不开的死结。 老人的失态也让李博阳沉默了下来,张静北跟着郁闷了一会儿,抓抓头发实在是没辙了,只好转身去浴室洗漱,让李博阳一个人先平静下来再说。 浴室内,张静北抛开刚才的思绪,一心一意思索着自己近段时间内的打算,再过一个学期他和李博阳就要升高中了,他从李彤有次和张妈妈电话聊天的时候提起,说沈家那边的老爷子有意让李博阳转去他那边的高校上学,如今李博阳的年岁愈长,沈家那边会关注也是正常,不过沈家那地方和张静北原先看中的那所高校距离甚远,若真分开,天南地北的以后要再一起就难了。 正想着出神,水闸上的热源突然跳了下,这年底的天气还是挺冷的,冷水唰唰地那么冲下来,冻得张静北浑身一激灵儿,嘶的一声慌忙躲到一边,拉开门板冲外边喊,李博阳,李博阳没热水了,你快过来看看…… 门外迅速站定一个黑影,李博阳挽起手袖走进来看了下,张静北浑身光秃秃的,身上胡乱抹着白白的泡沫,被水打湿的头发耷拉在头皮上,瞪大眼一脸受惊的模样瞧着可爱又可怜。 李博阳低着头弄一边的热水闸,张静北也跟着低头,门没关紧,一阵风吹来惹得张静北喷嚏连篇,浴室里忘了备下浴袍和睡衣,张静北懒得出去拿,身上不干不净的也不想弄脏了睡衣,迷路苍蝇似的左看右看扫了一圈,才捏着李博阳早上洗澡挂在墙上的宽大上衣,那裤子大了不止一个尺码,张静北瞄了两眼就没动了。 张静北穿好上衣又跟着俯身看李博阳修理那热水器,堪堪盖住了的白花花的屁股随着不停转动的小脑袋左摇右摆,热潮闷气的浴室内顿时更加让人透不过气来。 李博阳扫他一眼,扭过头,又扫他一眼,最后干脆扔了手上的螺丝柄,顺手将那不安安份的小混蛋捞到怀里,堵住嘴就将人吻个欲生欲死。 感觉到手指越滑越下,张静北喘着粗气儿伸手挡住他的动作,努力喘匀了气息跟他打商量,那啥,李博阳咱们今天不做行吗?我,我…… 这边还没我完,李博阳手指灵巧避开张静北的钳制,趁着人注意力不集中,兹溜一下钻入昨晚才被狠狠疼爱过的地方,屈指开拓了一阵,大手在自己那处用力搓两下就扛枪入洞了。 没被开发完全的小洞自然受不住这粗野蛮物这横冲直撞,甚至由于它的粗莽,张静北后面受伤出血的次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说了让他弄润滑油将就一下,这丫偏爱这么来,张静北气得呼巴掌抽他,被用力狂顶了一阵,一下连话儿都说不全,更别提什么抗议不抗议的了。 张静北对这事儿向来不热衷,他越避着李博阳就越爱这么来,好几次张静北都差点跟人翻脸了,偏偏一开始点头的是自己,几次吵架就没赢过,说起这事儿张静北也觉得挺憋屈的。 内里被充斥的满满的,张静北抽着气任自己被人干得气都喘不出,只好揪着他脖子一口一口抽噎着吸鼻子,他不敢哭,李博阳现在是越来越禽兽了,但凡他露出丁点哭声,回头李博阳会让他哭的更好看,每次晕过去的时候张静北都觉得自己要见不得明天的太阳了。 但是眼泪还是要流,初时还隐约顾虑到的动作到后来已是大开大合毫不保留,张静北被欺负的软手软脚软成一滩水,最后忍无可忍一口咬住他后膀子那处的软肉,鲜血淋漓。 被洗漱干净抱回床上的时候,张静北差点以为自己又要半身不遂了,但是好在李博阳最近技术进步飞速,好歹这回儿他还能站床上用自己的脚丫子使劲儿踩他两脚。 李博阳眯眼看他,被张静北一眼瞪回去,拉过他手让按摩酸软的腰身,他知道李博阳这是在报复他不知收敛对那些人笑得过于忘形的后果,这人总习惯以雷厉强横的姿态掌握主场,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自信?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了不起的。 察觉到怀里的少年不动声色的要撇开自己的怀抱,李博阳抿着嘴又强硬的将他搂在怀里,也不说什么,只是固执地一个劲儿往自己胸口按紧,带着孩气儿的执拗和倔强。 脸上有不断轻柔安抚的吻落下,张静北也无奈了,心软了。 李博阳的生命里有这么多有关于自己的痕迹,哪里是简单的爱不爱、喜不喜欢就可以解释得了的,对于他,张静北更像是证明他拥有过那段岁月的一个强有力存在,张静北深知,自己于李博阳来说并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爱与被爱都是幸福的,张静北幸福了一辈子,也希望李博阳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上,哪里不对劲再修吧。 第七十一章 再见李彤是肃冬的一个晴天。 那日,张静北正从王先生家回来,王师母对于他一到假期就乐不思蜀,半点没想起要练琴的事儿大为光火,连着几日都被勒令去她家补课,就连王小胖也一块被押着赶上楼去学琴,这学东西最忌半途而废,天才还要靠后天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才能成材呢,他们这才哪儿到哪儿。 练完琴,王先生还饶有兴致地叫他写了几张毛笔字,顶着张幸灾乐祸的脸孔给他下达了每日上交五张毛笔字的任务,这一天五张,到过年……提起这些事儿,张静北就忍不住抹一把心酸泪。 张静北闷闷地在王夫人完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瞪视下完成了练习,被赶着写了几张大字,没写完连晚饭都没得吃。 张静北可怜巴巴去看李博阳,被无情拒绝,只好嘟起嘴恹恹写字,眼角瞥见同样被王先生批得狗血淋头,扭着屁股吭哧吭哧挥毛笔的王小胖,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很好,倒霉的不止我一个。 晚饭自然是没得吃的,王先生这人可小气,得知张小北在偷懒酣睡的王小胖脸上画了只大乌龟,阴着脸差点没把这欺负他家小胖子的小混蛋给一根手指头摁到地上去,这死孩子…… 张小北起身一跳趴到李博阳背上,搂着他脖子呼着巴掌催他跑快点,对着大门口的王先生趾高气昂做鬼脸,哈哈笑的得意极了。 快,快,李博阳,咱们跑快点,王老师要追上来了,哈哈哈…… 跑出百米远,突然想起来时的摩托车还放在王先生家里呢,李博阳说要回去牵,张静北扭着性子不肯走,反正他就是仗着李博阳不敢把他怎样,死活赖着要他背。 李博阳回身瞪他,往前走了几步,就人还是站在原地不肯动,顿了两秒,他也没辙了,只好转身走去牵他手,带他一块回家。 大多时候李博阳都是好讲话的,不过两人都当年少,张静北有的脾气,李博阳一样也有,只是从前的隐忍变作现在两人毫无距离的肌肤相亲之后,少了兢战忐忑和不安的李博阳摆臭脸的时候也便多了起来。 李博阳一路上都不理他,冬天的风有点冷,张静北脖子上的围巾被遗忘在王先生家里的沙发上,有风吹过,不由低低打了个突兀的喷嚏。 李博阳扭脸看他,掌心的手指有些冰凉,张静北看他终于肯理自己了,咧着嘴对人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略显清淡的唇色沾红,轻飘飘带着股桃花的芬香和颜色,在李博阳眼里,都是令人心动的模样。 走出大老远路,寂白的天好似永远拉不上黑布一样,冷清得很,张静北顶不住肚子饿,半路拉着李博阳去了镇上一家面馆吃面条去了。 叫了两大碗骨头浓汤面和一盘卤牛肉,店老板李三爷额外给送了两碟子肉酱和花生,都是张静北爱吃的那个味。 李博阳低着头给张小北挑葱花,旁边的李三爷嘴里嘬着烟枪,慢悠悠走过来走过去,瞧着张小北老大不客气的颐指气使样,眼皮跳了又跳,甭管再看多少次,胸口那堵火气儿偏就是下不去,索性抽了嘴里的烟枪,不轻不重敲在桌板上,见人双双扭头看他,张开嘴正想说话,李博阳就利索地将碗里最后一个小葱花给挑干净推到对面张小北面前。 张静北掰开筷子,仰头看了李三爷一眼,拿筷子戳了戳面条上那厚厚的明显比别人还要厚一层的牛肉片,咧着嘴笑容甜甜地跟人道谢,谢谢李三爷,然后就快乐地卷着面条吃起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着张小北这么张灿烂的笑脸,李三爷闷闷抽了口烟,有些烦躁又忍不住自己先软了脾气,只好摇摇头让他好好吃面,不够了再叫人给添。 李博阳温和有礼的应了好,顺手夹起对面张小北放他勺子里一块厚厚的牛肉片,腮帮子蠕动咀嚼了几下,再看张小北的眼神都比之前柔和许多。 李三爷无可奈何地挠挠头,又觉得那孩子就是娇气了点,到底还是知道别人对他的好的,这么一想,塞塞的小心肝也跟着松快起来。 眼看那壮年汉子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优哉游哉又晃着走了,张静北呼噜一大口热汤,嘴里的牛肉喷香,面条劲道,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好幸福,不由对着人李三爷竖起大拇指,毫不掩饰自己对这老大叔的精湛手艺崇拜赞叹之情。 在面馆里逗留了好一阵,吃完那碗面张静北还巴巴地看着李博阳跟李三爷饶了一罐子他馋了许久的肉酱,才欢喜的回家了。 那肉酱是绝对纯粹的牛肉腌制而成,里面放了各种调料、香料,还掺了浓度很高的牛大骨熬的骨桨,据说里面还放了几样药草,都是李三爷家祖传秘方制成的,酿成时那盖子一掀开,周围十几米都能闻到那种让人闻之挂念,尝之欲摆不能的肉香。 抱着罐子,张小北心满意足的回家了,他决定,以后要对李博阳好一点,至少……至少要比现在还要好的好的多才行。 沿着街边慢慢走,张静北祭了五脏六腑,缓过一阵就有些犯困犯懒了,一路走的极慢,不过这路不远不近也就这么点距离,走回家也不费多少时间。 远远地,就看见李彤穿着一身米色风衣,长身玉立的站在大门口,寒风吹起她耳边的长发,温婉的眉眼沾了岁月的光华,在昏黄的路灯下愈发风情妩媚。 对面张家的院子已经亮起了灯,张静北提前打过电话给张妈妈,说不回家吃饭,估计老两口正亲亲密密地依偎在一起看电视呢。 李博阳看到人,先是愣了下,继而缓和了面孔,笑着喊了声妈,许是太久没看到人,他的声音有些生硬却并无违和,反而是张静北暗地里用力挣了挣自己陷在李博阳手心里的手指,被包住了更用力握紧,因着心虚险些没骂出来。 靠,在你老娘面前跟小情儿调情秀恩爱,这不找死呢嘛。能白手起家将生意做到如今这种局面的女人能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吗?张静北翻着白眼,怕李彤看出个什么不对劲儿,僵着手没再动。 久未见面,简单的一声‘妈’差点听得李彤泪水盈满眶,她摸着李博阳的头不住地点头,语气哽咽了下,才笑着要拉人进屋。 一直被忽视的张静北一个错身占了李彤另一边的位置,故作伤心地夸张道,彤姨,你也不能只看儿子不理我呀,要知道您不在的时间里,可都是我在照顾李博阳呢……张静北梗着脖子,臭不要脸的将所有事实歪曲掰折全部重组了一遍,脸上一派得意洋洋的将所有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一点没觉得自己哪儿不对。 李彤哭笑不得,心中的忧郁被冲散许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认认真真地道谢,嗯,谢谢小北在阿姨不在的时候陪着博阳,阿姨感谢你,真的。 张静北不过说着玩,哪知李彤还当真了说,听的他耳根子发红,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看他难得害羞起来,李彤不禁莞尔,虽眉间仍带忧虑,但是在看起来比自家儿子还要稚气许多的孩子面前李彤到底不好说什么,只是随意扯了个话题,招呼两个孩子先进屋再说。 李彤是时尚界的新起之秀,近些年来一直朝着她瞄准的方向努力,抛开之前创下的成绩不谈,这个女人在时尚潮流上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和创意,在进取之时还经常去国外观摩各种时装秀,闲暇之余更是不吝金钱和精力去进修充电、开拓眼界。 这几年李彤在杏杨镇待着的时间也比往年少了很多,她是个过于含蓄,乃至对于感情怯于表达的母亲,虽然平日里和李博阳的通话也不少,但是作为一个母亲,不能陪在自己孩子身边伴他成长,那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 难得抽出时间回来一趟,李彤也不想为难开口的那些糟心事破坏了大家的心情,进屋后,李彤翻找出自己这趟特意带回来的各类礼物,笑意盈盈地拉着李博阳和张静北来回比划那一大堆新款又时尚的衣服,帽子、手表亦是不计其数,没一会儿整个大厅都凌乱散放着各式衣服饰品,看的张静北头都大了。 大概打扮自家孩子都是每个母亲的天性和本能,许久未见面,但李彤对装扮自家儿子和张小北的热情反倒逐日递加,拿着手上的东西比划个没完,这还幸好张妈妈没来凑热闹,不然可有的头疼。 李博阳木着脸看李彤兴致勃勃的搭配着衣服,寻了个空儿借口尿遁了,张小北想跟着一块去,被李彤眼疾手快拎回来……好了,这下是走不了了,李博阳你个叛徒!!! 叛徒李博阳到底是个有良心的孩子,瞅着李彤终于过了那晌热度,才施施然下了楼,看饭桌上饭菜还热着,一点没动的模样,心下一涩,拉着北北陪她喝了碗汤,懂事听话的坐在一旁和她说着自己最近以来发生的事儿。 在所有无法时刻陪伴在孩子身边的父母面前,无论李博阳说的事是多么鸡毛蒜皮的事情,李彤依旧觉得满心欢喜,听之津津有味,连碗里没了菜光咽米饭都觉得甘之如饴。 在这种场合上,张静北的嘴皮子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李博阳克制守己,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向来不屑于口,但张静北就完全没有这个障碍了,两世为人,他比李博阳更懂得如何安抚和讨取长辈们的欢心。 比起李博阳平板无波的平述,李彤更喜欢从别人口中听到他对李博阳的描述和赞美,尤其张静北本身就是个没脸没皮、不知廉耻为何物的狗脾气,三言两语就逗得李彤笑的花枝乱颤,似乎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便比常人多了几分趣味。 久违的欢声笑语充斥在整个屋子里,饭后,李博阳默然收拾了碗筷,看着张小北一手剥着橘子皮,一手俏皮的往李彤嘴里塞了块橘子瓣,嘴上哄着说这橘子可甜可甜呢,彤姨我喂你,啊……甜不甜,甜不甜? 许是吃到了一瓣极酸的橘子肉,看李彤酸的倒牙脸都皱了,张静北故作狐疑,自己也掰了一瓣吃,果然极酸,顿时乐不可支地扑到李彤怀里打滚,装模作样地哎哟哎哟叫两声,浑笑着说自己运气不好,要再挑一个给她吃,被李彤弹了下鼻头,两人笑着滚作一团,就如真正的母子那样笑闹着疯顽。 李博阳摘掉手上的塑料手套,倚着厨房门口笑容柔和的望着浑无顾忌和自家母亲玩闹的张小北,心中悄然盛开一朵花。 就如李彤说的,她感激北北能陪在李博阳身边,让他不孤单不寂寞,李博阳同样感激北北能在此时此刻给予他母亲这样欢声大笑的快乐。 人与人之间是多么的奇妙,要知道其实爱上一个人并不是全无理由,在你爱的人身上他总有让你心动的理由和特质,只是我们大多时候无法客观而理智的给出答案罢了。 也许在很多人眼里,张静北付出的远没有李博阳给予的那么多,但是在情感的世界里它是不存在相衡的天秤的。 在我个人理解里,爱是在对的时间给了你最需要的东西,无关永恒,无关利益,只那一刹那的怦然心动,于是,你遇到了春天,手捧着糖果,有了一个能和你一起分享甜蜜的人。 因为温暖和快乐,李博阳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爱北北呢。 晚上是在李博阳家里留宿,张小北就隔着那敞开的窗户,扯着嗓子喊,妈妈,我晚上在李博阳家住,你早点睡,晚上盖被子,啊。 张妈妈对这一两步路都不肯走的小懒鬼实在没辙,哭笑不得地跟人挥手,知道了,好好睡觉别踢被子,省的给你李阿姨添麻烦…… 她还要再念,那边张静北已经啪的关上窗户,拽着睡衣往浴室里跑去了,张妈妈愣了下,不由笑开了,摇着头无语,这孩子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疯疯癫癫的,看看人家博阳……这一念叨就没完没了,张妈妈啧了一声,准备找孩子他爸聊聊人生大事去。 那边张静北手脚麻利的收拾利索了,抖了条带绒的小被子,趿拉着拖鞋蹬蹬蹬跑下楼去找李博阳。 楼下李彤还在跟李博阳说话,张静北有心闹他,半途放轻了步子蹑手蹑脚走过去准备来个偷袭。 李彤和李博阳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当张静北站在背对她们的楼梯拐角处,想要听清却是没问题的。 越是靠近,就连呼吸都轻了一些,张静北举着半边的脚作势要跳出去吓他们,却听的其中几个敏感字眼,不由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 ……沈家、沈庭雍、提前进入、股份…… 张静北下意识皱紧眉,敛了脸上的顽闹之意入神倾听。 你父亲打算让你提前熟悉家族里的产业…… ……他希望能把你接到身边培养…… ……………… 提前进入家族产业?接到身边来培养?张静北脑袋一懵,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惊住了。哦,不,这可和他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张静北明显感觉到历史因为他的插手偏离的更加曲折了,他可不认为沈庭雍正当中年,沈老爷子宝刀未老的情况下会允许李博阳提前插手公司里的事儿……哦,不,应该说是给予他参与和旁听的权利。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张静北也不清楚,甚至他能知道沈家那些事还是托了上辈子的福。 心里乱糟糟的,张静北也没心情再听下去,转身回了楼上。 等到李博阳上楼歇息的时候,张静北早就抱着枕头睡熟了。 张静北心里藏着事儿,第二天一整天都是神色郁郁的不高兴。 私心里说,他是不愿意让李博阳还未成年就去面对沈家那些妖魔鬼怪的,但是说到底这事儿还得李博阳自己拿主意,他想再多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给自己编个谎言让自己继续没心没肺下去罢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张静北摇着脑袋无声喃喃。 这样的失神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乃至于他被张妈妈赶去街上买味精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就撞到前面的人。 看那人被自己撞得东倒西歪一屁股坐在地上,张静北急忙拉人起来,给人道歉。 眼前这人瞧着有些狼狈,身上擦伤无数,低垂的刘海盖住了他半边脸,鼻梁上的眼镜缺了一个支架,晃晃悠悠的欲掉不掉的,整个人看起来落魄极了。 张静北越看越眼熟,伸手扒开人发帘一看,头皮顿时一凛,尾音拔高惊叫着喊了声,郑云贤! 郑云贤凉凉回看一眼,拍掉张静北放在他头发上的手,木然而快速的离开了。 ……诶,诶诶? 张静北怔在原地,回想起刚才郑云贤的模样,突然意识到郑云贤现在的处境,不由感慨一声,看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呢。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太多烦恼,死了牵挂不少,人呐人呐,做人真难。 哎。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天气转凉,姑娘们在家出门都要注意保暖哟。 预防感冒,晚上睡觉表踢被子,嘿嘿…… 晚安,明天会是又美好的一天。 第七十二章 大概想象和现实总是存在一种容易让人忽视,却绝对不予无视的冲击性的震撼和矛盾,所以当郑云贤下课回家,在门口笑意盈盈的跟同学告了别之后,在见到郑荀的第一眼他就毫无意外的怔住了。 无疑,郑云贤毫不否认的坦诚,自己在看到郑荀的那一刹,似乎整个灵魂都在颤抖,带着一种压抑性的隐忍和仇恨,以及那几不可察的一丁点畏惧。 郑荀坐在沙发上,面目如常地笑着跟他打招呼,没有尴尬,没有不堪,若是不计从前,他的温和更甚从前,从容内敛,瞧着真是再没有比他更斯文有礼的一个男人。 一眼望去,轻易便教人心生好感。 郑云贤站在门口没有动,淡淡对着马阮阮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他不向前,郑荀也不多做什么,于是转头又捡着几句家常和马阮阮聊了起来。 这对曾经的情人,似乎有着让岁月遗忘时间的魅力。进了那地方多年,郑荀竟能保持这样的风度和更加沉稳的气质,男人的脸上添了几条深重的眼纹,鬓角不见一丝灰白,他笑的模样依旧晴朗如风,褪去了以往的轻狂浮躁,这样的他沉静内敛而让人心生信服。 对于郑荀的主动上门,马阮阮并没有表现太多惊慌,自然,也没有太多喜悦。她不是个没有一丝个人情感的女人,她爱她的孩子,曾经以往,也曾满怀希望的爱着眼前这个男人。 不过,那都是曾经了。 郑荀没事儿人一样邀着她话谈,马阮阮便也敛了一身的气性和他闲聊,她表现的很淡然,甚至还有闲心笑着招呼了下还傻站在门口的郑云贤,让他回房换身衣服。 郑云贤紧紧看了一眼马阮阮毫无异样的面孔,看她笑容依旧,面上看不出一点不同,见自己迟疑还轻轻摆手暗示自己能应付的来的模样,不由攥紧了拳头,犹豫了几秒才扭头上了楼。 马阮阮给郑荀倒了杯清茶,茶水很热,氲氤冒着热汽儿,寥寥的水雾模糊了她的面容,只是唇角的温柔一如从前的恬淡,但这样的马阮阮又和从前不同,她不再肆无忌惮的对他爱娇,对他提出各种无理取闹却又不过分的要求,无情的岁月终于也将她磨砺成一把带鞘的剑,不至锋芒毕露,却已经逼得你不得不重视于它。 郑荀垂着眼皮,看起来似有感概,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及太过令人为难的话题,只是不轻不淡的闲聊,好似真如一个过客,一个相识多年感情淡去的朋友,亲切却不算亲近,生疏却不至尴尬。 他不主动提及,马阮阮便也只作不知,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样心平气和与他面对面闲聊的一幕,为母则强,所有想象中的妖魔鬼怪,一放到现实其实也并不是如何恐怖,她能容忍自己在这人没出现的时候依靠着自己孩子的日子,放任自己去软弱,但是一旦真正危及自己的孩子,恐怕第一个站出来的就是她。 到了晚饭时间,见郑荀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马阮阮客客气气地下了逐客令,连句挽留都没有就将人送出门了。 郑荀站在门口叹气,阮阮,改天我会再来看你的。 马阮阮冷冷看他,扯着唇讽刺一笑,不用了,你来也来了,阿贤也见了,多余的话儿便不用多说了,我们的生活,不需要你的参与。 当她不知道么?郑荀来这儿之前就先找上了张鸿雁,那个气质风华无法比拟的女人,他的前妻,只不过那人的本事比她大,郑荀几次三番都没能见上面,倒是闲的蛋疼跑她这儿来秀存在感了。 郑荀蠕蠕嘴,还未说话面前这门就当着他面关了上去,不由苦笑一声,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孰不知,门内的马阮阮已是浑身一软,靠着门板慢慢滑倒在地,再不赶他出门,她怕自己再没有正面相对的勇气,多年来的阴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退、愈合的,只不过她有她不能退让的理由和坚持,作为一个母亲,她必须为自己的孩子撑起一片天。 郑云贤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心绪已经平静许多,他默默走到马阮阮面前,慢慢蹲下,伸手抱紧了他的母亲,这个脆弱也坚强的女人。 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马阮阮强笑着抹去脸上的水意,发红的眼角迸发出令人心惊的厉色,她推开郑云贤抱着她的手,抿着嘴缓缓一笑,阿贤,你别怕,妈妈不会让那个人再伤害你的,妈妈会保护好你,哪怕付出一切。 她眼里有耀眼的光,似是打破了那片遮在表面的灰突突的玻璃,终于露出她不死不休的狰狞面目,但这样的马阮阮却是郑云贤心中惟一不容他人轻视和侮辱的存在。 妈……郑云贤轻唤一声,望着面前的门板再无言语,只是思绪却穿过这眼前的层层阻碍,并着胸中积攒已久的怒火,将那郑荀烧成一把灰烬。 但是如今的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更甚者,从马阮阮口中得知,这次若不是有张家那个女人提前喊人传了消息过来,心中毫无准备之下,说不得马阮阮真就没了今日在郑荀面前这般云淡风轻的姿态,到时郑荀再有什么不良意图,相信他们是绝对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说来可笑,作为郑荀曾经以往最为亲密的两个女人,而这两个女人甚至还只能算是敌人,到了今日竟也不约而同的携手对抗起郑荀来,当然,或许张鸿雁另有所图也不一定,但她的暗中援手无疑给了马阮阮和他更多逃出生天的信心和机会。 郑云贤知道,背叛就是背叛,而郑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这事儿无论郑荀面上做的多好看,既成事实便没有太多掩盖的借口,他和马阮阮是除了张鸿雁三母女之外和郑荀最亲近的人,郑荀什么秉性多年前他们便已亲身体会,再不用更多语言去描绘这个男人的自私自利和暴虐虚伪了。 人不能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就连张鸿雁这样的女人都要对他千防万防,马阮阮和他就更不能掉以轻心,对他再度注入信任,再被伤害一回了。 能从绝无生路的监狱里安然无恙的爬出来的男人,能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一种逃之不去避之不及的恶心感让郑云贤深感沮丧,那日张静北所见那一幕不过是他心中暴躁,在校外和人起了冲突与人打了一架罢了。 郑云贤的心情张静北无从得知,也没那心情去了解,这辈子两个毫不相关的人,谈何紧要和关心?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寒冷,到了寒假,张静北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成天窝在张奶奶那里,把自己当作只土拨鼠,恨不得拿土将自己给埋了,方能安稳度日。 不过,窝在张奶奶身边他也是只幸福的有肉吃的土拨鼠。反正等临近年关,被张大山拎回去的时候,张小北小脸白嫩嫩,一笑脸上的小梨涡都要一路甜进你心坎儿。 张静北不单自己去张奶奶那窝着,有事没事儿还老喜欢带着李博阳一起。平时闲了,张静北就帮着张奶奶一块晒鱼干、焖地瓜,烤着各类海鲜滋滋蘸酱吃,今天是火锅,明天吃各式鲜汤小炒,每天换着口味轮着来……张奶奶还当他是捧手心里的小心肝,虾都剥到碗里放着。 铺了地龙的房间很暖和,张小北光着脚丫碾着趴在脚边的斑二少,柔软的猫毛让他很是惬意。 张奶奶身体很好,成天忙上忙下的也不见闲,前天被小姨一家接去她那儿住去了,说是等到年关再一起回来。 这宠着张小北的老宝贝一走,张大山当天就将人给拎了回去,若不是张小北没舍得离开李博阳那么长时间,他大可以跟着张奶奶一块走。 自以为牺牲颇大的张小北,站在李博阳面前又忍不住嘚瑟起来,不过他心里惦记着那天李彤跟李博阳说的事儿,憋了几天没说,那股窝火劲儿就别提了。 张静北本身也不是个能忍的气性,何况这事儿本就没啥好避讳的,只是怕问得直接了李博阳心里难受,这一忍再忍……不过他耐性不行,这不,没歇两天就又偷摸摸地套他话儿去了。 张静北戳了戳李博阳腰眼,期期艾艾地问他,那啥,彤姨说的那事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是说,你自己的想法,无关那些大人的心思……他挠挠脑袋,觉得有些烦躁。 李博阳或可无不可的含糊应了一声,见他整个精神都在自己身上了,皱起眉,亲自拿起碗喂他,舀了一勺子粥往他嘴里塞,目光凉凉扫他一眼,冷哼,吃你的,这事儿你别管。 诶,诶诶……张静北还想应声,被嘴里那粥给塞的满满动弹不得,扁着嘴有些不高兴,忙嚼吧嚼吧咕咚咽下去,还没等开口又紧跟着灌了第二口粥进来,他想合嘴,被李博阳瞪了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张嘴吃下。 很显然,李博阳并不愿意他家北北搀和到沈家那些破事里,喂完粥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张小北想跟,被按住屁股抽了一顿,顿时眼泪汪汪的只差没哭出来。 好了,老宝贝不在,李博阳也不疼他了,张小北哼哼唧唧跑回家,对着张妈妈狠狠告了一状,被张妈妈戳着额头无奈的笑话一顿之后,深觉自己失宠的张小北直接就把自己锁房间里去了。 张妈妈敲了几次门,里面张小北就气冲冲对她们吼,别管我,我要理你们两人,让我自生自灭去……直把这张妈妈笑得直不起腰,倚着门框哭笑不得的喊,嘿,嘿,张小北你几岁了,幼不幼稚啊,还自生自灭去,老娘能不管你吗?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肉都养这么大了,卖了还值不少钱呢!麻利点,利索给我滚出来吃饭,待会儿你爸回来了,我也救不了你,速度啊…… 许久不发飙,别把老娘看成个病猫,哼! 房门内静了一静,张小北还真特么硬气起来,梗着脖子直直地顶了回去,我不,我就不,看把我饿瘦了,你这肉还怎么卖出去,那你就亏了知道不?猪养肥了才被宰,我又不傻…… 唉哟,唉哟,我的蠢儿子诶……张妈妈简直都要被气笑了,这脑筋怎么这么寸呢?摇摇头,索性就不理他了,扬声落了句,那你生完气再下来吃饭,妈给你爸下面条去。 哼,别以为我会上当!张小北对着门外边无声哼了声,一手扒拉着房间内李博阳前段时间才给他置办的一个小冰箱,哼哼唧唧地找了块德芙出来啃,一边啃还一边装模做样地出声回嘴,等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才探头探脑地站在门板后面附耳静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在了,才偷偷开条门缝儿,兹溜出去,探着脑袋看张妈妈在厨房里忙活,这才放下心里,安安心心回房里倒腾他的事情去了。 张静北在房间内老鼠样啃了不少零食,听到李博阳打电话找他也懒得接,就看着那手机吱嗡吱嗡地在床头柜上转悠,直看得那手机没了动静,方才安下心来转头摆弄他的电脑去。 这个电脑是之前那个游戏厅少年送的,后来张静北随便找了个名头称是买回来,本身这电脑也有九成新,李博阳看两眼也没多大怀疑,自此便被张静北用来倒腾股市和与那少年联系用。 当然,用手机联系的时候也是有的,不过到底不方便,李博阳这人防人就跟防贼似的,老觉得张静北随时会出轨跟让人跑了一样,当着张静北面看了好几次手机,要不是张静北还保留着上辈子谨慎的性格,每次通完电话都记得删除,并且往往都是用的另外一张卡,这才没被李博阳代逮住马脚,不然下场可惨。 如果可以不隐瞒,张静北肯定会痛痛快快跟李博阳交代的,不过有些事儿他没法解释,有些事儿他也不想去解释,若人和人的关系都要一一解释清楚,那他还有什么私密空间?在李博阳还没学好怎样控制他那变态的占有欲之前,他并不想随随便便就将自己惟一的一点小私密暴露出来,这对他而言没有半点好处。 可见,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李博阳逼得越紧,张静北只会更加默不吭声地给自己留后路。 对于沈家的事儿张静北其实也知道的不多,不过他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有渠道能查到,在这种时候,一直保持联络的那个少年相信会给他一个很完整的答案。 不可否认,在一开始主动认识那个少年的时候,他是存着利用的心理的,不过相识久了之后,少年单纯的性格却让张静北忍不住心软,但他也知道,对于这样简单的人来说,直白直接的提出他的困扰,并请求帮忙才是和这人做朋友的最好方式因为,这种人接受不了一丁点拐弯抹角的方式。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张静北不觉得有李彤和整个李家在李博阳会吃什么亏,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就该置身事外什么都不过问,就凭他现在和李博阳的关系,如今才来说你是你,我是我,确实为时已晚。 他可不觉得他的事情李博阳会一句也不过问,既如此,他去过问李博阳两句,也没有什么不妥吧?总归是李博阳小瞧人,心里总以为他还是小时候那个只会卖乖讨巧的奶娃娃罢了。 好不容易追踪到几条线索,李博阳的电话已经轰炸了张家所有座机,这个点李博阳还在铺子里跟着那些员工一起到仓库下货,张静北笃定他不能马上跑回来,是以有恃无恐得很,说不接就不接,你能把我咋滴?早上的气老子还没生完呢,哼!哼哼! 不过,李博阳气的来踹门的时候,张静北还是乖乖开了门,被人劈头一顿骂,也没敢吱声。 李博阳骂完,整个脸铁青铁青的,拉着张小北到楼下的时候,差点没把张妈妈吓一跳。 这种时候张小北也是不敢惹李博阳的,当张妈妈拿眼神询问他的时候,他也只能苦着脸摇头,瘪着嘴巴巴望回去,盼着张妈妈能救他于水火。 不过,张妈妈显然没这个打算,只是笑眼眯眯看着李博阳礼貌地跟自己打完招呼,然后就熟门熟路地拉着张小北去客厅吃饭去了。 张妈妈摇头失笑,真是一物降一物。 到饭桌上,吃了那么多零食的张小北其实也不是很饿,但就是这样李博阳才更生气,被瞪了又瞪,张小北也没法子了,只好抱着碗筷问李博阳,你吃饭没啦? 李博阳冷着的脸毫无变化,反倒警惕地看他一眼,低声呵斥,吃你的去。 哎哎,这年头,关心一下人也要挨骂……张静北瘪瘪嘴,不说话了。 不过吃完饭,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该闹得还是要闹,李博阳烦不胜烦,到后来吃完饭又臭着脸走了。 之后半个多月李博阳都避着张静北,张静北也不恼,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于是,在李博阳决定年前去沈家一趟的时候,张小北很不幸的病了。 再三强调……重病!!!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疯狂大购物啊,哈哈,买了好多漂亮衣服和鞋子,咳,不过,咱还是要适量减减肥了,若不然这衣服再好看也穿不进去了,捂脸~ 所以说,妹子们啊,秋天啥的,乃们真的不和我一起努力减减标吗?(*^__^*) 嘻嘻 【这几天有事都更新不了,嗯,看来后来几天要好好努力了!!!】 第七十三章 张静北病的太过巧合,李博阳哪怕再怀疑,到底还是将行程推迟了两天才走。 当然,也仅仅是两天。 张静北趴在阳台上看李彤开着新换的那辆迈巴赫准备接李博阳去沈家,裹着厚实的毛毯子恹恹地没什么精神,冬天的阳光带着凉意,照在身上也不觉有多暖和,不过他还是尽量让自己不将注意力都放在楼对面的李博阳家。 这杏杨镇说大不大,但是青石铺就的小街宽阔,横竖停放了不少名牌车,李彤这辆新买的迈巴赫在这里还真算不上多显眼,幸而杏杨镇里的居民向来低调,自古信奉财不外露的道理,往来外客也少,不然这杏杨镇恐怕便没有了这样清静安宁的日子了。 李博阳俯身进车前站在楼下看了他许久,直到出神许久的张小北懒懒朝他扯了扯嘴角,冲他摆手了,他才抿着嘴跟着那车走了。 眼看车子驶出老远,勉强拉起的唇角一下耷拉了回去,张静北垂下眼睑,拢了拢身上暖和的厚毯子,他用冰凉的手指拍拍同样冰凉的脸颊,死白的掌心不带一点热气,张静北吸了口冷风,又顽闹似的呼出一口热气,那热气遇冷成雾,白晕晕的好看极了,只是眨眼消散,再多的风光霁月都有破碎的那秒。 才被张妈妈送出门外的张大山急急复返,抬眼看见还在愣神的张静北,脸上顿恼,气他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仰头大声吼他,兔崽子,还不回房去,再吹了风,看你什么时候能好的了?还嫌不够你妈急的?真是…… 他嚷嚷两声,又拽着手里的文件袋冲进屋里,跑上楼将人给揪回房里,勒令他到床上躺好了,尽管面上冷冷,但是手指乍一碰他冰凉的皮肤,本来就不小的眼睛顿时一瞪,这下连骂都懒得骂了,直接提了热水胆给他倒了一大杯热水,眼盯着看人一口气没停歇的灌下去了,才放下一半心。 伸手摸摸张静北的额头、脸颊和手指,感觉到屋内的温度有些冷,又翻找出空调遥控器调高了温度,总算整个房间回过温来,心里那股气也早被心疼替了去,坐在床头,对着自家臭小子实在有些无可奈何道,你好好养病,病好了你妈你奶才不会那么担心,都这么大人了,一点也不知道想想自己,想想别人……知道他生病的事儿和李博阳多少有点关系,张大山拧着眉想了想,又道,博阳如今也大了,但凡他有什么主意,你听着就是,哪怕再不赞同也只能提提建议,人一长大,很多事儿都不能与往时同日而语,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慢慢的你就会懂了。 他有好些话儿要和他说,不过以往张静北黏着李博阳的时候多,张大山就是真想说教什么也没那个机会,如今李博阳不在,张小北又着了凉,反倒能静下心来听张大山说话。 只是,这人一开始不说,到后来反倒不知该如何说好了。张大山在自家儿子房间坐了会儿,看人低着眉眼一声不吭,一时竟是沉默起来,不过他也不是个矫情的,打了电话让张妈妈回来照顾他之后,走出门口还迟疑地抛下一句,等你病好了,就来爸爸的厂里帮忙,以后有事没事儿也可以过来看看,别老围着博阳转,你的世界又不只是他一个人。 门轻轻阖上,张静北眨巴眨巴干涩的眼睛,慢慢拉起身上的棉被盖住脑袋,他想他需要好好睡一觉,大概睡完一醒来,他的病症就会好很多了。 张大山有句话说的很对,他的世界又不仅是只有李博阳一人。只不过对一个人上心久了,心里的重量难免便就此偏移了起来,说什么最先爱上的必是最先输掉的?感情的世界哪里有这么多的歪道理,但凡你是陷进去了,再想干干净净地抽身离开,那是别想了。 在公与私上,李博阳向来做的比他好,只要他认定了某个人或某件事,他说如此便没有第二个异数,李博阳不会允许有什么东西逃离他的掌控之中,哪怕付出极大的代价。就这点来说,张静北自认为他活了两辈子也没能学会这样身与心分割的如此干脆彻底的能耐,所以……才畏惧,才不敢靠近,才会……觉得伤心呐。 哪怕张静北的病情只是试探,张静北也相信自己已经得到了自己曾经试想过的问题的答案。 感情,算他妈个狗屁。 竟敢抱着李博阳会为他和他的感情妥协哪怕仅是万分之零点零一的自己,果真是天真太过了。 一直努力想将其掩埋起来的上辈子的种种,张静北只要他想起就觉得脑袋嘣嘣的疼,这辈子竟然还敢跟李博阳混在一起的自己简直是自作孽。 张静北陷入了前世与这世的魔障,那种难以挣脱的噩梦感让他连日都睡不好,没几天脸下巴又瘦了一圈,恰逢张大姑从镇外回来,见着小侄子这模样,被吓了好大一跳。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离不开李博阳而如此这般,就连张大姑事后都旁敲侧击了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想来心里也觉得小侄子这样看重一个人确实有些过份了些,但到底不忍心去说那些不合听的话儿来为难他。 张静北对此有些无奈又心酸,因为所有人眼中的认为真的只是一个误会和巧合,不过是晚上一时忘了关窗着了凉,谁知道就感冒得这么严重了呢?当然,他有心借着这事儿来阻拦李博阳倒是真的,只不过现在解释再多,所有人也不会相信了罢,就连李博阳亦是如此认为。 这一病伤了元气,导致张静北病好后,脸色依旧苍白得无法与从前那种白里透红的气色相比,随着年关愈近,算算日子,李博阳离开已经有十七天了。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李博阳每日都会打来电话,对于他的问候和关心,张静北大多是沉默的,不论李博阳再啰嗦,他都认真听着,只是偶尔被问急了,直接就摔话筒,蒙被子睡觉。 张静北平日里小脾气不断,大脾气极少,像这样的小任性,李博阳确实没放在心里,只想着早一点将沈家的事儿处理完,争取早一点回到他家北北的身边。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心口一致,坚定无误的施行着自己的想法,但回到杏杨镇见到张静北的那一眼,李博阳却眼涩的差点没落泪。 远处,张静北裹着那身前些日子他寄回去的新外套,明明是按着他走的时候量的尺寸买的,到如今只见空荡荡的身子单薄得纸片一样,他爱笑的眉眼沉静,脸色淡得没有一丝血色,见到自己,也再不像从前那样咋咋呼呼地跑过来,高兴地给自己一个拥抱和一个灿烂的笑脸了…… 李博阳站在原地,身子僵得无法动弹,第一次他是这样后悔自己的决定,到底,他还是伤了他的北北。 被人用那样灼热的眼神注视着,张静北就是想当做不知道都不行,他歪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对货单,又将剩下的几样货物一一看过之后,才合上文件夹,慢慢走到李博阳面前。 李博阳的脸色有些难看,张静北凝神注视了几秒,扯着嘴角笑了下,他说,你回来了。 李博阳喉咙干涩,一声‘嗯\''应的极艰难,他伸手拉住张静北的手,甚至顾不得旁人异样的眼光,有些急切地望着他的北北,最后沮丧地发现,他的北北也只是目光平淡的看着他,没有欢喜,没有责备,平静的像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这让他感到恐慌。 李博阳有太多话儿要对他说,但到最后也只不过是克制隐忍地强自冷静,脸色更黑罢了。 张静北找了处安静的地方陪他坐了会儿,眼看邮轮装箱完毕,这才捏着对货单交给这里的主管,领着李博阳回去了。 路上不断有熟悉的老员工跟这个能吃苦又和气礼貌的小东家打招呼,李博阳站在一边,看着以往娇气又爱笑的孩子带着亲切的神情一一回应着,这是他印象里从未出现过的一面。 李博阳木着张脸,脑子有些懵。 一直以来,他的北北都是那样娇气任性又受不得一点疼痛和苦痛的孩子,他对他一直都这般依赖,好似离了自己就不能活一样,也因此,李博阳从没想过,当有一天他的北北不再需要他了,他又该作何反应? 李博阳怔在原地,涩涩说不出话儿。 张静北走出几步,看人傻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无声叹口气儿,只好返身快走几步,抬脚踹了他一脚,好不容易见人回了神,扯着李博阳的手就走。 一路上,李博阳都是沉默的,张静北歪眼看他灰白的脸,揉揉眉心,彻底无奈了。 这人还想怎么地,他都主动示好了,难道还等着当傻子装无知吗?简直要被气死,到底谁才是受委屈的那个人啊? 走了一段路,张静北火气上来,抬脚就踹他,也不管这大马路的有没有人看见,踹完掉头就走,被李博阳拉住,吊着半边眉冷眼看他。 打不吭声,骂又不走,搞到最后张静北也没辙了,气咻咻地要抽他,忍了又忍,逼着自己闭了闭眼,才压低声吼他,还不回去,站在这里有人给你饭吃啊? 吼完快走几步,对着没人处翻个白眼,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李博阳眼睛一亮,速度伸手去拉他手,嘴角挑起一起几不可察的弧度。 事后,张静北极度后悔,尼玛当时先和好的肯定不是我啊啊啊啊………… 不过,虽然张小北主动架了梯子给台阶他下,回去后李博阳还是不愿意就此将这事儿给糊弄过去,有些事现在不解决,留到以后便成了毫无转圜之地的灾难。 因此,在张静北饭后明显不欲再和他说更多话,甚至连留宿意愿都没有之后,李博阳更加警觉自己不能再将事情拖下去了。 事情的影响已经显现出来,他自然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他觉得他需要和张静北好好聊聊。 不过,这过程出了点意外罢了。 ……我操你祖宗李博阳,你给我松开,你他么的松手听到没有?再扒我裤子我跟你翻脸了嗷,嗷嗷…… 原本只是将人拉过来打算好好谈谈的,为此李彤还特意留在李大舅家过夜,就为了给这两个闹别扭的小家伙腾出空间来好好谈谈,别有事没事用怄气,让他们做旁人的都看着着急。 结果张静北还死犟着不配合,拉扯挣扎之下李博阳也恼了,扒了人裤子就一顿死揍,瞪着眼火大极了。 尼玛还没生完气就被揍一顿的张静北这下是彻底炸毛了,张牙舞爪还没完,连着上衣外套都给一块扒了,准备跟人干场大的,那李博阳也不是白给的,迎头干上…… 这下好了,损失大了! 感觉到臀缝那不断鼓起、磨蹭、膨胀的物什,张静北捂着脸哀嚎,天,这禽兽怎么可以这么无耻……这种一下由撕逼大战转为动作片的节奏,张静北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 张静北抬手要抽他,被李博阳逼到角落里,四肢压制得动弹不得,身下那蠢蠢欲动的家伙还要趁势作威作福,李博阳鼻子抵着张静北的鼻子,凝视几秒,方才低哑着嗓子说,北北,你别气。 张静北瞪眼,别气你还气我? 李博阳大概也是真的被逼的没办法了,憋了半天也没说出张静北想要听的话儿。 拐弯抹角不是张静北所擅长的,李博阳东一句西一句就是不愿提起他真正在意的那些事儿,听多了张静北也觉得不耐烦。 你就是不愿意我插手你的事儿对不对?张静北问的直接,李博阳一下哑口无言。 那行,以后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别管。张静北说完,伸手就要推开李博阳起身离开,被李博阳更加用力的钳制也不恼,只冷冷看他。 李博阳无力又愤怒的抱紧他,然后张静北听到他在耳边毫不犹豫地说了句,不。 看,这人就是这么自私。张静北撇开眼不在看他,眼底的光却暗淡许多。 北北,你是我的……李博阳的眼睛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他的手指轻巧地搭在张静北的脖子上,顺着指针的方向柔柔摩挲,他的声音甚至温柔地让人发冷。 北北,我希望你可以永远依赖着我…… 没有赵宁宁,没有余子茂,可以的话儿也不会有张家的任何人…… 除了我。 ………… 李博阳的占有欲直白得让人目瞪口呆,张静北简直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瞪着眼愣半天,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这时候李博阳的妥帖就体现的很是恰到好处了,他凑近了亲亲北北的鼻尖,怜惜又亲昵地摸索着张小北最近愈发细瘦的腰肢,手指下移,口齿含糊又敷衍地道,这事儿我也有错,下次我一定会和北北好好讨论我的事儿的,北北你这次就原谅我吧! 至于下次?下次的事儿下次再说吧。 有句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 这夜火热,不管李博阳的话儿是敷衍也好,还是认真也罢,久别重逢的两人注定要重温爱火,以解多日来的思念和身体上的眷恋。 张静北自然也无法去纠结于李博阳话里的真假,只要李博阳给出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不过,分别重逢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就是。 却说,少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张静北整个被迫陷在办公椅上动弹不得,两脚门户大开,被草草用口舌湿润过的下方紧致、收缩,胸前的茱、萸被用力咬住,唇舌并用,轻捻细磨,没一会儿就将人磨成一摊软水,绷着脖子急促的呼吸、大喘,最后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着李博阳随意狎昵、玩弄,并着他猛烈的进击往往喘气不能,只好低声泣泣,好不可怜。 李博阳你王八蛋……张静北被、操、的死去活来,看李博阳掐着他腰,恨不得将他操死在床上的凶狠模样,唇舌无法闭拢,只好眼泪淅淅,口水横流,两眼失神之下更显旖旎风情。 所谓熟能生巧,这运动做的多了,李博阳多少也算领悟到些许技巧,几次撞击在张静北的敏感之处,内里收缩,紧致似窒息的快慰之感李博阳自然感同身受,一阵抑制不住的抽搐和热流冲刷之下,张静北几乎是尖叫着达到了顶峰。 只见白芒一闪,张静北是彻底晕过去了,恍惚间听到有人捏着自己软软的臀部念叨了句,还是太瘦了啊…… 妈蛋,有种你养给我看看,亏得说我瘦还下的了手,啊呸,啊呸呸!!!死王八蛋! 等等,小爷还没生完气呢,啧…… 作者有话要说:迟来的更新,捂脸遁走,晚安o(≧v≦)o 第七十四章 郑荀在一处地下车场里堵到了大包小包正准备拎着东西回家给自己小侄子补身子的张鸿雁,曾经的两夫妻,再见面,表情装得再亲和,依旧是入骨的冷漠。 银灰西装,外披厚实暖和的深棕大呢衣,架着长框眼镜的鼻梁高挺,郑荀笑起来的模样谦和温雅,一打眼确实挺惑人的,几年不见,从监狱滚出来后倒是有了些人模狗样的架势了。 郑荀斜插着一边口袋,擦得晶亮的镜片倒映出他温柔绻谴的眸子,比起当年,现在的郑荀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哪怕张鸿雁明知这个男人来找自己的心思并不单纯。 郑荀对着自己笑,张鸿雁也没多忸怩,手脚麻利地将东西往后备箱里一搁,拍拍手,单手撑着车边看他,大大方方和他打招呼,哟,难得碰见,可巧。 手指的香烟轻轻磕了下指尖,那浅灰色的烟灰瞬间掉落,慢慢飘散在空中,郑荀静默了两秒,扬着嘴角笑得更欢了,不住点头,是,是挺巧,怎么?你这买的一大车,是往大山家运呢? 张鸿雁一挑眉,摸着唇笑,可不是……她瞅了瞅自己托人弄回来的上等干货和各类补品,甚至还去采买了不少小侄子喜欢吃的青枣,宁夏那边的枣子又大又甜,味也清,尝了正美着呢。 知道张鸿雁对老张家那惟一的独苗苗疼爱的很,郑荀低头抽了口烟儿,没再提之前的话题,只是笑着又道,如今欣欣和乐乐都不在国内,要不然我还真想看看她们……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有些小心地看了看张鸿雁的脸色,不知为何,抿着嘴总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摸着鼻子略带腼腆的笑了下,接着道,我听说她们前段时间还回来过呢,可惜了…… 张鸿雁眼神黯了下,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是淡了下来,扯着一边的嘴笑道,是啊,可惜了。 眼见他不开口,张鸿雁便也不再打算开口的模样,郑荀沉默了一会儿,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文件袋子,脑袋低低地让人看不清出表情,只能听见他略低的声音在说,这是之前投资买下的四套房产,算给乐乐和欣欣的赡养费吧。 郑荀猛吸了口烟,扔了手上的烟屁股,苦笑着看她,我知道你们都恨我,不过我是真的想努力补偿你们,这东西你拿着,别嫌少。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丢了一地的烟屁股。 张鸿雁定定看了眼半颓着背渐渐远走的身影,捂着胸口小心脏怦怦跳,艾玛,这贱人了不得了,到监狱走一圈出来,这是要成精了啊!张大姑深觉这妖孽道行高深,怕自己一时出手斗地太欢快殃及了无辜,摸摸下巴,顿下决定去找外援。 至于手上这一叠纸,张大姑摩挲着两指笑了下,她还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收的,就郑荀现名下的那栋房子还是一开始她嫁过去给出钱盖的,升职送礼哪样不要钱?更别说养了个他,还得附带养他在外面养的外室,她可真算的上是一个绝对大度的女人了。 自觉大度又豁达的女人,大下午开着车将东西往院子以卸,换了套能施展手脚的旧衣服,招呼着张家李家那几个小子上山打猎去了,看那装备齐全的,估计没个三五天回不来。 今年春节,张二姑要留在夫家过年,只托了人送了许多年货过来,二姑丈亲自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叮嘱着,说他们元宵之前一定回来团圆,一起吃饺子汤圆。 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张奶奶乐呵呵地点头说好,对着女婿絮絮叨叨地聊了许久,又笑眯眯地说啊,顺明喜欢的吃的土家肉炖粉条来了一定给做的,妈今年多做些风味腊肠,也煮小银鱼你们吃……老人家晚年安详,对后辈子女亦是宽和慈爱的,就连几个女婿爱吃的食物她都如数家珍,可见老人心慈,到底是不忍心为难这些年轻人,让他们去尝自己当年吃的苦的。 张大姑前脚刚走,年二十六,张小姑就拖家带口的开车过来,几家子的年货比往年还要厚几分,就连用来装杂物的小阁楼都被清出来放那些年货了。 这几大家子一块过年到底是热闹,张奶奶许久未见这些孩子,又看几个孩子性子伶俐得很,小嘴一张整天逗得她笑得合不拢嘴,那模样别提多欢庆了,张妈妈是当家主妇,前前后后都要照顾周全,这一忙起头就没完没了,整日进进出出忙碌的很。 也因此,当郑荀开了车一脸意气风发地送年货过来的时候,真正接待他的不是张大姑,而是张小姑张梓沁。 前面咱们就说过,张小姑是个长相甜美动人的娃娃脸,几十年不变的童颜笑起来极是乖巧,如今年岁愈长,那娇娇小小的身子倒是愈发袅娜多姿起来。 张梓沁性子温柔,出嫁的时间比张鸿雁把自己糊弄出去的日期还要多出几年,旁人要想在张家看见她的机会很少,更别提郑荀这个前任姐夫了,不过少见并不是没见过,就以之前马阮阮假装撞伤意图在众人面前唱大戏的时候,张梓沁娇娇柔柔的模样便愈发深刻的印在了脑海里。 说到底,老张家的人天生就有一股狠劲儿,就是家里养的一只老鼠都能啃出你几分肉来,何况是张家人。 别看张奶奶是个性子豁达爽朗,张大姑也是个爽利人,张二姑和张大山就更加耿直不拘泥的人物,偏偏这一大家子豁达人里就长出了张梓沁这样娇娇柔柔,最擅软刀子磨人,一阵轻风迎笑间就能削了你的脑袋,断了你的生路的人。论狠,就连张鸿雁也要退射一里之外。 说起张梓沁这性子,其实还真有些名头可以说道说道。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张奶奶年纪轻轻三十出头就守了寡,脚下五个孩子除去年幼夭折的一个,那也还有四张嘴需要养活。要知道,那个年代,没有一个男人撑门户,要想养活这四个孩子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初时,也不是没有人给张奶奶做媒,毕竟能生出张鸿雁这容貌艳丽夺目的女儿,其余三个的样貌亦是不俗,想当然张奶奶的身段模样在这十里八乡都是极出挑的,就算当时守了寡,打着各种心思上门的男人也不在少数。 看在四个孩子的份上,张奶奶并不是没考虑过再嫁的可能性,但且先不说娶她的人愿不愿意接收这四个孩子,就是杏杨镇本家的宗亲也是不允许她带着所有孩子改嫁的,尤其是当时才两岁不到的张大山……毕竟老张家本支大房一脉也只剩下张大山这一个独苗苗了。 但若只抛下小儿子带着三个女儿改嫁,张奶奶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没有她护着,张大山要想活到成年都是难事,毕竟自家人知自家事儿,虽是宗亲族戚,真要摊上这事儿想来都是避之不及的,她又如何忍心让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去受这样的罪。 想通这点,张奶奶便也没了再嫁的想法,一门心思照料几个儿女,只不过这年轻美貌的寡妇到底引人注目,出门在外,会惹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也是当然的了。 那时候,张大姑总是很忙,身为长女,她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利用所有空余时间挣钱贴补家用,仅这一点就能将她支使得一天到晚团团转,而张二姑除了上学读书还要负责家里的所有家务,包括打扫卫生洗衣做饭,若家里养了家畜,还要另外割草来喂,而张小姑年纪最小,则被指派去看管比她小四岁的张大山。 和张奶奶美貌同样出名的还有张奶奶的暴脾气。张奶奶性子刚烈,就是没了丈夫,到外面也是容不得自己吃一点亏的,所谓为母则强,她身下还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在等着她,她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去逃避和退让。 不过,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而已,会吃亏,是必然,尤其对上的人还是个无耻没下限的泼皮无赖。 总有那么些人,仗着自己一张脸皮被踩到了脚底,这就真不把自己当人看了,平时有事没事就爱到张家大门前转悠,一见着人出来了,初初还只是语言上的下流,秉着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张奶奶并不想在这当头惹出麻烦来,能避也就避过去了。但是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你不理他,他反而觉得自己有理了,不依不饶地逗弄你,若你真发了火,他就更嚣张了,嬉皮笑脸挨挨蹭蹭,被骂两句心里反倒更加得趣。 这种人,不理很烦,理了更烦,就像身上某个不得不割除的烂肠子,时时刻刻不在提醒着它的恶处,实在是令人不除不快。 但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嘴上喊着男女平等,实际上这世界对男人远比对女人宽容,尤其是张奶奶这样的新寡最是容易让人传是非。 迫于生计,张奶奶每日都要出门做工养活一家子,但是门口有这么个无赖堵着,赶又赶不走,避又避不开,有段时间张奶奶天天犯头痛,她就是再泼辣那她也是个明事理的女子,断不可能和那样的男人搅合在一起的。 张鸿雁作为长女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但是无耻又无耻不过人家,反而这无耻之徒还有个同样泼辣的婆娘,对着丈夫胆小如鼠,对着外人倒是怎么泼辣怎么来,从来只有向着外人开火,绝不敢说自家人一句错处的,两夫妻都是不通情理的人,就是张鸿雁也颇觉为难。 家里愁云满满,就是想找宗亲族戚来帮忙也是没法子的,谁家愿意为着这点人面情去粘上这样恶心又龌龊的牛皮糖,又不是吃饱撑着,顶多也就警告几句,更多就没有了。 拿着无耻当脸面,那家人气焰嚣张,仗着一个比一个臭不要脸,一时间竟是气病了张奶奶,这下可好,若张奶奶真的倒了,老张家眼看就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张梓沁年纪小,却不是个没想法的,甭看她平时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文静极了,但是面对这种场面,心里却是悄悄盘算着什么东西。 这不,大家都还在愁呢,张梓沁就带着镇上几个大男孩揍了那家人惟一的独苗苗,看那熊孩子顶着个乌青眼回去,她还慢声慢调地叮嘱他,让他转告他爸和他妈,你们不让我活,回头我就断了你家的香火。 熊孩子瞪大眼,怒骂,你敢?被张梓沁使人揍晕在地上,冲着两条腿的中间就是一脚,抿着嘴笑容很甜,睨眼看他,你看,我这不就敢了。 那熊孩子是被人抬回去的,事后那泼妇找上门来哭喊,闹着要她们赔医药费,被张梓沁请来的村长张老太爷给堵个正着。 见着人,张梓沁扑通一下就跪地上了,也不跟人争辩,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只是在李老太爷问她话儿的时候,小姑娘柔柔怯怯看了他一眼,眼珠子黑亮黑亮的,太爷爷,这人是我打的。 他说我们家坏话,我才打他的。小姑娘瓮声瓮气的开口,边说还边看那户人家的婆娘一眼,细声细气地跟老人家讲道理,我知道我们老张家没男人当门立户,但是母亲一个女人要养大我们四个孩子不容易,他们骂我们家没香火根……这不是在诅咒大山吗?我们老张家虽然没有当家立户的男人,但是这杏杨镇这么多宗亲族戚也是看着的,被人踩到头顶上上门了,再忍气吞声,岂不是看低咱们老张家没人……太爷爷也不忍心看我们孤儿寡母的被欺负是不是? 看这小姑娘年纪小小,却说的有条有理的,张老太爷心里慰贴,又感怀于张家刚去世的当家男人,点了点头,很是慈爱地摸了摸张梓沁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晚上补上, 不好意思哈, = =。 第七十五章 这个年过得有些沉闷,至少对于李博阳来说是这样。 李博阳的性子说好听点是沉稳,往偏里说,骨子里其实闷骚的很。从家族遗传上来说,他不具李彤的外柔内刚,相反他的心肠往往软的很;不似沈老爷子的狡诈诡辩,因为他那端方君子之态可不是作假;更没有沈庭雍那种万事置身事外,喜爱将一切玩弄手掌之中的睥睨和野心……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血液里一样充斥交杂着李家人的冷静头脑和沈家人的多疑和强烈掌控欲的变态基因。 这时候,年纪小就有年纪小的好处了,至少在张小北看来,如今的李博阳年纪未成,身量性子虽已初具模型,但细微之处并不是毫无改变之法,他不要求李博阳对他改变什么,总之那股子毛病得先摁下去再说。 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啊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不过,对付这种死闷骚,其实张静北也是头疼的很,你说他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告诉你,说他不愿意跟你商量是吧?得,回头,他就是上个厕所放个屁都得一个一个告知于你,好像大爷有多闲理你这些屁事似的…… 在李博阳第三十九条短信发来的时候,张静北已经完全吐槽无力。 大年三十,每家每户都忙的很,李博阳既然是落户杏杨镇,自然也跟着李爷爷一起祭拜祖先,走门串亲戚的。 张家和李家都是杏杨镇的大户,各自宗亲族戚还真不少,单就陆续来上门拜年的老人小孩就够你忙上好些日子了。 张静北和李博阳都是家中独子,尤其张家本支子嗣单薄,而李博阳虽也算是李家人,但到底外上那么一层,各自忙活下,张静北瞧着比李博阳还要忙上几分。 盯着短信看了两秒,张静北果断合上手机,转头去招待来家玩的那群祖宗。 吃了年夜饭,赵宁宁领着一帮子同学上门,家里亲戚不少,好在二楼钢琴室里的空间不小,收拾收拾,再摆上几套游戏机和茶几沙发,十几个半大小子挤一挤还是坐的下的,何况这里的影像设备极好,都是李博阳一手置办的,闲了没事儿看看电影也不错。 男孩女孩都是极爱闹的,没一会儿屋子里就闹哄哄地笑声不断,余子茂搬光了冰箱里所有的零食,还在指指咧咧地说不够。确实不够,那一大箱子零食一大半他自己就给包圆了,那轮得到其他人? 张静北认命地到自己房间里搬零食,那可都是李博阳从沈家回来时特意买给他的,他自己都舍不得吃,刚进门就被余子茂就抢了一大捧,当即吹眉瞪眼,骂他,嘿你个胖头茂,和个女孩子抢零食你还有脸了?……招呼着那群女孩子,快来快来,晚了就没有。 赵宁宁剥了颗巧克力塞嘴里,砸吧砸吧,觉得味还行,还特意问了句,哪买的?下次一块给我带呗。 旁边有女生软软娇笑着附和,看张静北坐的不远,一歪脑袋也就挨过去了,微微睁大的眼睛乌溜溜的,伸出一指戳了戳张静北的肩膀,诶诶笑着说,上次那个酒馅巧克力怎么样,吃着还不错吧?我特意让我哥给带回来的。 张静北愣了一愣,倒是赵宁宁眉间迅速拧了下,又恢复刚才的慵懒模样,懒洋洋笑道,就那红酒味的?还行,尝着还挺新鲜的。 是挺新鲜,但这杏杨镇的孩子哪家不是有点身家的,想吃颗略有小贵的巧克力又有什么稀罕?何况张静北身边还有个事事都要纵着他的李博阳,想要什么李博阳不都给他一一搜刮了回去。 赵宁宁说完就冷了眉眼,她和这女孩不太熟,还是因为余子茂说家里来了个小表妹让她一块带着玩,她才没有拒绝这次一起来张静北家里玩的要求,再者余子茂也说,这姑娘和他们还是一个年级的学生,一时没多想就给带上了。 这简直就是在挑战赵女王的底线,有了一个李博阳已经够让人头疼的,好歹李博阳对张静北确实是十成十用心,大家又是一起长大的,但这女孩又算什么? 张静北愣是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吃上别人给买的零食,尤其在李博阳一直严加看守,二十四小时恨不得将他栓在裤腰带上之后,就连赵宁宁都要退射一里地之外。 不过,这种场合张静北也不愿意牵扯些不必要的麻烦,眨眨眼继续装傻。 见气氛有些僵滞,旁边的几个女孩子忙岔开话题儿,大过年的什么不好聊,非琢磨这些吃的,嬉笑着几句话就转移了众人的专注点,不过余子茂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趁着大家都不注意,张静北一手拎着余子茂到外面去,指着鼻子对着人就是一顿训,妈的,你小子怎么什么香的臭的都拿到我面前现?………默默心里腹诽,回头李博阳知道了,老子这段时间给自己造的势就完全白费了你造吗?浑蛋!!! 一想到这里,张静北脑袋都大了,要想压李博阳一头,他容易吗他?! 余子茂摸着鼻子挺心虚,支吾半天才嗫嚅着说,这不她都求了我大半个月了么,说想跟着我们到你家玩,我、我,这不一时心软么……他说着说着就突然有些磕巴,表情有些惊恐起来,抚着胸口骇了一脸,艾玛,你家李博阳不会揍我吧? 张静北没好气踹他一脚,现在才想起这个?晚了。 两人在门口你瞪我我瞪你磨叽了半天,最后还是被赵宁宁给拎回去了。 场内的气氛已经被重新炒热了起来,只不过这次赵宁宁一把拉着张小北到她那堆坐着,那小姑娘略有尴尬,却也只是闷闷低着头不说话。 到十一点多,张妈妈炒了许多菜端上来,让张静北招呼好这些朋友,就连张静北搬了几箱子啤酒到露台上,打算聚众醉酒也没说什么。 李博阳是半夜两点多回来的,赵宁宁一群喝光了酒,又霸着钢琴室里的两支麦克风在那鬼哭狼嚎,张静北躲在角落里,跟着余子茂一块剥了花生米兑酒喝,跟着一块傻乐。 李博阳进来的时候,张静北就这么傻不拉唧地跟同样傻不拉唧的余子茂趴在那露台上的小椅子上,额头顶着额头,喝得一脸醉醺醺地,你戳我我戳你,嘿嘿嘿,嘿嘿嘿地笑。 李博阳弯腰蹲在张静北面前的时候,余子茂还傻兮兮地冲他乐,嘿,你谁啊?你是猴子派来的吗? 小时候张静北老长不高又太瘦,平时两人吵架,一个骂着胖头茂,一个被气急了只好揪着他这点不放,直叫嚣着骂他猴子。 旁边的张静北醉的不算厉害,只是酒劲儿一上来眼神都有些迷糊了,半醉半醒间听到余子茂这么一句,一下句乐了,戳着他脑瓜子摁着脑袋骂,你才猴子派来的,你个逗比,猴子派来的逗比!!! 李博阳:………… 楼下喧嚣不止,大人们摸牌喝酒的还在继续,怕吵到张小北,李博阳背起他准备回对面自己的房间里睡。 赵宁宁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存在,半眯着眼,凝视一秒,才扶着门框缓缓笑开了,你带小北去睡,我等会儿就把这些人送回去。 李博阳顿了一下,点头说好,对赵宁宁敏锐的目光视若无睹,稳稳背着他的北北回对面院子里去。 张静北似有所觉,半睁着迷蒙睡眼,歪着脑袋回过头去看,朦胧间似乎看见赵宁宁略有些沮丧颓唐的脸,揉揉眼,想要看得更清些,只是再看去,赵宁宁已经不在那露台上了。 人是李博阳背回来的,澡是李博阳帮着洗的,连衣服都是李博阳给脱的,等到被抱到床上裹上被单时,他的酒劲儿已经完全褪了去,耷拉着眼皮有些昏昏欲睡,脸颊红彤彤的还没散热。 李博阳站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直到对面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驶出老远后,李博阳才慢慢走回他身边,蹲下,一眼不错地看着他。 张静北被盯得头皮发麻,磨蹭了半天,只好嘟起嘴抱住李博阳的脑袋亲了下,嘟囔着冷,让李博阳上来。 直到两人浑身毫无阻碍地相拥在一起,张静北才松了口气儿似的,满足地眯眼笑了下,翘着一边的唇角轻轻地在李博阳胸口蹭蹭。 李博阳揉揉张静北的耳垂和后颈,这会让他觉得舒服得直想打呼噜,恍惚间,似乎听到李博阳在说些什么,虽然听不大听出,但那话还是迷糊的脑袋刺了下,眼睛再睁开顿时有了几分清醒。 你、说、什、么?张静北揉着睡僵了的半边脸,一字一句道。 李博阳脸色不变,声音依旧淡淡地,他说,我们过几天去旅行吧,我订了票。 ……沈家的事儿你别担心,我会解决的。 我不会离开你,北北。只要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去做…… ………… 张小北本来就有些迷糊的脑袋,被这一壶一壶的蜜糖水灌下去是更加清醒不过来了,不过好歹他还挣扎抓住最后一丝清醒,忿忿地在心里吐槽,当初老子不喜欢让你上我,那你怎么就做了呢? 似是知道张小北的心里想法,李博阳亲亲他的唇角,笑有几分狡黠。 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呀。 张静北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蜜糖水给淹死,妄图垂死挣扎,那你以后不许气我,不许老是吃醋,我要出去你不许拦着我…… 感觉到抱住自己身上的手愈收愈紧,虽然李博阳没再吭声,但张静北心里明了,这是李博阳对他的妥协了。 嘿,这么多年都磨下来,还怕再多点时间来继续磨,就不信还磨不化你个榆木头,哼哼!张小北摸着下巴有些小得意。 抗李战争第一步,小胜。 作者有话要说: 午安。 第七十六章 余子茂是被贾鲁昕他哥贾高林接走的。扶着人到门口,赵宁宁警惕地多看了两眼,最后还是这蠢货自投罗网,嘿嘿嘿傻笑着自个就扑过去了……见人就知道扑过去抱人家的腰,半点不见外的蹭两下,咧着嘴一阵嘿嘿嘿、嘿嘿嘿地傻笑个没完,笑得她脸都黑了,亏得她当初没看上这么个狗脾气的家伙。 贾高林自小被当作贾家的未来继承人培养,气势逼人,目光如炬,在同龄人中当属翘楚,不过在气势收敛自如的张大山面前,他便显得过于青涩了。 大概贾高林也发现了眼前这人气质沉稳如山,目光淡淡,却有看透一切物质的通透,所以在接余子茂的时候,脸色稍显谦逊,语气也是温和的很,对于任何一个比他强的人,贾高林都心怀敬意,因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自己能够学习的地方。 张叔叔,子茂我就先接走了。贾高林身体站得笔直,将余子茂安顿好在车上之后,表情很是谦和的跟张大山打招呼,虽是初次面对面交谈,口气可说不上生疏。 张大山脸色不变,常年浸晒在海边的皮肤带有几分巧克力色,五官棱角分明,扬脸一笑便有十足的男人味,他弯腰看了看早已睡得毫无形象的余子茂,有些无奈地带着长辈的温和语调叮嘱,回去喂他点醒酒汤,免得晚上睡到半夜难受,等下次有空了一块来家坐坐。 贾高林温声应好,一点都不介意张大山口中那随意三言两语就将他和余子茂划等号,当作孩子一样看待的语调,在贾家他是家里前途无量惟一的继承人,所有人都把他看作贾家的未来,他们的爱永远都是带着某种功利性的目的,远没有张大山此刻这般如同普通长辈关爱晚辈的模样。 挑高一边眉,贾高林对这种感觉陌生又新奇,却意外的不反感,大概也只有这样的父母才能养出张静北那样无拘无束,活得那般肆意放纵的孩子了。 余子茂一路睡成死猪,贾高林干巴巴看着,到底没法和光明正大背着张小北往自己床上送的李博阳相比,尽管心内猫爪子乱挠的心痒痒,但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想收获,不尽力播种怎么可能呢? 琢磨半天,也只能在暗戳戳偷了几个吻之后,无奈地将人送回去了。 夜太黑,寥寥几许月光撒入车内,歪靠着车窗的余子茂睡得东倒西歪,他的模样俊秀漂亮,但看那白净的小脸,微撅的嘴唇,还有一双微微下耷,却炯炯有神的眼睛,唇红齿白却不比张静北那般如玉雕、如笔描的如画眉目,带着点乖戾和矜傲的惊艳美。 他生□闹,咧嘴一笑便是十分的淘气,没脸没皮的闹起来毫无顾忌,往日总说他和张静北相似的很,究其根底两人却有本质上的不同。 在乖张暴戾到不屑于掩饰和唯恐天下不乱的两者之间,一个被放纵的是心性,而另一个则更多的是孩子气的无所顾忌,只不过两人臭味相投,狼狈为奸,上辈子阴差阳错掰了交情,这辈子反倒又被命运给推到一块,挤作一团,接着做他们的狐朋狗友去了。 贾高林的车在半路停了有半个多钟,他知道自己必须要送余子茂回去,但这并不妨碍他借着这个机会挤出点时间让他好好看看这孩子。 在余子茂印象中,他见到贾高林的第一面是在贾家和余家达成某种生意协议之后,贾高林亲自将贾鲁昕送到他家的时候,但对于贾高林来说,他认识他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 在某次他和张静北勾肩搭背地走在大路边的一个意外回眸,比起张静北过于侵略性的美,余子茂憨憨的笑意和略带孩气的调皮之举让贾高林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还记得那时张静北还回神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啧啧,贾高林真是见一次感概一次,同样都是一个年纪一起玩到大的孩子,余子茂和张静北的差距不是一点两点,光是心眼多的就能将他整个人都戳成筛子。 不过,此时他倒是羡慕起李博阳来,张静北性子好不好的,总归只是在李博阳一个人面前,而余子茂的好可就有太多人知道了,单为那错失了的十几年,贾高林不是不遗憾的。 当然,这些小心思贾高林也就自己想想罢了,就他这么个闷骚劲儿,比之李博阳可就太过含蓄了,闹得他屈尊降贵为表亲近不止一次去接近和示好余子茂,那蠢孩子还以为贾高林是闲着没事儿把他当弟弟看呢,这可被张小北害惨! 心有千千结,旁人却不知。甭管贾高林心里兜兜转转想了多少圈,反正第二天余子茂起来的时候,脑子空空,想半天都没能记起来送自己回家的人是谁?还是张小北多嘴一句,斜眼睨着他后脖子往下三寸浅淡的红印子冷笑连连,被戳着脑袋骂死蠢的余子茂只好傻兮兮地笑,诶,那啥,有话儿好好说,好好说嘛…… 张静北软的没骨头一样趴在沙发上,没好气地看着神经粗大条到压根不在回事儿的余子茂,真不知是要笑还是无奈?笑他脑子迟钝半点没察觉到贾高林对他的企图,无奈地是他这人自得其乐的很,只要自己日子过得去,别人的心思他才懒的理,怕是连想都懒得去想,白瞎贾高林一腔满满表错情。 不过,张静北也就惋惜那么几秒,回头轱辘转着眼珠子,没话找话,诶,我说,怎么不见贾鲁昕啊? 外面的太阳晒的余子茂昏昏欲睡,他努力掀起一边的眼帘,想都没想就应道,这大过年,谁家不把孩子接回家里去团圆啊,老这么住我家算什么事儿…… 他最近有点烦那贾鲁昕,余子茂和张静北都是爱玩爱闹的人,但是张静北有李博阳拘着,也愿意给李博阳管着,他可不同,从小到大连他爸妈都不怎么能管得了他,也不知道贾鲁昕是发的什么神经,但凡有人跟他靠得近点,回头肯定得阴阳怪气好一阵。 别说他表面装的什么似的,这大半个杏杨镇谁不会点装模做样的本事儿?真当别人是傻子看不出来?贾鲁昕那点功力还太浅,别看着余子茂平时大大咧咧糙生糙养的模样,但是凡事心里有底才不会乱分寸,这也是他爸妈肯放心让他自己到处去疯闹的原因。 就为这,余子茂不知憋了多少火,偏偏贾鲁昕还浑然没当回事儿一般,该怎样还怎样,就是对着张静北都会时不时刺上几句。 赵宁宁对这类人最是瞧不上,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这么端着霸着还真把自己给当个人物,也就余子茂气量好不跟他计较,既然余子茂不说,她便也就不说什么,不过转过身她还得劝诫余子茂一句,以后离这人远点。 余子茂想了想,没反对地跟着点头,反正过不久他就要跟着去上高中了,贾鲁昕再在他家窝着不走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再者贾鲁昕偶尔专注看他的眼神让他浑身毛毛的,着实渗人得紧。 也因此,余子茂对及时过来将人打包带走的贾高林很有几分好感,艾玛,太及时了,兄弟你拯救了我的人生啊啊啊…… 只是这走了一个又赖上一个的也挺让人头疼的,不过看余子茂丝毫没察觉半分的模样,张静北心里叹了声,还是没出声点明,反正急的人不会是他,何必让余子茂这么早开窍?何况,如果可能的话儿他并不原因余子茂走他这条老路。 想归想,张静北不由还是多问了几句,你最近怎么跟贾鲁昕他哥走那么近?平时常见面,很熟吗? 余子茂抓抓头,有些赫然地嘿嘿笑了声,还真不熟。 张静北翻个白眼,不熟你还敢跟他到处去逛美食,不熟你就这么毫无心理压力地坐着人家的车,花着人家的钱,回头还一脸傻逼地说人家仗义、懂得感恩,艾玛,得亏他弟弟寄宿早我家,不然他连想找个人回报的地方都没有,别太感激,哈哈,哈哈哈…… 那些瞎话估计也就余子茂这傻子愿意信,不过既然余子茂这么认为,贾高林也是这么说的,张静北明面上自然不会去反驳,只会暗地里在与余子茂交流的时候,闷声下大力地砸瓷实了这理由,不怕到时砸不到贾高林自己的脚。 对于这贾高林,余子茂印象不算深,但他那身冰冷锐利的气息实在太让人无法忽视了,就是余子茂这二货在第一次见到这人时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事后虽没用力去记,但每次想起都深觉这人不好惹,被看一眼都跟刀剜似的一阵生疼。 不过听张小北明里暗里给他下绊子,余子茂这孩子太实在,犹豫一会儿,还是很厚道地帮人贾高林说了句好话,弱弱道,其实他这人挺好的…… 张静北当即眼珠子一瞪,一脸恨铁不成钢样,眼里就差写出‘你个傻逼’这四个字,真是恨不得一指头戳破他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装的什么屎糊糊。 你傻的吗?你傻了吧!我说你个二了吧唧的余小茂,出门忘带脑袋了吗?贾高林他好啥,好啥了你?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货!!! 哎,我告你啊,这事儿我得好好跟你理论理论,来,来来,别躲,你躲屁啊躲,过来!! 余子茂鸵鸟似的将脑袋死命埋进沙发上的枕头里,看着脾气一起来就暴躁地想砍人的发小,哆嗦着唇,简直欲哭无泪,有话你好好说啊亲…… 张静北一窝子邪火差点没一把烧了余子茂,余子茂屁股战战,心有戚戚,摸着脑袋刚想抬头斜一眼瞅瞅张小北的脸色,被劈头劈脑瞪一眼,顿时又蔫了下去,捂着脑袋丧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有在听了,你别打我,呜~ 张静北训完这不着调的二货,心情顿好,前后回味着思索了片刻,再次肯定贾高林没那么容易在余子茂这里讨到好之后,这才放心地哈哈笑着搓了一顿余子茂乱糟糟的头发,李博阳在楼下一喊,这丫的就一脸笑眯眯地扬长而去。 留下余子茂一人滚在沙发上嗷嗷乱叫,妈蛋,张小北你又弄乱我发型,待会儿我还约人一块去玩的…… 楼下两人早已走远,余子茂在房间里胡乱折腾了一阵,舀了水沾湿头发,对着镜子很是臭美地捣腾了一番,才慢吞吞迈着步子下楼。 张妈妈正收拾着今天要用的食材,见是余子茂,弯眼就笑了一下,两人寒暄几句,余子茂就借故溜走了。 冬天的风有点利,余子茂出了门,不由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两手合拢哈了口热气,定定神,冲路过的堂叔公微笑着打招呼。 后生仔真乖啊……堂叔公慈爱地摸摸他的头,随后手里就多了个红包,喜的余子茂连说了几声恭喜发财,直把个小老头乐的见眉不见眼,喜气洋洋地背着手走了。 老人家走路不快,余子茂在原地看了许久才见人在巷子口拐个弯不见了,低着头笑了下,只是抬脚离开的时候又看了眼张小北家。 其实张静北说的话儿,余子茂之前并不是没有没想过,这世上除了他的亲人,没有哪个人是无缘无故会对你好的。就是和他一起从小长到大的朋友,张小北和赵宁宁几个不也是他花了许多时间才建立起的情谊。 再看贾高林这点好,余子茂实在没放在心上,他是粗神经却不代表他不带脑子想事儿。对于贾高林的意图,张静北没挑明了说,余子茂自然不会想到那里去,但是对此余子茂也是有自己为人处事的原则的,他仔细琢磨过贾高林的性格,只要不越过他自己给自己划下的那条线,不论贾高林图的是什么,余子茂都不惧。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什么事儿都要这样小心战战地瞻前顾后,那他活着还有个甚意思? 张小北的关心则乱,而余子茂是索性懒得理,火烧屁股了也得等到火起那时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额,看见翡翠妹子的留言,我忙不迭地跑来更新了…… 捂脸,我知道我好懒咳……我知错了。 总之,看文愉快哈(>^w^<) 第七十七章 过年的时间,张静北大多是窝在张奶奶那里,好吃好喝先不说,就是红包都能收到他手软。 李博阳晚上接他出去玩,镇上节日格外热闹,到了年初二至年初十这段日子更是有戏班子来搭台唱腔作表演,到时老人小孩围了一圈,人山人海的大晚上倒不觉得有多冷,就是周边抱着根插满冰糖葫芦的木杵子的小老头叫卖起来语气也是格外的轻快。 张静北往那周边绕了一圈,手里攥着红彤彤的山楂串成的冰糖葫芦,嘴里啃着手艺人从铁罐子里头现场扯下的软软又韧性十足的麦芽糖,里面包了炸得酥脆的花生和其他干果,支了根细细的竹签架着,长长板板一条,一口咬下去,麦芽糖香甜又黏牙,和着里面包着的干果,一口一个嘎嘣脆,买来一支就够小孩专注啃上老半天了。 周围陪着家里老人来看大戏的同龄人不少,孝心是一方面,另则来凑凑热闹也是挺不错的,没看见张静北刚来没多久,那边就有不少小伙伴认出他来,站起身一个劲儿冲他招手,被家里长辈轻声呵斥了一句,忙又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急忙忙走离座位,免得杵在那里遮了旁人的视线,还惹得别人不满和闲话。 趁李博阳和旁边一个长辈搭上话儿,张静北就跟那小伙聊上了,旁边那长辈是和张梓沁玩得要好的李姓姐妹,一拉起李博阳说话就没完没了,李博阳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不论她问什么说些什么,一直都很耐心地应答。 张静北和人闲扯两句,看人李博阳还在唧唧歪歪和长辈墨迹,心里就不耐烦了,他不喜欢那些但凡有点沾亲带戚的关系,就对他和李博阳的亲密指手划脚的长辈,搞的好似跟他有多熟似的…… 张静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几次试图挣开李博阳的手都被毫无保留的更加用力攥了回去,小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不过在外人面前他的表象一向维持的好,至少近些年来很少有人再说他的任性娇纵不懂礼了,暗地里对着李博阳不知翻了几个白眼,只好抿着嘴憋气。 这样的人你永远别想让他迁就什么,即便张静北本质上确实是个心软的人。 相互熟悉到没有分毫距离的两人,张静北哪怕一个小情绪,李博阳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知道小孩不耐烦,再加上昨晚上实在被折腾的很了,早上起来都手软脚软的,在张奶奶那里窝了老半天,还是不知情的老人看不过眼,非催着两个大晚上的出来看大戏,估计张静北这会儿还好好地窝在那炕子上,安安心心剥着张奶奶给她孙炒得糖栗子,偶尔逗逗那愈发懒散的斑二少,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因着这点不耐烦,李博阳也不敢和那长辈也就是聊太久,随意寻了个话头就掐断了话题,拉着张静北要走,那长辈似是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着两半大小子有些了然地笑了笑,真是,这李家小子年纪小小不得了啊,真正说上话才觉得这孩子脑子成熟思维逻辑缜密地能跟大人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时忘形便聊得久些。 两人前脚才走,张梓沁安顿好张奶奶,后脚就过来找她闲聊。 身为长辈,对于家族有李博阳这样上进有脑子又有手段的晚辈,李家表姑心里还是很得意地,不过在提起和李博阳玩得很亲近的张静北时,她很明显地皱了下眉,虽是看在张小姑的面上没多说什么,但是心里大概也是觉得这孩子太娇气,李博阳对他宠的有些过分了。 那李家表姑其实跟李博阳家算不上什么太亲近的关系,不过同在一个镇子,说不亲近却也亲近,只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外拼搏很少回来,就是之前看见李博阳和张静北也是很久之前的时候了,那时候只觉得两孩子实在粘腻的很,却没多想,到现在长了年龄,便又觉得太过亲密了也不好,只是张李两家向来不分彼此,她也知道她这话儿真说出来恐怕不太好听。 张小姑向来最擅察言观色,两人又一直联系甚密,她那发小抖个眼皮子她都能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明白的很,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儿,对于张静北和李博阳的亲近,虽有疑虑,却更多的是不以为然,何况两人难得再聚,为了这些有的没得的话题儿闹不愉快就得不偿失了。 这话儿略过先且不提,那李家堂姑却是个极八卦的。 诶,诶诶,你大姐那算怎么回事儿?听说前儿个那谁……她努努嘴,暗示意味极其明显地拿眼瞄了眼搬了长木凳子陪张奶奶一块看大戏的张鸿雁,眉眼间都是好奇,眼睛微睁,略带小心地问,喏,就是那个谁,不是说都找上你们家门去了吗?怎么着?难道大姐有和他重归于好的想法? 张梓沁俏皮一笑,耸耸肩,谁知道呢? 不过近日郑荀在杏杨镇频频露面,虽也没真正和他们家牵扯上什么关系,但是这时不时就要来秀一下存在感什么的,实在很难让人产生好感。 张梓沁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地叮嘱她,这事儿我大姐自己会处理,你可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尽捣乱,要是折腾出什么事儿来,看我大姐回头怎么削你。 李家堂姑砸摸下嘴,很是心有戚戚地点头点头。 大戏开场,场下的人一下安静许多,在场的小辈都是坐不住的年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四目相对,顿时很有默契地约好一同离去,打算叫上几个要好的朋友去前边大操场上打烟花。 张静北吧唧吧唧啃着手里最后一颗糖葫芦,乖乖站在一边看李博阳挑挑捡捡买了不少的烟花,有细杆爆发性强的单色烟花,也有三角状呈四面喷射的双色烟花,还有各类摔炮,及铁丝状的手转烟花,眼花缭乱的让人每个都不想错过。 李博阳挑的很认真,还给旁边围上来的几个亲戚家的小孩买了些,张静北嘴巴塞的满满的还不忘指使人买这个买那个,被那些孩子奇怪又惊叹的眼神看了一眼又一眼,半点不以为意地站在角落边,翘着唇角等着李博阳挑好了东西给他擦嘴边碎碎的糖渣滓。 有胆大的小孩围观了一阵,抱着怀里一捧烟花,笑嘻嘻对着张小北划脸颊,嘴里嚷着,小北哥你可真不知羞,老大个人了还要博阳哥给擦嘴,羞羞脸,羞羞脸…… 张静北抽空横了他一眼,哼了声,你懂个屁! 这叫情趣,情趣懂么?就是别人看不懂又体会不来的感受就叫做情趣。 两个刚学会怎么谈恋爱的死孩子,屁都不懂,浑把肉麻当情趣,还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很。 打烟花的地方一般都在空旷的地方,冬天太干燥,东西一沾了火星子就不得了了,张妈妈搬了几大筐冬橘出来,分了许多给周围相熟的老人小孩,看到两人买的那一大捆,有些头疼的看了眼自家儿子,睨着眼打趣,哟,还敢玩呀?不怕像上次那样撩了头发了? 张小北撇嘴,探着脖子让张妈妈喂他一瓣剥好的橘子瓣,甜滋滋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眯眼笑,抱着张妈妈的手娇声娇气地,哪能啊?李博阳在呢,我点了火让与他拿着放,妈妈,再喂我一瓣,喏,要那个大瓣一点的,啧,好甜…… 冬天的橘子略有些冻牙,不过那股子甜味反倒更足,张静北笑眯眯地让张妈妈喂了几瓣,赶在张大山从屋里出来之前,招呼着旁边几个小孩,让搬着一块去后山那块小坡大烟花去,那里都是些农田果蔬,没什么高大的树木,起不着火,安全的很。 没几步在路上碰见李彤,这街头巷尾的走哪儿都能碰见熟人,之前买的烟花都让李博阳拿着了,张静北空着两只手,想了想,又从张妈妈那里拿了一袋橘子,一路就专心致志剥他的橘子去了。 李博阳今年又长高了许多,张静北现在看他都要仰着头看了,小孩抿着嘴想想又觉得不乐意了,脚步慢了一拍,探着眼暗自在心中比划两人的身高,发现自己和他的差距越来越开之后,心里愈发沮丧起来。 哎,什么时候自己有李博阳那身高就好了,张小北矮着个脑袋,努力回想了下自己上辈子的身高,哪怕到死他也才一米七五多一点,比李博阳矮了不是一星半点,要知道李博阳最高的时候可有一米九多呢,高得像个竹竿,啧,真讨厌。 这张小北慢下一拍步子,李博阳就觉出来了,又听耳后那孩子自个念念有词的自言自语,声音太小他没听清,不过看他那眼神和手脚动作比划的模样,想都知道他在念叨着什么,顿时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唇,对这孩子的纠结之处很是无语。 张静北扯扯李博阳的袖子,让他低下点头,顺手就把手里的橘子塞了一瓣进去,看他看不出表情的脸上慢慢透出点温和和笑意出来,小孩弯起唇,觉得也挺高兴,拉着人又开始絮絮地念叨起来,诶,你说李博阳,你怎么可以长这么高呢?你以后不要长了吧,我都要矮你半个头了,以后走一起多丢脸啊!哎,我丢脸了,那你脸上也不好看了,对吧?所以你还是不要长那么高了,长得高又不能当饭吃…… 小嘴碎碎念了许多,又说,你长得高有什么好啊,我看你还得仰着个头,脖子可酸了,以后久了是会得颈椎病的,到时你就得哭了。你说我还闹得一自卑,多不划算啊……这前前后后数落了一大通理由,好似他这个子一高,直接就能把个张小北给整残废一样,后面拖拉拉一大串罪名顿时把这李博阳给逗笑了,诶,这说的还跟真的似的,敢情他不乐意了,李博阳这个子就不长了?他们这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年华正好呢! 见李博阳微眯下眼,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己,张静北摸了下鼻子,觉得自己果然很有些臭不要脸的天赋,翘着唇角一下又有些高兴起来。 不过,这点子高兴在李博阳说他以后会每天带着张小北一起跑步做运动之后,顿时消失殆尽。 张静北使劲儿想要挣开李博阳牵着他的手,高高竖起的眉让他看起来脾气暴躁得不行,瞪着眼立马就跳脚了,若不是旁边还有人,恐怕这会儿戳着他鼻子臭骂一顿都是轻的。 李博阳向来懒得搭理他这些臭毛病,他要敢跳脚,大多时候是不理的,但是闹急了,两人肯定得干一架,指不定是谁被揍得满屁股开花呢。 李博阳又瞪了他一眼,张小北不高兴也只好把一肚子的忿忿都给咽回去了。 妈蛋,还跑步,还做运动,运动个屁……最后还不是运动到床上去了,李博阳你给老子说说,这话儿都提了多少茬儿了,哪次不是把他给弄床上去的,别拿爷不爱喝的牛奶来哄我,会长高,长高个屁,老子长哪儿去了?跟你差一大截呢,就知道哄人,妈的…………啥,真长了,咦……好像是长点了…… 两人远远走在后头,前边抱着烟花跑后山的孩子老早就去占位了,哪顾得上他们。 张静北的脾气风风火火说一阵是一阵,前头还火急火燎的闹脾气,没两句,自己又乐得什么似的,拉着李博阳比划来比划去,觉得自己好像还真是高了那么两厘米,心情顿好,路过某个黑暗不见五指的拐角处时,还特意拉着李博阳亲了他一口,咧着口糯糯的细牙,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后山人多,比大操场那边多了不少,男男女女的多是是小情侣来打烟花寻浪漫的地方,张静北挑了个稍微安静点的位置,一挑眼还看见了不远处和其他女孩子一块点烟花的赵宁宁一帮人,余子茂也在一起,不过旁边毫无意外的跟着贾高林,两人交流很少,但是气氛明显不之前好了很多。 张静北皱了皱鼻子,对着那贾高林深看一眼,才敛了眼中的深思,转过头跟着李博阳一起将袋子里的烟花都摆放出来,等着点了火就能飞到天空去,炸出色彩斑斓,美丽夺目的烟花来。 那边余子茂玩得很投入,哪怕身边跟着个他并不是太喜欢的贾高林,也没将他这股高涨的兴致打击下去,反而因为赵宁宁买了几样样式比较特别的烟花显得很是蠢蠢欲动,跑上跑下光顾着琢磨那烟花烧出来会是什么模样了。 贾高林来得匆忙,从家族聚会上仓促离开,再一路开车到这杏杨镇,前后费了不少周折才见到余子茂,只可惜余子茂在被张小北警告过一次之后,原本对他就不怎么样的情绪明显更淡了,这一晚上下来两人说不上几句话,比之从前还不如。 贾高林眸子微沉,性子却是个沉得住气的,余子茂对他漠视加无视,他也不恼,只是客气礼貌地带了自己精心挑选的补品和年货送到余家,跟余父进行大人与大人之间的生意交流之后,借着这趟的方便让余子茂带他到杏杨镇上走走,一路上观察之下倒是摸到了些许余子茂的脾性,相处至今竟然还算和谐。 余子茂挑了几根射程远,色彩也艳丽的烟花插在泥土里,捏着根香火一点,倏地就迅速往旁边一躲,看着那朵朵烟花绽放在天空中,仰着脑袋看得有些出神。 记得有句动人的情话说,你在桥上看风景,我在看你。 余子茂仰着头看烟花,而贾高林则定定看着少年在耀眼的演化中似是染了霞韵一般的脸颊,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亮的惊人。 真美呀……余子茂赞叹出声。 是啊,真美……贾高林望着他无声喃喃。 你也觉得很美对不对?余子茂忽然转过头来问贾高林,只是问完他也没想听贾高林的答案,只是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夜空,突然啧了一声。 余子茂会在此时这般浪漫的景色下出声倒让贾高林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他更关注的是余子茂稍后一闪而过的拧眉,不由询问出声,怎么了? 没,也没啥……余子茂不太习惯别人靠他那么近,身体往后缩了一缩,摸着鼻子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一本正经道,就是想到去年我把一盒子小纸弹塞到牛粪里去,火一点就炸得满天飞,咳,就跟现在一样。 ………… 期待有什么浪漫情景的贾高林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他好像还能闻到余子茂说起这话儿时,牛粪四处乱飞时的‘满面芬香’。 至此,贾高林对余子茂的那根代表情商和浪漫的筋儿算是真正绝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月结会之后好忙好忙,最近天天加班,简直是要累死的节奏…… 第七十八章 冬天能做的消遣娱乐并不多,尤其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得回去招待自家的客人,就是镇上的饭馆和铺子也少有开门的,大多早上早早起了来开门市,到了中午就各自打烊回家陪老婆孩子嗑瓜子玩去。 常去的吧厅倒是有开门,不过里面人来人往比平日更多几分热闹,想要进去玩还得提前订位子,这春节长假回家过年的老少青年多得能堵满这整个杏杨镇,今天约了你,明天你约我,日日不落,可把那吧厅老板给喜的,就指着这几天给赚个满堂红了。 近傍晚,帮着张大山招呼客人的张小北总算找到点空隙歇口气儿,他在镇上平均年龄上算是年纪偏小的,但是架不住他辈分高,人来人往的青壮年中,十个有九个得喊他叔,嘴上这么喊着,手里还不忘给他塞个大红包,偏那张小北一口一口大侄子,喊得忒得劲儿,面上丁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倒是收红包的手一点都没软。 招呼完他的大侄子们,张小北捂着满满一口袋红包乐颠颠去余子茂家玩儿,昨晚上就说好了的,收了红包去他家玩炸金花去。 临走前,张小北躲在李博阳房间里,先扒拉出李博阳的保险柜前前后后数了一通,确认自己手上的零花钱全部输光也不会没饭吃之后,这孩子大手一挥,极爽快地从李博阳家的厨房里摸了一根小黄瓜,雄赳赳气昂昂地往余子茂家出发。 走半路上,给李博阳打电话,说他那边事儿还没完走不开,张小北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一时没忍住,直接杀去了李大伯家。 一路冲到大门前,张小北犹豫了下,转头又去路边小店买了几包小孩爱吃的牛肉干,掂了掂手里的份量,顿时觉得自己半路杀进去抢人也有底气的很,眯着眼笑得很是得意。 要说张静北最大的本事儿,就是无论走到哪儿他都能跟进自己家一样,自在又闲适,半点没登门入室的生疏感,特别能随遇而安且自得其乐。 这不,张小北这破孩子拎了一袋子包装精良、份量不少的牛肉干,步子径直往屋里走,见着人就喊叔叔阿姨大伯婶婶,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李家哪个小公子在外边玩回来了,那姿态特别的恣意潇洒,搞的蹲门口眯着眼抽烟的李大伯一脸的哭笑不得。 哟,张家小子来了,博阳还在里面忙呢,快进来坐坐……大伯娘是个嘴巴爽利,性格豁达的女人,见着张小北那一脸‘我带礼物来上门做客了,快来招呼我’的表情,登时一乐,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的。 张静北也不生分,上下嘴皮一磕拉,翘着唇角一下就笑了,唉哟,大伯娘在呢。他那步子一转又蹬蹬蹬跑李家大伯娘这边来了,蹲下探身去看大伯娘料理水桶里的乌鱼和海蛤蜊,鼻尖满满都是海里特有的咸腥味,刺鼻的很。 张静北伸出手指随意拨拉下那桶里的蛤蜊,个个都有拇指头一般大,看起来就生嫩鲜美极了,养两天吐吐沙味道会更好。 屋里面吵闹的很,隔着几步远,张静北都能听到里面小孩子欢声雀跃的笑闹声,耳边连绵不断的堂哥、堂哥叫着,时不时还有李博阳的声音,叫的可不就是他嘛。 这一岔神,张静北一下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抱着膝盖蹲家门口和大伯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倒是大伯娘挺喜欢眼前这孩子,看他手指一下一下拨拉着那桶里的蛤蜊,抿着嘴笑着打趣,喜欢吃蛤蜊?回头等大伯娘料理好了,腌渍一盆给你家送去,加了蒜和酱油香料放半天入入味,保准你吃的舌头都要吞掉。 张静北胡乱笑着点头,显然没把她的话儿当回事儿,且他嘴挑,吃东西向来信奉一个鲜字,这大伯娘的手艺他还真没尝过,不过他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听到大伯娘这么说,破孩子还挺认真地看了看大伯娘料理蛤蜊的手法,觉得跟自家母亲比也不算差之后,眯着眼很放心地笑了笑,又跟人先聊两句,拽着一袋子牛肉干到里边找李博阳去了。 李家家大业大,后代子孙都不知传了多少代,到如今李博阳这一代就更是枝叶繁盛,香火荣鼎,这些人大多是在镇外头讨生活做生意,到了年头春节才回来一块团聚,所以李博阳这大大小小的堂弟堂妹和表兄妹倒是真不算少,且他生的高大俊朗,又是个温和的性子,碰着谁都是极喜欢他的,李家那些小辈会缠上他,张静北表示一点都不惊讶。 只要不跟他抢李博阳或插手他和李博阳的事儿,其实张静北很少会那样鲜明直白地表达出他对一个人的不满,大多时候他是不以为然的。世上人有那么多,会对李博阳产生好感的人不计其数,他总不能一个一个全部乱棒打出,整日里就顾着醋海生波,那这日子他还要不要过了? 进了门,张静北自己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李家那几个小辈一脸惊奇地看着他,眼里有好奇、惊艳、还有种种复杂的情绪,总之,并不惹人反感就是。 有两个年纪很小还不是太懂事的孩子端着糖果盆子跑过来,先是怯怯地看他,见张静北回以一个明媚到耀眼的笑,立马不管不顾地屁颠颠抱着他的宝贝盆子慢慢走近,走了两步大概觉得这人没啥威胁,又笑得极好看,半点没停顿,两句话功夫就将之前还宝贝的不得了的糖果盆子全数给了张小北,一口一个小北哥哥,喊得可亲热。 李博阳隔着几步远看他一眼,放下手里还没修理好的游戏遥控器,转头对旁边的小孩叮嘱几句,三两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拢了拢小孩的衣领,低声问他,怎么过来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还得等会儿才能走的开,你先坐一下。 张静北冲他咧嘴笑了一下,低着头给那两个挨挨蹭蹭挤过来的小家伙剥糖纸,微垂着眼睑看起来安静又秀气,甚至两个小家伙闹他,要他抱,张小北也只是脸色淡淡地给人擦嘴角,用手指头将两孩子愈靠愈近的脸戳开,又靠近,又戳开,靠近、戳开、靠近……乐此不疲。 坐了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嗡嗡嗡地响,张静北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余子茂,没理,随手放桌上了。 手机的嗡嗡声一直不停,张静北倒是老神在在地很,两孩子争着要给他讲故事。 说灰姑娘,十二点之前的公主和南瓜车,两个孩子争相发表自己的想法,又问颇有些昏昏欲睡的张小北。 张静北愣了半天才在两孩子的明示暗示中想起他们刚才说了啥,又发了会儿呆,慢吞吞咦了声,说……那灰姑娘不是男的吗? 两孩子当场惊呆了。 张静北摸着鼻子很心虚,其实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看过这个故事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随口瞎掰就是了。 被两个孩子的目光看的有些尴尬,张小北抓抓头发继续瞎掰,扯道,灰姑娘其实是个男的。你说他干嘛穿裙子扮成女的?哈,那还不容易,因为他喜欢王子啊,怕别人反对他只好扮成个女人了。 你说他为什么只能假装到十二点就变回原型了? 咳……那是因为过了十二点他就要睡觉了啊, 这两人一躺床上,衣服一脱,那不就露陷了嘛! 两孩子眼睛都要瞪脱窗,拍着胸口满脸恍然,原来如此……人生果然无时无刻不再刷新你的下限。 但是两小鬼又疑惑了,两男的可以在一起吗? 张小北眨眨眼,坚定点头,应得理直气壮,你看我和李博阳就是啊。 哦………… 两屁孩子似懂非懂,但是又觉得张静北说的好有道理,一时竟无言以对,乃至于多年以后知道真相的他们,眼泪都要掉下来…… 怕说的太多露了陷,张静北抓起面前的糖果就急忙忙找李博阳去了。 张静北走得匆忙,大衣扣子都没系,被李博阳劈头劈脑瞪一眼也不生气,嘴里嚼吧嚼吧动个不停,主动伸手牵李博阳。 去到余子茂家的时候,他和贾高林几个老早就开张了,一听他两的动静,那破孩子扔了牌就往外跑,叉着腰对张静北兴师问罪,张小北你怎么又不接手机?不是说好了要早点过来吗?我妈给你卤的猪大肠都要凉了,都等你开饭呢。 张静北似笑非笑睨他一眼,指指他嘴角,嗤嗤笑道,下次偷吃先把嘴擦干净。 余子茂愣了下,抬手一抹嘴,半点没被当场抓包的狼狈,只是皱着鼻子哼哼,让开一边的身体让两人进去。 进屋里一看,贾高林也在,近日来他频频在余家露面,张静北不信他没有一点图谋。没看那贾高林搭着余子茂的肩,脸靠的那么近,余子茂都没什么反应,放以前,谁信啊?! 张静北心里有些不舒服,哎,你说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呸,不是,是发小,突然有一天发现有个人抢了自己的位置,那心情……太纠结了。 张静北看着贾高林那眼神就跟看坨屎差不多,至于余子茂,自然是牛坨坨上的牵牛花了。 余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好几样都是张静北爱吃的,像酸菜鱼片酸辣爽口、猪蹄炖黑豆又胶又补,白肉蘸蒜泥……吸溜,张静北讨喜地朝余母一拱手,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哎呀,余阿姨你真是太客气了,嘿嘿,嘿嘿嘿,真好吃…… 余子茂挨着余妈妈坐,贾高林紧挨着余子茂,余父去老友家串门去了,张静北看了看,自己拉着李博阳坐到了另一边的位子上。 看得出余妈妈对贾高林的印象不错,偶尔言谈皆是眼带笑意,眉目温和的模样,张静北撇撇嘴,到底没当着余妈妈的面给他下绊子。 无独有偶。这贾高林前脚来杏杨镇,后脚贾鲁昕就轻车熟路地跟着来了。 张静北当时玩了半天炸金花,被余子茂赢了不少去,本来就窝火,再看那时不时就要对他阴阳怪气一阵的贾鲁昕,冷着脸别说脸色有多难看了。 贾鲁昕和张静北认识也不是一两年了,先时还好,两人没有太大交集,就是想吵都找不着人,后来跟着余子茂与他玩久了,加之他对余子茂的感情慢慢变质,占有欲变强,两人之间的小矛盾便渐渐多了起来。后来更是发展到,但凡张静北敢和余子茂亲近点或者有勾肩搭背之类的动作,这家伙准的发飙。 对于贾鲁昕这种略带神经质的情绪,张静北并不如何放在眼里,贾家情况本来就特殊,他在那种环境下会产生怎样扭曲的情感和心理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何况前面还有个对余子茂虎视眈眈的贾高林在呢,他就不信贾鲁昕能越过贾高林去?! 张静北瞥了一眼贾高林,看他对贾鲁昕的到来脸色淡淡的模样,一时看不出什么态度,不过既然他能同意贾鲁昕加入一块玩耍的队伍中来,原本心有退意的张静北眼皮一凛,拉着李博阳继续奋战去了。 贾家两兄弟的性格从玩牌的方式中就可窥一二,贾高林沉稳,打牌都是瞻前顾后,走一步看十步那种,稳妥的很,而贾鲁昕瞧着乖巧文静,打起牌来也很有赌徒的模范,一把大过一把,完全不管不顾拼了命也要压着别人打的那种。 对此,被压的抬不起头来的张静北怒了,一拽口袋里的红包,全数压下还仅仅只能两两打平。 张静北这人好面子的很,自觉输了面子的他也不愿意找李博阳借,对着贾鲁昕幸灾乐祸的面孔,气的直磨后槽牙,眼角一瞥,顺手就抓起从李博阳家厨房带来的那根黄瓜…… 拍桌大呵,压你一根黄瓜,给我开!!! 李博阳:………… 贾鲁昕:……… 余子茂and贾高林:………… 咳……欲知详情,滚过来听。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好~\\(≧▽≦)/~ 第七十九章 贾鲁昕并不是个沉不住气的,能在贾高林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人,还有什么忍不得的。 只是离了贾家在杏杨镇的这几年的快活日子,到底让他疏了往日做小伏低的谨慎,且他也是摸到了几分张静北的脾气,知道这人也就性子乖戾了些,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其实张静北还是挺好说话的人。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贾家的环境背景。贾高林的父母是利益联姻,平时各自玩各自的,除了共同培养的继承人他们的儿子贾高林外,两人可算是相敬如宾却没有什么真正的夫妻情感,只要不损害两家的利益和贾高林作为贾家继承人的根本,即便是后来有了贾鲁昕这个不怎么光彩的存在,贾夫人的态度亦是不以为然到轻慢无视的地步。 对于贾鲁昕来说,在贾家,他能吃饱穿暖,但是再多的却是奢求,自他被接进贾家开始,他就明白自己在贾家这种可有可无的地位,除了他自己,贾鲁昕再没有任何。 而被贾氏夫妇从小教养成的贾高林,在某些方面和这两夫妻自然是一脉相承,对于贾鲁昕,贾高林的反应淡淡,说不上关心也说不上厌恶,只比陌生人多那么几分熟悉,这还是贾鲁昕多番努力争取之后的结果。 后来到了杏杨镇,虽然不知自己为何要寄住到余家去,但是余父余母都是性情极好的人,又有余子茂这样古灵精怪又淘气的孩子一起做伴,说来这是他人生以来过得最开心的几年。 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小辈,一个能够得以被长辈轻声训斥、教导,还有关怀的孩子,加之余子茂的性子活泼又是爱玩的年纪,两人相处起来虽有摩擦却也还算融洽,拘谨了多年的性子一旦松了绳子,再想套上缰绳就显得格外难适了。 会和张静北那样肆无忌惮的打闹在一起,这又何尝不是他放纵自己,沉溺在这杏杨镇的人所特有的浓郁人情里,这里让他感觉温暖。 明知贾高林最近往余家跑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是贾鲁昕犹豫再三,还是收拾东西颠颠地跑来了。 见到贾高林,贾鲁昕心里有些发怯,偏偏张静北就跟无视了那人似的,见着他就嘻嘻哈哈地冲他闹,心情微缓之余不禁有些莞尔。 贾鲁昕礼貌地和余妈妈打招呼,拎着一袋子礼品就进来了,暗暗吐口气儿,告诉自己不能怯步,在心里打足了气才勉强做到姿态坦然地面对贾高林,以往的小心思他是从来不在张静北这些人面前掩饰的,但是对着贾高林,他不得不收敛几分。 顶着贾高林冷漠的眼神寻了个椅子在余子茂身旁坐下,贾鲁昕很努力地忽视那如针芒在背的目光,对着余子茂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白净的小脸阳光明媚。 张静北和余子茂同时皱皱鼻子,这死孩子,就会使这招,真是,真是……怎么看都讨厌不起来。 人和人的情感太过于复杂,但是迟钝如余子茂,对贾鲁昕于自己那小心翼翼的爱护之情却并不是毫无知觉,虽然他对这种爱护和亲近之由有些不太理解,但是对于一个愿意都自己好的人,他是怎么也讨厌不起来的,也因此,护短如张静北才会对贾鲁昕那略显过火的神经质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有包容。 屋里的暖气很足,不过贾鲁昕的手脚始终都冰凉凉的没什么温度,他是坐在余子茂旁边的,一次摸牌的间隙无意中碰到他的指尖,登时被他泛冷的温度给惊得头皮一凉,余子茂难忍不悦地看他,死死盯了两秒,才略带抱怨地起身给他倒了杯热开水,一把塞进他手里,眉头皱的紧紧的,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啧! 张静北拿了一手的臭牌,正拧着眉琢磨怎么才能反败为胜呢,一听余子茂这小声嘀咕,眼皮一撩就瞟了眼余子茂左边的贾鲁昕,看他神情怔怔,撇撇嘴又看向余子茂右边的贾高林,眸色深沉,唇线抿得直直地,显然余子茂对贾鲁昕的亲近让他不太高兴了。 嘁,余小茂这是倒了哪门子霉,怎么惹上这两兄弟?张静北抿抿嘴,趁着那几个还在暗较劲儿,扭头偷偷摸了李博阳的几张牌给换了,从一至十都给换了个溜顺之后,才拍着桌子嗷嗷乱叫,开始了啊,快点快点,磨叽啥呢,今儿个爷我大杀四方,通通给大爷我上缴压岁钱,哈哈…… 这臭不要脸的……!!! 余子茂关顾着纠结那两兄弟的暗波汹涌去了,一时也没想到张静北当着大家伙的面还能干出这狸猫换太子的事儿,摸着牌很是费了些神,倒是刚才一心二用的贾高林不轻不重瞟了眼张静北,见人压根没当回事儿般该咋样还咋样,半点没不好意思地大包大揽将那一堆红票子给搂了回去,不禁嘴角抽抽,很是无语了一番。 五个人玩牌玩到半夜一点多,后半夜基本是李博阳和贾高林在较劲儿,张静北玩累了就摸着手机玩游戏,一手塞了块切好的苹果进嘴里,时不时地也给李博阳喂一块,神情慵懒动作娴熟地让人连说一声腻歪都多余。 余子茂杀得兴起,还有半途退了出来给他当军师的贾鲁昕,在这三人激烈厮杀中,竟也占了不上不下的位置,可把他给乐得,只有贾鲁昕在一旁看着心绪颇杂,怕在场的几个小人精察觉,忙垂下眼皮敛了眼底的深沉。 张静北偶尔也会分些心神探头去看三人厮杀的战况,大多时候,他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贾鲁昕和贾高林两兄弟,他一早就察觉到这两人的怪异情绪,只是平时忽略太多,倒是从不曾专心细察过,这会儿再看,倒是看出了许多矛盾之处。 先且不说贾鲁昕的问题,单提这贾高林,张静北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上辈子他和余子茂一同走在一起时的情景,说是融洽,却更多的是余子茂被压制住的成份多些,只是他上辈子原就琐事繁多,和余子茂也不如这辈子亲近,乍一眼看过去只当他两走一起也没什么不对,毕竟他都能和郑云贤纠缠在一块,又和李博阳牵扯不清了,还有何颜面去议论他人之事,就这点来说,张大山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 人欲知耻,方能自尊。 张静北觉得自己臭不要脸的时候居多,但是总体来说还算是深明大义,你瞧,他对余子茂都事儿就很开明嘛,就算自家儿子……啊不,是发小,被个男人看上了他也没觉得有啥大惊小怪,有上辈子作前例还有他本人亲身证明,男男之事还真不是旁人几句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就贾高林这事儿来说,上辈子他和余子茂的前因后果他不清楚,这辈子贾高林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余子茂的,张静北也是无从说起,但是就事论事而言,贾高林若真得到余子茂之后的后续,张静北却是很认真的想过。 子嗣问题先且不提,总归贾家并不只有一个贾高林在,贾父贾母尚且年轻力壮,这不还有个贾鲁昕在呢嘛,死活也不至于断子绝孙了去,但是余子茂就不同了,余家就他那么一个男丁,让他跟男人搞一块去,余妈妈绝对会拎着把菜刀跟你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首先,余家这里就过不去。 上辈子怎么解决的张静北大概也能摸到几分因由,大抵还是余家这边势弱,即便后来借势起复,但是到了贾家面前便有些抬不起头来的感觉。先是贾家占着大义,一开始就压了余家一头,到后来贾高林看上余子茂,其中阴谋阳谋用心极深,等到余子茂落了网,余家再想做什么就欠缺些许力度了,那才叫悔之晚矣。这和这辈子张鸿雁亲自出手牵线搭桥可是大为不同的两种局面。 公平往往只存在于两者都在同一水平线上的时候,而开头往往预示了后续了结局,因果循环,自古如此。 作为生意合作者,贾家这边先失了底气,贾高林再想图谋余子茂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不到运筹帷幄,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局面,贾高林未必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其中贾鲁昕的作用不论,这时候余子茂的态度就很能左右结局了。 而如今贾高林在贾家还不至有前世那般举足轻重的地步,余家和余子茂的态度如何还不算重要,若是贾鲁昕再从中作梗一番,恐怕贾家那一对貌合神离、相敬如宾的两夫妻会首先跳出来发难,他们培养了这么一个优秀又合格的继承人,可不是专门让他来找男人的。 思及此,张静北停下手里按着游戏键的手指,撩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犹在晃神的贾鲁昕一眼,抿着嘴一下笑开了。 人生不止,折腾不休,这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儿,可不是一句你情我愿就能团圆的了的,何况就贾高林的现状来说,他这算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呢。 觉得自己想的远了,张静北琢磨着得空儿了还是要好好和余子茂交流交流,省的他回头一个没注意,就让贾高林把他发小给拐跑了的,到时他去哪儿找个余子茂给他余阿姨去啊? 由此及彼,张静北不由有些发愁,说来,他的情景也不比余子茂好多少,贾高林那还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呢,要说发愁早着呢,他和李博阳可是该做的都做了,全身上下寄没一处是对方没摸过、亲过、看过的,上了贼船也得看李博阳肯不肯啊? 所以说,他这硬仗还不知有多少场要打呢?艾玛,光是一想想,张静北都决定牙梆子闷闷地疼。 许是张静北想事想的太过出神,摩挲着两指一时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这思绪一停顿,那边摸着牌打的认真的李博阳一下就察觉到抬起头来,脸微侧,轻声问他,怎么了? 张静北一抬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棱角深刻的下巴出神了两秒,眨眨眼,才略略回神一般,眯眼笑着摇头,事已至此,何必多想,顺其自然吧。 又过几分钟,一轮厮杀完毕,余子茂果断扔了纸牌让贾鲁昕给顶上,自个趿拉着拖鞋,拽着裤腰带往隔壁卫生间跑,张静北看了看他离开的方向,又默默看了看自己刚刚拿完水果,略显黏糊的手指,在随手揩在地毯上和去厕所洗净之间犹豫两秒,果断起身跟着走了。 余子茂放完水刚出来,就碰上同样跟着出来的张静北,顿了下,在门口站定了等他,等到张静北洗好手出来,摸着鼻子踌躇片刻,才慢吞吞跟在后面问他,诶,张小北,你有空没,咱们聊聊呗? 张静北歪过脑袋看他,凝视几秒,又看看外面肃冷的黑夜,点点头。 两人去了走廊尽头的一处阳台上,那里是一处杂物室,平时很少有人会到那边去,这会儿夜里更是显得寂静。 余子茂的步子沉而缓慢,这说明他心里藏着事儿,还不是一般的事儿,至少已经让他不得不正视,并且开始忧心起来。 余子茂平时玩的最要好的除了赵宁宁就是张静北,不过赵宁宁是女孩子,真要有事他第一个找的还是张静北,因此这次开口他也只是初初开始酝酿了下情绪,真到说起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说的还是贾家那两兄弟。 余子茂觉得很奇怪,这种怪异感在平时还不察觉,到了贾高林和贾鲁昕两人真正面对面的时候,那种难以忽视的违和感让他一次次突突地小心脏乱跳,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感和紧张感,而更多则是危机感。 我觉得鲁昕和他哥很不对劲儿……真要说哪儿不对劲儿他也说不上来,但是夹在两人中间越久,余子茂那股怪异感和违和感却越来越深,他摸着胸口有些表达不上来,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捉摸到什么东西,仿似隔了一层纱般影影绰绰,只差伸手一掀就能得知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张静北拢了拢袖口,安静地望着他,静静地等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听他说。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最近鲁昕对我是越来越怪了,说他是对我占有欲强吧,那我也能理解,毕竟他在贾家那地位摆着的,明眼人都知道他在那里根本是无足轻重,我跟他一起认识这么久了,心里也不是不愿意和他玩一起,就是平时多迁就着他也没觉得什么,但是到今天,我反倒觉得他像是在防着什么……尤其是在他哥出现的时候,表面上虽然看着没什么,但是那种针锋相对……对,就是针锋相对,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这种感觉让我很不好受。 ………… 余子茂似乎是理清了些许思绪,断断续续地将心里的想法整理、表达出来后,他有些期望地看着张小北,他总觉得贾氏兄弟会那样针锋相对,其中肯定与自己有关联,但是他平素就不是会在这方面用心的人,真去追究他还真说不清楚,至此,也只能盼着张静北能给他一个答案了。 张静北沉吟半晌,面对发小那对亮晶晶的眸子,一时有些语塞。 他能说什么,说那大的老早打了你主意,说那小的也许也是对你打主意的其中一员?张静北可以很肯定地说,此时此刻还没成长成上辈子那样圆滑世故的余子茂,恐怕压根就没长那根‘男男之情’的筋,就是男女之情他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张静北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想了想,才道,你别多想,贾鲁昕和贾高林的事儿三言两语一时也说不清楚,你别看贾鲁昕老是阴阳怪气的,到了贾高林面前他比谁都识趣,兄弟当了这么多年,哪怕不是一个妈生的,感情还是有的,人家两兄弟再怎么闹腾也是他们贾家的事儿,跟你狗屁搭不上边儿,余小茂你就麻利地收了心别跟着捣乱就行,省的回头牵扯到那些糟七糟八的事情里头,到时你可别到我面前哭鼻子……两兄弟闹腾,关你什么事儿啊,你少自作多情了! 余子茂原先还悬着颗心呢,被张静北这么一说,他登时就不高兴了,梗着脖子直嚷嚷,谁、谁自作多情了?老子是关心贾鲁昕,懂吗?这年头,要找个跟老子一样有情有义的爷们,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可别臭美,你以为老子跟你说两句掏心窝的话,你就能耐了,回头让李博阳一收拾,张小北你可别哭到我这里来,哼,谁自作多情,呸,呸呸!!! 这临时一打岔,余子茂一下觉得丢脸了,虽然当场脸红脖子粗地将话儿给顶了回去,但是张静北那句‘自作多情’很是上了余大爷的脸面,这不,话儿刚一撂下,这屁孩子也不纠结刚才的问题了,背着手就气哼哼走了。 倒是张静北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很是肯定了自己刚才的那番言论,就是,贾家两兄弟爱咋闹咋闹,关他和余子茂什么事儿啊?懒的理就是。 那边李博阳见人久去不回,打了两轮就坐不住了,找了个由头就起身了,理由还是现成的,去厕所放水。 五个人一下走了三个,屋内就剩贾高林和贾鲁昕,两兄弟对视几秒,气氛却是就此冷了下来。 先开口的是贾鲁昕,他看着贾高林,口气很坚定,哥,我不会让你伤害子茂的。 贾高林冷哼一声,很是不屑,但更多的却是信心满满,那意思显然是---走着瞧。 贾鲁昕闻声一顿,放在腿边的手指慢慢收紧,面上沉默却固执,这就算是杠上了。 ………… 贾高林和贾鲁昕的暗波汹涌张静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他心里认定了他的那番想法,心思一转,快走两步又将余子茂给哄了回来,等李博阳出来找他们的时候,张静北已经和他约好了明天的行程,正说着呢,李博阳就来了。 于是,在贾氏兄弟心中各有计划,并打算好好接近余子茂好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时,一大早,张静北就带着余子茂跑他外公那里去了,到时他俩跟着林外公往深山里一跑………嘿,嘿嘿,嘿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算是我写得最精心也最随意的一篇了,唔,大家看得高兴就好,不拘这行文格式哈…… 最近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大家要注意身体,作者君近日才刚中招,嗓子一疼,紧跟着就开始咳嗽起来,成天蔫蔫的难受死,所以说,生病简直太痛苦了,大家千万别学我,宁可热死也别冻着啊。 这年头,要风度也得顾着点温度啊,耸肩。 话说,天气越冷,每天起来的点钟也就跟着往后推了,要起来更文简直痛苦死,宿舍网线不够长,又没装wifi,想要将电脑挪到床上去,我果然在做梦= =。 咳,如果有人天天叫我起床就好了,嘿嘿…… 明天是双十一啊,作为一个空窗多年的单身狗,我表示……【略心酸~】 嘤嘤嘤嘤~ 最后祝愿大家能早日脱单哈,给你们送红包哟到时。(*^__^*) 记得来报喜,哈哈~ 第八十章 今日阴天,有雨。 说好的旅行往后推迟了几天,张静北很不高兴。 过了年头那阵,家里的门庭若市的状况才稍有缓解,又逢天阴有雨,张大山干脆连门都懒得出,拉着二姑丈在大厅里下棋。 楼上的钢琴室现在已经成了家里那些小孩的游乐场所,二姑小姑的孩子都喜欢扎堆在那儿玩,好在张静北别的不说,对亲人还是很大方的,知道小孩爱玩游戏,更是把他许多珍藏版的游戏盘都拿了出来,有空了也带着他们玩,也不藏着掖着,可把几个孩子喜得,连连欢叫着,小北哥哥你真好。 好,知道我好就好好玩你的游戏去,省的我一加入你们就不要不要的,回头你们舅妈又说我以大欺小了。张静北揉了一把两个小蘑菇头的脑袋,又好气又好笑地将那梳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发型揉成鸡窝,对这两个小家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儿很是无奈。 两个小鬼头对视一眼,齐齐欢笑着扑上来撒娇,小北哥哥你多让让我们嘛,我们多玩几次就会很熟练的了。 张静北翻了个白眼,睨眼看他们,语调微扬,哦?二姑和小姑就是这么教你们的?等你们以后长大成人学做生意了,也只管叫别人让着让着就成了? 二姑家那个明显脸皮还没练出来,再加上性子耿直,面对张静北颇有些咄咄逼人的训斥有些发怵,顿时呐呐不敢言语,倒是小姑家那个小的眼皮子一转,摇着张静北的手,软软道,我们也就对着小北哥哥这样嘛,妈妈教我们的,以进为退,示敌以弱什么的…… 就是就是,那大的见风使舵倒是快,见这小的说的有几分道理,忙跟着附和,看得张静北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对比下这两个‘软硬兼施、能屈能伸’的小家伙,张静北眯眼回想了下自己的童年,不由一囧,他的人生字典里从来就没退缩二字,哪次对上张大山不是吵得鸡飞狗跳,最后不得不避开那咻咻作响的鸡毛掸子而逃之夭夭的,说不得闹急了他,当场面对面跟你叉腰对骂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气得张大山成日里是,开口小兔崽子闭口小兔崽子,真是见一次就恨不得逮住他狠狠抽一顿,偏心里最疼张小北的人是他,喊打喊得最凶的也是他,大概这就是父母对孩子爱之深责之切的缘故了。 出了房间下来楼,外面的雨仍旧淅淅沥沥地下,春雨绵绵,大有缠绵剩下整个冬季的细密。 张静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手里捧着碗张小姑给他塞的鸡汤,小心翼翼地小口小口喝着,想着李博阳,想着他这几天都没时间过来,一时情绪有些低迷。 这沈家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张静北恹恹靠在床窗边,一不留神被嘴边的鸡汤给烫了一下,不由吸溜下嘴,嘶嘶吐了两口气儿,颇为恼羞成怒地将碗往旁边一搁,下巴枕在两臂上,怔怔看着外面出神。 原本和李博阳说好今天出发的,虽说天上有雨,但是张小北心里其实不是不期盼的,只是临了临了出了变故,张静北也没办法了。 李博阳口上一直说,沈家的事儿他会解决、他会解决,如今看来,可不是他想解决寄能解决的事儿,沈庭雍虽说是他父亲,也不过是口上花花,一旦涉及他个人利益,就知道他尽干些什么事儿了。 妄图用李博阳手里的股份来拿捏、牵制李博阳,这就是他作为一个父亲该干的事儿?亏得他还有脸面找李彤一再交涉商议,孝顺又理智的李博阳能吃他这套才怪?都被人爬到脑袋上拉糊糊了,谁跟有什么交情、感情、亲情可谈的? 张静北分析来分析去,心里是越想越生气,有事儿不能等到以后有空了再说,不知道他和李博阳约好要去旅行的吗?真是,真是想想就糟心。 张小北狠狠踢了喜爱墙角,在几天前几次三番要求李博阳带着他一块去,被再三拒绝之后,他也恼了,诶,李博阳你是不是嫌弃我累赘了啊?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老子去那儿给你助助阵也好啊,老子是怕你被他们欺负知道吗?…… 李博阳颇为感动,感动的后果是,这个因为过年家里人来人往禁肉好几天的年轻小伙儿,扛着张小北就往房里去,蹬蹬蹬拯救他多日以来的x求不满去了。 当然,到最后他也没点头同意张静北跟着他一块同行到沈家去的提议,只是临走时抱着他哄了好一阵,一开始张小北还挺受用,但是眼看人越哄越歪,顺势又有将自己哄上床的嫌疑,李博阳被一脚踹出去,让他滚到沈家去了。 想起这事儿张静北就怄得不行,尽管他早就知道李博阳一旦决定下的事儿自己是改变不了,但是心里还是想努力一番。 至于李博阳,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带张静北一块去沈家的,一如当初李彤的做法。 想也知道,就沈家那两个老人精,恐怕张静北甫一出现,他们就能发现自己对张小北的重视和宝贝程度,这就像亲手把自己的弱点送到敌人的眼前一样愚蠢,不论哪种原因他都不可能这样做。如果可以,他甚至阴暗地想过,将有一天自己要将北北锁在只有自己看得见的地方,让旁人永远无法窥视和觊觎。 藏起弱点和排除能够影响事情变化多余因素,在某方面来说,未尝没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要北北好好的,李博阳并不觉得单凭沈家那些东西就足以让自己动摇根本,放弃自己做人的原则和坚持,去对他们俯首称臣,甚至受人控制。 也因此,为能速战速决完成与张静北之前承诺的约定,李博阳这次表现的意外强势且目的明确。 诚然,沈庭雍提出让他提前进入总部进行实战练习的条件很是诱人,但归根结底这条件是建立在李博阳拥有百分之十一的公司股份的前提上,李彤的加上他自己的,假以时日,要想坐拥一有话语权的董事之位,以李家的财力和李博阳的能力,待后日真正成长起来,皆不在话下。 至于沈庭雍家里那位会如何想,沈庭雍是不会去顾及的,他们完全没有和李家与李博阳有相提并论的资本和能力,所以这一切的条件还是建立在沈家之上。 虽然沈庭雍为暂时稳定下李家的躁动,明面上说不会觊觎他丝毫的股份之权,但是在李彤等李家人看来,若是李博阳日后到了沈家那边读书进修,在后日必定得承几分沈家的情,于公于私这辈子都是没法儿脱离那沈家人的光环了,这于李博阳有好处,但是受牵制的地方也多。若是沈庭雍洗脑手段够高端,说不得半路将人拉动沈家阵营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毕竟沈家是政治家庭出身,嘴皮子厉害,洗脑功夫也是过硬得很。 基于种种,李博阳都不可能答应沈庭雍的条件,而他去沈家这一趟,态度也很明确,不论你沈家提出什么条件,只要一旦涉及到他的人身自由和未来抉择方向,他是一并不会考虑,他的资本摆在那儿,哪怕没有他们的助力,待到成年,他照样能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入他们公司,并且有权参加一切重要会议的董事会。 说到底,李博阳对沈家那些东西实在有些不以为然,他是商户出身,看重的自然是利益和钱途,沈家的资产固然惊人,但也不是不能通过自己日后的努力争取到,反而因为沈家本身的政治因素,一旦跟政治牵扯上关系,挣钱的路子虽然不会少,但是风险值明显超出预算。 所以,能被他看中的只有沈家的人脉,却也不是非要拿到手不可那种,只是因为中间搀和个小三上位的石婷在那儿和她的两个孩子,少年意气之下他是想着不要,也要拿来膈应下别人的心理想法。 我可要可不要,但我就是要横插一脚,让你只能看不能拿,生生煎熬死你。 这事儿好解决的很,不过挑选的时机很重要,免得倒是沈家人恼羞成怒,到时真撕破脸了他也嫌麻烦。 双方都打着暂时不能撕破脸的决定,于是,在沈老爷子笑意吟吟地开口邀请李博阳在沈家住两天时,李博阳沉默了两秒,为大局考虑,还是点头了。 沈家的事儿,张静北平时很少过问,因为李博阳不愿意在他面前提起这些糟心事儿,他不愿提,他也就不说。 沉沉两日,好在李博阳终于来了电话说晚上回来,张静北心里一松,嘴上念念叨叨地抱怨,抿着的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起来。 这人心情一好,张小北也懒得趴窗口装死了,端起旁边盛着鸡汤的碗,随便吹两口气儿,感觉不是很烫之后,呼噜两口喝完,心情雀跃地等着李博阳回来,明天他们就可以出发去旅行了,唔,回头查查明天还下不下雨,到时可能还要带把雨伞。 厨房里,张奶奶正搬着小凳子和张妈妈在腌渍水萝卜,等到过几天入了味就着白粥吃正好,张二姑揣了一盆炒花生在看张大山和小姑丈下棋,明明棋艺不精的她,偏偏最喜欢在别人下棋的时候吱吱嚷嚷地,可把张大山给恼的,对她这乱指一通的棋法和完全没有‘观棋不语真君子’风范的模样头疼不已,说了几次没用,只好扬着嗓子冲厨房喊,妈,快把你二女儿给拉走,还让不让我下棋了?真是,怎么瞎捣乱呢! 里面传来两个女人同时的嗤嗤笑声,紧跟着是张妈妈的声音出来了,诶,大山你让着你妹夫一点,二姐这是怕你赢了你妹夫,心疼呢,让着点,啊。 就是就是,大山你一点都没姐弟爱。张二姑打蛇上棍爬,前头没得着好,后脚就跟着来落井下石来了,把个张大山给恼的,直骂‘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被端着盘炒栗子出来的张奶奶戳了一下脑瓜子,朝他瞪眼,嘿,说谁呢说谁呢? 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张大姑倚着二楼扶手,红唇魅眼,修身长款皮衣,高跟摩登,颈脖简单系了一圈烟紫色丝巾,正是打扮一新准备出门。 张静北撞了撞坐他旁边的张小姑,神秘兮兮问她,小姑小姑,大姑这是准备去哪儿?相亲吗?准备去勾搭哪个小青年啊?啧,啧啧!!! 张小姑撇撇嘴,直言道,还用勾搭?这副模样往人前一站,瞬间倒了一大片…… 张小北点头点头,颇感心有戚戚,不过……小姑这语气明显不对劲儿啊! 张静北小心翼翼睨了眼笑容如往常温柔,但是眼里飘了一片冷光,再一看唇部线条抿得极是高冷状,张静北心里一突,顿觉有事儿。 张大姑步履袅娜地走下楼,手里攥着车钥匙泠泠作响,她瞟一眼窗外,不知是想到什么,又歇了刚才一副马上准备出门的架势,随手将车钥匙扔茶几上,顺势坐到沙发上,捏着根牙签叉了张小姑削好的块状苹果吃。 张静北看看高冷状的张小姑,又看看作浑然不觉状的张大姑,默默移了移屁股,往远离战火的位置挪了挪,务必将自己的存在感减少到让人无视的地步。 两人气氛胶着了一阵,最后还是张小姑先开了口,解了这现场的冷凝,她问,大姐你真要去见他? 张大姑点点头,半点没勉强的模样,显然心里早有成算,只是一直隐而不发,待形势大好之际,方才略松下手,自动放开个口子,让某些敢谋算她的人有机会到自己面前现现眼。 知道大姐是个极有主见的女人,张小姑心里本不想多说什么,左右算计不到她们家就是,但是对于郑荀三番两次,屡屡跑来张家,现在更是重新和她家大姐打上照面,并且很显然张大姑又有自己的小心思时,张小姑顿时就有点坐不住了。 那种狗皮膏药类型的男人是好招惹的吗?任你手段再高,却也难免有没能防备到的时候。对这种人敬而远之方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能从生路断无的监狱里爬出来的人能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就怕她大姐掉以轻心之下被拉下水,到时才是真正万劫不复的深渊。 张小姑的担心不无道理,郑荀从出狱到现在也不过才半年时间,抛开从前的不谈,他现在在温局长手下竟也混的风生水起,很有一番脸面。 从被动的被陷害入狱,到出狱后主动的进取至现在的人模人样,没有点心计手段和城府,是万万做不到的。 且这人要锦上添花容易,从谷底跌倒再爬起却是艰难,试问你在那样绝望的环境下还能生出再度东山再起的决心吗? 因此,在张小姑如今看来,郑荀这种人实在太危险,她并不希望张大姑为了某种恶趣味的兴趣就去冒险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哪怕这人是她曾经的大姐夫! 说到这,更该防一手的还是怕这男人到时臭不要脸起来怎么办?要知道张大姑的品味向来与众不同,到时真看上了吃上回头草……那就好看了。 张小姑说得真切,搞得张小北也不禁担心起来,艾玛,这老草再啃不得崩了牙啊? 张大姑抿抿唇,弯起嘴角俏皮一笑,像是惊奇他们‘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实在不知该说你什么好\''的样子,勿自乐了半晌,顿了下又捡着之前没吃完的苹果,继续咔次咔次啃得欢快,动作大咧咧的完全没了形象,看的旁边的张小姑不住扶额。 至于被张大姑猛的一探身凑过来用她那艳丽妖娆的大红口红给亲个正着的张静北不由嘴角抽搐一下,脸都扭曲了。 茶几上的手机兹溜溜转啊转,显然之前和张大姑约好了的那人没等到人打来了。 张大姑只淡淡瞥一眼就没再搭理,啃着个苹果,愣是墨迹有半个多钟,才扯了张纸巾懒懒擦手完,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往外走。 郑荀给她放了那么大一个饵儿,索性她就意思意思去看看,也不白费她这阵为了吊足他胃口几次躲到深山里去的情谊。 她是早有预想过的,不管郑荀再有本事儿,又是用得如何手段和筹码来得以脱身,只是他出得这监狱却脱不得那泥沼,论越陷越深与早日挣脱泥沼这两种选择,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只有奋力一击,在这逆境中挣得一个位置,稳稳立了足,他才有生路。 对于一个无时无刻不再算计着往上爬的野心家来说,不甘平凡会是他最致命的弱点,也是他登顶高峰最大的动力,是成功与机会。 张鸿雁就是太明白郑荀的性格,才能够这样淡定地看着郑荀为目标不大目的不罢休地折腾,老实说,她对现在这样的郑荀倒有点欣赏了。 至于郑荀此次找上她的目的,张鸿雁并不清楚,当然,她也没那个心去了解,但只要郑荀还想更进一步,登顶做一个人上人,那他就绝对离不开自己这个完美的‘垫脚石\''。 张鸿雁想,能够看到一个野心家在她手里慢慢成长,将有一日成为那受人瞩目的人时,又会是怎样一个情景?她很期待。 迎着雨后天晴初初露出的温熙阳光,张鸿雁笑的无比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八十一章 郑荀今日打扮的格外庄重,西装领带呢外套,左手腕上戴了一只手表,制作精美,价格昂贵,只是那表带内侧稍有磨损,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了些年份的手表。 他在离杏杨镇有些距离的一间咖啡厅门外徘徊不定,他知道张鸿雁平时一有空儿了就喜欢到这里来打发午后闲暇时间。 这时儿雨已经渐渐停了,天气稍晴,郑荀在台阶前来回踱步,时不时还透过那干净澄亮的玻璃镜整理下领带和袖口、衣摆,那模样与其说是焦急不如说是紧张,一如他许多年前初次与恋人约会的心情。 口袋里的手机被手心摩挲得温热,在久等不来的情况下,郑荀几次犹豫都没能拨出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就怕自己打得多了,催的急了,反而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距离前一通电话已有半个多小时,郑荀犹豫再三,想着刚才那通电话没接到,这次再打过去应该不会太遭人嫌弃,不由沉下心敛了几分脾性,努力让自己更加沉稳地与那人通话儿。 只是,手中的号码还没等再拨出,远处就驶来一辆车,郑荀细细打量了两眼,顿时眼睛发亮,显然他等待已久的那人终于来了。 那个明媚耀眼的女子款款而来,一身气质肃冷又妖娆,郑荀眼睛一晃,看着走到自己面前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想到自己曾经拥有过她的从前,不由神色微怔,也说不出是惆怅多点,还是遗憾更多。 张鸿雁高冷状看了他一眼,率先走近咖啡屋里,在进门的一瞬间郑荀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艾玛,可把老娘给肉麻死了,当初结婚那么多年也没见你对老娘流过一滴哈喇子啊?果然……从监狱里走一圈出来,母猪也会赛貂蝉吗? 咳,罪过罪过!张鸿雁猛搓一把脸,随手抹了一地的鸡皮,对于曾经的渣前夫一朝变情种什么的,真有种吐槽无能的混乱感,她一定是走错剧场了,凸!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直小心翼翼注意着两人的动向的服务员适时地走上前来给他们拿来点餐牌,眼神恭驯地看着他们,一手拿笔一手支着点菜单的支板,面上一派的淡定从容,其实心底早就嘤嘤嘤地尖叫开了。 嘤嘤嘤,我的女神,今天好美好美,来一次就亮瞎一次他的眼,嘤…… 这个男人是她的追求者?啧,又老又丑,皮肤也不够白嫩,女神你怎么可以和这样的老男人见面,嘤嘤嘤,心都碎了…… 女神今天肯定会没什么胃口的,待会儿一定要给后厨那群泛滥的小妖精们打声招呼,给女神大人送点五壳核果糕和柠檬奶油卷,女王大人一定会满意的! ………… 勤劳又快乐的小蜜蜂服务员在心里坚定地比了个yes,带着一脸毫不自知的灿烂笑容,满眼桃心地跑开了。 至于只来得及开口喊了一杯摩卡的郑荀:………亲,亲,回来,快回来,我还没点好单呢,嘤~ 好吧,剧情君你给我死回来!!-----英明威武的大缸君,请带好你家脱肛的剧情受,继续欢脱的滚床单去吧,老子的小皮鞭无偿借予! …………… 张鸿雁的耐心很好,哪怕郑荀千方百计费尽心思找到她,但是在真正有这样一个面对面交谈的机会时,郑荀反倒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才好时,她静静不发一言,很耐心地继续垂眸搅咖啡,轻启唇角啜饮。 若不是她在外人面前向来装得人模狗样,恐怕她心里的小人一定跷着二郎腿得瑟地抖啊抖,睨着眼扬着下巴吊儿郎当看他,嘿,老兄,再不开口老娘就走了哟,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不会再有了哟……亲,确定不和老娘好好谈一谈人生吗? 好吧,其实在郑荀面前的张鸿雁依旧风情万种,魅力无边,甚至看起来比几年前瞧着更有女人味,她就像一个不老的妖精,随着年岁愈久散发出更加芬芳的迷人醇香。 郑荀踌躇了半天才轻声问了句,吃过饭没有? 张鸿雁态度很自然地摇摇头,朝右边墙上的钟表看了一眼,笑笑道,等会儿咱们谈完了,我也该回家吃饭了。 ……欣欣和乐乐她们还好吗?郑荀忽闪忽闪眨着眼皮,目光直直地看着桌面,也不看张鸿雁的表情,只直愣愣支着耳朵努力听张鸿雁的回答。 她们挺好的。 是的,她们很好。在适应了初期没有父亲的日子之后,再没有比从前那样兢兢战生怕下一秒就会被坏女人抢走她们的爸爸那样的日子更好了,放下远比强求来得幸福。 显然,郑荀也明白了张鸿雁那句话的潜意词,所以之后便有些沉默起来。 我、我在里面的时候,其实曾无数次回想起咱们一家四口在一起的日子,你知道的,我从开始到最后都没想过和你离婚。郑荀的神情有些苦涩,带着淡淡的自嘲,我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和你说这些也是徒劳,只是…… 只是,我如今得以从里面出来,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欣欣和乐乐的父亲,如果可以的话儿,可以的话儿,我想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做一个合格的父亲,行吗? 行吗?这句话儿问的如此卑微而诚恳。 张鸿雁闻言,轻笑出声,双目直视于他,眼神锐利地让人眼睛刺痛,看着狼狈躲开的郑荀,张鸿雁只是笑,淡淡的笑,轻轻的笑,带着张鸿雁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的笑容,直直将郑荀笑得没有颜面再和她说一句话。 一直到郑荀踉跄离开,张鸿雁脸上的笑都不曾褪下。 望着远处脊背微驼,慢慢走远的郑荀,张鸿雁眸色一沉,摸着眼角冷冷抿直了唇部的线条,凉凉一笑,嘁,演的跟真的似的,差点连他自己都一并给骗过去。 要骗人,先得骗倒自己,这大概也算是骗子界最高境界的一种体现了吧。 张鸿雁在咖啡屋里坐了很久,久到家里张妈妈打来电话的时候,她的脚都有些坐麻了。 林薇啊,要开饭了吗?我马上回来,你们别等我,都先吃着,回头菜凉了就不好了,嗯,我现在就回来了,真的,很快很快!给我把我最喜欢的四喜丸子给留住啊,等着我!哈哈…… 张鸿雁笑容可掬地对着手机爽朗应声,笑眯眯地模样,在看见屏幕上漂浮着的那条短信时,冷冷挑了下眉角,眼角顿时拉起一道凌厉的弧度,睫毛微微倒映下的阴影盖住了她多变的思绪,盯着手机沉吟半晌,方才缓缓勾起唇角回了个好。 既然他想循环渐进的来,那就索性悠着点来,只要没把人给折腾死,总归郑荀是脱不开她的圈套之中的,谁让他现在离不开她这里的助力呢?不得不说,不仅是男人会有征服欲,女人在某方面来谁更甚,只不过张鸿雁这某方面的例子偏了点而已。 取出足够的红票子和小费,张鸿雁拍拍手让那边的服务员来收好,看人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不由回以一笑,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潇洒离去,惹得后面再也忍不住跌跑出来看女神的小妖精们,对着那笑容又是一阵荡漾……啧,春天果然要到了。 张鸿雁回到家已经是六点多了,张奶奶正端着一盆刚出炉的新鲜滚烫的肉丸子放到桌面上,看着几个小外孙馋的口水直流,不住耸动着鼻翼巴巴凑过来的模样,可把这小老太太心里给美的,捏着几根竹筷子就给扎了好几串肉丸子拿去哄他们,就连张小北都给分了两串。 这可看得张大姑份外眼红,要知道小时候她都没这待遇呢,到后来年长了忙着赚钱,有了东西大多也是让给下面的弟弟妹妹去了,再者到那年纪也不好意思再跟张奶奶撒娇了,这会儿看着倒是让人怀念起来。 张静北正躲在角落里跟李博阳发信息,这天色一晚,天上又陆陆续续下了小雨,晚上雾色迷蒙的开车开的也不快,是以李博阳到现在都还没到家。 ------车子半路抛锚了,回去如果太晚,北北你先睡。 抛锚了?张静北皱皱眉,嘴里咬着啃了半截的肉丸子,后槽牙一合,直接咬住那筷子,两手空出来啪啪啪打字,要不要派人去接你们?现在到哪儿了? ------不用。 ………… 张静北满腔的跃跃欲试,看看外面的夜色还真有种打算半夜叫车去接他们的想法,不过等到李博阳回了那两个字之后,张小北死盯着看了几秒,顿时憋了一口气儿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可糟心。 张静北努力告诉自己,李博阳身边还有李彤在呢,怎么着也不会有什么事儿,自己这颠颠地跑去接人算什么回事儿?都说上赶着不是买卖,他这都把人惯坏了,不用,哼,不用!!! 一腔热情被泼了冷水,张静北眉眼一下愣了下来,扔了手机干脆就不再理睬了。 张大姑脱了高跟鞋,盘着腿坐在他角落旁边,一看人刚才还眉开眼笑的,这会儿就嘟着嘴不高兴了,一时儿觉得新奇,戳戳他的肩膀,挤眉弄眼道,怎么?和人谈恋爱了? 张静北心内一惊,面上却作不耐烦状,接着顺势将人推开的动作掩饰自己眼里的惊诧,扭过头不想回答,总觉得在这种时候,他是多说多错。 张大姑一看有门,忙又凑近了几分,很有八婆潜质地对他唧唧歪歪地,诶,你快说嘛,说呗,是不是咱们镇上的姑娘?好看吗?叫什么名字啊?只要是咱们镇上的人家,就没有你大姑我不认识的,好歹告诉我是哪家孩子,大姑给你摸摸底嘛,媳妇可不就得从小培养起来才行,要不像你大姑这样半路找一个来凑数,被坑的可惨,前车之鉴啊前车之鉴,懂吗?不听老人言是要吃大亏的。 媳妇得从小培养?培养,哼,培养!!! 他大姑,要是你知道你家宝贝侄子其实早就被别人家给当媳妇养着了……张静北光是想想就觉得前景堪忧,对着张大姑眼前笑眯眯的模样狠狠打了一个冷颤,艾玛,现在笑得有多欢,到时就得黑化的有多严重啊!在长辈眼皮子底下拐媳妇什么的,哎,这可真是件暗爽又忧伤的事情。 不过,到底是谁养谁?张静北心里其实心虚的很。 眼看自家宝贝侄子颇有些闪躲的眼神,张大姑绝对加大力度,给予自家可爱又听话的小侄子最大程度上的支持,她拉着张小北的手开始滔滔不绝地灌输着属于他们张家大老爷们的那套想法,诶,我跟你说啊,这男人嘛,首先得有实力和财力,这可不光是咱们家自己有钱的事儿啊,关键是你自己得有出息,得有能力,那女孩子才能看得上你。 当然,小北你的脸也很有优势,要知道女孩子一方面除了在经济方面有要求外,如果可以的话儿,她们宁愿嫁一个有潜力又长得好看的男孩子,这方面你是勉强合格,但这还不够。因为,你若想找一个完全符合你心目中标准的女孩子,这点资本是完全不足以支撑起你在征服下这个女孩子时所需要的底气的,所以你得强势,得有魄力,更需要在关键时刻拥有绝对的决断力和面对机会果断抓起的敏锐性。 ………… 总的来说,就一句话,当你有绝对的实力和财力,外表你有了,那你还需要气质的沉淀,和金钱的包装,到了这种程度,大姑可以很肯定地对你说,这世界百分之六十的女人会选择你这款。 张静北眉心跳啊跳,跳啊跳,皱着鼻子很有些不甘心地问,那为什么是百分之六十的女孩子?七十不行么,八十呢? 张大姑这才觉得面前这孩子有了几分稚气,颇有些失笑地解释,那你不可能连那些已婚的、上了年纪的女人都要吧? 张静北撇嘴,他还没这么饥不择食呢,不过,这张大姑越说他就觉得越符合某个人上辈子的形象。 张大姑看出几分他的不以为然,笑道,你别以为大姑说的这些都不怎么现实,咱们家有这条件培养你,难道你想在这方面输给博阳吗? 张静北惊地抬眼看了她一下,被她眼里那片洞察力极强的目光给慑出,忙眨眨眼,垂下眸子,看起来反倒有了几分动心。 不得不说张大姑的观察力很敏锐,哪怕张小北和李博阳再熟,甚至关系上亲密无比,但是男人与男人之间从来不乏攀比,只是一些是在明处,一些则是暗暗进行,而张静北在这方面则掩饰的比较深罢了。 张鸿雁也不急着催他回答,其实她的本意是想将这孩子一块带到国外去亲自教导的,到后来一想又觉得这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一来张大山家就这么个孩子,张奶奶也更是从小疼着他长大的,将他们的心肝宝贝给带走了,回头张奶奶第一个跟自己急,而二来他们老张家的基业大体都在国内,比起她,张大山显然是个更为稳妥的教导对象,她可从不认为张大山的能力比她差到哪儿去…… 但是,心里还是不免觉得焦急,张静北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张鸿雁自己的两个女儿虽然都是不错的苗子,但在张鸿雁心里,能继承老张家一切的人只能是张静北,所以在自家侄子还保持着这片纯真无垢的模样时,她心里一面觉得安慰一面又难免心急了起来,她是个极有危机感的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有种很迫切的感觉,随着张家的产业链越拉越长,铺开的面积越来越广泛,她总怕自己会来不及,会不能很好地守护好张家,不能将他们家所有人的努力都交到张静北手上,也怕他根基不稳,等到他们以后百年归去之后,会被人欺负了去…… 想到这里,张鸿雁有些头痛地揉揉太阳穴,看到对面自家侄子担心又奇怪的眼,不由扯了扯唇角,回以安抚的笑容,她知道她心急了些,谁让他们都不忍心逼着他长大呢?! 如果张静北能体会到张大姑此时此刻的心情,那他大概就要对张大姑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在上辈子,他可不就是没守住家业,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给丢了吗? 张鸿雁有些沉重地叹了一声,说,小北,以后跟着大姑一起学做生意吧。 张静北看她一眼,温驯地点点头。 李博阳到了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雨刚刚晴,外面的风依旧刮个不停,车灯照的远处白芒一片,周围寂冷无人。 慢慢地,车走近了,李博阳看见不远处有人在原地来回走动,身影萧条,身前呼着一团团白蒙蒙地雾气。 车门刚打开,看见那人顿了一下,立马欢喜地飞奔过来,白皙的鼻子冻得通红,眼睛亮亮,李博阳听到他那清脆欢快地声音喊他,李博阳,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李博阳抱住他,深呼吸口气儿,闭上眼,无论何时都有人等着你的感觉,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嗯,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八十二章 此去旅行,目的地尚未可知,不过张静北依然快乐地像只百灵鸟,在家里四处穿梭着收拾自己这次出行所要带去的衣物和行李。 张妈妈不放心地跟上跟下,看人没头苍蝇一样兜兜转转,愣是连双袜子都没能找齐配一对的,扶着额颇有些头疼地叨叨念起来。 你看你,连袜子都找不着,回头出到外面还要博阳照顾你吗?喏,这个也带上,你这白色球鞋不耐脏,再带双深蓝色的去……张妈妈挑挑拣拣,给塞了满满一箱子还不放心,到了吃饭时间临了都进厨房里忙活半天了,又蹬蹬蹬跑上楼给张小北翻东西,嘴里嘟嘟囔囔的,又说别到了外面感冒着凉了可不好,随身都得备着的,这又不是在家里,她又看不着,心里担心着呢,又说怕人到了那边水土不服,想了想又匆匆忙忙跑去邻居家要专治水土不服的土药方去了,说她之前用过,很有效的,放身边防着才稳妥。 张静北默默蹲在一边看张妈妈窜上蹿下给准备了一大堆东西,要不是箱子实在装不下了,恐怕她还能给弄出一整箱来,最后还是张大山看不过眼,给拎了些东西出来,打着眼色让那小兔崽子赶紧拎了包闪人,张静北才算躲过一劫。 临出门,张大山到底还是不放心,偷偷塞了一张卡给张小北,见小兔崽子一脸迷糊样,鼻子哼哼出气,瓮声瓮气道,拿着,出门在外没什么不行,没了钱寸步难行,这卡你收着,该买啥用啥自己看着办,玩开心就回来,省的你妈担心。 张静北捏着手里的两个肉包子,看起来有些傻气,他睨一眼张大山,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卡,有些娇气地皱皱眉,略带鼻音的声音拖得老长,不用了爸爸,我有的。 你那点哪儿够用,在家里吃用博阳的就算了,在外边可不能这样,以后谁还带你玩啊?拿着,别唧唧歪歪的,等会儿就要赶不上船了。 哦哦。张静北乖乖将卡揣到口袋里,垂在一边的手指隔着布料摸了摸另一边的口袋,里面放了好几张卡,张大姑、张二姑、张小姑给的,哦还有张奶奶和张妈妈都给了好些零花钱……张静北颇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头,他说有,这真不是谦虚的,可惜他爸不信,哎,他有什么办法呢? 这次旅行从杏杨镇的港口启程,早上九点多的船,大约要行走两个多小时才能到对面的港口,至于目的地李博阳没说,但是张静北对于这样的行程安排没有半分异议。 车子一路开往港口,李彤是看着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背包,李博阳拖着那大大的箱子进了船头,远远地看不到影子了才驶车往回走。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开船的是张家本支的一个表叔伯,这趟船运是他掌舵,看见两人他还特意出来晃悠一下,给两人安排了舒适的位置之后,拍着身边那个呆头呆脑的大个子船员,让他可着劲儿送些吃食上来,背着手又摇头晃脑的走了。 张静北起身看着船起锚了响起一阵呜呜船鸣声,确定这船真的开了,这才慢悠悠往位子上坐,李彤怕两孩子会晕船,大包小包的给买了不少酸甜口的零食,张小北捡了几块果脯放嘴里,酸酸甜甜的很开胃,砸吧着嘴看起来很有食欲。 李博阳还在整理那只大大的旅行箱,原本里面都是张小北的衣服鞋子,但是早上临出门的时候,张静北想着要给李博阳留个位置,趁着张大山和张妈妈没注意,偷着扔了一大堆东西出来,只留了几样紧要的带上,其余位置就空给李博阳装衣服去了。 当然,就这样,李博阳的东西也才占了那箱子的三分之一,更多的是给张静北带的,像这孩子娇气得很,很多东西用惯了再让他用别的东西就会觉得浑身别扭,不自在的很,例如沐浴露和牙膏毛巾之类的,这些贴身亲近的物什张静北去哪儿都要带着的,诸如用惯的面霜、润肤露种种,李博阳对于张小北的生活习性可谓了如指掌。 今日海面还算平静,只寥寥蒙了一层薄薄的白雾,起码航线还是很明朗准确的,不怕这两个多小时的航程不能圆满落幕。 这船是用来当货轮用的,货物装箱入柜后,在海面行驶的这段时间便真正空闲下来,除了必要坚守的岗位不能没人之外,其余船员大多凑在一起打扑克牌。 管灶头的胖大叔最好这口,吃完饭让学徒工收拾好碗筷,把大锅给刷洗干净了,这胖老头就踮着肚子,用那海上特有的海哨子呲噜一声,其余船员就三三两两从角落里聚过来,捻着纸牌各自调笑着开始了牌局。 他们的筹码是一把把特制的木牌子,都是刻有名号的响牌,上面标了大小不一价格的货物,鲜少有直接拿钱去赌的。 其实海上行程漫长,船员之间赌牌也是常见的事儿,不过赌博这事儿向来是有一有二再有三,长期发展下去必成泛滥,到时掌舵人再管教起来可不是那么好打理的,是以在后来几十年,杏杨镇一贯的做法则是,不再使用钱财做筹码。 因为在行海过程中,船要几次靠港补给、下货,所以在这过程中船员们可以用钱财买到不少实用的东西,当然,本地船员与外地船员之间也有不经明面得到的暗货,一般来说是不宜拿到外面去流通的,这个拿来当作筹码就是很不错的选择,左右这玩意儿也是在杏杨镇这群人手里流转,至于这物品的价格和物品的品种不一而同,得看你自己拿出个什么东西,给定个价,小的有外面买来的铂金小铜人、某种稀少的海鱼,大的有从当地换取来的改进式鸟枪,具有收藏价值的古罗马方向罗盘,有趣的是其中还夹杂了几副专门用来海钓的整套渔具,单看个人眼光,除了打牌出手这类的交易,也有私底下交换物品的便利。 张静北看得兴起,很有掺一脚的打算,被李博阳瞪了一眼,才闷闷地撇撇嘴坐回位子上,但是眼睛依旧专注着那边的动静,看见有人抓了一手好牌,一举将那好筹码都给拿下了,不免牵动心神跟着跳起来拍桌子,心里想着,要是以后自己实在混的没出息了,跑这海上做船员也是好的,起码自由自在快活的很。 不过,张小北偷偷觊一眼旁边的李博阳,抿着嘴到底没将他这想法说出口,不然可有他好看,李博阳绝对能立马拎他回家,让张大山给他做思想教育的。 货船靠岸的时候,那个颠着步子一步三挪的表叔伯总算露了次面,给塞了一大袋烤的焦香鱿鱼丝,让他路上当零嘴,乐得张小北不住说感谢,其实他刚才从其他船员那就搜刮了不少东西,表叔伯这点东西他还真没觉得不好意思拿,可把人看得眼角直抽,无语的很。 船停靠在一个不大的港口,设备规模都挺简陋,但这并不影响当地这个小镇的繁华。 从船上搜刮来的吃食有点多,李博阳背着个包,一手拉着行李箱和部分吃食,一手还要分神来牵张静北,还有小袋子鱿鱼丝张静北自己拿着,短短半个多钟的路程,他就将它消灭的一干二净,期间间或塞了一些动李博阳嘴里。 路两边摆了很多鱼类海鲜,类似海胆、海鱼之类的小摊,也有专门穿了贝壳类的风铃和海螺,海风一吹,泠泠作响,带着大海特有的迷人气息。 靠海的港口海风咸湿,就连空气都要比杏杨镇还要湿润几分,走到哪儿都能闻到那股海水特有的咸腥味,让人闻着莫名的安心和熟悉。 远了十几米的小摊,快走几步就能看见那成簇成簇的烧烤摊子,炭火焦红,浓烟袅袅,有摊主杵在烧烤架前捏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见那炭火渐渐旺了起来,才开始着手准备旅客点好的各类海鲜、生蚝和少数几样青菜。 肉类食物被烤的焦香,不时有食物本身的油星子溅到木炭上,彭呲彭呲伴着木炭烧得啪啪作响的声音,成就一曲乐章。 张静北耸耸鼻翼,闻着那闻立马口舌生津,虽说这玩意在杏杨镇也不是没有,但是李博阳看管他看的很严,一般情况下他也只能闻闻味,但是这次难得出来一趟,想来……他应该不会阻止自己的吧? 但是李博阳只是敲了一眼就果断摇头了。 秋刀鱼的鱼腹没处理干净,里面放了你不喜欢的葱,生蚝调料不全,火候不够到位,青菜刷得油不卫生……你吃了会拉肚子的。 最后一句话李博阳说的极为肯定,他对张小北那张什么都馋却无比挑剔的嘴,和那个比花还娇气的胃太过了解,哪怕有时候他想假装不知道稍微松松手放过一马,回头北北一定会因为肠胃炎住院,这事儿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张静北扁扁嘴,眼角又瞥了一眼那烧烤摊,有些丧气道,那好吧。 屡次三番被人送进医院的人,实在没什么立场说这些,哎哎。 李博阳的行程计划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就改动时间,两人行走几分钟,在路边叫了出租车去之前订好的那家酒店。 车司机是个本地人,说话的时候喜欢翘着舌头拖长音说话,带着当地土话儿特有的柔软和热情,不长的旅途上一路充斥着他热情洋溢的解说,偶尔语速加快的时候会带出点家乡话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将当地的观光景点和风味小吃都一一介绍清楚,并且在李博阳临下车前多给了他五十块小费后,司机很识趣地告诉他们,如果需要的话儿,他可以给他们当导游,包括带领他们去吃那些真正口味正宗的小吃。 李博阳留了他的电话,确定这人没有问题之后,才拉着张小北进了下榻的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做一个勤劳的作者,嗯嗯,握拳!!! 【另,作为一个同样喜欢旅行的人,一说起吃的玩的就忍不住了,咳……别嫌我啰嗦哈~】 第八十三章 略收拾下行李,张小北给张妈妈打电话报平安,声音是一贯的欢快活泼。 妈妈,我到了,嗯,刚到,你吃饭没?我不在,爸爸饭都吃不香了吧?哈哈,我都听到爸爸在旁边哼鼻子出气了……诶,诶诶,妈妈你先别拿给爸爸听,我还没跟你说完话呢。张静北蹬掉脚上的鞋子,换了个姿势跟她说话。 嗯,这边的天气还行,也没下雨,不过妈妈你给我准备的薄袄我用上了,这里风挺大的,跟咱们那儿也差不多,也有港口,边上摆着的小摊可多呢,以后有空带爸爸一块玩呗…… 李博阳从行李箱里捡出两人随身携带的毛巾和睡衣,耳畔听着张小北叽叽喳喳地跟张妈妈报告这边的环境,脸上漾起浅淡的笑容,他是爱极了他家北北对着家人对着他时,那副爱娇、任性却又张扬肆意的模样,满腔满调的信赖,让你在他眼中只看见一个你,让你直到你对他是那样的重要。 没有人会喜欢忘恩负义,不知品味,不懂感恩的人,尤其在当你付出许多,却得不到应有的回应时。张静北的最大优点大概在于他对每个对自己好的人都心怀一颗感激的心,哪怕再微小,即便嘴上不说,他也始终是放在心上记着的。 那边张静北还在跟张妈妈咕咕哝哝地说着话儿,没两句就顺带将李博阳给抱怨进去了,他嘟着嘴,语气上还带着小时说话的调子,托长音娇里娇气的,他喊着,妈妈,李博阳可坏了,他都不给我吃烧烤,哎你不知道,这边的人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样子可潇洒,我就跟着想尝个鲜都不行,你说李博阳坏不坏? 这边的话音顿了顿,不知那边的张妈妈又说了句什么,张小北登时不满地咬着唇,气呼呼地,妈妈,我早就好了的,你让李博阳别这么管我,都出来了还这样,我多丢脸啊…… 嘴里说着,眼神也够哀怨,不过在李博阳走过来时,他还是探身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见李博阳伸手给他解围巾,还很配合地稍微拿远了下手机,伸胳膊伸腿的,让李博阳帮他解了围巾,脱外套,再一件件脱了他毛衣和背心,房间里开着暖气,张静北也不怕自己会被冻到。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又换了个人,大概是张大山,一听他声,张静北就有些犯蔫儿,嘴里乖巧的应着好好,隔着手机却一个劲儿地撇嘴,不过张大山说话的时候他也是听的,哪怕不耐烦听,他也没不礼貌地打断或者反驳,只在对方好不容易唠叨完后,他才带着几分哭笑不得又赌气的语气道,知道了知道了,爸爸,我不会老麻烦李博阳的,可他要照顾我,我也拦不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臭毛病…… 等那边的电话在家里人差不多都轮了一圈,张静北这电话才勉强打完。 李博阳正蹲在脚边帮他脱袜子,这事儿他干得次数也多,张静北倒没觉得有啥不自在,不过在听完电话里那一通的轰炸之后,张小北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张大山和张妈妈都是厚道人,心里自是知道李博阳对自家儿子照顾的很,就算出了远门也一定能把人照顾的很好,李博阳这么多年的付出他们也是看得见的,只是他们也知道张小北这人颇有些没心没肺,怕是习惯了李博阳对他的好反而理所当然起来,所以有意无意地也希望张小北能体会李博阳的好,当然,更深一层他们怕是始料不及的。 张小北拿光溜溜的脚丫子蹭了蹭李博阳的手心,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待李博阳站起身抱住他,张小北伸手回抱住他的脖子,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诶,李博阳,我对你不好吗? 李博阳用手托稳了他的臀部,眯着眼定定看了他几眼,俯身亲了一口,捋顺了他头顶上那几根毛,笑着问,肚子饿不饿? 张静北摇摇头,他这一路都是抱着零食吃过来的,现在肚子还撑着呢,哪里会饿?不过,张静北抬眼看了下李博阳,一伸手就摸到下边去了,意有所指地撇撇嘴,你饿了? 嗯。李博阳抱住他又往上托了托,自己靠坐在床上,搂着张小北身上薄薄棉衫下的腰肢,手指摩挲了片刻就顺势摸向了略显松垮的裤腰带边沿,在腰间的裤头缝隙间悄然行进,李博阳抬眼看了下张小北,被他侧脸一个漫不经心的吻给惹得瞳孔一缩,身上的热度顿时又上涨几分。 不先洗个澡?张静北歪头问他,修长洁白的十指小心捧着他的脸颊,小鸡啄米一般细细、细细地啄吻,带着点不经意的讨好和孩子气的笑容。 熟悉地形又身经百战的手指溜达溜达,粗略摸索了一番手下那手感极好的高山峡谷,指尖一挑,张静北就自动抬起臀部让他解了那本就不算严谨的裤头,毕竟在一起的时间不短,相互之间很有些默契,但凡李博阳一个皱眉、一个眯眼,他就知道这人心里在想着什么。 在李博阳两手攻陷,双双包圆了两座挺拔饱满的小山丘,收紧揉、捏、掐,身下两腿的长剑立起,隔着结实的牛仔裤竖起一道气势昂扬的弧度,带着锐意难挡的热度,不轻不重正正嵌在两座小山丘中,正是蓄势待发,蠢蠢欲动。 张静北的呼吸急促了些,绷直了脊背,抱着他颈脖的手指顿了下,却是慢慢收紧了两人的距离,唇舌相接,口沫相融,再没有比此刻更加亲密的时候了。 李博阳自是察觉到张静北那一瞬的迟疑,眸色一沉,紧密相缠的舌却如游蛇一般飞速游移,将那泉水潺潺不绝处里里外外搜刮个一干二净,口舌凶猛,带着股悍烈强势的掠夺意味,这让张静北略显不适的往后挪了挪,却被更加用力的桎梏将人往回吞咽得更深。 显然,李博阳对情、事一途上的强势和绝对的控制欲,就算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张静北依旧做不到毫无芥蒂的适应,且这年龄尚幼,但是在本质上却已经可以称为男人的李博阳,在这方面的需求量向来极大,还没过年前还好,毕竟两人在一起三不五时的可以解解馋,到了年初乃至现在,因为一些杂七杂八,又怕家里人知道而在行为上晚饭谨慎且小心的原因,说来他和李博阳已经很久没能好好做过一次了。 以往做的频繁李博阳尚且要弄得他半死不活,这次攒了这么久……捂脸,张静北很有一股直接扔下李博阳自己逃跑的冲动。 张小北垂下头,开始极其认真的思考着,自己这次如果先用手还是嘴给李博阳弄出两回,那么自己或许就会轻松许多的……吧? 不过出神几秒,屁股下的裤子就剩下半拉层叠堆积挂在他左腿脚腕上,纯白色的棉内裤将那弧度饱满,弹性十足的小丘包裹的很严实,却有一手极不甘心的掐紧、扭捏,甚至更过分的顺着两座小丘的峡谷细细摸索进去,许是发觉久违造访,那峡谷渐合,又恢复成初初无人抵达的狭细模样,两卵抵门,幽草渐疏,挟指门缝,进出不得更是生涩。 李博阳大力揉了揉那入口,知道囫囵敷衍进去定会伤到北北,眼一眯就将两手抽出,让张静北舔湿了再行探拓,张静北颇为嫌恶地皱皱眉,避开粗粗进去过的那两指,瞪了眼李博阳,才不甘不愿地用嘴含进了两指,细细舔祗一番,等着两指润泽的差不多了一把吐出来,拍着李博阳的脑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别老来烦他。 妈的,他都这么主动,是得墨迹到什么时候?忍了那么久,他也被磨得有些受不了了。 李博阳并着手指就专磨着那处了,张静北等着不耐烦,嘴里不含糊,抱住人就啃,手上更是动作麻利地三两下扒了李博阳的外衣,十指滑溜地摸了一圈李博阳结实有韧性的薄薄腹肌,朝李博阳调皮地吹口哨子,又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不把咬住那软q的小红豆,臀下那手立马收紧了用力,并入缝隙的手指更是用力更重,深深地嵌入进去,修长有茧的指节粗糙,在腹内撩起阵阵痒意,若有无意间似是搜刮到体内某处极敏感的地方,顿时惊得张静北身子一跳,瞬时抖索了起来,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博阳狭眼一眯,裹于内腔的手指顺势一转,在壁内轻轻撩起阵阵痒意,欲重反轻,欲轻却重,见人厮磨着他颈脖很有些耐不住的意思,便就着那点重重按下去,激地怀里那人弹跳起来又重重摔下,掐着他肩膀的手指指尖都泛起了红意,张静北倒抽了口气儿瘫倒在李博阳怀里。 你、你坏蛋!张静北被那无意间的一戳,一时没防备,被刺激的眼泡泡都出来了,他微红着脸气愤地啃了一口李博阳的脸,带着些微的哭腔拍打着他的肩膀几乎是尖叫着道,快做、快做,别欺负我,我受不住,呜~ 李博阳忽而就没那么心急了,他用手指挟住北北的下巴,看他眼角泛着水意,整个身子都红成了虾子模样团成一团,被他这样正经看着,身下那未出鞘的剑更是抵着那缝儿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这被磨起来的不单是张静北的气性,更是久违迎合渴求下的空虚。 情、欲这玩意,就像一个常年茹素的小和尚,在幼时他是一直这么过的,别人说啥他也没觉得哪不好,待到成长,久闻其名,一旦真尝了荤味,往后便再守不住戒,忍不下那身体和生理上的需求,也便失了往日的清静。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比喻。但是张静北此时却是恼的瞪圆了眼,吸着鼻子可怜兮兮又恶狠狠地伸手推开他,昂着下巴骄傲又矜持地看他,自己动手拉了拉身下的裤链,频频不得其门入之下,像是被气急了跳脚,抬手就抽他后背,打他,气得哭出来,你怎么这么坏? 李博阳吻去他睫毛上忽闪的滚烫的水花儿,引着他自己用手解开了阻碍,语气依旧淡淡,再听□又好像不是那么正经了。 别急,解了这里……你自己慢慢坐上来就可以了。 他的吻轻柔仿若羽毛,语调诱惑而坚定地指引他,指引他一步步听从自己的教导,有力的手臂轻托起他的腰肢以下,让他自行掰开两座山丘之间的狭缝儿,羞耻又犹豫地悬在上方,试探犹疑地慢慢下移,在峡谷入口和长剑直起的地方相触之时,张静北已经窘迫的快要哭出来,李博阳怎么可以这么混蛋? 不急,慢慢来。李博阳的声音仍然温吞坚定,鬓额生出滴滴热汗垂流,而眉目却依旧温和克制到冷酷的程度,他轻声安抚着张静北,手上力度却是分毫不减,在张静北紧张及后悔地想直接跳起来时,更是暗暗蓄力使他下坠之势保持匀速之余更快了几分,眼看剑欲入鞘,张静北却是抱紧他颈脖,死活不愿意再下去了。 我、我不做了,李博阳,呜……张静北抱紧了李博阳的脖子,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做刚才那样的危险姿势,到现在他哪里还不明白,李博阳这是摆明了要将之前那些赖掉的缺儿一一从他身上找补回来呢,这哪儿是一时三刻就能解决的,他欠的可多了。 早知道欠债也是要还的,早知道……早知道李博阳当初说要补偿的时候,张静北就不会应得那么爽快了。 李博阳皱眉,大掌拍了他臀部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拍打声,口叱一声,胡闹!手上用力,张静北整个人就迅速往下下沉,这下也不用他自己怎么着了,直接一杆进洞,疼哭了张静北。 张静北最是怕疼,平时李博阳可劲儿的小心,但床上这事儿上却不是你想了就能做得到的,每每一做完张静北那一身白嫩嫩的皮肤就算毁了大半,这还是李博阳有心迁就、强自忍耐的后果,可就是这样张静北对这事儿也不见得有多欢喜,平时能躲就躲,实在不行等到李博阳发了火,他才蔫了吧唧地乖乖趴在床上让你干。 而这次出行,虽然李博阳从头到尾不露一句口风,但张静北多少也能摸到几分李博阳的心思,并且在应承过来的时候他也是做足了心里准备,打算好好配合李博阳的,哪知到了实际行动时……他还是忍不住临阵怯场了。 终于等到巨龙入洞,利剑入鞘,张静北忐忑不定的心情方有一切终于尘埃落地的感觉,只是许久未做,缺乏润泽的剑鞘生涩的很,那利剑行至半截就直接卡在半中央了,若说这上不上下不下的实在绷得难受,李博阳亲亲张静北的耳垂,用温热的舌头一点一点浸透侵蚀他的堡垒,待着心神一松,剑鞘也有了几分湿意润泽,李博阳趁势追击,朝着洞穴进攻的愈发深邃凶猛,直至完全抵达深处,占领绝对制高点,停住不动,准备发动更大的进攻。 张静北抱住男人劲瘦的腰身,才不过缓了一瞬,那恨不得当他是仇敌的利剑已化为一柄捣锤,用力且深入地重重锤击,在柔软的内壁兴风作浪,将那冰冷覆盖的表面层层捣碎,露出冰冷表面急剧喷涌的火山,犹如一条火龙,在那涛涛岩浆之下横冲直撞,目的明确,直捣穴、心。 只听得岩浆滚滚,涛浪击打之下连绵不断的尖叫泣、吟,欲生不得、欲死不能,张静北只觉得自己随浪翻滚,早不知自己口里乱叫什么,更不想记起李博阳那种种无耻之举,更别说自己这般放纵地坐在其身任予任为,甚至跪趴后俯,形同野兽交、媾般承受着愈来愈重的进、击和冲、撞,任由全身上下涂满那人的口沫唾液,包括两人喷发出来的奶白水渍。 待至半夜,张静北早已气力全无,身后那人却似有使不完的气力般,在他妄图向前滚爬的一瞬,用着比之之前更大的力气将人拉回,扬起再度出鞘的利剑,在张小北的呜咽中重度进攻、捣碎、研磨出滴滴汁液,任由一番激烈运动后的浓郁气味充斥在整个房间中,只余回荡整个房间的拍、打声萦绕不觉于耳。 到天空渐明,张静北被李博阳抱到浴室里清洗的时候,早已疲惫的睁不开眼,只习惯性地耸耸鼻子,闻到身边那人熟悉的味道后,才蹭了蹭他的脸颊,再度沉沉入睡。 李博阳扶住他不住下滑的身子,在他有些红肿的眼皮亲了亲,凝视许久,才轻轻道了声,晚安,我的北北。 第八十四章 张静北醒的很早,在陌生的地方他总是没法睡得像在家那样踏实,歪过脸去看李博阳,他还在睡,睡得很熟,每次缠绵过后的琐碎一概由他善后,昨天舟车劳顿本就疲惫,再折腾个一整晚,强健如李博阳也有些扛不住了。 揽住他腰肢的手扣的很紧,李博阳喜欢将他掌控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哪怕是在床上也不容放松半分,张静北眯着眼看厚厚的窗帘下偶尔泄露进来的阳光,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实际上,张静北并不喜欢这种自己整个人都被掌控在别人手里的感觉,他这样骄傲的人,怎么能容许自己在别人的羽翼下卑微的成长?在遇上李博阳前,他是个骄傲到不屑于掩饰自己对一件事儿的任何看法的人,在遇上李博阳后,他不喜欢的仍旧不喜欢……他不喜欢李博阳对他过于病态的执着,不喜欢每次欢、好过后如车轮轧过的酸楚,不喜欢身上充满的别人的味道……他的不喜欢数不胜数,只不过在后来,在经历了上辈子和这辈子的现在,他对李博阳学会了隐忍。 总有那么一个人,对你来说,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靠窗的小桌上摆了盆吊兰,在这温暖的室内生长的很好,枝叶翠嫩,枝条舒展,盈盈绿意很是喜人。 在床上躺久了难受,张静北换了个姿势,光溜溜趴在李博阳身上,李博阳的体温很高,他的双脚蜷在李博阳的大腿中央,两只手放在他腰侧,绝对属于四肢交缠,掰都掰不开的状态。 李博阳睡着的时候不像旁人张着嘴巴,而是和平时的模样一般紧紧抿着,无论何时都带着他严谨的态度,脸上面无表情,不笑的时候眉眼凌厉,就连眉梢眼角都是满满的冷漠,和平时温和的模样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也是他惟一不去掩饰自己的时候。 哎,真是怎么看怎么不讨喜的一张脸,老子怎么就看上他了呢?张静北戳戳李博阳鼻子,摸摸他嘴巴,又探着脑袋照了照斜对面摆在桌面上的镜子自己的模样,真是越看越觉得……啧,老子真帅! 张静北这边还在对镜自赏,头顶上就传来一声轻笑,显然小孩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的模样逗笑了他,这严重损伤到张小北的自尊,顿时翻脸,转头扑上去跟人闹起来。 大清早的本来就火气大,张静北这么一闹腾,李博阳又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张小北似有所觉,眼角一瞥,切了一声,捂着屁股急忙跑下床,中途因为绊到被子又腿软,差点从床上摔下来,还是李博阳眼疾手快一直注意着张小北的动静,伸手一揽,慌忙将人捞回来,被张小北恼羞成怒瞪一眼,恨恨踹了下被子,跌跌撞撞跑进浴室了,后面是李博阳不可抑止的连串的响亮笑声。 张静北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才出来,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服,趴床上让李博阳给他揉揉。昨夜激烈程度虽不至让他矫情得连床都下不来的地步,但是男人与男人的亲密毕竟和男女之间不同,没那伦理器官,承受起来也有你一番好受,事后总有种说不出的负累,不多用点心可不行。 上午基本上是窝在酒店里度过的,自起床李博阳的电话就一通连着一通,接都接不完,张静北等了半晌,见人完全没有挂电话的意思,瞅瞅外面温淡的阳光,拎着他的笔记本到阳台上晒太阳去了。 等到李博阳终于打完电话处理好手里边的声音,张静北已经靠在躺椅上差不多睡不去了,笔记本里的电影还在放,叽叽喳喳的声音很轻,并不至于会吵到房间里人的动静,不过李博阳才刚靠近,张静北就醒了,迎着光眯眼看他,情绪淡淡却很温暖。 张静北打了个哈欠儿,懒懒朝他张开手,让他抱,然后蹭蹭李博阳温暖的脸颊,颈脖交缠,很是安心地吐出一口浊气儿。 我们出去逛逛呗……张小北伸手摸了下李博阳的眉头,看他因自己的亲近眉眼舒展的模样,不同于平时的温和有礼,这样的李博阳是耀眼而炙热的,如同他心中的太阳。 李博阳亲亲他的嘴角,把他放在床边,就跟小时候照顾他的样子,给他穿外套、围围巾,甚至连脚上的袜子都一块给套了,这个已近成年男子模样的男孩半跪在地毯上,仰头轻轻问他,给妈妈打电话了吗?今天你还没跟她们问好。 张静北不耐烦地用另一只还没穿好袜子的脚丫子踩在李博阳的膝盖上,踮着脚尖戳他,嘴里哼哼,今天妈妈有事儿,晚上再打。 难得出来玩,老打电话干嘛?张静北可一点都不喜欢跟人打电话,家里人也就罢,余子茂赵宁宁几个的电话几乎一天几个,好似一刻找不着自己就活不了似的,真他妈让人烦。 两人没在酒店里吃东西,出了大门口沿着路边直走,一排直下全是小吃食肆,李博阳选了个粥铺进去,拉着张静北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片区域是政府开发的旅游景点,就连这里的小吃食肆都是通过竞选争夺来的,在味道和卫生上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 两人点了两碗海鲜粥,一碟小菜,还有一碟子点心油条,还要了两碗豆浆,后面的豆浆油条是张静北特意要的,他就喜欢撕了油条泡豆浆汁吃。 这餐饭花的时间略长,海鲜粥里放了碎碎的生姜,张静北最烦这些葱啊蒜啊生姜的,每次碰到总忍不住皱眉头,李博阳也烦,但是再烦他还是捏着筷子帮他挑净了碗里的姜丝,赶在粥凉之前塞到他手里让他赶紧吃。 张静北拿勺子翻了翻,确定碗里真的没姜丝了才高高兴兴地冲李博阳一笑,给他夹了他喜欢的油条放他碗里,捧着碗吃起来。 李博阳顺手接住塞进嘴里,这油条炸得酥脆,咬在嘴里口感很好,但是更多的他则是在小心观察张静北的神情。 张静北似有所觉,一抬眼就对上了李博阳探究似得眼神,眉心一凝,问他,怎么了? 李博阳笑着摇头,顺势端起碗喝了一口豆浆,眉目微敛,淡淡道,没什么。 他们去了镇子上的有名的文化街,据说这个镇子上出过一个很有名的状元郎,从前的古屋被成片保留了下来,多年修缮下还能很清晰地看出当时的生活环境,放到现代看来,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之前遇见的那个司机是个不错的导游,一路滔滔不绝地讲叙了有关本地的一些人文风情和习俗文化,他是个言语风趣又很懂得察言观色的男人,从一开始他作为一个司机,能巧妙搭上李博阳的话儿,并让他点头开口邀请他作为一个导游就能看出。 他并没有因为主顾只是两个孩子而敷衍或者误导他们去消费当地一些价格昂贵,但是与物品本身价值却相差很多的东西,相比起作为一个司机的职业,客观来讲,张静北认为这样的人物是不仅仅只甘心于这个职业的。 虽是只隔着杏杨镇两个小时航程的偏僻岛屿,但是这个岛镇意外地让人流连忘返,和杏杨镇不同的是,这里不仅只海产业繁盛的很,更因为这个地方偏僻又不那么为人所知,所以在当地政府想要大力发展旅游业却不如何景气的情况下,下面居民竟是悄然发展起一种带有某种赌博性质的斗鸡行业。 算是半路出家的导游将他们带到了某个相对来说比较简陋而气氛却想当火热的地方,那就是斗鸡场。 这是个类似于西班牙斗兽场的存在,只不过因为战斗品种的杀伤力不同于那些大型兽类的危害力强,所以在最初的一阵考察和观摩之下,当地政府居然对这些不太合法的产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导致这个行业慢慢繁荣昌盛且渐渐带起当地的经济流通,为这个岛镇聚集起了充分的人气。 斗鸡场很大,也很简陋,周围都是用当地山民用特别的竹筏子片的薄薄地,一层一层地垒高、加厚形成的壁垒,屋顶上是蒲草密密层叠遮掩盖成,咋一看倒有些像古时候那些野人居住的地方,简单、粗糙,内里空间却是十足十的大。 里面的空气不太好,一进门张静北忍不住皱紧眉,拉高颈上的围巾蒙住鼻子,旁边的导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解释道,这斗鸡场都是这样的,现在是冬天还好,到了夏天天气一热,那气味才叫大。 话儿虽这么说,但这导游明显是此中道人,一说起斗鸡就很有种蠢蠢欲动的意味,且在提起这话题儿时,言语中不知觉便流露出几分作为当地人的得意和骄傲来。 张静北在门口犹豫了下,还是选择进去看看,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临门一脚,他转头看看李博阳,被攥紧的手指微微动了下,李博阳牵住他的手立马收紧几分,四目相对,张静北在李博阳沉甸甸的目光中看不出一点情绪。 三人挤进人群最热闹的斗鸡场中央,导游站在半天指指点点的咕哝了半天,给两人大概讲解完场内的玩乐规矩,说好各自开玩互不相干之后,手里捻着李博阳刚付给他的几张红票子就钻进人群里去了。 张静北踮着脚,探着脑袋往里面看,不大不小的鸡笼子里两只乌黑漆毛的红顶公鸡正气势昂扬地来回踱步,许是正在酝酿斗势,衬着现在震耳欲聋的嘈杂喊叫声,两只斗鸡蓄势待发,不负众人期待的猛扑上去,尖利的喙飞扑着冲向对方羽毛多的地方,攻击力十足。 旁边的大理石桌子上有人喊叫着说,买好下注啊,本场斗鸡比赛的参赛选手分别是‘长胜将军’和‘红顶王爷’,大家买好下注买好下注啊咧,买一赔十,买一赔十了喂…… 张静北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眼角瞥向李博阳抿直了的唇,眉心微沉明显很抵触自己来这些地方的模样,不由惊奇挑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皮一耷转身走了。 被李博阳伸手拉住,问他,怎么了? 张静北定定看他几秒,眼里似有了悟,看着李博阳的目光已经趋近冰点,他对着李博阳嗤笑一声,这句话该我来问你吧? 李博阳眸子一动,不知想到什么,转身就被张静北拉着走出了那斗鸡场,两人一路往前走,直到张静北认为那里够安静了,方才停下来。 好了,你说吧。张静北松开李博阳的手,眼睛微睁很认真地看着李博阳,让他回答。 ……说什么?李博阳沉默几秒,凝眸反问。 张静北气急反笑,到这会儿了李博阳还有心思跟他装傻,他现在完全可以肯定,自打昨天来这里之后他的预感果然是真的,不过他耐性向来比不过李博阳,这次索性也就直接敞开说了。 你就直接说吧,既然不喜欢我到那个斗鸡场里去,那你为什么不开口说,明明那么紧张地抓着我的手,你直说就是了。 我没有……李博阳才一开口话音便顿,像是羞于启齿的模样,只说了前面三个字就别过头不再说话。 张静北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戳着李博阳的肩膀让他说,那你倒是说啊?痛快点,别唧唧歪歪的…… 张静北等了两秒,李博阳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但却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张静北,让他动弹不得。 不是这样的。李博阳低垂的眸终于抬起,他看着张静北语气有些艰涩而冷静地道,不是这样,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哈,我在想什么你会不知道?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只怕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你都猜得到我想干什么?到这会儿你就跟我说你不知道?张静北觉得自己好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儿,话尾挑起一丝讽刺。 不过,李博阳既然会这么说,张静北倒真想听听他的说法儿了,但是意外的是李博阳却只是紧抿唇一言不发,看来是不想再说什么了。 回去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气氛很沉闷,李博阳不开口,张静北也没心情和他说话,就连回到酒店,两人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有时候张静北真闹不明白,有什么事儿你拿出来好好说就是了,非得藏着掖着憋得难受,真当自己是忍者神龟啊? 但是偏偏李博阳就是这么拗,他拗张静北又不肯主动低头,会闹僵已经是注定的。 两人僵坐在房间里,直到张静北的肚子饿的咕咕叫起来,李博阳才似有了反应一般站起身,张静北揉揉眉心,觉得很累,如果李博阳现在以及以后也要这样各自守着自己的小心思,谁也不先出声的话儿,他没有信心能够继续坚定地走下去。 张静北叹口气儿,抬眼正视李博阳,表情很认真没有掺杂一丝玩笑道,你说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么,你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李博阳担心吗?他当然担心,可以说他对张静北是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的,而这种担心在之前那次分开两人产生裂痕之后尤为明显。 在某方面来说,李博阳的心细敏感程度比之女人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一个心思敏锐、心细如发的孩子,但凡张静北有一丝的改变他都能及时发现,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如此惊恐的发现,他的北北在不知不觉中和他疏远了这么多。 当然,这只是李博阳的想法,相信张静北本身是没有这种自觉的。 就如张大山所说,张静北的人生不只是围绕李博阳一个人而存在的,他的世界很广阔,可以有更多的色彩来充满他的天空,可以有更多样化的东西存在他的领地里,只要他喜欢、他愿意。 而在李博阳看来,北北和他明显不如以前亲密了。 当然,也不是说张静北不爱他和亲近了,就如现在,再亲近的事情他们都做过,哪里还差这一星半点?虽然两人一样会腻在一起,但是在李博阳忙碌的时候,张静北不会像以前那样毫无知觉地靠过去,他开始条理分明地划分出各自的领地,定了规矩就决不越界,他还像以前那样依赖着李博阳,他说好的东西张静北觉得自己不反感就一律接受,这与之前相比,少了几分任性而多了几分随意,但是在李博阳看来,这更是对他的一种漫不经心和不在意,这在李博阳眼中简直是不可原谅的事儿。 然而,在自觉自己之前不顾他还生了重病坚持去沈家的理亏,导致后来张静北对他失去从前那样的毫无保留的亲昵,李博阳深感内疚和心虚,张静北对他的提议越是无谓、顺从,他的心里就越是恐慌,这几乎成了李博阳的一个心病,而这次出行的目的,李博阳正是为解决这样的问题才计划的。 李博阳想让他的北北高兴点,想和他重新恢复以往亲密无间的模样,但在遇上某种和他强烈的占有欲完全相悖的地方他还是觉得难以克制下来,就比如说他不愿意北北吃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不愿意他的北北去这种太过复杂的环境……这可不是他一句两句隐忍就可以解决的事儿。 得知李博阳这些想法之后,张静北也沉默了,他几乎是有些无奈地问他,我们这样不好吗? 不好吗?相互保持独立的空间,有自己的想法和事业,在该在一起的时候亲密无间,在各自有各自的事儿忙的时候,就各自为政,这不是很好吗?公私分明,干净利落,也就不用为他、他和某些事情担心上火,纠缠不清。 有些事情,只有你从一开始不沾手,你才能从始至终都保持冷静,如他所愿的袖手旁观。 换句话来说,就是你既然不愿意让我插手,那便直接将这界限划个分明,也免得再有一天为那样的事儿伤心难受,张静北不认为自己在现在这样投入一段感情之后,还能分毫无损的从中抽身,即便他想,李博阳也不会愿意,是以……这大概是张静北想得最为委婉妥协的一种办法。 至于李博阳说的,下次?下次的事儿谁知道呢?在李博阳渐渐耳濡目染变成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之后,每一个生意人所说的下次都是一个空头支票,对于同样的商户出身的张静北是再了清楚不过了。 李博阳沉着脸,一脸坚毅地说不好。 他的目光透彻锋利,似乎一眼要望进张静北的心里,他说,你只是给自己找个借口,好离开我对不对? 他说的那样坚决,好似真的看透张静北的想法儿,语气带着阴狠和暴怒,所以他才这样惊恐,这样不安,才会借着这次的机会将这个话题扯开,只不过最后是张静北先撕破了这层纸罢了。 而张静北只是摸着自己的脸颊微微出神,原来他的表情已经这么明显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下章继续,么么哒~ 第八十五章 那你是想怎样? 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张静北便一直没有开口,他在等着李博阳的回答。 由始至终,旁人看到的都是李博阳的付出,却往往忽略了张静北的妥协,爱情没有分轻重,而世人的心却像一杆失衡的称,不是偏向这边,就是偏向那边,永远做不到真正的公平,所以张静北从来不拿这个问题去为难自己的家人,去为难李博阳,也为难自己。 但是有些问题不是他不想为难,自己一力承担了别人就会领情的,孰不知,彼之蜜糖尔之砒霜? 其实李博阳的意见对于张静北来说意义不大,因为不管他是否认同不认同他的这种做法,张静北都会一如既往的这么干,因为这多出来的一世,他对李博阳何尝不是隐瞒多过坦诚,所以他纵容着李博阳去宠爱他,纵容着自己去享受李博阳的好,但是人的本性不会因为你的付出和迁就而改变或偏移,若不然怎么会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说法呢?就如张静北的自私和李博阳的偏执。 李博阳依旧沉默,不过张静北也没想着要得到什么答案。 张静北凑近了看着李博阳,鼻尖抵着鼻尖,各自呼吸交杂在一起,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伸出手抓住李博阳的手,黑亮的眼珠子紧紧盯着他,黝黑的眼底倒映的全是他的身影,他颤着唇告诉他,语气坚定地,说,李博阳,我没有想离开你。 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张静北一直浮沉不定的心思终于得以沉淀,心神得以安稳,同时李博阳阴霾沉沉的眼睛才算有了一丝光亮。 私心里,张静北对李博阳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是不以为然的,于他而言,这是最安全的距离,他需要这样一个相当安静又安稳的空间。 但是当两个人真正走到一起,你的事儿也便不仅仅是你的事儿,它在某种程度上会更加严密地牵扯到两个人甚至是两个家庭的利益,任何一个决定所带来的后果都是常人无法承受的。而张静北所要求的距离和空间,对于李博阳来说,这就是威胁。 一个有可能使他失去北北的威胁。 在听到北北阐述他自己的看法时,李博阳仿佛打开了自己的新界面,他第一次意识到北北的想法其实并不是和自己一样的,甚至在自己没发觉的时候已经隐隐朝着另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方向慢慢走去,这是他无法容忍且难以忍受的事情。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个远去?李博阳嫉恨欲狂,但是长久以来的克制和隐忍使他将一切情绪都隐藏在眼底,隐藏在北北看不见的最深处的地方。 他垂着眸安静地听着北北说话,眼睛用力看着这个几乎是被自己宠大的孩子,这是他一心一意爱护着的人,是他全心全意想要陪伴着走下去的人,看他小心又紧张地解释,眼底满满都是自己的身影,但是作为一个从小陪伴他长大,甚至可以说是一直看着他长大的人,李博阳真是太了解他了,哪怕北北口中说得再好听,卸去那一句句被包装的花团锦簇的话语的装饰的背后,只剩下那么一个寡淡的事实,他在试图脱离自己为他苦心编织了十多年的包围圈。 他想离开自己。这是多么鲜明而残酷的事实。 老天作证,张静北如果得知李博阳的这些心里想法,他绝对要抱着键盘给李博阳跪下唱征服的。 你当这十几年来的感情是喂狗吃的?说变就变,说不要就可以扔了的?两辈子带来的阴影使得张静北对着感情有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会接受李博阳也知识因为李博阳是李博阳,他于他而言,总归是不同的。 在两人在一起的过程中,张静北动摇过、怯步过,甚至在两人在一起的初期心里还存着过不下去就随时分开的心思……那么多煎熬都扛住了,张静北没理由要在这里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事情,给自己找烦恼,让李博阳跟他生隔阂。 只是到底上次被李博阳的态度给伤着了,有些事情从客观上来说可以理解,但是放到自己身上就是罪恶不赦、不可原谅了,张静北私底下曾经很多次恶毒地想着,如果哪一天自己和李博阳分手了,那结果肯定是李博阳造成的,这个自私任性又固执己见的王八蛋、死闷骚!!! 张静北还在跟李博阳说着,他看着李博阳的眼睛很认真地跟他讲话,并试图说服他认同自己的这番想法。 我没有想离开你。他再次强调,因为他知道李博阳最看重的问题只有这个。 你觉得我听话不好吗?张静北决定以这个话题为突破口,他伸手抱住李博阳,将自己和他的距离拉得更近一些,眼睛微微睁大,语气格外认真道,从小到大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听话儿吗?只要你的提议和想法不是那么让我难受,我都会听你的不是吗?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我没有想离开你。他们的距离已经近到退无可退,两唇相触的地步,张静北几近呢喃地说着,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这样想,但是现在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没有想要离开你的念头和想法,一、点、都、没、有! 他让李博阳摸摸他胸口靠近心脏的地方,让他努力听清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和声音,嘴唇凑近他柔软的耳垂,靠近他最接近耳膜的地方,小小声又苦恼地说,我知道你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以后也会很努力很认真地喜欢你,这样很好,不是吗? 李博阳眸色微沉,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没再出声,张静北靠的他这样近,近的他连伸手就将人推开都舍不得,小孩软声呢侬地哄着他……是的,他也知道这话儿一听就是哄人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沉醉,还是忍不住心酸到落泪……这是他的北北啊。 张静北歪着头安静地看着他,看他抱着自己就是不说话,不由抿着嘴,带着点苦恼和无奈地说,好了好了,我说不会离开你就不会离开你的,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我爸妈都快成你家的了,我还能跑哪儿去啊?你别抱那么紧,我腰都被你勒疼了,嘶……你怎么咬人啊?李博阳,快松口,艹…… 到最后,张静北也只能跪趴在床上,眼泪横流地任由李博阳在他体、内逞凶斗狠,像是恨不得将所有气力都耗在他身上似的,一下一下更用力,用他坚硬如铁的利刃在他身体凿一个洞,然后深深将自己埋进去,那尖锐的刺入让他整个人都要缩成一团,疼痛且爽快的刺激。 那一刻的李博阳是疯狂的,是完全失去理智了的,他早就疯了,被身下这个善于算计,算计别人连同自己也要算计进去的男孩给逼疯了,不论张静北嘴上说得多好听,但是李博阳就是知道,自己掏心掏肺爱着的这个人始终保留都保留着他自认为最安全的距离和后退的余地,他怎么可以,怎么敢这样对他?在自己付出所有打算抱着他过一辈子的同时,竟敢抱着随时逃跑的想法待在自己身边? 张静北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在李博阳一手挽起,将他两条细长笔直的腿挂在他肩上的时候,只来得及呜咽一声,就被李博阳整个侵入了去,那强悍的力度和不绝于耳的进攻姿势所发出来的令人耳红的声音充斥整个房间,在最初惊恐地拍打和连串的求饶之后,张静北声音嘶哑的连发声都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博阳入魔一样掐着他的腰疯狂进攻、鼓捣,两眼发红如野兽般,笑容微微而狠绝地-----一如上辈子那副对他简直爱之切,恨之入骨的模样。 在那股炙烈到似要灼烧他灵魂的热流深深烫过他的肠子之后,张静北全身的气力都被焚烧殆尽,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喊着,北北,北北…… 李博阳满面颓唐地将脸埋在他的颈旁,鼻尖满满都是他和他的气味,这样熟悉、这样美好,但他的心里只觉得难过。 他知道北北的话儿都是编来骗他的,他明明知道自己无法反驳他的每一句话,只一昧拿着自己在意的事儿来搪塞自己,但是在张小北面不改色,毫无压力地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包裹在那团花团锦簇的话语中,意图哄他点头认可的时候,李博阳还是觉得心痛。 与此同时,李博阳亦深深体会到自己的不足,如果他想要真正的得到张静北,那么以他如今的力量和地步是远远不够的,不说张家的地位和势力,单说他的能力就不足以让张静北绝对的臣服在他的领地之内,他的爱必须在他绝对的掌控之中,这不是对自由的限制,而是他对于爱的一种理解和体味。 不管张静北能否理解或认可,李博阳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相信张静北也没想到,在自己为了掩饰之前某些原因,想要努力争取一些安全距离和后路而被迫做出种种掩饰和善意谎言的同时,会刺激得李博阳生出这样的想法,并且加强加厚了坚定了这种理念,如今看着还有一条道走到死的倾向。 为蓦然被揪出的问题而挣扎、理论,乃至蒙混敷衍将这件事糊弄过去,最后被李博阳给弄动床上去翻滚一通的张静北很累,累到他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李博阳伸手捋起张静北湿答答的刘海,轻轻亲了亲他眼角睫毛上堪堪未落的泪珠儿,将他汗湿的身体搂得更紧些,半软着的利刃这时还光明正大地埋在小孩的身体里最柔软的地方,里面内壁温软,呼吸起伏间带起壁内张缩,湿润且温暖。 这时儿的李博阳没想太多,他只想着将自己永远的留在北北的身体里,让自己的滚烫炙热在内里升温,慢慢地使其沁染上自己的味道,让他由内至外,从身到心都染满自己的气息。 李博阳抱得太紧,在张小北挣挣脱不开又习惯性蹭了蹭他的胸膛之后,李博阳心中一个以往还很模糊的想法慢慢成形------他想,他要为他的北北造一座城堡,一个只住了北北的城堡。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and早安! 第八十六章 第二天,李博阳极为体贴的提前订好中午的饭菜两人在放满热水并放了精油的浴缸里泡了个舒服的澡,张静北心中的郁气总算消得七七八八。 午饭汤汤水水比较多,张静北勉强塞了半碗泡了鱼汤的米饭就不愿意再动了,手里抱着软软的枕头有些犯懒,李博阳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放他碗里,张小北睨了眼,懒懒摇了下头,耷拉着眼皮小声嘟囔着,饱了,饱了…… 李博阳又夹了块鱼身上最嫩的那块肉,给小心挑了鱼刺放在勺子上,眉目疏朗,端着碗凑过去喂他的时候,嘴边还带着抹笑容,像是昨晚上所有的尖锐都化了棱角,磨平了,钝化了,然后所有的矛盾便像抹平的沙堆,了无痕迹。 张静北眨眨眼,小心地看了下他的眼,幽暗深邃,比以前更加看不透了,下一秒,眼前的勺子凑得更近,张静北想了想,还是张嘴含住了那勺子,将上面的鱼肉咬进嘴里,嫩滑的口感让他心生愉悦,眼尾觊了眼李博阳,伸手摸了摸他厚厚的耳垂,见他没侧过脑袋躲开,软软暖暖的手感让他心情微缓,这才笑眯眯的心安理得地让李博阳喂他吃饭。 这就算是……揭过此页,就此不提的意思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张静北面上神情一下就松快许多,连李博阳夹了块他不喜欢的芹菜给他吃,他都没生气,只是嘟着嘴瞪他一眼就作罢。 ` 下午在房间里窝着要长霉了,李博阳还是不让他出去,说外面日头大。张静北当即翻个白眼,大冬天的太阳还能晒伤人?李博阳你糊弄谁啊,当这夏日三伏天呢? 不过好说歹说,李博阳说不让,张小北也没辙,愣是憋在屋里等到天空将将挂上暮色,两人才慢吞吞走出酒店。 一路,张静北脸色都不大痛快,尤其身上穿着的那条临出门才换的裤子,擦着臀部磨得生疼,原本也没注意,偏他还跟李博阳怄气,这大步走开几步,那效果就出来了,且这注意力一放在这上面,似是全身的难堪和痛感都被集中到这里,真是越想越别扭,到最后,张静北干脆就站在那儿直直不愿意动了。 李博阳瞅一眼张小北那动作,眸底闪过一丝了然,却是眉心一蹙,叱了句,娇气。 然后,俯身一蹲,就让人爬到自己背上,一路背着走,也不理旁人异样的眼神,直走到那片最繁华的商业大厦前,张静北才心满意足地爬下来,任由李博阳牵着他的手进去买东西。 李博阳走的不快,人高步子也比张静北稍大一些,但是两人走到一起的时候他总会将步子放的更慢一些,好和步子悠闲,走的不快还慢悠悠的张静北保持同调。 以往张静北很少注意到这方面,不过这次出来倒是让他发现了李博阳的许多的小习惯,比如说他会刻意与自己保持持平的步调,只为随时注意自己的情绪和动向,会在自己累的时候背自己,不管大街上人来人往,多少人看着,他会牵着自己的手走那一条条长长的街道,会在街角转弯的时候先他一步靠着路沿外边,随时护着他不被奔涌如流的车子行人殃及,会在自己到处游玩舔着甜筒的时候,蹲□给自己系鞋带……他做的事儿那样多,多的张小北手指头加脚趾头都数不完。 张静北偷偷瞥了眼还作严肃状,牵着自己就跟做一件国家大事儿模样的李博阳,撇嘴耸肩,哎,人长得帅真是没办法! 商业大厦里的服装店挺多,还是这几年旅游业开发起来,这里的消费才算真正带动起来,虽比不上远隔两个小时航程的杏杨镇,林林杂杂的牌子店倒有不少,张静北没啥耐心逛商场,看衣服基本在门口瞅两眼,觉得对口味了就进去比划两下,确定合身就给捡着买了。 也不是说多挑,就是能看上眼的不多,这都是被李博阳给惯的,平时他就是穿双袜子都得李博阳给他找,至于东西哪来的他基本不管,而李博阳能看得上眼的东西那就显然不单单是品味和质量的问题了。 走一半,张静北在一家纹身店驻足了好几分钟,盯着那上面左青龙右白虎后背一朵玫瑰花的照片愣是没让趴在那玻璃橱柜前看了好久,就连最后李博阳给他拉走了,还眼巴巴地频频回望,被李博阳瞪了一眼,才嘟着嘴恹恹走了。 从大厦里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张小北低着头使劲儿在地上磨后脚跟,想了想,想了又想,伸手拉了拉李博阳的袖子,眼里带着几分执拗地道,我们回去看看吧,就看看,就刚才那个纹身店…… 李博阳直接拒绝,说,不行。 张静北不服气地一挑眉,见李博阳大有你敢去老子就揍死你的架势,嘴里暗啐一声,骂了句操,热锅蚂蚁似的来回转悠几圈,又气咻咻地瞪着眼跑回来,手里死拽着李博阳,再开口那声音一下拉高了起来,你去不去啊?你不去老子自己去,当我还求你怎么着? 话音刚落,张小北提腿就走,没走几步被李博阳老鹰抓小鸡似的,几下拎着回去了,路上张静北还在闹脾气,十几分钟的路程愣是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没走回酒店。 将人拎进房间,反手一锁,李博阳的表情很严肃,他觉得这破孩子基本上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才几天,昨晚上在他身、下哭泣求饶的时候说的多好听,说什么都听他的,说最喜欢的最爱的是他,说他以后再也不跟他吵架作对闹别扭了,结果呢……这话儿说完第二天就卷土重来,完全把□当耳边风,说过就忘。 满嘴胡说,满嘴谎言,真是、真是不给立立规矩都不行了。 张静北也被李博阳给气得窝火,他也不想的,怎么老在李博阳面前就表现的这么弱势?明明他和李博阳的位置和关系不该是这样的,到底哪里不对?肯定是他昨晚上被、操的姿势不对…… 张静北觉得这种状态十分之不对劲儿,不论上辈子的自己还是这辈子的自己,在李博阳面前都不该如此弱气,果然自己这阵子被李博阳给搅和的脑子发昏,没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作风,就因为自己有了些小心思,他李博阳就敢这么骑着自己脖子上耀武扬威了? 在心里完美地给自己打了一回儿气,张静北摸摸胸口,确定自己恢复了元气,就是正面和李博阳对上也绝对不会出现心虚理亏的情绪之后,这才昂着下巴光明正大与李博阳四目相对。 李博阳的神情颇有些阴郁,他自觉北北在自己身边是最安全的,但是过年之前那段日子他毕竟离开过一段时间,这中间是不是发生点他不知道的事情,或是能影响到张静北性格的因素,他通通不知道,何况那时候张静北心绪不稳,会不会被人影响移了性情也说不定。这么一想,李博阳整个人都狂躁起来。 不准去纹身店,看看也不行。 李博阳伸手摸了下张小北的脸颊,被他用力打开,往后侧了侧,顿时皱起眉很不耐烦地呵斥,躲什么你?把人拉近了用暖暖的手心捂住,李博阳在他嘴角印下一个吻,拧着眉几近粗暴地看着他怀里的小孩,完全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你少去,好好的皮肤就是拿去那种地方糟践的?你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李博阳实在太了解张静北的性格,你说不让他心里必定是更要去这样做的,但他的话儿对张静北来说多少有些威慑力,他说不行的东西,张静北或多或少也会避讳着些,索性他也就直接给说死了,免得以后趁他不注意去弄个乌漆抹黑的图像印在身体上,到时让他膈应死。 张静北冷笑着看了下李博阳,嗤笑出声,唇边笑意薄凉,他盯着李博阳一字一句道,你、敢、发、誓、你就没想过要弄个章给我盖个戳,向天下人说明我是你的? 李博阳双唇蠕动了下,立时语塞说不出话儿来,这事儿他当然想过,想得可不是一两天了。 不过,张静北会主动提起这茬儿倒是让他意外的眯起眼,目光沉沉地将人打量一圈,下一秒却是弯起眉意味不明的反问了句,所以说……你愿意让我在你身上留下印记表明你是我的? 张小北密密的黑鸦似的睫毛抖了抖,抬起要推开李博阳的手指颤了下,转而抓了抓脑袋上细碎的有些过长的头发,倔强地咬着唇,一声未吭。 到底还是没反驳。 张静北会对那个纹身店耿耿于怀确实有些他的小想法,当然,这只是当时一闪而过的念头,会那样执着反而是后来李博阳屡次三番的阻拦让他心生逆反,非要犟着来不可,到现在再说起这个话题儿,他却是分不清自己到底该不该坚持这个想法了。 李博阳将脸埋在他颈边闷闷笑,似是开心到了极点,抱着张小北在床上来回滚了好几圈,直到张静北恼羞成怒,一把将人推开的时候,李博阳才抬起满带笑意的脸庞,他用手指细细描摹着北北的脸颊,沿着英气勃勃的眉滑到笔挺的鼻梁,再到温润饱满的唇,这一切都一切都是他的,多么美好…… 李博阳将唇印在张静北的唇上,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带着珍惜和满怀的温情,他亲了亲乖乖被他拥在怀里,安静地受着他的吻他的关心他的爱护的少年,满足地喟叹出声,真好,真好,北北是我的。 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儿,莫过于你爱的人他也爱着你,你珍惜的人他如愿被你珍惜着。 张静北生来缺乏浪漫细胞,甭管李博阳自己被自己给感动的一塌糊涂,这丫却是抖索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最后被腻歪的感觉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使劲抓了抓头皮,一头细细柔软的头发被抓的乱七八糟,左翘右翘的,看起来更添稚气,张静北捋了把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想着自己这次要是跟李博阳打申请,请求纹个霸气的白老虎,也不用太大,小小的让自己过把瘾就行,说不定还真能成。 要说张静北对这事儿也不过是小孩心性,就是因为上辈子没整过这个玩意儿,所以前几天余子茂贱兮兮跑来跟他说自己跑去弄了个小纹身之后,他就有些蠢蠢欲动,倒也不是别的什么,就是想着自己上辈子没做过的,这辈子怎么也得试一回儿。 他和李博阳都能滚一张床了,这等小事儿还有什么做不得? 只不过这话儿一出口,李博阳苦心营造出来的温馨场面一下被打成碎片,烟消云散。 李博阳嘴角的笑容一下淡了下来,不大的眼微眯着,目光冷冽,原本轻柔扣住张小北的手绷直了绷紧了,抬起、落下……紧跟着张静北就嗷地一声尖叫起来,他捂着屁股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博阳,一脸你简直神经病的模样,妈的,说翻脸就翻脸,揍人怎么也没点预兆啥的,简直不能忍!!! 李博阳居高临下看他,一贯面无表情的脸初具成年雄性的强大气场,削瘦的下巴和有棱有角的脸部线条,还有健硕有型的高大身形和小麦色肌肤,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看起来英俊得让人窒息。 张静北呼吸窒了窒,被李博阳捏着下巴不得不仰起脸看他的时候,张静北完全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心理,眼看李博阳的脸越凑越近,脑海里贸然浮现这个在少年和男人之间还未完全蜕变的李博阳,在性、事中汗水滴到眼睛里一眨也不眨时,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模样,张静北顿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狠狠咽了下口水,一半是心惊一半是沉迷。 紧跟着头皮一麻,却是李博阳慢慢收紧了牢牢把在后脑勺的手,他看着张静北的眼神冷厉不带一点温度,张静北听到他在耳边轻轻、轻轻地凑近,说,我不需要那些脏秽的东西在你身上留下痕迹,想要证明你,我多的是办法…… 说着,他的吻慢慢、慢慢地落在他的眉心,他的唇上,反复蹂躏,落在他修长白皙的颈脖,深深允吻,用力嘬出一个粉嫩的红印子,一个、一个、再一个……远比那纹身店外橱柜时的照片生动鲜活、更诱人。 张静北屏住呼吸,直到李博阳为出门给他买东西吃出去半个多钟后,他才缓过神般,小口小口地呼吸着,胸腔里装着那颗在砰砰、砰砰地激烈跳跃着,他觉得,他好像不小心放出了一只潜藏在李博阳内心深处的怪兽,而自己,早已无路可退。 哦,这下糟糕了。张静北满是懊恼抚着自己的脸,脸色微怔地低声喃喃。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八十七章 王师母曾跟张小北讨论过这么一个问题。她说,人这一生不会一直都处于顺风顺水的状态,当你落于人下,被置于低谷,那么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不是想着报复、想着翻身,而是思考自己若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作努力,你能成功的几率有多少? 对于一个除了会压制你、掌控你,还能深刻影响到你的人,跟他较劲儿,就是将自己未来的所有可能性都浪费在他身上,这无疑是一场豪赌,但是代价却不是任何人都输付得起的。 所以,作为一个长辈,王师母能对张小北说的只有一句话,她很认真得告诉他,你得寻找另一条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阻挡你的路,你的成功不需要从别人身上来寻找。 若说在哪个地方跌倒就要在哪个地方爬起,为何不能再找个新起点重新开始呢?已有的资源被占据,满山荆棘下,有什么比自己开辟出属于自己的那条路来得让人更有成就感? ……好吧,王师母的原话是这样的----别人走了你的路,难道你就不会开辟出另一条路堵了他吗?蠢货!!! 被喷了一脸口水的张静北当然不承认自己是蠢货,既然梦想与现实偏离了轨道,那就在它愈行渐远的之前将它拉回来就是。 又在镇子上逗留几日,心中各有主意的两人这才准备打道回府。 回到杏杨镇,李博阳只来得及将张静北和他的行李送回张家,当天下午就跟着李彤开车走了。 走之前跟张静北说了这事儿,当时张静北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帮他妈妈捡豆子,在听到李博阳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时,皱着鼻子认真地想了想,问他,那你晚上回来吃饭吗?我让妈妈做了你喜欢的五色素菜杂烩。 李博阳瞥了眼手上的手表,淡淡摇头,这几天我得跟我妈一块去市里看看,手上刚开发的项目也有了后续,我得过去盯着,开学之前我会回来,你在家要乖,好好吃饭,不要到处乱跑…… 张静北眨着他漂亮的眼睛,乖乖哦了一声。 小孩应得太痛快,李博阳愣是停在原地多看了两眼张小北软软的脸颊和乌漆琉璃似的眼珠子,直到李彤在门口喊他、催他了,这才回过神般凝眸更深地看了张小北一眼,随即眸色一敛,又叮嘱几句后才转身走了。 张静北光着脚丫子踩在铺满整个大厅的法兰绒地毯上,趴在窗口往外看,玉白的脚丫子挤踩在一起,瞧着颇为纠结。 晚饭时李博阳果然没回来,张静北抱着装满饺子的碗蹲在小茶几前蘸酱吃,一边捏着手机跟李博阳打电话。 那边的天气似乎很冷,耳边呼呼地风声极大,张小北喊了好几声李博阳那边似乎都听不大清楚,几个脚步转换间才到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张静北往嘴里塞了个饺子,听李博阳问他,吃饭没? 张静北含糊不清地嗯嗯点了头,想起他那边看不见后又急忙将嘴里的食物嚼吧嚼吧咽下,清了清喉咙道,吃了,正在吃,你跟李阿姨吃了没?奶奶包了许多饺子拿过来,妈妈放锅上蒸了,有你喜欢的猪肉白菜馅…… 也不知那边李博阳又说了什么,张静北拿筷子戳饺子的手动作一顿,下秒就嘟起嘴扔了筷子在沙发上打滚,险些撞到张大山手上的热茶杯,吓得张大山忙将手一抬,差点将手里的热茶杯扔到他身上,惊得大声呵斥,臭小子你干嘛呢? 张静北斜着眼角偷偷瞅他,又瞅瞅被自己一时惊慌下按掉的通话屏幕,一脸茫然,咋了?我和李博阳打电话呢。 小孩身上穿的是舒适的居家服,上身套着茶色羊毛衫,下边穿着棉质的白色运动裤,沙发下横七竖八地撇了两只拖鞋,刚刚打着电话边往沙发上滚上那么几圈,裤腿都卷到了膝盖上边,露出白嫩嫩的小腿在空气外边,亏得张大山反应快,不然那刚泡开的茶水往他脚上一倒,不脱层皮也得燎起泡来。 见人一脸不在状况内的表情,张大山顺手将那茶杯往小茶几上一搁,揪着张小北就跟揪着小时候那个爱偷他香烟点炮竹的屁孩子一个样,堵着人右手扬起就往他屁股上啪啪揍了两下,对着嗷地一声跳起来的张小北冷哼一声,指着墙角叱道,蹲墙角罚站去,多大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当你现在还吃奶吗? 张静北捂着屁股唉哟唉哟叫唤两声,有些不服气地嘟起嘴,被张大山更用力瞪回去,颇为不甘心地小声哼哼,可不就是还吃奶吗?有本事儿你倒是让李博阳别整天给我泡奶喝啊?当谁多乐意似的…… 你、说、什、么?张大山瞪大眼,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妈妈,爸爸怎么还这样啊,你有没有给他吃药啊?张静北三两下从沙发上蹿下来,哭丧着脸别提有多伤心了。 张妈妈正想着晚上要不要给张大姑留饭呢,乍一听这话儿还挺奇怪,边擦着手边探出脑袋来,吃啥药啊?你爸生病了? 想了想,张妈妈还真有些不放心,说着就走了出来,疑惑道,怎么?大山哪儿不舒服啊?昨晚上跟你小妹夫喝酒喝多着凉了?也不对啊,好像今天早上起来也没咋滴……这一伸手就要来摸张大山的脑袋,嘴里还嘟嘟囔囔地,你要生病了可得跟我说,都老夫老妻了,这讳病忌医可不好. 就是,病了就得吃药。张静北趁手捏着个饺子塞嘴里,确定战火殃及不到自己周围之后,嘴皮子一撩就跟着落井下石了。 滚你丫的兔崽子,张大山气急了直接抄起脚底板上的拖鞋就掷过来,那准头几乎是擦着张静北的脸颊过去的,吓得张小北嗷地一声蹬蹬蹬往楼上跑,直嚷嚷着,爸爸,更年期是病,得治。 病你个头!我告你啊张小北,你有种给老子滚下来,滚下来,反了你了,老子就不相信收拾不了你了?哼……张大山四处张望都没找到趁手的武器,火气就更上三分,干脆就叉着腰在楼下骂起来。 张静北这下学乖了,躲在楼梯拐角半点不露头,扯着嗓子就喊,老子怎么没种了?老子还是你生出来的呢?我要没种,怕哭不死你。 张小北,你他妈给我滚、下、来!!!张大山彻底飙了,撸着袖子就要往上冲,被张妈妈一手拉住,有些哭笑不得地劝他,行了,行了,孩子跟你闹着玩儿呢,跟他瞎较劲儿啥啊,来,坐下,坐、下! 你别老这么护着他,多大年纪了还这么没大没小,这兔崽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行,今儿个不揍他一顿我还就没完了……张大山连着两次被按到沙发上坐下,鼻孔冒烟真是越想越生气,深觉这败家玩意儿是在挑战自己作为父亲的权威,心窝子冒出的那团伙你就别提有多猛烈了。 张妈妈原本也是一头雾水得很,后来见这两人还真借着她的口给掐起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想着劝两句也就完了,结果好了,张大山完全不听劝,这还没完了他? 张妈妈当即眼睛一横,扯了身上系着的围腰帕往桌上一扔,挑高眉瞪张大山,怎么?你要敢没完,那咱们就先理论理论。北北这么大怎么了,他怎么了?多大不是我儿子啊,你还想着等他长大了给他赶出去不成?还是你在外边有个小家,还有第二个儿子啊? 说完,张妈妈还真觉得有几分可能,要不最近张大山有事儿没事儿就想着给张小北找茬儿呢?顿时斜眼一睨,气场大开,瞪着张大山完全一副这事儿你不说清楚咱们就没完的架势,郁闷得张大山只好苦着脸哄自家老婆。 诶,薇薇……不是,那不是这么回事儿,我跟那臭小子是我们两父子的事儿,哎呀,不是,我没有,我没说他不是咱们儿子,诶,诶诶,你别揪耳朵,疼,疼……我没有第二个儿子,女儿?女儿也没有,真的,真的你要信我,唉哟,别扯别扯,咱们回房间说还不成么? …… 看着三言两语就将话题扯歪,顺带揪着对自家老婆大人奴性非常的张大山回房间里,准备大展手脚‘理论理论’的母上大人,张静北很是心有戚戚,女人这种生物,简直太凶残了!!! 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想起刚才和颜悦色和自己打电话的李博阳,张静北顿时庆幸,幸好李博阳不是女人,虽说控制欲强了点,平时可也没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当然,‘打桩运动’不算。 这人呐,就得有对比。有了对比,张静北也就不觉得李博阳那程度有什么了,虽然他无比鸡婆,从头到脚连袜子都一一给他选好了放在固定柜子里,虽然他无比傲娇,每天都要说好多甜言蜜语哄着他才会对你千依百顺无所不应,虽然他老爱大惊小怪,揪着点屁事儿就对自己摆臭脸……但有什么办法呢? 张静北在心中默默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李博阳能遇见自己这么善解人意的人果然是走了八辈子的好运啊。 张小北总有本事儿让自己高兴起来,总之在张大姑从外边回来的时候,这丫又捧着小碗笑眯眯地吃他的饺子去了,张妈妈给他弄了碗老鸭汤,这会儿吃着正热乎,补着呢。 张大姑最近每天不是早出晚归,就是一觉睡到大中午,窝到天黑才出屋。因为过完年就要开学的原因,张小姑和张二姑从前几天开始就陆陆续续离开了张家,至于郑乐和郑欣,她俩订了意大利的机票,去那边旅行去了,平时通话频繁之下,倒也没觉得不在家过年有什么心酸。 干了两碗蒸饺和一碗老鸭汤,其间还不算他抱着碗溜达到厨房里张妈妈塞给他的那些零碎吃食,七七八八,在张大姑回来时他正抱着肚子在沙发上躺尸呢。 看见小侄子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张大姑一进门就乐了,哟,这是从哪儿爬回来呀?没给家里吃破了吧?这得吃多少东西才能撑成这样子啊? 最后一句是对着张大山说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张大山就没好气地瞪了那兔崽子一眼,鼻子重重哼一声,想起刚才自家老婆大人的训斥,忍了忍还是没说什么。 张大姑戏谑地瞥一眼暗自偷笑的小侄子,摇头失笑,扔了手里的包在沙发上一角坐下,戳着小孩软嫩嫩的脸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笑道,哟,博阳没给你饭吃啊?装,你就装。 李博阳跟李阿姨有事儿,晚上没在家吃饭。张静北躲了几下没躲开,只好缩着脑袋瓮声瓮气应她。 张大姑嗤笑一声,捏着他的鼻头,语气无奈地,你呀你呀你…… 哎哎,别捏我鼻子,给捏长了就不好看了。张静北艰难起身,慢吞吞躲开张大姑在他脸上作乱的手,嘴里嘀嘀咕咕地很是滑稽。 小屁孩子还知道臭美了?张大姑如愿松手,却是忍不住在小侄子养的比她两个女儿都要嫩滑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你说这李博阳也是,打小就跟眼珠子似的护着张小北,如今大了倒跟养孩子似的,吃饭穿衣都要管,细心周到地就连张妈妈和张大山都要退射一里之地,不知道地还以为他在养小媳妇呢! 想着,张大姑那注意力一下就偏移了去,又是捏捏张小北的脸蛋,又是捏捏他的手,瞧那十指修长,骨指匀称,色泽玉白隐隐有些通透莹润之感,皮肤细腻紧致,手掌宽大,指节线条流畅,比之女子还要矜贵三分,却又多了几分男孩子的勃勃有力和英气。 啧,真是越看越移不开眼,再想想自己那两个外貌身材底子都好的女儿,这一对比就落了下风了。 这可不好,不好。张大姑心里暗自嘀咕两句,总觉得一个男孩子长得太漂亮不好,招人,也招灾。 思路过一圈,张大姑心里却是不愿意这么想,她们老张家原本就是基因好,好好一孩子,他要长这样你还能逼着他整容去还是怎么的?这才叫糟践人呢。 接过张妈妈递给她的碗,张大姑先喝了借口热汤,等着身子暖了下来,她才有心思和她说话打趣,我说你们可得有点危机感了啊!甭看小北和博阳的年纪,不知道的真以为博阳将他当自己孩子养呢,瞧瞧,可比咱们养的细致多了,回头我得问问博阳都拿啥给小北吃的?啧啧,说不定以后我也能用上。 用上啥?给谁用啊?乐乐和欣欣都十多岁了吧?张妈妈也不跟她见外,见她调侃自己,顺口就给接上话儿了,对着张大姑挤眉弄眼地,最近是不是看上哪个谁?有合心的带回来瞧瞧呗,等你再生一个,这不就用上了么? 说到这里,她脑子一转却是转到了最近和张大姑频频见面的郑荀身上,那眉心一顿,原是说笑,现在倒真有几分担心起来。 张大姑瞟一眼只作不知,矢口否认,摆着手满不在乎道,哪儿啊?郑荀你就别提了,一撮老草也有啥好尝的,没咸没甜嚼着干巴巴地,我又不缺男人,至于这么想不开?倒是孩子的问题,有了对象我也不怕再生一个两个,还是看缘分吧,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 既然张大姑都这么说了,张妈妈惟有点头以示赞同,坐了会儿又起身去了厨房,准备再给张大姑炒两盘小菜去。 不过,说起郑荀,张大姑最近和他见面的次数确实频繁到让人生疑,张静北心里暗戳戳地想了许多次,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直接问了张大姑她的想法。 郑荀?你问他干嘛?张大姑奇怪地看一眼张静北,想了想,又道,我和他的事儿没你想得这么复杂,他现在能有啥值得我和他一再交集的?开动你的脑子想想就明白了。面对他,面对一个外人,我首先是一个商人,而商人重利,我现在为什么能和他心平气和地坐到一块说话,就因为他手上有值得我陪他坐下一谈的东西,值不值得我投资、冒险,这是另外一回事儿。他想寻求我的帮忙,就必须给我相对应的代价,这点,他明白我也明白,其余的,不必要想太多。 在一个男人有求于你时,你首先得明白,你和他的位置是不对等的,而两人在地位不对等的情况下,除了利益,他没有任何资本来跟我谈其他。 第一,他不敢,第二,他不配。 …………女王大人威武!!!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码完这章的作者君,给女王大人跪了。 第八十八章 改bug 鉴于女王大人气势日渐威盛,在开学之前,张静北只好拎着包袱跟她一块去跑工地,对材料,甚至有时候忙起来人手不足,他还得充当个打杂的。 张静北做的很认真,哪怕张大姑教给他做的事情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也照单全收,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干,上辈子的经历是他的不可或缺的财富,但是对比起满打满算在生意场上混得如鱼得水、鲜有失手的张大姑来说,他还嫩得很。 上辈子因为出了郑云贤这个岔子,张家原有的资源几乎被他利用透支,加之他本身走的就不是光明正大的道儿,因着郑云贤的需要和恳求,他在暗地做下的那些事情大多是以见不得光的手段争取来的,若不是他还有几分小聪明撑着,还有张大山恨铁不成钢之外的默默扶持,更兼最后还有个默默无闻的李博阳肯接手,张静北不是被人害死就是被自己给蠢死。 论起他对人情世故的那点小经验,说白了,十成有九成是虚的,水分太多,所以张静北再活一世的优势还真没多少,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生意场上发展趋势的预知优势也将荡然无存,如果……他还不去做些什么的话儿。 张静北心里也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不用张大姑明说,该怎么做他自己心中有数。 眼见着自家儿子日日早出晚归,最为得意的是张大山,这老男人大概是觉得自己后继有人,成日里出门还爱骑着他那辆破高架子车,踩着两个轮子载老婆去上班,翘着唇角一路小曲哼着,见着人也是笑脸不断,简直跟捡了宝似的,逢人就乐,搞的张妈妈满脸哭笑不得,这男人怎么年纪越大就越不着调呢? 不过,说起这事儿,张妈妈对自己儿子也是心疼得紧,每日张小北起床的时候她也跟着起,有时候张静北起的老早,因为某些事儿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跑工地的时候,张妈妈几乎是一听声响就跟着爬起来了,就为了能在儿子出门前给他做碗热乎的粥饭,让他吃得饱饱的出门。 就为这,每天早上难得的温香软玉没了踪影,本来还挺高兴的张大山心情立马大打折扣,虎着脸生了好几天闷气,等到张静北后知后觉发现这事儿之后,心里酸酸甜甜的颇为感概,总算体谅了一番父母的苦心,默默将时间调整了许多,也就不必张妈妈绷着根筋儿,听着响就爬起来。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开学的前一天,李博阳终于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李博阳是直接去的张奶奶家,进门的时候张静北还围着张奶奶的灶头转来转去,里面有张奶奶特地给他做的粘油糕、红薯煎、还有一盘芋藕粉,算着时间,没几分钟就能出锅开吃了。 张奶奶在院门前炸糖花生,见是李博阳,她老眼眯眯,唇角一弯愣是笑出两朵漂亮的褶子花来,她朝李博阳招招手,温和笑道,博阳来了,来找北北玩的吧?喏,在屋里呢,你把这个带上,北北也爱吃这个。 她的语气和蔼,连着语调都跟小时候一样吗,三分笑七分哄,看着他就跟看着她家小孙孙一样,都当孩子一样看待。 刚出锅的糖花生有点烫,张奶奶炸糖花生是老手艺了,尤其这火候掌握是最重要的,多一分则焦,少一分则生而不脆,每次过年,老人家都要买几大麻袋的花生回来,喊了隔壁的几个小孩过来帮忙剥花生米,剥完了撸去红皮晒一晒,隔天就能下锅炸糖,熟了之后拿大铁筛子一捞,晾上半个钟,放嘴里嚼着是既脆又香,口感香甜,到时来帮忙的小孩还能分到不少的糖花生。 李博阳拿了大瓷碗来装,只一阵子不见,少年人又长高了许多,脸部线条愈发明显,如今看去也有几分成熟男人的内敛沉稳,他笑着跟张奶奶问候了几句,才被张奶奶催着他进屋去了。 过了这个年,似乎大家都成长了许多,至少等李博阳进屋来的时候,张静北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大大咧咧地跑去抱他……好吧,他最后还是有扑过去的,不过目标是他手里的大瓷碗。 张静北抱着瓷碗捡了几个糖花生塞嘴里,嘴巴一蠕一蠕地嚼的喀吱脆,看看四周没人,他还用他刚吃完粘油糕又吃了糖花生的油腻腻甜滋滋的嘴凑过去亲了李博阳一下,眯着眼笑得没心没肺的。 高了、瘦了,也黑了。张静北打量完毕,又垂下眼心虚的瞅了眼自己圆了、胖了、有肉了的身体,默默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仰着脸由着李博阳用纸巾帮他擦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打电话告诉我?张静北觊了眼自己调了静音随手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上面还飘了几条信息和十几通未接电话的标识,不由心里一虚,决定先发制人,张嘴就先把李博阳要说的话儿给抢了先,抖着眉还挺得意。 李博阳用手摩挲了下他的嘴唇,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人流连忘返,背光的他五官愈发深刻明显,眸子幽深,显然这阵子的分离让他憋了不少的火,张静北抱着瓷碗的手指一顿,下意识想退一步,又怕惹怒了李博阳,眼睛眨了眨,只好伸手拿了颗糖花生塞他嘴里,一边偷摸地看了眼外边,虽然张奶奶家没什么人,但他还是不想这么快让自己和李博阳的关系曝光。 塞糖花生的手指被含住,温润的口腔让张静北倒吸一口气,用力往后扯,但是李博阳的牙齿却是稍微用了点力,轻轻地啃噬着,也不多用力,就是不轻不重地厮磨,差点没让张静北当场腿软。 喂,你别闹了,李博阳!张静北有些着急,又怕张奶奶会突然走进来,他可从不认为这个撑起整个张家的女人会被他俩这点小把戏给蒙蔽过去。 大厅的位置方正、敞亮,可谓是冬暖夏凉位置极好,也正因为光线足,地方宽敞,所以张奶奶只要站在大门口就能一眼看到他俩现在的暧昧动作,这可不是张静北想要的。 显然,李博阳也明白张静北所想,可他就是不肯松口,嘴里咬着,手里还要抓着张静北推拒他的那只手,眼底则是一片戏谑,这下张静北就是想要骗自己刚才李博阳没有因为自己不接电话的原因生气都不行了。 小气鬼!!!张静北耷拉下眉,闷闷地在心里吐槽一句,回头也懒得理李博阳的动作了,只就着这个姿势拉着他往沙发上坐,拿眼角横了他一眼,嘟嘟囔囔道,我又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有啥好生气的? 见李博阳依旧眼神幽幽地看着自己,张静北心里再不情愿,还是软了声哄他,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李博阳拿眼觊他,懒声问,真的? 嗯,真的!我知错了。张静北在心里翻个白眼,知道个屁。 感觉到粘在身上的目光更加灼烈,张静北心里抖了下,果断垂着眼不再吭声了,紧接着李博阳就慢慢凑近了,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顿时囧的张静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否决,不行,坚决不行。 李博阳捏着张小北的手,一点一点摸索上去,语调慢吞吞地问,真不行?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我不会答应的!!!为表决心,张静北很是凛然地抽回自己的手,握拳。 哦……那就没办法了。李博阳不紧不慢地接了这么一句,靠着沙发掰着手指头数,一声一声都跟敲在张小北心坎上的一样,他看了张小北一眼,慢条斯理地念着,咱们上次去旅行,你答应过我两次,说随我怎么来都行的,还有上上几次,你在我肩上咬了一口,死活求着我,要我再让你欲生欲死的,还有再上上上次…………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说这么的话儿?张静北简直要给这个没羞没躁的汉子给跪了,大庭广众之下这丫的就不知道收敛点? 李博阳可不管这些,他跟着李彤这段时间别的没学,就光这拿捏人的手段就够他琢磨好久了,至于脸皮,这玩意儿能吃吗?反正李彤是没教他这些的,商人之间的博弈,从来考虑只有利益得损,过程是最不需要计较和过问的了。 张静北几乎是心惊胆颤地看见李博阳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撩着眼皮笑眯眯看他,唰的一下拉开后背贴身的棉衬衫,至今还留有痕迹的一个牙齿印就横在他肩胛骨上边,可不就是张静北情到浓时抑制不住的亢奋下咬住留下的?估计就连李博阳口中的那些种种约定和许可都是他在各种情绪崩溃,被做的半死不活、脑袋不清醒的情况下许下的。这男人在做那事儿时许下的诺言大多是不作数的,谁知李博阳就能如此厚脸皮的提起呢。 正懊恼地无以复加之际,院子里传来张奶奶的脚步声,眼看着张奶奶的动静越来越近,张静北几乎是恳求地望向李博阳,甭管他这次是趁火打劫还是挟自己的一时口误以全目的,他都咬牙认了,妈的,晚上回去弄不死你,哼!!! 行了,咱们晚上回去说,大不了……大不了回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张静北说完,瞪他一眼,急忙抽出自己被含的水淋淋的手指,看李博阳变脸似的,在张奶奶进来的前一秒又恢复了之前的死人脸。 将手指上的水渍在裤腿上蹭干净,张静北有些嫌恶地撇撇嘴,转眼看见李博阳给他带回来的礼物,心里还是没忍住小欢喜了一把。 那晚上干了啥咱们就不细说了,反正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张静北扶着腰连走路都难受,张大山问起,张静北一股脑就将黑锅栽到李博阳身上,偏张大山还不信,只顾着叉腰笑话他晚上睡觉不老实,自己给滚到床底下去了。 张静北气得鼻孔直出气,我的傻老爹诶,滚到床底下的人能跟他一样腰酸背痛,身子骨都要拆碎了嚼吧吞下肚的吗?再说,他还真没在床底下滚,要滚也是在床上滚好吗? 想到自己再过不久的高中生涯,住校期间可以预见的悲惨人生,张静北不由一脸牙疼。 顶着张妈妈哭笑不得,张奶奶老眼眯眯笑的表情,这个多姿多彩的春节终于在他满脸牙疼、不忍直视的扭曲表情中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那句老话,天冷,注意身体哟。 第八十九章 眨眼春风去了宿柳眠,知了声声炙夏炎,明明才刚交了试卷上去,没几天出了成绩,学生们高矮胖瘦先不论,美名其曰升学,其实也不过是从这个地方转到另个地方蹲着,真没啥了不起的。 作为一只活了两辈子的学生狗,张静北只能托着下巴,四十五度角斜望天空,既深沉又装逼地感叹一声……人生,真他妈操蛋。 拿了录取通知书后的整个暑假,张静北基本都是待在家里度过的,他和那个爱玩游戏机的少年还有联系,只不过这些年少年的行踪飘忽不定,忽南忽北,神秘的很。他不说,张静北也懒得问,不过因着有人在国外的原因,他想多了解些金融上的资讯就显得比旁人多了几分先机,何况他本身还有着上辈子的各种投资讯息和资料,只要历史不偏移的太多,他相信自己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机会和出路。 李博阳照旧很忙,不过再忙他都坚持着每晚回去陪张静北吃饭,大家虽然各忙各的,但是一有时间还是喜欢腻在一块,也不做什么,就是窝在一起蹲沙发上看一整天碟也是心情愉悦的。 临到开学的日子,张静北去得挺晚,若不是余子茂一天十几个电话催着他,最后闹急了差点要派车过来接他去学校,张静北是真挺想拖着时间等军训过去之后再去学校的。 一个冬天又春夏过去,李博阳长得更高了,原先的衣服短了一大截,看得李彤这做母亲的真是又惊喜又心酸,孩子成长的时候做父母的不能无时无刻待在身边一起见证,确实是件很遗憾的事情。 张静北目测出李博阳一米八多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又暗戳戳地比划了下自己也有向一米八慢慢靠拢的身高,拍着胸口很是松了口气儿,他可不愿意在身高上栽跟头,除了李博阳这吃猪饲料长大的死变态,他可受不了自己比旁人矮上一头的感觉。 不过,张静北去学校之前还是使了计让李博阳跟学校老师通了气,避开了那个军训半月下来‘人人黑如狗’的命运。 所以,在高一所有学生都黑着脸在太阳底下练步伐的时候,张静北是直接拉着李博阳到校务处另外交了钱弄了间双人宿舍住进去了,把该买的东西都买了,生活用品基本是李博阳一手包,张静北每天就是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在校舍楼远远地看着那群差点被训练成狗的学生们,吹着口哨不无得意,看,多活一世他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鬼才跑去遭那儿罪。 张静北这次学乖了,哪怕余子茂跑去他楼底下大骂他不仗义,有事儿就知道自己躲着,半点风声不露,他也没露面,只是偶尔在太阳不大又逢教官集合整个班集体的时候去凑凑数,顶着本班和其他班学生异样鄙视和羡慕的眼神,张静北表示,人生就是如此装逼。 当然,过于低调的后果则是,开学半个学期,班上的学生除了本来就相熟的杏杨镇的孩子,张静北能认出名字的真没几个,且因为缺席军训的原因,曾经一起共患难过的学生在和他相处的时候总难免带出几分疏离感,幸而张静北原本就是相当自我的个性,倒不觉得人家不搭理他哪里不对,他忙着呢。 又是一日午后,张静北在教室里等了很久也没见着被叫到办公室去的李博阳回来,指尖戳着桌面有些不耐烦,少年身姿挺拔,哪怕这般慵懒地闲靠在椅背上,也有一种勃勃生机的青春绿意,他的面容俊美,是一种冷峻桀骜、刺人眼球的凌厉美,这是他再怎么低调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比起小时候张静北现在的性子改变了不知多少,但是再怎么收敛他的矜傲摆于脸上,他的冷漠隐于眼底,他就这样自在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在自己的世界里为非作歹,自私任性…… 有李博阳在的时候,他会懒散又娇气地提出许多许多的小要求,不管多晚都会乖乖守在教学楼下等李博阳从办公室里出来,也会在赵宁宁毫不客气地让他帮她带点小吃食时,绕了大半个学校去北区小吃街排队,他会因为余子茂的一通电话急忙忙跑过来,发现是恶作剧也只是翻着白眼揪着人臭骂几句,但是第二天大晚上偷溜出去没法进来的时候还是他想法子将人给弄进来……这样的他是无论如何也很难让人讨厌地起来的。 坐在前排的几个女孩子拖拖拉拉地一直没走出教室,但是相互间眼神汇集在张静北身上的视线却是愈发热烈,并随着讨论声的低絮更加毫不掩饰起来。 难得李博阳不在身边守着,不过因为张静北极少和她们打交道,就算有也是李博阳出面,这会儿守门神不在了,她们一时却也不知该找什么借口来搭讪,再看张静北那张面无表情的帅脸,这可真够愁人的。 好在,最后还是余子茂先打破了冷硬的气氛,他的神色轻快,却又带着几分装模做样的神秘,对着张静北挤眉弄眼的,完全一副怪蜀黍拐卖小朋友的语气,诱哄道,诶,知道我刚才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张静北掀起眼皮淡淡瞟他一眼,扔了句有屁快放,就又耷拉了眼睑木木看着被塞到自己抽屉里的一盒包装精美的小甜品,精雕细琢的小熊憨态可掬,身上的细毛根根毕现,哪怕只是看着都是个极有观赏价值的艺术品,何况这玩意儿还是拿来吃的? 所以说,他是先吃这个戴了小黄帽的小马呢?还是先吃那只戴了红帽子的小鸭子,这个穿了小西装的扁嘴鹅也捏的挺可爱的,真是……一看就很有胃口啊。 外人眼里看着冷漠不可接近,实则这丫的正得瑟地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对戳着琢磨要先吃哪个糖果先?若不是余子茂和张静北相视多年,恐怕也要被他这表面一套给糊弄过去,在他看来,这张小北也就在外人面上端着点,到他们这些发小面前压根就没点收敛,从来都是想怎样就怎样,后面还有个随时帮着收尾的李博阳,天塌下来他都不担心被砸着。 诶,诶诶,我说,要不咱们有话儿待会再说?余子茂看看对面你哥羞羞涩涩准备过来搭话的女生,明显不怀好意地朝张静北挤眉弄眼,要说这高中最方便的是啥?可不就是发展一段美好又不实际的小清新恋曲的时候么?趁着那个糟心的李博阳不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亲!!! 神经病! 张静北顺手将小纸盒往手里一揣,越过他直接出教室门去了,他又不傻,等着那群女生真的撇下脸过来搭讪的话儿,回头李博阳不在床上干死他,他就不姓张?合着他这半个多学期还白躲了不成? 除了教室门往外直走,也不管后面的余子茂怎么骂骂咧咧地喊,更加不去理会那几个女生兀自的懊恼,刚才张大姑才打电话过来,说她前两日刚从国外回来,这国外的事情一处理完,估摸着郑荀那边的交易也能接着运转了,既然张大姑已经回来了,张静北自然是要和人见上一面的,怎么说他也跟着张大姑学了不少东西,若无变数,往后跟在张大姑屁股后头学习的机会肯定不会少,他岂会错过? 张静北和李博阳的寝室是学校另辟的公寓型校舍,四面清幽地方也宽敞,比起外面条件好些的出租房也不逞相让,当然,这住宿费也便宜不到哪里去,能住得起这里的学生家庭条件自然不差,仅就离学校教学区近又隶属校区内有老师看着,家长们出手就更加大方了。 回屋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张静北给李博阳发了信息,让他一会儿在校门口等他,到时他俩一块去跟张大姑吃顿饭。 临出门他还打开电脑小心翻看了下股票投资走向,确定在自己回来前都不会降下太多之后,又谨慎地留了几个后手,想着过不久这笔投资就该收手了,也不知之前投的那款项目运行的怎么样了?虽说他有着上辈子的记忆,又是从张大姑嘴里旁敲侧击套出来的消息,但是一旦这事儿和郑荀牵扯上关系,他就不得不抱以千万分的小心。 张静北知道张大姑这大半年都还有和郑荀联系,他们之间的交易张静北并不是十分了解,但是从郑荀这些日子以来越发滋润的脸色看来,张大姑和他之间的牵扯恐怕是旁人无法理解的了,只要郑荀许以张大姑足以令她动心的代价,要想活得比现在更滋润些又有何难?总归是钱势交易,利益动人。 在暗地里偷偷关注和收集这类讯息许久后,张静北多少也算了解了郑荀的算盘,他是善于冒险的激进者,哪怕和郑荀交易的人是他大姑,那个在商场上叱诧风云,气势夺人的张鸿雁,他也照样自信能在两人无法察觉到的时候,从那块大蛋糕中咬下一块下来,大块肉他抢不来,让他趁机捡捡碎肉渣还是可以的。 当然,他深刻谨记的不单只有这点,张静北至今仍时刻防备着这总有几分气运时来运转的郑荀,私下运用不正常程序办了个小公司小打小闹见机收购几个经营不好难以补救的小公司也就很正常了,他就是仗着他有几分对未来预知的先机,哪怕那些小企业现在发展不好,但挺过这段时间再想东风再起可就得看自己的心情了。 这种一切掌握在手,对人对事都拥有绝对控制权的感觉,无疑会使人上瘾。 这次会面张大姑,张静北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也是怀揣着几分小心思和小算计的,只要不伤及大家利益,总归是无伤大雅。 至于李博阳?张静北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下,扯着嘴角轻笑了下,李博阳其实也不见得就比他光明到哪儿去,他们都是一类人,都有着商人唯利是图的本性,公私向来分得清……所以在他得知李博阳居然利用李大舅的资源背后架梯子偷偷埋伏沈家权利中心的环宇集团时,他简直要乐得拍着床板打滚。 都说人的潜力无穷,逼一逼就有新的一番境界。瞧瞧,李博阳这也是被逼出来了,沈庭雍之前不是借着提前让李博阳进入环宇集团的权力中心,步步紧逼着要反压李家一头,想要借势将李博阳控制在手心吗?李博阳当时一句话不说,面上更是隐藏地点滴不露,实际上他这种人是最讨厌别人威胁他的。 既然你敢拿着那些他压根就瞧不上的东西来打压他,逼迫他,甚至控制他,李博阳就索性来个釜底抽薪,利用外来力量建立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司,在日复一日的蚕食下,有朝一日将整个沈家侵吞而下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儿。 张静北对郑荀是步步提防,寸履不让,那李博阳对沈家又何尝不是兢兢战战,以身代饵诱敌深入呢?所谓进攻即防守,坚守并偷袭,只要有用,用啥手段是真没啥好计较的。 想及此,张静北又对着镜子拨弄了下头发,又用指腹一一抚平了肩胛口缝隙的褶皱,确定自己完美无缺,再无一处可挑剔的地方,不由眯眼一笑,这才满意出了门。 整装待发,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到这个点,好饿,也好困…… 哎,我睡觉去了,晚安。 第九十章 张大姑这次在国外待的时间确实不短,郑欣郑乐两个孩子在生活上很独立,张大姑这次回去不单是为了巩固和发展那边的事业,更重要的还是希望能多点时间和她们相处,用自己的能力尽力给她们一个没有缺陷的完整的家,除了一个父亲,她是能给的都给了。 年过四十的女人,张鸿雁的容颜依旧艳丽夺目,妩媚生姿,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因着时间的沉淀赋予她奢华高贵的魅力,都说心中有爱的女人不会老,同理可得,野心勃勃又重情重义的女人同样是上天的宠儿。 张静北到校门口的时候李博阳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高大的少年脸微微侧着,似是在专注想着什么,对进进出出从他身边经过并多有投视的眼神毫无所觉,刀刻的脸庞面色淡淡,无甚表情。 张静北心里一动,人才走近些,那人已经自动感觉到似的转过脸来看他,目光顿了下下秒便柔和了眼神。 等了很久?张小北抓抓自己脑袋的头发,刚沐浴完的身体还散发着李博阳喜欢的苹果沐浴露的香味,青涩酸甜。 李博阳眯眼看着太阳下少年白玉剔透的脸,呼吸间还能看见他脸上那细细的绒毛,他的眉生得凌厉,不粗不细的乌眉锐意横溢,伴着他过于精致的五官便显出十分的惊艳感,只是在他两唇抿起时嘴边却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只那么腼腆地看你,抿嘴轻轻一笑,这便一路甜进你的心坎去。 真美……李博阳嘴唇无声蠕动了下,在心里轻轻感慨出声,这就是我的北北啊。 李博阳只失神一秒,再抬眸眼底的情绪却是敛地一干二净,大门口人很多,何况两个少年本就长的出色,这会儿又这般毫无芥蒂地站在一处,没几分钟就四周投来的视线便越来越多。 张静北没注意到李博阳的这点小情绪,或者说他懒得搭理他的这些小心思,他现在也算是摸到几分李博阳的尿性了,他这人就是死臭美又自恋。大概在李博阳心中,张静北该是这世上最好的,自打第一次看见张静北到后来两人交好,一直到亲密无间的现在,张小北的一举一动无不符合他的心意,如今少年初长成,只要他一想到这样耀眼到令人无法直视的孩子是自己一点一点带大的……成就感顿时爆表。 把媳妇当成儿子养什么的,说不起不要太心酸!!! 张静北环视四周一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边踏步出去一边回头问李博阳,你的车停哪儿了?过几天周末咱们回家一趟,奶奶说给我做了鱼肉脯,让回去了捎着当零嘴的。 李博阳手指顿了顿,神色意味深长地看着不动声色避开自己要去牵他手的张静北,眉心一沉,显然不大高兴,偏前面张静北还不住地催他,眉眼张望全然没注意他眼色的模样,李博阳眯着眼看了会儿,却是慢慢、慢慢地笑开了。 鉴于杏杨镇和学校的距离并不算远,张静北和李博阳在周末或节假日有足够的时间在两者之间往返,为出行方便下,一年前就用手上大半积蓄将摩托车换了越野车的李博阳在取得家长方许可后,张静北便自此过上了刺激、荡漾的野战生活。 张静北绕着学校找了一圈也没找着,回头斜眼看李博阳,见他就任着自己瞎找,嗤着鼻子就不高兴了,气冲冲瞪他,你车到底放哪儿了?还去不去啊,这都要迟到了。 走着走着,他俩人就绕到南门校舍区去了,张静北嚷的时候是一点没想着要收敛,亏得这附近的人不多,不然跑来围观的可得不少。 李博阳最近是越发沉静内敛了,对张静北也更加宠溺纵容。张静北要做什么事儿,大多时候他是不拦的,任他想做什么做什么,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就是他不怀好意什么事儿都要插上一脚,后面剩下的尾巴他也会一并给收拾干净,连句多余的话儿也不说。张静北眼里看着,心里却是默默收敛了几分,在他看来,这样的李博阳给他一种过于诡异的危机感,却不敢深入去想。 不过,有时候的李博阳却是过于刚硬死板的,但凡你越界一丝一缕,回头他就能不动声色地将一切从虚假中揪出来,直接摊开让你无话可说,然后你就等着吧,他可不会轻易饶了你,揪着错他总能寻着机会从你身上讨回来,无论是身还是心。 对此,几次被操、翻在床上的张小北表示,有个神经病一样的竹马,简直累不爱! 偏张静北是个没记性的,几次被教训了也没觉得是多大点事儿,回头该干嘛还干嘛,闹小性子的时候可一点都不纠结,直把李博阳给使唤的团团转,张静北觉得他得大度,搁着这么一脑回路不正常的竹马他得多理解理解,爱之深责之切什么的,他懂他懂……会把肉麻当情趣的,估计也就只张静北一个了。 那车最后是在校舍一处小树林里找到的,张静北居住的那栋公寓原本靠近小树林,只公寓与公寓中间隔了不小的距离,再加上他们公寓一楼没有学校租住,另一个又是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整体看下来这边位置倒显得偏僻了些,好在当初看重这处也是图的地方清幽宁静。 至于那车是怎么进的小树林,又是怎么取得校方许可弄进校舍这边的,张静北没多问,这会儿他只觉得眼睛完全不够用,看着眼前那小小的仅够容身一辆越野车的木房子,瞪大眼不住咂嘴,这李博阳够可以的啊,悄无声息就敢在校舍旁边弄个私人小车库,他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看看,看看,这连水龙头都有,回头拿个小桶拎着抹布过来,抹了清洁剂就能擦洗车子,李博阳平时在家就喜欢自己动手清洗车子,对他的坐骑宝贝着呢。 不过,这小车库弄的蹊跷啊,无缘无故地弄这干嘛,给人留话柄不说,光这费钱费力的一通就够铺张浪费的了,张静北走近了看,心里更加肯定李博阳弄这小车库必然是打着什么小主意。 张静北左看右看还挺满意,李博阳把这小车库给收拾地干净利落,只差家里的家伙什摆齐了,完全不输给家里那个啊。 要说有哪一点不好的话儿……张静北想起这茬儿,转头对着李博阳一下就没好气了,忿忿道,既然这车就停在咱屋子旁边,那还骗着我绕了一大圈,跑这冤枉路? 这时儿,校舍这边已是趋近了无人烟,再加上他这边位置偏僻,李博阳看着北北的眼神失去表面那层温和之后,立马显现出难以抗拒的野性和侵略感。 ……看来咱们得晚些才能去见大姑了。 李博阳手指灵巧地解开领口最顶上的一颗扣子,声音淡淡近乎呢喃,若不是两人靠得近,张静北怕是听不清他的话儿。 还没等他疑惑这句话的意思,随着李博阳步步紧逼的动作,张静北无措地往后退一步,一时有些茫然地看着李博阳,眼看着他一点一点靠近,最后在柔软的唇上轻巧点了一下,脑子空白了一瞬,才猛地想起自己刚才一时抵触避开了他要牵自己手的动作的事儿,咬着唇懊恼,这男人怎么还能小心眼成这样? 那啥,我之前都打电话跟大姑说好了的,咱们晚到了不、不好……张静北挡着李博阳的手颤了一下,想起之前被教训的几次,连着说话都开始坑坑巴巴起来,何况这青天白日的还是大露天的情况下,张静北只要一念着李博阳那强悍到让人泪流满面的持久力和各种令人窘迫无语的招式,他就有种想死的冲动,酷爱还我原来那个正经严肃的李博阳啊啊啊啊啊!!! 果然,李博阳的动作顿了下,张静北一看有门,忙直起身冲他讨好地笑,真的,好不容易和大姑说好的,我这还有事儿和她聊呢,等晚上,晚上行么?到时候、到时候……张静北一咬牙,狠狠舍下一块肉,坚定道,到时候你要怎样就怎样! 李博阳伸手抚着他眼角,指尖一点一点描画着他脸上的线条,不耐其烦、一遍一遍地,笑容还和往常一样温和,他盯着北北慵懒反问道,真的? 张静北一听就觉不对,警惕着挑高眉,心里却是对李博阳的反复无常泪流满面,大哥,你还想怎样?这会儿李博阳的手指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弹掉,在他腰带边沿移动,张静北斜眼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真的要哭出来了,他费尽心机赶在张大姑和郑荀见面之前先见一面,他容易么他? 李博阳看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一下轻笑出声,手掌不知觉中就掌控了他腰间的位置,顺手一路下滑,耳边一声车门打开的咔咔声,紧接着两人就从后座门给跌了进去,张静北被小心护在身下,再看那早已平躺铺平的宽敞后座,张静北咬牙切齿地肯定,这李博阳必然是在接到那通电话之前就打上这主意了的。 一问,李博阳果然笑了,这会儿他正从慢条斯理关了车门和车灯,在张静北想事出神之际就一举扒光了他身上的衣服,听到这话儿时,他用手轻轻戳了下那颜色漂亮的花朵一样的洞穴,这几天没做又紧致了回去,直接探手进去是肯定不行的,他也说啥,一抬手就伸出将手指塞进张静北喋喋不休,叫嚣质问的嘴里,手指滑动几下,模拟着某种儿童不宜的动作,吓得张静北当场就惊了呆,一抬脸就伸脚踹他,气得脸脖子都红了,李博阳,你又用这戳屁屁的手指塞我嘴里,你恶不恶心啊?我呸呸,呸呸呸…… 眼看着这人气得直吐口水儿,李博阳起身亲了亲他的嘴角,才慢悠悠安抚道,我用的另一指,没事儿。 嘴里说着没事儿,在两瓣之间探索的动作反而越发大了起来,张静北被折腾得要哭,每回儿都这么来,李博阳他怎么就不烦啊,说了让用润滑剂,他偏爱这么来,以后、以后变成大松货了,他就切了李博阳的小唧唧,呜…… 男人的那处本就不适合用于这作用,偏李博阳还不喜欢用这用那的辅助品,所以每次张静北都接受得很困难,他也曾和李博阳控诉过这个问题,但是这话儿在李博阳眼里根本就不是回事儿,嘴上应了好好,下回反而越加变本加厉的弄回来,口是心非着呢。 在夜幕降临,周围的天慢慢黑了下来,只有寂静的小林子里偶尔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吟、声,那声音绵长柔软,带着一股令人耳红的勾人意味,极是煽情。 岂不知他们人在车子,车子外面还套着个木房子,木房子外才是一片幽暗的小林子,然而这声音还能传出来,可想而知车里面的激烈程度。 这动静又过了许久才安息下来,就听得车内喘、息声,轻、吟、声彼此交杂,张静北浑身粉红的缩在李博阳怀里小口小口呼着气,瞧着似是下秒就要断了气,声息微弱得很,李博阳将手放在他后背,轻轻抚拍着,助他平息这几近灭顶的痉、挛快、感,微眯着眼,脸上一派满足。 眼看着情、事后的后遗症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去,李博阳也不着急,索性他早跟张大姑打过招呼,要时间还够就晚点去,要时间赶不及就明早去见她,何况……这次回来,一并同行的是一个人还是几个那还不一定呢? 想着先前得到的消息,李博阳垂下眼睑,轻轻在北北泛红的眼皮上印上一个轻柔的吻,定眸想了想,忽而又笑了下,这两姑侄说不定打得还是一个主意儿? 念及此,李博阳顿时摇头失笑,真不知道郑荀是怎么想到要找张鸿雁合作的?有了一次还敢凑上来,真是、真是想想都心酸呐! 不过,凡事有因有果,但有所求,总得付出得起这代价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姑娘们的地雷,手机不好看页面,我得去上班了,回头再细聊,么么哒,午安。 第九十一章 第二天,还是张大姑先找上了张静北,她时间排的紧,赶赶凑凑的能在这边停留的时间也就这几日,又说张静北昨日那般急匆匆要和自己见面,就想着先见他一面再回杏杨镇也好。 老实说,接到张大姑说她已经等在校门外,开车来接他们的时候,张静北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儿,昨晚那茬儿刚过,他这会儿还扶着腰要死不活呢,隔天再让他坐着那辆‘痕迹斑斑’的车去见他大姑,张静北只叹自己脸皮还没修炼到家。 好在白天课不重,张静北在教室里补了三节课的觉,又回宿舍好好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放了精油修养片刻,到了晚上见张大姑的时候总算完完整整没露出什么马脚,说起这个张静北就烦,明知道要和张大姑见面李博阳还如此不知收敛,真是头疼死他了,成心要闹他不高兴。 一路走到大门口,张静北还一直跟李博阳闹别扭,好吧……是他自己一个人在那儿使小性子,临出门还扑到他身上踹了他一脚,这会儿还板着脸不高兴呢。李博阳被他揪着鼻子再三告诫,在别人面前收敛点,太过亲密的动作最好不要做,如果他俩还想有以后的话。 他也曾经设想过如果张大姑得知了他俩的关系会是什么反应?问及此,李博阳给出了他的答案,这女人绝对会在张大山和张妈妈察觉之前就先用手段分开他俩,只要他俩还不想跟家里人撕破脸,难免要被牵着鼻子走。何况他和李博阳的根基本就不稳,就是以后想要各自独立成就自己的事业,那也不是现在。 当然,张静北也不是没想过近些年来一直在国外发展的张大姑会多少被国外的气氛影响,说不定她就对他和李博阳的事情网开一面呢?也不是没可能。但是张静北和李博阳都是家中独子,莫说李彤以后是否还要嫁人生子,李博阳对于她的意义总归是不同,而张静北又何尝不是?几代单传,不论如何张大姑都不会允许张家的香火就这么断在他手上,她太明白一个家庭或者一个家族没有男丁支撑起来的艰难了。 这些想法张静北在他的脑海里转了又转,最终也只是叹口气儿将它藏得更深罢了,感情的事儿旁人无法理解,但他却无法不顾及家人的感受,不到最后没法回头的时候,他总还是想着他和李博阳还能有个好结果的。 在远远看见张大姑的身影后,张静北垂下眼睑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儿,又抬眼看了眼旁边的李博阳,见他因为自己刚才再三的告诫紧紧抿起的唇,弯唇好笑地眯了下眼,小声讨好地哄他,明天咱们一起去吃鸡公煲,听说南路小街那边新开张一家,挺热闹的,余子茂和老板娘熟,说不定还能让给打打折便宜点呢? 李博阳一听这茬儿就拧起了眉,扭脸反问他,不是就咱俩去? 不等张静北再解释,又道,余子茂说好吃的不一定合你口味,再说卫不卫生还另说,你忘了你上次吃坏肚子的事儿了? 谄媚不成反被唠叨,张静北皱着鼻子冷哼一声,瞪着眼看李博阳,那你到底是去不去嘛?我又没说要带余子茂去,都说最喜欢你了,老吃他醋干嘛? ……贾家那两兄弟就够他折腾的了。最后这句想着李博阳会不高兴,张静北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李博阳也瞪他,若不是某个晚上张静北死揪着余子茂的事儿瞎琢磨,大半夜的说啥不好,非要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时候提起余子茂的名字,这不招人恨是什么? 张静北暗恼自己一时口误,解释多遍这人就是不信,昨晚上缠着自己不知问了多少遍这事儿,问他是不是对余子茂有心思? 有啥心思?有个屁的心思,就余子茂那怂货,小时候就为能和他做朋友就敢哭鼻子的人,哼……恼得他抬脚就要将人踹下床,若不是李博阳架势十足,利器稳稳地占领洞里的地盘,一番兴风作浪下,搅的他除了咬着李博阳肩胛骨一个劲儿哼哼唧唧流眼泪之外,实在没精力再整其他幺蛾子,不然这事儿还真就没完了他。 不过,说再多张静北也不能拿他怎样,见人仍旧固执地瞪着自己,张静北看看四周,趁人没注意小心牵住李博阳的手,轻轻挠挠他手心,冲他讨好地笑,声音软软拖长音地,一如小时哄他时候的模样,好啦好啦,我最喜欢你了,李博阳你别老说我不喜欢你,要不喜欢你,你说老子能这么乖乖地给你摁墙上、操,嗯?说到最后他是咬牙切齿,这会儿他后腰上还留着两个大大的巴掌印呢。 大概李博阳眼里的张静北是永远长不大的,哪怕这会儿张静北哄他的时候表情不耐得很,就连说出那句喜欢都是带点敷衍的态度,瞧着真和小时候差太多了……但是这又如何呢? 我知道北北喜欢我,我也喜欢北北。 李博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一派坚定,他那样坦然的说着,神色间洋溢着自信的风采,当然,如果他的眼神不是那么暧昧留恋在他腰间以下部位扫过的话儿。 张静北翻了个白眼,但是十指紧扣的温暖却是让他想起自己和李博阳这么多年的相依相伴,默然想着李博阳口中的‘知道’,想着他怎么能忍受李博阳那样用力的深、入他的身体,忍受他将自己全身上下都侵染上他的气息,由内而外的充满他的气味,由着他霸占着自己的身、自己的心? 在李博阳看不见的地方,张静北小心翼翼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小心脏安然完好地‘砰砰、砰砰’地跳动,不禁恍然……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以为的不那么多,其实已经是许多许多,多的要满溢出来了。 ……嗯,我也最喜欢你了,李博阳。 两人还在负气往前走,但是当他耳边传来这句轻轻、小小声的话语时,李博阳还是忍不住猛地回头看向身旁的张静北,太阳下的少年微低着头,嘟着嘴有些懊恼又有些娇气地咕哝着,大概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李博阳看过去的时候张静北还恼羞成怒般瞪了他一眼,抿起嘴,下秒却是忍禁不俊地笑了起来,小梨涡深深,笑得一口糯糯的小米牙都露了出来,咧着嘴有些傻气又可人疼。 李博阳努力抿了抿嘴角,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轻轻扬了起来,翘着唇角脚步都轻快许多,张静北翻了个白眼,对于自己百般示好终于有所反应之后,停顿几秒,才听到李博阳故作平静的声音下别扭的期待,他说…… 明天一起去吃长贵楼,里面有道松鹤白菜和云山鲑鱼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轻轻说着,音调都是俏皮跳动的,状似淡定,丝屡之间却透着几分愉悦和欢喜,张静北静静看着,小心探着手摸了摸李博阳软软的耳垂,看他侧脸看来的柔软目光,眉眼弯弯地笑了下,说,好。 李博阳也挠挠他手心,很想在自己面前这般乖巧的孩子脸上亲一口,想起这四周的喧闹,忍了又忍,握着他的手更紧了,注意到旁人投过来的奇怪眼神,脸上的神色瞬时敛尽,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不迫来。 张静北眯着眼睛眺望着远处的太阳,颇有些恍然地想着,其实李博阳才是最爱听甜言蜜语的那个啊,这么大个人了,还非让他撒娇不可,要你不干,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你,让他爱的也爱他的人心里呼啦啦软成一滩水,就此妥协。 一路走到张大姑面前,两人总算又和好如初。 大姑风采依旧,一见面就给了张小北一个大大的熊抱,作为一只十六七岁已被开发的学生狗,在被澎湃的波涛,万般汹涌地包围的同时,张静北只想捏着鼻子默默死去。 妈的,再这么下去老子迟早窒息而亡。 幸亏李博阳适时出声,礼貌地跟张大姑打了招呼,张静北这才有了间隙儿从她怀里脱离出来透透气,不过这眼角一瞥,那副驾驶座上的人便一下印入他眼底……话说,这金发碧眼的老外是怎么回事儿? 高眉阔眼,眼角开得挺宽,眉宇压低,五官是极深刻的,一双祖母绿猫眼晶亮幽深,惹得张静北看了一眼又一眼。 李博阳和张大姑简单问候几句,不动声色间就往旁退了一步,恰恰挡住了张静北的视线,两人四目相视,一面惊疑,一面淡然。 张大姑倒是豪爽,吆喝着让两个孩子赶紧上车,说是已经订好了位子,大家一块吃顿饭去。 至于那男人,张大姑至多也只介绍一句,这是我的生意合伙人,而那俊美得过于显眼的外国大个子也只是在回头冲着他们眯眼一笑,用着不伦不类的普通话介绍他的名字,他说他中文名叫大树,参天大树的大树。 张静北挑眉,仰靠在后座上嗤嗤笑,回过头跟李博阳调侃道,这名字可真够有咱华夏民族的特色的,够朴实,够精华,哈哈哈…… 李博阳无奈看他,那个外国男人‘大树’亦是一脸茫然的笑。 去的是附近有名的私房菜馆,此处环境典雅清幽,门面装修偏古风,走的就是古香古色那一套,和李博阳刚才提起的长贵楼颇有些相似之处,不过两者之间又有许多区别,大约就是上流客群和大众客群的分别,面众量不可谓相差甚大。 不过身边带着这么个外国货,进的竟然不是西洋餐厅,张静北心里暗暗称奇,他家大姑可不是这么不懂礼数的人. 张大姑的手段自不用多说,张静北不由多看了两眼那个苦逼逼的‘大树’,觉得这大树确实够‘朴实’,甭看张大姑点的那些菜都是些重口的辣菜,这从一开始就吃的满脸大汗,明明不会吃辣还一声不敢吭的男人,只能继续苦了吧唧地啃着他的辣椒,看着被特别照顾的两个小辈笑眯眯地喝着温补的鸡汤和各类素菜和肉食。 大概是男人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太过热烈,就连一直都吃得很专注的张大姑都不得不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他,是不是不好吃? ‘大树’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吸了吸他高挺的羡慕死人的鼻子,想了想,想了又想,大概是真的没法想了,只好恹恹地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他那蹩脚的语调极力否认着,说了几句颇觉艰难,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也不知下句该怎么接着说,扁着嘴只好哭丧着脸继续埋头苦吃。 张静北大乐,突然有些明白这人能够被张大姑带在身边的原因,这人可真是够憨、够笨、够老实的呀,一看就没什么威胁力。 对于张大姑这种控制欲强,野心勃勃的生意阴谋家,大概……也只有这种看起来攻击性不强,实力不足以威胁并踩到张大姑敏感的底线上的男人能够接近得了她了。 哪怕张大姑一句话不说,张静北还是不由多关注了旁边的这个男人,她口中那个称之为‘合作伙伴’的男人。 晚饭吃得痛快,张静北被张大姑很是怜爱地多‘喂’了两碗汤,后面又吃了拉拉杂杂的东西,坐了一会儿没憋住,放下筷子跟还在和张大姑温声讨教生意经的李博阳说一声就跑厕所去了。 对面的外国大高个顿了下,等了几分钟也跟着去了。 张静北眯着眼看尾随额而来的大高个,这个外国男人的身高很好,以他现在的身高还要仰头仰到脖子酸,衬衫裤子加皮带,还有手上戴着的那块瑞士名牌手表,张静北毫不客气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心里狠狠摁个戳,毫无疑问,这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男人绝逼是个金大腿,含金量百分百,比大象腿还粗的那种,也不知道张大姑哪弄来的? ‘大树’说话很直,带有外国人特有的直来直去的特性和爽快,这次他还是自我介绍,不过台词稍微换了换。 他说,我是你大姑的床伴、兼现任追求者……之一。 ……… 张静北默了一瞬,仰脸就冲人呵呵了。 感谢天朝民族的文化,呵呵二字尽显精髓啊! 所以呢?你现在是怎样?张静北慢条斯理将露在裤子外的‘张小北’抖了抖,还用纸巾擦了擦,才慢吞吞放回裤子里面,他对着这看似憨厚实则精明狡猾的男人挑挑眉。 嘁,张静北眯眼就对着人不客气地一顿嗤笑,眼角微眯嘴边的笑容一下拉直扯长了变淡、变冷,一张与张大姑同样浓墨惊艳的五官再看去已是满带嘲讽,我还没问你谁呢?家住哪儿,多少岁了,结过婚没?结过婚的不准来找我家大姑,她可不给养你家破孩子!家里几口人啊,高堂还在吗?兄弟几个,兄嫂弟媳可好相处,诶,诶诶,不会有私生子啥的吧?那可不行,我大姑可不能受着委屈! 围着那外国货又打量一通,戳着他硬硬结实的胸口,啧啧几声,像是刚想到似的,眼睛一眯,眼角缝儿都要夹出个苍蝇来,他冲着这大高个一顿怀疑,踌躇半天,才小心翼翼问了句,诶,你身体应该没毛病吧?我听说老外可豪放了,跟了我大姑你要敢跟别的男人……咳,或者女人乱搞,要弄出毛病来可咋好?别看着高壮,真正上场就不顶用了吧?唔,那也不对,要这样,大姑就该扔了你换人了…… 张静北摸着下巴想来想去,都觉得这大高个不是个好人选。 他想得入神,突然胸前的衣服被用力撩起一个角,张静北一时不察,低头一看就将自己肚皮上的那一大撮密密麻麻地有些吓人的红印子给印入眼底,心里不由一惊,立时就看见了对面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你和外面的那个小孩是情、情侣? 男人说话还是怪声怪调颇为僵硬,但是一字一句显然说得用心、清晰,他看着张静北的眼睛,顿了下,似在酝酿下一句,所以他的话语一直简单直接,想了下,他接着说,我和她,一样,和你们一样…… 现、现在不行,以后可以。他说话还不流利,语调也怪,但是表达的意思很清晰,最后他说了一句很让张静北动心的话儿,他指指他自己,又指指张静北,两手一拍,字正腔圆两个字,帮忙。 互相帮忙。 张静北原地不动,并不接他的话儿继续说,只是歪着脑袋对他笑了下,栓好裤腰带,神情自然地洗了手出门去了。 他在想一件事,想着这次张大姑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大高个回来?或者是有什么原因使她低头妥协、并允许了这个大高个的追随和同行? 或许,他可以从郑荀方面入入手?沉吟半晌,张静北的思绪一下又转到来时见面李博阳波澜不惊的表情,心中叹气,或许他干脆地直接去跟李博阳问会比较好? 不过,就如张大姑之前对郑荀所说,她不缺男人,更不缺床板,和郑荀离婚这么多年,床伴换了不知凡几?其中不乏有优秀之辈。能从这么多的男床伴中脱颖而出,并顶着堂堂正正的‘合伙人’的称谓出现,能看得出来,‘大树’势在必得。 思及此,从家常谈话中已经得到了他所有想要了解的信息之后的张静北,对那个装傻卖萌假天真的外国货颇为意味深远地笑了一下,眨眨眼,老兄,任重而道远啊!!!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脑洞越开越大,大缸君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感……= =。 第九十二章 两人一前一后从厕所里回来,李博阳捏着筷子的手顿了下,然后动作十分自然地拉开椅子,张静北侧目看他一眼,挑着眉皱皱鼻子,察觉到李博阳不动声色的不悦,翘着唇伸手在桌底下很是恶作剧地摸了他一把,眼看人瞪了眼,哧哧笑了两声,才在张大姑莫名其妙、李博阳警告的眼神里,悻悻地闭上嘴。 饭桌上,四人很愉快的交谈,张静北问起张大姑这次回来的打算时,张鸿雁停顿了一下,指尖敲击桌面,倒是神态坦然地把自己能说的打算都说了,不过顾着当场还有李博阳和个‘外人’在,在提起郑荀的名字时,她的语调平板,语速很快,似是半点不想和他牵扯上什么关系的模样,明明说话神情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但‘大树’还是敏感地注意了这个细节。 ‘大树’原名弗兰克,家族姓氏暂时不明,但是他取这个名字的寓意却是容易猜且贴心朴实得很,他在第一次遇见张鸿雁的时候就被深深地震撼到了,为这个女人妍丽盛放的容颜所惊艳,为她波澜不惊却幽深无底的眼神所震慑,也为她风情万种、复杂多变的情绪所牵引,弗兰克觉得,张鸿雁就是他从神父口中听到的那种鸟,一生飞翔,永不停歇,永远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和蓝天展翅翱翔。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她成为一棵树,一棵能够在她旅行疲惫的时候歇一歇的树,他能承载得起这个女人的所有抱负和重量,也能为她搭建一个安稳无虞的窝,做她的避风港。 能够在自己遇见了自己这辈子永远的春天时,果断做出自己的判断和决定,弗兰克觉得自己再没有比现在更英明勇敢的时候了!哦,再次赞美上帝,赞美‘大树’,赞美我们的爱情!!! 基于在国内认识的、且和张鸿雁关系极为亲密的人只有张静北,弗兰克若有所感地看向对面翘着腿等着李博阳喂他吃贡酒虾丸的张静北,眼神微敛,漂亮的祖母绿眼睛轻轻眨动,在张静北这个角度看来,竟有着神似孩童的天真和纯澈,不禁微微一愣,多看了两眼。 垂眼看看送到嘴巴前的蔬菜卷,张静北默默转开眼,张口咬住大力咀嚼了几下,咕咚一声咽下,转头又和张大姑聊起了回国后下一步准备做的事儿。 谈到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张大姑在出国前曾无意间跟张静北提过的一件事儿。 事情大概是这样,在离开杏杨镇之前郑荀曾找了张大姑说起了想让她投资自己手上这个项目的想法,因着这个项目是挂着政府的名头拉开的网子,张鸿雁一开始还有点小心动,但她做事一贯谨慎,再三踌躇之下还是没点头,只说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不着急,真要投资也不是这一年半载能够搞定的事儿,她得从长计议,万事还得等她从国外回来再说,不然他也可以另寻合作目标。 之后,在暗地里叫人打听这个项目底细和郑荀理想的竞标底牌时,在资料里偶然发现了和这个项目同时呈案的还有另外一个项目,也是政府工程,外人瞧着不打眼,接了还颇有些风险和吃力不讨好的意味,但是张静北却是一下心动了起来。 张静北曾叫人仔细打听过这个项目的资料。这是一个需要耗费极大能量的修路工程,总体时长没个四五年的拿不下来,道路崎岖不好施工先不说,许多拐角转折的地方也不好铺路,甚至到至今为止还有好些途经施工范围的住户还没得到妥善的处理和解决,且从头到尾的预算很高,所需资金庞大,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下的,就算你吃得下,这想要回利也需要耗费时间去等,对于一般人来说还真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当然,这也不是最要命的,一般来说修路工程也是油水多,能捞则捞的肥差,偏偏这次项目的掌舵人是x铁局局长王铎,此人性格耿直,专干实事儿,在人民大会上也是多次遭到表扬的劳动楷模,私下一直对自己两袖清风、洁身自好的优良作风沾沾自喜。平生最忌讳的就是那些偷奸耍滑、搜刮民脂民膏,暗地捞油水的‘奸商’们了,所以每次竞标都必须是筛选之后再筛选,比皇帝选妃子还麻烦,就连身家背景也要一并查清楚。碰上这种人,真是再多的钱财也没你份儿,在界内很是遭人恨。 在张静北记忆中,此人背景强悍,正是有着坚强不倒的靠山他才能像今天这样,几十年如一日的继续耿直他的人生,他的工作和使命。 自打对这事儿上了心,张静北是无时无刻不在抓耳挠腮地思考着怎样将这个项目给拿下来。印象中,这个项目还是后来一个某国华侨给接下的,可惜这人心思不正,鬼主意倒多,也不知怎地,偏生就让他从王铎那里拿到了项目,怀揣着就干一锤子买卖的想法儿,借着这项目不知坑了多少个承包商,结果闹到最后还是个豆腐渣工程,哪怕到后来这事儿结束,就为收拾这烂摊子,也够王铎喝一壶的。 实在是这王铎也想不到啊,千挑万选他就选出个骗子来,最后还差点把他的一世英名给毁了,你说他冤不冤? 之后的种种副作用就先不说,但无疑,张静北对这个项目是野心十足,且势在必得的。 估量着这个项目所需要的全部预算,张静北回去翻了几回保险柜,捧着里面所有可动用的资金连着李博阳的一起,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是个穷光蛋。 当然,张静北也没想着自己能一口吃个大胖子,将整个工程的利润全部归拢于己身,既然已经做好打算找外援,寻求合作开发商以便组建一条稳妥的资金链的打算,那么,张大姑则会是张静北手上最为有力、最为可靠的一个王牌后盾。 肥水不流外人田什么的……你懂的! 张静北并没有和张大姑细谈,只提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之后,将之前老早准备好的几个方案和各式资料都装到资料袋里一并交到她手上,工程提案里提到许多常人难以预料的事情,张静北凭着自己后世的记忆和现在的实情努力完善了对这个项目的所有情况,只等张鸿雁拍板定案,许多事情立马迎刃而解。 张鸿雁撩开文件翻看几眼,光看那密密麻麻的尽量简洁缩减仍显厚实的资料,心中忖度自有分明,她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侄子,对他如今年纪小小就能成长如斯地步很是欣慰,有些话儿不用明说她心里自然有数,张静北既然能拿出这样的方案给她,看来也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就如张静北所想,他的年纪太小,要出面洽谈这笔生意,并快人一步将这个项目给拿到手难度不是一般大,光是他的那张脸就不足以让人信服,而由张鸿雁出面这又不同,张大姑在杏杨镇四周以流星四射的幅度扩散开来的人脉极广,一个女人能将事业做到这份上也是受人敬仰的,以她如今的份量,足以将许多不稳定因素扫除,并让x铁局局长王铎点头认可,这也是张静北会这样放心地让张大姑掌盘全局的原因。 至于张大山乃至整个张家,张静北考虑则要简单的多,张大山主要的发展范围不在这块上,就算他出面也显得名不正言不顺,首先一个竞争实力就不够让人侧目和警视,一个实力不足以让人注目的企业不单会受到排挤,更甚者王铎也不会轻易将视线放到他们身上,与其费尽心机走弯路,不如稳健直接些,再没有比张大姑更好的掌舵人选了。 这事儿张静北没瞒着李博阳,但也没如何仔细地跟他提起过,他们两人的事业从来都是各干各的,鲜有牵扯,不过该知道的各自心知肚明就是。 张静北准备的很充分,甚至他连附近以及所有能利用的上的资源都给一一列在单子上,包括那些现有的及未来会有的所有可预知、无法预知的所有漏洞都全部填补上去,务必做到一击必中,完美无缺的地步。他相信,只要踏出这真正真要的第一步,不单张鸿雁会对他另眼相看,就是张大山也会对他信心倍增,而这,正是张静北以后奋斗进发的最大源泉和支援点,他需要他们来做他坚强温暖的后盾和港湾,让自己全无后顾之忧地去拼搏、努力。 借着这次见面难得,张静北不动声色间就从没防备的张大姑嘴里套出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他从张大姑的只字片语中很容易就猜测过郑荀最近的新动向,有些东西外人不知道,但是作为郑荀最为强悍的合作者甚至盟友的张鸿雁必然不会一无所知,哪怕张静北对郑荀和那个现在提起来都觉得陌生的‘郑云贤’已是全无恨意,在发展事业的同时还是难忍惯性地首先摸清了对方的动向,务必让自己在第一时间做好第一准备,以最好的状态去应对最糟糕的结果。 毕竟这人生还是自己的,花时间去恨一个对自己毫无用处的人,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但是算计一个人所有花费的精力却是十倍百倍,怎么也不嫌累的。 一顿饭吃下来,弗兰克的表情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他是个很英气的男人,但是在张大姑面前意外的显得很温顺,至少在张静北看来这男人未必没有可取之处,就是曾经一直不曾在张鸿雁面前直起腰的郑荀也做不到他这样温柔小意、做小伏低的模样,看到弗兰克温柔地要漾出水来的眼眸,张静北怔了下,悄悄侧过脸去看李博阳,这样的神情他在李博阳身上看见过无数次,他很明白弗兰克此时此刻的眼神代表着什么?一个人永远无法欺骗的是自己的内心,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的爱意,一览无遗。 想想因为自己插手乃至于张大姑和郑荀如今的状态,张静北心底里虽然一直觉得自己没做错,但是想起郑欣郑乐这么多年来一直待在国外鲜少回国的事儿,说来他也不是不愧疚的,尤其这些年来张大姑一直都是独身一人,虽说床伴不断,而精神层面的空虚却是必然的,所以弗兰克的出现不单让张静北松口气之余,才稍稍有些心安。 不过,张静北觊一眼依然我行我素,吃着弗兰克给她剥得虾仁的张大姑,心里暗想着,这能不能从‘床伴’转正为‘伴侣’的关键还得看他大姑的态度啊,唔,他还是不掺合了。 李博阳探身帮他拉好快要掉到地上的巾帕,神色淡然地拿右手边的果汁给他喝,温声道,这个牛肉土豆片别吃太多,吃多了胀气……就连张静北喜欢的辣炒田螺都给用竹签子一一挑出了田螺肉放在小碟子里,拢多了给他吃。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个年纪的张静北饭量不大,但是对吃的却是挑剔的很,像是蟹黄包里浸了汤,他用筷子一戳吸干了鲜美的汁水,却是只吃了底下一层薄薄润润的面皮和整个肉馅,剩下表面一层则放在碗里,李博阳筷子一伸,顺手就给夹到嘴里咀嚼着吃下,动作娴熟行云流水,两者间配合得极好,半点不见生疏,显然平日里这么干不是第一次。 回去的时候果断吃撑了,两人在校门口下了车,李博阳牵着张静北的手沿着校内街道漫步遛着弯,夜里的风清凉,天空上没有一颗星星,周围寂静得很。 张静北的步子有些拖拉,他低着头看两人一前一后高高矮矮的影子,在经过路灯某个特定角度时,两人的影子总会有一两秒的重合,这个发现让他心里暗暗地窃喜。 高矮不一的两道黑影子,高高矮矮,瞧着总像一个在前走着,一个在后追赶,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两个影子泾渭分明的隔开,哪怕两道影子挨得再近,始终也有着旁人难以察觉的距离,直到某一个天的某个点,终于两者复重合……如此,便你中有我,我中也有你,多好。 张静北回握住牵着他手的手,回头朝李博阳咧嘴笑,这路这么长这么黑,他总想着两人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才好,才完满。 第九十三章 张静北将手上所有能动用的资金都投资到那个公路项目中,只留了必要的少许流动资金来保障手上现有的投资项目不被滞停和耽搁,除了保险柜里的那些不动产,身上基本分文不剩。 作为一只曾经的壕,现在的穷光蛋,张静北很光棍地耸肩,再有一个月不到他就能从股市里抽调些资金出来,他才有闲心去琢磨其他事儿,倒不至于因为一个项目就束手束脚活动不开,琢磨着不久之后就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张静北皱着鼻子嗤嗤出气,神色昂扬地得意,爷以后可是要养家的人! 那日和张大姑一别之后,张静北的生活才算是真正的平静下来,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也正筹谋着在做,既然事情已经交到了张大姑手上,这便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地方了。 李博阳在小厨房里煎排骨,洗手盆里还放着几颗绿油油的青菜和已经被洗净切好的牛肉,及洒了鸡汁卤上的鸡翅,张静北抱着电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自他这段时间空闲下来之后李博阳的许多生意就是他在经手做账,上下浏览一圈确定没什么失误之后,听着厨房里的动静,张静北迅速合上笔记本,趿拉着拖鞋乐颠颠跑去找李博阳。 公寓的厨房并不大,不过李伯总有办法将它置办的妥妥贴贴,样样俱全。张静北单脚倚在玻璃门上,翘着一边的脚丫子一边翻看手机里的信息,一边奇怪地问李博阳,你什么时候报了学校的运动项目?我怎么没听说过?是这几天吧?要不要我给你加油鼓劲儿? 李博阳小心翻炒着被炸的外酥里脆的鸡翅,转头看了一眼满脸不解的张小北,也没解释,只是淡淡一句,嗯,到时你别乱跑。 张静北翻个白眼,在李博阳夹了块肉塞到他嘴里的时候,谨慎地用力吹了吹气,才嘟着嘴慢慢嚼着吃,边吃还边看脸色不变依旧专心做菜的李博阳,眼尖又嘴馋地觊着已经盛盘装好的酱牛肉,眯着眼当下扔了之前的话题,巴巴地拿了小碗跟前跟后地围着李博阳打转。 时不时递给他零散吃食的李博阳看着这样吭哧吭哧吃得挺欢的张小北,轻笑着暗叹,也唯有这个时候,他家北北才会像小时候欢喜地像个小松鼠一样冲着他没心没肺地讨食。 饭后,张静北捧着李博阳递给他的半杯温开水,半躺在沙发上慢慢喝着,边喝还边哼哼唧唧地直叹气,叹的李博阳一眼又一眼地看他,斜着眼怪模怪样地长吁短叹,唉哟—妈呀,好撑,好撑……两只白生生的脚丫子还应景似的地蹬两下,装地自己一副被撑死的模样。 李博阳被逗得发笑,抽了他屁股两下,见人翻白眼吐舌头作死的模样,简直无语了。 午后的时光悠闲温暖,难得有一日不回家在学校度过,张静北半趴在李博阳身上,指尖轻捻着他软软的耳垂,眯着眼有些昏昏欲睡,不过想起在做帐时发现支出与进账的疑虑之处还是忍不住提了提。 李博阳伸手轻抚着少年薄薄的眼皮,眸色倏地幽深加剧,语调却更加散漫轻快起来,他拖长着音‘啊’了一声,等了半会儿也没见着怎么解释,只是不轻不重地点了句,我拿去投资了。 至于投资了啥,李博阳没说,张静北眨眨眼皮,懒得去问,不过心里却暗暗点头地确信自己猜测的没错。 上辈子李博阳的事业如日中天,哪怕没有沈家的扶持他也照样拿做出极大的成绩,手下主要发展重心是在第二工业这个区域,不过鲜为人知的是,李博阳的野心一直在农业方面,若不是因为上辈子张静北和李博阳走到了那种关系、那种地步,他也不会了解到李博阳对这方面民生的过度关注,现在想想,从电脑上那份勾勒明显、条理分明的报表上就能很清楚地看出李博阳的野心。 毕竟,李氏家族的发展重心是第二工业,但李博阳的野心显然不仅如此。 不过……张静北轻轻翻了个身,手指摩挲片刻便已有了主意,也许,他该好好关注下其他行业的发展才行,仅仅只是目前这样的实力,他还太弱了些。同类之间的你争我赶,并不是只有李博阳才会有这种紧迫感,是个男人都不会愿意让伴侣把自己给比下去。 这边说着便转到张大姑那边的动静去。 和张静北的预想不差分厘,果然张大姑带着弗兰克出现在杏杨镇的时候,引起了杏杨镇许多长辈的广大关注,要知道自张大姑离婚以来,镇上可是有不少老人看好她以后的夫婿,那是一有空就见缝插针地上门来保媒,哪怕张大姑的年纪比自家侄子、堂弟都要大几岁,只凭张鸿雁的身家、外貌和财气,她们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何况都是杏杨镇出来的孩子,你我之间知根知底,张鸿雁什么人,她们都看在眼里,哪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只是张大姑一直单着也没个什么动静,对那些三姑六婆的种种介绍之举反应平平,久了大家也就淡了这心思,却还依旧支着耳朵默默观望,想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张大姑想再找个男人成家什么的,好歹暗里留一手有备无患,哪成想隔年张大姑就给弄出个外国货给带回来了,这可真是……啧,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张奶奶年数越上,满头的乌发也渐渐掺杂了三三两两的雪色头发,缕缕斑驳间倒是让她看起来更加慈祥了些,只是人这一上年纪,那身子骨也就慢慢弱了下去,这有大半年没见着自家大女儿,张奶奶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反应明显慢了半拍,颓颓已见老态。 张大姑被张奶奶从门口一路迎进去,等着晚上张妈妈和张爸爸都从港口上回来了,一家人外加弗兰克一起圆圆满满地吃了顿饭。 张奶奶老了,到点就犯困,和大女儿唠了一会儿家常,又拉着语调怪异,操着一口蹩脚口音的弗兰克明里暗里的打听,在你来我往不到二十句话的交谈间,弗兰克的老底就差不多被掏光了,至此老太太才心满意足地拍着大小伙的肩膀,一脸我看好你哟的表情,施施然回屋安歇去了。 一路奔波,张鸿雁眼底乌青显然疲惫得很,不过她还是先给弗兰克安排了客房,自己才拖沓着脚步准备回房间休息,只是在提脚出门的瞬间,她背着身喊了一声‘大山’,向来挺拔昂扬的脊背略弯,她站在原地没回头,只是低着头沉默了会儿,才低低说道,我打算过段时间让乐乐和欣欣回来上学…… 张大山看不见自家大姐的表情,却依旧能从她低哑得有些失落地语气中听出她的难过和压抑,他惊疑不定地探头看了眼晃着步子慢慢悠悠往房间里走的张奶奶,想了想,却是叹口气儿,你又何必? ……妈老了。 再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等我们回家了。 张鸿雁背着身攥紧拳头,语带哽咽却愈发坚决,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可以有许多许多的遗憾,但是唯有这点她不想让自己错过。 一时,室内室外都是沉默。 亲人的老去,年华的流逝总是让人感概又无奈,张鸿雁一直放任着自己在商海里起起伏伏漂流四方,纵容着自己朝着愈渐外扩的世界里生出更多的野心,只因为她知道始终有这么一个人,在那个温暖的家里牵着绳子的一头,而另一头则紧紧牢牢地系在她的心上,不迷失也不胆怯,家人给了她最大的包容。 只是一夜沉寂,第二天张鸿雁便恢复了精神,拉着弗兰克在家好好陪着张奶奶住了几天,她的事情大多已经在办,或者趋近收尾,歇息几天也该到了她出面摘果子的时候,这点,她不说张奶奶也催着她出门了。 和郑荀见面是张鸿雁自己一个人去的,弗兰克原本也要跟着,但是后来不知怎的却是主动提出要留在家里陪老太太,成日操着那口怪腔怪调的口音在张奶奶后边跟前跟后地,哪怕连话都说不端正,一张嘴倒是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得乐呵。 弗兰克有一颗怎样的七窍玲珑心,从这点就能看出点苗头,一个分寸二字,是许多男人都把握不到的,要想捕获这个浑身带刺,弥漫着迷人香气和妖冶风情的女人,他知道眼前还不是自己收获果实的时候,但是在他一双脚稳稳当当地踩在这个女人故土的那一刻,弗兰克满怀感激地发现,自己又离她更近了一些。 许久不见,郑荀的气质越发老练成熟,年轻时候的轻狂和浮躁已随着岁月慢慢沉淀,在经历了种种磨难走到现在的他,已然褪去曾经稚嫩的外壳,真正成长起来,伴着年岁增长沉敛却不容忍所忽视。 张大姑走进这间咖啡厅的时候,郑荀主动站起身帮她拉开了椅子座位,他看着张鸿雁步步向自己走来的模样,一派从容地笑着,带着以往从不可见的自信和挺拔之态。 来了。 嗯。 见了面,两人之间连招呼都如此平静寡淡,说不上有什么身后的牵扯,只问候的随和反倒添了几分熟捻,却如久别重逢却已无话可说的亲人,说起眼前这一幕,竟是觉得可笑之极。 不过,张鸿雁不在意,郑荀也不在意,这大概就是他俩相处到如今所能找出的最好的相处之道了罢。 寥寥寒暄几句,张鸿雁不吱声,郑荀竟也找不出理由再和人闲聊下去。 沉吟几秒,郑荀再次拿出放在身侧的文件袋,为了让张鸿雁点头接下这个项目,大半年前的那个薄薄的文件袋,如今再出现,便多了不止一倍的努力,看得出郑荀为了这次的投资下了许多心思和精力。 伸手将文件仔仔细细从头看了一遍,这次张鸿雁没有再推拒郑荀的用心,她提出之后的获利分成问题,郑荀很大度,哪怕她将之前的五五之分更改成如今的三七之分,郑荀也依旧维持着从容的面具,似乎张鸿雁的行为他早有预料。 张鸿雁轻笑着端起手边的瓷杯轻轻搅动几下,垂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热气,听着郑荀早有防备地详细叙说着自己的难处和条件,清亮锐利的眼眸直直看着这份看似诚恳的表面下隐隐埋伏的陷阱,缱绻卷起的睫毛低低掩盖住她眼里的嘲讽意味。 这次会面一直呆了有两个多小时才结束,捏着手里那份重新更改过并完善许多的文件,张鸿雁心平气和地看着郑荀一派温柔儒雅地和自己作别,这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一如从前的深情,即便她知道这从来就是个笑话儿,只这演习人如今不光去骗别人,终也开始骗自己了。 临走,他还是忍不住隐晦提起了弗兰克的事儿,好在他自己也明了自己如今是没有资格去置喙张鸿雁的私事的,提了又忍,作罢了又忍不住重提,直被张鸿雁嗤笑着不屑了一番才蔫了毛儿般不作声了。 张鸿雁冷眼看着这故作情深,自欺欺人的郑荀慢慢走远,想着一开始两人温和熟捻的问候,眼皮一耷就看见自己手里的文件,不由冷笑出声,他们走到如今早已回不了头,你算计我,我谋算你,相互之间没有谁欠谁,只有输赢二字。 两人披满野心和抱负的人,浑身上下布满了毒刺,这样的两个人如何能在一起?早晚不过是你先刺死了我,我再毒死了你,不死不休。 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下,是弗兰克打来了电话催她回家吃饭,说给她做了她最喜欢的水晶裸子,操着那口蹩脚的口音炫耀着自己一下午的成果,张鸿雁会心一笑,眉眼间的冷厉瞬时化作一派柔和,她支着下巴一边慢悠悠地饮啜着苦中带甘的咖啡,一边一心二用地听着弗兰克笨拙而讨好地话语,弯着唇想着郑荀自己手里那摊子烂事儿还没解决干净,一碰到家务事就脑子不清醒,也不知道他那个叛逆又野性不驯的儿子,郑云贤又是如何看待他这个父亲的? 既已和好,又何必装出一副情深模样来试探自己?果然是吃饱撑着。 张鸿雁心里不屑,脑子里却更加分明地区分出郑荀如今在自己心上的重量已经是微不足道,可见岁月不仅会使你变老,它也让你豁达。与其纠结于往事而耿耿于怀,不如让自己抓住眼前对自己更重要的东西。 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最愚蠢的事情。 第九十四章 校运会上千篇一律,私以为唯有接力赛可有一比,默契、实力,缺一不可,这是最讲究时机和配合的一种运动。 夏天天太热,大操场上人声鼎沸,尖叫声和加油鼓劲儿声斑驳不齐却同样能震聋人耳朵,整个场面非常之嘈杂和热闹。 张静北抱着瓶温开水等在一边,瞳孔被远处的阳光刺得微微眯着,眼珠子一动不动低胶着在李博阳身上,参加运动会的学生都换上了各色的运动服,明明都是一样的配置和样式,偏在张静波眼里,那样的衣服穿到李博雅身上就有了不一样的风采。 李博阳半蹲着压低半身,随时保持着猛虎出笼之势,一接过那棒子就窜地一下冲出去,单看那矫健的身姿和灵活有力的步伐,很难看出这在平时只是一个斯斯文文,就是被人当着人面摆脸色了也不生气的男孩子。 当然,这只是外人眼中的印象。大概只有张静北清楚明白的知道,李博阳骨子里可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他只是懒得发脾气,也懒得当面发脾气,一般有气他背后也就给阴回去了,不声不响、悄无声息地。 随着越来越紧逼的距离,学生们喊得用力更喊得歇里斯底,表现夸张点的好似要把心脏都喊出嗓子眼里来,瞧着一个个比当事人还激动。 张静北也挺激动的,不过他那点小激动在还未放到明面上前就被旁边人惊得嗓子眼一缩,所有话儿都给吞了回去,他捂着脸默默闭嘴,艾玛,好丢脸,爷可是个成年人,怎么可以跟着一群中二病少年一个模样呢?太掉价了。 李博阳是这场接力赛的第三棒,这是他自己要求安排的位置,一个安全保险还低调,一看就是他会做的事儿,甭管前面是落后了还是靠前了,有他在这关挺着,这场比赛的结果大抵是不会游什么大变动了。 李博阳想的很周全,他一跑完第三节,扔了棍子就自己慢慢往回走,一步一步走到张静北面前,张静北穿着学校里许多学生都穿的校服,白衬衫白,深蓝近墨的校裤被熨烫的很整齐,他戴着自己年前送他的那个玉松石,用红红的线散散挂着,映得颈脖上的肌肤更显温润光滑,整个人都透着几分玉质天成的贵气。 李博阳一靠近张静北就眯着眼笑了起来,他咧嘴笑的时候还喜欢抿着他的那颗小虎牙,梨涡深深,稚气又可爱。张静北打开盖子让李博阳喝水,手一抬就毫无顾忌地抽了纸巾帮李博阳擦脸,也不管自己的行径在此时此刻,在有着许多双眼睛的众目睽睽之下会有什么影响,丹李博阳在此刻是开心的,他眨着眼皮漫不经心地笑,甚至会微微躬身让张静北擦得更方便些。 他们动作自然,神态也是温和依恋的,没有会去怀疑这样两个青春年少的孩子。而这样如花的年纪,足以让所有人都将眼中的复一一摒除干净,因为,少年人的情感是最容不得猜测揣度和质疑的。 比赛一结束,班里的学生都闹着要一起去外面聚聚餐,吃个饭庆祝庆祝,想趁着这次的机会好好松快松快,毕竟校运会后紧跟而来的便是又一次测试考。 赵宁宁在班上女生中人气很高,这次临时决定下的活动就由她全权负责,至少有她出面,张静北是不会拒绝她的请求不去参加班会聚餐的,既有了他,李博阳还有跑? 赵宁宁冲他笑的很甜,犹豫两秒,张静北有些为难地点了头。 其实,赵宁宁的心思他如何不知,大多时候他也是能避就避,避不了就硬着头皮装不知道,哪怕私底下李博阳对他选择这样委婉又没什么效果的态度再多不满,到底,张静北也不曾在别人面前撕了她的面皮,给赵宁宁难堪。 他总想着那时候的情谊,想着赵宁宁上辈子对他那样从始至终的好和这辈子一直以来的爱护和喜欢。几何时,骄傲了大半辈子的她也曾那卑微地跪倒匍匐在人下,罔顾自己的尊严将其踩在脚底下,只求着李博阳能松松手,给张静北一条活路,满目的哀求和泪水,正因为她太清楚张静北的性子,才哭喊着,不能这样,你会逼死他的…… 那时的情形有多艰难,张静北已渐渐不去回想,但有一天他还在,不管他是不是还和李博阳在一起,赵宁宁于他心中的地位都不会变,友情和爱情之间最为微妙的那个点大约就在此处。 而赵宁宁对张静北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这是李博阳最不想承认却不得不认的地方。你得承认,有些情远比爱情来的有份量,你可以为你爱的人付出许多甚至一切,但爱你的人所给与你而你偿还不了的却比纯粹的爱情要来的沉重。 爱的重量无法称量,只说‘情债’难还,分量压在心头上,自然不轻。 张静北看看身旁的李博阳,笑着和赵宁宁道,我跟李博阳收拾一下就去,你们先走着。 赵宁宁瞅一眼李博阳,手一扬,转身笑眯眯走了,倒是李博阳的脸一下黑了下来,他可是清楚看见赵宁宁转身时做的那个挑衅的手势。 在某些时候,女人的直觉敏锐到吓人,哪怕表面上她丁点不知张静北和李博阳的关系,但是本能得,赵宁宁还是会下意识将他当做潜在敌人看待,何况这从小到大闹腾到现在,她和李博阳的恩怨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了。 李博阳眸色更深,眼神直直地看向赵宁宁,分毫不让地坚持,两人在张静北不知的背后,无声厮杀。 从小到大赵宁宁都喜欢极了张静北,她会哄着他一起去买张静北喜欢的草莓蛋糕,会把自己的零花钱省下,就为了攒着一块给张静北买他喜欢的变形金刚,她把自己所有的喜欢都用在了张静北身上,心里的小苗苗才只发了芽就被半路出现的李博阳给踩了个蔫儿,到后来的后来……赵宁宁终于发现并勇敢的表达出自己的情感时,才察觉积攒于胸的澎湃早已汹涌不能自抑。 是以,她这段时间对张静北表露的越发明显,并且因为李博阳的存在生了敌意,继而愈发急迫地想要表达自己的心意,在和张静北相处的时候变更加争分夺秒的表现和张扬起来,而这也是李博阳最近愈发难以容忍的地方,也只有张静北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才察觉不出来……亦或者是不想察觉? 等回到寝室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李博阳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他从背后抱住张静北,满脸的丧气和难得的稚气,闷声要求他,我们就不去了吧。 张静北被逗得嗤嗤发笑,扭过脸亲了李博阳一下,有些无奈又好笑地哄他,你和她个女孩子计较什么?你看你身边那么多喜欢你的女孩子,我要真追究起来,还不得醋死我啊?看你这心眼小的…… 李博阳绷紧脸不说话,闷闷推开他自己进浴室了,女孩子,哼,女孩子……赵宁宁要跟那些女孩子一样,他哪儿还担心这些多余的,偏偏赵宁宁对张静北是不一样的,哪怕他从不知晓三人上辈子的那些纠葛,但是只凭张静北对她的纵容和极大的容忍度,这就足以证明赵宁宁对他的威胁力有多大。 张静北头疼地揉揉额角,有时候他也搞不懂李博阳到底是拧了哪根筋儿不对,凡事儿非得和赵宁宁对着杠上,不用说他俩在他心中的位置各有不同,但是对张静北来说都是一样重要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两人之间二选一必须有个人死,留下一个才能活,他必定会选择赵宁宁而不是李博阳。因为他无法偿还赵宁宁对他的好,却可以选择用自己的命陪着李博阳一起沉溺。当然,这个想法说来有些偏执又矫情,但张静北就是这么给自己和李博阳定位的。 不管李博阳是怎么想的,该去还得去,等他从浴室里冲洗干净套上衣服之后,他的情绪似乎已经平复下来,两人一路打车到那家酒店也没再说什么。 赵宁宁一直等在酒店门口,今天穿的这身浅蓝色连衣裙衬得小姑娘肤白貌美青春逼人,惹得来往路人不住地回头望,但是她的全副心神全都放在了张静北身上,眼见着车子停了下来,李博阳刚一露面,她就提着裙子噔噔噔跑下来到另一边门上等着,略弯着腰去看,脸颊上悄然绽放的笑容极美。 张静北顿了下,眼角下意识扫向脸部绷得更紧的李博阳,耷着眉又有了想叹气的冲动。 李博阳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臭来形容了,这一路放的冷气能冻死人,张静北还没想好要怎么将人哄好,赵宁宁就展开严防死守、见缝插针的一切强烈攻势,但凡李博阳透出点想要开口的倾向,赵宁宁总能恰逢其会、理由完美地岔开话题,一路死黏着张静北,就是不给任何人一个靠近他的机会。 眼看李博阳的情绪被压制到一定限度隐隐处于爆发的边沿,张静北觉得,估计这会儿就连叹气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头疼和无奈了。 说是吃饭消遣庆祝一下这次校运会,但等张静北去的时候,真正吃饭的没几个,就这么会儿时间,大家三三两两凑一块,打牌的喝酒的,还有抱着麦克风一脸陶醉的唱歌的,不说其五音不全,整首歌都在调调之外,反正赵宁宁进来的时候,那唱歌的小伙儿挺给面子的鼓了个掌,还大喝三声好,搞得赵宁宁倍有脸地脸红了下。 事后,张静北才真正觉出来那哥们是个人才,敢情当时他是在给自己捧场鼓掌叫好呢?! 赵宁宁尴尬了一阵也是无语了,就这么怔愣一瞬,张静北就挣开了她死死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拉着李博阳顺势在一个角落坐下来,他现在也算是看出来了,赵宁宁这是下死心要跟他把话儿摊开说,既如此,张静北也没什么好说的。 张静北和李博阳做得很近,身边都是些男孩子,赵宁宁即便不甘,到底也没拉下脸坐到这堆男生中间再去缠着张静北,只是心思一时还没转开就是了。 李博阳闷声喝酒,张静北拦不住,偷偷在桌底下掐了他好几下,等到大腿、根、处被人不轻不重摸了上去时,他简直要被吓得惊跳起来,一抬眼,就对上了李博阳黑黝黝得有些无辜得眼眸,瞬时撇下眼不说话,整个都蔫了。 惹了人不爽,还不准别人从自个儿身上找补回来吗? 李博阳浑身的火气许是都集中到了那双仿似拥有魔力般撩人的手,面上云淡风轻地看着,左手挟着酒杯,不偏不倚、安稳地真正做到滴水不露,哪怕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右手那般自然地垂落在桌底、在那样隐晦又隐蔽的地方小心而大胆地动作着,张静北热得喘气,热得恨不得将浑身的衣服都掀个精光儿,再抱着李博阳劲瘦有力的腰肢,用他两条修长笔直的腿紧紧缠住,在波涛起伏中体会在快、感中颠簸、荡漾的感觉。 那双手纤长有力,略带了薄薄的茧,隔着裤子撩拨尚且让人不可自抑,等着它真正迫不及待的顺着裤头边沿滑下,右手动作堪称狎、昵,放、浪在两丘之间游动,或掌、或握,或捏,一举一动极尽调、情之能事儿,尤其那长长的指节在张静北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冷不丁窜进去的时候,那脸带桃夭色,颊尽泛霜红的少年几乎握不住手里的筷子,差点一头软倒在桌底下。 张静北咬牙切齿地握紧筷子,暗地恨恨地在心里骂了声,操。 好在,李博阳还懂得见好就收,眼见人火气憋得旺旺的,比自己刚才那模样还也要憋屈,这小心眼的才翘着唇一脸欣然地喝他的酒去了。 ---妈的,一群贱人! 张静北这会儿已经是不知道是要骂死那个尽给自己招惹祸事儿的赵宁宁,还是一口踹死这个满脑子小儿不宜动作片的家伙儿了。 趁着聚会还没散场,张静北特意避开了赵宁宁,拉着李博阳去厕所好好缓了缓火气,不说寻个机会儿干上一、炮,好歹互相帮助开发一下五指姑娘的多功能还是可以的。 只不过,这厕所门外站着等的那人彻底让张静北没脾气了……哦,不,没好脾气了。 他是真服了这姑娘了,怨不得上辈子赵宁宁能对他好一辈子。不说别的,娶回家当老婆绝对是个好人选。要是这辈子他没和李博阳搅合在一块,说不定张静北还真会和赵宁宁在一起也说不准。 不过,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得说不定和早知道,因果既是在一开始就种下的,人生也不过时循着轨迹慢慢行走罢了。 命运既然是命运,就说明你逃不开历史既定的轨道,只过程还是由你择定。是快活还困苦,随你,都随你罢。 站在赵宁宁面前,对上她执拗又不想避让的眼睛,张静北忽然想起前几夜晚自习她问他的那句话,为什么我不可以,难道我不够喜欢你吗? 这会儿,张静北只想叹气,却还是要在她和李博阳的面前将这事儿说清楚,他只想说明。,爱情和友情真的都很重要,但这两样是无法混为一谈的。 就像,他爱李博阳,他愿意跟他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做、爱,在一起做许多他没做过但可以尝试的东西,他们亲密无间,与家人相距只一颗心和另一颗心的距离。 就像,他也爱赵宁宁,他念着她的好,念着她对他的爱护和喜欢,有太多的东西值得他感激,因为她的好,于他而言只能是一种亏欠。你要的,我永远给不了,所以才给你更多得空间和时间想清楚,除了这个我还能给你什么,而你还能从我这得到什么? 人都吝啬,无关你本身是不是富有,本性而已。情感尤甚。 在安静的走廊,在四周空荡荡无一人的走廊里,张静北当着赵宁宁电费面落下李博阳的脑袋,用力深深吻了他,用着他最虔诚、认真的姿态,毫无保留地表露出自己的情感。 像在说,你看,我喜欢的人是他,只有他。 赵宁宁脸色一白,整个人都懵住了,她看看张静北,看着这个自己喜欢了很多年,并且以后还将继续喜欢不知何时才会停止的少年,她愣了很久,才又转头去看依旧面无表情,但是眼角眉梢,无论哪里都在叙说着他的欢喜和快、意,这让她连个蒙骗自己的借口都找不到。 你、你怎么可以和他一起呢?赵宁宁睁大眼,瞪得乌溜溜的眼珠子微微泛红,这话儿刚落,下秒他就不管不顾地哭出来,指着李博阳大骂,就他那样,有什么好的,浑身硬邦邦的,他能给你生孩子啊? -----傻x! 傻x你大爷!!爷像是这么傻的人吗?张静北抹了一脸的口水,眼睁睁看人哭着跑开了,简直莫名其妙,妈的,老子最恨人说我傻!这不质疑老子的眼光有问题嘛?! 张静北暗骂自己倒霉,冷眼横了下依旧老神在在半点不见感动的李博阳,抬脚踹了他一下,横眉怒眼地,还不走,等着爷背你回家啊?没点眼力见的家伙,赶紧着啊,回去暖被窝去,妈的,老子都要被撩出火来了…… 一路叫骂,心里的大石却轻飘飘的地落了地,看赵宁宁那态度,大概……不是很介意他找了个男媳妇这事儿吧?! 啧,想想还是觉得好愁人。 第九十五章 赵宁宁多好一姑娘,虽然小脾气也有,偏还是个爱着急、说风是雨雷打一样噼里啪啦的性子,平日里因为张静北的事儿不知急出多少脾气来,但从本质上来说,她还算是个明事理的女孩子。就像她被张静北这样当面告知,你失恋了,我的爱人不是你一样。哪怕她再气急,丢了两句狠话儿背后也不见得就会满心怨恨的告发你、报复你,至多也不过是觉得丢了面皮躲着你而已。 总劝自己要顾及下赵宁宁的感受,但张静北真正做出反应的时候还是能由此看出他残忍利落的一面。 人在本能上最会下意识选择最为稳妥安全的法子。想来就是张静北也是觉得这事儿不能再拖,于赵宁宁还是李博阳都不好,不说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在两人中间不断调停,就是自个儿摁着心肝想一想,回头你让李博阳在他和另一个女孩子中间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一个看看?--------妈的,敢脚踏两只船,老子抽不死你!!!设身处地想一想,这决定咬咬牙也就定下了。 不过亏欠的到底是亏欠了,张静北满心闷闷地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总归赵宁宁到最后还是要伤心一回,倒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呢。至于其他,时间还长,他能为赵宁宁做的还有很多,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前前后后思索了几回赵宁宁的脾性,又偷着让余子茂暗中留意了许久赵宁宁的情绪和反应,知道人虽然依旧心气不顺,背地里红了不知多少次眼睛,但该吃吃该喝喝,倒是半点没亏着自己后,张静北悬了许久的心也算是落了大半。 一直压得自己心虚直不起腰来的事情总算得到妥善解决,不论后续如何,反正张静北这低下没两天的气焰又开始‘嚯嚯’地烧起来,这会儿缠着李博阳,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再没有比此时更嚣张霸道地缠在李博阳腰上,他是记恨上前几日李博阳总拿赵宁宁的事儿来磋磨他,每次在床上总是花样百出,拖着磨着死活不给他个痛快,谁能猜到这个一直对他的身体迷恋非常的人竟有这样的毅力生生在最后关头忍住不动,也不知是在惩罚张静北还是惩罚他自己,直逼得欲、求不满的张静北憋了一肚子火气发不出,连着几天的脸色都是臭的。 李博阳至今为止还是淡然冷静的,如果不看他额头上滴滴渗出的滚烫水珠儿,即便双手成拳攥着,表皮上青筋直冒,在张静北不管不顾将自己往他身上扑,不紧不慢厮磨时,他也不过是眨了眨沾染上水意和热焰的睫毛,用那双深邃的专注的眼睛直直看他。 张静北用手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口,突然想起赵宁宁昨天骂的那句,窃笑着主动搂住李博阳的脖子,微抬起身,轻轻慢慢地用屁股与他磨,小嗓儿软软又散漫地,你要不要啊?你要就说啊,你不说我咋知道呢?说呗,咱两谁跟谁,你再不说、诶你真不说啊……好吧,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急的…… 说着不急,没见着整个人都将脑袋都埋到他胸前的衣服里去了,身体一点一点地蹭,一双手和灵活的唇舌早不知何时就转移了地盘,咬着李博阳胸前那点或轻或重地啃噬,听得耳边一声比一声重的抽气声,张静北盈满热意的眼眸掠过一丝狡黠,暗戳戳地砸吧下嘴,品味几秒后暗自点头,硬不硬还是其次,咬着口感倒是挺q弹的。 一掌按住张静北越来越放肆的动作,李博阳眼神幽暗地看了眼已经稳稳坐上大腿,自己找死还浑不知的少年,深吸一口气儿,终于一举掀翻了这不知死活的屁孩子,哑着嗓子沉声道,跪下!撅起来…… ……… …… … 张静北翻着白眼朝他竖了个中指,操。 情、事过后,被迫撅起来、操、的张静北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回味了半天,半晌又嘿嘿嘿窃笑了许久,总的来说,主动和被动还是很有区别的,不过只要弄得舒服了,主动不主动的也只能算作是情趣儿。 久违的床上和谐运动让两个人都舒爽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是一点火气都聚不起了,张静北也懒得管自己身上黏糊糊的汗水,翻身滚到李博阳身上,半眯着眼伸手戳他腮帮子,咧着嘴挤眉弄眼的笑,戏谑问他,爽不爽,爽不爽? 李博阳板起脸摁着他屁股又抽了下这个满嘴促狭的家伙儿,打完却又忍俊不禁般噗嗤笑出声,又爱又怜地摸着张静北湿漉漉的脸颊,想着也就这脸皮厚的没边儿了才能问出这么句话儿,换别人早被羞死了。 张静北闹了一会儿便开始惫懒起来,半眯着眼昏昏欲睡地跟人闲磕,问起沈家,张静北顺势瞥了眼放在床头的手机,就刚刚被翻红浪那会儿,沈家那边的电话可来了十多通不止了,略一细想,再算上之前无意间看到的几次,这沈家主动联系上李博阳的次数可是够频繁的啊。 一般这事儿之后,李博阳的脾气会更加好些儿,张静北问的漫不经心,他也回的一脸随意。 ……再过两个月,我就成年了。 张静北猛地一抬头,看见李博阳闲阖眼,满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才渐渐缓下浑身的惊讶,慢慢软下身继续趴回原处,感觉到李博阳伸手轻轻抚着自己后脖子根的动作,知道他心里有数,这才打了个哈欠儿蹭了蹭他宽厚的手掌,小声哼哼道,你自己看着办就是,沈家,哼,沈家…… 这嘟囔着嘟囔着渐渐就没了声响,李博阳往怀里抬眼一瞧,不禁莞尔,这小宝贝倒是心宽,说着说着自己就睡过去了,不过,看在他刚才还算卖力的份上,沈家那些糟心事儿还是别让他知道了。 想着沈家那摊子糟心事儿,李博阳不知是讽刺还是不屑地哼笑一声,低头亲亲在自己怀里睡熟的小孩,亲他密匝匝黑乌乌的睫毛,垂下眼掩去所有阴霾。 其实李博阳不说,张静北自己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上辈子李博阳和沈家之间是不是也有今日的龌龊和算计,张静北已不能从回忆中很清晰的想起,总归结果是改变不了的。也难怪沈家那边会这样狗急跳墙,哦不,是卓敏母子会着急,就如李博阳所说,再过两个月他就成年了。 成年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沈家那边不再有李博阳的监督权,意味着李博阳在很多方面拥有自己的自主权,也便预示着沈家这些年来牢牢掌控住的那些股份最终还是得分出一些给李博阳,毫无质疑、无需商量地。 可想而知,沈家那两个掌控欲极强的掌权人会如何痛心,尤其以李博阳的性格根本不会受沈家的掌控,更别提向着他们沈家了?何况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细致觊觎着沈家财产的卓敏母子。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优势。与一个自己从来没养育过一天但是聪慧成熟有本事的李博阳相比,自小被沈庭雍养育成人却平庸无比处处需要别人拿主意的卓敏母子就显得更亲近一些,哪怕他们对那个孩子的资质并不满意。 显然,平庸没有决断力也便代表着容易受人掌控。 这点沈家人清楚,卓敏母子清楚,而李家人亦是心照不宣,所以卓敏母子会顺沟爬,也所以李家会防备得更严密,但只有从来对沈家不屑一顾的李博阳心里清楚的明白,你沈家的股份是必定要分出去的,除了他也只能是他。 不管那卓敏是不是小三,总归她的孩子是姓沈。我说你姓沈的跟我个姓李的有什么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也亏得沈家昏了头,李家这边跟着慌了手脚。当初李彤跟沈庭雍离婚,要的也只那单单一个股份,说来说去可不就只是李博阳的? 他们呀,是想太多,也是太自以为是,可笑他们生来为算计,算计来算计去却连这么简单道理都没想明白。至于卓敏母子如何?她们能谋算的也只能是沈庭雍手里的股份,这从一开头就算计错了对向和方向,后面的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是以,李博阳对沈家是真没放在心上。不过,以防万一,李博阳最近都将手上的事情分派给身边能够信任的人很少在校外出现,一来为多培养下手底能用的人,二来也是避免沈家再整幺蛾子。 李博阳想得清楚,做事亦是分寸不失半毫,张静北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有啥自己能帮手的地方,无奈,颓然叹息片刻,只好半梦半醒地就此安然睡了过去。 又说那边余子茂又传来消息,说赵宁宁作业高烧送了医院去,这会儿还躺着没动静呢。 张静北听地一急,也不顾昨日激战再猛烈,颠着两腿就要急巴巴叫车过去,一路慌慌张张地连衬衫扣子都没系好,还是后面慢了一步开车来的李博阳拉住他,好说歹说两人一路开车过去,竟是连门都进不去,里面钻出一人,正是余子茂那两头兼着墙头草的家伙,脑袋一探就拦住了人,说是赵宁宁不愿意见他们两个。 张静北叹口气儿,可见赵宁宁是真恨上他们了,他也没法儿,拉着李博阳在门口等了一阵,被余子茂上蹿下跳拉着打探半天的情况,瞪着两眼是恨不得在张静北和李博阳两人身上烧出个洞儿来,他是怎么也没能想明白,张静北和李博阳到底是干了什么事儿才能让赵宁宁这样记恨上,竟是连见一面都不肯?这怨就算结深了。 两人在门外等了一好半天,还是李博阳先回过神来,转个头就去院门口买水果和吃食去了,他两出来的急,身上除了钱包和车钥匙,真是一点多余的都没带,这会儿贸贸然跑来,现在又是这么个情况,说来确实挺尴尬的。 大概少年人都有一股子不肯低头的傲气,张静北拉着李博阳吃了半天闭门羹,眼见天都黒了他们还没能见着一面,久了张静北也不吭声了,就拉着余子茂问了几声情况,知道赵宁宁的烧已经退了下来,短时间内不会再反复之后,长长吁口气儿之后,这才放心大胆地牵着李博阳回学校去了。 一直到赵宁宁病愈回校,张静北都没能见到人,几次遇见也是被迅速避开,谁也不想自讨没趣,这日子便就这么冷淡下来。 不见面便就可以自欺欺人地不去细想这件事儿,不见面便可以告诉自己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不存在的,她可以继续怀抱那个美梦,想着和张静北在一起的日子……哪怕还如从前,她也不曾发觉原来日子还有这样难过的时候。 其实,并不是不懂,甚至在赵宁宁看来,在心底深处她对李博阳和张静北在一起这个现实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只是她还需要时间,去接受自己被斩断希望的残酷事实。 有那么一瞬,她是如此恐惧着,恐惧着眼前的一切……她害怕现实的世界会伤害他所爱的人,毕竟。男人与男人的恋情从来不溶于现实社会,即便它表面上看起来如此雍容和宽和。 甚至,赵宁宁恨不得李博阳能变成另一个,陌生人、或者女孩。爱情是人盲目,而深陷其中的她则永远希望自己爱着的那个人是永远站在正确的那一面的,她希望所有的错都是别的,只留下最美好的给他。 在短短几天内变得沉默起来的赵宁宁让余子茂感觉陌生,他试着从张静北或者李博阳那里得到些蜘丝马迹,以期能劝诫和安抚赵宁宁受伤的心灵,但是张静北不说,赵宁宁也不说,最终他也只能是徒劳。 赵宁宁不说,她当然不会说,她不是小孩子了,甚至在很多方面她比许多人都来得成熟,所以她深刻而清晰地懂得两个男孩子之间的恋情于现实来说是多么地不容,不管为谁,她都只会闭紧双唇,牢牢守住这个秘密不会吐露半分。 赵宁宁发现了的这个秘密让她苦闷而难受,但她还是毫不犹豫且毫无选择地选择了沉默。她默默咀嚼、消化着这个讯息,但和余子茂慢慢多起来的相处时间中,一个生活的小细节使她再度惊恐起来。 与发现你喜欢的男生是个同性恋这件事儿比起来,在你无意间又发现自己身边的挚友也有这个倾向或慢慢走向这个死胡同里,赵宁宁没当场吓呆或崩溃,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赵宁宁很抓狂,赵宁宁很暴躁,但是当她面对余子茂似懂非懂的眼神时,一个悄然萌生的小法牢牢虏获住她的整个心神,她想,她不该再让她的另一个重要的朋友走向这道歧途,在一切还来得及挽救之前。 至此,余子茂的生活才算是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第九十六章 张小北,救命!!!你快来把赵宁宁给弄走,妈的我招谁惹谁了我,她这是给谁刺激的,呜……老子都要疯了。 余子茂打电话过来哭诉的时候,张静北还是一头雾水,他最近忙的很,眼瞅着就要放暑假,之前交给张大姑的项目也已经从郑荀那里拿下了,现下他得开始提前着手准备好资料,到时才好跟着张大姑一块去工地实地考察去。 那边余子茂还在唧唧歪歪的哭诉,恰巧张静北瞄见文件上的一个漏洞,眼一瞥就转了心思,等到那边终于吐槽完,打量他是真说完了,觉得自己竟然能耐下心思听他叽歪半天,真是够了。 顿了两下,又瞅一眼那文件,手一抖就挂断了电话。耳边一直回响着电话忙音让余子茂简直欲哭无泪,老兄,他是无辜的! 话说那日余子茂也是一脸茫然,一切就在他连反应都不能的时间以内迅速发展到让人无法接受的程度……他是怎么也搞不懂赵宁宁是怎么想的?谁都知道她喜欢了张小北那么多年,怎么就能说变就变,被拒绝就移情别恋呢? 余子茂努力回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做出什么事儿让人误解了?正想着,手里的手机就一闪一闪地嗡嗡直响,一看那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余子茂吓得手一哆嗦,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地上,半天犹豫着不敢捡起来,只好哭丧着脸等它锲而不舍地在地上打了半天滚,终于安静下来才心有戚戚般做贼一样捡起,四处瞅瞅,没人,拔腿就跑。 也不怪余子茂会被吓成这样,实在是赵宁宁这举动太反常了,反常即妖,也是她平时‘积威深重\'',余子茂实在怀疑这姐们是不是一个刺激过头,昏了脑子? 赵宁宁疯了吗?当然没有,顶多也就是被刺激过度,有些草木皆兵罢了。 电话没打通,余子茂跑了没一会儿就被赵宁宁从二楼走廊的男厕所外头堵住了,顶着旁人异样戏谑的眼神,余子茂只差给人抱腿跪下来,扯着嗓子干嚎,我到底哪儿招你惹你了?赵宁宁你说,说了我改还不行吗? 赵宁宁眉眼耷着,眼皮都不带掀一下,阴着脸直直看他,那你放学带我一块去?去哪儿啊我去? 姑奶奶,我求你了,您别老跟着我啊,你还哪来去哪儿行吗?我求你了……余子茂瘪着嘴简直想哭,不就是贾鲁昕打了电话过来,约他晚上一块去吃顿夜宵,结果不知怎么就让赵宁宁知道了,这就堵了半天说不让去,不然就要跟着一块去。 余子茂觉得自己就是根小白菜,被人捏着攥着可怜兮兮的。 赵宁宁凉凉瞥他一眼,阴郁烦躁的心情愣是被他这副死没出息的怂样儿给吹散不少,抿着嘴想笑,又拉不下脸,只好板着脸瞪他几眼,才软了语气耍无赖道,反正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当初是谁指天发誓说会一直陪着我的啊?说没几天呢,别想耍赖,哼。 余子茂捂着猛地被抽冷子弹了一下的脑袋,哼哼唧唧几声,到底也没敢当着人面矢口否认,只看那瓮头瓮脑地点头就知道他确实是憋屈得狠了。 赵宁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张怒扬的脸立马便平顺下来,瞧着也总算是柳眉大眼,恢复到平时明眸善睐的模样了。 少年的心中住了一只鬼,少女的心中也住了一只鬼,各自恐慌,却面目强硬故作镇定。 余子茂想,也许她只是暂时需要一个肩膀给她靠。 赵宁宁想,我可不能让他和张小北一样,在同一条死胡同里没有退路的一条道走死。 ……她需要我。 ……我要拯救他。 于是,默契就此达成。 贾鲁昕约了余子茂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处西餐厅见面,当年那个有着可爱娃娃脸的男孩,如今褪去可爱的婴儿肥,拉长了脸部线条,逐渐体现出作为一个正逐步向成熟男人靠近的眉目棱角,虽然笑起来时还会露出那颗可爱的小虎牙,却再将他和当年那个少年的模样重合在一起了。 看到余子茂,贾鲁昕很高兴,没等人走近就主动快走几步到他面前,咧着嘴正要张臂给他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哪知背后突然钻出一人,正是一直紧跟余子茂死活要跟来的赵宁宁。 ……贾鲁昕一张笑脸僵在原地,脸色变了又变,才在理智和现实的强迫下逼自己收敛几分情绪,勉强在余子茂和赵宁宁两个,面前露出一个尚算温和的笑脸,温温柔柔地和他们问好。 赵宁宁素来爱装,也就在张小北这群发小面前毫无形象、破罐破摔,在外人面前一向言语矜持,极为爱护形象,所以在贾鲁昕尚有脸面,且还没撕破脸皮之前,她还算客气地点点头,半点没打算跟人见外的拉着余子茂找了个位置坐下,面上一派笑意盈盈的端庄大方。 其实她挺烦男人与男人的那点子狗屁倒灶的事儿的,但她拿张小北没办法,也拿李博阳没辙,毕竟这两人是和她从小一块长大,基本连两三岁那些尿床的破事双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交情,她就是再不忿、再矫情也不至于不要脸去跟个男人抢男人。 但贾鲁昕就不一样了,或者说是除了余子茂之外所有意图对他有不轨之心的男人,赵宁宁都不放心。在赵宁宁从被迫失恋的苦海中濒死挣扎时而无意间了解到的消息里可察,除了贾鲁昕之外,阴谋最大的还要数贾家另外的太子爷,也就是之前频频出现在余家的贾高林,谁见哪家有这样的兄长,平时一来杏杨镇就只知找余子茂而不理睬自己亲生弟弟的?也是当时赵宁宁正追着张小北打得火热,一时也顾不了哪些人和他打交道? 因为有了张静北这个前车之鉴,这当时挺正常的事情放到现在来看,赵宁宁就觉得很疑心了。每件事儿但凡有了这个苗头和怀疑,再去考证就很容易找出那些蛛丝马迹来,而这点从赵宁宁这段时间对余子茂每日活动讯息极为严密的了解和控制中就能察觉出来。 只是,考虑到余子茂那根粗到可以晾衣服的脑神经,赵宁宁觉得,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弄清楚余子茂对那方面是否有这样的倾向?毕竟,张小北和李博阳那样的关系一直瞒得很紧,若不是因为自己也不会这样贸贸然大白于自己面前。再加之余子茂平时行为还是很正派的,也没见和哪个男生腻腻歪歪的怎么样?所以在这方面上,赵宁宁也是有自己的一番考量的。 不过…… 赵宁宁有些漫不经心地随手翻看着手里的点菜单,略略垂眸,假装自己没看见贾鲁昕在看着余子茂时眼里毫无掩饰的光亮和倾慕之情,她想,不管余子茂有没有这个意思,反正贾家这个是一定有的。 那边余子茂还毫无所觉地翻着菜单指指画画要了好几样海鲜,贾鲁昕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看着,只在余子茂偶尔犹豫不决时摆出一副老子对这里很熟、老子很有学问的模样,装模作样地暗暗提示说哪个哪个更鲜美,哪个哪个更合余子茂的胃口……脸上带着全然自信的笑容。 赵宁宁心里冷哼一声,啪地合上手里的点菜单,懒洋洋往椅背一靠,面上依旧笑得矜持从容,只是唇角翘起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让贾鲁昕碍眼,她指着点菜单上的几道菜有些意兴阑珊的摇头,这个、我不喜欢。 赵宁宁指的那几道菜正是贾鲁昕刚才特意提起的。 余子茂挠挠头,拖长音啊了一声,瞅一眼那列的满满的菜单,眨眨眼犹豫了下,为难地问,真不要啊?我觉得挺好吃的…… 张小北上次带我去了一家做鹅肝手艺特正宗的西餐厅,下次我带你去。赵宁宁嘴是和张静北一样出了名的挑,能让她特特提起的说明是真得好,有更好的,余子茂自然不会再让自己迁就眼前的,所以赵宁宁一说这话儿,余子茂是半点犹豫没有就点了头的。 这下,贾鲁昕的脸简直黑得不能再黑。 好在,大多时候赵宁宁都是知书达理,极有礼貌的。在等餐过程中,贾鲁昕一直在找话题和余子茂聊天,一直默默观察的赵宁宁在这点上不得不承认贾鲁昕确实有几分心机和手段,他知道余子茂最重情义,所以他的话题一直围绕在以前相处的日子,他能敏感察觉出赵宁宁对他的敌意,所以在话题中聊得都是有关男生的事儿,不算私密但女生绝对插不上嘴。 赵宁宁多精一小死孩子,贾鲁昕故意制造冷场,她难道就会着了他的道儿?不,她才不会这样。她只是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新买的手机,时不时地在两人稍有停顿的间隙拉着余子茂讨论着新手机的配置,聊得多是些琐碎而零散的话题,但是在这过程中余子茂的关注度显然被她有意无意地拉过去许多。 等到上了餐,贾鲁昕可谈论的话题便有多了些,并且这次他学聪明了,在和余子茂交谈的同时他也会拉着赵宁宁一起交流,只不过话题空间往往比较小众,属于可谈却无法深入交谈的范围。 赵宁宁懒得搭理他,更懒于计较他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她是没兴趣参与他们的话题的,因为她向来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傻子才用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的长处硬碰硬。 她只是将懒字诀实行到底,但凡吃法稍微麻烦点的海鲜,她都一并推到余子茂面前让他帮着拆卸、剥好,甚至到后面连蘸酱都是余子茂一一涂好摆到她面前的。 她娇气,她任性,她就是傲慢地让人只可仰视。 赵宁宁用自己的行动向贾鲁昕表达了自己对他的挑衅和不屑,也许她的初衷只是为了维护自己发小的性向安全,但是作为一个骄傲矜持的女性,任何一个敢于挑战她权威去动她护着的人的敌人,都是对她高贵尊严的一种挑衅,这是绝对无法原谅的事情。 于是,请为贾鲁昕默哀。 赵宁宁看谁不顺眼,要找谁的茬儿可是从来不挑日子。 贾鲁昕气得肺都要炸起来,偏偏对面还坐着闷头苦吃的余子茂,为面子计,他是怎么也不好当着人面和赵宁宁一个女孩子计较的,何况对上赵宁宁,贾鲁昕压根就没占到什么便宜,说起来实在没脸。 赵宁宁和贾鲁昕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不屑和这样一个小家子气的男孩子说些糟七糟八的,更懒得出手给他什么教训。说实话,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到底是要干什么?她只是遵从自己心里的想法,想好好守着余子茂,就像守卫她自己的尊严一样。 至少、至少在余子茂真正懂得感情方面的问题后,等到他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找到值得他钟情一生的伴侣……那时候,赵宁宁想,她大概才能放下张静北和李博阳带给她的冲击和震撼。 ……男人和男人,是不对的。 赵宁宁在心里找了一万个可以反驳同性恋存在的理由,但她却没办法狠下心对自己从小喜欢到大的张小北去口吐恶言,去辱骂他、攻讦他……所以哪怕她心里一直觉得这样是不对的,面对现实,她也只是沉默。 人与人是不同的,一件事儿从一个人放到另一个人身上,那态度和效果自然亦是截然不同的。 于张静北,赵宁宁可以劝服自己,怪只怪李博阳下手快,怪他一直缠着张小北,缠着缠着就再也难分开了,而余子茂却不同,他的性向是正常的,甚至在中小学时期他还曾跟着赵宁宁屁股后头告白,屁颠颠地当着她的小跟班,直到后来渐渐长大虽然态度不如以前殷勤了,却也不能说他不是喜欢女生的,所以在经历过张静北和李博阳的冲击后,偶然察觉到的贾鲁昕和贾高林对余子茂的心思,这便让赵宁宁格外愤怒和难以忍耐了。 妈的,喜欢的人变成了gay,这我也就认了,转个身发现曾经喜欢自己的人也将被人谋算成gay,简直叔能忍婶不能忍!!! 赵宁宁是越想越火,心里的小人扛着大刀恨不得将天下狗男男都砍得一干二净,好在她理智还在,就算心里火气直冒也只对和自己及身边有关的人,无关人等一律无视。 因此,至今还杵在她面前,就为了能多点和余子茂相处时间的贾鲁昕果断悲催了。 不说那明里暗里的彼此交锋,更别说赵宁宁嘴贱无敌的语言攻击,那是句句经典、字字珠玑,一句一句冷嘲热讽骂的你狗血淋头,偏她还用词文雅,一个脏字都没说出口,直逼得‘手无寸铁’差点出手揍人的贾鲁昕简直甘拜下风。 饭后临别,贾鲁昕还想拉着余子茂说些什么,被赵宁宁一个当机立断的倒过去,扶着额一副不胜娇弱的模样,揪着余子茂腰间衣角的手指青筋直冒,面上依旧‘柔弱无力’道,哎哟,我头好晕,余小茂快送我回去。 被赵宁宁悄无声息摸到腰间用力掐起的余子茂哆嗦着唇,痛的面目狰狞了下,嘴里偏还装得人模样狗样地说瞎话,哎哟,我就说你刚才喝多了嘛,来来来,站不稳了吧?我扶你……一扭头,朝贾鲁昕扔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半扶着赵宁宁飞快跑了。 ……剩下贾鲁昕一人,仰天无语。 他们压根就没点过酒好吗?这借口能不能再烂一点?!!! 第九十七章 余子茂跑得飞快,但也被赵宁宁给折腾地心力交瘁,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前一会儿还要死不活地闹失恋呢,这会儿就精神百倍地瞎折腾,他是真被磨地有心无力了。 不过,既然赵宁宁要整幺蛾子,临了临了他却不能不捧场,但是就他这样配合了,回头转个身赵宁宁还不带一个好脸呢。 余子茂心里闹不明白,理智上却按捺着不敢去胡思乱想,有些事情现在不懂,以后也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这年纪的孩子对于感情都处于一种似懂非懂的状态,而余子茂只不过是走一步看三步,态度更为谨慎些罢了。 离了那贾鲁昕,赵宁宁是半点不耽误事儿的避开余子茂的帮扶,一起身就敛了脸上的所有情绪,她看着余子茂,眼睛直直地,忽闪忽闪的眼睫毛很长,在黑夜里斜斜映出一个晦暗又难懂的暗影儿,在那水意温润的眸子里倒映出无数的粼粼波光,像一面镜子,照尽所有的阴影和沟壑,眼神干净清澈地让人不移目。 余子茂被看得一脸雾水,总觉得赵宁宁看他这眼神不太对,黑黝黝得眼珠子灵动俏皮,但眼底的情绪却黑压压的让人不安、又好奇,他有心想要看个究竟,未等细看,赵宁宁的眼神却兹悠一转,眉眼间颇为纠结地变换几秒,才仰脸瞪视他,气势十足地开口,问他,你和贾鲁昕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还能怎么回事儿?就、就那回事儿呗……余子茂被瞪得莫名,眨着眼稀里糊涂的,压根没搞清楚事儿,但只要他的眼神一对上赵宁宁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心里深埋多年的那股小期翼就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他觉得自己不该想太多,心里亦是打算的明明白白的,临到嘴上却也不过是敷衍着敷衍着……倒不知他是在敷衍着赵宁宁的问话,还是在放纵自己死灰复燃的希望? ……我和他两个大男人能干嘛啊?搞得好像真有什么似的,不就吃个饭么? …………若你不喜欢,下次、大不了下次不去了呗。 面对赵宁宁眼也不眨的严肃表情,余子茂越说越小声,最后那句更是低地不能再低,近似呢喃,再看一眼,更是狼狈地躲开眼,下巴抵着胸锁骨,耳朵尖都冒了烟了都。 气氛一下变得过于暧昧,似乎连空气中都漂浮着粉色的泡泡……赵宁宁似才反应过来,被蛰一般有些惊措地转开脸,闷着脸吭吭哧哧,倒不知为何自己脸上也是热得发烫,索性脖子一梗,声色厉荏扔下句,谁管你和谁吃饭了?竟头也不回地跑了,好似身后追了只野兽,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倒是余子茂没了先前的别扭之后,看着逃也似的赵宁宁,抿着唇思索片刻,才恍然大悟般拍了下额头,嘿笑着咕哝了句,有门!嘿嘿…… 感情不都这样吗?像只小蜗牛,慢吞吞地爬啊爬,遇见有好感的异性,就会兴奋地伸出顶上柔软而敏感的两只小触角,你碰我一下,我戳你一下,戳完发觉……诶,这家伙没跑?正动也不动在那儿装死呢。好了,这你就可以再戳几下,带着你小朋友去兜两圈逛逛了,之后只要记得带着你背后那栋小房子巴巴跟着就是,你得明白你媳妇也带着一小房子呢,随时有可能跟着另一个房子更大的哥们跑了,不上点心可不行。 甭管那赵宁宁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反正这余子茂心里琢磨完就是一乐,眯着眼正美着呢,贾鲁昕那电话就打过来了。 那家伙也奇怪,磨磨唧唧半天不说话,一说话就跟说天书似的。 你问我赵宁宁和我啥关系?嘿,老子倒是也想有点啥关系啊,但这不还在努力当中吗? 当然,这话儿照直说太直白,显得他多饥-渴,多上赶着似的,太丢脸了!就是真那么想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余子茂多要面子一人,当着人贾鲁昕面能这样说嘛?绝对不能够啊。 这个向来不装逼会死星人余子茂说了,那是拍着胸口啪啪响地保证,说,我跟赵宁宁啥关系你也别问,反正回头一块出去吃饭我都得带着的,你心里明白就好,当着人面可别说,我怕她害羞…… ------那边沉默了许久,也不知是被余子茂说的这个‘事实’给惊着了,还是被余子茂的厚颜无耻也噎住了,总觉得这不上不下的哽得难受,可憋死他了。 倒是那余子茂自己说完一乐,觉得心里更美了,嘴里哼着个不成调的小曲儿,挂了电话就一路晃悠着准备跑去到张小北那儿报个信,这听风就是雨的,也是个急性子。 先不说贾鲁昕那边会是怎样的心情,就是张静北一听着东扯西扯总觉得没边儿的事儿,实在哭笑不得,他到不知道原来余子茂对赵宁宁还有这心思?虽说小时候也经常因为赵宁宁打架,但那会儿大家年纪还小,小到只会斤斤计较些今天你给他糖了不给我,我不高兴,明天你带着她玩呢,你不带我,老子觉得没脸还堵上门打一架! 哪儿是如今这样?即便感情懵懂却已有了分明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并不是仅靠一股盲目的冲动就可以轻易下定决心的。 而对于从小浸淫商业,身边无时无刻不是算计和钱财交易的杏杨镇的孩子,在这方面比之其他地方的孩子都要来得成熟、理智些,这点,赵宁宁如此,余子茂如此,连放肆了两辈子的张静北亦是如此。 不等张静北琢磨清楚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余子茂自己就先大马金刀地在张静北沙发旁边挤进去,顶着李博阳深沉的目光,死皮赖脸地抢过张静北面前的水果盘子,一手拿起一个苹果,嘴里咔呲咔呲吃着没完,一边还要唧唧歪歪地念叨,说赵宁宁最近挺奇怪,就连贾鲁昕也怪怪的,一个两个都问他,他们俩跟他啥关系? 张静北也好奇,歪脑袋问他,那你觉得你是啥关系? 还能啥关系?余子茂兀自翻个白眼,觉得这些人真是够了,一遍一遍问,到底是有完没完?不过到底李博阳还在跟前杵着呢,他也不敢像平时私底下那样逮着张小北不依不饶地一通闹,憋屈地想了一会儿,他才一脸郁闷道,我就说你们奇怪你们还不承认?我和贾鲁昕能有啥关系啊,就一哥们、兄弟都谈不上呢?若不是他小时候在我家住着呢,现在不好跟人家不说话,我至于这么被你们一个一个问这些问题嘛? 余子茂心里想的明白,他对着张静北耸耸肩,一脸无谓道,我是念着他贾家当初跟我家好歹也结交过一阵,虽说现在各自阵营不同,只要还没到大动干戈,伤害对方利益的那一刻,我也不想做其他多余的事儿,有则交之,无则散之,哪能说的上什么干系不干系的?生意场上哪来什么交情不交情的…… 张静北眼神一闪,看来余子茂也是知晓贾高林最近对余家的态度的,表面平和友好,背后两面三刀,凡事只要扯上利益关系,那是真没什么好掰扯的,余子茂又不傻。 想到上辈子的事儿,张静北摸着嘴角不由发笑,若在童年乃至少年时期贾高林能将余子茂的心思拉拢过去,这余家还真说不准是跟谁姓了呢?思及此,张静北深觉自己当时让张大姑及时出手是对的,不说其他,总归现在余子茂对贾家两兄弟是半点好感也无,阴差阳错下现在又有赵宁宁在其中横插一道,再加上他平时对余子茂有意无意灌输的那些思想,最后结果还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张静北表示自己很期待。 余子茂啃完苹果又跟自己发小倒完牢骚,想是来的路上已经心里有谱,这会儿拍拍屁股朝人一摆手就自顾扬长而去,临走还不忘叮嘱他,没事别来找我啊,最近我可忙着呢,有事也别找,更别找赵宁宁,我最近就专门盯着她了,你可别拖我后腿,老子后半辈子的幸福说不定就在这儿了!记住了,啊! 李博阳站在门口,用一种深沉到让人看不出一点情绪的眼神目送余子茂出门,听着张静北摩挲着两指一脸肯定地认为赵宁宁应该还没将他和李博阳的事儿告诉余子茂,若不然今天余子茂该的就不是眼前这点小心思了,所以他现在安心的很。 李博阳神色平平地扫了他一眼,想起刚才余子茂死皮赖脸要跟张小北挤在同一张沙发上的行为,真心觉得余子茂那行为真是蠢透了,为以后幸福着想计……李博阳心里暗自顿了顿,抬脸一派淡然道,以后还是离余子茂远着些好。 张静北一翻白眼,拧着眉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反唇相讥,合着老子连个男的都近不的身了?我说李博阳你可真够行的,有本事儿你把老子拴你裤腰带上啊? 这丫的老毛病又犯了,前天大马路上一女孩子给他发小广告时不经意多看了他两眼,回来这贱人就能逮着他在床上做个死去活来,现在腰上摸着还有几团乌青呢。 李博阳弯腰亲亲他嘴角,伸手将他肩上褶皱的地方掸平,低着眉眼,淡淡道,饿不饿?我做了你喜欢的山药排骨粥。 张静北翻个身懒得理他,想想,又觉得自己不吃饿着肚子岂不是更亏,墨迹了会儿到底还是从沙发上爬起来端碗吃粥去了。 饭桌上坐着,张静北跟李博阳聊起自己过两天要回杏杨镇待一段时间的事儿,他和张大姑商量好要趁着这假期好好跟一跟这工程的事儿,一则是为监督工程进度和了解工业流程,另一个则是为了多攒些经验,为以后做打算。 对于张静北的决定,李博阳并没多说,只是皱了皱眉头,心里盘算着自己近几日的行程,过几天他得去沈家z市走一趟,都是些琐碎小事儿,一通折腾怎么也得费几天时间,原本他是打算带着张静北一块去,等事情处理完再一起回杏杨镇。 不过,显然张静北并没这个打算,他将自己的时间排的很满,基本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能用上的他都精打细算着别浪费了,争分夺秒地全数用在事业上,不比张大姑那种投机性质的投资,他对这个工程投入的精力和心血可是成倍呈现,对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李博阳捏着筷子的动作一顿,凝眸想了想,才道,不急,大姑那工程要全面开工还需要点时间,在回杏杨镇之前,你先陪我去一趟舅舅家吧。 舅舅?自然是李博阳的大舅舅,也是手把手教李博阳怎样在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第一人。 张静北觊了眼面无表情的李博阳,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咬着筷子含糊道,晚几天就是王老师生日,你可别错了日子。 不会……李博阳含笑呢喃着,像是一点也没想起来自己和王老师的生日正好事一前一后的日子。 张静北懒懒扔了筷子,将吃光掏尽的瓷碗一推,自己就手盘脚缠地钻到李博阳怀里,他喜欢极了李博阳身上的气息,厚重内敛而沉静地,有着比同龄人多上许多的稳重和妥帖。张静北歪着脑袋将自己整张脸都埋在李博阳颈脖处,大口一吸就是满鼻满眼干净好闻的皂角香,是一种清爽利落的味道,让他整颗浮躁的心都慢慢沉淀下来。 外面依旧太阳猛烈,斜斜照进来的阳光晒得张静北有些昏昏欲睡,他在李博阳怀里靠了一会儿,又懒懒换了个姿势,慢慢将蜷缩起来的身子一点一点舒展开来,只脑袋和上半身依旧窝在李博阳怀里,张小北眯着眼睛絮絮叨叨地念叨,一手揽着李博阳劲瘦的腰身,一手还要咕咕哝哝地掰手指头,满心的依赖毫无保留。 被张小北一时的温顺乖巧所迷惑,李博阳笑着凑过去抱住他,在他眉角亲了他一下,舔去他嘴角上遗留的饭粒,慢条斯理咀嚼吞咽下去之后,柔和的语调磨去了他身上所有的棱角,他眉目微敛,看着怀里少年的目光沉溺而温柔。 张静北不耐烦瞅他一眼,对他这种打断他发牢骚的举动很不满意,拿手打了下他后背,被安抚地亲了好几下之后,才不情不愿又不甘心地继续掰扯着。 他说着自己这阵子的打算,琢磨着是不是要把股市里的钱都撤出来,倒不是因为手紧,只是他有心想要投资其他行业,转手做期货。 这期货和炒股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投资商机,一个是自己寻找商机,前者涨跌不定,虽有富贵但局势已定,格局太小,而后者则操作空间大,可以借由平台以少量的资金获取更大的盈利,在某方面来说更符合投机商人的本性和野心。 张静北提出这个想法儿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至少,以他这般矜傲又爱面子的性格,这件事儿在提到李博阳面上之前一定是经过再三考虑,谨慎小心再谨慎,总得考虑周全再无忧虑之后才算妥当,他对李博阳一直把自己当小孩看顾的态度已是不满已久,哪会儿在这面上给自己拖后腿。 李博阳笑笑,伸手轻轻挠着张小北的后脖子,看他惊祚敏感地反身横自己一眼,但若再挠两下少年便似猫儿一般慢慢收敛了浑身的刺毛,轻轻慢慢地服帖起来,柔柔软软,前肢两爪子交叠,下巴懒懒磕着,有说不出的娇气和慵懒。 张静北撩了一爪子,仍在慢慢说,他说等把张大姑现在拿到手的那个公路工程给办妥了还得耗上许多时间,要想返利恐怖还有得时间去等,索性他当初投入这么多心血就不怕得不到回报,多费些时间也不是等不起,不过算算日子,到时候他们都该从高中毕业一路晋升到大学里去了,他对大学其实没啥期待,身边有了个李博阳,就是再多的意外他也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他还说了许多,说张奶奶、头发又白了许多,他想多点时间去陪陪她,又说王小胖最近又胖了些,好在除了长肉他身高也在长,一张小脸白嫩嫩的,瞧着顶多也只算个清秀的小胖子罢了,毕竟王师母和王先生的模样底子在那儿摆着,怎么也不会丑到哪里去的。倒是王师母每次见了他来之后总要拉着王小胖直叹气,老觉得这两个的模样要是能掉个个回来就好了,这么丑的儿子她可怎么好带出手哟?直把小胖子气得一天没吃下饭,结果第二天饿极了又吃了许多,直接破了之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新纪录,回头上称一称,差点没把小胖子给哭死。 张静北说到这儿,自己就先给乐的花枝乱颤,那小胖子从小就好玩,整天跟在他屁股后天,成天北北哥前北北哥后的,就连撒尿都要跟自己比着来,再没有比他更淘气又讨喜的孩子了,不过着三天两头闹出来的笑话儿也着实不少就是了。 王小胖浑身上下肉嘟嘟的,要说那肉最多的地方……张静北说着说着眼珠子转悠着往下一挪,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变得促狭起来,趁着李博阳看他入神一时没防备之下,两爪子一戳,直接就用手将李博阳腰部以下的图=两片浑圆地包了个囫囵实儿,可把人惊地一跳,反射性下差点没将人从身上给摔下去。 哎哟,你干嘛啊…… 张静北捂着屁股浑身都炸起来,亏得李博阳手脚快,没等张静北从他身上摔下去就把人给往回搂紧了,不过气他突如其来这一下,裤子一扒啪啪啪就把人给揍了,气得张小北脸脖子都红透了。 张小北不高兴,李博阳还生气呢。见人瞪着眼还发脾气,脸一板就带出几分阴沉来,不过他也知道张小北向来吃软不吃硬,自己刚才给他来这么一下,现在再要说教什么,回头这小兔崽子自己就能包袱款款地跑路去,忍了忍,到底是没再黑着个脸。 下次不准再这么胡闹,伤着你怎么办?想着不该再对他说教,到嘴里还是忍不住唠叨,被张静北蹬地踹一脚,面色臭了臭,干脆就撸了袖子扑过去。 妈的,就因为前几天一不小心做得狠了些,他也伏低做小吃了好几天的素,吃的他脸的发绿了,结果没几天这死孩子就敢这么蹬鼻子上脸,突地给他来这么一手,当他摸不着他那些小心思呢?今天可算好,直接给他开了绿灯,不干他一回儿都说不过去。 由此可见,李博阳明面上的沉稳可挡不住他本质上的风、骚。 一番巫山、云雨下来,张静北是浑身软地面条一样,躺床上一个劲儿翻白眼,明知李博阳不过是借着这名头给将他操、了一顿,偏他还真就没能找着反驳的理由,可把他给憋屈的。 一顿折腾下来张静北也是累的够呛,眯着眼欲睡不睡忍得艰难,强忍着在自己坠入梦中之前问李博阳一句自己刚才没能问出来的问题……嘿,李博阳,你大舅舅喜欢啥啊? 这便是准备给李大舅准备一份儿上门礼的意思了。 李博阳会心一笑,却并不打算回答他什么,只是轻轻抚着他细薄的脸皮,白皙玉透的肌肤映着淡淡的红,有着一股轻薄精致如瓷器的脆弱和贵气。 张静北的心意他懂,但更多得李博阳却不想让他的北北再费这些心。毕竟,比起张小北这样散漫矜傲又有些爱面子的性子,许多连他都不愿意给他苦吃的事儿,他又如何忍心让他去受这份委屈。 比起事到临头抱佛脚,显然,危机感甚重的李博阳更善于未雨绸缪,感情这盘棋他从得到谋划张静北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在下了,到如今……正是收尾的时候。 而现在他要做的,正如一句老话儿,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他在等,也只能等,等着他这滴水终有一日将张静北这块顽石滴穿。 要知,他做的不是天下大不违之事儿,也不是平砖铺长城的伟事儿,李博阳知道自己是在与张大山夫妻为敌,与整个张家为敌,只因为他想要的,是张家的至宝,是张家几代单传的独苗苗,何其珍贵,何其耀眼动人心。 为此,他受多少磨难,李博阳都甘之如饴。 第九十八章 感情其实是一个很操、蛋的东西,说爱或不爱都是矫情。说穿了也不过是我爱你你不爱我,你爱我我不爱你,所谓负负得正,正负之间还有个未知性呢,不过图的就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 少年时期的小情感大都过于简单、偏激,那激烈如火的你和我碰撞到一起,便就擦起了耀眼的火花儿,哪怕仅是一瞬,也足够闪耀人心,自此念念不忘许多年了。 张静北和李博阳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大矛盾也有,小摩擦不少,但是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可以说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能与之相比,真要掰扯些有的没的,那也是纯属没事找事,吃饱撑的。 上辈子的种种已不可考,毕竟能蠢上两辈子的人还在少数,这辈子张静北还是很满足的。 李博阳的行程并不算紧迫,只是带着张静北在到达z市当天沈家就来了电话,可见是一直在关注着他这边的消息,偏他心里不在意,对着那边的态度也便带出几分漫不经心来,嘴上应着好,实际上因为张静北在飞机上没睡好的原因,李博阳愣是将那场无可避免的会见推迟了两日,守着张小北睡了个美美的回笼觉后,又一步不离地盯着人吃了两碗素粥之后,才堪堪露面。 对沈家,李博阳是真没想出来自己要和他们正式谈判的必要,该他的就是他的,他凭什么要让?你见过吃进肚子里的还给吐出来的吗?要捡也只能去粪坑里去了吧。 和沈庭雍约好的碰面是在一个午后,在劳碌一个早上的张静北疲惫地睡着,确定不会半途找他之后,李博阳才安心出了门来。 李博阳在z市有自己的房子,和李大舅离的不远,出门前打了电话过去之后,李彤便拎着包急匆匆过来了,有他母亲在家看着,李博阳不担心张小北那里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几年过去,沈庭雍风流不改,面貌依旧,他一向是个合格而有趣的政客,面对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他看李博阳的目光依旧宽和,只是随着这些年李博阳逐渐崭露出的锋芒,他在看李博阳的时候分明就有了几分打量和刺探,似是独权者被侵犯手里权益的忌惮。 今日沈庭雍特意包了这个包厢,环境清幽,隐蔽性强。在确保了两人会面能顺利进行的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保护了两人此次会面谈话内容的私密性,以这点看,李博阳就能很敏锐地接收到沈庭雍此次约见传递给他的讯息。 ……想来,沈庭雍私心里还是有和沈老爷子不一样的想法儿的。 沈老爷子的观念向来传统,依他之见,若李博阳不能为他们沈家所用,哪怕是血缘再如何亲厚,李博阳的能力再强,他也不会对之产生一丝的欣赏和喜欢,岁月让他流于世故,也使他更为现实。 而沈庭雍对家族继承显然也有他不同的理解和看法儿。 两人会面,也不过是客气有礼的点头示意和问候,沈庭雍对李博阳一向是亲切有之,亲近不足,不过两人在某方面上来说或许也有不少相似之处,在相处之时倒是还算和气融融。 你母亲最近怎么样?学习还好吗?沈庭雍问得自然,言语亲切地就像你家中长辈的老友。 挺好。 李博阳看他一眼,伸手提了茶壶给他倒茶,面色温然,语气淡淡,比起沈庭雍一开始便以长辈的名义开口,他的态度说不上轻慢却也算不上恭敬,李博阳是个诚实的人,所以他遵从本心,明己所想,知己所求,黑是黑白是白,一眼分明。 所以他不会跟沈家示好,不会为现实折腰,亦不会被沈庭雍毫无诚意的言语打动内心,在他看来,沈庭雍如今的作态实在是不必,本就不是什么亲热的关系,搞得这么暧昧难分也是挺膈应人的。 沈庭雍在官场上摸爬打滚这么多年,早已练就一颗七窍玲珑心,李博阳表现的这般直白他又怎会不知其义,不过他也不恼,只是心里微微叹声气,觉得目前局面颇有些为难罢了。 沈家在政场上经过几代经营,很有自己的一番能量和地位,到沈老爷子这代已算是荣宠至极,事业最鼎盛的一辈,大浪淘沙浪滚浪,所谓盛极必衰,再到沈庭雍这辈,他所积攒的能量自是不可小觑,但若还想再展锋芒创建事业新高峰则怕是有点痴心妄想了。 沈庭雍的野心自不必提,就是当初会和李彤喜结连理也不能就那么肯定地说他目的单纯,而不是抱着其他的心思儿,所以在后来李彤发现他婚内出轨搞外遇的时候,哪怕她挺着个大肚子坚持要离婚,并提出要给孩子争取集团股份的时候,沈庭雍便是深觉棘手和恼怒,却也都一一应允了,图的不过就是李家的力量和李博阳存在的关键性作用。 只是世事难料,恐怕就是沈老爷子都难以理解李博阳对他们沈家的态度会是这般冷淡而平静,即便他们心里欣喜并觊觎着李博阳的才能和聪慧,但一个不听话的棋子显然并不是他们想要的,所以沈老爷子一面是可惜、膈应,一面又忍不住羞恼和蔑视,到底不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简直就一活生生白眼狼。 不过,在官场上混,有权没钱也不好,有钱没权也不好,真要混得好的,必是两者同兼,双管齐下才行。是以,依着沈庭雍的野心,他要真想再拼一拼,除了需要在别处使力并拉拢同样在政场上很有建树的李家之外,私下更是要经营好自己的财源、人脉,而这个人选……据目前局面来看,确实没有比李博阳更适合的了。 沈庭雍的心思李博阳就是不用打听也能摸个七七八八,他沈家家大业大,难道他就眼皮子浅到去贪这些小便宜,还是真以为他会蠢到眼巴巴给人当守财奴白白给别人当嫁衣? 李博阳心里想得明白也不想再揪着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掰扯个没完没了,他今天就是来跟沈庭雍乃至家里的沈老爷子表明态度的。 李博阳和沈庭雍面对面坐着,腰板挺得直直地,目光平视于他,显得十分认真,他说,沈家的股份儿我已经交到母亲手上了,等过两月后正式成年,我会拜托母亲委任经理人代为出面,之后的生意经营和打理以及年底分红和盈利的提成都会由他经手,您不必再跟我说其他,我的态度几年前您就该明白,现在和您说这些也是希望你和老爷子别误会了我的意思。 看他模样,竟是连经手沈家的生意都不愿意的样子,沈庭雍不由眉心一皱,看着李博阳的眼神很是不悦,甚至在开口时语气竟少有的痛心疾首起来,他对着李博阳面色沉重道,我知道你对我心中有怨,但我始终是你父亲,你该知道,为人父母的没有哪个会不想着自己孩子好的……之前我同你说过的话儿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下,不仅是为你自己,难道你就没想过凭着自己的身份和能力堂堂正正地在继承沈家吗?…… 李博阳闻之好笑,平淡反问,难道我现在不是已经得到了该我的那一份儿? 父亲怕是忘了……我姓李,不姓沈。 从一开始就不是。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李博阳其实并不是没有怨恨过沈庭雍的,虽然那时候的他还太小,不太明白怨恨一个人的真正意义,他只是想着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有爸爸,而我没有?大概像李彤这样外柔内刚、事业心强的女人,在事业才刚起步的时候,她能给予李博阳的东西确实太少太少,仅是一个父亲的身份她就给不了。 到后来,李博阳是懒得再去想沈庭雍和他之间的关系了,只因为李彤一句很随意的话,她说,一个父亲能给你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姓氏,你姓李又不姓沈,要个父亲来干嘛吃? 这理虽歪,不过当时李博阳认真一想,反倒觉出几分道理,便是在其他小朋友面前也能一本正经地纠正,我姓李,跟妈妈姓。 -------所以我不需要父亲。 既然在李博阳曾经最需要的时候沈庭雍已然没有了用处,到了现在,李博阳是真没想出来沈庭雍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勇气和他打亲情牌?更何况是拉着他李家整个家族是掺和到沈家这滩浑水里。 面对油盐不进的李博阳,沈庭雍只有沉默,他微垂着眼睑,静静没有出声,只在两人要就此别过的时候深深看了一眼李博阳,也说不清是难过多些还是失望多些,两人如出一辙的深邃眼窝有着一样幽深的眼神,李博阳看不透沈庭雍眼神里的复杂,而沈庭雍也不过被眼前的现实狠狠甩了一巴掌,一时有些回不来神罢了。 口袋里的手机大力震了下,李博阳掏出来垂眼一看,再抬眼,眉宇眼梢就多了几分暖意,他伸手接通了电话,也不知那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只唇角一弯,脸上便浮上一丝怎么也掩盖不去的笑意,又和电话那边人虚应两句,挂上电话后,连和沈庭雍道别的语气都显得轻快许多。 博阳……沈庭雍叫住他,有心想说什么,但踌躇几秒,到底还是轻叹一声,朝他笑着摆摆手,道,回去路上小心些,有空来家里坐坐。 李博阳面色顿了顿,停了一秒,才语气自然地应了好,他看着他,想了想,还是多加了一句,您也路上小心。 从小不曾抱过、不曾养过,更不曾亲昵亲近过的孩子,到如今还能这样温和从容地笑着问好,说来,沈庭雍也该觉得满足了。 不过一摊子陈年烂账,现下能明白说开实在是再好不过,只是这世间却并不是所有事儿都能像李博阳如今这样,只用摊开了说开了就能一笑泯恩仇的。 就如,张鸿雁和郑荀,也如郑荀和马阮阮,如今又多了个弗兰克。 因着那公路工程的原因,最近张鸿雁和郑荀接触的机会也慢慢多了起来,只是为着那弗兰克横插一脚还能跟前跟后地蹲守,导致郑荀和张鸿雁相处起来反倒不如从前的和睦安宁,不过郑荀的气度修养到底是修炼出来了,哪怕弗兰克于他而言再是碍眼,自始至终,郑荀还能对他维持温和礼貌的态度已是显现出他极强的耐性和隐忍,这让弗兰克得意他吃瘪之余又不免心惊。 旁人在说二男争一女的时候,那语气总难免带着几分艳羡和嫉妒的,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张鸿雁只觉得真他妈烦。 和弗兰克自不用说,当初张鸿雁既然能带着她一块回来,就是现在张奶奶和张大山一家子都对弗兰克的表现很有几分认可,在这点,张鸿雁的选择已是十分明了,就连弗兰克因着张鸿雁所表露出来的姿态,心里欣喜之余也有了几分底气。 而郑荀自打从监狱里出来为止,他对张鸿雁的态度就一直很暧昧不清,你说他真对张鸿雁藕断丝连念念不忘吧,但他被张鸿雁无情拒绝的时候,可没见到一丝沮丧和难过,但若你说他对他没意思吧,这一年一年又一年,只要一回国,那郑荀就跟狗鼻子似的前后脚闻着味追过来,也不说多热情,就是时不时到你面前晃一晃,且行事间极有分寸,就连张鸿雁这么眼里不揉沙子的暴烈脾性都没能找着机会对人发一通火儿,借着这茬儿将人赶走。 一个深情不移,一个暧昧不清,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只是这样两个都和张鸿雁有着不匪关系的男人,乍一碰面就跟干柴遇烈火似的,噼里啪啦就对着干上了,说是男人脸面问题特罢,或是雄性激素过于旺盛也好,只要事情还没超出她掌控的范围内,张鸿雁就不会主动出手干预。 但是,什么事情拖得久了总得变味。和郑荀的那些陈年旧事,张鸿雁已是腻味之极,她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弗兰克笑得一脸傻气又笨手笨脚地帮着张奶奶剥大葱,高大矫健的身子挤在一张可怜巴巴的小木凳子上,瞧着别扭又讨喜,不由心中一叹,看见那人敏锐迅速地抬起头扫了自己一眼,见自己专注看他,倒生出几分害羞和得意来,避着张奶奶的动作对着她怪模怪样的挤眉弄眼,样子又说不出的好笑,张鸿雁脸色一缓,对着那人回了个明媚如初的笑容,看着人一下看傻的呆样噗嗤一下笑开了。 只是,想到刚才郑荀打来电话问她两个女儿的事儿,张鸿雁胸口一窒,转身离开窗前的面容一下阴沉下来,她想,她总该有个决定才行。手里轻轻摩挲着弗兰克前日偷偷放在自己枕头底下的那个东西,张鸿雁打开红绒盒小心地将东西拿出来,比划着将物件套了进去,抬起手指在阳光下上下打量一圈,凝视许久,才牵起唇角慢慢笑了起来。 若弗兰克就是她最终的归宿,张鸿雁歪着脑袋想,虽然他经验不足,花招也不多,不过这方面知识待她普及普及,平日里多调、教调、教也该是能堪大用,不都说要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男人,用着才顺手嘛,总归她还是一个善良又厚道的女子。 张鸿雁向来不拖泥带水的雷厉风行不仅体现在很多面,到这会儿连正式求婚都算不上的现在,这女人自己就开着车带弗兰克去民政局逛了一圈,一人花了几块钱就把证给办了,到最后从民政局里出来回到张家,弗兰克还半天没回过神来,一路上他就光盯着手上那个大红本发呆了。 艾玛,这是不是在做梦啊?弗兰克眨巴眨巴眼睛,停在半路狠抽自己一巴掌,直把自己打得嘶嘶喊疼还一个劲儿瞎兴奋,呀,老子有老婆了,艾玛----简直,喜、大、普、奔啊!!! 这兴奋过度的结果就是,这小洋鬼子一进门扑通一下就给跪在张奶奶面前,可把这小老太太吓得,就见着人激动地话读说不出,秃噜两句鸟语发现这老人家听不明白,最后没辙了,只好抱着人老太太的腿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搞得小老太太还挺担心,眯着老眼去看自家闺女,见人撇着嘴颇觉丢脸地晃晃手里的大红本,眼里也是一惊,再看脚下这小洋鬼子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和可怜了。 这可怜见的,娶个老婆还哭得跟个傻子似的,真是、真是……忒喜感了。 所以等张静北回来时,就顾着瞪大眼看着从前那个有着土里土气的名字的‘大树’,他、他他………成了自己大姑丈了!!! -------艾玛,吓死爷了。 张静北一进门就看见个大高个抱着张奶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摸着下巴一时有些不确定,这家伙是喜极而泣还是终于发现张大姑凶残大杀器的本质给吓傻了? 唔……既然都已经领了证了,这便是、想反悔也不能了、吧?!张静北老神在在地想着弗兰克平日里对张大姑极尽讨好之事的行止,对于张大姑这次果断将人收房的举动,这丫心里暗戳戳点了个赞。 干得好,大姑!!! 第九十九章 弗兰克与张鸿雁的婚礼并没有大办,不过小摆几桌,自己家里人聚一聚就算完,如此云淡风轻导致除张家人以外的各路人马皆是惊掉两只大眼,愣是迟了一个多月才知道这消息,这还排除了其中一个月的蜜月假,不然估计还得往后推上一段时间。 郑荀是从远从国外赶回来参加母亲喜宴的郑欣郑乐两姐妹嘴里得知这个消息的,近日里他好不容易从张鸿雁手里拿到两个孩子的联系方式,还未等他欣喜自己终于从防备重重的张鸿雁那里敲破一个小洞,他就迎来了这个消息,当时那心情……实在、复杂难言。 他沉默了很久,才在那边郑欣的叠声催促下喑哑着嗓子和她说话,询问着这几年她们两个是如何过的? 郑欣和郑乐两姐妹,天性开朗的郑乐长得像他,而性子腼腆文静的小女儿郑欣则更像张鸿雁一点,曾经也因为长相的原因郑荀对大女儿更偏爱一点,只是郑乐属于爱憎分明,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自打他和张鸿雁离婚后,即便有几次打电话过去她也总是不愿意接,往往都是以沉默结尾。而郑欣的性子则要软和些,似每次联络,接电话的一般都是她接的,就连这次的事情也是她主动告知。 郑荀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但是对着自己的小女儿他又拉不下脸来叙述更多,只是小心地、再三小心地在话语里试探着、询问着,也许他和张鸿雁的缘分不该就到这里为止,毕竟他和她还有两个女儿连接在中间呢。 郑欣是个温柔懂事的孩子,她学不会去恨一个人,因为这样太过痛苦,把别人的错误强加在自己身上,这又何必?郑荀的刺探和钻研她并不是没察觉,一开始她也是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劝解他、开导他,但到后来那声音里的情绪是淡了又淡,最后毫无起伏的平静。 父亲,妈妈现在很好,弗兰克叔叔对我们也很好,以后妈妈的事儿您别问我了……郑欣语气顿了下,才缓缓道,妈妈现在是有家庭的人,您这样,不好。 她说,您这样,不好……郑欣这样脾气温和又柔软的人,她说不好,那便是真的无法容忍了。毕竟,纯善并不代表愚蠢,她对郑荀的情谊也是仅此而已,再多,是没了。 挂断电话之后,郑荀在大厅里坐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房间,从隔壁房间出来的马阮阮望着郑荀颓废的身影轻轻哼笑一声,她伸手揉着自己衣服底下一直驱散不开的淤青,眼里的怨恨幽深几近实质,只是眸色一转,想起刚才无意间听到的消息,眼皮一垂,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笑,脸上满是嘲讽和苦涩。 郑荀的心情张鸿雁自是不会理会,但是当她在某个温凉的午日接到一通电话之后,她的表情已不是能用简单一个惊讶可以表达。 张鸿雁在平时常去的餐厅里定了包厢,倚着靠窗的位置闲闲等着邀约者的到来。 马阮阮姗姗来迟,她似乎来得有些仓皇,连带着走来的步子都带着慌张和焦急,只是几步间,在信步走到张鸿雁面前时,她的呼吸却平缓下来,扬起的笑脸是温和的、柔顺的。 等急了吗? 她不好意思地问,对自己迟到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显得尤为歉意,她看着张鸿雁,脸上有着轻微局促和勉力持之的镇静,问出这话儿时,竟惹得张鸿雁忍俊不禁般一笑,觉得面前这样的女人确实够玲珑可爱。 没事儿,我今天不忙,时间挺多的。张鸿雁好笑地摇头,时过境迁,许多事情她已释怀,对于马阮阮她并不如何讨厌,若不然也不会再当初选择伸出援手帮她一把。 张鸿雁的语气慵懒,这些年岁月沉淀下来的气质神韵使她即便这般姿态散漫也有着旁人难及的醉人风情,看到马阮阮眼里,不禁咬了下唇,一时也想不透自己是嫉妒她多些还是羡慕她多些,总归是自己没有才觉得那般灼眼。 我、我听说你结婚了,他对你好吗?马阮阮双手捧着手里的热茶轻抿了一口,待热茶入腹,来时的紧张和担心终于稍稍缓解,这才舒了口气儿,微抬着眼小声问道。 张鸿雁点头,歪靠着椅背,随意应道,好,好,没什么不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马阮阮如释重负,也不管张鸿雁能不能理解她这话儿里的意思,只呆坐在原位,想了好一会儿,犹豫很久终是没再说什么,直到临走时才笑着朝张鸿雁认真鞠了以躬,眼角微红地抿着嘴沉沉说了句,谢谢。 对于当初与郑荀的事儿,张鸿雁后面所作出的种种行为,她是感激而愧疚,她是谢张鸿雁当初能不计前嫌拉她一把,却愧疚自己之前做出的种种对她不起的事情,只单单和郑荀勾扯不清还有了郑云贤这点就是一个无法弥补的,这种因为良心觉醒的愧疚到了后来被郑荀的出现逼迫着经历更加艰辛的日子之后更为厚重。时至今日,张鸿雁能再次寻找到自己的幸福,想来马阮阮心里也是欣慰的,因为她从此不必背负着良心上的负担。 马阮阮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甚至整个会面过程都没超过一个小时,而两人交谈的话语还不超过十句,整个过程简单乏味而怪异让张鸿雁完全无法理解。 不过,张鸿雁只要一想到郑荀如今还和马阮阮在一起这件事儿,又联系起刚才马阮阮苍白没什么血色的脸色,眉心一皱,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想也知道,郑荀这样小心眼又记仇的男人,怎么会好好对待曾经也算背叛过他的马阮阮,就是不知他那位私生子郑云贤现在是如何了?不管怎么说,孩子总是无辜的。 郑荀对马阮阮好不好?这个问题有些难回答。 对于和郑荀相熟的亲朋好友哪个不叹息着说郑荀痴情的,哪怕心里也觉得郑荀这样吊死在一棵树上的行为有些看不上,但是背地里哪家的女人不说他够专一、够专情的,到后来反倒自行为他找到狡辩的借口,想着他和张鸿雁离婚也不是不可理解,毕竟那样手腕、能力强悍到令许多男人都难以企及的女人并不是什么男人都能压制得住的,郑荀会一时压力过大在外面养个小家也是正常,但是让人想不到的是郑荀咸鱼翻身之后还能继续想着外面那个女人的好,这就让众人觉得郑荀其实是一个很长情又重情义的男人,在面上为他自己拉了不少分。 当然,那只是别人眼中的好。在他们眼中,郑荀深爱着马阮阮,他为她买下一栋比之从前更为豪华而宽阔的别墅,为她鲜衣宝石尽数奉上,还花大钱将郑云贤送到资源雄厚的贵族学校去上学……但是背地里,郑荀却是用那别墅将马阮阮锁在那座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用表面的光鲜也掩饰自己私底下不堪的暴虐本性,为了不让别人发现甚至还花了大钱将唯一能为马阮阮说话的郑云贤送到封闭式贵族学校里,就为了能在半夜无人的时候,尽情的用他的身体和各种说之不尽的道具来虐打马阮阮,并小心地将痕迹掩盖在衣服底下,甚至连她平日里出去走动的行程都要掌控地一丝不露,可谓是实至名归的衣冠禽兽。 就如张鸿雁所想,郑荀这样小心眼又记仇的人,他怎么能容忍得了马阮阮对他的背叛,所以他一面竭尽全力地对她好,等到马阮阮精神松懈对他有几分松动之后,立刻用尽手段牢牢将人控制在自己手中,给她千般的好,也给她万般的侮辱,甚至还无耻到利用郑云贤的存在逼她乖乖就范……时至今日,她和他,就像两只刺猬,强硬靠近却只能将对方刺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而完全无法靠近和信任。 马阮阮对郑荀恨之入骨,到了今日却也是认了一半的命,她知道自己此生是再难摆脱郑荀了,屡次逃离又被迫走回的经历让她疲惫无力地生不起一丝逃离的心思儿,但这又如何?总归死了还要拉着垫背,她不好过郑荀也别想好过。 而对郑荀屡次三番要揪着张鸿雁不愿松手的真正目的,马阮阮自认自己喝郑荀相处了那么多年,对他自负又傲气的本性还是很有了解的,她可不认为郑荀对张鸿雁还怀有感情,他郑荀自己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天生冷血薄情,又怎会为一个曾经策划算计他的女人付出感情?郑荀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征服的过程,他是打心里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败在了张鸿雁手上,所以他需要给自己找借口,给自己创造一个报复和反击的机会。 只可惜张鸿雁一直防他甚严,如今又了弗兰克他便更加没有理由和借口去接近张鸿雁,想到这里,马阮阮终于放下心里那颗大石头,得以喘息松口气儿了。 她和他和她,三个人的纠葛到这里,总算是结束了,马阮阮万分庆幸地想着,如今沦落到地狱里的人只有她和郑荀,她亏欠张鸿雁的,她已经力所能及的还了。到如今,她已是无所顾忌,相互折磨着谁也别想好过。 至某一日,心里仍存疑虑,总对马阮阮那日的表现有所怀疑的张鸿雁在看见到几年后事业愈发成功,并出席某个工程典礼的时候,马阮阮挽着郑荀的手从容款款地出现在闪光灯下,脸上带笑温婉大方,她眉眼舒展着,好似一切都舒心惬意地,比起之前略显削瘦的下巴尖尖,颧骨微露,一颦一笑都有了露、骨尖锐的艳丽和慑人风情,困缚她几十年的牢笼终于在命运的打压下和郑荀的折磨下消失殆尽。 到此刻,张鸿雁看着屏幕上的马阮阮,心里毫不怀疑这个女人已经是一个理智成熟、并拥有绝对手腕的火焰玫瑰,所谓大器晚成,经过岁月磨砺的马阮阮她终究还是将自己打磨成又一个郑荀无法掩盖住其光芒的美玉,也不知郑荀此刻是否羞愤欲死。 毕竟,马阮阮已然成长为一个足以和郑荀势均力敌的对手,相信往后的日子,定然更加精彩。 第一百章 张静北回杏杨镇之后,余子茂也追着赵宁宁一块回去了。 要说余子茂看着大大咧咧的,真要玩起心思来也不比谁差,至少他在针对一件事儿抓重点上有着过人的天赋和敏锐的直觉。 就如,他知道赵宁宁对贾鲁昕两兄弟的忌惮和厌恶,也如,他知晓赵宁宁十分之排斥他与那贾家两兄弟之间的交集,所以他对拿下赵宁宁这件事有着十足的自信和底气。 贾鲁昕因为上次被赵宁宁当面驳了面子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他属于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类人,明知道自家兄长对自己看中的那人同样心怀不轨,但他巴巴望着、死死守着,真正对余子茂不利的举动却是没有,有时候还要因为私心暗地里偷偷阻拦贾高林一番,暗恋做到他这份儿也算是绝无仅有的了,也正因为余子茂从没再贾鲁昕身上察觉出他对自己的恶意,所以才到至今、如今贾家对余家图谋算计愈加放到明面上的时候,余子茂还能应下贾鲁昕的邀约,并待他如往日和善。 而贾高林则不同,他和贾鲁昕两个人的性子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哪怕余子茂不去过分了解和私下调查也知道这人对自己的好必定是怀有某个目的的。贾高林本身就是个gay,在遇见余子茂时候,他已经成年,而余子茂还属稚龄,他两的步调第一个就对不上,所以对于一开始就要付出许多耐心和精力去等待余子茂长成这件事儿上,贾高林就未必会专心投入,毕竟以他的身份什么少年找不得? 再则一个是,贾家当初会和余家搭上首先的一个前提除了张鸿雁在其中牵桥搭线的作用外,本身贾家对余家就是有所图谋,前期就抱着不单纯的目的,没等他施展手段中间又插了个张静北在其中搅混水,因为张静北的出现和有意引导下贾高林能顺利拿下余子茂的可能性是低之又低,何况现在还横空出世个赵宁宁在里面……可想而知,余子茂和贾家两兄弟的结局,在张静北这只意外重生的小蝴蝶煽动下会引向何处,也未可知。 当然,这其中种种暗波汹涌,至今仍未在男男方向开窍的余子茂自然是无法体会贾家两兄弟对他的晦暗心思,再加上当初因着张静北的刻意引导,主动拉了张大姑这个大杀器出来顶着,现今还未全部掌握贾家资源的贾高林在对张鸿雁的投鼠忌器下自然也要谨慎三分,而这儿,也是贾高林至今仍未对余子茂强行出手的原因。 有趣的是,余子茂虽不知贾鲁昕和贾高林亲近自己的目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利用他两的名义,逼着张静北将消息透露给赵宁宁之后,主动设了陷阱将人埋伏到手,所谓关心则乱,赵宁宁没防备下还真被余子茂给唬了住,一时之间也算是稳住一半,只待日后余子茂耐心攻克,方有结论。 等到余子茂大学毕业,终于捧着鲜花拿着戒指向赵宁宁求婚成功之后,一番花前月下还没等真正度完蜜月就半路回过味的赵宁宁是如何揪着余子茂的耳朵大骂他奸诈,罚他跪键盘,命令半个月不准睡床之后的事情……张静北表示自己才不会这么八卦呢。 如今的张静北只是暗戳戳地掩藏好他发小余子茂拜托他做的事情,压着心里的窃喜面上则一片苦涩地看着赵宁宁,不管他心里如何想,到底他是不愿意因为这事儿丢了和赵宁宁之间的情谊的。 赵宁宁垂着头尴尬地一句话不说,自那事儿发生之后她也躲避了许久,偶尔空闲的时候她也想过很多,到后面时间越久她便也看淡看开,虽然面上不说,但始终是不忍心责怪张静北的,只是到了如今乍一碰面,她反而又有些拉不下脸来。 张静北多精乖一死孩子,一瞅赵宁宁这表情就知道自己和李博阳这事儿大概有门,于是面上装得愈加苦逼,哀哀看着赵宁宁的眼神可谓寂若死灰,黯然至极。 果然,这招苦肉计对赵宁宁这样刚柔并济的性子是最为有利的一个切入口,她看着张静北,抖了抖唇,沉默了许久,还是犹豫着问出声,你、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吗? 张静北脸色一顿,抬起头深深看了赵宁宁一眼,这下是真没了掩饰,十分直白利落地点了头,他提起李博阳,嘴角有着掩不去的笑容和暖意。 赵宁宁又问,非他不可? 答,非他不可。 至此,赵宁宁才算是真正旗鼓偃息,眼里的光彻底寂灭了下来,不过好在她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勉强扬起笑,面色肃整道,我不知道你和李博阳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以后又会怎样?但是此刻,我尊重你的选择。 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寥寥乏味没有力度,赵宁宁想了想,补充道,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李博阳对你不好,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帮你的…… 拼了命?张静北先是一愣,怔怔呢喃这这句,忽然想起前世之时赵宁宁的结局,不禁鼻子一酸,眼里泛起了涩意,他抿直了唇,努力扬起一个灿烂肆意的笑容,看着赵宁宁似调笑道,那倒不用,但凡他李博阳敢对不起我,我自己就能把他给解决了,又何必、何必…… ………何必你去拼命。 话到嘴边张静北终是无法再说下去,而眼里的水意则是愈加泛滥地溢出眼眶,沿着眼角、脸颊轻轻、缓缓地滑落,他看着赵宁宁,似乎也觉得自己此时的表情有些狼狈难看,一时无措下忙转过脸去胡乱擦了两把,半晌儿,才撅着下巴语气闷闷地道了声谢,看他那矜傲姿态倒是一下回溯到小时模样的娇气和嚣张,如今看着倒让赵宁宁忍不住想起从前。 算了,男的女的又何妨,只要张小北能开心就好,赵宁宁心里暗叹一声,一时也分不清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是纯粹的爱恋还是亲人的依恋,总归她俩从小到大那么多年,除了李博阳还能被张小北那样回护珍惜的人,也只她一人而已。 如此,便已足矣。 这话儿过去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口无遮拦的相处模式,赵宁宁只是被张静北的眼泪惊了一瞬,等又缓过来神,便又恢复了从前架势,吊着眉眼一脸八卦戏谑地问,诶,诶诶,你和李博阳是怎么搞一块的?话说你们在一起那么久,到底有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我说,张静北你别告诉你是在下面那个吧?诶,你别捂着我嘴啊,唔,唔唔……你、你告诉我嘛…… 天,谁来把这没下限的疯女人给拖走?张静北被追问的面皮发红,囧的头顶都要冒起烟来,这么私密的问题也是她一个女孩子能问的吗?亏他、亏他之前还一直担心她接受不了自己和李博阳的关系呢?谁知这就是个狗仔队出身的,啧,烦,真烦!!! 不过,想起余子茂,张静北勾勾唇角,又开始唱大戏了,一番欲言又止加暗示……果然,原先就对余子茂和贾家两兄弟的事儿悬着一颗心的赵宁宁这下是坐也坐不住了,磨蹭一会儿,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那两个臭不要脸的,这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急匆匆赶过去,打算抄起大棒子去抽他丫的,一群贱人! 好在赵宁宁冲动归冲动,却也不是毫无准备,对付面皮、手段都还很嫩的贾鲁昕她还可以耍耍小心机,装疯卖傻,利用女人之便将他挤在二人之外,但对上贾高林就不一样了。作为一个成熟的商人,他会做出怎样的动作犹未可知,但是一旦他对自己的阻拦做出反击那一定是猛烈、直接,一击致命的,同样生在商人之家的赵宁宁这么一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更是不敢有丝毫放松的拿出十二分精神来对付。 要说贾高林则是心情颇杂,对一向对自己避之不及的余子茂这次竟然会主动赴约感到十分之惊讶,不过,既然余子茂肯松口,也便代表着自己对拿下余子茂多了几分可能性,这是他的机会。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次赴约的倒是多了个人,且看那余子茂身旁的少女一副巧笑倩兮、美目顾盼的模样,看着自己倒比余子茂还热情,一时也摸不清余子茂这次是打得什么主意。 显然,余子茂可比他担心多了,虽说一开始也是他主动提出要赴约,并特意透露给赵宁宁知晓,但他打的不过是想引起赵宁宁的注意,可没计划着要让她移情别恋啊……如今是赵宁宁每多看贾高林一眼,余子茂就眼皮直跳,提心吊胆,再看那笑得一脸高深,面容俊美的贾高林心里就更是气不打一处出,对其怨念尤甚。 不过,赵宁宁心有成算,对余子茂一脸的酸气也不以为意,只是趁着余子茂去洗手间,方才收敛了脸上过于耀眼的笑容,抬眼正视眼前这个衣冠楚楚、极有魅力的男人,一手搭着椅背,略有闲适又很认真地道,听说贾先生最近有意竞争东大场的地皮? 贾高林面色一凛,不由又坐正几分,还没等开口又听得一句,听说贾先生有意和徐家小姐共结连理?不知,是大的那位还是小的那位? 这下,不用再说,贾高林已经能很明白的知道眼前这位怕是来者不善了。 贾高林微眯起眼,两手十指交握,摆出严正以待的谈判姿态,正脸道,不知赵小姐有何高见? 赵宁宁俏皮一笑,觉得这人可真是有意思。若她来之前没好好做过功课,可不就被他的表象给骗了个彻底,莫说他对余子茂有啥图谋,单就冲他这男女通吃的手腕就足以让人心惊,再多就更不必说,那徐家好歹也是官场上的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凭他贾高林一人就能将徐氏两个堂姐妹玩弄于手掌心,且至今未见两女反目,要不就是那两个女人还不知道双方的存在,所以才如此平静若是其他原因……这就十分之令人忌惮了。由此可见其手段城府之深,等闲人望之莫及。 贾先生,商场上最忌贪心,我也只是希望你能适可而止。赵宁宁嘴角含笑心里则是暗暗鄙视,生平最恨一种人---男女通吃的双性恋。妈的,香的臭的全是你一个人的,还给不给别人活啦? 赵宁宁不欲多说,怕弄巧成拙她可不想随随便便给自己和自己家拉仇恨,不过点到即止给人提个醒儿罢了。 贾高林还想再问,恰巧这时余子茂从洗手间里回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竟不知两人何时有了默契不约而同避了刚才的话题儿闲聊了起来,搞得余子茂愈发郁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临走,贾高林看了眼余子茂,又看了眼赵宁宁,牵着嘴角极是意味深长道,小姑娘还挺利害 赵宁宁哼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客气道,哪里哪里儿,不过凑巧。 贾高林深深打量她几眼明显是不信,但赵宁宁话也已经说到这显然是不会再说了,想罢,还是强压怒气离开了。 赵宁宁眼看着贾高林走出几步,上了车缓缓离去,一直强自抑制下去的惊惧才稍稍散去一些,幸好贾高林没有再来纠缠,不然她只怕也要忍不住露出几分气虚了。 想来贾高林也想不到,赵宁宁所说俱不过是单凭猜测臆想得出的结论,并胡编乱造瞎说一通,既然贾高林当初会有这算计,徐家那边自然是蛮得很紧,若不是赵宁宁心思细腻,机缘巧合之下又摸出几分蛛丝马迹,倒不知事实竟是被她猜个正着,加之贾高林自己心里有鬼,才一下被唬住,堪堪造就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不过,这些儿赵宁宁是不会告诉贾高林的,就让他自个多疑,担惊受怕去吧。 应付完贾高林,赵宁宁抬脚就踹了下余子茂,揪着耳朵就是三百六十度大旋转,虎着脸恨恨道,早说你别跟贾家人走太近,你倒好,自己上赶着送上门了,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蠢货蠢货蠢货!!! 哎哟,好疼好疼,你轻点啊我的姑奶奶,耳朵要掉了,要聋了,疼啊……嘶……余子茂鬼叫着逃开,又捂着被揪红的耳朵吸吸鼻子不无讨好地笑笑,刚才我看你也没吃多少东西,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去,好不好?你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多不好啊,嘿,嘿嘿…… 傻蛋!赵宁宁横他一眼,倒也没拒绝,只是在余子茂傻笑着去拦车的时候眼角一撇,淡淡瞟了一眼某角落,顿了顿,才轻轻掸了掸衣角,无声低笑了下,转身向余子茂走去。 许久,直到原地再无人影儿,远处的角落里才慢慢走出一人,凝眸细看,赫然是一直偷偷跟着余子茂的贾鲁昕。 孤影儿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贾鲁昕失魂落魄地准备离开时,脚步一僵,差点摔倒在地,不过好在他及时稳住了身形,捂着脸自嘲地嗤笑一声,才拍拍裤腿,仰脸假装自己很坚强地默默离去。 如果已经错过,不如豁达地给予他一个祝福。 做一个豁达开朗的人你会让自己开心、幸福。 第一百零一章 在许多年后,赵宁宁在余子茂多年坚持、万般痴缠,并已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之后,终于松了口,答应了余子茂的求婚。 自打坚定信念开始追求赵宁宁到如今抱得美人归的今天,余子茂和赵宁宁的八年长跑终于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并随着两人的缔结连理拉开另一幕广阔的天空和不一样的生活。 直到很多年后赵宁宁还记得当日的场景,余子茂单膝下跪,双手捧着一枚简约唯美的镶钻戒指,那样诚恳又真挚地看着自己,一切都像是一个梦,而他成了那个抹去蒙蒙雾霭,使它化作现实的英雄……当然,如果这家伙没有在他求婚成功之后抱着她大腿,当众哭成个傻子的话儿,赵宁宁对这个瞧着庸俗又没品位的求婚现场还是很满意的。 那时候赵宁宁已经开始创建了自己的小工作室,她自大学时就迷上了摄影,时间长了,也便慢慢地有了自己的小圈子。组成工作室的成员一开始只是学校里一些志同道合的同学、朋友,秉着爱好与金钱共存的理想,私底下也零零散散承接了许多小cass,而后一年年下来,累积的人脉和名声为这工作室招徕了更多的人才,逐渐发展成一个有着完整、成熟体系的专业拍摄公司,也为了赵宁宁以后进军婚纱摄影界和娱乐圈演艺界打下了极为厚实的基础。 张静北还和李博阳混在一块,家里的事儿也不知是如何应付得?总之她至今没看见李博阳被张大山抄着烧火棍追的满院跑的情景,心里甚为遗憾。 于二零一零年,赵宁宁的工作室正式落户沪江市,赵宁宁特意弄了个摄影长廊来展示公司里近些年来的成功作品,还大力鼓励那些摄影师挂上自己最为得意的作品……鬼使神差的,赵宁宁就将自己之前拍的一张张静北的照片给放了上去。 照片里的张静北歪躺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个吃了一半的苹果,一脚搭在沙发背上,一手撑着半边身子似笑非笑地朝着某处看,眼角上挑,乌眉斜鬓,略长的刘海散漫低落在眉间,窗外的阳光不经意洒在他身上时,便似偷了翠意的春光,莹莹如月,满室温淡馨香。再瞧那眉、那眼,那翘起的调皮笑意,此间少年多美好,最是青春年少时! 那是赵宁宁在对张静北情最浓时拍下的照片,那时候的她满心的窃喜和雀跃,心中憧怀着多少浪漫唯美的画面,到最后才猛然惊醒到一个当时自己自顾自遗忘掉的事实,那少年再好,眼里也是看着别人的啊…… 曾经心中最为美好的存在,在美梦被戳穿后,赵宁宁便将它尘封在某个角落的箱子里,直至今日,直到现在由余子茂悉心陪伴的这么些年,她心中的那把锁才在这日复一日、滴水穿石的侵蚀下慢慢腐朽掉,松动、再打开。也之所以,她才有这勇气释怀,有这勇气将自己曾经的爱恋大白于天下,供由自己身边亲近的那些人一同观赏和品位。 啊呀,好俊的少年呀! 摄影长廊才弄好,工作室的那些员工就忍不住一窝蜂地跑过来围观,不知是谁先注意到这张被赵宁宁默默挂在一处角落的照片,顿时引来一声惊呼和旁人好奇的目光。 这里面的男孩子谁啊,长得可真帅气…… 要是能请来当我模特就好了,他这样好看。 你倒想得美……… …………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你说一句我抢一句,倒是忽略了拍摄这张照片的主人略显生涩的手法。 赵宁宁混在其中,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墙上的照片慢慢出了会神儿,才在其他人絮絮问着这照片的主人是谁时儿,默默地离开了现场。 有和赵宁宁靠的近的摄影师注意到她今天格外的沉默,各自默契地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茫然和不解,摇摇头,继续观赏其他的照片。 没多久,赵宁宁便传了消息让张静北过来拿一下他的照片。不止那张,从高中开始她对张静北暗地里的拍摄就已经留有不少的照片,到大学,到毕业之后很多年的现在她都会习惯性的在张静北不经意时,迅速地捕捉下他面上的情绪和眼底的笑意,这几乎成了她的本能,也是促成她如今工作室实力鼎盛,生意蒸蒸日上的最大原因。 照片摞积起来竟有满满两大箱子,张静北听之一愣,到底还是拉了李博阳一块来。 于是,见过那张照片的那群山猴子们也因此有幸见到了照片上的主人、和他身边那个过于俊美、刚毅的男人,不由大呼:男神,请收下我的膝盖,求跪舔!!! 很明显的,张静北旁边的李博阳嘴角抽搐了下,脸色更黑了。 赵宁宁横他一眼,拉着张静北左看右看,就是进了办公室还不住打量,皱着眉头总觉得张小北瘦了,拧着脸瞪李博阳,不是说你会好好照顾张小北的吗?听说他都病了好多天了你都没发现,你是干什么吃的,不会照顾人就不要大包大揽的霸着他,整的好像自己多本事儿一样? 李博阳被戳中伤口,阴着脸冷冷看了赵宁宁一眼,到底是没说什么。 倒是赵宁宁那边越看越心疼,老有种自家熊孩子被人欺负,自己堵上门去找场子的感觉,看张小北小脸青青地,嘴唇发白,养了好些日子依旧不见什么好气色的模样,想也能猜得出之前那次重感冒来得多么气势汹汹,偏那时他和李博阳又在置气,硬是逼得李博阳忍了两天没回家,这下好了,小感冒变发高烧,一连高烧不退之下,张静北很是元气大伤了一阵。 这不,补了一个多月也没见长肉的意思,倒是下巴越尖,两颊削瘦,手腕细条,显得眼睛愈大,整过人都多了几分冷肃不沾烟火气儿的清冷疏离之感。 张静北瞥了李博阳一眼,薄薄的上唇微微抿起,直到赵宁宁还要发难给李博阳脸色看的时候,他才蹙了下眉,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轻笑道,不是说余小茂最近一直住你家吗?晚上约出来一块吃顿饭呗,咱们也好好聚聚。 赵宁宁爽朗一笑,忙摆手道,外面也没啥好吃的,晚上到我那儿歇歇脚,一听你说要来我就让余小茂先把汤给煲上了,余小茂买了你喜欢吃的菜,晚上我亲自下厨,得好好给你补补。 哪知这话儿一出,张静北当即苦了脸,颇觉痛苦的瞅一眼得意不已的赵宁宁,心说这阵子单是张奶奶和张妈妈就不知给他炖了多少补汤喝,因着其中有点李博阳的缘故,就是李彤都费了不少心思给他弄了许多补品,搞得他最近一听‘补’就反胃,实在腻得不行。 实在好意难却,张静北想着自己待会儿捏了鼻子硬灌下去也不能浪费赵宁宁的好意,但是心里对李博阳却不是没抱怨的。 风雨与共十多年,磕碰难免,坎坷却算不上。张静北垂下眸,一时也想不起自己先前那般生李博阳的气,到了别人面前却总是忍不住想回护他,不忍任何人对他奚落半分,大概,这就是情了。 想着余子茂为了赵宁宁真是什么面皮都舍下了,如今更是亲手做羹汤,为她出入厨房,想来爱情确实有塔独特的魅力,让人回味无穷。 晚饭吃的很愉快,余子茂逗比的本性二十多年不变,碰上张静北依旧跟小时一样,勾肩搭背头碰头地说着各自不着调的话儿,一句不合,一桌子面上还能拿筷子敲碗对着挑衅,你瞪着眼怒,我冷着脸瞅,一言一语越说越急,闹急了也要翻脸,不过没几秒余子茂一个小眼神横过来,手边的酒杯就被斟满了推过来,撞撞肩膀很是戏谑地模样,哟,还真生气啊?我说张小北你能耐了啊,跟我还能生气,你行不行啊…… 放你大爷的屁,爷我行不行,你要领教领教吗?………… 这便抄着酒杯又给喝上了,手勾肩,装得贼亲密,其实桌底下还是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的幼稚儿童……再往人眼里细瞧,嗬,可不就两个喝上头的醉鬼嘛。 被李博阳扶进屋的时候张静北已是醉的人事不省,难得李博阳不阻拦,他是拼着要吧八辈子的份儿都喝回来,这不就拼成个醉鬼了么。 赵宁宁眼看着李博阳将人扶进去,她立在桌子旁收拾碗筷,想了想,还是叫了人出来。 抬眸,很认真的问,听说前段时间你和张小北吵架了? 李博阳眯眼看她,没有做声。 赵宁宁凝眉看他,语气不紧不慢地,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不过,我觉得你不至于傻到主动放开张小北吧? 李博阳心口一紧,手攥成拳,就听得赵宁宁在说,如果觉得自己可能没法儿做好这件事儿,我相信还有许多人愿意接手,毕竟……张小北他并不比你差,就是再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子也是有可能的,你…… 还没说完,李博阳已经转身进屋,留下赵宁宁一人呆了一会儿,半晌才哼笑着继续收拾桌上残局。 第二天李博阳起得特别早,他蹲在阳台下抽烟,脚底下已经扔了好几个烟头,想来已经抽了不少的烟,赵宁宁睡到一半起来上厕所,开门就看见了这么一个幽魂一样的存在,很是吓了一跳。 就见阳台上的李博阳慢慢站起了身,定定地看着赵宁宁,皆不言语却都看清楚了双方眼中的坚持,气氛一下就僵滞起来,直到另一个房门被打开,睡得一脸模糊的张静北扒着木门眯眼看外面,嘴里嘟囔着李博阳,揉着眼睛完全没睡醒的模样就等着李博阳先应了话儿主动去抱他。 看他神情自然,动作熟捻,完全是一副做惯了的表现,赵宁宁深吸口气,不由苦笑一声转身去了厕所,懒得再理眼前这现状。 清官难断家务事,对于张静北、对于李博阳,她到底是个局外人。 再醒来,大家一块吃了顿早餐,赵宁宁目送着张静北和李博阳离开,手里捏着她如今唯一收藏的那张照片,正是公司里挂着的那张少年青涩的模样。 当晚,赵宁宁就做了一场梦,一个很长很……艰涩的梦。 梦里面有她、有张静北还有余子茂,梦里还有郑云贤,赵宁宁奇怪,李博阳呢? 更奇怪的是,原先赵宁宁最记恨的人从李博阳变成了郑云贤,她便成了一个局外人,旁观者,在梦里的一端冷眼旁观。大概她对李博阳的偏见还不是那么深,从头到尾那么多的郑云贤在赵宁宁眼里还不如李博阳平时对张静北百分之一的照顾,他有的也不过是甜言蜜语和花言巧语罢了,李博阳是个行动至上的人,要知道,言语永远没有行动上的付出来得让人动心。 再然后张静北和郑云贤的事儿闹得整过杏杨镇都知晓了,张家像是被投了颗深海鱼雷,即便没把张家这帆船给一举炸翻,却也同样搞得鸡飞狗跳,赵宁宁想着自己当时的心情该有多头疼。 再后来,再后来的后来……死心塌地、一心一意为着郑云贤的张小北最终也没得到什么好结局,他被出卖了,被郑云贤那个阴险小人,伪君子给卖的干干净净……好在有人愿意接手。 梦的最后一幕是张静北约自己见面时的画面,那是个安静的卧室,以往那个嚣张肆意、无法无天的少年,他就那样安静地看着自己,笑着说他还好,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赵宁宁听到自己梦里崩溃的大喊,掐着张小北的手,极是认真地承诺,承诺说自己一定会来救他,就是求也要求李博阳放过他……难道一个郑云贤还不够吗? 也许是被自己语气的坚定给打动,梦里的张静北顿了顿还是点了头,然后听着赵宁宁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要他好好照顾自己云云,脸上挂着一种漠然又冰冷的笑容。 ………… 赵宁宁大概是怎么也想不到,昨日那个还是一脸认真地答应自己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男孩、哦不,已经长成男人的人,最后竟然自杀了。在一个没人知晓的午夜,尸体到凌晨被人发现时早已冷成冰。 ……不,你别死,你别死张静北,我求你别死,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我的,你个骗子,我都答应了要救你出去的,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你个懦夫,懦夫!!! 后面的梦境便就此细碎斑驳拼不成片起来,赵宁宁只能无助地沉溺在一个又一个梦境片段里,她梦见自己看着李博阳无动于衷的脸,抱着他的腿痛哭失声,恳求他放过张静北的样子,她看到自己抱着张静北的骨灰,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他孤寂地留在墓园里的样子,她看见自己的白发生了一根又一根,带着对张静北的爱和歉意一天天变老,陪他孤单了一辈子,她看见…… 梦里泪湿沾襟,赵宁宁醒来还叠声呢喃着张静北的名字,乍一睁眼,只觉泪流满面。 第一百零二章 张妈妈今天特意起了大早,天还没亮就念叨着今天北北要回来,一边穿衣一边进厨房,盘算着稍晚他们回来要做哪些菜色? 张大山被夫人冷落很不爽,嗤着鼻子冷哼,又不是第一次回来,回个家还能饿着自己了?你老公我还没吃早饭呢,哼!哼哼!! 张妈妈压根没空搭理他,给人煮了锅汤面,自己草草应付过去后,拎着菜篮子就要往外走,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儿,回头一瞪张大山,诶诶叫了两声,你怎么还在那儿窝着呢?北北中午就要到了,你赶紧地,开车送我去菜市场,估计得买好多呢。北北说了,这次他不忙,可有老长一段时间能陪我呢…… 张大山纵是心有不忿,但是想着自己也有好段时日没见面的儿子了,面上装得再像,手底下却麻利了不少,扒拉两口就把碗里的汤面消灭干净,仰头一抹嘴,起身追上去,嘴里还要装作极不情愿地喊着,急啥,这不就来了么? 为人父母的,不管嘴上骂的多难听,对儿女是永远都没法儿真正硬起心肠来的。甭管再怎么生气,才几日没见到人心里就有些想了,何况张静北自打毕业成年之后,待在杏杨镇的次数也少了,张大山和张妈妈就这么一个孩子,心里哪有不想的,不过端着自己做父亲的气派,一时舍不下脸罢了。这不,一听张妈妈那动静,自己不也巴巴地赶过去一块跟着,指手画脚地挑选自家儿子喜欢的菜色去了。 父母殷殷期待,可惜张静北是自己一个人灰溜溜爬回来的。 这丫回家也跟别人不一样,自己一个人回来连个包都不带拎的,身上就揣着个钱包手机和一串钥匙,临了到门口才发现带错钥匙回来,没门进,他也不喊,在门口杵了一阵儿,这臭不要脸的张小北,前脚才跟李博阳吵完架呢,后脚他就打电话突突突骂过去了,气急败坏地,李博阳,你他妈的把老子钥匙收哪儿了?赶紧给我送过来。 那边的李博阳沉默一阵,估计也是对这闷吭生大气、一不顺心就嘚吧嘚吧溜回家的主儿无语了,想了想,才问他,你现在到哪儿了? 张小北臭着脸瞅了瞅自己面前的大门,又磨了磨自己脚后跟,翘着小下巴颇为不爽地应他,那还用问,我家对面的对面。 ……结果还是自己家门口,对么? 原本还揉着眉心满是疲惫的李博阳,这会儿却是眉眼一弯,冷硬的面容慢慢柔缓下来,手指摩挲着手上的照片,轻轻缓缓地笑开了,他侧耳倾听,垂着眼,声音又柔又轻地哄他,知道了,是我的错,昨晚上我把钥匙放抽屉里,你估计没看见…… 两个人在一起产生矛盾,总要有一个人先低头、先放台阶,才能溶解这眼前的僵局。李博阳待张静北如何,这不必用语言形容,只要不在触及他底线的情况下,他对张静北的容忍度绝对远超乎旁人的想象,在张小北面前……似乎,连表面的自尊都不需要在意一般。 张静北哼了一声,一点没被李博阳这好声好气的模样给哄到,不耐烦地看了眼手机里亮着的屏幕,顿了下,伸手按了结束通话键,揉着太阳穴,瞪着眼看面前的大门,一时也搞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 若只是因为各自的矛盾主动找台阶下,他又何必跑回来,这一次一次的争执、争吵,为的也不过是自己和李博阳这件事儿……他想,他实在真的爱惨了李博阳了。 张妈妈是掐着点算自家儿子回家的钟点呢,眼看时间都超过了还没见自家儿子回来,心里有些急,想了想还是打了电话过去,一听人就在门口呢,手在围裙上随意擦两下,自己就颠颠跑去开门了。 北北回来了,怎么还不进来?快进来,妈给你做你喜欢的酱牛肉,刚出锅,可香呢……张妈妈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儿子,上下打量一圈,没黑没瘦还是老样子,倒是近些日子又长高了些,现在看人都要仰头看了,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妈妈,爸爸呢?张静北见了人还像小时那样娇里娇气的喊,没看见张大山才走几步自己就东张西望地找去了,这两父子都是嘴上死要面子,心里面可比谁都亲。 中午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顿团圆饭,饭后,两父子排排坐在沙发上揉肚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挺乐呵。 不过,到了晚上,张妈妈瞅瞅窗户外头,心里那股不得劲儿就又冒出来了,她心里没细想,不过嘴里还说要问,诶,这次博阳怎么没跟着回来?不说你们是在一块呢嘛,也不叫上一块回来吃顿饭? 啊,他啊,他、他忙,他忙着呢,没空儿,对,没空儿……张静北心里揣着心思呢,眼神发散,嘴上也虚的很,没说两句就让张妈妈觉出不对来。 我说,北北你是不是又和博阳闹别扭了?多大个人了,一点都不省心,回头给博阳认个错,老让这么操心可怎么好……张妈妈絮絮念着,操心起来也是没完没了。 不过,张静北心里倒是有了几分决心出来,他揽着张妈妈的一边手臂,下巴磕在她肩膀上,鼻尖呼吸着母亲温柔馨香的气息,想了想,问她,妈妈,如果我做了件你很不高兴的事儿,你会不会怪我? 张妈妈奇怪地看他一眼,那得看你说的是什么事儿了? 李阿姨可能也不会高兴的。张静北叹口气,一声又一声,这下就连一直在看新闻的张大山都忍不住扭过头来看他了。 暗吸了几口气儿,张大山自认为自己这二十多年来身经百战,自家兔崽子就是做出再如何惊心动魄的事情他也不会有多震惊,不过未免发生太过出乎自己意料,他还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等着张静北将谜底揭开。 张妈妈紧盯着张小北的眼睛,同样严阵以待。 看别人紧张,张小北自己突然又不紧张了,他叹口气,看了眼两老,语气悠悠道,哦,也没多大事儿,就是我跟李博阳搞对象了。 搞对象?哦,搞对象啊,这正常,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再不找个女朋友谈着,等以后想结婚都没对象,不过……和李博阳搞对象? 什么?李博阳!!! 张大山一拍桌板,吓得旁边的张妈妈都吓了一跳,惊了一瞬,母亲护短的本能就立马出来作祟了,他拍得吓人,张妈妈也不差,脸色一板,呵斥他,叫这么大声干嘛啊你? 不是、我不是吼你,薇薇,我……张大山一抹脸,妻奴的本性先出了头,对着自家老婆大人二话不说就是一顿诚恳认错,但是这一开始就弱了气势,后面质问起自家儿子来,也就失了几分先机和底气。 你先闭嘴!张妈妈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人,这种时候她可比张大山来得靠谱多了,张妈妈先是瞪一眼自家丈夫,又转头严肃打量了一圈自家儿子脸上的表情,确定他没开玩笑之后,定了定神儿,才正脸问他,你说的这事儿是真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静北这会儿有些小可怜,他小心地觊一眼自家母亲,想了想,既然自己已经决定跟父母摊牌,那就没道理再藏着掖着了,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要瞒着他们一辈子,这事儿已经拖了这么久,他怕再拖下去自己的勇气也会被时间给拖没了,倒不如现在这样,长痛不如短痛,直接摊牌来得痛快。 挺久的了。我和李博阳从小就在一块,小学、中学、高中,到大学毕业到现在,时间长的好像一辈子……我自己都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了。 妈妈,他对我很好,从小就好……我也想试着对他好一点。 ……我不喜欢女孩子,妈妈。 我怕错过他,我就再也找不到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 ………… 张静北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他是真的这样想的。这世上,除了李博阳,再找不出第三个类似他父母这样毫无所求地爱护着他的人了。 张妈妈听得心酸,就连张大山这个作为他父亲的男人也不可否认李博阳对自家儿子的用心。只是,男人与男人的感情,要想存在于这个社会上是多么的艰难,再没有比这个历经无数风雨的张大山更懂得的了。 你们……毕竟还小,别这么轻率地做出决定,北北。张大山轻叹出声,到底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这条悬崖峭壁上的窄路蹒跚前行,那太危险,也太辛苦,他舍不得。 许是张大山的那声叹息泰国沉重,连着张妈妈都不出声了,倒是张静北沉默了许久,才苦着脸烦恼,爸爸,李阿姨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打死我啊? 张大山没好气怒瞪他一眼,气咻咻地骂,那也是你活该。被张妈妈扯了扯袖子,才扭过脸不说话。 但是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要是能生崽儿,这孩子都不知道要抱几个了……张静北嘟嘟囔囔地,掰着手指头又开始唧唧歪歪,所以说,爸爸你要不和妈妈再生一个吧?反正我是对女孩子没兴趣的,咱家又不穷,大不了我和李博阳帮着养呗,女孩也行,到时我就找个上门女婿回来…… 臭小子,叽歪什么呢你?尽扯些没用的,老子不管,反正你和博阳这事儿成不了,你要是真能让博阳给你生个崽儿,那老子还就真管不着了,要是你真敢让咱老张家从你这代断了香火,看老子削不死你,哼! 张大山气哼哼扔下这段话儿就起身要走,却听得张静北揉着后腰嘟着嘴小小声地抱怨道,我倒是想啊,李博阳能生出个屁来,被、操、的又不是他…… 张、小、北!我打不死你个小兔崽子,个死没出息,你是要气死你老子啊……不听这话儿还好,一听这话儿张大山是怎么也忍不住,抄着鞋拔子就将张静北追得满院子乱跑,嘴里叫嚣着,妈的,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个兔崽子,老子就不姓张! 妈妈,爸爸要打死人了,你快来救我,嗷,嗷嗷……要死人了!!! ………… 一顿鞋拔子炒肉是免不了的,张静北捂着屁股直哼哼,被张妈妈扶回房间里,哭哭唧唧、要死不活,装模作样地连张妈妈都忍不住要笑。 行了,你爸还没怎么下狠手呢,你就喊成那样,真要上板子了,那可不得将长城都给哭倒了啊?张妈妈心里也是无奈,要说心酸也有,不高兴也有,但是中途被张大山和张静北这么一闹、火气岔过去,她心里就是有火也发不出来了。 张静北偷摸摸看了眼张妈妈的反应,想了想,伸手拉住张妈妈的手,眼睛紧紧盯着她,脸上带着小心而讨好的笑,软软喊着,妈妈,你别生我气。 你啊你……张妈妈叹了又叹,只这三个字,却是道尽了作为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所有担忧和愁绪。 说到底,她还是怕自己的孩子会受伤。 张妈妈有太多的担心和顾虑。小时候她担心这瘦瘦小小的孩子能不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养大,稍微长大点上了小学,又担心孩子在学校会不会受欺负,会不会和同学处的不好,若是打架了可怎么好?到后来李博阳出现了,孩子是个懂事有礼貌的,北北身边有这么个玩伴儿,张妈妈那心里这才稍稍有点放下心来,到后来的后来,孩子上中学了、上高中了,张妈妈心里又担心着孩子的叛逆期会如何?想着若是孩子和哪个女孩子早恋了要怎么处理?……她要担忧的东西太多太多,小到张静北的日常吃喝拉撒,大到他的身体健康及精神方面的正面教育,但好在有个李博阳在身边,北北的童年和少年都度过的相当顺利,这也是她最喜欢李博阳的一点。 一个能对自己孩子好的孩子,没有哪个母亲会不喜欢的。 这一年一年又一年的相处,张妈妈是一直知道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是有多亲近的,但是到了如今,到了今日的此情此景,她竟一时不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当时的语塞和惭愧才好。 作为一个母亲,她还是做得不够好。 张妈妈心酸又心塞地回自己屋里去了,张大山有心想要劝慰几句,但是话没出口,就见人自己拿着睡衣洗漱去了,挠挠头,依着他老婆的性子,怕是连句责怪儿子的话儿都说不出口,想到李博阳那孩子,张大山也觉得头疼。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论起样貌、品性和能力,放谁眼里都是绝对没得挑,要是张静北是个女孩子也就罢,大不了哄着人倒插门就是,偏偏他老张家就张静北这么根独苗苗,要想让张大山这样思想传统的男人接受这个事实,可想而知有多难。 大概天底下是没有能拗得过自己子女的父母,所以张大山和张妈妈哪怕心里再不愿意,却也没对张静北做出什么过激的表现。只是,各自隐忍,颇为无措的模样。 当晚,晚了一步得知张静北这自作主张的举动的李博阳立马开了车过来,老老实实跪在张大山和张妈妈面前,恳求他们的同意和谅解。 ………… …… 许多年后,李博阳仍记得张静北当时对着自己灿笑飞扬的模样,他喊着自己,戳着自己的胸口问自己,你开心吗?李博阳。 开心吗? 开心。 怎么不开心?他求得了这天底下对他最为重要、最为宝贝的人,他何德何能? 想来,就是他也没想到,张静北竟然能为了他主动向他父母坦白两人的感情,并一力承担起这件事儿所有的责任。 若爱一个人,便是与自己珍爱至深并深爱自己的父母为敌,也在所不惜。这是张静北的决心与不孝,也是李博阳最为动容的一点。 两辈子的交融,两辈子的纠葛,到了如今,能够圆满,我心亦是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