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梦里人》 楔子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元武十年,大倾攻破大越都城,同年大倾第四代君主,倾泽皇迁都燕京,结束了中原多年的分裂,统一九州。 倾泽皇立珝皇贵妃之子,即皇七子,洛霜玒为太子,其余诸子分封为王,出宫开府建衙。 又三年,倾泽皇命白家军统帅,白威领兵五万,追剿大越王室遗族。 本来,那是一场很简单的战,所有人都志得意满的,坚信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 她也一样,相信父帅,相信母亲,相信少帅,他们一定能为白家军,能为大倾带来最后的胜利。 可现实却是,白家军一败涂地,两军僵持不下,陷入了持久战,敌人就像游魂一样一直在身边环绕。 无论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敌人都能预先知道,同时他们传入朝堂的求援信如石沉大海,毫无音信。 『奸』细!这是一目了然的事,他们仔细排查了每一个士兵,甚至是军医、军师等等,唯独没想到过一人,或者说是不敢去想。 直到后来父帅避开那个人定下埋伏之策,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最后那一场厮杀,母亲的匕首狠狠地刺入父帅的胸膛。 “我是大越的荼蘼帝姬。”一句话解释了所有的为什么。 她看着少帅打马上前,挥剑斩下母亲的头颅,久久不能反应,为什么? 母亲你和父帅明明一起联手打过那么多场胜战,为白家赢得那么多的荣誉,为什么? 难道他们兄妹,您的亲生骨肉,一点都不值得您留恋吗? 那一战败的很惨烈,主帅倒下,军心不稳,少帅临时夺旗换帅,勉强借着峡谷地势守住了玉函关。 父帅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年轻的少帅守在外面,或者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父亲,他的胞妹。 军医说匕首上抹了“天仙子”,扎在心脏上,父帅又一番勉力拼杀,毒已攻心,救不了了。 不知是军医的话,还是父帅突然回光返照,他一把拔出胸口的匕首,带出来的血溅了她一身,滚烫的很快就凉透了。 那柄沾着鲜血的匕首递到她面前,父帅的眼神很执拗,“燕儿,燕儿,青龙、龙爪!” 当她接过匕首时,父帅像放下了所有的牵挂,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看起来很累,慢慢的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小,终是闭上眼,没了气息。 由不得她和少帅伤心悲痛,敌军来袭,他们只得把父帅就地掩埋,整顿人马,他们兄妹戴孝上阵,全军缟素。 凭着玉函关峡谷险道,硬生生将大越神将刘玥的精奇铁骑拖住,七天七夜,素『色』也被血所染透。 昏天暗地,只知道不停挥剑厮杀,哪怕死也要拉上一个当垫背,一个当被子,再有两个做床帐。 就是这样疯狂的念头,浴血奋战,等回过神时,手中的剑早已经断了刃,脚下是尸山血海,身边只剩下少帅以及少数的几个人。 少帅手中的军旗吸饱了血,湿哒哒的粘在旗杆上,往下淌着血,如果不是最后援军赶到,或许他们就那样随着父母去了。 大越王室有了一席苟延残喘之地,而他们回去才发现,根本找不到父母的遗体。 扶灵北上,负荆请罪,少帅赤着上身,背着荆条,背后一片狼藉,他就像头受伤的孤狼,不让人处理伤口,也不让任何人接近,任凭它恶化化脓。 元武十三年,白家军主帅夫人叛变,以致大越得以留存,白氏兄妹负荆请罪,以白家所有的军功相抵。 白氏族长将白威之妻及她的子女全部逐出家族,并指天地为誓,老死不相往来。 此时,太子洛霜玒却出面称白氏苏燕与他已互许终身,恳请君上高抬贵手,成全他们。 第1章 人的一生,长不过参天大树,短不如月下美人,自战场归来,白苏燕一直在思考或者说是『迷』茫,自己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她与兄长体内流淌着大越王室的血,无论真假,都是有心之人攻讦白氏一族的借口。 作为一族之长,祖父一直不满意唯一的嫡子娶了一个江湖草莽为妻,现在这个草莽变成了金枝玉叶,他却更高兴不起来,不仅因为这个女人杀了他的儿子,他的骄傲,而且这女人身上流着的血『液』,足以让他们全族人头落地,身首异地。 连带着,她与兄长也遭到苛责,进宫请罪后,祖父把写了母亲和他们名字的那一页从族谱上撕下来,扔到兄长脸上,之后就下令闭门谢客。 他们曾经的家回不去了,京城那么大,居然没有他们兄妹的容身之所?最后冬至提议去她们家里落脚,休养一番后,再作打算。 夏至和冬至是袁副将的一双孪生女儿,自幼与他们一起长大,出了这么多事,也唯有她们一直不离不弃。 袁家所在的地方在城中相对偏僻,却是个养伤的好地方,一座不大不小的四合院,整理的还算精致,假山、水池、桂花一应皆全。 “小姐,少爷的伤势已经处理好了,再休养几日就会好的。”夏至从兄长房里背着『药』箱出来,冲她一礼道。 尽管自小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夏至她们仍是以奴婢自居,从没越矩,时至今日,她对着白苏燕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恭谦。 白苏燕自嘲的笑了笑,“我已经不是什么小姐了,夏至,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们,在这种时候,还愿意帮助我们兄妹。”她矮身一礼,到了半路就被拦住,是冬至。 冬至将她扶起,“小姐这是折煞奴婢了,哪有什么恩情呢?若非当年老爷高义,我们一家仍是卑贱的奴隶,别说学文习武,连自由之身都没有。”她素来沉稳,很少会说这样煽情的话。 夏至比冬至要活泼,感情细腻,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声音沙哑,“小姐若是不嫌弃奴婢家简薄,就请先安顿下来,待少爷好了,再作打算。” “多谢。”是了,一切总要等兄长伤好了,才能再作打算。 冬至和夏至家里,母亲早逝,父亲也死在这场战争中,只有一个祖母刘氏。 平日里,老太太总是关起门来念佛,府中一应事务都交给了管家,这日晚饭后,她却突然开口请白苏燕过去陪她说说话。 老太太对白苏燕很是客气,亲自引着她往老人自己的房间去。 老太太今年六十五岁,依然精神烁利,兼之吃斋念佛,身上有股檀香的气味,进门后先对正中的观音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坐下后,老太太拨弄着手上的佛珠,看着佛堂上挂着的观音像,“说实话,当年老身是不想生下阿纪这个孩子的。”阿纪是冬至她们父亲的小名。 “身为奴隶的我们,比之猪狗尚且不如,我当年连阿纪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只因为模样生得好,就被拉去配种,怀了阿纪。”老太太说到这一茬时,眼中还是难掩恨意,攥紧了手中的佛珠。 白苏燕也是脸『色』一白,她虽生在军伍世家,但一些贵族背后的阴私还是知道的。 所谓配种,是一些专门为贵族提供玩物的奴隶商人,把手下的奴隶当做猪狗,找模样好的男女,『逼』他们交合生子,然后再重复。 这般反复后,生下拥有世所罕见的美貌的少年或少女,却只教导情事,把他们一个个弄得智若幼儿,这样的奴隶结局都是不得善终。 被主母发卖或打死,或是韶华不再,被主家厌弃,更有甚者,十六七岁就被冷落。 之后这些只懂伺候人的奴隶,最后要么托身青楼,要么街上乞讨,要么青灯古佛,多下场凄凉。 老太太连续吐纳几次,又念了几句佛才渐渐平复心绪,继续说下去,“那时候我对一切都充满了怨怼,对所谓的父母,对肚子里的孩子,更怨恨上天的不公。” “可我又不敢把这个孩子打掉,奴隶商人压根不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若因流产身子变差,下场只能是死,可我又不甘心,很不甘心,所以想尽办法逃跑。” “但是逃出来又能怎样?我是官府户籍上明文造册登记的奴隶,走到哪都只是个可以任人买卖玩弄的东西。”老太太说到这,声音哽塞,饱经风霜的脸上,淌下泪水。 白苏燕倾身拭去老人家的泪,又倒了杯茶双手递上,老太太接过去一口饮尽,心绪也平静下来,“也正因为我逃了,才遇上了现在这个丈夫,他是白府的家奴,他父母亦然,他们收留我,只要我当他的媳『妇』,连我大着肚子也不计较。” 老太太放下茶杯,“偏偏我胎位不正,孩子是立生,导致我伤了身,就算如此,他也对我很好,为了阿纪,替白威少爷挡了箭,用命换阿纪的前途。” 老太太浑浊的眼看向白苏燕,“老身说这些,只想让小姐宽心,人的出身是天注定的,但是路都是自己走的,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老太太的话很是没头没尾,像是单纯的讲故事,又像是在说什么大道理,让白苏燕一时也吃不准。 她在老太太房里被拉着继续说往事,白洛雁这边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本宫不请自来,还请勿怪。”来人风姿卓然,笑容雍容,温文尔雅,端的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看到他,白洛雁姿态恭敬,跪地叩首,“草民白洛雁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 当朝太子殿下,洛霜玒亲自扶他起身,一双墨瞳瞥了眼白洛雁身后的两个孪生美婢,笑道:“白兄客气,本宫只是来送几份礼,以表心意。” 白洛雁退后三步,面上保持着恭谨,眼里对他却充满戒备,他与妹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实在想不到这个太子找上他们是为了什么。 洛霜玒也不介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桌子上,“听闻贵府的夏至精通医道,这个是本宫的一点诚意。” 在白洛雁示意下,夏至上前拿起小瓷瓶,拨开软木塞,放在鼻下轻嗅,顿时脸『色』一变,“少爷,是“昙月”!” “你!”白洛雁双手握拳,脸『色』不善的看着面前依然笑容不减的洛霜玒。 “知道苏苏身子不适,本宫很是焦急,让手下几个日以继夜实验,总算有点小小的成果。”洛霜玒一边说一边从衣袖里拿出一张『药』方递给夏至。 白洛雁压下心中的急躁,『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这样说,小妹的身子自有医女调理,劳太子费心了,还有今日太子殿下高义,我兄妹二人铭感五内。”绝口不提洛霜玒那番声情并茂的恳求。 洛霜玒在长板凳上坐下,自己动手给自己斟茶,顺势转了话题,“不知白兄可听过“氐貉”?” 氐宿,东方青龙七宿第三,代表龙胸及前爪,在七曜属土,图腾为貉,故亦称氐土貉。 龙爪,即天子爪牙,大倾能拿下大越江山,隐于暗处的氐貉功不可没。 “白兄以为白家凭何能位列开国六功臣之一,仅凭那几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军功?” 洛霜玒把玩着手里的普通白瓷杯,欣赏着茶叶在黄褐『色』『液』体中沉浮,“因为现在政局日趋稳定,父皇就想把“氐貉”转到台面上来,或者是他也怕了这潜伏在暗处的组织。” “这些父亲并没有向我透『露』,你又如何保证你不是在诓我?”白洛雁已经忘了礼数,冷冷问道。 “白兄可记得令尊书房上挂着一副《狸猫图》?”洛霜玒微微一笑,不答反问。 “狸猫……”白洛雁稍一思索就明白过来,狸猫是貉的别称。 “白兄也知不管令堂身份真假,你们二人注定无法完全离开庙堂,”洛霜玒放下瓷杯,继续道,“本宫乃至整个大倾需要白兄这样的人才相助,本宫亦可为白兄所求提供帮助,至于令妹是否愿意垂青本宫,那就是缘分了,不过只要令妹点头,本宫自当好生爱护。” 白洛雁没有立刻答应,领军多年,早已养成小心谨慎的习惯,这场交易看似平等,主动权却全权掌握在洛霜玒手里,他随时可以舍弃他们,而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答应了,他没有足够的筹码保证他们全身而退;不答应,短时间内他很难拥有足够的资本,保护身边的人也好,苏苏的解『药』也好,他都无能为力。 苏苏所中之毒,诡异玄妙,就像月下美人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绽放惊艳四座,也只是刹那芳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转眼凋零。 夏至现在每月行针,只能勉强拖延,若找不到解『药』,苏苏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洛霜玒第三次从袖中掏出东西,是个令牌,刻着一个“氐”字,还雕刻着一只似猫似狗,四肢短小,尾巴长长的蜷在腹下的貉。 “这也是本宫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笑纳,本宫打扰够久的,该走了。”说完起身就走,很是干脆。 “少爷?”白洛雁背对她们而立,冬至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握得死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冬至,你去送送太子。”白洛雁的声音里有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 “诺。”冬至看了妹妹一眼,示意她安慰少爷,就快步跟上洛霜玒,“太子殿下,这边请。” 洛霜玒再度打量了一下跟着的娇俏丫鬟,不卑不亢,沉稳矜持,暗叹白洛雁好手段,这种境地还能冷静应对,派了心腹丫鬟跟着,明着是为了礼数周全,给他这个太子爷面子,暗着是看住他,防着他去“偶遇”白苏燕。 上了车驾,洛霜玒这才微笑着和身边人感叹,“今日若是易地而处,本宫未必能做的比他更好。” 第2章 白苏燕刚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眼前突然窜过一道黑影。 “什么人?”她娇叱一声,足尖一点,向黑衣人扑去。 黑衣人身形瘦削,身法诡异,头也不回向她『射』出三枚铁莲子,白苏燕侧身避过,仍是被暗器削下一缕鬓发。 黑衣人的行动很是怪异,似在把她引到某处去,每每她想止步回转,前面的人就会『射』出几枚暗器封锁她后路,『逼』得她不得不跟着。 出了宅子,又过了一条街,黑衣人闪进一条小巷,白苏燕追到巷口,见里面停着一辆大气的马车,车帘后传出温润的男声,“白姑娘,本宫久仰。” 白苏燕闻声便知是何人,敛襟揖礼,“民女白氏见过太子殿下,愿殿下万福金安。” “更深『露』重的,白姑娘又穿的这样单薄,不如入内一叙。”洛霜玒邀请道。 白苏燕瞥了眼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理了理耳际碎发,莞尔一笑,“那民女就恭敬不如从命,打扰了。” 踩着登云梯,拂开车帘,内里的装饰简雅大气,明亮的烛光下,君子端方,洛霜玒举茶示意,“本宫今日才是正式见到白姑娘,果然是国『色』天香。” 白苏燕在他对面坐下,低眉顺眼,不言不语,心中则在暗自思量眼前男人在打什么主意? 当初在朝堂上也是这般睁眼说瞎话,一番声情并茂,唱念作打,若非其中女子名字与她一样,她还真当是哪个才子佳人的话本故事。 洛霜玒亲自为她斟茶,笑容不变,“不知白姑娘觉得本宫如何?”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的白苏燕一愣,她抬起头来,『露』出得体的微笑,“殿下龙章凤姿,气质出众,文武双全,乃世间少见的奇男子。” “那白姑娘可愿嫁与本宫?”明明是疑问的话语,他却充满胸有成竹,仿佛笃定了她会答应。 白苏燕心思百转,却是犹豫,她同白洛雁一样想到他们没有足够的筹码做退路,不同的是她心动了。 这是个很诱人的协议,她想让兄长能重新拥有他该有的荣光,即使让她做垫脚石亦是心甘情愿。 可这交易里又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他们没有足够的本钱去参加这一场豪赌,万一这是陷阱,他们便是万劫不复。 “殿下,说笑了……” “那不知白姑娘想嫁与何人?本宫很好奇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洛霜玒呷了一口清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白苏燕脸『色』一白,现在朝堂上根本没有任何一个皇子的势力能盖过太子,他这么一放话,便是那些与他有心作对的皇子都不敢娶她,更遑论一般人。 身为皇嗣谁不觊觎那个位子,哪怕有了名义上的太子,私底下小动作依然不断,只是洛霜玒母子手段比他们更高,加之有陛下在背后撑腰,明面上谁都不敢把那点小心思暴『露』出来。 尤其当今陛下垂垂老矣,更是厌恶这种兄弟『操』戈,争权夺位的事情,让其他皇子越发束手束脚。 “殿下……请让民女……不知肯否?”白苏燕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想能拖一时是一时,未尽的话双方都懂,洛霜玒也不着急,大方的放人。 “小姐,你怎么到外面去了?”看着从外面进来的白苏燕,冬至转念便想到是何人的手笔,脸『色』很是难看。 “冬至,太子也来找过哥哥是吗?” 小小的一间房,一方桌椅,四个人各占一边,每个人神情看起来都十分凝重,气氛压抑。 良久,白苏燕深吸一口气,首先打破安静,“哥哥,按目前的状况来看,太子如果一直小心谨慎下去,登基称帝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所以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每个人做什么事都是有自己的目的,老话说得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真正无私的帮助。 而白洛雁现在很烦躁,甚至连最基本的冷静都快保持不住,他从未像现在这样一无所有,从未这样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是否因为……”冬至小心看了眼阴沉着脸的白洛雁,“是否正因为小姐现在一无所有,所以反而更容易被他掌控,没有外戚之忧?” “若真这样,倒有道理,后宫势力规划一直牵涉到前朝……” “不会,”白洛雁打断白苏燕的话,“王氏、温氏属于一脉,眼下太子离不开王家的扶持,再有太子与其耗费心血帮我们白手起家,不如日后在同为六大家的世族里重新挑选来得更快,且新皇登基,广纳秀女,充盈后宫,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太子这样正大光明的在朝堂上说出这样的话,图什么? 一个不好甚至会失去王家的扶持,在这关键的时候,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白苏燕、冬至都是从女子后院角度来看,白洛雁则从一个男人朝局的角度思索,而夏至就单纯从一个医者的视角出发,“说起太子来,他似乎还没有子嗣。” 三人皆是一愣,子嗣,意味着香火传承,当今陛下有十二个皇子,十八个皇女,年长的只要没死膝下都有承欢的孩子,太子却一个都没有,这反倒奇怪。 越是推测,越是凌『乱』,白洛雁扶额挥手示意停止,“夜深了,明日去打探过再说。”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那……哥哥你早点休息。”白苏燕也看出兄长烦扰的情绪,明白他需要空间静静,略微犹豫就和冬至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白洛雁才问道:“那『药』方是真的吗?” “奴婢手头没有试验的『药』材,不敢肯定,可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的。”夏至蹙着眉,说话时也很小心,“昙月”是大越王室秘『药』,连宫廷御医都没有『药』方,只有大越祭祀一脉,知天命手上才有。 “昙月”的『药』『性』几乎每个医者都知道,可百年来,却没人知道它的配方,配方不知,解『药』就更难配。 “还有少爷,这里每一种『药』虽然市面上都有,但是每种少说也要百八十两银子,我们……”我们现在没那么多银子,夏至把话咽了下去,可相信白洛雁已经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挥手让她下去,白家一直以来以纯臣自居,不涉党争,加之祖辈清廉,竟然没多少钱存下来。 撇开这些,还有眼前的事,他一个男子自是不清楚后院的事,苏苏平日多锁在家里,要学文习武,又要懂一些女孩子的玩意,比他都累。 荼蘼帝姬又鲜少提及这些阴私之事,不管当初是安了什么心,眼下他们反正是睁眼瞎,寸步难行,就连太子后院的事也要仔细打听过才成。 还有“氐貉”,白洛雁把玩着手上的令牌,犹疑不定,若白家真是大倾的暗卫,那么……有个人一定也知道! 白苏燕回到房里,也没有马上就睡下,她也需要空间来静一静。 她绝不相信洛霜玒口中的一见钟情,不是她妄自菲薄,论姿『色』在京中怕最多只能是中等;论家世,她现在被逐出白家,根本不能给太子带去什么;论才情,一般女儿家的琴棋书画她也就勉强上得了台面罢了。 洛霜玒娶她回去又图什么? 眼看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把她娶回去摆那膈应王侧妃?不怕王家这时候给他拖后腿? 在自己身上实在找不到洛霜玒能得到什么好处,白苏燕转念开始想通过她,太子可以得到什么。 若她嫁过去,冬至夏至自是会忠心跟随,夏至医术是不错,可也高不过太医院里的太医,冬至也没什么突出之处。 白家不待见他们兄妹俩,那么是兄长? 兄长白洛雁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更是天生的将才,当初为陛下平定四境的四境将军之首,也断言兄长假以时日必是大倾一代战神。 现在大倾居中,东有流国占着海域天险,隔海对峙;西面原国,崇尚武力,全民皆是士兵,对大倾虎视眈眈;南边大越残众旧部,有神将刘玥凭“佛不渡”造军事堡垒,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北方雪国,冰天雪地,大倾将士在雪原上战力较弱,所幸雪国也不能离开雪原,只得两两相望。 四面环敌,而大倾可用主将却是青黄不接,老一辈死的死,病的病,也就赵老将军精神尚可,还能骑马『射』箭。 再说,陛下似乎也没说过兄长不可入仕之类的…… 白苏燕想到的,白洛雁也是考虑到了,可他现在更关心“氐貉”的事,如果白家真的与之相关,那么他的祖父,白洛衡肯定也知道些什么。 这些天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白府一下子清冷了不少,加之那素白的招魂幡迎风而舞,深夜里的白府看上去十分空『荡』萧条。 白威的灵堂里仅几个丫鬟婆子守着,这个时辰,几个人都睡得是东倒西歪。 灵位前的白烛亮着惨白的火光,白洛雁缓缓走进灵堂,看着父帅的灵位,而原本是摆正妻牌位的地方,现在放了个陌生的女子的灵位。 第3章 饶是心中百味交杂,白洛雁终是没有停留太久,恭敬的上了三炷香后,就往白老太爷,白洛衡的书房去了。 白洛雁潜进白府是临时起意,白落衡的书房在深夜中却依旧灯火通明,门窗大开,老人家一脸平静的坐在桌案前。 白洛衡瞥了眼白洛雁隐藏的方向,翻过桌上倒扣的茶杯,斟上清茶,“来了,就进来罢。” 白洛雁自暗中走出,缓缓走进书房,拱手一礼,“不知祖父等候,所为何事?” 白洛衡看着这个孙子的目光很复杂,一方面这是他儿子遗留的血脉,另一方面这又是他杀子仇人之子。 “我很不喜欢你的母亲,因为她的到来打破了白家很多规矩,”白洛衡看着这张与长子无一相像的面容说道,“为了你的母亲,威儿拒绝名字中带有洛字,甚至试图把‘氐貉’的势力转到明面上来,他认为大倾已经不需要藏于暗中的力量,这事陛下也有打算,但不是由他来决定的!” 白洛衡看起来很是疲惫,说两句就停下来缓一缓,“陛下不是没有这样的念头,也向我暗示了,只是欠缺一个时机,威儿自作主张,看起来跟拥兵自立没什么两样。” “所以娘到底是不是荼蘼帝姬?”白洛雁一贯握剑的那只手不停地颤抖,如果这事是陛下为了对付“氐貉”,那他们白家军的血岂不白流? 白洛衡将茶盏推向对面,“重要吗?陛下他是个好皇帝,你明白的,作为一个上位者,他已经做得很好了,江山社稷,天下黎民,哪一样不比个人重要?” 白洛雁走近书案坐下,“您想要我做什么?” “保住白家,保住你和苏燕的『性』命,看着太子好好治理大倾!”白洛衡双眼发亮,执拗地盯着白洛雁,直到他点头才松了口气。 白洛衡起身向身后挂着的《狸猫图》走去,作为一个武将,却在书房挂一只憨态可爱的狸猫,本就是件很怪异的事,将《狸猫图》收起,双手递给白洛雁。 “这是白家先祖和洛氏先祖的一个约定,如果今上是个好皇帝,那么白氏愿为洛家爪牙,开疆辟土,守护大好河山,反之,白氏将亲手扼死洛氏,取而代之。” 白洛雁单膝点地,双手举过头顶,接过《狸猫图》,“诺。” “给你父亲上柱香就走吧!”白洛衡说完后就像松了口气一样,整个人摇摇晃晃的,险些倒下去,老人扶住书案,『揉』了『揉』眉心,声音里是难掩的疲惫,“无事你就退下罢。” “老爷,孙少爷已经走了。” 白洛衡背对着门外的人,面上的表情隐在烛火里,良久才听得一声叹息,“洛雁和苏燕都是好孩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国与家……” “老爷,孙少爷和孙小姐会做得很好的。” “……希望吧!”白洛衡很早开始就为今日埋下伏笔,但愿他还未老眼昏花,没看错人。 回去后,白洛雁盯着这幅《狸猫图》半晌,手边的《礼记》一直摊开在大学篇: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国与家,有国才有家,有家才组成国,可真的在家国之间选择,却怎么也找不到其中的平衡点。 自古忠孝难两全,每一次打仗,多少儿郎以身殉国,再也回不了家,多少家就此散了,连孔圣人云游周国,就算是被迫,可也把家给放下了。 家?白洛雁现在对这个字很陌生,以前父母恩爱,兄妹相亲相敬,可最后呢? 他白洛雁真的拥有过家吗? 国?家? “少爷。”门外夏至轻叩三声后唤道。 “何事?” “木府大小姐到访,小姐已经去前厅招待了,让奴婢来跟您说一声。” “知道了,你去帮苏苏好生招待一下吧!” 夏至沉默了一会,又出声劝慰,声音里难掩担忧,“少爷,您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了……” “无事,你走罢。”白洛雁打断她的话,他还要好好想想,“慢着,你说是何人来访?” 夏至本在忧心,被这一问,吓了一跳,可还是下意识回话,“是木太傅之女,木府千金,木氏归宜。” 木氏归宜?她一个闺阁女子独身来此作甚?白洛雁在心中思量了会,推门而出,对一旁的夏至道:“走,去前厅。” 前厅中,白苏燕与木归宜依主客而坐,两人幼时还常在一起玩耍,待白苏燕忙于军务及闺阁女儿事务,就鲜少和她有所交集,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冬至给两人上好茶,就依礼退到一边,恪守丫鬟本分。 “苏姐姐,你和洛哥哥还……”木归宜本想问他们近来可好,一想到如今的状况,又暗恼自己不会说话,眼下这般,哪有什么好的? 木归宜现今不过十一岁,却已有了未来京城第一美人的影子,即使是这幅懊恼无措的模样,看起来也是可爱的。 白苏燕『露』出一抹笑来,“我与兄长眼下过得不错,劳木小姐费心了。” 听得她这般客套,木归宜惊讶后,有些难过,“苏姐姐何必如此,夭华来此并无他意。” 木归宜四岁时,以一首《咏桃》得泽皇欢心,便赐字夭华。 白苏燕看着少女清澈的双眸,也知她是好心,想起幼时情分,话语依然客套,口气却软了不少,“眼下吾等是罪臣之后,木小姐不该来的!” “夭华明白,可夭华不能看着苏姐姐与洛哥哥落难,自个儿袖手旁观,再说,白木两家多年交情,苏姐姐你是知道的。”木归宜也知道白苏燕是为她好,可她不忍心,也想亲眼看看他好不好。 “对了,我这次是为了送『药』,洛哥哥背上的伤那样的严重,可好些了?”木归宜一边说,一边从袖口暗袋里拿出不少瓶瓶罐罐,杂七杂八堆了一桌。 “这些是我从家里拿的,都是上好的伤『药』,对伤口极有助益。” 到了这,白苏燕也看明白了,木归宜小脸上满是担忧,又夹杂了一丝娇羞,显然是对白洛雁上了心,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白苏燕与冬至对视一眼,有些糊涂。 男女七岁不同席。 照理就算白木两家关系尚可,木归宜也应当没见过白洛雁几次,怎么突然就对他生了情? 别说是厅里的白苏燕一脸茫然,就是厅外的白洛雁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对木归宜的印象,还停留在白乎乎的肉团子上。 现在出来了一位精致的少女自称是木归宜,他反倒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一副纤细的模样,还是当年那个肉团子? 木归宜也意识到自己行为欠妥,俏脸一红,糯糯的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没用,帮不上什么,所以才想着力所能及的能做些什么。” 白苏燕也反应过来,『露』出笑容来,“木小姐有心了。”不管真的假的,这事关乎闺阁女儿清誉,就当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好了。 白苏燕一直对她保持着客套,木归宜很是难受,看出她并不乐意自己在这久坐,加之这次是瞒着家里出来的,不好待太久。 “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了。”木归宜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心里还是有些失望,但面上还是强打笑容,礼仪谦谦。 “我送你。”白苏燕起身跟上。 木归宜摆了摆手拒绝了,“叨扰许久,还请留步。” 等木归宜彻底走没影了,白洛雁才自厅外走进来,扫了眼桌上的瓶瓶罐罐,对白苏燕道:“准备下,今夜我们去探一探木府。” “木府?”白苏燕很是疑『惑』。 白洛雁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白家与木家一直没什么过大交情,直到父亲他们开始,才有来往,如果……” “如果她真的是荼蘼帝姬,大越应该不放心就她一个人长期孤身深入敌营,还会有其他人,你是怀疑木府有大越旧部潜入?”白苏燕这时要庆幸祖父一直不喜欢母亲,从不给她管家的权力,以致无法『插』手府内大小事宜。 至于木府,其实原来应是林府,同是开国六大功臣之一,只到了木夫人这一代,主家就她一个独女,才不得不招婿入赘。 尽管如此,林府也给足了女婿体面,不仅仕途上全力扶持,而且林府匾额也换成了木府。 ================================夜探木府的分割线======================= 幼时他们常到木府,一起玩捉『迷』藏,对于府上结构还是有些印象的,到不至于『迷』路。 因木家骅治家极严,二更后就不许府中下人到处『乱』走,一律待在下人房中,可一个偌大的木府连巡夜的家丁都没有就太不寻常了。 兄妹两人潜入后,就按先前说好的,一个往书房,一个往寝屋去。 白苏燕到寝屋外时,却见里面依然灯火通明,心下疑『惑』,莫不是木夫人在等木老爷回房歇息? 靠近了才听见一些声音,软语娇喘,听的白苏燕脸红心跳,羞得她立刻窜出院墙。 “什么人!”听这一声喝问,白苏燕唬得一惊,躲进院外假山怪石中。 一人从房内窜出,披散着发,只套了件外衣,搭拉着『露』出纹着妖娆彼岸的肩膀,月『色』朦胧,白苏燕看得不是很清楚,却肯定此人不是木太傅。 第4章 男子一面慢条斯理的整理外套,挡住肩上的彼岸纹身,一面沿着院墙踱步,抬手间震碎不少假山怪石,就是如此大的动静,却也一个人都没有出来探问,这木府着实诡异。 白苏燕凭着身手灵活,尽力放轻呼吸,在假山丛里窜躲,此人武功极高,还不管不顾肆意动手,若只是一个地下情夫,打死她都不信。 男子这般动作几乎拆了半个园子,白苏燕也免不了受到波及,那些碎石崩裂后,溅到她身上,竟深深扎入皮肉,别说正面比拼,就是偷袭也未必得手。 眼看自己几乎没有藏身的地方,男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听见一少女『迷』蒙的声音传来,“谁在那?” 听见这声音,男子一怔后,转头纵身,几个起落窜进房中,少女像是睡梦中被人惊醒,散发跣足,只穿了裘衣,木归宜。 木归宜是被冻醒的,还来不及反应自己为什么在园子里,就听到附近假山崩裂的响动,就跑过来看看。 也只看见满园碎石滚了一地,园子里空无一人,被风一吹,木归宜冷的一个哆嗦,这时她想起那些鬼话奇谈,脸『色』一白,边退后边小心翼翼打量四周,最后闭上眼拔足狂奔。 同时,白苏燕也被白洛雁寻到带出木府,两人一直奔走了两条街,到御河边桥拱下一条悠悠飘『荡』的小船中。 小船里,冬至点亮油灯,看见白苏燕一脸苍白,左手不停滴血,“小姐,这是遇到了高手?” 夏至立刻拿出『药』箱,剪开白苏燕的衣裳,一片触目惊心,碎石片深深嵌入皮肉中,已经被不断渗出来的血给染红了。 白洛雁看着伤口,眉头一皱,心中虽然担忧,嘴上还是冷静的问话,“可看清是什么人?” 白苏燕忍着夏至剜石的疼痛,冷汗涔涔,闻言摇了摇头,“我只看到是个男子,肩上纹着彼岸花。” “彼岸花?”白洛雁眉头皱得更紧,看着胞妹的伤势,心疼的同时也有些懊恼自己没考虑清楚,让她陷入险境。 “夏至冬至,你们看好苏苏,我要再去一趟木府。”说完不等三女作何反应,白洛雁就窜出船舱,消失在夜『色』里。 重回到木府,木府依然是那么寂静,诡异的寂静,较之前,白洛雁更加小心谨慎的在木府后院探查。 木府主寝那依旧灯火通明,窗纸上映出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看身形都是男子。 白洛雁伏在屋檐上,屏息凝神细听他们房里的对话。 “不管来人是谁,这段时间里你都要谨小慎微,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破绽。”这个声音听起来慵懒沙哑,慢条斯理的,又十分空茫。 “诺,属下谨遵圣令。”这严肃认真的正是木太傅,木家骅。 之前的人又道:“虽然你府上少有人走动,方便你我行事,但是同时也方便了别人,该要的巡逻以后也别落下。”木家骅应声。 “还有特别是归宜,她对我们的计划很重要,你要看好她,保证她万无一失!”说这话时,男人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很是严肃认真。 直到听见木家骅郑重领命男人才恢复那懒洋洋的样子,“好了,我也该走了,免得夜长梦多。” “恭送大祭司!” 大祭司? 白洛雁灵活的攀上屋顶,房门一开,一名身形高挑的男子走出来,青丝逶迤,一袭红衫,穿着却不显女气,颇是庄重疏离,脸上扣着一个鬼面,『露』出一双空洞的墨瞳,宛若九天神佛,冷眼看这世间百态。 此人白苏燕不认识,他却是知道,大越祭祀,知天命,他们一脉以彼岸花为世代传承的图腾,在大越地位甚至高于王族。 当年那一战,白洛雁与他交过手,所以认识,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他不过两招就败了下来。 待知天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木家骅转身回到房里,只听一声女子的惊呼,之后就是肉体交合的声响。 *听得白洛雁面上发烫,没想到木家骅看着方正死板,床事上居然喜欢讲一些侮辱人的粗鄙言语。 白府家教甚严,兼之荼蘼帝姬讨厌通房之类的,以致白洛雁至今还是个雏哥,可他也不是女孩子家家,心里也稳得住些,脚下轻盈出了院落,往临时躲避的小船儿去。 小船里,白苏燕的伤势已经包扎好,只面『色』还稍显苍白,见到白洛雁安全,三女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听得白洛雁说出男人是大越祭祀,当然隐去知天命走后的事,白苏燕有些犹豫的开口,“哥哥,你觉得木夫人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 “我在想木夫人是不是被掉包了,之……之前……”白苏燕俏脸泛红,讲话也变得吞吞吐吐,“我……之前……听见……他……他们好像在……在行房……” 好不容易说完,白苏燕羞得马上撇开脸,不敢去看兄长的表情,夏至冬至也是充满羞意,毕竟还有个大男人在居然说这种事,只冬至心里疑『惑』着夫妻行房有什么问题? 白洛雁脸上『露』出难得的惊愕,这木夫人不论她是真是假,但她一女侍二夫这事是千真万确的。 再有知天命说木归宜是日后计划的关键,莫非她亦是大越王室的血脉? 木归宜今年十一岁,如若她今后入宫侍主,一旦生下子嗣,那大越就有了复辟的借口。 若以上猜测成立,荼蘼帝姬为的是兵权,而木归宜就直接渗透大倾王室,冲着君权而去。 荼蘼帝姬、知天命、木归宜,这还只是大越埋下的一部分隐线,不是全部,却已经触及大倾根基,若不能连根拔除,大倾危矣! 久久没听见白洛雁出声,白苏燕心下不安,抬眼偷瞄他脸上表情,见他面『色』凝重,眉头紧蹙,也不像是恼怒她之前说的话失礼。 白苏燕理了理心头的情绪,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白洛雁道:“我在想木府的事,君上和太子有没有察觉。” “多半是有吧,如果是太子的话!”白苏燕心里很是复杂,那晚短兵相接,也看出太子身边的人不简单,之后那两个极善隐蔽,神出鬼没,若不是她当时想着走,往后一瞥,压根没察觉身后还有人。 说到太子,船舱里的气氛再度凝滞,良久,白洛雁开口:“你真的想……” 白苏燕苦笑,“我想或不想重要吗?兄长,我们没得选。” 兄妹俩各自转开脸,重新陷入沉默。 夜探后,木府也没大动作,只是木夫人突发奇想,想整改花园,命工匠改造,夜里也多了巡逻的家丁。 又过了几日,小院再度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头发花白,面上光滑无须,一套青布长衫,揣了把折扇,只那拿扇的手小指总是翘着,讲话亦是尖声细气的。 “白公子,白小姐,咱家有礼了。”来人笑容满面地打了个千,顺道还向躲在后面的白苏燕拱手作礼。 兄妹俩齐齐还礼,白洛雁引他上座,“不知梁公公驾临,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不敢不敢,咱家来是请两位一起去吃个饭,”来人便是当今君上身边的太监总管,梁雨安,他笑着推辞一番后,“就那个福禄楼,雅间,咱家请客。” 吃饭?白苏燕心中一颤,难不成是那位大人? 白洛雁也是想到了,面上表情一滞,还是从善如流的笑道,“劳公公破费了,那我们兄妹俩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好,好,”梁雨安笑得爽快,“那就走吧,这一会儿,席面一定全摆好了,就等我们了,走!走!走!” 早在听他们说要去“吃饭”时,冬至就去房里拿了个帷帽,现在直接上前帮白苏燕戴好,大倾男女大防岁不如前朝那么看重的,但闺阁女子上街都要戴个帷帽遮挡。 梁雨安看着自里间跟着白苏燕出来的两个丫鬟,侧首对白洛雁道:“这两小丫头倒是机灵,特别那个叫冬至的,腿脚挺快的。” “让公公见笑。”白洛雁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对这总管太监暗自提防。 梁雨安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白苏燕接过夏至递过来的宫扇,只觉手上一片『潮』湿,不过这么短短几步路,就一眼看出哪个是冬至,这般毒辣的眼神,这人绝不会仅仅是个总管太监那么简单。 出了门,门口已经停了一辆上好的大马车,车厢可容下六个人并坐,有机灵的小太监搬来登云梯,恭敬地扶着三人上车。 路上,梁雨安突然扯着两人说起一些“皇家秘辛”,比如太子五岁时烧了太傅的胡子,比如太子七岁上树掏鸟蛋,被皇后娘娘打屁股,又比如太子十岁了还在『尿』床…… 白苏燕庆幸自己戴了帷帽,别人看不到她两眼放空,神游天外的呆样。 白洛雁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心中猜测这梁雨安究竟是哪边的人,是君上,还是太子? 福禄楼,号称京城第一楼,环境雅致,服务周全,饭菜鲜美,且保密『性』强,只认钱,掌柜声称,你就算在楼里杀人,只要你拿得出钱,福禄楼就会帮你安排的妥妥当当。 跟着梁雨安进入“天”字号雅间,就听见压抑的咳嗽声,以及一股极浓的『药』味,这种『药』味只在两种人身上闻得见,长年接触『药』物的大夫,以及病入膏肓,汤『药』不离口的病人。 拐过门口的屏风,进入里间,一张大圆桌上已经布好精致的菜肴,一两鬓斑白的中年人,满脸菜『色』,以帕捂口,不停咳嗽,身边围着两名小太监,一个端着放帕子的托盘,一个轻柔的抚背顺气。 兄妹俩对着中年人跪下磕头,口呼万岁,中年人喘过气来,脸上也咳得浮出两团病态的红晕,“平身,坐罢。” “谢君上赐坐。”兄妹俩谢恩后,就在梁雨安指引下坐到中年人,及当今君上,倾泽皇两边下手。 第5章 倾泽皇把手帕随手放到托盘上,之前帮他抚背的小太监走到白苏燕边上帮她解下帷帽,拿着帷帽退到一边。 三人这样坐着,白氏兄妹小心拘谨,眼观鼻,鼻观心,而倾泽皇病得厉害,呼吸粗重,他看起来就连倚坐着都吃力。 良久,倾泽皇徐徐开口:“孤曾经想把‘氐貉’转到台面上来,一方面的确是为了让你们父亲更好为大倾效力,另一方面也是存了私心,想把先祖与白家的约定一笔勾销。” 约定?白苏燕心中疑『惑』,所幸有团扇遮面,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抬眼看去,对面的白洛雁面上毫无表情。 她抿了抿唇,哥哥这幅表情就是表示他早已经知道了是什么约定,但是却瞒着她。 倾泽皇继续道:“可当你们的父亲自作主张把这股力量转到明面上,孤反而更害怕了,怕这些人会壮大白家,就像我们洛氏颠覆大越一样,颠覆大倾。” 说到这,倾泽皇停下来,喘了会气,“或许坐在那个位置上久了,心境也变了,变得再也不相信周围的人了。” 白苏燕搁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垂下螓首,不想让这高高在上的生杀者看见自己眼中的愤怒,她现在甚至猜测,这场战争是不是倾泽皇为了打压白家的手笔。 倾泽皇转头看着面前淡漠的少年,试探『性』地问:“你不恨孤?” 白洛雁对上他那双睿智的眼,摇了摇头,“如果您真想对付白家,大可等白家军与大越残部斗得两败俱伤时动手,您断不会给大越残部留下半点苟延残喘的机会。” “呵呵,”倾泽皇脸上有了些笑意,看起来也变得柔和些,“若是你,孤很放心,那么孤再与你们说件秘辛吧!” 倾泽皇看了眼梁雨安,总管太监躬身一礼,带着两名小太监退下。 “小妹,你也出去。”被突然点名,白苏燕一愣后起身揖礼,跟着一块出了厢房。 那天,倾泽皇与白洛雁说了什么,白苏燕并不知情,她与另外三人在隔壁厢房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白洛雁才过来叫人。 回去后,把白洛雁也没提他们走后说了什么,白苏燕也不止一次的旁敲侧击,可每次都会被他岔开话题,只眼中的冷意多了几分。 那次酒楼会面后,不出三个月,泽皇驾崩,太子玒继位,尊生母王皇后为珝月太后,自此开始便是洛霜玒的时代。 半个月后,登基大典,新皇登基,为倾沧皇,封太子侧妃王氏为从正一品贤妃,摄六宫事,封玉姬温氏为正二品夫人,封号温玉,领襄理之责,封秦氏为正六品贵人。 遵先皇遗嘱,封原白家军统帅白威之女,白氏为从正二品妃,封号妍,领襄理之责。 此道旨意一出,朝廷后宫一片哗然,先不论白氏乃罪臣之后,且她尚在守孝,孝期内岂可议亲? 洛霜玒将先皇旨意出示,满朝大臣轮翻看过确定这是泽皇手书,加之珝月太后也出面作保,其他人等也无话可说。 民间虽然也多有异议,但是死者为大,更何况那是先皇的另一道遗诏,也由不得他们不遵从。 因是国丧期间,一切从简,白苏燕一袭银红从侧门抬入,入主霜泊宫流萤殿。 坐在软轿上,白苏燕想着出门时,兄长那一声沉重的保重,一进入那道门,她就没有人可倚靠了。 兄长不是没有劝过她,每次起了个头,他就自己停下了话,做为一个沙场主将,他已经习惯了不做无用功。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白苏燕立在门口,盯着匾额出神。 “小姐,流萤殿这名字也太不吉利了。”夏至小声埋怨道。 《秋夕》讲的是宫中女子寂寥孤单的生活,流萤殿更像是冷宫里的殿室该有的名字。 “行了,一切都是天大的恩赐,还有本宫现在是妍妃!”最后一句颇有些自言自语的味道,既是告诉夏至,也是告诉自己。 流萤殿这名字听着过于清冷,但内里的一切装饰摆设都是一等一的好,当她在主殿坐下,就有宫人前来见礼。 “奴才周清安领阖宫太监拜见娘娘,娘娘金安。”领头的总管太监周清安,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板着脸,看起来颇为严肃。 “奴婢绿腰领阖宫婢女拜见娘娘,娘娘金安。”看到领头的管事姑姑时,白苏燕不禁一愣,这名为绿腰的中年『妇』女,竟与十年前名噪一时的教坊头牌,翩翩长得一模一样。 当年年少按捺不住『性』子,与兄长在中秋偷跑出去,正好撞上一年一度的花魁游街,看着那些倚在软轿上的各『色』美人,或温婉,或明艳,或清冷,或娇俏,看得人目不暇接。 压轴的翩翩却不是乘轿,而是一袭利落劲装打马走过,论姿容她并不出众,可相比前面妆点出来的美人,她只在唇边挂着一抹慵懒的笑弧,以及眼底的高傲,轻易艳压群芳。 一个美人,如果是正常的走完一个人的一生,待她年华老去,容颜不再,反而不会有人再记得她曾经的芳华绝代。 所以翩翩突然消失了,在她最好的双十年华,倾倒了都城半数男人后,消失得无隐无踪,徒留一群爱慕者为寻她的芳踪而百般疯狂。 “娘娘,娘娘?”被冬至唤了好几声,白苏燕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掩饰地咳了一声,挥手示意底下的人起身。 白苏燕道:“本宫周身的事就由冬至夏至负责即可,其他人等就继续各司其职,”拿过桌上的茶盏,抿了抿,“你们都是司籍司精挑细选上来的,都是懂事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其他的……本宫便不多说了。” “诺。” 白苏燕看了夏至冬至一眼,两人端着托盘走上前分发荷包,“这些都是些小玩意,你们就拿去玩吧!” 底下诸人再次躬身谢赏,“谢娘娘赏。” 按着章程,今晚洛霜玒必定要来这与她洞房,到底在国丧中,不得穿红挂绿,也仅仅是在房内燃起了一对红烛。 当真的躺在那个男人身下时,白苏燕知道自己哭了,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也不是因为这简单肃然的没有一丝喜气的婚礼,只是在和过去的自己作别。 按律,唯有皇后皇贵妃以及四妃才有资格与君上同寝,于是,下半夜,洛霜玒便在底下人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回去东苑的金龙殿。 “娘娘,沐浴用的水已经备好了。”冬至隔着帘帐道。 搭着她的手臂坐起,身子倒没有嬷嬷说得那些酸疼难耐,只披了件斗篷就往后边的洗浴间行去,里面站着一排人,端着各『色』香薰精油皂角,还有经验老道的嬷嬷,在替她擦拭身体时,在她腰眼『穴』位按『揉』,就感觉一股热流自身体里流出。 洗漱完,感觉清爽舒适许多,回到房内,便见一嬷嬷端了晚汤『药』上来,恭谨得跪在地上,将托盘举过额头,“请娘娘饮汤。” 白苏燕问道:“这是什么?” 那嬷嬷面不改『色』回答:“此汤是“石榴红”饮用后即可养颜补气,也利于今后多子多孙多福气。” 夏至笑着上前接过,“多谢嬷嬷,给奴婢罢!” 那嬷嬷也没坚持,“还请娘娘立即饮用,奴婢好回去交待。” 夏至趁递给白苏燕『药』碗时,低声道,“娘娘,只是一般的避孕汤『药』,饮之无妨。” 这一系列流程走完,彻底歇下,已经是三更天了,顿时一天的疲累浮上身来,明日还要去给太后她们请安,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入宫后第二天,为显孝道,新人首先往西苑拜见太后太妃,再是皇后、皇贵妃、四妃,若是所居宫室有主位娘娘,这一圈人之后还要去见见主位娘娘。 可如今,宫中后位悬空,目前位份最高者乃是太后娘家侄女,王贤妃,本来凭她的身份地位做个太子妃也是理所应当,可是若加上她王家便是连续三代出皇后,这不是皇室愿意看到的,于是好好的嫡女被他家赶着送上来当了一个侧室。 而都城中一群名门淑女,论身份地位又极少能与王氏相比,而能与之家世比肩的族中又没有适龄女儿,故而直到洛霜玒登基,正室之位也一直悬空,原本她白苏燕也算一个,可如今,不过是被家族舍弃的弃子。 在霜泊宫中,目前就她一人,入主主殿,是为一宫的主位娘娘,所以最后一条倒是可以省了。 早起梳妆,令冬至梳了个朝云近香髻,戴几支玉簪,衣服也是挑了素雅的,只裙子上一抹水蓝,既不会太过简单失了喜气,也不会太过喜庆失了丧仪。 一切整齐后,冬至捧镜给她照看,问道:“娘娘您看,可还有哪里要改?” 白苏燕正欲点头,洛霜玒缓缓走进来,笑容温和,诸人急忙按规矩行礼,口呼万岁。 “都起来吧!”亲昵地拉着白苏燕的手,让她坐回到梳妆台前,抬手提起一旁点妆的画笔,沾了些化开的胭脂,在她眉间绘了一朵夭桃。 他笑道:“苏苏毕竟是新嫁娘,脸上也该添些红『色』才好。” 尽管昨夜都已经圆房了,但是脸与脸挨得这么近,还是让白苏燕不甚自在,又不好表现出这种不自在,只得垂着眼谢恩。 一块用了早餐后,白苏燕在洛霜玒的陪同下往西苑凤息宫向珝月太后请安。 珝月太后望之如四十许人,然已生出了染上风霜的华发,脸上一些细微的皱纹,还是暴『露』了她所经历的时光痕迹。 “儿臣携新人给母后请安。”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这便是妍妃吗?”珝月太后的声音有些沙哑,“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这是她第一次与这位一身传奇的珝月太后见面,珝月太后看上去有些憔悴,但仍是精神烁利,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有些疲惫,却依然闪着精光。 “是个模样周正的,既然你是先皇所指,哀家作保的,还望你日后修德自持,勤谨奉上,和睦宫闱,绵延后嗣,莫要让先皇与哀家失望。” 白苏燕敛襟揖礼,“承教于太后,不胜欣然,臣妾自当恪守宫规,行规倒矩。” 这些话原该有皇后来说,可宫中没有正宫娘娘,凤印便一直由珝月太后执掌,皇后的一些事务也就由太后代劳。 珝月太后颔首示意身边的人奉上见面礼,一套精致的翠玉头面,一对银镶玉手镯,颇是素雅,与此时倒是相宜。 “珍太妃身体不适,今日不在,你若有心,待会去她那请安便可。” “诺。” 洛霜玒与白苏燕刚坐定,宫门口便有太监唱名,“贤妃娘娘到——温玉夫人到——秦贵人到——” 之后眠月殿总管太监宋寿全入内禀告:“启禀太后,王贤妃、温玉夫人与秦贵人在殿外侯见。” 珝月太后略一颔首,“让她们进来吧!” 领头的女子梳了端庄的十字髻,一套银头面,黛眉杏眼,琼鼻红唇,温婉大气,便是王贤妃。 跟在她身后的两人,一着绿衣,一着天青,绿衣的梳了繁复的灵蛇髻,簪了一珐琅银钗,并两支银步摇,长相明媚俏丽,青衣者仅盘了个圆心髻,无半点装饰,模样清丽,面上淡淡的。 “臣妾携两位妹妹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千岁。”三人下跪拱手,下至于地,引头至地后即起。 在太后一声免礼中,三人转身向洛霜玒行稽首大礼,“臣妾叩见君上,愿君上万岁。” “免礼。” 早在三人进殿时,白苏燕便已起身,待三人行礼毕后,王贤妃与碧衣女子都坐定,青衣的还是立着。 白苏燕出列向王贤妃行空首礼,两手拱地,引头至手而不着地,“臣妾给贤妃娘娘请安。” 在王贤妃的颔首中起身,看座位绿衣者是温玉夫人,向她揖礼,“见过温玉夫人。” 后宫中,洛霜玒身为君主受的时稽首大礼,太后皇后次之,受顿首礼,皇贵妃亦可受之,四妃受空首礼,对其她比自身位份高者行揖礼。 王贤妃笑容温婉,端庄自持,“妍妃妹妹是个知礼的呢!以后还望妹妹修德自持,和睦宫闱,恭谨奉上,绵延后嗣。” 听到这些,白苏燕一愣,偷眼瞟了瞟洛霜玒与珝月太后,两人不愧是母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一个笑得温润,一个垂眸只顾着划拉茶盏。 定了定神,白苏燕道:“谢贤妃娘娘提醒,太后娘娘的教诲臣妾一刻也不敢忘。” 想当皇后?王贤妃只要你姓王,这辈子就注定与后位无缘,一连三代出皇后,大倾历史还没有哪个家族做到过。 王贤妃笑容僵了僵,与温玉夫人交换了一个晦涩的眼神,看样子新来的姐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一旁的秦贵人抬了抬眼皮,注意到洛霜玒与珝月太后眼底的满意,继续垂下羽睫,眼观鼻,鼻观心。 “妍妃妹妹刚来,有些规矩怕还是不知道吧,”温玉夫人掩唇笑道,“先入门者为长,贤妃姐姐肯好心教导你,那是你的福气!” 白苏燕默然,这温玉夫人到底是想帮王贤妃,还是想害她? 第6章 宫室内一片沉寂,王贤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仍是努力保持温婉的道,“是臣妾僭越,怕妍妃妹妹新来不适应,是臣妾多嘴了。” 珝月太后放下茶盏,“贤妃,温玉你们都坐好,妍妃也起来吧!” “诺。”被点名的三人,遵命而行,温玉夫人却是略有些不高兴。 不过这点不满也被王贤妃一个眼神压了下去,看她们之间的互动,白苏燕有些好笑,温玉夫人之前一句话,看似在帮王贤妃撑场面,可是在珝月太后面前,就是*『裸』的挑拨。 教导宫妃,在太后面前,哪怕王贤妃是皇后也要掂量掂量,更何况现在她不是,手中还没有凤印,只有名头上的六宫主事,就算是一宫主位娘娘,也只是个榜样作用,仅仅是在行为上稍加约束,但绝不能摆着架子教导规矩。 不过……这王贤妃却是一个极聪明的,一句认错的话,却说成好心提点新人,一时多嘴失言,顺道把温玉夫人的“失言”也圆了过去。 “嫔妾秦氏见过妍妃娘娘,愿娘娘安康。”秦贵人的屈膝见礼让白苏燕回过神来。 “秦贵人客气。”说着赶忙上前将秦贵人扶起,先入门者为长,秦氏位份虽低,但到底是她们之中最早侍奉君上的人,是所有妃嫔的“姐姐”。 “谢娘娘。”秦贵人脸上并没有因此诧异或者欣喜,仍是平静的。 等四名宫妃按位份重新坐下后,洛霜玒就起身跪安,往前殿上朝去了,于是又是一番跪迎。 洛霜玒走后,才算是真正坐定,王贤妃又笑语晏晏,“本宫看着妍妃妹妹甚是可人,以后大家同在宫里,可要多多走动才是!” 白苏燕并没有说话,只立起上身,垂首作恭谨状,以示尊敬。 王贤妃之后温玉夫人马上接口:“就是,本宫向来心直口快,以后大家就是姐妹,妍妃妹妹到时候可别嫌姐姐叨扰了。” 王贤妃嗔怪的瞪了温玉夫人一眼,“你原来还知道呀,你那哪是心直口快,根本是没脑子!”说完掩唇轻笑。 “哪有,母后你看姐姐她……”温玉夫人侧身要向珝月太后撒娇,却见珝月太后面无表情看着她们。 王贤妃也察觉不妥,与温玉夫人两人齐齐立身拱手请罪,“臣妾失礼,请太后恕罪。” 王贤妃偷眼看珝月太后并不似特别生气,才小声解释,“臣妾怕这些日子母后太过伤悲,才想着彩衣娱亲,使母后开颜,是臣妾考虑不周,请母后降罪。” 珝月太后终是转开眼,叹了口气,面上也显出几分疲累,“罢了,念在你们一片孝心,可你现在算是六宫之首,就应当作出表率,毋要使人笑话,其她人也是,在其位行其事,莫堕了皇家脸面。” 四名宫妃起身行礼叩首,“谢太后教诲。” “早朝之后就是诸王命『妇』进宫执礼,你们也都下去准备吧!”珝月太后以手扶额,挥退诸妃。 依次退出眠月殿,四人往西苑大门缓步而行,大倾为示孝道,不仅新人入宫后先拜太后,而且平日请安,所有轿辇都停在苑门口,步行至眠月殿,表达敬意。 走至九曲桥,白苏燕就向另外三人告辞,“妾身新入宫,虽说太妃娘娘身子不适,但理应前去拜见,就不与姐姐们一道了。” 温玉夫人却拉住她,“本宫与妹妹一道吧,本宫也许久没拜会珍太妃了,怪想念的。” 白苏燕抿了抿唇,有些厌烦这人的不识趣。 这一丝不悦被一旁的王贤妃察觉,她拦住温玉夫人,笑道:“温玉妹妹可别太过热情,会吓到妍妃妹妹的,而且马上就要到安排命『妇』执礼的时辰了,你可别扔下姐姐一人啊!” 温玉夫人被这一拦也明白过来,但还不死心,“妍妃妹妹刚来怕还不识路,那本宫就留下荷叶作陪。” 白苏燕想了想,还是笑纳了,“臣妾在这谢过夫人。” 目送三人走远,白苏燕对一旁站着的荷叶道:“既如此,你就为本宫带路罢。” 荷叶称诺,抬手示意方向,落后白苏燕一步带着她往珍太妃的宫室而去。 因先皇一生征战,后宫嫔妃稀少,算上故去的元配瑾月太后,身边姬妾不过三四人,安稳下来后,也就纳了两三人,这中间也有些人病死西去,剩下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待先皇龙驭宾天,眼下宫中只剩下珝月太后,珍太妃和赭衣夫人,余者皆被亲王接出宫去奉养。 珍太妃一生无嗣,便留在宫中荣养。 荷叶引着白苏燕到珍太妃所在的奉鸾宫,向守门的太监报上名号,等了一会,守门太监回话,珍太妃在小憩,不见客。 “这般是本宫考虑不周,叨唠了。”白苏燕只想摆脱王温两人的纠缠,到真没想过私下拜会珍太妃。 反正待会守丧哭灵,珍太妃也是要出席的,总会见到的。 出了西苑,坐上鸾轿,荷叶还要跟着,被冬至拉住,“今日谢谢这位姐姐了,这里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姐姐莫要嫌礼薄。” 袖中被塞入一个颇有分量的荷包,荷叶一开始是欣喜的,可想到主子的吩咐,就要推辞,冬至自不让,推来推去的,白苏燕的鸾轿已经走远。 冬至将荷包塞入荷叶手中,笑盈盈的,“姐姐莫不是嫌我家主子礼薄?” 知道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荷叶道:“哪能啊,只是无功不受禄,既然妍妃娘娘赏赐,那奴婢就厚着脸皮接下了。” 冬至道:“那就不打扰姐姐了。” “好的。”虽然回去后可能会因办不好差挨骂,荷叶掂了掂袖中的荷包,但是这也值得了。 一上午执礼哭灵,白苏燕哭得眼睛干涩,喉咙沙哑,膝盖也跪得生疼。 回到自己宫室,早已备好午膳,见她回来,刚在榻上坐下,就有机灵的小丫头立刻奉茶,给她『揉』膝盖。 茶刚抿了一口,就听得外面太监尖利的声音,“君上驾到——” 白苏燕起身领着一众宫人快步走向前殿跪迎,“臣……臣妾恭迎君上,愿君上万福金安。” 大约是心里仍有一丝不甘,白苏燕在自己名义上的夫君面前,还是有些不自在。 洛霜玒含笑将她扶起,“苏苏不必紧张,孤只是来看看你可还适应。” 苏苏?白苏燕心中有些微苦涩,这本是她的小名,原是亲近的人对她的爱称,如今被他唤来……无端觉得讽刺。 可是面上,白苏燕还是挂着得体的笑容,“臣、臣妾一切都好,谢君上关心。” 洛霜玒顺手将人揽过来,往桌案走去,“苏苏也不用急,先好好适应下宫中的生活再做他想。” 被他搂住,白苏燕的身体一僵,偷偷瞧他温润的侧脸,似乎并没有介意,低声称诺。 分坐在案几两侧,洛霜玒便挥手让宫人退下,然后就一直笑盈盈地看着她,看得她十分不自在。 “近来君上必是劳累,这鱼很是新鲜,君上尝尝。”白苏燕夹了一筷子红烧鱼放入他前面的碗碟,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洛霜玒也配合,自己动筷剔了鱼刺,放入嘴里,“不错!” 而白苏燕看着他剔出的鱼刺,很是尴尬,她从军多年,凡事讲究亲力亲为,父帅治军严厉,与士兵同甘共苦,绝不会因为她是他的女儿而有所优待,可在这宫里显然不适用。 哪怕入宫前临时有宫里来的嬷嬷恶补一番,终究时间太短,细节上总有差错。 看出她的不自在,洛霜玒笑道:“且不急,可也要早日适应为好。”白苏燕倾身行礼称诺。 洛霜玒也不再为难,转而问道:“今日下来,与其她几位姐妹相处得可好?” 白苏燕在心中斟酌一番,才回道:“贤妃娘娘端庄自持,颇为大度,温玉夫人是个心直口快的。” “端庄自持,她一个贤妃暂且主理六宫诸事,自该端庄自持,恪守宫规,以己作则,但大度却不是她该做的。”洛霜玒脸上笑意不减,眼中却蕴藏着冷意。 “至于秦贵人,很是文静。”白苏燕对这个秦贵人是有些在意的,因为她太静了,一举一动都与这座宫殿格格不入。 洛霜玒有些压抑的瞥了她一眼,道:“怡人原本是有个青梅竹马的,但因母后做主,所以她……咳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转开脸去清了清嗓子。 白苏燕也是一愣,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一茬,难怪这秦怡人对一切都可以淡然处之。 洛霜玒道:“总而言之,苏苏你先尽快习惯这宫中的生活,之后的事才好提上日程。” “诺。” 天子守丧二十七日足矣,后宫嫔妃自然而然也该除服,其中也包括她这个妍妃。 既嫁入了天家,娘家于她便是臣,断没有主子为臣子守孝的道理。 沉寂了些许时日的后宫,这才开始有了一丝热闹。 晨起梳妆,夏至拿着一支水晶发钗在她鬓边比划,“娘娘,您看是这只钗子好,还是刚刚的蝴蝶步摇好?” 白苏燕看了眼妆匣里的珠钗首饰,“尽管国丧已过,但是还是简雅些好。”毕竟那是她的爹娘。 “娘娘时候还早,先用些粥品垫垫胃罢。”冬至端着粥品小菜走进来摆在案上。 请安在这宫里是必修课,原本该是由皇后领着一众妃子去给太后请安,如今这项活计只得让王贤妃先代劳了。 王贤妃的雨歇宫与她的霜泊宫还是有些距离,白苏燕刚到宫门口,正好碰见秦贵人慢步走来。 看见她,秦贵人恭顺的屈膝一礼,“嫔妾见过妍妃娘娘,愿娘娘安康。” “秦贵人客气了。”白苏燕含笑将她扶起,心中则疑『惑』秦贵人就住在隔壁的风止宫,怎么来的比她还晚? 第7章 秦贵人仍是梳了个圆心髻,簪一对珐琅银钗,并一朵时令绢花,内着烟纱散花裙,外套莲青『色』薄罗长袍,拢着一条披帛。 面上还是淡淡的,不悲不喜,起来后就退到白苏燕身后。 白苏燕看了她一眼,暗自腹诽,这人是特别喜欢圆心髻吗?都没见她换过样式。 不等白苏燕再想其他,一名俏丽的大宫女上前行礼,“奴婢言诗给两位娘娘请安,贤妃娘娘怕妍妃娘娘不识路,特命奴婢在此等候。” “免礼,娘娘真是有心了。” “谢娘娘,”言诗起身退到一边,“娘娘请随奴婢来。” 看到她们两人相携而来,王贤妃与温玉夫人一愣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看着不声不响的秦贵人,眼神耐人寻味。 白苏燕与秦贵人按位份一前一后跪拜行礼,王贤妃让人把她们扶起,笑道:“本宫还担心妍妃妹妹找不到路,没想到和秦贵人一块来了。” 王贤妃今日梳了精致又不失端庄的惊鹄髻,金海棠珠花步摇,并一对金镶玉簪,眉间玫红扇形花钿,夹金线绣海棠缎袍,腰间垂下的绶带上,织成五彩六尾的鸾凤图案。 白苏燕倾身谢道:“谢贤妃娘娘体恤。” 待人坐定,王贤妃道:“再过几天,便是册封大典,到时候就是真的一家人,以后还要多走动才是,一起品茗谈心,免得生疏了。” 虽然之前已明发圣旨给诸人定了位份,但是国丧期间,册封妃嫔与礼不和,一切都推到国丧之后,故而王贤妃有此一说。 “时辰也差不多了,该给母后请安了。”由王贤妃领头,带着一溜人往西苑行去。 珝月太后长发松挽,用一支金累丝凤簪固定,脸上只略扑了薄妆,一袭暗红曳地绣九尾金凤长袍,端的雍容大气。 请安后,太后免礼,四人按各自位份落座。 珝月太后扫了一眼在座,“君上的后宫未免太过单薄,然又不到选秀的时候,哀家做主给君上册了两名苑人。”这话来得突然,在场之人都有些愕然。 愣完后,白苏燕立刻调整成温顺的妃嫔模样,她不过是一个妃子,有什么资格过问这些事。 坐她对面的秦贵人看了眼诸人的反应,又垂下眼,仿佛没听见过一般。 王贤妃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露』出温婉的笑颜来,“母后赐下的人,一定是顶好的。” 温玉夫人笑容有些僵,倒也没把不满摆在脸上,可桌子下的一双手硬是扯坏了袖口。 珝月太后叹了口气,“说不上顶好的,只是看着好生养,君上至今无嗣,这可如何是好?” 王贤妃与温玉夫人皆是黯然,两人前者在君上身边三年,后者一年,可至今仍无一儿半女的。 珝月太后道:“既然你们没意见,那流苏你去把人带来。” “诺。”太后身边的嬷嬷,奉命退下。 不过这一盏茶时间,流苏便从侧殿带进来两名梳着元宝髻,着粉『色』襦裙的少女。 看到这两人的模样,王温二人悄悄松了一口气,温玉夫人扶了扶发髻,甚至是有几分嘲笑的味道。 正如太后说的,两人容貌皆不出『色』,一人叫窈窕,却长得十分喜气,圆圆的脸上两个圆圆的酒窝,身段有些丰腴。 另一个叫琴瑟,相较一般女子而言,显得有些高壮,长得只能说是周正,看起来很是木讷。 “奴婢窈窕/琴瑟叩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金安,”两人拜完太后,再拜在座妃嫔,“奴婢见过诸位娘娘,愿诸位娘娘安康。” 珝月太后道:“此二女,哀家做主给她们一个苑人身份,内务府也都挂上了绿头牌,给后宫凑个六六大顺,比一桌叶子牌要强。” “母后说的是,是儿臣思虑不周,疏忽了。”王贤妃作为后宫掌事人自要第一个出来认错。 温玉夫人扁了扁嘴,一脸委屈,“姐姐空有一个主事的名头,内里这些事姐姐也不好阵『插』手,母后您要帮帮姐姐,帮帮您的侄女啊!” 白苏燕狠狠掐了自己几下,才没笑出声来,这温玉夫人跟王贤妃真的没仇吗? 先不说凤印现在是在太后手上,就说她每次讲话听着像是在帮王贤妃,可讲的话都模棱两可,听在不同的人耳里都是不一样的。 珝月太后瞥了她一眼,才转头对王贤妃道:“你若有个一儿半女,也不会就这点分量,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闻言,王贤妃面有喜『色』,脸上也带出了两朵红晕,这一番话变相是同意只要她生下孩子位份便可再往上抬。 “好了,也到下朝的时辰了,你们都回去等着翻牌子罢。” “诺。” 翻牌子并不意味着侍寝,仅仅是白日里伴驾,只是到了晚间,顺道侍寝的可能『性』很大,前提是君上不会想到再翻次绿头牌。 回到流萤殿,白苏燕在外人面前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若她一开始就是入宫的秀女,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抵触了……吧? 冬至与夏至对视一眼,示意殿内的小宫女下去,才小声询问,“娘娘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白苏燕摇了摇头,“只是这宫里的人心思都七万八绕的,应付着有些累。” 夏至扶着她在榻上坐下,叹息道:“若没这些事,只怕娘娘也不会入宫来……” “住口!”冬至皱眉低声叱道,“你想害死娘娘吗?”夏至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小脸刷得白下来,捂住檀口,一双杏眸不安的打量四周,没看到什么人才放下手来。 白苏燕理了理鬓边碎发,“好了,既入了宫,就要早些适应,谨言慎行。” 嘴上这么说,她心中亦是感慨,若没这些事,三年后就19了,过了选秀的年纪了,今年是差不多要准备嫁人又或者她仍是在战场上驰骋。 “妍妃娘娘,”绿腰在门口揖礼,“启禀娘娘,徐公公来接您前去伴驾。” 白苏燕顿时有些紧张,深呼吸几次,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本宫知道了,你去请徐公公去前厅喝茶,本宫稍稍梳洗马上来。”绿腰领命去了。 换了件裙摆绣几朵红梅的绸裙,眉间点了一抹绛红,戴上一副红宝石耳环,揽镜自照,也像个伴驾的样子了。 扶着冬至的手到了前厅,一名二十岁不到的公公上来见礼,“奴才见过妍妃娘娘,愿娘娘安康。” 白苏燕:“劳烦公公久候,这是一点心意,公公拿去喝茶罢。”抓了两把金瓜子放在冬至拢起的双手里。 “娘娘这样说,可是折煞奴才了,”徐公公一面躬身说着,一面笑逐颜开接过冬至捧过来的金瓜子,“如此,奴才就谢过娘娘了,软轿已备好,可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带上?” 白苏燕,“可以了,莫让君上久候了。” 软轿一路平稳,却没有按往常去东苑,反而往御花园方向,七拐八绕的,远远望见一座建在假山石上的凉亭中面对面坐了两个人,走到亭下,却只有洛霜玒一人。 下了轿,行礼后,洛霜玒亲自拉着她进亭子里入座,“这是上贡的新茶,苏苏尝一下。” 白苏燕不懂茶,只知道喝茶的顺序,青花瓷中清澈的茶汤,茶香氤氲,入口……真的就比水苦了一点,涩了一点。 “如何?” 白苏燕放下茶盏,垂眸恭顺道:“既是贡品,自是好的。” 洛霜玒扬了扬轩眉,抿了一口清茶,“其实今年的新茶还没开采。” 白苏燕偷觑一眼,看他并无异『色』,依旧恭谨,捉『摸』着说话,“臣妾愚笨,不懂这些雅事,请君上恕罪。” 洛霜玒放下茶盏,以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她,“苏苏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孤不是要你变得与后宫里的女人一样,一个人若是不知道自己的定位是什么就会走错路,你先回去好好想想罢。” “……诺,臣妾告退。”白苏燕一时间也有些『迷』糊,她明白自己如今的境遇,能入宫便是还有利用价值,只是不知他要她做些什么,而且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难以同时兼顾两个身份,她是洛霜玒的妻子,亦是他的妃子。 先头,洛霜玒提议过,完成他们之间的协议后,她就可以改头换面,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去生活。 可是,改头换面,舍弃名姓,她还是她吗? 所以入宫后,就没想过再出去,她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却发现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一份不甘。 白苏燕走后,一名俊朗的少年手持茶盏,缓步踱入亭中,“啧啧,皇兄你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让我大倾一代女将变得如此温婉恭顺,让人都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弱女子,是死守玉函关七天七夜的白家阿苏。” 洛霜玒替他续上清茶,“她只是还没找到自己的位置罢了。” 少年的眉目与他有五分像,只是更硬朗些,“讲真,如果这白苏燕真的……” 洛霜玒斟茶的手一顿,很快恢复自然,放下茶壶,“看在他兄长的面子上,孤保她一世荣华,再说没了一个白苏燕,还有其她的人可替代,对了,十弟,过两天你就要去北境巡视了。” 十皇子,洛霜玙将茶水一饮而尽,颇为潇洒,“皇兄放心,不出一年,皇弟定还你一个清静的北境!” 洛霜玒摇了摇头,语气无奈,“莫要逞强,自身安危为上。” 另一面,白苏燕心中烦闷,便半路下轿,只带着冬至在御花园中闲逛,皇家御园,自是被专人照料,收拾的妥帖,一年四季都是繁华盛景,美不胜收,只是在她眼里看来却只觉得刺眼。 过了一弯拱桥,隐约听见铮铮琴声,白苏燕下意识去听,是《出塞曲》,弹琴之人手法娴熟,虽用的古琴,弹来少了琵琶的悲怆,多了些平和清朗。 弹琴之人在桥头供人小憩的石桌旁,圆心髻,莲青『色』长袍,不是秦贵人,又是谁。 秦贵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来到而停下,琴曲缭绕,琴边香炉烟雾袅袅。 白苏燕抬手制止宫人出声,静静站着聆听,昭君出塞,美人远嫁,为国为家,自此山高水长,不见故乡雁,死后可有魂归故里? 一曲终了,秦贵人起身见礼,唤回白苏燕游『荡』的思绪,“秦贵人请起。” 秦贵人:“是嫔妾惊扰了娘娘,还请娘娘勿怪。” 白苏燕勉强笑笑,秦贵人带着几分试探的问道:“嫔妾看娘娘面有优『色』,不知能否让嫔妾知晓?” 白苏燕有些意外,心生警惕,秦贵人坦然与她直视,“嫔妾只是想能帮上娘娘一二。” 心中几分迟疑,有些事也是身边的人不能解答的,君上说,秦贵人以前是有个青梅竹马的,若非太后旨意,她应当是嫁予她的竹马。 “只是有些烦心,秦贵人可愿与我同游?”白苏燕出声相邀。 秦贵人一礼,“自当从命。” 两人令宫人远远跟着,相携走了一会,白苏燕才开口,“听闻秦贵人以前是有一位竹马?”一面说,一面观察秦贵人神『色』。 秦贵人闻言,只做一笑,“娘娘是想问若无太后的旨意,嫔妾是否还会入宫侍主?” 被她一语道破,白苏燕有些不自在的转开眼,“是妹妹唐突了。” 秦贵人:“娘娘以前若不生在白家,是否就一定不会上战场了吗?” “这……我不知道,可是我偏偏生在军武世家,保家卫国是我白氏儿女一出生便有的使命。” “那……若无令尊的意思,娘娘便不会上战场了吗?” “我……”白苏燕一想,突然就释然了,“是我魔怔了,困入死局,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秦贵人柔柔一笑,“人这一世不会只有一样重要的东西,然而所有事物都有个先后,像娘娘以前,先是大倾的一军将领,然后才是白将军承欢膝下的女儿,不是吗?” 第8章 曾几何时,她在心里暗暗许愿,愿嫁一位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自此与他生死相随,就像她的爹娘一样。 然而现实却是,娘亲狠狠地往父亲胸口扎了一刀,亦像剖开她面前那层隔开俗世的薄纱,呈现在她眼中的世界,原来并没有那样的美好。 沐浴、更衣、上妆,然后乘着“芙蓉帐”往紫宸殿侍寝,“芙蓉帐”是宫中对接送妃嫔侍寝软轿的戏称。 圆顶的软轿,垂下的帷帘上以金线勾勒并蒂芙蓉,帐下悬着精巧的银铃,软轿走动间,铃声清脆,回响在寂静的夜『色』里。 这黑夜里,多少女人听着这铃声,期盼能停留在自己宫室门口,又听着这铃声,失望了多少次,红颜易老,多少春光葬送在这座红墙之内,曾经又有多少次,她站在墙外同情墙内的人,如今,自己也是这红墙里的一抹春光。 紫宸殿的宫门在自己身后徐徐关上,殿内宫女引着她走入内殿,立刻有一群人围上来,解去她身上的披风,『露』出仅着薄纱衣的玲珑身段,抽走挽发的钗子,三千青丝如瀑垂在肩背,扶着宫人的手坐上龙床。 “奴婢们先行退下。”走在最后的两人将隔绝内室的帷幕放下,挡了里面的光景。 “苏苏,觉得困乏吗?”转过头,洛霜玒一袭青衫自屏风后出来,温润如玉,笑容和煦。 “臣妾参见君上,君上万福进安。” 他缓步走来,将她扶起,拉着她绕过那座水墨屏风,第一眼,白苏燕看到的是一幅军事地图,详细的描绘了各地细节与军事驻扎点,只是…… “苏苏觉得如何?” “宏图雄伟,只是……只是和臣妾以前见过的不一样。” 洛霜玒轻笑道,“这是十年后的大倾版图,亦是孤的毕身追求,收复失地,四国一统,孤要我大倾国富民安,兵强马壮,远胜今朝!” 白苏燕一瞬间的惊愕,而他的眼中充满了自信与狂热,以及逐鹿天下的野心,“苏苏可愿助孤一臂之力!” 伸到她面前的手,手指修长,指间带着薄茧,这双手的主人是这天下之主,十年后的大倾啊……她单膝跪下,行了将领之礼,“臣愿为君上效犬马之劳!” 即使昨夜侍寝,身体不适,隔日还是要早起请安。 王贤妃笑容温婉,出言关心,还絮叨了些她自己所知的“君上的喜好”,以示大度。 温玉夫人倒没说什么,只是脸『色』讪讪,听闻她近来为了生子,别说求神拜佛,苦汁汤『药』,甚至连一些巫蛊之术都在暗暗打听。 一日两日,王贤妃还能平静,三五日,她笑得勉强,娥眉微蹙,十天半个月,她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了,而温玉夫人早沉不住气,和白苏燕翻了脸。 这日例行请安毕,君上再度翻了妍妃的牌子,温玉夫人再也忍不住,直闯流萤殿,甩了白苏燕一巴掌。 这一巴掌后,妍妃受惊,以致“流产”,之后又心思郁结,卧病在床,自此闭门谢客。 沧皇近日本就政事不顺,又出了此等大事,怒火中烧下,先是斥责王贤妃总理后宫有失,抄写《女则》、《女训》各两百,再是罚温玉夫人闭门思过三月,撤了她的绿头牌。 洛霜玒这一起“君王之怒”,加之太后也因为失了一个“孙子”心情不好,后宫诸人个个提心吊胆,秦贵人除了请安,更是不见传召不出寝宫一步,两个苑人也是不敢穿戴些花里花哨的衣物饰品。 主子们如此,做下人的更加是缩着脑袋,走路都踮着脚,深怕惹了宫里两尊大佛。 北苑纨素庭——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怨歌行》西汉·班婕妤 纨素庭内囚禁的原是一些受家族牵累的女儿家,父亲叔伯,或者兄弟犯了事,为了保自家男儿,拿女眷替罪,削为贱籍,贬为宫奴,每日受苦受累,做的都是最下等的活计,且就算君王大赦天下,这里面的人也不包括她们这些罪奴,真正“恩情中道绝”。 一口井边,三三两两围着洗衣的女奴,宫里有专门为贵人洗衣的司衣司,而她们则给宫女洗衣呼喝。 “贞妹,我来我来,这种粗活我来干。”一长相清秀的小太监抢过一名站在井边提水的女奴手中的水桶,帮她打水换水。 其她人对此见怪不怪,有相熟的还出声调侃,“哟,乐公公又来咱们这『摸』鱼来了,担心李公公知道了,打你板子。” 乐公公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傻笑,而他旁边的贞奴一脸担忧,他安慰道,“放心,没事的,今儿个师傅出去办事了,我没事就来看看你。” 贞奴叹了口气,“兴哥,你放心,我在这都习惯了,而且也出不去,做好分内事便好,倒是你不比我,若被他人知道你不在职,主子一个脾气不好,可就……” 乐公公拍了拍贞奴的手,让她宽心,又在她耳边低声道,“这几天,师傅说过几次要提拔我,你且再耐心等我些日子。” 贞奴道,“我信你,可兴哥你也要小心,一切以明哲保身为重,反正我们现在已经在一块了,我也不求别的了。” “唉,贞奴,今儿轮到咱俩去洗浴池了,你可快点儿,别耽误了!”另一名女奴怕他们黏黏糊糊,磨磨蹭蹭连累自己,忍不住出声提醒。 “好的,马上。”这样一来,贞奴也不好再说什么,加快手上清洗的速度。 充为罪奴后,他们都被剥夺了姓氏,只取名字末尾一字,加上一个奴字称呼,如她这般被人唤作贞奴。 宫内专门设了浴池,筑天门宫,自宫外引来山涧温泉,专供宫中贵人所用,每隔三日清洗一次,保证浴池洁净。 关上放水的阀门,等着浴池中的水放干净了,一堆女奴在天门宫管事嬷嬷呵斥中,撩起裤腿,束起袖口,赤着脚,提着水桶,沿着阶梯进入浴池刷洗。 浴池占地宽广,又要清洗冲刷三遍方止,极为耗时,等最后一遍洗刷完,贞奴扶着腰,挪动着酸麻的手脚爬上池壁,虽然累了点,但是今日回去便能多些时间休息,也是不亏。 “好了,你们等着池子满了,水干净了,就都回去罢。” “谢嬷嬷。” 刚松了口气,殿门口就传来一阵混『乱』,浴池的值守宫女好像在劝阻什么,可声音却是又娇又软,没有平日里的半点气势,这是有贵人来了? 不等贞奴再想,天门宫的大宫女匆匆跑进来,呵斥,“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的,拿上东西快走!快啊!” 女奴们低着头挨训,纷纷拿上东西按来时的次序排好,弯腰往宫门快步行去。 “君上!”宫门口的宫人们再也拦不住人,领头的大宫女和管事嬷嬷看到来人下意识的跪下行礼,女奴们听见这一声,早慌了神,只知道跟着跪下。 被唤作君上的男人浑身酒气,声音中充满了不耐烦,“滚开,你们别拦我!”男人步伐不稳,踉踉跄跄的向浴池走去。 宫女们不好再阻拦,管事嬷嬷低声对女奴门道,“你们聋了吗?君上要沐浴,你们还杵在这干嘛?” 女奴们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好小心拎着东西,用膝盖往门口挪动。 贞奴排得有些靠后,暗恨前面动作太慢,又不敢出声催促,手心里紧张的全是汗。 “恩?你们走什么呀?” “啊——”惊呼声中,一名女奴被君上拉起来打量,“真丑。”说着把人推开。 他一个个拉起来,一个个打量过去,到了贞奴,她吓得撇开脸,骨子里的教诲令她不敢直视龙颜,又被人强行掰回去。 那是一双深沉清明的眼,哪里有半分醉意,一瞬间,贞奴脑海中有个荒诞的念头,这个人是故意的! “长得不错,就你了!” 不待她反应,人已经被扛到他的肩上,往浴池走去,“不要!”还没挣扎几下,贞奴只觉得背上几处『穴』位一麻,身体便是绵软无力,喉咙哽塞,一字一句也吐不出。 “君……君上,不可啊!” “他是一个女奴啊,君上!” “君上,三思啊,君上!” 混『乱』的场面,嘈杂的声音,随着身下人平稳的脚步,都被那重重薄纱隔开。 沧皇醉酒于天门宫,临幸一女奴,并有意收入后宫的消息在朝野上引起轩然大波,停滞已久的新政推行,又再度被提上日程。 后宫内同样也是一片哗然,太后震怒,招来后宫所有嫔妃至她宫内,别说罚禁闭的温玉夫人,就连在“静养”中的白苏燕也用软轿抬来。 “你们对此事,有何见解?”珝月太后冷着脸,眼带怒气,扫过在场诸人,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诸人面对太后斥责,皆不敢顶撞,只能认错,“是吾等失职,请太后降罪。” 珝月太后冷哼一声,“降你们的醉有什么用,现在你们要想的是怎么阻止君上封那女奴才是正经。” “什么?”王贤妃一脸惊愕,“君上还要给那女奴一个名分?” 后宫里每一个女人,作为一国之主的洛霜玒都能沾,他想临幸谁,就算是皇后也只能劝谏,不能阻拦。 君上临幸女奴,若无此事之前,也不甚要紧,只要悄无声息的抹过就好,可要给一个名分那就是大事! 莫说是皇室贵族,就是寻常人家也不会娶一个贱籍的女奴做『妇』,民间有一首歌谣: 朝阳起,勤赶集,菜口牵来十文奴。 日正午,人方起,菜口路过千金『妓』。 十文奴贱价人若土,千金『妓』高价人似玉。 宁娶千金『妓』,莫要十文奴。 “君上这是……”王贤妃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话来形容。 珝月太后似乎也是恼怒,“君上的意思,是要给人除籍,再封个常在。” 一时间,诸位妃嫔脸『色』各异,王贤妃:“这自大倾立朝以来,从无此等先例……”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更不代表以后没有。”悠然自得的男声如清泉流淌进殿内。 殿内宫妃连忙调整仪容姿态,跪迎两侧,“臣/嫔妾叩见君上,愿君上万福金安。” “苏苏怎么跪着,地上凉。”说着,洛霜玒亲自弯腰将人扶起来。 “谢君上。”白苏燕也配合的装作柔弱,顺势靠进他怀里,果不其然,两道视线立刻如针芒一般扎在她背后。 “母后,此事她们也不懂,让她们都退下吧!”这是洛霜玒出现在这的第二句话。 珝月太后思索片刻,沉着脸挥手,“你们退下!” “诺。” 靠在夏至身上,慢悠悠的走出宫门,离开前免不了被温玉夫人酸几句,白苏燕以袖掩面轻咳,作一副要晕不晕的模样。 “行了,你少说两句,还想再关三个月的禁闭吗?”嘴上这么说,王贤妃心上约莫还是不甘,上轿前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看样子这贞奴对君上还有些利用价值,否则也不会把她拉出来吸引王温两人的注意力,至少在新政确定实施前,这贞奴是不能出事的。 所谓的新政便是那条以子女替罪的律例,已经存在百来年,原来是孝女,元琦为了年迈父亲避免流刑而写下血书,跪于都城衙府,不说求情,而是自请替父服役,使得年迈老父能颐养天年。 这本是一段孝女佳话,为此当时的君王,还出了一条年过七十者,若有子女替罪,可免的律法。 可是时移世易,这条律法渐渐变了味,成了官宦人家独有,甚至替罪成了女子专属,为了保家中男儿,『逼』着家中女子替罪,若不去,便是不孝,是忤逆父母,不亲近手足,是心如蛇蝎。 而这贞奴便是如此,她哥哥不争气,和人在青楼里争风吃醋,打死了人,家里人就拿她这个庶女给哥哥顶罪,一待便是六年,如今已是十八岁。 第9章 相对前朝与北苑的轩然大波,南苑这边相对平静了些,依然井然有序。 得知南苑这边要添人,窈苑人与琴苑人也没什么反应,甚至前天太后也没召见她们,这后宫从来都是北苑妃嫔们表演的舞台,从没有她们南苑的人什么事,自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南苑妃嫔比不得北苑里的,平日里连去向太后请安的资格都没有,除非特殊节庆,除此之外,她们只能待在这里,乖乖等着君上偶尔想起她们来能翻一回牌子。 人微言轻,北苑里的人都没话说,更何况她们两个南苑的苑人。 南苑春宫柳叶院—— 贞奴躺在绵软的床榻上,脸『色』苍白,一双杏眸已经哭得红肿,完全没有一点被临幸的喜『色』,反而充满惊恐与慌『乱』。 刚被提拔做了新主子身边的总管太监乐公公,端着汤『药』,匆匆进来,看到她这幅模样,心如刀割,却又无可奈何。 将汤『药』放到床头矮几上,他凑到床边,唤道,“贞妹,贞妹,是我啊,贞妹!” 被人唤回神,贞奴努力睁开眼去看面前的人,“兴哥?兴哥!”她一看见熟悉的人,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扑进他怀里恸哭起来。 乐公公几次抬手,想到两人如今的身份,又只能悻悻放下。 待她哭够了,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乐公公搓了把面巾替她净面净手,如此后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间,你就……” 一被问起这事,贞奴整个人就陷入惶恐,“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兴哥,你相信我,君上……他根本没醉……他也没碰我……让……让太监用钗子……”说到后面,她又呜咽着哭起来。 听她颠三倒四的解释,乐公公亦是悲痛,她一名女子遭到这般的羞辱,他一个废人,除了让她趴在自己怀里哭,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肖常在这样是在埋怨君上吗?这可是大不敬啊!”梁雨安领着两名端着托盘的小太监走进来,一人手中是三尺白绫,另一人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看这手笔,两人顿时都面如死灰。 梁雨安挥了挥拂尘,“这三尺白绫就不用老奴多说了,这碗安胎『药』是太医院院首亲自熬制的,肖常在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选哪个才是最好的。” 贞奴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走至两个托盘前,视线来回慌『乱』打量,抿了抿唇,抬手向那白绫,却听见乐公公哀求的一声“不要”。 手顿了良久,终是转了个弯捧起那碗汤『药』,脖子一仰,喝的一干二净,『药』不愧是太医院院首熬制的,不过片刻,腹中便传来一股绞痛。 端着碗的手抖得如风邪病人,手指一松,上好的青瓷玉碗摔成了碎片,贞奴捂着小腹跌坐在地,白『色』的裘裤渐渐被血染红。 乐公公往前爬了几步扶住她,看到那一滩血迹,嘶哑的喝问,“你们给她喝了什么?” 梁雨安冷冷的看着他们,“奉君上口谕,即日起,撤销肖氏罪奴身份,充入良籍,封四品常在,赐住春宫柳叶院,念肖常在胎气不稳,需得静养,就不用谢恩了,钦此。肖常在,望日后好自为之。” 一个女奴有孕,现在或者应该称为肖常在了,君上有旨,令其闭门静养,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 北苑雨歇宫柳『色』殿内—— 温玉夫人气得砸了一地的瓷片,王贤妃来时,差点没被扎到脚。 “够了,你有时间在这撒泼,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复宠才是正经!” 温玉夫人被这一呵斥,顿觉委屈,“贤妃姐姐,你怎么也帮着外人来欺负我啊!” 王贤妃冷哼一声,“我若想踩你,就不是看你被关禁闭,而是直接让君上褫夺封号,把你打入冷宫。” 温玉夫人闻言也稍稍冷静下来,脸上堆起笑来,欲走近王贤妃,不想踩中一块碎瓷片,疼得直跳脚。 温玉夫人恼火的冲七手八脚的把她扶上榻的宫人撒气,“你们眼瞎吗?都不提醒下本宫!” 王贤妃看不下去,“够了,『乱』什么,赶紧把这一地的东西收拾了,『乱』糟糟的成何体统!” “诺。”宫人们应声麻利地收拾起来。 温玉夫人看着王贤妃还站着,忙招呼道:“姐姐别站着,快坐啊!” “我倒想有个地方能落脚!”王贤妃瞪了她一眼,她来了这么久,才想到要招呼她坐,这温氏不敲打下是不行了。 温玉夫人躺在榻上,扁扁嘴,“我这不是为姐姐打抱不平,哪知道白氏那小蹄子居然敢用孩子算计我们,还真是舍得下成本……” “够了,眼下你还能在这儿发威作福,君上已经对你留情了,”王贤妃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否则光你伤害皇嗣这一点,就足以让你连降三级有余!” 温玉夫人见王贤妃是真的上火,小心的问:“那依姐姐之见?” 王贤妃连着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下,最要紧的不是纠结妍妃的事,而是那个女奴的事。” “提起那个贱人我就更来气,她是什么身份,竟然、竟然……呜——”温玉夫人满面羞红,说到后来居然掩面痛哭起来。 北苑妃嫔全都来自名门,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平日那些来自民间的妃子,她们难以碰头,也就罢。 可是居然来了一个罪奴之后,还是她们名义上的姐妹,想着以后有这么一个女人冲你喊姐姐,莫说温玉夫人是这反应,就连标榜大度的王贤妃也觉得膈应。 细想之后,王贤妃总觉得这其中哪个环节错漏,可惜她身在后宫,一应消息有限,短时间内难以理清前龙后脉,不过她肯定肖氏的孩子是保不住的。 这样一想,王贤妃反而不急了,后宫女人依赖的无非就三样,过硬的家世背景、君王的宠爱和子嗣。 玉手轻轻抚上小腹,想起当年的事,王贤妃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温玉夫人也注意到她的动作,料她又想起旧事,便不敢再言语,连动作都放轻,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温玉,”王贤妃坐到榻上,拉住她的双手,笑容温婉,“你放心,且不说自洛氏开朝以来,没有女奴为妃的先例,再说姑母就头一个不答应,后宫之事,只要姑母不点头,君上也不可能一意孤行。” 温玉夫人怕她旧事重提,此刻只敢顺着她的意,讷讷的点头。 王贤妃看她上道,笑容也越发柔和,“你现下最要紧的是复宠,妹妹,你附耳过来。” 十日后—— 温玉夫人感念自己罪孽深重,在自己宫室中脱簪礼佛,把一应奢华装饰摆件摔碎以示青灯古佛的决心,为死去的皇嗣祈福。 君上听闻此事亲临,见她诚心悔过,就减免了她的责罚,并当夜就宿在柳『色』殿中。 听到这消息,躲在流萤殿中装病的白苏燕精神一振,这几日来,她无聊的都快发霉了。 而夏至则有些不开心,私下冲冬至埋怨,“虽说娘娘怀孕是假,但君上也没必要这么快就原谅了温氏吧!” 吓得冬至赶紧捂住她的嘴,四下查探,再三确定没人后,才斥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我看你是嫌娘娘的日子过得太顺,硬要惹来些麻烦,你才高兴!” 夏至这时脑袋才转过弯来,也明白自己的话不妥,脸『色』一白,她们小姐嫁的是天子,之于君上,她们小姐是他的臣子,而不是妻子,今日就算他摘了小姐的脑袋,她们也无话可说。 白苏燕宫里虽说全是洛霜玒的眼线,但有个好处就是自己不用担心会被别的人渗入沙子,打听什么也方便。 此刻她一脸“病容”地倚在榻上听绿腰回禀温氏复宠后的后续故事。 绿腰的声音甚是好听,听她说话是种无上享受,“回娘娘,朝堂上新政已经确定实施,南苑那边传来消息,说肖常在心思郁结,以致胎气大动,太医院传话说,孩子可能保不住了,另外,王贤妃已经坐实有两个月的身孕,这时候温氏复宠,想来……” “想来应是那位大度的贤妃娘娘的手笔。”白苏燕心中划拉一番,新政推行影响了不少老牌世家的利益,王贤妃这时候有孕,是为了给王家一颗定心丸,也向那些老牌世家表个态。 至于温氏复宠,王贤妃有孕,无法侍寝,她这个妍妃病倒,秦贵人不冷不热,南苑的无诏不得觐见,这时候温氏不抓紧机会,才让人觉得奇怪。 从前两代就能看出,王温两家可以说抱团而动,朝堂后宫都是同进同出,相互帮衬,可惜这代的两个……呵。 后宫之中,一个有孕,两个养病,剩下就四个,每月侍寝,温氏拿大头,秦氏紧随其后,剩下的两人;平分了零头。 不过,这些都与白苏燕无关了,她要暂时离开这个地方,去执行一项任务,去帮洛霜玒为三年后的棋局布下先手。 她离开了,“妍妃”却是不能离开,“妍妃”身边的人更是不能离开。 夏至由于天生体质受限,不能修炼高深的武学内功,只能用一些旁门左道来弥补不足,其中便包括了易容术。 夏至冬至伴随白苏燕一同长大,知道怎样才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且夏至心思跳脱,这点也正好能被冬至的沉稳补足,加之洛霜玒的人手,宫内基本无碍。 白苏燕离宫这日,正是肖常在第一次面见北苑诸人,也算是认同了她的名分。 西苑眠月殿—— 肖常在缓缓走进殿中,尽管用心妆扮过,但是掩不住眉宇间的憔悴,消瘦的身子连衣袍都好似套在一具骨架上,空『荡』『荡』的。 “小妾肖氏,倚贞叩见太后,太后千岁。”肖常在本是官宦人家出身,替兄顶罪,这么些年了,一应礼仪再捡起来也是像模像样。 珝月太后没漏过她错眼间的惊恐,在这宫里,只有知道畏惧的才能活得更久,“虽说君上已经免你贱籍,但你也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当恪守本分,谨言慎行。” 肖常在再拜,口称诺,之后便是按例的赏赐,因有安抚之意,赏赐是按南苑最高的品阶,一品荣华的例赏的。 王贤妃、温玉夫人、妍妃和秦贵人也都象征『性』的给了见面礼,也不是贵重的物件,一支簪子,一个镯子,一副耳环,一枚戒指,即是接纳,也是轻视。 肖常在领完赏便退下,一个没有背景且无法生育的南苑嫔妃,已经失去了威胁,只要她安分,好好活着不是问题。 第10章 氐貉原本是洛氏先祖身边的一支影卫军,近身守护,直接受命于君王,一开始不过二十八个人,却个个有以一敌百之能,乃天子爪牙。 洛氏入主中原后,氐貉规模一代一代壮大,成了一支不容忽视的暗中力量,不再是天子影卫,悄无声息间渗透他国,凭一人可瓦解一城,为洛氏称霸之路上,清除数座固若金汤的军事要塞。 第一次走进这座地下城,白苏燕散着长发,一袭素衣,一步一步走在祭台的青石阶上,像是上战场时的一往无前,又像是宿命的港口,终究要回到这里。 而在那高高的石阶尽头,男子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同样一袭素衣站在那,挺拔如松,一双温和的眼透过面具看着走来的女子,流『露』出七分坚决,又有三分悲惋。 氐貉的护法在人后永远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组织里的中下层都无法探知他的真容,而今,氐貉的首领是她的哥哥,白洛雁。 白苏燕踏上祭台,在白洛雁身前对着他屈膝跪下,一旁的祭台侍女端着三个青铜酒爵,一者清水,一者朱红,一者浊酒。 白洛雁端起清水,问道:“你可愿自此忘却前尘,不论江山繁华抑或山河凋敝,发誓永世效忠追随吾主,绝不背叛,否则天地难容,生受凌迟,死堕无间,不得超生。” “我愿意。” 白洛雁以指沾水,轻弹在她眉间,如此三次后,将清水倒在她身后,意为了断前尘。 端起第二樽酒爵,白洛雁迟疑了片刻,再问,“你可愿自此忘却前尘,不论江山繁华抑或山河凋敝,发誓永世效忠追随吾主,绝不背叛,否则天地难容,生受凌迟,死堕无间,不得超生。” “我愿意。” 白洛雁以指沾了杯中之血,在白苏燕眉心画下一抹绛红,放下朱红再拿起浊酒,最后一次相问,他的声音有些难以控制的沙哑,“你可愿自此忘却前尘,不论江山繁华抑或山河凋敝,发誓永世效忠追随吾主,绝不背叛,否则天地难容,生受凌迟,死堕无间,不得超生。” “我白苏燕在此立誓,愿追随效忠主上,此生此世,绝不背叛,若违此誓,天地难容,生受凌迟,死堕无间,不得超生,皇天后土为我共鉴。”接过酒盏,干净利落的一仰头,浊酒烧喉,今日起,她便是“氐貉”的一员。 “氐貉”内里分一主,两护法,四堂掌八部,一主自是大倾之主,左右护法一者在明,原来指白家家主,掌白虎、玄武两堂,另一者在暗,乃大倾之主的贴身暗卫,并没有固定之人,历代是氐貉中武功最高者,掌青龙、朱雀两堂。 四堂中,青龙医『药』,白虎经营,朱雀刺探,玄武演武,四堂底下又各掌八部中的其二,八部即乾天、坤地、震雷、巽风、坎水、离火、艮山和兑泽。 很快,白苏燕接到了她在氐貉的第一个任务,潜入木府,接近木归宜,确认真假,并拿到木府勾结大越的证据。 要接近木归宜,有个先决条件,她不能看起来太“老”,要知道木归宜今年不过十二岁,身边的丫鬟虽说要老城,却不是说年纪也要大。 尤其木归宜这般家世,身边的贴身侍女日后多半是要给小姐当陪嫁的,年纪当然不能太大,且木家骅对外一直自诩清廉节俭,府上洒扫仆『妇』不缺人,也从不到外采买。 易容术,当初夏至学时,白苏燕看着有趣,也跟着学了点,现下倒不用从头开始,现在麻烦的是改变身形,让她看起来像是个十来岁刚出头的小丫头。 缩骨功,严格讲是缩身法,运用内力缩小骨头之间的缝隙,使之有顺序的紧密叠排,这种功法多是幼年时便开始修炼,因为幼儿的骨骼最是柔软,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成效,至少有个十几年的光景。 白苏燕今年已经16岁了,骨骼自然不能和幼儿相比,除此之外,她至多只有一年的准备时间。 青龙堂堂主是个中年文士模样,讲话亦是慢条斯理,“若想速成,佐以『药』物,并非不可能,然而既是速成,便要付出代价,三十岁以后,每逢阴雨,你的关节就会感到针扎般的刺痛感,四十岁后,全身骨骼便会疏松,五十岁后就只能瘫卧在床,当然,若是保养得当,可能也不会瘫。” 讲完后青龙堂堂主看了眼脸『色』发白的白苏燕,“该如何行事,你自己考虑清楚,我给你两天的时间。” 白苏燕并没有走出青龙堂太远,只是沿着墙角慢慢地走着,心思却飘了很远。 木府从上次的情势看,里面的严格管理堪比大内,这其中又渗透了多少大越叛逆,就算是“氐貉”派出的人手竟也折了十之七八,剩下的职位偏远,也打探不到什么。 原本有一人,熬了十来年,终于熬成木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不想还是被看出了破绽,临死前传出一条重要消息——木府与大越叛逆勾结。 更重要的是四年后避无可避的选秀,今年洛霜玒以父皇新丧不过一年,该为父守孝,不宜大肆充实后宫,免了选秀,可四年后的大选却没有理由,而四年后,木归宜16岁,正在入选之列。 前朝后宫从来都是紧密相连,木府乃开国功臣,林茂后人,林氏不知何因一直都子嗣艰难,到了林老太爷这辈,兄弟两人竟是一个儿子也没有,唯木夫人这一滴血脉,父辈之中的近亲,不是去世便是没了联系。 无可奈何的招赘,便是木家骅,林氏毕竟是功臣之后,他家唯一的嫡女参选,不看佛面看僧面,就算这唯一的女儿家没什么出挑的,只要无甚大错,也该中选或者嫁入宗室世家,更何况这唯一女儿还是样样出挑的才女。 木府的消息不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知道的有限,而这木归宜,到底是不是原来的“木归宜”,大越会不会已经狸猫换太子,将大越皇室血脉理所当然的送入大倾皇帝身边。 木归宜除了逢年过节随女眷入宫请安,私下里也就上次偷跑来拜访他们兄妹,平日里可以说是小院深闺,与世隔绝,这样若是被换了,有谁能察觉? 大越能派一个荼蘼帝姬混入白家,焉知不会有另一个? “你没必要为这种事去冒险。”即使戴了面具,白苏燕也能感觉到兄长的担忧。 “兄长,你我皆知,这事“氐貉”里大有人手来做,”白苏燕垂下眼看着自己十指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一点点收紧,“但是这事我想去做,这是沧皇给我的机会,给白家的机会,或许也是归宜的机会。” 母亲在时,与木夫人交好,两家走动还算频繁,他们兄妹见到木归宜的机会也比旁人多,对于木归宜他们感情也是复杂。 木归宜被管得严,京中少有能走动交好的人,第一次见到小姑娘,就是一个可爱圆润的娃娃坐在廊下愣愣的看着天空,小小年纪的竟透出几分孤单与寂寞。 那时白洛雁笑着上前,“这是哪来的小仙子,这样可爱。” 她回过头来,眼中没有见到生人的谨慎或害怕,反而是终于见到老朋友的欣喜,她说,“哥哥,我是归宜,我们在梦里见过呀!” 第11章 一年后—— 大倾发生了新皇登基的第一次天灾,苏城久旱无雨,闹了灾荒,官府余粮充足,立刻采取措施赈灾,仍有不少人家四分五裂,其中一名叫三丫的小姑娘便在灾中成了孤儿,在邻居帮助下,埋了亲人,就独身上路往都城寻亲。 而这位叫三丫的小姑娘有个姨母,姓林名冬景,在木府当差四十多年,原本是林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后来成了木夫人的『奶』娘,丈夫姓李,是府上管事。 而冬景的姐姐夏实,原也是林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也配了个府上管事,但那个管事的老母亲想念故乡,闹着要回乡,没办法夫妻俩只好向主家请辞,回乡奉养老母颐养天年。 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仁善,便应允了,还将夫妻俩的职位保留,不想就是七年。 苏城闹灾的消息一到都城,冬景就托人去寻姐姐一家,等人回来,说姐姐一家除了一小女孩全去了,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后,又得知侄女独自上路寻亲,现在也是半点消息也无,顿时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了一场,本想上路寻人,这孩子只在幼时见过,现在长大了怕是路上见到了也不认识,生生错过。 又怕孩子到了都城,他们一家不在,木老爷孤拐的『性』子是决计不会放陌生人进府的,这不又是生生把孩子往绝路上『逼』,一时间,心『乱』如麻。 冬景与丈夫一合计,便一前一后,一里一外的分别找上了木夫人与木老爷。 看着跪在下面哭诉的冬景,木夫人也是心生怜悯,忙吩咐身边丫鬟把人扶起来,出声安慰道:“『奶』娘请放心,我跟老爷去说一声,再吩咐下人,要他们一有消息,马上来与你说,可好?” 听得主母应允,冬景马上又跪下连连磕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而另一边,木老爷,木家骅却是不准,“隔了七年,你怎知那是你外甥女,还是有心之人冒充的?” 李管事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求老爷了,看在我们一家兢兢战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丫头来了,我们夫妻俩就安排她在外院干些洒扫的活计,决不让她靠近内院。” 木家骅冷哼一声,“有心人岂是你能管束的?休要再提,下去吧!” “老爷……”李管事还要再说,就被木家骅一个狠厉的眼神打住,想想之前几个同僚的下场,只得咬牙,忍气吞声退下。 夫妻俩碰头,一喜一悲,也是悲喜交加,不知如何是好。 木家骅这转头回到后院,在用饭时,木夫人再度提起时,瞬间沉了脸。 看丈夫不高兴的样子,木夫人很是不解,打趣道:“不过是收留一个孤女,老爷为何如此为难,莫不是我们家已经揭不开锅,养不起一个小丫环了?” 谁知木家骅竟摔了碗筷,“区区一个孤女?夫人你怎知道那来的人是不是真的孤女,万一是有心人安排的……” “看老爷说的,只要这孩子到了我们府上,就是有缘,”木夫人娥眉蹙起,打断他的话,“再有身正不怕影斜,老爷你老实与我讲,你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样怕人算计?” “你!”一时间,木家骅被堵得说不出话,只得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待人一不见,木夫人脸上的强硬渐渐褪去,浮出三分委屈,七分疲惫,眼眶泛红,却是没有落下泪来,毕竟,她已经不是不懂事的闺阁千金,说风就是雨。 木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繁枝倒了杯茶递上,看主子难受的样子,心里很是替她难受不值,暗骂木家骅小器,夫人从未向老爷提过什么要求,这次若不是『奶』娘苦求,夫人心软,不过让府里收留个人,老爷也太不讲情面了! 木夫人慢慢啜饮着茶水,心情也渐渐平复,“茂叶,你去跟看门的打声招呼,就说若有孤女来投奔认亲,务必将人留下。” 茂叶应声去了,隔了一会儿,木夫人叹了口气,“繁枝,你去看下老爷,顺道把这几道饭菜带上,都是老爷爱吃的。” 话吩咐下去,却见繁枝垂着头一动不动,木夫人烦躁的很,语气也严厉了起来,“怎么了,没听见我的话吗?还是我已经都使唤不动你们了?” 繁枝跺了跺脚,在她面前跪下,抬起头来,脸上居然满是泪水,让木夫人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繁枝用力咬着下唇,直到咬出血丝,才鼓足勇气道:“夫人,凭什么每次都是您去服软?明明您没有错,该是老爷来向你服软安慰才是,若没有夫人,老爷他也不过是个街边卖字画的学生罢了!” “住口!”木夫人将茶盏重重磕在桌上,繁枝扑倒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肩膀伴随着抽泣声颤抖着。 怒斥之后,木夫人反而觉得浑身疲乏,累得完全不想动了,这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生活模样? 明明曾经她亦是高傲的天之骄女,一生起气来,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也是要所有人都要哄她逗她开心的千金大小姐。 可自从遇上这个男人后,他知道她不喜欢骄纵的女子,就开始压抑起自己来,到后来,她都忘了,原来自己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木夫人疲惫的道:“算了,你退下吧,我想休息了!” 这边厢木夫人下了指令,那边厢木老爷就立刻派人传话:敢『乱』放一个人进来,就把他们全家赶出都城。 这之后,李管事只得塞了不少银子给门房,特特叮嘱,如果来了个孤女,就叫她去城外的相国寺。 看门的人掂了掂袖口的银子,想着这和老爷的命令也不冲突,就应下来了。 一直过了半个月,冬景每隔几天就去相国寺“祈福”,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侄女,不会是路上遭难了?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害怕,忙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满天神仙菩萨,信女林氏在此请愿,请一定要保佑我那可怜侄女,信女下半生愿茹素斋戒,行善积德,造桥铺路,还请神佛们保佑我可怜的侄女!” 又过了数天,冬景央得机会往相国寺祈福,刚至城外数里,惊见不少流民被守城军官设的关卡拦住,专门圈在一个稻草棚里,暗思自家侄女莫不是也被这群粗人给拦下了? 随即吩咐车夫停下,撩开车帘,往流民中细细打量,然而流民人多且又脏兮兮的,一时间难以分辨,一时间,冬景也不知道哪个才是她侄女。 冬景心急,一旁随行的小丫鬟却注意到不少不善的目光,木府的马车虽简朴,却也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不少流民盯着她们看,像盯着猎物的野狼,眼睛都绿油油的。 心下害怕,小丫鬟小声劝道:“嬷嬷,不如我们还是去相国寺那看看,相国寺这些天都有开棚布施,大多流民都会往哪求一口粥填肚子,兴许嬷嬷您的侄女也去了那儿。” 冬景犹豫了一下,叹着气放下车帘,吩咐车夫起行,几个流民想扑上来求点东西,也被守城军官拦住。 相国寺坐落在城外的了尘山顶,乃大倾国寺,原叫结缘寺,因百年前一名主持助开国皇帝定都平城,高僧圆寂前,留下预言,大倾必取大约而代之。 为供奉那名高僧,便将他修行的古刹翻修,开国皇帝亲提匾额——相国寺,奉为国寺。 了尘山下,落轿驻马碑前,相国寺半个月前就开始设棚施粥,救助流民,以结善缘,不少前来拜祭的官宦人家亦吩咐下人增添香油钱,算是慈善。 粥棚前排着一列长龙,一名面黄肌瘦的少年接过粥碗,小声道谢,小心翼翼捧着碗往一边走去。 大约是少年全神贯注于粥碗,对周围的环境毫无所查,一头撞上前面端着粥碗的男子,顿时男人的粥撒了一地,少年的也是倒出泰半。 男人骂骂咧咧的,抬手就给了少年一个耳刮子,直打得他眼冒金星,晕头转向摔在地上四仰八叉,半天回不过神。 “恩,这玉佩看着不错啊!”男人还要再动手,眼尖看到一抹水绿,原来刚刚那一下,将少年的襟口也给扯开了,『露』出两条兜衣细细的系带,以及一块水绿的玉佩,这竟是个女孩儿。 顿时,在场所有流民都把贪婪的目光落在那玉佩上,少女又惊又羞,慌慌张张的把衣襟掩好。 “那一定是她偷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一下子点燃了诸人的欲望之焰。 一群人宛若夺食的饿狼向瘦弱的少女扑去,瞬间把人给淹没,人挤人,人踩人,哭声、哀嚎声、劝阻声、咒骂声纠缠在一处,场面十分混『乱』。 最后一抹水绿自人群中飞出,直直『射』入木府的马车内,而相国寺的武僧也匆匆赶到,将暴『乱』的流民扯开,把压在最底下浑身浴血的少女抬出来。 冬景一看那玉佩,激动得红了眼眶,不顾外面刚刚发生的暴『乱』,撩开帘子,不等下人搬来踏脚凳就下了马车,抓了人就问,“这玉佩是从哪来的?是谁的?” 一名执棍武僧上前执礼,“阿弥陀佛,女施主,这块玉佩是位小施主的,还请归还。” 顺着武僧所指的方向,一名满脸血污的少女,衣裳凌『乱』,『露』出的皮肤上满是青紫,躺在台阶上,人事不知。 “三丫——”冬景惊呼一声,扑上前把少女搂入怀中,“三丫!三丫,醒醒,我是你姨母啊,三丫!哪个天杀的干的,我苦命的姐姐,苦命的三丫!” 第12章 一旁看护的武僧一愣后,念了句佛号,“女施主且莫激动,先把小施主送往相国寺,请主持诊治。” “好,好,好!”冬景早慌了神,一叠声叫唤着车夫,让他背上人赶紧往相国寺去。 而相国寺佛塔上,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将山脚下的前后看了个全,一双修长的手死死捏成拳,垂在身侧,一丝暗红逐渐在他的青衣上晕染开来。 “主子?” “无事,既有圆悟大师出手,应是无碍,走罢。” 直至黄昏,少女才幽幽转醒,坐在床边的冬景看到,顿时激动地哭了出来,“三丫,三丫你醒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玉。”苍白的唇瓣抖动,声若蚊讷。 “三丫?”冬景俯到少女唇边,才听清她是在念叨玉佩,“三丫莫急,玉佩在姨母这,莫急!” “姨母?”少女好似才清醒过来,一双乌木似的眼,直直盯着冬景看,三分茫然,三分防备,三分谨慎,一分期盼。 冬景抚着少女擦了『药』膏的脸庞,含泪道:“三丫,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姨母还来看过你,带着你和大丫一起去街上买糖葫芦,还带你们去看过杂耍,你记得吗?胸口碎大石,喷火人……” “还有表演吞剑的,姨母!”三丫一头扎进冬景怀里痛哭起来,哭得冬景也是悲从中来,两人抱头大哭起来。 哭了一场,冬景给侄女拭着泪,此时,陪着来的丫鬟敲门进来提醒,“嬷嬷,天晚了,再不回,木府的门禁就要到了。” 冬景替侄女擦泪的手一僵,木府的门禁可不是摆着好看的,错过了门禁,回不去事小,一个不好全家都要被赶出府。 现在当家的木家骅是个不好相与的,木夫人又爱惨了木家骅,为了她没少和林老太爷林老太太对上,这十几年下来,林家的家产早就姓木了。 三丫听着,意识到冬景要走,慌忙拉住她,“姨母别走,我怕!” 看着孩子红彤彤的眼眶,冬景亦是不放心留她一人,一咬牙,“三丫,别怕,姨母带你回去,别怕!” “嬷嬷?!”一旁的丫鬟可吓了一跳,扑通一下跪下,“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我们……” “闭上你的嘴,”冬景环着三丫,瞪了眼跪着的丫鬟,“我又没说带回木府去,不过你若敢说给老爷知晓,不用老爷先把我如何,我先动手把你收拾了!” 冬景是府里老人,不少丫鬟都受过她的*,对她都有些惧怕,当下小丫鬟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而隔壁厢房,听得冬景决意带人回去时,之前的青衣男人自言自语道:“第一步到这算是完成了。” 如冬景所说,她并没有把“三丫”带回木府,而是转了个弯,暂且托付给住在府外的公婆。 木府现在已经是木家骅说了算,一家子也靠着他们夫妻俩在木府的那点体面过活,到底不敢跟木家骅对着干。 冬景公婆也不难相处,听说是亲家孙女,原就因为晚辈不常在身边,现下送来了个惹人怜的小姑娘,老俩口简直把人疼心坎里了,短短七八天,干瘪的小姑娘就被养得圆润了一圈。 这一住,就是半个月,期间冬景夫妻俩也不是没有到主子那试探的提过,最后都无疾而终,不了了之。 直到半个月后,木府那边传来要给大小姐,木归宜选身边侍候的人,冬景才到家里来提出,趁机把表侄女安排进去,惹得俩老人颇不情愿。 冬景一说出来意,老李家的就把白苏燕哄到隔壁去午睡,看她睡安稳了,才转到外面与媳『妇』讲话。 老李家的皱着眉头,满脸不赞成,“那个姓木的,现在是越来越会耍把式了,你把三丫带回去,违了他的意,万一惹恼这煞星,我们一家都得吃瓜,再说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姑娘。” “婆婆,媳『妇』又怎会不知这些,虽说当初老太爷老夫人心善,允了姐姐姐夫回乡,但说到底,并没有撕了卖身契,三丫还是记在木府名下在册的人,以后婚嫁,有一半要靠主子发话……” 室内一时沉默无话,按律奴籍出身就是天生的下人,子子孙孙也都是下人。 而记在某府名下的下人,除非主子应允,除非主子忘了,拖到三十才可自行嫁娶,否则绝不能私自婚配,冬景忧心的就是这事,养个姑娘对他们家并不难,可是姑娘总是要许人家的。 她与姐姐夏实感情不坏,现在收留了她唯一的女儿,自是要替她安排好所有,至少得亲眼看她嫁了人才好放心,才对得起九泉下的姐姐姐夫。 原本木府主子除了木家骅,多是仁善之人,平日里也不会无端为难下人,三丫之事本就不难,难就难在三丫不是在府里长大的。 之前状况是无可奈何,现今都回了都城,若再不回府“上工”,就要算作逃奴,有心人一个上报,这就是叛主不忠之举,他们全家都要被逐出都城,被官府人牙子拉走,不知道卖到哪里去。 老李头抽了几口旱烟,吞吐间烟雾袅袅,“要不求了木老爷将三丫的名字从木府的名册上删去?” 老李家的连连点头赞同,“对对对,这是个办法。” 提到这茬,冬景脸上透出几分焦急之『色』,眼圈都急红了,“怎么没提?不知怎的,夫人和老爷这时候犟上了,一个非要做主让三丫进府,一个偏又不让,他们夫妻耍花腔,累的我们这些下人夹在中间难做,否则媳『妇』何必出此下策,以我们老李家在都城里的一点薄面,再不济也能安排三丫去一些三品老爷家中做活。” 俩老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半晌无语,冬景擦了擦眼角,“所以媳『妇』想着,这次先把三丫安排进去,大小姐身边的人肯定是老爷夫人一早定下的,轮不到三丫,媳『妇』在后院总能给三丫找到个活,放在眼下护着。” 老李家的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待会我给丫头收拾收拾,明日你就领着人回去罢。” 在隔壁听了个全程的白苏燕,松了口气,回到床上翻了个身,却是辗转难眠,总算是能进的木府大门了,可是这么些天的相处,他们待她极好,又让她心生不舍。 与此同时,木府正房,更深『露』重,一灯如豆,木夫人散着一头青丝,素净的面容在烛火下,疲态尽显,皮肤暗黄,眼袋厚重。 繁枝心疼主子又是盯着烛火发呆过了半宿,便劝道,“夫人您歇息吧,老爷那边早在别人服侍下在书房睡下了!” 木夫人幽幽回过神,顿时觉得浑身酸麻,手脚冰冷,不禁打了个哆嗦,“什么时候了?” “快四更天了,夫人,您歇息了吧!”繁枝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木夫人看她一副快哭了的模样,觉得欣慰,又觉得伤心,“傻丫头,哭什么?我都不难受呢,你难受个什么劲?得得得,说不得,一说就掉金豆子,快别哭了,你的好日子也快进了吧!” “夫人,奴婢不要嫁人,”繁枝跪在木夫人脚边,珠泪涟涟,“奴婢少时失了亲人,自小在府里长大,夫人您待我亲切,奴婢舍不得您,而且……老爷又是那样一个人,离了这,奴婢还能去哪过活。” 木夫人微微倾身,揩去少女脸上的泪花,“女孩子大了,总要嫁人的,这次你虽是嫁到府外,那人也是我亲自过问的,且又给你赎成良籍,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繁枝抽噎着,出口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可……可是……这分明是老爷……” “我明白,我懂,”木夫人只觉得更加疲惫,歪靠着身子,“你走了,我身边可说话的人就更少了,有时候我真觉得这同床共枕十几年的人,我竟好似一点都不懂他,人心隔肚皮啊!” 繁枝一想到日后夫人的处境,她自己的处境,不禁悲从中来,难以抑制,嚎啕大哭起来。 黑漆漆的木府后院中,除了这厢,木归宜所居的阁楼上亦是一灯如斗,少女一袭裘衣倚在塌边,对着闪烁的烛火发呆,美好的五官,不难看出将来会是个名动一方的倾城佳人。 也不知从何日起的,木归宜开始期待起了那寂静的毫无人气的黑夜,那夜,身边的人都说是她自己梦游到花园,也因此,她身边的守夜丫鬟加了一倍,毕竟闺阁千金被贼人掳走,传出去终是不好听。 可她自己清楚,她没有梦游,也不是梦,她是被人从闺阁中劫走的,说来也怪,她还真梦到过被心底的那个人怀抱着从这阁楼中带走。 而那夜那个人也没伤害她,甚至还扯了件外衣给她披着,护着她免得受凉,那人的怀里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像极了她记了七年的那个人。 也由此引出给木归宜选大丫鬟的事,而这次,一向懂事的木归宜却闹起来,非要自己挑,木家骅当然大怒,斥责一番,林老夫人和木夫人却是千肯万肯,由着她喜欢。 “小姐,四更天了,快歇了吧!”新换上来的丫鬟,木归宜还认不全,就看着这个不知名姓的丫鬟将她摁倒在榻上,放下帐子,吹熄了烛火守在塌边不走。 真静啊!静的像处在某个荒凉的鬼魅古宅,不知从哪里就冒出来个什么东西,亦或者,这个宅子里的人,本身就已经是鬼魅了。 不管是辗转难眠也好,还是一夜未眠也好,黎明终将到来,驱走寒冷孤寂的黑夜。 第13章 “小姐,老爷吩咐了,这次选人,就当是给小姐练手,但终归身边人还是得经过老爷夫人同意,再有,这次身边侍候的大丫鬟,老爷已经看好了,看老爷多疼小姐啊!”新换上来的丫鬟,一面给木归宜梳头,一面絮絮叨叨讲了一通话。 木归宜盯着镜中的倒影,突然开口问了句风马牛不及的,“我前些日子里,瞎写一通的东西,你们收去哪了?” 梳头的丫鬟手上动作顿了顿,“噢,那些诗稿,老爷看了觉得不错,就命人送去诗社了。” “诗社?什么诗社,我怎么不知道?” 察觉到木归宜微恼,梳头丫鬟想了一会儿,才道,“是都城内一些大家闺秀互相切磋学问而组建的诗社,老爷做主让小姐入社了,还延用了泽皇赐的字,夭华。” 木归宜秀眉微蹙,有些不满,“一群小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不用上进科举考状元,谈什么学问,以后别拿那些东西出去丢人了!” “可……这是老爷吩咐的……” “住口,你区区一个下人,做事竟攀咬主子,是觉得我年少不更事,可以任你欺瞒?”木归宜小脸一板,转头邓向梳头丫鬟,倒也唬的别人一跳。 “奴婢知错。”梳头丫鬟嘴上知错,看表情却也没多在意,只当是小姑娘娇蛮,不当回事,语气自然也没有多少认真,只当哄孩子般敷衍。 木归宜转回头去,也没在意这丫鬟的应付,心想反正是要换掉的人。 前厅一应已经准备好,大厅主位上端坐着一向不出面的林太君,老人虽年事已高,但依然气『色』红润,精神烁利,身子骨硬朗,老人两边下座则是木家骅以及木夫人林氏。 木归宜莲步轻挪,盈盈下拜,“孙女拜见外祖母,拜见父亲母亲。” 看见如花似玉的孙女,林太君喜笑颜开,“好好好,夭华来,到外祖母这来。” 木归宜乖巧的应了一声,笑着倚到林太君身边,甜甜的撒娇,“外祖母,今日可要靠您帮孙女儿掌眼了。” 木家骅蹙眉斥道:“胡闹,这等小事怎好劳动你外祖母?” 木归宜嘟了嘟嘴,很是委屈的看向林太君,林太君安抚的拍了拍孙女的小手,不悦道:“既是小事,我这老太婆还是可以做主的吧?莫不是女婿觉得老身已经老眼昏花了,连人都不会看了?” “小婿不敢,”木家骅忙起身拱礼,“小婿只是怕泰水大人劳累。” “娘,『奶』娘已经把人带来了,我们还是先看看选上来的人吧!”尽管再如何冷战,但是到底是自己的丈夫,木夫人终究还是忍不住出言替丈夫解围。 林太君瞥了眼女儿,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转头拉着木归宜温言细说待会挑人时,该如何如何。 木夫人脸上苦涩更深,这些年因为木家骅,没少与父母顶撞,早寒了父母的心,这么多年下来,彼此越发疏远,所幸没有牵涉到夭华。 冬景领着十几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在偏厅等候传召,特特把白苏燕拉到身边叮嘱,“一应礼节可都要记清楚,你只要跟着照做,不用出挑,啊,也别怕,今天有太君在,知道吗?” 白苏燕抿了抿唇,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懂事的点头道:“姨母放心,姨母教的,三丫都记住了,三丫不会给姨母惹麻烦的。” “乖。”冬景帮白苏燕理了理碎发。 “嬷嬷,林太君叫您带人去前厅。” “好,马上来。”冬景又低头轻声安抚,“别怕啊!” 冬景令小丫头们排作两列,又将白苏燕『插』到中间,才领着两排人往前厅去。 将两排丫鬟留在廊下,冬景走进厅中行礼,“拜见太君、老爷、夫人、大小姐,太君人都带来了,就在外头。” 林太君一点头,冬景正欲退到一边,却被木归宜叫住,“诶,冬嬷嬷,之前我听闻夏嬷嬷的遗孤孤身来京,这次可在里面?” 冬景、夏实两姐妹是林太君身边的大丫鬟,后来冬景更是成了木夫人的『奶』娘,连木夫人都得称一声嬷嬷的老人。 原本两姐妹都在时,为了方便称呼,便一个喊夏嬷嬷,一个喊冬嬷嬷。 冬景回道:“回大小姐的话……是在。”说完又犹豫的偷觑木家骅的脸『色』。 林太君一听,便抬眸仔细打量廊下的丫鬟,“冬景,哪个丫头是夏实家的,快带上来!” 冬景心中焦急,却也不敢表现在脸上,只得招手示意白苏燕上前。 白苏燕被忽然点名,亦是一愣,她本来只向先混入府中,暂时低调再低调。 缓步出列上前,俯身下拜,“三丫代父亲、母亲、大姐、二哥拜别林太君,木老爷,木夫人,大小姐。”当她起身,眼眶已泛红,一旁的冬景想起姐姐一家,一时也是眼眶含泪。 白苏燕再度下拜,声音已经带有哽咽,“三丫拜见林太君,木老爷,木夫人,大小姐。” 林太君想起旧人,一时悲从中来,“看来你父母把你教得很好,你很是懂事。” 白苏燕道:“父亲、母亲当年承蒙主子仁善,得以还乡赡养祖母晚年,这么些年,从不敢忘主子恩惠。” 木家骅道:“你倒是口齿清晰,像是读过几年书的。” 白苏燕垂眼看着地板,面上不显,恭顺地回话:“蒙母亲教导,略读过几本书。”背后已经是冷汗涔涔,这木家骅果然是个难糊弄的。 林太君对木家骅不满已久,见他为难身边旧人遗孤,更是不满,“我林氏一族,世代书香,老身亦是自幼受西席教导,下人受主子影响,沾染些墨香,有何稀奇?” “是小婿失言,请……” “行了,你少说几句话,就是对我的孝顺了,”林太君目光转回到瘦弱的孩子身上,语气稍稍放软,“好孩子,起来吧,别跪着了,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白苏燕依言直起上身微抬首,眼眸下垂,避开座上诸人的面容。 林太君细细打量一番道:“是个模样周正的。” 木归宜在一旁也是仔细打量庭上之人,过了会儿,扯了扯林太君的袖子,“外祖母,不如将她调到孙女身边侍候,既然是夏嬷嬷教养的,孙女相信定是个好的。” 此言一出,木家骅的不满还没出口,一边的冬景便急忙上前跪下叩首,“谢太君,大小姐的好意,但奴婢的侄女一直在外,怕不懂规矩,冒犯了大小姐。” “是啊,母亲,虽说您身边的人都是好的,但毕竟在外多年,倒不如府中自小*的丫头使唤的顺手。”木夫人小心翼翼的说,一是终归不愿让丈夫不开心,二是怕母亲恼怒,又寒了府里老人的心,即是冬景自己提出来的,便顺着坡下了。 “外祖母~外祖母~”木归宜摇着林太君的衣袖撒着娇,“说好了让孙女自个儿挑的。” “好好好,真拗不过你,既如此你自己给这丫头赐名吧!”这是变相同意了孙女的要求。 自古以来,下人生来都没有大名,只有用于称呼的小名,大名是留给主子来取得,不过主子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取过来,唯有贴身伺候,有头有脸的丫鬟管事才有这个幸运,有些下人甚至这一生都没有名字。 木归宜侧着螓首思索的模样很是可爱,“既然她不远千里代父母上京拜别主子,这份情谊难得,不如唤她燕燕,外祖母,您觉得呢?” 林太君道:“人都是你身边的,自然你说了算,燕燕还不谢过主子?” 白苏燕被着实被“燕燕”二字吓了一跳,也不知是不是木归宜看出了什么,突然被林太君点名,立刻叩首谢恩。 冬景在一旁看着木家骅的黑脸,也是紧张得冷汗淋漓,脸『色』苍白,现如今,林太君的话可没以前有用了,若是这木家骅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该是如何是好? 在冬景忐忑之际,又听木归宜道:“另一个就爹爹说了算罢。” 闻言,木家骅脸『色』才好看些,直接指了一名模样娇俏的小丫鬟,“就她吧,唤作箫音!” 箫音看起来是个过分伶俐的,袅娜移步上前,跪倒白苏燕旁边,娇声叩拜,“奴婢拜见太君,祝太君福寿安康。” 林太君扫了箫音几眼,“你倒是口齿清晰,像是读过几年书的。” 箫音:“奴婢不才,略识得几个字,当不得太君夸。” “哼,这挑丫鬟又不是选通房,还是夭华身边的,用不着如此不安分的,人我早给定下了,”说着林太君随手指了另一名小丫鬟,“你便叫静静了。” 忽然被点名的一呆,反应过来后急忙上前跪在白苏燕身后,“奴婢小……静静拜见太君、老爷、夫人、大小姐。” 木归宜起身弯了下膝盖,“孙女谢外祖母疼爱。” “傻孩子,跟外祖母客气什么,”林太君对着木归宜又放软了神『色』,“坐了这半天,也累了,陪外祖母一块回去,吃过午饭,就顺道在我那困个午觉罢。” 木归宜脆生生的应了,扶着林太君起身,“外祖母院里的膳肴最是清爽可口,莫说午膳,就连晚膳,孙女都想在您那一道吃了。” 林太君点了点孙女娇俏的鼻梁,“你这个小馋猫,成,只要你喜欢,天天来外祖母院里都成。” 木归宜:“那我们可说好了,日后外祖母可不能嫌孙女叨唠。” 祖孙俩缓步而出,冬景拉着白苏燕跪到一旁,木氏夫『妇』也随之起身相送。 第14章 待林太君一行人走远,木家骅对箫音斥道:“太君说你行止有失,既如此,你边去大小姐那做个洒扫的三等丫鬟,好好学习规矩。” 箫音乖顺的称诺,木家骅又瞥了白苏燕与冬景一眼,便挥袖离去。 木夫人看丈夫头也不回的走了,叹了口气,对还跪着的人温言道:“你们起来吧,冬嬷嬷,太君相信你的能力,这两个丫鬟就交予你好生*,莫要令我与老夫人失望。” “诺。” “把人都带下去罢,”木夫人本就彻夜未眠,又见丈夫丝毫没有放软态度,一时间只觉得头昏脑胀,又见冬景还是领着人跪在那,半天不动,只得又问道,“『奶』娘还有其他事?” 冬景犹豫了一下,先示意几个小丫头先去厅外候着,那群没被挑中的丫鬟也有人领走,等人出去了,看了看木夫人背后完全陌生的大丫鬟,抿了抿唇,“夫人,请恕老奴僭越。” 木夫人『揉』着额角,强打精神,“『奶』娘客气了,有什么但说无妨。” 冬景又磕了三个响头,“老奴腆着脸求夫人一个允诺,请夫人三年后将燕燕许给府外之人。” “『奶』娘,何出此言?” “老奴知道这个要求很是过分,可是因老奴侄女之事,使得家主主母不和,本就是我们奴婢的过错,今日承蒙太君、夫人看得起,但三丫岂敢奢望伺候贵人,甚至长久在府中扎根,妨碍主子气运。” 木夫人一时脸『色』苍白如纸,不知该说什么,冬景的意思她怎会不懂,冬景这是怨她多事,害的燕燕被连累,怕木家骅对燕燕下黑手,可三年后是大选,夭华若被选上,身边怎能少的了信得过的贴心人? 这次挑选侍婢,本就为了三年后大选准备,特特从家生子里挑,就是为了拿捏住两个大丫鬟,免得无牵无挂的万一日后心大了,不好控制。 “『奶』娘,我只能许你侄女前程,婚事就再说罢。”木夫人转开了脸,不去看一向亲厚的『奶』娘失望的神『色』,终究还是自己女儿重要。 “夫人,夫人,婚姻亦是前程,老奴求您,看在老奴一家辛苦多年,从无二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人!”冬景说着又是狠狠磕了好几下,把额头额破了皮,渗出血来。 木夫人张了张嘴,还不待说话,她身后的大丫鬟冷哼一声,“嬷嬷这是哪里话,我们这些下人伺候主子是应该的,怎好那所谓的“功劳”来要挟主子?” “住口!”木夫人严厉制止,看着冬景额上淌下的血,长叹一声,却还是说,“嬷嬷下去好生休息,过会我命人送些上好的『药』物予你。” 被训斥的大丫鬟虽然闭了嘴,但是在木夫人身后却是朝天翻了个白眼。 冬景一时间面如土『色』,她本想拼着最后的老脸,求得一个许诺,好保全姐姐最后一点血脉,可她怎忘了三年后便是大选,木夫人如今也定是发现府里的人出了问题,才会不管不顾将三丫都拿来充数。 今天挑人已经嫌少管事的林太君出现在厅上,她先前还没觉得,现在才恍然,这分明是木夫人的意思,拿孝道来压木家骅。 厅外,就剩下三名小丫鬟候在廊下,听不请里面在说什么,只看见冬景狠狠向木夫人请求磕头,似在哀求什么,又似在向主母讨饶。 白苏燕乃习武之人,五感较一般人敏锐,能将里头的话听个大概,一时之间也是感慨万千,真正的三丫早已因病死在半途,就算没病死,“氐貉”派去的人也会斩草除根,不留一丝痕迹。 她这个“三丫”是假的,可冬景对“三丫”的维护之情是真的,而她却利用着他人的真心实意,使着她曾经不齿的下作手段。 “燕姐姐?”被人突然一唤,白苏燕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叫唤她的是之前木家骅点的箫音,“姐姐能听得见里头在说什么吗?” 白苏燕心下一惊,脱口道:“听得不甚清楚,看姨母那样,不知是因何事惹恼了夫人,我……我担心姨母,仔细去听,却也听不清楚。” 箫音瞥了眼厅内,“原来如此,我看姐姐似乎出神,还以为姐姐天赋异禀能听见呢!” 白苏燕低下头,抿着唇角,似在担忧,眼尾却不动声『色』打量着箫音,虽弯着腰低首敛眉作谦恭之态,一举一动很是符合下人的规矩,只一条,眼神太毒了,日后若想长久留在木府,怕是先得想办法稳住这个箫音。 只要骗得过箫音,就能骗得过木家骅。 而同时,箫音也在暗自打量这个“燕燕”,于规矩上,倒是十分规范,可惜通身气质却是改不了的,即便收敛了姿态,腰背却下意识绷成一条线,只叹没有实证,不能上报动用人手,否则今晚就能解决了她。 在两人各怀心思时,立于她们中间的静静,左瞄瞄,右看看,心道: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日后还是疏远一些,不要和她们扯上关系为妙。 又过了一会,冬景一脸菜『色』的出来,白苏燕上前一步馋住她,“姨母,这是怎么了?” 冬景怔愣一会,苦笑道:“没事,三丫,没事的,没事。”这话不知是在安慰白苏燕,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冬景想,夫人如今管家权力锐减,已经无力调配身边的人,那么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亦然,箫音是决计不敢用的,不安分的丫鬟夫人不敢让她留在小姐身边,那么只要三丫没有大错,夫人就一定会下死力气保她。 最糟也不过是被逐出木府,他们家底还是有的,背井离乡也有做些小生意的本钱,终归饿不死人。 白苏燕几人跟着冬景领了各自的日用并两套秋冬换洗衣物,在另外两人换衣时,冬景特地拉着白苏燕到一旁叮嘱,万事莫要一人行动,小心箫音,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尽量别让人抓到明面上的错处。 白苏燕深以为然,只管点头,也作好准备与箫音长期周旋。 然而下午,木归宜自老夫人院子回来,带着一名很是严肃的默默,及一名小丫鬟,瞥了眼低眉敛目的箫音,淡然道:“这是昭昭,外祖母赐我的二等丫鬟,礼尚往来,你便换去外祖母的院子罢。” 一席话说完,三个人俱是一愣,白苏燕难得瞪大眼『露』出惊讶的表情。 箫音亦然,不过很快收敛,恭顺道:“小姐的吩咐本不该违逆,但老爷罚奴婢到小姐院里学规矩……” “外祖母说得对,*规矩自有*的嬷嬷,你有心了,外祖母院里的嬷嬷最懂规矩,父亲想来对你期望很大,莫要让他失望了,岳嬷嬷,麻烦了。” 一块来的岳嬷嬷直接上手,掐着箫音的胳膊,“既如此,老奴就带着这狐媚子回去,给太君教导了。” 木归宜笑语晏晏,“外祖母年纪大了,怕还是要嬷嬷多废心了。” 岳嬷嬷:“不敢,老奴告退。”一礼后直接拽麻袋一样把箫音给拖走了。 待人走远,木归宜看着她们抬了抬下颔,“该做什么,冬嬷嬷应当叮嘱过了,回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诺。”三人退出小厅,各自散开。 白苏燕也没走远,同静静一左一右立在廊下候着,随时听从木归宜召唤。 她现在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难以置信,把一切都准备完全了,结果对手忽然没了,让她顿时有力无处使,就好像一名戏子,粉墨登场,台下却空无一人,只有她一人傻傻的站在台上。 宫中,雨歇宫幽篁殿—— “怎么,妍妃又是闭门不见?”王贤妃看着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退回来的礼物,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光了。 温玉夫人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半天了,心里已经不大痛快了,暗恼王贤妃拿她出气,嘴上却应和着,“可不是嘛,妹妹我人都到她门口了可她硬是没开门,面都没『露』直接让个下人出来把我给打发了,这日后,只怕连姐姐你都不放在眼里了。” 王贤妃抿了抿唇,“你今日也受累了,这些物件虽不甚贵重,但都是本宫在库房里亲自挑选的,既然妍妃不喜欢,便转送给妹妹你罢,权当是本宫对你的一点谢意,劳累你今日替本宫跑的这一趟。” 温玉夫人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看姐姐说的,自家姐妹客气什么,这红珊瑚屏风在这宫里怕就姐姐这才有,如今送予妹妹,妹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事,可千万别忘了我!” 王贤妃笑容温婉:“你喜欢就好,本宫尚有宫务需要处理,就不多留你了。” 温玉夫人干脆道:“那妹妹就不再叨扰了,就此告退。” 一等温玉夫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王贤妃脸上的笑容立马挂不住了,“言诗,你确定是妍妃闭门谢客,不理会本宫的好意?” 名唤言诗的大宫女躬身道:“回禀娘娘,这几日送礼都是奴婢跟随,的的确确是妍妃闭门不见,每每才走到霜泊宫门口就被她的人拦下来,连流萤殿的门,奴婢都没能看到。” 王贤妃冷笑道:“看来这妍妃真的是一点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她称病闭门修养,母后免去她每日请安,这也罢,就连本宫亲自上门探望也拒之门外,呵,难不成她堂堂将门之后,身子骨竟这般羸弱?”说到最后已难掩怒意。 言诗垂眸略一思索,上前压低声道:“娘娘,您说会不会是这妍妃气恼君上问罪她家里,故意称病?” 王贤妃讶异的看了她一眼,“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妍妃她应当不至于……” 然而转念一想,白苏燕何许人也,大倾少数的几名女将之一,还建功无数,杀伐果决的一军将领,『性』情自当与她这般娇养在深闺内院中的大家小姐不同,怕是不能用自己的一贯思路去揣摩她白苏燕。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王贤妃思索着,一双纤纤玉手无意识的绞着腰间的绶带。 第15章 温妃被突如其来的旨意给弄懵,跌坐在地,不知该作何反应,王贤妃忙开口要保,温妃虽然蠢,但是这时候废了温妃,无异于断她手足,多年经营,大半打翻入水。 洛霜玒瞥了王贤妃一眼,道:“贤妃平日处理宫务也是辛劳,手下的温氏、白氏,孤本以为都是聪慧的,却不知是这样不顶用的,你受累了。” 王贤妃也拿不准这话是何意,只得叩首道:“一切都是妾身的本分,应该的。” 洛霜玒起身亲自将王贤妃扶起,道:“是孤疏忽了,贤妃这些天顾着宫务又要顾着孩儿,也是繁忙,红线就暂时抱到青贵嫔这,左不过她在宫里没什么事,离你的雨歇宫也近。” 王贤妃大惊失『色』,跪倒在地,急得眼带热泪,一手还被洛霜玒抓着,不好磕头,只得抓着他下摆,哀求道:“君上,红线是妾身的第一个孩子,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妾身又是您亲封的一品妃,怎可抱给一个才五品的贵嫔!” 洛霜玒冷眼俯视这张梨花带雨的面容,道:“也是,那给青贵嫔提提位份,为了不辱没红线,爱妃你觉得是正四品婕妤,还是干脆提成青妃?” 秦贵嫔原本安静杵着,突然天降大饼的被这么砸一下,也不敢接,忙跪下推辞,“贱妾无功无德,哪敢越阶受封,贱妾惶恐!” 作为北苑妃嫔,贱妾一称本与她们不相配,今日已经出现在她们口中多次,实在情形险要,须得处处小心,宁可把自己贬到尘土里去,也不要在这里被拿住错。 王贤妃知已无回转余地,可那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不死心道:“君上之令,贱妾莫敢不从,只是自古以来,从无高位妃嫔之子女抱给低位的,贱妾恐此事对君上名誉有碍!” 洛霜这下是彻底黑了脸,甩开她的手,道:“你这是在告诉孤,要给秦氏一个贵妃之位,还是你这贤妃不想做了?” 王贤妃一怔,心知是无力回天,这是在明确警告她,孩子与权位只能选一个。 珝月太后动动手指,才想起佛珠被她扔了出去,蹙眉道:“君上这是在同哀家翻旧账?” 洛霜玒转过头来,道:“是母后要儿臣翻这些旧账,母后心知儿臣是孝顺的,不愿母后为难,才妥协退让,但不是无底线的一退再退!” 珝月太后也板起了脸,反问道:“这就是你的孝顺?” 洛霜玒一撩衣摆,郑重跪下叩首,道:“儿臣只想孝顺母后,只有母后与十弟才是儿臣的亲人!” 珝月太*了握拳,看了眼面无血『色』的王贤妃,道:“若哀家要抱个帝姬抚养,平日陪伴解闷,君上以为如何?” 洛霜玒不言不语,只直直看着她,倔强的模样令她依稀记起长子模样,终究心疼自己孩子更多些,妥协道:“只贤妃你不许动。” 这是退步了。 “姑姑——”这一声可谓杜鹃泣血,极为悲戚。 珝月太后深深看了王贤妃一眼,道:“有哀家一日,必不会让别人看轻了你,回去后好好收拾,晚上就把垂佑送到青贵嫔那。”这是给王贤妃母女争取了一下午的时间。 又转头对青贵嫔道:“你下午回去准备准备,若委屈了哀家的孙女,就是君上也护不住你!” 青贵嫔温顺应诺,便扶着采菊先退下了,之后白苏燕与温妃由梁雨安亲自看着送入冷宫,连回去自己宫室嘱咐两句都来不及。 事出突然,又涉及宫中阴私,匆忙间白苏燕点了绿腰陪同,温妃也只带了一个荷叶,现下到被她们连累,一块被关进冷宫,两人还在隔壁。 白苏燕与温妃大眼瞪小眼一阵,温妃先哼了一声,甩袖进房里,居然也不大吵大闹。 “主子?” 白苏燕被绿腰一唤也回过神,摇摇头,转而进了安排自己的那一间,说是冷宫其实也没差到哪去,一应家具都有,就是脏了点,旧了点,稍稍收拾还是不错的。 绿腰拿手帕盖在榻上,道:“娘娘先坐会,奴婢去打点水来收拾一下。” “不了,一起罢。”白苏燕自行脱了不便行动的外袍,开始挽袖子。 绿腰忙制止道:“娘娘是千金之躯,岂能同奴婢一块做这下等活计?” 白苏燕『摸』了『摸』凌『乱』的发髻,才想起自己来的慌『乱』,头上不过两支钗,一支簪子还在早先的推搡中掉了,转而摘了耳环给她,道:“你拿这个去打点打点,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多知道些没坏处。” 绿腰接过后领命去了,幸好带的是绿腰,此刻若带的是冬至,怕夏至得到消息,立时要跳起来,一个不好,惹了不该惹的人,一条小命就莫名其妙没了,至少现在冬至能安抚她,且沉稳,约束住她宫里的人也不难。 绿腰在宫里生活比冬至久,如今境况,论后宫手段,较之冬至,还是有绿腰更便宜自己行事,且比之冷宫,流萤殿至少衣食都不错,冬至夏至在那里过得不会差。 白苏燕拎了水桶正撞上荷叶,看见她,荷叶下意识行了一礼,也难为她拎了个水桶还要行礼。 而白苏燕与温妃被拖下去后不久,不知是气氛缓和令人放松,还是原先被拿住的嬷嬷一动不动,让按着她的两个内监有所懈怠了。 那嬷嬷忽然挣开钳制,吐出口中帕子,凄厉喊道:“娘娘,老奴无能啊,眼看您被王氏这贱人所害,太子之位被她们这对『奸』诈母子所夺,不能为您们报仇,老奴无用,云小姐,看在同族上,要为太后公子报仇啊——” 两个内监慌忙一个捂她的嘴,另一个也顾不得其他,抬手种种劈在她后脑勺上,却见那嬷嬷身子一软,口中涌出大量鲜血,竟是咬舌自尽了。 两个内监吓得跪倒在地上,动手的那个哭着砰砰磕头,喊道:“奴才不是有意的,奴才只是想让她安静下来,奴才也不知道会这样。” “谁在门外!”珝月太后身边的流苏眼尖看到殿外一道纤细身影,众人看去,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翩飞的裙角消失在门外,看方向是往储秀宫去了。 “太后、君上,老奴这就带人去把人拿下!”流苏躬身请示。 珝月太后却摇摇头,道:“随她去罢。” 王贤妃一脸难以置信,喃喃喊了声“姑姑”,无论瑾月太后之死是否真与珝月太后有关,刚刚那句话若被传开,无异于引得云家与王家对上,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珝月太后却对洛霜玒道:“云二小姐,哀家是见过的,温婉恭谨,品行端正,君上若喜欢,提前召幸晋封未尝不可。” 洛霜玒点头道:“那这次就不必让她再回去了。” 珝月太后接过下人呈上来的佛珠,拨动了两下,又道:“如若有其她能入眼的,就一块封了吧!” 洛霜玒道:“儿臣明白,儿臣前朝还有事务,接下来的事便交由母后处理了。” “你去罢。” 等紫宸殿里只剩下姑侄两个,珝月太后脸『色』一软,叹息一声,示意底下人将王贤妃扶起来。 王贤妃却执意不起,只跪着红着眼盯着珝月太后看,珝月太后念了声佛,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菲菲。” 王贤妃秀脸苍白,道:“但若生了情,也最是钟情,譬如姑姑与先皇。” 提及先皇,珝月太后一向不动声『色』的面上,也『露』出几分伤心,道:“与帝王做夫妻,就该知道这绝非一般的夫妻情爱,你说先皇待哀家好,那你可见先皇身边因为我而少了人?没了瑾月太后,没了哀家,也有其她妃妃嫔嫔,菲菲,哀家劝过你的,一跨入这朱雀门,就绝了你的那些小心思!” 珝月太后当年初入宫里,也曾少女怀春,对未来的夫君抱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初承雨『露』,也曾恩宠无数,恩爱缠绵,一时间为六宫所嫉恨。 当年蜜里调油,为了突显她王氏的独一无二,先皇下旨令宫内无论妃嫔还是宫人,都不许与她闺名有所相似,勒令当时的珍太妃更名,使得温氏大失颜面,成了她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如此盛宠之下,她依然小心谨慎,对上温顺恭敬,对下和善而不失身份,盛宠而不专宠,又有后来的赭衣夫人作对比, 自然显得她千好万好。 珝月太后闭了闭眼,稳了稳心绪,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平静,道:“早些回去吧,晚间就改把垂佑抱去给秦氏了,这次是你过分了……等事情过去了,君上松口了,孩子还能抱回来,毕竟从无低位嫔妃抱养高位宫妃子女的先例。” 王贤妃闻言松了口气,叩首道:“贱妾谢太后娘娘指点。” 夜里,梁雨安带了教养嬷嬷与宫人,亲到储秀宫传旨,沧皇点了云瑶池的绿头牌,晋位从正五品嫔,今晚于紫宸殿中侍寝。 云瑶池一脸惊喜地接旨后,在一片或真或假的贺喜中羞红了脸,虽知自己必然中选,却也没想过会提前被翻牌点名,如今也是晕晕乎乎的,这等殊荣。 角落里,吴落英眼带羡慕的看着云瑶池,转眼又不知想到什么,又黯淡下去,一个人默默的回房里去。 梁雨安站在阶上,面带笑容对云嫔说着恭喜,视线却不紧不慢扫了一圈院里的人,暗自记下几个行为怪异的。 第16章 “本宫省得,多谢秦贵人提醒。” 看着两人退下,王贤妃盯着秦贵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言诗,你说,这秦贵人今日是什么意思,平日里她都不声不响,也不向谁示好,她这话是为了本宫,还是妍妃?” 言诗道:“奴婢一时也拿不准,不过如今妍妃病重,君上也久不垂询,娘娘您又有孕,这般看来,秦贵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时偏向妍妃才是。” 王贤妃抚着小腹,眼底阴郁凝结,“妍妃一日不除,本宫便难以高枕无忧,当年先皇为君上择『妇』,世家中适龄的唯她妍妃可与本宫平分秋『色』,哪怕后来本宫愿以侧妃之身相伴左右,先皇也从未放弃把妍妃指给君上为正室,若非她父亲极力反对,又兼之需他白家平叛,只怕现在是本宫要向她下跪,恭称千岁!” 言诗劝道:“娘娘还请宽心,今时不同往日,白家已被打压下去,且她母亲是前朝余孽,这辈子都无荣登后位之可能,且君上借守孝心丧之故,免了这次选秀,三年后世家里就算有再尊贵的秀女,也得从贵嫔做起。” 王贤妃想了想,正是这个理,宽下心来,“也是,做人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的好。” 紧张完了,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王贤妃抬手要去拿几上的茶盏,被诉乐抢先端走侧身一避,“娘娘如今的身子,怎好碰浓茶,奴婢之前命小厨房炖了鱼头豆腐汤,现在想来是好了,奴婢这就去端来。” “罢了罢了,是本宫一时忘了,”王贤妃向后靠在软垫上,“顺道你带几个人,把那冬至带来的东西接过来,免得待会君上撞见,引得去看望她家主子。” 诉乐屈膝一礼,领着两名小宫女去了。 王贤妃这才觉得有些累,可想想待会要见驾,理了理鬓发,还是起身到内室重新梳妆打扮一番。 店外冬至一行人被冷落了半个多时辰,看到温秦两人先后出来,便推倒一旁行礼避让。 温玉夫人就住在幽篁殿旁的偏殿中,瞟了冬至她们一眼,与秦贵人客套几句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贵人到是停下来,随口问了句,“妍妃娘娘身体可好些了?” 冬至躬身回道:“谢娘娘关心,我家娘娘身子略有起『色』,只是太医说,还需调理修养。” 秦贵人道:“既妍妃娘娘身子渐好,还是多出来走动走动,看看风景也好,有益于康复。” 冬至道:“奴婢谨记,回去后定一字不落转告主子。” 秦贵人颔首,扶着采菊的手缓缓往宫门口行去,圆圆的便看见天子软轿已近,而身后奉命带人收礼的诉乐也已走近。 采菊见主子突然停下脚步,小声询问:“小主,怎么了?” 秦贵人抚了抚发髻上的玛瑙簪,好似自言自语,“早知就用那支玉鸾步摇了。” 诉乐带人接过礼,转头注意到一旁站着的秦贵人,有些疑『惑』,正欲上前问候,门外天子座驾已至,伴随一声“圣上驾到——” 满院人利落跪下,口呼万岁,王贤妃得人禀告,匆忙起身扶着言诗自殿中出来迎候。 才至殿门,王贤妃的笑容便僵在脸上,亲见洛霜玒倾身扶起秦贵人,脸上虽没有往日温和的笑,甚至是皱着眉头,但眼里的无奈、温情却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而秦贵人脸上灿若春花的笑靥亦是她从未见过的。 “言诗,这后宫里,真的一刻也放松不得,”王贤妃说的咬牙切齿,扶着言诗的手也无意识收紧,在言诗鼻上留下半月形印记。 言诗不敢呼痛,深呼吸几次,小心翼翼劝道:“娘娘,小心身子,诞下龙子才是紧要,这起子小人还不任您『揉』搓捏扁?” 当洛霜玒把视线投过来,放开秦贵人向她走来时,王贤妃又语笑晏晏,“是呐,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平常。” 秦贵人等目送洛霜玒揽着王贤妃进去后,便识趣的离开了。 冬至看着她又变回往日的淡然,仿佛刚才的嫣然一笑是她眼花,心中暗叹,这宫中的人,哪一个的手腕计谋会简单? 便拜别了秦贵人,领着两个小宫女回流萤殿复命去了。 秦贵人等回到绿绦殿,折蔓迎上来,“娘娘可累着了?张主司刚送来庐山云雾,是今年入秋后的头一尖,奴婢泡了一壶就等小主回来呢!” “不用了,这等东西下次还是不要送来,被人抓住了,就算君上不计较,也会留下话柄,”秦贵人径自转进内室,“我累了,想睡会。” 采菊、折蔓轻手轻脚伺候秦贵人抽去珠钗,拆散发髻,将脸上铅华洗尽,才显出她黯淡的气『色』,唇瓣泛白,呼吸短促。 采菊担心的问道:“小主,可是旧疾又有所复发?需不需要奴婢去唤秦太医?” “不可,”秦贵人抬手制止,“待晚上你再去将舅舅请来,现在绝对不可,否则便是实打实与王贤妃杠上。” 折蔓急忙自妆匣中找出常备『药』丸,伺候秦贵人服下,看秦贵人呼吸渐渐平缓,采菊这才问道:“小主您今日又是何必?平日也并非见不到君上,为何要当着王贤妃的面……” 折蔓在旁听着,也觉出不对,“小主,您莫非是想护着妍妃?” 秦贵人捂住心口,深呼吸几次,“这宫中人到底还是太少,王贤妃这胎都没坐稳就还有精力『插』手后宫事宜,谋划算计,君上到底是男子,对女人间的事懂得太少,后宫之事,自当以后宫手段了结。” “娘娘,您还是先睡一会,休息一阵,秦太医吩咐了,不可劳心费神。” 秦贵人感觉心悸稍缓,舒了口气,“扶我去躺会,切记定要晚间用膳时去请舅舅来,早一会晚一会,我这布了许久的局,就都白费了。” 如秦贵人所料,王贤妃对妍妃的注意力稍稍有所分散,却也没有马上重视她这个秦贵人,陪着洛霜玒用午膳,到了一半,才试探。 王贤妃夹了一筷子鱼,亲自剔了刺放进洛霜玒面前的小碟中,“今儿没想到君上会过来,也没准备君上素日爱吃的,匆匆忙忙的,委屈您了。”话虽如此,桌上大半却都是洛霜玒平日喜欢的菜式。 洛霜玒笑着拍了拍王贤妃的玉手,“菲菲如今有孕,只要是你爱吃的,孤也爱吃。” 王贤妃立马道:“那菲菲讨厌的,君上也讨厌吗?” 洛霜玒收回手,笑容依旧,“那是自然。” 王贤妃心中欣喜,面染飞霞,眼波流转,端的娇羞无边,嘴上却是,“臣妾才不信呢,今日君上看着秦贵人,只怕都忘了臣妾在旁边吧?” 洛霜玒一挑眉,“如此酸溜,菲菲这是要为孤诞下皇儿了。” 王贤妃娇嗔道:“君上别拿臣妾玩笑了,万一是个女儿呢!” 洛霜玒道:“只要是你生的,都好,不过今日看到怡人,孤是吓了一跳。” 王贤妃不解:“这是为何?” 洛霜玒放下金箸,想了想,“太久没见到了,一时间都对不上人了,今日一见,才恍然,这便是孤的怡人,她可是最早侍奉孤的,而孤却……菲菲,你可会觉得孤薄情?” “怎会?”王贤妃下意识回道,对上洛霜玒深邃的眼眸,又不禁含羞垂首,“至少君上待我很好。” 洛霜玒问道:“真的?”在他再三追问下,王贤妃小声应了,轻轻点了点头。 洛霜玒重新拿起金箸,“那便好,行了,不提别人了,再说下去饭菜都要凉了。” 幽篁殿内一时间温情脉脉,一室和乐,王贤妃心里则哂笑,这秦贵人也是急了,居然在她地盘上,就急匆匆用了这等不入流的手段,虽然可怜,不过也该敲打敲打。 冬至回到流萤殿时,夏至正对着铜镜补补画画,她的易容术并非用面具贴合在脸上,而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勾勒改变五官之间的比例,人的五官万千变化终不过基础的组合排列,构成一张张不同的面孔。 她这种易容术的益处是,只需有支画笔,一些胭脂水粉,并可轻易变成另一个人,也不会因为人皮面具在脸上总有种违和感。 同时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并不持久,不能长时间碰水,一盆水兜头而下,立马找个地方补补就好,可泡在水里,就彻底花了。 看到冬至回来,顶着白苏燕模样的夏至松了口气,放下化妆工具,起身拉住她,“姐姐,去了这大半天,可是王贤妃为难你了?” 冬至没回答,拉着她坐到榻上,才将上午的见闻和盘托出。 夏至听完也是一脸莫名,“这秦贵人若是向着我们娘娘,可总得有所图,我们现下又没有什么可以帮她的。” 冬至今日离得近,看得清楚,秦贵人那嫣然一笑,里面有几分真心实意只有她自己清楚,但是沧皇眼里的惊艳却是十足十的真切。 冬至道:“抑或者是我们想多了,只是她秦贵人想趁机出人头地吧?” “这并非不可能,”夏至峨眉微蹙,“往日秦贵人被王贤妃和温玉夫人联合打压着,只得低调再低调,可我们娘娘入宫,一下子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秦贵人自然该见缝『插』针,再来三年后是大选,各世家望族的尊贵女儿在册的也不少,就算明年整寿,君上大封后宫,她至多也封个贵嫔,到时候百花齐放,她再使手段可就晚了。” 冬至思来想去仍觉得不对,之前桥头偶遇秦贵人她便有些在意,固然往日王温联手打压,秦贵人还是封了个正六品的贵人,出身不高,无子无女,这品级与她是有些不配的。 要知道先皇的敦姬,同样是通房,生了庶长子,现今的逍遥王,撑死也才封了个常在,之后就再无所出。 直至先皇龙驭宾天,诚惶诚恐做了三十来年的常在,最后封了个敦姬,让逍遥王接出宫去荣养,然而在亲生儿子府里,纵使逍遥王妃仁厚孝顺,也是活得小心翼翼的。 虽说是亲母子,但甫一满月,就直接抱给当时在世的云皇后,死后被追封为瑾月太后教养,瑾月太后去后就是如今的珝月太后,当时的王皇贵妃,除了重大节庆场合遥遥望一眼,私下里母子竟是二十多年来没有来往。 第17章 北苑的妃嫔与南苑的从来没有平起平坐这一说,至死也是天差地别,南苑的妃嫔美其名曰是不忍爱妃及死之日也不见故乡风景,赐其尸骨还乡,风光大葬,实则是世家权贵难以容忍有平民死后睡在同一陵园,共受后人香火。 现实有时候便是这般不公,君王说天下生灵皆是他的子民,一视同仁,不仅招贤纳士要无门楣之别,而且后宫也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却又设立了南苑北苑。 冬至发散的思维被夏至唤回,想了想转到前厅,让底下小宫女将绿腰请来。 绿腰到了,先对夏至见礼,在人前做足了戏,夏至坐在上首,细声细气的说免礼,又一挥手,让殿中值守的宫人全都下去。 冬至引着绿腰落座、斟茶,夏至下意识起身到她旁边捏肩,却被拂开,绿腰郑重道:“奴婢是何等人物,岂敢让主子『操』劳,奴婢是奴婢,一言一行自当像个奴婢。” 夏至不笨,明白这是在暗示她,她现在不是夏至,是“妍妃娘娘”,一言一行就该像个娘娘的样子,便转身回到上座。 绿腰虽被赐座,却立着上半身,微偏向“妍妃”以示尊敬,“不知娘娘传唤奴婢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夏至道开门见山:“不知姑姑对秦贵人的身世知道多少?” 绿腰看上去很是意外,似是从未想过她们会打听秦贵人之事,不过还是将知道的事娓娓道来,“秦贵人原为君上身边的医女,太后觉得她温顺,就安排她为通房,为君上通人事。秦贵人母亲早亡,父亲之后便不着家,自小跟着他舅舅,太医院院首秦不寻大人生活。” 冬至夏至对视一眼,对秦贵人有了几分忌惮,先前给过白苏燕一份后宫妃嫔的花名册,上面并没有详写秦贵人的来历,只是一笔带过,现看来,这秦贵人怕也不简单。 亲贵人虽是医女出身,但他舅舅是太医院之首,勉强算是朝廷的三品官,也可以说成是“官宦人家”,封个贵人也使得。 更忌惮的是秦贵人背后的秦不寻,一应日常平安脉以及『药』物皆是从太医院拿来的,秦贵人若真想对谁干点什么,只需她舅舅稍稍在寻常汤『药』里动动手脚,就可以让人不知不觉慢慢死去。 宫中虽有司『药』司,内里也有一应医女,却是专门备下给宫里妃嫔调理『妇』科、照料孕期、助产或者一些太医不方便探看的地方,需与医女代劳合作。 更何况司『药』司也只是执掌各国使臣进贡的珍稀『药』材,一是方便取『药』,关键时不必从太医院那么远的地方临时去调,二是这些『药』材平日都是用来赏人的,也是方便调动。 古往今来,得罪一个医术高明的医者总是不明智的,秦不寻五十多岁了,仍未娶妻,就这么一个侄女当亲生女儿养大的,医毒不分家,惹急了,小心怎么死都不知道。 难怪王温二人这许多年来也没对秦贵人下手,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甚至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不管是不是她们下黑手,但凡人一出事,她们都得跟着倒霉,所以除了子嗣,其他方面也未曾苛刻。 这秦贵人她们流萤殿也得好好的将她供着,冬至与夏至为孪生子,一个眼神便也明白,心中记下,还待问些什么,外头有个小宫女匆匆跑进来禀道:“娘娘不好了,刚刚南苑使人来报,有个苑人死了。” 夏至一惊,以袖掩唇咳了几声作掩饰,“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一个苑人,自有内务府的人去办,与咱们何干?” 小宫女挥着手道:“不是啊,娘娘,是太后的人!” 在座之人这下是都惊住了,绿腰自座上起来,快步走到小宫女前头,“画锦,你说清楚些,哪位苑人死了?怎么死的?” 一连串几个问题把画锦问懵了,呆了许久,才讷讷的回答:“太后赐的苑人,就是不知怎地死了,和那苑人一屋的苑人发现的,已经去报太后了。” 苑人来的苑人去的,将一屋的人都弄糊涂了,搞半天连画锦自己也不知道死的是哪个苑人。 冬至想了想,对夏至道:“娘娘,虽这事在南苑,与我们不相干,但既已知晓,不如咱宫内先查一查,看看有没有短缺或不小心遗失的了。” 夏至抿了抿唇,“冬至你领着俩小宫女将内室查一遍,绿腰你带几个可靠的,将宫人们的房里也好好搜搜,小心驶得万年船。” 果然,晚饭时分,洛霜玒才回到后宫,前脚有人来报,苑人之死竟牵扯到压胜,后脚王贤妃让人来请妍妃不必惊慌,但兹事体大,未免走漏风声,只好闭宫锁院,务要查出是何人下的毒手。 夏至倚在床上,见了王贤妃派来的诉乐,“才多久,怎又生事?” 诉乐本就是奉命来看妍妃是真病假病,她亦是医女出身,望“妍妃”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讲话细声细气,却不是病中的疲软无力,心中自有计较。 心中想着,嘴上回话也不慢,“回娘娘的话,是与琴苑人同住的窈苑人发现的,在琴苑人的衣物里,一个布扎的小人,背后写着肖常在的生辰八字。” 夏至错愕,“肖常在?为何?” 诉乐道:“奴婢不知。” 夏至怕多说话会漏了破绽,便挥手道:“本宫晓得了,你去罢。” 诉乐见到了“妍妃”,也确认病的没那么重,就退下了。 待人走了,冬至转头对夏至道:“恐怕之后还会派人来搜宫,我带人再去查看一遍,可有遗漏,和这事扯上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夏至努了努嘴,“这王贤妃也真是,大着肚子也不安分。” 冬至却摇头道:“只怕另有他人,王贤妃只是顺手推舟,也不知这事是冲着谁来的。” 这头诉乐还算轻松,那头语书甫到秦贵人的绿绦殿,便被守门的折蔓给拦下来。 语书冷笑道:“秦贵人好大的架子,怎么,连贤妃娘娘也不放在眼里了?” 折蔓忙赔笑道:“姐姐这是从哪个小人那听来的胡话,不过小主今儿是真病了,现在都惊扰了秦太医在内力把脉呢!” 一听到秦不寻在,语书一怔,有些不自在,语气也放软了些,“这下午回去,秦贵人不……看着还好,这……毕竟是从我们娘娘那里出来的,我便多嘴问问。” 折蔓笑容可掬,摇头道:“是之前拉下的老『毛』病了,姐姐您也知道,小主这病,不能忧思劳累,这些年也多亏贤妃娘娘宽厚,延医问『药』从不吝啬。” 不等语书再问些什么,采菊奉命送秦不寻到了门口,看到语书,便笑着迎上来,“语书姐姐真是稀客,折蔓这若有怠慢之处,我在这向您陪个不是。” “哪有怠慢,刚到了才一会,”语书客气的笑言,转而向秦不寻一福,“秦大人安,不知秦贵人可好?” 秦不寻却不答,反问道:“语书姑娘,在下给贤妃娘娘新开的『药』喝着可有效?” 语书道:“这次竟是秦大人开『药』,怪不得效果奇佳,不过两副『药』,连孕吐都止住了,饭也用的比平日多些。” 秦不寻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那就好,君上十分看重贤妃娘娘的龙胎。” “秦大人辛苦,”语书又把话头往刚刚的问题上引,“不知秦贵人身子可好?” 秦不寻眉头渐渐隆起,脸『色』凝重,“不太好,之前旧疾也有复发,却没这次这样严重。” 语书惊道:“这般严重,早上我家娘娘邀了温玉夫人与秦贵人一同品尝新茶,两位尝了都说好,我家娘娘还都送了些,不知是否是那茶?” 秦不寻摇了摇头,“是三年前没有及时医治留下的隐疾,终有一日要爆发,只是没想到是在今日,这次是与贤妃娘娘无关。”语书一算时间心头更是惊疑不定。 采菊这时『插』话道:“站了这许久,还没问姐姐来是贤妃娘娘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语书看了眼秦不寻,面有难『色』,“这宫里的事……” 秦不寻也不再逗留,干脆告辞,走前还对语书道:“贤妃娘娘受了冲撞,胎气不稳,君上特地叮嘱微臣,以后全权负责娘娘龙胎,不知明日何时方便,在下好进宫为娘娘诊脉。” 语书想了想,犹豫道:“这……奴婢一时说不好,娘娘怀孕以来作息变动不少,不如待明日,娘娘精神了,再宣请大人来。” “如此也好。” “那奴婢在此先替我家娘娘谢过秦大人。” “不敢,语书姑娘客气,都是微臣的分内事。”抱拳一礼后,秦太医就跟着采菊出去了。 第18章 看人出了宫门,语书抓着折蔓急忙道:“快去通报你家主子,我这件事必得见到你家小主才好说!” 大约是秦不寻这一出,语书语态急切依旧也客气了许多,目的达到了,折蔓酒劲去通禀,很快又出来领着她进了内室。 秦贵人半靠在床上,隔着屏风见了语书:“听折蔓说,出了要紧事,是何事?” 语书回道:“回小主,下午内务府前去给琴苑人收尸,窈苑人在旁相阻,纠缠间,在衣物中发现了一扎针的绸缎小人,背后写了肖常在的生辰八字。” 一时间,默了好一会,秦贵人才勉力坐起,“这可是大事,折蔓,扶我起来,我们去见太后。” 折蔓大惊,忙劝道:“娘娘,秦太医可吩咐了,您须得卧床静养一月半旬的,万不能再忧虑伤神了!” 屏风后,秦贵人气息粗重,“如今我是名义上的协理之人,在此期间出了这等事,终是我的责任,我……我要去向太后娘娘请罪。” “这……”折蔓满脸着急的看着一旁的语书。 语书被这样热切的看愣了,下意识便劝了句,“小主若是玉体违和,还请安心休养。” “不成……”说着秦贵人自己掀开被子要下床,折蔓急忙绕过屏风去扶她,还不忘拉着语书。 当看到脸『色』蜡黄、眼下暗沉、嘴唇发白的秦贵人时,语书是吓了一跳的,这哪像是早上那个在君上面前,笑得灿若春花的小家碧玉,说是小家碧玉的母亲都有人信。 而秦贵人似起的急了,头晕眼花,气力不济,整个人又向后仰去,折蔓一个箭步上前揽住她。 回转的采菊也进了来,看到这般景象,“万佛啊,小主!”一把推开无措的语书,帮着折蔓将秦贵人小心放回床上,又拿了『药』丸喂秦贵人服下,看人渐渐睡沉,才松了口气。 转头一看,语书还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采菊勉强扯开眉眼,笑着上前拉着她到了前头。 采菊道:“虽不知是何要紧事,但姐姐也看到我家小主的模样,还请姐姐回去后,请贤妃娘娘宽恕一二。” 语书此时也回过神来,“小主身子向来不好,这我们娘娘是知道的,且娘娘素来大气,断不会多想,你与折蔓就好生伺候小主,我便先走了。” 采菊道:“我送送姐姐。” 语书道:“哎呀,不过隔壁,近的很,不必送了,妹妹还是回去照看小主吧!” 话虽如此,两人推诿间,采菊还是将人送到了风止宫正殿前。 看语书走远,本该出宫的秦不寻在此时阴沉着脸,背着手从正殿中走出,采菊忙迎上去,急切的道:“回大人,小主此时状况很是不好,加上刚才奴婢喂得镇心丸,今日已经服了第四颗了!” 秦不寻哼道:“擅自停『药』一旬,如今不过连服第四颗,就该感谢佛祖保佑了!” 采菊跟在秦不寻身后,小心劝道:“大人,您也知道小主脾气随您,奴婢真拿她没办法,还请大人……多多担待。” 秦不寻抿着唇,脚下步子也快了些,绿绦殿前,折蔓也是焦急地来回走动,远远望见他们,大大松了口气,迎上来,“大人您可来了!” 进了内室,看到躺在床上一脸病态的秦贵人,叹了口气,自『药』箱中取出一应工具,准备行针。 语书回到幽篁殿,竟比去霜泊宫的诉乐还晚,王贤妃怀了身孕,情绪起伏本就大,加之心思原就敏感,看语书面有异『色』,就免不了多想。 火一上头,居然忍不住发作起身边的人,“怎么,你这是去的哪啊?是去看了御花园新开的碧台莲,还是东苑新贡的十八学士?” 四名大宫女齐齐一愣,语书急忙跪下,“娘娘恕罪,是秦太医让人拦着不让奴婢进去,说是秦贵人大不好。” 一听到秦贵人,王贤妃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是什么东西,居然劳动太医院之首为她诊脉?秦不寻也是个不知尊卑的,君上,秦不寻半年前害的臣妾滑胎,六个月的男婴……”想到那六个月的男胎,王贤妃只觉得胸口绞痛,红了眼眶,珠泪滚滚。 洛霜玒只拉住王贤妃的手叹息,“菲菲,大约那孩子也是与我们无缘,半年前是孤的疏忽,没有让秦太医全权看顾,唉~” 一旁侍候的言诗忙道:“娘娘莫伤心了,若气不过,就让君上革了黄鎏的职,叫他滚出京城。” 这话提醒了王贤妃,半年前怀孕,为求稳妥,宫内是陪嫁医女,诉乐,宫外太医院里有王家安『插』的黄鎏。 洛霜玒也提过一次令秦不寻负责王贤妃的龙胎,被她以尊卑有别给推了,请求令黄鎏全权负责,回去后,仅是让秦不寻检查『药』方,无误后让黄鎏照方子抓『药』煎『药』。 按理,全是自家人,应当无虞,偏偏六个月的时候,腹痛难耐,很快就见了血,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就这么没了,那副『药』方前前后后看了几遍,甚至托了关系,让诉乐带出宫去找了民间名医,也看不出问题。 诊脉、开方、抓『药』到煎『药』全是他们王家的人,滑胎了还真怪不到他秦不寻头上,尤其那时候秦贵人身子不好,更是理都懒得理黄鎏。 理顺逻辑,王贤妃出了一身冷汗,此时此刻,她还能借着肚子耍小『性』子,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闹,就是无理取闹,乃一宫之主大忌。 洛霜玒也在此时愤然道:“黄鎏这庸医,白白占了左院判之名,孤这就废了他!” “君上不可!”王贤妃下意识阻拦,抿了抿唇,肃然道:“臣妾有罪,是臣妾僭越了,黄太医虽是太医署,但也是朝廷命官,岂能为了臣妾一介『妇』人而废止朝廷命官,以情废礼,非明君所为。” 洛霜玒似气还没消,冷然道:“太医罢了,况且你不一直喜欢看《长生殿》吗?” 王贤妃双手合住他的左手,“君上,尽管臣妾羡慕李杨爱情,但是君上不是唐明皇,臣妾也不愿做杨贵妃那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之流。” 洛霜玒起身将她揽进怀里,请抚王贤妃的乌发,“菲菲真是孤的贤内助。” 王贤妃红了脸,“君上。” 上头温情脉脉,下头的语书大大松了口气,其她的陪嫁大宫女亦是,心神一松,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秦不寻执掌太医院是君上推荐的,而秦不寻任职太医院的条件便是由他专门负责侄女秦贵人的旧疾。 换而言之,同意秦不寻照料秦贵人的是君上,若王贤妃责骂秦不寻不知尊卑礼数,就是变相在斥责洛霜玒。 在一番安慰后,王贤妃也回过味来,俏脸一白,小心偷觑洛霜玒脸『色』,见他并无愠『色』,要再提怕他反应过来感到不快,不提又怕为日后留下芥蒂。 王贤妃还在苦恼,洛霜玒已放开她回到座上,“你继续说,秦贵人如何了?” 语书小心答道:“秦贵人旧疾复发,奴婢去时,绿绦殿已经传召秦太医,故而奴婢在殿外候了许久。” 王贤妃不等洛霜玒再问,一副关切的模样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是用了什么冲撞了?” 语书道:“秦太医说了,此次是突发旧疾,跟吃食无关,奴婢看了,秦贵人脸『色』蜡黄,坐都坐不起来,怕是来不了了。” 在一旁当了半天壁花的温玉夫人哼了一声道:“一个两个还真赶巧,全都称病,让贤妃姐姐大着肚子还要熬神。” 王贤妃道:“说的什么话,谁没个小病小灾的,不过也是宫里人少……明年君上整寿,不如提前在世家女子中小选一番?” 洛霜玒摇了摇头,“那些有的没的就先别管,这压胜是怎么一回事?” 王贤妃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才一脸凝重的道:“臣妾已命人去问过话,现已将相关人等提来,扣在后厢房里,言诗。” 言诗跪至语书身旁,“启禀君上,据同房的窈苑人说,前段时间琴苑人身子就不是很好,以为只是风寒就没敢劳烦太医,不想突然就去了,窈苑人感念,求拿件东西留个念想,内务府的公公怕会传染自是不肯,拉扯间,就发现了一个绢扎的小人,上面写了肖常在的八字。” “肖常在?” 言诗道:“奴婢也问了肖常在,她也觉得奇怪,据肖常在之言,自她入住柳叶院以来,就闭门静养,素日也与琴苑人都不曾见过一面,可能是争风吃醋?” 厌胜之术,自古有之,可大可小,在宫里是明言禁止,可这事处理起来端看当今的心情。 厌胜原只是后宫『妇』人祈求宠爱或是子嗣的武术,久而久之,又衍生成互相诅咒之术。 厌胜此等物件做起来容易,一块木头、一块布甚至一把稻草,故而也是屡禁不止。 第19章 默了良久,洛霜玒才道:“既是争风吃醋,此事就到此为止了,后宫当以和为贵,都这么几个人,再过三年又来一批,按这风气,到时候岂不要大闹天宫?”到最后,语气已是很不客气。 王贤妃不顾身子,跪在她脚边请罪,“臣妾有罪,臣妾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洛霜玒抚了抚额头,叹道:“菲菲,此事上,你令孤失望了,好了,孤去看看倚贞,她胆小,此番无妄之灾,必是心惊肉跳,惴惴不安的。” 也没让一地跪着的人起来就起身而去,走至门口,洛霜玒回身道:“对了,明年是孤整寿,小选就不必了,把宫中位份低的人都进一阶罢,你现在有了身子,就揽个总好了,让温玉主事,妍妃近来身子也还好,大可也让她做点事。” 王贤妃与温玉夫人起身扣谢称诺,看他身影消失在门口,言诗直起身,小心扶起王贤妃,“娘娘,小心。” 王贤妃这是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被训斥,一时间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被扶坐到位置上,许久都回不过神。 言诗唤了好几声,王贤妃也只是怔怔的念叨,“他从未这样指责于我,他对我从未如此……从未……” 一旁的温玉夫人垂头看着自己腰间纹三彩五尾鸾凤的绶带,弯了弯嘴角,很快眼中又浮上一层悲哀之『色』。 另一头,说是后厢,其实是将肖常在等人关在久无人用、摆了不过几张积满灰尘的、摇摇欲坠桌案的房间。 乐公公以袖拂去一缺了角的矮榻上的灰尘,又自袖中抽出一方丝帕铺上,才托着肖常在缓缓坐下。 窈苑人位卑,自不敢没得到招呼,就和比她位份高的肖常在一同坐下,平日里,她连丫鬟都是共用她住的花落弄甲字号的,叫萍儿。 琴苑人一死,萍儿被提来就只是在一旁嘤嘤啼哭,深怕被牵连了,哪里管得上凑前关心主子。 窈苑人也傻愣愣地枯站着,盯着那两扇门,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深思。 一室寂静,期间只有肖常在偶尔发出的咳嗽声,或是乐公公小声询问她身子可撑得住。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紧阖的门才敞开,门外站着的男子踏着月光,一身清辉,笑容尔雅,扫了眼室内,目光停在肖常在身上,“倚贞,可还好?” 肖倚贞便是肖常在本名,自关入纨素庭,就再也没有人唤过她本名,连乐公公也不再这样唤她。 此时被洛霜玒一唤,肖常在怕的一个瑟缩,完全没有一点儿受宠若惊之感。 窈苑人机灵的上前一拜,“贱妾窈窕见过君上,愿君上万福金安。” 洛霜玒本已走至肖常在面前,看到窈苑人楞了一下,“今日,你也受了些惊吓,梁雨安,赏。” “诺。” 窈苑人咬了咬下唇,忽然扑上来拉住洛霜玒下摆,“君上,贱妾不要赏,请君上听贱妾说,琴瑟必不会行厌胜之事,琴瑟与肖常在都不曾见过一面,琴瑟何苦如此,君上!” 洛霜玒冷冷俯视着脚旁的人,却问肖常在,“倚贞,你说呢?” 肖常在此时也慢慢站起,细声细气地回话,“小妾自知出身低微,故而平日不敢出门『乱』走,今儿也是初次见到窈苑人,小妾不敢在此事上多言,全凭君上裁决。” 肖常在的态度是只想置身事外,话里也透出两重意思,一者她在此之前,的确不曾见过两位苑人,无缘无故的,更是无冤无仇的,二者她也没做过厌胜之事,所以在这事上不置一词,不想趟这次浑水。 洛霜玒一颔首,“梁雨安,传孤口谕,即刻晋封从六品苑人,窈窕为五品更衣,赐住……你想住哪个院就你自己去挑吧!” 窈窕抓着洛霜玒下摆的手一直在颤抖,不知是为眼前人息事宁人的态度而心寒,还是天上掉馅饼,平白跳了三级,封了更衣而感到兴奋呢? 梁雨安拿着拂尘敲开窈更衣的手,在她素手上留下一道红痕,“窈更衣这可是天大的福气,窈更衣你不要吗?” 窈更衣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见她慢慢伏到地上,声音闷闷的,“贱妾领旨,谢主隆恩。” 洛霜玒这才转过身来,拍拍肖常在搭在乐公公手背上所在宽大水袖中的手,“今日你也受惊了,回去后好好照看你主子,孤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乐公公本就弯着的腰,弯的更低,肖常在亦屈膝轻声谢恩。 恭送洛霜玒出门,肖常在瞥了眼还伏在地上的窈更衣,头也不回地走了,比起其他,她更糟心的是,先前被抓来根本没有轿辇,眼下她要黑灯瞎火的走着穿过大半个宫城。 一直在旁啜泣的萍儿,看有头有脸的主子都走了,也不敢多留,居然连窈更衣也不管了,自己就贴着墙根跑了,反正回去后窈更衣也要搬出小弄了,就不归她伺候了,她才不要和厌胜扯上关系。 伏在地的窈更衣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也随后出了雨歇宫。 洛霜玒则是转头就去风止宫偏殿,去探望秦贵人了,一进去秦不寻一脸疲惫的捏着鼻梁走出来,陪同的采菊看着亦然。 两人见到洛霜玒先行见礼,洛霜玒挥手道免,问道:“怡人的病怎回事,先前不是已经见好,怎么又突然反复了。” 秦不寻却没多言,只道:“君上还是去看看罢,贵人此次后,怕没有个一两年是养不回来了。” 洛霜玒闻言一怔,进了内室,听得秦贵人对折蔓轻声吩咐,“若是君上来了,别让他进来。” 折蔓不解,“小主,这是为何?” 秦贵人翻了个身,“若他来了,我日后还怎么好生调理,君上来了,就说我累了,已经睡下了,去吧!” 折蔓应声端了『药』碗出来,正撞上站在拐角的洛霜玒,唬了一跳,却没叫出声,洛霜玒看了眼她托盘里的空碗,便转身出去了。 厌胜之事,就这样抹过了,细细一算,最得意的反而是窈窕,连晋三级,明年整寿,君上已放话,要给低位妃嫔晋位热闹一番,后年大选,按例又要给正五品以下的晋位,这么一算,都能做常在了。 北苑这头,两名嫔妃病情加重,都闭宫休养,王贤妃这番怀孕又遭斥,连带温玉夫人两个月没能翻牌,到便宜了南苑的两个。 而南苑肖常在身体时有反复,窈更衣两个月来都拿了大头,只是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可不知怎地又给她升了两级,和肖常在平起平坐了。 按原先,王贤妃肯定会劝诫一番,此次不仅一言不发,而且赏了两名常在大量珠宝,对肖常在是安抚,对窈常在是奖赏,甚至还不忘俩病中的嫔妃。 这些是白苏燕回到“氐貉”泡『药』浴时,听人禀报的。 她的缩骨功非正途所得,因而每年都会有七日失效,需回到“氐貉”『药』浴佐以金针,用以巩固。 这七日,会有专人顶替她,说来一开始还担心,却没想到木归宜每年三月,在生辰前十日,都会往城外藏踪山的六谜庵清修还愿。 说来又是一桩奇事,木夫人怀孕时,有看相的断言,此儿命贵,非寻常人家可以承受的,林家人口凋零,若此儿诞于家中,不仅不是福,而且祸患无穷。 林老太君十分相信这类算命卜卦,只好匆匆将即将临盆的木夫人送往六谜庵。 木夫人在那顺利产下一女,甫一出生,都城周围的桃树一夜之间绽放,又顷刻间全部落去。 此时,婴儿发出啼哭,顿时异香扑鼻,更有当时帮忙的丫鬟婆子说,亲眼见到一位仙人执下一朵夭桃,落在木归宜胸口,化作光沫钻入其间。 大约也是觉得孩子与桃花有缘,木夫人便自《桃夭》一诗中,取了“归宜”二字为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归宜。 真假已经无从可考, 但是每年的六谜庵还愿却是真的,正好方便白苏燕趁此离开。 第20章 转而看木府,白苏燕待在木归宜身边已经两个月,时间也慢慢滑入冬季,这期间她可以说安分守己,不敢多走一步,连话都是不敢多说一句。 倒是静静这两个月处下来,渐渐放开了些,加之木归宜不是难伺候的主,人前就透『露』出几分少女的俏皮来。 今儿起身,白苏燕梳洗完,静静也毫无动静,就拍了拍她,唤了几声,却见她在枕头上蹭了蹭,软软的问:“燕燕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白苏燕道:“寅时过半了,快,该起了。” 静静又赖了会,才『揉』着眼睛坐起来,“到了冬天,这觉却越发睡不醒了。” 白苏燕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倒越发懒了,你要想再躺会也成,我去给小姐梳洗,你整理好去小厨房吃点就直接端着小姐的早点来。” 静静一听马上躺回去,“那小妹先谢过燕燕姐啦!” 白苏燕笑笑,出去往小厨房随便吃点,恰巧遇上林老太君调过来的昭昭,看到她,小声招呼,“燕燕姐早。” “你也早。”其实真算年纪,这昭昭比她这个“燕燕”还要大上两岁,但地位上她比昭昭高点,她就干脆叫“燕燕”一声姐姐。 昭昭是个极水灵的姑娘,就算放在宫里也算得上是个美人,平日里也极会花心思打扮,比如今日她特地用绸带在束腰上打了一个繁复的花样,更显得她纤纤楚宫腰,不盈一握。 昭昭上前一步,小声问道:“怎不见静静姐?她还没起吗?” 白苏燕退后一些,笑道:“她动作慢些,马上就来。”说完,不再理会,绕过她进了厨房。 一顿早饭后,也差不多是木归宜起身的时辰,燕燕就打了热水给她送去。 木归宜住的是个两层小楼,按最严苛的礼规教养,平日起居都被严格划在二楼,楼梯也只在需要时接上,其他时间都把楼梯给抽了,在日渐宽松的大倾朝是极为少见的,真真正正的闺阁千金。 一楼也设了待客的小厅,装饰摆设都颇为雅致,只在女先生来时用,其余时间很少用得到。 府里给木归宜设了两位教养嬷嬷,一名姓卫,一名姓苏,看她来,指挥健壮婆子把楼梯接上,待她上去了,又把楼梯抽了。 自然二楼也不小,一座十丈大屋,内里用几座屏风隔出小厅、卧室、耳房、书房、舞乐室、沐浴间。 推门进去是小厅,三面立着三座不同的屏风,绕过左侧的花鸟屏风,先是值夜丫鬟的耳房,木归宜不喜安睡时有人在屋里头,就没让她们值夜。 一小塌摆在一绘着落英缤纷图的桃木座屏前,右手边放着一红木矮箱,上头摆了一唐三彩瓷瓶。 转过桃木座屏,又正对一座金丝楠木镂花折屏,再过去才是木归宜的闺房。 果然,木归宜已经醒了,散着青丝,只穿了件裘衣,外笼了件披肩,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侧头看着窗外萧索的桃林,纤纤玉指拈着一枚黑曜石打磨而成的棋子。 白苏燕将青花瓷盆放在盆架上,又赶紧拿了件披风给木归宜穿上,一眼就看到她面前摆的棋案,局势焦灼,黑白各占半壁江山,一看就已经自己跟自己下了许久的棋。 “小姐,若让老爷知道了……” 木归宜将指尖的棋子随手扔到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也打散了焦灼的棋局,“你会跑去对父亲说吗?” 白苏燕扶起木归宜到妆台前梳洗,“自是不会。” “那就是了,我是在榻上下棋,还是榻下弹琴,又关别人什么事呢?”木归宜接过打湿的巾帕抹着小脸,白苏燕随即递上洁面膏。 伺候完洗漱,静静就急忙来了,却是两手空空。 白苏燕奇怪的问道:“我让你等着小姐的早点,好马上端来,早点呢?” 静静一愣,好半晌喏喏道:“我就走开一会,回去时,厨房里的娘子说,已经让人端来了,我……我现在就回去,让厨房再做一份。” “算了,少吃一顿又死不了人,”木归宜解下披风,“更衣。” 静静忙凑上来搭把手,木归宜择了条鹅黄的千水裙,罩了件同『色』罗衣,走路时,千水裙如朵朵涟漪,加之缝制时,掺了些细碎银丝,在阳光下远远看去,犹如湖面粼粼波光。 重新回到妆台前,静静执起桃木梳,还不及问木归宜要梳什么样的发式,就走进来一个人,伴随着香风,抬头一看正是昭昭端着早点并一支夹竹桃。 她笑道:“静静姐走得真快,我端着早点在后面喊了几声都不见你理我。” 静静下意识反驳:“我没见着你。” 昭昭没理她,将早点端去软榻案几上,看见已经『乱』糟糟的棋盘,转头问道:“小姐,这盘棋还下吗?” 木归宜道:“你收起来吧,静静随便梳个样式就好。” “哦,好的,小姐。”静静回过神来,一边以篦子梳理木归宜顺滑的青丝,一边在脑海里过了几个发式。 白苏燕则一一将妆匣打开,以便木归宜挑选,错眼间透过铜镜,看见昭昭摩挲这红木雕的棋盘,又小心俯身偷偷拿了枚玉石棋子藏袖子里。 她看到了,木归宜自然也是看到了,“你若是喜欢,这副棋具你拿去好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昭昭一惊,加快动作收拾好棋子棋盘,连袖子里的棋子也悄悄放回去,将早点在案上摆开就下了榻,跪到一旁候命。 木归宜不再理她,指了两支茉莉小簪并一支玉钗,左右对镜看了看,又拿了个芙蓉玉镯戴在腕上。 静静又拿了对白玉耳环在木归宜颊边比划,“小姐,您看这对怎样?” 木归宜笑着推开,“我才几岁,做什么要珠翠围绕的,像个化妆台似的。” 静静听她这样说,便道:“小姐这个年纪哪用得着那些俗物,就是只戴朵花,有眼力见的也能看出小姐气质不凡。” 木归宜又起身在穿衣镜前照了照,便转身坐到榻上,瞥了眼一旁跪了许久的昭昭,“你这腰花扎的挺好看的。” 昭昭小心翼翼道:“谢小姐夸奖。” 过了会,又问道:“可要奴婢为小姐也扎一个?” 木归宜状似无意的拂过腰上的璎珞,道:“不必了,这个更适宜我的身份。” 白苏燕安静服侍木归宜用膳,感叹时光如梭,当年那个简单透彻的小丫头如今也长成了心思七巧的世家小姐。 而这个昭昭是有些不安分,只怕野心也不比那个箫音小。 用完早饭,木归宜拈起那枝夹竹桃,细细端详,昭昭看见了,抿了抿唇,“奴婢听闻小姐爱桃花,在园子里路过时,看到了,就折了一枝。” 静静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白苏燕扯了下她的袖子,出声道:“小姐,这夹竹桃是害人之物,还是交给奴婢,奴婢给您拿去扔了罢。” 白苏燕来的时日短,却也在冬景耳提面命下知道,整个木府只有木归宜的小院里栽了桃树林,连花园里都没有,但也没夹杂了四时都开花的夹竹桃来观赏,或者说整个木府都没有。 夹竹桃这类有毒之物,一般贵族世家都不会栽植,木府亦然,这丫头若真折来,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就不知道她是哪里折来的? 听到白苏燕之语,昭昭脸『色』一白,“这……这是奴婢路过祠堂时,在墙外看到的,这才偷偷进去折了一枝,奴婢以为这是特地培育的桃花……奴婢绝对没想过要害主子!” 木归宜随手一扔,打在昭昭脸上,“鱼目混珠,燕燕,该去给外祖母请安了。” 白苏燕应了声,走前对静静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还垂头跪在地上的昭昭。 静静会意,收拾好餐具,然后一股脑塞进昭昭怀里,“行了,快把东西拿回去,小姐这有我和燕燕姐,就不劳您记挂了。” 木归宜的院子在木府西面,要路过正院,再穿个一座小园林,才到林老太君的南山院,本来按老太太意思,要让孙女直接住她院子的后厢,可是木老爷,木家骅极力反对,认为老人家太过娇宠孙辈,不利于父母教养。 木夫人觉得丈夫说得有理,稍微委婉的跟林老太君提了,把老人家气了个仰倒,对女儿愈发失望,所幸木归宜不嫌远,每日晨起睡前请安一日不落。 路过正院时,却见木夫人站在门口,气『色』比前些日子看到的时候更差。 木归宜快步上前,挽住母亲手臂,“母亲,这是怎么了?” 木夫人转过身来,似乎好久才认出来人是谁,“是夭华啊,娘的夭华。”她抬手理了理女儿的鬓发,眼泪却簌地落下。 “母亲?” 木夫人身后眼生的大丫鬟又凑上前,“回小姐,夫人晨起身子有些不爽……” “我问你了吗?你是什么身份,也敢上来『插』话?” 那大丫鬟后退几步,躬身道:“奴婢琴声,是老爷派来服侍夫人的。” 木归宜皱起峨眉,“繁枝和茂叶呢?” “繁枝……”木夫人哽咽一声,忽然失态的掩面痛哭起来,“繁枝死了!” 第21章 南山院—— 林老太君在上座,木夫人在下首,神情有些呆滞,只痴痴流泪,木归宜微侧身揽着她,也是一脸感伤。 白苏燕自走进这屋里,就被一声呵斥跪下,跪了快有一炷香时间,林老太君才开口问她发生何事,“回老太君,夫人似是过度悲伤,也不肯回院里,所以小姐和奴婢就只好扶着夫人来老太君这了。” 林老太君冷哼一声,瞪了女儿一眼,“早与你说了,那木家骅不是什么好人,偏你不听不信,我与你父亲还会害你不成?现在可好,你父亲被你个不知廉耻的气死了,就老太婆我心气高,非跟你们在这里死磕!” 木夫人被这一斥吓得一缩,怯怯的,木归宜下意识揽的母亲更紧,“外祖母,繁枝姐姐也是您看着长大,到底是我们府里出去的,现下她被草席一裹扔在『乱』葬岗,能否……” “夭华,”林老太君也反应过来不该在孙女面前说这番话,“接下来的事不是你该听的,出去罢。” 木归宜看着木夫人的模样,叹息一声,“外祖母,孙女都听了大半,孙女也不笨,猜也猜到大半,眼下先说繁枝姐姐的事,这事……未免让人心寒。” 白苏燕心中亦是一叹,繁枝被消了奴籍,错许给城南一好赌的懒汉,不过十来天,就被懒汉抢走所有嫁妆,人也被卖给青楼换赌资。 繁枝不堪受辱,触柱而亡,青楼鸨母只叹晦气,让人一席破草席卷了给扔『乱』葬岗去了。 而先一步被找理由赶出府的茂叶,恰好与家人住在城南,念及故情,偷偷回来,在木府外候了十来天,才碰上采买的买办,把这消息传进来。 木夫人想到身边旧人,又是悲从中来,以袖掩着口鼻再次哭出声来。 林老太君长叹一声,“这样好的丫鬟,你怎么当的主母?让她嫁给这样的人家,传出去以后让我林府颜面何存?” 木夫人哭得更是厉害,木归宜一面忙掏出帕子为母亲拭泪,一面道:“外祖母,许是那做媒的满口谎话,母亲一时不慎,才……” “不是的……”木夫人抽噎着,“不是那户人家,先前与我看的不是那样的人家,繁枝伺候了我七年,我怎么会让她嫁去那样的人家,我怎会?我怎会?” 断断续续间,才拼凑出事情完整前后,木夫人得到消息后,因为是已经出去的丫鬟,她不好明着『插』手,托茂叶告状京都衙门,出示木府的名牌,因为事涉木府,京都衙门也认真去办了,一查都傻眼了。 在城南有两个叫刘沧浪的,一个是木夫人看的,家里有点恒产的秀才,刚死了妻子,留了一个两岁的女儿,上面没有公婆,急着娶个人照顾女儿,只要清白、贤惠,模样什么的都靠后了。 按大倾律法,若是奴籍出身,只要家里出了个秀才,一家人都可以消籍,真真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木夫人才给繁枝选了这家人。 而另一个就是前面说过的懒汉,赌得是倾家『荡』产,家里也有个秀才,不过是他老子,偏偏生了他个败家子,他爹被他气死,他母亲受不了就躲到娘家去了,娶过一房媳『妇』也给他卖到青楼里去了。 那天恰好是两个“刘沧浪”都娶亲,两支迎亲队伍中途撞了下,可能那时候把人混去了,原本嫁懒汉的是个克死两个丈夫的寡『妇』,娘家人嫌她是个赔钱货,又缺钱给小儿子娶媳『妇』,干脆收了五十文,把她嫁给懒汉。 临出门,她嫂子还泼了盆水去晦气,还说,她若能克死那懒汉,也是做件好事,胜造七级浮屠。 更何况听闻那寡『妇』嫁过去后,夫妻俩生活也和睦,人也勤快,很快有了身孕,刘秀才是万不能舍了,木夫人不是没让人去找过媒婆,可是媒婆怕担事,干脆就说,是说给城南懒汉刘沧浪,是木夫人听错了。 而且两个“刘沧浪”名字一字不差,同一天下聘,同一天迎亲,更奇怪的是,刘秀才出示的庚帖也的的确确是寡『妇』的名字,懒汉出示的也的的确确是繁枝。 官府到此也不好再管,支支吾吾说,可能真是木夫人弄错了。 听到此,听不出有问题的人是真傻,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林老太君看女儿的模样,终究心软了,语气也放软了,“我儿可怜呐,不过,夭华的婚事绝不许你们『插』手!”到后半句,语气又严厉起来。 木夫人含泪正跪,拜下,“夭华便拜托母亲了。” 林老太君眼中悲凉,“我既是嫁了林家,就该为林氏一族的传承打算,这些天,萍萍你住我院里来吧!” 木夫人久不闻母亲唤她『乳』名,一时间悲喜交加,百感交集,“母亲,萍实以前不懂事,忤逆母亲,是萍实不孝。” 林老太君眼含热泪,“当年你父亲得了先皇所赐的果品,一时高兴,给你取了萍实二字,我一直不赞同,说“萍”字不好,你父亲却说我头发长,见识短,现在看看你现下,看看你现下的模样!” 又絮叨了许久,定下繁枝的事该如何处置,就到了中午,木夫人情绪也稳定下来,祖孙三人一起用了饭,木归宜陪着母亲在侧厢午睡。 看她睡安稳了,才小心退出来关上门,白苏燕候在门口,见木归宜出来,“小姐,可累着了?隔壁房间已备好,需要小憩一下吗?” 木归宜摇了摇头,“外祖母呢?” 白苏燕道:“老太君回到房里,仍是意气难平,睡不安稳。” 木归宜道:“那就去看看外祖母吧!” 白苏燕陪着木归宜去了,林老太君虽然散了发,一脸疲惫地半躺在榻上,但是眼中精神烁利,看到孙女来了,温和一笑,“怎么过来了,睡得不舒服?” 木归宜笑着坐到榻边,“外祖母是嫌孙女来得多,烦了吗?” 林老太君拉过孙女儿的双手道:“哪会嫌你烦,外祖母盼你能一直在这院里住着,直到你出嫁了,就是回门,外祖母这也给你留着房间!” 木归宜低下头装羞,娇声道:“外祖母。” “得得得,不过说到嫁人,却也不能不知道这内宅之事,该怎么管,该怎么处置,”林老太君又收起笑,“夭华,你来说说今日这事。” 木归宜抿了抿唇,“父亲是不太懂这些内宅之事。”这事里肯定有木家骅的手笔,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 林老太君冷笑道:“你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母亲又是猪油蒙了心,倒是可怜了你,有这样一对父母。” 木归宜不语,依偎进林老太君怀里,“我既长在这儿,自当一辈子是林家的女儿,无论在哪里,死后也是要魂归这儿的。” 林老太君热泪盈眶,顺着孙女的秀发,“好,好,好,外祖母这把老骨头,就是为了我乖孙也要撑下去,不过这等不吉利的话以后别再说了。” 木归宜又陪着林老太君说了会话,专挑了些轻松趣事,让老人家心情也稍稍舒缓。 不知不觉就到下午,厨房按时送了新制的点心,白苏燕在一边也帮把手,将点心在榻上的案几上摆开。 林老太君坐起身来,亲自拈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软糕,直接递至木归宜唇边,木归宜小小咬了一口,品味一番,蹙眉道:“怎么有股涩味?” 岳嬷嬷在一旁先笑着道:“回大小姐的话,这是参糕,放了高丽参、红枣、当归等益气活血的『药』物,最是养颜不过。” 木归宜又咬了一口,“难怪,不过说起来,今早,有个糊涂丫头居然折了夹竹桃来『插』瓶,还以为是桃花,真是个没眼力见的。” 林老太君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夹竹桃?在哪折的?” 木归宜一愣,“说……是在祠堂那边。” 林老太君转首对岳嬷嬷道:“查,去查!这等脏东西是怎么进了咱们府里的!” “诺。”岳嬷嬷领命下去安排人手。 林老太君转头又问白苏燕,“那花是谁奉到小姐房里的?” 白苏燕曲膝一福,刚要回话,却见木归宜冲她微微摇了摇头,话说出来就转了几转,“回老太君,是奴婢没看仔细,以为是特别养着的桃花就拣了回来。” 木府里每日『插』瓶的花枝,都是由专门的园丁剪了时令花枝修剪好后,送至后院,各房丫鬟过来择了花枝回去『插』瓶。 “你真当我是老糊涂了?府里园丁不要命了,敢把夹竹桃送上来?” 白苏燕一时间想不出怎么回话,只得沉默不语,尽管不知道木归宜为何要留着昭昭,但是直觉有她的用意。 木归宜也站到一旁垂下眼不语,林老太君眯了眯眼,“怎么,你才入府几天,也懂得阳奉阴违了?” 正在僵持间,岳嬷嬷气急败坏的回来了,“老太君,刚刚老奴去前院吩咐,一圈管事老妈子居然通通不认识,一问之下才知,全是木家骅那个破落户提拔来的亲戚!” “反了!”林老太君再也绷不住,把小几推翻在地,点心碗碟碎了一地。 眼看林老太君快气的背过气去,木归宜忙上前扶住她,接过岳嬷嬷递来的清凉薄荷油,涂抹在林老太君的太阳『穴』、人中。 林老太君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胸口还在上下起伏着,可见是气的不轻,“我云玉思怎会生下这样一个蠢材?” 白苏燕用力掐了一把手心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木府被大越势力渗透的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 这边厢『乱』成一团,也将木夫人吵醒,还当是出了什么事,来不及梳妆,披了件外衣,套上鞋匆匆就跑过来,“这是怎么了?” “滚!滚!滚去你老子面前跪着去!”林老太君心头怒火又起,林府现在是真正姓木的了,林家百年家业统统要葬送在她这了! 一想到这,林老太君一仰头倒在枕上,眼角滚下一行热泪,手握成拳一下一下捶着身下床板。 木归宜用双手抱住林老太君的拳头,珠泪涟涟,“外祖母,外祖母,是孙女不好,是孙女的错,外祖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第22章 大概是听了木归宜的哭诉,心疼孙女,林老太君缓缓松开拳头,反握住木归宜的素手,另一手抬起拂去娇嫩脸蛋上的泪珠,心底有所慰藉,心道为了这唯一的血脉,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为她安排好后路。 “夭华,过几个月是瑾月太后忌日,你随外祖母回一趟云家,住几天可好?” 木归宜勉强扯出笑来,“都听外祖母的。” 又陪着林老太君说了会话,木归宜又带着白苏燕匆匆去侧厢看母亲,一进去,木夫人驼着背呆坐在榻上,眼中透着绝望。 木归宜小心坐到木夫人身旁,“母亲,没事吧?” 木夫人侧过头来,扯了扯唇角,“夭华,娘是不是很失败?我曾经也是六世族之一林氏的女儿,亦是一介天之骄女,眼下却也得承认,我是看走眼了,是我让林氏走到今日的地步。” 木归宜正要说些话宽慰,木夫人却摆了摆手,“夭华,帮娘更衣,然后陪娘去祠堂罢。” 在白苏燕帮助下,木归宜伺候木夫人更衣,又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仅仅戴了支玉钗固定。 木夫人揽镜自照,经此一事,镜中的人韶华锐减,眼角痕迹再也掩不住,鬓边也生出几缕灰白的发丝,又哪里像才三十出头的贵『妇』人。 “母亲?”木归宜以手掩住铜镜,眉眼间满是忧虑。 木夫人莞尔一笑,放下镜子,反而宽慰她,“傻孩子,年纪大了总会这样,你也别担心,祠堂里的都是旧人,唯有这里,他说什么我也没让他动,只许他在别处辟了一处供他先辈,现在看来,倒是最后给自己留了个清静的地方。” 木归宜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母亲,不如女儿把静静调过来伺候你,这样女儿也放心些。” 木夫人闻言心中很是熨帖,却还是摇了摇头,“祠堂里人虽少,却也能找到一个人服侍,你不必担心,只是这以后,你要多来看望你外祖母,万事听你外祖母的话。” 木归宜道:“女儿知道。” 木夫人起身拉着女儿走出房门,又回首望了望母亲的房间,只见看着她长大的岳嬷嬷立在那,似是叹息。 若这府中还有些旧年痕迹,便是这林氏祠堂,整座祠堂古朴生香,有些陈旧,与崭新的木府完全格格不入。 守祠堂的是世代的老仆,林阮和林阮家的,马氏见母女俩人毫无预兆的来了,木夫人还准备在此长住,都有些慌张,匆匆来见。 马氏小心道:“夫人,这里一向清简,怕是委屈了夫人,不如明儿准备好了,再请夫人过来?” 木夫人苦笑一声,“如今连马嬷嬷你也嫌弃我来了?” 马氏忙道不敢,木夫人叹息道:“是母亲命我来这诵经为夭华祈福。” 一听是林老太君吩咐,马氏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更加紧张,半晌才结结巴巴道:“那……那老奴……老奴就带人去准备了,夫人……夫人要是有需要,尽管对老奴的女儿说。” 林阮与马氏的女儿,双名挽澜,本以为会是个儿子,不想生出来一个文静女儿,与准备好的名儿不搭,可转念一想,这就是缘分,就不想别的,干脆就叫林挽澜。 木夫人看向一旁梳着夫人髻的年轻女人,道:“挽澜都这么大了,看模样是已经许了人家,是哪家的小子?” 林挽澜不语,低垂下眼,林阮有些耳背,在门外听不大清楚,又大声与木夫人见礼。 马氏尴尬的道:“这孩子命薄,她男人去的早,现在只好回来住,在祠堂的后厨房里做些活计,夫人放心,贡品的话我家有数,都没让她碰。” 木夫人也有些尴尬,这些给丫鬟配小子的事,按理是她这个主母要过问一句的,可现在连府中老人的女儿已经嫁人甚至回来守寡了,都一点不知。 木归宜上前摆手道,“嬷嬷放心,木府不会委屈了挽澜姐,燕燕,跟账房说一声,给挽澜姐的月奉按管事的给。” 马氏拉着挽澜谢过,就出去收拾木夫人要住的厢房去了,木归宜也让白苏燕去外面候着,然后同木夫人说起话来。 白苏燕在门外站了一会,见她们一时半会也说不完,想着夹竹桃的事,便悄悄走开,沿着回廊一面走走停停,一面四处打量,像在看风景。 这座祠堂供了林氏七代先人,面积不算小,白苏燕也不敢『乱』走,怕『迷』了路。 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走了有一段路,祠堂植被修理得还不错,但多是清幽的常绿松柏。 穿过一拱门,见一座小院,马氏并林挽澜正在指挥工人在院中一土坑中栽植矮松,随风传来马氏几句抱怨,“自这姑爷来了,是越发刻薄,原先拨给咱的每月三十两,现在硬生生减了一半,差点连每日的紫檀香都供不起。” 林挽澜依旧沉默,听马氏絮絮叨叨,一回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白苏燕,被她看见,白苏燕也不躲,反而落落大方的走上前一福,“打搅嬷嬷与姑姑了。” 林挽澜已经嫁过人了,称一声姑姑也是应当。 马氏被她一惊,下意识捂住嘴瞪着她,林挽澜倒是平静的问道:“你是与小姐一块来的吧,出来做什么,是『迷』路了吗?” 白苏燕道:“是这样,早上有糊涂下人说是从这折了夹竹桃供上来,小姐生气拿了那丫鬟,那丫鬟一口咬定是这里,小姐怕冤枉了,陪夫人来了,顺道让我来问问。” “你『乱』说什么?”马氏尖利的一嗓子,不仅一旁的林挽澜和工人吓了一跳,连白苏燕也被唬得一惊。 林挽澜很快定下来,扯了扯马氏的袖子,道:“我们家在祠堂守了有好几代,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经我们细细排查栽种的,没有你说的夹竹桃。” 白苏燕也没过多纠缠,“姑姑的话自然是信的,估计是那丫头的推托之词,打扰了。” 林挽澜点头道:“无事,出了这等事,是该仔细些。” 白苏燕走前还瞟了眼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马氏,又看了眼他们填的差不多的土坑,回到前头,木归宜还在与木夫人说话。 等木夫人安顿好,木归宜又去看了林老太君,用了晚膳才带着白苏燕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昭昭正扁着嘴拿把扫帚在扫小径,看到她们屈膝一礼。 木归宜今天实在累得慌,没有理会她,径自回到闺房就歪倒在小榻上,静静上前在她背后垫上两个靠枕,又斟茶,才问道:“今儿是怎么了,小姐去了那么久,先生来了坐了许久,没看到小姐,就离开了。” 白苏燕抬手示意静静别再问,小声劝道:“小姐,今日累了大半天,要不早点休息?” 木归宜只歪了一会就重新端坐起来,“不了,今天院里没什么事吧?” 静静想了想,道:“就老爷那边让人送来一封请帖,说是叫小姐明天一定要去。” 木归宜撇了撇嘴,“又是什么诗社的,一群女人叽叽喳喳,除了攀比站队还会做什么。” 静静不敢多说,又补充道:“是云家二小姐发起的。” “云家?”木归宜想起林老太君说过要带她回云家,见见外太公家的几个姑娘,想了想张开手示意静静把请帖拿过来,把请帖仔细看了两遍,帖上只说是得了新鲜螃蟹,请一块过去赏菊吃蟹。 白苏燕知道她的顾虑,“小姐要不同老太君说一声,明儿和老太君一块去?” 木归宜不答反问她,“燕燕,你在祠堂可有发现什么不妥?” 白苏燕现在对木归宜已经完全打翻了以往的印象,也不敢小瞧了这位不过十四岁的小姑娘,当即把暗袋里用手帕包好的几片花瓣托至她面前。 “小姐,奴婢记着老太君的话,今天在祠堂里就擅自行动了,发现马氏她们在靠西面的一个小院里更种植被,奴婢在她们院墙外仔细找了下,才在一沟渠里找到这几片遗落的花瓣,看样子是早上昭昭去折,被发现,他们一家怕担事,就赶紧给移了。” 木归宜拈起一片花瓣,对着窗口西落的微光比了比,问道:“那林挽澜嫁谁了?” 白苏燕来府里时日短,不清楚,静静在这里头长大,接的快,“奴婢没听说过挽澜姐姐嫁人,真嫁了不会不请奴婢的父母去吃酒啊?” 木归宜把玩着花瓣,冷笑一声,“目光短浅就罢了,还不知死活。” 静静从未见过她发脾气,下意识缩了缩肩膀,白苏燕则是托着花瓣默然不语。 晚间,服侍木归宜沐浴一番,白苏燕将一头青丝擦得半干,才小心移来香炉,点起熏香,刚洗漱后不久,是最容易吸收香味,让身上味道能更持久一段时间。 但是木归宜不太喜欢这些熏香,不过一刻钟就挥手让把香炉灭了。 一切事毕,睡前木归宜吩咐:“明儿去诗会,你们也下去好好准备下。” 原被木归宜有些吓到,缩手缩脚半晚的静静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小姐真带我们出门?” 第23章 木归宜轻笑道:“诳你好玩吗?去吧。” “好嘞!”静静殷勤扶着木归宜睡下,捏好被角,又挑暗烛火,罩上玻璃灯罩,拉着白苏燕下去准备明儿要穿的衣裳。 回到房里,静静就开始翻找她那统共就两三件的衣箱,翻来覆去的换,自个儿对镜照了又照不算,还不停拉着白苏燕问哪件好。 白苏燕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思绪就不知不觉的走神了,被问了就点点头,又想着明天怎么才能透点消息出去。 到木府不过两三月,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波涛汹涌,处处都透着诡异。 这木府里里外外早被换了一圈人,留下的老人里,不是冬景这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搅和,明哲保身的,就是祠堂里老林一家这样明显倒向木家骅的。 林氏宗祠是什么地方,没有主子授意,凭他们几个下人怎么敢栽种夹竹桃,而木府主子中谁会让他们种,答案不言而喻。 种了后,用来害谁,是林老太君还是木夫人,这样一想,当年林老太爷去得也是蹊跷。 “燕燕姐,燕燕姐,你理我下啊!” 白苏燕回过神来,看她左手一件右手一件的笑道:“咱又不是诗会主角,就是有幸杵那站着,也是看小姐们的风采,挑件颜『色』简单的,料子稍好的不落木府面子的就好了。” 静静一听也是这个理,把衣饰收好,麻利洗漱一番就吹熄了油灯,可是躺在铺上还是觉得兴奋,翻来覆去又是半宿。 第二日晨起,木归宜去给林老太君请安时,顺道说了今日云家诗会的事。 林老太君今日气『色』更差,怏怏的半躺在榻上,精神头也不是很好,却还是不忘嘱咐:“你极少与世家小姐交往,去了先不要急着出风头,在云家绝不会难为你,要是得空,千万要去拜见一下云家的一干长辈,顺道也见见你的姐妹们,日后若一同中选,也有个照应。” 木归宜一一答应着,“外祖母放心,孙女省得。” 林老太君让岳嬷嬷从她的妆匣里取了一支绿雪含芳簪,亲手『插』到木归宜的发髻上,“这是你外太祖母在我出嫁时,给我戴上的,我们云家出来的都有一支,也是这京城里独一份的,本来是该给你母亲的……”后来为什么没给,在场诸人都是心照不宣。 木归宜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娇嗔道:“外祖母这是要赶快把夭华嫁出去不成?” 林老太君看着她,却没有了以往打趣的意思,“夭华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舍不得,也宁愿你早点离开这火坑。” 一时间气氛很是压抑,白苏燕看了看祖孙两人都面『露』哀『色』,上前不轻不重的提醒道:“小姐,时辰不早了。” 林老太君眨了眨发涩的双眼道:“去吧,多玩会。” 离开时,木归宜又跟替主子相送的岳嬷嬷叮嘱了一番,小心老太君饮食上要注意,近来府里有些不干净。 岳嬷嬷应下,目送木归宜离去渐渐有些曲线的身影,回到林老太君身边。 林老太君望着妆台上的首饰,突然问道:“你说要是让夭华管家可好?” 岳嬷嬷下意识点了点头,“小姐年纪也到了,是该学点管家的事,嫁出去后总不好一概不知。” 林老太君眼中狠厉外『露』,“我想好了,把林家家产通通给夭华做嫁妆,这么多年,我算是看明白了,林家败落是人祸也是天意,与其便宜外人,不如让自家人都带走,这样我这把老骨头死也能瞑目。” 岳嬷嬷一惊,“老太君别瞎想,您还没看到孙小姐出嫁。” 林老太君缓下脸『色』,“秀雅,你跟了我大半辈子,夭华嫁了后,你也跟着去吧,当年你跟老爷的事,我也是知道的,算到底也是我对不住你。” 岳嬷嬷忙跪下,“老奴不敢!” 林老太君继续道:“那孩子虽然死了,到底是我林氏血脉,找个日子让他进了宗祠,认祖归宗吧!” 岳嬷嬷抬起头来,先是难以置信,之后淌下感激的眼泪,“多谢老太君。”当年的事是她心大了,看在她老子娘面子上,没有赶她出府,后来有孕,却是老太爷不乐意给她一个名分,对她与她的孩子十分绝情。 林老太君为了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差点与林老太爷生分了,最终折中,孩子生出来算林老太君的,可惜她的孩子没福气,才过百日就去了。 林老太君叹息一声,“起来吧。” 两人又说了会话,就听门外传来一把鹂音,“启禀老太君,厨房让我来问您中午想用些什么?” 林老太君昨日被气病,心头郁结,没吃多少东西,今日想开了,倒是突然觉得腹内空空,“来些红烧的荤菜,清淡多少年了,该病还是得病,不如今朝痛快吃了。” 岳嬷嬷抹去眼泪,笑着应了,出去吩咐,错眼间觉得这丫鬟看着眼熟,稍作回忆,不就是被她提溜来的箫音,来了后就被林老太君扔进小厨房里干粗活。 想起木归宜的叮嘱,岳嬷嬷抬手招来一名大丫鬟,附耳如此如此一番,就让她去小厨房里盯着箫音,提防着她靠近灶台。 话分两头,这次诗会由云氏二小姐,云瑶池发起,在自家花园里办,以赏菊吃蟹为由,邀了一群世家小姐。 原先京城有赵、王、白、云、林、吴六大世家,随着林家人丁凋零,吴家衰落,老牌世家就只剩下前面四个了。 云氏与林氏在林老太爷那辈有过联姻,原本也不该疏远,偏偏木家骅觉得云家看不上他这个上门女婿,木夫人顾虑丈夫心情,就推了许多邀请,林老太君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也不好常常回娘家,面子上不好看。 平日里走动少了,感情自然就淡了,逢年过节,云氏家大业大,子孙也多,头几年,云太老夫人还记得林老太君这个女儿,会过问几句,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 这般,林老太君被自己女儿的行止气得无话可说,加之林老太爷突发急症也没心思管他们,不久之后,丈夫去了,林府变成木府。 林老太君一气之下闭了南山院,不与女儿女婿来往,直到木归宜的出生才有所缓和。 所以木归宜这是第一次来到云府,出示请帖,马车驶入,她们来得不算早,到时已经有几辆马车停在那了。 到了二门,白苏燕与静静跟着云府管事嬷嬷到二门的一处耳房候着,木归宜则被丫鬟引着往花园去。 云府花园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风格,秀丽雅致又不失生动活泼,比起木府那精心修整也显得死气沉沉的地方更加可爱。 诗会设在花园里一处开阔的空地上,正对一潭湖水,水面上漂着绢扎的莲花,中心是用翡翠雕的莲心,还浮着几片用绿绸剪成荷叶形状,上头缀着水晶作『露』珠。 园中*摆成迎客道,几丛粉菊组成圆心,期间摆了软垫小案,人坐于其间,也别有一番趣味。 在两旁又摆了陶菊、墨牡丹、白牡丹、玉翎管、瑶台玉凤等等,种类繁多,包揽名品凡种,甚至还有野菊作衬。 云氏二小姐,闺名瑶池,比木归宜大了一岁,作为东道主自然迎上来,一见眼生,一时愣住,按理没有请帖,下人是不会将人领到这里。 云瑶池看眼前少女,气质不俗,又有几分不属这俗世的仙气,她在家中模样是长得最出『色』的,碰上这人也觉得惭愧,目光扫过少女发髻上的绿雪含芳簪,瞬间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木归宜也在打量云瑶池,看她纤眉杏眸,琼鼻红唇,长得很是温婉,却也在一众温婉中生得很突出。 木归宜含笑先一福,“木氏归宜见过云二小姐。” 云瑶池反应过来,笑着拦住,“我可把夭华你盼来了,姐姐请了你几次,你都不来。” 木归宜道:“家父不让出门,也是无奈。” 木家骅是有名的固执守旧,不懂变通,大多世家与他都是平平,本来看在林家旧名,还愿意给他个上门女婿几分面子,偏偏他很是自负,说好听点是不与世俗同流,说难听点就是不通俗事,死读书。 云瑶池也不纠结这问题,牵着她入场后又犯难了,以往这些场合,木归宜人都是不来的,只让人送一些诗稿,诗文虽出类拔萃,但也落了个恃才傲物之名,久而久之下人们估计也忘了准备她的那份。 其她人看到云瑶池带着个陌生人进来,也纷纷围上来,一名鹅蛋脸的笑问:“云二小姐去了许久,我们还说是去迎接哪家的,猜来猜去结果都落了空。” 另一边生得一张樱桃小嘴的接话:“就是,还不快引荐一下,我是个健忘的,看着眼熟,却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云瑶池道:“这是我三祖姑母家的表妹,木家的,双名归宜,小字夭华。” 几名小姐互相看看,都有些愕然,云瑶池又把这些人一一介绍给木归宜,鹅蛋脸的是雪英宗姬,姓林,即月愉长公主之女,樱桃小嘴的是金氏千羽,那位是倪氏珊香等等。 一番介绍见礼,又有一波人走来,领头两人,一者是个丰腴的胖美人,看起来十分敦厚,另一者装扮华贵,模样妍丽,也没被身上的金玉抢了风头。 身后跟着一名相比前面两者模样就逊『色』许多,勉强算的上是清秀,加之抿着嘴,苦着张脸,更加不讨喜,但看其她闺秀还落后几步,这人身份想必也不低。 已到场的世家姑娘们迎上去揖礼,“臣女见过雪芙宗姬、雪芊宗姬、雪莲宗姬。” 而另一拨人在三名宗姬领头下,向含笑立在一旁的林雪英见礼,“见过雪英宗姬。” 林雪英虚扶一把,“三位表妹客气,都是自家人,快起来,你们也都起来罢。” 云瑶池趁着她们说话,拉着木归宜快速低声地说道:“最前头的姓慕容,月悦长公主家的,穿着华丽的是顾姓,月恒长公主家的,后头的张姓,月惋长公主是她母亲。” 云瑶池在四名宗姬叙完话时,恰到好处的上前一礼,“宗姬驾临,是瑶池的福气,不过站着说话多有不便,不若坐下,佐以菊蟹,也别有几分趣味。” 第24章 到这时,今日诗会的人基本来齐,云瑶池并没有按主客排位,而是面朝湖水围了两个半圆,更加拉近诸人距离。 大约没想到木归宜会来,实际上还是少了一套桌案餐具,云瑶池安排她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还对两边的人打趣道:“琴姐姐,棋姐姐,苍苓妹妹,这是我三祖姑母的孙女,还请您们多加关照。” 木归宜尽管被关在家里,嫌少与外头交往,但是几个世家小姐的名姓还是知道的,云瑶池不过匆匆一点,她就明白过来两边坐的是什么人,其她人对她亦然。 木归宜直起上半身,一一打招呼,“陈大小姐,陈二小姐,赵三小姐。” 陈言琴最长,先开口回应,“木大小姐有礼,之前一直读木大小姐的诗作,今日总算见到真人了。” 木归宜谦虚道:“一点随笔打法时间,陈大小姐唤我一声夭华就好。” 陈言琴莞尔,“你让我唤你夭华,那你也不该如此生分,我白长你几岁,喊我声姐姐可使得?” 木归宜从善如流,“琴姐姐说的是。” 陈言琴顺带把坐在周围一圈的人一一介绍,“这是我二妹言棋,那对双胞胎是我三妹和幺妹,言书、言画,你右手边是赵家苍苓、苍芝,本来还有位最长的苍伊,可惜不久前被派出去督军了。” 赵家亦是军功立族,家中子女大多都要去沙场上走过,如赵苍伊这般,也有如赵苍苓这般见不得血的。 赵苍苓抿嘴一笑,“不止苍伊姐不在,这云家四小姐也不在呢!” 闻言,陈言棋扫了一圈,奇道:“还真是,这京城三大才女每次都是缺这个少那个的,就是凑不到一块,也是让人叹息。” 赵苍苓又压低声道:“听闻是对河鲜过敏,来了怕扫兴,就干脆不来了。” 木归宜一直不『插』话,只听他们谈论,云木两府关系日渐疏远,可该知道的也都是知道的,云瑶池行二,是二房嫡女,云三小姐则是长房嫡出的女儿,可惜早夭,云四小姐则是云二老爷在外养了个外室多年,连孩子都有了,那外室出身还不清白,是秦淮河画舫上的歌姬。 这事,云府还是派人来与林老太君说了,之后马上出了白家军主母叛『乱』,此事就被压下去,没有闹得世人皆知,可是几家大族还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原本京城三大才女,这最后的云氏又被誉为民间才女,不想出身来历这样不凡,传得多了自然传进云太老夫人耳朵里。 后来云老太夫人与云二老爷彼此妥协,各退一步,外室给了笔银钱,送到乡下,孩子给领回来了,就是云四小姐。 可是云太老夫人还是觉得膈应,不愿意让云四小姐入族谱,就一直没有起名,只能这样拖着,按辈分排行,喊一声云四小姐。 即是赏菊吃蟹,有了菊花,又怎么少的了螃蟹,到了午后,已经来去上了四道螃蟹,每道做法都不同,且配了不同的菊花,醉蟹搭*,清蒸戴白菊,红烧衬翠菊,香辣和雏菊,又怕吃多螃蟹伤胃,奉上红枣桂圆枸杞茶。 四道蟹后又上了以菊所制的糕饼点心,气氛也越发热闹和乐。 此时,云瑶池再走至中间,笑语晏晏,“虽然请诸位姐妹来是赏菊吃蟹,但是这半日下来,也是无趣,说来前些天,我家亲戚从宁城回来带了一篮子海蟹,不如做彩头,姐妹们以“菊”、“蟹”为韵,随便说两句,咱们都是女儿家,就不谈精妙与否,只论先后,如何?” “既然有才女之首在,不如让木大才女先行?”循声看去,正是顾雪芊,其她人见是宗姬开口,就都不再说话。 木归宜直起身,双手叠在腰间一福,“宗姬有令,自当从命。” 拈起一支装饰点心的三『色』堇,直直盯着顾雪芊,木归宜曼声『吟』出,“黄花知秋雁字去,红叶怀春芳华谢。” 顾雪芊被她看得很不舒服,“这句过于悲伤,未免太不适宜。” 木归宜低垂下螓首,不再说话,顾雪芊还要说什么,就被林雪英阻止,“我刚想了一句,林华匆匆去,流水潺潺泻。” 虽比不上木归宜那句,但也把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其她人也都敢纷纷上前『吟』诵一两句,不多高明只凑个趣。 比如陈言琴的“花开花飞花落去,香消香断香湮灭”,又如金千羽的“春走百花歇,秋来草木枯”。 慕容雪芙最后总结道:“这秋天的,也做不出什么热闹点的诗句。” 陈言画顺口接道:“可不是,听来听去,也没有夭华姐姐做得好。”陈言书在她旁边跟着点头,陈言琴回身冲她们皱了皱眉,她们俩也意识到说错话,缩了缩肩膀。 顾雪芊哼了一声,张嘴就来,“金桂*香魂果,碧葵绿帘华木新。” 这句勉强与“菊”、“蟹”押韵,但一句中含六种花却不是轻易可以写出来的。 云瑶池拍手叫好,“既如此,干站了半天,臣女我也想了一句,献丑了。” “九月迎寿客,十月赏华木。冬月观凌波,牛月折腊梅。”不好不坏,恰到好处。 而另一头,白苏燕与静静从侧门进,到了专门安排她们丫鬟等候的耳房。 静静发现来来去去,只是从一个四方的院子到另一个四方的院子,有些失望,兴致也不高,但在外头,还是小心谨慎,收敛着情绪。 跟在小姐身旁的大丫鬟平日比寻常奴仆更容易接触到世家权贵,一来二去,也跟其她世家小姐身边的都熟,看到她们也是惊奇,却也没马上上来打招呼。 彼此相熟的互相招呼,却也用眼尾小心偷瞄白苏燕与静静。 白苏燕带着静静上前搭话,“打扰了,奴家贱名燕燕,这是静静,是木府大小姐身旁的人。” 能跟在世家小姐身旁的都不是傻子,也转过身来自我介绍,陈家小姐都来,就一人带了一个,带了四个,掬风、携花、捂雪和捞月。 林雪英、慕容雪芙、顾雪芊三名宗姬各带了两个,不和她们在一屋,张雪莲只带了一个叫玉帘的。 赵家两个,洗砚、茗烟,金家一个,还有别的人家带来的。 丫鬟们也坐成一个圈,吃着瓜子干果,说说笑笑,看似简单普通的对话,往往不经意间打探或透『露』出寻常听不见的讯息。 先是洗砚打头恭喜掬风,“听闻陈大小姐马上许人了,看样子姐姐的好日子也快近了。” 掬风红了脸,娇嗔道:“胡说八道。”一群人又打趣了几句,彼此笑作一团。 掬风不甘自己一人被取笑,“你们也别光恭喜我,她们三的好日子也近了!”说着,指了指陈家的另外三个丫鬟。 捞月羞红了脸,“你瞎说!” 掬风急道:“我可没有。” 茗烟道:“是没有,后年你家三位小姐参选,万一中选,位分肯定不低,到时候铁定要带陪嫁丫鬟,你们三年纪都大了,就明年,不今年,陈夫人绝对会选别人上来伺候。” 携花倒是面无喜『色』,反而是迟疑,“我想……万一中选,我想随二小姐入宫。” 其她人一愣,茗烟出声问道:“携花,你可想清楚了,再说你年纪也不小了。” 携花耸肩道:“当年我出痘,是二小姐心善,我才活下来的,否则我早死在哪个角落里,身体都烂透了。” 捂雪探过身拍了拍携花的手,叹一声傻携花。 “对了,你们知道今天为什么云二小姐会设宴吗?”洗砚突然一脸神秘兮兮的压低声,说着她听到的事,“据说,是为了提前聚聚,看看到时候参选的有哪些人。” 白苏燕这时才出声,“这是为什么,到时候不都会知道吗?” “嗨,你懂什么,这里面可有大学问!”洗砚抬手示意她们都凑近些,轻声道:“后年是当今君上登基后,初次选秀,这批人里保不齐有大造化的!” 另一个懂些“内幕”的茗烟继续道:“可不是,君上后宫简薄,前不久又病了一个。” “嘘!”掬风忙制止,“这是你可以说的?” 捂雪又奇道:“不过你们说,其她人也罢,这白大小姐好歹是上过战场的,怎么听说一病就病了这一年多了。” “就是啊,身子骨有这么弱吗?” 白苏燕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她,尴尬非常,这就是女人聊天的一大特点,聊着聊着总能偏离原来的话题。 其实什么大造化,她们在场的都懂,君上至今一儿半女都没有,若她们入宫生了一个,可是大功一件,一个高兴连带着家族也要飞黄腾达。 说着说着,不知又怎么偏到王贤妃身上,“王贤妃侍候多年,现在总算怀了,会不会一举得男,然后被封为后?” 洗砚撇嘴道:“王贤妃就是个一辈子当妾的命,君上立谁都不可能立她。” 此言一出,大家下意识往立后这方面去想,一圈算下来又觉得不对,捂雪道:“不对啊,云家也有了瑾月太后,按理也不会再续立云家的,赵家嫡出的二小姐倒是适龄……” 捞月推了她一把,“你傻了吧,那可是赵二小姐。”赵家的两个丫鬟也有些难堪,在场诸人却都明了过来,难怪今天将陈家四位小姐都请来了,也难怪陈大小姐拖到这个年纪才许人。 楔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自一年前,静静在六谜庵出事,木归宜就不再去庵里还愿,第二年反去了相国寺,相国寺比之六谜庵更为恢弘大气,游人如织,川流不息,不过也更累。 因相国寺主持当年有功于大倾立国,定都陕京,主持圆寂前,留下预言,大倾必取大越而代之,被封为国寺,在山脚下立落轿驻马碑。 于是到寺庙还有很长一段阶梯要自己走上去,因此也更累,往年贵族女子几乎都不爱来,要戴着帷帽又要执扇,大家都是养在深闺的女儿,身娇体弱,这段长阶实在累人,故而多去六谜庵。 可近日,相国寺来来往往的几乎都是女子,也是了,再过半个月,就是新皇登基后首度大选,今时不同往日,宫里无后,宫外几个适龄王爷也多无正妃,虽然有名额限制,但是皇家主张开枝散叶,自然踩着底线尽量多入选一些人。 这尽量多的同时,也意味着门第也会适当放宽,一些在京城中的小门小户或家道中落的心思立刻都活络起来了。 最明显的就是来此拜佛求签的十个里九个半是问女儿前程,剩下半个顺带问个平安什么的,为此解签的高僧都累得倒了一两个,相国寺不同一般寺庙,解签的僧人没个四五十年修炼都没资格坐那。 木归宜被林老太君催着,也就难以免俗的带着白苏燕、昭昭及岳嬷嬷并几个小厮,约了云瑶池姐妹,一同上相国寺求支签儿问一问前景。 也不知是真巧还是不巧,中途遇上陈家三姐妹,陈家长女言琴年前已经出嫁,于是一番见礼客套,一群姑娘家就结伴一块走了。 这也是云四第一次出现在人前,大概也知自己不受喜欢,云四打完招呼后,也不试图『插』话,一直缀在最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陈言棋瞟了云四一眼,小声嘀咕道:“她到懂规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云瑶池有些尴尬,她不喜云四是一回事,但被别人看出来嫡庶不和,堕了云府面子又是另一回事。 “云四因自己出身,心思敏感,我是想亲近,她反而躲着我,我也无奈呀!”这话说得极为感慨伤心,若无帷帽,想来还能看到云瑶池峨眉轻蹙,杏眼里满是受伤,活脱脱一个为不懂事的妹妹头疼的好姐姐。 木归宜隔着帷帘转头看了眼云四,这也是她们的初次见面,只一眼,她便知这云四小姐是颗极不安稳的棋子,落到哪端看她自己爱去哪。 被她们忽然齐齐转过来看,云四也只是停下脚步,并没有趁机上前与她们合流融入的样子,她的帷帽又下垂了一些,想来是她低垂下螓首躲开她们的视线打量。 木归宜笑道:“云姐姐家礼教甚严,棋姐姐就莫要打趣了,快走罢,今儿人多着,去晚了小心签都没了。” “对对对,走快些,相国寺如今限签了,我家里让人排了号,去晚过号了可就要明天再来了。”陈言棋『性』子大大咧咧,极易被转开注意力,边说边拉着双胞胎就走。 云瑶池呼了一口气,擦了擦额际冷汗,“棋姐姐真是活泼。”木归宜不语,只提裙跟上。 白苏燕跟着木归宜,走时也略有些奇怪地看了云四一眼,一个在民间生养十多年的姑娘,礼节上的一举一动却都像用尺子量过的,中规中矩。 走走停停,约莫一炷香时间,终于到了相国寺,陈言棋急三火四找到自家下人一问,一听还有五个号,松了口气后,马上觉得双脚麻疼,站都站不住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让人『揉』『揉』。 可惜一环视,能坐的地方都坐满了人,就一些老百姓或下人不讲究许多,找块不挡路的地方,席地而坐,起来时拍拍沾上的灰尘就好。 陈言棋有些嫌弃的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又不乐意没骨头似的找个人或东西靠着,咬咬牙,一抬下巴,挺直脊背,循规蹈矩的立着。 看木归宜也是累得直喘气,白苏燕扶住木归宜的一把细腰,让她靠在自己手臂上,这般既让她保持着世家形象,也可稍稍好受些。 云瑶池身旁的珊瑚有样学样,云四身旁的人小声问了句,云四摆了摆手便也罢,陈言书、陈言画今年刚满十五,陈言画最小,也最娇气,直接挂在双胞胎姐姐身上。 陈言书自己也累得慌,却拿孪生妹妹没有办法,仍是调整身姿,站直一些,让陈言画靠得更舒服一些。 无事只得看看来来往往的人,签文自然有好有坏,看有人出来后步伐轻盈,像要腾云驾雾去了的,定是好签了,又有人仿佛重新走了一遍石阶,一步一挪地出了庙门,甚至夸张点的还有人搀着,怕是打击颇大。 轮到陈氏三姐妹了,云瑶池转头道:“我记得只比她们晚两个号,快了,夭华还站得住吗?” 木归宜不知不觉间已经整个人依偎着白苏燕,靠在她肩上的螓首动了动,低低的嗯了一声。 云瑶池当她累了,安慰道:“快了,老祖宗怕我们累着,还让方丈预备下了厢房斋饭,我们求完签在这休息一晚,明儿再回去。” 说话间,陈氏三姐妹出来了,兴致都不高,陈夫人派来的嬷嬷一直安慰着三人。 云瑶池迟疑了一下,问道:“怎么了,签不好吗?” 陈言书摇摇头,“二姐姐、小妹都得了中签。”言外之意,怕是她自己抽的反而是坏签。 恰好也轮到云瑶池与木归宜,就不再过问,进去前邀她们待会一块去厢房坐坐,陈言棋出声拒绝,说要回去禀告父母。 云瑶池也不多做挽留,彼此告辞,就拉着木归宜进去了。 第1章 因人多,两人就只带了贴身丫鬟,其余人等留在外面,而木归宜进去后反倒没求签,只是拜了两拜就看着云瑶池摇晃着手中的签筒。 得了签,云瑶池一抬头对上木归宜打量的视线,觉得莫名,问道:“怎么了,妹妹没有求签吗?” 木归宜笑笑,“我猜姐姐这支肯定是上上的贵签,贵不可言。” 云瑶池也笑了,“承你吉言,我先去解签了,到时候在外头等你,你快些。”大概是不想有人在旁边看吧?这样想着,她就自以为体谅地起身带着珊瑚等先走开了。 白苏燕提醒的喊了一声:“小姐?” 木归宜歪了歪头,道:“你们若想求一支,就求一卦玩吧!” 昭昭刚想应,白苏燕便摇头道:“奴婢就不用了,不管信不信,小姐求一卦回去也好向老太君、夫人交待。” 木归宜不应,站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别人叩拜求签,一时拿不准她的意思,白苏燕、昭昭陪她站着,看香客换了几波。 昭昭其实很想说自己想,相国寺的菩萨极灵验,这是难得机会,还在迟疑间,忽听木归宜道:“罢了,我也来抽一支。” 似乎是看久了,兴致也被挑起来了,木归宜拿了签筒,像模像样的跪在蒲团上,签筒举至齐眉,拜了三下,才开始摇签。 昭昭蓦然快步抢过一个签筒,颇有视死如归的气势跪在木归宜旁,摇起签筒来。 白苏燕被她气势弄得一愣,一时忘了去拦昭昭,张了张嘴,不合规矩四字哽在喉头,半晌吐不出来。 “叭嗒”两声,两支签落在一起,一时不知哪支是哪支,哪支又是谁的是谁的。 昭昭一时间苍白了脸,盯着地上的两支签,犹疑不决,木归宜也不急,甚至半真半假的调侃道:“两支签都一般,你想要哪支?” 一旁沙弥念了声阿弥陀佛,道:“皆是缘。” 昭昭抿了抿唇,躬身道:“小姐先请。” 木归宜看似随意地拈起一支,放眼下一看,惊叹道:“哎呀,是支好签呢!” 昭昭忙紧张地抢过另一支,一看是支花签,签上绘了一朵丁香,顿时有点懵,直到听见别人发出的嗤笑声,才红着脸爬起来。 因马上选秀,相国寺也迎合时事,备了专门的花签,就是世家女儿大多在席间玩过的行酒令里的花签,故而自己拿到签也知好坏。 木归宜随手把签放回签筒里,白苏燕眼尖瞄到也是一支丁香,花下四字:素艳清怀。 那……白苏燕瞟了一眼,果然昭昭的是空结雨愁,冷垂串串玲珑雪,自饮三杯,以酒解愁。 一个签筒忽然伸至她眼前,吓得白苏燕不自觉退了一步,却是木归宜捧着个签筒对她道:“抽一个。” 白苏燕忙垂头道:“奴婢不敢。” 木归宜挑了挑眉,“我都亲自送到你面前了。” “诺。”白苏燕本不信这些,被木归宜这样盯着,加之一旁也有好奇的在一旁停步观望,一时间有些紧张,手停在签上也犹豫起来。 若说有何求? 求得自是那缥缈的前程,拈起一支,绘的是梧桐花,签语是有凤来仪。 “是支好签。”白苏燕松开手指,任它掉回签筒里,在木归宜面前,她总有些心虚。 木归宜三人出去时,云瑶池正与一块来的珊瑚、珍珠说话,即使有了帷帽遮着,远远看着也能感受到她很开心,想必签运不错。 至少两个大丫鬟看到她们过来,脸上大大的笑容还一直收不住,云瑶池迎上来,拉住木归宜,问道:“妹妹的如何,定是好签吧?” 木归宜道:“抽了支丁香,不坏,姐姐呢?” 云瑶池乐道:“是蟾宫步月,怕做不得数,又按数字换了签条,找了高僧解,上上签,妹妹的签条呢?” 木归宜还没来得及说话,昭昭一脸糊涂,脱口道:“还有签条?” “妹妹家里没与你说吗?”云瑶池顿了顿,“每支花签背后都有数字,即使都是素艳清怀,背后数字也是不同的,妹妹可还记得?” 木归宜摇头道:“不记得了,反正妹妹只是来陪衬的,这大半天的,也累了,不如早点去厢房里歇一歇。” 云瑶池见她不想再多谈花签之事,便作罢,让珊瑚去找迎客僧,让小沙弥领着她们到预先留的厢房休息。 宫外热闹,宫里也不差,按惯例在大选前给正五品以下的妃嫔晋位。 北苑—— 青嫔晋位贵嫔,仍沿用原来的封号,听闻一开始珝月太后是不赞成的,让礼部重拟,结果陛下圈了一个“晴”字,更不着调,于是“青”字就继续将就着。 南苑—— 肖答应晋为三品娘子,而窈答应却连升三级成了室林,兼有治理南苑四宫之权,美其名曰,南苑离得远,让王贤妃少些辛苦,实际上却硬生生削了王贤妃三分之一的权力。 王家女人皆要强,王贤妃笑着应完,转头让底下人把宫里几位娘娘请来,一块饮酒抽花签玩,还特地强调记得也要请两位南苑的一块过来见识一番。 为王贤妃突如其来的兴致,几个女人一同聚在幽篁殿,青贵嫔甚至一身正装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被请过来,难得换了个繁复华贵的妆容,清丽的五官也平生几分艳丽,引得旁人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看王贤妃坐在上首,梳了华美的双刀髻,别一对金簪,一对银簪,又斜『插』一支宝蓝吐翠孔雀吊钗,额前滴珠遮眉勒,东珠耳环,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珠翠环绕,竟比青贵嫔还要华丽三分,也比平日还要强势三分。 王贤妃举杯道:“姐妹们难得聚一起,合该共饮一杯。” 看诸妃都饮了一杯,王贤妃才笑盈盈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姐妹们应该也听闻宫外每到这时候都要抽花签占卜,左不过无事闲来,咱们也应时抽一个玩玩。” 王贤妃开了口,其余人当然只有应声的份,言诗取了签,按身份自然是王贤妃先行。 王贤妃刚要抽,抬眼一扫,又道:“这宫里人少,不如让身边的人也参与进来,不拘什么身份,人多也热闹些。” 如此,王贤妃的诗书礼乐,温玉夫人的荷叶、芙蕖,“妍妃”的冬至,青贵嫔的采菊,南苑的两位如今也都有了随侍自己的宫女窈室林的染墨,肖娘子的挂画,都各自跟着主子『插』进妃嫔之中。 无论加了几个人,依旧王贤妃先请,戴着翠戒的纤纤玉指取了一支并蒂,联春绕瑞,共贺挚者三杯,大家陪同一杯。 温玉夫人领着诸人敬酒,“看样子,姐姐今年又要有好消息了。” “承你吉言。”王贤妃含笑连饮三杯。 为了有意强调位份,就没有备骰子,而是按位份轮到温玉夫人,抽中玉兰:亭亭淡雅,点破银花玉雪香,同乡者陪饮一杯。 王贤妃、“妍妃”还有肖娘子陪饮,温玉夫人拭了拭唇角,道:“本宫竟不知,原来肖娘子也是京城的。” 肖娘子惊慌的直起上半身,拱手一拜,“小妾是京郊人士,是小妾僭越。” 王贤妃莞尔,“京郊也是在京城辖下,好了,到妍妃妹妹了。” “妍妃”随手指了一支,却是老梅:霜晓寒姿,竹篱茅舍自甘心,自饮一杯,下家掷骰。 这支签实在不好,在宫里颇有受冷落、失宠之意,独守空闺,枯对明烛至天明,本就尴尬的场面一下子冷下来。 冬至为“妍妃”满上酒爵,“娘娘请用。”“妍妃”笑笑,混不在意,干脆饮尽杯中浊酒,仆随主,她也不怎么相信这些事。 可能觉得场面有些冷,言诗出声提议道:“娘娘,不如将骰子加进来,也增加些趣味。” 王贤妃颔首道:“也好,游戏罢了,好签坏签都笑一笑,就过了罢。” “诺。” 冬至是“妍妃”下家,拿到骰子,扔出一个五,按顺序轮到肖娘子。 肖娘子伸手拿了一支,荼蘼花:韶华胜极,开到荼蘼花事了,在席各饮三杯送春,今年春日还没开始便要送,实在不好。 连抽两签都是坏签,肖娘子被在座人直直盯着更是惶恐,忙放下花签,揖礼告罪。 王贤妃举起酒盏道:“游戏而已,来,我们陪荼靡花共饮三杯。” 三杯后,轮到挂画,挂画是个模样极普通的,但肤白如雪,却显得脸上雀斑更明显,如白玉兰花瓣上沾了褐『色』的花粉,又有些可爱。 挂画拿到的是枣花签,签云:蔌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得此签者,为每人捧一捧瓜子。 暗自松了口气,这事说来还是平日做惯的,挂画仍捧得小心翼翼,给每个人的量乍一看差不多,却给王贤妃最多,几位丫鬟也按主子位份有些微偏差。 轮到语书,抽到凌波仙子,舞一曲为贺,王家对自家女儿身边的人也是下了功夫,也没有刻意打扮,一曲白纻舞,柳腰绵软,步履轻盈,杏眼流盼间,似怨非怨,勾魂夺魄,很得舞蹈精髓。 因这支舞,席上气氛也略缓和了,诸人纷纷放松了一些。 言诗拿到签,脸就先红了,羞得直接给扔回去,她坐在王贤妃旁边,王贤妃眼快看到是杏花,就打趣道:“是本宫忘了,你们也快到年纪了,是该给你们安排了,下次本宫母亲来请安,就先与家里通通气。” 诗书礼乐大喜,起身离座,郑重叩拜行礼,直呼谢娘娘恩典。 其实到此,王贤妃兴致已消了泰半,让诗书礼乐回座,又对青贵嫔道:“第二轮就从青贵嫔开始罢。” 青贵嫔抽到的是玉蕊花,洞宫长闭,日暮落英铺地雪,没什么别的指示,就将签筒传递给采菊。 采菊是蔷薇,蕋逐行风,总是输君浅淡妆,挚者出一成语,依次联之,至不能者止,罚酒三杯。 王贤妃点了点案几,笑道:“你明明叫采菊,拿的却是蔷薇,有趣,便用花木做成语开始吧!” 采菊想了想,道:“鸟语花香。” 窈室林:“香消玉殒。” 染墨额上冒汗,“晕……晕……晕头转向……” 肖娘子:“向阳花木。” 挂画卡了许久,着急道:“奴婢……奴婢接不上了。” “那就自罚三杯。” 挂画连饮三杯,饮得又急,白皙的两颊上浮起两片粉雾,眼里也被辣得水汪汪的,看过来时有种孩子般的天真无辜。 又玩了几轮,席上依旧默不作声,王贤妃这发起人也觉得没意思,最后拿着武陵别景的桃花签叹道:“这宫里,与本宫同姓的位高权重,该是本宫作陪,与本宫同龄的怕也没这福分,罢了罢了,都散了吧!” 总算点题了,“妍妃”与冬至对视一眼,王贤妃从始至终都在借抽花签强调自己是宫中目前位份、权力最高的妃子,还诞下第一位皇嗣,宫里最尊贵的女人珝月太后是她姑姑,宫外还有王家为她撑腰。 眼下宫里的,无论地位背景,没有一人可与之比肩。 第2章 诸人起身揖礼,这话中有话的,神经也都紧绷起来,静听王贤妃下文。 让她们一直保持行礼的姿态,王贤妃也不说免,慢慢饮了一盏茶,才道:“再有半个月,就是陛下登基以来的首次大选,新人入宫,难免会令人觉得新鲜,到时候你们都要稳住,莫要失了做姐姐的气度。” “诺。” “妍妃”嘴上应着,心里则腹诽,最稳不住的就你自己吧,嘴上要人大度,做事却极小气,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腰都要僵了。 “另外,太后有旨,在选秀时,温玉妹妹与妍妃妹妹随本宫相看秀女德艺,你们回去须得好好准备。” 温玉夫人与“妍妃”再度揖礼,“诺。” 王贤妃道:“好了,都退下吧,本宫也累了!” 在温玉夫人领头下,诸妃按位份顺序鱼贯而出,出了雨歇宫,又按位份高低互相恭送,就散了。 回到绿绦殿,穿着繁重正装快一天的青贵嫔早已累出一身汗,采菊托着她的腰背,小心扶着让她稍稍好受些。 折蔓马上迎上来,从另一边一块搀着青贵嫔在榻上坐下来,“小主先在这喝杯茶歇一歇,奴婢已经让人准备好香汤沐浴。” 青贵嫔饮尽晾好的温茶,放下杯盏,接过巾帕擦拭脸上的汗珠,叹息道:“这么快,新人就要来了。” 采菊与折蔓对视一眼,折蔓小心翼翼问道:“小主之前不是还说宫里不够热闹吗?” 采菊抬眼瞪了她一下,才对青贵嫔道:“小主,香汤已经让人备好,奴婢扶您去沐浴更衣罢。” 青贵嫔笑笑,道:“临到头,我又不希望这宫里热闹起来了,你们有时间,让人把几个侧殿、还有主殿都收拾一下,想来很快就会有人要搬进来了。” 两人应声领命,折蔓招来小宫女吩咐完后,与采菊一块跟着青贵嫔转进内室,宽衣解带,除去花冠,拆下发饰,取了脂膏化去妆容,相较之前,脸上还是没有血『色』,但肤『色』已经是正常的象牙白。 “小主,水已经放好了。” “嗯,你们下去吧。” 另一边,“妍妃”与冬至回到宫室,还不待喘口气,冬至就把她摁到妆台前,一一把脂粉润膏摆开,又把化妆的工具笔刷在她右手边放好,“快补一补,你的妆都要脱完了。” “妍妃”撇撇嘴,执笔对镜画眉,手上忙活嘴也不带停,“你说这王贤妃今儿不难受吗?你看今天这酒宴,没一个开心的,她不难受,我都替她难受。还有那个协理选秀什么的,我们哪知道这些啊!” 冬至在一旁给她递着一应脂粉工具,宽慰道:“前期的事,按王贤妃往日的做派,绝不会让咱们『插』手,听她的意思,是第三关考较秀女女德时,让“妍妃”出现坐那就好,她问你什么,你就挑几个略说一二就好,其他的,她不问,你也别说话,坐那充当个花瓶就好。” “妍妃”抿了抿唇叶,揽镜自照,左右看看,放下镜子,歪头道:“也对,好不容易从娘娘手里把协理权收回,哪能轻易又还回来。” 两姐妹暂时把这事放下,转而担忧起主子来,三年之期即止,可关于木府通敌卖国的事实证据却还没到手,怕引得君王不喜,被冷落了可就难办了。 而此事她们想到了,白洛雁同样也在忧虑,冒险趁夜与白苏燕在相国寺塔林相见商议。 按习惯,白洛雁比约定的时间早两刻钟先到,远远就看见一人提一盏四角纱灯,裹着墨『色』披风背对他而立。 “苏苏?” 提灯的人闻声转过身来,浅笑道:“看来是我叨扰了。” “何人?” 那人叹息一声,除下兜帽,『露』出一张娇艳的容颜,“贵人多忘事,洛哥哥许久不见,归宜在此有礼。” “木大小姐?”白洛雁满心愕然,一时间甚至是失礼的盯着她看。 木归宜也不恼,依然笑盈盈的,“听闻洛哥哥现今常与主持来往,归宜来这,其实也是碰碰运气。” 白洛雁回过神,忙垂眼拱手告罪,“失礼了,不知木大小姐找在下所谓何事?” 木归宜半晌不语,抬眼看去,她脸上有几分尴尬,白洛雁也不催,耐心等着,才见她启唇道:“却有一事烦扰,这事说来也是我家里的丑事,事关我父亲……按理,子不言父母之过,可……我母亲也不是善妒之人,前些天她与我说,若……若父亲提出,只要身家清白,自是接到府上,给一个名分,偷偷『摸』『摸』的……万一……传出去……也是不好听……” 白洛雁蓦地想起初探木府的所见所闻,试探地问道:“木大小姐之意,是想让在下替木夫人找出这名女子?” “归宜知这事对洛哥哥冒犯了,让洛哥哥做这样的事,是大材小用,是宝刀蒙尘,”木归宜歉意道,“只是,归宜转达母亲之意,试探过父亲一番过,却遭到训斥,无法,只好让身边人多加留意,十多天下来,也不见父亲对哪个丫鬟特别照拂,到外头除了上朝,也不去别的地方。” 白洛雁沉『吟』道:“或许……是令堂多心了。” 木归宜盯着纱罩里跳动的火苗,“大概是直觉吧,对枕边人,女人都是敏感的,其实,三年前,家里出了些事,某天夜里,花园中突然有山石崩裂之声,母亲在自己房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匆匆去了,只看到一戴着鬼面的红衣人,飘然而去,宛若鬼魅。” 红衣人?三年前?……知天命! 那……那夜在房里的不是木夫人?这样一想,白洛雁反应过来,自己落入思考的惯『性』里,按院落布局,那里就该是木氏夫『妇』休息的正房,里面的女声,被想当然的认为是木夫人的。 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亲眼看见过里面的女人是谁。 木归宜道:“洛哥哥可是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白洛雁摆手道:“没有,木大小姐请继续说。” 木归宜继续道:“一开始,母亲也以为是撞鬼了,毕竟哪有人可以突然不见的,可静下心来,细细一想,觉得应是父亲……他、他……” 白洛雁道:“若是为难,可以不用全部说出来。” 木归宜施礼道:“还请洛哥哥帮忙,这事毕竟是家丑,归宜也不好找外人,这才厚着脸皮求洛哥哥帮忙。” 白洛雁想了想,道:“此人身手不凡,木大小姐可是有什么线索,不然,在下也不知如何着手。” “多谢洛哥哥,”木归宜莞尔,“每年寒食节,父亲都会去木氏祠堂祭奠木家先祖,并在那留宿几日,清明前回来,木氏祠堂就建在京郊月牙村,平日请了村民看顾。” 月牙村?那不是离藏踪山不远? 木归宜道:“此事……如若可能,还请在三月前完成。” “三月前?”白洛雁疑『惑』,又很快反应过来,木归宜是备选秀女,三月初就要入宫参选,顺利的话,怕还要在宫里耽搁半个月。 木归宜垂下螓首,支支吾吾一会,问道:“洛哥哥觉得,以归宜蒲柳之姿,可……可……还入眼?” “……”白洛雁被问得莫名,不知如何说,就回得客套,“木大小姐何必妄自菲薄,小姐之品貌,自不会流于平凡。” 木归宜:“……你是说,归宜很好,是吗?” 白洛雁一时无话,这两年关于她的桩桩件件摆满他案头,间接的让他勾勒描绘一个本无交集的人,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常常都会梦见。 木归宜等不到他答案,闭目一叹,“是我为难洛哥哥了,洛哥哥,这灯你拿着吧,前路渺茫,有盏灯在手里,总会看得更清楚些。” 四角的纱灯,绘了一丛桃林,在灯花摇曳明暗间,似树木随风而舞,落下一阵花雨,纱灯被塞进白洛雁手里,木归宜退开一步一福,重新戴好兜帽,便与他擦肩而去。 这是唯一一次的,白洛雁与木归宜单独说话,明年这个时候两人就再也没在现实中见过面,再也不曾说上一句话。 又等了一会,白苏燕才满头大汗地匆匆而来,“抱歉,兄长,小姐突然不见……你这盏灯是……” 白洛雁下意识的没有说实话:“随便买的,木家骅可有异动?” 提到正事,木归宜注意力也被转开,抹了把汗,叹道:“说来也怪,自小姐雷霆手段夺下管家大权,将许多大越『奸』细或打或卖的,反而从府里清理了许多出去,又兼有云家借力,连铺子都渐渐回到她的掌控下。” 白洛雁漠然片刻,道:“我知道了,有时间我会去那几家铺子里看看的,其他呢?” 白苏燕叹息道:“原来我是有个人证,唤作琴声,她亲口承认自己是大越细作,大概是许人后,夫家待她不错,又有了身孕,加之之前小姐的手段,便不想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想寻得小姐庇护,可惜难产死了。”提到这茬,不能不说惋惜。 白洛雁:“真是难产死了?” 白苏燕被这么一问,一时也难以肯定,“这……我也不懂,不过琴声曾给过小姐一样东西,我私下里也找过,但一无所获,不知是销毁了,还是藏在别的地方。” 两人一个细细说着见闻,一个听着,帮她梳理,提点疏漏,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 白洛雁道:“今日便到此为止了,更深『露』重,快回去吧!” 白苏燕仰头看了眼天空中的星河,风一吹,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外衣,“本以为三年时间会很长,现看来,还什么都没做到就要过去了,真是时光如梭,呵。” 白洛雁宽慰道:“陛下若想动木家,随便寻个由头都可以,只是事涉四大世家,他想要的是铲除大越『奸』细,顺便可以有名正言顺的动四大世家的理由,稳固集中他的皇权才是主要。” 白苏燕苦笑,道:“我明白,他其实并没有抱多大期望,很多事他早就知道了,期望我查到不一样的是真,最主要的还是帮他看住木归宜。” 白洛雁:“……回吧。” 目送白苏燕的身影渐行渐远,白洛雁才低头看着手上的纱灯,叹息一声,转身走了没几步,便觉得提着的这个纱灯有些别扭,似乎这灯太重了,总要往前倾拿不稳,调整着在提杆上的位置,摩挲间,不经意旋开提杆,『露』出里头的白『色』绢丝。 纱灯落地,火苗『舔』舐着绢纱,在夜风助力下,很快燃成一团,将整个灯笼拢进火焰里。 木归宜的声音在耳畔再度回响:前路渺茫,有盏灯在手里,总看得更清楚些。 记得苏苏说过,木归宜好似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挑明,今夜见了,可能她是真的都知道,也可能她并不想知道那么多,白洛雁『乱』七八糟的想着。 他突然很想去问一问她,“你的路,你可曾看清了?” 第3章 隔日,在庙里用了一顿斋饭,云木等一行人便下山了,关于昨晚之事,木归宜只笑说自己睡不着,又觉得外头清风徐徐,繁星点点的,不知不觉就走到外头去了。 云瑶池心中虽有疑『惑』,但见她完好回来,就不多过问,让身边嬷嬷丫鬟多关注些便罢了。 在下山的路上,云四还是落后她们几步,默不作声,即使同住一个院里,除了斋饭时间,木归宜都见不到她人。 云瑶池拉着木归宜道:“这次回去,老祖宗命我与四妹妹向林嬷嬷学习宫里礼仪规矩,你不如也一块来。” 林嬷嬷是先前伺候过瑾月太后的老人之一,是自幼跟着瑾月太后的忠仆,到年纪了也不出宫,挽了头发做姑姑,直到瑾月太后去了,才被云家接到家里奉养,对宫里的一应状况最是清楚不过的。 不过,木归宜有些讶异,云四居然也在应选之列,如此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明面上云四至少清白,是云家庶女,年龄适宜,都接入府内了,该给她的又何必小气,除了名字,这样想着,回话就慢了。 云瑶池见她如此,便问道,“你不愿意?” 木归宜道:“我家情况,姐姐你也知道,若我这时候走开了,家里也没个主事的……” 云瑶池闻言亦叹,林老太君精神不济,木夫人是彻底撒手不管事了,但嘴上还是劝着,“可你终归要嫁人,且此次选秀,机会难得,凭妹妹才貌,必能入选。” 云瑶池之前拿过那张内定名单给木归宜看,此刻话也不好说太明白,木归宜也懂得,不待她再劝,转了话题,“若真有缘,日后我们同在宫里,定有长叙的时候,何必急在这些天里。” 云瑶池见她坚持,就不再劝,这两年相处,她也知木归宜此人心思缜密,可为盟友,却难收为己用,过分要求反倒不美。 下山的路走得比上山时要轻快许多,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云木双方约定好宫里再见,就各自上了马车。 而云四一直默然到最后。 热闹一时的相国寺也在这群世家夫人小姐散去后,逐渐恢复到往日的*肃静。 在这群离开的夫人小姐中,也有一堆奇特的母女,看穿着也是非富即贵,可身上的气质稍微俗了些,撑不起这华贵,『妇』人打扮的走在前头一路喋喋不休对身后的年轻女孩抱怨。 “告诉你,人我都上上下下打点了,你决计是不会中选的,就死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呸,跟着我家仲儿也是让你咸鱼翻身,要不是仲儿舍不得你,老娘才不肯让你个扫把星还俗,白白浪费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你个死丫头,生那么好做什么?啧,不生好点,怎么配得上仲儿……” 这两人正是去年在六谜庵与木归宜等起冲突的徐氏母女,徐丹桂安静听着徐夫人一面絮叨数落她,一面却又连连否定自己的话,想着心上人,虽是个痴儿,待她却是极好的,她一介孤女,求得不正是这样对她的好的人。 想着想着,她便自个儿笑开了,而徐夫人已经转而骂起负责选秀的官吏,贪得无厌,一个比一个会要钱。 徐丹桂也知徐夫人嘴上是个不饶人的,却是个护短的,刀子嘴豆腐心,很是疼爱仲哥,只要他们关起门来好好过,以后她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又想到先前抽得的桂花签,天香云外:人与花心各自香,不坏呢,这是不是说她旺夫呢? 又想仲哥那样,她对他也什么别的期望,他们俩个过得安稳就好。 这八字才一撇呢,就想着婚后的事,不知羞,徐丹桂暗自自责,然还是忍不住幻想着与徐家长子,徐长仲婚后的幸福生活。 于是旁人便看着这对奇怪的母女组合,一个不停骂骂咧咧,一个安静的一言不发。 如此后,又过了数天—— “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木归宜素手执筷戳了戳碗里的冷泡饭,“父亲倒是孝顺,也不忘自家祖先,每年都要回去拜祭。” 旁人还没反应,被林老太君指过来做教养嬷嬷的岳嬷嬷先埋怨道:“老爷也真是,他入赘咱们林家,林家又给足了他体面,就该先祭咱林府先人,还读书人……” 白苏燕低声喊了一声道:“嬷嬷!” 岳嬷嬷意识到自己失言,偷觑木归宜平静的脸『色』,才小心翼翼请罪,“奴婢失言,请小姐赎罪。” 木归宜饮了一口寒食汤,不以为意的道:“我入宫参选时的衣饰都拿来了吗?” 岳嬷嬷笑容可掬,“早就拿来了,老太君心疼小姐,半年前就去订做了,一应用料都是上好的,保管那日小姐一定是最出挑的!” 木归宜笑笑,道:“这话可不能说死,这次敢往宫里送的,也是各个世家里最出挑的女孩,还有从九州三十六城中层层筛选上来的,可不都是上等佳人。” 岳嬷嬷当她是紧张了,便劝慰道:“小姐容貌才情都是京里数得上的,燕京又是天子脚下,最是钟毓灵秀的地方,小姐就不要担心了。” 木归宜点头道:“是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转而又问起木夫人,岳嬷嬷叹了口气,“夫人还是老样子,每天吃斋念佛,像个姑子一样。” 木归宜想了想,吩咐白苏燕道:“燕燕,把新年时云府送来的杭绸,挑几匹颜『色』淡雅的给母亲送去,对了,挽澜姑姑平日伺候母亲也辛苦了,你拿我妆奁里的蓝田玉的钗子赏她。” 白苏燕领命去了,岳嬷嬷感叹主子仁善,又忍不住说了几句,“挽澜也是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平日也不好穿着装扮得鲜亮一些。” 木归宜低头抚着袖子上的暗纹,不语。 另一头,白苏燕取了东西就往祠堂去了,来的却不是平日见惯的林挽澜,而是马氏,就顺口问道:“挽澜姐姐今天不在吗?” “啊?哦哦,挽澜啊,她……”马氏踌躇一会儿,才道:“哦,她回婆家了,这不马上要清明了,她婆婆叫她回去帮忙祭祖,对,祭祖!” “她婆婆?” 马氏有些不耐,“是啊,怎么,你年纪轻轻,看不出来心思这样坏,看不得我家挽澜好啊?”白苏燕不想她突然发难,躲避不及被喷了一脸唾沫。 从没遇上过马氏这般的泼『妇』,白苏燕一时愣住,然后顿时心头火起,马氏还在那不依不饶,边往回走边念叨,“一个两个都是嘴里裹蜜,肚子里揣着剑,也不怕把自己给戳死,假惺惺的,装给谁看呢?” 白苏燕扯下腰带上装饰用的琉璃珠子,屈指一弹,马氏膝盖一软,跌倒在地,绸缎首饰也跟着洒了一地。 “真倒大霉了!”马氏试图起来,却惊恐发觉自己右腿软绵绵的,毫无知觉,捏紧拳头敲了两下,还是毫无知觉,这下彻底惊恐的大吼大叫起来。 白苏燕这三年间憋了不少气,今日一出手,到让自己难得开怀,脸上的笑一直收不住,对着昭昭都难得和颜悦『色』。 木归宜见她回来,歪了歪头道:“很少见你这么开心,做了什么坏事了?” 白苏燕一惊,忙收敛脸上笑容,垂下头来一礼,“奴婢错了。” 木归宜回过头去,“有始有终,方得圆满,就这么几天了,还忍不了了?” 白苏燕三年里已经被木归宜的神机妙算吓习惯了,从一开始的心慌慌到无可奈何,最后麻木,只要不是与她作对便好,只要不是与她作对…… 木归宜又转了话头,“对了,马上清明,你让厨房做些青团之类的点心,然后拿去送给云府二小姐,说是我亲手做的,顺路替我问候一番。” 白苏燕一福后退下,去小厨房让人弄些青团,想了想又觉着少,又让厨娘临时炒了盘螺蛳,俗语道:“清明螺,赛只鹅。” 等螺蛳熟了,拿了别的点心装盘摆花样,放进雕花食盒里提着走,木府与云府有些距离,坐马车也要两刻钟。 到了云府,报上名姓,很快云瑶池身边的珊瑚就出来迎客,“燕燕姑娘,许久不见了,二小姐已经在厅上等着了,随我过去。” 虽然是私人拜访,但是还要去正厅见过府里管事的云大『奶』『奶』,蓝氏及云瑶池生母,苏氏。 正厅上,蓝氏主位,左手是苏氏,她下手是云瑶池,如她所言,这半个月也不敢懈怠,气质越发沉静端庄,一举一动颇有章法。 等白苏燕一一拜过,蓝氏道:“归宜也是真想着咱们瑶池了,这时候还不忘给瑶池送礼。” 云瑶池抿唇一笑,并不说话,苏氏似有些不舒服,听声音懒懒的:“她们姐妹感情好,入了宫有个照应,我也能放心些。” “看你愁的,”蓝氏摇头叹道,“这还没入宫,你就这样,瑶池入宫后,你岂不要……罢了,瑶池你带这丫头下去,想来你也有话让这丫头带回去给归宜。” 云瑶池起身揖礼,“那瑶池先告退了。” 白苏燕跟在云瑶池身后,出门前扫了一眼,如蓝氏所言,苏氏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整个人斜坐着,比之上次见到,显了两分病态。 跟着到了云瑶池的小院,她的闺房较木归宜的要更加大气,也更符合寻常世家小姐的气派,黄花梨木六柱式架子床,茜『色』帐幔以金线绣一丛丛桂花。 床下摆了脚踏,床头两个小几,一个上面摆了一套白瓷茶具,另一摊了一本卷着的书籍,对窗是梳妆台,一应妆奁、铜镜、粉盒等排列有序。 墙上挂了四幅美人图,对应琴棋书画,与木归宜追求适宜自在不同,云瑶池对自己要严苛许多。 珊瑚接过雕花食盒,将里头的糕饼小菜在桌上摆开,云瑶池净手后,由旁边的人提了筷子,夹了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她才拈筷尝了一些,每次量都不多不少。 每样都只尝了三口,就不吃了,让人端了茶水漱口,又饮了一杯才开口道:“珊瑚赏她,辛苦你跑这趟,本来我也要让人走一趟木府,正好你来了,就顺便带回去。” 白苏燕行礼婉拒,“这本就奴婢份内事,怎敢接赏。” 云瑶池笑容温和,“别推了,我可只赏这一回,你若不要,以后可没这样的好事了。” “这……奴婢谢过云二小姐。”接过赏,捧在手里还不轻,白苏燕听这语气,看这做派,倒有几分王贤妃的影子,莫不是他们书香门第,文臣家里养出来的小姐都这样? 云瑶池让白苏燕带回去的是个蝴蝶风筝,看着有几分粗糙,不像是专门的匠人做的。 果然,云瑶池温婉道:“这是我亲手做的,有些粗糙,也是我对夭华妹妹的一番心意。” 白苏燕恭谨道:“奴婢一定把云二小姐的话带到。” 云瑶池道:“说来,清明这天,程大『奶』『奶』做东邀请好些人,夭华妹妹可有说何时去?” 白苏燕一愣,想了许久,才忆起昨日收到的帖子,到手后木归宜看都没看就扔一边了,也不知是不是那位程大『奶』『奶』的,即陈太师嫡长女,陈言琴。 云瑶池看她反应,疑『惑』道:“夭华没有收到请帖吗?” 白苏燕谨慎道:“昨儿是有封红底描金的帖子,但我家小姐没说起,奴婢一时就忘了,兴许我家小姐也忘了。” 云瑶池也不在意木归宜是否收到请帖,温文笑道:“如此,你回去同夭华说,不管她乐不乐意,我可定要拉上她陪我去赴宴的。” 白苏燕道:“奴婢一定带到。” 第4章 从云府回来,已经傍晚,木归宜接过蝴蝶风筝拿在手里赏玩,听了白苏燕的转述,半晌没动静,只把玩着风筝。 直到昭昭进来点起灯火,禀告晚饭已经备好,木归宜才放下风筝,对白苏燕道:“你把我那件新做的水蓝襦裙备好,到时候我穿那套去。” 白苏燕有些迟疑,“那件不是老太君给小姐选秀时准备的?” 木归宜混不在意道:“无事,还有套茜红的。” 说来,近些天京中忽然流行起日落时,晚霞般的茜『色』,据闻不知是哪位心灵手巧的小姐,弄了一个“落暮茜霞妆”,风靡一时,引得夫人小姐争相模仿。 与此同时,有“落暮茜霞妆”,就有相对应破晓时分朝霞般的“懒起红旭妆”,就白苏燕自己看来,两者颜『色』差别不大,所幸梳妆方面,木归宜也从未叫过她,偶尔几次,也不作要求。 清明节—— 由程大『奶』『奶』做东,邀请各府小姐到程家的京郊别院踏青、打马球、玩秋千架,临到目的地,白苏燕抬头一看,匾额上书:万乘园,这不是皇家别院?! 不止还算一人『迷』『惑』,其她小姐也是不解,确认过请帖,地址无误,一时间站在门口都有些无措,哪怕园门开着也不敢上前。 白苏燕细细回忆了一下帖子上的内容,帖子上只写了地址,却并没有写明这院子的名头。 “想来不是程大『奶』『奶』做东,是宫里的贵人借了她的名头来宴请诸人了。”云瑶池今日梳了堕马髻,戴蝴蝶流苏簪,化得是时下流行的“落暮茜霞妆”,内着橘红『色』襦裙,外套茜红对襟大袖褙子,臂上明黄披肩,手上一柄芭蕉式样的团扇,明艳端华。 木归宜将手中的湘妃竹扇收起一礼,笑盈盈道:“今日我与姐姐是想到一块了,连衣裳都是一样的。”说话间,她发髻上垂下的流苏跟着晃动,身上同样的齐胸襦裙、对襟大袖褙子,拢着披帛,不过她是水蓝的。 云瑶池拉住她,也是笑盈盈的,“哪一样了,你今日化得明明是落梅妆,拿的也是折扇,唉,还是你会打扮。” 云瑶池这一叹也是有理由的,在场诸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茜『色』,上霞妆的更不在少数,显得木归宜这一抹蓝十分出挑。 “姐姐就别打趣我了,”四下望望,木归宜打开折扇,掩住绛唇,凑近云瑶池耳畔,轻声问道:“那边穿紫衣的,我看着眼生,姐姐可认识?” 云瑶池其实也早就看见那道紫『色』倩影,同样陌生,不过略想想也知道是谁了,便也用扇掩住半面,小声道:“大约是赵家大小姐,闺名苍伊,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见到她。” 赵苍伊与白苏燕是大倾齐名且仅有的两位女将,唯二受封的女将军,皆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累累功绩换来的。 有趣的是,这也是白苏燕第一次见到赵苍伊,她估『摸』刚巡边回来,身上的肃杀之气未消,宛若一柄半出鞘的长剑,剑上的寒光晃得人心生恐惧,惧于她这等气势,其她人不知不觉回避一二,就在她周围空出一圈来。 云瑶池指了指赵苍伊道,“艳如桃李,冷若冰霜,指的便是赵大小姐吧!”话音刚落,隔了一丈远的赵苍伊便看了过来,似笑非笑的朝她们一抱拳。 “这是听到了?”云瑶池有几分尴尬,更多是不可思议。 木归宜以扇掩面,掩去唇边的弧度,打趣道:“我们又没说赵大小姐坏话,她听到了,这是在感谢我们呢,姐姐,我们该还礼!”云木二人落落大方地还了一礼。 赵苍伊觉得有趣,本想上前认识一番,不巧,万乘园里头款款走出来一人,正是这次聚会名义上的东道主——程大『奶』『奶』,陈言琴。 快一年不见,陈言琴娟丽的五官里添了属于少『妇』特有的鼠婉与清媚,想来婚后夫妻恩爱,诸事和顺,笑容里也多了些轻松,“可吓到诸位妹妹了?” 陈言琴的三位同胞妹妹早已围上去,陈言棋快言快语,“姐姐早先说的惊喜,真真是惊到了所有人。” 陈言画附和着点头道:“姐姐也不早说,我还以为是寻常姐妹们聚聚,挑了件常服就过来了。” 看样子,陈氏姐妹似乎也不知道今日踏青踏到万乘园里来,一个个也是疑『惑』不解。 陈言琴掩唇一笑,对陈言画道:“你看今日可有你陌生的,不全是熟识的姐妹。” 转而对诸人福了福,“若吓到诸位妹妹,陈氏在此赔个不是,诸位妹妹都别站门口了,快些进来吧!” 在场诸位无不出身京城显贵,早先白苏燕就扫了周围一圈,心里过了一遍,居然没有一个家里父兄职位低于五品的,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白苏燕察觉了,也有敏锐的发现这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一时间纷纷在心里猜测,是谁这么大手笔把她们聚到一块儿,目的又是为何? 走在曲折的回廊中,也有人与相熟的闺中密友拿扇子挡着,小声讨论着,其中一个木归宜还见过,金千羽,旁边那个就实在陌生,连云瑶池都不认识。 金千羽拉着密友小声说出自己的心思,也是在场绝大数人的心思,“你说,会不会是宫里的贵人提前来相看?” 她的女伴不解,“都没几天了,能看什么?” 金千羽不知想到了什么,傻呵呵的笑出声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劲敌喽!” “去你的,我看你是话本看多了,宫里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两名青春少艾拿扇子挡了嬉笑打闹,动作幅度也小,远远看去还是很端庄娴雅的。 赵苍伊在听觉上天赋异禀,方圆五丈内,一片羽『毛』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自然把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全。 所谓后宫争斗,自古为了两样,为家族、为皇储,而情爱只是一种锦上添花,在这两样面前都变得可有可无。 世家女儿自幼就被教导,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贵『妇』,懂得管家,更懂得如何在婆家与娘家之间巧妙地维持一个双赢的局面。 同时,她们从小就知道,夫君不是单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你看尊贵如一国皇后,也不能独霸着丈夫不放,还要贤良地劝着去别的女人那里,这样一对比,大多女人都会释然,毕竟天下女子谁都差不多境况,又有什么好埋怨的。 除此之外,她们每个人都时刻准备着步入深宫,深谙宫里的规则,她们在宫里过得平静与否,全看她们代表的背后家族对当今是否有所求,无欲无求的,女儿自然落得轻松,若真敞开心胸与那人风花雪月一场,这类女人只要不生儿子,都是最让别人放松的。 相反,另一类人就是这脂粉沙场里的主要角『色』,对于她们所处的位置,即使没有子嗣,也无法全身而退,哪怕最后除了身心上的累累伤痕一无所有,她们也要拼杀下去。 赵苍伊又瞥了眼云木二人,她突然好奇她们又是属于哪一类,反正她是有所求的。 陈言琴说好了是踏青野餐,还真就踏青野餐,有绿茵碧湖、垂柳秋千,还摆了吃食,饿得可以自己按量取食,这还挺新鲜。 面向湖水的架了十来座秋千,湖对面就是马球场,有马球场自然有马,若以上都不想玩,也可以骑马在马场里逛逛。 要还是全不感兴趣,厢房里也备了琴棋书画及一些闺中游戏物品,想休息的也可以让下人带着去。 以上种种,听来就是普通的清明日常,陈言琴说完后,就拉着三位妹妹及几位相熟的一块去打马球。 见东道主走得干脆,被留下的面面相觑一会,大多人跟着去看马球,剩下的呆站一会,便又活泼的耐不住,直奔秋千。 有人带头了,其她人左瞧右看的观察一会,便都各自找熟悉的人,三五成群的散开,反正傻站那也无事可做,不如在东家允许范围内让自己自在些。 云瑶池摇了两下扇子,问道:“妹妹怎么看?” 木归宜收起折扇在手心里敲了敲,“随意些吧。” 云瑶池道:“马球怎样?那里人多,也热闹一些。” 木归宜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我还是头一回看马球呢!” 两人就沿着湖畔慢慢跟在大部队后面,不远不近的走着,她们说是看马球,也不见有多大兴趣,偶尔停下来对着某处景致细细欣赏品评一番,间或蹦出几句诗词,引用古人的,即兴而作的。 过长堤时,两人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中间,云瑶池望着草地上的人影,忽然来了兴致,张口就是,“桥上人,湖畔柳,柳下秋千衣袂飘,但闻佳人笑。”说完就含笑盯着木归宜。 被人这样看着,木归宜便歪靠在栏杆上,启唇道:“场中人,席上座,座满栏杆金步摇,望倩影成双。” 桥上的人看湖畔的美人『荡』秋千,焉不知在秋千上的人是否在看这边堤上的佳人,无论秋千上的美人还是堤上的美人,说到底都是这园子里的“场中人”,又哪知是否会有人居高临下地俯瞰这园里的风情。 云瑶池所幸也靠在栏上,“镜湖照桥影,涟漪锦鲤惊。” 忽然从湖畔传来笛声清扬,大概有哪位小姐兴起,命人拿来了笛子,木归宜便道:“微风柳絮应,闻笛秋千宁。” “秋千停了吗?我看没有呀,”云瑶池装模作样地伸长脖子眺望着秋千上的人起落间,带起各『色』披帛裙摆翻飞,“和歌披帛轻,淑女舞亭亭。” “我也没瞧见有人跳舞啊,”木归宜也特特回头看了眼,有些调皮的眨眨眼,“不过淑女自古对的就是君子,‘君子光明明,不知与谁听?’” 云瑶池皱眉思索片刻,接不下去了,挥着扇子道:“你也太不客气了,这韵脚太难,换一个再来。” 看样子,这两人是得了趣味,木归宜也不笑她嫌弃自己起的韵难,只说道:“那还是五律罢,姐姐先行。” 云瑶池也不客气,上下看看,指着手中团扇道:“坐倚在桥栏,素手执团扇。” 木归宜抬手抚着云瑶池发髻,道:“云鬓戴玉簪,飞燕下堂边。” 云瑶池脸一红,“我可比不得飞燕纤细,‘玉环上殿前,君王带笑看’。” “那我也没有杨贵妃那样丰满,”木归宜笑里带上两分促狭,“力士来牵线,寿王心可甘?” “高力士都来了,武惠妃也是可怜,赔了夫人又折兵,”云瑶池感叹完,接上,“忠王不相干,啃饼乐颠颠。” 武惠妃为了寿王李瑁的太子之位,挖空心思,上蹿下跳,累得病死,结果千挑万选的儿媳成了姐妹,太子之位因她动作太多,便宜了中庸的三子,当时的忠王李亨,两头空的寿王心有不甘是为了美人还是储君之位呢? 木归宜知她同情武惠妃,不想再引李杨之事,顺势转了,“饮酒魂翩翩,月供访神仙。” 云瑶池又停了许久,才道:“‘扶桑住乌鸟,挽弓九支箭’,月宫总该对应着扶桑树母才好,不许笑我错了韵!” 木归宜还没开口,另一个人便兀的『插』进来,“破城一夕间,忆春闺缠绵。” 循声看去,赵苍伊对着她们落落大方一礼,“赵氏苍伊,方才在那边听了两位妹妹在这联诗,便忍不住『插』嘴打扰了。”云木双双起身还礼,各自报上姓名。 赵苍伊看向木归宜,似惊讶似好奇,“刚刚冒昧打断,不知木大小姐接的是什么,可否告诉在下?” 木归宜却摇了摇头,按赵苍伊的接下去,“记无定狼烟。” “‘忆春闺缠绵,记无定狼烟’,”云瑶池重复了一遍后,拍手叫好,“两位不愧是京中才女,这一联,格局立意马上开阔许多,看样子这次也好,上次也是,夭华妹妹都没有出全力呢!” 木归宜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只说道:“我可不敢怠慢姐姐。” 赵苍伊掩唇一笑,“哪里值得云二小姐这般称赞,不过借前人风骨罢了。” 第5章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虽化用前人诗作,这边一个忆缠绵,那边一个记狼烟,读来到让我想问是谁在记?是谁在忆?又为何记?为何忆? 若说战士忆缠绵,夫人记狼烟,便是战事终结,即将凯旋,否则战士哪有空闲想闺阁之事,而夫人见丈夫从沙场归来,欣喜之下,又有后怕,可至少一家团圆,围坐一块。 又比如夫人忆缠绵,战士记狼烟,那定是战事还在焦灼,夫妻俩人天各一方,夫人想着远方的丈夫浴血沙场,保家卫国,不禁回忆起昔日恩爱之情,聊以慰藉。” 云瑶池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赵苍伊笑而不语,木归宜则耸肩道:“小妹可没想那么多,是姐姐聪慧。” 云瑶池娇嗔她一眼,道:“你就哄我吧!” 木归宜撇了撇嘴,扭过身去,“明明我才是妹妹,该是姐姐哄我才对!” 赵苍伊玉葱般的纤指点着下颚,玩笑道:“此话有理,该是我哄云妹妹才是,云妹妹,姐姐不懂事,还请勿怪,姐姐在这给你赔不是了。”说完真的郑重做了一个万福。 云瑶池忙拦住,笑呵呵的道:“赵姐姐客气了。” 看她们三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姐姐妹妹的叫着,彼此间其乐融融的谈天说地,讲着玩笑话,好似多年的亲密朋友,白苏燕在内心由衷佩服,以前总觉得这些大小姐娇娇弱弱的,说话也文文弱弱的,现一看她们的强大在别的地方。 不过“忆春闺缠绵,记无定狼烟”也可以是悲剧收场,忆的记的都可以是战败的将士,国破家亡,哪里寻得家人、战友,只有那一点回忆,春闺、狼烟在脑海里交叠闪过。 当然也可以是苦苦等待的未亡人,盼来盼去,盼来一抔骨灰,抚着丈夫的灵位,只能靠回忆着往昔的恩爱缠绵,苦苦支撑,转眼又想起惨烈的战事,想象着丈夫死时状况,心如刀割。 正思绪汹涌,一发不可收拾时,那厢马球场陆续过来不少人,路过桥上,冲三人见礼,有几个与云瑶池相熟的,便听来下聊上几句。 来来往往几波人后,云瑶池惋惜道:“马上中午了,怕是要散了,看不到马球了。” 中午日当头,太阳最盛的时候,女孩子们爱美,自不愿在这时段里待外头被晒,尤其这里都是即将要参选的,更是爱惜自己的容颜。 赵苍伊打趣道:“我在外许久了,这不怕晒上这几下,两位妹妹若想看,只管高台上一坐,姐姐打给你们看。” 木归宜好奇了,问道:“一个人也能打?” “姐姐这话哄人的,一个人怎么打,”云瑶池看着木归宜有些小得意,“难得也有妹妹不懂的。” 木归宜展开折扇掩住琼鼻绛唇,“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云瑶池道:“行了,咱们又不是儒学学生,懂那些做什么,日头越发盛了,我们快些去厢房坐坐,晚了,可能就没地了。” 赵苍伊试探地问道:“你们真不想看我打球?错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喽!” “行了,赵姐姐,你是天生冷皮,晒不黑,就别显摆了,可怜可怜我与夭华在家里关了这许久才稍稍白一些。” 赵苍伊得意地挑了挑峨眉,上前一左一右的挽着她们找侍女要个厢房休息。 如云瑶池所言,赵苍伊的肤『色』较寻常的白皙还要再白一点,脸上又缺少血『色』,真正的以雪为肤,就不知『摸』上去是不是真的清凉沁骨。 三人去的也不早,已经有两位小姐在了,正是之前来时路上嬉笑打闹的两个,看见她们,忙起身见礼。 说来这两人,其中一个是在云瑶池的赏菊宴上见过的金千羽,旁边这个倒是不认识,注意到她们的目光,金千羽拉过旁边的楚楚依人介绍道:“这位是我表姐,姓沈,闺名曼儿。” “曼儿见过几位姐姐。” 沈曼儿模样气质都给人弱柳扶风之感,一开口,婉转曼妙的鹂音,更是让人听得心痒痒,真要让白苏燕提溜个人出来对比,就只有箫音了,不说别的,箫音的声音真称得上倾国倾城。 一群人凑一起,先叙长幼,才好姐姐妹妹的叫起来,一轮下来,赵苍伊最长,金千羽最幼,中间依次是云瑶池、木归宜、沈曼儿。 看着几个女人,笑颜如花,不过一盏茶时间就亲热地说起“贴心话”,白苏燕突发奇想的,洛霜玒是不是也常这样站在局外,看她同那些女人也是这样“说说笑笑”,好像多年的亲姐妹,而他眼里,她们是什么?笼中的鸟儿吗? 再名贵、再卑微,也都是他笼子里给他逗乐的,男人的战场从不在后宫里的女人,决定天下的力量也从来不在后宫,而在前朝,前朝决定了后宫的格局。 否则哪怕后宫人人都是武则天,接触不到政务,手伸不到前朝,纵使是武则天也只能老老实实做一个后宫『妇』人。 在她想东想西之际,又一群美人谈笑风生的款步而来,领头的是梳着『妇』人发式的陈言琴,走进来打招呼,“赵妹妹、云妹妹、夭华妹妹、金妹妹,还有这位……妹妹是?” 屋里的几人在人进来时就起身相迎,此刻金千羽自然而然的把沈曼儿推到众人面前介绍,“琴姐姐,这位是我表姐,姓沈,双名曼儿,刚随我舅舅的调令回到京城。”沈曼儿随之揖礼见过。 陈言琴将人扶起,莞尔笑道:“真好又多了一位妙人做妹妹,我们过来是因为打马球累了,商量着找人抽花签行酒令,你们来吗?” 沈曼儿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这正是个认识人的好机会,金千羽当然要拉着她一块参加的,“正好,我表姐错过了相国寺的花签,在这抽一卦卜一卜也成的。” 赵苍伊很是无所谓,就说了句随意,云木两人也表示皆可,白苏燕则有些无语,心中腹诽,这群娇小姐是有多信这个,抽个没完了。 她心中再怎么念叨,那边已经布置好,她口中的娇小姐们随意坐下,围成一圈,中间自然是“主人”陈言琴,左手边是赵苍伊、云瑶池、木归宜、赵苍苓与赵苍芝等,右手起是她的三位妹妹,陈言棋、陈言书、陈言画,还有她小姑子,程家大小姐,程思兰,然后就是金千羽、沈曼儿等。 余下几人,白苏燕不太熟,分别有太常寺卿贝堂忠的两个女儿,庶长女贝怀净,嫡长女贝怀凝;国子监祭酒楚仁瑞之女,楚玉翠;中骑都尉杜宝树的三个女儿,嫡长女杜良真,庶女杜良睦、杜良眷。 东阁大学士董耀宗之女董纯贤,左春坊学士关德传两女,关蔚阑、关蔚阆,统共二十人。 行酒令开始前,陈言琴举杯笑道:“姐姐在此先祝诸位妹妹心想事成、一跃龙门。” 第二杯,“我家里四个妹妹,阿棋便罢,阿书、阿画、思兰都还小,不管之后如何,都请在座诸位妹妹多加担待,我们陈程两家感激不尽!” 因中宫皇后之位空悬,往年选秀,彼此之间有些不对付,最多口头上刺两句,今年形势不同,还未开始,京城里的气氛便隐隐有些紧张,已经有按捺不住的人开始冒头。 选秀期间又要在宫里小住半月,虽然皇宫禁苑,大多手段都有所收敛,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言琴干脆借这个京里五品以上官家女儿聚集一块的机会,把话撂下,看在陈、程两家面子上,对他们家的姑娘,若愿意护一护的,两家会记得这份恩情,看不过的也请高抬贵手,否则陈、程两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陈氏是五望族之一,族人众多,声名显赫的就主家陈言琴父亲陈太师这一脉,可自中央到地方,一品大员到七品芝麻小官都有陈氏的人。 程家家里乃侍奉了三朝,家里男孩又都争气,陈言琴公公就任户部尚书,叔公又刚升了工部尚书,她丈夫则是正四品的通政太常,两个小叔子一个正五品长史,另一个从五品飞骑尉,也不是可以小觑的。 赵苍伊、云瑶池和木归宜先喝了杯中水酒,云瑶池饮完还对陈言棋笑道:“瑶池不才,到时候还请棋姐姐多加照拂。”这是明确表态与陈家他们站一边了。 其余人陆陆续续都干了这杯,反正只要旁观不出手,也算不得什么,与自家利益又没多大冲突,干嘛不卖这个面子呢? 陈言琴这才笑容温和的宣布游戏开始,让侍女把一应签筒、骰子都拿上来,示意先给沈曼儿,“闻说沈妹妹错过了相国寺祈签,俗话说,心诚则灵,妹妹先请罢。” 沈曼儿不想是自己开头,突然被所有人都盯着看,秀脸一下子红透,被金千羽推了一把,才软糯道谢,拈起一支递给身后的侍女。 侍女接过,便高声念出签文,“杏花签,瑶池仙品,日边红杏依云栽。” 不等念完,旁边金千羽就恭喜道:“恭喜表姐,这次来京,必能马到功成。” 陈言琴举起酒盏,道:“杏花,必得贵婿,恭喜沈妹妹了,姐妹们恭贺你一杯。” 沈曼儿红着脸等众人喝完,才捧着酒杯害羞道:“大家同喜。” 待她喝完,签筒就转至沈曼儿下手的杜良真,不想又是一支杏花,杜良睦看到了咯咯咯的笑起来,“大姐姐在相国寺得的也是杏花签呢,现看来的的确确是好事将近了!” 杜良真被这一打趣,又羞又恼,一把把签筒塞她妹妹怀里,“先别笑我,你也是杏花呢!” 有些人离得远没听见,就疑『惑』地看向杜氏三姐妹,陈言琴问了,却是杜良眷笑嘻嘻的道:“之前两位姐姐一齐去求签,都得了杏花签,连换的签条都差不了几个字。”杜三小姐今年刚满十三,这次是跟着解解闷出来玩耍,凑个热闹的。 这下轮到杜良睦不干了,把签筒伸到最小的妹妹面前,“笑什么,等过两年你的好日子也要到了,快,抽一个!” 杜良眷吐了吐舌头,很直接地拿了一支签,看也不看就递给身后的人。 “鸡冠花签,俯首秋风,至今戴却满头霜。” 杜良眷冲杜良睦耸了耸肩,得意道:“尽享田园天伦之趣,平安终老,好签啊!” 杜良真噗嗤一下笑起来,“是好签,在场可没同庚者能贺你三杯。”主人闻言也嬉笑开来。 杜良眷不服气地哼了哼,嘟嘴道:“自己喝酒自己喝。” 仰头就是一杯,喝得急还呛了一下,抬手示意侍女满上,她旁边的杜良睦忙伸手挡住杯口,歉意道:“小妹年幼,实在不宜过多饮酒,接下去两杯就让我与大姐替她喝了。” 其她人也不说话,等杜良真、杜良睦便替杜良眷各饮一杯后,轮到贝怀凝。 贝怀凝模样清丽,一身素雅,取签看了,『露』出笑颜,自己念出来了,“竹:贞心文光,寒梢千尽将如何,从风袅袅,映日离离,坚贞娴静。” 陈言琴道:“四君子出来一个了。” 第6章 贝怀凝把签筒递出去,贝怀净慌忙用双手去接,得了茉莉花签:蜡芽疏雪,梅花宜冷君宜热,冷梅花陪热茉莉共饮一杯,因冷梅还未出现这茬便过了。 轮到董纯贤一拿到签就羞红了脸,一面把签递出去,一面抱怨道:“这签太坏了。” “相思草:瑶华别姿,非关春睡也相宜,诵离别闺怨诗一首。” 在众位佳丽的清脆笑声中,董纯贤不情不愿的念了王昌龄的《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念完,瘪了瘪嘴,忍不住嘟囔:“鬼知道我夫婿现在在哪个角落旮沓里。”话音落,又引得人群笑成一团,尤其陈言棋刚抿了口酒,尽数喷了出来,忙用帕子掩口,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她,又跟着傻笑起来,不知笑得谁? 接下去楚玉翠得芙蕖1,关蔚阑得茱萸2,与关蔚阆共饮,连诵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关蔚阆的金钱花3,赵苍苓的菜花4,赵苍芝的樱桃花5,又是在座共饮,大半个坐席过去,多多少少都饮了酒水下肚,酒量浅的已经有些微醺。 木归宜今日穿了清冷的蓝,妆容也是淡雅的落梅妆,此时饮多了酒,双颊泛红,眼神『迷』离,无端娇媚,支这下巴顺着执签筒的玉手看向赵苍芝。 媚眼如丝,这一眼看得赵苍芝呼吸一滞,胸口心跳砰砰的,木归宜就着她的手抽花签,放眼前一看,大笑道:“原来是萍花!” 原本席上欢乐的气氛顿时凝滞,萍花:随波飘零,随波浮沉难自主,得此签者,一生漂泊。 云瑶池担心她不快,安慰道:“游戏而已,做不得数的。”木归宜憨笑着接过签筒传给云瑶池,看不出一点受到坏签的影响。 “我看你是真喝多了,”云瑶池摇了摇头,将签筒转给赵苍伊,“我就不再抽了,蟾宫步月挺好的。” 赵苍伊接过来,显得兴趣盎然,郑重地坐好,双手捧着摇晃起来,叭嗒掉出一支虞美人花签——虞美人:剑气江山,红颜生死皆千古。 “有趣。”赵苍伊似乎很喜欢虞美人花签,把签筒传出去但把签子留下了。 陈言琴也不多话,抽中一支石榴,很是开怀,让人念出签文,“石榴花:烈炎红裙,似火山榴映小山,挚此签者,多子多福,大家共贺一杯。”对于一名新婚『妇』人,是没有比这更好的。 到了陈言棋,她有些犹豫,柳叶似的眉渐渐拢在一块,拿着签筒一直不动作,只盯着看。 “阿棋?”被陈言琴一唤,陈言棋咬着下唇,眼一闭快速拿了一支递给旁人,被她一脸豁出去的“惨烈”情绪影响,在座不禁都屏息盯着那支签。 “仙檀花:阆苑奇葩,笑风含『露』对秋光。” 听见签文,陈言棋才睁开一双妙目,大大松了一口气,脸上也绽开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 陈言书接过签筒,也有些迟疑,抽签的动作倒也快,快得还另外带出两支落在裙边,陈言棋与陈言画不约而同地凑上去看,一看都沮丧了脸。 陈言棋还咕哝了一句,“怎么又是萍花。” 陈言书脸『色』也黯然下来,陈言画搂住她拍了拍她的秀肩,木归宜此时懒懒的拉长声音说道:“不还有两支签吗?”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裙摆上的花签,陈言书想着也没有比萍花更糟的,捡起来一看,一支柳絮,一支昙花。 柳絮:含得离人无限意,千丝万絮惹春风。得此签者,近日必背井离乡,远走关外。 昙花:镜花水月,最是人间留不住。 三支花签都不是什么好签,陈言书平静地收起签,也没放回去,就把签筒直接递给陈言画,却被她红着眼反手打翻在地,花签撒了一地。 “阿画!”陈言琴语气严厉起来,陈言画坐在那,泪湿羽睫,泪珠将落未落的,倔强的同长姐对视着。 陈言书拉了拉陈言画,弯腰将花签整理好放到面前的小几上,拉着陈言画起来,对诸人一礼,“抱歉,小妹失态了,大姐姐,我先带阿画出去了。” 陈言琴沉着脸看她们出去,场中人都沉默着,眼看就要不欢而散,程思兰忙笑着出来圆场,“有姐妹真好,有人为你的开心开心,为你的伤心伤心,不像我从小到大,我伤心也就罢,若开心了,我那俩兄长就非得整得我哭了,否则他们就不开心。” 陈言琴缓了脸『色』,勉强笑笑,“胡说什么,夫君可同我说了,自小你一哭了,不管跟他们有没有关系,公公婆婆定是要责备他们兄弟俩的。” 程思兰哼了一声,做出趾高气扬的样子,“那是他们前科累累,活该!” 陈言琴一脸无奈,“到你了。” 程思兰一『摸』,『摸』出兰花签,翻出来给众人看,“与我的名字正相宜。” “兰花:幽岩素心,千古幽贞是此花,君子之交,其淡如水,菊花、老梅以茶代酒陪饮一杯。” 然而菊花、老梅都没有出现,程思兰便道:“那就请怀凝与我这兰花共饮一盏清茶。” 贝怀凝笑容清雅,“荣幸之至。” 到此,花签也是抽完了,之后,陈言书牵着眼眶红红明显哭过一场的陈言画回来了。 木归宜也如愿以偿地看了马球赛,出人意料的是,赵苍伊这位女将军在这项游戏上似乎不怎么擅长,接连几次被其她人劫走球,最后她干脆引马在场边慢行,偶尔把快飞出场的球打回去。 “燕燕,我的湘妃扇呢?是不是掉之前的厢房里了,你去帮我找找。”木归宜话虽是对白苏燕说的,眼睛却直直盯着场内舍不得移开一会会。 白苏燕应了一声,一礼后退下,她脚程快,不过一刻钟就穿过大半别院,才刚到厢房门口,就被人拦下来。 守门的侍女捧着一柄湘妃扇,“姑娘可是在找这个?” “多谢这位姐姐了,这正是我家主子的扇子。”白苏燕正要接,那人手一缩,一枚黑『色』剔透的珠子先落在她掌心里,再是扇子。 白苏燕面前的侍女退开,依然保持着低眉顺眼的模样,她将珠子拢进袖里,对着侍女说了声谢才转身走开。 白苏燕没有急着看珠子里的消息,直接回到木归宜身边,木归宜接过扇,打开来扇着,坐了许久是有些热了。 到了申时,今日活动总算都结束了,如来时一样,一群女孩子三三两两走在一起,但比来时放松了不少,银铃般的娇笑声伴随一路,间或几个年轻的,还不够沉稳,打打闹闹的,一派天真无邪。 一番话别,云瑶池拉着木归宜问道:“十五这日,你预备几时到宫里?1” 木归宜不答反问:“姐姐呢?” 云瑶池以扇掩口,只『露』出一双笑弯的美图,“话说回来,妹妹以为今日是哪位贵人的手笔?” 木归宜挑了挑眉,“这京里的贵人可多了去,依妹妹愚见,不见得是那红墙里的贵人。” 云瑶池闻言觉得奇怪,“不是宫里的?” 木归宜拿着扇点了点下颔,小声道:“姐姐好好想想,程家的先辈。”说完一礼,扶着白苏燕的手上马车先行离开了。 云瑶池在原地愣了会,然后笑开,原来在马车边等的珊瑚见主子一直没动静,边走过来问:“小姐,怎么了?” 云瑶池回过头来,口吻里几分自嘲,“珊瑚,你知道聪明人为什么会犯蠢?” 珊瑚还没开始想,云瑶池已经说出了答案,“因为想太多。” 聪明人遇事会思虑万千,追求缜密周全,就会下意识地想太多,遇上简单的事也想的复杂,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显得愚蠢。 程家曾祖辈,程国兴中年时才到泽帝麾下做了幕僚,之后随泽帝南征中,出了不少奇策,迁都后任一品右宰相。 泽帝念他劳苦功高,夫人早逝,将自己一位孀居多年的姑姑,和静大长公主下嫁给程国兴。 这亦是程家发迹的原因之一,加之程家一直以来都很低调,没有仗着大长公主的脸面四处横行,程国兴怕被人说靠公主裙带关系,拒绝了爵位,子孙又都争气,渐渐都快让人忘了程家也是皇亲国戚。 程国兴几年前去了,和静大长公主年近七十,身子骨还很健朗,见证了两代帝王的一生,若是她入宫请旨,洛霜玒也不好拒绝。 1芙蕖:无情有恨何人觉,月晓风清欲堕时 2茱萸: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得此签者,与有血缘关系者共饮一杯,联诵重阳诗一首。 3金钱花:碎霞敷红,买却春风是此花,群芳同饮一杯,以贺今日之聚 4菜花: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得此签者,许藏一黄『色』物事于身上,着未满双十数人猜在何处,不中者罚 5樱桃花:正阳繁英,惟有春风独自扶,浩然正气,礼于宗庙,普天同庆,共饮一觞 第7章 回到木府已经是掌灯时分,昭昭殷勤迎上来,“小姐累了吧?奴婢算好时辰,已经让小厨房备好晚膳,现在就去给小姐拿来。” 木归宜挥手让她去,自己一进入闺房就在她平日里待的靠窗软榻上躺下,脸上几分倦怠,双眼半阖着,似睡非睡的。 白苏燕见她疲惫,小声问道:“小姐,我帮你卸妆吧?”木归宜懒懒地嗯了一声,白苏燕就转头去妆台上取卸妆的脂膏。 背后,木归宜的声音平静地说了一句让她觉得惊慌失措,甚至惊恐的话,她说:“林挽澜的秘密到你手上了吧,那就给我罢。” 手中的釉盒掉回到妆台上,釉盒“嗡嗡”地转了几圈后不动了,铜镜里,白苏燕能看见自己眉眼间的慌『乱』。 木归宜还再继续用她平静的嗓音说道:“别觉得奇怪,是我告诉他府里的事,引他去查,这事自然最好由我来解决,也只能是我来!” 白苏燕稳了稳心神,回身看去,木归宜仍倚靠在软榻上,闭着眼,唇边浅浅的笑痕,带了七分讽刺,“我倒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呵,木家骅外强中干,*立牌坊,可笑,你以为这种人会有我这样的无双的女儿?说来,你和我血缘上算,我该唤你一声表姐,唤他表哥……” “你!你也是……” “我不是,”木归宜打断她,扇睫颤了颤,“我与你们还是不同的,行了,东西可以给我了。” 白苏燕拢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拨弄着珠子,想了想,问道:“你……你打算怎么做?” 本想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觉得这时候问这样的问题很没意思的,有些事宁可不知道,一直留个谜题也不错。 木归宜缓缓睁开眼,看向她难得的认真道:“保住林家,林家养育我十来年,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也是……最后的了。”她不再说话,只用眼睛直直盯着白苏燕看。 白苏燕垂眼思索了片刻,细细算来,这三年间不都是靠她或明或暗地大开方便之门,否则自己也不会走得如此顺利。 终究是叹息一声,将袖袋里的珠子取了出来,放到灯火旁,灯火照映下,在对面墙壁上投映出一排文字。 内容涉及木府阴私,同时也直指木家骅通敌卖国,这是无论怎么看,的确都该由木归宜出手解决来的更好。 当夜,木归宜没让白苏燕一同去,带了岳嬷嬷及冬景等几个健壮的婆子,浩浩『荡』『荡』去了林氏祠堂。 白苏燕便一直站在院子里,等一个结局,一直等,等到木归宜回来时,已经是子时后,星辰撒满深蓝的夜空,更深『露』重,她衣服上、青丝上都半湿了。 木归宜奔波一天一夜,脸『色』苍白,眼下青灰,缓步走近,递过来几张信笺,“拿着,对你足够了。” 白苏燕接过纸张,也不看就直接叠起来塞进袖袋里,唇瓣动了动,好半天才发出干涩的声音,“你自己怎么办?” 木归宜身上亦流淌着前朝王室血统,若木家骅被判罪,木府某种意义上就失了顶梁柱,只剩下老弱『妇』孺,凭几封信,只能抓到木家骅,他背后的人定会干脆舍弃这步棋,那么她自身也失去了价值,怕有没有命在都难。 木归宜嫣然一笑,在夜『色』里美得让人心惊,“放心,沧皇才舍不得我。” 长夜漫漫,再怎么黑总会过去的,阳光还是在辰时,准时降临这座四四方方的院落,驱走阴霾,给予光热。 之后,府里少了一对守祠堂的老夫『妇』,少了一位孀居的寡『妇』,林挽澜拜了林府祖先,给林太君、木夫人敬了茶,林太君赐下银钗,过了明路,成了名正言顺的二房『奶』『奶』,被安排住在南山院后头的厢房里。 同时,木太傅原来是假清高,偷寡『妇』,搞大肚子的传闻也在京里悄无声息地传开。 木家骅一开始气势汹汹要找木夫人理论,被岳嬷嬷拦住,还被人家用一通礼、义、信的胡骂一顿,只得通红着脸,满肚子火气来找木归宜,又被云府派来的两位嬷嬷挡下,又是一番奚落。 木家骅何曾遇上这种事,扯着嗓子嚎了两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 云府来的可不是吃素的,更不怕他,她们在云府里头老人了,就是云瑶池看到都要礼让三分,对木家骅这样吃软饭的更没好感,当即一口唾沫呸在地上,一人一句、一唱一和、怪里怪气地数落起来。 “养外室的老不羞,老婆子这半辈子也见得多了,就没见过你这种饥不择食偷到寡『妇』床上的,还好意思称君子?” “可不是,偷人都偷到祖宗祠堂里,没脸没皮,说您是无赖都是捧着您,给您脸了!” “哼,一个倒『插』门,也好意思对老娘吆五喝六的,连云府老爷们到要对咱们俩客客气气的,您个空头学士是哪块田里的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肚里没几滴墨水,也有脸出来晃『荡』,我看你脸都比城墙厚了,呸!” 寥寥几句,直戳木家骅心窝子,他一直自诩才高八斗,是再世李白,是千里良驹,怀才不遇,伯乐难求,总摆出一副清高孤单、遗世独立的样子,可实际上,他那点才学在京里还拿不出手,甚至连女子都不如。 他一直试图挺直脊梁骨,告诉别人他不是个上门女婿,是他文采斐然,引得林萍实倾心钟情,更入了林太爷的眼,才将女儿许配,拿全部家财相赠。 事实却一直在打他的脸,他的文才在朝里只算得上末流,可除了舞文弄墨其他时事一点做不来,若不是娶了位好夫人,谁乐意多看他一眼? 白苏燕立在窗口远远就看见杵在院门口,脸『色』阴晴变幻不定的木家骅,回头瞧了瞧气定神闲与自己下棋的木归宜,犹豫地问道:“你这样,真的好吗?” 木归宜瞥了眼,扔下棋子悠然道:“木家骅此人,本来读书读的多,虽然迂腐,至少被养出几分文人骨气,可惜从一开始根就是烂的,再名贵再好的东西养着,也只是拖了腐烂的时间,迟早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会烂透。” 白苏燕也不再看,眼下选秀日子越来越近,木家骅不会在此时发作,而自己也将趁此机会脱离木府,脱离“燕燕”的身份。 令人欣慰的是,木夫人终于走出祠堂,开始管家事宜,她本就是天之骄女,自小开始学习管家,加上岳嬷嬷再旁协助,刚上手有些手生,很快就熟悉了,并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对木家骅,为女儿前程计,上朝下朝的路上都安排了人看好他,一回到家里,马上关进书房里。 对此,木归宜『揉』了『揉』额角,松了口气,道:“这样也好,我走后,母亲应该也能撑起林家,所幸家里也没剩几口人,也省了许多麻烦。” 白苏燕对此则不做评价,暗暗在心底算着时间。 时间如流水,一去不返,有时候也很恍然,三年她居然就这么熬过来了,选秀的日子也到了。 这日,木归宜换上那件林太君特意为她定制的茜红描花长裙,外套纹桃花云雾烟罗衫,拢明黄披肩,脚踩蜀锦绣鞋。 梳的是朝云近香髻,白玉兰翡翠簪押发,戴玉垂扇步摇,并珍珠攒成月季珠花,红翡翠滴珠耳环、玛瑙项圈、芙蓉玉环、羊脂白玉禁步垂在腰间丁玲。 脸上是相宜的“落暮茜霞妆”,小旗眉,橘红的胭脂打在桃花眼旁,秋波婉转,回眸一笑,媚态横生。 岳嬷嬷在一旁惊叹,“小姐这样的美人,此次选秀,必让君上一眼看中,来日封作贵人,恩宠缠绵,一朝得子,就是泼天富贵,享不尽的荣华!” 木夫人在一旁却面有忧『色』,眉头紧皱,嘴唇蠕动了几下,念了句阿弥陀佛,才说道:“夭华,平安回来便好。” 木归宜笑颜如花,“母亲,女儿会的。” 母女之间依依不舍,说不尽的话,岳嬷嬷看着时辰只好在一旁提醒道:“夫人、小姐,时候不早了。” 木夫人抬手拍了拍女儿香肩,嘱咐道:“早去早回。” 说完又觉得不够,褪下手上的楠木佛珠,套到木归宜的皓腕上,“娘当年蒙先皇恩赦,免了选秀,所以也无法跟你说些什么经验之谈,这串佛珠,师娘这三年日日跪在祖宗面前念经祈福时戴的,现下给你,希望能保佑你……心想事成。” 木归宜拨弄着佛珠,低头抿了抿唇,抬起脸时已红了眼圈,说话也有些哽咽,“女儿……女儿会的。” 在木夫人、岳嬷嬷相送下,白苏燕陪同下,木归宜上了往宫城而去的马车,三年一度的选秀总算开始,近五十多位官宦小姐,还有九个从地方层层筛选,送至中央的民间秀女,共计六十二人。 木府到宫城不过两刻钟,自白虎门入,停在坎月门外,白苏燕扶着木归宜小心下车,松手时,悄声道:“保重。”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同木归宜说这类的话,之后她要回到宫里了,以后这两个字大约不会有机会说出口了。 第8章 木归宜没有看她,只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就收回手跟着引路的宫人去了,看着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朱红宫门内,白苏燕才回到车上。 按规矩,秀女的车架自白虎门入,沿外城墙从西北的角门出,车夫挥鞭打马一直接近艮山门才停下,而白苏燕的霜泊宫最接近艮山门,可以说只有一墙之隔,穿过门就是霜泊宫。 而霜泊宫里只有她一个主子,隔壁雪休宫还空无一人,只有固定洒扫的内监宫女,这个时辰,连洒扫的宫人都不会有。 白苏燕下车,三重一轻的敲了敲门,门开后落霞与绿腰已经候在那,落霞还扮好了“燕燕”的模样,也不多话,落霞直接上了马车,白苏燕跟着绿腰快步走进流萤殿。 夏至、冬至等一看到她很是激动,迎上来刚要说什么,就被绿腰制止,“先把娘娘这身装束换了,前头选秀马上要开始,娘娘总该去王贤妃那晃一圈。” 夏至、冬至这才勉强压下满腹的话语,领着白苏燕走进内室,梳洗换装,面具后的容颜常年不见光,肤『色』较之常人显得苍白。 简单素雅的凌虚髻,翠翘挽发,髻上饰绿玛瑙华胜,『插』翡翠篦梳,额角两边的点翠银钗作掩鬓,戴碧玉耳坠,颈上珍珠项链,腕上镶红宝石翡翠镯,腰上金镶紫英坠。 螺子黛扫眉,金箔琉璃贴花钿,傅粉搽脸,胭脂点唇,曳地望仙裙,罩宝蓝锦衫,披竹叶暗纹纱袍,内敛又不失华贵。 白苏燕揽镜自照,镜中人的容颜已经三年不曾见过,都有些陌生了,她弯了弯唇角,镜中人的唇角也动了动,这……才是她自己啊。 她是白苏燕,是大倾君主倾沧皇手里的一柄利剑,亦是大倾从正二品的妍妃。 搭着冬至的手自妆台前站起来,白苏燕扶了扶腰上绣双『色』三尾的鸾凤,笑容温雅,“备轿,咱们去拜会一下王贤妃,还有这些东西……记得烧了。” 夏至收拾好属于“燕燕”的东西,曲膝一礼退了出去,拿到后面小厨房里烧掉。 另一头,木归宜跟着其她秀女一起被统一安排在一个大庭院里,甫一进去,木归宜就看见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孤单一人站在廊下,几分怯懦,盈盈秋波不安地来回扫视旁人,单从容貌,这是第一个令她产生危机感的人。 “夭华,”云瑶池一眼就看到她上前来一面打招呼,一面顺手将她拉进熟人圈里,回头见她还盯着那边的美人看,便忍不住调侃,“夭华莫不是被『迷』住了,说来,我第一次进来也是一眼看到她,生得真美,差点以为是我眼花,看见仙人了。” 木归宜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眼,认真道:“以前夭华还挺自得于几分蒲柳之『色』,可今日见了那位姐姐,单论容貌,岂止不如,甚至可以说是差之甚远,犹如星星供着明月。” 周围的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又瞄了瞄那位美人,来回比较后,心里不得不承认木归宜说的是对的。 木归宜随着年龄长大,五官都长开了,宛若夭桃初绽、杏花渐红、海棠含『露』,清艳无匹,精心装扮后,更添娇媚,一颦一笑间,都令人沉醉,莫说男子,就连女子都要为之心折,共认的京城第一美人。 可撞上这位不知哪来的丽人,就连木归宜都比下去了,莫说其她人,满院的女孩家在她的艳光下,都失了颜『色』。 木归宜这话顿时让一众秀女心生危机,这等妙人,入宫后必然是备受恩宠,几个家世强盛的还绷得住,式微的脸『色』已经极差,但也拎得清轻重,没有无端上前找麻烦。 陈言书看几位姐姐妹妹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出声安慰道:“姐姐们莫要想太多,现在尚未定论,且这位佳人之前咱们也从未见过,看她衣饰,不是民间秀女就是地方上的普通官宦人家,日后哪怕同在宫里,初始位份也必不会比咱们高,放宽心些。” 中选后,除了看新人才貌,还要算秀女背后家世,按惯例除非家世极盛,出自天潢贵胄会破格封正五品贵嫔,否则至多是个正六品贵人。 看此人亦是底料都不好不坏,家世估『摸』也是不上不下的,撑死也就是个正七品的才人,再荣宠就是赐个封号,想通这一窍,刚提起的心又纷纷落进肚子里。 心情一放松,就有闲心打探别的,陈言棋又看了两眼道:“也不知是谁家的,生得这样水灵,堪比得上西施贵妃了。” 其余人的好奇心也被她的这句话勾起来,陈言画若不是有陈言书拉着,都想直接冲上去问人家了。 一直旁观的赵苍伊忽然神秘兮兮的开口道:“我来时,听到一个消息,几位妹妹可感兴趣?” 赵苍苓奇怪的瞟她一眼,心想她们明明是一块入宫的,怎么她就没听见,但也没出声拆台,同其她人一样静候下文。 等了许久,赵苍伊一直是笑盈盈的,徒惹得旁人着急,金千羽跺着小脚道:“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知道什么就赶紧告诉我们,好多人听着呢!” 还别提,真的好多人等着,周围不知何时挪过来许多人,假装在看风景的、谈论身上首饰的、装模作样聊天的,好似不经意来回晃『荡』的,一个个耳朵都支了起来,生怕错过只言片语。 赵苍伊清了清嗓子,只说了四个字,“赭衣夫人。” 这几个字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很精彩,齐齐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转头去看那美人。 美人被一群人几乎是用瞪视的眼神看得一颤,畏畏缩缩的躲进廊柱的阴影里,瑟瑟发抖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 云瑶池是率先回过头的,以帕捂着口鼻咳了两声,将其她人等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确认的问道:“姐姐没听错?真是那位的吴家?” 赵苍伊肯定的道:“你就看她那模样,别的人家生的出来?”这句话说得诸人哑口无言,一时间心头蒙上大片阴影。 赭衣,专指死刑罪犯穿的红『色』囚服。 赭衣夫人,吴氏,本名樱婷,从前朝旧民眼里,她确实是一名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越史上也把她比作褒姒、妲己之流,美『色』误国。 未入宫以前,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因其绝『色』被五十多岁的越元帝召入宫中,封作贵妃,自此宠冠六宫,日日夜夜伴驾,越元帝简直离不开她半刻。 倾泽帝攻打京都时,曾效仿曹『操』,命底下人高喊:“千里行军破京都,百战沙场为一奴。”饶是最后,越元帝也不肯交出贵妃。 改朝换代后,倾泽帝自然毫不客气把这位第一美人封作和贵嫔,夜夜宠幸,很快又做了贵妃,不仅压了当时的王贤妃,如今的珝月太后一头,甚至连当年的云皇后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正是因为和贵妃恩宠过盛,在后宫里给自己树敌过多,前朝吴家仗着和贵妃的威风,不知收敛,很快就得罪了满朝文武, 在几次御史台进谏,都被倾泽皇压下来,养得吴家人胆更肥,都敢把手伸到赈灾的款项上,以致梁州饿殍遍野,秃鹫啄尸为食,百姓无以为生,甚至发生人吃人的惨剧。 倾泽皇大怒,把吴家一撸到底,甚至把当时的沪城吴氏连根拔起,连和贵妃脱簪请罪,都不怜惜,褫夺封号,降为贵人,打入冷宫,完全不念往昔的恩爱。 直至倾泽皇驾崩,理因该安排好先皇后妃的去处,司籍司比照名单时,一看漏了个吴贵人,虽然已经打入冷宫,但是位份还在那,于是禀了尚宫,尚宫又禀了珝月太后。 珝月太后沉默良久,道:“毕竟是两位王爷的母亲,封作赭衣夫人,在冷宫里给她造个佛堂,让她修身养『性』,为先皇、子嗣祈福罢。” 自此,曾给两位帝王后宫中人带去难以磨灭阴影的天下第一美人暂时退场。 “吴家捂得也够牢的!”陈言棋不屑道。 这位吴家美人不知容貌比不比得当年的赭衣夫人,但至少比得过这届所有秀女了,且看她身量,年纪也不小,这时候才放她出来,吴家为的什么,不是显而易见的。 不少见识到家的尽管黑了脸,但是也强行冷静,将自己情绪渐渐调整回来,算是涵养到家稳得住的,实在冷不住也就重重哼了一声,拿眼睛剜她,眼刀若是实质,不止那柱子,连它后头的人都要被剁成肉泥。 不过一群人里,总有几个浅薄的,一名梳元宝髻的秀女抢先发难,“到底乡下来的,可怜见的,没见过这等大场面,都吓得只敢缩在柱子后头了。” 有人开头,就有人接上,“不过乡下山清水秀的养人,一张狐媚脸,把我们一群城里的都给比下去了。” “呵呵,姐姐这话说的在理,没准就是个山野精怪化的。” “那岂不是就是只狐狸精?” “不然怎么能叫做狐媚子呢——” 一人一句,奚落得躲在柱子后的人越发瑟缩,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这些话刺得她委屈至极,珠泪涟涟,完全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突然就得罪了这许多人。 第9章 角落里,徐丹桂同其她八位民间秀女低调的站在一块,看着满院子的人对着吴氏美人冷嘲热讽,又是心惊、又是庆幸,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 徐丹桂偷眼看见那头茜红描花长裙的京城第一美人,笑颜如花,一派气定神闲坐看好戏,突然觉得有些冷,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而那人似觉察到她的目光,转过脸来,柔柔一笑,好不娇媚,却惊得徐丹桂手一抖,手里捏着的帕子便飘然逶地。 徐丹桂身旁的民间秀女很是紧张,一块帕子落地都吓得她快步后退,撞上身后的人,身后的人又连累边上的,边上的又带上手臂张开能抓到的,这个小角落里,瞬间摔成一片,仅徐丹桂一人傻傻的站在那。 动静如此大,自然引来别人的注意力,大多贵女自矜身份,瞥上一眼就转回来,原有些热闹的院子也安静下来,大约纷纷想起刚才作为有失身份,忒丢人了。 不过有时候热闹是一波接一波来的,不知谁嘀咕了一句,“那是云四小姐吗?怎么站那群人里头?” 一下子大多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那个角落,九位民间来的顿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其她八个都有意识的默默挪了几步。 云瑶池自然也听到了那话,羞恼的循声瞪过去,可惜人太多,只得迁怒地转头对几步外默不作声的云遥沫飞了个眼刀。 云遥沫便是云四,在前几天匆匆定名呈报司薄司,名字里也充分表现了云太老夫人对他的不喜,不让她从“瑶”字辈,改为谐音形似的“遥”。 沫,本义沫水也,衍生泡沫、唾沫,古通“末”,有竭,终止之意。 陈言画扯了扯陈言书的袖子,努力的压低声音道:“诶,还真的像,特别现在捡手绢微低着头的样子,越看越像!” 几个人站的近,再轻云瑶池也听得见,压着一肚子火看向低垂着脑袋的人,不知是因为人人都说像,还是本就生得有几分像,乍看过去,这人还真得比云遥沫长得还像她姐妹,至少像了五分。 想到云遥沫的来历,云瑶池顿时黑了脸,要是她选个秀还给家里又带回个云五云六的,云家的脸面就是真的不要了! 先前同意云遥沫认祖归宗,说来也是颇为无奈,一者云遥沫是个女孩,对家族影响不大,且年纪也大了,好吃好喝供个两年,转头寻个远些的书香人家嫁了也不算亏待她了。 再者从先皇开始对老牌的六大世家一直动作频频,林家吴家已经没落,剩下赵王白云四家,白家因为私下求娶前朝帝姬,元气大伤,支脉子侄都不敢争气,短时间内也只能休养生息。 因而,云家这时候才需要一个“污点”,可以狠狠打了脸面,刮下层皮来的,又是无伤大雅的,大家笑过就算了的,却不代表可以一盆接一盆往自家身上泼脏水,尤其是别人泼的! 感受周围或担忧、或幸灾乐祸、或稳坐看台、或事不关己的姿态,云瑶池几次吐纳呼吸,『逼』迫自己冷静理开烦『乱』的心绪,再抬起头来,脸上扬起娴雅温和的笑容,先优雅地对周围伙伴告一声罪。 转过身莲步轻挪,款款行至徐丹桂面前,尽量将姿态放低,揖礼道:“我姓云,闺名瑶池,对姑娘一见如故,故而特来请教。” 徐丹桂这下是真被吓到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回礼道:“民女小姓徐,名丹桂。” 云瑶池亲热的扶起她,顺势拉着她的手,“这可巧了,我最喜欢的花就是丹桂了,不知徐姑娘芳龄几何?” 徐丹桂盯着自己被拉住的手,紧张的话也说不出来,云瑶池还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别紧张,“我对徐姑娘既然如此有缘,不如就在今日,你我结为异姓姐妹,如何?” 说完,不等徐丹桂反应,云瑶池自袖中掏出一块苏绣的绫帕塞进她手里,又有些强硬地扯过她的手绢收进手里。1 如此后,云瑶池挽着她对其她人道:“劳烦诸位做个见证,今日我云瑶池与徐姑娘结为异姓姐妹,徐姑娘,咱们到一边去说些体己话。” 说是到一边去,也就往旁边移了几步,徐丹桂回过神忙抽回自己的手臂,连说了三个不,道:“民女高攀不起。” 云瑶池依然笑容满面,似很是开心,完全无视她的恐慌,再度挽住她的手臂,道:“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我们云家不过是主子们的恩典,才占了个世家的名头,别的不好说,在京里还是能说上两三句话还是可以的。” 原一些幸灾乐祸的,听了这话一惊,纷纷转开眼,收起一些不该有的小心思,云家又称京城云家,在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可以说动一下云家,会牵动大倾大半个江山。 若云家都自称只能说上两三句,其他的难不成还能比云家说的更多?他们敢吗? 正在云瑶池与徐丹桂僵持不下时,一名嬷嬷同一名太监领着十来名姑姑一块走进来,先对院内秀女们齐齐施礼道,“诸位小主有礼,老奴画堂,接下去请按老奴叫到的名字到近前来,然后会安排人带小主们过去。” 那位太监打千道:“奴才是储秀宫管事,姓邵,单名全。” 画堂打开手上的花名册,开始点名:“川城赵氏苍伊、石城陈氏言棋、沪城吴氏落英……陕城林氏雪英、陕城慕容氏雪芙、京城云氏瑶池。” “沪城吴氏?果然是那位的后人!”金千羽听到“沪城吴氏”后就有些紧张,毕竟当年的赭衣夫人,一女侍两位帝王,恩宠深厚,可以说差点让君王废弃后宫的人物。 不止金千羽,其她许多人一时间都各种感慨,不知该作何反应。 赵苍伊倒洒脱,招呼陈言棋一块走到前头,云瑶池对徐丹桂颇为不舍似的话别后,才跟她们汇合。 吴落英自廊柱后缓缓探出头瞧了瞧,才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刚哭了一场将妆都弄花了些,可还是一位绝代佳人,眼泪汪汪的,身姿如弱柳迎风摇摆,步履婀娜,更加楚楚动人。 这般的娇楚,令人不自觉地生出爱怜之心,就连宫中多年的管事太监都不禁动容,说话都忘了过脑,“小主这是受委屈了?” 吴落英忙摇头道:“公公误会,刚听闻他人谈论起沪城风光,想着家人不自觉的就哭了,让公公见笑了。” 被画堂瞪了一眼,邵全自知失言,暗叹美『色』误人,躬身让开道:“既如此,小主请行,下次若再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冲撞小主,小主便直接告诉奴才,让奴才处置,奴才的职责便是在这半个月里,为诸位小主的衣食住行都打点的妥帖舒服。” 杜良睦嗤笑一声,道:“果然是宫里混了十几年的,几句话就揭过错处,好似他有多尽忠职守一般。” 第一批人走后,徐丹桂周围有意无意地被空出一圈来,她捏着上好的云绸锦帕,直叹这是飞来横祸,云家二房嫡女的金兰姐妹,可自古南苑北苑妃嫔互不往来,北苑嫔妃扶持一个南苑的对自己也没好处,笼络她有何用? 且这世家大族出来的,又哪里是好相与的,自己落到她手里,只有被卖的份,可是自己也没腆着脸求着人家结义,这自己赶着送上门来的又是何义? 算了,想这许多干嘛? 反正日后自己是落选的命,徐家又只是皇商,碍不到人家,到时候自然而然就一拍两散了,再往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不过,云府二房嫡女、日后君上妃嫔的异姓姐妹,别人听了都要退让三分,扯张虎皮当大旗,日后于她同仲哥完全没坏处。 徐丹桂心里可以说是百转千回,把一切都理清楚后,自觉是占了便宜,此行不虚,就开开心心地折好手帕,珍而重之的贴身放好,多了闲心凑热闹般的翘首听着画堂念着一个又一个名字,好奇地打量着一位又一位过去的官家小姐。 与此同时,沈曼儿也在感慨,“这民间来的徐姑娘怎么算都是不亏了。” 贝怀凝却另有看法,“只怕空欢喜一场。”北苑的抬举南苑的人,费力不讨好,首先这两苑的人平日里压根见不着人,不会有人无私到为南苑的苦心筹谋,这样太傻。 木归宜听见了,掩唇一笑,“我也觉得会是空欢喜呢!” 贝怀凝敏锐的感到木归宜话里有话,正要细想,就听到自己名字,一同的杜良真和程思兰就一左一右拉着她过去了。 随着前头的人走着,贝怀凝又笑自己庸人自扰,左不过是云家关起门来说的事,同贝家无关,便将其抛之脑后。 1手帕交意指关系亲密、友情深厚的女『性』朋友。其意等同于闺蜜。在中国上流社会中,女子通常以精神恋为主发生同*恋的情况,如小姐与婢女之间、贵族女子朋友之间等。一般相互喜欢的两个女子为表心意,通常会结拜金兰姐妹,这两个女子就被称为“契若金兰”也称“手帕交”。 第10章 陆陆续续走了约莫三分之一的人,听得画堂报到:“京城木氏归宜。” 满院剩下的人又纷纷抬起头来,看向那一袭袅娜倩影,因吴、云两人接连的事,一时居然忘了这位京城第一美人兼有京城三大才女之首的美誉。 现下一看,赭衣夫人后辈又如何,哪里及得上这木归宜半分? 论姿容,木归宜也只输两分,较才情从没听说过什么沪城才女,提家世更是甩开吴落英十条街。 这样一比,吴落英算什么,空有一张脸而已,木归宜这样才貌双全的才是日后实打实的劲敌! 一行六人:顾雪芊、张雪莲、木归宜、楚玉翠、董纯贤和贝怀净,随一名自称春喜的姑姑,转进一座四方小院,还不及打量周围,便被请进正中的厢房,里头四名宫女,两名嬷嬷。 两旁放了垫子,春喜转身介绍道:“这两位是兰台嬷嬷与桂堂嬷嬷,负责初选。” 兰台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眼角唇角的纹路很深,看上去显凶,桂堂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皮肤细腻,唇角天生上扬,让人觉得平易近人。 兰台肃然道:“请雪莲宗姬先随老奴过来,其她几位小主请在此稍候。” 看着张雪莲跟在兰台、桂堂后头,又有两名宫女跟上走进内室,顾雪芊有些不满自己被排在此人身后,略微不满的哼了一声,寻了个座坐下。 其她四人不欲与顾雪芊过于接近,怕被她迁怒,纷纷挑了她身后的位置坐下,却换来她满意的一瞥。 其她人也不在意,先前在庭院里站了一个多时辰,都是家里千娇万宠出来的,早就站得脚都疼了,一坐下都不大想再起来了。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宫人出来请顾雪芊进去,也不见张雪莲出来,顾雪芊也没多问,皱着眉起身走进去。 又是差不多的时间,还是之前的宫人,“请木小主随奴婢进去。” 木归宜家里除了林太君一人参加过选秀,偏病了,时好时坏也没详说,只大略说过有初选、再选、三删,宫内住了半个月后就是四定。 云家自己两个女儿,只拨了个教礼仪的过来,于是现下木归宜两眼『摸』瞎,难得懵懂。 步入里头,层层叠叠的帐幔,宫人在前头一层层挽起,引着她往里去。 穿过了不知几层,才到中心,中间倒挺开阔的,兰台依旧绷着脸道:“请小主宽衣除鞋。” “什么?”木归宜难得『露』出傻傻的错愕表情。 兰台有些不耐烦的抿了抿唇角,又重复了一句,“请小主宽衣除鞋。” 然而,并不用木归宜自己动手,那两名宫人已经上前,手法轻柔而迅速的褪去她的衣裳,直到只剩下贴身的朱红抹胸。 桂堂边绕着木归宜走了两圈,边仔仔细细打量她身上每一寸雪肤,又执起她的玉臂,检查她的守宫砂,又示意她张开檀口,完了道:“请小主展臂。” 木归宜抱在胸前的双臂紧了紧,犹豫了一下缓缓舒展开,桂堂一脸郑重地俯到她腋下深吸一口气,闹得木归宜羞窘不已。 如此后,宫人拿来一个坐垫放在木归宜面前,兰若道:“请小主箕踞1而坐。” 箕踞是很失礼的,不过这次木归宜就干脆许多,将双腿并拢前伸,所谓底线就是越踩越低,兰若拿来一把尺子,半蹲着贴在她的玉足上,左右量过后,一颔首,两名宫人便拿着衣物过来,伺候她穿戴。 木归宜并没有被带回之前的小厅,由宫人领着直接绕过兰台身后的屏风,穿过层层帷幔,推开门走进一处天井。 先前的两人都在,一个东一个西,隔着中间的天井相对而立,见有人出来都抬头看了过去,木归宜先后对着张雪莲、顾雪芊见礼,便自顾自寻了个角落待着。 又等了一会,楚玉翠面染飞霞,又羞又窘的出来,一看她们一人占了一个角,愣了愣,按先顾后张的顺序行了礼,就走向之前见过的木归宜。 木归宜福了一礼道:“楚大小姐。” 楚玉翠还礼道:“木大小姐。” 行完礼,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言以对,楚玉翠打量着面前艳光『逼』人的木归宜,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去面对顾雪芊的刁难,也好过站这人身边生出自卑之心。 木归宜攀着一枝垂丝海棠,道:“不知我可有幸,能听楚大小姐唤我小字?” 楚玉翠闻言后又惊又喜,从善如流道:“那玉翠可能听夭华唤我小名?” 两人相视一笑,木归宜抚了抚脸颊,含羞道:“刚刚在里头可吓到我了,都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楚玉翠掩唇一笑,『露』出一双月牙眼,“可不是,就算在家里长辈、嬷嬷都略略提过,心里有个底,还是羞恼不已,幸好就这么一下。”说完还拍拍胸口,一脸庆幸。 木归宜亦是悄悄松了口气,道:“之后都是咱们平日里做惯的,想必也快得很。” 楚玉翠掰着手指数道:“初选、悬诊、女红,今天就无事了。” 还有悬诊?木归宜心里暗暗惊奇,面上还是微笑着和楚玉翠说着话,在此时,董纯贤也出来了,看到她们三足鼎立的架势,温和的冲木、楚两人遥遥见礼,似没看到张雪莲,转头向顾雪芊走过去。 顾雪芊大约之前被木、楚两人的“怠慢”惹怒,正气在头上,对于自觉过来的董纯贤爱理不理的,摆足了架子。 董纯贤一时间尴尬不已,偷觑木归宜她们这边,想过去又怕被她们笑话,留着看顾雪芊的冷脸她又很难受,真正的进退两难。 楚玉翠带了几分笑话的意思,小声调侃,说的却不是董纯贤,“这雪芊宗姬也不知家里怎么教的,她身份虽然尊贵,但是董家也不算太差,如此作为未免太过失礼了,凭白堕了身份。” 木归宜不甚在意,道:“左右你我两家又没有嫡子,是没这个福气有这样的妯娌。” 楚玉翠有些惊奇的看了眼木归宜,道:“以前我总以为方正如木大学士,教出来的女儿也合该是个固执的,不想夭华还会说俏皮话,不过啊,不用担心与她做妯娌,做姐妹也够我们喝一壶的。” 贝怀净一出来就直接向木、楚她们走去,恰好听见最后一句,觉得奇怪,出声问道:“什么妯娌姐妹的,在说谁呢?”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可把楚玉翠吓了一跳,转过脸来见是贝怀净,一时脾气上来便口不择言,“说谁?说你啊,一个庶女,做事偷偷『摸』『摸』的,上不得台面!” 贝怀净被兜头一顿骂,恼怒非常更多是难堪,尽管她是庶女,但是占了个长,贝堂忠又是个刚正不阿的,也从没偏疼过哪个女儿。 贝怀凝又『性』情娴静淑雅,对她这长姐除了在外头摆出一点嫡女的谱,在家里也是给予了一定的尊敬,被人大庭广众下,指着鼻子挑出身的刺还是头一回。 再有,她父亲贝堂忠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她楚玉翠的父亲,楚仁瑞不过从四品的祭酒,家世就差了她一截,凭什么这样说她? 贝怀净本要发作,又顾忌是在皇宫高墙之内,逞一时口舌之快,可能会给自己一家带来灭顶之灾,憋了这口气,憋得满脸通红。 楚玉翠身为祭酒女儿,一应礼节规条背的是滚瓜烂熟,同时也是最看重门第血统的,平日里没表现出来,实际是打心里不屑与这些庶出往来的。 如今明知是自己出口伤人,可要自己低头向一介庶女道歉,又觉得掉价,楚玉翠梗着一口气,也梗的脸红脖子粗。 木归宜不打算与这两人深交,便没有出声,甚至颇为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楚玉翠,有些人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妯娌、姐妹。 另外两头的人也疑『惑』地看向这一头,不明白她们怎地突然就吵起来了。 春喜就像没看到她们之间的不对付,径自走到中间,请她们聚拢过来,排好次序,带着她们穿过四合院,沿着宫墙走了一段,进入另一座庭院。 绕过影壁,向先先进来的除了第一批的人基本都在,正面简单的一排厢房,每个门前候着两名宫女,两侧分别是通往别处的月供门。 木归宜进来后寻了个能坐的地方就停下来休息,一上午的又是站着又是走着,也没个歇一歇的时间,从小到大她何曾遇上这样的事,不,还有上次相国寺求签。 分开后,贝怀净径自去找贝怀凝,板着张脸,怒气腾腾的。 贝怀凝被人拍了一下肩,转头便对上贝怀净的黑脸,与原先在说话的人告罪,拉着她走到一边避开旁人,才关心的问道:“长姐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贝怀净可以说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楚、玉、翠! 1箕踞,两脚张开,两膝微曲地坐着,形状像箕。这是一种不拘礼节、傲慢不敬的坐法。比喻轻慢傲视对方的姿态。 第11章 贝怀凝下意识睨了另一个当事人一眼,心中寻思这楚玉翠家里是国子监祭酒,被礼规教条约束得迂腐了,估『摸』对着她拿出身说事了,正刺到贝怀净的痛处上。 毕竟在后宫内院,不能让她们起了冲突,便安慰道:“长姐在意她做什么,你也知道她那种刻板人家出来的,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你何必与她计较?” 贝怀净刚要说你怎么帮她说话,再一细想,贝怀凝特意咬重象牙二字,反应过来就笑得乐不可支,俗语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楚玉翠,该! 两姐妹又说了会话,打着哑谜编排了楚玉翠好一会,仍是意犹未尽的,刚要回去,错眼间隔着假山看到一名宫人搀扶着一名粉衣女子,那粉衣女子时不时拿帕子掩住口咳嗽起来。 等两人身影消失在月拱门后,贝怀凝不确定的道:“那是关家的二小姐,关蔚阆吗?” 贝怀净颔首道:“应该是了,听闻她不久前忽感风寒,看她现在这幅样子,岂不是注定要撂牌子?” “谁知道呢?”贝怀凝拉着她离开,“别人家的事咱也别管,关家主母近年来身体是每况愈下,去岁关老爷新立了侧室1,今年又纳新人,只怕家里也不太平。” 这边厢,木归宜踏入厢房,屋内光线昏暗,正对一案桌,案上摆了垫枕,拉了一根金丝线,桌后一座红木雕花折屛。 “请小主落座。” 木归宜拎起裙摆轻盈落座,宫人上前微微撸起她的衣袖『露』出皓腕,引放至垫枕,系好金丝线,然后提声道:“好了。” 金丝便被拉直,估『摸』一盏茶时间,里头传来内监尖细的嗓音,“可——” 解开金丝线,扶着一旁的人站起,木归宜随着宫人出去,拐入东面的拱门,到隔壁院里的小厅。 “请小主在此稍后。” 小厅里已有三人在,其中两人她在云家赏菊宴上见过,林雪英、倪珊香,另一人则是那天清明仅打了个照面的关蔚阑。 木归宜上前揖礼:“臣女木氏归宜见过雪英宗姬。” 林雪英伸出手来虚扶一下,声音绵软,“免礼。”如此后,木归宜才同关、倪二人分别执礼。 关蔚阑问道:“木大小姐来得比我们迟,不知可有见过我的小妹?” 木归宜摇头说没有,实际上她对关家两位小姐印象不深,乍一遇见,还真可能相对不相识,想不起来这是谁。 所幸关蔚阑也不多加追问,只紧缩了秀眉,看起来很是担忧,倪珊香忍不住问了句:“这……可是有何不妥?” 关蔚阑叹了口气,道:“小妹她前天偶感风寒,我担心……” “如此,怕是……”怕是肯定撂牌子,倪珊香的未尽之意,她人都明白。 林雪英道:“无妨,关二小姐还小,若等得起,三年后还可再参选。”不过官家小姐极少有拖到十八岁的老姑娘就是了。 关蔚阑勉强笑笑,主动转了话题,说起女红来,“我在家也没练过几次,怕到时到众位的都栩栩如生,单我拿不出手那可就丢人了。” 林雪英掩唇一笑,“关大小姐未免太过谦虚,你的绣品可是得过珝月太后夸奖的,你若担心,那我干脆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关蔚阑忙摆手,连说了三个使不得,木归宜抿唇笑道:“姐姐们担心女红作甚,有赵大小姐在,我们总不会垫底的。” 赵苍伊常年随父兄外出督军练兵,战场上也不知来去多少回了,长此以往,自然而然的就把一些女孩子家家的东西给落下了。 赵苍伊的拿手绣活,林雪英是有幸亲眼目睹过的,一条条简单交错的线条据说是群山耸翠,红『色』四方形是太阳,题曰《旭日东升》,绣完前后不过一炷香时间可能还有多。 闲聊间,贝氏姐妹相携进来,于是又六人一批被带往储秀宫。 今日最后一项是在储秀宫正殿举行,到这里的基本都是预备秀女了,绣活其实不过是看个『妇』工2,一般大家闺秀都不会太差,且对结果影响不大,所以大多人都比较放松的,有些还跟密友说说笑笑起来。 云瑶池见木归宜过来,便开心地拉出她,道:“可等到你了,若晚间我们能住一个院就好了。” “姐姐一路过来可还顺利?”木归宜也是没话找话,云瑶池是早先被内定的,只要她自己不犯大错,就是铁板钉钉的贵人。 云瑶池被她的话似勾起什么不愉快的事,皱了皱眉,凑到木归宜耳畔,压低声问道:“之后怎么样了?” 问的自然是有没有不死心的继续编排云家,木归宜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又加了一句,“那徐姑娘是个老实的,也没趁势拿乔。” 闻言,云瑶池悄悄松了口气,当时的状况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甫一出院子,她就后悔了,不是后悔当场出言认下金兰姐妹,而是不该一时冲动和人交换了手帕,坐实了“手帕交”。 万一对方是个蠢人,借云家的名头做下什么蠢事,她可真没地哭去,若无实证,她还能咬死只是随口一说,撇清关系。 幸好,真是幸好对方不傻,云瑶池不禁抬手拭去额上冷汗,回过神来,院里陆陆续续已经站满了人。 木归宜粗粗扫了一圈,在心里点着人头默算,也没少几个,中间看到吴落英依然自个儿躲在小角落里,头都不敢探出来看一眼。 画堂、兰台、桂堂等六位嬷嬷按名单将人排好,然后一一引入殿中,殿里已经摆好了绣架,都上好了白绸,各『色』棉线、剪子、绣花针一应具备。 全部人在绣架前坐好,邵全才出场展开试题,挂在正前方,此次题目:化蝶。 《化蝶》这题目有些刁钻,即可说是道家的《庄周化蝶》,也能说是话本《梁祝》的那个化蝶,后者在场大多人都不陌生,家里偶尔请戏班子来唱过。 但是说来《梁祝》是闲书,更是闺中禁书,简而言之,是女儿家不该看的,读了便是有失『妇』德,至于道家经典,虽然是经典,但是依然不是女儿家能看的,这题目怎么看怎么绣都是有讲究的。 木归宜一开始就不欲出挑,故而直接构图打算绣一只彩蝶了事,里面内涵如何她也懒得再花时间、费心思的猜,你出题《化蝶》,我就给你一只蝴蝶,还能说是我错了不成? 木归宜的想法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看法,干脆只浮于表面,如云瑶池,但也没她的那么简单,看描的花样是要绣一幅蝶恋花了。 在诸人还在描样的时候,赵苍伊抬手示意完成了,引得一阵愕然,画堂带人来收,一看就瞪大眼愣住,一脸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赵苍伊,又看了看那绣像。 半晌,画堂『摸』了『摸』不存在的汗水,确认的问道:“这……小主,是有什么吩咐?” 赵苍伊很是淡然的道:“化蝶我绣好了。” 画堂差点失态尖叫出来,您是绣完了化蝶,可此“化蝶”非彼《化蝶》啊! 赵苍伊是真的不会女红,她的绣架上绣的是“化蝶”二字,还歪七扭八,然而也说不出错,是要求只要绣好“化蝶”,是字是画也没讲明白啊! 坐赵苍伊旁边的程思兰早趁着方便瞟了一眼,看见了忙捂了嘴转过头去,笑得是花枝『乱』颤,连带绣架都抖得不成样子。 再三确定后,画堂取下赵苍伊的绣品,令宫女带她下去厢房休息了,待人走远,其她秀女才爆发出清脆的笑声。 笑过后,又纷纷低下头重新构图描样、拣线配『色』,过了些时候,大多人开始穿针引线,按纹路落针绣花。 才一会又有人举手了,看过去是云遥沫,同赵苍伊一样,也只有“化蝶”二字,不过她比赵苍伊认真,绣的古朴隶书,宛若名家手笔,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之前有个赵苍伊,先下再看,画堂对云遥沫的绣品还眼『露』欣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再怎么难看和赵苍伊一比,都能说不错了。 云遥沫的离开没能引来太多关注,只云瑶池抬眸一瞥,收回眼时,瞄到木归宜的彩蝶已经绣了一半,惊讶道:“夭华妹妹,你这是?” 木归宜手上不停,冲她促狭一笑,道:“姐姐就让妹妹偷个懒吧,实在是站久了,脚疼!” 云瑶池张了张嘴,终不再说什么,专心于自己的绣样,她身上寄托了家族的期望,由不得她懈怠。 1很多时候被电视剧、小说引导误会,什么妾当家做主那是不存在,除非这家主母不行了,吩咐妾室做事,否则就是以妾为妻,在有些朝代是要砍头的,能具有妻子部分权利的只有侧室,侧室不是妾,侧室是可以在妻子死后扶正的,注意了,正常情况下,妾是绝对不可能被扶正的,否则也算以妾为妻。 2『妇』女四德:『妇』德(『妇』女的德行『操』守及相关『妇』女教育学习)、『妇』容(『妇』女对容貌的打扮装饰)、『妇』言(『妇』女的言行)、『妇』工(简单说是家务活、采桑养蚕、织布刺绣等) 第12章 之后,还真有人学着赵苍伊、云遥沫的绣了“化蝶”二字交了了事,大多是志不在当今或真的不擅长于女红。 不过也有如杜良睦这样的,觉着有趣,非常独树一帜,兴冲冲地在绣样旁加上“化蝶”两字。 木归宜动作不慢,不一会便绣完一只精致华美的多尾凤蝶,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绢布上展翼翩舞。 她也不急着走,沙漏才走过三分之一,时间还很充沛,便左瞄右瞟的看两旁人的作品。 右边云瑶池的“蝶恋花”刚绣好半朵芍『药』,嫩黄的花蕊,自内向外的,层层叠叠的花瓣紧紧团簇,由浅及深的红过渡得极为自然。 左手是沈曼儿,她绣了一对小巧蓝『色』闪蝶,黑『色』延边深蓝蝶翼,双蝶缠绵相对,底下一丛栀子花花样。 歪了歪头望了眼前头的金千羽,正纠结地挑拣颜『色』,一会看看左手的鹅黄,一会又转头瞧右手的朱红,还抬头扫了眼挂在面前的各『色』丝线,来回扫视,徘徊不定,犹豫不决。 等兰台收走绣品,木归宜起身时还不忘瞥眼后头的陈言书、陈言画,真是双生姐妹心有灵犀,不仅刺绣的姿态,拿针的手势全一模一样,连白绢上的绣样图案都分毫不差。 秀女们在储秀宫期间一般三到四人一间,木归宜这间,赵苍伊已经挑了最边上的躺下了。 在她进来时,赵苍伊支起身眯起眼看了她一眼,不知是刚要睡下,还是正准备起来,见她进来,懒洋洋的道:“你不会也只绣了俩字就出来了吧?” 木归宜挑了她对面的床榻坐下,捶了捶小腿,道:“我是没有赵姐姐这样的洒脱,却也懒得动脑子解题,绣了一只蝴蝶应该能对付了。” “这样。”赵苍伊好像很累,又转身睡下,马上就没了动静。 木归宜也不介意,看赵苍伊睡得香甜,自觉的也是上下眼皮打架,困得不行,便也歪倒在床榻里,堕入黑甜乡。 等前头散了,这间厢房里最后一名住进来的是楚玉翠,见她们两人都兀自躺在床榻上,睡得昏沉,还穿着外衣,连鞋袜都不除,下意识娥眉紧蹙,嘀咕了一句,“真真失礼。” 楚玉翠想着现在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碎碎念着,我是为她们好,被别人看到就太失仪了,于礼不合,于礼不合! 脚下不禁靠近赵苍伊的床榻,刚要伸手推醒赵苍伊,手还没放上去,她便蓦地坐起来,掐住楚玉翠的玉颈,眼神狠厉,手下力气大得楚玉翠掰也掰不动,直翻白眼。 “赵苍伊!”木归宜感觉这厢动静不对,一转头惊呼出声。 赵苍伊好似这时候才清醒过来,松开手指,楚玉翠便软软的滑落在地,抚着自己的颈项直咳,涕泪纵横,一时狼狈不堪。 木归宜忙小步快跑过来扶起楚玉翠,帮她擦拭脸面,“玉翠,无事吧?”楚玉翠仍是惊魂不定,靠着木归宜瑟瑟发抖不止,喉咙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苍伊自床上起来,郑重行叩拜大礼道歉:“这位妹妹抱歉了,我在战场上习惯了枕兵浅眠,以备随时应战,故而养成这等坏习惯,若有人近身,必会暴起杀人,实在抱歉!” 一席话说得是情真意切,诚意十足,又句句在理,楚玉翠还是十分敬重保家卫国的战士,但即便如此,还是惧怕不已,刚刚自己差点就死了。 赵木二人合力架着楚玉翠到床上躺下,赵苍伊转身快步出去唤来宫女,令她去通传太医,楚玉翠抬了抬手没拦住。 一名秀女要通传太医,须得层层上报,直到目前名义上主掌宫务的王贤妃,由她首肯才可。 不一会,不仅这小小的储秀宫,而且连后宫里都听说赵苍伊梦里杀人之事,在第二天,储秀宫里就人人都在议论。 云瑶池特地过来寻木归宜,问道:“听其她人说赵氏会梦游杀人,你……” “姐姐你相信?”木归宜打断她的话,“若真有这事,姐姐你是在同鬼说话?” 云瑶池嗔道:“还不是担心你,不过楚玉翠这事怎么说,那脖子上的指印可是实实在在的,我看她这几天是消不下去了。” 木归宜笑容温柔,道:“丞相非在梦,君乃在梦中耳。” 谈论此事的自然不止云木两人,贝氏姐妹与陈氏姐妹在一屋,四人围坐着,聊着聊着就聊起“赵氏梦中杀人之事”。 陈言画也是表示怀疑,道:“这赵家姐姐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传出这样的流言,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陈言书叹道:“有意和故意,有何区别,她的心机让人心惊。” 贝怀凝也是脸『色』阴沉,冷然道:“此等作为与曹『操』何异?” 陈言书苦笑道:“至少她留了一命给楚姐姐。” 贝怀净打了个冷颤,道:“我们应该往好的想,出了这等事,她也到头了,日后宫里也不会碰上了。” 赵苍伊此举表明她是个不确定因素,还是会危及帝王『性』命的不确定因素,如冬眠的毒蛇,美丽『迷』人,看似毫无危险,却蛰伏着,随时醒转过来,咬你一口。 眠月殿中,王贤妃领着温玉夫人与妍妃,白苏燕陪同珝月太后品鉴这届秀女的绣作。 “这幅《蝶恋花》颇具匠心,从构图到配『色』,都是相得益彰,这是谁的手笔?” 王贤妃躬身道:“回母后的话,这是吏部尚书,云空达大人的嫡女,闺名瑶池。” 珝月太后摆了摆手,流苏收了《蝶恋花》,又换了一幅《双宿双栖》,旁边用小楷绣了“双蝶”二字,『色』彩鲜艳,明亮活泼。 “这杜家的二小姐是个明朗的,只不知是不是个有分寸的,宫里太活泼的也不好。”温玉夫人似真似假的感慨道。 珝月太后瞥了她一眼,摇头道:“宫里死气沉沉太久了,该来个活泼的,流苏。” “老奴省得。”言外之意是这杜二小姐只要无甚大错,就留牌子了。 王贤妃暗地瞪了她一眼,转脸端起笑容来,道:“母后说的是,不过一个两个还好,毕竟后宫还是以平和温厚为要,对了,之前妾身看到不少秀女干脆绣了“双蝶”二字,虽然是取巧的,但是看着也很有趣呢!” 应王贤妃示意,宫人取来五六幅只绣了“双蝶”字样的绣品,一眼望去,赵苍伊那幅实在过分精简,横折竖直,歪歪扭扭的,其她人的至少稍稍修饰一二,就显得她的特别显眼。 珝月太后指了指那幅特别简单的,疑『惑』的问道:“这是……谁的?” 珝月太后身边另一名嬷嬷,璎珞翻了翻花名册,比对了一下,道:“回太后的话,是九门提督,赵不凡大人的长女,赵氏苍伊。” 王贤妃掩唇笑道:“赵大小姐忙于军政,女儿家的事有所疏忽也是正常。” 温玉夫人看不得白苏燕太过悠闲,便恶意道:“这舞刀弄枪久了,不知这绣花针如妍妃妹妹还拿不拿得起,能否使得像刀啊剑的那么灵活?” 白苏燕笑容清浅,不疾不徐道:“不会使,夫人使得好,不知可比得替君上绣龙袍的绣娘?” 温玉夫人大怒,正要发作,被王贤妃按下,“好了,今日的主角可不是两位妹妹,妍妃妹妹也少说些话,巧言令『色』如鹦鹉一样,有失『妇』行。” 这次交锋两人谁都没占到便宜,白苏燕拿绣娘比温玉夫人,她承认自己女红好那就有失身份,与下人相提并论,自认不好,那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王贤妃用鹦鹉比白苏燕,说她巧言令『色』是其一,鹦鹉是给人逗趣寻乐的畜生,无形之中骂了白苏燕一句畜生。 珝月太后皱皱眉,不喜她们发生口角,“拿下去罢。” 这次捧上来的是一幅《百蝶图》,各式各样品种的蝴蝶,好似抓来真的钉在绢布上,连蝶翼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珝月太后不禁抬手抚上绣作,『摸』着细密的针脚,惊叹道:“简直神乎其技,谁绣的?” 璎珞捧着花名册,支吾了半天,道:“太后,是沪城吴家的小姐。” 能令太后身边的老人这般的沪城吴家,只有冷宫里那位的娘家,王贤妃、温玉夫人俩都下意识柳眉颦蹙,白苏燕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沪城吴家四字代表的意义。 珝月太后收回手,取了帕子擦了擦手,道:“吴家培养女儿也辛苦了,这几天里秀女的衣食住行都妥当了?” 王贤妃躬身道:“回母后的话,兰台、桂堂并春喜、秋丰等会好好服侍的。” 珝月太后已经没了心情再看别的,便道:“今日就散了,新人在储秀宫就一墙之隔,你们不想走在一块,也莫要让他们听见什么闲言碎语,皇家还是要脸的。” 三人躬身叩拜称是,也都暂时息了争斗之心,王贤妃更是觉得里子面子都没了,这才四个人都压不住、管不好,传出去了得被多少人嗤笑。 白苏燕悄悄松了口气,她其实也有些撑不住,是『药』三分毒,以前底子再好,也经不住她这样折腾自己身体,违逆自然,硬把身体挤压成十一二岁的少女,本就损耗极大。 第13章 加之耗费心力,忧思繁重,正是需要调理静养的时候,这次选秀,白苏燕本只想挂个名,不掺和,偏偏你想拱手坐壁关上,她人就看不得你清闲,硬把你给拽下来。 就如同此刻,王贤妃又好似你我多年姐妹,拉着她的手亲热的道:“好妹妹,这些绣作咱们就分成三份,姐姐知你不精通此道,略减少了一些,若不是事务实在太多,这点小事真不敢劳烦妹妹,就请妹妹多多担待了。” 何止不精通,虽不至于如赵苍伊那样一窍不通,可在女红上也是“才疏学浅”勉强能看罢了。 王贤妃这一番声情并茂,体己晾人的话,她再拒绝就是太不识趣了,有得寸进尺之嫌。 被牵了手不好行礼,便屈膝道:“贤妃娘娘客气了,为娘娘分忧是妾身的本分,应该的。” 王贤妃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妹妹,辛苦你了。” 一番客套话别,白苏燕带回了一叠绣品,略微有些头疼,这判别可不是比武有个输赢,结果能够一目了然。 评鉴这些东西,不仅看绣技,还要结合秀女家世背景,而且得从其上观其四德,真的不明白,这玩意怎么看出来,白苏燕是真不知道。 身旁冬至、夏至两个丫鬟,就冬至还擅长些,夏至比自己还不如,仿佛天生不对付,让她描个绣样还成,是连穿针引线都能扎自己一手,也是……别样的奇才。 又请了绿腰做参详,四人这才坐定开始评判,分上、中、下三品,上品要求构图花样,『色』彩配合,针脚细密不够,还要看针法技巧,事物传神与否;中品看构图匀称,『色』彩适宜,针脚平顺,技巧略简;下品则是构图杂『乱』否,『色』彩搭配否,针脚略『乱』,技巧也无太多要求,事物完整即可。 白苏燕拿了一幅绣品,道:“这个针脚都没埋好,红配绿,红花占泰半,下品了?” 绿腰忙按住白苏燕执笔的手,道:“娘娘,这位是正三品工部侍郎嫡女,金千羽。” 金千羽?似乎今年才满15岁,好吧,正三品,“呃,上品?” 换一幅,“全是线条,无形更无神,也不够完整,颜『色』单一,必定下品了?” 绿腰道:“赵大小姐虽是过继的养女,但她背后是四大世家的赵氏,养父乃九门提督,定个上品还是使得的。” “贝怀净这双面绣绣得极好,『色』彩鲜明,形神兼备,又含七种针法,这等绣技在大家闺秀中实属难得。”冬至翻看着手上的《蝶戏》,真诚赞叹。 大家闺秀到底不是绣娘,日日要拿着针作绣活,她们主要学习精通的是管家事务,如云瑶池善于平绣,至少分得清三十来种针法,不过她也只会平绣,让她换别的就做不来了。 白苏燕只看着绿腰,几幅看下来她也明白,绣活好不好是次要,背后代表的家世才是主要的。 绿腰想了想,又翻了翻手上所有的绣作,道:“中品。” 夏至不解,问道:“贝大小姐家世不差,为何?” 绿腰只看着白苏燕,不说话,白苏燕伸手道:“把名册给我看看。” 王贤妃给的人是不多,不过十八人,翻找着名册,贝怀净的名字跟在贝怀凝之后,而……“贝怀凝的呢?” 绿腰道:“回娘娘的话,没有贝二小姐的。” “没有?”白苏燕有些无奈,又有些烦躁,“是掉了?” 冬至摇头道:“娘娘,奴婢接过后就清点过两遍,17幅,绝不会错的。” 白苏燕撇下花名册,『揉』了『揉』太阳『穴』,“到底嫡庶有别,贝家也是大族,她主动送来就罢,若不然王贤妃再过也不会给人家嫡出女儿一个下品的。” 突然觉得这些挺无趣的,也很可笑,珝月太后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新人入宫,王贤妃须巩固她独一无二的地位,树立威信,而非给人一种与某个嫔妃势均力敌的感官。 否则之后局势就有趣了,新人入宫根基不稳,要么则其一而依附,要么时来运转,自成一派,她王贤妃的确是宫里目前最尊贵的,膝下又有唯一的皇嗣,离那个位置自然是最近的,可毕竟不是皇后。 白苏燕已经拿到预定名单,里头如云瑶池、赵苍伊、陈家的双胞胎都在其中,单放在族里,她们并不是最尊贵的,可背后家世绝不输于王家。 哪怕刚开始,王贤妃能拿位份压,却也不能过分打压,万一这四人在后宫抱成一团,前朝王家就可能要面对来自其他三家的打击,这绝不是王家和王贤妃愿意看到的局面。 珝月太后身为王家女儿,自然还是希望能延续家族的荣耀,处处提点,也要王贤妃看得清,她王贤妃若真想要那个位置,就不该处处针对白苏燕。 白苏燕明面上有的只是表面的宠爱,背后没有家族势力可作为助力,加之罪臣之女这条,是离那个位置最远的人。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王贤妃若清醒就该明白,纵观历史,帝王最宠爱的女人少有是结发王后,如长孙皇后、独孤皇后、马皇后这样的,数来数去一只手都不满。 王贤妃还在纠结宠爱,熟不知帝王的尊重与信任才是更重要的,以致眼下才四个人的后宫都时不时翻起水花,日后十来人,二十来人呢? 白苏燕对这摞东西厌烦了,丢开手去吩咐道:“你们三人参详着定品,定完了给王贤妃送去,问起我来就说我旧疾复发,喝了『药』睡下了。” 绿腰有些不赞成道:“娘娘,这怕是会留下把柄?” 白苏燕摆摆手道:“太后不希望后宫此时『乱』起来,但是他却不这么想,不用太『乱』,只要有一条缝,有野心的就如同石缝里的种子,努力挣扎,挤破沉重、狭窄的石块,然后生长、抽芽、开花、结果,不过结的什么果,那就天晓得了。” 果不其然,下午绿腰亲自带人送去,王贤妃翻了翻,随口问道:“都齐了?” 绿腰揖礼道:“回贤妃娘娘的话,娘娘吩咐下来的十七名绣作已经全部评定完了。” 王贤妃皱眉道:“本宫明明给的是十八人,妍妃怎地这样粗心,弄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她亲自过来请罪,本宫还能为难她不成?” 绿腰一脸惊讶,道:“贝二小姐的绣品不是被娘娘拿回去了?” 王贤妃生气的道:“谁和你说的?” 绿腰不慌不难的道:“是娘娘宫里的言诗,跑来同我家娘娘说,贤妃娘娘爱极贝二小姐的绣作,让冬至特地找出来,叫我们不必管了,贤妃娘娘会评定的。” 言诗怒道:“谁给你的胆子说瞎话的,妍妃就这样教导下人的?” 绿腰不卑不亢道:“我家娘娘素来仰慕贤妃娘娘*下人的手段,处处效仿,在贤妃娘娘面前,奴婢哪敢有半字虚言,若娘娘不信,流萤殿随娘娘搜。” 王贤妃直看了绿腰半晌,道:“你以前是哪座宫里的?本宫居然不知宫里有你这等伶俐的人。” 绿腰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以前只是司乐司里的舞姬,当不得娘娘赞赏。” 王贤妃闻言下意识以袖掩了口鼻,眼中明显的厌恶,道:“退下吧。” 绿腰行礼后,恭敬倒退出去,王贤妃才放下手,道:“把贝怀凝改成上品。” 言诗立刻跪下磕头道:“奴婢绝没有私下擅自行动!” 王贤妃道:“本宫晓得,这次是本宫失算了,本想借她做个下马威,反倒给她们机会打自己的脸,她白妍妃料定本宫不敢将此事闹太大,当时又不过我们几人,还有太后耳目,这时挑动波澜,这事于我们不利,是本宫急躁了。” 王贤妃转而问起温玉夫人,言诗道:“还没消息,听闻……一回去就小憩,休息了。” 王贤妃冷笑一声道:“烂泥扶不上墙,随她罢,不过待会派人去催催,莫要耽误正事。” “诺。” 温玉夫人舒舒服服地一觉歇到傍晚,懒洋洋地坐起来,饮了半盏冷茶,问道:“可有什么有趣的事?” 芙蕖与荷叶一面伺候主子梳洗,一面道:“妍妃已经评完所有绣品,让宫里的姑姑送过来了。” 温玉夫人抬着手让她们整理,懒怠的道:“妍妃倒是勤快,然后呢,贤妃姐姐没有好好指教一番?” 荷叶难掩幸灾乐祸的笑道:“怎么没有,故意藏了一幅绣作,结果妍妃不按套路,硬赖在王贤妃自己头上,碍于太后的吩咐,只得咽下这个哑巴亏。” 芙蕖道:“刚王贤妃派人过来问娘娘这边好了吗?” 温玉夫人嗤了一声,道:“急什么,还有两三天呢!” 芙蕖等不敢再多说什么触她霉头,只得悄悄退下,荷叶观她颜『色』,小心转开温玉夫人注意力,“娘娘,晚上想用什么,奴婢好让人去准备?” 温玉夫人在穿衣镜前照了照,又凑近了些仔细打量铜镜里的倒影,“果然年过20了就不新鲜了,跟枯了的老树皮一样。” 荷叶道:“那奴婢让小厨房炖些养颜滋补的汤品过来。” 温玉夫人回头瞪了她一眼,“你觉得本宫已经到了要用那些『乱』七八糟的补品了?” 荷叶慌忙跪下,“奴婢失言了,请娘娘责罚。” 温玉夫人哼了一声,道:“过来伺候本宫梳头。” “诺。” 第14章 这三天是给新入宫的秀女一点整理适应的时间,十个人才得一名宫女可供使唤,一个个轮过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许多内务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两天后,储秀宫中—— 楚玉翠这两日一直过得心惊胆跳的,就怕赵苍伊夜里梦游杀人,完全不敢睡得沉,实在累得过了,又被噩梦惊醒,反复辗转一晚。 偏偏她对自己的仪态要求严苛,即使夜里偷偷躲被窝里,咬着被脚泣泪至破晓,白天也要装扮得体,挺直腰背,作出精神奕奕的样子,让旁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疲态。 木归宜劝了一句,楚玉翠不听也就作罢,毕竟她们之间的生活理念大不同,她自己是受不了这样的条条框框的活着。 比如孔老夫子的“肉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1,楚玉翠是绝对的拥护者以及忠实的执行者。 又如现在午饭,木归宜对烧肉就伸了两筷子,不是宫里厨子做的不好,实在是每次她一伸筷子,楚玉翠便瞪她一眼,嘴上不说什么,眼神里充满不赞同,好似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赵苍伊则浑无感觉,该吃吃,该喝喝,动作倒不失礼,但也比一般闺秀来的豪放,对吃食也不太讲究,只管饱腹。 楚玉翠就只用了几口饭菜,对肉一直皱眉,满眼的嫌弃,到底没把这嫌弃宣之于口,可这坐一块用饭也够让人难受了。 清茶漱口后,又饮了一杯绿茶去油腻,一顿午饭总算完了,木归宜用帕子擦拭唇角,抬眸瞟了眼楚玉翠端正的坐姿,又瞥了眼赵苍伊相对放松的姿态,心底哀叹,这种日子何时才到头。 因赵苍伊这一手,楚玉翠极为亲近木归宜,而她是那种把你当朋友,就要帮你“端正”言行,令木归宜是有苦说不出。 先前还幸灾乐祸贝怀净将有这般正派的妯娌,如今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自己先被缠上,够喝上一壶了。 午后人难免犯困,三人各自解了外衣,拆除首饰,准备小憩一会,不想赵苍伊忽然发问:“楚小姐脖颈上的伤可好了,我这有家里特调的祛疤化瘀的膏『药』,就是刀剑留下的疤都能消干净。” 楚玉翠颈上的淤痕,这两天都用一串红宝石项链遮挡,这项链镶嵌的宝石大颗,精致华贵,平日戴着是极不像样,硬生生破坏了她温婉的书卷气。 两天了,楚玉翠白皙玉颈上的指印还不见浅淡,可见当时赵苍伊是下了死力气,是真要掐死她,莫说大家来不是参加比武,谁会想到带什么化瘀的膏『药』。 再来,秀女入宫无特殊情况,不可私自夹带『药』品,一经查获,可要问罪家族,族里女儿三代内不得参选。 楚玉翠抿了抿唇,道:“你怎可私自夹带『药』物进宫?” 赵苍伊道:“我先前巡边受了些伤,这『药』膏是上报过的,楚小姐放心。” 楚玉翠转身收好首饰衣物,低声道:“不用了,它自己会好的。” 赵苍伊也不多加劝说,自个儿躺下睡觉去了,木归宜不想『插』手,扯过被子转头闭目,不一会就睡沉了。 楚玉翠反而不敢躺下去了,坐在榻上,对面便是赵苍伊,很怕她又突然跳起来,那天被她掐住『逼』近死亡线的感觉已经刻进她骨子里,令她一直难以释怀。 一想到后天的“三删”,楚玉翠更加焦躁,原本她是十拿九稳的,可这两日夜不成寐,精神大减,原本光鲜的容颜也黯淡了下来,眼下青黑,容『色』衰败不至于,可也难看许多。 她甚至怀疑赵苍伊是故意的,就为了让她落选,楚玉翠越想越焦躁,睡意全无。 赵苍伊趴在榻上,她先前大意,在背上留了一道不算浅的伤口,时至今日,才堪堪愈合。 别人都期盼中选,唯她赵苍伊十足十的不想与不安,这份不安从过了初选开始一直萦绕心头,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人,在直觉上都比较准确也更加依赖。 她先前有意闹出“梦中杀人”之事,也是为了提前落选,可两天过去,事情是传的沸沸扬扬,诡异的是宫里的几位主子都没有什么动作,连派个人来问询都没有。 ……总不会这王贤妃这么没用,连堪堪四个人的后宫都管不住? 而被赵苍伊腹诽的王贤妃现下的确是焦头烂额,冷宫里的那位居然在此时此刻出事了,事还不小,牵扯出了瑾月太后的死因。 一开始底下人上报赭衣夫人重病,王贤妃反而想起赵苍伊“梦中杀人”的事,随口让人给赭衣夫人请一位太医瞧瞧,正打算细问秀女之间的事。 不想话音刚落,另一名宫人立马来报,赭衣夫人似中毒了,脸『色』泛青,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鼻血不止,如同当年的瑾月太后。 “住口,赭衣夫人是什么东西,怎能与瑾月太后相比?”王贤妃一拍案桌,高声斥责。 言诗本出去安排人去请太医,此刻回来,脸『色』不大好,伏在王贤妃耳边低语道:“永暮宫为瑾月太后供奉的嬷嬷忽然闹到紫宸殿喊冤!” “反了!这时候各家秀女都在宫里,云家这是想让我王家下不来台,捏着鼻子认了毒害瑾月太后不成?”王贤妃摔了手边瓷盏,怒火中烧。 底下跪着的两名宫人缩了缩脖子,其中一人又大着胆子,小心问道:“娘娘,赭衣夫人那边?” 王贤妃瞪她一眼,怒道:“这时候了,谁还管得了她的死活?” 王贤妃是真急了,直接一身常服,带着人匆匆往紫宸殿去了,又命底下的语书、诉乐分别去通知珝月太后和白苏燕,温玉夫人则跟她一块去了。 这事牵涉先辈阴私,已不是她能处理的,且珝月太后才是宫里实实在在握着实权的人,白苏燕又有协理权,自然也该招呼她。 白苏燕刚让人拆了饰品发髻,诉乐就火急火燎的来了,全没有平日端着的沉静模样,甚至用了“求”这样的字眼让绿腰进去同传一声。 不得已,白苏燕一边令夏至给自己梳头,一边让诉乐进来说话。 诉乐急急忙忙一礼,不等白苏燕说话,就噼里啪啦的将事情经过简短的说了一遍。 白苏燕听完,只觉得头疼,这里面明显有黑手,谁下的现在一时间还真不好说,再来紫宸殿是帝王召幸妃嫔或后妃奉召伴驾的地方,离储秀宫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 要是刮一阵东风,储秀宫里耳朵灵的,都能听得几句,更何况现在人还在嚎。 夏至匆匆给她用玉簪挽了一堕马髻,又『插』上一支玉钗,冬至已经捧着衣服在旁边,也知时间不等人,白苏燕也只换了件外套便带人赶往紫宸殿。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闹事的嬷嬷已经被堵了口拿下,珝月太后与洛霜玒让人搬了座在院里,底下跪着王贤妃与温玉夫人。 青贵嫔亦在,用一对银簪松松挽发,一席碧『色』的衣裙,俏脸含羞,垂着头立在洛霜玒身后,今天似乎是翻了她的牌子。 一个个都是肃容,白苏燕有些莫名,跪到温玉夫人旁边,冲上首行了两个叩拜大礼,便不言不语的安静跪好。 “妍妃,你还有脸来?”珝月太后突然发难,让白苏燕一阵茫然,迎头飞来一串佛珠,她也不敢躲,硬生生受了,在她光洁的额头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子。 白苏燕下意识去看洛霜玒,他脸上难得没了笑容,沉着脸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一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叩头道:“太后赎罪,贱妾刚在午睡,听得禀报,马上起身,故而晚了,请太后恕罪。”并不松口认错。 珝月太后冷笑道:“这么说,你是俯首认罪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白苏燕伏在地上,抿着唇暗恨自己动作慢了,落入如此被动的局面,瞎子『摸』黑,完全不知道在她来之前发生了何事。 眼下,珝月太后是打算咬死自己,大概是为了王家,拿她顶罪了,白苏燕一咬牙,冲王贤妃就是三个响头,哀戚道:“主子,保重!” 王贤妃是被吓着了,下意识半侧着身要避开,珝月太后刚要说话却被温玉夫人抢先了,“你个贱人,此时还要攀咬贤妃姐姐,拖人下水,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说完真的捏着粉拳扑上来打,白苏燕拿手臂挡着头脸,也不还手,任她打。 “反了,梁雨安!”洛霜玒终于出声。 温、白两人这才白苏燕的发髻本就拿一支玉簪压着,此时已被抓的鬓发散『乱』,颈项处还被挠出三道血痕,好不狼狈。 “既然你们一个两个都爱往冷宫跑,孤就成全你们,温氏、白氏目无尊上,褫夺封号,温氏降为妃,与白氏一道打入冷宫思过,平日按贵人的供奉,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再出来!” 得,不亏,至少她不用再看到温氏要行礼了,白苏燕现在是彻底松了口气,有心情苦中作乐,调侃别人了。 1出自《论语·乡党》 第15章 温妃被突如其来的旨意给弄懵,跌坐在地,不知该作何反应,王贤妃忙开口要保,温妃虽然蠢,但是这时候废了温妃,无异于断她手足,多年经营,大半打翻入水。 洛霜玒瞥了王贤妃一眼,道:“贤妃平日处理宫务也是辛劳,手下的温氏、白氏,孤本以为都是聪慧的,却不知是这样不顶用的,你受累了。” 王贤妃也拿不准这话是何意,只得叩首道:“一切都是妾身的本分,应该的。” 洛霜玒起身亲自将王贤妃扶起,道:“是孤疏忽了,贤妃这些天顾着宫务又要顾着孩儿,也是繁忙,红线就暂时抱到青贵嫔这,左不过她在宫里没什么事,离你的雨歇宫也近。” 王贤妃大惊失『色』,跪倒在地,急得眼带热泪,一手还被洛霜玒抓着,不好磕头,只得抓着他下摆,哀求道:“君上,红线是妾身的第一个孩子,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妾身又是您亲封的一品妃,怎可抱给一个才五品的贵嫔!” 洛霜玒冷眼俯视这张梨花带雨的面容,道:“也是,那给青贵嫔提提位份,为了不辱没红线,爱妃你觉得是正四品婕妤,还是干脆提成青妃?” 秦贵嫔原本安静杵着,突然天降大饼的被这么砸一下,也不敢接,忙跪下推辞,“贱妾无功无德,哪敢越阶受封,贱妾惶恐!” 作为北苑妃嫔,贱妾一称本与她们不相配,今日已经出现在她们口中多次,实在情形险要,须得处处小心,宁可把自己贬到尘土里去,也不要在这里被拿住错。 王贤妃知已无回转余地,可那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不死心道:“君上之令,贱妾莫敢不从,只是自古以来,从无高位妃嫔之子女抱给低位的,贱妾恐此事对君上名誉有碍!” 洛霜这下是彻底黑了脸,甩开她的手,道:“你这是在告诉孤,要给秦氏一个贵妃之位,还是你这贤妃不想做了?” 王贤妃一怔,心知是无力回天,这是在明确警告她,孩子与权位只能选一个。 珝月太后动动手指,才想起佛珠被她扔了出去,蹙眉道:“君上这是在同哀家翻旧账?” 洛霜玒转过头来,道:“是母后要儿臣翻这些旧账,母后心知儿臣是孝顺的,不愿母后为难,才妥协退让,但不是无底线的一退再退!” 珝月太后也板起了脸,反问道:“这就是你的孝顺?” 洛霜玒一撩衣摆,郑重跪下叩首,道:“儿臣只想孝顺母后,只有母后与十弟才是儿臣的亲人!” 珝月太*了握拳,看了眼面无血『色』的王贤妃,道:“若哀家要抱个帝姬抚养,平日陪伴解闷,君上以为如何?” 洛霜玒不言不语,只直直看着她,倔强的模样令她依稀记起长子模样,终究心疼自己孩子更多些,妥协道:“只贤妃你不许动。” 这是退步了。 “姑姑——”这一声可谓杜鹃泣血,极为悲戚。 珝月太后深深看了王贤妃一眼,道:“有哀家一日,必不会让别人看轻了你,回去后好好收拾,晚上就把垂佑送到青贵嫔那。”这是给王贤妃母女争取了一下午的时间。 又转头对青贵嫔道:“你下午回去准备准备,若委屈了哀家的孙女,就是君上也护不住你!” 青贵嫔温顺应诺,便扶着采菊先退下了,之后白苏燕与温妃由梁雨安亲自看着送入冷宫,连回去自己宫室嘱咐两句都来不及。 事出突然,又涉及宫中阴私,匆忙间白苏燕点了绿腰陪同,温妃也只带了一个荷叶,现下到被她们连累,一块被关进冷宫,两人还在隔壁。 白苏燕与温妃大眼瞪小眼一阵,温妃先哼了一声,甩袖进房里,居然也不大吵大闹。 “主子?” 白苏燕被绿腰一唤也回过神,摇摇头,转而进了安排自己的那一间,说是冷宫其实也没差到哪去,一应家具都有,就是脏了点,旧了点,稍稍收拾还是不错的。 绿腰拿手帕盖在榻上,道:“娘娘先坐会,奴婢去打点水来收拾一下。” “不了,一起罢。”白苏燕自行脱了不便行动的外袍,开始挽袖子。 绿腰忙制止道:“娘娘是千金之躯,岂能同奴婢一块做这下等活计?” 白苏燕『摸』了『摸』凌『乱』的发髻,才想起自己来的慌『乱』,头上不过两支钗,一支簪子还在早先的推搡中掉了,转而摘了耳环给她,道:“你拿这个去打点打点,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多知道些没坏处。” 绿腰接过后领命去了,幸好带的是绿腰,此刻若带的是冬至,怕夏至得到消息,立时要跳起来,一个不好,惹了不该惹的人,一条小命就莫名其妙没了,至少现在冬至能安抚她,且沉稳,约束住她宫里的人也不难。 绿腰在宫里生活比冬至久,如今境况,论后宫手段,较之冬至,还是有绿腰更便宜自己行事,且比之冷宫,流萤殿至少衣食都不错,冬至夏至在那里过得不会差。 白苏燕拎了水桶正撞上荷叶,看见她,荷叶下意识行了一礼,也难为她拎了个水桶还要行礼。 而白苏燕与温妃被拖下去后不久,不知是气氛缓和令人放松,还是原先被拿住的嬷嬷一动不动,让按着她的两个内监有所懈怠了。 那嬷嬷忽然挣开钳制,吐出口中帕子,凄厉喊道:“娘娘,老奴无能啊,眼看您被王氏这贱人所害,太子之位被她们这对『奸』诈母子所夺,不能为您们报仇,老奴无用,云小姐,看在同族上,要为太后公子报仇啊——” 两个内监慌忙一个捂她的嘴,另一个也顾不得其他,抬手种种劈在她后脑勺上,却见那嬷嬷身子一软,口中涌出大量鲜血,竟是咬舌自尽了。 两个内监吓得跪倒在地上,动手的那个哭着砰砰磕头,喊道:“奴才不是有意的,奴才只是想让她安静下来,奴才也不知道会这样。” “谁在门外!”珝月太后身边的流苏眼尖看到殿外一道纤细身影,众人看去,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翩飞的裙角消失在门外,看方向是往储秀宫去了。 “太后、君上,老奴这就带人去把人拿下!”流苏躬身请示。 珝月太后却摇摇头,道:“随她去罢。” 王贤妃一脸难以置信,喃喃喊了声“姑姑”,无论瑾月太后之死是否真与珝月太后有关,刚刚那句话若被传开,无异于引得云家与王家对上,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珝月太后却对洛霜玒道:“云二小姐,哀家是见过的,温婉恭谨,品行端正,君上若喜欢,提前召幸晋封未尝不可。” 洛霜玒点头道:“那这次就不必让她再回去了。” 珝月太后接过下人呈上来的佛珠,拨动了两下,又道:“如若有其她能入眼的,就一块封了吧!” 洛霜玒道:“儿臣明白,儿臣前朝还有事务,接下来的事便交由母后处理了。” “你去罢。” 等紫宸殿里只剩下姑侄两个,珝月太后脸『色』一软,叹息一声,示意底下人将王贤妃扶起来。 王贤妃却执意不起,只跪着红着眼盯着珝月太后看,珝月太后念了声佛,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菲菲。” 王贤妃秀脸苍白,道:“但若生了情,也最是钟情,譬如姑姑与先皇。” 提及先皇,珝月太后一向不动声『色』的面上,也『露』出几分伤心,道:“与帝王做夫妻,就该知道这绝非一般的夫妻情爱,你说先皇待哀家好,那你可见先皇身边因为我而少了人?没了瑾月太后,没了哀家,也有其她妃妃嫔嫔,菲菲,哀家劝过你的,一跨入这朱雀门,就绝了你的那些小心思!” 珝月太后当年初入宫里,也曾少女怀春,对未来的夫君抱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初承雨『露』,也曾恩宠无数,恩爱缠绵,一时间为六宫所嫉恨。 当年蜜里调油,为了突显她王氏的独一无二,先皇下旨令宫内无论妃嫔还是宫人,都不许与她闺名有所相似,勒令当时的珍太妃更名,使得温氏大失颜面,成了她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如此盛宠之下,她依然小心谨慎,对上温顺恭敬,对下和善而不失身份,盛宠而不专宠,又有后来的赭衣夫人作对比, 自然显得她千好万好。 珝月太后闭了闭眼,稳了稳心绪,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平静,道:“早些回去吧,晚间就改把垂佑抱去给秦氏了,这次是你过分了……等事情过去了,君上松口了,孩子还能抱回来,毕竟从无低位嫔妃抱养高位宫妃子女的先例。” 王贤妃闻言松了口气,叩首道:“贱妾谢太后娘娘指点。” 夜里,梁雨安带了教养嬷嬷与宫人,亲到储秀宫传旨,沧皇点了云瑶池的绿头牌,晋位从正五品嫔,今晚于紫宸殿中侍寝。 云瑶池一脸惊喜地接旨后,在一片或真或假的贺喜中羞红了脸,虽知自己必然中选,却也没想过会提前被翻牌点名,如今也是晕晕乎乎的,这等殊荣。 角落里,吴落英眼带羡慕的看着云瑶池,转眼又不知想到什么,又黯淡下去,一个人默默的回房里去。 梁雨安站在阶上,面带笑容对云嫔说着恭喜,视线却不紧不慢扫了一圈院里的人,暗自记下几个行为怪异的。 第16章 云嫔一夜后,受封正五品贵嫔,赐美号韵,迁徙雪休宫凌寒堂。 同时被受封的还有赵苍伊与吴落英,前者受封正六品贵人,赐住雪休宫蒹葭堂,后者从七品宫人,住风止宫纷绕阁。 吴落英,此刻的吴宫人还有些恍惚,她被拖到18岁,家里也是对她寄予厚望的,将一族荣辱系于她一人之身,她来次颇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现在成功了,她反而很茫然,入宫了,成了妃嫔后呢?她又该做些什么? 直至在一众人艳羡、嫉妒等目光中,离开储秀宫,真正住进纷绕阁,被下人们喊着小主,她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一苹果脸的是新拨给她的大宫女,笑容满面的过来问道:“小主,家具这样摆可还满意?” 吴宫人对家具摆放,屋内装饰并无特别要求,只要舒适就好,便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过了会,想起风止宫里应当不止住了她一个人,便问道:“朝霞,我记得这里还住了一位主位娘娘,不知她有什么忌讳的?现在去拜会可方便?” 苹果脸就是朝霞,却讪笑道:“小主想岔了,青贵嫔可不是什么主位娘娘,只不过命好,伺候君上时间长,加上宫里人少,是风止宫里位分最高的,凭小主容貌,日后,谁比谁高,还说不定呢!” “你住口!”吴宫人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吓得脸都白了,“你想送死也别扯上我!” 吴宫人知自己是绝『色』,单论容貌世间少有,父母也常说,她堪比她的姑母,那个天下第一美人,『迷』倒两任帝王的赭衣夫人。 每每听到家人一脸痴狂的追忆往日赭衣夫人的绝代风华,她为家族带来的无上荣耀,回过头叮嘱她要成为下一个赭衣夫人,自己却没来由的恐惧。 吴宫人稳了稳心神,唤来另一名叫黄昏的小宫女,吩咐道:“你去将我匣子里的吉祥如意簪装盒,随我一块拜见青贵嫔。” 黄昏先愣了一下,才领命去了,吴宫人瞥了眼朝霞,道:“你下去好好想想错哪了,没想通就不要来见我!” 让手下人换了衣裳,吴宫人领着黄昏往青贵嫔所在的绿绦殿请见。 听人禀报时,青贵嫔正逗弄着垂佑帝姬,红线,一向清清淡淡的人,像尘世外的人,如今也沾染了烟火气,变得生动鲜活了。 青贵嫔接见吴宫人时,也没放下红线,略略一点头,让人看座上茶。 吴宫人坐下,抿了口茶就放下,静静看着青贵嫔哄孩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贵嫔让『乳』母抱了孩子下去,此时方抬头去看这难描难画的倾国倾城,美,很美,这是她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若木归宜的美还能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形容,吴落英便超过了那些形容。 甚至,拿任何一个已知的美人去比她吴落英,都太埋汰她,对她的颜『色』都是一种辱没,可她的美又很纯粹,让人生不出嫉妒心。 青贵嫔此时忽然有些理解珝月太后谈起赭衣夫人时的复杂,易位而出,一个除了容貌一无是处的人,却处处压自己一头,却又恨不了她,人心易变,若一个人的心会为一张皮相而改变,该恨有这张皮的人,还是变心的人? 吴宫人被她看得惴惴不安,小心唤了声,“娘娘。” 看她胆小瑟缩的模样,青贵嫔扬起温和的笑来,问道:“你看过自己的宫室了吧,可还满意?” 吴宫人躬身回话:“宫里的都是好的,只……贱妾想求娘娘帮个忙,贱妾一想喜静,受不了身边的人太过聒噪,所以想求娘娘帮贱妾换个安静的,贱妾深知初来便烦扰娘娘,很不应该,但贱妾实在怕了那丫头的活泼。” 青贵嫔道:“这没什么,不过你不说是哪个,我怎么给你换?” 吴宫人被一打趣就红了脸,低声道:“一个叫朝霞的。” 青贵嫔颔首道:“采菊记下了,你亲自走趟司籍司,让她们赶紧给吴宫人备好人送过来挑选。” 吴宫人忙挥手道:“不、不用了,贱妾那地小,用不着这么多人,贱妾觉着黄昏就很好。” 青贵嫔温和道:“也好,你自己的宫室便你自己拿主意吧!” 吴宫人叩谢道:“贱妾谢过娘娘。” 待吴宫人走了,折蔓派去打听的两人已经回来了,将纷绕阁里的事一五一十的学话说完。 “娘娘,这朝霞要不要奴婢去教训一二,她是哪块地里的葱,也敢在背后编排主子!”折蔓一脸愤愤不平。 青贵嫔道不在意,一个宫人敢在背后挑拨,说她背后无人,青贵嫔是不信的,关键在于这背后的人目的为何? 若说是王贤妃,青贵嫔与她相处这些年,冷眼看去,她这人自命不凡又矜持于身份,对家世背景不如她的都是瞧不上的,更不屑于腾出手来对付她们这些“小人物”。 温妃如今被打入冷宫,也没工夫来『插』手她宫里的事,温妃此人看似心思简单,手段粗暴,往往都是声东击西,隔山打牛。 最后就是珝月太后,她老人家虽然不喜吴家,但是到她这地位,连赭衣夫人都容许她活着,更加不可能到现在了反跟个小辈过不去。 南苑那两个,天生受限,在自己宫室里都不一定做得了主,更遑论把手伸到北苑。 如此一想,便是有不属于后宫的人『插』进来了,联想起先前两次手笔,青贵嫔便想到冷宫里的那位,还在左思右想,又听得底下人来禀,韵贵嫔与赵贵人来了。 青贵嫔这下是真的惊讶了,这两人怎会来?又不好拒之门外,理了理思绪便点头让请,自己也站了起来等她们进来。 韵贵嫔与赵贵人一前一后行礼,青贵嫔忙伸手拦住扶起韵贵嫔,她可不敢受她这一礼。 韵贵嫔仍弯了弯膝盖,才顺势起来道:“妾身虽与姐姐同阶,但先入门为长,姐姐受这一礼也是应当的。” 不知道她这话是真心假意,但面上看不出半点不情愿,尤其和赵贵人满脸不耐烦一对比,更显得她韵贵嫔真诚可亲。 请韵贵嫔同席而坐,赵贵人坐在青贵嫔下手,眉一直皱着,青贵嫔便问了句,“可有什么不合心意的?” 赵贵人张了张口,最后摇头不语,青贵嫔也随她去,只要这份情绪不是冲她来就行了。 韵贵嫔让底下人捧上一套用珍珠、珊瑚打造的头面,客气道:“妾身入宫时日尚短,只好拿君上赐的东西,借花献佛,还请姐姐莫要嫌弃。” 青贵嫔扫了眼,笑笑道:“君上赐的,自然是好的。” 韵贵嫔是聪明的,一者她初入宫位低,应该来拜会,有道是礼多人不怪,再者东西是君上赏的,内务府贡的,有狐假虎威之用,最要紧的是,出事了还能说君上赐下的东西有害不成? 韵贵嫔献礼了,赵贵人自不能失礼,也令人奉上礼物,相对前者就过分简单了,仅仅一对和田玉环。 青贵嫔也看出韵贵嫔、赵贵人两人皆不想多待,便以看顾孩子为由,送客了。 她们走时,青贵嫔顺嘴问道:“可拜会了王贤妃?” 闻言,韵贵嫔可以说喜出望外,连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已经拜会了,谢姐姐知会,不知温玉夫人与妍妃现在妹妹可方便去拜见?” 青贵嫔不信她没提前打听过宫里几位主子的情况,恐怕真正想问的是这两人为什么忽然被打入了冷宫吧? 青贵嫔只轻描淡写的道:“对了,现在温姐姐被降为从正三品妃了,是温妃了,我也只听说她们顶撞了王贤妃因此受罚了,时候到了就会出来了。” 韵贵嫔也不期望她会多说些什么,入宫前,宫里几位主子的身份、背景、喜好等等她都下了工夫,也知这青贵嫔一直以来都是安安静静,从不掺和宫里的事,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遇事也只管躲。 恩宠虽不如其她三人,但也不见得被冷落,每月里总有三五日不等的伴驾或侍寝,更好的是此人还不会主动邀宠,碍不到旁人,也就安安稳稳地在宫里扎根下来。 韵贵嫔郑重行礼道:“谢姐姐指点。”她如此,赵贵人不好独站着,便也跪下行礼。 青贵嫔倒有些意外,这韵贵嫔和赵贵人感觉与王贤妃相比要好相处许多,有着世家女儿的矜持,却也没有被养的过分自视甚高,对她一个医女出身的人说跪就跪,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干巴巴的道:“……无事,客气了。” 待人走了,青贵嫔颇有些感慨道:“一个是珝月太后的晚辈,一个是瑾月太后的晚辈,这两个活像是两位太后的影子,各自继承了两位太后的风韵,看到她们我才真正感觉到,新人马上要进宫来了。” 折蔓道:“这次的秀女还要为几位王爷选妃,主子毋要太过担忧,不过听主子刚刚的话,温妃她们还能出来不成?” 青贵嫔沉默了会,肯定道:“她们会出来的,在新人入宫以前。” 第17章 另一头,冷宫里—— 白苏燕扒拉着简单的一碗饭一盘青菜,两个鸡蛋,只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才多久竟不习惯这样简单的饭菜。 绿腰瞧她脸『色』,小心问道:“娘娘,要不奴婢帮您去打点下?” 白苏燕剥着鸡蛋,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们身上也没带太多财物,莫要浪费在这类小事上,再说隔壁那位都没闹起来。” 被这么一提,绿腰才想起这温妃也太过安静了,按她从前张狂的『性』子,早该发脾气大闹起来。 绿腰不得不感叹一声,“这宫里还真没有一个简单的。” 白苏燕咬了一口鸡蛋,扒了几口饭,又夹了点青菜,嚼了几口咽下,道:“温妃境况尴尬,她若不张狂些,王贤妃第一个容不下她。” 温家依附于王家,甚至该说是过分依赖了,无论朝堂后院都跟着王家走,温家男人好处是拿了不少,可怜温家女儿,说出去也是堂堂显贵之家的女儿,被家族里巴巴上赶着给王家女儿的女婿做妾,王家连给自家女儿的通房丫鬟都能省下一个。 已经沦为京城上流圈里的一个笑话,面对这事,温家男人不以为耻,还以献女讨好主子为荣。 真要算起来,做妾也罢,偏偏在婆家不受重视,真正被王家女儿当下人看,任人『揉』圆捏扁,娘家又靠不住,别说一儿半女,连命都比别人短一截。 如珍太妃这样的已经算是上辈子烧高香的,在温家女儿里,虽子女因缘浅,但这一生也是荣华富贵、平安喜乐、无忧无虑了。 “不提她,刚刚你出去打听到什么?” 绿腰在脑中快速回忆了一遍,组织好语言道:“说来也怪,这冷宫现在居然成了那位的一言堂,把这整治的服服帖帖,铁桶一般,若非这里有我们的人,奴婢可能真打听不到什么,就在昨日,赭衣夫人先后派了两个人出去,第一个是直往储秀宫去了,后一个却是奔向王贤妃那。” 找王贤妃的事,白苏燕也知晓,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问道:“储秀宫那个查清是去找谁的?” 绿腰道:“一开始奴婢以为是吴宫人,可昨日娘娘走后,流苏发现殿外有人听壁脚,匆忙下,只查到那个时段里,就如今的韵贵嫔、赵贵人和吴宫人都不在储秀宫中,具体去向还在追查。” 白苏燕有些不解道:“这也能被人听壁脚,没安排看门的?” 绿腰也觉得奇怪,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告罪,表明是自己失职。 白苏燕也不欲在这时候难为她,摆手道:“这三人如今都有了位份,除了吴氏,另外两个位分都不低,不管是不是她们中的哪一个,这是种安抚,也是种监视,端看她们是否识趣了。” 绿腰了然,大多京城贵女位份都在正六品贵人至正五品贵嫔之间,按制可携带一至两名陪嫁,韵贵嫔她们突然特例受封,她们家里再手眼通天,这时候也无力安『插』上什么人到女儿身边。 就算事后要补些嫁妆、陪嫁,至少也要等选秀结束,避免有心人刺探宫闱之事。 半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韵贵嫔这般的,足够她整顿宫室,拿捏住身边的人。 可同时,开头那几日也足够别人对她下黑手,只需一口,就足以管住个一年半载的,让新人的肚皮毫无动静。 白苏燕却没绿腰想得那么多,只思索这段时日该怎么过,现在她是自投罗网,主动跑人家地盘上,行事多有不便,沧皇又没明确示意,她是安安分分待一段时间,还是查出赭衣夫人联络了何人? 白苏燕左思右想后,道:“绿腰给我梳妆,我们待会试试能不能叫上温妃一块去拜会赭衣夫人。” 绿腰应声,一转头却想起这里连把像样的梳子都没有,只好拔下自己头上的雕牡丹银篦,梳理白苏燕的青丝,挽了一个倾髻,用银篦固定,又戴上还幸存的绿雪含芳簪。 白苏燕套上外袍,扶着绿腰的手到隔壁寻温妃去了,温妃的屋子和她的一般无二,如今也收拾的差不多。 她们来时,温妃侧倚在瘸了腿的床榻上,昏昏欲睡,荷叶在旁拿了把破破烂烂、不知从哪个角落旮沓里翻出来的蒲扇,小心的扇着风,不时还落下些碎渣。 看到她们,荷叶忙揣着扇子施礼,“奴婢见过妍……白妃娘娘。” 褫夺封号后,称呼就成了姓氏带上位份,这白妃听着怪别扭的,先前还偷笑人温妃,如今听来,还不如温妃叫着好听。 听见有人来,温妃才睁开一双凤眸,哼了一声,道:“我当是谁在这时候来拜会,原来是你。” 白苏燕施礼,“见过温妃娘娘。” “别,你我现在平级,我可受不起。”温妃嘴上说着,却没打算避一避的意思,依然歪靠在榻上,好一幅美人春睡图。 白苏燕没有起身,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道:“先入门为长,温姐姐永远是贱妾的姐姐。” 温妃掩唇一笑,道:“你我现在都入了这破地方,都是被淘汰逐出红粉战场了,你还想做什么?” 白苏燕道:“姐姐教训的是,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且现在这里是那位说的算,贱妾想着去拜会一二,总没坏处。” “切,拐弯抹角,”温妃还是习惯『性』损她一句,才道:“也好,说来入宫这许多年,也无缘见一见这传说中的第一美人。” 白苏燕依然恭敬,“谢温姐姐成全。” 温妃扶着荷叶的手自榻上起来,扶了扶鬓边碎发,道:“我稍稍梳洗下,你等着吧!” 白苏燕等的不久,温妃令荷叶给自己梳了个偏梳髻,仅在髻上『插』一青玉华胜,再带一对珍珠耳坠便好。 两人带着丫鬟,宛若在御花园里散步一般,说说笑笑,偶尔指着一路边野花,也能说上许久。 先皇后妃除了赭衣夫人没有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可一路走来,这些屋里也住了些人,看形容也不像一般宫人,白苏燕不禁疑『惑』地多看几眼。 温妃瞥了她一眼,道:“除了赭衣夫人,这里好多是前朝的后妃公主,没被看上的就关这里,任她们自生自灭了。” 正说着话,眼前忽然蹿出一张恶鬼般的脸,将一行四人吓得齐齐倒退一步,温妃更是惊呼道鬼! 那张脸像被滚油烫过似的,整张脸坑坑洼洼的,只有黑红的肉块附在森白的骨头上,一只眼球脱出眼眶挂着,一只嵌在里头滴溜溜的转,一口让人艳羡的贝齿半『露』在外头,令人『毛』骨悚然。 那个女人还只有半截舌头,说不出话来,衣袖下,一只纤纤玉手小心托着一个稻草人,另一只却是被人庖解过的骨手,轻轻拍着稻草人,晃着身子撞开她们走过去。 等人走出一段路,温妃弯腰便吐出来,苍白着脸,道:“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荷叶已经哭出声,“一定是鬼,主子,咱们撞鬼了!” 温妃横她一眼,叱道:“瞎眼的东西,有影子的,不是鬼!” 白苏燕也有些惊魂未定,与绿腰对视一眼,绿腰也是心有戚戚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此人。 温妃想起刚刚那“人”,还是一阵反胃,青着脸道:“还不走?”说完率先离开,荷叶哭丧着脸追上去,白苏燕将“人”记下,带着绿腰快步跟上。 赭衣夫人修行的佛堂外,立着两名三十来岁做宫女打扮的中年女子,看到她们便伸手拦下,冷硬道:“夫人在午睡,你们有什么事待会再来。”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温妃当即皱紧娥眉,却没发作,白苏燕先前打探过,这两人原是赭衣夫人的宫女,被主子连累一块关进来的,一个叫长夜,一个叫花睡去。 白苏燕实在对这两人扯不开笑容,有些干巴巴的道:“我与温妃姐姐是初来乍到,想拜会下夫人,以尽晚辈之礼。” 花睡去打量了一下温、白两人,冷硬的道:“等着。”转头进去通报。 白苏燕悄悄用眼尾偷瞄长夜,还梳着宫女的双环,蜡黄的脸,死水般的眼,眼下一片暗沉,眼神是呆滞的、麻木的。 不一会,花睡去就回来了,道:“进去。” 温妃更加不痛快,瞪了眼白苏燕,扶着荷叶的手一扭头就先进去了,白苏燕有些无奈了,刚刚温妃那一眼,分明在说叫你多事,赶上来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里头正中就是一座佛堂,佛堂里香烟袅袅,回响着有节奏的敲打木鱼的声音,伴随着诵经声。 小小的观音像前跪着三名女子,皆穿缁衣,稍后的两个梳着双螺,正中的一个背影曼妙,留着一头顺滑光亮的青丝。 看到她,白苏燕忽然想到,若卫子夫的青丝也像这人一般缠绵『惑』人,就算她是汉武帝也会思慕于她。 温、白二人相携而入,各自寻了一块蒲团跪下,双手合十,冲着观音像三拜,垂眸默念着自己知道的佛经。 约诵了三遍《心经》,最前头的人才停下来,跪她身后的两人马上上前扶她起来。 第18章 那人转过脸来的瞬间,白苏燕只觉得是难以置信,脑子里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什么“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什么“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一一掠过,可又觉得把这些句子按在这人身上都是侮辱了她。 温妃的心境很复杂,她来前想着,不管这人以前多么的风华绝代,在冷宫多年,又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再漂亮也被时光的刀剑摧残得差不多了,有当年的三分颜『色』已属侥幸。 她是偷偷去过储秀宫,亲眼见着了吴落英倾城倾国的容颜,如今见了赭衣夫人,又觉得她吴落英又算什么东西,又暗自松了口气,幸好这人比她早生了许多,否则这宫里怕早没她温氏站的地方了。 赭衣夫人转身时,习惯『性』的提了提下摆,传闻她极擅歌舞,一个转身宛若落花般轻盈,沉重的缁衣也掩不住她的风流韵态。 白苏燕拉着温妃冲她揖礼,赭衣夫人拈着手上的楠木佛珠,问道:“你们找我这罪人有何事?” 这下又把她们齐齐吓到,赭衣夫人的声音不像她的娇容,反成极端,喑哑粗砺,像刮瓷碗的声音,尖利刺耳,大概是人无完人吧? 白苏燕不敢去看她的脸,怕被扰『乱』了心神,重复之前的说辞,道:“我们两个晚辈,初来乍到的,以后怕会常扰夫人清净,故而特来向夫人请安的。” 赭衣夫人并没有马上接话,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外头是出事了吧?” 温妃反问道:“不知夫人为何会有此问?” 赭衣夫人轻叹道:“连我这个罪人都被连累了,外头怎可能是风平浪静的。” 白苏燕试探的问道:“莫非夫人的嗓子?” “是被人下『药』弄坏的,”赭衣夫人承认的干脆,“我不知你们背后的人是谁,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我私心不想让我家族小辈步我后尘,才想出手拉她一把,但我技不如人,被人将计就计,算计了。” 白苏燕还要再问,赭衣夫人已经背过身去,“还有,你们可识得我身边这两人?她们一个叫瑶台,一个叫沉香,是我被打入冷宫后,先帝赐给我的。” 瑶台、沉香?白苏燕还在疑『惑』,温妃却是脸『色』大变,甚至可以说是惊恐了,她在当今还是王爷时就入府了,也是背过宫里主子及他们身边相关人等的资料。 瑶台、沉香是倾泽皇跟前最得脸的两名大宫女,唯皇命是从,后来无声无息的去向不明,还以为是年岁到了,放出宫去了,不想是被派到这人身边。 白苏燕自然注意到温妃的大惊失『色』,眼尾往后一瞥,绿腰与她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看她尽管还稳得住,但是也『露』出三分惊讶。 赭衣夫人这边已是有送客之意,白苏燕干脆单刀直入问道:“敢问夫人,那天夫人先后派了两名宫女出去是为何?” 赭衣夫人轻叹一声,道:“我借口我身体不适,让沉香假借请太医之名,道储秀宫寻我家小辈,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我听闻也是个模样及出『色』的,若入宫里,力所能及能帮衬一二,若……也想给她求个好去处。但如我之前所说,居然是真中了毒,才急匆匆又派了花睡去出去。” 白苏燕还在思索,温妃却出声直接问道:“那是谁向夫人透『露』吴家小辈入选的事?” 赭衣夫人道:“你们很聪明,至于是谁,我说不好,这冷宫里远比你们想的还要复杂,避开太多人的视线,又没阳光的眷顾,很容易滋生令你想不到的恶,你们从哪里来的,就快回去罢。” 白苏燕又问:“刚刚来时,我们撞上一面目全非的女子,不知夫人可知道她?” 赭衣夫人念了声佛,道:“她也是个可怜人,从前在这座宫城里便倍受欺负,如今这副下场……又何必再去剥开她人的伤疤,有些真相就让它随着时光湮灭,知道了反徒生苦厄,阿弥陀佛。” 这答非所问,说话留一半的,最让人难受,只让人疑窦顿生,更想知道这背后布局的人是谁。 白苏燕与温妃又相携回到自己的住处,不等她寒暄几句,温妃就说自己累了,但看她脸上无半点疲『色』,反而比出去前还精神,心情挺好,这大概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目送温妃步履轻盈地回到房里,白苏燕此刻很复杂,有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换而言之,“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王贤妃一直把温妃当做下属对待,该给的能给的都大方给了,大约正是这种落差,大约王贤妃给的不是她想要的,所以……之前一直觉得温妃在尽情地拖王贤妃后腿真不是她的错觉。 尤其今日,还发觉这宫里更深一层的秘密,看了王家两代女人的笑话,憋屈多年的温妃心情能不好吗? 之前常闻先帝与珝月太后感情甚笃,今日之后,又不尽然,或许曾经真的是感情甚笃,但赭衣夫人之后,一切都该打上个问号了。 回到房里,绿腰才压低声道:“娘娘,那两个宫女原是先帝身边的死士,只忠于先帝!” “??!”白苏燕现在才意识到这里头的不一般,她加入“氐貉”,也知道这里头的死士制度,死士一生只有一个主人,只为主人而活,若主人去了,在完成主人最后一个任务后,就会毫不犹豫自尽追随。。 细细想来,依赭衣夫人当时的情况,真一个人被打入冷宫,还不被那群前朝贵『妇』活生生撕了不可,倾泽皇将她打入冷宫,也是心知,自己若死了,赭衣夫人便是失去依靠,留她一人在后宫里,一来避开前朝势力,免得她被那些迂腐文人生生『逼』死,二来也是躲开后宫围绕储位展开的斗争倾轧。 白苏燕有些感动于他们二人的感情,至少倾泽皇是真的竭尽全力在保护她,想来他给那两个死士最后的任务就是保赭衣夫人平安无虞,也是在暗示其他人不得动她,而且白苏燕相信,泽皇留给赭衣夫人的保命手段绝不止于此。 同时,又为其她人可怜,譬如一生为泽皇『操』劳打算的瑾月太后,譬如陪着泽皇打下这大倾江山的珝月太后,回头又笑自己傻,作为帝王,他爱的人海了去了。 “今晚我们该好好合计,这些东西,君上可不乐意知道。”或许他已经知道了,白苏燕这样想着。 而后宫中,再翻过赵贵人的牌子后,将赵贵人按例提为从正五品嫔,为赵嫔。 也终于在今晚,洛霜玒翻了吴宫人的绿头牌,芙蓉帐来风止宫接走了人,隔壁王贤妃立在门前,看着芙蓉帐渐行渐远,愁容满面,身形微晃。 言诗上前扶住她,小声劝道:“娘娘回罢。” 王贤妃任她扶着往回走,雨歇宫里现在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在心腹面前难得『露』出几分泪意,哭得梨花带雨,“吴宫人……生得那么好,若……本宫真怕日后都没我站的地方了。” 言诗忙拿了帕子给她拭泪道:“娘娘糊涂了,您是太后的亲侄女,是从正一品的贤妃,她吴氏一个破落户出来的,区区末位宫人,往上爬的路长着呢!” 大约这些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令王贤妃心神大动,泪珠止也止不住的簌簌落下,道:“武则天、杨玉环她们不都是破落户出身吗?两位王皇后出身不高贵吗?一朝下堂,下场又是如何的?”说着掩面恸哭起来。 语书忙从另一边搀住王贤妃,劝解道:“娘娘切莫大喜大悲,太后娘娘也发话了,只要有她在一日,必不会令你受委屈的,且还有垂佑帝姬,娘娘想想帝姬也不该这样自怨自艾下去。” 见王贤妃似听进去了,言诗趁机道:“再有,温氏一向碍手碍脚,与娘娘心不齐,如今被打入冷宫也正好,眼下这次选秀世家贵女再多,也夹杂着小门小户可拉拢的,雨歇宫侧殿那么多,多住些进来也无妨。” 王贤妃止住眼泪,沙哑着声音道:“你们说得对,若是拉拢几个根基浅的为我所用,日后万一本宫无可奈何,抱养她们当中哪一个的,于本宫都是有益无害!” 今夜,整个宫里的人怕都不得安眠,青贵嫔亦然,将红线哄睡后,回到房里卸去头面,便让她们都下去了。 揽镜自照,昏暗烛火下,镜子里的人影也看的不是很清楚,青贵嫔用手擦了擦镜面,却是越擦越糊,更加看不清了。 叹息一声,放下铜镜,第一次青贵嫔感伤自己的年纪,她毕竟是后宫里年纪最大的,二十有三了,很快更加新鲜年轻的将会络绎不绝的涌进来,他身边再也不怕缺人了。 隔日,吴宫人晋位正七品才人,赏赐也没越过位份,听得这般安排,大多人都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至少帝王是没有被这人的美貌所『迷』。 第19章 之后,因故推迟考较秀女才艺的“三删”也重新定下时间。 这中间最开兴的莫过于楚玉翠了,让她害怕的人走了,又推迟献艺的日子,给了她充分养伤的时间,现在她脖子上的淤痕已经浅了许多,不用戴那么夸张的项链遮挡,用些粉盖住,远远的也看不大出来。 最难受的要数木归宜,楚玉翠对她更加亲近,对她的规矩也是越加严厉,这也罢,还有些人暗地嘲笑她这京城第一美人,还不如鸡窝里飞出来的草鸡,挑拨离间的手法之拙劣也是让人惨不忍睹。 另外,陈氏姐妹与贝氏姐妹,再加上陈言琴的小姑,程思兰,走得愈发的近,隐隐有抱成一团,自成一派的势头。 在众多秀女翘首以盼中,艺选的“三删”总算到来,说不紧张也不可能。 艺选这日每个人皆梳惊鹄髻,头上饰物数量不许过五,全描寿阳落梅妆1,着蓝『色』宫装,腰悬禁步2,按年纪分组,组里以家世论先后,编成六人一列,带去储秀宫旁的鹊桥阁。 18岁的不过那几个,要不是第二次来等消息的,或者就是拖着年纪另有所图,赵苍伊与吴落英提前获封,还剩一位叶姓地方六品官员的女儿,于是把她和17岁的5人编到一块。 慕容雪芙、林雪英、顾雪芊、张雪莲四位宗姬,还有程思兰,大约她家老祖宗打过招呼,本来她这长公主曾孙辈的人还不够格同宗姬在一列。 突然迎来五名尊贵女儿,叶氏女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同手同脚的缀在末尾跟着走了。 过了会,第二批人,陈言棋、楚玉翠、贝怀净、杜良真都赫然在列,还有一面之缘的倪珊香。 陈言棋等进去后,只见堂上设了三个座,原来是给王贤妃、温妃及白苏燕的,现在后面两个进去了,于是珝月太后亲临,带着珍太妃及王贤妃。 堂下,由梁雨安带出来的徒弟小路子负责唱名,也隐形代表了沧皇,“正一品大员,太湿陈荣昌次女,陈氏言棋。” 陈言棋有些过分紧张,不知擦了几次汗,妆都有些抹去,乍一听到名字,身子一颤,下意识迈了一步,禁步发出极响的一声碰撞声,在场的人都不禁一皱眉。 顿时,陈言棋僵硬的不知所措,贝怀净在她旁边,小声提醒道:“棋姐姐!棋姐姐!” 陈言棋回过神,慌忙跪下见礼,这下禁步发出的声音更加刺耳,珝月太后一点头,小路子才道:“免——” 待陈言棋回过神,小路子示意底下小太监呈上一托盘,上面整齐码着六列紫竹签,每列六支。 陈言棋犹豫了许久,翻了一个,还没看清,小太监已经回到小路子旁边,小路子唱出签文:“奏琴曲《关雎》。” 内监麻利将古琴、香炉、坐垫摆好,陈言棋此刻已经面白如纸,咬着嘴唇,努力抑制自己颤抖的双手,一曲《关雎》还是顺利地弹完。 陈言棋弹完后,听上头太监拉长嗓子喊道:“陈言棋,撂牌子,赐花。” 突然松了口气,反而定下心来,起身施礼,接过绒花时,还『露』出微笑来,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也知自己『性』子过于莽撞,不适合宫廷,现在这样也很好。 第二个出列的是贝怀净,本也有些紧张,看到陈言棋那一抹笑,倒也被宽了心,上前施礼,腰间禁步轻缓摇晃,声音清脆。 免后,流苏出声问道:“《关雎》为何?” 贝怀净低垂眼眉,道:“《关雎》出自《诗经》第一篇,讲的是后妃之德,是要女子端正言行,恪守『妇』德,做一位温婉贤良的淑女。3” 珝月太后道:“中规中矩,但看你出身,有此见识,可见贝家家教,哀家很好奇你那位嫡出的妹妹,可比你出『色』?” 贝怀净先叩首谢太后赞赏,然后才回话道:“怀净斗胆,届时还请太后评价罢,怀凝是臣女的亲妹妹,在臣女心里自是千好万好的,忍不住将全部的溢美之词统统堆到怀凝身上,太后倒是若觉得百闻不如一见,岂不是臣女欺瞒太后、太妃与贤妃娘娘。” 珝月太后道:“你很聪明,哀家很希望有你这样的儿媳,流苏。” 流苏领着身后端喜鹊登梅钗的宫女上前,伴随小路子的,“贝怀净,留牌子,赐钗。”将钗子『插』进贝怀净的青丝中。 贝怀净很是开心,能被称为正经儿媳的,只有当今的皇后及几位王爷的正妃,勉强算的还有皇贵妃与王爷侧妃,她的出身,皇贵妃之位是不敢想的,便是给哪位王爷当侧妃了,几位王爷都是俊逸非凡,人品贵重,这结果也不算糟。 楚玉翠听到贝怀净被定为某位王爷侧妃,心中莫名泛酸,忍不住哼了一声,引得杜良真瞥了她一眼,在心里嘀咕两句,这些天她也是受够她的迂腐不化。 又走了两批人,便轮到16岁的,这届里碧玉年华的女孩是最多的,木归宜、赵苍苓、赵苍芝、云遥沫、关蔚阆与沈曼儿一道,得,又一关系户。 木家骅虽只占了个太傅的头衔,却也是一品,且大倾朝现在总体风向,重文轻武,木归宜就在六人中排在了第一个。 “正一品大员,太傅木家骅之女,木氏归宜。” 堂上三人都下意识微微前倾身子打量堂下盈盈下跪的女子,“臣女木归宜拜见太后娘娘,愿娘娘千岁。”豁免后转而先后向珍太妃、王贤妃行空首礼。 流苏问道:“可读过什么书?” 木归宜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倨傲道:“该读的臣女都有读,不该读的也都精通。” 王贤妃皱皱眉,道:“这么多人,你是最放肆的。” 木归宜道:“谢娘娘夸奖。” 珝月太后一个眼神示意王贤妃安静,道:“那流苏你随便问问罢。” 流苏想了想,问道:“‘尚书’是何义?” 木归宜从容道:“一说,‘尚’即‘上古’的‘上’,即上古之义,尚书即上古之书;二说,‘上’是尊崇,即人们所尊崇的书;三者,‘尚’代表‘君上’,因此书大多是臣下对君上言论的记载,故曰《尚书》。4” 流苏偷偷看了眼主子神『色』,继续问道:“白鱼入舟,出自何处?” 木归宜道:“据臣女所知,共五处,《尚书大传》卷三:‘八百诸侯俱至孟津 ,白鱼入舟。’ 《文选·王褒〈四子讲德论〉》:‘武王获白鱼,而诸侯同辞。’ 李善注引《尚书琁玑钤》:‘武王得兵钤,谋东观,白鱼入舟,俯取以燎。’亦作‘ 白鱼登舟’。 《汉书·终军传》:‘盖六鶂退飞,逆也;白鱼登舟,顺也。’ 颜师古注引臣瓒曰:‘谓武王伐殷而鱼入王舟,象征而必获,故曰顺也。’ 《史记·周本纪》:‘武王渡河,中流,白鱼跃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5 流苏学识有限,也不知她说的对不对,主子没发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何为『妇』行?” 木归宜道:“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6 珝月太后此时总算开口道:“你书读得很多,不亏京城才女魁首之名,然身为女子居于后院,是委屈你了。” 木归宜嫣然一笑,美极艳既,“若居于一般人家的后院,自是委屈了臣女,可居于后宫,也不算辱没。”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先前还能说是恃才傲物,这话则太过放肆,对皇家的尊贵简直是一种冒犯。 王贤妃一拍桌子,怒道:“将这口出狂言的贱人拿下!” 还不待内监动手,珝月太后道:“哀家听闻你自己在闺阁排舞,试图修复《霓裳羽衣舞》?” 木归宜有些惊讶,道:“臣女不才,花了六年,不过排了一段。” 1,“落梅妆”又可称“梅花妆”,其式,主要是在额上画一圆点或多瓣梅花状图形。开始盛行于南北朝时期,《太平御览·时序部》引《杂五行书》说:“宋武帝女寿阳公主日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公主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皇后留之,看得几时,经三日,洗之乃落。宫女奇其异,竞效之,今梅花妆是也。”就是说,宋武帝的女儿寿阳公主在含章殿檐下休息,恰巧有一朵梅花落在她得额头上而不会掉落,皇后十分喜欢,于是让公主将它保留,三天后才得以将其以水洗去。宫女们看到后都觉得美丽非凡,竞相模仿,不久“落梅妆”就开始流行起来。 2禁步:古代的一种饰品。将各种不同形状玉佩,以彩线穿组合成一串系在腰间,最初用于压住裙摆。佩戴行步之时,发出的声音缓急有度,轻重得当。如果节奏杂『乱』,会被认为是失礼,古人对此是十分注重的。贾谊《新书·容经》有云:“古者圣王居有法则,动有文章,位执戒辅,鸣玉以行。” 345见百度百科 6见百度 第20章 木归宜有些惊讶,道:“臣女不才,花了六年,不过排了一段。” 珝月太后道:“那你跳一支《霓裳羽衣舞》罢。” “诺。” 木归宜按着禁步起身,理了理裙摆,甩开袖子,摆开姿势,一旁早有备着的乐官,岳起舞动。 王贤妃一脸纠结的小声道:“母后,此曲不祥,还是……” 珝月太后看着堂下之舞,并不回应,亡国之曲吗?那跳舞的人呢,祸国? 衣袂飘飘,禁步玎玲,木归宜的舞孤傲清绝,似误入凡间的九天仙女,让人不禁心生虔诚,不敢直视,每每看她裙裾翩飞,总生出错觉下一刻她就乘着云烟,凌空而去。 木归宜一个轻盈的旋身而止,乐声亦骤停,有些人或许原就不该待在这红尘里,珝月太后看得很清楚,这支舞里她感觉也很清晰,她这类人除非自愿,否则不会步下云端,足染尘埃。 “太后?”流苏已经很久没在主子身上感到阴沉的味道。 珝月太后轻轻颔首,小路子立刻道:“木氏归宜,留牌子,赐钗——” 王贤妃在一旁,眉间颦蹙,若不是精心装扮,旁人怕马上能看见她脸上的血『色』褪尽,她现在是真有点怕了,吴才人虽美但娘家衰微,白妃受宠可是是罪臣之后,韵贵嫔族中上代已有一位皇后,而木归宜…… 容貌尽管不及吴才人,然京城第一美人也不是随便评出来的,再者才情,京城三大才女之首又会差到哪里去? 家世,林家衰落,也是老牌六世族出身,且没有林家,还有云家,没法把韵贵嫔送上皇后宝座,将木归宜捧上去于云家反有利无害,表亲戚,也是三代内的血缘表亲。 王贤妃第一次有了恐慌的感觉,之前曾被定为君上正妻的白苏燕都没让她产生这种情绪,木归宜却轻而易举令她生出危机感。 “这舞似乎与本宫往日见过的大不相同,太过……清冷,似不符《霓裳羽衣舞》的本义。”王贤妃有些没话找话。 木归宜施礼道:“娘娘聪慧,正看出此舞的精妙之处,正所谓‘乐者无异,听者有心’,舞蹈亦然,舞蹈本身是由最基本的17个动作,排列组合、循环反复,是死的,舞者确实活的,有七情六欲,观者也是如此,或许那日舞者是快乐的,观者是伤心的,亦或许还要反一反。而《霓裳羽衣曲》本就是唐玄宗献与道家老子而作,在臣女眼里,此舞自该清雅脱俗,不染俗尘。” 王贤妃心底强压下去的恐慌,再度浮上心头,她不知道别人看这支舞是什么感觉,她只觉得悲凉,凉透到心里的那种凉。 之后的两人在木归宜的风韵下都黯然失『色』,赵苍芝有些魂不守舍,几个问题也是答非所问,草草临摹了一首《桃夭》便过,即使被撂了牌子也没多大反应。 赵苍苓看她这副模样,以为是为被撂牌子而失落,安慰了几句,也不见回应,一看还是在发呆,便觉着不对,轻轻摇了摇她,“阿芝,你怎么了?” 赵苍芝回过神来,正对上木归宜恰好看过来的目光,脸忽的红了,忙垂下头来,心脏不可抑止地砰砰直跳,像要从跳上喉咙,冲出口来。 真是个……赵苍芝本想到“妖孽”一词,又觉得是对木归宜的冒犯,一时间有些讪讪然。 “云氏遥沫拜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千岁。”与木归宜比起来过分朴素了一些,与赵苍伊相较柔和了一点,同为才女,云遥沫光外貌过分普通了,不是生得不好,只是没有自己的风流姿态。 尤其是对抱有期待的人,还以为会是怎样的殊『色』,结果却如此平淡,甚至平淡得泯然于众人。 流苏没主子的刻意示意,便不多做为难,只问了孔子弟子。 云遥沫慢条斯理的开口,“孔圣人周游列国,三千弟子相随,其中贤达者共七十二人,颜回,鲁国人,颜氏,名回,字子渊,也称颜渊。七十二贤之首,十哲之首,儒家五圣之一,被后世尊称为复圣。 闵损,鲁国人,闵氏,名损,字子骞,以德行着名,孔子称其孝。不仕大夫,不食污君之禄,品格高尚……1” 随着她一个个名字报出来,略点过每个人的生平、简述事迹,从一开始的轻视到惊叹,为之侧目,流苏自己也没想过要她将人名一个个数过去,毕竟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若云遥沫生为男子,当可靠状元了。 云遥沫抽到的是,随意在院中择一物作诗,见她垂眸略略思索,启唇道: “朱门碧瓦九州鼎,金砖玉阶传国玺。 金银玉石随处见,琉璃水晶顺手弃。 绫罗绸缎名家绣,粗布麻衣太新鲜。 葛巾玉版皆寻常,牵牛碗花才难觅。” 珝月太后端起茶盏慢饮,不做评价,王贤妃冷笑一声,有傲骨就别上赶着去云家认亲,原一个普通民女被捧作三大才女,与两名贵族女子齐名,已够扎眼的了。 她们都不说话,原本一直坐壁关上的珍太妃只好出声,“这临时堆的诗词至少押韵了,有心了。” 珍太妃不懂诗词这些雅物,只会看平仄韵脚,且云遥沫这诗本就无甚出彩的,说是堆砌出来的也不错。 王贤妃掩唇一笑,“代表市井小民的也尽够了,通俗易懂。” 云遥沫莞尔道:“对风雅之人才谈风雅。”一语毕,气氛凝重,剩下的关蔚阑、沈曼儿倒吸一口气,吓得冷汗淋漓,又不敢去擦,暗骂道,这云氏发的是什么疯。 王贤妃当然生气,但她不是在意她骂自己只配与市井小民相提并论,更在意她这话是她自己说的,还是谁借她之口,让她说的。 珝月太后放下茶盏,以帕拭唇角,道:“风雅客自该与风雅客谈风雅,霜玓这孩子倒是个风雅的人,你便与她去赏风雅罢。” 王贤妃对姑姑手段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笑道:“还是母后想得周到,佑安王因休养之故,不好纳人,可这么大了,总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佑安王侧妃也不算亏待云四小姐了,云四小姐还不谢恩?” 云遥沫脸上无悲无喜,从容叩谢,关蔚阑有些幸灾乐祸又不禁几分同情,佑安王是出了名的病罐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是躺在床上,且『性』情乖戾,阴晴不定,嫁过去只空捞到一个侧妃名头。 沈曼儿正相反,羡慕中夹带一丝丝妒忌,她也是被家里寄予很大的期待,嫁过去守活寡又如何?佑安王身体那么差,也没几年可活,若趁他死前有个一儿半女,以后也是一生的荣华富贵。 “臣女关蔚阑拜见太后娘娘,拜见太妃娘娘,贤妃娘娘。” “关蔚阑?”珝月太后仔细回忆了一番,道:“哀家记得先帝曾赞过你的画艺?” 关蔚阑闻言很是窃喜,又强压住不敢暴『露』太多,道:“正是臣女。” “会画画,那也是个风雅之人了……”听得这句,关蔚阑一惊,胸口里砰砰狂跳起来,心脏仿佛要拱上喉咙,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 珍太妃道:“佑安王虽然身子不好,但是毕竟这么大了,先前是咱们疏忽,加上国丧又给耽搁了,现下有了侧妃,还得有个会管事的王妃才好。” 王贤妃不赞成道:“关家也……至多侧妃。”她本来想说关家配不上王妃之位,临出口又转了个弯。 关蔚阑垂着头,脸上火烧般的红,羞愤、尴尬、不甘,她是关家正经嫡女,却因为母亲病弱,大权旁落,渐渐被挤兑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中选入宫侍主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出人头地的方式。 本以为凭她的容貌才情,中选是十拿九稳的,实际上,论姿容不如吴木、才情又有三大才女压在头上,比家世更有宗姬、四世家、六望族挡在前面。 王贤妃的话外之音,她怎会听不出来,区区一个病秧子,若不是好命投了皇胎,她又何来今日之辱。 珝月太后似觉得有理,不知是在赞同谁,颔首道:“关家孩子也还小,不必急于一时,虽君上后宫简薄,但不必将天下好女都收入宫中。” 这话最得王贤妃之心,不过她也就掩唇含蓄一笑,珍太妃则温言应和,“也是,万一好姑娘都送宫里了,这天下的青年才俊岂不都要打光棍了。” 三言两语的,关蔚阑连献艺都不曾,就被撂牌子了,她一时激动,一口气没喘过来居然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有些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微妙,你极渴望的,看起来仿佛一步之遥,却远如星子,可望不可即,你觉得是唾手可得的,实际上却是一场海市蜃楼。 坐了一日,才算将人看完,珝月太后毕竟是有些年纪了,不免感到疲惫,扶额靠着案桌,问道:“都完了?删下来的,明天把人各自送回家里去。” 王贤妃上前给珝月太后『揉』着太阳『穴』,语气里带了几分讨好,“母后,您放心,人都妥当了,今天一天辛苦母后了。” 1见百度百科“七十二贤” 第21章 珝月太后转而对珍太妃道:“你今日也累着了,早点回去歇息罢。” 珍太妃知她们姑侄彼此有话说,对着珝月太后施礼后,带人先行退下。 珝月太后又挥退下人,才道:“我知你想将垂佑抱回来,但现在不是时候,你那离秦氏的宫室也不远,想得紧就多去看看。” 王贤妃毕竟是王家花了力气培养出来的嫡女,先前对洛霜玒总有一份憧憬,如今三番五次被打压,孩子都被抱走了,这心也是凉了几分,重新再看宫内势力,反倒更看得清了。 “贱妾现下也明白君上忌惮我们王家,父亲与叔伯们也是过分骄纵了,算上母后,王家也算出了两代皇后,若贱妾再披凤袍,难免会让其他世家有所不满。” 珝月太后一面抬手推开她按摩的手,一面道:“你明白就好,所以当初本宫才极力反对你入府。” “可是,姑姑,我总是有点不甘心啊!”王贤妃美眸里透出恨意,“爷爷与爹爹常说,王家女儿值得最好的,我为他的储位,也是费尽心思,若不是我们王家,他又算什么?!” “王菲菲!”珝月太后声音提高了些,“有句话你说得对,若没有王家,哀家就什么也不是,哀家如此,君上如此,你也如此!可你也别忘了,没有哀家,没有君上,王家就什么也不是!夺嫡之路尽管凶险,但是已经是十拿九稳,有你无你……锦上添花而已。” 看着王贤妃含泪的模样,珝月太后一叹,道:“哀家想你也是累了,退下罢。” 王贤妃躬身一礼后,起身走出几步,忽而问道:“君上是不是……”厌恶我是王氏女? 临到头,王贤妃又不敢问了,如果她不是王家女儿,是不是他就会喜爱她?可若不是王家女儿,她或许就是今日的“关蔚阑”。 “妾身魔怔了。”王贤妃自嘲笑笑,再度施礼后退下。 流苏进来时,见主子疲劳烦闷的模样也是心疼,她是珝月太后的陪嫁,一路风风雨雨的过来,陪她万众瞩目,陪她低至尘埃,陪她苟且隐忍才有今日殊荣,落了满身心的伤痕,却还不能从这名利场中抽身。 流苏上前想扶起主子,珝月太后摇了摇头,问道:“珍太妃回去了?” 流苏犹豫了会,道:“没呢,在主*里候着,像有事要同主子商量。” 珝月太后扯了扯嘴角,苦笑道:“一旦入了这繁花似锦的风月1里,哪那么容易说上岸就上岸呢?走,回去还有好些事,对了,那个曲唱得不错的,姓沈的你有印象吗?” 流苏仔细想了想,道:“沈曼儿?她是金家表亲,刚随父亲调职回京,如今暂得一个闲职,六品的詹事丞。” 詹事丞掌管皇后、太子家族事务,而现在后宫无后,君上又刚登基,膝下无子,流苏才有这么一说。 珝月太后道:“哀家约莫记得,祖上有位姑『奶』『奶』好像就嫁进了沈家,你得空去查查,查不到就算了。” 流苏应下,心里则划拉着底下可用之人,这事真要知道,怕要去王氏本家里翻族志才心里有谱。 回到宫室,珍太妃果然等在那,面有急『色』,还是按捺住,先屈膝见礼,等珝月太后落座后,听她道:“别多礼了,你找我何事?”口吻比其她人要亲昵几分。 珍太妃直接跪下,叩头道:“姐姐,我母家无能,您也知道,求您可怜可怜温妃,拉她一把,否则……否则,我怕他们就这么放弃温妃,转头又送一个进来,到时温妃处境尴尬,这不活生生要『逼』死她吗?” 珝月太后对温家也是看不上,但当你珍太妃一来识趣,不太受宠,又自己绝了生育之心,只抱养了一个帝姬来,二来对珝月太后是唯命是从,忠心耿耿,几次险要都是她极力帮衬,珝月太后才熬过来的。 人都是处下来的,到了今日,当年的人,死的死,散的散,能说说话的,就这么一个人了,珝月太后也是真把她当姐妹,故而只要温妃不太过分,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珝月太后亦知王贤妃看不起温氏一族,在父母影响中、在温氏奉承拍马下,自然而然就把温妃当奴才看。 温妃心思深沉,这么些年隐忍蛰伏,可见一斑,假以时日,必能同王贤妃一较高下,她当日未尝没有顺势除去温妃的打算。 “姐姐,您也知君上心思,眼看新人都要入宫了,若贤妃的孩子还养在青贵嫔那,于贤妃也是失了脸面……” 珍太妃还待劝说,珝月太后抬手示停,道:“秦氏恐怕很快就不是贵嫔了。” 珍太妃有些疑『惑』,“为何?莫非君上他……” 珝月太后点了点头,“哀家曾试探让垂佑抱回贤妃那,君上却说秦氏养育帝姬辛苦,要晋她为正四品婕妤,无法,哀家便将此事揭过不提。” 珍太妃也是心惊于君上对秦氏的抬举,小心翼翼道:“就算放秦氏那,保不齐君上还是会拿帝姬做借口给青贵嫔晋升。” 珝月太后道:“若帝姬还在秦氏手上,哀家压着,至多就是个小仪,若……哀家实在没脸去压秦氏的位份。” 珍太妃也知当年珝月太后为了王贤妃,灌了秦氏落胎『药』,硬生生流掉了她四个月的孩子,之后紧接着王贤妃两个月的身子也莫名没了。 明面上看,是因为温妃不知廉耻,趁王贤妃有孕爬床,王贤妃又年轻,气『性』高,当场撞见,自己把孩子给气没的。 她们自己却是知道的,王贤妃两个月的身子,胎虽未坐稳,但她素来身康体健,也是赞同王、温两家的安排,心里难受是有,可也不至于落胎那么严重。 能不动声『色』躲过王家太医、医女两重把关,带着脏东西靠近贤妃的也只有她的枕边人——洛霜玒。 此事上,珝月太后常暗自嗟叹,她能怪谁?她为了让王贤妃先诞下子嗣,落了秦氏的胎,又压着不让人过明路,结果这么些年,三个女人谁的肚子都没动静。 甚至,他们本亲密无间的母子关系留下一道不浅的裂缝,王贤妃不过是洛霜玒无法怪罪生母的迁怒,再来也是绝不能再让王家诞下皇子,否则这江山是姓洛还是姓王? 于青贵嫔,她最是无奈,不过是碍着王氏女的路,没了自己的孩子,又被打压这些年,也是可怜。 珝月太后越想越是无奈,道:“等选秀结束,哀家会让君上把温妃一块放出来的,你找个时间劝劝温妃,温家终归靠着王家,她背后无人,如此……” 珍太妃感激涕零,叩首道:“贱妾先替温妃谢过太后娘娘。” “你今日也是累了,回去休息罢。”珝月太后看着珍太妃离开,撑着头靠在案桌上,只觉头疼不已,温妃是个聪明的,没有靠山绝不敢这么大模大样扯贤妃后腿,莫非是……君上? 洛家男人是情种也是绝对的帝王,他对你情深万种时,就会全心全意对你好,为你打算,对你无情时,又让你寒彻骨髓。 洛霜玒现在最喜爱秦氏,自然想尽办法给她最好的,提她的位份,免得新人入宫,仗着家世,给她脸『色』看。 可……同时,也会令贤妃注意到秦氏,一旦想通,怕是秦氏要危险了,除非有另一个人吸引阖宫注意力。 珝月太后指尖点着桌子,脸『色』越发阴沉,秦氏……除了白氏,莫非是要推云氏与贤妃斗? 之后接连几日,洛霜玒只翻了吴才人与韵贵嫔的牌子,位份虽无变动,赏赐却不见少,甚至今天比着婕妤的份例赏的,一时间让后宫诸人发愁。 尤其吴才人本就生得美,初承雨『露』,更添妩媚风情,每日请安,见她艳光『迷』人,一颦一笑间,全是丽『色』。 王贤妃很是犯愁,垂佑被抱走多日,君上自那日后,对她越来越冷淡,几乎不踏足她的雨歇宫,她不敢去问什么时候能把孩子抱回来,先前试探珝月太后,想请她老人家当说客,可听她老人家的意思,是要她继续忍,至少忍到选秀结束。 可她是真的怕啊,怕再不抱回来,垂佑就不认识她这个母妃了,她那日路过御花园,看他们三人在一块,好像垂佑是君上和青贵嫔的孩子,她想去抱一抱垂佑,垂佑却背过身躲进青贵嫔怀里。 看着吴才人娇艳的面容,加之韵贵嫔在旁也是粉面含春,越发烦躁,从太后那出来,忍不住拦住青贵嫔。 “青贵嫔待会可有空,本宫正想着去拜访一二。”青贵嫔心知王贤妃是想去看垂佑帝姬,又不愿在众目睽睽下自爆其短。 韵贵嫔走得近,闻言掩唇一笑,转头见吴才人被宫女扶着,要晕不晕的摇摇欲坠状,问道:“吴妹妹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后宫以位份论尊卑长幼,是以韵贵嫔比武才人年纪小也可喊她一声妹妹。 1风月:1、清风明月,泛指自然美景;2、声『色』场所;3、风『骚』、风情 第22章 吴才人勉强欠身见礼道:“有些恶心头晕。” 一向不怎么开口的赵嫔兀的道:“不会是有了吧?”诸人一愣,盯着吴才人的肚子看了许久,吴才人自己也是惊讶,心中又隐隐期盼着。 王贤妃收回眼神,转头让底下人去请太医到纷绕阁,其她人纷纷找了借口,一块浩浩『荡』『荡』往吴才人的宫室去。 到时,太医已经候着,一『摸』脉,换了左手又换右手,半晌才施礼道:“微臣医术浅薄,不敢确定是否是……” 吴才人入宫才小半个月,就算有孕也时日尚短,再高明的大夫也不能马上『摸』出来。 王贤妃想了想,道:“如此,你便天天来为吴才人请平安脉,直到肯定了,君上子嗣不丰,你可明白?” 太医马上扣首道:“微臣晓得。” 王贤妃又转头对吴才人道:“虽还不肯定,本宫还是觉得给妹妹配个医女才好,医女专习『妇』科,调理妊娠,对了,韵贵嫔与赵嫔身边也没个医女,不如趁此一块安排吧!” 韵贵嫔与赵嫔一齐行礼谢过,王贤妃又对青贵嫔道:“既是你宫里的,吴才人就交给你了,好好看护,出了事,本宫至于你清算!” 青贵嫔应了,又问道:“可要知会君上与太后?” 吴才人位卑,平安脉是一月一次,天天请脉就珝月太后与洛霜玒,并青贵嫔这个特例——君上下旨准太医院院首调理青贵嫔旧疾。 王贤妃权衡一二,颔首道:“过会你同本宫一齐罢,对了,今日翻得谁的牌子,按说这时候该有内监来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小太监满头大汗跑来,一一见礼后,道:“原来主子们都在这,奴才是奉诏来接贤妃娘娘去侍驾的。” 王贤妃闻言一喜,“君上翻本宫的牌子了?” 小太监打千道:“正是,奴才先去了雨歇宫,守门的姐姐说,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还未回来,又跑去太后那,问了说娘娘出来了,奴才又去了雨歇宫……” “行了,你辛苦了,言诗,赏!” 王贤妃想着赶快回去梳妆打扮,嘱咐了几句,便在一阵恭送中匆忙离开。 待王贤妃走远了,青贵嫔才出声道:“采菊赏太医,吴才人好好养着,缺了什么使人到我这说一声便好。” 吴才人起身一福谢过,赵嫔见没热闹看了,就要告辞,韵贵嫔就也顺势道:“那我也就不打扰吴妹妹休息了,先走了。”不知是错觉,还是今日这一出闹得,韵贵嫔也突然感到有些头晕犯恶心。 看众人纷纷离去,只剩下自己时,吴才人抚着自己的小腹,似喜又悲,黄昏带着人来伺候她更衣,“主子这是喜事,怎么不开心?” 一滴落下的珠泪正落在黄昏的指尖,吴才人道:“还没确定呢,没准只是空欢喜!” 王贤妃回宫里换了伴驾的宫装,又叫人取来君上赏的那套镶羊脂玉红蓝宝石金累丝头面,细细填补妆容,一抬头,铜镜里映出洛霜玒清俊的面容。 王贤妃忙起身施礼,道:“出什么事了,花这么久的时间?” 王贤妃重新被他温情以待,竟生出小女儿家的情绪,红了眼眶,回话时也有些哽咽,“吴才人身体不适,太医诊了,可能是有喜了。” 洛霜玒只抬手轻轻拭去她娇容上的泪珠,“看你清减了许多,垂佑你抽个时间抱回来罢。” 王贤妃不想他会主动提起这事,顿时激动地珠泪涟涟,“妾身谢过君上!” 洛霜玒拉着她的玉手,至塌边坐下,道:“秦氏这些天也是真心爱护垂佑,你看着缓一缓。” 王贤妃道:“青贵嫔待垂佑好,妾身也是看在眼里的,多个人疼垂佑,妾身也是乐意见到的,不若君上提一提青贵嫔的位份,帮妾身感谢一番吧?” 洛霜玒拍了拍她手背问道:“你觉得晋什么合适?” 王贤妃想了想,若只晋一阶,不仅没显示出恩典,而且也显得自己女儿不受重视,自己面子上也过不去,便试探问道:“晋为婕妤如何?” 洛霜玒点头道:“那就同吴氏一块晋位罢,晋秦氏为婕妤,吴氏为吴美人。” 一想到孩子能抱回来,王贤妃心情大好,还有闲情打趣道:“吴妹妹早该封作美人了,阖宫里也就她做这‘美人’是实至名归。” “是吗?” 吴氏生得的确美,洛霜玒却见过比她更甚的——赭衣夫人,他随父王攻入京都,遥遥看见跪在人群中的赭衣夫人,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他当时就在想,这人大概是大越宫城的灵,哭大越倾颓。 最后一次见是在宫宴上,早没了初见时的空灵,与宫里的其她女人毫无区别,唯说得上大概是父王的态度,让他多看一眼,也大概是见过如此殊丽,之后的美人再艳烈都让他觉得不过如此。 “君上在想什么?”王贤妃看他忽然面无表情,生怕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他不开心了。 洛霜玒回过神来,笑笑说道:“只是朝堂上的事,孤还有些折子,晚间再来看你。” 王贤妃欣喜非常,这是要她侍寝的意思,恭顺道:“君上也要注意身体。” 当夜,洛霜玒宿在了王贤妃的雨歇宫,身为四妃本就有整夜侍寝的资格。 “娘娘,该睡了。”折蔓领着宫女熄了烛火,独留了两盏宫灯守夜。 晚间已有内监过来风止宫传旨,现在她是秦婕妤,没有保持封号,想来也是对珝月太后、王家的一种让步。 秦婕妤道:“折蔓,陪我去再好好看看红线,大概很快这孩子要离开我了。” 折蔓上前扶起主子,心中暗叹,毕竟是王贤妃的孩子,现在抱来也不会长久,总要给抱回去的,迟点早点的区别。 垂佑帝姬才三岁,最不记事的时候,躺在自己的小被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他人的心思诡谲,外头的风风雨雨,似乎都与她无关。 红线。 记忆里,洛霜玒搂着她,轻抚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温柔道:“若是女儿,就叫红线,月下老人为你我牵的红线。” “终究是别人的孩子,不是我的红线呐。” 隔壁纷绕阁,新晋的吴美人倚在榻上,辗转反侧了半宿却还是毫无睡意,素手搭在小腹上,柳眉紧蹙,她怕,她很怕! 今日晋位的旨意一来,她就一直在怕,万一她没有身孕呢?那不就是欺君之罪? 她是不太懂一些弯弯绕绕的,但不是傻,太医说还不敢确定是喜脉,可旨意下来,却是她有孕而晋封,中间是谁在作梗? 王贤妃? 秦婕妤? 两人似乎都有可能,吴美人蓦地感到胃里一阵翻腾,趴在床沿一阵干呕,守夜的黄昏忙拿着腌制的话梅过来,“小主,含着话梅会好受些。” 好不容易止住恶心,吴美人苍白着小脸,靠回枕上,黄昏小心劝道:“小主,虽说现在还不肯定,但也是有可能,不若放宽心,好好调理身子,不然小主这般忧思繁重,有也要被折腾没了,最后说起来,反是小主你自己不好。” 吴美人怎不明白这番道理,可她就是害怕,明明自己并不像和谁去争抢,只想老老实实守着一个名分过活,为何就容不下她呢? 雪休宫凌寒堂—— 韵贵嫔以手支颐,也是苦恼,究竟是何人想对吴美人下手,她倒不是想帮吴美人,毕竟她若没了,与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只担忧这后头会不会有给自己挖下的陷阱。 “娘娘,赵嫔身边的芦苇说,已经睡下了,不好吵醒赵嫔。” 韵贵嫔闻言,冷笑一声,“她赵嫔心够宽的,还能睡得着。” 转而也是无奈,摆手让人退下,一开始初入宫的狂喜、骄傲褪下后,韵贵嫔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落在别人网中的蝶,孤立无援。 初时,她急切的四处走动,试探也是为了寻得暂时的盟友,可以互相援助,不至于太过被动。 王贤妃本是最好的盟友,却在她一上门的时候就将她拒之门外,温妃、白妃因故被打入冷宫,秦婕妤高高挂起,吴美人那张脸太过扎眼,迟早坏事。 剩下便是赵嫔,她们一同入宫,一同住在雪休宫中,照理是最方便联合的,也是最适合的合作者,不知为何,对她伸出的橄榄枝,赵嫔都是爱答不理的。 正苦恼间,韵贵嫔忽觉得胃里翻涌,一阵干呕,惊动外头守夜的宫女,“主子怎么了,可要请太医?” 韵贵嫔以帕掩口,缓了好一会,又自己倒了杯清茶,抿了一口,外头的宫女又问了一遍,她才道:“不用了。” “主子,要不将榴花叫来给娘娘看看?” 榴花便是之前王贤妃指派到她宫里的医女,韵贵嫔一直不敢让她近身,只道:“都这时辰了,莫要吵到人家,本宫只是晚间吃多了,临睡了有些不通畅罢了,你们进来伺候本宫就寝吧。” “诺。” 自那日从纷绕阁回来,韵贵嫔便觉得胃口不大好,又比以往嗜睡,晨起还恶心干呕,饮食也渐渐喜酸,似乎怀了娃娃一样。 楔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引子 赵苍伊不是赵家主母的亲女,这在京里不是什么秘密,旁人当她是从底下哪个分支那里抱养过来的,给当时无子的简夫人改运的。 事实上,赵苍伊是从偏远的疆城,与赵家联宗1的破落户里的孩子,是家里排行不上不下的,最受疏忽的那一个,反正凡是好事都轮不到她。 那一年,她才5岁,燕京赵家来了人,给了她父母一笔银钱,把她买走了,不仅买了她这个人,而且买了她这条命。 她渐渐长大,也渐渐忘记了父母的模样,满天黄沙、干燥的空气、炽热的阳光这大概是她唯一记得起来的疆城时光,在她上沙场后,也彼此开始模糊,这些景『色』是疆城还是沙场? 其他人都将她赵苍伊与白家的白苏燕并称为“烽烟双姝”,大倾唯二以军功封军侯的女将。 一样吗? 怎么可能一样,她赵苍伊十一岁上战场,往往一身的伤也无人关怀一句,她一个女孩,不禁要防着敌军,还要防着“自己人”,这些脏事她白苏燕又知道多少。 赵家不缺女儿,但赵家舍不得自己女儿上战场,又非要与白家相比较,推出一个名义上的“嫡长女”与白家名副其实的嫡长女互相攀比。 本以为这一生就如此,总有一日死在黄沙里,渐渐风化,谁知新皇登基,首次选秀,她以18岁的高龄踩着底线入围。 不得不说,这群大家闺秀出乎她意料的有趣,她以往还挺看不起这些娇娇滴滴,走两步就晕倒的女子,没想到这温软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割得比真刀真枪还得劲。 红粉胭脂的战场里,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居然比她这个女将军使得还娴熟,声东击西、指桑骂槐、反间计信手拈来,真真有趣,而她赵苍伊更喜欢隔岸观火。 初入宫时,那云家的二小姐,便笑盈盈的过来拉关系,“若比作科考,我与贵人勉强也能说成同年,这也是缘分,住得又这样近,日后彼此照应也方便,你说呢?” 赵苍伊自是听明白了,这云二小姐是不想依附宫中任何一方势力,但又独木难支,想拉拢她自成一派。 也是,凭她云家二小姐的傲气,又怎么可能甘心屈居人下,就算无缘后位,也不想对她人卑躬屈膝。 与其她人相比,她赵苍伊自身对倾沧皇无欲无求,对赵家她并无多少感情,彼此互利互惠什么的是不存在的,一出事,她一定是先被抛弃的棋子,完全没有下水搅和的理由,自然而然的对云家二小姐爱理不理的。 若真要说有兴趣,自然是霜泊宫的那一位了,可惜没见着,不过来日方长不是。 被名正言顺的韵贵嫔拉着去拜访了一圈,到让她发现了许多有趣的事,比如王贤妃与秦婕妤,比如珝月太后的态度,再比如南苑的那两个,看样子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无聊了。 不久之后,新人入宫,领头的风姿无双,绝代佳人不外如是——有夭华夫人珠玉在前,后头跟着的人纷纷黯淡无光,说是伺候夭华夫人的宫女都有人信。 木归宜,红颜祸水,末代妖姬,赵苍伊对她的加入会带来什么样的局面很是期待,她很想看看,这一抹妖娆的灼华能飘落到何方,又何时会凋零。 “妾身拜见夭华夫人,夫人万安。” 她缓缓转过身来,与重新升为正二品的温玉夫人并肩而立,垂眼看着底下跪着的人,无悲无喜,与那九天之上的仙人,一样的无情。 “免礼。” 随着这一声,宫中第四方势力被动或主动的登场了呀! 11.两家宗族。2.同姓的人联成一个宗族。 文中是第二种 第1章 新人初入宫,有三日整理内务的时间,在这之后再谒见太后,同时,位份在正五品之上的还有晋封礼授宝册,完了才是侍寝的事情也将提上日程。 白苏燕宫里也被分到三位新人入住,坐在上首,看底下三人恭敬地叩拜,还都是见过的熟人:董纯贤、杜良真、贝怀凝。 “嫔妾叩见妍妃娘娘,愿娘娘金安。” “免礼,赐座。”三人谢过后按位份尊卑一一落座,宫女奉上新茶。 见她们都默默无语,白苏燕客套问道:“这初入宫的,诸位妹妹可还习惯,宫室可理好了吗?” 三人一时也不知她这是逐客还是表示亲昵,面面相觑,最后由在场新人里位分最高的纯嫔开口回话:“启禀娘娘,嫔妾等觉得先来拜会娘娘这一宫主位才是首要。” 杜贵人应和一声,贝贵人则瞥了纯嫔一眼,垂眸不语,白苏燕端着笑容,道:“你们有心了,本宫这儿的一些小玩意,就当是见面礼了,你们拿回去,喜欢便多戴戴,不喜欢就放库里好了。”这话说得很是客气。 纯嫔小心赔笑道:“娘娘赐的,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白苏燕但笑不语,挥手让人把东西颁赐下去,这宫里的门道还是绿腰提醒的,给新人赐发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是为了试探新人之中有意亲近哪一派,想来不久,王贤妃她们的赏赐也要到她的霜泊宫了。 按例,唯有正五品以上的妃嫔,方有资格在入宫时带陪嫁相随,她们三人位卑,没有这资格,自然只能用司籍司分下的人,故而尤其对正五品以下的新人而言,想一个人在宫里立足何止艰辛二字可以形容的。 “行了,见也见过了,这天『色』也不早了,头一天是最累的,你们都回去好生休息,养足了精神,才好面圣。” “诺。” 果不其然,晚饭后,王贤妃派人赏了两苑新人,每人两匹云锦并一套翡翠头面,连夭华夫人的落珠殿也没落下。 白苏燕对旁人感叹了一句,王贤妃真是好大方,出手阔绰,比她这个妍妃要爽快许多。 接了赏,纯嫔顿时满面愁容,这宫里局势远比她先前想的还复杂,原以为这后宫应是王贤妃的一言堂,万事跟着王贤妃走,总不会错。 偏偏新人里冒出来一名正二品的夫人,她曾同夭华夫人说过几句话,感觉不难相处,加之家里父母叮嘱,这夭华夫人怕有大造化,千万不要与之疏远。 可今日拜会了妍妃,令她觉得高深莫测,还是也别得罪的好。 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纯嫔转而问两位贵人道:“妹妹们觉得那件礼物更合心意?” 杜贵人差点当场就翻白眼,掐了掐手心才忍住,道:“姐姐说笑了,贤妃娘娘自然有贤妃娘娘的好,妍妃娘娘的也是不差,两位娘娘风姿绰约,岂是我等可以随意评说的?” 纯嫔知道是自己失言,忙掩住檀口,顿时紧张不已,思及三日后的拜见,又是苦恼不已,又将目光转向请清泠泠的贝贵人。 贝贵人微微一笑,『吟』了句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将纯嫔绕得云里雾里,贝贵人一礼,告罪一声,先回自己的屋里。 她一走,杜贵人也不想多待,她那也还没整理好,带了人就离开,留下纯嫔在那自己给自己寻烦恼。 第二日,白苏燕也出手了,三匹上好的苏绸,不久,夭华夫人居然也掺了一脚,给各宫新人赏了两匹杭绸与一副银镶玉手环,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然东西不是很贵重,但是也意义深远。 一者要知道夭华夫人刚进宫,可赏赐的东西有限,她居然拿得出这许多东西;二者表明她打算自成一派,不打算依附任何已有的势力;三者这暗示已经有人向夭华夫人表明忠心,这最后一点是其她人不想看见的。 王贤妃自是恼怒非常,对着几个亲近的侍女道:“白氏也就算了,她木氏算哪个牌面上的人,也敢这般大肆颁赏,分明是处心积虑要与本宫过不去!” 诗书礼乐互相看看,一时不知如何劝解,她们年纪也大了,上次王贤妃主动提起,她们还指望这次会有新人顶替她们,不成想贤妃的承诺至今没影,她们四人对自己的渺茫前途,一时很是无所适从。 “也罢,”王贤妃咬牙道,“她木氏有胆,本宫自是奉陪到底,本宫在宫里多年的经营也不是假的!” 又转而问起其她人受赏时的情状,因这次分入雨歇宫的,除了沈美人,其余皆出身高门,还都与皇室沾亲带故,为表重视,是由她的贴身大宫女言诗去颁赐。 被问及,言诗忙出列见礼回话,“启禀娘娘,沈美人很是高兴,还说下次会穿着新衣裳亲自前来谢娘娘的赏。” 王贤妃稍稍舒心,但也未将区区一个正六品美人放在眼里,“谦贵嫔与兰嫔呢?” “谦……谦贵嫔……她……”言诗吞吞吐吐的模样自然招来王贤妃的侧目,“谦贵嫔眼高于顶,门都不让奴婢进,直接让底下的人接赏,面都没『露』,还……还说……” “说什么?” “说这种料子,一向……是给她家下人的,奴婢该死!”言诗见王贤妃脸上如阴云密布的沉郁,慌忙跪下扣头请罪。 王贤妃尽管生气,但是也不会把气撒在自己人身上,“那兰嫔怎么说?” 言诗小心翼翼道:“兰嫔收下了,让奴婢转达她的谢意,便没别的了。” 王贤妃道:“你起来吧,此事不怪你,往年也没谦贵嫔这样尊贵的、血缘近的入宫,我大倾的宗姬,脾气大些也属正常,你受累了。” 言诗低头道:“奴婢不敢。” 王贤妃又问起其他宫里的情况,语书去的是雪休宫,“回主子的话,怜贵嫔没多说话,让贴身的宫女收起来便打发了奴婢,赵嫔和陈贵人亦然,锦贵人倒说很喜欢娘娘的赏赐,还有韵贵嫔似乎是靠向夭华夫人那边了。” 王贤妃哼了一声,冷笑道:“韵贵嫔果然。” 语书小心道:“雪休宫除了韵贵嫔,谁还敢跟娘娘作对?” 王贤妃道:“云家与我王家向来不对付,她韵贵嫔若对本宫俯首帖耳,本宫反倒觉得奇怪,风止宫呢?” 身为医女的诉乐被派去风止宫,真正要她在意的是“怀孕”的吴美人,风止宫里除了舒嫔,其她都是小门小户出身,那阎才人更是地方官的女儿,在京里可以说是举目无亲,也是有施恩的意思。 诉乐简略道:“舒嫔、阎才人只是收下,并无其他交代,倪才人则万分感激,吴美人的状况似乎不大好,听左右的人说,她一直忧思繁重,人都瘦了一圈,再这样下去,只怕……” 听到此,总算让王贤妃翘了翘嘴角,“过会,你拿两盒本宫的血燕赐给她,让她专心养胎,本宫绝不会对一个孕『妇』下手,不过……若她自己没这个福气,也怪不得旁人不是,毕竟不在本宫的雨歇宫,本宫也不好越过秦婕妤去照管她。” 诉乐道:“娘娘仁善。” “霜泊宫呢?” 曰礼施礼道:“纯嫔、杜贵人都收了,但贝贵人推辞说无功不受率,奴婢打听了,她两边都拒了。” “两边?那她是收了一方的礼?白氏的?” “似乎是的。” 王贤妃皱眉道:“自甘堕落,居然同一介罪臣之女走到一块。” 曰礼犹豫了会,道:“南苑的徐奉人似乎病了,听闻病得挺重,这次赏,她都没能起来,大概短时间内可能是好不了了。” 王贤妃一时间没想起来是哪个徐奉人,直到言诗提醒,才记起被韵贵嫔认作义妹的徐氏,却也不是很在意,“病了便宣太医,让太医好生照顾。” 言诗道:“娘娘,这其中不止韵贵嫔,奴婢打探了,据传连夭华夫人入宫前都亲自过问徐奉人状况,这次还特地派人嘱咐了太医院一句。” 王贤妃道:“徐氏一介商户出身,还能翻了天不成?” 语书忙提醒道:“娘娘还是不得不防,您想想飞燕合德,还有汉武帝的卫皇后,甚至秦始皇的生母赵姬,她们的出身甚至连商户都不如。” 王贤妃抿了抿唇道:“容本宫再想想。” 而这厢,听说贝贵人独收了自己的赏赐,将王贤妃与夭华夫人的礼都拒了,白苏燕很是讶异。 虽只接触了几次,能感觉到这贝贵人是个清傲之人,却也不是傲得目中无人,硬要说是个知世故又不世故的伶俐人,自有她的一番风光霁月。 白苏燕不信她这等人物愿与她一介罪臣之女亲近,只怕别有所图,可至少明面上她现在是笃意站自己这一边了,其他的条件,她们可以关起门来谈。 而纯嫔,听说她为了三日后觐见的衣饰打扮,伤透了脑筋,急得上火,都长了一嘴的泡,让人觉得她既好笑又可怜。 杜贵人则直接让人把赏赐的东西都先入库,束之高阁,处于观望状态,颇有赵嫔隔岸观火的架势。 第2章 撇开她们不说,韵贵嫔近日频频拜访夭华夫人的落珠殿,不出意外,这次赏赐的布帛财物中,她韵贵嫔出了一半力,想来她们会结成新起的第四方势力。 有些不懂事的新人会疑『惑』为何是第四方势力,其实这原来的第三势力实在太过低调,很容易就被人忽视过去——便是以秦婕妤为首,不愿搅进后宫倾轧斗争里,也不主动邀宠,自有一套自保手段的这群人自然而然抱成一团。 秦婕妤本来冷清的绿绦殿,也因新人入宫而热闹起来,舒嫔与陈贵人隔得远,一个东一个西,来往也不方便,她们陈家虽不像云王两家是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而不对付,但也不乐意站在任何一方,掺和『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秦婕妤的态度恰好,有度的温和,既无拉拢、讨好之意,又无刻意端架子、打压立威的做派,倒颇得那些只求平安顺遂的嫔妃喜欢。 再说回舒嫔,她同陈贵人入宫前,家里也特地嘱咐了,不求泼天富贵,但求安然无虞,那个位置能坐上自然是好的,如若……就及时抽身,凭陈家那一点子功劳,至少能保她们姐妹『性』命无碍。 舒嫔也是私下叮嘱陈贵人,她们根基尚浅,现在王贤妃与妍妃斗得势同水火,又有夭华夫人被动地浇把油,正是热火朝天的档口,她们没必要在此时迎刃而上,一应事情能避则避,端看她们三个是何下场。 再退个一万步说,她们是两个姐妹同在宫中,没必要都一块下水,总得有个在岸上,无论进退,都可成为助力。 故而,秦婕妤与舒嫔,加上住一个院的、也常与秦婕妤来往的阎才人,三人渐渐熟稔。 阎才人的想法就更务实了,论家世她是一众人里最差的,妍妃尽管名义上是罪臣之后,但是白家自断一臂,保下泰半家底,临到头白家对她不一定会袖手旁观。 才貌上,她也有自知之明,至多是中等,只是在一『色』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中,她一抹小家碧玉的清丽显得别具风味,她若加入到任何一方势力中,好处不一定有,坏事恐怕她要被推着先顶上,不如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只要她阎悦还在宫中,还是君上的妃子,她的母亲就不会被亏待,如此一番深思熟虑后,阎才人瞬间豁然开朗,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对谁都是笑眯眯的。 吴美人闭门“养胎”,倪才人一天到晚往外跑,暗『潮』涌动下,风止宫颇有些世外桃源的美好清静。 这日是面见太后的前一天,舒嫔担心陈贵人有何不妥,特特穿过大半宫城到雪休宫云淡堂看望,一来一回便花了一下午的时间。 回来时,不可避免的要路过绿绦殿,便想着进去拜会一下,“怎无端多了许多内侍?”中间还看见阎才人身边的香炉,那阎才人也在里头了,便不多想让身边的小日子前去通报。 舒嫔身旁的大宫女灵犀眼尖,扯了扯她袖子,压低声道:“小主,那边那位公公好像是君上身边的人。” 舒嫔一惊,道:“你确定?” 灵犀又看了两眼,肯定道:“是君上身旁的小路子,是大太监梁公公的徒弟。” 舒嫔急了,忙想叫小日子回来,这时候巴巴赶着进去,未免有醉翁之嫌,让别人说闲话也罢,若被秦婕妤误会了,平白失了个可走动的嫔妃,未免得不偿失。 可惜这宫里的内监,没别的本事,就是脚程快,小日子很快得了信,回来打千道:“小主,娘娘说请您进去叙话。” 舒嫔这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急得涨红了脸,小日子又微微提高了声重新说了一遍,才讷讷的道:“那……走吧。” 舒嫔深呼吸几次,垂头小步走进殿里,还未见礼便听见秦婕妤温言细语道:“君上,这位便是妾身刚提起的舒嫔妹妹,这两天多亏她与阎妹妹多来陪伴,妾身这才又热闹起来。” “孤记得在年节时,远远见过你们姐妹,小小年纪,气势倒足。” 舒嫔赶紧跪下行叩拜大礼,也不敢抬头,尽量平稳声线,回话道:“君上过誉了,嫔妾方才失礼了。” “坐下罢,听怡人说,这一下午的,你跑去看你胞妹了?” 舒嫔落座后,依然低垂着螓首,不敢去看天子龙颜,低眉顺眼道:“是的。” 秦婕妤一开始也以为舒嫔得知君上在她这,匆匆过来好顺势得见天颜,好先存个印象,她无所谓的顺手引见了,不想进来后,她一直缩着脖子,只看膝下的一亩三分地,不禁失笑,到底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何必将人都想的那么坏呢? “舒嫔应是以为同往常一样,只有臣妾与阎才人,”秦婕妤出声解围道,“忽见圣颜,君上莫要吓着她。” 洛霜玒也不生气,道:“看样子是孤的不是,罢了,不搅扰你们姐妹情深,孤还有折子要批,这就走。” 舒嫔与阎才人一听,都急了,这不搅了秦婕妤的好事,见舒嫔“巍然不动”,阎才人大着胆子,道:“这……快晚饭了,君上不如就在秦婕妤姐姐这用了饭,稍稍坐坐,路上回去正好消食,呃……嫔妾也不敢打扰,这便先行告退。” 舒嫔本来紧张得浑身发僵,一听阎才人要走,也急忙跟上道:“嫔妾也不打扰君上和娘娘了,便同阎才人一块告退。” 秦婕妤也不是真想让洛霜玒离开,见她们都识趣请辞,转头也挽留道:“臣妾已命人去备晚膳,君上若不急,可否在此逗留片刻。” 洛霜玒也许久不在绿绦殿盘桓,便颔首道:“那你去安排吧!” 舒嫔与阎才人趁隙置礼退下,出了宫门,舒嫔长出了口气,苦笑道:“万没想到今日君上居然在。” 阎才人也是刚松了口气,道:“可不是,本来嫔妾正与娘娘说话,突然驾临,嫔妾都来不及反应。”不过,这也是阎才人第一次毫无遮掩,这样近的同一位男子相对,又羞又喜。 羞不必多提,喜的是这位沧皇如此俊逸不凡,风度翩翩,先前她也不曾见过,也没人同她说起,她还在怕,若生的一言难尽,日后相处岂不是折磨? 舒嫔见她出神,粉面含春,便知她是在想着君上了,可惜她一直不敢抬首,方才多好的机会,稀里糊涂的,也不知自己夫君长得如何,可看阎才人这般作态,应是不俗,又悄悄乐呵。 毕竟世间哪位女子,不想嫁个才貌双全,样样都比别人强的如竹如兰的谦谦君子。 沧皇已是他人到不了的极致,入宫前,她所思所虑的,除了后宫势力错杂,便是她未来夫君的模样,又不敢问爹爹这些,如今总算是放心了。 今夜绿绦殿里的乌龙事,莫说其它宫里不知,连同住一宫里的吴美人与倪才人都不知晓。 倪才人只奇怪舒嫔与阎才人回来后,都魂不守舍的,也不多在意,只转头问起新衣裳制好了吗? 各人自扫门前雪,再说她已做出了选择,下定决心要进入这胭脂战场,总是敌人更多些。 新人初入宫,首次拜会觐见珝月太后,同时也是夭华夫人、温玉夫人、秦婕妤、谦贵嫔和怜贵嫔等五人的晋封之礼,连久不出宫的吴美人都盛装出席,相较怀孕之前,反倒更加消瘦,可还是难描难绘的绝代佳人,甚至添了一份令人心疼的娇弱。 按例,诸人要先去拜会暂代皇后之职的王贤妃,由她带领着向珝月太后请安。 风止宫的几人来的都不慢,可倪才人一马当先,先等在幽篁殿前,连温玉夫人、沈美人她们都比她慢了一步。 “这是谁家的妹妹,挺勤快的。”温玉夫人扶着荷叶的手,款款而至。 倪才人置礼,谦卑道:“嫔妾位卑,怎敢让诸位娘娘等候?” 温玉夫人掩唇一笑,似真似假的道:“好聪慧的妹妹,那你就敢走在本宫的前头?”倪才人大惊,脸『色』煞白,抖着嘴唇,连道不敢。 “哼,温玉夫人好大的架势,在贤妃门前都敢教训人。”谦贵嫔一袭水红描金宫裙,弧线凌厉的羽玉眉,眼角斜红,既妩媚又霸道。 温玉夫人嗤笑一声,道:“谦妹妹生得玲珑小巧,清新可人,又不是去选花魁,何必非要浓妆艳抹,不像虎也不像犬。” 风止宫其她四人在秦婕妤领头下,结伴而至,一进门就碰见温玉夫人与谦贵嫔剑拔弩张,中间杵了一个不知所措的倪才人。 “舒妹妹,你可来了。”兰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自然而然的挤开阎才人挽住舒嫔的细腕。 看出她们之间有话要说,秦婕妤等便先行一步,让出地方来让她们彼此方便说话,等人走远了,舒嫔关切道:“兰姐姐,这几日可还好,我几次想来,都见不到你。” 兰嫔叹息一声,道:“别提了,真是人在家中,祸从天降,这三日里,那几个都不是安分的主,动作频频,每次你一来,温玉夫人便召我去说话,转头谦贵嫔那边又传我,我连一步都没法离开,现看来,你那边倒是个清净所在。” 第3章 兰嫔叹息一声,道:“别提了,真是人在家中,祸从天降,这三日里,那几个都不是安分的主,动作频频,每次你一来,温玉夫人便召我去说话,转头谦贵嫔那边又传我,我连一步都没法离开,现看来,你那边倒是个清净所在。” 闻言,舒嫔也不禁心生庆幸,又转而为陈贵人忧虑,道:“先前在家,母亲私下与我说了,秦婕妤出身卑微,怕不会放太多贵女在她的宫室里,一来高门皆心高气傲,不一定愿意服她,二来秦婕妤素来温和胆小、见事就躲,在她那,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前程。” 兰嫔苦着脸道:“现下我倒羡慕你有这样的主位娘娘,妹妹也知这雨歇宫里除了沈美人,出身皆不凡,虽有位份尊卑,但哪个敢对她们呼来喝去的。” 舒嫔也是无奈,入得宫城,哪个家里不是给予厚望,甚至有人的身上背负的是一族的荣辱,强打起笑容,安慰道:“万事开头难,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两人面面相觑,又是齐声一叹,兰嫔转开话题,“不说那些了,刚刚那个淡蓝衣裳的就是吴美人?当日远远望了一眼,已觉得是世所罕见,今天近看简直是举世无双,让人心生惭愧。” 舒嫔也顺势道:“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她,姐姐你比我强,刚一见到她,我可是傻愣愣地直盯着别人看,想来传说中的沉鱼落雁,不外如是。” 兰嫔又凑近些,压低声道:“我可打听过了,这吴氏生得极妙,但君上对她却只是一般,不见得有如何着『迷』,你我也好放心一二了。” 舒嫔正要回话,却听见一人打趣道:“兰妹妹与舒妹妹说什么悄悄话呢,这样开心?” 程、陈两人赶紧分开,一见来人,急忙拜见,“嫔妾叩见夭华夫人,愿娘娘金安。” 夭华夫人笑容妍丽,道:“免礼,快些进去罢,贤妃姐姐怕是要等急了。” “诺。” 而夭华夫人身后也是一群人——韵贵嫔、怜贵嫔、赵嫔、陈贵人和锦贵人,便又是一连串的互相置礼问候。 舒嫔留心打量了几人装束,又暗暗松了口气,除了韵贵嫔站夭华夫人一边,锦贵人亲近王贤妃,雪休宫其她人,目前看来是无意靠拢任何一方势力。 夭华夫人一行人后,妍妃也带着纯嫔、杜贵人、贝贵人姗姗来迟,面对甫入宫就压自己一头的夭华夫人,白苏燕落落大方地见礼,倒引得旁人侧目。 此时,王贤妃身旁的言诗出来,恭敬置礼道:“奴婢见过诸位娘娘,我家娘娘请诸位娘娘进去喝茶。” 自然而然的,温玉夫人与夭华夫人打头,夭华夫人稍稍落后了半步,以示尊敬,惹来温玉夫人的一声哼笑。 众人礼毕,温玉夫人便坐到王贤妃左边下首处,王贤妃温和道:“夭华妹妹虽是新人,但到底位份摆在那,还是坐下罢,不然妍妃与秦婕妤她们也只好干站着发呆。” 夭华夫人谢座,待几位先入宫的高位嫔妃依次坐定,王贤妃又道:“吴妹妹还怀着身孕,不宜久站,曰礼扶吴美人坐下。” 吴美人惴惴不安的坐至她该坐的位置上,瞄了眼自己上头空出来的好几个位置,早春的时节,她硬是冒了一头的冷汗。 吩咐完,王贤妃才颔首致意,让保持了良久的行礼姿势的众人起身,王贤妃温婉道:“望日后,诸位姐妹能同心同德,上下和睦,为君上早日开枝散叶,绵延皇嗣。” “谢贤妃娘娘教诲。” 言诗上前曼声道:“拜温玉夫人。” 新人这次下拜,又是久久不闻起免之声,反听见温玉夫人在拉家常,“本宫在闺中就久闻燕京三大才女之名,赵嫔妹妹本宫匆匆一见,已是不俗,今日又看了夭华夫人,本宫才知道什么叫做百闻不如一见,什么叫做邯郸学步,不得精髓,徒留笑柄。” 夭华夫人并不接话,只用眼瞧着王贤妃看,笑容和婉,看得王贤妃莫名一寒,出声提醒道:“反正夭华妹妹与赵嫔都在宫里,你日后若想讨教也有的是时候,先让诸位妹妹起身吧!” 温玉夫人挥了挥手,很没诚意的道:“抱歉啊,把你们忘记了,都起罢。” 言诗刚要出声令众人拜见夭华夫人,却被夭华夫人阻拦,道:“臣妾虽忝为正二品夫人之位,但到底未行晋封之礼,还做不得数,坐下已是失礼,万万不敢在此刻受后宫诸位姐妹叩拜。” 王贤妃道:“也好,这位是秦婕妤。” 兰嫔又跟着诸人拜见,心里则腹诽着,夭华夫人真的是言行不一,在外头明明受了她一拜,在诸人面前又一副知礼柔婉的姿态。 秦婕妤自不会为难,如此后,众人方才坐定,茶刚上齐,便有宫娥打帘子进来禀告:“启禀娘娘,是时候向太后娘娘请安了。” 王贤妃扶着言诗的手起身,对众人道:“母后不喜误时迟到之人,但又不好太早搅扰,早上一刻钟最是稳当。” 这算是好心教导,还是暗示她们今日来晚了,拜见太后要早一刻钟,岂不是等于说向她王贤妃请安还要来得比今日来得更早。 谦贵嫔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装腔作势。”声若蚊讷,在一片清静中也是突兀,尽管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也知道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王贤妃柔声道:“谦贵嫔是皇室宗亲出身,君上名义上的堂妹,原先你我名义上也是妯娌,现在你却入宫了,我们更是亲上加亲,成了名正言顺的一家人。” 这话说得前后矛盾,非常奇怪,如她所言,谦贵嫔本就是宗姬,按理是君上血缘亲厚的堂妹,怎能说是亲上加亲后变成名正言顺的? 这样一来,当场有乖觉的,不免往什么皇家秘辛上想,越想越离谱,还没想出个什么结果来,就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谦贵嫔抿了抿唇,冷笑道:“贤妃娘娘也夙夜辛苦了,毕竟这么多年来替君上管理内务,想必这凤印都『摸』了好几回啦,不像贱妾,也就见过几次罢了!” 这话宛若锋利匕首直戳王贤妃心窝子,她掌管宫务多年,甚至可以说是代行皇后之职,莫说碰凤印,看都没看过几次,且她位列四妃之末的贤妃,算是尊贵无匹,想要再进,一来要圣心眷顾,二来也要她肚子争气。 可惜,此次诞下帝姬,不仅无赏,反而之后的一连串事件,连削带罚,差点连手中总理之权都要丢了,加之入宫的新人,家世背景都不差,还有夭华夫人这等妙人,按规矩,妃嫔侍寝后得封,可想而知,这又是一记多么重的耳光打在王贤妃脸上。 言诗在一旁见主子半晌说不出话来,压低声提醒道:“娘娘,该向太后娘娘请安了。” 王贤妃调顺呼吸,重新展『露』温婉端庄的笑颜,道:“听闻月恒长公主近日身子越发不好了,昨儿个本宫才同母后说起,要派太医去探望,想必不久便知好不好,谦贵嫔也好放心些。” 谦贵嫔跋扈的娇容上第一次显出惧『色』,见她深吸一口气,起身置礼,道:“贱妾谢过贤妃娘娘恩典。” “闲话这许久,母后也该等急了。” 珝月太后的眠月殿自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去请安的,唯有正五品以上的才有幸入殿叩拜,正五品以下如舒嫔、兰嫔她们只得跪于殿外行礼,南苑的更是只可在西苑门外。 听免后,珝月太后身旁的璎珞出来传话,“太后有旨,请吴美人上前侍座。” 跪在兰嫔之后的吴美人一惊,还不待反应,已有小宫娥上前小心将她扶起,璎珞一礼道:“太后说了,小主有孕,不可长时间风吹日晒,命老奴请小主入殿内休息。” 吴美人磕磕绊绊谢过,满头大汗地跟在璎珞身后进去,眠月殿内,王贤妃等已按位份就座,吴美人进来后,也不敢去看上首的人,只低着头跪下就拜。 珝月太后等她拜完,才伸手虚扶一把,道:“吴美人不必多礼,起罢,到哀家这来。” 吴美人伏在地上,身子一颤,完全不知如何反应,再听见一声“过来”才谢恩,从地上爬起来,躬身上前。 珝月太后直接拉过她坐到自己榻上,吓得吴美人完全不敢正坐,微微侧着身子,直着上半身,脚尖点地,准备随时站起来。 珝月太后亲热道:“傻孩子,怕什么,流苏。” 流苏呈上一支石榴包金丝珠钗,珝月太后亲自为她簪上,道:“你若能为哀家诞下孙儿,哀家便做主,连升你两级,封你做嫔,你的皇儿,贤妃一定能视若亲子,好生照看,即使生的帝姬,也还有秦婕妤,必不会亏待了你。” 吴美人大惊,一时忘了礼数直勾勾的瞪着珝月太后慈和的笑容看,宫里唯有正五品的贵嫔方能自己带孩子,从五品的嫔,这话的意思是,无论她日后生男生女,都是要抱给别人的命,否则,若她真生了麟儿,封个贵嫔又有什么。 第25章 四大世家出局,六望族里,顾家慕容家上一辈相过帝姬,这辈就不可能会出皇后,剩下温杨两家,前者没有嫡出的女儿,后者唯一一个是三房出的还堪堪十一岁,就陈太师夫人,连生了四个女儿。 细数历代皇后,虽不是没有庶出的,但绝没有一上来封后就挑了个庶女的道理。 陈家一直拖着长女婚事,未尝不是怀了这样的心思,眼看明年陈言琴都要十九了,才开始找人家,可是目前而言,陈家仍是后位的有力候选。 这大概也是云家的心思,或者说是大多世家大族的心思。 又叽叽喳喳聊了一会,就有云府的管事嬷嬷来传唤,前头诗会马上要散了,让各家准备好接主子,又单独留下白苏燕与静静,说木归宜随云瑶池去见云太老夫人了,怕还要一会。 等人走完了,静静终于忍不住,悄声问白苏燕,“燕燕姐,赵家二小姐为什么不能参选啊?” “嘘——”白苏燕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这话以后可不许再提!” 静静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点点头,过会又小声说话,“我看刚刚坐角落里的玉帘很是尴尬,两边好像都不是很待见她,她毕竟是雪莲宗姬家的,为何?” 白苏燕道:“你既知道她是雪莲宗姬家的,那你还问东问西的,吃点东西罢,估计还有些时候。”说完随手剥了个干果塞她嘴里,以此分散她注意力。 “哦。”静静嘴里嚼着也不再问了,尽管她有些单纯好奇,但是也知道什么事该掺和,什么事不该,什么事该知道,什么事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赵家二小姐是三房嫡出,那是曾被许配给九公子的人,虽然未成亲,九公子就被贬为庶人,逐出京城,但是也是被皇家定下的人,莫说别人没胆上前求娶,他们自家都不敢给女儿议亲,只得在府里修了座家庙,把女儿关进去带发修行。 另一边花园里,目送其她世家小姐统统离开,木归宜又向云瑶池盈盈一拜,“谢姐姐今日对夭华的照拂。” 云瑶池忙拦住,“客气什么,自家亲戚,再说太祖母也嘱咐过了,不必如此。” 看了眼旁边来来去去的下人,云瑶池道:“这里要收拾,说话也不方便,你急着回去吗?” 木归宜摇摇螓首,“我还想去拜会下外太祖母她们,不知可方便?” “也好,”云瑶池一面拉着她往一旁水阁走,一面让身边的大丫鬟去通禀,“你鲜少出门,有些事怕你也不清楚,今日我请的都是日后选秀会碰上的,中选也大多在这群人里了……” 在水阁里坐定,听云瑶池将各家情况大致过了一遍,木归宜才问:“今日观望下来,这雪莲宗姬看着处境十分奇怪,姐姐知道多少,可方便与我说一说?” 提到此人,云瑶池眼里流『露』出不屑,“你也知帝姬下嫁,不是名门世家就是当朝权贵,再不济也是三代人在朝中都是栋梁翘楚,绝不会挑张家这样的小门小户。” 听她这样一说,木归宜便往那些不可说的秘辛传闻上去想,云瑶池看她一点就透,继续道:“当年张家那个谁是护送几位太妃、长公主从旧都到京城的小队长,半途遇上劫匪冲散了队伍,月惋长公主失踪,回来时,肚子都大了!” 此事因涉及皇家颜面,被封锁得死死的,先皇震怒也无可奈何,只得匆匆把月惋长公主嫁了,张家因此有了个将军的头衔。 而张雪莲出生后,不肖父不肖母,又在京城里引起一阵风言风语,有人猜测,月惋长公主怕是失身于那些劫匪,而这位多灾多难的长公主也因为受不了那些传闻,郁郁而终,年纪不过双十。 事情到底如何,怕除了已死的月惋长公主,就只有那位张将军清楚了。 云瑶池道:“不提她了,我与你说说府上几位长辈的喜好。” 又是一番叮嘱,一名俏丽的丫鬟进来一福,“二小姐,太老夫人那来话,说让您带木大小姐过去见见。” “知道了,”云瑶池又回头对木归宜道:“这是我身边的珊瑚,你先前见过的。” 可能是听说了木归宜来了,也可能是因为想听云瑶池说说诗会上的事,云府里空闲的有头有脸的女主子能来的居然都来了。 云瑶池领着木归宜进去,对着首座行礼后道:“太祖母,您看,这是谁来了。” 云太老夫人是难得高寿有福之人,家里如今是四世同堂,看上去身子骨还是很硬朗,面『色』红润,十分和蔼可亲,看这情况,想着不久前出嫁的云大小姐,可能过不了多久连来孙都看得见。 云太老夫人乐呵呵地招木归宜近前来,“是玉思的孙女是吧,来,让我看看!” 木归宜小心看了看周围人的神『色』,才走上前见礼,声音温软,“夭华见过外太祖母。” 云太老夫人拉过木归宜仔细看了看,又抬手『摸』了『摸』她发上的绿雪含芳簪,眼中几分怀念,“我统共就瑾月太后和玉思两个女儿,瑾月太后去的早,玉思也鲜少回来了,连样子都有些忘了,看到你,我好像又能记起来一些。” 坐在云太老夫人左下首的中年『妇』人,温婉大气中透着股精明,笑容可掬道:“大约夭华是长得像三姑母了,老祖宗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家女儿回来了一样。” 云太老夫人又仔细看了看,摇头道:“不像,但我见过,好像……瑾月太后?” 坐在右手边的『妇』人,一双媚眼,眼下一颗泪痣,也出声打趣道:“那就是像老祖宗了,老祖宗天天照镜子,看自己能不像吗?”看云瑶池进来后就直接立她旁边,想必就是云二『奶』『奶』,苏氏了。 云太老夫人转头疑『惑』地问旁边的人,“像我吗?”屋里的其他人,自然凑趣的都说像,说得老人家这才开颜,“那就是像我了,哈哈!” 木归宜垂下脸来,好像被打趣得不好意思了,云太老夫人这把年纪,就爱看小女儿家这副腼腆的模样,心中更是喜欢,语气也越发慈和,“第一次来,玩的可开心?” 木归宜不出声,只轻轻颔首,云太老夫人又问:“你外祖母的身子可好?” 木归宜这才抬起头来,眼中带愁,“自从外祖父去了,外祖母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调理了这么些年,也总不见好全。” 云太老夫人叹息一声,“玉思和林家那小子感情好,可就是太好了,现下倒变得不好了。” “对了,还没见过你这些表舅母吧,”云太老夫人指着最先开口的道,“这是你大表舅母。” 木归宜立起,双手交叉在腰间揖礼,“见过大表舅母。” 云大『奶』『奶』,蓝氏出生杭城,家里是当地有名儒商,她父亲那一辈,她父亲是扬州太守,叔叔是皇商,专供御用丝绸绣品。 蓝氏周身气质婉约,看着真像寻常书香门第出身,她『露』齿一笑,“这通身气派,说是一直长在咱们云家也是有人信的,”说着一抬手让身后捧着见面礼的丫鬟上前一步,“这杭绸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得了宫中贵人的眼,你带回去裁几套衣裳,就算不做衣裳,剪着玩也是可以的。” 云太老夫人听的很是开心,“就你会说话,夭华,既如此,给你你就拿着,就像她说的,带回去剪着玩,来,这是你二表舅母。” 苏氏生了一双桃花眼,看你时,总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年轻时不难看出是个艳丽的美人,云瑶池除了一双眼,生得都像她。 苏氏从手腕上退下一个虾须镯套在木归宜手上,拉着她道:“这府里与瑶池同岁的也没有,自她大姐姐嫁出去后,更没个说话的,你要得空,记得常来,这玩意我一把年纪了,也没你们年轻人戴着好看。” 长者赐,不可辞,木归宜在心里暗暗算着早上让带的礼品好像轻了些。 之后又见了云家另外两房,虽门第不如蓝氏苏氏,但也都是书香门第,三房周氏,四房闵氏,得了一些简单的见面礼,一圈下来,居然没有一个是来自四世家六望族的,木归宜心中赞叹云家当家的聪慧。 拜了一圈后,木归宜又坐回到云老太夫人身旁,老祖宗拉着木归宜道:“你大舅婆今天奉诏入宫去见珝月太后了,不过以后你多来,总能见着的。” 话一转,云太老夫人问:“今就你一个人吗?没带丫鬟过来吗?” 木归宜道:“今天本就打算来拜见长辈,顺路有幸就参与了瑶池姐姐的诗会,准备了一些小东西,让两个丫鬟看着。” “看这孩子实在有心,”蓝氏感叹道,“是个懂事的,不过就回一趟你外太祖母家,下次来就不用了,太客气了。” 木归宜羞涩道:“正是因为来见外太祖母才更要重视,平日也难得见,也不知道外太祖母喜不喜欢,就带得杂七杂八的。” 云太老夫人听了很是开怀,“来来来,去让人把东西搬进来,好不好是次要,这份心意才是最实在的。” 不过一会,白苏燕与静静就捧着礼物跟在云家嬷嬷身后来了,就看到这一室其乐融融的。 进去时,木归宜依偎在云太老夫人身旁,笑容可爱,像是亲玄孙女似的,看到她们来,对云太老夫人道:“外太祖母,这是平日侍候我的两个大丫鬟,燕燕、静静。” 第26章 云太老夫人眯着眼仔细看了看俩丫鬟,然后指着白苏燕道:“我好像在瑾月太后那见过你。” 白苏燕一惊,她小时候随母亲拜会过瑾月太后,在那与云太老夫人有过一面之缘。 木归宜笑道:“外太祖母记『性』真好,这是夏实夏嬷嬷的小女儿。” “哦,夏丫头家的,”云太老夫人指着白苏燕道,“我说呢,看着眼熟,这夏丫头和冬丫头跟着你外祖母嫁过去时,才十五六岁,这转眼小女儿都这么大了,来,过来,过来!” 白苏燕微抬首看了眼木归宜,见她点头,才碰着礼品小心上前见礼,“奴婢燕燕,见过太老夫人。” 木归宜亲手打开一狭长礼盒,取出一柄折扇,上好的紫檀扇,香气并不馥郁,反而是树木最原始的清新气味,最奇特的是并拢时,看着约莫是个福字,展开是幅仙鹤图。 云太老夫人年纪大了,闻不得太重的香味,也看厌了各『色』金银珠玉,这把别具匠心的檀扇正得她喜欢,拿在手里打开又合上,打开又合上,还让人拿着给在场的夫人小姐赏了一遍。 这一圈下来,其她人也期待起自己的礼物来了,到蓝氏,木归宜拿起一匣子打开,恭敬递给她看,却是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 “这……这不就是路边的大理石吗?”在一旁的周氏下意识脱口而出。 蓝氏拿在手里掂了掂,沿着纹路细细摩挲,兀地站起来到窗边对着光仔细端详石头的颜『色』、缝隙,脸上也『露』出惊喜之『色』,对着石头可以说是爱不释手。 苏氏奇道:“这是什么东西,看把大嫂乐的。” 蓝氏小心捧着石头回来道:“这可不是什么大理石,是原石,换而言之,要拿去专门的珠宝行切开,才能看见里面的翡翠玉石。” 蓝氏出身矛盾,家里世代从商,可从小就在书香里长大,有文人的雅致又有商人的精明,原石这类雅俗共存的礼物正是她中意的。 周氏在一旁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常言玉石,玉石的。” 苏氏抚着纤纤长指上的翡翠戒指笑道:“竟不知这玩意原来是这丑模样,不过怎么看得出这里头的玉是好是坏的?” 蓝氏将原石小心翼翼放回匣子里,嘱咐下人千万收好,才答道:“这玩意呀,我也只听我叔父说起过,记得他提过一句口诀,不怕大裂怕小绺,宁赌『色』不赌绺。” 一直文静不说话的闵氏也打趣道:“只怕是大嫂手痒了,又想玩牌了。” 蓝氏飞了她一眼,嗔道:“我看是你自己技痒了,怎么,想赢回上次你输给我的十几两银子啊?” 听她们互相贫嘴一轮,苏氏转头问道:“夭华,你给二表舅母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若是不好,二表舅母可要拿回我的镯子啊!” “啧啧啧,看你越大越爱和小辈计较了,”云太老夫人乐呵呵的,“夭华别怕,老祖宗在呢!” 木归宜垂下眼,脸上似乎『露』出几分羞赧,“礼品简薄,怕是入不了二表舅母的眼。” 苏氏道:“你还没给我看呢,怎么就知道我不喜欢了?” 木归宜招来静静,却是一个小小的菱形的三彩釉盒,解开扣子,里头的脂膏乍看是红『色』,仔细看又偏橘红,苏氏觉得新奇,当下取了一些抹在手背上,在稍亮处是有些活泼的橘红,稍暗处则是端庄的朱红。 “这颜『色』真是奇了!”苏氏是个喜好装扮的精致女人,收集各『色』胭脂唇叶亦是她的癖好,市面上有的正红、朱红、紫红、粉红、桃红甚至暗红她妆奁台上都有,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还如此奇妙。 木归宜含蓄道:“二表舅母喜欢就好,这是夭华亲手调制的,比不得出自专人之手的。” “是夭华亲手做的,这心灵手巧的,”比起金银珠宝,这小小的一盒脂膏更得苏氏喜欢,当即从头上拔下一支镂花蝴蝶钗塞在木归宜手里,“光这亲手的心意,二表舅母就很开心了,比什么俗物都好得太多了!” 蓝氏与周氏相视一笑,“那我们都是俗人了。” 木归宜接下来又给周氏奉上一对蓝田暖玉镶红宝石手环,而闵氏则是一副翡翠镂金镯子。 “对了,这有个香囊,是我缝来送给瑶池姐姐的。”木归宜自袖袋中取出一湖蓝绣囊,以白线夹银丝绣银桂,又用浅红夹金线绣一丛金桂。 云瑶池一脸惊喜的双手接过,放至鼻尖嗅了嗅,却是芍『药』的味道,有些奇怪地望向木归宜,而她已经回到云太老夫人身边说起话来。 一屋子人又开开心心的聊起来,不知不觉就傍晚了,云老夫人也回来了,木归宜理所当然的拜会,又献上一份礼,也得到一份丰厚的回礼,一套金镶玉的头面。 本该就这样走了,云太老夫人又留她一块用晚膳,于是就隔着屏风见了云老太爷,几位表舅、表兄弟等,之后若非木归宜坚持,云太老夫人还想让她住一晚。 趁云瑶池出来相送,木归宜这才拿出一个绿缎绣水仙的香囊,请她转交给云四小姐,但做工用料都比云瑶池那个次了一些。 云瑶池接过拿在手里,脸上不动声『色』,不知喜怒,木归宜解释道:“虽然云四小姐身份尴尬,但是我作为客人第一次来拜会,总不好忘了她那份,不然就是我礼数不周了。” 云瑶池将香囊塞进袖口暗袋,笑着摇了摇头,“我懂得,你也不必太紧张,云四不过一介庶女,日后嫁人也好,品阶也好,都不如我,我又何必与她计较。” 木归宜也笑了,两人又说起下次见面,又一会马车也赶到门口,两人这才话别,看着她踩着绣墩上车,云瑶池才进去命人关了府门。 此时天『色』也渐渐暗下来,路上除了几个想最后赚点小钱的小摊摆着,其余都早早收摊回家了,街上显得冷冷清清的。 驶过一糕点摊时,木归宜突然出声,“等等。” 赶车的下意识勒停,问道:“小姐,怎么了?” 木归宜一手撩起车帘,另一手还执着团扇半掩面,『露』出一双美图向外望了望,“果然是卖蒸糕的,燕燕,你去给我买一些。” 白苏燕还没反应,静静先道:“小姐,这路边的不干净。” 木归宜放下帘子,摇了摇团扇,“没事,俗话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白苏燕拿了钱,滑下马车小跑到摊子前,老板见生意上门,憨笑着问道:“姑娘,要点什么,有枣泥糕、红糖糕,只要您说,都有!” 白苏燕道:“云片糕呢?” “好嘞——”老板拉长一声,“白糖糕、红糖糕、枣泥糕各来一份——”手下麻利的用油纸包包好蒸糕,递给她。 一递一接之间,便将夹着消息的纸条传了出去,拿着蒸糕回到车上,白苏燕看着木归宜拿过一块白糖糕咬了一口就放到一边,不再碰,反而静静闻着那香味,口齿生津,喉咙频频动着。 说真的,白苏燕有点害怕这样的顺利了,这样的顺利里,木归宜总是在有意无意间顺手推舟,好像她什么都知道一般。 这个木归宜还是她以往所认识的木归宜吗? 回到府里,出乎意料的木家骅居然一直坐在前厅等着,木归宜却好像没看见似的,径自往后院去。 “站住!”木家骅一拍桌案,震得桌上的杯子都跳起来,“这就是你的礼教,平日先生就是这样教导你规矩的?” 木归宜冷哼一声,回身间扑面而来的气势宛若高峰雪顶,冷冽清圣也高不可攀,在这个还不到及笄之年的少女身上看到,实在让人心惊。 “我是无所谓,就不知父亲你受不受得我夭华这一拜!” “你!” 木归宜俏脸含霜,“夭华知你在想什么,我在此只一言,母亲与外祖母任何一个出了一点事,我都能让你十多年的心血付诸流水!” 木家骅瞪着眼,“你敢!” “木家骅,”木归宜缓步踱到他面前,声音轻柔,“你看我敢不敢?”她这话实在大逆不道,可她说得理所当然。 “明日我将接过这管家大权,不是要你同意,只是跟你说一声!”说完,木归宜甩袖而去。 静静被突如其来的争执吓得还在愣神,白苏燕拉着她赶紧跟上木归宜,她总觉得木归宜话里有话,怕是她无意间知道了什么,关于她自己的! 木归宜并没有会自己小院,而是先往林老太君的南山院,木府后院如同之前的一般,死气沉沉的,除了几个主子的院子门口挂了灯笼,路上连一个扫地的仆『妇』都没遇见。 而今日似乎注定要发生些事,老远的就听见南山院闹哄哄的,围了好多人,木归宜看得直皱眉,怒道:“『乱』什么?当这府里的主子全死光了不成?” 原被『乱』糟糟的院子一静,围着的下人慌忙分开一条路给木归宜,偶尔几个红着眼的丫鬟发出几声啜泣。 木归宜怕是林老太君出了事,顾不得仪态,直接拎起裙摆小跑进正房里,跟在后面的白苏燕也心感不妙,跟在她身后可惜到门口就被老太君身旁的两个大丫鬟拦了下来。 静静今天出去一趟本来还挺开心的,可回来后接二连三的事把她吓得够呛,此时看这眼前的架势,终于绷不住,环着白苏燕的胳膊小声哭了出来。 白苏燕侧身揽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看着『乱』糟糟的南山院,眉头逐渐拢起,她到不觉得林老太君有『性』命之忧,只怕是背后的那个人,为了更好地控制木府,干脆让林老太君“病了”,无力『插』手府内事务。 一炷香后,木归宜板着脸出来,身后跟着岳嬷嬷,她站在阶上,居高临下地扫了一圈院内的人,“箫音呢?” 第27章 躲在人群后的箫音忙往前几步,一礼,“见过大小姐。”声音如初次听到的那样宛曼,像丝丝细线缠绕,弄得心头痒痒,令人欲罢不能。 木归宜眯了眯眼,“岳嬷嬷,打,不用打死,打断四肢,划烂她的脸,弄成残废,给她一袋银子,扔街上去,算我们木府也不亏待你了。” 岳嬷嬷乍听这命令吓得一颤,箫音更是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台阶上的少女,那看过来的视线,无悲无喜,宛若在云端的神祗俯视着在地上碌碌的蝼蚁。 “哦,对了,”木归宜转头看向岳嬷嬷,“之前那个参糕拿来,当是赏给她的最后一餐了。” 岳嬷嬷稳了稳心神,“回小姐,那盘点心,没了,可能刚刚混『乱』……也可能被人端走了。” “端走了呀,”木归宜笑不达眼,“正好我那还有束新鲜的夹竹桃,效果绝对比那参糕好,燕燕!” 明明不是叫她的名字,静静还是下意识一抖,更加抓紧白苏燕的手,白苏燕拉着她对木归宜一福,就带着她赶紧回院子去拿那枝本该被处理掉的夹竹桃。 那天昭昭拿来的夹竹桃,最后并没有丢掉,木归宜走前突然吩咐一句,把夹竹桃『插』瓶里了。 走出了南山院一段距离,到空无一人的游廊,静静终于哭出声来,“小姐,小姐好可怕!” 白苏燕走在前头,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回到木归宜住的灼华院,先将静静带回她们的房间安顿下来,离开前不忘叮嘱道:“别『乱』跑,今天你就不用去小姐那伺候了,有我呢,你早点休息罢。” 匆匆去木归宜房里拿了夹竹桃,不想到了楼下,静静眼泪汪汪的等在那,“燕燕姐,我一个人怕。” 白苏燕默然,叹了口气拉住她又跨过大半个木府,到南山院时,已经站满了人,前头隐隐传来棍棒打在肉上的声音,还是那种捣烂的肉酱的感觉,费点力才拨开人群,中间还被冬景一把拉住,掉了几朵花,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才到了前头。 中心空出一个圈,箫音被扒干净了衣服摁倒在板凳上,原本应该是白皙细腻的背脊『臀』部已是皮开肉绽,清亮的嗓子也因为嚎久了变得嘶哑难听。 杖刑并没有因为她们的到来而喊停,棍棒每次起来都带起一蓬血雾,静静被眼前的画面吓得更加往白苏燕身后缩。 上头立着三个人,当中木归宜气势冷冽,锐不可当,两旁的人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木夫人缩在岳嬷嬷后头,满眼震惊,大约是从未见过自己女儿这样声『色』茬厉,还有些惶惶然。 还有一个是闻风赶来的木家骅,刚要说话就被木归宜一个眼神压住,白苏燕握了握静静的手,才松开,把她交给冬景,自己拿着花枝上前,“小姐,花拿来了。” 木归宜这才抬手示停,提裙步下台阶,走至箫音旁边,似是观赏一样稀罕物的绕着她走了一圈,开口却是风马牛不及的来一句,“你的嗓子是我听过的最好的,若一朝入宫,也定是出挑的,让人念念不忘的。” 白苏燕拿着花,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那两个执刑的是年轻力壮的小伙,现下身上衣裳都被汗水浸透了,脸上一直往下淌的不知是冷汗还只是汗水,看情况这箫音就算养好了,也是个半残了。 木归宜挑起箫音一缕青丝在指尖绕这玩,“你生的也是让人念念不忘的,可惜,你就一样没生好,心生得太大了。” “心大了,心眼也多了,”木归宜缓缓在她身旁蹲下,与箫音平视,轻声细语的甚至是带点蛊『惑』的劝说,“心眼多想的也多,所以就容易被人骗,你看你现在这样,多让人心疼,早先你要是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就好比这夹竹桃,你是可以不放的,或者少一些,都不会让你落到今天的田地,你怎么不知道做人留一线呢?” 木归宜站起身拍了拍手,“给我喂!” 一声令下,两个男仆,一个掰开箫音的嘴,一个抢过白苏燕手里的夹竹桃,折下几朵就往她嘴里塞,可怜她出气多进气少,翻着白眼要晕不晕的。 木归宜站在一旁,看着箫音的眼里充满了怜惜,仿佛之前冷酷下令的不是她,“你看,如果你心小一些,心眼不那么多,给自己留条后路,没准今年年前或者明年,你就会有一个疼你爱你的丈夫,回家里关起门来,你就是当家主母,你生的是这样的好,公婆也一定是疼宠喜爱的,再过几年,你会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围着你喊娘亲。” 木归宜抬起螓首冷冷环视院子里密密麻麻的人群,“这话不是单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你们听得,我不像你们夫人『性』子好,一点小事就不计较了,我心眼小,眼里容不得沙子,别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傻傻的,别拿自己的命给别人去铺路,不值得,仔细看着箫音的下场,这样的代价你们承受不承受得起,心里没点数吗?” 一枝夹竹桃塞下去,两个小伙一松手,箫音就口吐白沫翻下板凳,浑身颤抖抽搐,白苏燕看着那光溜溜的枝干,背后蓦地一寒,却还是轻声问道:“小姐,箫音怎么办?” 木归宜不再看地上的人,“还有口气,那就拖下去随便卖哪家青楼楚馆里,要是半路死了,『乱』葬岗里多的是无名死人。” 到此今夜才算彻底完结,不知是谁先哭出声,稀稀疏疏的,此起彼伏的,木归宜挥挥手,让他们都散了。 白苏燕跟着木归宜回到木氏夫『妇』跟前,静静也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敢走,伏在冬景怀里哭得直打嗝。 “今夜,父亲也辛苦了,明日还要早朝,还是早些歇息去罢。” 木家骅像是被吓了一跳,竟下意识退了几步,回过神来又觉得面子挂不住,底气不足的哼哼,甩袖而去,步下生风,怎们看怎么像逃。 木夫人也是瘫软着,被挽澜搀着,而随着木归宜走近,主仆二人都不自觉的瑟瑟发抖,对着母亲,木归宜缓下脸『色』,“母亲也累了,岳嬷嬷你去安排下,让母亲就近在侧厢睡下。”岳嬷嬷应了一声,扶着回不过神的木夫人往侧厢去。 待人三三两两散了,木归宜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神经紧绷了半晚,一动就觉得足下无力,步履不稳,整个人空落落的。 “小姐!”直到被人一先一后,一左一右架住,木归宜才晓得自己刚刚居然那么没用,差点歪到地上。 静静先前被木归宜吓到,现在看她丢了魂的模样又赶紧上去扶,托着少女纤细的手臂,心中又升起同情,她也不过十三四岁,今夜也是第一次看这等画面,还不能『露』出一点动摇,硬撑了半宿。 木归宜缓过一些来,又挣开两人的手,挺直腰背,调整仪容才走进林老太君房里,干巴巴的道:“外祖母,孙女可惊扰到你了?” 林老太君现瘫在床上,话也说不出来,只一双看着木归宜的眼依旧温和,充满怜爱,在这样的眼神里,木归宜反而一步都不敢上前,哽塞着声音道了晚安,又吩咐下人好生伺候才回到自己的院落。 已经是子夜,灼华院的小楼里还点着灯,梳妆台前,拆了发髻,卸了妆面,映着摇晃的烛光,木归宜苍白的容颜上才浮上两团橘红。 静静一面梳理着青丝,一面小声问道:“小姐,要不今晚奴婢和燕燕姐在这守夜,陪着您吧?” “不用,”木归宜拢了拢外衣,“你们今天也累了,下去罢,早点歇息。” 白苏燕默默理好桌上的妆品饰物,一礼就退下了,而静静不放心地偷看木归宜,她总觉得小姐好似很冷,冷到心里,冷到骨子里。 被白苏燕拉着走时,静静不知道是不是隔着屏风看错了,那头少女纤细的身形渐渐矮下去,模糊间似乎看到她眼角落下了泪来。 在此之后,木归宜一夜之间雷厉风行的夺得木府管家大权,手腕果决,完全不像一个一直养在深闺中不知世事的娇小姐。 她接手后,或打或卖的处置了几房不听话的下人,在查检历年账本时,又抓了两个管事错处,将人打发出去,提拔了旧人,又配了几对丫鬟小厮,其中就有那个琴声配给了那天动手的小伙之一。 这一套动作让人恐惧也让人惊叹,木府一切也逐渐走上正轨,木归宜才缓下动作来,与此同时,木家骅与木归宜之间犹如楚河汉界,相敬如冰,不像父女,更像仇人。 木家骅不是没想过请木夫人,以此制衡木归宜,可是木夫人命人闭了宗祠,连面也没去『露』过,只对着供奉的祖宗牌位,气息稍『乱』,拨动念珠的速度更快了些,却很快平静下来,终究是狠下了心。 一月间,木府天翻地覆,而府内事务也全压在木归宜肩上,原就单薄的身子更加瘦削,这种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疼,可在百忙间她还是喜欢午睡,每日里忙得忘了吃饭喝水,就是不会忘了睡觉的时辰。 在离瑾月太后的忌日,还有半个月时,云瑶池下了拜帖上门拜访,木归宜亲自出去接待,彼此互相见了礼。 云瑶池看着越发清减的木归宜,拉着她的手关心道:“上次在琴姐姐婚宴上见你才不过半月,你就又瘦了许多,再怎么辛苦,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怎么老祖宗拨给你的两个管事姑姑不好使吗?” 木归宜含笑摇首,“哪里的话,若没有两个姑姑帮忙,我哪能这么快把历年旧账算完。” 在林老太君出事后不久,云府就派人上前慰问,还托了熟识的太医,现在林老太君已经能坐起来,也能发出些声音了。 木归宜刚处理了一上午的事务,脸上是掩不住的疲倦,却还是『露』出笑容,“姐姐来了,先去见见外祖母吧,自从上次你来了,外祖母就天天盼你来,都比我这个亲外孙女更亲了。” 云瑶池也在那后,常会过来帮着指点一下,木归宜到底是新手,刚开始不免手生,可在云府两个姑姑指点下,上手的速度让人惊叹,一来二去,两人就熟起来了,可以说云瑶池是木归宜在世家小姐中结交到的第一位朋友。 “你就胡说罢。”云瑶池一路与木归宜说说笑笑进了南山院。 第28章 林老太君看到云瑶池很是开心,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拉着她的手,张嘴发出几声嘶哑的气音,“蛇……咧……”云瑶池听得一脸『迷』糊。 岳嬷嬷在一边解释,“老太君是问表小姐是什么时候来的?” 云瑶池恍然道:“刚来没一会,三祖姑母身子好些了吗?” “猴,猴。” 又简单几个问候,云瑶池才进入正题,“三祖姑母,半个月后就是瑾月太后忌日,这些年了,早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小的来作何表示,可老祖宗的意思是带几个小辈入宫拜祭一下。” 瑾月太后去了那么多年,一干冥诞忌日按礼也早与云家无关,带几个小辈去也是借口,估『摸』也是为了能提前与宫中贵人见个面,若能说上几句话,留个好印象也不错,顺带也是打听下当今心意。 林老太君也明白其中弯弯绕绕,往年四大世家势必有女儿入宫奉上,林、吴两家尽管没落,但是名声还在。 云家虽然上一辈已出过皇后,这一辈是没这个心思的,但是送女儿参选也是按照惯例,中选了是幸,撂牌子更是大幸。 云家家大业大,就怕人惦记,故而全族男儿不管入仕不入仕,都被长辈耳提面命,埋头做事,低调低调再低调,就连女儿家也是,否则凭云瑶池的才貌,京城可能会有四大才女齐名。 林家上一辈子嗣单薄,仅林萍实一个,加之她年纪实在太小,泽皇就免了她选秀,自行聘嫁,眼下唯木归宜一滴血脉,模样才情都是一等一,入选可能极大,自己娘家愿意相帮提携,林老太君很是开心。 林老太君又磕磕绊绊的嘱咐了一些,很快就『露』出疲态,毕竟年纪也大了,之前撑着口气与女儿女婿对着干十多年了,一朝倒下就是伤了根基,如泰山崩塌,需得时间细心调理。 看林老太君累了,云瑶池便请辞了,帮着木归宜服侍老人睡下,两人才相携回到灼华院。 在窗边落座,云瑶池看了眼院子道:“你这院里也不种些别的时令花草,这秋冬本就冷清,再这么对着满园枯枝,更没一点生气。” 木归宜亲手为云瑶池斟茶,闻言笑笑,“好花不常有,好景不常在,正是体味过秋冬的寂冷,才知道春日的明媚是有多难得可贵。” 云瑶池抿了一口茶,“诶,我就随便一说,你倒是大段的道理,不过,也在理,花无百日红,以后入了宫,更不知能有几时好。” 木归宜斟茶的手势一顿,“听姐姐的意思,你的事已经确定了?” 云瑶池笑容苦涩,“我家里人脉广,这选秀里的门口就是这样,有些人的名单是一早就敲定的,中间若不出错,便是十拿九稳的娘娘小主了,剩下的那些就看到时候那一位会不会一时兴起了。” 木归宜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窍在其中,所以惊讶,几个月相处下来,也是很喜欢这位温婉又不失坚毅的女子,想到她日后,眼中不免透出怜惜。 云瑶池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反而笑出声来,“你这是为何,当今又不是七老八十快入土的老头,年轻俊秀又温文尔雅,况且我的家世也是在那摆着,就是王贤妃也至多拿位份压我,你不必为我担心。” 听出她话里别有洞天,木归宜出口就带了三分试探,“姐姐家里莫不是连位份都打探清楚了?” 云瑶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率先命自己身边的丫鬟退下,木归宜便也让白苏燕与静静一块下去。 说起来,选秀里头的门道白苏燕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说来,只怕她的名字也早在那张特定名单上了,之前心里的不甘现在想来很是可笑。 等丫鬟都退下去了,云瑶池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木归宜,展开后一看,正是那张特定名单,当日见过的大家闺秀加上木归宜她自己都在其中,共七人。 看着最底下的两个名字,木归宜峨眉颦蹙,云瑶池叹息道:“这名单也是我昨日才拿到的,看到时比你还难以置信,万万没想到是如此安排,当今的心思也是难测。” 木归宜磨砂着自己的名字,有些委屈,“我又有些什么,值得他惦记,更何况他也没见过我。” 云瑶池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笼统的安慰道:“以妹妹的容貌才情,自当不会屈就寻常人家,再来谁见了妹妹不会倾心呢?” 木归宜垂眸不语,将看完的名单扔进炭盆里烧了,“不知,老祖宗这次是怎么安排的,姐姐可知道?” 云瑶池道:“我随长辈们入宫次数不多,也仅是大致门清宫中几位的心思脾气,老祖宗今日叫我来,也是与你说说,再带你入宫拜会了,也好心里有底,熟悉了日后才不会太过艰难。” 木归宜微笑道:“老祖宗有心了,夭华明白。” 到底还是远了些,不如近的亲,云太老夫人看着糊涂,心里可一点也不糊涂,那场诗会一半是看各府邸参选是哪些人,另一半也是一番筛选,让云瑶池看清楚哪些人值得深交,而哪些人在日后云瑶池“用”得上。 现下,她木归宜正是“用”得上的那个,也对,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哪有无缘无故的好呢? 半月时间不过眨眼间,便是瑾月太后忌日,木归宜今日因入宫,难得让静静帮她梳了个发髻,也用上了云老夫人给的那套银镶玉头面,穿了身素底暗纹的衣裳,外面套了件水红罩衫。 对瑾月太后是礼敬尊重,对云府既是一种表态,也是一种生疏。 静静是头一遭入宫,从早上起来到快出门了,已经紧张的跑了五趟茅厕,最后木归宜无奈道:“算了,你留在府里罢,我怕你到宫里要更衣都找不到地。” 静静闻言不悲反喜,脱口道:“太好了!”话一出口就被旁边被林老太君派来安排木归宜出行的岳嬷嬷拧了一把,她也知自己说错话了,捂着嘴很是不安。 木归宜并不在意,摆手道:“成了不为难你了,我房里的事今天就交你了。”静静垂头应了,尽管有所收敛了,但是还是能感受到她很愉悦放松。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白苏燕看了看房里的沙漏提醒道,也有人来禀云府的马车已经到了。 木归宜带着白苏燕上了云瑶池的马车,一同往那威严的皇城而去,路上云瑶池时不时同木归宜说话,让她不要紧张。 木归宜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倒是白苏燕心里是真的紧张,她怕万一撞上哪个,被那些有着七巧玲珑心的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紧张着也忘了时辰,感觉很快就到了皇城下,从角门入,白苏燕扶着木归宜踩着绣蹾下了马车。 木归宜甫一落地,便直接走到云太老夫人马车边,与云瑶池一人一边搀着云太老夫人下车。 云太老夫人笑得很开心,拉着两名少女的玉手直感叹,“真是我的好重孙女!” 云瑶池打趣木归宜道:“看看,你还说三祖姑母偏疼我,才几个月,老祖宗都在心里把你放在和我一样的位置上,都是重孙女。”木归宜但笑不语。 瑾月太后去的早,她的忌日与之相关的也只有珝月太后和几个活着的太妃了,也几乎都是礼节上的在这天裹素服,脂粉不施,不沾荤腥。 当云太老夫人带着她的两个“重孙女”到时,珝月太后正在佛堂里闭目诵经,她身后跪着烧手抄经的居然是挺着八个月肚子的王贤妃。 云太老夫人显然也是受到了惊吓,好一会在流苏姑姑提醒下,领着两名姑娘先后拜见珝月太后与王贤妃。 珝月太后没有出声,只抬了抬手示免,王贤妃冲她们温婉一笑,将手上的手抄经全烧完了,才在身后大宫女言诗帮助下费力地站起来。 王贤妃轻声道:“母后不喜有人在这时打扰,云太老夫人与两位小姐不如随本宫去前厅稍事休息。” 云太老夫人摇了摇头,“老身这次来就为了祭奠瑾月太后,不如让老身的两位重孙女陪娘娘罢,这是瑶池,这是归宜。” 听老人的介绍,王贤妃笑容不变,目光却更多放在低首敛眉的木归宜身上,“这就是木太傅的爱女啊,久闻大名,果真不凡。”木归宜只深深揖礼作谢。 云木两人拜别珝月太后与云太老夫人,就随着王贤妃转入前厅,大约她们来前已经跪了许久,她走路的步子走得比平日慢了许多,需要两名宫女搀着,一在榻上坐下,就有小宫女上来捶腿,奉上安胎『药』。 慢慢饮尽『药』,王贤妃试了试唇角,“看,还有两个月,母后和君上就当我是个玻璃人似的,才跪了一会就让人有捶腿,又让人奉『药』。” 云瑶池道:“这是君上与太后疼爱娘娘,娘娘真是好福气!” 王贤妃掩唇笑道:“什么福气啊,还不是仗着君上他们疼爱,本宫才敢这么矫情。” 云瑶池不再接话,只作一笑就垂下眼帘,瞟了眼身旁的人,木归宜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垂眸看着面前茶盏,好似能看出一朵花来。 王贤妃自然也注意到她,“夭华似是不乐意与本宫说话。” 云瑶池忙道:“夭华内向,平日连熟识的人办诗会,夹了一两个没见过面的小丫鬟,她都不敢来了,更何况娘娘风姿绰约,宛若九重天上来的,叫人不敢正视。” 第29章 “是如此吗?”王贤妃嘴上是在回云瑶池,目光却还落在木归宜身上。 云瑶池在案下拉了拉木归宜的袖子,木归宜才抬起螓首来,『露』出峨眉妙目,花瓣似的唇一开一阖,说出的话却有些刺人,她反问:“娘娘想听什么?” 王贤妃一时错愕,“你说什么?” 木归宜微微侧首,很是天真无邪,“娘娘想听什么,夭华就说什么,只是夭华想说的,娘娘一定不想听,故而干脆不说,免得娘娘更难受。” 王贤妃被这一句顶的,脸『色』一时间十分难看,心中本就郁结,这下越发郁闷,她木归宜算什么东西,一个破落户的女儿,现在就不把她放眼里,日后入宫了还了解! 正要发作,外头小太监高声唱道:“妍妃娘娘,到——” 白苏燕还在为木归宜紧张,突然这一声,心头情绪还没散,又添新忧。 “妍妃”像模像样的扶着冬至的手徐徐走进来,对着王贤妃一礼,“臣妾见过贤妃娘娘。” 王贤妃还有气,就没让她马上起来,悠闲的拉起了家常,“许久不见妹妹了,今儿你怎么突然来了?” “妍妃”恭谨道:“回娘娘的话,之前太后命臣妾的事做完了,就来回禀,顺路来寻一寻贤妃娘娘是否在。” 王贤妃一挑眉,奇道:“找我有何事?” “妍妃”一字一字缓慢的交代,“是君上,下朝了,在幽篁殿见不到娘娘,都寻到臣妾这来了。” 王贤妃一听此言,很是开怀,俏脸飞霞,又觉得这样在外人面前有些失礼,下意识理了理鬓发,看了看云木二人,清了清嗓子,一挥手,“你起来罢,这两位是云翰林之女,瑶池,木太傅之女,归宜。” 云木二人向“妍妃”行礼,“臣女见过妍妃娘娘。” 白苏燕跟着行礼,垂眸时与“妍妃”身后的冬至眼神一瞬交汇,看她隐晦的皱了皱眉,搭在腰间的手,小指冲王贤妃翘了翘。 白苏燕瞄了眼脸『色』看似红润的王贤妃,心中有数,厌胜之事对她影响不小,偏偏王贤妃又喜欢端着,大着肚子也要出头,不肯关起门来静心调养,现在只怕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了。 王贤妃是真的迫不及待要回去了,一边在言诗搀扶下起身,一边道:“既然君上那离不得本宫,妍妃妹妹你又正好来了,你就能者多劳,招待两位小姐罢。”说完不等“妍妃”应承,就踩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恭送娘娘。”剩下的人只来得及对着背影遥遥一拜,起身时,云瑶池弯着膝盖温言道:“启禀娘娘,太后与臣女的太祖母还在里头诵经,怕是还要一会。” “妍妃”一笑道:“既如此,本宫就先在这里坐一会,你们不会嫌本宫叨扰吧?”说着在上座左首坐下,立刻有宫女上前奉茶。 云瑶池连声不敢,木归宜在她旁边弯着膝盖,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妍妃”也不在意,笑盈盈道:“别这样拘谨,都坐下吧。” 重新坐下,云瑶池稍稍松了口气,偷眼看去,这名动一时的大倾女将,似乎真的是久病缠身,连带整个人都软和许多,气『色』看起来不坏不好,干坐着也是奇怪,便小心翼翼问道:“娘娘面有倦容,可是累了?”这话来的莫名,有些没话找话之嫌。 “妍妃”举着茶盏正要喝,闻言一愣,啜饮一口茶水后放下,拭了拭唇角才说话,“没什么,我一向如此的。” 大约也感觉“妍妃”不想和她们多说话,云瑶池就识趣的不再试着搭话,心中则对她估量,这“妍妃”不是很好相处,要保持距离。 木归宜则是自“妍妃”来后,更是没开口的打算,只管低头盯着茶盏上的花纹发呆。 “妍妃”即夏至却不像表面上的淡定,急得直冒冷汗,她哪有什么太后交待的宫务,只是听说木归宜来了,就想着主子可能也回来,就想看看主子过得如何,禀于洛霜玒,经得同意就来了。 也没想到王贤妃会在,脑子没转弯,就胡诌一句将王贤妃骗走了,等到被冬至暗暗掐了下手心才反应过来说了什么,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想到她还没单独面见过珝月太后,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又坐了一回,大约看气氛尴尬,云瑶池再度出声,“说来,娘娘入宫前与臣女的妹妹夭华熟络,今日见了,反倒说不出话来,真是……”说着说着她声音又慢慢轻下去,显然她自己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妍妃”还是没理会,反到木归宜微微一笑,“自小夭华便被教导,对外祖父母就该说对外祖父母才能说的话,对父母就该说对父母才能说的话,对以前的燕姐姐也是如此,对今日的妍妃娘娘更该如是,可夭华鲁钝,对着妍妃娘娘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妍妃”很不合时宜的在心里嘀咕,不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嘴上也不忘回一句,“甚是有理,今日重见故人,本宫心『潮』澎湃,也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听完她们的对话,白苏燕站在木归宜身后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心头无奈,夏至的易容术和口技学舌都是精妙无双,偏偏这逻辑上有时会跑偏……让人很是一言难尽。 而“妍妃”身后的冬至也是眉头要皱不皱,对于自己胞妹时不时的思维发散也是叹息,在背后清了清嗓子。 “妍妃”也马上反应过来,白苏燕从来不会这样说话,下意识以袖掩唇,木归宜笑容不变,“娘娘说的是,臣女也是。” 云瑶池以前只与白苏燕远远见过一面,也不觉得哪里不对,还说了句俏皮话,“真真如诗里说的,乡音未改却相见不相识。” “妍妃”尴尬笑笑,不等她再说其他,流苏从里头陪着云太老夫人出来,看到她齐身行礼。 “老夫人免礼。”“妍妃”悄悄松了口气,趁她们行礼之际,以袖按了按下颔不存在的冷汗。 流苏问道:“妍妃娘娘安康,娘娘怎么来了,太后今天要为瑾月太后诵经整日,怕是不得空来接见娘娘。” “妍妃”莞尔,“是本宫来的不巧,那本宫明日再来拜见太后。”说完,起身对着佛堂方向揖礼,又看了眼木归宜身后的白苏燕才离开。 待“妍妃”走了,云木二人才起身一左一右上前搀住云太老夫人,云太老夫人对流苏慢悠悠道:“嬷嬷留步,请嬷嬷替老身谢过珝月太后。” 流苏敛襟揖礼,直到这三人颤巍巍出了门,才直起身,目送她们出了宫门,这才转回佛堂禀告:“启禀太后,人都已经走了。” 珝月太后拨动佛珠的手指一顿,“让幽篁殿里的好好照顾贤妃,然后你去跟君上说一声,没多久了,让他多陪着。” “诺。” 回程路上,云太老夫人细细问了云木两人对王贤妃与妍妃的感受,云瑶池一一说了,木归宜就有些不上心,只在被问到时,回答是或否。 最后,云太老夫人嘱咐:“你们日后离这两人远这点,万事别出挑,上头有太后镇着,她们不敢太过分。”两人应了。 过会,云太老夫人又问木归宜:“说来,再过几天,夭华是不是要去六谜庵还愿小住?” 木归宜道:“还有十来天就是了。”六谜庵还愿,这在京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因当年出生于六谜庵结缘,每年生日前十日,她都会带上一些人在寺中小住,清修还愿。 白苏燕作为木归宜的贴身侍女,是头一遭陪她来到六『迷』庵。 六谜庵,如名,有六则谜面藏于寺中,更神奇的是,这六则谜面还要游人自己去寻,用佛家的说法,寻不寻得到,都是缘分。 少年时,白苏燕兄妹也在父母陪同下寻谜,却也堪堪找到两则,于是白洛雁玩笑说:“没准这座六谜庵本身就是一则谜面。” 六谜庵门口立着一座影壁,便是最容易寻得一处,壁上提了一首词,也是一则谜面: 昨夜东风吹小楼,今晨西月悬檐头,不若早生做大周。 美人掩面谁怜惜?书生自哀犹不及,莽夫长笑来问津。 看词句,读来是斥责李后主软弱无能,让小周后沦为赵光义的玩物,每每只顾自怨自艾,而赵光义一介莽夫又怎会怜惜这样一朵娇花。 亦写了小周后恨不得如姐姐周娥皇那样,早早去了,就不必承受这今日之辱。 同时,这词算得上是『淫』词浪诗,怎会立于佛门清净之地,本身又是一个谜。 木归宜撩起帷帽垂下的帘子,扫了眼影壁,转头问身后跟着的丫鬟,“你们猜这说的是谁?” 静静有些不解,“不是小周后吗?” 这是公开的谜底,所以静静有此一说,白苏燕不敢拔尖,有话也不发言,只跟着点头,好像是同意静静的话。 木归宜转回头去,笑道:“我看是说红娘,说她合该早些去死。” 静静更是不解,“小姐,这关红娘有什么事?” 她们听不懂,白苏燕在一旁却听得心惊肉跳,突然觉得这木归宜已经不是人了,已经是神人了,或许某些传闻兴许也不是假的。 第30章 转过影壁,才是六谜庵的正门,门口只站了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尼姑上前见礼,“小施主一路辛苦了,一应用具贫尼已经让人按旧例备好了。” 木归宜双手合什一礼,念了句佛,“思尘师太,今年有些不同,劳烦将西院收拾出来,今年我想更清净些。” 思尘听了这近乎无理的要求也并不生气,温言道:“今年庵里人是多些,那徐家夫人也带着姑娘在此小住,小施主请先入厢房稍作休息,等收拾好了再做安顿。” 木归宜道:“多谢师太好意,不过我想先给观音娘娘上柱香后四处走走,今年再来,庵里又添了新的谜。” 随着思尘往正殿的路上,恰好遇上一对母女出来,『妇』人模样普通,看她走路飞快,不时还被长裙绊几下,手上捏着一柄紫檀扇。 她身后的小姑娘看身量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戴着个帷帽,手上执金丝团扇,小步子追着夫人看起来很是吃力。 看到思尘,那夫人停下来与她寒暄,小姑娘才得以赶上喘口气,“师太可巧,这小丫头怎一个人,莫不是与家人走散了?”睁眼说瞎话,当周围围着的一圈下人是不存在的。 思尘一礼,“徐夫人有礼,徐小施主有礼,贫尼正要带这位小施主去往大殿。” 徐夫人眼珠转了转,笑着对木归宜道:“我看小姑娘孤身一人,赶巧我女儿丹桂与你一般大,就不免多问一句。” 木归宜微微倾身,“谢夫人好意,不过我有丫头婆子陪同,不妨事。” 这徐夫人不识趣,伸手拉过徐丹桂,帷帽被扯得一歪,“相逢即有缘,不若让丹桂陪着你一块走走。”徐丹桂匆匆扶正帷帽后屈膝一礼,这徐夫人大约看出来木归宜来历不凡,想让自家女儿结交一番,可也不像话了,哪有不停在外人面前喊女儿闺名的? 木归宜徐徐道:“若是有缘,他日定有再遇之期,何必急于这一时。” 徐夫人捂嘴笑道:“有缘,有缘,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看你年纪,必是要参加后年大选,丹桂也是,来日在宫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昭昭嗤笑一声,“我家小姐出身世家,你家小门小户的,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的,侥幸中选了,与我家小姐也是一北一南,岂用得着你家的照顾?” 此言一出,那徐夫人脸『色』很是精彩,良久才咬牙切齿道:“这小丫头挺伶牙俐齿的,日后怕是大有作为。” 昭昭快人快语,“昭昭死心塌地跟着小姐,自是不怕明珠蒙尘。” “胡言『乱』语,”木归宜戴着帷帽,又执扇掩面,让人更加看不清她的表情,“我家下人不懂事,还请徐夫人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徐夫人也不想再自讨没趣,哼哼两声,“小姑娘客气了,师太告辞。”说完不等反应,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徐丹桂一愣,匆匆一福,这才追着徐夫人去了,带两人转过拐角不见身影,木归宜执扇的手往她们离开的方向一指,“这才叫明珠蒙尘,而不是鱼目混珠。” 说完就往正殿里去,六谜庵的格局亦是一谜,以供奉观音的正殿为中心,一横一纵的十字格局,与自古的“口”字四方格局大相径庭。 亦有懂佛的人猜测,这是取佛家“十方”之意,“十方世界无量无边不可思议诸佛如来,莫不称叹”。 亦有人觉得是与观世音相合,取自宋·陈师道《观音菩萨画赞》:“愿我众生,从闻反原;尽十方界,一观世音。” 还有人认为,并没有那么复杂,就是最简单的,指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十个方向。 进了正殿,伫立着一尊双面观音像,一正一反,正对大门的全身『色』彩斑斓,五官端庄清丽,双目微垂,俯瞰世间众生相。 反面却是一片空白,素净得过头,五官都没有雕刻,石料也是最普通的,就这么灰扑扑的『露』在外头,脚下也无香案果品供奉,看着有些可怜。 木归宜将扇子递给静静拿着,撩起帷帘,『露』出精致的眉眼,在白苏燕服侍下净完手,执三炷香对着观音像三拜,旁边的小尼姑上前接过『插』在案上的香炉中。 拜完后,木归宜盯着观音像看了良久,久的白苏燕觉得奇怪,上前问道:“小姐,怎么了?” 木归宜眯了眯眼,转头问道:“燕燕,你说观音像谁呢?” 白苏燕犹豫会,回道:“观音大士千人千面,端看人心。” 木归宜颔首,“是呢,自是看雕刻的手艺。” 思尘在旁笑道:“小姐与佛有缘。” 木归宜将帷帘放下,“与佛无缘,只与这尊观音像有缘。” 昭昭此刻凑上来说话,“可不是有缘,当年小姐就是在这出生的,仔细看去,也与这观音有几分像呢!” 静静大约看不过她这轻狂样,难得语气重了些,“你清楚些什么,一边去,别挨着小姐心情。” 木归宜也不管她们,自己绕到另一面,仔细端详这座无脸观音,好似对其中的谜团很感兴趣。 思尘见气氛一时尴尬,便上前稽首,“小施主,厢房应当还有些时间,既来了六谜庵,不若求支签看看?” 静静与昭昭都有所心动,一时间也忘了剑拔弩张,白苏燕对此兴致缺缺,木归宜亦然,“你们若想就求一个,寻个趣味,刚那徐家姑娘有些眼熟,不知师太可知一二?” 木归宜几乎不做这些背后打听人的失礼之事,思尘想了想,道:“小施主是认得她的,便是那净空。” 木归宜恍然道:“是她啊,我原以为她是个孤儿。” 思尘道:“徐家姑娘自小与家中祖宗八字犯冲,捐了几个替身也不管用,她家无法,便安排她寄在庵中带发修行,如今也大了,徐夫人就来做主令她还俗,好尽早配的如意郎君。” 白苏燕正听得入神,突然“叭嗒”两声,静静与昭昭已得了签,又火急火燎的跑去换了签条。 木归宜便道:“师太,一事不烦二主,不若师太为我这两个丫鬟解签,指点『迷』津。” 思尘连到岂敢,静静与昭昭两人已在殿外听了解签,似乎都不是很好,哭丧着脸回来了。 木归宜一声吩咐,两人只得不情不愿将签条递给思尘,白苏燕在旁快速瞥了一眼,一个下下下签,一个下下签,暗笑这两人手气也真够糟的。 思尘来回看着两张签条,面『色』凝重,“敢问两位施主求的是什么?” 静静扁扁嘴,“平安。” 昭昭略微迟疑了一下,讷讷道:“替小姐求前程。” 木归宜冷哼一声,“你这丫头,想的不远,鬼点子却多,即借了我的名头,这下我更要听听了。” 思尘便先解昭昭的,“‘金丝玉枕付一梦’,看上句,施主将来必有一场破天富贵,但守不住,下句‘红墙绿瓦数寒鸦’,施主或许能嫁得贵人,却不得喜欢,满身珠翠也是孤枕难眠。” “一切皆过眼烟云。”木归宜总结一句。 思尘赞同道:“唯有放下,方得圆满。” 静静的看着没那么艰涩,反而很是有趣,“白马石猴西行去,大经小卷东流逝。” 光看这句并没有凶险之感,思尘脸『色』却较之之前更为凝重,“话本里唐僧师徒西天取经,走得十万八千里,路途遥遥,途中又有九九八十一难,石猴指的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每每遇险皆是他打头阵,白马指唐僧的坐骑白龙马,在百花国一折中,三名徒弟纷纷败下阵来,唐僧陷入险境,白龙马才现出人形,刺杀黄袍怪,九死一生,故而此签实在不好,再看下句,因唐僧忘了替老龟问寿,老龟怒火中烧,将人带经书翻入水中。” 静静又听了回解签,急得哭出来,“师太,我不贪心,就求个平安,平日也没做什么坏事,怎会抽到这样坏的签?” 思尘看她年少,安慰道:“从签上看,施主与水相克,遇水则凶,日后多避着些,谨慎些,应当无虞,且求签算卦至多三成真,莫要多在意。” 木归宜摇了摇绢扇,“莫要多心,遇事多着些,燕燕给庵里多添些香油钱,劳烦师太多为她两人念经祈福。” “阿弥陀佛,小施主客气。” 没一会,就有小尼姑过来禀报,厢房收拾妥帖了,可以请香客歇息了。 走出一段路,白苏燕才发现昭昭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她还垂着头站在原地,喊了两声也没反应。 静静觉得是她坏了自己的签运,不乐意回去叫她,只得白苏燕转回去。 走近了,才见昭昭双手死死揪着帕子,将帕子缴得不成样子,嘴里不停念着:“就算是云烟,我也要死死抓住,我要抓住,一定要抓住!” 白苏燕皱起柳眉,拍了拍她,“昭昭?” 她蓦地抬起头来,一双杏眸里*『裸』地充斥着执念、贪婪,引得她秀丽的五官有些扭曲。 白苏燕对如昭昭之流都是不屑的,嘴上也没好气,“收敛些,各人有各人的命,快点,小姐还等着呢!” 第31章 昭昭看向立在长廊上的木归宜,霞影纱制的帷帽,手中的绢扇是宫中御赐的宫缎裁的,还被她嫌弃颜『色』单调,而这些是她求也求不来的。 这样想着,眼中的贪婪便再也掩不住了,静静远远看着也是不屑,小声对木归宜道:“小姐,这丫头心大的很,若日后真让她随小姐入了宫,只怕也是个惹事的。” 木归宜倒不紧张,“是否中选还两说,就算入选,也只能带一个陪嫁,是带你,还是带燕燕?” 静静忙道:“小姐可别丢下奴婢,奴婢要一直跟着小姐!” 木归宜轻叹一声,“怕也只有你对我最是真心了。” 静静奇怪主子突然有此一叹,“燕燕对主子也是忠心的。” 此时宫中—— 怀胎十月的王贤妃终于发动,她这胎坐的也不是很安稳,厌胜之事,赔了夫人又折兵,更是心思郁结,全赖秦不寻医术才堪堪熬到足月。 生产也是一波三折,产道迟迟不开,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好不容易开始生产,王贤妃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嘴里含着参片,手上抓着棉枕,听着稳婆的叫喊跟着使劲。 “怎么先出来的是脚?!”一群人被此语吓得满头大汗,给王贤妃接生的稳婆都至少有十年以上的经验,立生八成是难产,一个不好大人孩子一个都保不住。 “快!快!快!快出去回禀太后君上!” 前厅,宫中有头有脸的主子能来的都已经在了,出来报信的稳婆说了情况后,就一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珝月太后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你们之前不是说,『摸』了好几次胎了,胎位正常,怎么生的时候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稳婆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磕头,磕得额头通红,鬓发散『乱』,很是狼狈。 洛霜玒也是脸『色』不好,转头对珝月太后道:“母后,现下责怪这些人也于事无补,不若找秦太医并左右院判一块来接生罢。” 梁雨安立刻躬身道:“启禀太后、君上,秦太医如今正在风止宫里。” 珝月太后一点头,洛霜玒一个眼『色』,梁雨安就带着两个小太监亲自去请人了。 待人走了,珝月太后突然问道:“秦氏的身子还是不好?” 洛霜玒道:“听底下人说,至今仍起不来床。” 珝月太后抿了抿唇,“秦氏是个懂事的,但贤妃对君上也是真心一片。” 不待洛霜玒说话,王贤妃身边的医女,诉乐一脸焦急的跑出来,“太后,君上,娘娘,娘娘疼得晕过去了!” 珝月太后一惊,不顾产房血污晦气,直接进去探望,惊得产房里的一众稳婆宫女刚要行礼被她厉声呵止,“还在做什么,贤妃要出事了,仔细你们的脑袋!” 见珝月太后起身了,温玉夫人与“妍妃”原本一左一右坐在首座下手,也下意识跟着起身,不自觉走了两步。 温玉夫人瞧了洛霜玒一眼,低声呵斥还跪着的稳婆,“还跪着做什么,想死不成,赶紧起来做你该做的事去!” 稳婆慌忙间还踉跄了一下,连滚带爬的冲进产房,差点撞了端着热水的宫女。 夏至医术不弱,只听了几句,就大约推测出王贤妃这次十有八九是真的凶险,产道开的慢、胎位不正、母体失去意识,产后大红已是必然。 冬至在“妍妃”立起时,便上前托住她的手臂,垂着头,脑中思绪翻涌,若王贤妃死了,前朝后宫毕然又是一番波涛汹涌,瞬间就会把主子与白家架到火上烤。 珝月太后看似对王氏不满,多家责难,却都是在暗地提点王贤妃,试图保全,或许她能冷眼看王贤妃跌入尘埃,但决不包括看着她的亲侄女送命。 温玉夫人与妍妃是目前宫里位分最高的,王贤妃一死,定要从这两人当中择其一晋为四妃之一,以统领后宫。 若选的是温氏,倒对她们利大于害,可君上眼下平衡朝局势力,再立一位与王家亲近的妃子,就显得对王家过分偏宠倚重,还亲手自己把温家绑到王家的战车上。 而洛霜玒又要顾虑王家,这关口也不好再娶其他世家女子入宫,莫说世家嫡女适龄的没几个,这种情况下,特特去进宫来,不管什么由头,位份是四妃也罢,都变相是在立后,将会使眼下好不容易维持的局面,全盘打破。 如此之下,洛霜玒二选一,绝对选主子晋位,她们背后没有大族势力,只能死死抓着他这一块浮木,最好控制。 同时,也让主子成了众矢之的,白家“通敌叛国”的声浪才刚平息不久,入宫为妃常伴君侧已被多方诟病,继续晋位,就不是诟病这么简单了。 冬至从没像现在这般真心祈祷王贤妃一定要挺过来! 几个时辰前,风止宫绿绦殿—— 像是有所感应,秦贵人难得清醒,“采菊,采菊?折蔓?” 宫室内静悄悄的,不见平日守在外边的宫人,唯有香炉内燃尽的安神香升起最后的袅袅烟缕。 秦贵人起身自己扯过一件披风拢上,心下觉得有种怪异的不安,却说不出来。 转至前殿,也是空无一人,让秦贵人有些莫名,接连喊了几声“来人”也无人回应。 走出绿绦殿,眼前却是一丛丛怒放的红梅,在风雨中摇曳,风止宫里从来没有梅花。 雨水打在身上沁寒入骨,冻的衣着单薄的秦贵人抖了抖,回头想回头宫室,惊愕的发现身后一片雾蒙蒙的,哪有什么殿宇。 怎么,这……这是哪? 秦贵人抬手试图遮挡雨水,惶惶然地往梅林间行去,置身其间,这么红艳的梅花血染似的从没见过,如此不合时宜的想着,就渐渐觉得不对,这雨水好像太过粘稠了。 将挡雨的手放下一看,衣袖上居然全是一朵一朵血花,宛若绽开的红梅,抬头再仔细看去,这哪是什么红梅,原该洁白无瑕的花瓣汨汨淌着血水,枝干上蜿蜒着淙淙流动的血水,在花丛间挂下一只纤纤玉手,灰白的颜『色』,爬满紫红的尸斑。 什么人? 秦贵人咬了咬下唇,抵不住心中好奇,拎着裙摆小心爬上那株梅树,拂开层层叠叠的花枝,花株掩盖下的人,梳着典雅精致的朝云近香髻,细心修整的水弯眉,杏眸圆睁死死瞪着她,菱唇微启,一道干涸的血迹留在唇角。 身上素白的衣裙下半身被血染透,腰间系的纹五彩六尾的鸾凤绶带,吸饱了血成了暗『色』,垂在身侧。 是她,她怎会死? 忽来的风卷起一阵花雨『迷』了眼,待秦贵人睁开眼,枝干上哪有什么尸体,只有一滩被血染透的白梅。 “小主,小主?” 悠悠醒来,是采菊、折蔓焦急的面容,“小主这是怎么了,睡得好好的忽然魇住了?” 秦贵人只觉得嗓子眼干渴的冒火,头也晕乎乎的,“今日宫里出了什么事?” 两名大宫女被她这一下问得莫名,折蔓想了想,道:“今天我们风止宫里没出什么事啊,小主!” 秦贵人摇了摇头,“王贤妃。” 折蔓怔了怔,不敢说话,采菊犹豫了一会,道:“王贤妃今天发动,似乎……似乎有些不好。” “舅舅呢?” 采菊凑近了些,压低声,“在妍妃那。” “咳咳咳,”秦贵人在采菊帮助下坐起来,这才顺过气来,“折蔓,你手脚快,去跟舅舅说,说我不大好,让他火速回来,采菊你从匣子里拿两枚镇心丸给王贤妃送去,并同爹爹说,马上宣左右院判进宫,就……就说是本宫梦到的。” “梦到的?” “你这样说,爹爹会懂得,你们赶紧去,快去!”秦贵人说得很是急切,最后一句几乎是扯着嗓子嘶吼出来的。 当秦不寻匆匆赶来时,正撞上梁雨安带着左右院判,一看到他,梁雨安上前一把扯住他,“可找着大人了,王贤妃难产了,怕是有『性』命之忧,快随杂家来。” 秦不寻迟疑着,又往风止宫看了几眼,被拽着进了幽篁殿,还不待行礼,就被珝月太后含免,催促着进了产房。 一把脉,秦不寻立刻心中有数,抬眼一扫,就看见在人群里端着热水匆忙出去的采菊,便静下心来看王贤妃。 尽管情况凶险,但是在一夜后,终是生下一位帝姬,原以为的大出血也没有,一众稳婆宫人都大大松了口气,好几个直接瘫软在地上。 这帝姬倒是可怜,在母胎里就一波三折,哭声也不响,如小猫般的*,气息微弱,缓过劲来的稳婆们麻利地给婴儿洗去血污,又拿过火上烘烤过的绵衾裹紧孩子,抱出去向外面等着的珝月太后、洛霜玒等报喜。 珝月太后接过孩子,看着怀里的女婴,叹了口气,“这是君上的第一个孩子,来之不易,就唤垂佑。”望君垂惜护佑之。 洛霜玒在一旁笑道:“母后取得甚好。” 温玉夫人与“妍妃”也纷纷上前道贺,冬至与夏至也暗暗松了口气,至少这两年内,王贤妃不能出事。 采菊本来是来献『药』的,不想进了产房喂了『药』,就被抓了壮丁,好不容易趁着人员走动回到绿绦殿。 折蔓看她疲惫的样子,上前拉住她,“姐姐辛苦了,小主刚刚又做梦了,说是梦到一个女娃娃抱着她喊母妃。” 采菊听了脱口道:“贤妃娘娘刚刚生了个帝姬,封号垂佑,君上亲自拟旨。” 两人面面相觑,许久折蔓奇道:“不会以后,垂佑帝姬真会抱给小主养吧?” 采菊推了她一把,“别瞎想,快去看看小主醒了没,这孩子熬不熬的过满月还两说。” 秦不寻与一众太医在梁雨安陪同下,一身疲乏的往宫外走去,在宫门口,几名太医拱手后纷纷四散回家,唯秦不寻与梁雨安还在原地不动。 秦不寻满心不悦,“为何要保王贤妃,今日本可以去母留子,天衣无缝的。” 梁雨安叹息一声,“是秦贵人,她命采菊松了两枚镇心丸过来,说是做了个梦。” “梦?无稽之谈!” 梁雨安不置一词,苦笑道:“怕是为了君上罢,王贤妃此时出事于朝局确实不利。” 第32章 “那下次劳驾君上,莫要让老臣来看顾贤妃娘娘的胎了!”扔下这一句,秦不寻便甩袖而去。 因王贤妃生了帝姬,君上龙心大悦,不等生日便借此将宫里正五品以下的妃嫔位份都升了一阶,以作庆贺。 秦贵人升作从正五品嫔,封号青,这封号一出来,又是阖宫哗然。 一直以来,妃嫔封号都是赞颂『妇』德『妇』工,以表君王重德不好『色』,如白苏燕的“妍”字封号,已经是很暧昧的。 妍,一曰容『色』妍丽,二曰巧,妍手,只是现在大多数人只敢说第二层意思,又从中延伸出惠巧之意。 而这“青”字比“妍”字更不如,一套书翻下来,也没什么合理的字义,勉强和时宜的也就青史留名之类的,又过于正式了。 为此事,连珝月太后都惊动了,直言秦氏献『药』有功,只封一阶已是委屈,封号就该上心,不若内务府拟的“柔”字好。 《礼记·内则》曰:柔『色』,以温立。 但是洛霜玒难得坚持,不顺珝月太后的意,直接命礼部下发诏令,司言司内宫传旨,秦氏便坐实了这个封号,为青嫔。 同时,南苑的肖氏倚贞与无名氏窈窕也都各升一级,两人一起接旨,冲东边遥拜谢恩,又转头对西面三拜,齐声:“谨遵太后教诲。” 而青嫔在采菊搀扶下,于西苑眠月殿内听珝月太后教令,气氛很是不愉快,珝月太后冷着张脸端坐于正中,暂时掌事的温玉夫人与“妍妃”坐于两旁。 青嫔着一身正装,圆心髻也难得梳成发冠,大约脸『色』真的惨淡,粉扑得极厚,和颈项都成了两个颜『色』。 “嫔妾拜见太后,愿太后娘娘金安。”声若蚊蚋,若非一室寂静,怕是直接从耳边溜走了。 珝月太后看着勉力正跪拜在底下的瘦弱女子,许久没出声,期间青嫔乏力,身子歪了歪,又在采菊助力下重新跪好。 看青嫔已跪的颤巍巍,珝月太后才终于开了金口,“你是最早伺候君上的,那时,哀家为了王氏一直压着,不肯让你过了明路,甚至……不过,你既肯献『药』救助,想来也是个明白懂事的,青,这个字与你实在不相宜,等大选例行册封,哀家会让君上给你换一个字,你可明白?” 青嫔轻声道:“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珝月太后满意的颔首,让采菊扶着青嫔落座,又转首对温玉夫人和“妍妃”说话:“你们俩也该知晓,后年大选,莫要新人都来争奇斗艳了,你们也成了老人,却连果子也结不出来。” 温玉夫人与“妍妃”羞红了脸,躬身叩谢,“谨遵太后教令。” 珝月太后又对青嫔说道:“风止宫里眼下就你一人,若觉得寂寞,也可多去幽篁殿走动,后宫当以和为贵。” 说完最后一句,珝月太后便挥手让她们退下,不想,出了眠月殿,可人还没走出多远,就兜头倒下,让同行的人都吓了一跳。 “妍妃”快步上前帮着采菊扶着人,“你快些去传太医,顺道和君上那接驾的人告罪,温玉夫人劳烦您去和太后说一声,借个健壮的婆子把青嫔背出去。”今日青嫔晋位,照理该是她伴驾。 为示孝道,包括洛霜玒,所有人的轿辇都得在西苑门前停下,步行至眠月殿,青嫔亦然,此刻也落得个没有轿辇抬,要人背的尴尬境地。 把人都支开了,“妍妃”与冬至对视一眼,后者上前挡住前者把脉的动作。 不过一盏茶时间,温玉夫人就领着人回来了,婆子冲“妍妃”福了福,就麻利地背上青嫔,脚步匆匆奔向门口,可怜两名着繁复宫裙的妃子,又要跟上婆子的步子,又要走得合乎宫规。 好不容易将人护送回绿绦殿,秦不寻已经等在那,冲两名一块来的妃嫔拱手告一声罪,便转身跟进内室。 温玉夫人道:“今日也辛苦妹妹了,妹妹身子也不好,就早些回去,这儿有我呢!” “妍妃”何曾见过她这样和颜悦『色』,不等反应,冬至也悄声劝道:“娘娘,你看着气『色』不爽,莫要过了病气给青嫔娘娘,不若听温玉夫人的,先回罢。” 气『色』不爽?“妍妃”心里咯噔一声,明白过来冬至这是在提醒她“妆”花了,定是刚刚赶路,急出一身汗,又不知不觉擦了一些,定了定神,“妍妃”向温玉夫人弯了弯膝盖,“那就有劳温玉夫人了。” 温玉夫人笑道:“客气了。” “妍妃”与冬至便出了风止宫,上了轿,催促轿夫快些,直到进了流萤殿两人才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喘完,又有人上来通禀,“温玉夫人领着太医来了。” 姐妹俩面面相觑,冬至先反应过来,一边拉着“妍妃”往内室去,一边转头嘱托绿腰,“劳驾姑姑先接待下温玉夫人,我先带娘娘去整理下仪容。” 前脚她们刚转过拐角,后脚温玉夫人就带着人直接闯进来。 绿腰一个箭步上前挡住见礼,“奴婢见过温玉夫人,愿夫人安康。” 温玉夫人直奔主题,“妍妃呢?本宫见她神『色』憔悴,特地领着黄太医来看看她。” 绿腰缓缓道:“奴婢在此先替我家娘娘谢过夫人宽厚,娘娘回来就看着不舒服,故而命人去了装束小憩,容奴婢先进去禀报一声,夫人请先稍候。” “不必了,本宫直接进去看望妍妃,黄太医你也跟上。”说完一马当先,领着人往里去,身份摆在那,宫人们也都不敢拦,绿腰不好太明显,使了个颜『色』给一旁候着的宫婢,手指点了点身上的黄『色』褂子。 宫婢一点头,脚下偷偷往门边挪,趁没人注意,便悄悄溜了出去。 妍妃宫室内已垂下一道道湘妃竹帘,似乎是真的就寝了,重重帷幔都放下了,温玉夫人不等宫人动作,直接亲自动手一层层撩开往里去。 拨开最后一层,看到妍妃身边的不知是夏至还是冬至,捧着“妍妃”脱下的衣裳愣愣站在云母屏风前,温玉夫人绕过她,扫了眼室内,素『色』的床幔只垂下一边,床上约莫躺着一个人,而妆台上拆下的首饰随意摆着。 “妍妃妹妹?” 床上的人不应,温玉夫人身边的荷叶一个疾步上前拉开床幔,床上睡着的人原是背对她们的,似被打扰,缓缓转过身来,一脸倦怠,不是白苏燕又是谁? 只见她微微撑起身来,“这是怎么了,忽然来了这许多人?” 温玉夫人在她脸上仔细打量一番,笑道:“看妹妹今日气『色』不佳,就有些担心,特地来看看,还带了黄太医。” 黄岩躬身上前行礼,“奴才参见妍妃娘娘。” 白苏燕不看他,自己坐起身,此时匆匆放好衣物的大宫女拿着外衣也快步走进来,给她拢上,又在她背后垫了两个靠垫。 白苏燕这才开口,“劳温玉夫人挂心,只是这些天事情多了,就不免有些累着了,稍稍小睡一会就好,用不着劳烦太医。” 温玉夫人也不强求,又慢慢扫了眼布置简单的宫室,道:“妹妹这装饰简单就算了,怎么身边的人也这样单薄?” 话音刚落,另一位妍妃的陪嫁大宫女端着一碗褐『色』的『药』汁就进来,看到她,忙屈膝见礼,“奴婢冬至见过温玉夫人。” 白苏燕笑笑,“少点也好,多了也杂『乱』,就这么点地方,何必塞得满满当当,看得人心烦。” 温玉夫人道:“妹妹到底是军武世家出身,与我们这些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就是不同,不过我来呀,还有件事,要与妹妹说,之前咱们说好的可别忘了。”这话一半试探,一半意有所指。 夏至冬至齐齐一惊,这些天温玉夫人交代的零碎事多得很,不知指哪一件,特地嘱咐的好像有一件又似乎没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提醒主子。 白苏燕『揉』了『揉』额角,一脸疲态,“我现下这样,怕是又要全推给夫人了。” 温玉夫人没想到她把协理之权推得那么爽快,本以为还要弯弯绕绕许久,既然目的达到了,就不在纠缠,“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家姐妹,看妹妹也累了,那就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扰了。” 白苏燕在床上双手叠在腰间做了个行礼的样子,“那就多谢了。” 温玉夫人走得很是爽快,连太医都没给留下,等她们走没影了,白苏燕一侧身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原本苍白的双颊浮起不健康的血『色』,直至咳出血丝才缓下。 夏至下意识就一个箭步上前去扶,一声“疼”又吓得她马上缩回手,白苏燕若非疼得实在受不住,绝不会出声。 冬至端着托盘快步上前,“娘娘,饮下这碗汤『药』会好受些!” “娘娘,您忍着点。”夏至小心喂白苏燕慢慢喝完『药』,放下『药』碗,一双手伸了又伸,想扶又不敢,怕再弄疼了她。 白苏燕感觉身上针扎般的痛感渐渐成了可以忍受的麻疼,缓缓喘出口气,“今儿宫内到底出了什么事?” 冬至看了看外头,弯腰附耳道:“王贤妃不久前得了垂佑帝姬,今天秦贵人晋位青嫔,太后不喜,青嫔身子未好全,又倒了。” 白苏燕以开始把“青嫔”听作“清贫”,再听才反应过来是在说秦氏,便问道:“哪个‘青’?” 夏至道:“青史的‘青’。” 白苏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青”字的含义,上瞧下看也没想出有何适宜的含义,反而失了皇家的庄重。 夏至看她脸『色』奇怪,便问道:“娘娘,有什么不对吗?” 白苏燕摇摇头,“想不出来,那青嫔现在如何了?” 冬至将托盘交给小宫女让她们下去,回来道:“我们回来时,秦太医已经到了,应当无虞。” 白苏燕其实就随口一问,她这时突然回宫,也是因为秦不寻收到侄女病情加重的消息,而她『药』浴行针还有一日,来回不一定赶得上时间,这才不得不把她带上。 匆匆赶回来,加之身体因功体副作用带来的疼痛折磨,已经多日未眠,现下躺在软绵绵床榻上,便昏昏欲睡的。 “娘娘倦了就睡会吧!”夏至这才托着白苏燕躺下,给他捏好被脚,看他瘦削的脸庞,直心疼,忍不住轻声嘟囔,“我们娘娘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冬至瞪她一眼,“你少说几句,在这守着,我去跟绿腰打声招呼。” 第33章 风止宫绿绦殿—— 青嫔悠悠醒转过来已是下午,浑身疲软无力,明明睡了这许久也提不起精神来,耷拉着眼皮,似醒非醒的。 一直守在旁边的采菊看她醒来,很是开心,“娘娘,您醒了,感觉怎样了?还难受吗?” 青嫔没有应,懒洋洋的也不想说话,采菊绞了帕子,细细的擦拭青嫔的手脸,温暖的感觉才让青嫔觉得好一些,坐起来就着折蔓的手喝了一杯糖水才感到头晕有所缓解,但还是不想说话。 采菊问道:“娘娘睡了快一天了,奴婢让厨房熬了鸡丝粥,娘娘用一些可好?”青嫔一颔首,采菊自去吩咐不提。 随后两个捧着粥食小菜的小宫女,折蔓将小案几搬来,在榻上布好,“娘娘,您可醒了,秦大人说,娘娘是久病了,身子虚,没用早饭,加之跪久了累着,一时气血不足,醒过来就好了。” 鸡丝粥以文火煨了三个时辰,鸡肉煮得稀烂,香气馥郁,入口粘稠,配上清脆的酱瓜,很是开胃,不知不觉就用了两碗才停下。 青嫔这才出声问道:“妍妃也跟着舅舅一块回来了?” 采菊看主子停筷了,让两个小宫女理好碗碟,搬走小案几,就挥手让她们出去,折蔓这才道:“回来了,现就在流萤殿里,一回来就撞上温玉夫人找茬,也是倒霉。” 青嫔不语,只眯了眯眼,倒霉吗? 王贤妃才生下孩子不久,就迫不及待要借温玉夫人之手干涉宫务,一前一后收了她与妍妃的实权,有道是,慧及易伤,情深不寿,这两样可惜她都占了。 待白苏燕醒来时,夜幕已经降临,隔着床帏隐约能看见一人,坐在小榻上,对着一盏宫灯,朦朦胧胧的,轮廓温润,耳边能听见他翻阅手上书籍的书页声。 以指拨开帘子,是洛霜玒,似刚沐浴过,散着微湿的发,换了裘衣,披着一件外衣,对着烛火在读《战国策》。 “醒了?我命人熬了些粥,你起来用些再睡吧!” 白苏燕原本脑子有些混沌,听这话立刻清醒,掀开被子跪在床上,“臣……臣妾叩见君上,君上万福金安。” 洛霜玒放下书,温和道:“免礼,你身子不好,以后这些虚礼可免。” “谢君上。”话虽如此,被免后白苏燕也没有就势躺下,直接下榻,候在一旁的冬至展开披风拢在她身上,夏至指挥着俩小宫女将清粥小菜在桌案上布好。 白苏燕在洛霜玒对面落座,看着对于一个人而言过于丰盛的夜宵,顺口问道:“不知君上要不要一块用点?” 洛霜玒想了想,一颔首,旁边的夏至立刻上前布好新的餐具,两人一时无话,各自净手后用餐。 白苏燕是真的饿了,一下子用了两碗半的粥才觉得半饱,一抬头对上洛霜玒的双眼,觉得在君上面前失仪,有些羞赧。 洛霜玒其实不饿,只挑了一些爽口的酱瓜凉菜随便夹了几筷子便停下,看着白苏燕用饭,直看得她不好意思,脸上少有的『露』出几分羞涩,顿时觉得可爱,脸上的笑意也比平日真了几分,“快二更了,半饱就好,不然晚上要睡不着。” 白苏燕放下碗筷,在冬至伺候下漱口,又饮了半盏茉莉清茶,这一顿夜宵算告一段落。 洛霜玒挥退宫人,命双胞胎在门外候着,才问起木府情况,白苏燕将所见所闻一一细说,中间偶尔停下来回忆一番。 听她说完,洛霜玒脸上温和的笑意不变,半真半假的感叹,“这夭华若真是林家女儿,入主中宫倒也合适。” 该狠辣的时候就狠辣,该温情时就会温情,对上御下,进退有度,偏倚适当,纵使在木府那处大多人都试图遮蔽她的双眸时,依然清醒的看穿局势。 对于每一个雄心万丈的男人来说,都希望有一位长孙皇后那般的贤内助,既是妻子,又是战友,懂得避讳朝事又会适时进谏,能统领和谐后宫,使得疲惫了一天的君王回到后宫,得以放松舒心。 当然对于帝王而言,这个“长孙皇后”尽管出身显贵,温柔贤惠,但是最好家里人口简单,没什么出挑上进的父兄叔伯,无外戚之忧。 不得不说,木归宜除了血统,她就是这样的一个近乎完美的后位人选。 放下木归宜不提,洛霜玒以眼神示意梁雨安,梁雨安微躬身,自袖中『摸』出一信封,白苏燕接过展开,却是六谜庵的几则谜面与谜底。 第一则自然是影壁上的那首词,如木归宜所暗指的,谜底是“红娘”,伏的是前朝荣皇贵妃,如今的赭衣夫人,吴氏樱婷,吴家盛于她,也败于她。 另一个名字,鹊儿,白苏燕却是很陌生,望向洛霜玒寻个解释,他面上却难得『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梁雨安,你说罢。” 梁雨安说得含蓄,“此人原是赭衣夫人身边的得意侍女,因她,先皇认识了赭衣夫人。” 白苏燕默然垂下眼,借此掩住眼中的古怪,若她记得没错,因赭衣夫人的倾城之貌,十三岁就被越明皇破格召入宫中宠幸,自此三千宠爱于一身。 所以,先皇居然像张生一般翻墙夜会崔莺莺,翻得还是皇宫禁苑的高墙。 第三个名字,白苏燕就更加陌生了,顺姬,这大概是个封号,可自她懂事以来,入宫次数也不少,拜会的先皇妃子中,她肯定从来就没有此人,莫不是其他皇亲贵族身边的侍妾? 这次还是梁雨安解释,“这位是前朝皇后最小的女儿,封号兰芷,因当时宫闱内『乱』,没来得及南逃,被降臣转而献给先皇,死后获封顺姬,厚葬于大越旧陵。” 一时间,她心情有些复杂,这顺姬现在算来应该是她的姨妈,以归顺大倾的封号厚葬,这对她,对大越皇室是多大的羞辱。 这位年纪最小的大越帝姬,死时不过十九岁,白师兄妹都未出生,而已荼蘼帝姬身份,也肯定会严令禁止府内谈论起这位可怜的妹妹。 洛霜玒道:“这首词就是顺姬写的。” 一句话让白苏燕惊愕,从词中不难看出,这位顺姬对大倾刻骨的恨意,同时她也痛恨那些把她当作礼物一般献上的叛军降臣,更加憎恶践踏了她大越河山、占据大越宫城的倾泽皇。 想了想,白苏燕道:“这六谜庵是大越叛逆据点?” 洛霜玒颔首道:“不尽然,当年知道……呃,这段过往的,要么死在那场内『乱』之中,要么随赭衣夫人禁足冷宫,还有就像这鹊儿,集中于六谜庵出家,她的法号便是怀是。” 再往下看是六谜庵的来历,六谜庵原来也不是六谜庵,更不是这种奇怪的十字格局,而是在一次大火之后,有信徒捐资重建,便有了现在的六谜庵,加之这随缘的谜语,吸引了无数游人香客。 这其中从贵族权臣到平民百姓不等,而他们说过什么样的话,无意间又泄『露』了什么,不仅别人连他们自己都不得而知。 庙宇在多数人心中都是宁静圣洁、令人心安的所在,很多人都愿意把心中不能对他人吐『露』的话,带进庙宇,对着泥塑的佛像或和善宽慈模样的出家人缓缓道来。 面对泥像、出家人,人往往说的毫无顾忌,他们只要待在那,不用刻意引导套话,说话的人自己就会滔滔不绝,把自己交代个底朝天。 利用宗教收集信息,白苏燕第一反应想到大越祭祀,知天命,大越是政教共同的治理的皇朝,大祭司知天命在人民心中的位置甚至比君主还要高大宏伟。 久而久之,也使大越皇室对祭祀一脉越来越忌惮,彼此之间暗流汹涌,越往后几代的大越君主都在想方设法削弱祭祀的威势。 “也唯有知天命才有这样的手段,他最熟悉的方法,”洛霜玒感叹道,“查这个六谜庵用了两年之久,知天命在护住皇室的同时,又能在这都城之中埋下暗桩,当年没有先攻下大越圣教也是一个失误,不少旧民根深蒂固的信仰,时至今日还相信他们的祭祀能复辟大越的辉煌。” 白苏燕不语,都说出家人与世无争,真在这纷杂的人世间又怎能独善其身,你不去找麻烦,麻烦自己也回来找你。 佛爱众生,自不会像人一样有立场问题,要分辨自己是大倾人还是大越人。 梁雨安又自袖里『摸』出一张折成四方的纸来,展开是一幅小像,画上的女子估『摸』着十六七岁,青丝束在脑后,一对弯弯纤眉下是一双圆圆的水灵大眼睛,琼鼻下花瓣似的唇,唇角要弯不弯的,身量单薄。 白苏燕觉得眼熟,想了想,不确定的问道:“那座双面观音是照着顺姬的模样雕的?” “是的,”洛霜玒点了点画上人的眉眼,一抬头就看见她脸『色』变幻不定,“怎么了?” 白苏燕是想起了木归宜那句,‘与佛无缘,但与这观音像有缘’,她是知道了什么?或者从头到尾她都知道? 犹豫许久,白苏燕回道:“无事。”可心里却因这个念头不禁心惊,她这一年多来,在木归宜面前根本就是无从遁形,她就稳坐在位,冷眼看自己卖力表演。 洛霜玒也没继续关心,转了话题,“这一年多来,你在木归宜身旁,可觉得她有何特异之处?” 白苏燕感到奇怪,其实在她心里,木归宜浑身都是特异之处,同她过去印象里的真的太不相同了。 “算了,”洛霜玒摇头道,“看下一则谜面罢。” 第二则仅两个字:六猕。 白苏燕第一反应是六耳猕猴,西游记真假美猴王一折中,六耳猕猴变成孙悟空的模样,打伤唐僧,抢走行李包裹,众神明皆分辨不出。 木归宜是生在六谜庵的,真假美猴王,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浮现木归宜以扇指着徐丹桂的背影,若有所指的话,‘这才是真正的明珠蒙尘,而不是鱼目混珠’。 当时以为是她暗自警告昭昭,谨言慎行,现在在回忆起来总觉得是话里有话,又一幕画面在脑海里出现,木归宜摇着团扇,不甚在意,‘是她啊,我原以为她只是个孤儿’。 “徐丹桂才是真正的木归宜。”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 洛霜玒疑『惑』的声音问道:“徐丹桂又是谁?” “臣……臣妾没与君上说吗?”白苏燕有些吞吐,“臣妾陪着木大小姐去还愿,碰上徐家母女,听闻徐大小姐自小在庵里长大,若从一开始就调换了两个婴儿……” 第34章 洛霜玒以指点着桌子,吩咐道:“梁雨安,让人去查查这徐丹桂。” “诺。”梁雨安一礼后退下去办事自不提。 “孤从未想过真正的木大小姐还会活着,”洛霜玒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说道,“这世上最好保守秘密的人是死人,最具欺骗『性』的就是一开始就那样活着,所有人都告诉你,你就该是那样的。” 这话在白苏燕听来,仿佛意有所指,她和木归宜在成长生活中何其相似,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就是大倾白威将军的女儿,她该忠于大倾,忠于白家,所有进犯大倾疆土之人皆是她的敌人,将这些敌人诛杀殆尽是她的职责。 她如此,木归宜亦是如此,但是后者活得清醒,或者至少比她活得清醒。 不知不觉已近三更,信中共写了六谜庵的四则谜面与谜底,桩桩件件都让白苏燕觉得自己的过去是那样可悲又可笑。 “行了,三更了,睡罢。”洛霜玒抽走她手中的纸张,牵着她一块在榻上并肩躺下,白苏燕不知是白日睡久了,还是看了那些信息,内心波澜不平,辗转难以入眠。 白苏燕小声问道:“若徐丹桂是真正的木大小姐,君上会如何处置她们?” 是她们,不是她。 白苏燕背对着洛霜玒,不知道他现在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别想太多,明日秦太医还要来行针,你离宫也有些久,正好趁此听听这段时日的事,免得日后堆一起,反倒漏了马脚。” 白苏燕揪紧被面,“一年后,一切都会结束对吗?” 洛霜玒道:“可能吧。”一夜难眠。 隔日行完针,白苏燕趴在床上,四肢背脊都扎了针,骨骼关节处传来细密疼痒,不是很难忍受,但是一直连绵不断的疼让她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冬至原本打了盆温水想给她擦拭,可无论再轻柔的丝巾,再温柔的手法,一碰上她的肌肤,都引得她有气无力的喊一声疼。 两名大宫女站在那,一时间都手足无措的,秦太医用冬至打来的水净手,拿过丝巾擦了擦,吩咐道:“过半个时辰,你……你们哪个是夏至?反正学医的那个把针拿了,冬至看好时辰,把『药』煎好,『药』浴期间,保持温热。” 说完留下『药』包,拿上要想就离开了,估『摸』是去绿绦殿了,听闻近来青嫔的身子亦是不好,反复的厉害。 冬至一直盯着殿角的沙漏,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提了『药』包对夏至道:“还有两刻钟,你注意些,我先去煎『药』了。” 最后双胞胎用天蚕丝被将她裹住,尽量轻手轻脚地扶进浴桶中,白苏燕泡进温热的『药』汤里,意识已经模糊,脖子靠在边沿上,脸『色』苍白,峨眉无意识的皱着,这『药』浴比起行针更不舒服,冷汗擦了一层又浮出一层,一些些血丝自针扎过的『穴』位流出,悄无声息的渗入褐『色』的『药』汁里。 夏至看着白苏燕香肩上滑落的血珠,惊道:“怎会这样,我……我拔针早了?还是手法错了?” 冬至也急,却比夏至稍稍冷静,摁住快跳起来的妹妹,道:“你在这看着,我去绿绦殿找秦太医。” 此时,绿绦殿中—— 青嫔的气『色』较之之前看上去的还不如,脸『色』蜡黄,眼下暗沉,歪靠于榻上,懒洋洋的,精神气也不是很足。 底下言诗笑容可掬,一一介绍着王贤妃因担心她这个青嫔的身子所赐下祛邪治病的宝物,其实也是安抚她当日病中,被王贤妃与温玉夫人一声不吭夺走了实权。 青嫔耐着『性』子等她说完,才慢悠悠开口,“劳贤妃娘娘记挂,还请姑娘替本宫转达谢意,这里一点小小心意请姑娘喝茶的。”抓了一把金瓜子赏给言诗,言诗也不推辞,笑纳了。 见她收了,青嫔问道:“贤妃娘娘身子可好些了?本宫总想上门贺喜,又怕娘娘不便,倒是我唐突了。” 言诗奇怪青嫔都病成这副样子了,居然还想着上门道贺,嘴上则道:“回小主的话,我家娘娘身子虽在太医院调养下已经大好,但我家娘娘也知小主身子不好,且又有救命之恩,怕过了病气,岂敢劳动小主。” 这话听着客气,却是在暗暗警告青嫔别不识趣,真跑上门去,过了病气给她王贤妃,就算有救命之恩,也不是她青嫔协恩求报的借口。 “也是呢,过了病气给小帝姬就不好了,”青嫔招手示意采菊捧上一上好和田玉所雕的长生锁,“本宫躺了这些日子,错过了小帝姬的洗三日,这个还请姑娘代本宫转送给小帝姬。”说着,竟又抓了两把金瓜子要赏。 言诗忙拒绝,“不过是传交个东西,哪用得着赏,还请小主快收回去,奴婢当不得。” 折蔓捧着金瓜子至言诗面前,采菊紧随其后,青嫔道:“既是本宫赏的,你拿着就是,再说你也快二十了,多留些总是好的。” 言诗心中纠结,双手却不自觉伸了出来,屈膝接过,“奴婢谢小主赏,若没别的事,奴婢就告退了。” “去罢。” 言诗捧着长生锁退出去,正碰上秦不寻,见礼后也不停留直接走了,倒是秦不寻多看了两眼。 诊完脉开了『药』,又嘱咐了一番,看侄女昏昏欲睡状,问道:“是当初的那个锁?” 两名大宫女瞄了主子一眼,折蔓小声道:“本来都收起来放库里了,今儿又让翻出来,说是给垂佑帝姬的。” 秦不寻撇了撇嘴,“王家的帝姬,那王贤妃现在起得来床?” 还不待折蔓继续说话,门外有小宫女来报,“启禀小主,流萤殿的冬至在外候着。” “真是事多没个完,”秦不寻起身甩了甩袖子,“你们看好青嫔,有状况立刻来寻我。” “诺。” 隔壁幽篁殿中,倒是气氛和乐,洛霜玒又来看垂佑帝姬,王贤妃让『奶』妈抱着小帝姬,自己拿了个摇鼓逗她,小帝姬体弱,虽然眼珠跟着摇鼓,但是反应却不活泼。 两人看着言诗一脸纠结,捧了个长生锁回来,王贤妃便问道:“这是哪来的?” 言诗躬身道:“是青嫔娘娘送给垂佑帝姬的洗三礼。” 王贤妃不喜,眉头便皱起来了,“你拿下去入库吧!”如果洛霜玒不再,她怕是还要数落一通,然后让人直接扔出去。 “等等,呈上来,”洛霜玒拿起长生锁在手里摩挲一会,“到底是青嫔的心意,这锁也是好东西,给咱们的孩子戴罢,不然你留着等着送给谁呢?”说完起身亲自给垂佑小心戴上。 “帝姬的小名不若就唤红线?” “红线?”王贤妃正被他的话说的心中一暖,一时也忘了这是青嫔送的,会不会给小帝姬过了病气。 洛霜玒轻抚着垂佑柔嫩的小脸,看着小帝姬颈项上的长生锁,眼中也浮上几分暖意,温和道:“比翼鸟,连理枝,在孤眼里都不若一匝红线,你可喜欢?” 王贤妃在诉乐搀扶下起身,走至他身旁,一同看着垂佑,“君上取的,自然是好。” 洛霜玒笑笑,“红线也累了,你抱下去罢。” 『奶』妈偷眼看王贤妃一颔首,才应诺,抱着小帝姬退出去了。 转眼看洛霜玒突然闷闷不乐的,似若有所思,王贤妃唤了几次,才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王贤妃撇撇嘴,“自有了小帝姬,君上就对臣妾冷淡了许多,莫不是嫌臣妾产后,形容黯淡,不爱看了。” 洛霜玒呵呵一笑,捏了捏王贤妃比孕前还尖俏的下巴,“看菲菲这花容月貌,哪像是生产过的,不过,较之之前,是多了些娇媚。” 王贤妃面上一红,轻轻推开他的手指,“君上就哄臣妾吧,来了这些天,都是哄小帝姬去的。” 洛霜玒道:“怎么,还和自己的孩子吃上醋了,还是,菲菲也要孤哄着睡?” 被伏在耳边的轻佻语气挑的心口『乱』跳,王贤妃斜睨他一眼,端的妩媚艳丽,“这还白天呢!” 洛霜玒揽过她,“亮吗?帘子一放也差不多啊!” 王贤妃软软推开他,脚下却往内室走了几步,“还有人呢!” 洛霜玒扫了室内一圈,宫人们纷纷一礼退下,他上前勾了勾王贤妃的腰带,“这,哪有人?” 王贤妃娇嗔道:“讨厌。” 洛霜玒勾起她的脸蛋印上微启的菱唇,手下扯松了衣裳腰带,带着人转进内室,齐齐倒入榻上。 绣帘被一只素手扯下一边,鬓发散『乱』,珠钗环佩滑落,衣衫逶地,香艳无比。 言诗与诉乐退到门外守着,侧耳听里头动静,过了会言诗才问道:“真没事吗?” 诉乐脸『色』忽明忽暗,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希望君上疼惜娘娘,轻柔点……应无虞。” 言诗到底年轻,谈论这男女之事,脸上臊得慌,“那大概是无事的。” 王贤妃这次生产,损耗极大,可眼看洛霜玒对她越来越冷淡,在她产后,也多是看望小帝姬,对她都是顺路一问,嫌少留宿,这才急了。 命诉乐下了猛『药』才短时间内调理好颜『色』,恢复身材,以此试图挽回男人越来越远的心。 “你们怎么都在外头?”忽如其来的一问。 言诗、诉乐一抬头,见温玉夫人袅娜而来,忙见礼道:“奴婢叩见温玉夫人。” “免礼,”温玉夫人奇怪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贤妃姐姐在休息吗?” 言诗诉乐对视一眼,一时间都吞吐起来,温玉夫人身旁的荷叶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去看侧厢里,洛霜玒身旁的人都在里头吃茶。 温玉夫人掐了把手心,面上才没『露』出别的神『色』,“既然姐姐不便,本宫待会再来拜会。” “恭送娘娘。” 温玉夫人带着手下人,不过一盏茶时间就走回到自己的柳『色』殿,过门槛时绊了一下。 第35章 “娘娘?” 温玉夫人稳了稳身形,“本宫只是被贤妃给吓到了,怎么,你以为本宫会在意那个男人?” 荷叶一惊,忙挥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才说话,“娘娘慎言!” 温玉夫人在榻上坐下,接过芙蓉奉上的茶,抿了一口:“是呐,若他不是一国之主,王家嫡出的大小姐怎会眼巴巴赶着上门当妾,这大白天的,嗤——” 荷叶道:“看来王贤妃急了吧,先是让娘娘出面得罪人,收回妍妃、青嫔的协理权,再来让诉乐调了那种『药』,这是真急了吧?” 温玉夫人划拉着杯盏,“能不急吗?女人的直觉可是向来敏锐,她有感觉那人的心思不在她那,有了孩子也抓不住的心。” 芙蓉疑『惑』的道:“不在王贤妃那,难不成在妍妃那?” 温玉夫人瞟了她一眼,冷笑道:“反正不是王贤妃,用美『色』身子留的是人,不是心,得了,相比今日温婉庄重的贤妃娘娘是起不来床管这些宫务了,拿下去罢。” 捧着一叠折子的碧藕刚要退下,又被叫住,温玉夫人抚着眉宇,思虑一番后,笑道:“你算好时间,等君上走后,立刻把这叠子纸给她送去,既她想找事做,咱就不必同她客气。” 秦不寻随着冬至匆匆往流萤殿,白苏燕已经醒转,隔着屏风,扯了金线悬丝诊脉一番后,又问了状况,淡淡道:“正常的,淤血排出来就好,人醒了吗?醒了收拾下,正好同老夫一块出宫。” 夏至不安道:“现在?” 秦不寻瞥了她一眼,反问道:“难道等木大小姐回了木府再回去?” 夏至被说得一缩肩,不敢再说一句,冬至一礼道:“请大人稍候。”说完转进内室,白苏燕还泡在『药』汤里,之前状况,夏至也不敢动她,现在正抿着双唇解下主子腕上的金线。 “娘娘可觉得好些了?”冬至扯过一块浴巾盖在白苏燕的胴体上。 白苏燕借夏至之力从浴桶中起来,虚弱的笑笑,“不妨事。”先前行针到底耗了她太多精力,现下步子有些飘。 双胞胎动作麻利地替她擦干身子,又拿来一早用檀香熏过的衣裳给白苏燕换上,以掩过草『药』的苦味。 打理好一切,冬至这才拉着主子的手说了句小心,白苏燕反握住她的,又拉过夏至的手,将她们叠在一起,“你们也是,这宫里的人都生了副七巧玲珑心,精着呢!” 回程路上,秦不寻给了她一个信封,是替她这段日子的暗卫传来的,在白苏燕离开的七日里,发生的点滴都在上头,她须得看完并记住,以免生了破绽。 当看到静静溺死的字句,白苏燕一脸难以置信,“怎会?” 秦不寻早看过这些消息,“那丫头是在你离开后的第三日晚出事,按落霞之言,那晚这丫头去打水的,然后一直没回来,去小厨房找也不见人,庵里寻过一圈也没有,隔日有尼姑去化斋,在路旁溪里发现她尸体。” 白苏燕忽然想起静静求的那支平安签:白马石猴西行去,大经小卷东流逝。 那时还嘲笑她手气差,却不想一语成谶,如今真的是掉水里淹死的。 秦不寻还在继续说道:“本来一块的嬷嬷劝木大小姐先回府的,但木大小姐坚持不肯,还要在庵里给这丫头做场法事,反而把还愿的时间延长了,也不枉主仆一场了。” 夜里在后山与落霞碰头,落霞抱拳见礼,白苏燕免礼后,问道:“静静真的是溺死的?” 落霞沉默一会,道:“是溺死,但怕是有他人手笔,属下原想悄悄查一查,可那两天走到哪,都莫名会冒出个尼姑来,使得属下寸步难行,是属下无能。” 白苏燕看着不远处的六谜庵,十字格局,中心观音殿烛火通明,隐约风中还有诵经声,心思纯净简单的如今反倒成了死人,是上天容不得,还是这复杂的人心容不得? 落霞又道:“啊,对了,属下前日在荷花池塘边,发现一截被折断的芦管。” “芦管?” “属下也是偶然,在给木大小姐寻耳坠时发现的,因那支芦管上沾了胭脂,所以属下猜想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何联系。” 静静已经十四岁了,正是春心萌动,抽芽开花的年纪,也开始在意自己模样,每日起来会花些时间在装扮上。 丫鬟都是不许涂脂抹粉的,一是谨防抢了主子风头,二是怕有心术不正的,勾引男主子,败坏府中风气名誉,但画个眉,擦个口脂还是可以的。 而就在来还愿的前几日,木归宜看静静对她妆台上的一盒唇叶发呆,眼神十分羡慕,偷偷留了她用过的,自己回房里也不拿出来用,就是放一小匣子里看,觉得静静这样很是可爱,就拿了盒新的赏给静静,把静静给乐坏了。 落霞道:“那唇叶是京里老字号新出的,她一丫鬟在用,属下就留了印象,那颜『色』属下不会记错。” 白苏燕默然,那盒唇叶她也知道,是新上的荔枝红,名为妃子笑,在城里一阵风靡,木归宜也喜欢得紧天天在用,庵里的确也不乏用妃子笑的贵『妇』小姐,但没有哪个贵『妇』小姐会做叼芦管这样失礼的事,那就唯有静静了。 “你辛苦了,早些回去罢。” “属下告退。”一礼后,落霞便转身离去。 白苏燕回到六谜庵,因死了人,那些贵『妇』小姐嫌晦气早走了,这一路走来也没碰见人,站在廊上远远看着供奉双面观音的殿上,坐着几排尼姑围着一副棺木,敲着木鱼喃喃诵经,至于究竟有没有用心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站了会,白苏燕便往木归宜暂居的西院去,路过出事的荷花池时,就不禁停下了步伐。 说是池子,其实就是一汪供游人许愿玩的较深的小水坑,堪堪过腰,一座假山怪石就占了泰半,在夏日底下还会生出一丛莲花荷叶,因山里尚寒,反倒还长了片芦苇。 这池子根本淹不死人,蹲一个人进去也是勉强,除非是在躲什么人,静静莫非是撞见了什么人,看了什么或者听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情急下躲进池子里,最后还是被发现才让人灭口的? 想得正入神,背后突来一串脚步声,白苏燕顿时神经紧绷,手指似无意拈着袖口,袖袋里一点银光在月『色』里盈盈闪动。 “施主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庵里走动?” 垂下手,令袖子落下掩住那点银光,白苏燕回过头,是一个陌生姑子,很是年轻,生的眉清目秀,眼下一点泪痣又添了一些风情,她笑笑道:“师太、安,只是一回去看着空出来的床铺,想着前些天还活生生的人,眨眼间就没了,就有些感伤。” 陌生姑子念了句佛,“施主节哀。” 白苏燕本欲走,那姑子又道:“但最近也不太平,施主夜里还是少走动些的好,若实在睡不着,各厢房里皆放了《心经》,施主可诵读几遍,平心静气。” “谢师太提点,”白苏燕笑笑,话锋一转,试探道:“师太这么晚还在庵里走动,不怕吗?” 姑子仍旧面容平静,“怀是乃方外之士,四大皆空,有什么怕的。” 这就是怀是?! 白苏燕借着月光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姑子,与洛霜玒给的画像差了许多,转而一想,这怀是当年出家才十五岁,至今日也就二十七八岁,五官都长开了,只依稀有些昔年的影子。 大概她的目光过于怪异专注,怀是便问道:“怎么,施主白日才见过贫尼,今夜就不认识了?” 白苏燕收回目光,道:“是不认识了,觉得师太在这月光里越发不似俗世中人。” 怀是道:“施主谬赞了。” 白苏燕道:“既巧遇师太,师太能否与我说说这生死之事?” 怀是稽首道:“施主有『惑』而问,这贫尼本不该辞,但更深『露』重,请施主还是早些休息,明日贫尼仍在此相候。” 白苏燕道:“是我唐突了,那请师太也早些休息。”说完双手合十一礼。 看着白苏燕叩开拱门,身影消失在关阖的门内,怀是才转身而去,整个人一般笼在月『色』里,一半陷在黑暗里,宛若诡异幽魂。 守门的婆子见是她,奇道:“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白苏燕一愣,敷衍道:“在房里睡不着,想出去走走,又不想惊扰嬷嬷,就翻墙跑出去,不想回来时,被庵里姑子撞上,翻墙就有些失礼,还请嬷嬷勿怪。” 这院墙说高不高,内里有沿墙建的花坛,踩着翻出去还是容易的。 婆子也不想管太多,打发她回去,嘴里嘟嘟囔囔的埋怨,“这多事之秋的,别再添麻烦了。” 白苏燕推门而入时,昭昭正慌忙把一盒东西往身后藏,看她支起铜镜,摆开胭脂水粉,又打了盆清水,唇上令人眼熟的荔枝红在昏暗灯火下,显出如血污一般的褐『色』。 神『色』如常的关上门,随着她缓缓走近,昭昭越发紧张,背在身后的手也慢慢收拢,捏紧那个小盒子。 白苏燕走到她身边,看昭昭侧过身来试图遮掩,冷笑道:“死人的东西,你也敢贪,真不嫌命长。” 昭昭一瞬间惊慌后,又死死抿住双唇,垂首不语,白苏燕直接上手去抢,费了些力气才掰开她的手,一紫檀雕刻的小匣子,上头的荔枝花纹图案都印在昭昭手心里,正是木归宜赏给静静的妃子笑。 被白苏燕似笑非笑的看着,昭昭脸上火辣辣一片,却依然倔强的与她对视,好像一直这么梗着就没有错。 “这盒妃子笑,静静都舍不得用,是她极心爱的东西,你不怕她还魂夜里向你讨要?” 昭昭闻言瞳孔一缩,似想到静静的鬼魂向她追讨的场景,气息也粗重起来,吐纳几次,干巴巴的说道:“我……我只是……说的你不想要的一样?” “什么?”白苏燕一时错愕。 “妃子笑,”昭昭似下了很大决心,咬牙道,“我分你一半!” 白苏燕这下是被气笑了,“分我一半?这是你的吗?你凭什么处置?真是厚颜无耻。”将妃子笑放在床头,准备明日去拜祭时,顺道放入棺木中。 “我无耻,你又清高到哪里去?”昭昭似被戳到痛处,“都是丫鬟,你们又比我高贵在哪里?” 第36章 白苏燕自顾自拆散发髻,脱下外衣准备睡下,昭昭情绪有些激动,哼了一声道:“的确,你又怎看得上一盒妃子笑,你连一件苏绸做的裙子都无所谓,呵。” 白苏燕不理她,背对着躺下,她说的绸裙,是过年时,冬景做给她的,用的上好的苏绸,只穿了一次,在年宴上,一小丫头打翻了菜碟,溅了她一身油污。 洗不干净了就被她扔了,也忘之脑后,后来不知怎么又到昭昭那,被静静与她撞见,嘲弄了一番,那时,自己是如何说的,一条绸裙而已。 面上不显,心中已是波澜起伏,她过了十多年的世家小姐的体面生活,这苏绸是常见的,自然就不甚在意了,这次昭昭忽然说起,倒给她敲了警钟,她一个小丫头,怎会不在意这一条难得的绸裙。 昭昭心思敏感,只当是她同静静一块嘲讽她贪厌,若这句话到了有心人耳朵里……细思极恐,背后不禁出了冷汗,渐渐湿透内衣。 宫中,洛霜玒沐浴毕,外头落霞也将几日见闻再度禀报一遍,听得里头一声轻笑,“木大小姐倒也大方,妃子笑,呵,你退下罢。” “诺。”落霞一礼后,身形渐淡去,眨眼间原地已经没有人影。 着装整齐,洛霜玒问道:“怡人睡了吗?” 梁雨安拱手道:“底下人传来消息,用了『药』后就一直睡着。” “孤去看看,有人来了,你帮孤拦着,”洛霜玒顿了顿,“对了,那个徐丹桂查的如何?” 梁雨安回道:“的确是徐家在庵里收的,对外说是养女,实际上是给他家傻大爷养的童养媳,至于是不是真的木大小姐,还不敢肯定,毕竟当初接生的人都死了,庵里『插』的人,时日太短,还派不上用场。” 洛霜玒沉『吟』道:“孤记得她的年岁应当也在民间秀女送选之列。” 梁雨安道:“君上的意思是内定她为苑人?” 洛霜玒抬头让宫人给他系上披风,“若真是侥幸活下来的木大小姐,她入宫必会引来动作,若不是,也就是宫里多养一张嘴而已。” “诺。” 洛霜玒一人提了盏宫灯,穿过大半后宫,又悄无声息地入了绿绦殿。 预先也知这尊贵的主子要来,采菊、折蔓一早让其他人下去,约束他们不许出来,只她们两人自己守着,见礼后,一个接过宫灯,一个替他除去披风。 洛霜玒进去时,青嫔睡得极熟,微勾着身,双臂间拢着一靠枕,柳眉紧蹙,扇睫湿透,似刚哭了一场。 在塌边坐下,洛霜玒叹了口气,伸手轻柔板正她睡姿,而她也从善如流的搂过靠枕,试探『性』的去扯,她立刻把靠枕抱得死死的,像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梦里都怕被抢了。 洛霜玒不再去管靠枕,伸指轻轻顺开她的眉头,眉目间的温柔是从未对着其他人有过的,“今天看到了你让人送来的长生锁,本来是孤给红线准备的,可我们跟她无缘,我以为你会一直留着,没想到你会拿出来送给垂佑。” 痴痴的望着女子的睡颜,“若你想要,让王家赔一个女儿给你,也是应该的,很快的,就两年,垂佑也不过三岁,最是不记事的年纪。” 这一夜,如何心思百转,隔日晨起梳洗毕,白苏燕在小厨房吃了一碗白粥,就打了水去伺候木归宜,去时,昭昭已在门外候着,看到她笑容甜美,打了声招呼,“燕燕姐。” 白苏燕皱了皱眉,道:“你辛苦了,去吃早饭罢。” 昭昭笑的得意,“刚刚小姐已经赏了我早点,日后要同燕燕姐一块伺候大小姐了,何必这样客套。” 白苏燕不想理她,在门外高声通禀,听到一声进来,便端着水进去,木归宜青丝披散,仅着裘衣,倚在窗边的榻上,仿佛她初到木府时的模样。 只是这次她摩挲的不是棋子,而是一尊木雕,一条大蛇背上驮着一朵乌云,云上又长出一朵夭桃。 “小姐,奴婢先伺候您更衣吧,不然要着凉。” 木归宜没有应,依旧点着乌云驮花雕毒蛇三角形的脑袋,好似这木雕有什么魔力,让她一直沉『迷』其中,白苏燕无奈,取了披风披到她身上。 见她一直如此,白苏燕的目光也不禁被这尊木雕吸引,这尊木雕雕的栩栩如生,那条毒蛇盘旋缠住乌云,三角的蛇头对着云朵大张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毒牙、蛇信。 最诡异的是沿着蛇头、蛇身看去,越到蛇尾越发纤细,纤细成一枝花茎,花茎上徐徐绽开一朵夭桃。 “燕燕,你觉得珝月太后如何?”木归宜抚着那朵花头也不回的问道。 白苏燕回过神来,道:“奴婢不知。” 木归宜指尖沿着那花瓣,缓缓滑至乌云上,还戳了戳,好似这是一朵真正的软绵绵的云朵,“那瑾月太后又如何?” 白苏燕还是道:“奴婢不知。” 木归宜看起来也不是真的想听她的回应,自言自语道:“云家,瑾月,王家,芳菲。” “小姐,慎言。”她的喃喃自语令白苏燕心慌。 木归宜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坐起身来,“更衣罢。”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 乌云驮花雕,六谜庵的又一则谜面,而谜底是瑾月太后云氏是被人毒害的,毒害她的人是王家的,可是珝月太后本名王盈盈,与桃花无关。 一说到桃花,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是她木夭华,木归宜。 第23章 自那日从纷绕阁回来,韵贵嫔便觉得胃口不大好,又比以往嗜睡,晨起还恶心干呕,饮食也渐渐喜酸,似乎怀了娃娃一样。 可她却高兴不起来,也没贸贸然令人去请太医,韵贵嫔在家时,没少被耳提面命过各种阴私手段,知道有一种『药』能令女人看起来跟怀孕了一般,且她入宫侍主才多久,就算各人体质有异,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有了孕期反应。 一时间,韵贵嫔什么熏香也不敢用,只在洛霜玒来时点一下,胭脂水粉也都能免则免,每日入口的东西也不敢多,都让人验过才用,这样她也只敢用一点,不过短短几日,整个人都清减了,这疑似“怀孕”的症状反而没有丝毫减退。 这让韵贵嫔又期盼又焦躁,要不再等等,至少要看看月事会不会来,想着想着便也就沉沉睡去。 珝月太后现在渐渐觉也越发少了,坐在铜镜前看自己这么些年,保养适宜的青丝,脸上也只有些细微的纹路,昏暗中,铜镜里仿佛映出的是十七八岁的自己。 “流苏,哀家十七岁入宫时,封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流苏正用沾了精油的篦梳唯珝月太后篦发,听她这突如其来的问句,心里奇怪,斟酌着回道:“回太后,是正五品的瑛贵嫔。” “原来是瑛贵嫔啊,”珝月太后似恍然道,“太久了,都不记得了,那时候哀家可开心了,与玉相关的封号都是皇后、皇贵妃独有,连四妃都担不起,现在想想又觉得自己傻。” 流苏劝慰道:“太后福泽深厚,一路上来,哪个封号不与玉相关,连赭衣夫人都没这殊荣。”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失言了。 珝月太后却没在意,细数自己一路过来的封号,“瑛贵嫔、瑛婕妤、琼充容、琼嫔、琼贵人、琼贵嫔、昭仪、琳妃、珝贤妃、珝皇贵妃、珝月,你说当年的瑾月太后又是什么心情?” 流苏印象里的珝月太后总是温柔的笑着,气质高华,端庄自持,对底下的人也和善,行事公允,也从未搅和什么争风吃醋的事,宠爱不多,却得了一份先皇的敬重。 “我一路从陕京陪他打到大越的燕京,定都燕京,而也就是那一天,瑾月太后去了,他封我做了贤妃,转头却宠幸别的人,甚至是前朝余孽,”顿了顿,继续回忆道,“那余孽要害他,我大着肚子帮他处置,他只是提了我的位份,然后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太后,都过去了。” “流苏,其实他封我贤妃时,我的心就开始慢慢的变凉了,之前我们还生死相依、海誓山盟,转眼就开始防备我,帝王的爱太假。” 珝月太后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旁人,流苏却捂着脸落下泪来,道:“太后何必这么自苦。” 珝月太后冷笑道:“哀家倒想看看她秦婕妤能拥有这份帝王之爱多久。” 冷宫中—— 温妃房里在今夜迎来一位尊贵的客人,她的姑母——珍太妃,珍太妃来时只带了一个心腹,披着斗篷,戴着兜帽,低调的过来。 看到她,温妃很意外,这位姑母待她一向冷淡,自她入宫以来,从未单独召见过她,这时候来,不知是找她来谈话,还是帮别人叫她来传话。 温妃引她落座后,亲自斟茶,“这冷宫里也没茶叶,太妃还请不要嫌弃。” 珍太妃接过破了个口的茶盏,也不喝,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道:“这些天来,你受苦了,在冷宫里可有人为难你?” 温妃只摇头,珍太妃继续问道:“你接下去有何打算,总不能一直在冷宫里吧?” 温妃垂眸道:“贤妃娘娘会想法子救贱妾的。” 珍太妃放下茶盏,用力地握住她的双手,带了点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出去后还打算与贤妃作对?” 温妃这下抬眸看她,似乎有些意外,但嘴上还是温顺道:“太妃说笑,我们温家不一向跟在王家后面讨生活的吗?” 珍太妃有些急了,“菲菲,姑姑知你……” “别叫这个名字!”温妃似被这一声“菲菲”刺痛,蓦地甩开珍太妃的手,“太妃今日若没旁的事,就请离开,冷宫毕竟不是你这等尊贵的人该来的!” “好好好,姑姑不喊这个名字,但……温五,温家现在毕竟还是要倚重王家,你看在家族的份上,委屈一二。”温妃在家里排行第五,珍太妃这才折中称呼她温五。 温妃冷笑道:“太妃宽心,贱妾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傻到拿鸡蛋碰石头。” 珍太妃舒了口气,道:“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了,我同太后商量了,到时候请她保你,出来后若贤妃不再用你,你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我好歹能护一护你。” “多谢太妃仁慈。”温妃不是很上心的敷衍道。 珍太妃看她如此,也是心疼她步了自己后尘,软语相劝道:“我知你怨恨族里,可你想想你的姊妹,没有家族我们便什么也不是,且入宫里来,至少比旁的那些姊妹要好一些,日子尽管有不如意的,但是谁敢看低了你。” 温妃依旧不冷不热道:“太妃的教诲,贱妾谨记,都是与人做妾的,给君上做妾,甚至比一些大家世族的正房嫡妻都要尊贵,贱妾哪会有什么怨言。” 珍太妃见她躲开自己的目光,便知她是口是心非,而她们向来不亲,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服,只得干巴巴的道:“你若真这样想便好了。” 珍太妃把一开始带来的暴富交给她,嘱咐道:“这里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些现银细软,还有一些补『药』日常『药』材,你在冷宫里万一有个小病小痛的,也不方便,刚刚我已经让阿明去疏通了,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让人通知我,如果我力所能及……” 温妃打断她,道:“太妃身份高贵,来之不易,莫要为贱妾所连累。” 珍太妃无奈叹息,“那我下次来看你。” 走出几步后,又回转叮嘱道:“冷宫里的那位,你莫要去招惹,以免引得太后不悦,我们温家终归还要靠着王家。” 温妃听珍太妃再度重申,沉默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珍太妃这才转身放心离去。 荷叶将珍太妃带来的物件归置好,翻出些衣物、锦衾捧给温妃,惊喜道:“娘娘您看太妃真真心细,连衣物都有准备,您这次祸从天降,都来不及准备,冷宫里的粗制滥造,都让娘娘身上过敏,现在好了,娘娘可以少受些罪了。” “少受罪?我这一辈子,打从出娘胎开始就在受罪。” 荷叶被她阴沉的脸『色』吓到,顿时宛若鹌鹑,惶惶不安,温妃依靠到榻上,又问道:“荷叶,本宫在家里排行第几来着?这么些年,都忘了。” 荷叶实在『摸』不清这位主子的心思,声如蚊呐般的,“四……四小姐?” 温妃按了按额角,也不知听没听见,转而问起白苏燕去哪了,荷叶道:“白妃娘娘一早就出去了,至晚还未回来。” 温妃掩唇打了个呵欠,道:“她也是勤快。” 荷叶不敢接话,捧着衣物正不知所措,又听温妃吩咐道:“东西放好,你准备捧着过夜吗?” 荷叶如蒙大赦,施礼后,动作麻利地放好衣物,草草去井边梳洗,回房前瞟了眼隔壁黑漆漆的房间,心道:白妃她们是不准备回来了? 而此刻被荷叶腹语的人,在空无一人的夹道中拦下珍太妃一行,白苏燕置礼道:“贱妾白氏,见过珍太妃,太妃千岁。” 珍太妃先是一惊,小退一步,待人走进灯光里盈盈见礼,才松了口气,暗下道,还好不是鬼。 “你……是白氏?” 白苏燕笑容可掬,道:“这是贱妾第一次与太妃私下会面呢!” 珍太妃避世已久,连重大节庆都是能推就推,平时无珝月太后召见,轻易不会离开寝宫,洛霜玒都不一定能见到她,甚至别的妃妃嫔嫔拜访也是避之不见。 珍太妃抚着心口,道:“哀家只是来看看温妃。” 白苏燕轻笑道:“太妃来此,爱做什么事太妃的私事,贱妾是有旁的事请教太妃。” 珍太妃心知自己若不答,今日怕是走不掉了,犹豫了一会,问道:“何事?” 白苏燕缓缓道:“雨安王与佑安王的生母?” 珍太妃大惊,强压下心中的惊恐,声线有些微颤抖的斥道:“你放肆!” 白苏燕道:“贱妾耗费了些许日子,才打探出佑安王与雨安王非赭衣夫人亲生,更非先皇已故罪妃刘太嫔之子,如此推断,两位王爷的生母身份特殊,不可为世人所知,想来这宫里能为贱妾解『惑』的,也唯有珍太妃了。” 珍太妃抿唇道:“哀家并不知晓,直至先皇宣称是刘太嫔在行宫所生。” 白苏燕挑眉问道:“太妃怎知是宣称?” 珍太妃知自己失言,下意识捂住檀口,转念一想,这白氏来寻自己,心里应该有所觉,只是来确定一下,求个心安,便反问道:“白妃觉得是何人?” 第24章 白苏燕道:“不能宣之于口,比罪妃还难为世人所知,那也只有前朝余孽,这冷宫里有不少前朝王公贵族的遗孀贵女,先皇也曾招这群人为将士歌舞助兴,可先帝并未宠幸过其中一人,再想想除了冷宫,还有一位被降臣献上的顺姬。” 珍太妃眼神空茫,忆起当年初见到被进献的顺姬,是躲在御花园角落的假山堆里哀泣,十三岁的少女,刚刚开始抽芽,白藕般的玉臂,可见以前是个极受宠的。 那时的珍太妃本不欲管的,可对着那个抽泣的背影,想她一日之间国破家亡,从云端坠落,也是可怜,令身旁的大宫女小心把人请出来。 顺姬含着两汪眼泪被带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叩首,卑微的道:“贱妾见过温昭仪。” 珍太妃也记得珝月太后对顺姬的评价:小小年纪,以弱示人,忍辱负重,心机狠辣,可见一斑。 “太妃,顺姬因何而死?”白苏燕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珍太妃也知既透『露』了一点就不介意透『露』更多。 “顺姬当年虽年纪轻轻,但心思深沉,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从落到先帝手里边开始谋划,冷宫里不少人被断断续续夹杂着放掉不少,她又用美『色』控制朝中大臣,若非有一位夫人不想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倒戈,我们还不曾察觉,这个不过双十的女子,居然掌控了朝中泰半文臣武将的命脉。” “那之后呢?” “先帝震怒,万万没想到的是,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人居然提前知晓消息,一日之内先行撤离隐蔽,顺姬诞下的双生子,毕竟是先帝的血脉,先帝不忍,命刘太嫔教养,玉碟上记的也是刘太嫔的名字。” 白苏燕默然,一时间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哀,“那顺姬?” 珍太妃叹息道:“顺姬多年算计,早是劳神费力,孕中多思,心血都熬干了,一生下双生子,便一病不起,先帝还来不及处置,她就病死了。” “那佑安王知道自己身世吗?” 珍太妃一愣,反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白苏燕摇了摇头,退到一旁,揖礼道:“恭送太妃。” 珍太妃也不想过分搅入深宫秘事,走出几步,又回头劝道:“哀家不知是你自己要查,还是他要查,只一句话,有些真相被翻出来,太伤人,你们好自为之。” 等珍太妃带着心腹走远,白苏燕才缓缓起身,喃喃自语般的,“伤人吗?”娘,你又是否想过会有这一日,会伤到我与哥哥、父亲呢? “娘娘,”绿腰悄无声息来到白苏燕身后,“奴婢找到那鬼面人了,还有别的发现。” “别的?” “当年来不及逃的,还在这宫里的不止顺姬,还有一位帝姬,因生母身份低微,又惹恼自己伺候的主子,她一出生就在冷宫里。” “她是谁?” “那个被毁容的鬼面人,莲衣帝姬。” “莲衣帝姬?”白苏燕细细回想,却实在想不起来,越明皇子嗣众多,光明面上的就有四十来人,当年白家亦斩杀了不少凤子龙孙,那些帝姬公主的,来得及逃的都逃出宫去了,有气『性』的如黄华帝姬、朱梅帝姬三尺白绫,自缢殉国。 绿腰解释道:“说来也是一笔糊涂账,莲衣帝姬生母乃剪花『插』瓶的宫女,本来年纪也到了,不知怎的被越明皇临幸,不想一夜即中,自是不能放出宫去。她生母又软弱,被主子赶去冷宫,生下莲衣帝姬,长到十来岁,她生母才冒险求到越明皇那。 无奈,当时大越已经是山河日下,越明皇随口封了个莲衣帝姬就没下文了,这莲衣帝姬也一直生活在冷宫中,没出去过,也就被忽略过去了。” 白苏燕轻扣下颔,“这些是谁跟你说的?” 绿腰回道:“是赭衣夫人身边的长夜,剩下的,她要亲见到主子才肯说。” 白苏燕心下了然,长夜是受不了这冷宫长夜漫漫,相同她做一笔交易了,望了眼这朔夜无星的天幕,道:“走罢,我们去会会她。” 长夜选的地方很微妙,很偏僻,气味也很一言难尽——茅厕。 绿腰看不清白苏燕脸上是何表情,怕她不高兴,小声解释道:“那长夜说,人有三急,各院里又都有恭桶,少有人跑这来的,被人撞上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白苏燕以指抵住鼻尖,只默然点头,她在想这一回去衣裙上定沾染了气味,她先前换洗的衣物还没干呢! 又约莫等了一炷香时间,白苏燕已经感觉不到茅厕的怪味,长夜才姗姗来迟。 长夜施礼道:“奴婢见过白妃娘娘,娘娘万福。” 白苏燕奇道:“黑灯瞎火的,你怎知是我?” 长夜道:“能使唤动绿腰的必然是白妃娘娘了。” 白苏燕也就这么一问,转开话题,“绿腰说你要亲见我,才肯说出剩下的私密,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长夜眼神炯炯盯着她道:“娘娘这话问的怪异,娘娘聪慧,又怎不知奴婢渴望什么?奴婢虽被赐名长夜,却也耐不住这暗无边际的长夜,前途渺茫,不如搏一搏。” 果然,白苏燕早已预见,可她长夜在宫中数十年,知道的太多,不是不能放,而是不敢放她出去。 “若力所能及,当然前提是你说的都是实话,渡你出去未尝不可。”白苏燕这话看似给了保证,实际上却是什么也没承诺。 长夜闻言松了口气,“娘娘想知道什么?只要奴婢知晓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苏燕道:“莲衣帝姬之事,你应该还有所保留。” 长夜顿了顿,才娓娓道来,“奴婢一开始也不知她是帝姬,直到有一日,她怀孕了,她的生母哭着求到我家娘娘这,奴婢才知道冷宫里竟还有一位帝姬。” “莲衣帝姬怀孕,什么时候的事?谁的孩子?” 长夜为难道:“大约十五、六年前,三月初吧?谁的孩子就很难说了,有段时间,这冷宫里的女人跟青楼娼『妓』无异,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谁又知道她是被谁糟蹋了,后来一场大火,她的生母与孩子都葬身其中,我们也以为她会死,谁知居然这样不人不鬼的活下来了,娘娘怜惜她,给她一口饭吃。” 十五、六年前三月,那岂不是和木归宜的生辰差不多,是巧合吗? 白苏燕心中记下,又转而问起别的,“我记得,早先赭衣夫人有一陪嫁,被打发到六谜庵出家了,你们主子没留她吗?” 长夜这次回话到快,“鹊儿吗?背主之人,自不敢留。” “背主?” “鹊儿不知为何,生出二心,转投了顺姬,使娘娘小月,本来是该被赐死,娘娘心慈,拦了下来,才得以苟且活着。” “你先前说有段时日,这冷宫里『乱』得堪比青楼,那有孕的应当不止莲衣帝姬一人,你印象中还有谁?” 长夜有些犹豫,道:“那段时日,奴婢若非奉命来给莲衣帝姬送安胎『药』,奴婢也是不知道的,不过当时匆匆一瞥,大着肚子的不少。” “……那冷宫也不该这么少的人。”白苏燕在这之前,拿到冷宫的登记名册,几乎一个个点过去,少了不少人,问了都说死了,却又说不出怎么死的,而名册上又没相关记录,这冷宫的浑水可够深的。 “对了,”长夜似想起什么,“顺姬曾暗地往冷宫来过,奴婢有日来送安胎『药』,正好撞上,那时冷宫鱼龙混杂,顺姬也没在意奴婢,奴婢记得,看方向是莲衣帝姬在的院落。” 一瞬间,一个念头在白苏燕脑海中成型,顺姬、冷宫、莲衣、六谜庵、木府、木归宜与徐丹桂,冥冥之中连成了一条线。 “你先回去罢,若你说的属实,我自可助你离开,给你一比银钱,足够你安稳活下去了。” “多谢白妃娘娘。” 回到院落里,绿腰有些担忧的问道:“主子,她的话可信吗?” 白苏燕觉得她这一问好笑,便打趣道:“你寻来的人,你自己倒先怀疑起来了?” 绿腰赧然道:“奴婢失言了。” 白苏燕收起玩笑心思,正『色』道:“虽不知真假,不可尽信,但也不是不能不信,先前珍太妃所提,顺姬以美『色』控制朝廷官员,细思下来,她一个亡国帝姬,要找帮手,也只能从这群在冷宫里饱受大倾将士折磨的前朝贵『妇』。” “那时,冷宫中人真如长夜说的,堪比娼『妓』?”白苏燕亦知军中有军『妓』,只她一女子,被父母、兄长护着,这些腌渍事都离她很远。 “这……”绿腰半晌无语,知道白苏燕看过来,眼神执着,不得到答案不肯罢休,才道:“也不是在冷宫,是在西南一处角门设了一浣衣院,先帝也是怕手下的人『骚』扰无辜平民。” 白苏燕冷笑一声,那些前朝贵『妇』并不无辜吗?外头的天翻地覆都是男人造的孽,与家里的女人又有何干系,结果男人们跑得一干二净,留下女人们背锅,承受侵略者的摧残,甚至是自己亲人的怨恨。 “娘娘,有些事不是我们该追究的,我们是大倾人,大越之人与我们无关!” 第25章 “娘娘,有些事不是我们该追究的,我们是大倾人,大越之人与我们无关!” 大倾人。 就算她是大倾人,她也做不到看着那些可怜女人饱受蹂躏,大倾人不将她们当人,大越人又恨她们为何不自裁保全清白。 常说,想死很容易,活着很难,在她看来这句话还有后半句,真动手杀死自己比活下去更难。 白苏燕忽然有些『迷』茫,她自小被教养为大倾生,为大倾死,临到头来,母亲用那样偏激的方式告诉她,她不是大倾人,是大越人,还是大越皇族,她一直以来坚定那样久的信念都是假的、错的。 那段时日,她是崩溃的,被亲人背叛,被家族驱赶,若非有兄长,自己怕早找了个地方地方一了百了。 所以,当洛霜玒给予她新的信念,告诉她自己还是被需要的,是优存在的价值的,递过来的不管是橄榄枝还是稻草,她都想牢牢抓住,哪怕可能再一次跌得粉身碎骨。 “娘娘?”白苏燕阴沉的脸『色』令绿腰不禁背脊发寒。 “新人何时入宫?”白苏燕忽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道。 绿腰道:“还剩五日。” “那我们离开的时候也快了,”白苏燕『揉』了『揉』太阳『穴』,“今天够晚的,休息吧。” “三删”后,储秀宫里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的人,剩下的人之间,气氛也莫名有些紧绷,面上都是客客气气,话却全部都绕了三个弯。 如贝怀净已经前途明朗的,反比其她人要坦『荡』,见到谁都是笑盈盈的,也不接别人或真心或假意的献媚,整日同贝怀凝、陈氏双胞胎及程思兰在一块说说话,做些女红,读书,到也比旁人清净。 木归宜偶尔也会过来坐坐,因杜良真那一屋就剩她一人,管事姑姑便把她迁到她们屋里,再加上一个董纯贤,看她们彼此绵里藏针,你一言我一语,时不时还扯上她,令人心烦。 “夭华姐姐来了,怎么她们又吵起来了?”陈言画看木归宜打起帘子进来,笑眯眯地打趣道。 木归宜不接茬,转而问在一块绣香囊的程思兰与贝怀净,“上次看你们还在绣喜鹊登梅,这次换了什么花样?” 程思兰笑靥上两个酒窝,一个深一个浅,“是莲花,莲子多福嘛!” 木归宜接过绣绷,蛋青『色』的缎子上,绣了一枝亭亭玉立的粉荷,底下还勾了荷叶图案,还未下针。 贝怀凝瞧见了,笑道:“莲蓬多子多福气。”被说破了心思,程思兰红了脸颊,扭过身子,拧着绣带。 陈言书陪着陈言画在写字,闻言抬头道:“说来前天凝姐姐绣了个石榴的。” 贝怀凝也不恼,落落大方道:“我可绣了好几份,到时候你们一人一个,跑不了。” 陈言书致礼道:“那妹妹先谢过姐姐了。” 贝怀凝转眼见木归宜抚着绣绷上的莲花,好像陷入什么回忆中,半晌不说话,出声问道:“夭华很喜欢莲花?” 木归宜温和笑笑,将绣绷递回去,道:“程姑娘绣技不凡,活灵活现的。” 程思兰惊喜道:“哪有这样的好。” “话说回来,就剩四日了,四日后,前途如何也都清晰明了了。”贝怀凝将视线重新放回手中的书上。 贝怀净也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蝶戏”,感慨道:“时间也是悄然无踪,当初刚入宫,我还觉得半个月太长,那时候,我绣得也是这‘蝶戏’。” 陈言画搁下笔,笑得乐不可支,“我到现在还记得赵嫔的‘化蝶’,真是神来之笔,那时候我真想学着她随便弄弄,应付了事,那时候都站一天了,累死了。” 陈言书以手掩住口鼻,清了清嗓子,隐晦的瞪了她一眼,道:“赵嫔娘娘不愧为女中豪杰,心思机敏,出其不意,令人好生敬佩。” 木归宜寻了块垫子坐下,道:“赵嫔娘娘是聪慧,懂得扬长避短,声东击西,巾帼不让须眉。” 一提到赵嫔,诸人不禁想到她“梦中杀人”之事,本以为是绝无可能中选,结果也是令人万万没想到,她反而比别人先行受封侍主,好不荣耀。 贝怀凝翻过书页,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们就别想那么多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白苏燕起来时,听闻长夜昨晚起夜时,在茅房跌倒,溺死在坑里,模样很是惨不忍睹,恶心非常。 白苏燕对绿腰道:“这下不用查了,长夜说的是真的,还有冷宫里怕还有顺姬留下的人。” 温妃自然也听闻了,当即拍板让荷叶收拾了东西,搬去和白苏燕主仆一块住。 白苏燕回来时,见温妃已经大大方方登堂入室,以手支颐倚在榻上拿了本不知在哪翻出来的书,荷叶在一旁打扇送风,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温妃见她来了,扬了扬手中的书,招呼道:“你可回来了,这书从你床底『摸』到的,我看还挺有趣的。” 白苏燕施礼道:“温妃娘娘怎么过来了?” 温妃坐起身来,道:“我搬过来了,以后咱们就在一块住了,姐妹之间,说话也方便点。” 白苏燕半晌无话,这屋里本就一张床塌,她和绿腰挤一起尚有余,四个人就真的没地方去了。 荷叶也乖觉,马上道:“奴婢可以打地铺的,不然桌子上趴一下也成。” 绿腰也是汗颜,问道:“奴婢去找人把隔壁的床榻搬过来?” 白苏燕刚想说好,温妃就不依了,“怎么,白苏燕你是嫌弃本宫?本宫还没嫌你身上一股屎臭味呢!” 白苏燕下意识闻了闻身上,今一早起来又洗了呀,没味……吧? 温妃见她如此,捂了捂鼻子道:“昨儿个味那么大,睡着了都被你熏醒,这茅坑里的,不会就是你们……” 白苏燕忙打断她,“娘娘说笑了,昨儿我不是吃坏肚子了,怕惊扰了温妃娘娘。” 温妃哼了一声,重新躺下,道:“也没有那么大味,不过想闻见的自然能闻见。” 白苏燕无奈,转头还是让绿腰去寻人把隔壁的床榻搬进来,本就不大的房间更加拥挤起来。 就三天了,白苏燕这般安慰自己,晚上她与绿腰一起睡那缺了一脚的矮榻,“咣”的一声,塌了一半,绿腰睡在外侧,半边身子砸在地上,白苏燕紧接着滑下撞上她另一边。 无奈,两人只得折了另外两只脚,勉强凑合一晚,头一回,白苏燕想念起流萤殿里的大床来。 一夜无梦,隔天起来,梁雨安亲自来宣口谕,回复两人封号,白苏燕还是妍妃,温氏则为玉妃,回到各自宫室,闭门自省。 完了,梁雨安还诚恳道:“君上听闻冷宫里出事了,担心两位娘娘的安全,慌忙遣了奴才过来,幸好两位娘娘安然无恙,委屈两位娘娘了,鸾轿就在外边候着,快随奴才走罢。” 玉妃带着荷叶一马当先出去了,吩咐轿夫回宫,白苏燕瞥了眼梁雨安,紧跟着也出门上轿了。 回到流萤殿,冬至、夏至含泪迎上来,“主子受苦了,奴婢准备了柚子叶给主子梳洗。” 白苏燕问道:“绿腰姑姑的有备吗?” 冬至擦了擦眼角,回道:“奴婢也备下了,已经让人抬去姑姑房里了。” “你有心了,”白苏燕转头对也是一脸疲惫的绿腰道,“绿腰你也快去洗洗,今儿就不必来我跟前伺候了,好好休息。”绿腰福了福退下了。 袖子叶去晦,夏至又命小宫女把白苏燕换下的衣裳拿出去烧了,免得代会污浊晦气。 大约是真的累了,在夏至为她擦拭青丝时,白苏燕居然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连晚饭都没起来,一觉至天明。 白苏燕这厢舒舒服服的睡去,玉妃温氏甫一下轿,便用帕子捂着脸,放声大哭,一路从雨歇宫门口哭进王贤妃的幽篁殿,让一众留在原地抬轿的内监目瞪口呆。 荷叶也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主子快跑没影了,慌忙提了裙子,喊着主子,追上去。 王贤妃当时正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爱不释手,一个狼狈的人影就扑到她脚边,惊得她差点一个失手把孩子摔了。 “你是哪来的泼皮,王长恩,你怎么看的门?” 伏在她脚下的人,抬起一张涕泪交织的脸来,正是玉妃,“娘娘,贱妾终于活着见到您了,贱妾差点死在里头出不来了,贱妾谢娘娘救命之恩!”说完砰砰直磕头。 荷叶在此时总算追上来,跟着跪倒玉妃旁边,一块磕头,“奴婢谢贤妃娘娘救命之恩,贤妃娘娘仁慈,奴婢感激不尽!” 玉妃亦是满脸感激,“贱妾日后为娘娘上刀山下油锅,绝不皱一下眉,肝脑涂地,结草衔环报答娘娘。” 王贤妃忍了又忍,将垂佑递给『乳』母,喝道:“都是死人吗?还不把温玉夫人给搀起来!” 有宫女马上上前掰开玉妃拉扯王贤妃裙摆的柔荑,将她半拖半拉地摁在座上,荷叶就没这待遇,直接捂了嘴,拽到门外。 第26章 玉妃在宫女伺候下擦干净头脸,理好发髻,又喝了杯茶润润嚎了半天的嗓子,也顺道闭嘴让王贤妃清静会。 言诗亦趁机扶王贤妃坐下,在她耳边提醒道:“娘娘,现在温氏是从正二品的玉妃。” 王贤妃掐了掐手心,一忍再忍,深呼吸几次才压下窜到喉咙的心火,勉强端起笑容,道:“你宫里的东西本宫没让人动,你放心,你的品级本宫很快会想办法让你升回来的。” 玉妃抽泣着施礼谢道:“贱妾全赖娘娘周全了。” 这时候你反倒想着我了,王贤妃强压着火气,挥手道:“这半个月的,你在冷宫里也受了不少苦,快回去歇着吧,有事我们明日再说。” “贱妾告退。” 待玉妃走远了,王贤妃抬手就打翻了手边的茶具,惊得一旁的垂佑哭闹着要母妃,王贤妃心疼女儿,刚要上前去哄她,垂佑哭得更厉害,躲着她,嘴里还喊着母妃。 王贤妃气极,真想掰着女儿,冲她怒吼道,‘我才是你的生身母亲’! 言诗看着情况不妙,忙斥责『乳』母,道:“还愣在这作甚,帝姬一定是饿了,还不赶紧抱下去喂『奶』?” 『奶』娘连说了三个是,匆匆一礼,才抱着垂佑,脚下生风般的一溜小跑进侧厢哄帝姬,孩子的哭声渐止。 王贤妃摇摇晃晃地坐倒在座,按着眉心,只觉得心口火烧般难受,言诗指挥着宫人打扫,让曰礼重新去沏壶茶来。 等新的白玉茶具端上来摆好,王贤妃疲累的道:“你们都下去罢,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言诗等纷纷置礼退下,出了宫门,语书愤愤不平道:“温氏真是无耻小人,以前荣华富贵时,不想着咱们娘娘的好,现在落魄了,居然腆着脸上门来求着娘娘帮她复位,简直厚颜无耻。” 言诗拉了她一把,压低嗓音道:“你小点声,你当温氏真的是傻吗?她这一路哭过来,嚷过来,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是贤妃娘娘的人,让咱们娘娘下不来台,反而要花心力保她,否则就是的不是。” 曰礼在一旁冷笑道:“可不是,为了咱娘娘,她温氏可是连冷宫都进过了,万一咱们娘娘稍微怠慢一点,日后其她人还敢依附咱们娘娘,对她忠心?” 语书咬牙道:“温氏真是毒『妇』!” 诉乐静静听着,不置一词,眼中若有所思。 而被诗书礼乐所咒骂的玉妃,扶着荷叶的手,仪态万千地回到自己的柳『色』殿,令人煮了香汤准备沐浴梳洗。 洗漱后,一番精心装扮,衣带飘逸,环佩丁当,芳香袭人,又是往日那明艳嚣张的“温玉夫人”除了腰上没有那三彩五尾的鸾凤绶带。 芙蕖上前小心翼翼道:“启禀娘娘,新的衣饰配件刚让人去尚服局通报了,一两日内,本可能送不上来,只能暂且委屈娘娘了。” 玉妃对着铜镜细细描眉,拉高眉尾,使得她风眼更显凌厉,“不用了,让尚服局不用准备,本宫用不着那些东西。” “可——您现在已经被降为从正二品的……”被玉妃一瞪,芙蕖连忙收音。 玉妃转回去,继续画眉,笃定的道:“等着吧,过不了多久,本宫又会是温玉夫人的!” 当夜,洛霜玒驾临幽篁殿,王贤妃正准备休息,发髻都拆了一半,忙迎上去见礼道:“妾身恭迎君上,不知圣驾降临,妾身未及远迎,有失仪容。” 洛霜玒含笑将她扶起,柔声道:“孤今晚是想过来看看红线的。” 王贤妃道:“小孩子贪睡,现下怕已经睡熟了。” 洛霜玒有些遗憾道:“如此,那边算了,孤明日再来。” 王贤妃忙拉住他,问道:“君上今夜不歇在幽篁殿?” 洛霜玒安抚地拍拍她拉住自己衣袖的素手,道:“玉妃入冷宫也是为你,一番无妄之灾,孤过去看看她,顺道便歇她那了。” 王贤妃讷讷道:“这……怕是不合规矩。” 洛霜玒展臂搂了搂她,“无事,彤史上记作你便好。” 一搂即放,王贤妃眼睁睁看着那截绣龙纹的衣袖从她指间溜走,痴痴望着他的背影出了幽篁殿,转了个弯进了玉妃的柳『色』殿。 言诗上前劝道:“娘娘,别站在风口上,当心着凉。” “还怕着凉,心早就凉透了。” 玉妃后,第二日翻妍妃的绿头牌,点她伴驾,韵贵嫔本想趁机拜会,却扑了个空,被冬至拦在殿前。。 站在流萤殿前,尴尬笑笑,“是我没考虑周到,那我改日再来拜访娘娘,这里是一点小心意,还请姑娘代为转交。” 冬至置礼,推辞道:“不敢,主子现在不在,奴婢不好私自逾越收受。” 韵贵嫔有些不开心,道:“这……本宫都将这份礼送了两次了。”冬至只施礼,垂头不语。 “罢了,正所谓‘三顾茅庐’才显诚心,不知这次姑娘能同我说说,妍妃娘娘的偏好,下次我来也好带更可心的。”韵贵嫔初入宫,白苏燕就进了冷宫,就没打听相关喜好,只来走了个过场。 冬至道:“奴婢不曾负责主子衣饰,不是很清楚,请韵贵嫔见谅。” 韵贵嫔也不恼,反赞道:“真是个忠心的。” 冬至恭敬等韵贵嫔身影瞧不见了,才起身,心里暗赞,同是四大世家出身,这韵贵嫔比王贤妃好相与多了。 白苏燕带了绿腰往落珠殿伴驾,落珠殿,是一座建在御花园与东苑交叠的御湖、在湖里填土造岛,名曰“碧连天”,在“碧连天”上建造的宫殿。 水晶作瓦,大理石为梁柱,白玉铺地,珍珠织帘,夜明珠当灯,翠玉围屏,琉璃用具,楠木雕龙凤和鸣榻,上好云绸锦衾,无不精贵奢华,彰显着越明皇的奢侈无度,以及对赭衣夫人的无上荣宠。 白苏燕甫一登岛,洁白的梨花轻盈拂过面颊,皑皑白雪般的梨花枝条间,洁白空灵的宫殿静静伫立在那,檐下玉石制的风铃发出玎玲脆响,仿佛离开红尘俗世,误入瑶池仙境。 眼前的美景太过醉人,白苏燕一时间都回不过神来,直至温和的男声在耳畔响起,“这里如何?” 白苏燕被惊醒,忙后退一步,施礼呼万岁,洛霜玒牵着她走进殿内,落珠殿四面环水,现在是三月,现在到这里来还是十分沁凉。 坐榻上铺了一张上好的白狐腋裘编织的『毛』毯,蓬松柔软,让白苏燕都舍不得坐上去,触碰时温暖适宜。 分坐两侧,内侍上前白号新茶并几样白苏*日爱吃的糕点,云片糕、枣泥山『药』糕、荷花酥。 “君上,妾身此次……” “不急,”洛霜玒夹了一块枣泥山『药』糕放到她面前的水绿碟子里,“你说这里如何?” 白苏燕犹豫了会,实话实说道:“美轮美奂,雅俗共存,似人间仙境。” 洛霜玒打量着碟子里宛若真正粉莲的荷花酥,突兀的问道:“你觉得让夭华夫人住进来如何?” “夭华夫人?” “夭华夫人,孤觉得也只有她这样的出尘之人才配得上这样的胜景。” 玉妃、妍妃荣宠归宫,自然也传到珝月太后这,两人的恩宠相较往日丝毫不见冷落,而秦怡人口头上被封为婕妤,晋封礼安排在新人入宫后,以免太匆忙而怠慢了,但宫人们都已经改口称婕妤了。 按珝月太后一开始推测,秦氏如此连番晋升,必会引起王贤妃忌惮,人算不如天算,洛霜玒主动让贤妃抱回垂佑,令王贤妃主动提起升秦氏的位份。 又想到那份递到自己案头的新人名单,珝月太后反奇怪王贤妃这次居然这么安静,毫无动作。 “太后,可要传君上过来再议论一番?” “不用了,用印吧。” “可……从未有新人一举被封为夫人的。” 珝月太后扯了扯嘴角,道:“现在马上不就要来了吗?” “顺天承命,皇帝诏曰:正一品大员,太傅木家骅之女,木氏归宜,容『色』出众,风姿绰约,绝『色』姝丽,深得天心,册封为正二品夫人,美号夭华,赐住落珠殿,钦此。” “臣女木氏归宜接旨,吾皇万岁。” 前厅跪满了人,却只有木归宜艺人清泠泠的声音,接旨后,传旨太监刚要说恭喜,木夫人便慌『乱』拉住他,问道:“敢问公公,这批里有几位夫人?” 传旨太监当她太过高兴,赔笑道:“夫人说笑了,自然只有夭华夫人一位夫人,这份恩宠就夭华夫人独一份呢,您看受封的礼服头面都全拿来了!” 林太君也是惴惴不安,至少比木夫人更稳得住,让人封了厚厚的礼银,换了个说法问道:“不知其她人家尊贵的主子有几位?” 传旨太监捏了捏礼银,笑容更加开怀,“哎哟,哪有什么主子,至多就和静大长公主的后人,勉强算的半个主子。” “多谢公公,还请到偏厅喝茶。” “太君客气了,杂家还要回去复命,就不多加打扰了,这位是宫里的赵嬷嬷,负责为娘娘梳妆、讲解宫务的。”传旨太监退开一步,介绍宫里分拨下来的喜嬷嬷。 第27章 木夫人勉力收拾好情绪,吩咐道:“燕燕、昭昭,你们将礼服头面好生收拾,绝不可有一丝伤损,如珠你带嬷嬷下去休息,好生伺候。” 赵嬷嬷一礼谢过,又对夭华夫人施礼道:“三日后卯时半,奴婢会准时过来为娘娘梳头,还请娘娘好好收拾。” 夭华夫人一颔首,道:“有劳嬷嬷了。” 赵嬷嬷也心知她们自家人关起门来有话说,嘱咐一句便跟着如珠下去了。 木家骅丢下一句,好生伺候君上,便甩袖走了,现在是二姨娘的林挽澜踌躇了一会,一咬牙去追木家骅。 木夫人拉住夭华夫人的手,还未开口,先被夭华夫人含笑打断,“母亲,总要先把圣旨供到祠堂里才好。” 林太君叹息一声道:“这是皇恩,不可辜负。” 夭华夫人手捧着圣旨走在前头,木夫人挽着林太君在后头,领着一众家仆往祠堂去,祠堂里已摆好香案祭品。 告祭晚祖宗,林太君看着如花似玉的孙女,终忍不住掉下泪来,道:“这一下,不知是福是祸啊!” 木夫人早就忍不住,现下直接哭出声来,抱着女儿直喊心肝,“我统共就你一个女儿,你若出事了,让为娘可怎么活呀!” “母亲,这是喜事,是春雨般的君恩。”夭华夫人掏出手帕为木夫人拭泪。 木夫人埋怨道:“这哪是什么恩典,这分明是要你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些贵女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说得什么混话!”林太君虽也心有怨怼,却也不敢宣之于口,她的担忧跟木夫人是一样的,无功无禄获此殊荣,只怕不是福是祸患。 且林家已经没落,云家自己也有女儿中选,若夭华夫人位份在韵贵嫔之下还好,韵贵嫔可能为了自己的地位稳固,会拉拢一二,现在反一反了,怕韵贵嫔自己心里会不舒服,能不下黑手,就已经念及血缘情分了。 被林太君斥责,木夫人也不敢说话,只抱着夭华夫人哭,林太君叹惋一声,“后天我去云家一趟。” “外祖母?” 林太君勉强笑笑,“我毕竟是云家女儿,想来也不会太为难我这把老骨头。” 木夫人擦了擦眼泪,道:“母亲,不若女儿同您一块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照应什么,有什么好照应的,”林太君下意识反驳后又道,“罢了,一起吧,至少有诚意一些!” 夭华夫人劝道:“外祖母您就当寻常走动,莫提起孙儿,云家是通透的人家,韵贵嫔更是知书达理,不会疏远了孙女。” 木夫人却还是担忧,道:“就算云家不为难,其他人家呢,稍稍算下,陈家、程家、赵家哪个是一般人家,再有王温两家的,在宫里汲汲营营多少年了,你一新人刚进去,根基不稳,除了带去的人,旁的万不可信!” 夭华夫人失笑道:“母亲也把后宫说的太可怕了,都是大家闺秀,都知道底线在哪,且上头还有太后压着,别说我不过一正二品的『妇』人,就是皇后也翻不出她老人家的手心。” “傻孩子,你也不看看你住的什么晦气地方,亡国殿,又远离后宫两苑,想好好走动人情都难。” 落珠殿,民间又称亡国殿、血汗窟、吃人洞,几乎掏空大越半壁江山才建筑而成。 前朝贤相蹈水殉国时,曾遗下一诗——《亡国殿》: 白玉铺地金作瓦,民脂血汗并白骨。 闭月羞花倾国颜,妲己褒姒逢『乱』出。 圣人不贤神不佑,祖宗基业尽相覆。 摘星前车犹不远,比干剖心赴汨罗。 很快,其他人家也都知晓木家出了一位正二品的夭华夫人,云家一些内宅『妇』人,如韵贵嫔的生母苏氏就有些不开心,大多人反而是乐见其成。 云家这次选秀,真的是抱着凑数的念头去的,最好是落选,自行聘嫁,毕竟上一辈里已有一位皇后,冒犯些说自己家里有一位先皇的岳母,四位国舅,已是尊荣无限,很没必要再配上一位嫡女去趟浑水。 须知好花不长久,见好就收放的安稳,所以自夭华夫人先前来了一次云府,云府的老油条们心思就活泛起来了。 木归宜,多好的姑娘,出身好,长相出众,谈吐不俗,文采斐然,秒的是她和云府沾了点亲,更好的是她自己家里还靠不住。 最让这帮老狐狸开心的是,若能助夭华夫人上位,念及旧恩,必不会亏待云府,一不小心压错宝,他们也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云、木两府又久不往来,正好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现在再掐指一算,夭华夫人必会遭群起而攻之,反能遮掩韵贵嫔一二,躲在她后面也落个清静。 最后退一万步说,没了夭华夫人,他们还有韵贵嫔,韵贵嫔才是他们的护身符。 其她世家的想法都与云家不谋而合,纷纷回过头来叮嘱自家孩子,先不要动作,端看王贤妃她们这些老人怎么打算,连王家都让王夫人递了牌子,入宫向王贤妃请安。 宫中—— 王贤妃得了家里口信,勉励收起心头惶恐,只在这次人手安排上,下了不少工夫。 玉妃这次是真关好门来过自己的,安分守己,甚至直接差人说自己病了,身上出了红斑,连请安都不去了。 白苏燕临到头有些紧张,这个局布了三年,最是关键时候,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秦婕妤看起来是最不在意的,只关心安慰有些无措的吴美人,让她安心“养胎”。 韵贵嫔却是要喜极而泣了,俗语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她总算迎来一个强援。 赵嫔是这群人里睡得最安稳的,每天都保持心情舒畅,在宫里的时候更像是来修养的,一双手都养得比往日要光滑细嫩。 木府,晚饭后—— 赵嬷嬷请见,夭华夫人猜她是来嘱咐一二的,便让人请进来,设了座,上了香片。 赵嬷嬷施礼豁免后,谢过赏才恭敬入座,抿了一口茶,道:“还请娘娘莫要嫌老奴啰嗦,只是按规矩,要让娘娘知道还有哪些人一块入宫。” 夭华夫人客气道:“有劳嬷嬷了。” “不敢,恪尽本分而已,”赵嬷嬷缓缓说道,“此次入选共十八人,官家十二名,民间秀女六名,其中以娘娘您正二品夭华夫人最为尊贵。 其后是正五品的贵嫔两人,分别为雪芊贵嫔,谦贵嫔,雪莲宗姬,怜贵嫔。 接下去,从正五品的嫔三人,分别是户部尚书程大人的小女,为兰嫔,陈太师三女为舒嫔,东阁大学士董大人之女为纯嫔。 往下正六品贵人有四人,分别是陈太师小女为陈贵人,太常寺卿贝大人嫡女为贝贵人,吏部侍郎金大人之女为锦贵人,还有中骑都尉杜大人嫡长女杜贵人。 然后从正六品的美人一人,詹事丞沈大人之女,沈美人。 最后正七品的才人两人,编修倪大人之女,为倪美人,苏城丰县知县阎大人之女,为阎美人。” 看赵嬷嬷有瘾了一口茶后,夭华夫人开口问道:“我先前与一秀女在六谜庵巧遇,名唤徐丹桂,可中选了?” 赵嬷嬷想了想,道:“中了,徐奉人是民间秀女中的第一得意人。” 能不得意吗? 有个韵贵嫔作义姐,现在夭华夫人又特意关心,没准日后前途一片坦『荡』。 有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徐家一接到受封的旨意,刚将传旨太监送走,徐夫人就气得直接破口大骂,“我就知道那小贱人就是个拜高踩低的,跟青楼『妓』子一样,扒拉个有钱的就往上贴!” “住口,你个泼『妇』,”徐老爷见她越说越过分,忙给她一嘴巴子,指着圣旨道,“你不要命,别拖累一家老小跟你一块去死!” 徐家傻大爷徐仲兮还在傻傻的问:“我媳『妇』呢?我媳『妇』怎么没回来?” 民间秀女不同官家秀女,官府张榜通知选秀后,或自己『毛』遂自荐,或由当地官府点名推荐,徐丹桂便是后者。 从最小的村落到县城,一路上层层筛选上来,每州最多九个名额,因此大多民间秀女非燕京本地人,选秀期间都统一住在官府提供的别馆。 宣读完中选者名单,当即统一乘马车入宫,余者每人赠五两白银,由各州官府护送返乡。 徐丹桂听自己被封为六品奉人,很是慌张,忙问道:“公公,可是弄错了,民女家里明明……”明明说都打点好了的。 传旨太监斜睨着她,傲慢道:“奉人说笑了,这是君上钦点,怎会弄错?奉人还是快些收拾一二,当然宫里什么都不缺,现在便走也是可以的。” 走,走去哪里?去宫里?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谁,谁能来救救她?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的作弄人,想进去那个高墙里的人只能在宫门口徘徊,不想进去的偏偏像个囚犯一样被人压进去。 第4章 白苏燕瞥了眼神『色』晦暗不明的王贤妃,猜测这是否代表王贤妃已经不能再生养,故而只能抱养低位嫔妃的孩子,不过吴家的,不怕膈应? 温玉夫人大概是真得了教训,居然没有跳出来说话,王贤妃拢在袖中的素手又紧了紧,终忍不住道:“母后,臣妾刚有了垂佑,正是顾不过来的时候,且吴美人又不属臣妾的雨歇宫,还是由秦婕妤看顾的好,也方便吴美人探看。” 珝月太后垂下眼睑,松手放吴美人下去,不咸不淡道:“你觉得好便好,哀家乏了,你们都散了吧!” 北苑这边的人散了,南苑诸位妃嫔遥遥跪于西苑宫门外,莫说珝月太后肃容,只能望见殿外末尾才人头上珠钗映着阳光,熠熠生辉。 唯有小宫娥出来传话道:“太后娘娘今日已经乏了,请诸位小主今日散了。” 南苑诸妃这才在窈室林领头下方可站起来,王贤妃等便自门内出来,南苑这边慌忙退至两旁,躬身执礼,等北苑的宫妃先行。 韵贵嫔走在夭华夫人之后,看见脸『色』仍是不太好的徐奉人只微笑致意,便不再多做动作,但也足以引得其她人或好奇或不屑的打量。 徐奉人本就病了多日,精神不济,被一群人看猴一样观赏,又羞又恼,却也无可奈何,宫城森森,规矩繁缛,上下尊卑,泾渭分明,纵使真拿她做猴看,她又能如何? 能置气喊一声,不当这奉人了吗? 不能,她不能,从来只有被舍弃的后妃,而无被冷落的君王,就算日后被厌弃,也只能困锁重门,再说她活着比死了强,至少能给徐家一个上进的机会。 夭华夫人临上鸾轿前,转头对白苏燕笑盈盈邀请道:“虽然现在还不到夏日,但是无穷碧此刻梨花正好,别有一番韵致,妍妃若有空,不妨过来坐坐?” 白苏燕屈膝福礼,恭顺道:“谢娘娘青眼,但今日臣妾还有内务要处理,来日臣妾必登门拜访。” 夭华夫人道:“那本宫便扫榻以待了。” 不过说了三句话,瞬间在众人心里过了三折弯,纷纷透析出自己以为的“答案”,一脸了然。 流苏送别诸位宫妃,回到待凤殿复命,“启禀太后,诸位娘娘已离开西苑。” 珝月太后嗯了一声,忽而道:“流苏,你说贤妃会听明白吗?” 流苏恭婉道:“贤妃娘娘智慧聪颖,定会懂得,再来不还有太后娘娘您在,即使贤妃娘娘仅育一帝姬,也定能平安无忧。” 珝月太后道:“哀家就怕自己寿数有限,庇护不了多久,君上念及母子之情,对哀家、对贤妃、对哀家的母家一退再退,可桩桩件件他都心里有谱,怕就怕等哀家去后,再来清算,到时更加惨烈。” 流苏小心在珝月太后身旁『揉』肩,道:“君上还年轻,也才刚选秀,抱养孩子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那沈美人是王夫人特地送进来的,还有那倪才人,看样子也是倒向贤妃娘娘的,太后娘娘无须担心。” “沈美人,”珝月太后冷笑道,“嫂嫂也真是有心,这样偏远的,几乎都与我王家都没什么走动的旁支里的女儿都挖出来,还有一位做侍郎的正经亲戚,可怜了金家、可怜了锦贵人,只怕要被人踩作垫脚石。” 流苏不敢多言,先前派出的人已查实,这沈家早年祖上是娶了王家旁支的一位女儿,后因沈家衰微,只在原来的陕京盘桓。 几十年过去,两家早无走动,直到沈老爷这一代,娶了金家女儿,生下“沈曼儿”。 而就在三年前,真正的“沈曼儿”溺亡,王夫人钱氏命心腹前去“联络”感情,不知许了什么好处,让王家一支不曾在京城走动的嫡女顶替了“沈曼儿”,真正殚精竭虑。 沈老爷又不争气,一直外放他乡,金家这边也只在“沈曼儿”小时候见过几回,更妙的是,因痛失爱女,沈夫人金氏居然“精神恍惚”,很快被沈老爷与现在的沈曼儿哄住。 若真让王贤妃抱养了沈美人生的皇子,就算抱不成,王家也定会全力支持。 世事难料啊! 珝月太后疲惫道:“我的孩子都已是帝王,王家现在也是风光无限,无人能挡,他们还想要什么?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父亲常说我果敢聪颖,不输儿郎,那他亦该知,我是他女儿,亦是君上的母亲,做母亲的终归多疼自己儿子一些!” 流苏一惊,问道:“太后是打算亲自动手?” 珝月太后道:“哀家不能让君上背上苛待母后母族的名声,那只能哀家来动手,流苏,秘密传召曰礼,让她动手将‘凝『露』香’给贤妃用,还有沈美人,绝不能让王家肚子里爬出皇子来!” “老奴领命!” 凝『露』香,王家医女特调用于控制对付后院女人的『药』物,当年的珍太妃,如今的温玉夫人都毁在这『药』上。 不过,这大概是第一次,自家人用在自家人身上。 觐见完,众妃四散开去,兰嫔不想回去面对雨歇宫里的腥风血雨,便同舒嫔与陈贵人一道,行至御花园,干脆落轿,令内监宫娥远远缀着,彼此相携漫步园中,此时正值春期,御花园内风光无限正好。 “当日与太『奶』『奶』到宫里请安,就是路过这御园,也是匆匆,现在想想真是错过许多风景。”兰嫔离了雨歇宫,一下子觉得浑身都轻快了,几日的郁闷纠结都随之消散。 舒嫔掩唇一笑,打趣道:“看样子兰姐姐是真的闷久了,才离开不到半日,活像出来放风的笼中雀儿。” 陈贵人亦是心有戚戚,道:“我当时还羡慕兰姐姐住在雨歇宫,现看来雪休宫虽然也有不安分的,但是还算安稳,韵贵嫔等也都算是熟人,相处下来也不是很艰难。” 兰嫔想起回到雨歇宫的情景,亦是头痛不已,转开话题道:“不知画儿妹妹所在的雪休宫如何?” 陈贵人想了想,认真道:“比起雨歇宫,是清静了很多。” “……”兰嫔一时心塞塞。 舒嫔忙打圆场,道:“小妹就莫要再开兰姐姐的玩笑了,我们姐妹三人在此小聚,就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兰嫔无奈叹息,道:“今日不知你们是否注意,谦贵嫔原来来势汹汹的,我本以为她和王贤妃两人会斗得个你死我活,再不济也该是不相上下的僵持局面,然端看早上,王贤妃三言两语间,便压得谦贵嫔不敢造次,先前的忍让,怕是等着今日这一回,在诸位宫嫔面前打压刺头,用以立威。” 舒嫔颔首,道:“王贤妃在宫里的经营也非一朝一夕,谦贵嫔宗室出身,又带有可靠的陪嫁入宫,比我们的境况都要强些。” 陈贵人璨然一笑,道:“我看来这谦贵嫔挺傻的,单看夭华夫人今日默不作声,一言不发,便该知……” “嘘!”舒嫔忙捂了她的嘴,回头瞟了眼不远处跟着的宫娥内监,小声责怪,“你当这什么地方,还是自己家里吗?想说什么是什么,再来这群人里头,谁知道掺了谁的人,当心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 兰嫔道:“虽然咱们家里托了关系,但是我们毕竟是新人,根基不稳,身边的人还需小心处理。” 陈贵人竖起三个指头做发誓状,又重重点头,保证自己不会再『乱』说话,舒嫔这才放开她,又叮嘱道:“总之,咱们先多忍让着些,让那些想拔尖的先冲在前头,有人愿意帮我们探路,我们也毋须焦急。” 不说陈程三人,另一厢—— 王贤妃今日虽在早晨请安时,成功打压了谦贵嫔,借此立威,但珝月太后、夭华夫人接二连三的都给她添堵,让她的优势又重新『荡』然无存。 沈美人扶着她,偷觑她难看的脸『色』,小心劝解道:“娘娘还请宽心,珝月太后毕竟是您姑姑,肯定不会加害于您,再说这阖宫上下除了娘娘您,谁还有幸能为君上诞下龙嗣,就那妍妃这三年来不也没什么消息。” “你的意思是,妍妃还压本宫一头了?” “贱妾失言,娘娘恕罪!” 王贤妃皱了皱眉,挥退宫人,转过身上下打量起沈美人来,边打量边绕着她看,看得沈美人惊慌失措,不安地问道:“是贱妾哪里不妥,还请娘娘明示。” 王贤妃挑起沈美人尖俏的下颔,道:“天籁之音,配上这楚楚动人的容貌,十六岁未经人事的处子雪肤,细腻光滑,果然不是本宫这人老珠黄的可以比的。” 沈美人双膝一曲,直直跪下,叩首道:“娘娘正是风华无双的好时候,纤腰摆柳,娘娘不说,谁又知娘娘是生养过孩子的?” 王贤妃慢行至上首落座,抚着自己精心保养的玉手,似真似假的叹惋,“红颜未老恩先断,从古至今,没有谁是例外的,这深宫里谁不是‘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1 沈美人奉承道:“娘娘乃花中牡丹,夜空朗月,贱妾不过是野草、星子,连陪衬的资格都没有。” 1出自《阿房宫赋》; 第5章 王贤妃慢行至上首落座,抚着自己精心保养的玉手,似真似假的叹惋,“红颜未老恩先断,从古至今,没有谁是例外的,这深宫里谁不是‘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 沈美人奉承道:“娘娘乃花中牡丹,夜空朗月,贱妾不过是野草、星子,连陪衬的资格都没有。” 王贤妃道:“你很会说话。” 沈美人将头低的更低,道:“贱妾句句所言都是出自肺腑,不敢有半点弄虚作假,欺瞒娘娘。” 王贤妃道:“行了,本宫知道你入宫的原意,下去好生梳妆打扮,今晚准备侍寝。” 沈美人难以置信地抬首问道:“今晚?” 王贤妃挑眉看她,反问道:“你有不便?” 沈美人忙摇头,又犹豫的提了一个人,“可……夭华夫人?” 王贤妃冷哼一声,“你放心,本宫掌管后宫多年,这点子承诺还是给的起的。” 沈美人叩首应了,王贤妃挥手让她下去,嘱咐她好生准备。 沈美人出去后,言诗等才陆续进来伺候,顺路通禀:“娘娘,倪才人还在外面候着。” “倪才人?”王贤妃接过莲花茶盏,“她不是秦婕妤管的人,找本宫做什么?” 言诗道:“大概是想投靠娘娘了。” 王贤妃拭了拭唇角,道:“向本宫靠拢也是需要诚心的,你让人打发她走,若真的有心,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日久见人心。” 幽篁殿外,倪才人听宫娥说贤妃已休息了,有些失落,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道:“那贱妾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这……是一点子心意,劳烦姑娘跑这一趟了。” 宫娥接过红包,手脚麻利地塞进袖口暗袋里,曲膝道:“小主慢走。” 倪才人一时五味纷杂,这么厚的一封红包,居然换不来一点有用的,又不能得罪幽篁殿里的人,只得悻悻离开。 纷绕阁—— 吴美人自待凤殿中归来,想着今日之事,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哀戚,不禁是悲从中来,梨花带雨,其泪如『露』如珠,染透绣帕。 “小主,您还有孕,不可太过伤悲。”黄昏见她哭泣,忙劝解。 “有孕,除了先头的那个,其他谁还说过我怀孕了,说是天天来请脉,现在人影都看不见,按制须得有三名太乙确诊才好上报天听请封,2”吴美人现在是真怕了,一股脑把心里的所思所虑倾吐而出,“且之后,君上都未曾召见,我去哪要来个龙种揣着?” 黄昏安慰道:“小主莫急,算算时间,小主这月的信期未至,这许是真有了,再说先前小主恩宠深厚,频频侍寝,有也不奇怪。” 吴美人渐渐止住眼泪,沙哑着声音道:“今日太后这一招,我是真正骑虎难下了,无论如何,至少要让人知道我是真有了,不是骗人的。” 黄昏怕她急中出昏招,安抚道:“小主也莫要庸人自扰,不妨先耐心静等一个月,若信期准时,若未至,那自然分晓,要是实在信不过王贤妃遣来的白术,秦婕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秦婕妤?” 黄昏解释道:“秦婕妤原是侍奉君上的医女,医术想来不会差。” “对,对,是我糊涂了,”吴美人冷静下来,“秦婕妤是风止宫主位,最忧心我腹中胎儿的应该是她,我的事现在已传开,有没有,秦婕妤都要担一份责任,且她一直置身事外,想来不会到处去搬弄口舌,如果是最坏的结果,也方便我们施为。” 黄昏道:“再来新人入宫,自然是争奇斗艳的,小主平日又深闺简出,很快就不会太挂记我们这。” 吴美人安心下来,而被她们论及的秦婕妤却是闹心不已,扶着额头,直叹气,“君上以为这些小门小户的最是安分,却不知这些人为了往上爬,比这富贵豪门的更加不择手段。” 采菊道:“娘娘也毋须太过担心,倪才人翻不起什么浪来,舒嫔是个有数的,阎才人又是个心思简单的,风止宫还是可以继续风平浪静的。” “心思简单?”秦婕妤道,“这宫里最聪明的阎悦要算一个,她深知自己的长处短处,且这届秀女皆来头不小,她夹在里头,反而最快出局,不如先上岸蛰伏旁观,再说这几日往来,她又是个看得开的,所以能抽身的毫不犹豫。” 采菊在这话里听出些别的深意,试探的问道:“娘娘是想扶持一位新人作为助力?” 秦婕妤惨淡一笑,道:“再有两年,本宫就是半艾3之年,比不得鲜嫩的小姑娘了。” 采菊、折蔓一时无话,宫中女子最耗不起的就是年华,一想到自家主子因当初那一碗『药』,多年未育,又加之三年前自损病体,保全贤妃与垂佑,止不住的为她不值心疼。 见折蔓居然哭出来,秦婕妤失笑,亲手递了自己的帕子过去,道:“本宫都没哭,你哭什么,快擦擦眼泪,吴美人的胎可还好?” 折蔓接过帕子没用,埋怨道:“娘娘,您还有闲心关心别人?” 秦婕妤好笑道:“你这又是为了哪般,王贤妃有句话说得很是,吴美人是我风止宫的人,自然是由我全权负责,出了丁点事,本宫都难辞其咎。” 采菊有些迟疑,借斟茶是低声提醒道:“可娘娘‘石榴红’虽不似‘凝『露』香’烈『性』,可也能管住个一年半载的,吴美人她……”根本不可能怀孕,或者说所有人都不可能。 秦婕妤颔首示意自己知晓,道:“可本宫无法,先前明明只诊出个疑似,可在王贤妃禀报后,却是以有孕晋封的美人,这『性』质可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她王贤妃这是要报当日之仇啊!” 折蔓擦了眼泪,道:“娘娘从来没与王贤妃计较,之前更是救了她与帝姬两条命,她到先谋算起娘娘来了,好大的脸。” 秦婕妤苦笑道:“那时本宫可养着垂佑,她又怎会甘心,设局、估『摸』也为了抱回垂佑,没想到……她这是将错就错,此事可大可小,顺势给本宫个教训也使然。” 折蔓忽然笑开,带点揶揄的语气说道:“那娘娘咱怕什么,咱们谁不知这阖宫上下,君上最疼谁了?王贤妃这次恐怕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秦婕妤脸一红,娇叱道:“没个正经,再等半个月,王贤妃若无动作,便是将这事给忘了,到时候再稍加遮掩一二便好。” “诺。” 另一头,夭华夫人没有直接回到落珠殿,反而绕远同韵贵嫔一块回了凌寒堂。 韵贵嫔扶着夭华夫人道:“娘娘也真是,这时候不赶快回去准备接驾,到嫔妾这个角落旮沓里,一来一回的得浪费多少时间。” 夭华夫人道:“今晚是轮不到我的,落珠殿偏僻冷清,不如到姐姐这讨杯热茶。” 韵贵嫔扶着夭华夫人在上座坐下,又亲自斟茶,道:“嫔妾知娘娘念旧,可这是在宫里,以品阶位份论长幼,让旁人听到了,终归对娘娘有碍,话说回来,按惯例,新人入宫,若无意外便是按位份尊卑翻牌子临幸……” 夭华夫人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笑道:“王贤妃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白当了这许多年的贤妃,再有,万一君上心血来『潮』呢?” “也是,”韵贵嫔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非嫔妾妄自菲薄,嫔妾比您早入宫半月,却无半点建树能帮上娘娘。” “若韵贵嫔有所建树,只怕现在要过问的就不是王贤妃,而是太后娘娘了。” 韵贵嫔也反应过来,道:“是嫔妾失言了,珝月太后虽心知王家已无缘后位,但未必乐意看见我云家女儿能同她王贤妃平分秋『色』。” 夭华夫人道:“韵贵嫔愿同本宫坦诚相待,本宫很是开怀。” 又用了些点心,闲话家常,韵贵嫔这才不经意地提起早上的事,道:“王贤妃如此,未免太过,谦贵嫔说到底也是宗室贵戚,若月恒长公主过问,怕君上都不得不退让。” 夭华夫人放下玉箸,拿过清茶漱过口,才道:“韵贵嫔何必庸人自扰,本宫可没听说过,谁家的堂兄妹是可以嫁娶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却着实让人惊心,令韵贵嫔一时间哑口无言,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喜上眉梢的道:“我先前去信也略略提了一笔,但家中长辈都闭口不言,这样想来,怜贵嫔岂不也是……” “韵贵嫔又何必为难一个可怜人,”夭华夫人打断她的话,“怜贵嫔不比谦贵嫔,抓在手里也无用,君上都觉得她可怜,你又何必与君上对着干,当她是一介食客,任她苟延残喘,做什么那么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 好在韵贵嫔也不是真想拉怜贵嫔出来,她现在略兴奋于探知这等皇家隐秘,本来她还在担心这些天家贵女入得宫来,不好相与更不好轻易动手,如今算来,大家都是世家小姐,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论资历人脉,顾家比云家还是差了些。 2三个太医确诊怀孕是在清朝,具体哪个科普贴看到的我不记得了,有愿意查证的姑娘们可以去查查看; 3艾:50岁,半艾之年,就是半五十 第6章 秦婕妤好笑道:“你这又是为了哪般,王贤妃有句话说得很是,吴美人是我风止宫的人,自然是由我全权负责,出了丁点事,本宫都难辞其咎。” 采菊有些迟疑,借斟茶是低声提醒道:“可娘娘‘石榴红’虽不似‘凝『露』香’烈『性』,可也能管住个一年半载的,吴美人她……”根本不可能怀孕,或者说所有人都不可能。 秦婕妤颔首示意自己知晓,道:“可本宫无法,先前明明只诊出个疑似,可在王贤妃禀报后,却是以有孕晋封的美人,这『性』质可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她王贤妃这是要报当日之仇啊!” 折蔓擦了眼泪,道:“娘娘从来没与王贤妃计较,之前更是救了她与帝姬两条命,她到先某算起娘娘来了,好大的脸。” 秦婕妤苦笑道:“那时本宫可养着垂佑,她又怎会甘心,设局、估『摸』也为了抱回垂佑,没想到……她这是将错就错,此事可大可小,顺势给本宫个教训也使然。” 折蔓忽然笑开,带点揶揄的语气说道:“那娘娘咱怕什么,咱们谁不知这阖宫上下,君上最疼谁了?王贤妃这次恐怕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秦婕妤脸一红,娇叱道:“没个正经,再等半个月,王贤妃若无动作,便是将这事给忘了,到时候再稍加遮掩一二便好。” “诺。” 另一头,夭华夫人没有直接回到落珠殿,反而绕远同韵贵嫔一块回了凌寒堂。 韵贵嫔扶着夭华夫人道:“娘娘也真是,这时候不赶快回去准备接驾,到嫔妾这个角落旮沓里,一来一回的得浪费多少时间。” 夭华夫人道:“今晚是轮不到我的,落珠殿偏僻冷清,不如到姐姐这讨杯热茶。” 韵贵嫔扶着夭华夫人在上座坐下,又亲自斟茶,道:“嫔妾知娘娘念旧,可这是在宫里,以品阶位份论长幼,让旁人听到了,终归对娘娘有碍,话说回来,按惯例,新人入宫,若无意外便是按位份尊卑翻牌子临幸……” 夭华夫人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笑道:“王贤妃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白当了这许多年的贤妃,再有,万一君上心血来『潮』呢?” “也是,”韵贵嫔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非嫔妾妄自菲薄,嫔妾比您早入宫半月,却无半点建树能帮上娘娘。” “若韵贵嫔有所建树,只怕现在要过问的就不是王贤妃,而是太后娘娘了。” 韵贵嫔也反应过来,道:“是嫔妾失言了,珝月太后虽心知王家已无缘后位,但未必乐意看见我云家女儿能同她王贤妃平分秋『色』。” 夭华夫人道:“韵贵嫔愿同本宫坦诚相待,本宫很是开怀。” 又用了些点心,闲话家常,韵贵嫔这才不经意地提起早上的事,道:“王贤妃如此,未免太过,谦贵嫔说到底也是宗室贵戚,若月恒长公主过问,怕君上都不得不退让。” 夭华夫人放下玉箸,拿过清茶漱过口,才道:“韵贵嫔何必庸人自扰,本宫可没听说过,谁家的堂兄妹是可以嫁娶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却着实让人惊心,令韵贵嫔一时间哑口无言,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喜上眉梢的道:“我先前去信也略略提了一笔,但家中长辈都闭口不言,这样想来,怜贵嫔岂不也是……” “韵贵嫔又何必为难一个可怜人,”夭华夫人打断她的话,“怜贵嫔不比谦贵嫔,抓在手里也无用,君上都觉得她可怜,你又何必与君上对着干,当她是一介食客,任她苟延残喘,做什么那么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 好在韵贵嫔也不是真想拉怜贵嫔出来,她现在略兴奋于探知这等皇家隐秘,本来她还在担心这些天家贵女入得宫来,不好相与更不好轻易动手,如今算来,大家都是世家小姐,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论资历人脉,顾家比云家还是差了些。 韵贵嫔原本也是不想这么快与人争锋,可如今木归宜离四妃只有一线之隔,家里来信,这恐怕是君上属意的暗示,要她全力住夭华夫人上位,这宫里能多拿捏住一个人自然是百利无一害。 当夜,果然如夭华夫人所言,君上上半夜点的是雨歇宫绿荫阁的沈美人,下半夜则是雪休宫风光堂的锦贵人。 四宫主位皆得了消息,韵贵嫔因她位份最高,暂摄主位,得到消息时,佩服不已。 消息到流萤殿时,白苏燕正在卸妆,顺口问了一句:“夭华夫人因何不能侍寝?” 冬至边替她拆了护甲,边回话道:“据传是信期忽至,故而暂时撤了绿头牌。” 白苏燕在夭华夫人身边侍奉三年,最是清楚她的日子,“看样子,王贤妃还是有几分余力尚存。” 夏至不满道:“真不明白为何要让王贤妃苟延残喘这许久?” 冬至横了她一眼,白苏燕一面摘下耳环,一面道:“只要王家在一天,君上对王贤妃就只能稍作打压,扶立旁的势力节制她的权力,前朝后宫可以说无甚关联,也可以说是息息相关,再有就算废了这个贤妃,未必不会又迎来一位‘王贤妃’。” 一夜后,按惯例,锦贵人晋位锦嫔,沈曼儿因王贤妃进言,称自己宫里的姐妹都有了封号,但沈曼儿没有,故求君上赐她一个美号,于是为慎贵人,同时,慎贵人也从原来的绿荫阁搬入晴云堂。 接连几日,洛霜玒翻的都是低位妃嫔的绿头牌,甚至召幸了南苑中的奉人、苑人,而几位贵人、嫔、贵嫔都暂无动静,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低位妃嫔,倪才人便一直不见芙蓉帐来接。 每日请安,看见慎贵人、锦嫔蜕变为女人后,举手投足间不自觉就流『露』出来的风情韵味,倪才人心中总会升起不甘。 这种不甘在同一院的阎才人被接去侍寝后升到了极点,本以为之后总该轮到自己了,可又是几日,她现在都要转而向比自己小一岁的阎美人屈膝唤姐姐。 阎美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倪才人对她的莫名敌意,不欲树敌的她便想方设法避开她。 可有时候世事就是如此不遂人心,阎美人越尝试避开,反而越容易撞上倪才人,有时候是在屋里闷了,到廊下坐坐透口气,有时候偌大的御花园,居然也能撞见在赏花的倪才人。 想当然,在此刻已被不甘与妒忌冲昏头的倪才人眼里,这个乡巴佬阎氏分明是故意在她面前晃,显摆给她看的。 阎美人暗地里叫苦不迭,这样半个月后,实在忍不住对着自己的宫女大吐苦水,“我一个无根无基,无权无势的美人,也就被翻过一次牌,隔壁舒贵嫔都接连两次了,也不见她嫉恨上,简直有病。” “小主,这就是你天真了,”香炉帮她一面捶着肩,一面道,“先不提老话常说的‘柿子要捡软的捏’,单您比她先封美人,就算日后大家都是美人,她又比您年长,所谓先来后到,她能服气吗?” 阎美人确实没想到这茬,不免泄气道:“那我岂不是要一直被她这样怨怼着?那我现在都不用出门了。” 香炉道:“这就是小主您自己想岔了,您何必为了这等眼皮浅的委屈自己,且你们就在一个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里真避得开呀?” 阎美人苦恼地靠在软枕上,也明白香炉说的在理,且若无大事,也不能无缘无故奏请更换宫室,反显得她小气不能容人,这样一来,除非她与倪才人之间,谁先成为贵人,否则就只能这样相看两生厌的耗着。 不过话说回来,不甘归不甘,倪才人也没什么实质动作伤害到阎美人,还沉得住气,接下去一个多月,每日都往王贤妃跟前凑,借口不一,就算被挡在外面,也不生气,一开始的贵重礼物,也变成一些费了心思的小玩意,偶尔是时令鲜花,偶尔是一方亲手绣的一方丝帕。 一来二去,王贤妃也愿意接见她,从让倪才人进来饮一杯茶,慢慢地也会留她说会子话。 之后,温玉夫人、慎贵人也开始向倪才人释放出一些善意,倪才人这才算开始被王贤妃阵营的人所接纳。 倪才人打结似的眉头这才稍稍松开,不过她也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刚跨过第一步,并不代表就被庇护,王贤妃还在继续等,等她能否拿出更有用的投名状,值得被她提拔。 旁观许久的阎美人,一日同秦婕妤品茗时,便忍不住将自己的一些看法说与秦婕妤听,“嫔妾这段时间,冷眼旁观,是真看不懂这倪才人了,为何非只盯着王贤妃一个,看王贤妃如今,底下有颇受宠的慎贵人,锦嫔也在向她靠拢,高位嫔妃中有温玉夫人,又有帝姬傍身,倪才人就算被接纳,也不得重视,她这是何苦呢?” 秦婕妤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且这宫里最忌讳两面三刀的小人,现各宫主位手下都有人,倪才人已经错过最好的转投时机,如今,她无论去哪都是多余的那个。” 第7章 秦婕妤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且这宫里最忌讳两面三刀的小人,现各宫主位手下都有人,倪才人已经错过最好的转投时机,如今,她无论去哪都是多余的那个。” 阎美人在心中一划拉还真是这么一回事,王贤妃不说,夭华夫人有韵贵嫔全力扶持,妍妃底下良嫔、宁嫔也不差,再有舒贵嫔、兰贵嫔和陈贵人三人自成一派也不容小觑。 秦婕妤下属也有自己,阎美人思及此,心中重重一跳,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秦婕妤。 秦婕妤回以微笑,道:“本宫知你不喜欢倪才人,再忍让一段时间,本宫想办法让你搬去柳梢堂。” 这话暗示的太明显,阎美人一时喜上眉梢,郑重叩拜,“嫔妾多谢娘娘厚爱!” 待阎美人离开,采菊才不确定的问道:“娘娘这是要扶持阎美人?” 秦婕妤把玩着腕上的翡翠手环,道:“总得有个能帮衬的,另外,安贵人现在最是要紧的时候,你们要看着点,莫让不干不净的害了她。” 此事还要从昨日说起,秦婕妤探望吴美人,亲自为她把脉,确定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可因为她这一个多月里,忧思烦扰,胎气有损,接下去须得好生调理静养。 吴美人的了准信,喜极而泣,抚着小腹激动不已,在黄昏的贺喜声中,起身向秦婕妤行大礼以示谢意。 唬得秦婕妤忙伸手拦住,温和道:“快别多礼,你先前心思繁重,以致胎儿有殆,本宫能力有限,还是快传太医来诊脉开方,才是正理,采菊。” 采菊应下,亲自跑了趟太医院请了三位太医过来,这三人自然是秦不寻的手下心腹。 风止宫同时宣了三位太医诊治,这不是明摆着风止宫里有人有喜事了,自然而然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各宫纷纷派出底下人来探访。 “吴落英有孕?这怎么可能,一个月前,冯无夷不还同本宫信誓旦旦说吴落英绝无可能生养?”王贤妃得到消息,恼怒非常,“而现在,居然实打实冒出来一个孩子?” 语书道:“奴婢刚去问了,冯太医说,他开的『药』里,的的确确是掺了麝香末1,除非吴美人根本没有用『药』,否则这一个月下来,莫说是怀了孕的,就算没孩子,也伤了根基,难以生养。” 言诗在旁劝道:“娘娘,现在纠结往事已无用,秦婕妤此时已经领了三名太医去面见君上,她素来人微言轻,不是实实在在有把握,定是不敢跑去报喜求封赏。” “封赏?”王贤妃诧异,“君上不是早就赏过了,她还想如何?” 言书道:“具体的还不清楚,君上的御书房咱们的人不好打听,还有冯太医还有别的话。” 语书断断续续的道:“冯太医……他……他说,韵贵嫔……” 莫说后宫众人惊愕,洛霜玒也是难得一脸惊讶,瞥了眼梁雨安,梁雨安拱手道:“老奴的人的的确确亲眼看着吴美人用了汤『药』的。” 底下三位太医之一,也出声道:“臣等也亲眼目睹冯太医在吴美人的『药』里动了手脚。” 洛霜玒讽笑道:“看样子,父皇当年给赭衣夫人留了不少人,只怕那些天里的『药』,都被人一次都换了,否则单吴氏一个,岂不眨、扎眼。” 另一名太医迟疑道:“禀君上,韵贵嫔这个月是轮到微臣请脉的,微臣才疏学浅,恐怕……韵贵嫔也很有可能是有喜了,只那脉息怪得很,微臣不敢断言,回去后跟同僚们说了,还在讨论。” 洛霜玒冷声道:“那你就当不知道,后宫也好,朝堂也好,从来就是能者胜任,韵贵嫔若有本事,孤堂堂大倾之主,还怕养不起一个孩子。” 秦婕妤在旁静默许久,此时才出来扣首道:“臣妾斗胆,吴美人心绪紊『乱』,长此以往,不利她安胎,为龙胎着想,恳请君上封她为嫔,也好让她安心养胎。” 梁雨安在旁清了清嗓子,道:“娘娘,您这不是为难君上,这有孕晋封的旨意下了还不到三个月,按例有孕得一封,待皇嗣百日再得一封,这于礼不合啊!” 秦婕妤默然,只垂眼跪着,可偏就让人感到她的倔劲,洛霜玒叹息道:“罢了,梁雨安你亲去传旨,晋吴氏为正六品贵人,赐号安,叫她安心养胎,她若安分守己,来日生下皇儿,孤便给她贵嫔之尊。” 秦婕妤三拜谢恩,“臣妾替安贵人谢过君上。” 等秦婕妤一行退下了,梁雨安小心道:“婕妤今日太不懂事了,对着君上使小『性』子,让君上难做了。” 洛霜玒刚批完一本折子,无奈笑笑道:“孤倒希望怡人能少懂事些,多向孤撒撒娇。” “娘娘也是为了体贴君上。” “行了,你快去传旨吧,吴氏的胎务必不能在怡人手上出事。” “诺。” 风止宫纷绕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吴氏落英,温顺恭敬,恪守宫规,安分守己,深得圣心,特晋为贵人,赐美号安,钦此。” “嫔妾谢主隆恩。” 安贵人由黄昏扶着起身,梁雨安道:“小主,秦婕妤为小主还求了一个恩典,若小主来日平安生下皇子,便封为贵嫔,但小主还请小心些,为此事,今日,婕妤惹了君上不喜啊,怕是会累及小主!” 安贵人闻言又惊又喜,置礼道:“多谢梁公公提点,黄昏去我的库房里拿那块鸡血石来,纷绕阁没什么好东西,还请梁公公不嫌弃,替秦姐姐在君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梁雨安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鲜艳欲滴的鸡血石,满口答应,“小主客气,老奴这便告退了。” “公公慢走。” 转头,安贵人吩咐道:“快,快帮我梳妆,我要亲自去叩谢秦姐姐。” 安贵人来求见时,秦婕妤刚换回常服,奇怪道:“她怎么来了,这时候不好好在自己宫里养胎,跑我这来做什么,让她进来。” 安贵人甫一进来,纳头便拜,吓了秦婕妤一跳,“安贵人这是作甚,还不快扶她起来。” 安贵人执意不起,宫娥们怕伤到她肚子,也不敢太用力,看她三拜后,秦婕妤边亲手扶她起来,边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安贵人抬起脸来,已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感激道:“姐姐今日恩义,落英没齿难忘。” 秦婕妤猜想是梁雨安手笔,稍松了心神,温言道:“本宫只是按规矩办事,安贵人毋须多礼,坐下说话。”折蔓机灵,拿了最软的坐垫。 秦婕妤对黄昏吩咐道:“快给你们主子擦擦,这时候,可不能这样大喜大悲的。” 安贵人仍是激动不已,道:“多谢姐姐关怀,只是姐姐这样大的恩情,妾身不亲自来感谢一番,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秦婕妤道:“本宫也算是过来人,明白骨肉分离之苦,你放心,日后便是个帝姬,本宫在这应允你,准你自己教养至帝姬下降为止。” 安贵人感激万分,哽咽道:“嫔妾谢娘娘恩典。” 秦婕妤道:“正好你来了,本宫便同你仔细分说日后事宜,按规矩,你现在应该搬去春归堂,但你现在还不宜搬动,本宫做主让人先收拾出来,待你的胎坐稳了再动不迟。另外,你的胎,君上已全权托给胡太医,就是今日为你请脉的其中年纪最大的。 医女方面你屋里的白术也算是老人,不过你若是不喜欢,本宫下次让司『药』司的送人过来,你自己挑。” “嫔妾谢姐姐的照拂,一切便听姐姐的安排。” “这宫里本该少说话,少多事,但你喊了本宫一声姐姐,本宫就多嘴嘱咐两句。” “姐姐请说。” “这后宫之中,有时候从来不是你无所作为,麻烦就不找上门来,尤其现今,安贵人你身怀六甲,难免招来无故的嫉恨,别处本宫不敢保证,但只要在风止宫中,本宫必会保你平安无虞。” 安贵人得了保证,彻底无虑,道:“嫔妾素来喜静,除了晨昏省安,一般都在自己屋里待着,也自在些。” 秦婕妤道:“西侧厢那就住了你一个,若寂寞了,偶尔就到本宫这来坐坐,反正本宫这也鲜有人来,很清静。” 安贵人欠身道:“若秦姐姐不嫌妾身闷,妾身日后就多加叨扰了。” 回忆至此,秦婕妤叹息道:“事已至此,本宫已无法全然坐壁关上,不如顺了某些人的心思,淌一淌这摊浑水。” 采菊犹豫了会,道:“娘娘,这样好吗?” 秦婕妤笃定道:“明天等着瞧吧!” 雪休宫凌寒堂—— 韵贵嫔亲自引着夭华夫人上座,“劳娘娘走这一趟,因嫔妾听闻秦婕妤向君上为安贵人请封,才冒昧请娘娘过来叙话。” 夭华夫人落座,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道:“有孕得封,这不是宫里的老规矩吗?秦婕妤在此事上,并无错处。” 韵贵嫔趁机提醒道:“可侍寝晋封也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这都一个多月了,娘娘您不急吗?” 夭华夫人道:“你都想到了,旁人又怎会想不到呢,你不如帮本宫数数,现在还有几人未侍寝的?” 第8章 雪休宫凌寒堂—— 韵贵嫔亲自引着夭华夫人上座,“劳娘娘走这一趟,因嫔妾听闻秦婕妤向君上为安贵人请封,才冒昧请娘娘过来叙话。” 夭华夫人落座,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道:“有孕得封,这不是宫里的老规矩吗?秦婕妤在此事上,并无错处。” 韵贵嫔趁机提醒道:“可侍寝晋封也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这都一个多月了,娘娘您不急吗?” 夭华夫人道:“你都想到了,旁人又怎会想不到呢,你不如帮本宫数数,现在还有几人未侍寝的?” 韵贵嫔知是自己急躁了,这一个多月,夭华夫人一直不得召见,然后她自己也不过寥寥几次,“是嫔妾失了稳重。” 夭华夫人道:“本宫已是正二品的夫人,王贤妃才居四妃之末,本宫若是再进一步,岂非要踩到她头上,坐以待毙,王贤妃不会这么傻,王家也不会允许。” 韵贵嫔一时无话,云家现在还不宜彻底同王家撕破脸,尽全力支持夭华夫人,避重就轻的道:“王家手再长,也不过一介权臣,重要的还是君上的喜好。” “嘘,圣心难测,”夭华夫人指了指南边,“那一位当初君上可是允了,如果生下皇子,便封她做正一品的皇贵妃。” 皇贵妃位同副后,这是变相允诺了皇后之位,韵贵嫔也是头一次听说,惊奇道:“娘娘是怎么知晓的?” 夭华夫人俏皮的眨了眨眼,道:“天机不可泄『露』,对了,本宫这次还想送一个人给你,是本宫从家里带来的陪嫁,珊瑚。” 看见故人,韵贵嫔心中三分委屈,七分激动,一时竟热泪盈眶,怔怔看着珊瑚,说不出一字半句来。 珊瑚亦然,却仍旧恪尽本分,恭敬下跪叩头道:“珊瑚拜见韵贵嫔。” 韵贵嫔回过神,起身亲自将人扶起来,又向夭华夫人置礼道:“谢娘娘恩赏。” 夭华夫人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主仆重逢,定有很多话要说,本宫便不再打搅了,先行回宫了。” “恭送夭华夫人。” 夭华夫人扶着燕燕的手走出凌寒堂,或者说是落霞的,忽然问道:“你在本宫这当个侍女,不觉得委屈吗?” 落霞与夭华夫人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也是怕了,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是被人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中,夭华夫人就在外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无处可躲,一举一动,尽收她眼底。 “能侍奉娘娘,是奴婢的福气。” “诶,居然会碰见她啊!”顺着夭华夫人的视线看去,怜贵嫔正抱了几枝红杏回来,这个时节的还有如此鲜艳艳丽的杏花。 怜贵嫔看见迎面过来的夭华夫人,忙退至一旁,屈膝见礼,“嫔妾拜见夭华夫人,愿娘娘金安。” 夭华夫人瞥了眼她怀里的红杏,笑道:“这都已经快入夏了,不知怜贵嫔是从哪采的,本宫也想带点回去『插』瓶转运呢!” 怜贵嫔清秀的脸蛋一红,细声细气说道:“是南苑那头伸过来的,嫔妾看到了,就折回来想放在寝宫里。”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夭华夫人点了点娇艳的杏花,“本宫在此预祝怜贵嫔心想事成了。” “谢娘娘吉言。” 落霞扶着夭华夫人上轿时,感觉搀着的手被她握得紧了紧,然后听到她莫名来了一句,“南苑那头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南苑? 不得不说“氐貉”效率之高,这话说完不过一刻钟,洛霜玒与白苏燕都已经知道了。 洛霜玒不作评价,一来惯『性』思维觉得南苑之人翻不起什么大浪,二来后宫之事应由后宫之人解决,看过便罢。 白苏燕则正相反,她与夭华夫人是真真正正的处了三年,夭华夫人的话就没一句是废话,有时候夭华夫人就算平平淡淡的和你讨论今天天气如何,那你最好安分待在房里正中央。 对,正中央,否则哪怕只是倚窗赏景,你也很有可能被雷劈那么一下。 白苏燕虽然对南苑关注不如北苑,但是也不是毫不知情,第一个跳入脑海的就是窈室林,她位份高,手中还有实权,生出别的心思也是能理解的。 旁的肖娘子、徐奉人之流,前者连新人入宫首度参见都以病倒了做借口推了,整就一蜗牛,终日缩躲在自以为十分“坚硬”的壳里;后者就更不可能了,入宫至今就一直病得下不了地,饶是有夭华夫人和韵贵嫔的面子在,心病难医。 “绿腰,这窈窕是什么来头?” 绿腰仔细回忆了一番,道:“窈窕,本名关关,扬州宁城人士,家里是在册的良家子,父母健全,打渔为业,共姐弟六人,她是最长的,因家中清贫,13岁时,入宫为婢,起先在司织司侍奉,两年后调至珝月太后身旁伺候。” “如今,她也算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她家中现在应不止是打渔的吧?” 绿腰道:“娘娘英明,窈室林家中颁赐一百两白银,锦缎二十,良田十亩,免了她两名弟弟的童生试(院试)1,点为生员2,现在也是一方小财主了。” 白苏燕思来想去,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妥,只得吩咐道:“你多派两人盯着她,本宫觉得她没如此简单。” 此时,冬至打帘进来,禀报道:“娘娘,敬事房传来消息,君上今晚翻了怜贵嫔的牌子。” “怜贵嫔?夭华夫人的绿头牌呢?” “听说敬事房的人给忘了。” 白苏燕有点不明白洛霜玒此句的用意,正因为侍寝之后得以晋封,洛霜玒才一直刻意不翻那些出身高贵的妃嫔的绿头牌,以免这些世家女儿太快做大,转而问道:“韵贵嫔是什么反应?” 冬至道:“尚无动静。” 四宫主位在正殿空悬无主时,皆以位份最高者为主位,整理一宫之事,韵贵嫔素来沉得住气,但这时候绝不会让雪休宫主事之位任凭东流,莫非…… “上次给韵贵嫔请平安脉的是哪位太医?” 绿腰道:“是余太医,可要通传?” “说本宫不适,你……慢着,”白苏燕叫住冬至,迟疑半晌,“算了,若真肯定了,明天,最迟也不过下个月,韵贵嫔定会给出答案的。” 北苑秋宫银烛弄—— 今夜迎来一名尊贵的客人,与徐奉人同一屋的李苑人过来开门,外头的人笼在披风中,旁边跟着一名穿橙『色』褙子的宫女提着宫灯。 宫里等级森严,连带着身边的宫女们也随着主子们的高低有所不同,穿什么颜『色』的衣物,梳怎样的发髻,戴哪种首饰,都有讲究。 李苑人不知来人,却也从身旁宫女的衣物看出她位份不低,慌忙置礼,“贱妾拜见娘娘,不知是哪位贵人屈尊驾临,贱妾等不胜惶恐。” 来人摘下兜帽,『露』出俏丽绝伦的容颜,笑得柔婉,“本宫是来见徐奉人的。” 李苑人忙退开一步,“东面铺上的就是徐姐姐。” 南苑的低位嫔妃,通常没资格独立开院,连单独一屋都不够格,只能六人挤一屋,三人睡一个大通铺。 这屋不大,可以说是一目了然,一东一西两张通铺,用两座床头屏风隔成三个床位,中间一张桦木矮桌,摆了一套越窑秘『色』瓷茶具,四个角落各点了一盏银烛,正对门的墙上开了窗,窗下养着一盆玉兰,简洁干净。 东边铺上只躺着徐奉人,夭华夫人注意到她隔壁床位上遗下了一方帕子,显然先前这里或者说这两边的床位都睡了人。 夭华夫人脱了绣鞋,坐至徐奉人身旁,轻声将人唤醒,道:“奉人可知道本宫是谁?” 徐奉人缓缓睁开眼,沙哑着声音道:“夭华夫人,谁又会不认识?”她病了多日,脸『色』不是很好看,嘴唇起皮干裂,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夭华夫人接过落霞递上的茶盏,抬眸扫了眼对面铺上挤在一块的两人。 落霞会意,转身略一屈膝,语气很不客气,道:“我家娘娘与徐奉人要说会体己话,不想让两位知道,还请回避。” 两名苑人苦不堪言,只能披了外衫,匆匆套了鞋袜出去,落霞跟着出去,合上门守在外面,道:“现在御花园中繁花似锦,两位苑人不去赏赏?” 这下李、单两人真是欲哭无泪了,现在都快丑时了,哪还看得见什么风景,夜黑风高的,冻得两个娇滴滴的美人直打颤,这冻出病来还是小事,万一被巡夜的抓到,那才是真正的有苦无处诉。 1童生试:明、清两代科举以取得生员(秀才)资格的考试。简称童试,亦称小考、小试。应考者称童生,亦作儒童、文童。 2生员:明、清指经本省各级考试入府、州、县学者,通名生员,俗称秀才,亦称诸生。生员常受本地教官(即教授、学正、教谕、训导等)及学政(明为学道)监督考核。 生员的名目分廪膳生、增广生、附生,初入学为附学生员,廪、增有定额,据岁考、科试成绩递补。 第9章 两名苑人苦不堪言,只能披了外衫,匆匆套了鞋袜出去,落霞跟着出去,合上门守在外面,道:“现在御花园中繁花似锦,两位苑人不去赏赏?” 这下李、单两人真是欲哭无泪了,现在都快丑时了,哪还看得见什么风景,夜黑风高的,冻得两个娇滴滴的美人直打颤,这冻出病来还是小事,万一被巡夜的抓到,那才是真正的有苦无处诉。 万一上头人不讲情面,撤了绿头牌,出头无望,两人无奈,不敢走太远,抱作一团,缩在院外背风的角落里,祈祷着夭华夫人莫要耽搁太久,快些离开。 屋内—— 夭华夫人让徐奉人枕在自己腿上,亲自喂她慢慢饮下一杯冷茶,徐奉人饮完一杯,犹嫌不足,下意识抿尽杯沿的水滴。 所幸落霞出去前,顺道让她将茶壶放到铺上,又这般喂了两次,夭华夫人放下秘『色』瓷盏,道:“绿茶属寒,冷茶犹胜,喝多了对你的身子不好。” 徐奉人火烤般的嗓子这才觉得好些,『舔』了『舔』唇瓣,问道:“你来,总不是为了来给我喂水的吧?” 夭华夫人嬉笑一声,道:“你这样聪明,起步也比别人强许多,怎就沦落成现在这番模样了?” 徐奉人冷笑道:“要说起步,谁有比得上你?” 正二品的夫人,只要侍过寝,便是四妃之一,贵淑德贤,无论哪一个,都比现在的王贤妃尊贵。 夭华夫人也不在意她的牙尖嘴利,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也不喝,就吹着茶叶玩,一下一下,本就碎了大半的叶片,终于受不住,碎成末,将冷茶泼到地上,笑道:“你也沉得住气,本宫进来听了一则流言,徐家因养女入宫,得了宫中赏赐的白银五十,可比起为了你,徐夫人私下动用的,不过九牛一『毛』。 虽说因你入宫,徐家男人有了科考的资格,但你想想,若那些偏房女人的儿子中举了,你的养母,你的傻哥哥,他们日后会有好日子过吗?” 徐奉人咳了咳,道:“你少吓唬我,虽然我自幼长在佛门,但是每日所见的都是侯门贵客,耳濡目染,也知道就算是妾生子做官,诰命也是要落到嫡母头上的,一旦传出不敬嫡母,他这官也别想做了。” “我说过,你很聪明,可你是不是忘了,”夭华夫人笑容柔媚,倾身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商户出身不比我们这等从小在礼规教条中长大的,看徐夫人的模样,平日也没少苛待庶子吧?” “你!”先前的话,徐奉人听进去几句,她幼时也是在徐夫人身边教养的,仲哥没出事前,便看那些小妾不顺眼,但也不至于为难孩子,仲哥痴傻以后,原来的爽利直接也变成蛮不讲理,对那群小妾所出的庶子更加苛刻。 夭华夫人道:“你现在是记在徐夫人名下的养女,所以看在你区区一个奉人的薄面上,徐夫人暂时高枕无忧,可你也知道,人是会病的,就像你这样,保不齐哪天,你病死了,或者徐夫人先比你病死了?” 徐奉人一时着急,一想到她与徐夫人去后,仲哥的惨况,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憋得脸蛋赤红,夭华夫人将她扶起,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夭华夫人掐了掐她没剩几两肉的脸蛋,道:“活着,只有你活着,才对我有用处,你的病会好起来的,对吗?” 在此几天后,韵贵嫔随众妃在待凤宫请安时,忽然干呕不止,请入侧殿,在秦不寻领着艾太医和黄太医的诊断下,确定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比安贵人都还有早上些许。 珝月太后大悦,重赏三位太医,命人小心将人护送回去,又令身边的流苏向洛霜玒报喜,洛霜玒摆驾凌寒堂,韵贵嫔有孕晋封从正四品的良媛,沿用美号,韵,一下子压了张良娣一头。 四小仪和四妃一样,观品级都在一条线上,但小仪最尊,良娣为末,且张良娣还并未沿用封号。 再观张良娣,笑容真诚的领着雪休宫上下道贺,看不出有半点难过,王贤妃是真难过,勉强笑着说恭喜,“今年真是喜事连连,如今宫里有韵良媛、安贵人两名孕『妇』,想来其她几位妹妹也是好事将近,过不了多久,扶桑宫就要热闹起来了。” 未免皇子皇女亲近外戚,长到七岁时,都要住在扶桑宫中,直至封王出宫,或帝姬下降。 安贵人缩在秦婕妤身旁,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终于不是宫里唯一的孕『妇』,且韵良媛比自己还扎眼,悲的是切身感受到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并没有多在意她与她肚里的孩子。 在一众道贺声中,王贤妃再度回到那副贤淑的模样,提醒道:“现在韵良媛有孕,合该好生静养,一宫之事虽不多,但也繁杂,不如由张良娣暂领主事,也有利于韵良媛安胎。” 张良娣生『性』懦弱,最怕打理这些事务,急忙推辞道:“嫔妾大字都不识几个,哪会处理什么宫务,不如由赵嫔暂摄事务,再来赵嫔比嫔妾入宫时间长,经验也比嫔妾足,嫔妾相信她会打理好的。” 赵嫔不想火居然烧到自己身上,一拱手道:“嫔妾位卑,又是粗人,不敢领此职,请君上另请高明。” 一句话堵得所有人都心生郁闷,京城三大才女之一,说自己是粗人,那在场的除了夭华夫人,不全都是文盲了?不知该说她赵嫔脸皮厚,还是谦虚低调? 许久,温玉夫人出声打破沉默,“贤妃姐姐体恤宫中姐妹,可张良娣与赵嫔也都说得不无道理,臣妾觉得,反正妍妃住得近,又是宫里有资历的,干脆让她管了雪休宫,顺路看护韵良媛的龙胎。” 龙胎是那么好看护的吗?白苏燕有点不乐意,却也有些心动,要是雪休宫也归她管束,四宫中有两宫可以在她手上,就算没有名义上的协理之权,也能和王贤妃平分秋『色』,嘴上却还要客气一番,“承蒙娘娘看得起,但嫔妾能力有限,不如让张良娣领主位,赵嫔再旁辅助,这样可好?” 看洛霜玒似乎心动,韵良媛这才开口,“温玉姐姐方才一开口,嫔妾倒想起了夭华姐姐,她与嫔妾一直交好,且落珠殿也就姐姐一个人,事务也简单,不如请夭华姐姐暂时住到嫔妾这,嫔妾日后要是想去探望夭华姐姐,也可免去许多麻烦。”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到好似事不关己的夭华夫人身上,如鸦羽的秀发,眉描远山黛,香腮胜雪,袅袅楚腰,气质出尘。 洛霜玒也许久未见到他了,再见还是不得不感叹,有些人天生就似九天圣女,让人有种为之信奉的魔力,韵良媛注意到他眼中的惊叹,目的已达到。 “夭华,孤记得你身子不太好?” 王贤妃亦顺势道:“君上说的是,且落珠殿离雪休宫也太远了,来回不便,还是如妍妃所言,令张良娣与赵嫔暂摄主位之事。” 韵良媛峨眉愁锁,祈求道:“君上,嫔妾只是想多与堂妹说说话。” 白苏燕暗叹韵良媛好手段,她现在的状况,洛霜玒不好拒绝的太直接,而夭华夫人的位份,一旦搬进雪休宫,哪能让她与和别的妃嫔挤一挤,势必要入主主殿,掌一宫之事,先前落珠殿看似恩宠,却被排除在后宫之外,此计若成,夭华夫人便有了同王贤妃较量的资本。 让夭华夫人搅进后宫之中,这是洛霜玒与白苏燕都不愿意看到的,前者是不想现在的局势在横生枝节,后者对夭华夫人总有股愧疚感。 洛霜玒最终拍板道:“夭华自己也还是个年轻姑娘,哪来的经验照看瑶池的胎,还是按妍妃所言,雪莲暂领主位,苍伊在旁辅助。” 张良娣与赵嫔只得行礼谢恩,夭华夫人袅娜出列拜倒,“臣妾想向君上求个恩典,让徐奉人入住凌寒堂,以慰堂姐心绪。” “谁?” “堂姐的义妹,南苑秋宫的徐奉人,徐丹桂。” 韵良媛错愕的看了眼夭华夫人,其她人也是一脸莫名,夭华夫人解释道:“这事臣妾本该一早便上奏的,冯太医昨日为臣妾请脉,说臣妾身体有所亏损,最好静养个把月,怕是不得空来探望堂姐了。堂姐怀有龙胎,孕中又敏感多思,不如请徐奉人过来长住相陪,也好宽慰一二。” 初听闻此事,王贤妃惊疑不定,这事冯无夷可没同她禀告过,她更没吩咐过,却还是顺坡下了,道:“徐奉人『性』情柔顺婉约,有她在旁照顾,亦是不错的提议。” 韵良媛面『露』急『色』,刚要说话便被夭华夫人打断,“臣妾还有一事想请君上应承,韵良媛年轻,这宫里唯有贤妃娘娘有生养的经验,还请贤妃娘娘多加照料,最好再拨个可靠的医女过来。” 洛霜玒倒有些意外于夭华夫人会回护韵良媛,倒被挑起兴致来,应允了,“贤妃,瑶池的胎便交给你了。” 第10章 韵良媛面『露』急『色』,刚要说话便被夭华夫人打断,“臣妾还有一事想请君上应承,韵良媛年轻,这宫里唯有贤妃娘娘有生养的经验,还请贤妃娘娘多加照料,最好再拨个可靠的医女过来。” 洛霜玒倒有些意外于夭华夫人会回护韵良媛,倒被挑起兴致来,应允了,“贤妃,瑶池的胎便交给你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王贤妃恼得差点要咬碎一口银牙,夭华夫人这分明是以退为进,拿自己的前程保韵良媛的肚子,且在君上与众妃的面前让自己应下此事,如此若自己敢妄动,夭华夫人便会转头迎合洛霜玒,一旦她侍寝成功,至少是德妃之位,日后想对付她可不比现在容易。 “臣妾遵旨。” 可这笔买卖说穿了,她根本什么利益都没有,一旦韵良媛生下了龙子,到时候还不是她们说了算,与其是买卖,不如说是赌博,这七个月里看是她王贤妃斗倒她夭华夫人,还是她夭华夫人能撑到韵良媛生产之日。 韵良媛此时也明白过来,一时感动不已,但只要她能诞下龙子,她们就可站稳脚跟,届时,夭华夫人一侍寝,便可触碰后宫总领之权,加上她这有子嗣的嫔妃,何愁斗不过王贤妃一派,且忍她们一时有何不可? 一通吩咐后,洛霜玒先行离开,其余妃嫔也自然而然都散了,王贤妃嘱咐了一句,“明日,本宫带着几个可靠医女过来,任韵良媛挑拣。” 白苏燕刚想走,夭华夫人叫住她,“徐奉人必经初次来到北苑,人生地不熟,烦请妍妃妹妹,能亲自带她过来。” 白苏燕回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还是置礼道:“臣妾领旨,若没其他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韵良媛行礼道:“嫔妾恭送妍妃娘娘。” 等人都走完了,韵良媛一把抓住夭华夫人的双手,千头万绪,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夭华夫人微笑道:“良媛勿要多想,安心养胎,若一举得男,才是彻底了却后顾之忧。” 韵良媛道:“你放心,我省得,可……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要提拔徐奉人?” 夭华夫人反问道:“你觉得这是提拔吗?” 韵良媛道:“难道不是,你还是直说吧,我实在是想不通这其中的用意。” 夭华夫人道:“要是让你想通了,岂不是连王贤妃也想通了?” 而另一头,白苏燕还真奉命直奔南苑秋宫的银烛弄—— 经过这几日的调理,徐奉人身体已经好了大半,不用再每日病怏怏的躺在铺上,已经能下地走动。 上次同徐丹桂见面,她戴了帷帽,今次才见到了真容,看得真人时,白苏燕是大惊失『色』至失态的程度了。 好一会,才确定似的问道:“你……是徐丹桂,徐奉人?” 徐奉人奇怪于她近乎惊吓的模样,可仍乖顺的回话道:“回禀娘娘,贱妾便是徐氏丹桂,入宫时特蒙皇恩,得封奉人之位。” 白苏燕收敛心神,传令道:“本宫是奉命来接你到雪休宫,陪伴韵良媛,荣秀,替你家小主收拾东西。” 徐奉人一惊,问道:“敢问娘娘,是现在?” 白苏燕道:“怎么,本宫还不够格来请你?” “贱妾不敢,”徐奉人略略犹豫,道,“请娘娘入内用茶等候。” “不必了,本宫就在此候着。” 知道这是不给她时间磨蹭,徐奉人一礼,转身回到房里整理,李苑人与单苑人上次大半夜被赶到门外窝了半宿,再看这妍妃冷着脸,实在怕了这些阴晴不定的主子们套近乎,跟着徐奉人一块进去了,缩在房里不敢出来。 冬至奇怪于主子刚才的失态,难得好奇的小声问道:“娘娘,徐奉人可有哪里不妥?” 绿腰也悄悄凑近了些,好听得清楚,白苏燕不答反问:“你们觉得这徐丹桂长得像谁?” 冬至道:“似乎同韵良媛有些像?” 白苏燕凝重道:“她像得不是云瑶池,而是云老太君,云老太君与瑾月太后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你们说这两个人为什么长得像。” 绿腰抬手掩住因惊讶而不自觉张大的潭口,冬至亦是惊愕不已,“如此说来,这徐奉人才是真正的木氏血脉!” 如此,一切便说得通,徐奉人一介平民,徐家与云家又素来毫无交集,她却和韵良媛生得这么像,简直比云遥沫还像韵良媛的姐妹。 而在徐奉人搬入凌寒堂侧厢的当晚,洛霜玒翻了她的牌子,难得的只点了她一个侍寝。 秦婕妤自然也得到了消息,自听见这条传讯,她内心便一直有股诡异的不安,带着这种惴惴不安入睡,之后就做了一个梦。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片花瓣,轻飘飘的,随着风一直飘、一直飘,竟然缓缓飘入月宫,其中冰天雪地,一片晶莹,在星屑银尘的湖中生了一株十丈的金桂,桂树下伏着一纤弱女子,正凄然哀泣。 谁? 秦婕妤心念一动,身子便凌波过水,轻盈的落在那人身后,手不受控制的抬起拍了拍她抽动的秀肩。 女子似乎没有感觉到她的触碰,仍伏在虬起成桥状的树根上啼哭不止,‘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打死他呢?’女子幽幽道。 ‘什么?’哪个他? ‘为什么不干脆打死他——’刺耳的尖利声音,女子忿然回过头,原来双眼的位置,只剩下两个不停淌着血泪的窟窿,血盆大口不断发出尖利的哭喊,“为什么不干脆打死他——” 自梦中惊醒,秦婕妤已是满身的冷汗,那涎着血水的大口里,排列整齐的皓齿上沾染血渍,半截舌头一抽一抽,随着女子的嘶吼,那些血像喷洒到她的脸上。 抬手抹了把湿透的鬓发,却见手背上擦到的不是汗,而是血印子,“啊——啊——呀——” 值夜的折蔓忙拨亮了烛火,举着宫灯凑到榻前,“娘娘,娘娘,怎么了?” 秦婕妤举着颤抖的手,不停喃喃道:“血……血……都是血……” 折蔓将宫灯凑近了些,仔细观察她的素手,道:“没有血啊,娘娘,您是梦魇了吗?” 秦婕妤渐渐冷静下来,垂头察看自己细腻的双手,上面的确什么都没有,身体瘫软下来,那股恐惧的滋味还残留在心底,萦绕不去。 折蔓洗了帕子,一边为秦婕妤净面擦手,一边问道:“娘娘可要宣太医?” 秦婕妤此时已缓过神来,摇头道:“明日,你去请梁公公过来一趟,本宫有要事相告。” “诺,”折蔓又道,“娘娘,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奴婢命人煎了碗安神汤,娘娘用了,便能一夜无梦,睡个好觉。” 秦婕妤摆摆手,道:“你让人去烧点热水,本宫想擦擦身子。” 折蔓直接让人烧了桶水来,服侍秦婕妤除去衣物,擦拭一番,又点了秦不寻特调的宁神香,淡淡的艾草香,具有平心静气之用,不自觉的就放松了下来,困意也一点一点爬上来,躺回榻上,沉沉睡去。 至下半夜,徐奉人被敬事房的太监送回凌寒堂,韵良媛早安排了紫英候着,紫英上前搀扶徐奉人入室内,引她在梳妆台前落座,一边拆散发髻,一边恭维道:“贺喜小主,奴婢已准备了沐浴的香汤,司『药』司也煎了止疼的汤『药』,小主饮过后就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徐奉人脸上完全没有旁人初次侍奉后的欣喜与娇羞,反应有些冷淡,“紫英,我很累,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了。” 紫英瞥了眼她的脸『色』,迂回道:“是奴婢们哪里伺候不周吗?” 徐奉人摇摇头,道:“你们很好,可我真的很累。” “那,奴婢们就不打扰小主休息了,奴婢们先行告退。”紫英等一礼后尽数退下,合上门前,紫英顿了一顿,瞄到徐奉人鹅蛋般的脸颊上缓缓滑落一滴珠泪。 坐进温暖的水中,徐奉人感受着自己情事后酸疼的身体,自嘲的想着,终于自己成了别的男人的东西了,再也没资格想着仲哥了。 有时候,她会孩子气的想,在今日之前的一切都是噩梦,醒来后,她是书香门第、千娇万宠的大家闺秀,或许是某次礼佛时,或许是某次郊游踏青,她偶遇了仲哥,然后顺理成章的,三书六聘。 不过,也只是想想,入宫后,她怨恨,她不忿,就因为那个男人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所以就能轻而易举的拆散他与仲哥,打『乱』了她原本的平凡生活,把她关进这冰冷空『荡』的皇宫里。 有时候,对镜梳妆,她会忍不住猜想,究竟是哪里让君王看入了眼,是这弯弯的新月眉?眼波宛转的杏眸?桃『色』的菱唇?欺霜赛雪的肌肤?还是娉婷婀娜的身段? 可事实上,除了一幅画,他们之间在此之前,从未面对面,几日看下来,南苑里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美人胚子,她在其中便不算突出,为什么选中她呢? 在侍寝时,与君王面对面时,她几次忍不住想问出口,都在那人似笑非笑的眉眼中,打消了念头,在这宫里,大概多知道一点不如少知道一点活得幸福。 第11章 第二日,徐奉人直接连跳多级,被晋位徐宫人,赐住凌寒堂后面的枕雪阁,令她好生陪伴义姐韵良媛,夭华夫人对她青睐有加,由妍妃亲自陪着搬入雪休宫,大倾立国以来,头一个,跳了十一阶、民间秀女出身的妃嫔,一时间,徐宫人风头无两,连带着让凌寒堂也好好长了一回脸。 搬家这日,韵良媛亲自过来,亲昵的拉着徐宫人的双手,絮絮叮咛,似乎她们真的是亲热无比的金兰姐妹。 “本来是想早点把你迁来同住的,又怕会引人注目,反倒与你有碍,现在好了,以后我们之间走动可就方便多了,对了,这是榴花,稍稍懂些『药』理,我入宫一来就一直服侍在侧,现在就让她跟着你,我也好放心一些。” 徐宫人只管低着头,曲膝谢道:“贱妾谢过娘娘恩典。” 韵良媛一把拦住她,假嗔道:“以后,不许再自称贱妾了,你如今已和南苑那些人不同了,我可不许你再这样自轻自贱了。” 一步登天的徐宫人默然无言,榴花趁机跪下,向新主子扣头行礼。 “免,以后我的一些贴身东西就由你收着。” 韵良媛很是满意,道:“正所谓真心换真心,姐姐现在能为妹妹做得不多,只好趁还能走动时,过来照看一二,日后,妹妹可要自己上心了。” 徐宫人稍稍思索了一番,道:“娘娘客气,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贱妾的心意,娘娘日后会看见的。” 韵良媛扶了扶腰,道:“看我,才站了这么一会,就腰酸背痛的,想来你这整理也要有一会,我就不多加打扰了。” “贱妾恭送韵良媛。” 回到凌寒堂,韵良媛才问起昨夜之事,“紫英,你说徐氏昨夜回来后哭了?” 紫英回道:“启禀娘娘,确有此事,奴婢亲眼看到的,还怕是徐宫人御前失仪,惹恼了君上,特地跑了趟敬事房打听。” “那你打听到了什么?” “听记录的公公说,昨儿并无不妥,但徐宫人上轿时,眼眶就红红的,应该是喜的。” “喜的?”韵良媛半躺在美人榻上,“那你觉得是本宫眼拙看不穿她的演技?” 紫英躬身道:“奴婢自不像娘娘这般慧眼如炬,智慧过人。” “你继续留意徐氏那边的动静,”韵良媛吩咐完紫英,又转而对珊瑚道,“本宫有了身孕,按规矩,本宫母亲可以入宫来看望,你递个信出去,让本宫娘家帮着查查看徐家的情况,让本宫母亲下次入宫好一块将消息带进来。” “诺。” “对了,张良娣和赵嫔呢?” 说到这俩,珊瑚脸上忍不住透出几分幸灾乐祸,“赵嫔是个不管事的,张良娣也没撒谎,昨日下午陈贵人宫里缺了些绘画用的胭脂红1,命人向她报备一声,张良娣居然说,‘我这儿挺多的,胭脂、水粉、螺黛,你都拿回去一些’。” 韵良媛扫了一眼室内都埋头窃笑的宫娥,冷声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张良娣出身高贵,眼力见还是有的,她给出去的胭脂、水粉、螺黛都是上品,再来,赵嫔躲在她的蒹葭堂也不是一两天了,她这番作为,不足为奇。 在这宫里,每个人都有一套保护自己、好安然活下去的技巧,张良娣和赵嫔不过是选了自以为最正确的方式。” 同一时间,风止宫绿绦殿—— 秦婕妤梦魇的事,还是让秦不寻知晓了,秦婕妤刚请安回来,他就早已经在她宫里候着了。 诊完脉,秦婕妤无奈道:“舅舅,您知道的,我这不是病。” “微臣明白,”秦不寻冷着张脸,“有病的是梁雨安。” “父亲他并非……” “神神叨叨、疯疯癫癫,千年祸害,王八投身。”秦不寻一直都对梁雨安看不顺眼,以前是秦婕妤的母亲,现在是秦婕妤夹在他们中间,两边调解一二。 秦不寻抨击完梁雨安,便问起秦婕妤梦魇之事,秦婕妤一五一十的将梦中情景详述。 秦不寻问道:“这次的人你认识?” 秦婕妤迟疑了会,轻摇螓首,“没有印象。” 秦不寻从不信怪力『乱』神之事,一直坚持认为秦婕妤这种状况是一种病,还是梁雨安他们家里的遗传病,任凭梁雨安百般解释,依然坚持己见,绞尽脑汁,用尽手段,却也无力阻止秦婕妤“做梦”。 直到秦婕妤有一日“梦见”瑾月太后死时模样,凡是被秦婕妤“梦见”的人,都是死人,或者说是那个人死去的模样。 梁雨安曾解释说,这是只有被神眷顾的人才会拥有的非凡能力,可秦婕妤的能力却很被动,并不像父亲说的那样可以随心而动,而且梦里的人,可能是住了很久的邻居,也可能是某个擦肩而过的路人,对她而言,往往都是“噩梦”。 秦不寻自『药』箱里拿出一白玉雕瓶,道:“这是微臣新调的宁神香,名曰‘晓梦’,能令人心情愉悦, 在梦里心想事成、纵享极乐。” “劳舅舅费心了,”秦婕妤接过,“对了,‘石榴红’被掉包一事,可有眉目了?若赭衣夫人手上真有先皇留下的大量人手,万一她生了什么歹毒心思,对于君上可就是最直接的威胁了。” 提起此事,秦不寻也少见的『露』出一副头疼的模样,“按理,太医院是微臣直属,里面的人身家背景早就被微臣『摸』得一干二净,这事上,却是不留一丝痕迹,只怕赭衣夫人手上出自‘氐貉’的人不止她身旁的两名暗卫。” 秦婕妤也算‘氐貉’出身,是半个‘氐貉’中人,自然明白这其中危险,失声道:“泽皇是疯了吗,居然连‘氐貉’的人马都交与赭衣夫人?” 秦不寻嗤笑道:“洛家的男人一沾上情情爱爱的事,哪个不是疯子,好赖知道江山社稷为重,知道稳住江山为先,美人在后,若非如此,大倾在泽皇手里就得玩完。”而沧皇也不必大费周章引白氏兄妹加入‘氐貉’,执掌高位。 他可还记得,那时候,洛霜玒对着王贤妃一面甜言蜜语,百般呵护,一面又把掺了凉『药』的糕点,一口一口喂王贤妃吃下去,丝毫不顾惜她肚子里怀着他的骨血。 每每思及此,秦不寻既庆幸自家侄女能得薄情帝王的倾心爱慕,又担忧这份爱护又能在秦婕妤身上驻留多久。 “启禀娘娘,梁公公求见。” “快请进来。” 秦不寻皱了皱眉头,道:“他来顶什么用?” 梁雨安趋步入内,拱手揖礼,“老奴参见婕妤娘娘。” 秦婕妤起身侧过,只受半礼,道:“这儿没外人,公共毋须多礼,快请坐。” “谢娘娘,”梁雨安又对秦不寻一拱手,“秦大人。” 秦不寻哼了一声,起身告退,“娘娘若还有什么不适,尽管派人来太医院宣微臣,微臣先行告退。” 秦婕妤忙道:“舅舅慢走,采菊。” 两人重新坐定,唤人进来换了新茶,秦婕妤又示意他们全部退下,这才苦恼的道:“舅舅与公公也真是,我有时想留你们一块说说话都难。” 梁雨安亦是无奈,道:“老奴与秦大人这也是为娘娘考虑,万一吵起来,倒让娘娘难做人,话说回来,老奴听说娘娘又‘梦靥’了?” “是,这次梦见的地方还十分陌生,像是传说中的月宫,亭台楼阁看起来都是晶莹剔透的,有个落满星辰的深湖,中间是一株大桂树,那人就伏在树下哭。” 梁雨安听了描述,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眉头越蹙越紧,跟打了死结一般,问道:“梦里的人,娘娘可还有印象?” 秦婕妤仔细想了想,摇头道:“那人被毁了容,实在难以分辨。” 梁雨安道:“此事你莫要再想,老奴这就回去禀报君上。” “等等,”秦婕妤叫住梁雨安,“安贵人一事,我心知不该『插』手,但赭衣夫人能悄无声息换了汤『药』,实在让人心惊,焉知下一个……” “怡人!”梁雨安在秦婕妤入宫后,已经很久没有直呼女儿的闺名,严厉道,“你是想当下一个珝月太后吗?” 秦婕妤道:“女儿从未有那样的野心。” 梁雨安长叹一声,道:“请娘娘细想,珝月太后当初娴雅淑婉,持家有道,处处以泽皇为先,可以说是先泽皇之忧而忧,后泽皇之乐而乐,进可安抚前朝文武,退能震慑后宫『奸』佞,比之赭衣夫人,如同明月与萤火。 眼下,看起来赭衣夫人是一败涂地,珝月太后却连处理一个废妃都无从下手,现在的沧皇还要敬她三分。面对帝王,不争不抢,方为上策,有些恩宠,娘娘自己挣来的,远不如帝王主动赐予的好。 为了维护安贵人,娘娘是可扶持一二妃嫔,但且记,君上不让娘娘『插』手的局,娘娘千万不能入局!” “……谢公公提点,本宫知晓了。”两人又叙话一二,也不过是些家常,梁雨安也不好久留,请辞而去。 1胭脂:在古代,一种是面脂口脂的统称,一种是指画画的颜料 第12章 送走梁雨安,采菊、折蔓进来伺候,见秦婕妤呆呆地坐着,魔怔一般,两人对视一眼,折蔓小心近前,脆声道:“娘娘,进而咱们绿绦殿的小厨房分到了几尾新鲜的鲫鱼,娘娘是想吃清蒸的,还是红烧?” “有熊掌吗?” 采菊回道:“库里是有贮藏着腌制的熊掌。” 秦婕妤惨淡一笑,眨眼间落下一颗泪珠来,“是本宫多想了,清蒸的好了,再分两尾给安贵人和阎美人。” “诺。” “另外,你让阎美人准备着,也就这俩天了。” 采菊迟疑了会,小心问道:“娘娘真要扶持阎美人?” 秦婕妤道:“本宫只是给她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她自己了,阎悦她出身普通,相比大家别有一番活泼明媚,若得当,也可有一时风光。现下,夭华夫人‘养病’,韵良媛、安贵人养胎,王贤妃被掣肘,妍妃忙于他事,又有徐宫人吸引注意力,是最好的时候。” 徐宫人如今风头太盛,连王贤妃都亲自跑去过问,见到真人后,又一脸古怪的回来,旁人不知,甚至韵良媛都不一定知道,可从小伺候在洛霜玒身旁的秦婕妤却是一清二楚,徐宫人太像那个人了。 这日请安毕,众妃散去,安贵人、阎美人自然而然地跟在秦婕妤身后,阎美人特意走在安贵人右侧,帮她挡开人流,换来安贵人感激的一笑。 “真好看!”阎美人赞叹道,眼里单纯的惊艳是安贵人几乎不曾遇见过的,大多女人对她都夹了几分嫉妒。 安贵人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颊,小声道:“妹妹说笑了。” 阎美人的『性』子,相熟后便有些跳脱,一旦兴起就快言快语,“这样也好看!” 安贵人一贯腼腆,经不住她的打趣,求助似的唤了一声,“秦姐姐。” 秦婕妤慢下脚步,道:“吴妹妹素来柔婉,阎妹妹你可莫要吓到她。” 阎美人笑容灿烂,道:“妾身省得。” 走至门口,因她们这边有个孕『妇』,便不急着跟着大流上轿走,不记得还有同为孕『妇』的韵良媛一行。 “秦婕妤万安。”韵良媛领着不知所措的张良娣及眼下炽手可热的徐宫人向秦婕妤请安。 “免礼。” 秦婕妤身后的安贵人与阎美人又分别向韵良媛、张良娣请安,徐宫人腿便没直过,毕竟在场她位份最低。 韵良媛打量了几眼安贵人,道:“我同吴妹妹一块入宫,又差不多时候前后有孕,可见真是缘分不浅。” 安贵人不知她这话是单纯的闲聊,还是别有深意,一时间有些惴惴不安,嘴上道:“都是托娘娘洪福庇护。” 韵良媛道:“人走得也差不多了,嫔妾等先行一步,对了,前三个月虽说是要担心,但也不要整日窝在房里,现在天气还算凉爽,御花园里风光无限,值得一游。” 看着雪休宫一行人的鸾轿渐渐远去,阎美人出声关心道:“吴姐姐,无事吧?” 秦婕妤一回头,见她脸『色』苍白、忧心忡忡的模样,宽慰道:“你别怕,韵良媛的心思同你一样,巴不得宫里大着肚子的人越多越好,能安稳产子的自然也是多多益善,放心吧!” 安贵人缓缓舒了口气,秦婕妤继续道:“再来,你家世不显,远不如她的肚子扎眼,再说这宫里,怎么斗都无甚紧要,但绝不能牵连子嗣,前头的刘太嫔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诺。” “好了,韵良媛说的也有道理,你心情好,孩子才会长得好,既然如此,我们慢慢走过去,经过御花园,听闻芍『药』都开了,正好赏赏。” 相比秦婕妤这边的悠闲惬意,白苏燕这边就有些火烧眉『毛』的味道。 看着流萤殿中不请自来的温玉夫人,白苏燕有些无奈,“温玉夫人,这种时候大刺刺地过来,若让人看见了,恐怕不太好吧?” 温玉夫人摇着团扇,哼笑一声,道:“有什么不好的,正好方便她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说悄悄话,话说回来,我与妹妹也是患难与共的交情了,过来坐坐也不奇怪吧?” “娘娘说的是哪里的话,您愿意驾临,流萤殿简直蓬荜生辉。”白苏燕正心烦于南苑之事,不知是她一开始就查错了方向,还是窈窕此人过于狡诈,这么些天,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漏。 温玉夫人抿了一口香片,道:“这些天,我见你对南苑那群人很关心啊?” 白苏燕心中一紧,反问道:“娘娘何出此言?” “你这茶不错,”温玉夫人把玩着玉盏,“你忘了,宫务大权现在在谁手上握着?你当初将协理之权交的干脆,可想过今日你凭什么去过问南苑之事?南苑中人虽不太紧要,但好歹是上了牌面的人,没人会傻到放着不管。” “……娘娘今日看来是过来赐教的。”白苏燕当初交权交的利落,一来当时宫中没几个人,加之她人又不在宫中,拿着也用处不大,反招王贤妃的忌惮;二来她当时刚行玩针,恢复身形,撑不了多久,必须赶紧打发温玉夫人离开,现看来,的确是个麻烦。 “我便不与妹妹绕弯子了,妹妹难道不想重新执掌协理之权?”温玉夫人收起以往的情况模样,初初『露』出她的心机与锋芒。 白苏燕歪了歪头,道:“姐姐何义?” 温玉夫人道:“眼前这么好的机会,妹妹会不明白?云王两家的仇在上一辈就种下的,此时若韵良媛也出了点事,你说王菲菲凭什么握着宫务大权不放,而云家一出手,即使王家是当今的舅家,也讨不了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样与妹妹无甚大碍的好事,妹妹难道就这样放过了?” 白苏燕起身上前,亲自为她重新斟茶,“那姐姐呢?姐姐在这其中又是扮演怎样的角『色』?” 温玉夫人也不奇怪她这样问,笑容甜美,“自然是做证人了,由我亲自端过去,以贤妃的名头,妹妹只要拦下我就好了,至于什么时候,端看妹妹的心情了,不过喝下去的效果会更好哦!” 白苏燕回以同样俏丽的笑容,道:“我拒绝。” 温玉夫人有些惊讶,问道:“我这可是赔本买卖,妹妹居然拒绝?” “市井有句俗语,‘便宜没好货’,送碗『药』容易,难得是坐实罪名,一切远不如你说的这样简单,为了帮你,很有可能得罪王、云两家,妹妹一向胆小,姐姐又何必为难我呢?” 温玉夫人也不生气,反而笑开,笑得眼眶通红,泪染长睫,“妹妹的野心还真不小,连‘渔翁’你都看不上,既然妹妹不屑,那就算了,姐姐那新得了块布,图案花样都很美,给你制衣裳一定很好看。” “那……在此先谢过姐姐了。” 送完人回来,冬至难得出声感慨,“真是万万没想到,这温玉夫人心思深沉至此。” 白苏燕把玩着玉盏,道:“说实话,初次见她,我便知她不是个肯屈居人下的『性』子,多年隐忍蛰伏,一朝反噬,这次王贤妃恐怕要粉身碎骨之痛。” 绿腰在旁若有所思,道:“可……宫中还有珝月太后。” “珝月太后也不见得是真疼爱王贤妃这侄女,”白苏燕冷笑道,“思前想后,只怕王贤妃已经是王家的‘鸡肋’,否则温玉夫人碍于王温两家的关系,亦不敢有所动作。” “若是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绿腰似想起什么,当笑话一般讲到,“早年,温家让王家挑王贤妃的帮手,特地推荐了现在的温玉夫人,还说她『性』格软弱,最是柔善可欺,必像只小猫一样,不敢反抗贤妃的号令。” 夏至忍不住幸灾乐祸道:“猫哪里就柔善可欺了,谁人不知猫才是最养不熟的?” 白苏燕放下玉盏,道:“一切尚无定论,等她真有本事将王贤妃拉下马再说。” 正谈论其他,有小宫娥在门外禀报,“启禀娘娘,今日君上在御花园偶遇阎美人,就不翻牌子了。” “知道了,你退下罢。” 回过头来,白苏燕实在想不起来阎美人是谁,问左右,“阎美人是哪一宫的人来着?” 绿腰道:“回娘娘,是风止宫清香阁的阎美人。” 不得不说,风止宫太过宁静,除了一个倪才人上蹿下跳的,其她人都很安静,一时间她竟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白苏燕忽然后知后觉道:“话说,我这个霜泊宫主位是不是不太合格,至今也没对同住的妃嫔有所栽培?” 绿腰咳了咳,道:“娘娘毋须太过担忧,宁嫔、良嫔这月都被翻了两次牌,且宁嫔清心寡欲,不喜沾手俗世,良嫔虽有心,但不傻,纯嫔就是良嫔安抚的。” 白苏燕敲了敲脑袋,她居然都忘了自己宫里还有个未曾侍寝的宫妃,真是失职,“算了,冬至你去传纯嫔过来,就说本宫新得了些首饰,请她来鉴赏。” 冬至领命去了,夏至为难道:“娘娘您忘了,因您‘生病’,司珍司已经很久没上供新首饰了。” “……先随便拿一匣子凑合吧?” 第13章 风止宫—— “本宫事先没有打招呼,就安排了今天这一出,你心里会不会很不舒服?” 安贵人惊异于秦婕妤竟然会这样问,轻摇螓首,道:“怎会,嫔妾有这孩子便已知足,倒是娘娘,您心里不会难过吗?” 秦婕妤顿了顿,道:“走了这大半天的路,你也累了,回去好生歇息,虽然已经过了最要紧的头三个月了,但是还有漫长的七个月要熬。” 安贵人脸『色』黯然道:“这宫里谁不在熬呢?” 秦婕妤转头看了看安贵人我见犹怜的动人模样,暗自神伤,这入宫才不过半年的新人都知道日子是用来熬的,不知是该同情别人,还是可怜自己? “你是孕『妇』,莫要悲伤忧愁,对孩子不好,今日是本宫不该,引得你伤心。” “娘娘严重了,若无他事,嫔妾先行告退。” “去吧,采菊,你代本宫送送安贵人。” “多谢娘娘。” 安贵人领着人回到西院门口,对采菊道:“劳姐姐送我这一程,已经到门口了,姐姐就不必再送了。” 采菊置礼道:“小主客气了,奴婢告退。” 刚要走,一留守的小宫娥在门口看见她们急三火四的跑过来,“奴婢给主子请安。” 安贵人道:“起来吧,这是怎么了,急成这样?” 小宫娥急切道:“回小主,倪才人在里边,还『乱』走『乱』翻东西,奴婢们不好拦着,白术姐姐正跟着呢!” 采菊一听也不走了,上前托住安贵人的手臂,道:“奴婢陪娘娘进去。”采菊是秦婕妤身旁的大宫女,好歹代表了秦婕妤的脸面,倪才人若聪明,看到她就该识趣离开。 安贵人由采菊扶着进了内室,扑鼻一股酒气,就见倪才人坐在梳妆台前,用着她的胭脂水粉、首饰头面,泥人都有三分土『性』,当即火气上头,怒斥道:“放肆!” 倪才人就像没听见一般,将一副珍珠耳串戴上,“这耳环真是好看,也很精致,这屋子也比我的留香阁更宽敞亮堂,妾身可真的是羡慕得紧啊!” 采菊眼看安贵人气得浑身颤抖,出声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倪才人拿下!” 两名宫娥立即上前摁住倪才人,却被她挣开,“不必,妾身现在就走!” 看她一件一件将首饰拆下,将妆容抹尽,披散着青丝起身,踉踉跄跄走过来,酒味更加熏人。 “今儿惊扰了安贵人,妹妹在此赔罪了,”倪才人毫无诚意的一揖礼,又凑近了些,恶意的道,“安贵人也请小心着,没准别人就是冲着你的肚子才对你好,好不容易拿命拼下来的孩子,最后给别人抱走了。” 倪才人一走,安贵人气得差点站不住,一众人等忙将她扶上床,白术也赶紧扑到床边为她把脉,又让人立刻去准备安胎『药』。 采菊道:“小主消消气,已经让人去传胡太医了。” 安贵人看着梳妆台上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妆匣,第一次冲人发了火,“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主子了,连个门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先前报信的小宫娥连连磕头,哭诉道:“奴婢们没用,倪才人仗着品阶耍横,奴婢们拦不住啊!” 另一名宫娥也抽泣道:“白术姐姐上去拉了一把,倪才人居然直接将白术姐姐推到地上,倪才人根本没把小主放在眼里。” “住口!”秦婕妤得了信,匆匆赶来,正听到这句,“你办事不力还敢挑拨主子动气,安贵人现在是什么身子,你安的什么心?把这奴婢拖出去,掌嘴二十!” “诺。”小宫娥很快被拖出去了。 “安贵人怎么样了?” 白术回道:“小主被气得动了胎气,服过『药』后,再请胡太医过来诊治一下,最为稳妥。” 秦婕妤转头对折蔓道:“你带几个健壮的婆子,去留香阁拿住倪才人,传本宫的命令,赏她几碗冰水让她醒醒酒,然后压她到贤妃娘娘那去领罪!” 安贵人听了秦婕妤的吩咐,也明白这是她能做的最大限度了,只是心中还是愤懑不已,自己好歹是正六品的贵人,如今居然被一个正七品的才人给欺负了去。 秦婕妤安慰道:“本宫知你不解气,这样她碰过的动过的,本宫明日都让人给你换了,一应银钱、摆件就从本宫的库房里过,你莫要再难过了。” “嫔妾谢过娘娘。”安贵人让人扶着坐起来,对着秦婕妤欠了欠身。 秦婕妤抬手拦住她,“这时候别多礼了,好生躺着吧。” “启禀娘娘,胡太医到了。” “快请进来,安贵人刚动了胎气,很是不好。” 一阵手忙脚『乱』,总算稳住了情况,秦婕妤看她满脸疲惫,安抚道:“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倪才人以后本宫不会让她来打扰你的。” 回宫后,折蔓已经候着,将事情一五一十复述,“就是这样,贤妃娘娘说,做不过就是嫔妃之间因吃醋而生的口角,责骂了几句倪才人,又扣了她两个月的供奉,王贤妃也太护短了,安贵人可是怀着龙胎。” 秦婕妤冷笑道:“王贤妃不是护短,她这是在下本宫的面子,借此告诉安贵人,本宫无能护不住任何人,不如早些弃暗投明的好,那个小宫娥呢?” 采菊回道:“不出娘娘所料,那小宫娥是慎贵人『插』进来,用来监视娘娘,一直在东厢那边打扫,后来被调去伺候安贵人了。” “真是当我风止宫是好欺负的,什么牛鬼蛇神都敢掺一脚,”秦婕妤这口气也是憋了许久,“也罢,别人宫里的本宫管不着,本宫自己宫里的难不成还管不住了?” 与此同时,霜泊宫流萤殿—— 纯嫔抚着铺了一案桌的奢华首饰,珠宝相映,五光十『色』,哀戚道:“娘娘是想告诉嫔妾,就算曾经如何盛宠加身,也终会有一日空庭寂寞,就像这些首饰,当初如何华贵,如今也终有蒙尘的一天。” “并非如此,”白苏燕随手拿起一件玉蝴蝶纹步摇,“本宫请妹妹来,并不是想让你生出这些自怨自艾的情绪,本宫记得你初入宫时,很是活泼,现在……这霜泊宫很闷吧?” 纯嫔低头不语,白苏燕接着道:“你会不会觉得本宫偏心宁嫔、良嫔,对你却是不管不问。” 纯嫔急忙躬身见礼,“嫔妾不敢。” 白苏燕亲手将步摇『插』进纯嫔如云的乌发中,扶她起来,“说穿了,这宫里的人为名利也好,为情也罢,对你,本宫不是不疼惜,只是不知如何下手。 尤其这几个月下来,你看同贤妃一个宫的谦贵嫔与兰贵嫔,连带着舒贵嫔都要受这些闲气,再看张良娣看到贤妃就跑,夭华夫人更是退避三舍,这如何让本宫不惊心? 本宫身为霜泊宫主位,自然要为阖宫上下人等的安危着想,还请妹妹见谅。” 纯嫔红了一双明眸,置礼道:“嫔妾让娘娘为难了。” 白苏燕拿浸过芥末的帕子拭了拭眼角,一刹那,泪如泉涌,“是本宫无能,让你们跟着本宫这样的主位受气。” 纯嫔踌躇了一会,上前拍了拍白苏燕的后背,小心安慰道:“娘娘不急,花无百日红,王贤妃年老『色』衰,相信她一手遮天的日子也不会太久的。” 真敢说,心中腹诽,面上白苏燕还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你说得对,积微成着,一位打压诸人只会招致不满,终有一日会成鼎沸之势,咱们就静下心来等着看吧。” 倪才人之事,到了晚间,白苏燕这也通通知晓了,沉默一会,她才道:“等着瞧吧,希望是一出好戏。” 这日早晨,例行请安毕,王贤妃以不容拒绝的姿态,邀众人去她宫里品茗。 “这是上个刚贡上来的六(lu,四声)安瓜片1,诸位妹妹觉得如何?” 慎贵人细细品尝,惊喜道:“贤妃娘娘,这是六安瓜片中的极品提片吧?” 谦贵嫔冷笑道:“慎贵人听闻你家中也不富裕,又自小长在陕京,没想到也品得出这是六安瓜片中的极品提片?” 慎贵人自查失言,抿着嘴不再多言,锦嫔不服气道:“慎贵人家与嫔妾家是通家之好,送一些六安提片,也不奇怪吧?” “嗤,总共就没几斤,锦嫔家里真是好大的手笔,工部果然是个肥缺呀!” 锦嫔气急,“你含血喷人!” 谦贵嫔以帕点了点嘴角,“我好歹比锦嫔你高上一阶,说话客气些。” “够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王贤妃一拍案桌,怒道,“本宫就是看近日宫里这股争风吃醋的歪风邪气越长越盛,以前本宫总想着宽容,结果一个个都顺杆往上爬,四品以下的,全部回去抄写宫规两遍,没抄完以前,绿头牌也别想给挂上!” 这一下子罚得够重,四品以上的都有谁?王贤妃、温玉夫人、夭华夫人、妍妃(白苏燕)、秦婕妤、韵良媛和张良娣,其中一个怀孕不能侍寝,另一个“闭宫养病”,剩下五个人正好凑一个五『色』斑斓吗? 第14章 这一下子罚得够重,四品以上的都有谁?王贤妃、温玉夫人、夭华夫人、妍妃(白苏燕)、秦婕妤、韵良媛和张良娣,其中一个怀孕不能侍寝,另一个“闭宫养病”,剩下五个人正好凑一个五『色』斑斓吗? 白苏燕粗粗扫了一眼其她四人,王贤妃穿朱红,温玉夫人着碧绿,自己是柔紫,秦婕妤披天青,张良娣衣粉红,还真是五光十『色』。 一声痛苦的*打断白苏燕的神游,却见倪才人口中吐出鲜血,软软地倒在地上,两边的安贵人与窈室林皆惊恐不已。 黄昏忙扶住安贵人,焦急问道:“小主,小主您没事吧?” 而安贵人另一边的陈贵人不过及笄之年,碰都不敢碰安贵人,马上站到一边避嫌,生怕沾了一点就说不清了,嘴上还是说道:“贤妃娘娘,安贵人看起来不是太好,快请太医来看看吧!” “都不许『乱』动,”王贤妃不想居然在自己宫中出事,一连串命令道,“诉乐你扶安贵人与韵良媛去内室,语书你带人赶紧将倪才人安置到侧殿,曰礼你立刻去请黄太医与胡太医。 言诗你带人去关闭雨歇宫宫门,严守各处,不许任何人进出,本宫倒想看看,是什么人敢在幽篁殿里投毒!” 纯嫔『揉』着额角,靠着宁嫔,虚弱的道:“嫔妾……嫔妾也忽觉得头晕目眩,不会也是中毒了吧?”闻言,有几人也下意识按了按太阳『穴』,又反应过来觉着傻,纷纷把手缩进袖里。 谦贵嫔却开怀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的,笑得她旁边的舒贵嫔惊疑不定,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笑得王贤妃直皱眉,叱道:“顾雪芊你笑什么?” 谦贵嫔堪堪止住笑,道:“我这是可怜倪才人啊,可怜见的,平日里穷疯了,什么好东西也没有,好不容易得了一杯茶,命都没了,你说好不好笑?” “放肆,在本宫这出了事,与本宫有何益?” “没人会相信是您下的毒,这不就是最大的好处吗?”燕语莺声,娇音萦萦。 出乎意料的,说出这句话的居然是一直娇娇弱弱的慎贵人,不说别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而面面相觑,王贤妃也是一脸难以置信,与泪如雨下的慎贵人两两相望。 谦贵嫔笑得越加猖狂,“真是一出好戏,比和春班唱得戏都还要好看!” 王贤妃此时已隐隐觉察到什么,可仍不愿在谦贵嫔等人面前示出软弱,倔强道:“顾雪芊、沈曼儿你们两个以下犯上,攀咬上级,回头本宫就奏请太后,将你们按宫规处置!” “这坐了半天的,我脚都麻了,”谦贵嫔抬手让身后的宫女扶她起来,“我是无所谓啊,就怕贤妃娘娘您会心虚啊,又加上太后她老人家圣裁,我怕娘娘您会输得更惨。” “你……” “救命啊,有人要害我家娘娘——”内室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简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内室里安置了两名孕『妇』,白苏燕也顾不得其他,与秦婕妤一道往里直闯,温玉夫人一面喊着:“妍妃,秦婕妤你们居然敢擅闯高位妃嫔的宫室。”一面又在门口拦着不让其她人进去。 王贤妃刚想喊来人,却发现诗书礼乐四大宫女已全部被派出去了,没有一个回来,连去请太医的语书都还未回来,“太医,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人群中,诸妃已按往日分散成各自的小集体,心思各异: 兰贵嫔、舒贵嫔与陈贵人三个聚在一块,两两挽着,苍白着小脸,陈贵人在中间泪流满面,不知是吓的,还是为旁的; 孤零零被落下的阎美人焦急地望着内室方向,偶尔又回头担忧的看看侧厢,三分同情,七分自伤其身的悲哀; 谦贵嫔此时在大家都站着了,她反而理了理裙摆又施施然落座,慎贵人一手捂着脸伤心哭泣,一手死死拽住锦嫔,像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霜泊宫剩下的三位嫔不远不近的凑在一起,宁嫔依然是事不关己的清高姿态,良嫔垂着眼,嘴角却忍不住勾起,纯嫔看王贤妃焦头烂额的样子,幸灾乐祸一番后又莫名觉得难受; 张良娣则一直怯怯地躲在赵嫔身后,而后者依旧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指,徐宫人则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内室里,两位孕『妇』的状况很不好,韵良媛捧着肚子昏死在榻上,下身的裙子已被血染透,塌下几瓣碎玉茶盏,珊瑚哭倒在韵良媛旁边,直呼娘娘。 安贵人被黄昏护着躲在一旁,却摇摇欲坠状,足下站立的地方,已滴落下朱红,接二连三的惊吓已让她也到强弩之末。 白苏燕瞥了眼呆呆坐在地上的诉乐,回头吩咐道:“绿腰,快去看看,太医怎么还不来!” “先扶你主子坐下,”秦婕妤与黄昏合力搀着安贵人坐到美人榻上,“把安胎『药』先吃了,太医马上就到。”自出了那样的事,秦婕妤就命人把『药』制成丸状,亲自带着,以防不测。 正凝神把脉间,珊瑚忽然冲过来抓住秦婕妤衣摆,连连磕头,“婕妤娘娘,求求您,您救救我家娘娘!” 秦婕妤一眼便看出韵良媛已经无救,为难的看着珊瑚,委婉道:“每人体质不同,安贵人的『药』不一定适用。” 珊瑚急切道:“求娘娘赐一丸『药』!” 无奈秦婕妤给了她一丸,又执起安贵人的玉手诊治,宽慰道:“你别怕,本宫在这,没事了,没事了。” 『乱』糟糟间,听得外头一声,“君上驾到——”白苏燕与秦婕妤对视一眼,秦婕妤冲她微微一笑,示意这里有她,白苏燕对她点了点头,下令道:“拿下那个贱婢,珊瑚你随本宫一道。”转而向外行去。 一屋莺莺燕燕齐身跪下执礼,洛霜玒身后还跟着曰礼及黄、胡两位太医。 王贤妃怔怔看着曰礼,道:“本宫不是让你立刻去请太医过来,你跑去东苑将君上一块请来作甚?” 曰礼一脸茫然道:“不是您让奴婢请了太医后,再折往御书房请君上过来做主?” “你!”王贤妃环顾四周,孤单一个人,一时竟不明白为何回落到这样众叛亲离的下场。 兰贵嫔拂开舒贵嫔的手,上前道:“贤妃娘娘好狠的心,居然特地让宫女带着太医们去绕了一圈,这分明是要耗死倪才人她们,君上快救救倪才人吧!”说完还跪下磕了个头,舒贵嫔搂着陈贵人,眼中晦暗不明。 “黄鎏尽力救治倪才人,胡不归看望韵良媛与安贵人。”一面说着,一面在正殿主位落座,错眼间与白苏燕一个对眼,已心中有数,剩下人等也各自归位,只剩王贤妃一人傻傻立在中间。 白苏燕才走出来,身后跟着珊瑚,另有两名宫娥拖着诉乐,至殿上置礼,“启禀君上,韵良媛饮了落胎『药』,身下出血,安贵人连翻受惊,也是大动胎气,臣妾擅自做主,将安贵人挪到西侧厢,由秦婕妤陪着。 还有,韵良媛身边的宫女珊瑚指控王贤妃身边的诉乐下『药』谋害龙裔。” 珊瑚哭花了脸,连连磕头,“君上,求您为娘娘做主,诉乐居然给娘娘喝的茶里下落胎的『药』,害得主子落胎,求君上为主子主持公道!” 王贤妃下意识辩驳道:“本宫宫里的茶水都是方才一块煮的,方才殿上诸位妹妹都有饮用,何以她们都无事?” 谦贵嫔冷笑道:“就是说,所以单两个大肚子的不好,外带一个倪才人现在还躺在侧厢生死不明呢!” 王贤妃咬了咬唇,直接箭步上前,抄起茶壶对着嘴就牛饮起来直到喝完,也不顾前襟被茶水打湿,抹了把嘴道:“臣妾绝对没有下毒!” 慎贵人抽噎着,道:“没准是在杯子上呢,倪才人之前是有所得罪,贤妃娘娘若是不舒服,大可私下打她几板子了事,何至于如此?” 正争执间,黄鎏出来复命,“启禀君上,下官无能,下官赶到时,倪才人已经仙去了。” 洛霜玒直接吩咐道:“黄鎏,你检查下杯子。” 温玉夫人早命身边的荷叶将用过的杯子收起来,以免有人浑水『摸』鱼,黄鎏拿了银针一个个试过去都无反应,又转而拿起茶盏,一个个仔细比对,又放至鼻尖轻嗅,终于指着一个玉盏问道:“敢问姑娘,这个杯盏是哪位主子的?” 荷叶道:“奴婢先前未免弄错,是按诸位主子的位置摆放的,这个应该就是倪才人的。” 1六安瓜片是安徽产的,陕京是陕西西安的化用,换而言之,“沈曼儿”是生在陕京,当时的地理条件,以及她家里的条件,她要喝到产量不高的极品六安提片是根本不可能的。 锦嫔是工部侍郎的女儿,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工部就是所谓负责建筑公共设施的部门,拨下的钱你们懂的。 2怕会有人对其中细节不明白,打个简单的座位表: 王 温 白 秦 云 张 顾 程 陈(书) 赵 董 杜 贝 金 陈(画) 沈 吴 阎 倪 徐 窈 第15章 荷叶道:“奴婢先前未免弄错,是按诸位主子的位置摆放的,这个应该就是倪才人的。” “回君上,这个玉盏被人放在『药』水里滚煮,虽然不明显,但与其它玉盏比对,这只玉盏上缠绕着细微的绿丝,不仔细看会以为是玉器的纹理,可宝玉通灵,会吸收过滤毒质,故而茶水无毒,倪才人还是枉断『性』命。” 温玉夫人垂泪道:“倪才人一心依靠姐姐,姐姐绝无道理伤害自己人,再有安贵人就在旁边,害倪才人对姐姐有什么好处?” “那玉盏本就为安贵人准备的,”一直瘫坐在地的诉乐,双目无神,宛若幽灵,“娘娘自持身份,容不得安贵人这等身份的人诞下龙嗣,是以命奴婢每日用『药』水煮盏,不想奉茶时弄错了,让倪才人拿去了。” 诉乐幽幽看向王贤妃,郑重起身叩头道:“奴婢有负主子重托。” 王贤妃此时却反而平静下来了,恢复往日傲然模样,居高临下的问道:“本宫待你们不好吗?本宫从没想过会是你们背叛本宫,本宫昨日还刚禀了太后,下个月就放你出宫去,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本宫的?” 白苏燕看过去,对面的背过身去的温玉夫人,看起来似太过伤心而不忍面对接下去的局面。 洛霜玒面无表情听她们争论完了一轮,“韵良媛与安贵人如何了?” 在一旁候了有一会的胡不归,上前拱手揖礼,“回君上,韵良媛直接用了起码一盏的落胎『药』,现在已经止住血了,『性』命无虞,以后于子嗣上已无可能了。” 安贵人此次惊吓所致,胎气大动,下官行过针,又开了安胎『药』,暂时稳住了,接下去仍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洛霜玒颔首,看向王贤妃,“罪『妇』王氏,免去贤妃头衔,谪降为嫔,幽闭翠红舍,晋倪氏为顺贵人,云氏为穆妃……” “罪『妇』?我犯了什么罪?我王菲菲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洛霜玒要这样对我?”王贤妃现在改称作王嫔,双目赤红,状若癫狂,“洛霜玒你敢不敢当着这儿所有人的面说,是不是你当初亲手喂我吃了落胎的糕点,是为了谁?” 洛霜玒眯了眯眼,道:“王氏疯了,你们还不堵住她的嘴?” 一旁两三个宫娥一齐上前将王嫔摁倒在地,用一条丝帕塞进她嘴里,硬生生将人拖了下去。 王嫔被拖下去前,还似恨非恨的瞪着洛霜玒看,那目光若有实质,就要将人给钉穿了一样。 洛霜玒冷眼看着,继续下令,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诉乐助纣为虐,杖杀,宫务大权暂时交由温玉夫人与妍妃执掌; 兰贵嫔既然觉得害怕,舒贵嫔以后就住到雨歇宫吧,其余人回去抄写宫规二十,下次再有这类事,冷宫里的空屋子有的是!” “诺。” 看着往日熙熙攘攘的幽篁殿变成今日的门可罗雀,只剩温白两人望着殿前的梅林出神,究竟是墙倒众人推,还是树倒猢狲散,好像有区别,又好像没区别,这谁又说得清? “今日一遭,终归没有谁是赢得。”白苏燕看着在夏日里光秃秃的梅枝,虬曲的枝丫,又是错眼看去像是扭曲的人形。 “没有?”温玉夫人勾唇一笑,邪魅放肆,“本宫不是赢了,现在宫里谁敢不以本宫为尊?为了斗倒王菲菲这个贱人,为了这一天,忍了整整六年,所谓的卧薪尝胆也不过如此罢。” 白苏燕看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模样,叹息一声,道:“你开心就好了。” 温玉夫人亦转头回看,道:“除了你我,谁又赢了?还是接下去,妹妹你想同本宫斗?” 白苏燕抿唇微笑道:“妹妹有何理由要与姐姐斗?” 温玉夫人掩唇娇笑,映着死气沉沉的梅林,令人只觉得脊背生寒,“你放心,本宫已经累了,斗不动了,本宫只能走到这了,好了,不与妹妹啰嗦了,二十遍宫规,看样子是前朝出了大事,君上暂时是不想搭理后宫里的这班女人了。” 雪休宫凌寒堂—— 穆妃醒来时,得知自己已滑胎,且失去了生育的能力,队王嫔可以说是咬牙切齿,若不是身体不好,恨不得要冲进翠红舍里亲手掐死王嫔。 珊瑚红着眼,端来『药』劝道:“娘娘来日方长,王嫔已是阶下囚,穆妃娘娘先养好了身子,才不会让那帮贱人得逞。” “穆妃?珊瑚你是在唤我吗?” “是,娘娘,怎么了?” 穆妃失笑道:“妃位,这下我是真的别想再有孩子了,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是无情帝王家!” “娘娘,别哭,别哭。”珊瑚自小同穆妃一块长大,可以说是亲如姐妹,看主子悲痛欲绝,自己亦是感同身受,跟着哭了起来。 门外,徐宫人听着里头的哭声,对紫英道:“你再亲自去煎碗『药』来,这个时候,千万别让旁人靠近『药』炉,算着时候差不多了你再过来,我先走了。” 紫英道:“小主在此守了一天了,不与娘娘说一声再走吗?” 徐宫人摆手道:“我想穆妃娘娘更希望我带着有用的消息再来向她请安吧。” 紫英惊道:“小主的意思是这幕后还有她黑手?” “大概吧,我也不是很肯定,只是一种直接。”那日殿上,有两句话她一直很在意,一句是慎贵人的‘没人会相信是您下的毒,这不就是最大的好处吗’,另一句则是王嫔最后说的那句。 徐宫人走至前厅,张良娣与赵嫔都还在,见她出来,张良娣起身关切问道:“穆妃娘娘可醒了?” 徐宫人揖礼道:“穆妃娘娘方才醒了一会,用了『药』后又马上睡过去了,太医说,穆妃娘娘此时需要闭门谢客,安心静养为好。” 赵嫔闻言,干脆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恭送赵嫔。” 张良娣犹豫了会,道:“那我也先走了,有事派人来银妆堂说一声就好。” “恭送张良娣。” 几家欢喜几家愁,相对雪休宫,雨歇宫就像真正迎来了放晴,兰贵嫔迫不及待的拉着舒贵嫔去向温玉夫人请示,好让舒贵嫔立刻搬过来,与自己同住。 她们到时,温玉夫人正捧了卷书,斜倚在榻上,淡妆素服,慵懒非常,听明来意,温玉夫人才抬眸瞥了她们一眼,随口道:“喜晴舍。” “这……”兰贵嫔恳切道,“喜晴舍在东厢,嫔妾希望邀舒妹妹过来同住一院。” 温玉夫人翻过一页,道:“你们都已是正五品的贵嫔,用前朝的话说就叫‘通贵’了,这马上就要通达显贵的,还住一个院说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我们宫里穷的房子都没了。 再说了,让你们住一块,又能住到几时?总有一个是要先往上走的,何必要住一块给彼此添堵呢?” 兰贵嫔还要再说其他,温玉夫人已不耐烦了,“再啰嗦,本宫的柳『色』殿里空屋子也多的是。”兰贵嫔与舒贵嫔忙叩头谢恩,一并告退。 舒贵嫔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说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今天这一遭,她看得出兰贵嫔的图谋不小,眼下王贤妃倒台,后宫势力重新划分,各宫皆有人各据山头,比起她们初入宫时还要纷『乱』,而她们与兰贵嫔的分歧也迟早会出现的。 出了柳『色』殿,兰贵嫔似真似假的抱怨道:“以前有王贤妃压着还不明显,今日我算看出来了,这温玉夫人简直比往日里还难相处,你看她那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未免太随便了些。” 舒贵嫔笑笑,并不应和,转开话题道:“今天的时候也不早了,妹妹这就先回去打点一下,明日搬迁也方便一些。” 兰贵嫔道:“成,妹妹明日几时过来,先让人过来打声招呼,我一定带着人过来搭把手,妹妹慢走。” 舒贵嫔惦念着陈贵人还在碧玉堂里等着自己,便抄了小路快步赶回风止宫,至半途,却见一人影龟缩在假山后,映着火光十分可怖。 本想悄悄离开,那边带着哭腔的说话声就传过来了,“顺贵人,您可千万别怪奴婢,奴婢也是没办法,看在奴婢冒险给你烧纸钱的份上,冤有头,债有主,您去找慎贵人啦,是她『逼』奴婢的,奴婢也不想的。” 听声音是已故顺贵人身边的大宫女,贝壳,舒贵嫔不喜顺贵人爱生事端,是以两人不是很熟,对她身边的人也是马马虎虎,认不大全,对她说的不禁上了心。 正犹豫间,贝壳还在那边继续哭诉,“奴婢也知道小主可怜,家里都指望着您能盛宠加身,福荫家族,可是奴婢家里也统统就指望奴婢一个了,奴婢真的不想死。” 舒贵嫔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碧玉堂的,脑海里全是那些说顺贵人可怜的话,忽然就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挺没意思的,争来争去,谁输谁赢,最后还不是被别人说一句可怜。 “主子,您回来了,”灵犀先前奉命先陪着陈贵人一块回来,之后就一直候在门口,“刚刚阎美人来访,现在在里头陪陈贵人说话。” 第16章 “主子,您回来了,”灵犀先前奉命先陪着陈贵人一块回来,之后就一直候在门口,“刚刚阎美人来访,现在在里头陪陈贵人说话。” “阎美人,她有什么事吗?” “小主没说,可能是为了今天的事吧?” “我知道了。”理了理情绪,看起来与平时无异,舒贵嫔才走进去,阎美人是个健谈的,才这么一会,就逗得陈贵人眉开眼笑的,没了之前的抑郁之态。 “妾身见过舒贵嫔。” “免礼,”舒贵嫔见陈贵人开心,自己便也放心下来,语气跟着柔和,“多谢妹妹替我照顾阿画。” 阎美人道:“哪里的话,妾身自己一个人在屋里也是无聊,看贵嫔这边亮着灯,就想着过来找舒贵嫔说会话。” 舒贵嫔明白,她大约是想说看着顺贵人屋里黑漆漆的,一时感伤,就出来随便走走,想找个人说说话。 “既然舒贵嫔回来了,想必与陈贵人有很多私房话要说,妾身先行告退。” 舒贵嫔颔首,又叫住她问起安贵人的情况,阎美人回道:“安贵人今天受惊了,秦姐姐正陪着。” 舒贵嫔松了口气,道:“那便好,说来我们也曾同住一个院子里,灵犀,把我的碧玉玲珑簪拿过来。” 阎美人推辞道:“无功不受禄,还请贵嫔收回。” “你放心,我也没别的意思,”舒贵嫔疲惫的说道,“这深宫之中,情谊难得,日后你我怕也不会是同路之人,就当是临别的礼物了。” 阎美人偷偷打量舒贵嫔神『色』,这到底是个才十五岁的少女,自己半蹲着才堪堪和她一样高,今日之事,她们自己的惊惧恐慌也不比自己少 这样想着,便双手接过赏赐,“妾身谢过舒贵嫔,妾身告退。” 阎美人回去时,恰遇见采菊让人收拾清点顺贵人的遗物,用以登记造册,见到她采菊趋步过来见礼。 阎美人看着进进出出的宫娥内监,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东西原来有这么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采菊解释道:“顺贵人进宫时,从家里带来了不少陪嫁,故而花的时间长了些,打扰到小主了。” “没有,”阎美人愣愣望着留香阁的方向,道:“以后大概也不会这么热闹了。” 采菊道:“小主说笑了,三年复三年,很快会有其她的小主入住进来。” 阎美人回头望了眼自己的清香阁,不久前自己还同自己的宫人们埋怨顺贵人,还祈祷着能快点升品阶好从这里搬出去,而现在不用搬了,因为再也没有人会用针芒般的目光刺她,这整个院子都是她的了,因为就剩下她一个人了,没人会跟她争了。 采菊向她告退,黑夜里,清香阁里的小宫女机灵的早早点上了灯火,与之相对的留香阁,人去楼空,连门口的灯笼都没人去点。 香炉陪着阎美人在院里站了大半天,眼看着到了更深『露』重的时辰,主子又一晚上没用一口饭,便劝道:“小主,您都在院里站了大半天了,虽然快入夏了,但是到了夜里还是凉飕飕的,我们回罢。” 阎美人这才感觉自己站的有点久了,脚都站疼了,动了动麻痹的双足,道:“香炉,掌灯,我想去留香阁看看,自入宫以来,我们就面对面的住着,我却一步都没有踏入过,想也没想过去拜访一下。” “小主?”香炉有些不情愿,极力劝道,“这死人住过的地,太晦气了些,要不算了吧?” 阎美人挑眉道:“你回头看看清香阁,没准这几个月前也刚死了人,人家整理出来没告诉我们罢了。” 香炉哭丧着脸,道:“小主,您别吓奴婢啊,奴婢怕!” “罢了,去拿盏灯给我,我自己去。” “那还是奴婢跟着你一块吧!” 深夜之下总是会显现出某些东西,有一句俗话,月黑风高好办事,才半天不到,翠红舍就迎来了客人。 王嫔身上原本属于贤妃的衣饰已经被除得一干二净,言诗与语书还追随在她身边,跟着一块被关进来,此时,一个正红着眼小心『揉』着王嫔被人摁压出来的淤青,一个正为她篦发,梳理之前被弄『乱』的青丝。 “堂姐。”来人置礼。 王嫔没有回头,冷笑道:“我本以为第一个来这里的会是温氏,没想到居然是你,慎贵人。” 慎贵人取下兜帽,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堂姐还和我开玩笑呢,温氏如果有半点把堂姐放在心上,今天就不回一言不发,任堂姐被关到这地方了。” 言诗讥笑道:“小主可真好心,今天句句都戳我们主子的痛处!”因降了位份,言诗也不能称王嫔为娘娘了。 “言诗,”王嫔不想再作无谓的口舌之争,“时间也不多了,你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吧。” “堂姐爽快,”慎贵人便直接道,“我希望堂姐能递一道请罪折子,然后将垂佑交予妹妹我来抚养。” “你放肆!”言诗几乎要跳起来了,“我们娘娘就算现在一时低谷,但也是五品的嫔,报给你一个六品的贵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慎贵人也不在意言诗的不敬,继续道:“且不说之前已有先例,堂姐您也心知肚明,这宫里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会全心全意爱护垂佑,当然,抱给一个低位妃嫔自然是说不过去的,所以……” “所以由本宫出面求君上提你的品阶,合情合理。” “堂姐聪慧,一点就透,”慎贵人自信道,“堂姐更应该明白,只有我走得越高,才有资格触碰宫务大权,倒时才能助堂姐早日脱身。” 王嫔有些不快,但依然耐着『性』子问道:“还有别的事要交代吗?” 慎贵人不解其意,下意识说道没有,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堂姐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回去后安分些,只有先成为一宫主位,你才有资格去肖想宫务之权,雨歇宫情势复杂,你若不行了,想方设法搬出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自始至终,王嫔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慎贵人郑重其事的一礼,道:“妹妹懂了,风止宫的情形的确比雨歇宫要简单明了,秦婕妤又是个好拿捏的,多谢堂姐指点。” 却听王嫔嗤笑一声,道:“最后一个忠告,你惹谁都别惹秦怡人!” “因为秦太医吗?秦太医执掌太医院的确……不过黄太医是咱们的人……” “我家主子累了,慎贵人请跪安吧!”王嫔懒得再搭理,她身旁的言诗便高声打断道。 “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妹妹告退,”慎贵人走出几步,又回头叮咛道,“堂姐可千万别忘了妹妹托付的事。” 等人一走,王嫔讽笑道:“我还以为是多聪明的人,值得家里花了这么多心思。” 语书将王嫔梳理好的长发拢成一束,道:“主子,慎贵人之言并非毫无道理,今日殿上,君上没有安排帝姬的取出,也怪奴婢手脚慢了,没将帝姬一块抱来。” 言诗在一旁担心道:“主子,按规矩,贵嫔以下的孩子要抱给一宫主位教养,现在的主位可是温玉夫人啊!” 王嫔动了动手,不小心牵扯到伤处,倒吸了一口气,道:“虽没想通温氏为什么敢背叛于我,但是她若收养了垂佑,于她利大于弊,且她已不育,下半辈子也只能依赖垂佑,倒比在慎贵人那要好。 不过,慎贵人反而提醒了我,有个人比温玉夫人还要好,且此人也已不孕,我再卖个人情给她,提她位份,她必不会亏待了垂佑,再看她之前也是真心疼爱垂佑,没想着要利用孩子做什么。 言诗,帮我准备文房四宝。” “主子,您的手腕。” “此事宜早不宜迟,快去准备,快去!” 其实很多事,很多细节她都有所注意,只是她的骄傲不许她低头,从小她就被家族作为下一任皇后培养,众星拱月般的长大,要什么有什么。 还记得那年春天,她才七岁,母亲牵着她的手,第一次入宫朝贺刚被封为珝皇贵妃的女人,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看不到尽头,也看不清台阶尽头的祭台是什么样,但大概很高吧? 只听见内监尖细的一声,“珝皇贵妃驾到,诸人跪迎——” 她跟着旁人一块跪下,不知多久,眼前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缓缓滑过一抹旖旎的朱红,华贵逶迤的裙角,让她不自觉地抓住了那抹红——珝皇贵妃的裙摆。 “谁那么大胆,敢扯皇贵妃的衣裙?” 她抓着裙摆,下意识跟着抬头,那个应该被她称作姑母的女人,在几步外侧过身,微抬着下巴,高高在上的打量着她,那眼神没有一点温度,宛若冰芒。 母亲忙拍开她的手,拉着她叩头道:“冒犯娘娘凤颜,请娘娘看在小女年幼,高抬贵手,莫要同她计较。”在姑母面前,一向在家里趾高气昂的母亲变得那样的卑微。 那道纹着八尾金凤的朱红裙摆渐行渐远,慢慢成了她难以触及的颜『色』,一辈子追求的颜『色』。 母亲指着那裙摆对她道:“菲菲,你仔细看,那凤凰用的是两金一银扭成一股的线绣的,是掺杂着的,不纯的凤凰,你以后要穿的是赤金九尾的!” 赤金九尾的凤袍? 一滴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将先前的字全部模糊,不知是手腕真的太疼,已抖得不像样了,还是因为回忆起往事,百般滋味萦绕在心头,扰『乱』了心神,不甘吗?她扪心自问。 输不起吗?不是,这深宫中,最忌输不起。 “主子?”言诗担忧的托住王嫔颤抖的素手,取下紫毫笔,劝道,“要不主子您口述,奴婢代您写。” 王嫔吸了吸鼻子,道:“言诗,帮我换张纸。” “主子,主子——”语书一脸惊恐地冲进来,“曰礼、曰礼她在房里上吊了。” 第17章 至晚间,温玉夫人听底下人上报曰礼自缢的消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背叛了自己的相伴多年的主子,过不了心里的坎,从踏上坐起,懒懒的吩咐道:“帮本宫随便挽个发髻吧。” 芙蕖捧来一套衣裳准备伺候温玉夫人更衣,温玉夫人扫开她的手,衣物散落一地,吓得芙蕖满头冷汗,跪下直磕头。 “本宫只有这些绿油油跟青菜一样的东西吗?” “有……有其他的,奴婢这就去拿。”芙蕖不敢多言,慌忙将地上的衣物拢作一团,转头就要退下。 “算了,你正好把本宫的衣饰整一整,本宫日后不想看到一点绿『色』。” “诺,”芙蕖试探问道,“那……那些翡翠玉石呢?” “一块扔了。” “诺。” “等等,”芙蕖忽然被叫住,转身匆忙间脚一歪,又重新跪下听令,“那个谁要搬进来,你全部拿去送那个谁好了。” “舒贵嫔?” “是了,”温玉夫人对镜理了理装束,以指沾了些胭脂,在唇上涂抹开来,“时候也不早了,咱们的王嫔娘娘一定等急了吧。” 风止宫绿绦殿—— 秦婕妤方安抚了安贵人,一身疲惫的回到侧殿,又将采菊留在那,以防再有其他事端。 守门的小宫女见她回来,曲膝一礼,道:“启禀娘娘,舒贵嫔与陈贵人恭候许久了,折蔓姐姐正伺候着。” 陈氏姐妹?舒贵嫔刚入宫时,还常常与她走动,慢慢的一头顾着陈贵人,一头想着兰贵嫔,走动的频率就逐渐降低了。 秦婕妤『揉』了『揉』眉心,调整了表情,缓步走入殿内,两张相同的脸庞便迎上来,齐齐矮身揖礼,“见过婕妤娘娘。” “免礼,都坐下罢。”秦婕妤一壁说着,一壁在殿上主位坐下,“这么晚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舒贵嫔出列,纳头便拜,“嫔妾一来拜别娘娘,感谢娘娘这近半年以来的照拂;二来,想请娘娘同意阿画搬入风止宫。” 秦婕妤瞥了眼局促不安的陈贵人,道:“无特殊状况,搬迁宫室不是件小事,本宫不能什么都不问就同意了,况且穆妃娘娘可知情?” “这……”陈贵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看样子是没问了。 秦婕妤严肃道:“先不说现今穆妃品阶比本宫高出三阶,就算本宫不问缘由就同意了,若穆妃娘娘反对亦是不可行; 再来,即使是一宫之中,也是非晋位不得擅自迁宫,更何况是从雪休宫搬到风止宫来; 最后这事穆妃娘娘与本宫都同意了,还得上报执掌宫务的温玉夫人与妍妃娘娘,之后又要让珝月太后知情,请出她老人家手中的凤印方成,本宫也知舒贵嫔与陈贵人今天是吓到了,无奈宫规如此。” 舒贵嫔看见陈贵人委屈的模样,又磕了一个响头,道:“嫔妾心知让娘娘为难了,可阿画远在雪休宫,嫔妾实在不放心。” 秦婕妤摇头道:“舒贵嫔还请听本宫一言,聪明如你,一定看出这背后另有黑手,所以才如此不安,而正是因为在这种时候,雪休宫反倒是最安全的,如今谁敢抢先动一步,谁的嫌疑便最大。 如此,这个黑手无论在哪一宫,都不会也不能出自雪休宫,若此时,陈贵人急三火四的要搬出来,旁人会如何想?穆妃又会是什么反应,不用本宫再多言了。” 话已至此,舒贵嫔与陈贵人心知秦婕妤这是走不通了,只得行礼告退。 陪着陈贵人回宫的路上,舒贵嫔安慰道:“秦婕妤的话也不无道理,你且回去,忍耐一段时日,现在人人都忙着抄写宫规,肯定会安生好一阵子,你别怕。” 陈贵人扁了扁嘴,哭道:“这秦婕妤哪是为我们好,分明是怕我搬过来,会给她惹麻烦才是真的!” “嘘,小声些,这还没出风止宫呢!” 舒贵嫔看了她抽抽搭搭的样子,又心软下来,温声道:“此事不怪秦婕妤,如今她与我们既无身为主位庇护之责,往日又素无深厚的交情,她没有义务要帮我们。 话说回来,风止宫里也不止只住了秦婕妤一个,还有安贵人和阎美人,也得为她人着想不?最要紧的是,阿画这里已经不是家里了,旁人没有义务来由着你,宠着你,你可明白?” 陈贵人红着眼,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舒贵嫔掏出手绢擦去她脸上的泪迹,道:“别哭了,我先陪你回宫好吗?” 雨歇宫翠红舍—— “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入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1”温玉夫人『吟』着诗,踩着莲步走进翠红舍,相比往日张狂模样,如今看来内敛收束,『露』出来的笑容也多了些捉『摸』不透的感觉。 王嫔不自觉地揪紧了袖口,她察觉到自己居然在紧张,在这个昔日瞧不上眼的人面前,居然在紧张。 温玉夫人装扮素净,周身气势却犹胜从前,“这宫里的每一处匾额都是取自诗词,很是缠绵呢,越明皇还真是个风流人物,伤春悲秋,风花雪月,好生烂漫,姐姐你觉得呢?” 王嫔抿了抿唇,咧开唇冷笑道:“从前还真是小看了你。” 温玉夫人不答,又『吟』起另一首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2姐姐的幽篁殿就是取自一代隐士,王维的《竹里馆》比起竹子,可惜姐姐你更钟情梅花啊!” 王嫔喝问道:“温四,你不怕你的家族被你所连累吗?” 温玉夫人慢悠悠的在翠红舍里东看看,西『摸』『摸』,反像是来参观的,“姐姐说小看了妹妹,可是姐姐根本一直都没有正眼瞧过我吧?不知姐姐对温四了解多少呢?对我又了解多少呢?我猜他们跟你说温四天『性』软弱,柔善可欺,最是听话不过的。 别这么咬牙切齿的看着我,妹妹我素来胆小,姐姐您吓到我了呢!3不过,其实他们一点都没有说谎,温四是真的很容易让人拿捏得,唯一一次脾气上头,气势汹汹的,也是替唯一的胞妹嫁给虐待成『性』的王惟良。” “不可能,温四我见过,你……”想到一个可能,王嫔煞时没了声响。 温玉夫人面上笑眯眯的,手上一动打翻一樽玉莲彩蓉花瓶,“温家有没有告诉过你,温四温五是一对孪生姐妹,相比温四,温五简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叛逆成『性』,咦,看姐姐的脸『色』,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呀——” 王嫔不堪忍受落于下风,反击道:“这些事我若写信告知父亲,温氏上下明日就可滚出京城了!” “哇,那可太好了,”温玉夫人拍手叫好,笑得天真可爱,犹如稚童,“快写,快写,诶,看我这记『性』,姐姐的手腕还没好吧?来,荷叶上文房四宝,我亲自代姐姐写。” “你……疯子!” “姐姐害怕了呀,担心王家?还是担心家里的谁啊?王国舅?王夫人?”温玉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手腕一抬又打翻了一套青玉茶具,“姐姐一定一直在想,我怎么敢,怎么敢背叛您?关键就在这啊,姐姐的牵挂实在太多了,比如现在,您都被您牵挂的人给放弃了,您还想着她们,真可爱啊! 我就不一样了,我已经没有牵挂的人了,我的姐姐,没有名字,只有排行,所以人称温四,在嫁过去的第七日,就被王惟良活生生打死了。” “主子小心——”言诗尖叫一声,扑到王嫔面前,被温玉夫人扔过来的金镶玉的四足香炉给砸的头破血流,当场死在王嫔面前。 香炉歪斜,尚燃着的盘香被血浸透熄灭,温玉夫人一脸惋惜,道:“这样姐姐就又少了一个忠仆啊,对了,之前叫本宫过来是为什么事来着?” 荷叶一开始就站在门口一步未动,哆哆嗦嗦的不敢上前,“回……回娘娘的话,是因为曰礼自缢一事。” “这事啊,”温玉夫人大笑道,“那可太巧了,反正姐姐这都已经死了一个了,多一个也无所谓了吧,那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咯,还省得内务府又要跑一趟。” “温五!”王嫔浑身颤抖,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温玉夫人笑容满面的纠正道:“姐姐又错了,我现在叫温四,那个天『性』软弱,柔善可欺的温四,姐姐放心,慎贵人我已经腻了,她是云家小姐的,现在改唤穆妃,就不知慎贵人有没有姐姐这个福气,能挺个三年五年的。时辰不早了,姐姐早些休息,妹妹告退了。” 语书满脸惊恐,呆呆立在王嫔身后,看着后脑勺开花的言诗,曰礼那吊在梁上不停晃『荡』的身体似乎又回到自己眼前…… “啊——啊——呀——” 翠红舍外,听见语书歇斯底里的尖叫,温玉夫人回眸一笑,道:“看,剩下的那一个也疯了,真是可怜呐。” 荷叶低着头托着她玉臂的双手不停的颤抖,温玉夫人瞥了她一眼,说道:“对了,那个孩子4没引起慎贵人的怀疑吧?” 荷叶回道:“没……没呢,娘娘您安排的很好。” 温玉夫人感叹道:“一个为姐姐报仇,一个忍不了在她人之下,凑到一起,绝配啊,嘻嘻嘻,哈哈哈——” 第18章 隔日,王嫔的请罪折子递到珝月太后处,彼时,洛霜玒下了朝,正好也在,诸位妃嫔见她在自然不会离去,按位份排座,而南苑的请完安就已经被打发了。 慎贵人跪坐在殿中角落,精神紧绷,已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万一君上要是反对将垂佑交予她那该如何?那之前王家舍弃王贤妃及其所有的牺牲都将变的毫无价值! 珝月太后看完折子,转头问温玉夫人,“听闻你昨儿去了趟翠红舍,王嫔身边的两个宫女便一死一疯了。” 温玉夫人承认的干脆,“没办法,谁让臣妾手上管着事,又住得近,否则那晦气地方谁愿意去?” “哀家以前都没发现你是如此牙尖嘴利啊!”珝月太后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则是果然如此。 温玉夫人双手交叠,在腰间作揖礼,“没办法,以前有贤妃姐姐专美于前,臣妾说话只好客气一点,不然贤妃姐姐一生气,就拿臣妾撒气,臣妾细皮嫩肉的,又不是她身边的那几个丫鬟,那么耐折腾。” “放肆,”流苏斥道,“小小一个妃嫔居然敢顶撞太后!” 温玉夫人扶了扶鬓角,道:“反正你们王家从来容不得姓温的女人我若不坐实了罪名,就直接被赶到冷宫里去,岂不是委屈。” “闭嘴,”洛霜玒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再多说一句,你就给孤搬到冷宫去!”温玉夫人翻了个白眼,转开脸去,似混不在意会惹怒面前的两尊大佛。 珝月太后将折子递给洛霜玒,道:“君上,王嫔的折子上还另有所请,她请求将垂佑交给秦婕妤抚养,并请封秦婕妤妃位,好让垂佑女以母贵,日后能嫁个如意郎君。如此,日后哪怕不复相见,王嫔亦毫无怨怼,君上觉得呢?” 原本噤若寒蝉的众妃都惊愕不已,这不仅是白捡一个孩子,而且还能比旁人少熬好几年,不少人都『露』出瞬间的羡慕之『色』。 洛霜玒有些犹豫,说实在的,他不是很想秦婕妤在这种情形之下接手垂佑,且垂佑这孩子太过特殊,一个不好,很有可能会搭上秦婕妤自身。 珝月太后在殿上将底下人的各『色』表情尽收眼底,对洛霜玒继续道:“秦氏自王府时就跟着君上,以她的资历封个妃也是当然,君上可否看在哀家的面子上,晋秦氏为妃,改住风止宫的主殿,日后别的妃嫔就别去打扰了。” 这是说承认了秦氏的主位地位,风止宫不会再搬入比她位份高的妃嫔了,话到这份上,洛霜玒也无话可说,只得赞同道:“那待礼部挑选吉日,拟封号,便按制晋封。” “娴妃,垂佑便交给你了,”珝月太后一声称呼直接定下了封号,“顺道带垂佑去见见王嫔,这大概是最后一面了吧。” 秦婕妤先是惊讶,之后恭顺应道:“嫔妾谨遵懿旨。” 慎贵人则震惊不已,歪坐在地,怎么会是这种一败涂地的局面,怎会?王菲菲,你耍我! 吩咐完王嫔及垂佑的后续事情,单留下温玉夫人与妍妃,命其余人等散去,珝月太后才说起之后的秋弥事宜,“这次秋弥不同以往,原国、流国皆来称臣朝贺,前朝诸事哀家管不着,此次随行的后妃,君上决定了吗?” “夭华夫人、舒贵嫔、赵嫔三人。” “……”珝月太后眼中的忧心一闪而过,“一切安全事宜可万无一失了?” 洛霜玒道:“母后请安心,倒是母后,秋弥的几日里,儿臣不在左右,还请小心身体。” 珝月太后拨弄着佛珠,道:“你放心,哀家心里有数。” 听他们母子谈得差不多了,白苏燕起身道:“若再无其他吩咐,臣妾同温玉夫人便下去安排相关事务了。” “去吧。” 出了殿门,白苏燕出声问道:“不知温玉夫人觉得是去您那方便,还是臣妾那里好?” 温玉夫人奇怪的看她一眼,“什么去你这去我那的,你想做什么?” “商议秋弥的事务。” “那是你的事吧,”温玉夫人摆摆手,头也不回的道就,“本宫是做摆放的观赏花瓶的,妍妃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本宫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不用送了。” 白苏燕目瞪口呆的看着温玉夫人潇洒离去,很是无奈,却又松了口气,权利这种东西,三个人会互相牵制,两个人又会彼此角力,一个人才是正当好。 雨歇宫翠红舍—— “母妃,咱们不回绿绦殿吗?” 秦婕妤本以为这半年多,垂佑已经把她忘到脑后了,没想到还记得她,蹲下身柔声道:“红线,我们去见一见你王母妃,就回去好不好?” 垂佑闻言立马不干,扭着身子甩开秦婕妤,闹道:“母妃又要把红线扔给其她人了,上次您也是这样哄红线的!” 秦婕妤轻轻拉住垂佑,温柔道:“红线,母妃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现在你王母妃病了,我们去看看她,最后一次,好不好?”垂佑别别扭扭的应了一声。 她们直接被请进了内室,王嫔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她们对镜理妆,身上穿了件素雅的湖蓝襦裙,简单的垂鬟分肖髻,比之往日,显得闲适、明媚。 秦婕妤带着垂佑对王嫔见礼,“见过王大小姐。” 王嫔娶了螺黛,细心描画,“让垂佑下去吧,我只是想见见你,秦怡人,你的青字封号真是让他良苦用心了。” 秦婕妤愣了愣,小心问道:“不再抱一抱垂佑吗?” “……不了。” 垂佑其时也说不上讨厌这个对她很好的王母妃,只本能的觉得跟着秦母妃会更得父皇的喜欢。 秦婕妤招来折蔓,让她将垂佑带下去,王嫔抿了抿唇叶,又揽镜左右照看,感觉满意了才转过身来,“秦怡人?” 秦婕妤垂着头,温顺的一礼,王嫔上下打量着她,似真似假的感叹道:“时至今日,我才第一次看清楚你。” 秦婕妤默然,硬要算起来,她与王嫔并无直接的深仇大恨,甚至后来算下来,被旁人强灌一碗『药』和被心爱之人谋划杀死两人的孩子,哪个更可悲呢? 王嫔取了把绘了嫦娥奔月、白玉扇柄的团扇,难得用温和的语气同她说话,“我待字闺中时,比起朱红、胭脂红这些端庄的颜『色』,我其实更喜欢看起来舒服些的蓝『色』,上身也看着清爽,但父母总说这颜『色』不够典雅,不是皇后该穿的颜『色』。” 秦婕妤只安静听着,这时候王嫔需要的是个能听她说话的人,“我曾以为我是喜欢洛霜玒的,可现在想明白了,因为他是太子,所以我喜欢,如果他不是,我大概一眼都不会多看的。 生在我们这种家族里的女人,天『性』就是争名夺利,情只是风光无限时的锦上添花,有没有其实都无所谓了。” 秦婕妤走上前,自袖中掏出手绢呈上,问道:“真的没有吗?” 王嫔抹了一把脸,惨笑道:“我只是不甘,真的很不甘,明明没有任何罪过,却要我来承担,是我上辈子欠了王家、欠了他洛霜玒什么吗?连温五也要把温四的账算在我头上,扪心自问,我对她够好了。” “大概没有给到她想要的吧?” “她想要的,我不能给,”王嫔重新背过身去,“你该走了,以后我们不会再见了。” 临到门口,秦婕妤回头看她孤高的身影,真诚的说道:“保重。” 王嫔只觉可悲而又可笑,走到最后,只有一个陌不相识的人会对她说一句贴心的真话,拉开妆匣的抽屉,里面只放了一个香囊,打开香囊从里头倒出一粒丸『药』,这就是她的亲人交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 弥留之际,王嫔看见自己赤着双脚,在一座开满山花的坡上疯跑,跑得发髻也松松垮垮的,可她很开心,很高兴,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笑了。 而实际上,旁人看来她瞪着双眼,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七窍流血,恐怖非常。 秦婕妤前脚回到宫里,后脚便闻说王嫔的死讯,不知是不是母女天『性』,垂佑当场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但就是很难受。 采菊折蔓见了忙要哄,被秦婕妤拦了下来,“让她哭罢,日后她再也见不到她亲娘了。” 隔壁安贵人听闻了,心里顿时悲从中来,眼泪也跟着往下掉,却又夹杂着几分喜极而泣的味道,秦婕妤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再打她孩子的主意了。 莫怪她将人想得太坏,实在这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明枪暗箭,机关算计,她怕了,真的怕了,只有这个孩子是属于她的,她只有这个孩子了。 王嫔的死讯很快传遍后宫,温玉夫人与妍妃正在一处确定秋弥事宜,温玉夫人的反应很平静,甚至平静的过头,只吩咐了一句禀告君上,就转头继续看起单子。 白苏燕则有些恍惚,她三年不在宫里,没有直面过王氏的刁难,对她自然也说不上恨,只觉得可惜,如果她嫁的只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大概就不会这样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第19章 穆妃乍闻消息时,先仰天大笑一场,后又嚎啕大哭起来,这个害了她孩子的女人,这个害得她一辈子不能生养的女人,就这么没了。 徐宫人在旁侍奉,看她哭得颇有崩溃之势,小心帮她顺气,待她慢慢止住泪意,才将这几个日的推测说出来,“娘娘您且先冷静,听贱妾一言,此事恐怕真与王嫔无关,最关键的一点是,王嫔并没有得到一丁点的好处,反而赔了『性』命进去。” 穆妃眼中闪过恨意的火花,“那你查到了什么?” “……贱妾无能,”徐宫人躲开穆妃的目光,尴尬道,“可娘娘细想,我们只要看谁得益的最多,谁一定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秦怡人?”穆妃虽然幽闭静养,但是一应消息都还灵通,“不仅得了皇嗣,而且马上就能和本宫平起平坐,的确是不容小觑的人,一声不吭,而且她统领的风止宫在这风风雨雨中一直屹立不倒。” “不是秦婕妤,”夭华夫人分花拂柳的进来,“姐姐出身世族,自小就被教导哪怕是死了,也要死的物有所值,而王家现在可是一点好处都没到手,难不成姐姐以为,秦婕妤是王家出身吗?” 穆妃被她点醒,逐渐冷静下来,“是了,王家要转个弯送人进来,也只能是在现在的新人当中,秦怡人这样的旧人反而最不可能。” 徐宫人犹豫了会,道:“可目前看来除了秦婕妤,无人有所得益。” “不,温玉夫人,”夭华夫人坐至穆妃榻旁,接过『药』碗,舀了一勺,道,“姐姐聪慧,应该知道还有一个词,叫玉石俱焚,徐宫人长年不在京中,不知道王家与温家之间的龌龊,可他们那点子事,我们在闺中都听说了一二。” 穆妃迟疑道:“她……不怕自己的家族被连累吗?” 夭华夫人喂穆妃饮下一勺『药』汁,反问道:“那样的家族有什么可留恋的?” 穆妃不知不觉用了半碗『药』,“那垂佑呢,王嫔为何把垂佑帝姬交给秦婕妤抚养,甚至为她请封,如此为她人作嫁衣裳?” “正因为她有垂佑帝姬,所以她必须要为垂佑帝姬打算,”夭华夫人见她哭得眉头紧蹙,拈了块果脯给她含着,“我大清后宫女子,一直以‘月’为尊,次之是‘美玉’,除了皇后、太后可两者兼备,皇贵妃也只能以与玉相关的字眼为号,还有谁?在此之前,秦婕妤的封号是‘青’。” “‘青’字暗含了‘月’和‘玉’。”徐宫人在庙里,看多了那些尼姑替人解签测字,耳濡目染的,反应比穆妃还快了些。 穆妃仍有些难以置信,呆呆的道:“不是都在传,是因为她第一次侍寝时,穿了青衣……难怪那时候,太后会同君上生了气,我还以为是君上选了个那么不着四六的封号,惹太后生气,原来……原来如此,知子莫若母。 那我们在这里争风吃醋,算计来算计去的,又算什么?笑话?简直是笑话——”一时的情绪激动,穆妃竟昏死过去。 珊瑚忙上前,掐人中抹薄荷油,才让穆妃醒来,面容一下子枯败了许多,只觉得混没意思。 珊瑚冲着夭华夫人有些埋怨的道:“娘娘何必故意来说这些诛心的话呢?您也不看看我家娘娘现在的样子!” “因为我要走了。” 此话让众人一惊,穆妃拉住她的手问道:“你去哪?” “秋弥。” 穆妃松了口气,道:“那也还早,眼下才入七月,七夕都没过,说什么走不走的。” 夭华夫人不再说离开的事,顺势说起七夕,“今年出了这许多事,想来宫里也提不起劲来办乞巧宴了,干脆我们几个姐妹关起门来,借着由头一块聚聚。” 待凤宫眠月殿—— 珝月太后冷眼看着底下痛哭流涕的王钱氏,王钱氏一个人哭嚎了半晌,也没个人来理她,渐渐的就收了声。 珝月太后这才不紧不慢的出声道:“流苏,让王夫人好好看看,王嫔的请罪折子,她自己女儿的字,总不会认不出来吧?” 王钱氏迫不及待地接过折子,逐字逐句看过去,秀丽端正的楷书,整洁的书面,毫无停滞的痕迹,这确实是王嫔的字迹,但…… “你还有什么看不懂的?” 王钱氏转了转眼珠,丢开折子,拿帕子掩住脸又恸哭起来,“我可怜的女儿,你怎么那样狠心,连一字一句都不给你家里留下,呜呜呜。” 珝月太后任她嚎了许久,也不理她,等她嚎不动了,总算开口道:“嫂嫂,你嫁入王家为王家打算也是应当,哀家身为王家女儿亦然,如今菲菲去了,王家在宫里就没了人。哀家约莫记得分家王金顺的女儿,王英儿是个出挑的,算算年纪也差不多了,今年怎么没参选?” 王钱氏一惊,面上还是一副愁容,遗憾的道:“说起英儿那孩子,也是个福薄的,之前宫里王嫔娘娘好好的,我们自然没往那方面想,而今年开春,英儿那孩子忽然病了,没多久就去了,可怜了我那妹妹,就这么一个女儿,生生哭死过去好几次。” “可惜了,哀家本想扶她做下一个贤妃的。” 王钱氏心中有些懊悔,转而一想,您要真相扶持,菲菲现在早就是皇后了,哪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嘴上惋惜道:“也是那孩子没有福气。” 珝月太后跟着忽然叹息一声,道:“英儿也是个可怜孩子。” 王钱氏擦了擦眼泪,又道:“此次事,尽管是王嫔不贤,有违圣意,可看在她为君上生养帝姬的份上,这些年兢兢业业,恪守宫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太后可怜可怜这孩子,给予她死后的哀荣。” “此事哀家心里有谱,时候差不多了,你退下罢。” 七夕佳节,大概真是个好日子,或者为了冲喜,秦氏与云氏的晋封礼安排在这日,而秦氏的封号也出来了,不是太后钦点的“娴”,而是“静”,岁月静好的静。 听到这个封号时,穆妃很平静,这些天以来,夭华夫人、徐宫人每日相陪,偶尔听徐宫人讲解佛经,心态也越发平和,反而看开了,她的家族本不求她太多,现在妃位也算对得起她家里了,若对秦氏最大的不甘,大概就是被她这样一个没有哪里出挑的女人压一头而不愉快。 午后,珝月太后在眠月殿摆了乞巧宴,还将太妃、太嫔不管宫里宫外都聚起来,出嫁的公主及宗姬请进宫里一块过七夕,人头挤挤,看着好不热闹。 与其说是乞巧宴不如说更像寻常宴饮,歌舞奏乐,年纪大的都在一块说说笑笑,这种宴会,洛霜玒本不欲来,但珝月太后亲自来请人,无奈只得干坐在那,偶尔偷看静妃的笑靥,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 大概半饱后,珝月太后让人撤了宴席,命人上了绣品,年纪轻的都领到了一份,以“七夕”为主题,做一份绣作,再由在场的太后等人评审。 静妃抱着垂佑,握着她的小手教她描花样,她对面一席的穆妃自被点破了『迷』障,就忍不住偷偷观望打量洛霜玒与静妃,洛霜玒疼静妃其实疼得很小心翼翼,一直与在场众人根本没几个会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静妃会是君王心尖上的人。 偶尔,穆妃又会可怜他洛霜玒,作为一个坐拥天下的帝王,连爱惜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放在阳光下,恣意疼爱。 可自古以来,那些被帝王光明正大疼惜的女子,十有八九都是被帝王自己疼死的,故而她有时又会恶意的想,这静妃又会几时被他洛霜玒给疼死。 而白苏燕对静妃之事又是另外一种看法: 王嫔既已准备好赴死,死前自然要为女儿安排好一切,静妃位高又不爱搅进后宫的争斗之中,且先前就照顾过垂佑,把垂佑照顾得很好,交给她的同时又避开了有心人拿垂佑作垫脚石。 另外,这般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的,也将静妃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也是为了保护某个人,白苏燕睨了眼正埋头绣花的慎贵人,就不知她够不够聪明,能否理解王嫔的一番苦心。 东想西想,一个没注意就扎到纤指,疼得白苏燕嘶了一声,将手指含进嘴里吮吸,她旁边的温玉夫人放下绷子,说了声好了。 紧接着,赵嫔也扔下绣绷,抿去手指上的血珠,看着没几根线条的锦缎,瞬间烦了,不想再管,说了声成了。 两幅绣品若非是当场完成的,别人都会以为是出自同一个人,一样的让人一言难尽,按她们的话说,一道线是鹊桥,几个点是银河,再两竖就是牛郎织女。 “温玉,哀家知你的女红是不错的。”赵嫔女红烂也是烂出名的,故而直接被忽略不表。 温玉夫人躬身道:“臣妾这俩日处理宫务至深夜,手都酸了,连针都拿不动了,现在每每想起王嫔事必躬亲的模样,才知道她的辛苦。”说完还一脸哀戚的拿帕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温玉夫人仿佛还演上瘾了,嘤嘤低泣起来,自王嫔死后,温玉夫人整个人就懒散下来了,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连以往最热衷的到洛霜玒面前献媚邀宠都不干了。 说到底就是在膈应人,以前膈应的是王嫔,王嫔没了就直接冲着珝月太后与洛霜玒去,而珝月太后毕竟是珝月太后,一笑了之,反道:“你有心了,温家会教女儿啊,璎珞,赏温杨氏一斛东珠,锦缎十匹,玉器五件。” 姜还是老的辣,说到算计人心,这宫里没人是珝月太后的对手,温玉夫人当即装不下去了,撇了撇嘴,撤了帕子,吃起葡萄来,看她漫不经心的吐着籽,哪有刚刚哽咽幽怨之状。 慎贵人愤愤瞪了温玉夫人一眼,自王嫔死后,这温氏女便不听她使唤,甚至拿位份品阶嘲讽她,给她许多难堪,也让她在宫里一时间寸步难行。 更气人的是秦氏贱人,以前看着是个好说话的,如今像个团成团的刺猬,完全不让她接近垂佑。 想到此又忍不住埋怨起王嫔目光短浅,居然把垂佑交给外人,平白令她失去好多接近君上的时间,否则,她就有借口与君上亲近,日久生情,早就能怀上龙裔,诞育皇子。 第20章 王嫔作为世家嫡女就该知道临死前把自己的一切奉献出来,给她当铺路石,不然把垂佑生出来又有什么意思,交给秦氏贱人就只是一般帝姬,对她、对王家毫无价值。 “曼儿姐姐,曼儿姐姐,你怎么了,这么用力帕子要碎了。”锦嫔小声提醒道。 慎贵人回过神来,惨淡一笑,又瞥了眼温玉夫人,压低声道:“我觉得温玉夫人好可怕。” 锦嫔一惊,忙扫视周围,确定无人听见,凑近她道:“姐姐小心些,这里人多口杂的,被人听见了可不好!” 慎贵人苦笑着点点头,两人又各自低头做刺绣,坐她们两边的良嫔与阎美人却听得一二,良嫔不屑于慎贵人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行径,阎美人则可怜锦嫔,一腔真心付诸流水。 除了温玉夫人那一手,其他总得还挺顺利,让人惊艳的是安贵人的“鹊桥会”绣得活灵活现,连牛郎织女彼此互望的眼中都是有脉脉深情。 安贵人现在已经五个月的身孕,心情放松下来,面『色』红润,加之有孕,比刚入宫时的弱柳扶风,丰盈富态许多,也美得更摄人心魂。 珝月太后先前是想,若安贵人产下皇子便让王嫔抱了去,去母留子,让王嫔日后也好有所依靠,可王嫔却不乐意,更看不上安贵人,她纵有心为她谋划也是无奈。 其她诸人看太后喜怒不定的脸『色』,看这肚腹也明白此人就是出身沪城吴氏的安贵人,而珝月太后与赭衣夫人之间的那点子事,她们也清楚得很,自然不敢多言。 珝月太后放下安贵人的绣作,道:“真没想到你于绣艺上是陈地绝顶。” 安贵人羞涩道:“嫔妾在家时,闲来无事,便做些绣活打发时间,日子久了就熟能生巧了。” 珝月太后慈和道:“心灵手巧,想来日后生下来的小帝姬也是个温雅娴静的美人胚子,流苏,赏安贵人一樽白玉送子观音像。”安贵人在黄昏搀扶下,捂着肚子叩首谢恩。 珝月太后又草草看了几幅绣品,忽然指着其中一幅绣秦观词的《鹊桥仙》问道:“这是谁的,别出心裁,这小篆绣得如此娟秀可爱。”其她人等自然跟着应和。 “回太后,这是慎贵人的手笔。”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1,又尽显了女儿家万般柔情,”珝月太后放下绣品,含笑细细端详了一番慎贵人,含笑道,“哀家看你也是个聪慧可爱的,又是个花朵一样的年纪,这‘慎’字封号于你未免太过老气,哀家做主赐你一个美号‘英’,与你正好相宜。” 初听见,慎贵人惊恐不已,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以防被人看出什么,匆忙低下头去,那头,珝月太后还在继续道:“君上,你觉得如何?” 洛霜玒道:“既然沈氏入了母后的眼,干脆就晋为嫔,该封号也名正言顺,英嫔,还不谢过母后?” 英嫔面上毫无喜意,甚至面无血『色』,垂着脑袋,尽力稳住心神,行空首之礼,“嫔妾谢太后娘娘恩典,谢君上隆恩。” 回到座上,锦嫔注意到她惨白的脸『色』,担忧的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英嫔勉强笑笑,“我这不是太高兴了,都怕是在做白日梦。” 锦嫔取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这是喜事,旁人辛苦个十个月还不一定有呢!”有子才可晋封,这是宫规。 英嫔隐晦地瞄了眼安贵人的肚子,道:“你也别笑话别人了,按说,你侍寝的次数也不少,怎么还没有动静?” 锦嫔又羞又悲,委屈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还太小了?” “别急,若是不放心,日后找个太医看看,帮着调理一二。” 锦嫔与英嫔说着悄悄话,席上个别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英嫔,王家虽然将人藏得好,然而也不是万无一失,至少月恒长公主就亲眼见过“沈曼儿”,绝没有这个颜『色』好。 一场宫宴吃到酉时2方散,散场时,月恒长公主向珝月太后请示,想与谦贵嫔小聚片刻,说会子话,珝月太后大方允了。 谦贵嫔很是激动,几乎是热泪眼眶的上前来扶着月恒长公主谢恩,一块回宫。 白苏燕对英嫔也留了个心眼,故意慢下脚步,不远不近的跟在温玉夫人身后,温玉夫人自然发现她的动作,却不打算告诉她什么,反而上了鸾轿,扬长而去。 绿腰托着白苏燕的手臂,问道:“娘娘是想找温玉夫人问些什么?” 白苏燕道:“回去再说罢,本宫觉得王家不会轻易让王嫔毫无价值的死去,一定还有后手,或者说王家安排的人已经在宫里了。” 谦贵嫔与月恒长公主回到长春堂,屏退了下人,母女俩当即抱头痛哭起来,哭了许久,两人渐渐冷静下来,谦贵嫔亲自斟茶奉上,沙哑着嗓音说道:“母亲请用茶。” 月恒长公主用了茶,拉着她在身边坐下,“芊儿,苦了你了。” “孩儿不哭,是孩儿无能,进宫多日却无半点恩泽,帮不了家里什么。” 月恒长公主拍了拍谦贵嫔细嫩的素手,道:“说得什么话,你委屈自个儿入宫侍主,已是最大的牺牲,母亲怎么还能提别的过分要求来难为你。” 眼看谦贵嫔感动的又要落下泪来,月恒长公主岔开话问道:“对了,今天殿上的那个英嫔,你知道多少?” “母亲为何这样问?”谦贵嫔之前一直没把英嫔这些末流小人放在眼里。 月恒长公主肃然道:“今日她一上前,我就觉着眼熟,仔细打量后,又想了很久,才约莫有些印象,似乎是王家旁支的一个女儿,就叫王英儿,她小时候随同王钱氏她们入宫请安,我见过一次。” 谦贵嫔大惊道:“母亲肯定?” “我看八九不离十。” 谦贵嫔兴奋道:“如果是真的,母亲,那女儿就能一石三鸟,朝堂上,父亲也可借此立功,挽回顾家倾颓之势!” 月恒长公主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回去后,我派人出去多方查探,只要有一丝实证,他王家绝对讨不了好!” 谦贵嫔亦忿忿道:“若非王家苦苦相『逼』,我们顾家何至于此?” “好了,好了,我们母女难得一聚,不说那些烦心事了……” 雪休宫解意殿—— 夭华夫人、穆妃及徐宫人三人相携而回,穆妃左右扫视殿内装饰摆件,冷笑道:“本宫这侧殿已是如此金碧辉煌,不知她静妃的落红殿,又是何等的风光?” 徐宫人安慰道:“今日也是姐姐的好日子,姐姐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3,”夭华夫人在旁笑盈盈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何况帝王心?” 穆妃道:“也是,这日后的如花美眷跟流水一般的涌入,她静妃又能得意到几时?” 穆妃的不甘其实和王嫔的很像,作为世家贵女不愿承认败在区区一介医女手上,这医女还一直默默无争,被人趋之若鹜的帝王却就热意贴上去,旁人艳羡的君恩统统倾注在她一人身上。 夭华夫人道“今日顶着这一头的东西大半天了,姐妹们不累吗?我可是脖子都酸了。” 为了出席珝月太后的乞巧宴,诸位宫妃都是盛装打扮,一个个跟珠宝台子似的,头上、脖颈上、手上、腰上拆下来称一称,估『摸』得有个三五斤的。 被这么一说,穆妃也觉得自己脖子酸酸的,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那两位妹妹先行回去更衣,到了晚间,咱们再好好聚聚。” 夭华夫人住的落珠殿虽然奢华无度,但是位置偏远,不在后宫之内,每次请安路上就要花费两刻钟的时间,起都要起的比别人早。 落珠殿—— 见她回来,昭昭满脸笑容的迎上来,“奴婢已备下圣水,供娘娘洗发。4” 夭华夫人应了一声,张着手由她们伺候更衣,昭昭在旁小意奉承,尽管她也跟着到宫里来,但是一直被留在这华美的落珠殿,一步都不曾出去过。 每日每日,睁眼闭眼都是这些奢侈物件,心中的贪婪就像毒蛇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噬咬,提醒着她什么是云泥之别,提醒着她只是一介贱婢。 夭华夫人刚拆了发髻,让人奉了“圣水”上来洗发,就听门外太监拉长声通禀道:“君上驾到——” 宫娥内监跪了一地,单夭华夫人半躺在榻上,如云秀发浸在琉璃盆中,一点要动的意思也没有。 看见玄『色』的身影进来,夭华夫人才十指交叠于腰间,没什么诚意的道:“臣妾恭迎圣驾,请恕臣妾失仪之罪。” 美人无论做什么都是美人,洛霜玒也不生气,挥手让人退下,自己挽起袖子来亲自帮夭华夫人洗头,“孤曾在书中读到过一句诗,‘鬓似乌云发逶地,手如尖笋肉凝脂’5,今日见了夭华,才知何为鬓似乌云,何为手如尖笋。” 夭华夫人坦然接受着帝王的服侍,中间还被揪疼了几下,微微皱了皱秀眉,道:“君上忽然驾临,总不会为了来帮臣妾洗个头吧?” 洛霜玒掬了捧水,浇在夭华夫人的乌发上,道:“若能日日对着夭华这样的倾国佳人,又有何不可?” 夭华夫人冷哼一声,道:“你若是这样能轻易被美『色』打动,知天命那班人也就不用这么耗费苦心、七拐八弯的给你送人,嘶——” 洛霜玒笑得温文儒雅,手上却狠劲扯住女人的长发,『逼』得她不得不后仰着头,同他冰冷的双眸对视,“孤一直都很好奇,夭华你被重重困锁宫中,又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夭华夫人暗自调匀了呼吸,巧笑倩兮,“臣妾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多午睡,在梦里自在逍遥的。” “那不知夭华能同孤说说,你都梦到些什么了?” 第21章 夭华夫人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使力,吸着气道:“有个词叫‘一叶知秋’,其她人以为君上不宠幸高位嫔妃,是避免权臣之势进一步壮大,实际上,是君上您的‘请君入瓮’借此选秀清除前朝余孽的势力。 穆妃的那张名单上,看似是几个世家望族,却多了一个人,雪莲宗姬,这位被谣言所累的可怜人,根本不该出现在其中,再往后到了宫里,除了我当时只剩雪莲宗姬与雪芊宗姬未被临幸,那问题是一定在我们三人之中了。 最后您一定是查清了雪莲宗姬是毫无问题,才会顺势翻牌子,『逼』穆妃曝出身孕,打破已死的王嫔之前一家独大的局面。”也为了保护静妃,将原本被风止宫吸引的目光转移开来。 “很多人一直都在揣测月惋长公主当年被贼人所辱之事的真假,甚至有人暗中猜测回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月惋长公主,真正的月惋长公主早已『自杀』殉节。 可事情其实很简单,当初被前朝余孽冲散是真,月惋长公主与拼死保护她的小兵在途中彼此依靠,日久生情是真,唯一假的就是有孕之说,雪莲宗姬是月惋长公主受不了京中留言,抑郁之下早产了。” 对雪莲宗姬,洛霜玒的态度如同徐氏,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大不了宫里多张吃饭的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一念之间,是否会毁去一名女子一生的幸福,不过看张氏与徐氏的境况,还不如老死宫中还轻松一些。 洛霜玒松开力道,转而弹琴一般在夭华夫人纤细的颈项上点着,道:“大越‘知天命’之能,今时今日,孤总算见识了,今年九月秋弥,夭华可准备好了?” 夭华夫人尽力忽视那只在自己咽喉上随时能扼死自己的手,道:“君上不怕我转而鼓舞大越遗部士气,攻打大倾,要知大倾现在还立足不稳,四面强敌环绕,大越若杀出佛不渡和外族勾结,内忧外患,大倾很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洛霜玒伏在她耳边,如情人间的私语,“那孤就把白洛雁支到最前线,他现在的状况,一到前线就是个死,可他这人的个『性』,心系大局,自己的状况再怎么不对,他也不会拒绝,你说是吧?” 夭华夫人冷了娇容,瞪着他道:“若我带走他呢?别忘了,他身上流着大越的皇室血统,是大越现今唯一成年的皇室宗族,只要我点头,扶他上位理所应当,而你大倾武将青黄不接,眼下能看的也就一个极乐王!” “那你怎么带他走,苏苏还在孤着呢,再有就算白洛雁真的称帝,对我大倾也不吃亏,与我皇室『性』命攸关的死士力量,你觉得会交给外人吗?” “你们大倾皇室真心无情!” “多谢赞誉,来自大越‘知天命’的夸赞,孤受宠若惊啊!”洛霜玒绕着夭华夫人的一缕青丝,甚至还拈着凑到唇边落下一吻。 夭华夫人只觉得背脊生寒,寒得头皮发麻,“若我猜的没错,如果我稍有一事不如你意,你就会让他来截杀我吧?”对他,我只会束手就擒。 洛霜玒拿过布巾帮她擦着头发,反问道:“这不是最唯美的落幕吗?没准日后又有梁祝那样凄美的传说?”夭华夫人无言,大越气数已尽,即使是她有本事带白氏兄妹回归,也只是勉强延长大越遗部苟延残喘的时间罢了。 擦干了青丝,时间也差不多了,夭华夫人坐在镜前梳妆,洛霜玒在一边看她挽了一个惊鹄髻,往头上『插』戴些他叫不出名字的珠花簪钗,等看她执笔染了胭脂,在眉间准备点花钿。 突然兴起,上前抢过她手中的笔,令她半转过身,捏着夭华夫人小巧的下颔,在她眉间描画,嘴上不忘叮咛,“别皱眉,这样会画不好看的。”洛霜玒绘了一扇形花钿,又取了些细碎的金箔沿着轮廓点上,映着阳光,真真的光彩夺目。 夭华夫人看他眼中,兴致盎然,就像女孩子小时候爱玩的布娃娃,总忍不住给它裁换新衣,梳妆打扮。 描完了花钿,洛霜玒左右打量了一会,赞叹道:“诗中有云‘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1夭华的姿容,就是太真宜主2都在世,也得靠边站了。” 夭华夫人微微一笑,道:“臣妾区区蒲柳之姿,宫中论美貌,谁敢与安贵人相提并论?” 洛霜玒停了许久,才在脑海里有个印象,“除了脸,她还有什么能看的?” “……” 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饭点,昭昭进来提醒时,便看到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状似不经意地抬眸,玉树临风的帝王英姿令她心口宛如小鹿『乱』撞。 还是夭华夫人先发现了呆愣愣的昭昭,出声问道:“什么事?” 昭昭被惊醒,慌忙跪下,叩头道:“奴婢该死,奴婢是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进来伺候娘娘更衣的。” 洛霜玒放下笔,随口道免,“既然夭华你晚间有事,孤就先回宫了。” “臣妾恭送圣驾。” 夭华夫人起身后,瞥了眼昭昭,道:“你退下罢,本宫有事同‘燕燕’讲。” “诺。” 说是退下,昭昭却并没有走远,落珠殿里的房间都是用精美的白玉屏风隔出来的,蹲在两座屏风间,小心探出个头,看夭华夫人对“燕燕”耳语一番,又指了指自己的妆匣子。 “燕燕”颔首,从妆匣底部的抽屉夹层中取出几封书信,拿一盒子装好上锁,捧起盒子转入由整块羊脂白玉雕塑的架子床后,不知道鼓捣什么,好一会才出来。 如此之后,“燕燕”伺候着夭华夫人换了一件粉『色』半臂仙裙,衬得人越发娇媚可人,夭华夫人这才搭着“燕燕”的手向外面走来。 昭昭弯着腰,沿着长廊小跑至外厅,装成一直候在这里的模样,可惜一路小跑,气息粗重,掩也掩不住。 夭华夫人走前,特地吩咐道:“昭昭,本宫房里留了半副未完的《风花雪月》图,你可看好了,别让什么猫啊狗啊的进去,碰翻了,本宫唯你是问。” “诺。”昭昭努力压下自己躁动的心跳,一个念头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只要拿到那几封信,自己就能做人上人,就能有那样高贵无匹的夫君,绫罗绸缎,金银细软用之不尽,每天也可以这样的前呼后拥,趾高气扬的。 “你们都听见了,娘娘不想这儿有人,你们还不下去?”守在内室的宫娥彼此使了眼『色』,应了一声,退出去。 昭昭紧盯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帘后,才溜进内室,直接拐到床榻后,找寻好久,这不过一个人能挤进来的地儿,硬没找到那个盒子,她甚至趴在地上,钻到床底下去『摸』了个遍。 “莫不是有暗格?”昭昭挨个地砖敲过去,又拍了拍床板,直拍得手疼,不甘心的从床底爬出来,除了通红的指关节,其它什么都没找到。 懊恼的站起来,脚下的地砖一动,差点扭伤了脚,“连你也来欺负我!”昭昭提起裙子狠狠踩着脚下的地砖,不经意间令地砖高高翘起,落回原处震颤不止,发出的嗡嗡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回响。 吓得她扑上去扶住地砖,探出脑袋确认无人进来,自我安慰道:“大概没听见罢。”像做了什么体力活般,一下子瘫在地上,大汗淋漓,不停粗喘着气。 目光不经意的落到那块活动的地砖上,心口砰砰的跳动着,仿佛都跳上了喉咙,小心翼翼的掀开地砖,里面正放着那个上锁的檀木盒子。 雪休宫解意殿—— “本来将乞巧宴放在院子里,对月对花对酒,亦是风雅,偏这老天不作美,乌云蔽月,连织女星都看不见。”穆妃一到院子里,看外头的天空黑漆漆的,只觉得扫兴。 夭华夫人掩唇一笑,劝道:“对月对花的,古人做得多了,我们姐妹相聚,学他们男人那一套有什么意思,不如命人收集萤火虫,装在宫灯里,放在周围,岂不烂漫?” “对流萤、对好酒、对美人,”徐宫人指了指夭华夫人与穆妃,笑道,“今夜妾身可是大饱眼福了。” 穆妃大约想到了萤星曼舞的样子也『露』出笑颜,“徐妹妹谦虚了,妹妹清丽娇媚,谁敢说不是个美人呢?” 之前有宫娥闲暇无聊时扑了流萤放在一个个小竹笼里,这会子很快就摆了四座玻璃罩的宫灯,点点萤火好似夜明珠的光辉。 酒饮了一壶,兴头也上来了,穆妃提议道:“我们在家里也是做惯了女红,亮堂堂的睁着眼穿针算什么,现在昏暗的看不见才是真厉害!”见她半个月来难得这么高兴,夭华夫人与徐宫人自然顺着她。 萤火的光勉强照亮每个人小案上的针线,穆妃一个人就用了大半壶酒,此刻酒气上头,眼前已经有了重影,胡『乱』穿着也不知道怎么弄得,在自己手上扎了好几下也没反应。 徐宫人装作在穿针的模样,实际偷眼看夭华夫人与穆妃的动作,谁知她们俩,一个根本没在穿针,一个醉醺醺的拿着针在扎自己? “哎呀,不好玩!”可能真的喝多了,穆妃现在完全像个耍赖的孩子,嘟着嘴扔下针线。 珊瑚此时也发现主子手上的状况,扶住摇摇欲坠的穆妃,惊呼道:“娘娘,您受伤了!” “受伤?”穆妃把手指凑到眼前,努力集中视线看了好一会,嘟囔道:“难怪我觉得哪里疼。” “娘娘,您醉了,奴婢扶您回去休息。” “我没醉。”穆妃还在闹,珊瑚与另一名宫娥,架着她匆匆进去。 大宫女紫英上前一礼,“我家娘娘醉了,怠慢了娘娘与小主,还请见谅。” 夭华夫人放下银针,道:“无事,你们好好照顾姐姐,本宫先回去了。”徐宫人见状也告辞了。 “恭送娘娘,恭送小主。” 1李白《清平乐》 2太真:杨玉环出家时的道号;宜主:指赵飞燕 第22章 东苑伏龙殿—— 洛霜玒刚从御书房回来,斜刺里忽然冲出一个人来,跪倒在洛霜玒面前,“奴婢昭昭叩见陛下。” 梁雨安上前呵斥道:“你是哪个宫的,没规没距的,竟敢冲撞圣驾!” “奴婢是落珠殿伺候夭华夫人的。” 洛霜玒摆了摆手,让梁雨安退开,“你急匆匆的,是夭华出了什么事?” 昭昭鼓起勇气将怀里抱着的檀木盒子高举过头,“奴婢今日帮娘娘整理内务时,在一隐蔽处发现这个盒子,无意看了里面的东西,实在让人心惊,故而前来首告。” 洛霜玒一个眼『色』,小路子上前接过盒子,正要离开,昭昭见她无一字交代,急忙叫住他,“陛下,奴婢要怎么办?” 洛霜玒这才回头瞥了她一眼,这才发现这宫娥似精心打扮过的,脸上搓了粉,描过眉『毛』,涂了口脂,心中更是不喜,更别提同她说上几句。 昭昭磕头道:“陛下容禀,奴婢素来胆小,若非是这盒里的东西实在让人惊恐,奴婢万不敢冒犯陛下天颜,若让娘娘发现了,奴婢定是小命不保,奴婢如此万般冒险,其实也是私心里爱慕着……” “放肆,你是哪个牌面上的?” “奴婢失言,求陛下饶命,饶命!” “走罢。”临走前,小路子不屑地一脚将昭昭踹到一边。 待一行人走远,昭昭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贴身安放的信封,脸上『露』出一个无比扭曲的笑容,喃喃道:“你会回来找我的,你会回来求我的!咯咯咯、咯咯咯——” 洛霜玒回到寻常起居的宫室,『摸』着锁孔处的几道刮痕,吩咐道:“小路子去找刚刚那个宫女,别急着把她拎回来,先晾她两个时辰。”小路子应声去了。 洛霜玒丢开盒子,让宫人们伺候更衣,敬事房的江公公捧着绿头牌上前,道:“陛下,穆妃娘娘那边来报,穆妃娘娘因醉酒,今晚怕不能侍奉了,阎贵人月信至,故而……” “今日不翻那些晋位的,改召妍妃。” 江公公一愣,额头渗出一头冷汗,躬身道:“诺,老奴这就去安排。”说完,匆匆跑出去唤人。 而因江公公的“贴心”自作主张提前去安排静妃侍寝的事宜,“芙蓉帐”都派出去接人了,眼下又赶紧吩咐人去流萤殿通报接人。 白苏燕接到口谕时,刚用“圣水”沐浴,坐在美人榻上让冬至染指甲,冬至看着沉稳刻板,却极擅美甲,总有些异想天开的新奇点子,比如现在在凤仙花汁里掺了些细碎的金箔,在光下隐隐闪着橘红的柔光。 “按理,今天合该是穆妃或静妃,再不济也是英嫔和阎贵人,宣本宫去这不妥吧?” 绿腰也是一脸古怪,她人的晋仪,这有拎不清的,还当妍妃同时想打脸这几人。 白苏燕想了想,道:“不急,慢慢来,绿腰你再派几个腿脚快的小太监去风止宫和雪休宫打听一番。” 夏至在旁提议道:“娘娘,要不奴婢先为娘娘上妆?” “薄妆而已,快着呢,不忙,”白苏燕转而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落珠殿那边今日有什么消息?” 冬至仔细回忆道:“好像没有。” “把负责接应的云雀叫来。” 云雀平日负责外院洒扫,亦是“氐貉”中人,专事同别的宫室的内应接洽,来得不慢,她模样一般,是放在人群里也无人会在意的那种,但肤白如雪,玉人一般。 云雀走进来,跪下扣头请安,回话道:“启禀娘娘,今日落珠殿,夭华夫人往雪休宫穆妃处赴宴,穆妃喝多了醉酒,而夭华夫人离开这段时间里,不许我们的人靠近;风止宫安贵人似心有自卑,但总体风平浪静;雨歇宫月恒长公主与谦贵嫔闭门长谈近一个时辰,旁的没有了。” 这些都是早就知道了,白苏燕总觉得忽略了什么,顺嘴问道:“夭华夫人为何不让我们的人靠近,慢着,夭华夫人只留了昭昭?” 云雀不明所以,道:“是的,只留了昭昭。” “昭昭现在在哪?” “……我们的人刚来说,待夭华夫人离开后,昭昭在内室翻了许久,傍晚时拿了个檀木盒子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去。” 白苏燕也顾不得还在美甲,直接起身道:“备轿,昭昭去找陛下了。”那个盒子里装的是琴声和林挽澜的口供,可为什么夭华夫人要让昭昭这样一个心术不正之人拿到那个盒子? 白苏燕带着人匆匆出去,慌忙间也没发现来接自己的不是侍寝的“芙蓉帐”,敬事房安排的是平日里的鸾轿。 来接人的小太监见白苏燕一言不发的直接上轿,松了一口气,抬手抹了把冷汗,深怕这主子得理不饶人,计较这些细节,上头的吩咐,让他这等小人物来受罪。 而另一头,静妃早一刻钟已经沐浴梳妆毕,由敬事房的专人接送,她先出去,风止宫又离东苑近,比妍妃快出不知道多少,路过苑门时,隔着重重叠叠的纱帐,隐约瞧见一人抱膝缩在墙角里。 以为是普通犯了事的宫女,受了责罚,躲在这种角落里偷偷哭泣,可那浓烈的、贪婪的目光隔着帐子都能令她感觉到,不禁出声,“停轿。”素手微微撩起纱帐,看过去,正对上一双充满野心与欲望的眼。 采菊当她有什么事,“娘娘怎么了?” “那个宫女你认识吗?” 采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宫里虽然有沿路点燃的宫灯,但是那个缩在角落里,半张脸埋进臂弯里,根本看不清容颜,“这宫人眼生的紧,又黑灯瞎火的,奴婢认不出。” 一直候着的小路子,眼见来得是静妃,忙迎上去,“娘娘,您……您怎么来了?”不是传的是妍妃? 采菊奇怪道:“是敬事房来落红殿传旨的,再有今天是我们娘娘的晋仪,侍寝有什么不对?” “是是是,那娘娘先去风月殿罢,陛下还在御书房,奴才这就去通传。” 静妃道:“不必,国事为重,本宫先去风月殿候着。” 小路子看着“芙蓉帐”往风月殿去了,跑着赶去伏龙殿,他是梁雨安一手带出来的心腹,虽不知道梁雨安与静妃的真正关系,却明白梁雨安属意静妃,更明白这时候静妃要是被“退”回去,可是奇耻大辱,待会妍妃马上要来,日后在妃嫔间传开,让静妃娘娘如何立足。 静妃如某人的期望先一步被送入风月殿,宫娥引着她到龙床旁,解了披风,抽走挽发的簪子,铺好床铺便齐身一礼退下,静妃有了之前小路子那番说辞,也没在意,在床沿边坐下,静候君主驾临,脑海中一直想起方才的那双眼睛,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另一厢,小路子又热汗淋漓地回到东苑门口,候着妍妃,眼角余光瞄见缩躲在一旁的昭昭,心道:这都快两个时辰了,耐心真好。 缓过气来,挺起胸膛,装作没看见,而昭昭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气定神闲,随着时间,从一开始的笃定到惶恐不安,那盒子里的东西不会没用吧?如果没用的话,那她……不,不能没用,背主的下场只有死,她不想死! 远远的看见一顶鸾轿过来,小路子脸上堆满笑容迎上去,“妍妃娘娘,您来了。” 绿腰同他对视一眼,掀起轿帘,白苏燕来得匆忙还未梳妆,但气势不减,一脸高傲,“怎么,陛下召我来还有别的事?” “妍妃娘娘,陛下已经在伏龙殿中等了好久!”小路子忽然提高声音,手指隐晦地指了指右边的昭昭。 伏龙殿?白苏燕意识到有不妥之处,眼下先解决眼下的事,按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约莫看见阴影中缩着一个人,“那是谁,受罚的宫娥?” “娘娘说笑了,伏龙殿中哪有这样不长眼的贱蹄子,”小路子掩唇发出尖细的笑声,“不知是哪个宫里来的,妄想着一步登天,自不量力,也不撒泡『尿』照照,就那模样,连娘娘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白苏燕鲜少见小路子说话这样刻薄,不免又多看两眼,“既如此,小路子打发她回原来主子那,让她主子好生教教她,什么是宫规礼仪,什么是尊卑有别,要是她主子嫌累,本宫也乐意代劳。” “哎哟,娘娘您不知道,这贱蹄子是落珠殿的,陛下的意思是不想让夭华夫人费神,干脆打发她去司正司,这等背主的奴才留在宫里作甚?”听着小路子的破锣嗓子嘶哑的嘲弄,阴影里的人动了动,似乎忍不住想拔腿而逃。 白苏燕这时也听出味来,嘴里故意带上了些酸意,“落轿,本宫也好奇这贱蹄子生得是如何花容月貌,敢有这等念想,就不知是她自作主张还是有谁指使,拖过来!” “诺。”昭昭这下子真慌了,爬起来就要跑,可惜蹲久了血『液』不通,腿脚麻得都没知觉了,没站起来直接一个猛子栽在地上,精心装扮过的脸蛋在地板上磕破了皮,渗出血来。 第23章 被两个抬轿的内监给强硬地拽着拖曳过来扔到白苏燕脚下,被放开后,昭昭下意识掩了掩散开的衣襟。 白苏燕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冷笑道:“怎么,还藏了什么赃物在身上,给本宫搜!” 昭昭双手揪着前襟,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两个抬轿内监左右摁住她,不让她挣扎,绿腰上前从昭昭胸口『摸』出一份信来,呈给白苏燕。 白苏燕拆开信,却是一封请罪书,开头便是“罪『妇』林氏挽澜”六个字,这大概就是别院踏青回来那日,夭华夫人自林挽澜手中拿到的证词,详述了林挽澜凄苦的身世。 林挽澜是个弃婴,被守祠堂的林阮和马氏收养,被来配了个小子,生活本也和乐美满,有一年的元宵,被醉酒的木家骅『奸』污,而这人面兽心的畜生此后拿她的肚兜要挟,一而再,再而三的『淫』辱。 其后,她的丈夫意外去世,木家骅更加肆无忌惮,又拿她养父母做要挟,于是两人常常在祠堂私会,不久之后,有了身孕,只好躲进六谜庵产下一子。 这个孩子甫一落地,林挽澜都来不及看一眼就被木家骅安排的人给抱走了,而之后木家骅这畜生不仅拿她取乐,而且还将她当做『妓』子供其他男人玩乐,那些男人她不知道是谁,每个人每次来都会戴着一鬼面,但其中有一个肩上有彼岸花的刺青。 所谓十八层地狱也不外如是,如今实在忍无可忍,故而出面首告,随信附木家骅通敌信件几封……后面的却无内容,戛然而止,而她说的书信正是那日夭华夫人交到白苏燕手上的那几封。 白苏燕看向趴在地上的昭昭,此刻昭昭在拉扯间鬓发散『乱』,脸上又是灰又是伤的,狼狈异常,感到白苏燕的目光,她忽的抬起头来大笑起来,好似疯魔一般。 “这之后的东西呢,你藏哪了?”面对她的发问,昭昭还是狂笑不止。 小路子上前揪住昭昭的头发,手上的拂尘狠狠抽在她脸上,留下几道不浅的血痕,“娘娘问你话,岂有你放肆!” 昭昭都这样了还在笑,『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齿,“我要当娘娘。” 小路子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哎哟呵,咱家不信还收拾不了你了。” “慢着,”白苏燕叫停,“昭昭你得须知用这种手段,即使你得了位份,也得了君王的厌恶,日后恩宠半点也无,深宫寂寞,你可清楚?” “恩宠?”昭昭讽笑道,“我要那种虚的作什么?我要的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要奴仆环伺,高高在上的被人伺候着,丈夫这种东西没有了就没有了。 燕燕,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你们一生下来这些都有了,而我,我呢?你们画眉用的螺黛,我只能用烧焦的柳枝;你们用着上好的胭脂水粉,我只能用别人吃剩下的米饭自己捣;你们用着口脂、绵胭脂,还有我说不出来的,而我、我只能用别人家贴门联的红纸! 凭什么,因为命?我为什么要认命?我凭自己本事能往上爬,为什么要认命?为什么我就要将就寻常的男人,继续伺候你们,以后生的孩子也是给别人当奴才的,凭什么?” 白苏燕一直以来都知道昭昭心大,却不知她为什么会这么心大,或者说作为天生的贵族,我一直想当然的觉得这些奴婢就该安分守己的伺候着她,一时间陷入思绪中,也忘了反应。 昭昭呵呵一笑,继续道:“对了,除了林挽澜的,其实还有一封,那个叫琴音的,不过信都让我毁了,记在我脑子里。” 白苏燕收起往日轻视的心思,耐心劝诱道:“昭昭,本宫许诺,如果你将你所知道的原原本本写下来,本宫可将你们全家剔除奴籍,并给你一笔银钱,足够让你过上富家小姐的生活……” “说穿了,燕燕你依然是看不起我,”昭昭嘲笑道,“甚至说你这些勾心斗角的手段连我这个丫鬟都不如,你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的施舍?除了这两样,我当然还有别的,让我够格拿到我应有的,对得起我的位份品阶。” “孤很好奇,你觉得你配得上什么品阶?”洛霜玒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小路子放开昭昭,退到一边置礼。 傻瓜,我这是想救你啊,白苏燕见到来人便知道一切已无挽回的可能,只得默然,她也自然明白自己的劣势,白家后院太过平和,多年军旅,让她习惯依令而行,加之洛霜玒用她平衡后宫势力,避免一方独大,无形中又让她束手束脚,很多时候她只能顺势而为。 众人行礼,独昭昭还瘫在地上,冷笑着,眼中哪有之前的半点爱慕,“至少我能做容华!” 洛霜玒讨厌被人威胁、也讨厌跟人讲条件,他更讨厌被人坏了计划,但当这个人还有用处时,他不介意收敛起自己的讨厌,“如果你能踩下窈室林,容华的位置自然是你的,只要你有这个本事,你甚至可以去冲击更高的位置。” 昭昭爬起来跪正,叩首道:“谢陛下隆恩。” 待昭昭被梁雨安的另一个徒弟小道子领着离开,洛霜玒方道:“你与孤的关系不同一般,你不能对孤使那些一般妃嫔用的手段,孤也明白,眼下这个昭昭可以成为你的一颗棋子,南苑之事,在孤前往秋弥之前必须解决。 还有,这个昭昭,孤回来后不想再看见她,别让她死的太轻松。” “……诺。”白苏燕无奈,昭昭说到底还是想太多,做太多,更知道了太多,她将林挽澜和已死去的琴音亲笔口供给损毁了,即使她全都记得,也没有原来的那份有效,让原本可以在朝堂上解决的事,不得不延后甚至可能会转移到朝堂之下解决。 绿腰以为她在为难南苑之事,出声劝慰道:“娘娘毋须过于忧虑,一来娘娘身在北苑,对南苑很多细节都不甚清楚;二来先前为了削王嫔的宫权,将南苑宫权交与了窈室林;三来六局二十四司统统设在南苑,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窈室林在宫中的势力已不容小觑。 昭昭若真能为娘娘撕开一道口子,将窈室林斗倒,娘娘也好借题发挥,趁势收回南苑宫权,将南苑重新纳入掌控之中。” 白苏燕叹息道:“我明白呢,绿腰,谢谢你。” 冷宫—— 七夕佳节,后宫处处热闹,连一些年轻少艾的宫娥,空闲下来亦凑在一块,玩些应节的游戏,冲着乌云密布的空遥拜织女星,祈祷织女不会因为乌云厚就听不见她们的祷告。 冷宫中人除外,她们大多或因思念故去的丈夫情人,或因回忆起往昔的快乐日子感伤不已,痛苦难当,过后又只剩下苟延残喘的麻木。 夭华夫人扶着落霞的手漫步在冷宫黑黝黝的弄堂中,“‘人怜花似旧,花比人应瘦。莫凭小栏干,夜深花正寒’1,这冷宫中似乎少了许多人。” 落霞低眉顺眼的道:“毕竟十来年了,死的死,伤的伤,不知娘娘来这种脏地做什么?需要奴婢为您引路?” “不用,这里本宫比你熟。”夭华夫人驾轻就熟的来到一处偏僻破败、荒草丛生的院落。 落霞惊愕道:“宫中居然还有荒成这样的地方?” 夭华夫人转身接过让秋水一早准备的食盒,吩咐道:“你们在这侯着。” “娘娘?” 夭华夫人抬了抬手,道:“本宫要去见一位很重要的故人。” 两扇院门,一扇已经要掉不掉的挂在那,另一扇夭华夫人推了推,发出“吱呀”一声噪响,在空『荡』的弄堂里传出好远。 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裙子,费了好大劲才从那道门缝里挤进去,然而人进去了,食盒反卡住了,又是一番折腾,落霞扒开门缝才勉强让食盒也进去。 夭华夫人走在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道,像在参观什么雕梁画栋的园林,混不在意这乌漆嘛黑中的断壁残垣,宛若鬼怪小说里厉鬼出没的凶宅。 拐过摇摇欲坠的前厅,穿过杂『乱』无章的天井,来到其中一间看起来还算有条理的房间门口。 房内,一瘦削的跟干尸似的女人侧卧在屋内唯一干净的矮榻上,残留着筋脉的骨手一下一下拍着怀里的稻草娃娃,『露』在外的贝齿细密的合在一起,大概在哼着什么小曲哄娃娃睡觉,诡异而温馨。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受惊地抱着娃娃颤抖着蜷缩在榻上,夭华夫人尝试着推了推门,没推动,“……夫人,我能问问您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听到陌生女人的声音,鬼面女人小心翼翼的转过身,透过门板上的口子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看不清模样,但也能感觉到来人释放出的善意。 那个人的声音很温柔也很亲切,令鬼面女人不禁想起孩子出生时,第一次听见她的哭声时的场景,那个声音又问道:“那个是您的孩子吗,她可爱吗?” 鬼面女人抱着稻草娃娃坐起来,突然很好奇来人生的什么模样,有个声音在她脑海里一直不停回响,告诉她,自己一直在等,等这个人回来。 “能让我看看那个孩子的模样吗?” 鬼面女人缓缓自榻上下来,赤着脚慢慢走至门口,连娃娃掉了都毫无感觉,取下门栓,拉开一条缝,大概是凑巧,也可能是命中注定,柔和的晚风徐徐拨开乌云,皎洁的银辉撒向这处萧条的小院。 院中的两人仿佛面对面照着镜子一般,相似的脸庞,一者若灼灼夭桃,娇媚动人,另一个似雨中白莲,纤细娇弱。 夭华夫人仔细看着“鬼面女人”的容颜,仔细地仿佛要刻进心里,她含泪笑道:“终于见到您了,莲衣帝姬,母亲,夭华回来了。” 提起裙摆双膝落地,郑重三拜,“母亲,夭华回来了,请您安眠罢!” 莲衣还有些恍惚,这一瞬间她的记忆还在遥远的过去,本来毫无波澜的生活,本来以为自己只是普通人,在那一天突然不一样了。 那个自称是她姐妹的女人,高傲的命令道:“你身为皇室成员,这是你唯一的价值!” 那个带着鬼面的男人,身着一袭如火焰般的红衣,一点一点靠近,火焰『舔』舐柴条般将她吞噬,男人肩上的彼岸花在她的视野中也是火焰一样的,红的,全部都是红的,灼人的温度,不知是人还是火。 火?火! “着火了,着火了!着火了——”莲衣变得惶惶不安,周围一下子陷入火海之中,“火,着火了——” 1《菩萨蛮·咏梅》朱淑真 第24章 这凄怆尖利的惨叫除了夭华夫人,连伏在屋顶上的落霞与秋水都没听见一丝声音。 她们这边看来很是惊讶,那个半面骷髅的鬼面女人在走进月光里时,缓缓生出肌理,细腻白皙的雪肤,细致的眉眼,俏丽的鼻唇,简直是另一个“夭华夫人”,一个弱质纤纤的“夭华夫人”。 那个“夭华夫人”茫然无措的先是出神,再是笑又是哭,又转变成恐惧,双手交叉紧紧搂着自己,身体似躲避着什么,双唇开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夭华夫人跪在地上,看着被过去困锁住的莲衣帝姬,目『露』哀伤,伸手揽住她的细腰,将额头抵在她的小腹上,喃喃念道:“没事了,母亲,我回来了,母亲,夭华回来了。” 如此反复说着,莲衣帝姬的秀目才渐渐聚焦,滑落下一行血泪,“原来在那时候,我已经死了啊,我的孩子也被他们抢走了……” 十六年前—— 伴随着三月春桃初绽,莲衣帝姬在母亲的帮助下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婴,抱着孩子她对母亲笑盈盈的道:“我的孩子一出生,桃花就开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夭华,我的孩子就叫夭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是她唯一知道的诗句,她没读过书,只大约感觉是『吟』咏这一树桃花的,说它们很美。 “夭华,要像桃花一样的绚烂美丽呀!” 一声惨叫打破这温暖的画景,帮忙接生的母亲倒在血泊之中,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妖魔又出现在她眼前,扬起的刀刃上淌着血珠,向她砍来,下意识地,莲衣帝姬抱紧孩子转过身去,墙上飞溅起新鲜的血迹,迟钝的感到疼痛。 “生下了孩子,这个女人就没用了。”最后的意识里,只看见一起来的自称是她“姐妹”的女人这样说着,夺走了她的孩子,越走越远,留下一团炽热的火焰。 “孩子……”莲衣帝姬的意识渐渐回到现实,低首看环着自己的夭华夫人,“你是……夭华?我的夭华?” 夭华夫人再度重复道:“母亲,我回来了,夭华回来了,您可以安心了,不要再孤单的在这冷宫中飘飘『荡』『荡』了,尘归尘,土归土,母亲,走好。” 莲衣帝姬抬起渐渐透明的手臂试图抱一抱自己的孩子,但在夭华夫人不停念着“尘归尘,土归土”的声音里,意识也越发模糊,最终化作晶莹的光点消散于天地间。 落霞与秋水饶是受训多年的暗卫,此时此刻亲眼目睹这一神迹,也不禁呼吸加重,抬起上半身往前凑,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而不是自己眼花了。 夭华夫人还跪在那,怔怔看着自己空空的臂弯,好一会才爬起来,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一股焦味扑鼻而来,屋内坍塌的小榻上,一具只剩下头与身躯的干尸静静躺在那。 夭华夫人擦去不知何时落下的珠泪,借着晦暗的月光在屋内翻找起来,瞎子一般的『摸』索着,柔嫩的双手间或『摸』到什么尖锐东西,被划出一道血痕。 东翻西找勉强找到被老鼠啃得坑坑洼洼的手臂与腿骨,将这两样比照着摆放至干尸旁,正欲转头继续寻觅,外头一人提着灯笼,在月『色』里,好一番风情。 “原来‘知天命’也不是无所皆知。”来人的声音刺耳得宛若刮瓷声。 “赭衣夫人。” 赭衣夫人收到底下人传讯,夭华夫人行踪诡异,突然来造访莲衣帝姬,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便难得的离开自己的佛堂。 放下宫灯,撩起缁衣衣摆开始帮忙寻找起来,“我猜当初兰芷帝姬他们也万万没想到,被她们安进林家的小姑娘才是这一代的‘知天命’。” 夭华夫人冷笑道:“看来泽皇是真的疼爱你,这种机密居然交到你的手上。” 赭衣夫人也不在意她话里的讽意,一面在凌『乱』的家具中翻找着,一面道:“梅兰竹菊,是花中四君子,也是越明皇最疼爱的四个女儿,朱梅帝姬、黄华帝姬在城破时,自缢殉国,兰芷帝姬被俘,这些你都是知道的,而湘竹帝姬在此之前,被送往陕京求和联姻的路上,在国境被盗匪所掳。” 夭华夫人嘴上也没闲着,“这些你为何不告诉别人,偏要来说与我听?” 赭衣夫人在瓦砾间小心捧出被埋了十多年的一段臂骨,“我不知道。” 夭华夫人瞥了她一眼,人有时候就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可事实上,谁也不会信所谓的‘流盗’是真的。” 赭衣夫人道:“这样的谎话,谁信呢?” 她对湘竹帝姬还是很有好感的,人如其名,如青竹般清傲高洁,风骨凛然,而原本被指去和亲的是一名权贵宗室之女,可那名宗室女哭哭啼啼的不愿去,甚至说出,“臣女宁可被去籍赶出宫去做平民,也不要去和亲,陛下这样枉顾臣女的意愿,和那些强买强卖的『奸』商有何区别?” 越明皇还不待回应,在一旁听着的湘竹帝姬顿时火冒三丈,斥责道:“你自小到大,从头到脚,无不是大越子民供你养你,这是你享受了十来年的特权,临到该你为他们出力了,你就不要当贵族了,早干嘛去了?” 那宗室女还不服气,辩驳道:“古人有诗云,‘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1,送我过去,人家就不打了吗?再来送去的金银玉石,没准还给人送去当军资了。” “好,好得很,”湘竹帝姬冷笑道,“要不是你爹贪得无厌,贪污朝廷拨出的军饷,我大越何至于此,父债子偿,你还有何话说?” 宗室女脸『色』一白,有些心虚,去还是强词夺理道:“若说父债子偿,怎么不是帝姬您去,又不是臣女的父亲当着皇帝!” 湘竹帝姬几乎是被气笑的,“有好处时,同我父皇感叹是我们施家天下,用到你们时,一个个都成缩头乌龟,父皇,儿臣自请前往陕京和亲!” 越明皇还是很舍不得自家女儿,劝道:“湘竹,莫要一时冲动,你……你不是很喜欢刘玥,刘玥也很中意你,不日孤马上给你们赐婚,再说宗室里姑娘多了去,再不济还有宫女呢!” “父皇糊涂,国将不存,女儿要这帝姬的名头有什么用,父皇帝王的名号也将烟消云散!在国家存亡之际,女儿一个人的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说罢,湘竹帝姬自怀里掏出一块翠玉,眼中一瞬的不舍后,狠狠砸碎在地,毫不留恋。 湘竹帝姬跪下叩首道:“若用女儿一身,换下千万大越百姓的『性』命,能让大越得以一瞬间的休养生息,趁此重整防线,日后收复河山,女儿即使是死也不后悔!” “可……可孤怕刘玥舍不得你。”彼时倚在越明皇身旁的“赭衣夫人”微微同他拉开距离,明白他哪是舍不得这一个女儿,分明是怕这个时候了,刘玥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湘竹帝姬亦难掩失望,还是耐着『性』子,劝道:“父皇,刘将军忠心耿耿,深明大义,若父皇不放心,儿臣愿亲自前去说服刘将军。” 越明皇这才犹犹豫豫的同意了,那宗室女方松了口气,湘竹帝姬再请,“父皇,即他们一家不屑做这贵族,牛不喝水强按头,儿臣恳请父皇成人之美,抄没他们家财产充公,逐出燕京,与农民一块耕作劳动。” “不——我没这意思——”那宗室女尖利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畔,而那家人把所有过错都推给了大越,刚出燕京转头降了大倾,当了大倾的内应。 可怜湘竹帝姬与神将刘玥早就心心相印,她自己也未必乐意,只是她心里装着大越的黎民百姓,在大越百姓的幸福面前,她将自己的幸福抛在了身后。 夭华夫人在歪倒的屏风下找到那被砸成两段的腿骨,“你同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赭衣夫人犹豫了一会,才道:“湘竹帝姬大约是回来了。” 夭华夫人这才回头看她,“你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卜算?” 赭衣夫人颔首道:“我……我其实也不愿她死,毕竟她也是为了家国天下,并没有错……” “可是我的母亲,莲衣帝姬她也没有错,那为什么他们连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都容不下?”夭华夫人小心摆好干尸,“湘竹帝姬未死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兰芷帝姬突然离世,她手下的势力居然能快速转移,显然还有别人能调的动这些人,她们也不愧为姐妹,所思所想都是一个模子。” 赭衣夫人轻叹,道:“我只奢求能留她一命,若她活着,没准能劝刘玥投降,减少两国之间不必要的牺牲。” 夭华夫人擦拭着莲衣帝姬的遗骸,道:“如果她真的想好好和刘玥去过平静日子,她又何必回到这风云诡谲的燕京之中,赭衣夫人,这是她们的正义,不过听你说来,这大越也真是好玩,整个皇室宗亲都是阴盛阳衰,女人都挺有骨气,本事不小,男人一个个软了脊骨,畏畏缩缩只知道醉生梦死。” 赭衣夫人不再多言,提起宫灯,临走前,“或许我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我心里的秘密罢了。” 1出自《代崇徽公主意》李山甫 第25章 风月殿—— 静妃倚着床柱,也不知等候了多久,不知不觉以素手掩唇打了几个呵欠,又强打精神坐正身子,方才『迷』『迷』糊糊间,似又做了一个梦,却根本不记得内容。 洛霜玒与白苏燕进来时,妍妃与静妃都『露』出惊愕的表情,不是没有一夜召幸两名女子的,但从没同时召幸两个的,还都是高位妃嫔,一来这种事让两个妃嫔也尴尬,容易落下妖妃的名头,连累家里也面上无光;二来对帝王名声有碍,在史书上留下贪恋女『色』、荒『淫』无道的一笔。 洛霜玒一听到小路子的禀告,便明白是某人的算计,可按规矩本来送静妃过来也无错,至多说是底下人妄加揣测上意,至多一顿板子,不想半路杀出个昭昭,得罪小人的事,他自不乐意让静妃去做。 可这时把她们中任何一个送回去,日后在这宫里也没脸见人了,静妃先起身揖礼,温婉道:“臣妾忽感身体不适,恐与圣体有碍,敬请告退。” “慢,”洛霜玒在两女或不解或惊恐的目光中,窘迫至极,“孤去伏龙殿歇息,你们在这里休息罢。”说完转身离开,留下两女面面相觑。 还是静妃先微微退开一步,道:“妍妃,请。” 白苏燕脸上的惊恐还没收起来,加之她与静妃也算不上太熟,纤指不自觉绕着青丝,“呃,那今晚……委屈静妃与我挤一挤了。” 风月殿外,本该在自己殿里醉的蒙头大睡的穆妃隐在树后,跟着珊瑚,冷眼看着洛霜玒匆匆离去,她身后的江公公满头大汗,不停抬手擦拭。 “江公公,辛苦你了,珊瑚,赏。” 珊瑚自袖里拿了一鼓鼓的荷包,塞进江公公手里,“一点子薄礼,今晚让江公公为难了。” 江公公捏着荷包心中暗喜,面上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老奴若非云家恩惠提拔,哪有今日,一点小事,小事而已。” 珊瑚掩唇一笑,“公公怕什么,今日按章程,您可一点错都没有,明日至多一顿板子,绝不会让你丢了敬事房大太监的位置。” 得了保证,江公公放下心来,拱手道:“如此,老奴先行告退。” “公公慢走。” 穆妃自始至终不发一语,珊瑚心疼主子吹了大半夜的风,上前拢了拢主子披风,“娘娘所料不差,只娘娘怎知陛下今晚会召幸妍妃?” 穆妃冷笑道:“没有妍妃,也有本宫。”她早打听清楚,洛霜玒每日至戍时正才会离开御书房,穆妃令人打了个时间差,提前将静妃送入风月殿,即使洛霜玒不点其她人,她自己也会装醉入内,大约没输个彻底,总不能心服。 从风月殿纹丝不动被送回去,这对妃嫔是奇耻大辱,将沦为后宫笑柄,一边是江山与声名,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她很想知道洛霜玒会怎么选。 不过,今日之局却是意外,不过也让她有预想之外的收获,妍妃这次所得也不小啊! 还有英嫔,珝月太后无端垂青一般宫妃,还替人请封,怎么想怎么觉得可笑,而这些人里,是谁,是谁害死了她的孩儿? 隔日,敬事房的江公公因管束不严,妄自揣测上意,办事不利被君王责备,杖责十棍。 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昨晚的乌龙事,洛霜玒一个都没近身,自己回伏龙殿独自歇息,也有离谱的以为是陛下龙精虎猛,一夜御两女。 接下去,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洛霜玒自落珠殿讨了一个宫女,封作苑人,也是昨晚的事,这下就耐人寻味了,今日请安时,诸人看白苏燕与静妃的目光颇为玩昧。 而自王嫔落幕后,宫里众人其实都纷纷松了口气,浅的说不必向这个伪皇后请安得以多睡一会,深的讲,这是暗示了所有人,现在大家离后位都很远,上头有两夫人、三妃,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因昨日之事,太过离谱,连珝月太后都不免垂询,白苏燕与静妃自拿了台面上的那套应对,然珝月太后还不待反应,谦贵嫔先出声了,“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人掺上了一脚,明明昨儿被晋的有四个,结果就那么凑巧,别人都有事,单静妃一个没事。 静妃前脚去了,后脚妍妃就到了,结果现在又跑出来一个阮苑人,有人呐,不声不响的,偏偏什么事都有她的份。” 静妃尴尬道:“大约真是凑巧,俗话说,无巧不成书。” 谦贵嫔没理静妃,转而与英嫔攀谈起来,“说来,昨儿也是英嫔的好日子,英儿妹妹真是幸运,没了王嫔反得了太后娘娘的喜爱,一看就是有福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呢!” “你……你叫我什么?”英嫔被她这一声“英儿妹妹”吓得是花容失『色』。 谦贵嫔挑眉道:“怎么,英儿妹妹这是不喜欢太后赐的封号?” 英嫔反应过来是自己反应太大了,连声道岂敢,锦嫔看不过谦贵嫔为难自己人,出头道:“谦贵嫔真是心宽似海,先前我与沈姐姐还忧心姐姐会介意呢,现在看来是我等庸人自扰。” 听了这话,谦贵嫔遽然少见的不恼,拿起茶盏抿了两口,居然揭过不提了,白苏燕扫了周围的人一圈,除了英嫔有些不自在,其她人看着也没什么动作。 本以为这话题就此打住,不想兰贵嫔却接了下去,“不过想来还是让人不舒服,虽说是底下人办事不利,但也没有让一个宫娥占了便宜的事,穆妃姐姐,您与夭华夫人相熟,她就没同你提前招呼一声?” 当着夭华夫人的面去挑拨穆妃与她的关系,这是很拙劣又很直接的手段,穆妃似真的醉酒不浅,到现在都怏怏的,“这话你来问本宫有什么意思,不如直接去问她。” 夭华夫人笑得像蛊『惑』人心的女妖,“为什么觉得是本宫?没准是静妃自作聪明,买通了江公公未经陛下准许,把自己提前给送进去了呢?” 白苏燕一愣,下意识想帮夭华夫人圆场,却没穆妃反应快,“娘娘您这是还醉着呢,静妃姐姐还请原谅,是我宫里的酒太烈了。” 静妃轻摇螓首以示不介意,那厢兰贵嫔却不松口,“夭华夫人还真是厉害,一不掌宫权,二又不在后宫之中,却耳聪目明,把我们这些人都打探的一清二楚……” “行了,你们日后不必天天来哀家这请安,吵得哀家头疼!”珝月太后皱着眉头冷眼看她们斗法半天,也觉着累,更多的是厌倦,从前她是坐在下面的其中一个,现在她谢幕了,坐在上面看她们重复自己以前的戏码,真心厌烦,不想再管这些俗事,“都退下!” “诺。” 今日原本是珝月太后想留她们说说话,还特许五品以下的妃嫔入内就座,不想惹出这些烦心事,扫了她老人家的兴致。 一开始谁也没多在意,直到第二天照常来请安,被拦在宫门口,璎珞出来传话: 太后昨日说了,诸位主子娘娘日后不必再来眠月殿请安,诸位主子娘娘请回吧。 众人这才意识到珝月太后这下是真生气了,纷纷跪倒在宫门外请罪,而珝月太后任她们这群娇滴滴的美人儿跪了大半个时辰,直到洛霜玒下朝过来请安,也没让人出来说免。 “这是怎么了?” 温玉夫人最靠前,“也没什么,昨日在太后面前,谦贵嫔、兰贵嫔她们几个吵作一团,引太后不喜。” 被点名的两人一愣,齐齐抬眼瞪她,暗骂温玉夫人不要脸,又慌忙扣头道:“贱妾失德,令太后动气,是贱妾之过,请陛下降罪。” 洛霜玒一个错眼间,看见静妃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可怜模样,不禁出声关怀:“怡人怎么了,身体不适?” 诸人看过去,静妃看起来很是不好,一副要倒不倒的娇弱模样,在她左边的白苏燕伸手去扶她,被她这么一扶,静妃才清醒过来,目光缓缓滑过周围,低声道了谢,借力跪正。 洛霜玒硬生生忍下迈开的步伐,挥手道:“你们都先回去罢,各自回去闭宫自省,什么时候母后消气了,你们什么时候再过来请罪。” “诺。” 带洛霜玒身影消失在宫门后,白苏燕搀着静妃起身,“我送静妃回去吧。” 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自那一晚同床共枕后,两人不知不觉的亲厚许多,静妃放心地将大半身子靠在白苏燕身上,虚弱道:“有劳了。” 昨日被顺道晋封的阎贵人也凑上来自另一边扶住静妃,关切的问道:“静妃姐姐无事吧?妾身已让人去太医院宣太医了。” 这也罢,穆妃与夭华夫人居然也过来关心,“静妃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被这么多人忽如其来的嘘寒问暖,一向低调惯的静妃有些发懵,好一会才回神,曲膝一礼,“多谢诸位姐妹关心,怡人无碍,还请诸位姐妹放心。” 第26章 白苏燕与阎贵人扶着静妃回到落红殿,秦不寻噫候在那,采菊与折蔓上前见礼,接过静妃搀着她转入内室,伺候她宽下外衣,摘去满头珠翠,扶她上床躺好,才令秦不寻入内隔着屏风诊脉。 “请娘娘换左手再诊。” 白苏燕本以为是这些天的流言让静妃忧心烦扰,以致体虚,多休息一下便好,不想连秦不寻都要左手换右手的轮着诊这样严重,阎贵人已忍不住出声问道:“秦太医,姐姐没事吧?” 秦不寻面上『露』出喜『色』,拱手作揖,“启禀娘娘,还请娘娘请胡太医、吴太医前来与微臣一块会诊。” 三名太医会诊意味着什么,无人不知,阎贵人不胜欣喜,真诚的恭贺道:“风止宫果然是一等一的风水宝地,恭喜姐姐,姐姐大喜啊!” 白苏燕也跟着道喜,听见“啪嗒”一声,循声看去,见小小的垂佑帝姬躲在重重帷帘之后,稚嫩的小脸上无半点血『色』,脚旁落着一个布娃娃,看着内室的目中阴晴不定。 之后,三名太医会诊,确定静妃有孕,但今日在待凤宫前跪久了,动了胎气,接下去须得卧床静养,连用七日的安胎『药』后再行请脉。 静妃抚着自己的小腹也是一阵出神,采菊折蔓在一旁也为主子高兴,折蔓甚至开行地落下泪来,此刻,垂佑帝姬自外间跑进来,扑到床沿,软软的问道:“母妃,红线这是要有弟弟或妹妹了吗?” 静妃慈爱的『摸』了『摸』小帝姬的发顶,道:“红线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 采菊在旁道:“也要恭喜帝姬了。” 谁知垂佑帝姬却抽抽搭搭的哭起来,哽咽的道:“母妃是不是不要红线了?” 在场之人皆惊,他们总以为孩子应该是天真无邪的,可这深宫泥潭之中,又有谁能开出那素雅清新的白莲。 静妃愣了愣后,道:“不会,只要垂佑还唤我一天母妃,母妃就会护你一天,胡太医,安贵人的龙胎可好?” 胡不归隔着屏风道:“安贵人龙胎稳健,微臣待会为安贵人请脉,应能推测出产期。” “那你去罢,安贵人的龙胎就全权拜托你了。” 阎贵人觉得殿里气氛诡异,便也请退,“静妃姐姐,妾身也许久未去探望安贵人了,正好和胡太医一起了,顺便告诉她这喜讯,大家好一块高兴。” 白苏燕道:“那本宫先去禀告陛下与太后了。” “有劳妍妃了。” 白苏燕是在场位份最高的,又有协理之权,自然该由她去禀奏,而洛霜玒刚去了待凤宫内请安,正好省的她要跑两趟。 待凤宫眠月殿—— “真的?”这是白苏燕第一次看见洛霜玒喜形于『色』,以往他总是不动声『色』、温文浅笑,好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令他为之变『色』。 “传旨,晋……” “陛下,”珝月太后打断他晋位的口谕,肃然道,“静妃这半年里,从小小一个贵嫔晋位至妃位,若再进,恐人心浮动,不利于后宫安定,再说按宫规,三品以上的妃嫔,非育有皇子满月,不可晋。 而静妃原是看在是王嫔临死所请,尊重死者遗愿,又念她多年辛苦,才破例的,还望陛下三思!” 洛霜玒冷静下来,却难免觉得有些扫兴,一时间讪讪然的拱手道:“母后说的是,便依宫规颁赏。” 白苏燕猜他们母子之间有话说,便乖觉道:“那臣妾便先去安排了。” 珝月太后看了眼周围,道:“你们都退下。” 遣退下人,宫中只剩下母子二人,珝月太后放下佛珠,软了神『色』,“哀家知道你一直都喜欢秦氏,她也是个好的,这些年来,不争不抢,恬淡自如,这些话哀家很早就同你说过了,可今日哀家不得不旧话重提。 既然坐了这个位置,你就要明白,你是一国之主,是天下万民之主,多少人看着你的一言一行,你的喜爱或许能带给一个人无上的尊荣富贵,可也能在一刹那令这个人粉身碎骨,体无完肤,这个道理,你要谨记。 为君者,不可将喜怒溢于言表,不可让别人发现你的喜好厌恶,进而掌握你的喜好厌恶来借此发挥,你是君王,你的喜好厌恶,你的一举一动,所造成的后果不是由你个人承担的,而是让大倾王朝从上到下为你受过!” “儿臣明白,谢母后教诲!”洛霜玒跪下重重磕头,“儿臣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风止宫春归堂—— 安贵人现在快六个月的身子,腰腹粗重,肚子高耸,没法长时间站立,走路时身子开始不自觉地后仰,看不见脚下,要人小心扶着,否则她自己很容易摔倒。 胡不归诊完脉后,拱手道:“小主现在宜用些花生、核桃有利胎儿,多食瓜果蔬菜,除适当走动外,切记不可就离,夜里睡眠时,可将脚垫高一些,双腿不容易浮肿,另小主的产期,若无意外应在新年前后。” 安贵人笑道:“有劳胡太医了。” “不过医者本分,若小主无其他吩咐,微臣先行告退。” “胡太医慢走,黄昏,替我送送胡太医。” 阎贵人与安贵人同席而坐,小心『摸』了『摸』她肚子,道:“正好,你的产期在冬日,坐月子时就不会太难受了。” 坐月子期间,未免风邪入体,要一个月不得洗头沐浴,夏季炎热又闷,天天躺在床上,非得捂出痱子来。 安贵人现在有了盼头,不再像刚入宫时愁眉苦脸的,再美的人天天板着脸别人看了也嫌晦气,一笑倾城,“说来,静妃姐姐可好,我听说早上太后罚所有人在宫门口跪了半个时辰?”今天晨起,她觉得实在不适,便告诉了静妃一声,没有去。 阎贵人说起早上的无妄之灾,很是无奈的道:“左右还不还不是那些破事,可哪想谦贵嫔、兰贵嫔她们几个发的什么疯,居然在太后她老人家面前吵起来,太后她老人家能不动怒吗?好赖陛下来得及时,否则再跪下去,静妃姐姐定要当场流产了。” “静妃姐姐福泽深厚,加上秦太医是她舅舅,太医院那边不用担心,这一胎应是稳当的。” “话说回来,幸好你今天没去。”阎贵人现在是后怕了。 安贵人知她心意,感到熨帖,“你放心,太后她老人家哪里就会来为难我一个小小的贵人,说真的,你自己呢?风止宫可就你一个没动静了。” 阎贵人俏脸上浮出一抹红晕,转而正『色』道:“现在我们风止宫两人有孕,很是扎眼了,再往后静妃姐姐精力有限,对外界的应付必然会有所缺漏,我得力所能及的帮帮她。” “阿悦,多谢你。” “谢什么,”安贵人爽朗的道,“再说了,大家姐妹一场,你们有肉吃,难道还会少我一口汤吗?” 安贵人道:“这话我可记住了,你可就是我肚子里孩儿的干娘。” 阎贵人笑道:“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会算账,以后你的孩儿是多了个人疼,不吃亏,一个人两个娘,而我才半个孩子呢。” 安贵人掩唇娇笑,“怎么,嫌多呀,我还半个都不想给你,知足吧!” “诶,你可刚说出来的让我当干娘的,怎么能这么快就反悔了,喏,这玉我自小带着的给我未来的干儿子的,我先定下来了,你可不许许给别人了!” 两人说说笑笑,一室和乐。 相比风止宫,雪休宫里边有些惨淡凄凉,穆妃刚没了孩子,那头别人已经有好消息传来,徐宫人在她旁边小心观察她的脸『色』。 穆妃表情有些僵硬的说道:“那就按礼数送些贺礼过去,注意别拿那些可以藏东西的荷包一类的。” “诺。” 徐宫人还在那惶惶然,穆妃转头对她莞尔一笑,半真半假的道:“你呀,别老跑本宫这来,多往陛下面前凑凑,这宫里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孩子才是实打实的。” 徐宫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她隐隐听到一个传闻,说她像极了已故的瑾月太后,若是真的,恐怕日后都难以获宠,毕竟瑾月太后是当今的嫡母,哪有儿子对“母亲”动妄念的? 穆妃当她是在担心自己会介怀,便挥退下人,打算与她促膝一谈,“丹桂,你看我如今,表面是风光无限,实际却是举步艰难,我这雪休宫里,个个出身尊贵,除了你,我就是有心抱养一个都难。 我是云家女儿,一举一动都可能会牵扯到背后的宗族,万一……我说万一,我抱养了哪个闺女的孩子,日后挣储,无疑将我云家也给带上了,所以丹桂,我只有你了。” 徐宫人嗫嚅着道:“那……那夭华夫人呢?” 穆妃笑容灿烂,甚至还有些欣慰,“看,丹桂你不傻不是吗?”徐宫人在这样的笑容里,觉得自己遍体生凉,自己无根无基,最容易被控制,日后真有了皇嗣,夺嫡挣储也要全部依赖他云家,甚至徐家的未来也都要依靠云家。 徐宫人苍白着脸叩首道:“贱妾全赖娘娘安排。” “好丹桂,”穆妃将她扶起来,拍着她的手,亲热道,“只要你为本宫生下一个皇子,本宫保你及你的家族,日后荣华富贵,前程似锦,本宫已经安排了太医为你调理,以助你一举得男。” “谢娘娘援手。” 正说话间,珊瑚在门外禀报,“启禀娘娘,待凤宫里传话,云太老夫人带着云二夫人递了牌子入宫,现在正往我们解意殿过来。” “太祖母与娘亲来了?”穆妃差不多也近半年没见到母亲了,初一听见便激动得泪如雨下。 徐宫人不欲打扰它们亲人会面,便自觉告退,穆妃擦了擦眼泪,道:“你先去罢。” 第27章 穆妃一得知消息就立在殿门口等着,看见亲人们相携而来的身影,快步迎上去,正好拦住两人下拜的动作,“太祖母,娘亲,快请起来。” 云太老夫人坚持拜见,“娘娘,礼不可废,如今老身是臣,理当叩拜。” 穆妃含泪受云太老夫人和苏氏的一拜,亲自引她们入殿内入座,屏退宫娥内监,这才郑重跪拜见礼,“瑶池,拜见太祖母,拜见母亲。” 苏氏早已经是珠泪涟涟,“快,快起来,瑶池,我的孩子。”母女俩抱作一团又哭了一场,云太老夫人在一旁也是频频抹泪。 待母女俩哭的差不多了,珊瑚、紫英伺候着净面擦脸,又各自用了杯温茶润喉。 云太老夫人抚着穆妃不过半年,便消瘦不少的俏脸,叹了一口气,出口的却是,“半年了,陛下还未翻夭华夫人的绿头牌,看样子是无意让我云家女儿登上后位了,当日之举,不过在于牵制王嫔一派。” 苏氏一想到女儿受的苦,再度红了眼眶,“瑶池,陆太医说你的身子真的……真的不能再孕了?” 穆妃苦笑道:“娘,我这个妃位怎么来的,你我都清楚,不敢也不能有孕了。” 苏氏一想到自己孩子如何落到现在的田地,便忍不住愤恨的骂道:“王氏贱人,我迟早要她血债血偿!” “住口!”云太老夫人斥责道,“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乱』说话?” 穆妃怕她们旧事重提,好不容易的会面便要不欢而散,转了话头,“太祖母,此次入宫,可是有什么嘱咐?” 苏氏拭去泪,道:“还记得你来信让家里查的徐丹桂吗?” “如何,那是夭华夫人推荐的人,可有不妥?” 苏氏有些犹疑,小心看了眼云太老夫人,得她颔首示意,才自袖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她,“娘娘,您自己看罢。” 穆妃见她们一脸凝重,拆信的手便有些迟疑,取出信纸抖开一行行看下去,越看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这、这些……是真的?” 云太老夫人沉着脸不语,苏氏拉着女儿的手,道:“若非这信上内容太过匪夷所思,你父亲查了许久,我与老祖宗才拖至今日来见你,要是早些来看你,你的孩子大约还在。” “幸亏这孩子没了,”穆妃现在冷汗不停,“我之前为了让夭华夫人再进,私下求了陛下让夭华夫人做孩子的干娘,要是孩子还在,否则我们云家一个不小心被牵连其中,便是万劫不复。” 狠狠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留下几个半月形的口子,『逼』自己冷静下来,穆妃问道:“太祖母,可想见见丹桂?” 云太老夫人沉思半晌,道:“私下见见吧,不必可以安排,免得引人注目,徐丹桂的不为人知才是我们云家最好的优势!” 穆妃也是瞬间明白过来,明面上这徐丹桂与他们云家无半点关系,可事实上却是三代以内的血亲,她一旦生下皇子,云家尽心扶持,再在适时挑明,届时再从族里挑一名品貌上佳的予新帝为后,对云家的好处是难以估计的。 不得不说,历史是极为相似的,尤其在相似环境中,教养长大的世家,某些思路也是不谋而合。 “那……姑祖母?”她指的是木归宜的外祖母,云玉思。 说到林家那一摊子烂事,云太老夫人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作为云家现在最尊贵的女人,她已经很久没这般动怒过了,咬牙道:“和离,如果不肯,就舍了,万不能让她们连累宗族。” “娘娘,”外间传来小宫女慌张的声音,“夭华夫人来了。” “你退下罢,本宫和穆妃比你熟,”夭华夫人款款而至,冲着云太老夫人和苏氏曲膝揖礼,“听闻老祖宗与表舅母来了,夭华特来拜见。” 云太老夫人忽然想起穆妃刚说的,徐丹桂是她推荐的,才会让云家去查徐丹桂的底细,“你一早就知道徐丹桂的来历?” 夭华夫人没有走近,歪了歪头很是可爱,“其实老祖宗应该去看看的,我想徐丹桂一定很像瑾月太后,不然依王嫔的『性』子也不会没有任何打压的手段。” 穆妃不是没见过瑾月太后,只她当时年纪尚小,又被家里人千叮万嘱的头也不敢抬一下,等到记事的年纪,瑾月太后又仙逝了,故而也没察觉王嫔那天的不自在是从何而来。 穆妃忽想起那日赴宴,夭华夫人让人过来提醒她别碰任何幽篁殿里的东西,只那日死了人,一时搅得她自己也是方寸大『乱』,“那你也知道那天王嫔要对我下手?” “不是王嫔,是珝月太后,”夭华夫人淡然道,“王家也好,云家也好,谁都别想着连着出皇后。” “你!”穆妃一时气极,却又无立场去指责她,毕竟人家已经提点过了,是她自己没能防住。 夭华夫人仍用着毫无起伏的音调,娓娓道来,“穆妃姐姐,你可还记得你宣布有孕那日,我同你说的话吗?你问我为何提拔徐丹桂,现在我想你明白了。” 苏氏看女儿煞白的脸蛋,心疼不已,瞪着夭华夫人的目光若红莲业火,恨不得将她焚成灰烬,夭华夫人谈笑自若,“表舅母你忘了吗,是你们让穆妃姐姐听我号令的。” 穆妃在情绪激『荡』间,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夭华夫人还在那闲闲道:“穆妃姐姐,还是莫要太过激动,王家的‘凝『露』香’不必你云家的‘雨打梨花’差。” 云太老夫人此刻也回过味来,“你故意的,借我云家查出木家骅的事,只是与你有何好处?” “我不需要什么好处,我只要你们王家保住林家处木家骅以外的人。” “……玉思是我的女儿,我自该保她。” “一开始,不是想舍弃吗?如同当年舍弃九公子一般,其实我很佩服你们云家,舍了一个瑾月太后与王家交恶,舍了一个九公子,作为对当今的投名状,云家能一直屹立不倒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这些陈年旧事被一个不过碧玉年华的少女说破,让云太老夫人险些绷不住,夭华夫人转过身去,“不过在你们放弃九公子时,也该明白云家与天家三代内无缘,你就看那也算一块长大的王嫔,如今连妃陵都进不去,穆妃姐姐不想和她一个下场吧?” 穆妃缓过气来,冷冷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只不想姐姐你再走王嫔的老路,另外再提醒你一点,‘英儿妹妹’。”说罢便离去,留下殿中的人一头雾水。 “英儿妹妹,谦贵嫔,”穆妃眼中隐隐有些疯狂,“对了,我们云家能想到的,他们王家也会想到,而且提前先做了,英儿,王英儿,王金顺有个女儿叫王英儿,我竟给忘了!” 云太老夫人一听这名字,便明白王家已经先使了“狸猫换太子”的把戏,能通过血缘控制天家,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每个权臣世家心底隐秘的欲望,就像商人永远不会嫌自己手上的钱多,也没有政客会嫌自己握着的权力太大。 夭华夫人出来时,瞧见徐宫人远远立在廊下,见她看过来,冲她遥遥一礼,夭华夫人转头问落霞,“她真的很像瑾月太后吗?” 落霞道:“奴婢只见过瑾月太后她老人家的画像,模样上像了七分,气质却不如瑾月太后端方。” “也是。” 春宫寻芳弄甲子—— 在白苏燕的刻意安排下,阮苑人住进了春宫,而不是新人集中的秋宫与冬宫,阮苑人对此很满意。 而窈室林与肖娘子得知有新人要来也没太大反应,前者管着南苑,还要吩咐几句让人收拾好房间,点了伺候的人,便不再过问,后者就没关心过宫里的事。 伺候阮苑人的名唤曼陀,却不似曼陀罗那般令人过目不忘,甚至说有些难看,方脸大耳,粗眉『毛』,大小眼,厚嘴唇,黑皮肤,所有女人不想要的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阮苑人问道:“你在这春宫值守几年了?” 曼陀行礼道:“回小主,奴婢一直在此看顾甲子院,已有七年。” 阮苑人道:“我初来乍到的,日后可要曼陀多多提点。” “小主客气。” 阮苑人拿了一小荷包塞进曼陀手里,“不知窈室林与肖娘子喜欢些什么,我也好准备些她们合心意的见面礼。” 曼陀垂眸接过荷包垫了垫,心中有些不屑,“奴婢向来只在这甲子院里走动,素不知窈室林与肖娘子的喜好,帮不上小主,奴婢还是先为小主准备一壶热茶。” 第28章 “你……”看着曼陀拿了钱不办事,阮苑人有些火大,却生生熬住,她自己也从下人过来,明白这要么嫌钱少,要么是真不知道,可她自己私库也不多,夭华夫人听见她要走时,倒是给了她一匣子首饰,可拿来打赏人,她又舍不得。 而曼陀说是准备热茶,转头跑至窈室林的绿意殿,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窈室林端坐在榻上,扶了扶髻上的金步摇,道:“你辛苦了,赏。” 接过比阮苑人那个不知厚实多少的荷包,曼陀千恩万谢,窈室林慢条斯理道:“好好伺候阮苑人,少不了你的好处。” “奴婢省得。” “对了,肖娘子呢,还是老样子?” 这次回话的是她身边得力的大宫女,染墨,“回小主的话,肖娘子还是那样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成日里做些绣活或者写几个字打发时间。” 窈室林点了点朱唇,眼波流转间,无半点人前的娇憨,“她真是清闲了,罢了,由得她吧!” 而另一头白苏燕也拿到了阮苑人首战失利的情报,『揉』了『揉』眉心,“窈室林远比我们想的要难对付。” 冬至见她心烦,宽慰道:“娘娘这才刚开始,毋要心急,窈室林我们的人盯了两个月,眼下虽无破绽,但日久天长终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白苏燕冷笑道:“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你且看她与阮苑人,同是下人,尽管一个侍候当今的太后,一个侍候的是官家小姐,但是你看她掌权以后,哪有往日半点奴颜婢膝的样子,南苑也渐渐脱离了掌控。 本来陛下是打算用肖娘子制衡,可惜肖娘子只想躲太平,眼下本宫对阮苑人也没其他的想法,只盼她能撕出一道口子就好,只要能撕出一道口子,本宫就能有所动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绿腰来报,“夭华夫人刚从雪休宫出来,往我们这来了。” “雪休宫?今日本宫记得是云家祖孙三人会见,夭华夫人什么时候去的,盘桓了多久?” “也没多久,妍妃何必紧张?”夭华夫人不让人通传,自己带着人就大刺刺的闯进来。 白苏燕收敛仪容,离座迎上去见礼,“臣妾见过夭华夫人。” 夭华夫人抬手作免,不待白苏燕开口,她抢先问道:“徐丹桂像不像瑾月太后?” 白苏燕被问得一愣,落霞在侧一窘,这问题娘娘不刚刚问过她吗?气势汹汹的过来,还当又有什么陈年旧事要揭开。 白苏燕是亲眼见过云老太君的,虽不知瑾月太后的模样,但料想她们一母同胞,长相应有些相似,而徐宫人与云老太君却像了七八成,比木夫人林氏还像云老太君。 “应该是像的。” “那便好,妍妃你运气,你更像白家人。”抛下这一句,夭华夫人就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白苏燕在原地忽觉得醍醐灌醒,是了她母亲嫁给了父帅,便是白家的人,她是父帅的女儿,自然也是白家的人,至于大越皇室,母亲已经用她的方式偿还了,她又从未见过母亲娘家的人,不曾得到他们的一丝提点,何必庸人自扰。 她是白苏燕,大倾唯二的女将军,白家军左骑营统帅,白氏苏燕! 冬至夏至见她突然『露』出明媚的笑容,颇有往日驰骋疆场的潇洒爽朗,“娘娘,您这是……” “夏至,本宫很想去见见赵嫔。” “赵嫔?” 白苏燕神采飞扬的道:“本宫与她同为大倾女将,却从不曾正式会面坐下一谈,现在又同在宫中,不该去拜访一下吗?” 夏至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冬至问道:“真要去拜访?” “逗你们玩的,”白苏燕收敛了笑,“十天,若十天内阮苑人不能有所建树,便让我们的人先动,置死地而后生。” 与此同时,夭华夫人也不知是不是吃错『药』了,连跑了雪休宫、霜泊宫后,又马不停蹄往雨歇宫谦贵嫔的长春堂去。 彼时,谦贵嫔正在午睡,她生母怀孕时便气血不足,也是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每每用了午饭后,必头晕目眩,需卧床小半时辰,如若不然,接下去整天都头疼难耐,脾气暴躁。 谦贵嫔身边的薏仁出来接见,夭华夫人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谦贵嫔自管睡去,本宫在外面候着便是,你们也各自忙去,不用管本宫。” “诺。”应是应了,哪敢真不管这夭华夫人,薏仁是须臾不离片刻,夭华夫人还真就在外间坐在那闲闲的用茶,也不随意走动。 当然也不敢真让夭华夫人久候,掐着时辰百合用薄荷油将谦贵嫔幽幽唤醒,“主子,主子,夭华夫人来了。” 谦贵嫔被强行叫醒,脑仁疼得厉害,百合用薄荷油『揉』摁了几处提神醒脑的『穴』道,才觉得好些,蹙着眉道:“你刚说谁来了?” 百合重复道:“夭华夫人,已在外间等了两刻钟。” “帮我梳妆。”午睡没睡足,谦贵嫔此时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一股子郁气纠结在眉心,偏又要强,显得她看上去阴沉许多。 出来拜见时,难掩躁郁,“嫔妾拜见夭华夫人,劳娘娘久候,嫔妾罪该万死,”转而又故意发作下人,“你们这群狗奴才,就算我在午睡,娘娘来了,居然也不将我叫醒,如此怠慢,一个个自己去司正司领罚。” 换了别人,此刻必定故作大方,道是小事,饶了他们一回,正好给谦贵嫔一台阶下,而夭华夫人不同寻常,她笑眯眯的坐那,看谦贵嫔发落下人。 谦贵嫔自然也不是真的想罚下人,在满室宫人求饶时,还问道:“娘娘觉得这样如何?” 夭华夫人又给自己续了一盏茶,道:“便依谦贵嫔处置。” “娘娘仁善,”谦贵嫔强压着火,“今儿看在娘娘面上,放你们一回,还不多谢娘娘。” “奴婢/才叩谢娘娘。” “客气了,”夭华夫人亲自为谦贵嫔斟一盏茶,“坐。” 谦贵嫔谢座,“不知娘娘怎么忽然想到嫔妾这来了?” 夭华夫人伸手略显轻浮的去挑谦贵嫔的下颔,惊得谦贵嫔下意识挥开她的素手,“娘娘这是何意?” 夭华夫人呼了呼被拍痛的手腕,漫不经心道:“我觉得你不像月恒长公主啊。” 谦贵嫔脸『色』越发难看,“夭华夫人想说什么?” “本宫原想王家再势大,王嫔也不该那么硬气,在后宫众人面前下你的面子,还说什么……什么来着?”夭华夫人看向落霞,落霞伏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噢,对,陛下名义上的堂妹,入了宫,才是名正言顺的妯娌,是这个意思,”夭华夫人曲指敲了敲桌子,“本宫年轻,好奇心重,就去打听了一二,你猜本宫打听到了什么?” 谦贵嫔看了眼薏仁,薏仁会意,“你们都退下。” 最后一个退出去时,临回头欲关上门,夭华夫人道:“免了,说秘密的时候,要是门窗紧锁,不等于告诉别人这儿有秘密,快来探听呀!” 谦贵嫔已是沉不住气,“娘娘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说,嫔妾愚钝,那些弯弯绕绕的实在不通。” 夭华夫人怕再逗下去,谦贵嫔要翻脸,“本宫听说月恒长公主是天生的石女1,没法为驸马生养,于是让身边信任的宫人代孕生下了贵嫔,也就是你,而你的生母便是你的『奶』娘,也就是你带入宫中的掌事姑姑,姓班。 很多人都说怜贵嫔不肖父不肖母,可本宫看来谦贵嫔你也没哪里像你的亲生父亲。” 谦贵嫔强忍下气,“我父亲如今的模样,哪看得出来与我像不像。” 月恒长公主的驸马,即谦贵嫔的生父不知怎么搞的,居然『迷』上了大烟,将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整天都昏昏沉沉的,现在虽强制给戒了,整个人却形销骨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哪还有当年鲜衣怒马名门公子的影子。 夭华夫人又伸手掰过谦贵嫔的下巴,认真端详一番后,道:“其实本宫觉得谦贵嫔还是更像你的父亲。” 谦贵嫔再度重重拍开她的手,脾气彻底上头,“我不像我父亲,难不成还像你吗?薏仁,送客!” 夭华夫人摆手道:“不用了,叨唠许久,对了,谦贵嫔你这茶真不错,回头送我一斤半两的。” 谦贵嫔一生气便头疼,脾气也越发暴躁,对着夭华夫人的背影狠狠掷去玉盏,嘶吼道:“贱人,滚——” 看夭华夫人心情颇好的出了雨歇宫,落霞问道:“娘娘,是直接回宫,还是再走走?” 夭华夫人笑道:“再走走,不还剩风止宫没去过,本宫我可不能厚此薄彼。” 落霞怕她去寻怀孕的妃嫔麻烦,万一被她气出个好歹,可就难以收场了,劝道:“娘娘,这风止宫里现在有两名孕『妇』,要是出了什么事,牵连娘娘可就不好了。” 夭华夫人安抚道:“你放心,我这下不去闹的,只想请静妃帮我一个忙。” 夭华夫人这一下午,走到哪挑衅到哪,在宫里已经传开,落红殿的人可以说是如临大敌,不想夭华夫人没有像前面那样硬闯,客客气气的让人去通传。 守门的人早得了指示,婉拒道:“回娘娘的话,我家娘娘刚用了安胎『药』睡下,不方便见娘娘。” 夭华夫人道:“本宫特地去转了一圈,就是要在静妃清醒时过来,你去跟她说一个名字,怎么,一个名字而已也不能帮本宫通传?” “这……” 1石女:就是不孕不育的女人 第29章 白苏燕上前,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守门的宫娥仍是迟迟不动,夭华夫人道:“那你告诉采菊,这不算为难你吧?” “诺。”守门的宫娥想了想,转身趋步而入。 不一会,守门的宫娥又出来请夭华夫人进去。 落红殿内摆设舒适宜居、清静幽雅,并没有穆妃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富丽堂皇,低调却处处都是好东西,比如案上摆着的那盘“挂绿荔枝”1,这次上供统共就一斤,夭华夫人自己也就分到六颗。 静妃并没有梳妆,三千青丝逶迤,披着水蓝外衫,倚坐在美人榻上,清丽雅致,夭华夫人抿唇一笑,道:“其实我与你看起来还是有些相像的。” 静妃没有动,眼里充满着防备,夭华夫人收回被落霞托着的玉手,往前才走了几步,采菊与折蔓齐齐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夭华夫人道:“你做过那种梦吧?你应该是除了我以外,灵力最强的,可你没法感知到血缘相关之人的命数吧?” 静妃抿了抿唇,道:“采菊、折蔓退下罢。” “娘娘?”折蔓惊叫出声。 “下去!” 等人陆陆续续走完,夭华夫人还有心情玩笑,“今日我是第三次让别人把下人们都打发出去了。” 静妃摁着太阳『穴』坐起来,问道:“需要我帮你什么?” 这下轮到夭华夫人惊奇了,“你不问问我找你是做什么的吗?” 静妃道:“你说的没错,灵力上我应该是不如你的,父亲也说过,我只是继承了他的血脉,而非承袭了祭祀的威能,但有一点应该是相通的,老话说,‘医者不自医’,对我们,那就是永远看不见自己的命数。” 夭华夫人优雅走到她面前蹲下,小猫一般趴至静妃微微曲起的膝盖上,道:“所以我才来找你,你能帮到我,一定能!” 当洛霜玒等匆忙赶来,落红殿里像经历了一场龙卷风过境,除了静妃睡着的美人榻,其余家具都东倒西歪、七零八落的。 夭华夫人坐在美人榻的脚蹬上,小脸灰白,唇边留着一丝血迹,抬了抬眼皮,道:“放心,静妃无事。” 洛霜玒瞥了看起来不太好的夭华夫人一眼,坐至美人榻旁,静妃的脸『色』看起来较他之前看望时苍白许多,紧张地『摸』了『摸』静妃的腕脉,确定只是睡着了,才松了口气,弯腰将人横抱起来,“传秦不寻。” 采菊道:“折蔓已经去了。” 看着洛霜玒小心翼翼将人抱进内室,夭华夫人瘫坐在地,懒洋洋的道:“本宫该为他的一瞥谢主隆恩吗?还有能否劳驾梁公公扶本宫一把。” 梁雨安与落霞上前一左一右把夭华夫人扶到榻上,落霞一面擦拭着她嘴角的血迹,一面关切的道:“娘娘无事吧,可要宣太医?” 夭华夫人试图动一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却也觉得这样都酸疼难忍,“还成,人没死。” 梁雨安脸『色』有些古怪,或者说有些一言难尽的尴尬、窘迫,好一会才没头没尾的说道:“我早该想到的,当年我们兄弟之中,没有一个人显出什么特异之处。” 夭华夫人躺在软榻上才觉得舒坦一些,“所以你以为是她继承了,才投诚的?” 梁雨安默然许久,才闷闷地说道:“那个位置太过危险了。” 落霞一脸莫名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夭华夫人闭上眼,道:“本宫累了,你们自便。” “送娘娘一句话,‘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2”夭华夫人的扇睫动了动,而没睁眼。 静妃缓缓醒来,已是晚间时分,采菊见她醒了,喜上眉梢,“娘娘醒了,娘娘醒了,快去通知陛下,娘娘觉得怎样,有哪里不舒服的?” “本宫没事,只是累的很,没什么力气,夭华夫人呢?” “夭华夫人无事,睡着了让人抬回去了。” “怡人,怡人感觉如何?难受吗?”洛霜玒步履匆匆赶至,坐在床沿,握着她冰凉的纤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身上也是,采菊,去热个汤婆子来。” 静妃反握住她的手,努力扯出笑容,道:“不用了,臣妾一会就好。” 梁雨安在一旁,拱手道:“容老奴冒犯,敢问娘娘,娘娘是否将自身的灵力借予夭华夫人推算天机了?” 静妃闻声转过头来,犹豫地看了看洛霜玒,缓缓颔首,道:“我没法推算夭华夫人的命数。” 如夭华夫人之言,静妃的灵力大概仅次于她,只是继承了血脉,故而她的“梦”很被动,同时推算命数也受到限制,不能推算与自己血脉相连之人的命数,夭华夫人恰恰就是她不能推算的。 梁雨安肃然道:“陛下,若老奴推测的不错,夭华夫人才是这一代的祭祀‘知天命’,万不能让她落到大越旧部手里。” 知天命对大越旧部的意义,旁人不能想象,梁雨安却是清楚的明白比之所谓的君王还要重要,是他们心中的精神支柱,正因为知天命还在,所以大越旧部一直不肯放弃,坚信知天命会引领他们建功立业。 “孤明白,对夭华夫人孤自有打算,”洛霜玒又转而安慰静妃,“孤明白怡人你心焦什么,但既然有孕了,就莫要多想了,安心养胎,一切有孤在!” 雨歇宫寻常舍—— 锦嫔一边掀起帘子入内,一边嘟囔道:“也不知道这谦贵嫔发的什么疯,刚从她门前路过,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全给拔光了,光秃秃的难看死了。” 英嫔放下写了一半的字,迎上去道:“妹妹怎么突然过来了?” 锦嫔耸肩道:“姐姐是知道雪休宫的状况,一个个跟锯嘴葫芦似的,我在那闷也要闷死。” “哪的话,看时辰陛下也该翻牌子了,你不候着?” 锦嫔随手剥了案桌上没几颗的荔枝,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吐出核在手绢上,道:“算了罢,姐姐你看陛下今日都跑了两趟落红殿了,穆妃她们怀孕时都没这么殷勤,再说到现在都没出来,是绊在那了吧,我看陛下是把我给忘了。”羽睫一颤,滚下一颗泪珠。 英嫔看着转眼被锦嫔吃得一干二净的荔枝,藏在案几下的手扣着案脚,笑容文弱,“说得什么话,这南北两苑八宫,多少人呢,一天一个轮下来也要一个月,这才多久……”说到后来自己也难掩幽怨。 眼角不禁湿润。锦嫔唉声叹气道:“我好像就刚入宫的时候,陛下翻过我的牌子,后来我左等右等,等的蜡烛都燃尽了,天都亮了,都没再等到‘芙蓉帐’停在我的门前,我想大概陛下不喜欢我这样的吧,毕竟我干巴巴的,也没什么看头。” 英嫔有一瞬是心疼这个方才及笄之年的少女,可与自家大业相比,这点子心疼很快被她忽略了,“你还年轻,过两年身子就都长开了,自然便玲珑浮凸,而我连晋封时,陛下都不曾召我,翻得妍妃的牌子。” 锦嫔擦了擦眼泪,又握住英嫔放在案上的手,抱歉的道:“是我不好,起错了头,引得姐姐伤心了。” 英嫔这才把放在底下的另一只手拿上来搭在锦嫔的手背上,真诚的道:“你我同出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本以为能帮上一二,结果我如此无能,不能为妹妹身先士卒。” “姐姐才是说得什么丧气话,什么身先士卒,若不是有姐姐你陪着我,这漫漫长夜,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熬。” 英嫔装模作样擦了擦眼泪,道:“不过,这风止宫反而是一等一的风水宝地,不晓得我在她隔壁,能否沾得一点她手指缝里漏下的阳光雨『露』,我只求有一个孩子傍身足矣。 他每日过来向我请安,我关心他的起居饮食;他向我撒娇痴缠,我抱着他耐心哄着;他受委屈了可以扑进我怀里哭,我难受了有他陪在我身边。”说罢又掩面哭泣,却用眼尾余光偷觑锦嫔神『色』。 果然,锦嫔听着她描述的母子天伦场景,幻想着自己若是有了孩子,在自己肚子里,感受着他一天天长大,看他出生落地,教他说话,一时居然想痴了。 英嫔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轻轻自背后搂住她,将下颔抵在锦嫔削肩上,呵气如兰,“姐姐这有一个计划,只是有点冒险,妹妹可敢搏一搏?” 这深深宫城,一盏盏灯火摇曳间,滴落的不知是黏连的烛泪,还是美人的簌簌珠泪。 南苑春宫绿意殿—— 窈室林闭眼享受着珍珠粉敷面的奢侈,听底下人报告今日北苑事宜,说到洛霜玒今天两度去看静妃,现在还顺势歇在落红殿。 窈室林缓缓睁开眼,讽笑道:“三年多了,直至今日,我才发现咱们的陛下真真心疼的是谁,你知道吗?” 染墨脖子一缩,轻声道:“奴婢蠢钝如猪,怎会知道。” 窈室林抚着光滑如玉的凝脂,道:“也不知咱们这位陛下是什么『毛』病,这么多年轻少艾的小姑娘放着当壁花,却宠爱花残粉退的老徐娘,难不成到咱们陛下这,女人是古董不成,越老还越值钱了。” 1即增城挂绿,详情可百度,曾在2002年挂绿拍卖上,拍出一颗55.5万的天价荔枝 2这句是引用剑三同人曲《江山雪》里的念白,具体是谁先出的,没百度到,有知道的小伙伴可以评论里留言告诉我 第30章 “小主,听曼陀说,这阮苑人看着很不安分,一直旁敲侧击小主与肖娘子的喜好。” 窈室林哼了一声,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宫人这宫里还少吗?我倒想会会这由燕京第一才女*出来的人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手段,其她人呢?” 染墨低眉顺眼的道:“应娘娘的要求,除了娘娘的绿头牌,其她的每月一次,每次只放一张上去,翻不到也是她们运气不好。” 窈室林抬起素手,染墨马上会意,拧开用玫瑰『露』特调的护手霜涂抹,“染墨,你说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北苑本就打压着我们南苑,我好不容易开天辟地的掌一回宫权,还不护着她们,她们会不会心里在怨着我呀?” 染墨『揉』着越发细腻的手,头也不抬的道:“小主虽掌南苑宫权,所能做的到底有限,无力福泽其她人,再说打压这是北苑娘娘们的意思,与小主有什么干系?” “你真会说话。” “是小主教的好。” “说来染墨,你生的也不差,若来日你也想当主子,可千万告诉我,我最喜欢的就是成人之美。” 染墨慌忙跪下叩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想好好伺候小主,到奴婢被放出宫为止。” 窈室林捏了把染墨的秀颊,留下一个红印子,“你就不会不服气,我以前也只是个宫女罢了。” 染墨已带上了哭腔,“奴婢从没这样想过,小主明鉴。” 窈室林点了点她通红的鼻尖,似真似假的打趣道:“好染墨,跟你闹着玩的,哭什么呀。” 染墨又磕头道:“奴婢谢过小主。” 与此同时,隔壁肖娘子的柳叶院—— 肖娘子歪靠在床榻上,望着被烛火吸引、最后烧的尸骨无存的飞蛾出神,乐公公给烛火罩上防风的灯罩,躬身道:“小主,夜深了,快睡罢。” 肖娘子嗯了一声,却没困意,还是望着宫灯里跳动的烛火发呆,乐公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迟疑地问道:“小主,可是灯火太亮了不好睡,奴才灭几盏掉?” “啊?”肖娘子方回过神,“你刚刚说什么?” 乐公公忧心忡忡的问道:“小主你最近都心神不定的,是在苦恼些什么?” 肖娘子转开眼,长长叹出一口气,道:“无事,我能有什么事?” 乐公公试探地问道:“小主是在担心窈室林?” “嘘!”肖娘子撑起身来,叱道:“你不要命了,现在南苑哪里都是她的眼线!” “小主,您与窈室林素无利益上的牵扯,也碍不着她什么,还请宽心。” “我想的是别的事,”肖娘子眉间颦蹙,软了身子又倒回去,“我总觉得日子不对。” 乐公公一时也没明白过来,“什么日子?” “侍寝的日子,先前南苑这边被翻牌子的次数虽少,每个月也能轮到一两次,但现在‘芙蓉帐’在南苑几乎绝迹,自上次冬宫那个叫花子的,如今过去快四个月了,除了窈室林,其她人一次不曾轮到。” 乐公公有些失意,口气也带上几分低落,“陛下不会忘了小主的。” 肖娘子知他误会了,软绵绵的道:“兴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这南苑要『乱』了,只期望莫要连累到我们,有些事,不是我们关起门来就躲得过去的。”说着说着,嘤嘤哭出声来。 乐公公一看见她哭便没辙,凑上前掏出手帕温柔地帮她拭泪,“是我说错话了,小主,别哭,你一哭我就心疼。” 女人是水做的,这话说娘子一点也不错,她拉着乐公公低声啜泣了半刻钟才堪堪止住,“兴哥,明日我要彻查这柳叶院,我不想我们最后的一处净土也被他人打扰。” 乐公公柔声哄着她,“好、好,都依你,别哭了,我让人去打盆井水来,让你敷敷眼,不然明日起来肿着眼多难看。” 肖娘子抽噎着点了点头,此刻她想到的是那总管太监居高临下的,用冰冷的强调对她道:“这宫里从来只有弱肉强食,孤可以成全你们,给你们一亩三分地,让你们逍遥快活,可能不能守住这块净土,就看你们自己的。 听杂家一句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别等到人都杀到面前了,才想着要搜寻武器,不如早做防范。” 等乐公公出去,肖娘子倒在床上,胡『乱』抹着眼泪,还是拿柔柔弱弱的模样,眼中却崩出阴诡算计,心道:‘窈窕,既然你把手伸到我柳叶院里来,就莫怪我当你的路,坏你好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你『逼』我的!’ 后宫是个很磨练人的好地方,赵嫔常这样玩笑着同身旁的宫人们讲,且看温玉夫人,王嫔在时不觉得,王嫔一倒才发现这人手腕了得,雨歇宫里那帮世家贵女都被她吃得死死的。 赵嫔的蒹葭堂在宫里也算是个清净的地方,一来她家世背景显赫,自身武功不差,没劳什子宠爱腰杆子也硬,且位份也不算太低;二来她谁的面子也不给,从不主动与谁交好,也从不让别人进她蒹葭堂的门。 自然是得罪了不少人,可也没人傻到会硬去为难一个不想争宠的女人,把她『逼』的参与进女人的争斗中,僧多粥少,少一个人不好吗? 也有不长眼的奴才,当她赵嫔和以往那些妃嫔一样软弱可欺,谁知这招聘只差人和穆妃说了一声,就正大光明的在自己的宫室里动私刑。 理由也是冠名堂皇: 我呢,是军旅出身,不比其她娘娘小主的,脾气温婉柔善,不屑计较这些小事,我脾气差,还和你们一样也不喜欢被宫规给拘束了,所以我蒹葭堂只谈军法,有犯上作『乱』、不服从者,按军法处置!你们若觉得我蒹葭堂不好,趁早走人,毕竟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你们这些奴才! 自那后,蒹葭堂的宫娥内监一个个乖如鹌鹑,讲话都不敢太大声,当然她赵嫔赏罚分明,出手也大方,才没闹得蒹葭堂人心惶惶。 说实话,赵嫔也算好伺候的主了,也不会无缘无故拿下人出气,做下人的不去给她添堵,她也不会故意为难下人,久而久之,仆随主的,也跟着清心寡欲了起来。 赵嫔习惯了每日在院里练会剑,不过宫里自然是没剑的,她自库里翻出一块上好的梧桐木,亲自削了把木剑,让张良娣撞见了,唏嘘了许久,“这可是一块砧琴的良木啊!” 练至半途,一陌生宫娥笑盈盈的捧着一螺蚌打断赵嫔舞剑,“奴婢乃司宝司的宫女,奉命将此南海珍珠献给小主。” 赵嫔止了剑势,上前掀开螺蚌,里面放着一颗颗椭圆形的粉『色』珍珠,细看下还有火焰纹理,拨了拨这些异于寻常的珠子,问道:“这是什么?” 陌生宫娥曲膝一福,道:“回小主的话,听说这是由一种粉『色』大海螺中取出的特有的粉珍珠,海边的人管这叫海螺珍珠1,也有传说是椒图2所赐下的神物。” “是吗?”赵嫔“啪”地一下阖上螺蚌,“芦苇,帮我放到梳妆台上罢。” 说完重新开始舞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英气而不失娇媚,出剑时如疾风讯电,劈、刺、削、点,犹似落英缤纷,令人眼花缭『乱』。 收了剑,赵嫔随手将木剑丢给旁边的一个小太监,“烧了。”小太监心里虽然奇怪,但是已经习惯了不问东问西,捧着梧桐木剑便走。 芦苇跟在赵嫔身后,边往宫室里走,边道:“小主,奴婢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沐浴的香汤,一应用具都按往日。” 赵嫔顿住脚,道:“你们都下去,我想一个人静静,热水也不用添了,水冷了我自己会起。” 赵嫔洗浴时,不喜欢有人在旁伺候,芦苇又敏锐的发觉主子今天舞剑的气势比往日要狠,只当她是心烦了,吩咐人下去,自己走在最后带上门,在门外等着传唤。 赵嫔径自拿了那螺蚌进去,拈了一颗在手上『摸』索端详,手一倾将一蚌壳的海螺珍珠都倒进浴桶之中,其中一颗被热水泡开,里面浮出一行字飘在水面上,不一会渐渐化在水里,无影无踪。 一刻钟后,芦苇带人进来收拾,见浴桶底下全是流光溢彩的海螺珍珠,愣了愣,赵嫔在旁解释道:“这些珍珠我喜欢得紧,洗浴的时候带进来把玩一二,不小心倒进去了,你帮我收起来。” “诺,”转而芦苇提议道,“小主要是喜欢,要不奴婢送去司宝司,让他们打几件首饰?” “……也好,干脆让他们打一套素银的头面,把这些珍珠镶上去好了。” “诺,对了,刚刚奉命去处理木剑的小太监说,刚出去时,遇见了张良娣,张良娣实在喜欢那梧桐木,就将木剑要走了,他不敢擅自决定,就跑回来问小主。” “张良娣喜欢就给她罢。” 1海螺珍珠百度百科上说是专门在加勒比海那一带的产出,这里借用一下,请不要纠结 2椒图,龙的第九个儿子 第31章 因珝月太后的雷霆之怒,众妃嫔也懒散了十数天才怪,珝月太后含怒说不用来请安了,她们哪里敢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真不来了,做做样子也要去待凤宫门口晃上一圈。 大概昨天新贡的珍珠,这日出来“晃”的人身上都用了带珍珠的首饰,珍珠发带、珍珠耳坠、珍珠项链、珍珠戒指,唯独穆妃与赵嫔没有。 张良娣正面遇上赵嫔,顺口问了一句,赵嫔不甚在意的捋了捋发绺,道:“嫔妾让人送去打一套头面,估计没那么快好。” 穆妃恰好路过听见了,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面有不虞,赵嫔觉得莫名,想想自己也没得罪她,却也懒得计较,便装作没听见。 张良娣怕她们起冲突,拉住赵嫔,等穆妃走远了,才软软的道:“你别怪她,昨日桂城新贡的百斛珍珠,陛下让人又挑拣了十八斛,孝敬珝月太后十斛,剩下八斛给了静妃,其余的才按品阶颁赐,按规矩,八斛是四妃的供奉。” 赵嫔哦了一声,想来穆妃是不屑于拣别人剩下的,嘴上则道:“敢贡上来的,都不会是次品,再说静妃怀着孕,总比我们要金贵一些。” “正是这个理,”张良娣『摸』着腕上新制的虾须镯,“这养珠人自己都没剩下多少,全供给我们这些好命的,又何必计较太多。” 赵嫔略有几分惊异于她的觉悟,“往日是嫔妾小瞧了良娣,一般女儿家很少会有良娣你这样的思虑。” 张良娣转开眼,语气中一些苦涩,“在家里节俭惯了。” 因月惋长公主之事,张家在燕京一直受到排挤,全家几十口人,依靠张将军一点微薄的俸禄,以及两间铺子的收租过活,虽不至于捉襟见肘,但在富贵人家中却算得上是“清贫”。 张良娣的不善言辞,每每张良娣在外受了委屈跑回家,变牵着她坐马车出门去乡下看那些平民百姓的日子,他们粗布麻裳,极简的饮食也能过得很快活;他们也有面对收税的衙役时,愁眉苦脸,有时候看他们一年辛苦到头,一口新米都没吃上,就全被收走,自己什么都没剩下。 偶尔,张将军也带张良娣在乡下租个农庄住上一个月、半个月的,一面避开燕京里的烦心事,一面请当地的『妇』人进庄子来教她养蚕、纺纱、织布,虽不能完全体会平民百姓的艰辛,但也能知道他们生活的不容易,慢慢的心态便越趋于平和。 说来,这样的日子倒让她喜欢上了纺织,到现在她的寝宫里还摆着织了一半的绸缎,闲来无事坐在织布机前,不知不觉便是一天。 “又来个没戴珍珠的。”赵嫔的声音将不自觉魂游天外的张良娣给拉回来,来人是白苏燕,一身过于简素的装扮,比之张良娣都还要素上两三成,张良娣与赵嫔揖礼见过,白苏燕抬手虚扶作免。 “你们刚说些什么呢,什么珍珠?” 张良娣奇怪的问道:“娘娘昨日没收到珍珠吗?” 白苏燕向来不是很在意这些珠钗玉石,夏至在她身后小声提醒道:“娘娘,便是昨晚您睡前吩咐奴婢们制的那碗蜜『乳』羹。” 白苏燕这才隐约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听夏至她们说起珍珠的种种好处,说到还能吃,便一时好奇让夏至去做了一些来尝尝。 赵嫔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是听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白苏燕也不觉得丢人,认真的道:“其实味道还不错。” 这日照旧被挡在门口没进去,众人在待凤宫门口扣了三个头才各自离去,不少人有意无意的瞄过静妃、安贵人的肚子,难掩艳羡、嫉妒。 也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陛下也太偏爱风止宫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兰贵嫔眼中若有所思,打算日后要多去风止宫走动,近日舒贵嫔常常跑去雪休宫陪陈贵人,不知不觉的陈氏姐妹与她就淡了下来。 兰贵嫔曾试探着去请示温玉夫人,让陈贵人搬入雨歇宫,温玉夫人答应的干脆,事情到了穆妃那又卡住了。 穆妃一脸的舍不得,柔婉的开口问道:“可是本宫对阿画妹妹有什么怠慢之处,让阿画妹妹不开心了?” 一句话堵死了兰贵嫔,她若答是,岂不是明白指陈贵人是对穆妃不满;若回不是,反而成了她程思兰的不是,暗示她对穆妃有意见,而穆妃不是个会吝啬表面功夫的人,于是这事就无疾而终了。 初时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安排宫室的人心思极妙,日积月累的,悄无声息的将她们三个人之间的联盟给分化了,若非她突然发现许久未见着舒贵嫔,才察觉她们关系疏远了,尤其有舒贵嫔离得近,又珠玉在前,离得远又无声无息的陈贵人便被她给忽略过去了。 虽想着要和风止宫拉近关系,陈氏姐妹却还是不能冷淡了,“阿画妹妹,我昨日新得的两斛珍珠,已经让人送去司宝司,攒成三朵珠花,正好我们三个一人一朵。” 陈贵人自入宫后,反不如以前开朗活泼,摇头道:“谢兰贵嫔的好意,昨天姐姐已经分妾身一斛了。” 虽然地方上供了百斛珍珠,也不是人人都有的,从嫔位开始往下莫说半斛,一颗都没有见着,舒贵嫔昨日一拿到就使人送来一斛,可让不少人艳羡,叹息自己没有姐妹一块入宫,一时间,宫里不少妃嫔思念起家里。 安贵人与阎贵人则沾了静妃的光,静妃从自己的份例里划了她们一人两斛,上品中的上品。 兰贵嫔也不觉得尴尬,道:“阿书妹妹的心意是阿书妹妹的,我的心意是我的,只要阿画妹妹到时别嫌弃我礼薄。” 舒贵嫔在广袖的掩盖下,轻轻捏了捏陈贵人手心,笑道“阿画这不是怕兰姐姐破费嘛,再说兰姐姐得的也不多,我还想着再匀出一些送给蓝姐姐,我和阿画人小,撑不起这珍珠首饰,兰姐姐这样高雅温润的,配珍珠刚好。” 兰贵嫔嗔道:“瞎说什么呢,我想今天中午珠花便能呈上来,阿书妹妹、阿画妹妹,不如到我那品茗说话,顺便一起用午饭,我小厨房里的厨娘做得一手杭城菜,清爽可口,包管你们吃了还想吃。” 舒贵嫔与陈贵人对视一眼,“那我们便打扰了。” 北苑与南苑向来不一起走,南苑诸人现在几乎都以窈室林马首是瞻,南苑的几个苑人目光滑过那精致、圆润的珍珠首饰,羡慕不已,可惜她们是南苑的人,见到没见到那些贡品。 窈室林还特意瞥了眼默不作声的阮苑人,心中嘲笑道:也不过如此,还当是多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尤其南苑这些个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容貌出『色』,她阮苑人在其中真的是平平无奇。 回到绿意殿,窈室林用了一碗珍珠羹,擦擦唇角,道:“听闻这珍珠粉最是美容养颜,不过时日尚短,也看不出有什么效果,可惜啊!” 染墨接过空碗,道:“汪尚宫说了,只要是小主的吩咐,珍珠粉有的是,会源源不断的上供,直到小主腻了为止。” 窈室林很是满意,道:“汪尚宫是个识趣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乱』糟糟的,“什么人,在绿意殿这样放肆?” 守门的宫娥匆匆跑进来,磕了个头,道:“启禀娘娘,肖娘子让人押着两个宫娥哭哭啼啼的过来,求小主为她做主。” “做主?做什么主?” “好像有人偷了东西,不认,还有,小主是我们的人。” 第32章 “出去瞧瞧。”窈室林刚到门口,一纤弱女子泪如雨下的扑进她怀里,好不可怜,而肖娘子抱着她也不说话,就是哭,哭的旁人都心生怜惜。 终于,绿意殿里有个内监忍不住出口问道:“肖娘子,这是怎么了?” 窈室林暗恨哪来的蠢货,只得抚着肖娘子单薄的肩背,“妹妹快别哭了,我们先进去坐下来慢慢说。” 肖娘子以帕掩口,仍是抽噎不止,被窈室林亲自搀着落座,又亲自奉上温茶,“妹妹可别再哭了,再哭人都要哭干了。” 肖娘子也不接,帕子在脸上就没撤下来,窈室林注意到案上还摆着没来得及撤下去的空碗,伸手将它撇开,“『乱』糟糟的,让妹妹见笑了。” 肖娘子还是不说话,只管抹泪,窈室林一开始还有心情看她哭,想着看你能哭多久,结果肖娘子那双柳叶眼像两汪泉眼,泪水源源不绝的,还哭得我见犹怜,让春意殿所有宫娥内监都心软了,有意无意的带了点埋怨的意味悄悄看着窈室林,看得她怒上心头。 面对肖娘子红红的眼眶还要放软了声音,“到底怎么了,听说你还押了两个人过来,是这两个犯了什么错吗?” 肖娘子哭泣声更高了,她的大宫女挂画道:“窈室林见谅,我们小主是被吓到了。” “吓到了?这两宫娥做了什么让妹妹哭成这样,你们说!”窈室林已经不耐烦再理肖娘子她们了,直接问被压着跪到地上的两个宫娥。 两个宫娥也是一脸委屈,一位略年长些的回话道:“窈小主明鉴,奴婢正在帮肖小主的衣物,不知是哪里做错了,忽然乐公公就过来了,说奴婢偷东西,押到春意殿来了。” “这……” 挂画板着脸,愤愤的斥道:“你居然还敢狡辩,小主有让你整理吗?我家小主闲着没事,那你们寻开心的?小主快别哭了,窈室林在这,定不会再让这两个小蹄子造次了。” 窈室林无奈,却还得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话来,“好了,有我在,哪能让妹妹受委屈了。” 肖娘子这才从帕子里抬起脸来,欲言又止的,又像是在窈室林的目光中得到了勇气,道:“这两个,刚刚挂画说了,那个没说话的在打扫外院时,我吩咐她将院里的落花收起来,她却不听我的,还顶撞,如此有骨气的我是不敢用了。” 扫外院的直喊冤枉,“小主,外院种的是香樟树,没有花的。” “你看,我都没说她一句,她顶我两三句,长此以往,今天顶我五句,明天十句的,以后时不时还要顶替我做这娘子,”肖娘子说着又涕泪纵横,“我知我出身不好,你们都看不上我,我都知道。” 窈室林听她越说越离谱,劝慰道:“妹妹这是什么话,你是陛下亲封的三品娘子,谁敢看低了你……” “姐姐这是说我无理取闹,想太多了,委屈了她们,要向她们请罪了!” 窈室林这下明白,肖娘子就是来撒泼闹事的,“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给你把人换了。” 肖娘子闻言惊恐的摇头道:“我不敢要了,您行行好千万别再塞人进来了,我怕了,都是坏人,都是坏人!”一面说着,一面手脚并用的往旁边躲。 挂画忙帮着肖娘子讨饶,“窈小主赎罪,我家小主实在是被吓破胆了。” 窈室林冷笑,还不待她开口,肖娘子又扑过来拉住她,哭诉道:“姐姐,您善良美好,温柔可亲,待我们这些人都是一碗水端平,妹妹冒昧请您体谅我,可怜可怜我,我日日夜夜都怕这两个宫娥使坏,偷偷扎小人诅咒我,呜呜呜——” 窈室林强压着火,哼了一声,道:“你们也听见了,我也容不下你们了,自己去司正司领罚罢。” “小主、小主,奴婢错了,饶命啊,小主!”两名宫娥哭喊着被拖了出去。 窈室林道:“好了,妹妹可放心了,若不放心,你自己去司籍司挑选如何?” 肖娘子哽咽着,道:“谢姐姐,但我那说着是柳叶院,也就是单独住一个屋子罢了,不用这许多人,就这几个人,清静又让人放心。” 窈室林勉强笑道:“若以后还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好歹掌着南苑,能做的很多。” 肖娘子一脸感激零涕的模样,正跪揖拜,“妹妹谢过窈室林。” 含笑目送肖娘子主仆离开,等她们身影消失在眼帘,窈室林立马变了脸『色』,抬手打翻了案几上的茶具,怒道:“刚刚是哪个奴才多嘴,给我自己滚出来,否则你们一班内监,我就统统投进司正司了!” 一名年轻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内监,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窈室林笑容和煦,说出来的话却残忍至极,“看不出来都去势了,还晓得怜香惜玉,把他给我摁在这碎辞上,跪上一个时辰,然后扔到司正司里!” “小主饶命,小主饶命,呃——啊——啊——” 染墨颤抖着,小声道:“小主,让他这样叫着,别的宫里都会听见,对小主名声有碍。” “也是,”窈室林阴狠的道,“那就把这些碎瓷吃下去,吃完了就不用跪了。” 走出一段路的肖娘子一行人,听见内监尖利的惨叫,乐公公担心的道:“小主此次得罪了窈室林,恐怕不好。” 肖娘子拿着干净的手绢擦拭着脸上的泪痕,面无表情的道:“你们没注意到她吃剩的东西,那是牛『乳』兑珍珠粉调的稠羹。” 挂画一惊,“窈室林那么大胆?” 乐公公叹息道:“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 肖娘子冷笑一声,“能成为南苑第一人,那会是简单的。”乐公公眼带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这宫里变得面目全非的又何止窈室林一人? 南苑中的苑人也不都是傻人,好几个月都不见召幸,也察觉出不对来,其中一名叫单紫的单苑人是津城人,有个远方表哥就在敬事房做活。 两个约定了在僻静地方见面,初一到,单苑人的表哥小单子直接的道:“小主,您便别为难奴才了,奴才已经尽力了,无奈那窈室林抓着师傅的把柄,除了窈室林,其她小主只让一个月上一次,每次就一个人,奴才连着两个月都放了您的,无奈陛下不翻啊!” “一个月一次,一次一个人?”单苑人气得脸『色』铁青,怪不得她们这些人快三个月没被翻牌子,居然是某人用了这样的下作手段。 小单子也是无奈,“小主,奴才人微言轻,也就在摆放绿头牌时,耍点小聪明了。” 单苑人强打笑容,“多谢表哥了,这里一点小小的心意,你拿去就当是压惊好了。” 小单子推辞道:“你我亲戚,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单苑人道:“表哥也是当值时,寻空跑出来的,万一让人抓住拿去疏通也是好的。” “这……我就收下了,小主也快回去罢,没准今晚就轮到小主了。” “先谢过表哥吉言了。” 单苑人阴沉着脸回来,同屋的李苑人焦急的上前,一叠声的问道:“怎样,可问清楚了?” 单苑人关好门窗,在案边坐下,狠狠灌了两杯冷茶,才觉得把心火压下去,“除了窈室林,其她人的牌子轮着一个月才上一次,每次只一人。” “什么?”李苑人大惊失『色』,差点把茶盏给摔了,“我们本就处处受北苑的打压,她居然还凭着手中权力压得更狠了,按她这说法,几时才轮得到?” 南苑的妃嫔本就不易,没家世背景,又不让出南苑范围,御花园都不让去,全凭君王偶尔看见绿头牌能想起她们,翻一回牌子,窈室林此举是在根上断了她们的生路。 李苑人跳起来道:“不行,我们不能坐着等死!” “回来,你无凭无据的能干什么?”单苑人家是皇室名下的在册的奴仆,对宫里的是也略知一二,早有心理准备,加上这一段路也冷静了下来。 “我……”李苑人哭丧着脸,“难道任凭陛下将我们忘了,然后孤独寂寞的老死在这屋里?” 单苑人也是无可奈何,即使知道了是谁下的黑手,却也拿人家没办法,咬牙切齿道:“等,我们一齐等!” 李苑人泄气道:“也只能这样了。” “是我们!”单苑人强调“我们”二字,“南苑可不止一两个苑人!” “对、对啊,我们可以稍作暗示,提醒其她人,我还不信,运气真这么差,一次都翻不到其她人了!” 两人凑在一起,详细做了计划,李苑人家里是开酒楼的,耳熟能详的手艺不差,利索的跑去小厨房炒了几盘小菜带上,便一齐去隔壁冬宫,寻另外三名苑人说话。 冬宫独芳弄甲子—— 住这里的三名苑人,都是西北那边的人,尤其名唤阿惜的惜苑人是维族人,五官较普通汉族女子要深邃立体,极擅当地的异族乐舞,单、李二人相携而来时,她们三个正在院里载歌载舞的,很是热闹。 惜苑人见到她们,还很热情的上前拉她们一块跳舞,李苑人护着食盒,道:“快别,小心打翻了菜。” 惜苑人停下舞步,她的汉话讲得有些磕磕绊绊的,“早闻见了,香。” 单苑人轻笑道:“近日李姐姐突然兴起下厨做菜,我想着单我俩相对也是无聊,就过来找你们一起用饭,人多也热闹些。” 花子,花苑人是一众人里年纪最小的,鼻子抽动着就凑上来,一脸馋相,“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好姐姐快上桌,开饭吧!” 银镜,镜苑人是在场最纤细的,摆着她不堪一握的楚宫细腰上前,拉住花子调笑道:“平日里,就你吃得最多,再吃下去可就要胖成一个球了,看陛下还喜不喜欢你。” 说到陛下,在场诸人皆脸『色』一黯,花子也觉得自己也没那么饿了,嘟着嘴道:“上次陛下还笑话我,说我肉肉的可爱,可现在都好几个月了,陛下当时一定是拿我寻开心的,这么多个月了都没召见,或者他其实是喜欢银镜姐姐这样瘦瘦的。” 第33章 她们一讲快,惜苑人便彻底听不懂了,帮着拎过食盒进屋在案几上摆开,就算是临时炒的,没怎么用心,卖相也不错,趁她们还在门口说话,偷偷拈了一段翠绿的菜管放进嘴里嚼着。 而门外,单苑人假意以袖擦拭眼角,哑着嗓子说话,“可不是,我也快三个月不曾被翻牌子了,有时我真的很羡慕窈室林,咱们南苑独她得陛下青眼。” 李苑人不如单苑人厉害,眼泪说来就来,垂着脑袋,努力装出难过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就她一个人的牌子摆在那上头。” 单苑人似无意的拉住李苑人嗔道:“姐姐莫要胡说,窈室林怎会是那样的人,我们南苑难得有个手握宫权的,可不能生出手段拖了她后腿,便宜了北苑。” 话到这份上,镜苑人与花苑人哪里会听不懂,镜苑人有些难以置信的确认道:“这……真的?” 单苑人颔首压低声音道:“我有亲戚在敬事房。”当下又将详情用委婉的字句向她们一一说明。 镜苑人脸『色』发白,心中却想着去敬事房疏通一下,打听一下再做计较。 花苑人则想着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大家都生活不易,为什么不能像以前自己待的关帝庙里一样,一起出去上街讨饭,回来交了头头的,然后就大家分着吃。 没错,花苑人是个弃婴,被关帝庙的一众乞丐用百家饭养大的,从小到大野惯了,后来因为她的养母病了,没钱看病买『药』,恰时选秀,她听说做秀女不仅吃得饱穿得暖,还有钱拿,所以洗了把脸就跑去报名。 不知该说傻人有傻福,还是说命中有此一劫,花子一路从兰城底下一个小镇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的来到燕京,最终成为苑人之一。 除了学习礼仪教条时辛苦烦闷了些,其余的花子还是很开心的,有饭吃有衣服穿,又有人伺候,有个长得极好看的跟仙人一样的夫君,这在以前是想都想不来的。 难过归难过,转而花子又觉得肚子饿了,一回头,见惜苑人偷捡着吃,顿时大吼一声,“住嘴,给我留点!” 众人齐齐回头,惜苑人嘴上还叼着一片小白菜,花苑人已冲过去抢食了,得,吃食比陛下重要。 东苑御书房—— 又至晚间翻牌子的时候,敬事房兢兢业业的在上好的琉璃托盘上,整整齐齐排了十个绿头牌,呈至君王御案前。 洛霜玒头也不抬,道:“撤下去,孤今晚事务繁多。” “这……陛下,”江公公伛偻着背提醒道,“陛下已有七日没翻牌子了,太后都派人垂询了,陛下。” 洛霜玒扔了朱笔,沉默半晌,道:“端上来。” 随手一点一翻,洛霜玒皱皱眉,顺口道:“窈室林,孤怎么记得翻见过好几次了,南苑没人了?” 江公公却是心虚了,将身子压得越低了,道:“陛下容禀,按规矩,北苑、南苑按七三数,老奴不敢越轨。” 洛霜玒也不过随口一说,不甚在意,又随手一点翻了一张绿头牌,上书“单紫”二字,盯着名字想了许久,才从某个角落旮沓里挖出一张脸来。 “罢了,孤还有哪些人没宠幸的?” “恩……落珠殿的夭华夫人,北苑雨歇宫的谦贵嫔、霜泊宫的纯嫔、雪休宫的陈贵人及南苑的三位苑人。” 重新打开一本奏章,问道:“哪三个?” 江公公端着琉璃托盘,满头的汗也腾不出手来擦,“回陛下,是阮苑人、惜苑人、镜苑人。” 朱笔一顿,在白纸上留下一点红,很快又恢复如常,“那就惜苑人和那个什么镜苑人。” “诺,老奴这便去传旨。”江公公倒退着退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敬事房的江公公来报,“惜苑人已送进风月殿了。” 洛霜玒嗯了一声,手上工作不停,眼皮也没抬一下,“等着。” 再多的奏章也有批完的时候,瞥了眼御书房角落里的沙漏,已是亥时半,梁雨安提醒道:“陛下,该起驾前往风月殿了。” “走。” 风月殿中—— 惜苑人第一次到这样华美的殿宇,不仅探头探脑的四处打量,晚上接到旨意时,她正和花苑人窝在一处啃饭后甜点,满嘴油光的被两个小内监提溜着去洗浴更衣。 她家只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不算富裕也不至于穷困,一栋泥造的小瓦房,住着他们一家三口人,日子平平淡淡、马马虎虎。 那日,她走在路上,不由分说的被一官差打扮的拖去府衙报名自荐,因不识汉字,等后来明白过来,为时已晚,稀里糊涂的被拎上车,稀里糊涂的就一层层被筛选上来,最后稀里糊涂的被留在这偌大的宫城里。 有精致大气的广厦,软软的床榻,好吃的饭菜,漂亮的衣衫,白天和两个同屋的姐妹笑闹着也就过去了,晚上她常常梦见家乡明媚的日光,终年少雨的大漠。 “你是惜苑人?” 惜苑人正发着呆,听见有人问话,下意识便跪倒地上磕头,她看不懂厚厚的一撂宫规,教礼仪的嬷嬷们又说的太快,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看到人便跪下叩首,总不会错。 那个温润的声音又道:“抬起头来。” 惜苑人缓缓抬起头来,与洛霜玒对视,洛霜玒看她欺霜赛雪的肌肤,眼窝深邃、瞳『色』浅、鼻梁高挺,别具风情。 而惜苑人看洛霜玒却是在心中腹诽:这陛下也没她们说的那样英俊,在她看来,她个不够高,身材不够壮实,五官也不不立体,也没什么特异之处,很是平平无奇。 洛霜玒抬手作免,示意她起来,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惜。” “哪个‘惜’?” “不知道。” 洛霜玒笑开,牵着她步上龙榻,临了,惜苑人扯了扯洛霜玒的衣襟,道:“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大家很想你,花花、阿镜、小丫姐、‘扇子’都想你。”她尽量用自己所知的汉话将诸位苑人的思念传达。 洛霜玒失笑道:“你到心宽,这时候还想着别人。”然而这话对惜苑人而言,太过复杂,压根没听明白,一脸困『惑』。 一度宠幸后,令宫娥带惜苑人去侧殿洗浴,嬷嬷照样端上来一碗‘石榴红’,惜苑人也不多想,当是宫规流程,端起来饮尽。 镜苑人被送进来时,洛霜玒只披了件外衣已在床上,若隐若现的修长身形,肌理轮廓分明,当即令她羞红了脸,不敢多看,袅袅跪下扣首,“贱妾拜见陛下。” 洛霜玒上下打量着她,许久,在今晚第二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镜苑人努力抑制住因激动而颤抖的声线,“贱妾贱名银镜。” 洛霜玒伸手示意她过来,自然而然注意到她的一把纤腰,“孤看你这细腰,‘盈盈一握若无骨’1,而银镜这名又太素了,若提起细腰便是春秋战国时的楚姬2了,不若日后你就唤楚姚罢。” 楚姚,姚苑人垂着脸,低声细语道:“楚姚全凭陛下喜欢。” 洛霜玒抚着她的乌发,满意的笑道:“很好,孤喜欢听话的。” 隔日,姚苑人因细腰获宠坐了奉人,是南苑妃嫔侍寝晋封的第一人,和她一起、上半夜的惜苑人也不介意她比自己受宠,还替姚奉人傻乐着,好像被晋封的是她一般。 一时间两苑议论纷纷,连珝月太后都耳闻了,适时,因免了众妃嫔请安,她老人家也清闲了许久,自顾着诵经念佛,“陛下不过给个妃嫔更名,有什么大不了的。” 流苏扶着珝月太后自佛前起身,道:“毕竟娘娘、小主们都还年轻,难免活泼了些。” 珝月太后道:“看样子是都太闲了,明日让她们进来罢,楚姚,那是为了区区一把楚腰,这孩子从哀家的肚子里出来,却无半点像哀家的地方,像足了先帝。” 流苏伺候珝月太后在矮榻坐下,自己跪下来按摩着她的膝盖,道:“老奴看陛下的一双眉眼就像极了太后。” 珝月太后闭上眼不语,流苏看她面无表情的,也不敢再多说话,怕主子心烦,累得生闷气,于凤体有碍。 而因“楚腰”一事,后宫之中不少人都节食瘦身,故意将腰带勒紧一点,硬生生勒出细腰来,白苏燕听底下人来报,纯嫔一天没吃饭把自己饿晕了,也是无语,心道:这娇小姐也太不经饿了,可嘴上还要安排太医去请平安脉,她自己还要去亲自看看。 晚枫堂—— 纯嫔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而隔壁的良嫔已经在了,宁嫔则只派了身边的宫娥过来询问,白苏燕进来,良嫔揖礼,纯嫔强撑着身子要起来。 白苏燕快步走到床前,拦着道:“免了,你身子不好,快躺着吧!” 纯嫔还是在床上交叠双手做揖,“嫔妾见过娘娘。” 1原作不详,来自百度 2就是着名的《楚王好细腰》的典故,楚灵王那时候的事 第34章 宣了值班太医过来请脉,太医诊完拱手道:“纯嫔小主乃是过度节食导致的气血不足,毋须服『药』,进两碗白粥,日后三餐规律便不会复发。” “朗太医辛苦了,退下罢,”白苏燕坐到床边,“太医说的,你也听见了,为的什么非这样折腾自己。” 纯嫔捂着脸,闷闷的道:“整个霜泊宫就我的腰最粗了。” “……”白苏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纤秾合度的腰肢,好像自己胖了……吧? 良嫔在一侧掐着手心,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清了清嗓子,道:“那个,纯嫔正所谓有得便有所失,莫说这霜泊宫里整个宫里就属你胸前最是伟岸,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纯嫔却更加难过,翻了个身,把脸蛋埋进锦丝被中,“那有什么用,陛下喜欢腰细的。” 白苏燕无奈,心想那是为了那区区一把楚腰,若真说起细腰来,当年王嫔生帝姬前也是人人艳羡的楚宫腰,他真正介意的是楚姚的本名银镜和静妃的封号冲撞了,不喜欢有任何人和他心尖上的人有一丝一毫的重叠。 说实话,白苏燕以前也只是有所怀疑,昨日那一道口谕,她一问楚姚原名才确确实实肯定他洛霜玒最喜爱的居然是静妃这个从头至尾都不起眼的人物。 白苏燕拍了拍纯嫔的肩背,道:“宫里胡传的你们也信,姚苑人服侍的陛下高兴,升了品阶有什么,又不是一步登天,你怕什么?” 纯嫔转过脸来,涕泪纵横,“可是到现在陛下都不曾翻我的绿头牌,大半年了,我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奉人,说出去多丢人。” 白苏燕安慰道:“你别急,相信本宫,不出三日,不过你也要好好的养好颜『色』才成。” 纯嫔闻言一喜,“娘娘不说在诳我?”白苏燕颔首,纯嫔一改怏怏的模样跪坐扣头,“多谢娘娘。” 白苏燕保持着温婉的笑容,问道:“可以吃饭了,不闹了?” 看来纯嫔这一天也是饿惨了,一口气用了三碗粥,还嫌不足,被白苏燕拦住,“晚上了,少吃点,不然到时候积食睡不着就难受了,好了,本宫该回去了,下次不该胡『乱』瘦身,拿自己的身体做筏子。” 说罢,起身离开,等看不见白苏燕的身影,纯嫔兴奋地拉住良嫔,道:“好妹妹,多亏了你今日出谋划策。” 良嫔道:“哪里的话,妍妃娘娘事务繁多,一不小心就会将我等无关紧要之人忘之脑后,这里,妹妹先提前祝贺姐姐心想事成了。”纯嫔犹自兴奋不已,没注意到良嫔眼中的厉『色』。 白苏燕由绿腰托着手臂走出晚枫堂,迎面宁嫔带着人过来,见到她揖礼,“免,宁嫔也是过来看望纯嫔的。” 宁嫔摇头道:“嫔妾在这是专等娘娘的,若娘娘不嫌弃菊芳堂简陋,可愿去寒舍坐坐。” 宁嫔也没客气,菊芳堂是宫里少见的简薄素净,一眼望去,除了几件必要的摆件无一丝多余的点缀,家具也用得都是竹子,更显清冷。 两人落座,宁嫔亲手沏了自己特制的“泣『露』茶”1,“这是独取了霜降时分的清晨,收集菊花上的冷霜,封在梅花树下,寒『露』时分清晨摘下的铁观音,这铁观音在炒的时候混着菊花一起,让菊香入味,梅兰菊三种冷香皆在这一盏茶中,娘娘试试。” 白苏燕接过抿了一口,她不善饮茶,铁观音据传含有兰花香,她以前也没尝出来,现在宁嫔现下说的什么冷香更是没尝出来,只是喝温茶喝出一股凉意,放下茶盏,“这‘泣『露』茶’听来颇是费工序,冷香清幽,但我们作为女子还是不宜多饮的好。” 宁嫔给端起自己的,一饮而尽,“其实,嫔妾觉得在宫里还是清心寡欲的好点,太多的欲望会把自己还有旁人给灼伤的。” 若说什么智慧,白苏燕觉得她是没有的,她有的只是清醒,她知道什么样的处境对自己、对她身后的家族是最好的,从一开始宁嫔就努力立在局外,便于她看清棋局,至少不把自己搅进去。 宁嫔有一双非常妩媚的桃花眼,离得近了,她的一个抬眸原来竟是这样动人心弦,明明是在喝茶,白苏燕却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娘娘觉得,怎样才算是个头,现在初入宫只是想得是宠爱,再往后便是要孩子,有了孩子不免就要为孩子打算。 就算来日孩子是九五之尊,难道就完了?不见得,譬如珝月太后与当今越来越生分了,因为外戚之势,可笑的是,登基的路上又不得不提携外戚以为助力,在当适时谁都是想着,多一点宠爱便足矣,有一个孩子就足矣,孩子登上帝位便足矣,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白苏燕猜宁嫔是太寂寞了,“你若是觉得孤单,本宫可以帮你同太后禀报,让你娘家的人进来陪你说说话。” 宁嫔的笑容澄澈清越,眼中含泪,“这点子小算计,让娘娘见笑了,嫔妾现在又后悔了,怕见了就忍不住会哭求着让她们带我回家,若嫔妾真这样做了,我的族人都要被我连累,还是算了。” 白苏燕对她有些同情,在宫里活得清醒些固然是好,自己骗自己的王嫔已是凄然离世,可太清醒了又太累,“这‘泣『露』茶’虽然风雅,但还是少好,已经够冷了,何必非要把自己给冻上呢。” “谢娘娘提点,”宁嫔伏身下拜。 自菊芳堂出来,白苏燕想着既然答应了纯嫔,就总该帮她谋划一二,便问绿腰,“今日陛下都在御书房吗?” 绿腰回道:“早先去了御花园走走。” 今日居然没去落红殿?白苏燕转念一想,估『摸』也是怕日日去过于招摇,给静妃招去没必要的麻烦,不利她养胎,至于夜深人静时,又有谁知道呢? “碰上了宁嫔,”直到回到流萤殿,绿腰才满脸纠结的说出来,“陛下似乎把宁嫔赏花时的侧影当做静妃娘娘了。” 白苏燕一惊,又觉得不那么奇怪,真细细想来,静妃与宁嫔是有几分像在神韵,都给人一种清冷、孤寂的感觉,“如今看来,宁嫔也只是成为了这重重宫门里的又一个伤心人。”哪个少女不曾怀春,不曾幻想过未来的丈夫,不曾希望有个知冷知热、一起哭、一起笑的人依靠。 抛开杂念,白苏燕道:“十日已至,该让我们的人动了,你去通传一声温玉夫人,我们一块去南苑,本宫觉得我这新打的珍珠首饰似乎缺斤少两了些。” “诺。” 南苑司宝司—— 汪尚宫带着底下人跪了满院,她面前的赵嫔坐在鸾轿里,懒懒的道:“我位份低,哪里敢受汪尚宫的拜见,芦苇,你们怎么办事的,还不快扶尚宫起来。” 汪尚宫害怕得满头大汗,拿脑门去碰地板,“老奴不敢!” “不敢?你连我的海螺珍珠都敢私吞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汪尚宫恐慌得不行,嘴上连连讨饶,“小主,容禀是司里的奴婢手笨,将小主的珍珠给弄碎了,是老奴管教无方,请小主降罪。” 听得赵嫔冷笑一声,道:“降罪?我又没有握着宫权,哪里敢啊?” 正在这时,听外面太监通传,“窈室林到——” “啧,这窈室林好大的气派啊!” 窈室林得了消息,听说赵嫔为了珍珠遗失的事找上门来,心知不妙,这才更衣赶过来,对着鸾轿见礼,“贱妾见过赵嫔。” 赵嫔嗤笑道:“啧啧啧,掌了这后宫一半就是好,不仅得了许多便利,而且消息灵通、便捷。” 听她来者不善,话里话外都是意有所指,窈室林保持着面上的恭敬,道:“贱妾既然承了陛下的信任,执掌南苑,自然要尽心尽力,为君分忧,不敢有片刻的怠慢。” 鸾轿中一道锐利的视线隔着帷帘向她而来,窈室林听那个桀骜的声音道:“我看你用我的海螺珍珠用得很开心啊,不过没人同你说,海螺珍珠含毒,平时完好无损时无事,一旦碎了,就会生出一种毒,让人皮肤溃烂,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的,甚至会眼歪嘴斜,不过你用量应该挺少的,当不至于此。”2 窈室林也冷了面『色』,“贱妾不知道小主说得是什么。” 赵嫔也不耐烦和她纠缠,“我猜,能收拾你的人很快就要来了。” 话音方落,门外太监唱名,“温玉夫人到——妍妃娘娘到——” 芦苇撩起轿帘,赵嫔这才自鸾轿中出来见礼,“嫔妾恭迎温玉夫人、妍妃娘娘。” 温玉夫人落轿,扫了院里一眼,“还真是热闹,赵嫔也在啊!”赵嫔又福了福,以作回应。 白苏燕紧跟在温玉夫人之后,瞥了眼赵嫔鸾轿旁端着一套珍珠头面的宫人,心下了然,“窈室林来得不慢,看样子对宫里的事很是尽心尽力。” 窈室林曲膝揖礼,“娘娘既然认定是贱妾之失,又何必找那些冠名堂皇的借口,只管将贱妾手中的权利夺回去,嫔妾不敢有任何怨言。” 温玉夫人在一旁转着自己手上的珍珠戒指玩,“这不好罢,你心不服,而且也不名正言顺,说出去,好像我们专来欺负你的,以后让我俩还怎么服众呢?” 白苏燕但笑不语,窈室林:“娘娘英明,贱妾岂敢有他想。” 温玉夫人走上前,打量着赵嫔宫人端着的头面,“这不都挺好的,不过,窈室林,你知不知道本宫是从来不在意自己名声的,你是乖乖的自己去把半副鸾符拿过来,还是本宫自己去拿?” 因长期无后,凤印还在太后那,未免太过叨唠太后她老人家,洛霜玒令人打了鸾符给代掌后宫的王嫔,当时削了王嫔一半的权,也那让窈室林拿走了半个鸾符。 第35章 窈室林瞥了眼在一边似乎只是个壁花的白苏燕,“贱妾若有耳闻,只是不明白为何娘娘那么喜欢给别人当枪使。” 这话说得极放肆,温玉夫人只是懒懒的吩咐道:“掌嘴,她这段日子用了不少珍珠粉,脸滑嫩的很,你们用点力,不然窈室林她不得劲。” “温玉夫人。”窈室林被人摁在地上,这才有点慌,可惜剩下的话被执行的内监给打散了。 “你也是无聊,问你要宫权就交出来,难不成还要挑个好日子,敲锣打鼓的来请?1”温玉夫人将自己的部分演完,便不再管,回头问起赵嫔,“这是海螺珍珠?”赵嫔应了一声。 温玉夫人似乎觉得新奇,念叨着,“居然没先贡到本宫这,还是这是赵嫔你的嫁妆?” 白苏燕不管她们说什么,带着人走到汪尚宫面前,“汪尚宫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居然会被这等人拿捏住。” 汪尚宫这下怕的话都说不清,但还在死撑,“老奴冤枉,库里的珍珠一粒都未少,娘娘若不信,可对账查验。” 白苏燕冷笑道:“对账是查不出来的罢,你给窈室林的是从陛下赏给各个妃嫔的量里扣的罢,若非本宫也喜好用珍珠粉敷脸,否则还真感觉不出其中差异。” 汪尚宫还在死撑,“请娘娘拿出实证,否则恕老奴不敢领罪。” 白苏燕摆手示意端着首饰的夏至近前,“汪尚宫你可看仔细了,这是不是你们司宝司奉命给本宫打的珠钗?” 汪尚宫能成为尚宫正因为她记忆力好,每件自司宝司出去的首饰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可这次她却不敢确定了,看了许久,才声若蚊讷的道:“是。” 白苏燕又问:“那你底下的人有没有回你,本宫一共给了三十颗南海珍珠。” 汪尚宫一怔,下意识回头去看那日捧了珍珠来的小宫娥,那个小宫娥慌里慌张的哭道:“奴婢以为是无关紧要的,就忘了说,且那日娘娘吩咐了许多,我一时忘了,真的,姑姑,奴婢不是故意的。” 汪尚宫咬牙道:“妍妃娘娘容禀,琢磨首饰时,为了使首饰晶莹剔透,难免会磨损一些边边角角,数目不对也是正常的,且老奴也记得是有三十个南海珍珠,可其中约莫是三四颗被下人『毛』手『毛』脚时给弄碎了。” “呵,”听得白苏燕一声嗤笑,汪尚宫还未回神是哪里说错了,夏至道:“汪尚宫糊涂了,娘娘随手抓了一把给你家的下人,哪有闲工夫来数。” 白苏燕冷笑道:“你倒是聪明,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制一件珠钗,要磨损三四颗珍珠的。” 汪尚宫知道自己这是被套了话,一时『露』出倾颓之『色』,歪倒在地,却还是喃喃的道:“这不算证据,不算的……” 而另一边的窈室林每每要开口说话,温玉夫人身边的大太监就会赏她两巴掌,只打得她两颊红肿,嘴角滑下一道血丝。 温玉夫人似乎是欣赏够了海螺珍珠,懒懒的提醒道:“汪尚宫这话说得是没错,没有实证定不了罪。”言外之意是你的后手呢? 听到这话,汪尚宫反而又心定了,白苏燕瞥了眼门外,看到阮苑人拖着一人过来,道:“急什么,这不来了。” 阮苑人气势汹汹的一手拽着染墨,一手拿着个玉碗,看着很是好笑,“贱妾拜见温玉夫人,拜见妍妃娘娘,拜见赵嫔小主,贱妾今日随意走走,走到窈室林的春意殿,居然看见这奴婢胆敢端着个玉碗在偷吃,便上前去,却发现居然是珍珠『乳』羹。” 看到染墨及阮苑人手里的玉碗时,窈室林知道今日自己败局已定,反而一脸漠然,白苏燕莞尔一笑,“这下不知汪尚宫还有何话好说,汪尚宫、厉司宝玩忽职守、欺瞒上下,撤去手中之职,罚去纨素庭舂米;窈室林玩弄权术,搅和得南苑不宁,免去代掌之权,收回鸾符,押回春意殿,静候陛下发落;染墨,主子犯错,不思劝阻,助纣为虐,罚去司衣司浣衣。” 染墨闻言,反而松了口气,自己年岁已大,再有个五六年,就能放出宫去了,司衣司浣衣虽然辛苦,但是好歹不用在这些主子身边提心吊胆了,也是不错的。 待所有事处理完,白苏燕上轿前,看了眼还跪在一侧的阮苑人,道:“你此次立了功,本宫会向陛下禀明。” 阮苑人喜不自胜,“多谢娘娘。” 三架鸾轿同时在南苑中行走,吸引了不少苑人跑出来躲在院门后偷看,惜苑人看着宽敞华美的鸾轿,拉了拉一边的姚奉人道:“第一次见,漂亮耶。” 花苑人也惊奇的道:“可不是,比我们平时坐的小轿宽好多,我有时候坐在里头觉得闷得慌,有时候那抬轿的内监没什么力气,晃得厉害,有时候都能把我晃吐了!” 单苑人则是略带嫉妒的望着那一顶顶精致的鸾轿,她家人给她取单名紫,便是寄予厚望,希望她能一朝得宠,麻雀变凤凰,连带着家里也能水涨船高,摆脱奴才的命。 李苑人看着在那队伍中被押着的一脸狼狈的窈室林,忽然心生感慨,“我原以为窈室林这样的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可望不可及,现在才发现到了这些人面前,窈室林又算什么?掌了南苑之权又能如何,这手也伸不进北苑。” 单苑人在旁忽然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反而没有之前那般痛恨窈室林了,说到底南苑一直被北苑压着,十张绿头牌本就南苑只占了三张,还放得靠后边,易地而处,她若是窈室林,又怎会不使些手段。 在第二天,许久未向诸位妃嫔敞开的待凤宫大门,今日总算开启,流苏出来一礼,道:“太后娘娘请诸位娘娘、小主入内喝茶。” “臣/嫔/贱妾谢太后恩典。” 还是温玉夫人、夭华夫人打头正五品以上的妃嫔进入眠月殿参拜,正五品以下的在殿外按各自品阶跪好,一齐向殿内高坐堂上的珝月太后行顿首礼请安。 “免,赐座——” 跪在殿外的众人也分得坐垫,璎珞过来引安贵人入内,众人也无异议,毕竟自她怀孕以来,一直如此。 殿内,谦贵嫔出列请罪,“嫔妾当时一时心生妒意,惹得太后大怒,嫔妾深感不安,故回去后日夜抄写女则女戒各三百,请太后过目。” 接过底下人传上来的厚厚一摞纸张,珝月太后略微翻了一翻,道:“你有心了,流苏,将我的水晶念珠拿来,赏给谦贵嫔。”谦贵嫔谢赏回座。 温玉夫人与妍妃出列,一一禀告近来宫中的大小事务,主要还是窈室林、汪尚宫、厉司宝之事,窈室林毕竟是在册的宫妃,还需珝月太后首肯才能处置。 珝月太后拨弄着佛珠,问道:“陛下怎么说。” 白苏燕恭谨道:“陛下说这是小事,全凭太后发落。” 珝月太后道:“那就按宫规处置,该怎么罚怎么罚。” “诺。” 珝月太后看向静妃,尽管不喜静妃的出身,但是毕竟那是她的孙子,对她也不禁稍稍软了口气,“你的身子可好?” 静妃被忽然挂问,很是受宠若惊,“臣妾身子已经好多了,谢太后关心。” 珝月太后道:“你宫里毕竟有两名孕『妇』,你现在亦有身孕,恐怕精力有限,哀家身边的璎珞最是懂得照顾孕『妇』,粗通医理,到你临盆前,璎珞便在你的宫里服侍罢。” 静妃一惊,推辞道:“臣妾岂敢劳烦太后身边的嬷嬷。” 珝月太后道:“哀家不是抬举你风止宫,哀家只是担心自己的孙子而已。”如此静妃不敢再推托,只好出列谢恩,安贵人亦被人搀扶着,姿势别扭的低头谢恩。 这一通话其实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得,平日里她们如何耍心机争宠,只要不如上次那样闹到自己面前,珝月太后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万事有宫规,可一旦伤及皇嗣,那么不管是谁她都是万万容不下的。 阎贵人则很为静妃与安贵人高兴,先前她还在担心会有小人趁静妃精力不济时来挑事,现在好了,太后亲把身边的亲信安排进风止宫,不看僧面看佛面,风止宫上下都能松一口气。 宁嫔抬眸小心打量静妃,细看侧颜扪心自问不过乍一看有几分神似,可她不明白有帝王如此的倾心爱护,为何这个人还是寂寞的? 她犹记得那日,在御花园里看木槿,却听得那人用从未听过的温柔、怜惜的嗓音在她耳旁道:“天热,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她惊喜非常,回身见礼,“嫔妾见过陛下。” “你?”他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去,“你是哪个宫里的?” 宁嫔刹那间被兜头一盆冷水,在七月天里硬是觉得冷到骨子里,“嫔妾是霜泊宫菊芳堂的贝氏怀凝。” “噢,宁嫔,你怎么在此?” 宁嫔压下满腹苦涩,更加压低了头,掩饰住自己红透的眼眶,“嫔妾听说御花园里的木槿开了,过来赏赏。” “那你继续吧,孤不打扰你了。” “恭送陛下。” 后来,她命人去打听,才知道那日陛下路过御花园,令人摘了含苞未放的木槿,随后去了落红殿,想来那木槿是静妃的心头爱吧? “宁嫔!宁嫔!” 被人喊了好几声,宁嫔回过神来才发现独自己一人还坐在位置上,忙出列跪下扣头,“嫔妾一时走神,请太后降罪。” 珝月太后懒得计较,“罢了,没什么大事,都退下罢,宫中还是以和为贵。” “诺。” 北苑的妃嫔快走出眠月殿,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惊叫一声,诸人下意识回头望去,却是肖娘子,她被身后的李苑人架住。 肖娘子忙站好,理了理仪容,红着脸道:“贱妾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忽然就滑了一下,惊扰了各位娘娘、小主。” “诶,这是什么,粉红『色』的,玉石吗?”李苑人眼尖,看见肖娘子刚刚站着的地方有一颗珠子,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待凤宫的宫娥上前捡起来,有识货的妃子出声道:“这是海螺珍珠,珍惜异常,这是哪位姐妹头上掉下来的吧?” 众人彼此看看,都没人戴镶着海螺珍珠的饰品,赵嫔自人群中走出,拈起来对着光看了看,“大约是我的,先前我命人拿去司宝司让她们做套头面的。” 联系昨日之事,众人已是了然,看向窈室林的目光都带了几分不怀好意,窈室林虽然被收了宫权,但是温玉夫人和白苏燕没有处置的权利,故而今日还是由她照常领着南苑众人过来请安。 白苏燕吩咐道:“别在这搅扰了太后,绿腰你带人陪着窈室林回去,顺路帮窈室林整理内务,免得被人冤枉,听太后的一切按宫规处置。” “诺。” 窈室林却是盯着肖娘子看了许久,冷哼一声,并不多言,跟在绿腰等人后面离开。 第36章 出了待凤宫,纯嫔问起,“宁嫔妹妹今日好端端的怎么发起呆来了?” 宁嫔道:“可能是最近晚间没睡好,未免有些困倦。” 白苏燕知她心事,道:“稍候让太医过来开点宁神的汤『药』,好好休息,这次是太后宽容,下次不可再犯。” “嫔妾谨记。” 纯嫔以为宁嫔是真的没睡好,虽然看不惯宁嫔平日里清高的做派,但是还是会忍不住关心一句,“我那有安神的‘宁神香’,妹妹不如拿点回去用用看。” 宁嫔笑笑,摇头道:“姐姐也还是少用,但凡是香都有麝香。” 纯嫔撇撇嘴,不以为意,嘀咕道:“小人之心。” 白苏燕自是听见了,淡淡一笑,道:“宁嫔说得也不无道理,再说了陛下也不喜香,纯嫔还是少用一些的好。” “多谢妍妃娘娘指点。” 良嫔落在她们四人中最后,目光闪躲,目光从白苏燕身上滑到宁嫔身上,又从宁嫔滑到白苏燕,不知想些什么。 相比北苑这边相对看起来轻松的模样,南苑剩下的人都战战兢兢的缩在肖娘子身后,不敢多话,看着窈室林被押走,大多南苑的人都是『迷』茫的,她们一开始都期望窈室林倒台,可现在她真的倒下了,她们却发现再也没人会挡在她们前头,帮她们挡着那些风风雨雨。 一时间,有几个苑人目光不善的看着肖娘子,挂画与乐公公进她们出来了,迎上前来关心道:“小主,没事吧?” 肖娘子被他们俩围着,眼一眨,落下两颗泪珠来,却绽开如女妖般蛊『惑』人心的笑来,“没事,我好得很,非常好,我们回去罢。”而她身后,那些苑人、奉人并没有跟上来,肖娘子也不在意,因为那些人并不值得她在意。 单苑人长长吐了一口气道:“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除了惜苑人听不懂,其她人亦是唏嘘,谁能想过最后居然是这看起来文文弱弱、不声不响的肖娘子后来居上。 阮苑人则是心有不忿,却又发不出火来,是她自己在洛霜玒与白苏燕面前夸下了海口,可其实她所谓的功绩不过是白苏燕施舍给她的,纵使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众南苑妃嫔正惶惶然间,年岁最大的李苑人故作精神道:“得了,快回去罢,堵在太后宫前像什么样?” 静妃一行带了珝月太后身旁的得力亲信回来,都不敢怠慢,“嬷嬷请坐。”阎贵人在旁亲自奉茶。 璎珞严谨正坐,对着阎贵人不过正六品的妃嫔依然恭敬的低头躬身,双手过头顶接过,“谢阎小主赏。” 阎贵人哪敢真赏珝月太后的亲信,推辞道:“岂敢,接下去的日子还要劳烦嬷嬷照顾两位姐姐了。” 璎珞道:“这是老奴的本分,自当尽力。” 静妃则有点吃不准今日珝月太后的态度,她知道自己不讨她老人家喜欢,更因为当年王嫔流产一事,对她颇有红颜祸水的微辞,可此时此刻却是在保护她?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 正此时,殿外有内监唱名,“陛下驾到——” 殿内四人,三名妃嫔按位份尊卑跪地迎驾,璎珞动作也不慢,放下茶盏,跪在两位贵人身后,“快起来,你还有身孕呢!” “谢陛下。” 在两人身后的安贵人则小心把一丝嫉恨藏在心里,更多的是忧郁,阎贵人却没想那么多,大概是一开始就没对这帝王抱着什么期望,失望自然也少了些,甚至她还很开心自己的主位娘娘能这般受帝王珍爱。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等到时候静妃姐姐生下皇子,她们风止宫连一颗草都能连带着享受琼浆玉『露』的浇灌。 洛霜玒也自然注意到在一边的璎珞,对他母亲身边的人话里也带上了三分敬意的问道:“璎珞嬷嬷怎么在此?” 璎珞屈膝揖礼,道:“老奴奉太后之命看护静妃与安贵人的胎,另外,太后让老奴在陛下来时,带一句话给陛下。” 静妃见璎珞截住话尾,便体贴的道:“安贵人也该到时间喝安胎『药』了,臣妾与阎贵人先陪安贵人回春归堂了。” 洛霜玒颔首道:“你自己也有身孕,切不可太过劳累。” “诺。” 待静妃等人陆陆续续退下,宫中只剩下洛霜玒与璎珞,“不知母后有何指教,嬷嬷不妨直说。” 璎珞揖礼道:“珝月太后让老奴传话,‘陛下似乎是高兴傻了,没把哀家那日的话一丝一毫听见去,李康着《运命论》时强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1,往陛下谨记自己是一国之君。 还有,垂佑帝姬亦是陛下的骨血,还望陛下怜她年幼丧母,多加垂怜、庇佑。’” 洛霜玒这两天是过于放纵自己的情绪了,晚间尽管照常翻牌子,往往是心不在焉的,草草收场,但是白日里几乎必要抽出时间去看望他心尖上的静妃,大概是王嫔死去了,让他错觉的以为,压在他心头的阴影已经没了。 “玒儿谢母后教诲,但劳烦嬷嬷也帮我传一句话。” “老奴不敢,陛下请讲。” “王英儿,只要她安分,孤可以容她,但不该有的心思别有,王家亦然。” 璎珞缓缓闭上眼,掩住眼中的悲凉,“诺。”曾几何时,这对彼此依偎扶持的母子,慢慢的生出了嫌隙,是王国舅不再餍足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开始,还是太后狠心伤害陛下心尖上的人开始,还是最终都败给了权利? 南苑一行人走至半途,单苑人忽听见有老太监教训底下徒弟的,便撩起旁边的轿帘望出去,却是自己的表哥,小单子不知犯了什么错,被他的顶头上司,江公公教训着。 “停轿。” “小主?” 下了轿,单苑人吩咐道:“我觉得有些闷,想自己走走,你们回去罢。” 宫规对南苑的妃嫔素来苛刻,其中就有一条,除了请安时,南苑的小轿平日无事不许停留在外。 抬轿的太监肯听她的,除了惯『性』想偷懒外,也是因为到了南苑的范围内了。 单苑人没有急着上前去阻止,而是躲在一旁,冷眼看着江公公训斥完了,扔下小单子满脸泪花的跪在原地。 待小单子一个人委屈的抽噎良久,单苑人这才不疾不徐的走上前,脸上做出担忧的表情,关切的问道:“表哥这是怎么了?” 小单子抬头见是她,拱手一礼,沙哑着声音道:“见过小主。” 单苑人伸出双手来制止他的动作,“你我亲戚,眼下没人,何必这么客气,说来,也怪我我人微言轻帮不上表哥,若我能搬出小弄,独居一院定将表哥调到我的院里,免得你受这等闲气。” 小单子拿袖子擦着泪水,道:“汪尚宫出了事,师傅也就是一时心情不好,再说也是奴才手笨。” 单苑人闻言,明白过来,难怪汪尚宫与江公公会被窈室林轻易拿捏住,两人居然在对食2,这事说出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不翻到台面上来,毕竟太监宫女也都是人,也有感情上的需索,上位者并对此等风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有的主子为了笼络,特地把自己身边的宫女赐给太监做“夫妻”的。 单苑人温声安慰他道:“莫不是我上次的任『性』,害了表哥,若真是如此,那我真的过意不去。” 小单子摇头道:“无事,小主也不容易,说起来,上次我明明放了小主的绿头牌上去,没摆惜苑人与姚苑人的,没想到……” “圣心难测,表哥毋须自责,是我没福分。” 小单子忽想起了什么,道:“小主,刚刚的话可还作数,您要想一飞冲天,若想,奴才倒是可以帮上一二。” 单苑人等得就是这句话,还是故作为难的道:“我不想让表哥为难。” “并不,奴才在敬事房专事排列绿头牌的工作,小主,附耳过来……” 单苑人惊喜的道:“表哥这话可是真的?” 小单子打量四周,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小主不知,这宫里处处都有自己的规矩,敬事房亦然,每个娘娘、小主的绿头牌是用专门的玉石打造,但有时贿赂得当,便会用表面看来无甚区别实际次一等的玉石多描几个,为的就是让陛下多翻到自己。 小主您想,若十个绿头牌里都是一个人的,这不就是一半一半了,再有陛下翻牌子很少会仔细看玉石质地,只会扫一眼名字,只要重量不出错就好。 之前因为窈室林拿住师傅的把柄,还有好几个,那种‘绿头牌’上的字可用特调的『药』水擦掉,而现在窈室林的那几个‘绿头牌’交给奴才了。” 单苑人勾了勾唇,揖礼道:“那便全权拜托表哥了。” 小单子拦住道:“小主,如今你我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望小主莫忘了今日之言。” “必不敢忘!” “另外,奴才再多嘴一句,事后嬷嬷们让小主喝得‘石榴红’千万别用,想方设法倒掉或吐了,那个玩意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可是一口便能管住一个月,小主明白?” 1来自百度 2就是指宫女太监结成“夫妻”,互相慰藉 第37章 单苑人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能止住自己的尖叫声,“石榴红”真是个吉利的名字,更可怕的是这玩意不止她们南苑的人在喝,北苑的人也在喝,这是什么意思,谁有这个权利让后宫里所有的嫔妃都不留,只有那个人、那个人! 现在又只有谁有好消息,是风止宫里的人,是静妃,是安贵人,还有死去的王嫔,想着几个月前失去了孩子的穆妃,连四大世家出身的女儿都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她呢? 她不过区区一个苑人,就算躲过了“石榴红”,她能怀孕,她能躲过其它暗箭,保住自己的孩子吗?能平安生下来吗? 小单子一眼便看明白她在怕什么,安慰道:“小主,你先放宽心,陛下准备‘石榴红’主要是为了防北苑的,南苑的不过是顺便,再来南苑之中现在窈室林失势,肖娘子是不管事的,剩下的不过是些奉人、苑人,谁都一样。” 现在却轮到单苑人自己犹豫不决了,任何人都是惜命的,小单子拉住她,“小主您自己想想,您这都快三个多月没有见到陛下了,您不搏您一辈子都只是个苑人,搏一搏没准您能当室林、当容华甚至是皇后!” 单苑人失声道:“这可不敢『乱』想!” “嘘!”小单子示意她压低声,“小主,您细想卫子夫、赵飞燕是什么出身,小主您不比她们强多了,再有一点,小主这宫里如果不能站到至尊的位置,便一直是别人板上的鱼肉,便如你我这般,终究只是奴才,上头的人只要一不开心就会拿你我出气!” 单苑人愣愣的点了点头,“那……你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小单子笑道:“小主莫急,接下去陛下要去西境秋弥,往返两个多月,您那一碗‘石榴红’管得住你一两年,咱们这位陛下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偏好的,可是他实际上极好古琴,小主不如趁此机会静下心来学琴,佐以歌舞。” 单苑人也不过是一开始的慌『乱』,现在也逐渐稳住,“唱曲我还是有信心的,舞蹈我可以向冬宫的惜苑人学习,琴呢?我们这群苑人似乎没有擅琴的。” “司乐司,黄乐师,司衣司,黄莺。” 只十一个字,单苑人便明白过来,这宫里寂寞的人太多了,私情便无处不在。 流萤殿—— 白苏燕觉得自入宫后就每一天是轻松的,夏至勤快的奉上晾好的温茶,“南苑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了,娘娘也可以休息一段时日了。” 白苏燕接过来感叹道:“哪有闲了,接下去才是关键,窈室林背后的人还没影呢!呵,本宫今时今日才发现,这肖娘子也是个人物,难怪陛下一开始就看好她。” 冬至亦是忧心,“可不是,南苑现在算是暗示安稳了,可现在北苑又开始起风了,这王嫔的事,也就让这宫里安静了一个多月罢了。” “这风哪里就停过,只是没有像之前那么大罢了,各宫的小动作就没停过,例如我宫里的良嫔。” 冬至道:“今早奴婢听宁嫔小主好像话里有话,暗里提醒着纯嫔小主什么,不过看纯嫔小主的样子应该是没听明白。” 白苏燕把玩着茶盏,抿了抿唇道:“纯嫔说好听了是心思恪纯、耳根子软,说难听了就是个摇摆不定的,极易被人煽动,之前陛下没想起她来,除了不想宫里有太多高位妃嫔,还有本宫自己私心不想再毁了一个人。 现在既然是她自己求到本宫面前来了,那么本宫就圆了她的梦,反正那‘石榴红’迟早都是要喝的,谁也逃不掉!” 当夜,“芙蓉帐”停在了晚枫堂前,纯嫔笑靥如花、喜上眉梢的上了轿子,宁嫔与良嫔都在各自宫室门口看着。 饮『露』怕宁嫔难过,出声劝道:“小主,夜里风大,这儿正在风口,您会病的。” 宁嫔望着芙蓉帐摇摇晃晃的远去,浅笑道:“你说如果我真的被风吹得着凉了,看在我和他心尖上的人有几分像,他会不会来看我?” 饮『露』道:“小主,您要是想着陛下,为什么老是躲在这菊芳堂呢?” 宁嫔看着对面良嫔一脸失落的痴望着“芙蓉帐”离去的方向,回过身时泪如雨下,“饮『露』,你不明白,就是因为想着陛下,所以我才没办法像其她人一样去算计着他,想方设法的去他面前邀宠,可他最烦我们这些人耍这些小手段了。 我既然念着他,就不想他再为我烦心,就待在这菊芳堂里就好,能让他少一点烦恼也是好的,饮『露』,有时候我真希望我是一颗竹子,那我就可以没有心了。” “小主,奴婢听不明白,但是奴婢为小主难过。”饮『露』说着也跟着哭了起来。 宁嫔拉着她坐到案几旁,饮『露』不敢与她同席而坐,“饮『露』,你就当是可怜我,陪我说说话罢。” “奴婢冒犯了。”饮『露』小心靠着边坐下。 宁嫔为两人斟上两杯冷茶,“这‘泣『露』茶’虽然『性』寒,但是陛下常常挑灯熬夜批奏章,内火极盛,这‘泣『露』茶’正好,不过如果是那位,想来我这‘泣『露』茶’他也是用不上的,还是我自己喝着吧,没准喝到骨子都冷了,心就不冷了。” 饮『露』忙拦着她,“小主,您何必作践自己呢,再说男人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的,没准过几天就不喜欢了呢,而且小主这样好,谁不喜欢呢?陛下迟早会看见小主的!” 宁嫔惨笑道:“饮『露』,你觉得我好吗?哪里好?” 饮『露』道:“在奴婢眼里,小主样样都好!” “谢谢你,饮『露』。” 今晚,霜泊宫西院的烛火一夜未熄,纯嫔大约在亥时半被送回来的,晚枫堂的宫人在大宫女铜镜的带头下,连声贺喜,一众人七嘴八舌的: “如此一来,小主明日就是贵嫔了。” “奴婢们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的香汤,还有红枣桂圆羹,小主用了好好休息。” “小主,良嫔小主来了。” 纯嫔一愣,只好重新拢上披风迎出去,“妹妹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良嫔故作微笑,道:“妹妹这不是等不及要抢先贺喜姐姐呀,绿柯,把我给姐姐准备的礼物拿上来。” 纯嫔接过直接打开,里头放了一支石榴包金丝珠钗,石榴意味多子,“谢谢妹妹了。” 良嫔看她爱不释手的样子,道:“时候也不早了,妹妹便先告退了,还请姐姐早些休息。” 纯嫔道:“妹妹也早些睡。” 回到妆台前,纯嫔将石榴包金丝珠钗拿出来放在一边,准备明日戴上。 菊芳堂—— 饮『露』本着习惯的时辰『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昨晚,陪着小主说话,不知不觉的便靠着案几睡了过去,一晚上的,腿也麻,手也麻,腰也酸,反正身上哪都不舒服。 “你醒了?” 饮『露』神智清醒过来,见宁嫔还是昨晚的装扮坐在那,显然是一夜未眠,“小主,您不会一晚上都这样坐着吧?这茶……您,小主,这‘泣『露』茶’本就是寒『性』,冷茶更甚,再来您的天葵也快了,您喝了这许多,非给疼死不可。” 宁嫔莞尔,“好了,帮我重新梳妆,差不多到请安的时辰了。” 饮『露』扶宁嫔起身,不知是坐久了血『液』不畅,宁嫔居然又跌坐了回去,扶着案几缓了缓,直接倒了下去。 “小主,小主,太医,快宣太医——” 饮『露』一边让人将宁嫔抬到榻上,去宣召太医,一边让人去禀告白苏燕这个主位娘娘,宁嫔病重,今日怕是不能去请安了。 菊芳堂的人来时,白苏燕正在梳妆,“宁嫔病了,怎么病的?” 绿腰道:“听说是昨夜没休息好,染上了风寒。” “本宫知道了,”白苏燕想了想,“绿腰,你让她们底下人好生伺候着,请安回来本宫再去探望,另外,派人和陛下说一声,也顺路去敬事房打个招呼,一切按规矩来。” “诺。” 洛霜玒早朝回来,听人禀告霜泊宫菊芳堂的宁嫔病了,觉得奇怪,“这种事同孤说有什么用,孤又不是太医。” 梁雨安在旁提醒道:“宫规中虽然没有刻意要求,但底下的嫔妃病了,要先报给主位娘娘,再由主位娘娘上报至皇后娘娘及掌管宫权的娘娘,然后报给敬事房,暂时撤了病了的妃嫔的绿头牌,若是大病还要知会陛下一声。” 洛霜玒不甚在意的坐到案几前,展开奏章,道:“风寒而已,让她好生养着就好,说起宁嫔,略有些耳熟啊,在哪听过?” 梁雨安道:“陛下,那日在御花园时,木樨树下,宁嫔在赏花。” 提及木樨,洛霜玒才想起来这宁嫔的侧脸远远的乍一看有些像静妃,走近了就会发现这两人其实一点也不像,只是那清泠泠的气质,含笑赏花的模样很像没入宫前的静妃。 想着想着,放下了朱笔,“梁雨安,赏一些『药』物给菊芳堂,然后晋宁嫔为贵嫔。” “诺。” 菊芳堂里,望眼欲穿的,赏赐一摞一摞的进来,饮『露』守在榻前,道:“小主,您听见了吗,陛下封你做贵嫔了!” 宁贵嫔还是痴痴地望着门口,“陛下,来了吗?” 传旨的小路子捧着圣旨,道:“回小主,陛下公务繁忙,但托奴才嘱咐小主,让小主好生调养。” “……你说谎,”宁贵嫔背过身去,这对代表了君王的传旨太监是冒犯君王的举动,喃喃的念叨,“他才不会说呢!” 白苏燕在旁清了清嗓子,上前接过旨,“宁贵嫔这是病糊涂了,还请公公毋怪,这一点心意,当是宁贵嫔赏给公公喝茶的。” 小路子心知这是妍妃相帮宁贵嫔把这事给抹了,想到妍妃是陛下的人,便给了面子,谄媚的笑着接过,“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娘娘和主子放心。” “公公慢走。” 白苏燕想着太医说的郁结在心,知道她这是心病,“终归要恭喜你,做了贵嫔便是真正的尊贵了,日后至少请安不用再跪在门口了,好生伺候你们主子,有事再来流萤殿告诉本宫。” “恭送妍妃娘娘。” 第38章 出来时,正撞见被拦在外面的纯贵嫔和良嫔,两人见到白苏燕,双双揖礼,白苏燕道免,“本宫刚看望了宁贵嫔,她刚睡下,你们便先各自回去,等她醒了再来探望罢。” 良嫔怔怔道:“宁……宁贵嫔?” “是的,刚刚小路子过来传旨,陛下晋了她的位份,想来不久要和纯贵嫔一块行册封之礼。” 纯嫔面上讪讪的,很是不高兴,“这也太不公平了,她就生了个病,陛下就晋她的位份。” 白苏燕扯了扯嘴角,警告道:“纯贵嫔慎言,七出教条都忘到脑后了?珝月太后也最讨厌看见嫔妃之间争风吃醋的,看来上次忘了让你抄《女规》,你还真不长记『性』了?” 纯贵嫔其实自以为熟了后,说话就常常不过脑,“哎呀,嫔妾相信妍妃姐姐不会告诉太后的。” 白苏燕无奈,道:“习惯都是在平日里养成的,让你在霜泊宫里说习惯了,到外头去你也不会这样口无遮拦,去,天黑前抄三遍《女规》。” “啊?妍妃姐姐不是在同嫔妾开玩笑?” “你若觉得是,大可以不抄。” 纯贵嫔很是天真的笑道:“那嫔妾就当是开玩笑了。” 白苏燕无力,不想再奉陪,“本宫还有事,便不同你们多谈了。” “恭送娘娘。” 纯贵嫔还很开心的拉着良嫔道:“既然宁贵嫔睡了,咱们就先回去罢,正好跟你说说昨晚的事,妹妹你再帮我参详一二。”良嫔勉强笑笑,应了。 回宫路上,绿腰还在感慨,“奴婢看来,这纯贵嫔也不算笨,比如刚才,就没几个人说得出来‘就当是玩笑了’。” 白苏燕挠了挠额头,摇头道:“她的聪明就没用到该用的地方上,回去吧,反正除了风止宫别的地方都该闹起来。” 走在夹道里,看着两边高高的红墙,白苏燕恍惚的道:“这座宫城像不像一个皿,在其中的我们都是虫子,彼此厮杀彼此吞噬,然后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蛊1,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自璎珞驻入风止宫,洛霜玒就很少来了,兰贵嫔却出人意料的,还是天天来,似乎看起来与他在不在无关,每次来也识趣的,不会带上什么吃的,随心的奉上一些玉石配件或是御花园里折下来的时令鲜花。 静妃也不好意思让她每日都送,让采菊琢磨着回些差不多价值的礼物,然而对于风止宫以外的人,她一概不想多有来往,每次至多留兰贵嫔一刻钟,便客气的请她离开。 兰贵嫔这日却不是一个人,还喊上了舒贵嫔、陈贵人,三人头上戴着“岁寒三友”的一系列珠花。 见到这么多人,璎珞在旁很是不喜,上前拦住三人,“请兰主子、舒主子、陈小主的安,静妃娘娘刚刚喝了安胎『药』休息,外人不宜打扰,还请回罢。” 别的人她们还敢摆摆主子的谱,珝月太后身旁的红人,便是洛霜玒都要恭敬的,如此兰贵嫔只好道:“那是我们来得不巧了,这串佛珠是我们三人一块在佛前跪诵经文,为静妃姐姐祈福,还请嬷嬷转交。” 璎珞接过礼,也不多话,“老奴恭送兰主子、舒主子、陈小主。” 三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兰贵嫔娇容上不免『露』出几分阴郁,舒贵嫔与陈贵人相携走在她身后,说起来,现在陈贵人已经怕了宫里的所有人,除了舒贵嫔这双胞胎姐姐,其她人她一个都不敢信了。 入宫前,长姐叮嘱她要与兰贵嫔多加亲近,毕竟他们两家是姻亲,总比旁人要更易相处一下,可现在她看兰贵嫔,很可怕,她最近无聊翻看古书,看着书上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2’,夜夜都是噩梦,兰贵嫔毕竟不是血缘上的亲姐妹。 舒贵嫔自然也注意到了兰贵嫔的动作,她倒是能明白,并尽心配合,只一条绝不能将陈贵人拉下水,而兰贵嫔却觉得若陈贵人能获宠,便能多一份助力,为此两人私下不知吵了几次,都难以达成一致。 兰贵嫔回眸一笑,璨然妍丽,“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太快回去了,不如我们去御花园走走,看看桂花可开了,有的话咱们摘一些回去做桂花糕。” 舒贵嫔笑道:“兰姐姐若有兴致,我们姐妹自当奉陪,不过现在应该都只是花芽。” 兰贵嫔掩唇一笑,“这边让我们败兴而归了,那边总不会再让我们失望了。” 舒贵嫔一愣,下意识的不想跟着去,陈贵人迈出两步被她拉住,“阿书,怎么了?” 舒贵嫔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出几步又紧了紧挽着陈贵人的手臂,悄悄的道:“阿画,待会你别从我身边离开。”陈贵人重重点头。 桂园里,如舒贵嫔说的,桂花都还未盛放,都只是花芽,含苞待放的样子,兰贵嫔看起来却很兴奋,提议道:“不如我们来玩寻宝游戏罢,看谁先找到盛放的桂花如何?” 舒贵嫔道:“兰姐姐好兴致,那有什么彩头呢?” 兰贵嫔微嘟着嘴思索片刻,道:“还没想好,不如我就押上上次阿画妹妹很喜欢的粉晶镯子,你们呢?” 舒贵嫔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笑容也很勉强,“兰姐姐真是大手笔,恩——我没什么珍惜的,要不押那套玉磨得棋具?” 陈贵人没有侍寝,自然而然除了惯常的供奉,没有什么赏赐,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拿什么出来,沉默了好久才说道:“我还没想好,要是我输了,让姐姐们随便从我屋里的东西当中挑一件拿走。” “那便一言为定。” 舒贵嫔下意识不想放开陈贵人,兰贵嫔见了,调笑道:“你们两个人,我才一个人,这可不成。” 陈贵人知她担心着什么,宽慰道:“没事呢,除了我们,谁会来看这些单调的桂树。” 舒贵嫔这才松开手,三人各择了一个方向去寻,桂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桂木环绕,陈贵人也是第一次来,走在其中,前面是树,后面是树,两边还是树,一瞬间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晕头转向的,看不见姐姐下人们,更听不到声音。 声音? 细细辨别,陈贵人确定自己听见了有脚步声、还有说话声,人还不少,应该是平日里伺候的宫人们。 “我在这,你们在哪?”陈贵人提着裙摆小跑。 眼前的人立在桂树下,眉目温润清雅,她冒冒失失冲出来,只是笑笑,问道:“你……是陈言画?”陈贵人一惊,竟然行礼都忘了,转头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逃走。 洛霜玒本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待会,不想遇见这胆小的兔子,觉得有趣,“倒是第一次有妃子看见孤就跑的。” 陈贵人一边跑一边回头去看那人有没有追来,也不看前头,直到狠狠撞上一棵桂树,撞得桂树都抖落一阵桂花雨,落了她一身,不敢呼痛,捂着肩臂跌跌撞撞的继续一股脑的往前跑。 “阿画,阿画,怎么了?”兰贵嫔与舒贵嫔各怀心事,自然都没有走远,见陈贵人撞见鬼了一般慌慌张张的跑回来,舒贵嫔提声唤她。 陈贵人被灵犀和青鸟一块拦住,才回过神来,肩膀一被人碰就疼痛难忍,灵犀忙放开拉着她的手,关切道:“小主这是怎么了?摔了?” 舒贵嫔此时亦上前来,“小日子,快去抬鸾轿来,灵犀你去唤方太医去云淡堂,快!” 兰贵嫔也在这时一脸忧心的凑过来,“怎么就伤者了,太医虽然医术高明,可伤在这种地方,看诊也是不方便,我身边的紫苏是我家里带来的医女,是可靠的人,不如就近到我的相宜堂,先让紫苏看看。” 舒贵嫔咬咬唇,道:“多谢兰姐姐好意,既如此麻烦兰姐姐的医女辛苦,跑一趟云淡堂,免得来回移动麻烦。” “也成。” 正五品以下的妃嫔尚无代步的鸾轿,舒贵嫔便同陈贵人同乘一轿,兰贵嫔紧随其后。 云淡堂—— 方太医过来雪休宫问诊,自然是惊动了穆妃这个主位娘娘,不得不亲自过问,舒贵嫔在内室陪着陈贵人,只留兰贵嫔陪着穆妃。 “阿画妹妹大概是摔了一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娘娘请放心。” 穆妃道:“说句玩笑话,阿画也算是本宫我看着长大的,总要听太医说了没事,本宫才好放心。” 兰贵嫔恭维道:“娘娘怜惜妹妹们,真乃一宫之典范。”穆妃含笑不语,受了。 有紫苏在一旁帮助,看诊也不算太麻烦,只是陈贵人的伤处看着惊心,瘦削、白皙的脊背上大片的淤紫,舒贵嫔心疼的落泪,仍记得先打发了紫苏:“紫苏,你是医女懂医『药』,一事不烦二主,便劳驾你跟着方太医去取『药』。”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 等人退出去了,舒贵嫔弯下腰来,问道:“桂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吓成这样?” 陈贵人趴在床上,扭过颈子,哑着声音道:“陛下,我撞见了陛下,阿书,我怕。” 舒贵嫔顿时心头火起,听到最后、看她这副可怜的样子,忙安抚道:“只是凑巧,你别怕,我不在这呢!” 陈贵人拉住她的纤手,撒娇道:“阿书,你别离开我,我一个人真的很怕,很怕……” 1蛊:把所有毒物放在一个皿里,让它们彼此撕咬吞食,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便是蛊 2出自《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第39章 “好,我不走,今天我就不回去了,进在这陪着你。”陈贵人拉着舒贵嫔的手在脸颊边蹭了蹭。 正姐妹情深之间,青鸟进来禀报,“舒主子、小主,穆妃娘娘还在外面,她说想进来看一看小主的伤势。” 舒贵嫔见陈贵人一缩,又是心疼又是难受,“你别怕,穆妃娘娘是我们老熟人了,再说了她职责所在,你总该见上一面的,青鸟,请穆妃娘娘入内。” 穆妃自落胎后,自己身子也一直不大好,拿了一块绣帕捂着口鼻咳嗽,她在床前十步的地方停住,轻声细语,“本宫就是例行问话,顺便看望一下陈妹妹,我身子不好就在这吧,免得过了病气给陈妹妹。” 陈贵人不便起身,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前,用额头碰了一下算作请安,舒贵嫔起身见礼,道:“劳穆妃娘娘忧心了,阿画她没事,只是看起来严重些,过个几日淤血就会散的。” 穆妃打量了几眼陈贵人的脊背,道:“好的,待你淤块退了,使人到解意殿说一声,本宫派人跟敬事房说一声,把你的绿头牌给重新挂上。” 陈贵人闻言一喜,又克制着笑容,小心翼翼的问道:“穆妃娘娘,我现在这样是不是不能侍寝了?” 穆妃温柔的笑着道:“你背上都这样了,虽然不是什么传染的疾病,但也是吓人,把你送进风月殿去,一番折腾,只怕你伤上加伤,不如好好养着,本宫看你最近都瘦了。” 陈贵人将脸埋进枕头里,耳朵通红,穆妃只当她是害羞了,“本宫就不打扰你们姐妹叙话了,过会,本宫让珊瑚送些舒筋活血的膏『药』来。” 舒贵嫔道:“多谢穆妃娘娘,娘娘慢走。” 陈贵人这才从枕头里抬起脸来,却是兴奋得不行,如果这样陛下一直就把她给忘了多好,舒贵嫔看她傻乐的样子,也是开心的,坐回到床边,“你傻笑些什么呢?” 陈贵人慢慢的侧过身,把淤血的一面朝上,“阿书,你知道嘛,入宫后,我看着王嫔没了,顺贵人也没了,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我……” “呸呸呸,你不会是在发烧,都说起胡话来了。”舒贵嫔一壁说着,一壁伸手去『摸』她额头。 陈贵人下意识想抬手去拍开,又扯到伤处,痛得发出嘶的一声,舒贵嫔:“怎么了,碰哪了,疼得厉害吗?” 陈贵人缓过劲来,摆了摆螓首,道:“没事的,我现在可开心了,还好撞了这么一下,我就不用去伺候陛下了,可以离他远远的,有阿书护着我,有他没他都一样。” 舒贵嫔很是感慨,抚着陈贵人鬓边的『乱』发,陈贵人在家时是最小的,所有人都让着她,有什么不好的事从不告诉她,养得她是万事不经心的『性』子,自入宫来,她们姐妹分开两地,她无依无靠的在这雪休宫里,担惊受怕的,人都憔悴了。 “那个启禀舒主子、小主,”进来的还是青鸟,“兰贵嫔在外面问能进来吗?” 舒贵嫔之前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不劳烦了,我出去!” “阿书!” 舒贵嫔回头冲她扯了扯嘴角,“没事的,我很快救回来。” 陈贵人犹豫了一下,道:“阿书,兰姐姐毕竟是琴姐姐的小姨,是我们家的姻亲。” “放心,你都知道,我还能忘了不成?”舒贵嫔调笑道,“你呀,好好休息,猪呢,就该多吃多睡啊!” “你才是猪呢——” 舒贵嫔的笑容到了外头便渐渐收起,兰贵嫔见到她这气冲冲的样子,反而笑容满面的,“阿画妹妹可还好?” 舒贵嫔皮笑肉不笑的道:“还好,不过这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事,就不劳烦兰贵嫔你关心了。” 兰贵嫔挑眉道:“我怎么惹到舒妹妹了,让妹妹你这样生气?” 舒贵嫔怒道:“你我先前约定,我对你全力以助,可是绝不能拖阿画下水,你现在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 兰贵嫔上前要拉她的手,被舒贵嫔避开,也不恼,“妹妹这可就误会我了,我既然与你约法三章,自然会遵守约定,只是我没想到阿画今天会受伤,你放心,我料定即使陛下问起,阿画的『性』子,也只会说她是‘舒贵嫔’。” 舒贵嫔冷笑道:“现在你已经得逞了,自然可以随便说。” 兰贵嫔道:“妹妹若是不信,不如我们把寻宝的赌注押到今晚,你看是陛下是会翻谁的牌子?” 舒贵嫔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这个打赌毫无意思,穆妃已经让人去撤了阿画的绿头牌。” 兰贵嫔:“就是因为撤了阿画妹妹的绿头牌,阿书妹妹你才有机会啊,你想一个无往不利、风雨尽在手的帝王而言,一个看见他就跑的妃嫔不有趣吗?如果是你,你不会好奇,然后派人追问吗?” 舒贵嫔心思有一瞬间的摇摆,“呵,如果我们这位陛下真如兰贵嫔所说,那又如何,我不需要靠牺牲阿画来固宠,更何况你只是为了你自己,兰贵嫔你下次要做什么,尽可踏着我的尸体过去,但决不允许你涉及阿画!” 兰贵嫔暗骂她冥顽不灵,却是应得好好的,“好了,阿书妹妹这是什么话,什么踏着你的尸体,你我两家是姻亲,不看佛面看僧面,就是看在大嫂的面子上,也不能啊! 这次是我错了,可舒妹妹这偌大个桂园,我也不知道会是阿画妹妹撞上了,我这次真的只是赌运气,你我都有可能,谁成想会是阿画妹妹。” 舒贵嫔低头一想,觉得她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却还是气她拖阿画下水,硬邦邦的道:“不管今晚翻得什么牌子,我都不在意,眼下阿画受了伤,我要在云淡堂陪着她。” 兰贵嫔也怕再多说引得她反感,道:“那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们了,回头我让紫苏送些舒筋活血的化瘀『药』过来。” 舒贵嫔:“我替阿画谢过兰贵嫔。” “客气了。” 舒贵嫔进内室前,来回吐息几次,又默念几遍“不生气,我不生气”,才转进去,而陈贵人还如之前那样侧躺在床上,看见她眼睛都明亮了,“阿书站那里嘀咕什么呢?” 舒贵嫔抿着唇微笑着坐到她旁边,道:“我哪有嘀咕,只是在想你这伤估『摸』着也要十天半个月的,宫里的人不知道又要起起伏伏几波。” 陈贵人看她忧伤,也知现在的事都是舒贵嫔在面对,而自己却胆小怕事的往后躲,“阿书,要不……” 舒贵嫔打断她,“阿画,我知你想说什么,只是你看现在宫里的情形,五品以上的妃嫔太多了,有道是物以稀为贵,之前的王嫔,如今的谦贵嫔一直坐冷板凳未必不是陛下忌惮她们母家的缘故。 再来,我也想着如果未来我与兰贵嫔真的分道扬镳,或者我们俩都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就是那个柳暗花明的转机,后位之争不亚于夺嫡之险,我们必须要留一个退路,阿画我希望那个退路是你。” 陈贵人眼含热泪,道:“阿书的意思我明白,你是希望我能好好的,万一你们都折进去了,你一定不希望我出面救你,你我是双生姐妹,你的心思我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到呢?” 舒贵嫔为胞妹拭去眼泪,她自己也很无奈,生在世家之中,有些东西不是她们不想争就可以不去争的,譬如上一代都已经有过皇后的云家和王家,不好想着这代最好还能出个皇后吗? 人欲无穷。 而舒贵嫔要在雪休宫的云淡堂住一段时间,还是需要和雪休宫、雨歇宫的两宫主位打声招呼,温玉夫人放人放得很干脆,穆妃也不多话,让她好生住下,有什么短缺的尽管找她。 而当晚,洛霜玒翻的是阎贵人的牌子,兰贵嫔听着‘芙蓉帐’的铃声自雨歇宫外走过,有些怔愣,却也没多想,输了就是梳了,日子还长,她还不至于输不起,吩咐紫苏将她的粉晶镯子连带着去血化瘀的『药』膏一块送到云淡堂。 陈贵人拿到粉晶镯子也没多欢喜,扔给青鸟道:“你拿去送给穆妃吧,就说谢谢她的『药』膏。” 舒贵嫔有些无奈,却也随她去,陈贵人调皮地吐了吐舌,道:“反正我没穆妃白,这种粉镯子给她最适合了。” “你呀——”舒贵嫔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也是陈贵人小小的和兰贵嫔赌气。 然而,穆妃居然也看不上那个粉晶镯子又一个转手送给了徐宫人,徐宫人为了展示对穆妃的谢意,第二天就戴上了,被兰贵嫔看见了,气得脸『色』发黑,而徐宫人觉得莫名其妙。 阮苑人的日子很不好过,可以说非常不好过,在窈室林出事的三天后,她被宫女曼陀检举,私吞了窈室林那里搜出来的南海明珠十颗。 报到温玉夫人与白苏燕这,温玉夫人门都没让人进,只让荷叶传话,一切按妍妃的意思办。 白苏燕则叹了一口气,道:“贬阮苑人为司衣司宫人。”绿腰皱了皱眉,也是暗自叹息,这妍妃还是心太软了。 第40章 阮苑人突如其来的被贬入司衣司,从苑人又变回了昭昭,她对栽赃她的曼陀恨之入骨,对翻脸不认人的白苏燕更是恨入心髓,走神间,管事嬷嬷的鞭子便落到她肩上,“想偷懒啊,赶紧洗,洗不完你今天一天都没饭吃!” 昭昭咬牙忍了,手下搓洗的动作加快了几把,心里则告诉自己,没事的,自己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白苏燕,我还没有输!只要能把消息传出去,只要有个人能帮她把消息传出去! 昭昭隐晦的打量着周围的人,每个人都是手脚麻利同时又是机械麻木地洗着山一样的衣物,没有一个人好奇的瞥她一眼,似乎看多了她这样的被贬谪的“贵人”。 司衣司里的日子不好过,每日寅时正就得起身往司衣司,做些浆洗工作,昭昭原在木府时,也好歹是个伺候夫人小姐的大丫鬟,私下里还有小丫鬟讨好,连衣物都极少有需要自己洗的时候。 第一天是最苦的,一群人三三两两围着一口井,不停地搓洗衣裳,昭昭是新人,不仅因为手脚慢被管事嬷嬷训斥,而且有些老人会趁着她不注意扔一件两件到她,往往是她刚洗完一堆,回头一看又是一堆,而这些她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又是一天下来,昭昭扶着酸疼的腰背起身准备回去,却被人叫住,“喂,新来的,把这叠衣服也洗了,动作快点,知道吗?” 一盆衣服就这样大刺刺放在她面前,眼前的女人,穿着浅紫的短褂,一看就是侍候南苑苑人的宫女。 粗略扫一眼,这一大盆衣服里,只怕全是这些宫女她们自己的,扔下衣物,那宫女转头就走,昭昭抹了把汗也不多说什么,坐下来继续搓洗。 好不容易将那个不知名的宫女拿来的衣裳洗完,一回头却多出了好几盆衣裳,错愕、委屈、不忿在她心头轮流交织,偏此时,管事嬷嬷一指戳在她头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个死丫头,手脚怎么那么慢?想不想吃饭了你!怎么,你还委屈了你,动作快点,快!” 昭昭咬了咬唇,感受那些窃喜、幸灾乐祸的目光,终于忍不住,泣不可抑,她的眼泪没得到同情反而引来管事嬷嬷更多不满,“干嘛,你还不服气了?”感到肩上被用力的一拧,下意识地一缩,“死丫头,还敢躲?”管事嬷嬷一手拽住白苏燕,一手接连在我她背上揪了好几把。 “哟,崔嬷嬷,精神气儿这么足,在教训人呢?”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崔嬷嬷赶忙拽着她一块跪下去,“老奴见过单苑人、见过李苑人。”昭昭被拽着跪下,周围东西又多,膝盖直接磕上盆,将盆子打翻,泼了她自己一身水,连带弄湿了崔嬷嬷的裙摆。 “你个死丫头!”崔嬷嬷拽着她的手又狠狠拧了我一下。 昭昭垂着脑袋,眼前一片模糊,一双粉底绣鞋走进了她的视线,“这丫头是新来的?” “回单苑人,这丫头是前段日子犯了事被罚到这里的……” “嬷嬷你别紧张,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姐妹,”还是先前揶揄的那个声音,同时一双紫『色』绣鞋挪了过来,“你把头抬起来。”深呼吸几次,将泪雾眨去,她才抬起头,目光平视至两人的腰部。 “这规矩倒是不错,”先前说话带着调笑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孩子我挺喜欢的,会些针线吗?我那正缺个做绣活的。”数道嫉恨的目光投过来,这些人她现在才发现居然一个都不认识,呵,事先没拜码头,被欺负了也是活该。 “奴婢谢过阮苑人,”昭昭整理了下情绪,俯身磕头,抿了抿唇,“能蒙单苑人青眼,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但奴婢先前犯了错才会被罚到这学规矩,比不上其她的姐姐……请单苑人赎罪。” 说完,又磕了个头,单苑人有几分错愕,这个昭昭还是个能屈能伸的,就再问了一遍,“你真的要待在这?” “是,况且奴婢并不擅针线。” “罢了,”那双紫『色』绣鞋开始往门口走去,“我不过随口一问。” 过了一会儿,崔嬷嬷起来呵斥,“行了行了,看什么看,都起来干活,一个个耷拉着脸,有本事让北苑的贵人看上,一群目光短浅的东西!还有你,赶紧去换件衣裳,想生病偷懒啊?” 昭昭努力扯了扯嘴角,尽力『露』出自然的笑容,低眉顺眼的道,“谢嬷嬷。”刚刚的时候她不是不心动,可单苑人这时候来提她定是有所图,如果真非她不可,日后定还会回来找她,而现在如果自己轻易答应了,到时候被轻易问走了的话,自己对单苑人就没用了。 “谢我?哈,我崔氏管司衣司浣洗这块多年,你是第二个向我道谢的,你谢我什么?”崔嬷嬷的声调不阴不阳的,听不出喜怒,没想到一句客套话似乎竟然触及了这老人家的禁忌。 昭昭思量着,斟酌着语句开口,“奴婢进宫日子短,刚刚若没有嬷嬷照应,怕是要得罪贵人……” “得了,少灌『迷』魂汤,嬷嬷我不吃你这套,再不去换衣裳就别换了,毕竟这宫里宫女多,病死你一个也不算什么,哼!”崔嬷嬷白了她一眼,就走了,周围的浣洗宫女都发出嗤笑,一个个交头接耳,眼珠子避也不避的盯着昭昭。 “看她那样,马屁拍在马腿上,活该!” “就是,谁不知道崔嬷嬷最讨厌这套。” “蠢货,自作聪明,以为有几分姿『色』就可以当第二个顺姬吗?” “来这几天了都不见她对我们问过好,还当自己是苑人,一副清高样,给谁看呢?” “嘘,别说了,嬷嬷在看呢!” 回到房里,扫过那张通铺,同屋另外三个人昭昭到现在居然想不起人长什么样,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 打开衣柜在自己的包袱里翻找外衣,不知『摸』到什么指尖一疼却也没见血,凭着感觉她小心把东西『摸』出来却是一个荷包,拿起来沉甸甸的,昭昭获罪时,财物全被收缴一空,莫非,一个念头子在脑中闪过。 扯开荷包,里面居然有几十两碎银,以及一些成『色』不错的钗环,一时间昭昭都要怀疑自己是拿错了包袱,可仔细一看荷包,这分明是自己的,还是自己在七夕节时,亲手绣的。 栽赃?嫁祸?可她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又有谁会来算计她?怕又被崔嬷嬷训,不敢耽搁太久,塞好荷包,换好衣服,回去将几大盆衣裳洗完,照例错过晚饭的饭点。 扶着酸软的腰肢走进房里,桌上一片狼藉,连像模像样的一碗饭都没有,昭昭拿起一双看上去没用过的筷子,想吃上几口冷菜,不想过度劳动的手抖得连筷子都握不住,掉在盘子上发出“喀拉”一声。 “哼,不过这点衣服就连筷子都握不住了,真正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说话的人因长期劳动,看上去像三十多岁了,在另两名宫女簇拥下输了个凌虚髻,白天为了方便干活,宫人按规定只能梳双螺髻,更不允许妆扮,但夜里无事,便有宫女偷偷涂脂抹粉来打发时间。 努力控制手指的颤抖,昭昭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扶着桌起身,“是妹妹不好,惊扰了几位姐姐,妹妹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说着向衣柜走去,翻出白天的荷包,“妹妹这有些小物件送予几位姐姐,权当这几日里的赔罪,”一人送了一支钗,她恰到好处的『露』出小心翼翼的赔笑,“还请几位姐姐莫嫌弃妹妹礼轻。” 坐在右边的圆脸宫女拿到钗子一看,惊喜的道,“这颜『色』看着好正!” 注意到中间的宫女脸『色』不虞,圆脸宫女偷偷瞄了她一眼,笑容僵在脸上,想来三人中带头的是她,白苏燕笑着又拿出一支掺了些瑕疵的玉镯子帮她戴上,“这镯子不是什么贵重的,配姐姐正好,请姐姐笑纳。” 中间的宫女『摸』着镯子,面『色』稍霁,对她们这等身份的,拿到这种玉镯已经很好了,昭昭赶紧趁热打铁,“之前妹妹不懂事,没有正式拜见几位姐姐,妹妹贱名燕燕,就是檐下的那种鸟儿。”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报了白苏燕在木府时的化名。 中间的宫女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叫黄莺。” 圆脸宫女马上接口,“那巧了,我叫燕儿,也是屋檐下的那种小鸟的名字。” “那可赶巧,”昭昭又『摸』出一个有些发黑的银链子,“这手链是我姐姐留下的,既然我们名字相似,我就厚着脸皮喊声燕儿姐姐了。”昭昭一面说,一面将银链子戴到燕儿的手腕上。 她兴奋地摩挲着银链子,也不介意是“死人”用过的,满口应好,像是怕昭昭反悔似的。 左边的宫女是三人中长得最好的,她见昭昭看过来,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我叫画眉。” “没想到我们一屋都是鸟儿呢!”燕儿显然十分兴奋,也没注意措辞。 第41章 黄莺白了她一眼,再度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极力控制双手颤抖,脸上却小心赔笑的小女孩,目光落到她手中已经脱了线的荷包上,一时感觉十分复杂,对她生出了怜惜之情,“你这荷包看着很旧,可料子却是极好的,这是谁给你的?” 来了,昭昭压下心底的喜意,努力控制面部表情,微微蹙起眉,『露』出几分勉强,“妹妹娘亲家里本是开丝绸庄的,可十年前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妹妹就被卖进木府当丫鬟,这荷包是我娘给我绣的,是妹妹唯一的念想了。”半真半假的谎言,才是最让人信服的。 “那你以后岂不是没了去处?”画眉今晚脸上第一次出现大幅度的表情,皱着眉,眼中『露』出几分同情,昭昭适时眨了眨眼,泪湿睫羽却又强忍着不哭出来,看着甚是让人心疼。 “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在意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不说了,”拭了拭眼角,“说多了扰了姐姐们的兴致,妹妹不才,之前只做些梳头抹脸的活计,不知有何可为姐姐们效劳?” 黄莺对镜照了照,『摸』了『摸』头上的珐琅银钗,“不了,天『色』不早,你们赶紧睡吧,我去出恭,马上回!”说完起身便走了,燕儿仍兴致不减的把玩银链子,画眉则默默的收拾着小几上的胭脂水粉。 一直接近子时,黄莺才偷偷『摸』『摸』的回来,而从她急促的呼吸,轻快的脚步,便可以听出她心情极好,甚至是兴奋的,看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借着外面的一点点月光,拆下发饰,小心翼翼的放好,然后便躺下翻了个身便睡过去了。 寅时正,各个屋子都点起油灯,所有宫人都开始梳洗,看见画眉提起墙脚的夜香出门,昭昭也紧随其后,在拐角处追上,抢过她手中的夜香,“眉姐姐,让妹妹来吧,妹妹得你照顾这几天都没能替你做些什么,这些小事让妹妹来吧!” 画眉迟疑了一下,“那就有劳了,我先去端早饭。” “等等眉姐姐,”放下夜香凑近画眉,拉过她的手,昭昭自袖口暗袋『摸』包着三两碎银的帕子塞进她手里,压低声音,“昨夜唯独只给了眉姐姐一份礼,妹妹过意不去,所以……” “别!别!”画眉赶忙推拒,“你以后可没个去处,该给自己留点,真的!” 反手将她的双手合进掌心,昭昭诚恳的说道,“眉姐姐,妹妹年纪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你就当这是妹妹提早给您送的红包可好?” 画眉闻言,有些迟疑但还是受了,“那我就谢过妹妹了。” 忍着恶心倒了夜香回去,同屋的几人都围坐在一张木桌子边吃早膳,白粥咸菜配馒头,而昭昭看着白粥咸菜搅拌在一起的样子,总会想起之前在茅房的景象,胃口全无,草草啃了一个馒头就跟着去司衣司干活。 自那晚贿赂后,昭昭也渐渐『摸』清楚了这几个人的大致底细: 黄莺年岁最长,有几分冷静,但有个在司乐司的姘头,常以起夜的理由出去幽会; 燕儿嘴甜,有些小聪明,却是个贪财的,只要谁给的恩惠多,谁就是她的衣食父母; 而这画眉平日里沉默寡言,在她来之前一直备受欺负,且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年事已高的爷爷,而宫人虽然每月有份月例,但是到二十五岁放出宫以前压根就碰不到实质的银子,宫人的月例都是按六局上报的月奉表,查看有无过错,然后记录在册,到出宫那天才会发放到宫人手里,所以她需要碎银疏通关系,好在轮休时偷偷溜出宫看爷爷。 三人都已经年过二十,最小的燕儿最迟大后年就会被放出宫,换句话说,这三个人很难成为她利用的对象,毕竟谁都不会在这个即将出宫的节骨眼上多做什么。 当然因为她的孝敬,在昭昭被欺负得狠了,黄莺会出来稍稍维护,黄莺是有几分泼辣的加之资历长,大多宫女都会给面子,偶尔有敢硬碰硬的,她看着情形如何,怕事情闹大引人注目,便笑着接下活,一开始还引来黄莺不快,昭昭就暗示她去看一直盯着这边看的崔嬷嬷。 至少较以往算轻松了,黄莺护着,画眉偶尔还会帮忙搭把手,至少没错过今天的饭点。 晚饭后,昭昭和画眉两人在小院井边一面洗碗,一面闲聊,聊着聊着便聊到出宫以后的事上了,昭昭故作豁达的道,“我反正没有去处了,就在这宫里终老了,至少宫里不用愁衣食住行这些琐事。”夭华夫人、妍妃,你们休想赶我走! “这样也好,尽管你是被罚到这的,但是在宫里小心谨慎些,至少无『性』命之忧,你若出宫,无父无母的,怕是死了都没人察觉,”擦干手里的碗,画眉四处瞟了瞟,见没人注意这边,就凑近她咬起了耳朵,“远的不说,就近的提一提,崔嬷嬷你可知道本是谁的宫女吗?” 昭昭心里一喜,这些宫中秘闻她知道的越多就越有资本与白苏燕谈条件,面上装出一脸『迷』糊,配合的摇了摇头,画眉再度打量了四周,压低声音,“崔嬷嬷本是先帝一位废妃身边的陪嫁大宫女,是那妃子娘家府上的家生子,然妃子不知何故惹恼当时正值盛宠的赭衣夫人,直接被先帝打入冷宫,不多久就郁郁而终。 妃子娘家人不敢对先帝有所不满,只好拿崔嬷嬷一家出气,打死她父母还不解气,把崔嬷嬷当时才七岁的弟弟,扭送进宫做了太监,还托关系对他们姐弟百般为难,直至妃子娘家彻底失势,姐弟俩的境况才有所好转。” 她配合的微张檀口做诧异表情,画眉又继续问,“你可知崔嬷嬷熬了多久才熬出头?”昭昭再度摇头,画眉做了个口型,‘十三年’,她瞪大眼,难以置信,画眉拍了拍她的手,“还有你以后也少对崔嬷嬷说谢谢之类的客套话,她不爱听。” “谢姐姐提点。”昭昭嘴上说着,心里却另有计较,她先前听赵嬷嬷所说过宫中的情形,先帝原本有个废妃刘氏,她的父亲乃前正一品靖忠侯,入宫后一开始亦是受百般恩宠,一年内生下现在的雨安王和佑安王,先帝大喜直接封为从正一品淑妃,仅次当时的倩贵妃,吴氏。 一时之间也可以说是宠冠六宫,而起因却不过是年幼的佑安王打翻先帝御赐倩贵妃的汤羹,刘淑妃当即被先帝斥责,直接降为从正五品嫔,褫夺封号,打入冷宫,两个皇子被抱到无法生育的倩贵妃膝下。 刘嫔也不是病死,而是先帝口谕赐三尺白绫,除了崔嬷嬷,其他伺候的宫女太监一应全部处死,唯一的独生女不明不白的死了,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死了,就你一个活着,那这个人自然成了靖忠侯一家泄愤的对象。 崔嬷嬷的父母遭到严刑拷打,活生生被折磨死,而她家里唯一的独苗,崔嬷嬷的弟弟——崔志,靖忠侯竟把他卖进小倌楼,不顾稚子幼龄,强行接客. 这般折腾了孩子一年,靖忠侯仍不解气,把奄奄一息的崔志扔进宫里做太监,托关系送给宫里一喜欢折腾孩子的老太监那里。 崔嬷嬷为了唯一的弟弟,上门『毛』遂自荐成了老太监名义上的“干女儿”,在这宫里一直熬,熬到老太监死了,熬到靖忠侯一家获罪流放,她自己也熬成了姑姑,之后崔志在他姐姐照应下,也熬成了带班太监,可因了早年的折腾,今年才三十四岁的崔志活像是个五六十的风烛老人。 而当初靖忠侯流放的理由更是好笑,养女不教,为父不贤;私设刑堂,打骂家生子,为主不仁;窥探宫闱,为臣不忠,故全家老小流放千里,至梅镇服苦役,伴君如伴虎,最是无情帝王情,这其中牵涉多少无辜才让先帝扳倒了当时手握十万大军的靖忠侯。 往事暂且不提,不过崔嬷嬷的软肋很明显就是这个崔志了,作为太监他可没有到了二十五岁就放出宫的恩典,而一个带班太监,不大不小,可要无缘无故的消失也不容易,故而崔嬷嬷费尽心思捧了一个顺姬出来,想借她的手将崔志“罚”出宫,姐弟俩好出宫去过安生日子。 顺姬不负所望,短短两年,无子无嗣,从一个前朝遗孤变成了风光一时的顺姬,可顺姬转头就把对崔嬷嬷的承诺忘了,并没有任何的为难,相反她派人给崔志延医问『药』,还提拔他当了她身边的总管太监,把崔嬷嬷牢牢攥在手里。 晚间熄了灯,躺在冷硬的通铺上,侧过身面朝墙壁,在这时候昭昭忽然冷静下来,在脑海里划拉起宫中的情势。 至少目前看来,当今并不是个贪慕女『色』的,后宫里的女人目前隐隐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原来的北苑不必说,本以王贤妃为尊,温玉夫人与她就是表姐妹,是珝月太后和珍太妃娘家出『色』的晚辈,王温两家的姻亲已经保持了三代,不但在朝堂,连在后宫也一直是抱团在一起。 现在中宫之位空悬,珝月太后仍旧执掌凤印,可王贤妃被贬为嫔自绝,温玉夫人与她离心,甚至很高兴亲手送她一程,唯一生下的帝姬也转而认静妃为母。 静妃!昭昭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却又被她忘到脑后,现在宫中大权还是当初那般,珝月太后掌凤印,温玉夫人与妍妃各自执掌半副鸾符。 自王嫔去后,温玉夫人才真正展『露』出她的锋芒,却也是像午后懒洋洋打瞌睡的老虎,不去招惹她,她便装作没看见,反之就会一跃而起,将不长眼的吞咬干净。 妍妃,妍妃,昭昭真的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一开始她还真不敢肯定她和燕燕是一个人,可自夭华夫人选秀回来后,那个“燕燕”就变了,再怎么低眉顺眼,原来那个身上自有一番属于铁血军人的傲骨,后来来的那个太像一个丫鬟,反而不对了。 其实可能两个“燕燕”一直有所交换,只是时日不像后来那么长,加上她与燕燕的关系一般,不如静静与她亲热,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后来在宫里遇见了妍妃,那种厌恶的目光简直和燕燕一模一样,如此说来,那么妍妃同陛下估『摸』着就不是一般的君主与妃嫔的关系。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理所当然来,毕竟她所知有限,能推理到这一步已经是不简单了,若白苏燕在场恐怕真要对她刮目相看。 昭昭平躺下来,又将思绪转向南苑,这厢却有些微妙了,说什么一视同仁不管选贤还是选秀,可昭昭亲自当过苑人,便知这只是统治者的一句空话,北苑嫔妃看着前朝局势,或升或降,南苑这边大多没有娘家可依靠,完全只能靠母凭子贵,按宫规有孕升一级,诞下皇子并满月方能再生一级。 想从从六品苑人快点升到一品容华,唯一的捷径就是连着生六个儿子,而无论北苑还是南苑,都有志一同的在子嗣上面把的很严,可想而知,大多民间秀女可能直到死都是后宫最底层的从六品苑人,更何况南苑一些相对高位的妃嫔还会打压下面的,窝里斗也是可笑。 如此一想,那窈室林一个无权无势,还无人相助的人却能成为从一品室林,还曾手握半副鸾符,白苏燕为了收回这鸾符还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窈室林的背后,莫非是代表了谁的势力? 窈室林据她所知是珝月太后身边的宫女,难不成是太后,可妍妃又是陛下的人,为何要针对太后的人,是母子斗法?可就算收回了鸾符,凤印还在珝月太后的手上,这又有什么用? 昭昭越想越糊涂,不知不觉便昏睡过去了。 第42章 今日吃完晚饭,黄莺再次梳妆打扮一番,“出恭”去了,燕儿跑出去窜门,就剩下昭昭和画眉在房里对着灯火做针线活。 画眉手中缝制的衣裳明显是一件男式的棉衣,宫女按规定春夏秋冬各两套,每年都会有新衣裳按人头赐下,所以除了尚功局其她人根本碰不到布料针线。 于是这又是宫女们共同的秘密了,司彩司的绣娘若是活计太多不能按时做完,就会在自己的房门口系上一条红『色』丝带,若有意就可以上门讨活干,报酬则是按你完成的数量折算成尺数,然后绣娘就会帮你偷偷扯几尺布。 画眉便是这其中的常客,加之她针线确实不错,不少绣娘都乐意找她帮忙,而昭昭则以打发时间为由一同接了些活计,同时也为了和画眉拉近关系,好打听出更多的秘闻。 收了线头,绞了线,她伸了个懒腰,舒展下久坐发酸的身体,在她们面前昭昭看起来就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眉姐姐,辛苦了,这些天衣服终于要做好了。” 闻言,画眉脸上也不觉展了笑颜,“就差几针了,还好赶得上。” 昭昭重新拣了一块丝帕,弄上绷子,开始穿针引线,照着描好的绣样落针,“算算日子,明天就是眉姐姐轮休了,”画眉头也不抬单应了一声,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声音也带上了几分迟疑,“明天……明天……” 这副做派,成功引的画眉抬头看过来,眼中有几分谨慎与防备,昭昭急忙摆摆手,“姐姐别多想,妹妹只是想请姐姐明日看看能不能帮忙把我这些天做的针线带出去,找家铺子寄卖。” “嘘!”画眉紧张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先是起身去把门窗都关好,然后坐到我身旁,压低声音斥道,“你在想什么呢?私卖宫中制品可是大罪!” 昭昭从绣篮里翻出之前换来的锦帕,已经被她绣了不少花样,“姐姐放心,这些说来不过是司制司的次货,妹妹仔细查看过,并没有什么相应的印记,寻常好点的布店里未尝没有……”画眉眉头紧锁,仍是不赞同,将锦帕夺过扔到一边。 “姐姐,”不等她开口,昭昭委屈的喊道,红了眼眶,“我只是想给自己多留条后路,寄卖后的银钱妹妹只要三成,必不让姐姐吃亏!” 画眉的眉头依然皱着,她咬了咬唇,有些软和,“这……倒不是我不愿帮忙,万一我回来时被查……” “妹妹明白,所以还请劳烦姐姐能代为保管,日后等妹妹出宫了,再来寻姐姐,姐姐的人品,妹妹是信得过的!”昭昭幻想自己是在幼时向娘亲撒娇,晃了晃画眉的手,看着她这副小女儿娇态,加之想起她的处境,画眉一时有些迟疑,微偏首想了想,又翻看了一遍她绣的帕子,还是摇头拒绝了。 昭昭无奈,只好打消念头,再作其它打算,心中暗恨,这画眉真不识抬举,钱都收了该用到她的时候又躲一边。 第二天,画眉塞了银子跟着厨房采买,偷偷溜出宫去看她的祖父,而昭昭装作没事人一样,照样倒完夜香,吃完早餐就去上工。 然而这一日注定不平静,突然来了个满脸急『色』的小太监,对崔嬷嬷耳语了几句,就看见她的脸唰的白了下来,一言不发急匆匆的跟着小太监走了。 崔嬷嬷这一动作引得院里所有人都好奇起来,胆大的干脆站起来在门口探头探脑,比如燕儿;胆小的只敢偷瞄,或者竖起耳朵听着每一丝动静,像昭昭这样。 “别『乱』看,”黄莺目不斜视,手下动作不停,嘴上的话却是说给昭昭听的,“想在宫里好好活下去,就要学会装聋作哑,独善其身,三缄其口。”昭昭诧异于黄莺的这些话,不是她说错了什么,而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宫女居然会引经据典,还连用三个。 似感觉到她的注视,黄莺绞着衣裳说,“这是我之前遇到的前辈说的,她原是个官宦人家的女眷,因罪充宫为奴。”昭昭燕也没多在意这位前辈,低头继续洗着手上的衣物。 此时,燕儿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了回来,“唉,你们说崔嬷嬷这么急是去做什么呢?” “不关你的事,少管!”被黄莺瞪了一眼,燕儿撇了撇嘴,倒也没说什么,开始了工作,她今年已经二十二了,过了三年就可以放出宫了,能活到这岁数都不是傻的,宫里危机四伏,任何一个秘密都是要人命的。 快到中午了,崔嬷嬷还是没回来,司衣司里也开始有些散漫,就几个年纪大点的还坐得住,年纪较轻的,『性』子还不稳妥,就叽叽喳喳的开始聊开了。 “要是嬷嬷天天这般就好,每天洗啊洗的,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有人起头自然有人应和,“可不是,今天总算可以偷点懒,这手天天泡在水里,手都要泡烂了。” “得了你,你昨儿个刚轮休呢!”带头的用肩撞了撞之前说话的人。 被撞的宫女有对招风耳,埋怨道,“轮休才一天,有什么用?连赖个床都不成。” “就是,一个月才一天,连来事了都要洗洗洗。”说话的人撒气般扔了手上的衣物,捂着小腹,满脸不适,多半是她这两天来了红,手又一直泡在冷水里,引得经痛了,偏不得休息。 “燕儿姐,你说呢?” 被突然点名,燕儿头也不抬就回了三个字,“不知道。”燕儿平日里都是笑眯眯的,对上嘴甜卖乖,对下就占点小便宜,所以在司衣司里人缘还是不错的,可她这句回话却有些冷淡了,而几个年轻的宫女却没察觉到,只当她心情不好,依然聊得兴奋。 “我说会不会是她那个太监弟弟不行了吧?”招风耳幸灾乐祸的笑出声。 平日里崔嬷嬷管得严,不少人积了怨气,来事的愤愤咒道,“最好有事,让老虔婆哭个死去活来!” “够了,别说了。”有个稍稍年长的看不过她们越说越离谱,出声制止。 而女人来事时,脾气都特别暴躁管不住自己,果不其然来事的大声嚷嚷起来,“要你管,那老虔婆仗着自己是管事嬷嬷不把别人当人看,活该捧出个顺姬被人家骑头上。” 一开始带头说话的看她这样也有些心慌,压低声劝说,“别这样,那个崔志也是个可怜的。” “哟,是可怜的,可怜被他那个没用的姐姐拖累,现在这样不如早点死了好!”说完来事的还大声笑了起来,招风耳明显是个喜欢搅混水的,也跟着笑出声。 带头的迟疑的道:“崔嬷嬷莫不是个扫把星,克父母,克亲弟?” 那三人聊得欢,没注意原本散漫的都动作利索的开始上工,门口此刻站着的崔嬷嬷,气得脸『色』煞白,表情僵硬,活像个面具。 三人终于渐渐感到气氛不对,被人瞪视的感觉如芒在背,“崔……崔……嬷嬷……”崔嬷嬷朝她们大步走去,扬手一个耳刮子打在离他最近的来事的脸上,被打的人直接扑进面前冰凉的水盆子里,另外两个吓得缩在一起抱一块,也不敢去拉她。 崔嬷嬷此刻就像个恶鬼,要将来事的生啖,连蹬带踹还不解气,举起搓衣板狠狠的打在她的背上『臀』上,很快就见了血,来事的一边护着头,往前爬,一边哭喊着,“嬷嬷!嬷嬷!我错了,嬷嬷饶命啊——” 其她宫女看她朝自己爬过来,纷纷站起来躲到一边,昭昭也跟着黄莺她们站到一边,崔嬷嬷面无表情,看着来事的浑身是血『乱』爬的样子,眼里甚至浮起愉悦的情,。她高高扬起搓衣板,忽的一声敲在来事的脑袋上,顿时鲜血四溅,一下子把人打懵,又接连几下都打在头上,来事的一开始还颤抖几下,到后来就动也不动,满脸是血,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直盯着躲在一边的人看。 直到“咔嚓”一声,搓衣板竟然折成两半,崔嬷嬷才喘着气停下手来,地上尸体的脑袋已经凹进去一大块,白『色』的*汨汨的淌着,混进血水里,染成一块一块的红团。 崔嬷嬷拿着半截搓衣板,冷冷扫视在场的人,她的眼神像冰一样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目光最终定在瑟缩抱成一团的招风耳和带头的身上,那两个吓得不停往后缩,眼睛到处『乱』瞟,就是不敢跟崔嬷嬷对上。 “呕——”身旁的黄莺弯腰吐了起来,昭昭下意识想上前帮她顺气,却被拉得动不了,转头一看,是燕儿紧紧拽着她的左手,浑身瑟瑟发抖,感觉她要动作,像拽着救命稻草一样,更加用劲,瞟到黄莺呕吐的东西和地上那团东西,燕儿瘫坐到地上,也呕吐起来,手还是死死拉着昭昭的手臂。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四五,其她人终于忍不住纷纷吐起来,感觉到崔嬷嬷看过来的眼神,麻木不仁中还有病态的快意,昭昭任凭身子滑坐到地上,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尸体,身子颤抖个不停,可她看着那些血水没有惊恐或害怕,心中居然有一点小兴奋。 第43章 扔掉手中的半截搓衣板,招风耳和带头的再也忍受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崔嬷嬷冷哼一声,就被一声尖叫打断,燕儿一手指着黄莺一手捂着嘴惊叫起来,黄莺此刻跌坐在地上,她的裙摆下有血水慢慢渗出来,跟地上女尸的血连成一片。 黄莺脸『色』苍白,惊恐之下,眼一翻就倒了下去,昭昭一个激灵,爬到她身边,还没碰就被崔嬷嬷喝止,“不许动!咯咯咯——咯咯咯——”崔嬷嬷身子前俯后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珠一动不动盯着满地的血水,快意、兴奋、忿恨,她怕是已经疯了。 昭昭咬着唇,咬得嘴唇泛白,心里猜测崔志是真的出了事,加之这三人一刺激……同时,这也是个好时机,如果方法适当,她能够从崔嬷嬷嘴里得知更多的宫闱秘辛。 “你们两个,”崔嬷嬷蓦地止住笑,指着抱在一起的带头的和招风耳,“把那个扔井里去。”顺着她眼风看到那具尸体,两人再一次惊哭出声,其中一人裙摆渐渐湿透,竟是被吓得失禁了。 “你,你,你,还有你,”崔嬷嬷又随手指了几个人,“你们把这里打扫干净,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她踉踉跄跄的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摆摆的往她的屋子走去。 除了被点名的,其他人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互相搀扶着,绕过尸体就跑了,眼看燕儿拉着她要跑,昭昭赶紧反手抓住她,迎来她的尖叫挣扎与扭打,一把捂住她的嘴,燕儿的动作渐渐小了下来。 昭昭以眼示意躺在地上的黄莺,燕儿点点头表示明白,看她平静下来,昭昭这才放开她,两人合力架起黄莺,把人带出司衣司。 一路过来,也没见个人出来拦,司衣司这边动作这样大,其他比邻的司饰、司宝和司仗三司纷纷关起门来,整个尚服局一点混『乱』都没有。 架着黄莺回到房间,昭昭让燕儿去烧些热水,她自己褪下黄莺的裘裤查看情况,流产的胎儿已经有些手脚模样,用随身的锦帕包好死胎,帮黄莺盖上被子坐在床边,只等着燕儿打水回来帮她擦身子。 没多久,燕儿端着个托盘,一盆热水并一碗红糖姜汤,她们这些下人就是病得要死了只要不是什么传染病,就不会有人会给他们请大夫。 两人合力帮黄莺擦拭了身体,又喂下红糖姜汤,看着桌上的血水和用锦帕包着的死胎,半响回不过神。 “我……我们该怎么办?”良久,燕儿才从唇齿中挤出干涩的字眼,“若只是私通便也罢,可……可现在有实证了、这是……秽『乱』宫闱……要是追究……我们……我们都得死!”说到激动处,燕儿掩面失声痛哭,她熬了这么多年,差三年就马上可以出宫了,她还没有嫁人,她不想死在这宫里!她不想! “闭嘴!今天黄莺只是来了月事而已,她只是被吓昏厥了而已!”被昭昭的低吼一噎,从没见过她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燕儿仍有些茫然,月事?昏厥?昭昭紧紧握住她的手,再度强调,“对,对!只是月事!只是昏厥!”感受到昭昭抓住她的手腕的地方逐渐用力,燕儿也慢慢冷静下来,重重的点头,胸口几度起伏。 “对,只是月事!只是昏厥!今天最大的事也是死了人,满地的血……”说到这,燕儿不禁打了个冷颤,“崔嬷嬷……她……她不会是……”疯了?最后两个字她做的是口型,今日之事或许会成为燕儿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噩梦。 晚饭时分,画眉回来了,而黄莺醒转后,知道自己孩子没了,整个人都魔障了,只睁大了眼眶流着泪,而画眉明显感到今天整个院子的气氛都不对,可看着房内三个人,黄莺只管哭,燕儿像极度恐惧着什么,一言不发,唯一看着镇定的昭昭也是避而不谈。 咬咬牙,想着这次出宫,爷爷的状况已经到了离不开人的地步,她想贿赂司籍司的蓝司籍将她的名字夹进这次放出宫的宫人名单中,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详细的她画眉可以不知道,但是出了什么事,牵涉到哪些人她一定要知道! 瞅准昭昭出门给黄莺洗裘裤的机会,画眉紧随其后,跟往常一样凑到她旁边,低声道:“关于上次的事,”见她手上动作一顿,知道有门,画眉继续说,“我同意了,只要妹妹信我。”暗叹画眉的机智,用她最关心的事撬开她的嘴,可惜晚了,不过她昭昭自然得投桃报李一番。 “今日,崔嬷嬷,血光,那玩意,井里。”极短的一句话,就是时间地点人物事情,但足以让画眉明白过来,她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司衣司一共三口井,按班按点固定在同一口井边上洗衣服,昭昭说的井自然是平日她们用的那口了。 定了定神,画眉到底没有亲眼目睹,最怕的还是鬼神,而不是那个杀了人的,“一晚上的,应该沉到底了……”她这话不知是在安慰昭昭,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一晚上的,黄莺怎么办?”燕儿不知何时站到她们身后,唬得画眉跌坐到地上,胸口不停起伏,不过这份稳重倒是难得,至少没尖叫起来。 黄莺?昭昭一时间不能明白过来,燕儿幽幽的道:“她这样,短时间内是好不起来的,如果是月事,也是不让请假的。” “黄莺她怎么了?”燕儿瞟了画眉一眼,缓缓摊开紧握的拳头,竟是昭昭用锦帕包裹的死胎,“你自己看罢。” 画眉迟疑地接过,入手软绵,有些冰凉,似乎是个圆球样的东西,她刚要解开,昭昭一只手环上她的肩,将她往自己那边拉近些,郑重其事的警告道:“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能作声,绝对不能!” 解着帕子的手颤了颤,但女人好奇的本能让画眉不受控制的想知道,锦帕摊开,一个圆润的肉球,有股异味,长着几个触角,细看竟像是人的手脚,尖叫声还没出口便被昭昭一把揽进怀里,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她的嘴。 画眉眼眶湿润,只能发出“唔唔”的几声,受大动作影响,手中的死胎掉进盆子里,在水中浮沉,惊恐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淌了下来。 “没事的,没事的,黄莺只是来了月事,一时受到惊吓昏厥,现在正发高烧,没事的!没事的!”温暖的怀抱,耳边不停重复的呢喃,催眠式的让画眉冷静下来,看着在水面漂浮的肉球,燕儿俯身用锦帕把它重新包好,也坐了下来,幸亏白天的事,往日里还有人走动的院子眼下就剩她们三个人。 “黄莺可以“病”一天、三天,但不能再多了,再多就会被送走,到时候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三人围坐成一圈,燕儿抱着双膝,眼神放空。 画眉咬了咬唇,狠下心道,“那就『逼』她好起来,若不行,就是再多一个寻短见的宫女罢了!”平时看起来最是文文弱弱的,这种时候却是最可怕的,宛若噬人的饿狼。 燕儿有些不忍,但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默认了,昭昭很是同意,她绝不能因为这种事止步不前,她还没得到应得的,不能! “那么今晚……” 三人达成共识,快速收拾好东西就回房里去了,不久,紫藤架后转出两个人,发髻散『乱』,脸『色』苍白,双眼红肿,身上的衣物也是旧的,手上还各自抱了染血的外衫,正是白日里说闲话的另外两个。 她们俩本想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来洗衣衫,不想听到她们三人的争执,越听越惊恐。 “她们居然想,那会不会把我们也杀了。”招风耳的秋穗说风就是雨,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 夏荷就是带头的那个,年方十八,稍稍冷静些,“不……不会,就像她们说的,宫里偶尔有个寻短见的很正常。” “可是这样一来今天‘寻短见’的就有两个了!”秋穗如今有些恼上夏荷了,要不是她挑起话头,银桂不会死,银桂就是那个来月事的,原本她们偷懒最多挨顿骂,可现在银桂死了,一条人命就这样在她们眼前没了。 夏荷一时间也有些六神无主,宫里的主子们从不会在意下人的命,可如果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就一定会派人来过问,银桂的尸体还是她们处理的,万一……万一司衣司上下将她们推出去顶罪呢? “对、对了,要不我们不给她们时间处理黄莺呢,她们要下手也肯定要半夜三更的,不如我们先去告诉尚宫们,黄莺得了传染病,怎样?” 秋穗比她还要惊恐,只知道点头,“好、好,我们现在就去!” 而她们两人也在恐慌中,没想过她们现在匆匆跑去嚷嚷,势必会引起混『乱』,让更多的人被牵连,到时候李司衣就是想压也压不下来。 其实只要她们稍微冷静些,就知道只要去找任何一个管事嬷嬷先一步把她们一屋的人控制了,就没事了,但今天的崔嬷嬷这一手,彻底让人吓破胆,让她们完全不敢相信她,就算事后冷静下来了,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么她们咬死崔嬷嬷,要么崔嬷嬷弄死她们,不死不休,各凭本事了。 第44章 这宫墙内,有一条大家都遵守的潜规则,私底下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无所谓,但千万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夏荷、秋穗两人抱着两团血衣冲进来时,一通『乱』闯,闹得整个院子的人都起来了,邓尚宫与李司衣顿时恼火非常,她们一开始便想好怎么把这事给抹过去,而现在就算她们有心压下这件事都不能。 不等她们开口,李司衣怒叱道:“放肆,这里是你们可以随便闯的吗?给我拿下打三十板子!” 李司衣打的主意是称其她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先打死了这俩丫头了事,邓尚宫更是恨不得亲自动手掐死这俩不带脑子的,她这刚接手尚服局才几天,就闹出这种大事,她这尚宫看样子也是做不久了。 宫中内务府设六局,六局底下个四司、每局正副两名尚宫,两名尚宫又各自管辖两司,表面看是恰到好处的制衡,可人心又岂是这制度规矩能框住的,几名主司之间谁都想抓住机会将对方踩下去。 而秋穗和夏荷颤抖着跪在一起,挨了一顿打反而清醒过来了,也明白过来是她们急躁了,可现在已经容不得她们反悔了,只能咬紧牙关撑到底。 夏荷更是干脆,把崔嬷嬷、李司衣等都攀咬进来,钱司仗与前厉司宝原就是汪尚宫那边的人,此次汪尚宫一倒,邓尚宫上位,立刻安排了自己的人,她这个钱司仗的处境立马就尴尬了。 钱司仗冷哼道:“李司衣,你所辖的司衣司出了这等大事,你居然不想着把事情上报解决,反而把力气花在遮掩之上,这下等宫女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李司衣强忍下怒意,道:“我一早便报告了尚宫,已经将崔嬷嬷关押,明日转送司正司,倒是你在这挑拨离间是安的什么心?” 钱司仗也不甘示弱,“怕只怕这里面还另有隐情吧?” 李司衣道:“钱司仗我看你就是幸灾乐祸,恨不得这事越闹越大,如果你在场是不是还要浇一把火上去,让宫里所有人都知道?” “成了!吵什么,一件小事而已,非要闹得让外人来看我们尚服局的笑话吗?”邓尚宫被她们吵得头疼,她现在只求温玉夫人与妍妃看在她接管尚服局不久能从轻发落。 刚上任的陆司宝人微言轻,看见尚宫局的尤尚宫带着申司正亲自过来,忙故意大声打招呼,“尤尚宫、申司正你们怎么来了?” 尤尚宫一边疾步上前,一边解释道:“刚刚司衣司的崔嬷嬷过来自首,本来是来与邓尚宫说明情况,走到门口才知道邓尚宫这又出事了。” 邓尚宫现在已经不想去问谁把崔嬷嬷放出来的,直接栽倒在座位上,摆了摆手道:“是我管教不严,一切都交给尤尚宫处置吧,都按宫规来吧,我是不想再多管些什么了。” 李司衣看钱司仗得意洋洋的模样,认定是她下的黑手,邓尚宫与她对视一眼,崔嬷嬷已经是救不回来了,再说崔嬷嬷突然发疯也怪不到她们,至于这两个小宫女且先寄下,来日有的是时间收拾她们。 申司正一礼道:“我已经安排了人去司衣司里打捞尸体了。” 李司衣强装镇定,道:“那便麻烦申司正了。” 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奉命去司衣司打捞的内监忘了问清楚是那口井,便没多想,让人在三口井里都探一探,结果还都两口井都捞上来一具尸体,其中一具已经被井水泡的变形了。 “快、快去通知尚宫与司正。” “公公,这井里头还有!” 尤尚宫与申司正其实更希望这宫里能风平浪静的,她们是最容易得罪人的,认真了其她人要联合起来给你小鞋穿,松散了上头的人又要治你的罪,真正是左右为难。 尤尚宫瞪了眼脸『色』苍白的邓尚宫与李司衣,道:“这事已经不是我尚宫局可以解决的了,今天天『色』已晚,明日上报给温玉夫人和妍妃娘娘,要请她们两位亲自过问了,申司正你安排人围住司衣司,不准让任何人靠近。” 申司正应了,自去安排不提,钱司仗却开心的很,做着春秋大梦,想着这下可以把邓尚宫这群人拉下马,自己做尚服局的尚宫,趁此机会把司衣、司饰、司宝、司仗安『插』进自己的人,好好把整个尚服局窝在手里。 邓尚宫等三人对她是恨透了钱司仗这个蠢货,三人达成共识,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钱司仗绝对别想独善其身! 隔日,一声尖叫将惴惴不安一晚的司衣司浣衣宫女霎时惊醒,有些人甚至刚趴在桌上眯了会,一个个都是惊弓之鸟,偷偷拉开门,就见燕儿在院里尖叫着,“黄莺上吊了——黄莺上吊了——” 也不知是谁喃喃的说了一句,“又死了一个。” 雨歇宫柳『色』殿—— 自温玉夫人成了这雨歇宫说一不二的主,她反而收敛了以前的狂态,修身养『性』起来,平日待在自己宫里,除了日常请安、饮宴之类的场合,等闲见不到她人。 荷叶捧着一叠子名册入内禀告:“娘娘,妍妃娘娘将半个月后放出宫的宫女名单理好了,传话过来请娘娘过目,可否妥当。” 是时,温玉夫人正坐在妆台前,无聊至极便捣鼓起自己的长发,也不让宫女帮忙,自己对镜盘灵蛇髻,好不容易成形却又『毛』『毛』糙糙的『乱』得很,便又七手八脚的拆开来,随口道:“放那吧。” 荷叶刚放下名册,碧藕又火急火燎的小跑进来,“娘娘,大事不好,司衣司的井里起上来五具尸骸。” 温玉夫人一开始没听清,头也不回的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宫里每年跳井的宫女多了去的。” 碧藕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道:“娘娘可不是小事,司衣司的井里捞上来五具尸体,而紧接着一个叫黄莺的宫女因与人私通被发现,畏罪自尽,现在在宫里都传开了,已经闹得人心惶惶了。” 温玉夫人叭地一声将一柄镂花檀木梳拍在妆台上,“传开了?六局尚宫都是死人吗,这都压不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碧藕扣头道:“昨晚上。” “本宫问你是因为什么事传开了?” “司衣司的崔嬷嬷打死了一个宫女,结果司正司的人去打捞,在两口井里打出五具尸体,今早又有一个叫黄莺的宫女畏罪自尽了,然后也不知怎么的,现在都在说司衣司死人的事。” 温玉夫人眯了眯眼,冷笑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王嫔管事还真是一把好手,至少她在时,底下牛鬼蛇神也不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娘、娘娘,”荷叶小心凑上前来,“可要奴婢伺候娘娘更衣梳妆?”得了她颔首示意,宫女们便手脚麻利的动起手来。 司衣司院里整齐排列着七八具骸骨,其中两具是最近的,其它五六具都已经是骸骨了,可能是先帝时期也可能在久远一些,毕竟这座宫城已经有了千年的历史。 温玉夫人与白苏燕相携而来,看到地上的一排尸骨,温玉夫人以袖掩住口鼻,蹙眉道:“申司正,你手下的人也太老实了吧,这几具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也给捞上来?怎么查?” 申司正不知是脑子哪根筋抽住了,老老实实的道:“奴婢特地请了童司籍,请她帮忙核对各宫各院的宫女内监,看是……” “呵,本宫还想怎么突然就闹得沸沸扬扬了,感情是你们啊,一点也不知道遮掩,大大方方的各宫各院敲锣打鼓的说过去。” 申司正与童司籍立马跪下请罪道:“奴婢不敢,是有两个小宫女昨晚一路嚎叫过去,嚎得所有人都听见了。” 白苏燕直接走至两具尸体旁,俯身仔细打量,“那你们闹得沸沸扬扬,总该有些成果吧?这具尸体都已经泡的皮层都皲裂脱离了,死了至少两天了,你们司衣司天天围着口井洗,也没人察觉?” 这句话是问李司衣的,李司衣自然是要想方设法推诿的,“娘娘容禀,平日里奴才们都忙着浣洗衣物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仔细去看井里的状况,再说了,这井深也不容易看清楚究竟。” 白苏燕白了她一眼,“那你不会告诉我,你手下少了个人你也不知道?” 李司衣红着燕哭诉道:“娘娘这就冤枉奴婢了,手下的人有几个,奴婢自然是清楚的,这每天上工是要点名的,轮休的也都是有所登记的,这死……这个肯定不是我们司衣司的,大概是别的地方受不了上司无理压榨才跑这来投井的。”说完还故意瞟了看好戏的钱司仗一眼。 温玉夫人啧了一声,“本宫一想到本宫的衣物居然是用这种水在洗,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把所有的衣物都扔了、烧了,晦气!” 李司衣接连磕了两个响头,“娘娘饶命,是奴婢没管束好司衣司,奴婢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白苏燕怕她们再扯远,出声打断她们,道:“所以童司籍,这无名氏到底是哪宫哪院的?” 童司籍道:“回妍妃娘娘的话,是负责伺候春宫寻芳弄的曼陀,因寻芳弄空了,所以她突然不见了,也没人察觉。” 白苏燕道:“就算寻芳弄空了,这人至少还得吃饭吧,这你们也没察觉到?” 童司籍道:“请妍妃娘娘赎罪,但是这宫里宫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奴婢总不能一个一个的去对照过来。” 白苏燕见她们互相推诿,冷哼一声,道:“宫里设你们司籍司也不是当摆设的,连这么点宫人太监你都看不过来,本宫看你这司籍是不想当了,也好,正好借这事,本宫好好查查你们这六局二十四司,看你们有多少人是光动嘴不动手的!” “妍妃娘娘息怒。” 温玉夫人实在受不了这味,挥着袖子道:“那这就交给妹妹了,本宫去看看那个上吊的。” “劳烦温玉夫人了。” 下人房院里—— 黄莺的尸体已经让司正司的内监抬出来,放在院里,温玉夫人本想着这上吊的总比溺死的能入眼些,哪成想这黄莺居然是死不瞑目,眼珠子都瞪得快凸出眼眶了,看上一眼都让人晚上睡不着觉。 “本宫今天是撞小人了吗?”温玉夫人展袖遮住视线,撇开脸。 荷叶在她旁边撞着胆子,扯着嗓子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傻子吗,居然也不拿个东西遮一遮,存心想吓着娘娘吗?” 司正司收尸的内监连说了三个是,匆匆忙忙从不知哪个丫鬟的房里,随便拿了一床被子来就把黄莺的尸首给盖上。 温玉夫人这才放下手,扫了眼跪了一个院子的人,“这院的都在这了吧?” “回娘娘的话,都在了,奴才都问了,除了和黄莺同住的三个小宫女,其她人都说自己不清楚。” 温玉夫人道:“每个房间住多少人,每个院里有几个宫人,本宫是清楚的,本宫再问你,是都在这了吗?” “是是是,不是不是不是,这院里,被崔嬷嬷打死了一个,秋穗夏荷被就是昨晚闹出事来的,已经被司正司扣住了,其余人都在这了。” 第45章 温玉夫人以袖掩住口鼻,道:“跟这个黄莺一个房间的,是哪几个?” “燕儿、画眉还有那个谁,还不快过来!” 被点名的三个垂着头上前跪下见礼,温玉夫人不耐烦的瞥了一眼,这一瞥就发现了熟人,“你,抬起头来,呵,果然是夭华夫人身边出来的,本宫还想着你居然真这么安分的被贬到这司衣司来浣洗衣裳了。” 昭昭咬了咬唇,道:“请娘娘不要拿奴婢取笑。” 温玉夫人道:“能给本宫安排一个空房间坐坐吗?本宫站半天了。” “呃……娘娘情随奴才来。”院里其他人也是不解,这温玉夫人也是心大,居然不急不缓的。 温玉夫人抿了口桌上的残茶,一入口便蹙紧了娥眉,嫌弃的呸呸两口,“这拿的是哪里的茶渣泡的。” “奴才马上去给娘娘烹茶。” 温玉夫人放下茶盏,道:“得了,你现在跑去哪里煮,是去尚食局还是去本宫的柳『色』殿啊?等你泡好茶回来,事情都可以结了。” 荷叶在旁道:“你们出去罢,少在这添『乱』,娘娘有我们伺候着。” 司正司的人接连退下,温玉夫人一点头,道:“老规矩,不过夭华夫人出来的人留给本宫。” “诺。” 荷叶出去传话道:“你跟我来、你和芙蕖去,还有你娘娘亲自传见。” 昭昭入内下跪行空首之礼,“奴婢拜见温玉夫人,愿娘娘安康。” 温玉夫人又倒了两盏茶,“不必跪着,过来,坐啊!” 昭昭拿不准她的意思,也不敢起身,道:“娘娘说笑了,奴婢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和娘娘同席而坐。” 温玉夫人道:“就算是这种茶渣泡出来的,可经由本宫亲手斟的,它就好比那雨前龙井、六安瓜片,你连本宫的赏都敢推辞,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昭昭拿额头碰手背,道:“娘娘明鉴,奴婢是怕冒犯了娘娘。” 温玉夫人似乎是终于玩腻了这茶渣泡出来的茶水,拍了拍手,道:“得了,你就直说吧,谁是主谋呀,快些,本宫宫里的人泡好了古树茶1,等着本宫呢!” 昭昭不知怎地,心中的不忿便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勾起了,语气也不自觉变得生硬,“娘娘明鉴,黄莺与人私通,以致珠胎暗结,最终趁奴婢等人熟睡后,畏罪自尽,请娘娘明察。” “本宫以前就觉得你这个丫鬟心大,没想到心大到这种地步啊,这样都吃得好睡得好的,成,本宫不为难,本宫就看另外两个丫鬟会说什么。” 温玉夫人如此轻易放过她,反而让昭昭越发不安,虽然昨晚她们三人已经达成了共识,但是燕儿一直是个摇摆不定的,万一…… 还不等昭昭想些应对的话语,荷叶回来禀报,“回娘娘的话,另外两个丫鬟已经招了,一切都是这叫‘燕燕’的丫鬟主使,她们一时被她言语蛊『惑』,才帮她隐瞒,现在她们如数招供,请娘娘轻判。” 温玉夫人扶了扶发鬓,冷笑道:“‘燕燕’?本宫记得没错的话,你是叫昭昭吧?真不知你们之间有多大仇多大怨,至于这样吗?”也不知她是指昭昭和燕燕还是同黄莺之间。 昭昭仍不死心,辩解道:“如娘娘所说,奴婢同黄莺无冤无仇,而且认识才几天,她私通是她的罪过,和奴婢有什么干系,奴婢为何要对她下手……” “本宫管你是为什么呢?”温玉夫人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对了,本宫奉劝你一句,你下次要害人,就别傻傻的拿自己的东西去害人,平白让人留下证据,拖下去。” 昭昭闻言一怔,这温玉夫人居然都懒得听她辩解一句,临到要被拖出门口的时候,她还是不甘心的嘶叫道:“娘娘到底同她们说了什么,也好让奴婢死也死得明白!” 温玉夫人抬了抬手,荷叶道:“娘娘只是让奴婢问她们,想不想早点出宫去,现在拟定的名单就在我家娘娘案几上,添一两个名字进去也不是难事。” 宫女在宫里半生,所期盼的就是到了年纪放出去,而往往最后的两三年最难熬,对燕儿和画眉这两个二十三的人来说,能早点解脱,便是出卖了又有何不可。 昭昭看她们俩躲躲闪闪的眼神,讥笑道:“我不好过,别人也休想,娘娘,你可知这画眉私下里贿赂尚食局买办,与黄莺、燕儿合谋将宫中物品私自偷运出去倒卖,中饱私囊!” 燕儿急忙跪下磕头道:“奴婢没有,娘娘,她『乱』说!” 画眉亦是紧跟着跪下,道:“娘娘,这人连姓名都能作假,她的嘴里又怎会有一句真话,请娘娘明察。” 温玉夫人扶额暗自嗟叹,我本以为她们这些妃妃嫔嫔之间已经是斗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不成想这些宫人女官之间也是不遑多让。 “荷叶,你看着点,好好审慢慢审,其中细节务必一条一条的理清楚了,一切都按规矩来,这儿晦气,本宫不想多待了。”温玉夫人嘱咐完,便不做停留,以袖掩着口鼻往外走。 荷叶领命,她是温玉夫人身边最得脸的,正是因为她领命做事不仅能圆满完成,而且还每每都做得合主子心意,这才是最难得的。 昭昭在后面又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请温玉夫人帮奴婢带一句话给妍妃,静静的死,她可还记得——” 温玉夫人回眸瞥了她一眼,听这名字大约是夭华夫人以前身边的人,夭华夫人为横死的丫鬟在六谜庵做法事,她在宫里也略有耳闻。 与此同时,白苏燕这边—— 临到头,几名尚宫、主司还在互相扯皮,白苏燕是军旅出身,从来都喜欢快刀斩『乱』麻,故而直接让绿腰取了宫规,冬至取了笔墨候在一旁,讥笑道:“成,几位慢慢的揭彼此的底,来一条冬至你记一条,绿腰你按着宫规给她们定罪,反正做都做了,本宫也不想追溯本源,先把你们的罪给定了! 刚刚说到哪了?李司衣管理不善、纵容底下人行凶、苛待浣衣宫女、欺上瞒下;申司正持身不正、私收贿礼、办事不利、徇私舞弊;童司籍疏惫偷懒、知情不报、滥竽充数;钱司仗幸灾乐祸、搬弄是非、火上浇油,本职上无任何建树,心思全用在这些地方。 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本宫记下,按宫规处置,继续说啊,本宫看你们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几名主司统统都哑了火,白苏燕甚至干脆在井旁坐下,让人去拿了壶茶过来,慢慢饮着,这用茶渣冲出来的极难喝,不是味道上的,而是无论怎么小心吹开了,真喝的时候,还是会喝进一点,甚至沾一点渣滓在唇瓣上。 慢条斯理的喝完一盏茶渣水,接过帕子擦拭干净唇上沾到的茶叶渣,道:“几位,想好了怎么回答本宫了吗?” 童司籍最是乖觉,叩头道:“奴婢十来天前便开始书写修改相关点卯制度缺漏的章程,没能约束好底下的人,是奴婢的疏忽,奴婢愿意领罚。” 白苏燕偏了偏头,道:“夏至,给她们笔墨,写出些让本宫满意的东西来,就把她们的罪状去一条。” 几人具是喜不自禁,几乎是夺过笔墨开始书写,唯独钱司仗苦着脸,道:“娘娘,奴婢不识字。” “……用嘴说,冬至你帮她写,崔嬷嬷人呢?” 申司正连忙回答道:“崔嬷嬷已经被押入司正司,等候审讯,可要奴婢派人将她提来?” 白苏燕起身道:“本宫亲自过去,冬至,这儿交给你了,定要让她们交代干净!” 尚宫局离尚服局也不太远,出门拐个弯走几步便是,司正司的监牢中,崔嬷嬷却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原本虽然年近五十,但是看上去还尚可,如今头上白了大半,脸『色』蜡黄,目光呆滞。 来前,白苏燕已经听了‘氐貉’中人说了前因,崔嬷嬷的胞弟终究没撑过去,病死了,或者说被人给害死的。 由于早年的经历,崔公公是少爷的身子奴才的命,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哪怕是这炎炎夏日,半夜里只是多放了一块冰在他床前,也令他得了风寒,引发各种隐患,缠绵病榻两个月,终归在昨日下午去了。 宫中死了奴才,除非主子特别恩典,一般的都是草草裹了席子拉到郊外的『乱』葬岗随意埋了的,崔嬷嬷匆匆赶过去,不仅连弟弟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连他的尸首都没能看上一眼。 “崔氏,娘娘来问你话,崔氏!”看守的内监连喊了好几声她也只是倚墙而坐,一言不发。 白苏燕站在栏外越看越觉得她姿势有些不对,好像没在呼吸,“打开牢门!” “诺。” 内监刚一打开牢门,白苏燕便一马当先的冲进去,俯身一『摸』崔嬷嬷的脖颈,果然已经是凉透了的,尸体都已经有些僵硬了,掰过尸体,她背后的衣裳与墙上已被她的血染透。 看守的内监立马慌张了,“这……这……奴才昨晚真的没有放任何人进来,娘娘饶命。” 白苏燕放开尸体,“夏至,你在此查验尸首,绿腰随本宫去崔嬷嬷的房间!” 1古树茶:普洱茶的一种,树龄在三百年以上的茶树所产的茶叶,现在市场上已经极为难得了,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自行百度 第46章 白苏燕奔跑间,难得不顾规矩用上了轻功,虽然她也心知可能已经晚了,而南苑她不甚熟悉,中途还住了个宫女问崔嬷嬷住的是那间房。 一掌推开房门,里面已经被翻得是『乱』七八糟,绿腰也随后赶到,看此情景惋惜的道:“慢了,奴婢去联系我们的人问问,可能会有些线索。”白苏燕一点头,绿腰便马不停蹄的去了。 到了崔嬷嬷这个等级的,已经有单独一间房的资格,但里面的陈设十分清简,衣柜里的包裹全被打开翻找过又被人随便扔在地上,看床底下积灰中留下的掌印,显然是连这床底也都没放过了。 清一『色』被打开的箱柜中,墙角关得紧紧的红木矮柜就显得耐人寻味,白苏燕拔下头上押发的碧玉长簪,运了十成力在里头向矮柜掷去,碧玉长簪刺透矮柜。 随即,里头一声闷哼,矮柜被人踢开,一蒙面人从里头窜出向门口而来,手中软剑直刺白苏燕面门。 白苏燕翻卷水袖,一双素手如拂云拨雾,将软剑纳入袖中,蒙面人一抖,衣袖碎裂,软剑随机变招,向她胸口『荡』来。 白苏燕跟得也快,纤腰一扭,素手下沉直接点在蒙面人持剑的手腕上,让对手只觉得手腕一麻,手指一松,软剑便落到白苏燕手中。 两人之后又连拆数招,蒙面人终究不敌被她一掌击中心口,可对方也不是傻子,硬挨下这一击借力打力,从窗户奔逃。 白苏燕甩下外套,紧随其后,蒙面人显然极熟悉南苑格局,不过这脱一件外套的功夫,出来时,人已经不见踪影了,这宫里头居然还藏着有这等功夫的高手。 先前一番打斗,绿腰已经察觉,亦是运了轻功直接跳过墙,“娘娘,可抓到人了?” 白苏燕摇了摇头,道:“一时疏忽,让人跑了,绿腰你马上带人去搜,这人挨了我一掌必跑不远,你且小心。” “奴婢明白,能在娘娘手下脱逃,此人不简单,奴婢立刻去。” 白苏燕拿起被她夺下的软剑,仔细品鉴,道:“这纹路不像我大倾的铸术。” 将软剑收起,白苏燕回到崔嬷嬷的房间,重新查探翻找起来,这蒙面人既然敢在大白天冒险出来搜寻,定是昨晚一无所获,又不敢掌火,只期盼自己来得及时,那人没找到什么东西。 崔嬷嬷经历过刘太嫔之祸,吃一蛰长一智,她对顺姬必然留了后手,只不知现在被她藏在哪了。 翻遍了屋里大大小小的箱柜盒子,白苏燕在床底下鼓捣了半天,灰头土脸的爬出来,看着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自言自语的道:“不会真要把房子给拆了吧?” 绿腰恰在此时进来禀报,“娘娘,是奴婢无能,没能抓到人。”说着便跪下请罪。 白苏燕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来,道:“罢了,那人受了我一掌,定要想方设法拿『药』调理,你让司『药』司和司籍司盯住了,看好人员往来,还有通知秦太医,令太医院有个准备。” “诺。”绿腰边应,边从地上捡起白苏燕的外套,“娘娘,这衣裳……” “无事,反正是坐轿子回去的,帘子一放谁也看不见。”白苏燕在床榻上坐下,开始回忆起南苑格局,六局二十四司在南苑的南部,诸多宫女内监则住在西南部,而刚刚的蒙面人跑得方向是往东。 “往东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个人不是宫女!”白苏燕想到一人,这下彻底不顾规矩,直接飞身上了房顶,急匆匆往春宫的方向疾行。 “娘娘这皇宫大内,于理不合啊!”绿腰拿着外套急得不行,在下面追着跑。 春宫绿意殿—— 蒙面人跌跌撞撞的自窗口翻进来,便瘫在窗下,咳出一口朱红染透了面纱,揭下面纱『露』出一张讨喜的圆脸,脸上毫无血『色』,充斥着愤恨恼火。 “窈室林回来了,本宫等了你许久呢。”窈室林闻声利索的翻身警戒,左手横在胸前,右手『摸』向腰间才想起来自己的软剑被白苏燕夺去了。 温玉夫人端坐于榻上,反客为主的煮茶相邀,“本宫只在你这翻出些茉莉花茶来,你别介意啊。” 窈室林深吸一口气,调动内力,勉强压下心口的疼滞,冷笑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温玉夫人抿唇微笑,舀出一勺花茶斟满茶盏,反手一挥,茶盏稳稳被送至窈室林面前,茶水表面只泛起一圈圈涟漪,没晃出一滴水来,“窈室林尽管来试试。” 窈室林绷紧脊背,伺机而动,“这大倾后宫果真是人才济济,我还当除了妍妃和赵嫔没人懂武了。” 温玉夫人以手扇风闻着茉莉茶香,驴头不对马嘴的道:“本宫虽不喜花茶,但这闽城上贡的茉莉花茶还挺香的。” 窈室林强提一口气先行出手,呈爪状向温玉夫人的天灵盖拍下,旁边蓦地横『插』一手挡下这一击,正是急忙赶来的白苏燕。 窈室林本就是强弩之末,不出三十招便被白苏燕给擒下,她的嘴刚动了动,就被白苏燕卸了下巴,防她服毒自尽。 温玉夫人扔下煮的已经二沸的茉莉花茶,起身理了理衣摆,曲了曲膝,道:“妹妹来得刚刚好,本宫还以为自己要死在这春意殿了。” 白苏燕回礼道:“温玉夫人无事吧,不过温玉夫人怎么会来春意殿?” 温玉夫人道:“本宫那已经告了一段落,想寻妹妹来着,可不想妹妹往司正司去了,本宫便想着来看看窈室林,哪成想窈室林耐不住寂寞出去玩了,本宫就在这候着了。” 白苏燕回头看着被点住『穴』道倒在地上窈室林,伸手掰开她的檀口,在后槽牙中撬出一颗毒『药』来,温玉夫人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道:“妹妹你也不嫌脏,就这么直接上手。” “呃……习惯了,姐姐见谅,”白苏燕将毒『药』扔在一边,把窈室林的下巴重新接上,“你不是大倾人,你是谁派来的,顺姬?” 窈室林刚被接上下巴,下意识的张了张嘴,缓和那股锥心之痛,白苏燕又问了一遍,“你是顺姬的人?” 窈室林咧开嘴笑得张狂,头一抬牙一合狠狠咬住白苏燕摁在她下巴的大拇指上,咬出血来,而随之更多的血自窈室林口中涌出,白苏燕被咬时就本能的使力抽回手,而她就像个王八一样,就是咬着不松口。 温玉夫人看这血如泉涌的,惊叫道:“白苏燕,你的手指被咬掉了?!” 白苏燕自牙缝里挤出一个“没”字,无奈左手抓住窈室林的下巴,一个用力再度把她下巴卸了才把浸满血的大拇指解救出来,荷叶忙抽出手帕来给她包扎,而窈室林身子宛若死鱼般抽搐两下就再没生息。 温玉夫人问道:“没事吧,本宫已经让人去宣太医了。” 白苏燕摇头道:“我没事,感觉好像也没多疼。” 绿腰总算急匆匆的赶到了,一看这情况便知不好,上前一一拜见,“启禀温玉夫人、妍妃娘娘,几位尚宫和主司都招供了,还翻出不少旧账,只等一一查对。” 白苏燕直起身来,道:“那便去一一查证,按宫规办了,温玉夫人以为呢?” “便如妍妃之言,”温玉夫人转而道,“对了,那个叫昭昭的让本宫给你带一句话,‘静静的死,你可还记得’,这是何义?” 静静,真是久远的名字,白苏燕想起那个天真烂漫只求一生平安的可爱小丫鬟,忍不住感慨世事无常,想好生过日子的没活下来,搅风搅雨的还在四处蹦跶。 “我也不知道,大约是想争取活命吧,想来人已经关入司正司了,本宫稍后去会会她,”白苏燕一抬手见自己袖口也沾上了不知道是谁的血,无奈的道,“绿腰,你回去给本宫拿套换洗的衣物来。” 温玉夫人道:“嫔妃之死不是小事,恐怕要惊动珝月太后她老人家,还要知会一声陛下,这窈室林的来路估『摸』不简单。” 司正司—— 夏至迎上来,看到她袖口的血迹,惊呼道:“娘娘,您受伤了?” 白苏燕摆手道:“无事,被人咬了一口,没什么大碍的,崔嬷嬷的死因查清了吗?” “娘娘,崔嬷嬷是被人从背后刺破内脏失血而亡,另外,奴婢四处查探了,门锁并没有被人破坏的地方,奴婢也盘问了昨晚看守的内监,并没有可疑人等,不过他们中途小睡了片刻。 凶手极有可能是趁那个时间,偷拿了钥匙入内行凶,且这人很有可能是崔嬷嬷认识的,才会如此不设防。” 白苏燕:“那他们是一块睡着的?睡了多久?” 夏至抬手示意一旁战战兢兢的内监过来,那些内监惶恐的跪下扣头道:“娘娘饶命,奴才也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睡着的,但奴才记得睡过去时听见了打更的声音,是亥时,奴才瞌睡前刚换了蜡烛,醒来时,蜡烛也没烧掉多少,应该是没睡多久的,娘娘饶命!” 白苏燕没理他们,揭开崔嬷嬷尸体上的白布,看她背后的创口不大,显然并没有一击毙命,而是慢慢流血过多而死,她应该有力气呼救的才是,可从现场看,她一直靠着墙没有移动过半分,为何? 温玉夫人以袖掩着口鼻站在门口,不想进去,“妹妹,尸体晦气,再说了不还有司正司的人,你凑什么热闹?” 话音刚落,听见外面通传: “陛下驾到——太后驾到——” 第47章 温玉夫人与白苏燕稍稍整理仪容,在门口跪倒迎候,“臣妾恭迎陛下、恭迎太后。” 珝月太后与洛霜玒一眼便看见了“衣衫不整”的白苏燕,珝月太后只皱了皱眉没说话,洛霜玒清了清嗓子,问道:“妍妃这是怎么了?” 白苏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原来那套衣裳,躬身道:“陛下容禀、太后容禀,臣妾在追查司衣司宫女之死时,同窈室林交了手,窈室*功不差,臣妾的外衣被她毁坏不能再穿,故而御前失仪,请陛下与太后降罪。” 珝月太后脸『色』极难看,道:“看得出来,妍妃入宫前也是我大倾一流的高手,能让你这般狼狈的,非是等闲之辈,而这人在哀家身边几年了,哀家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甚至举荐她为陛下的妃嫔,这是哀家之过。” “母后严重了,儿臣这不是好好的吗,话说回来,母后也非习武之人,这事怎么能怪母后呢?”洛霜玒宽慰道,“母后这样说,岂不是让儿臣于心不安了。” 珝月太后叹了口气,对白苏燕少见的温和道:“好孩子,今日多亏了你,起来吧,流苏,将哀家的披风给妍妃披上,免得妍妃着凉。” 白苏燕哪敢受,谢绝道:“太后折煞臣妾了,擒拿贼人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且臣妾并没有活捉了窈室林又岂敢论功,要说今日温玉夫人才是真正的功臣,不顾自身安危拖住了窈室林。” 温玉夫人本要起身被这话吓得一个踉跄,这白苏燕也太老实了点吧?珝月太后因王嫔之事对她不喜,但在众人面前也不会太让她难堪,“你也辛苦了。”而洛霜玒的目光则有些严厉。 温玉夫人又叩了一个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臣妾尽力了。” 洛霜玒总算问起今日之事,“窈室林是怎么死的?” 夏至刚刚粗粗验了尸,便出来回话,“启禀陛下、太后,是服毒自尽的。” 白苏燕刚想说话,被温玉夫人抢先按下,“这窈室林素来心思缜密,恐怕藏了不止一颗毒『药』,没能抓住活口,是臣妾们失职,不过妍妃妹妹在窈室林的佩剑上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白苏燕被这一打岔,也就顺势接过话,“臣妾初次与窈室林交手时,夺了她的佩剑,看着剑的材质与铸造的纹路,显然不是我们大倾的铸术,反而像流国那边特有的月锡矿石1,陛下请看。” 洛霜玒接过软剑,他是好剑之人,流国四面环海,所铸出来的兵器都带有当地的水灵,尤以剑最明显,剑身在阳光下呈特殊的流水纹路,一弹指,剑身发出清脆的嗡鸣,一抹血『色』随即沾染其上。 “陛下!”周围的人见他指尖出血纷纷惊呼。 洛霜玒倒没什么,将软剑递给梁雨安,笑道:“这剑好生狂躁、嗜血,是柄杀人的利器。” 白苏燕出声禀报道:“陛下,昭昭似乎知道六谜庵的一些隐秘,您看……” 洛霜玒伸着手由着小路子替他暂时打理伤口,道:“告诉她,说出来留一条命,不说司正司里的刑具也不是放着好看的。” “……那臣妾去审昭昭了。” 珝月太后关切地看着洛霜玒的伤口被包好,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前朝之事,哀家不好过问,但后宫之事便交给哀家了。” 洛霜玒拱手道:“是儿臣不孝,还让母后『操』劳。” 温玉夫人与白苏燕也跟着屈膝,道:“臣妾无能。” 珝月太后犹豫了会,道:“陛下是该赶紧立个皇后了,不管是谁,只要出身良好,品行优秀,而且这样一来防止小人作祟,二来再遇上这样的事,也不用难做,温玉夫人和妍妃虽领执掌之权,但有些事上到底难做。” 洛霜玒:“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温玉夫人事不关己,从她出卖王嫔那一刻,她就与后位无缘了,不过今日这话一旦传出去了,又有好戏可看了。 白苏燕亦是忧心后宫会因这话再起波澜,一个后位能给自己和家族带来多少荣耀与好处,莫说其她人便是她自己都十分心动,若她能得了后位,便可洗去罪臣之后的名头,不仅哥哥能名正言顺的起复,而且连带着白家的处境都能得以好转。 洛霜玒的声音将白苏燕的思绪拉了回来,“如此,昭昭和崔嬷嬷之死便交予妍妃,温玉夫人处理司衣司宫女私通一事,六局二十四总的还劳烦母后统领。” 司正司的人也乖觉,一早理出了三间房给这几位备下。 温玉夫人这边好处理,先前已经审得差不多了,现在不过是定罪,“虽然昭昭是主谋,但是你们隐瞒实情、助纣为虐,同昭昭合谋杀死黄莺是真,念你们只是从犯,又改过自新,便罚你们延迟出宫五年,可有异议?” 画眉当机傻了,燕儿更是哭了出来,“娘娘,您先前不是这样说的?” 温玉夫人装傻的问道:“本宫说了什么吗,荷叶?” 荷叶同她一唱一和,“娘娘没有应承过什么,是奴婢等为了调查实情,哄骗她们只要交代完整的前因后果,便可提早放她们出宫。” 温玉夫人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人,好心的问道:“你们可听清楚了?” 画眉忽然爆发,跳起来斥道:“你们这些贵族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利便可肆意妄为,戏耍我们这些下人,你可知我爷爷快不行了,否则大家都快要放出宫去了,对黄莺我们又何至于下此毒手。” 温玉夫人冷笑道:“是,说穿了你们就是怕被连累罢了,你也知你们都快被放出宫了,你也知你外头有家人在等着,可你们是否知道,黄莺半个月后就能放出宫了?你们可知她的家人也在宫外等着她回家?” 画眉和燕儿具是一愣,听到这消息燕儿已经是彻底傻住了,画眉尚可,摇头道:“不可能,黄莺今年才二十四岁,至少得到明年。” 温玉夫人懒得同她们多废话,拿眼瞥了荷叶一眼,荷叶会意,上前道:“宫中每三年会按名册整理,放一批到了年纪的宫女出宫,为保证宫中人手充足,会适当调整人数的多少。 而黄莺,她本就差三个月便满二十五岁了,更兼黄莺的情人,司乐司的吴乐师拿了钱帛贿赂了童司籍,将黄莺的名字加进了名单之中,而我家娘娘与妍妃娘娘已经阅过,本来今天原本就能递给太后,太后她老人家盖个印就成了。” 顿了顿,荷叶又加了一句,“先前司乐司的人来禀,吴乐师听闻黄莺去了,当场吐了血,现在已经被抬去太医院了。” 燕儿已经瘫软在地,她原本就极不赞同杀了黄莺,说穿了这私通本就是黄莺自己的事,她只要一口咬定不知道,也没什么大碍,反正邓尚宫、李司衣她们遇见这种事肯定是往死里压,可为什么最后就同意了呢?是那一刹那升起的恨意?恐惧?愤懑?一时间千种滋味在心头,她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 画眉先是狂笑出声紧接着又是涕泪纵横的嚎啕大哭,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恨毒了黄莺,不是因为平日里她最受欺负,而是因为黄莺抢了她的小吴哥,为什么?明明是他们先认识的,明明她生的也比黄莺好,可为什么小吴哥就喜欢了黄莺呢? 如果她那日没去司籍司多好,她就不会知道小吴哥拿出钱来帮黄莺疏通关系,早日出宫,他们好双宿双栖,她也想早点出宫啊,她的爷爷病得快不行,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当小吴哥看见她,红着脸跟她说,他们有孩子了,嫉妒就像跗骨之疽,如影随形,她知道昭昭不安分的心思,知道她想闹大的想法,加以利用与煽动,又半威胁地把控了燕儿。 “凭什么,凭什么我过得怎么痛苦,他们却可以开开心心的去过他们的幸福日子了?明明不该这样的,明明……我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到最后,画眉看起来几乎是癫狂了。 荷叶有些害怕,但一想到主子在身后便硬是咬牙不退一步,“娘娘,您小心些,这宫女似乎是疯了。” 温玉夫人觉得好笑,又觉得熨帖,“得了,本宫哪用得着你这个小身板来护,这事到此也算完了,把她们拖下去罢,该怎么的就怎么的。”两名小太监领命一人拽着一个出去了。 温玉夫人难得的心生感慨道:“本宫原以为这后位之争已经是惨烈之极了,没想到这些下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也完全不输她们,这宫里真的哪里都有人在斗,为名为利、为情为爱,还有为名,真的是好戏连台,嗤——” 荷叶退到她身旁,问道:“娘娘,现在我们是将事情记录成册交给太后便回宫还是等一等?” 温玉夫人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沙漏,道:“回去罢,接下来的事同咱们没关系了。” “诺。”荷叶扶温玉夫人起身。 “温玉夫人起驾——” 第48章 温玉夫人这边结束得出人意料的快,白苏燕这边却是碰上了刺头——昭昭。 昭昭看起来有些狼狈,鬓发散『乱』,只红着一双眼盯着她看,白苏燕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转开眼,道:“听温玉夫人说了,你有事想同本宫讲,是何事?” 昭昭讥笑一声,“燕燕呐,你真的觉得你自己藏得很好吗?其实静静是被你害死的,你知道吗?” 白苏燕藏在袖里的手不禁握成拳状,掩饰住颤抖,用平静的口吻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静静,本宫不认识。” 昭昭不再蜷坐成一团,缓缓起身,走至栏杆前同白苏燕面对面,道:“娘娘,您还真是无情呢,你真不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苏燕:“有话便直说。” “娘娘你终于承认了,”昭昭懒懒地靠到栏杆上,“其实啊,你们的手段真的很拙劣呢,我猜那几天里你有非离开不可的理由,而替代那个人,她太乖了,太符合一个丫鬟的样子了,可她不符合‘燕燕’的样子。 ‘燕燕’看起来毕恭毕敬的,却是极不安分的,即使收敛了,也是如竹如松傲骨难折,‘燕燕’总是试图在找什么,而那个替代你的人,她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就怕给你添麻烦,却在无形中给你添了最大的麻烦。 我猜木归宜应该早就有所察觉,甚至说她是默许了你的作为,到后来连最蠢的静静都发觉不对了,你猜她发现以后,那个代替你的人为了保守秘密,会做出什么事来?” 白苏燕心中一震,稳了稳心神,转身道:“你就是为了说这些没用的,那本宫没时间听。” 走出几步后,昭昭慌忙喊住她,“白苏燕,你就算不在乎静静的死,你难道不在乎是谁杀了她吗?不在乎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了她吗?” 白苏燕脚步仅顿了顿,“本宫现在不想听了。” “白苏燕——”昭昭凄厉的尖叫声被她甩在脑后。 拐过弯,绿腰快步跟上,小声道:“娘娘,若真是‘氐貉’中人做的,绝不会否认。” “本宫知道,”白苏燕蹙了蹙眉,“只昭昭此人,不晾她一晾,她总不肯说实话,你们看好她,就算她自己哭着喊着求着要见本宫,也放着不管,等她彻底没余力刷小心思了,给她纸笔让她把想说的都写下来。” “诺。” 出了监牢隔壁是临时整出来的停尸房,夏至已经将窈室林的尸体查验的差不多了,见她来了,屈膝揖礼,“给娘娘请安。” 白苏燕开门见山的问道:“可查出了什么?” 夏至道:“窈室林是服毒而亡,她应该是将毒『药』藏在了牙缝里。” 白苏燕奇怪的看她一眼,“可本宫拿下她的时候,直接卸了她的下巴,已经仔细检查了她每一颗牙齿,没有发现第二颗『药』。” 夏至垂首道:“听娘娘这样说,那请娘娘仔细回忆,窈室林后来可做了什么匪夷所思之事?” 白苏燕抬起自己被包扎过的手,“她咬破了我的手指,跟这个有关吗?” “娘娘受伤了,”夏至一脸关怀的捧住白苏燕的素手,“请容奴婢帮娘娘先查验一下伤口。” 白苏燕的伤是荷叶拿了帕子临时裹了一下,也没什么时间去想伤口的事,夏至小心解开手帕,帕子上全是暗红的血渍,被咬破的口子还在汨汨往外渗着血,都快半个时辰了居然还未止住血。 “这……” “看到娘娘的伤口,奴婢是明白了,”夏至有些急切的出声打断她的思路,“奴婢听闻流国那边有一种毒『药』涂在牙齿表面便会凝结成一层薄膜,若寻常吃喝并无影响,可一旦碰了一点血,血『液』会腐蚀了那层膜,毒『药』就会起作用,瞬间杀人于无形。 而娘娘的伤口一直血流不止,便是因为不小心沾了毒物的缘故。” 白苏燕看了看自己拇指上的伤口,也不太在意,“这样,居然还有这等奇妙的毒物。”夏至小心替她处理伤口,抹上『药』粉,白苏燕也没什么感觉,看血慢慢止住,伤口用纱布包上。 绿腰去门口接过一叠卷册,回来奉上,道:“娘娘,奴婢刚命人调了窈室林的详细资料。” 白苏燕吩咐道:“你仔细看看罢,虽然本宫觉得明面上的可能没有破绽,或者原来的窈窕在走出家门的时候就被这个窈室林给替代了,所以这么多年了,没有人觉得哪里有不对,包括太后也没能察觉。 等等,‘窈窕’的同乡呢?宁城不会就招了‘窈窕’一个人,宫里应该会有人认识‘窈窕’的,绿腰你和……冬至呢?尚服局和尚宫局的还没扯皮完吗? 那绿腰你顺路去看看,要是冬至那差不多了,把童司籍提来,本宫有话要问她。” “诺。” 冬至那头,几人把该招的都差不多都招完了,正在整理几人的口供,好呈交给珝月太后过目,正好顺路将童司籍一块领过来。 见她们来了,白苏燕开门见山的对童司籍道:“你掌管宫人名册,那想来对每个人的资料不说了如指掌,也该八九不离十了。” 童司籍跪了半天,膝盖又疼又麻,勉强扯出笑容叩首道:“奴婢不才,就这记『性』还好。” “那好本宫问你,六年前,自宁城来的宫女太监有几人?现在都在什么地方任职?” 童司籍稍稍回忆了一番,道:“六年前,自宁城共招了宫女二十七人,内监十人,中间病死了九人,剩下了宫女大多在北苑伺候,啊,司衣司的燕儿就是宁城出身的。” “将燕儿提来。” 燕儿被带来时,一脸痴傻,被内监摔在地上也没反应,白苏燕看她这样,问道:“这是怎么了?之前本宫见她还是好好的。” 内监拱手道:“奴才也不知是怎么了,温玉夫人审完后她就这样了……另一个叫画眉的看着也疯疯癫癫的。” 白苏燕与夏至对看一眼,夏至摇了摇头,人脑是最复杂的东西,不是『摸』脉就能『摸』得出来的,白苏燕无奈,试探的喊了两声,“燕儿,燕儿,本宫听闻你出身宁城,你可认得窈室林或者说是关关?” 燕儿没有反应,白苏燕道:“你若是认得关关,说出你知道的,本宫保证半个月后你能提前出宫返乡,如何?”燕儿抬眼看了白苏燕一眼,又垂下头去,不言不语。 绿腰在旁帮腔道:“燕儿,你本是罪人,眼下娘娘亲自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不珍惜?还是说你怀疑我们娘娘亲自承诺你的,是在哄骗你不成?” 燕儿这才有所响应,道:“关关,我认识,可她和别人私奔了,然后就又来了个关关。” 看她傻瓜一般,白苏燕也不计较她言语上的得失,指着窈室林的尸体问道:“那这个是你认识的关关吗?”燕儿看了眼,否定了。 白苏燕颔首道:“将她放回去罢,燕儿你回去后收拾一下,准备半个月后出宫。” “娘娘,”燕儿的原本死寂的眼忽然亮了起来,热切得令人『毛』骨悚然,“那黄莺呢,我能把这次的机会让给黄莺吗?黄莺有了孩子,反正就差三个月她就满二十五了,娘娘,我可以吗?” 白苏燕一惊,这燕儿分明已经是疯了吧? 冬至道:“黄莺本就在名单上,不用你相让,你退下罢。”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太好了!”燕儿喃喃的念叨着,草草磕了个响头,磕的脑门红彤彤的一片,不等白苏燕反应就直接起身摇摇晃晃的往门外走去。 白苏燕有些担心,嘱咐将燕儿提来的小内监,道:“你跟着她,务必看着她平安回到自己房里。” 绿腰犹豫的道:“娘娘,看这丫鬟似乎是疯魔了,她的话,可信吗?” 白苏燕道:“除了燕儿也还有别的人,童司籍。” 童司籍刚就一直躲在那拼命回想,忽然被点到,现在也是张口就来,“回娘娘的话,司衣司的夏荷也是宁城人,还有蒹葭堂赵嫔小主身边的芦苇,银妆堂张良娣身边的玛瑙,还有……” 白苏燕挥手打断她的滔滔不绝,“宣夏荷,其她人回头本宫亲自去拜访。” 夏荷是被抬上来的,看起来也不比燕儿好到哪里去,她受了私刑,腰『臀』处全是血,脸『色』苍白,唇角还凝着一缕干涸的血丝,勉强抬起上半身,双手合十,额头轻触手背,气若游丝的道:“奴婢夏荷见过妍妃娘娘。” 白苏燕其实一直想不通这俩丫鬟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把崔嬷嬷杀人的事情捅出去,还搅得后宫上下都知道了,满城风雨的,道:“本宫问你,你可知罪?” 夏荷躺在司正司『潮』湿的牢狱里就想通了,是自己急躁了,其实就算黄莺被吊死,她和秋穗只要三缄其口又哪来今日之祸,惨笑道:“奴婢知罪,奴婢不该背后『乱』嚼舌根,做事凭一时冲动,今日的局面全是奴婢引起的,奴婢愿领罪。” 白苏燕:“你是哪里的人?” 夏荷不明白妍妃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实的回话,“奴婢是扬州宁城人。” 白苏燕示意她看摆在另一头窈室林的尸体,“那此人你可认识?” 夏荷由两个内监抬着靠过去,她以为是惨死的银桂,撇着头不敢去看,在夏至催促下才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转头去看,而入眼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仔细回忆了一下,“奴婢不认识。” 夏至道:“你可看仔细了?” “奴婢确实不认识。” 夏至:“这是窈室林,也是宁城人,本命叫做关关。” 夏荷惊讶道:“她不是关关,关关长得比她漂亮!” 第49章 白苏燕亦严肃起来,“你肯定她不是关关?” 夏荷这时也明白过来,妍妃叫她过来问崔嬷嬷之事是假,问这窈室林的事才是主要,心思几转嘴上还是老老实实的道:“回娘娘的话,关关长得细眉细眼的,是我们那块出了名的美人胚子,纤细瘦小,还很轻,有一年来了台风,她去帮家里收网,接过网没被吹走,她自己先飞了。 这人脸这样圆肯定不是关关,再来奴婢和关关虽说是相邻的两个村,但也听说过她家里的一二事,只奴婢比她晚一批到燕京,可那时候奴婢也是亲眼看见官府的人把关关他们给领走的。 就算宫里伙食比较好,也不至于胖成这样,而且关关她唇角有颗美人痣,这人没有啊!” 白苏燕以指点着案几,问道:“那你可知真正的关关去哪了?” 夏荷苦着脸道:“娘娘您这就为难奴婢了,奴婢与关关在宁城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又不与奴婢是同一批,同这位窈室林就算彼此迎面而来哪里会想到关关的身上去。” “那关关在村里时,可有什么传闻?”夏荷遭了这趟罪,已经不想再淌浑水了,只管回说不知道,白苏燕无奈,命人将她抬下去。 绿腰道:“娘娘,可要派人去宁城查一查这关关?” 白苏燕颔首道:“要快且此事涉及国事,谨防对方灭口,至于关关,本宫看这人估计是找不到了,将手头的整理成卷宗,呈交给陛下,另外誊抄两份,一份给珝月太后,另一份给温玉夫人,看不看是她的事。” 不得不说,珝月太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势,六局二十四司被彻查个底朝天,内廷官被换了三分之一,这一动连带着后宫不少妃嫔身边的人都被牵扯进去。 比如谦贵嫔身边的薏仁、赵嫔的芦苇、安贵人的白术及张良娣的玛瑙,出人意料的是一向与世无争的张良娣居然顶撞珝月太后身边的人,死活要保住玛瑙,到让人刮目相看。 “主子,还请不要令老奴为难!”丝绦也算是珝月太后身旁的老人了,在宫中主子那都有几分薄面的,却在张良娣这样一个连是否正统名分都存疑的小辈这碰了一鼻子灰。 张良娣板着一张俏脸,道:“非我难为嬷嬷,若我房里的玛瑙有什么差错,我就算再不舍也知宫规不可违,亲自会将她捆着送去司正司领罚,可现在嬷嬷一句话也不说,就来拿人,是不将我这宗室贵女的名头不放在眼里,还是不将珝月太后她老人家的名声放在眼里?” 赵嫔和张良娣是邻居,她无所谓的让丝绦押走了大宫女芦苇,现在还有心情倚在角落里看张良娣的好戏,嘀咕道:“从前也没发现这张良娣这么能言善辩的。” 丝绦叉手揖礼道:“奴婢怎敢冒犯太后与主子的清誉,太后只是传唤玛瑙过去问几句话,若无错处,自然就会将人放回来。” 张良娣笑道:“我听戏文里说,‘我们的丫头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1,上梁不正下梁歪,既如此,嬷嬷就先把我提了去,我的丫鬟做什么都是我吩咐去的,太后要问什么,我最清楚了!” “这……”这事本就是要尽力压着,将事态控制在最小范围内,无奈丝绦只好道,“也罢,那就劳烦主子和老奴走一趟罢。” 见没热闹看了,赵嫔丢下一句,“是个有情有义的。”便头也不回的归去自己的宫室,也不去瞧芦苇期盼的眼神。 丝绦来雪休宫拿人,自是绕不过穆妃的,听了底下人回报,珊瑚也不禁感叹,“这张良娣平日看着是个好说话的,对自己人却是以身相护,难得。” 穆妃闭目靠着软枕,讽笑道:“张良娣除了自己这个人、这条命,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来护自己人呢?” 眠月殿—— 这是张良娣第一次独自拜会珝月太后,怕得冷汗浸透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裳,她双手拢在广袖之中,互相死命地扣着,把皮抠破了,抠出血来也不在意,只希望能转移一点点自己心中的恐惧。 “嫔妾向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万安。” 珝月太后没让她起来,“听闻你对哀家的懿旨有所不满。” 斗大一顶帽子扣在张良娣头上,张良娣伏在地上,喘息粗重,可为了自家里带出来的人,此时此刻万不能软弱,“非也,只是玛瑙是嫔妾从家里带出来的人,若犯了错那就是嫔妾管教不严,也是嫔妾未能尽责,眼瞎带来一个蠢笨的,还要劳烦太后娘娘『操』心,这都是嫔妾的罪过。 故而,玛瑙之过,嫔妾斗胆请太后娘娘将玛瑙交予嫔妾处置。” 玛瑙在旁哭求道:“请太后娘娘开恩,奴婢虽不知是哪里做错了,但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和我家主子无关,请太后娘娘开恩。” 珝月太后无话,只抬手示意流苏将几张薄纸交予张良娣,“这上面的你且看看,然后告诉哀家,该怎么处置?” 几张薄纸看得张良娣差点昏厥过去,气得她将纸张尽数扔到玛瑙脸上,怒斥道:“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这做得都是什么事?我千叮咛万嘱咐,我们张家只是空有名头,比不得那些世家贵女,要你小心谨慎,万不能与人生事,否则就立刻打发你回老家去! 而你倒好,别人不把你当回事,你自己要往别人的套里钻,在家里,我看你还有点小聪明,如今看来,你蠢得连猪都不如!” 玛瑙粗粗浏览了一遍纸上所述,更是泪如泉涌,膝行上前磕头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一切都是奴婢傻,被有心人利用,与我家主子无关,主子只是想保奴婢,请太后娘娘饶了主子。 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太后娘娘奴婢是真的不清楚那给王嫔的妆匣子里有毒『药』,奴婢就只是被人拉去做活,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太后娘娘。” 张良娣亦是珠泪涟涟,道:“前因后果你还不讲清楚,是什么人让你去的?” 玛瑙被一提醒,连忙开始回忆,可这生死关头她脑子里全是空白,越努力去想越是记不起来,着急得只管哭,张良娣看她如此,比她还急,连声催促,“你快想啊,是哪里来的瘟神?” “奴婢真的记不起来了,太后娘娘,您罚奴婢吧,但求您放过我家主子,太后娘娘。”玛瑙只管拿额头碰地,磕得咚咚响,让人听着都疼。 珝月太后哪会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瘟神,拨弄着念珠,道:“罢了,这事说穿了还是你这宫婢的疏忽,不做好自己的本职,伺候好你的主子,帮别人做什么,张良娣你管束不严,亦是同罪,便罚你们主仆禁足于我眠月殿的西配殿跪经百日。 这百日内,敬事房撤下你的绿头牌,期间不许旁人探视,你们主仆可有异议。” 这表明是惩戒,暗里却是有了维护之意,张良娣主仆连忙叩头谢恩,比起到外面应付那形形*的百样面孔,不如对着佛像来得轻松。 这番处置,让不少或幸灾乐祸、或准备了后手的阴谋阳谋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连打着求情的名头都不能,不少人心中奇怪,这张良娣这番顶撞难不成还入了太后的眼,让她老人家愿意出手庇护一二。 温玉夫人与白苏燕是掌事之人,前者听过就算,后者正烦心真假窈窕之事,窈室林身后线索就全断了,谁和她联系接应,这宫中是否还潜伏了他国『奸』细都尚不可知,否则哪用得着请珝月太后出手,借六局二十四司蛇鼠一窝,偷盗宫中贡品私卖的名头,这般大肆搜查后宫。 还有崔嬷嬷,她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招来杀身之祸,连崔实这病秧子都不肯放过。 崔实?崔嬷嬷素来疼爱这幼弟,会不会把东西给了崔实,希望能让他在关键的时候,用那个东西换一条命? 白苏燕原先已经躺在床上了,想到这忽然跳起来,冬至守在一旁,“娘娘这是想拿什么东西吗?” 白苏燕:“崔实的房间呢?可都搜查了?” 冬至一时也不敢肯定,道:“按宫规,无缘无故横死的宫人,由内务府专人抄检焚烧,防止是疫病进而蔓延。” “都烧了?”白苏燕听了有些气馁,“不过,本宫总是要亲眼看过才算完,你同本宫一块去,就我们两个人,莫要惊动旁人。” “诺。”冬至手脚麻利地取来一应衣物披风伺候白苏燕穿上,两人轻装从简的自霜泊宫后门离开,没惊动任何人。 御书房—— “微臣白洛雁叩见陛下。” 洛霜玒放下手中的卷宗,抬手虚扶,“起身吧。” 白洛雁一身黑衣,十分低调,显然也是偷偷入宫,“陛下让微臣盯着的流国『奸』细,今日已经全数抓获,只等陛下发落。” “很好,那个叫关关的?” “启禀陛下,微臣三月时查证木家骅之事,顺藤『摸』瓜发现流国『奸』细,微臣当时已经尽快派了人出去,但关关一家已被尽数诛灭,‘氐貉’中人在宁城停留数月,终于找到了那个真正的关关,眼下已经被接入燕京,由‘氐貉’之人保护。” 第50章 洛霜玒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流国『奸』细不除,他总不能放下心来,“辛苦你了,有仁。”有仁是白洛雁的字,“现在所有棋子都在他们应该在的位置上了,很快,这纠缠了十多年的恩怨,明年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 “另外,陛下,此次茶坊,微臣发现雨安王派人联系了九公子。” 洛霜玒一怔后缓缓笑开,温润如玉又阴狠至极,语气里三分嘲讽,“好、好得很,都出来了,也省的孤一个个的去拔,不过大越果真是阴盛阳衰了。” 白洛雁仍是毕恭毕敬的道:“大越旧部虽有刘玥和佛不渡,但主上年幼软弱,加之不得民心,完全靠着知天命勉强拢着人心,时间长了,自然不战而降,顺姬剩下的人,也随着与我大倾男儿婚配后,渐渐冲淡了国仇家恨,陛下不用太过忧心。” 洛霜玒收起那几分阴冷,笑容和煦,“说来,这几个月有仁也是辛苦,也很久没见过妍妃了,不如孤将她招来,你们兄妹也好说会话。” 白洛雁躬身道:“陛下不可,御书房乃朝政重地,后宫内苑不可靠近,再说微臣只要知道娘娘安好,便足矣。” 洛霜玒道:“妍妃身上的毒已经去了六成,如无意外,‘昙月’应是不会再有发作的可能了。” “微臣谢过陛下。” 与此同时,他们所谈及的白苏燕带着冬至深更半夜穿过大半宫城来到崔实的房间,因这屋子死过人,尚宫局的人抄检后点了烧艾熏过便封了屋子,两边的人也都给迁走了,整座院落空『荡』『荡』的,连打更的都绕道避开。 无视门上的封条,白苏燕直接推门入内,这间屋子被抄检得很彻底,一样家具都没留下,除了角落里烧剩下的艾叶,房屋里空的一目了然。 冬至原也祈祷能留下一丁点线索,可眼前这一干二净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道:“娘娘,现在这样也好,被连带着烧成灰烬总比被有心人拿走的要好。” 白苏燕再怎么乐天此时也忍不住跟着叹息一声,又咬了咬牙道:“本宫就怕没被烧掉,本宫还就真不信了,他们尚宫局把屋子都搜干净了!” 白苏燕沿着地砖一块一块的踩过去,她就不信那么重要的东西崔实会放在什么衣柜、盒子里,冬至也跟着在墙上『摸』索敲打着。 然主仆俩折腾了一晚,天都蒙蒙亮了,还是一无所获,白苏燕不死心的甚至趴在地上一块块敲过去,最后也不顾地面脏,盘腿坐下以手托腮,泄气的道:“居然真的没有,本宫真想把这房子给拆了,看看他们姐弟是不是给藏到地底去了!” 冬至掏出手绢为主子拭汗,心疼的道:“娘娘别急,至少我们知道窈室林一无所获,空手而回,如今她一死,加上之前的搜查,剩下的人短时间内也不敢有大动作,暂时的我们找不到,他们也一样。 娘娘这折腾了一宿,也该回宫了,待会您还得去眠月殿请安,现在回去还能稍微眯一会。” 良久,白苏燕硬生生忍下已经在喉咙的脏话,无奈的道:“只能如此了,回宫罢。” 冬至扶着白苏燕起身,俯身拍去她裙上沾染的灰尘,捡起已熄灭的宫灯,才走了没几步,一路过的探头探脑的小太监,不知是视力不好还是晨光晦暗看不分明,居然惊叫着喊“鬼啊——鬼——有鬼啊——”拔足狂奔而去。 主仆两个面面相觑,半晌无语,只脚下步伐加快了些,让人撞见她们在夜游可不好,不过这样一来,想必不久宫中又要多了一则闹鬼的传闻了。 回到流萤殿,白苏燕看看时辰也就不打算再睡了,“冬至,你帮本宫烧些热水来,然后你自己就去休息吧,这一晚上的,你也累了。” 冬至揖礼道:“奴婢不累,再说了娘娘也是一夜未眠,待会只怕事务繁多,更不得空休息了。” 白苏燕笑笑道:“没事的,本宫以前也没少熬夜,倒是你,待会还有许多要你跑腿的事,趁现在有点时间赶紧去睡会罢。” 冬至拗不过主子,去小厨房打了热水,吩咐厨娘煮了早点,回到内室又伺候白苏燕梳妆,硬是熬到送她出门才回去小睡片刻。 大约是昨天的狂风暴雨之势太过猛烈,令后宫反而安分不少,难得的安安静静的来,安安静静的回,没人出头说过一句酸话。 只安贵人的脸『色』很不好,她素来倚重白术,却被告知是心怀不轨之徒,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昨晚静妃与阎贵人轮番劝解安慰才缓和过来,阎贵人怕安贵人此时身子重,被别人所害,干脆搬进春归堂与她同进同出。 短短几天接连病倒了几个,禁闭的禁闭,这刚刚才选秀显得充裕的后宫,突然又让人觉得寥寥无几,也没有想得那么多人。 珝月太后昨日也是久不劳动了,今天的精神看着也不是很好,便不耐烦留她们在这,留了温玉夫人与白苏燕交代后续,就挥退了其她人。 夭华夫人与穆妃打头退了出去,原本表面上亲厚如亲生姐妹的两人,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生了嫌隙,形同陌路,到了鸾轿前,夭华夫人头也不回的上轿离开。 谦贵嫔忍到现在,终究是按奈不住,轻笑一声,道:“好一出‘农夫与蛇’的折子戏。” 穆妃抬了抬下巴,冷傲的道:“谦贵嫔说笑了,说来这宫里的贵嫔是越来越多,常言道,物以稀为贵,谦贵嫔不如多看看《女则》、《女戒》,收敛脾『性』,陛下或许会偶尔垂怜一眼。” 谦贵嫔掐了掐手心,屈膝一礼,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受教了。” 陈贵人这短时间被亲姐姐陪着,也开朗了许多,躲在后头,同舒贵嫔咬耳朵,“你说,谦贵嫔是不是吃错『药』了,平时她不是自矜身份,不屑和我们互称姐妹的吗?” “嘘——”舒贵嫔扯了扯她衣袖,“别『乱』说话。” 赵嫔一如既然的看好戏的眼神,啧啧啧,谦贵嫔终于忍不住了,她还想着昨天那么大的阵势,短时间里没热闹看了,正惋惜呢! 风止宫一向是不掺和的,静妃领头与穆妃见礼,便先一步带着人离开,后面是双胞胎与兰贵嫔,过了一会,英嫔也拉着锦嫔走了。 霜泊宫的两个倒有心想凑个热闹,但被穆妃目视,心知是不给看戏了,无可奈何的走了,纯贵嫔还忍不住频频回头,想知道她们说些什么。 雪休宫剩下的人心也不齐,穆妃不想被旁人看了笑话,更不想在珝月太后门前丢了脸面,哼了一声,道:“徐妹妹,今日晴好,反正宫里也没什么事,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徐宫人柔顺的应了一声。 谦贵嫔告诉自己要忍耐,上轿后吩咐抬轿内监跟上。 眠月殿内,温玉夫人与白苏燕轮流将昨日审结的卷宗说明递交,请珝月太后过目。 珝月太后只粗粗翻了翻,便放下,“你们辛苦了,窈室林一事尚有余波,你们还需警惕。” “诺。” “太后,关于窈室林的葬仪,臣妾有个看法,想请太后与温玉夫人听听,”白苏燕也是在请安的路上灵光一闪,“臣妾以为按宫规为窈室林『操』持,且用贵人的规模,大办特办。 一来是让天下人看见朝廷‘高门寒门,才子为贵’的承诺;二来是趁机告诉幕后之人,窈室林弃暗投明,陛下感其忠义,故令其极尽死后哀荣,臣妾以为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三来也是告诉那些人,只要他们愿意改过自新,朝廷不仅不罚还会有赏,以作安抚。” 温玉夫人不作表态,珝月太后颔首道:“甚好,不过此事哀家要先同陛下详细商议过才能决定。”事涉前朝,不过珝月太后出面多半是十拿九稳的。 又商量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务,温玉夫人与白苏燕正要拱手退下,珝月太后叫住她们,“你们在冷宫里待过一段时间,可见着了赭衣夫人?” 珝月太后不喜赭衣夫人,今日居然会主动提起,实属反常,两人一时拿不准,许久,白苏燕磨磨蹭蹭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见过。” 珝月太后道:“那妍妃帮本宫去给赭衣夫人传个话:先帝宠她,给了她自保的本事,哀家无话可说,但这后宫还是哀家的地盘,她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妄想沾手。这次拔掉的是几颗钉子,下次可就是直接拆到她老巢去了。”白苏燕领命,叩拜后,同温玉夫人一起退下。 “还有,温四,你母亲递了牌子进来,哀家之前处理公务,没有接见让她一直候在偏殿,正好你们母女一块回去,能多点时间相处也是好的。” 温玉夫人面上悻悻然,“臣妾谢太后恩典。” 白苏燕与温玉夫人便在殿门口分开。 荷叶看主子面上不虞,也不敢上去去触霉头,温玉夫人冷然道:“你离本宫那么远做什么,走吧,去接本宫的母亲一块回柳『色』殿。”荷叶低低应了一声,颤抖着去托温玉夫人的手臂。 当然,到宫里来的自然不是温玉夫人的生母,她生母不过是一个小妾,生下她们姐妹后不久便被送了人,送到哪去也不知道。 温陆氏在偏殿里等得是焦躁不已,总是坐不住,起身走了好几圈,又眺望了好几回,仍是不见有人来通传,一盏又一盏的茶水下肚,出恭都去了两回。 在她把自己急死前,温玉夫人总算是姗姗来迟,“听说你找本宫?” 温陆氏一见她来,急得忘了规矩直接上前来拉她的手,“哎哟,我的祖宗啊,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可知前两天……” “母亲慎言,这儿还是珝月太后的眠月殿,莫要叨唠了她老人家宫里的人,有什么家常闲话还是跟本宫回柳『色』殿好好的说,慢慢的说。” “这……”温陆氏憋了一肚子的话,偏温玉夫人转身走得干脆,无奈只得跟上。 第51章 御花园一年四季都有专人打理,花草繁茂,假山怪石,小桥流水,景致怡人,穆妃与徐宫人走在前头,偶尔兴起,穆妃还会『吟』诵几句前人诗作,谦贵嫔一路跟在她们后面也不着急,左顾右盼的,很是悠闲。 持续这奇怪的模式走了快一刻钟,穆妃才带着人入了凉亭歇息,谦贵嫔也不等她们邀请,自己厚着脸皮入内坐下。 穆妃吩咐底下人退出凉亭,这才正眼看向谦贵嫔,道:“不知谦贵嫔有何事指教?” “穆妃姐姐这是一点耐心都不予妹妹了,幸好,妹妹备了茶水点水,方便你我姐妹长叙。”谦贵嫔抬了抬手,她身后的百合一直提着的食盒,上前在石桌摆开一应茶具、点心,一礼后也退到亭外。 徐宫人与穆妃对视了一眼,起身揖礼退下,这谦贵嫔如今虽然也是放低了姿态,但是还是倨傲不屑同徐宫人这样的为伍,更遑论互称姐妹了。 即使是谦贵嫔亲自奉茶,她穆妃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道:“该退下的人都退下了,谦贵嫔还是别绕弯子了,直说吧,你想让本宫帮你什么?” 谦贵嫔淡然一笑,仍是规规矩矩的摆好茶具,道:“在姐姐面前,妹妹哪里敢耍心眼,如姐姐所说,如今这宫里贵嫔已经是不值钱的,可姐姐若能得一个贵嫔在手下,那可又是不一样了。” 穆妃冷笑一声,道:“若能使这贵嫔再进一步,成为一个良媛,那就更不一样了。” “姐姐聪慧,自然妹妹也是带了诚意过来的,包姐姐满意。” 穆妃对她这个谦贵嫔不感兴趣,只对她带来的诚意感兴趣,“说来听听。” “姐姐可认识英嫔?” 穆妃白了她一眼,道:“本宫还当谦贵嫔知道了什么小秘密,原来是王英儿呀,有什么奇怪的吗?” 原本觉得十拿九稳的谦贵嫔愣住了,还一会才缓过来,干笑道:“姐姐真是手眼通天,这宫里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穆妃嘲笑道:“云家与王家恩怨已久,王家家里有多少人,本宫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王家再怎么把人藏着掖着,本宫亦是清楚她的模样,你不会就是说这些本宫已经知道的事。” 谦贵嫔抿了口茶水,在翠绿的杯沿留下浅浅的胭脂『色』,道:“那正好,那妹妹便冒犯的问一句,姐姐与云家难道就咽的下这口气?当年瑾月太后怎么去的?她王盈盈是怎么上位的?想来姐姐比我更清楚。 而今,王嫔谋杀皇嗣,也不过是收了宝册,贬了位份,却还是在珝月太后的强势下入葬妃陵,现在是说无牌无位,更不许旁人祭奠,可姐姐你想,她一条贱命害得姐姐永远做不得母亲,而王家还是不痛不痒的,若是再过个几年,是不是她王嫔就又要追尊封号,享受死后哀荣? 说句让姐姐不痛快的,姐姐百年之后,还要同仇人埋在一处,难道不觉得膈应吗?” 穆妃冷了脸『色』,含怒道:“你是来诛心的吗?” 谦贵嫔见她已经听进去了,总算『露』出一丝得『色』,继续道:“姐姐聪明无双,更是不用妹妹说,王家现在打得什么注意,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若真让王家得逞,姐姐难道甘心吗?” 穆妃挥手将桌上的茶点打碎在地,深吸两口气才缓过来,道:“所以你想能为本宫做什么?” “请姐姐附耳过来,”谦贵嫔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妹妹家里父兄不争气,虽然掌握了王家伪造秀女身份的证据,但是毕竟我顾家人微言轻,即使上奏一本,只怕还未到陛下案前就被截下,故而想劳烦姐姐……” 穆妃推开她,道:“你当本宫是三岁小儿,这样做于本宫于云家有何好处,本宫平日是小瞧了你。”说罢,甩袖要走。 谦贵嫔见她欲起身离开,居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她脚边,倒把穆妃吓得跳了起来,“谦贵嫔这是做什么,你好歹也是宗室之女,让人看见了,是要让旁人以为本宫虐待宗室血脉吗?” 谦贵嫔眨了眨眼,落下泪来,哽咽道:“姐姐,我这真是没有办法了,英嫔仗着珝月太后之势,步步紧『逼』,我在宫里不得见天颜,加之昨日珝月太后借清查『奸』细之名,拿了我宫里三分之二的人。 我现在是如履薄冰,周围连个信任的人都没有,姐姐,我这也是山穷水尽了,才厚着脸皮来打扰姐姐的。” 穆妃沉默任她跪着好一会,才道:“你起来罢,你将手中的证据转交给本宫,此事本宫需要请示家里。” “多谢姐姐!”谦贵嫔郑重下拜一礼后才由着百合扶她起来,屈膝恭送,“姐姐慢走。” 徐宫人在亭外见穆妃下来,便迎上去托住她的手臂,问道:“姐姐,这是出了何事?” 穆妃道:“此事不好在这里说,先回去。” 白苏燕这边—— 她原先还以为自己应该不会再踏足冷宫了,比起上次来时的凄凄惨惨,这次倒是威风了许多,径自往赭衣夫人的忏意宫去。 赭衣夫人还是如同上次一般,跪在佛前念经,一头惹人遐想的青丝,曼妙的背影,令人一见钟情。 绿腰取来一块蒲团放在白苏燕前头,白苏燕下拜,双手合十默念心经,这次没有上次的久,赭衣夫人也没回头,“有道是苦海无边,妍妃既已回头,何必又要下水?”比起上回,这次的音『色』柔和了许多,可依然难以入耳。 白苏燕冲着佛像一拜,道:“太妃说笑,我何曾回过头。” 赭衣夫人波动佛珠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妍妃这次来又是奉了谁的命来问些什么?” 白苏燕道:“太妃掌了朱雀堂的两支,我实在不知还有什么是太妃不知道的?” 赭衣夫人终于回过身来,令人窒息的容貌,『迷』『惑』人心,白苏燕转开眼,对着这样一张脸她很怕自己会心软。 赭衣夫人蹙眉道:“言哥当初将这两支予我,是希望能保护我,他道,史书上的瞎话他无能为力,只愿能保我一世平安,言哥说他对不起我,可我却觉得对他不住,所以,我总希望能为他做些什么,这样重要的东西交到我的手上,我总是想着能为言哥的江山做些什么。” 白苏燕垂首道:“太妃对先皇之情让人动容,不过此次不是来责问太妃什么的,而是受珝月太后之命,来传话的。” 白苏燕徐徐抬起眼来,正视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道:“珝月太后有令:先帝宠爱太妃,给了太妃自保的本事,太后她无话可说,但这后宫还是以太后为尊,请太妃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妄想沾手。 这次拔掉的只是几颗钉子,下次可就是直接动太妃身边的人了。” 赭衣夫人泫然欲泣的道:“我没想要沾手后宫之事,我只是……”她忽然愣住,像是忽然顿悟了什么,杜鹃泣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这宫里哪有真正的情,是我妄想了,倒不如她看得透。” 白苏燕来时一路琢磨,也已经『摸』出些门道来,先皇给赭衣夫人专攻情报的朱雀堂辖下两支,保护她不受伤害是真,同时也是隐隐牵绊住珝月太后,让珝月太后不能在这后宫之中一家独大,对枕边人、心爱之人都算计得这样周全。 赭衣夫人转过身去,声音颤抖,“你回去罢,回去告诉珝月太后,我知道了。” 白苏燕心中一叹,起身揖礼,道:“太妃保重,臣妾告退。” 出来后,白苏燕回头望望这萧瑟的冷宫,不禁感慨,谁人不是伤心人呢?随即又将这伤春悲秋之情抛之脑后,便上了鸾轿,还得向太后回话。 雨歇宫柳『色』殿—— 一跨过柳『色』殿的门槛,温陆氏便忍不住开始抱怨:“娘娘现在是在想些什么,你可知因为你的缘故,老爷在王家受了多少冤枉气,你娘我向王家赔了多少罪,你的那些姐妹们又受了多少责难? 有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娘娘您就算不想着温家,也想想自己,没了王家,哪来您今日的地位。” 温玉夫人慢悠悠的回过头不说话,只盯着温陆氏看,温陆氏觉得她的眼神完全不像在看一个活人,像是在打量一个物件或者一个待宰的羊羔,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温玉夫人这才收回目光,懒懒的道:“荷叶,你告诉温陆氏,对着本宫该怎么行礼,该怎么说话。” “诺,”荷叶脆声应了,“对着娘娘,温陆氏须得下拜行空首礼,娘娘不请起,她不得起,娘娘没有问话,她不得开口吐『露』一个字。” “那她现在呢?” “冒犯娘娘,依照宫规掌嘴二十。” 温陆氏尖声道:“温四,你敢!” 温玉夫人在首座上坐下,似听见了什么笑话,绽开妩媚的笑靥,夺人心魄,“本宫是陛下亲封的正二品夫人,为什么不敢,荷叶,打!” 一旁原先站着的小内监上前将温陆氏摁着跪倒在地,荷叶高高抬起手,一巴掌扇在温陆氏保养得宜的脸上留下好大一个红印子。 第52章 温陆氏在柳『色』殿受刑,温玉夫人本就没有遮掩的打算,任凭清脆的巴掌声、温陆氏的痛呼声交织在一块翻过宫墙,在后宫上方盘旋。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温玉夫人居然如此不管不顾,命下人掌捆了温陆氏两刻钟,打得整个脑袋都胖了一圈,而原先命『妇』递牌子入宫也只有两个时辰,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拖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只剩下半个时辰了,温玉夫人才叫停,温陆氏是被拖到她的榻前,温玉夫人还故作惊讶,“哎呀,本宫只是同母亲开开玩笑,你们这些孩子也真是实心眼,下手居然这样重,母亲,没事吧?还能说话吗,你这次来是有什么话要同本宫说?” 温陆氏被打成这样哪还有力气说话,只愤恨地瞪了她一眼,不痛不痒的,温玉夫人压根不在意,轻快的道:“想来母亲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罢,荷叶跟司舆司的打声招呼,用本宫的的鸾车送母亲回去,以表孝心。” “诺。”温陆氏像个破布麻袋一样重新被拖了下去,一路上也没避着人,让路过的宫人、妃嫔个个都是瞠目结舌。 英嫔的寻常舍是出宫的必经之路,彼时,锦嫔正同一块说话,外面『乱』糟糟的,派出的人回来一说,两人双双目瞪口呆。 “温玉夫人这未免太……不妥了,”锦嫔本想说过分,但又怕落人口实,临时改口,“温玉夫人现在与娘家尽管已经是君臣之分,但是温陆氏到底是她嫡母,如此妄为,只怕于陛下的颜面有碍。” 英嫔亦是惊讶于温玉夫人的狠厉,母族于她们是一种依仗,她本就只是温家庶女,生母不详,生父不爱,嫡母不慈,王嫔之事她已经连带着温家一块失了王家这个靠山,现在她居然还这样对待温陆氏,这分明是连同温家一块舍弃了,这分明就是一个疯子! “姐姐怎么了,突然打起冷颤来了?”锦嫔握住英嫔颤抖的柔荑,“姐姐,你的手怎么突然这么冷?” 英嫔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是被温玉夫人的手段吓到了?王家女人不服输的天『性』又让她勉强勾起嘴角,道:“没事,大概是这两天晚上睡不好,有些风寒。” 锦嫔忧心忡忡的道:“姐姐可要保重身体啊!” 温玉夫人对温陆氏动刑的消息很快在宫里流传开了,甚至隐隐比之前六局二十四司的事传得还要热闹。 白苏燕刚回到流萤殿里,纯贵嫔与良嫔便上门来说叨,纯贵嫔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嫔妾在此恭喜娘娘了,温玉夫人这下自掘坟墓,这半副鸾符是保不住了!” 白苏燕面上看不出喜怒,实际上是已经被惊呆了,甚至可以说被惊得灵魂出窍,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以示反应了,温玉夫人一直以来就是个不按套路的『性』子,做事从来看心情,每个人做事都有为什么,温玉夫人偏偏是让人抓不到她做事的习惯。 “娘娘,娘娘,”纯贵嫔连着唤了好几声才让白苏燕回过神来,“娘娘是在想什么呢?” 白苏燕皱起娥眉,故意板起脸来何止她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不说此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你们俩不想方设法禁止流言,还坐视不救,你们当这折的只是温玉夫人一个人的颜面,是陛下的颜面,是我们后宫所有人的脸面!” 纯贵嫔这是第一次碰见白苏燕这样疾言厉『色』的面孔,被吓得讷讷的只管点头,良嫔见她这样不中用,咬了咬牙接过话头,“妍妃娘娘这是误会纯姐姐了,纯姐姐其实那样不知轻重的,一早就罚了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只是想着这事总得和娘娘您打声招呼才好。” 白苏燕扫了良嫔一眼,不语,纯贵嫔却是如梦惊醒一般,连连应声说是,“况且,嫔妾是觉得这也是一个机会不是。” “机会?谁的机会,本宫的?你纯贵嫔的?还是你良嫔的?”白苏燕鲜少冲着这些宫妃发火,因为她一直清楚着咱们这位陛下的心思,这些女人不过是他或有意或无意挑拣进来的物件,和那摆件装饰没什么区别,她们在她眼皮子底下耍些小心眼,她都忍下来了,甚至还会帮她们料理尾巴。 纯贵嫔与良嫔随着白苏燕的点名就直接跪倒地上,齐声道不敢,纯贵嫔有些埋怨良嫔撺掇她来挑唆妍妃,这下马屁拍马腿上了,估『摸』着还要挨一顿罚。 良嫔仍是不甘心,道:“娘娘,既然您知道温玉夫人此举已经是折了陛下的颜面,那后头陛下对她定有重处,我们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之,有何不可?” 白苏燕怔怔望着纯贵嫔与良嫔,这两张脸生的不一样,可眼底急欲攀登的欲望却是那么相似,像是一团毒火,不知是先将她们的敌人烧烬还是她们自己先玩火*。 “罢了,你们在本宫所辖的宫里很是委屈吧?本宫区区一个罪臣之女,却因为先皇的垂怜压了你们一头,本宫无能给不了你们太好的出路,”纯贵嫔与良嫔忙要否认,白苏燕抬手示意她们住嘴,“本宫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妃位已是皇恩浩『荡』,再进是万不敢想的。 可是你们还年轻,心高气傲自然难免,本宫也不想拦你们,你们想去争一争便去争,但有三点你们若觉得对,就听一听,若觉得是废话,就当本宫没说过这话。 一者,你们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都不许带入这霜泊宫来;二者,你们既然一块来,便是达成了同盟,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舍下对方;三者,该认输的时候就要认输,心中再不服气,也得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言尽于此,你们退下罢。” 纯贵嫔与良嫔对视一眼,谢恩,临出门,良嫔还是不死心回头问道:“娘娘当真对那个位子不动心?”见白苏燕似累极了,闭目不言,她才跺了跺脚,随纯贵嫔一块离开。 待人走了,白苏燕才缓缓睁开一双妙目,怎会不动心,可看看她这一宫的人,全是陛下身边的人,她选了这条路,所有的荣辱就是陛下的赏赐,她能拥有的必须都是他愿意赏赐的,他不给,自己也不能去抢或者说是无力去抢。 傍晚时分,温玉夫人难得的重新装扮一番,妩媚艳丽,尤甚从前,提着一份汤水招摇地送往洛霜玒所在的伏龙殿。 被传唤进去,温玉夫人拿过荷叶手上的食盒,步履婀娜的入内,对着君王盈盈下摆,声音娇媚入骨,“臣妾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十足十得像一个来邀宠的后妃。 洛霜玒不吃她这一套,目光没有从手上的书页离开,冷漠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温玉夫人上前将补汤自食盒里拿出来,摆在洛霜玒面前的小几上,“臣妾觉得陛下想臣妾了,臣妾便来了。” “是吗?” “难道没有吗?那真令臣妾沮丧。”温玉夫人边说边绕到他背后,纤纤玉手搭在洛霜玒的宽肩上『揉』捏,动作轻柔,却也不会轻得让人感觉不到,就像小猫缠着你打闹一样,让人酥麻勾人。 『揉』捏的玉手从肩头渐渐靠近颈项,洛霜玒翻过一张书页,出声道:“你觉得是你快一些,还是梁公公动作快些?” 笋芽般的指尖停在洛霜玒的颈侧,温玉夫人颈上却缠着一把拂尘,她面不改『色』的抬手『揉』按帝王的太阳『穴』,笑靥如花,“陛下惯会同臣妾玩笑的,臣妾只是想您了,过来提醒您一下,宫中还有臣妾这个旧人。” 说着,也不管颈项上缠着的拂尘,缓缓俯身,从洛霜玒背后环住他,丰满的女体紧贴在后背,颈窝边美人螓首微微蹭了蹭,吐气如兰,是个男人都坐不住。 洛霜玒不为所动,气息都不见急促,“你现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孤的脸面都随你玩弄折损,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温玉夫人与他远远看去就像一对亲密的情侣,无论做什么都要贴在一块说着悄悄话,“陛下这可冤枉臣妾了,臣妾不想着这次事情挺大的,不若再闹出些事来,让诸位妹妹放松一些,别那么疑神疑鬼的,臣妾可是做了回戏子,亏大了。” 洛霜玒道:“你的戏连孤都被你排进去了,说实话,温五,到如今的地步,你不怕吗?” 温玉夫人笑容妖娆,很是放肆的含住男人的耳垂,含含糊糊的道:“怕啊,臣妾当然怕,所以才要陛下来保护臣妾呀!” 洛霜玒的气息终于有些微起伏,侧了侧头躲开她喷在耳旁的热气,“已经说好,温家由你处置,事后你仍居夫人之位,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温玉夫人眸『色』深沉,转开话题道:“不如臣妾再帮陛下除去一个人,给臣妾一个向陛下邀赏的机会。” “哪个人?” “谦贵嫔,顾雪芊,”温玉夫人赖在洛霜玒背上,带着他的身子一块晃着,“妍妃陛下定有其它事安排给她,那趁秋弥期间,这谦贵嫔就交予臣妾,保证陛下归来,宫中已经没有一丝顾氏的痕迹。” 第53章 洛霜玒这才转首看向温玉夫人妍丽的容颜,不答反问:“谦贵嫔惹到你了?” 温玉夫人歪了歪头,道:“陛下以为呢?”把皮球踢回给他。 洛霜玒垂眸,重新将目光放回书上,淡漠的道:“雨歇宫本就是由你执掌,奖赏惩罚一概由你做主。” 温玉夫人这才起身,叉手揖礼,谢恩道:“臣妾谢过陛下。”她玉颈上的拂尘这才撤走。 温玉夫人见目的达到了,也不久留,婀娜多姿的向外走去,临到门口,又扶着门沿,回眸一笑,道:“陛下若觉得长夜寂寞,孤衾枕寒,臣妾的柳『色』殿永远扫榻以待。”满意的看见梁雨安瞬间青了的脸,她掩唇大笑着出门去。 笑声渐远,洛霜玒扔下书卷,问道:“温陆氏如何了?” 梁雨安躬身道:“两颊红肿,牙都被打掉了两颗,想来等她回去后,温家也将是恼火异常。” 洛霜玒冷笑道:“堂堂族长夫人在宫里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能不恼吗,偏偏他温家现在空有个一品将军的名头,族中子弟习惯了拿女人和王家换名位,实际的权利却是一点都没捞到,这样的家族也能算是五望族之一,也是可笑。” 梁雨安道:“温家前人兢兢业业,文臣武将多有建树,温氏的太妃们也多是恭谨淑婉,只可惜子孙后辈不太争气。” 洛霜玒道:“我大倾被这些所谓世家望族割据太久,不仅朝堂上一眼望去都是这些四大世家、五大望族的,连孤的后宫里也全都是这些人家里的,有个不一样的也全都是他们的门生,把无门无路的寒士统统挡在燕京之外,如今大倾底子尚可,再过个几代也要步上大越的后尘!” 梁雨安宽慰道:“陛下远见卓识,必能使大倾江山永固。” 洛霜玒站起身,活动活动肩臂,道:“公公您也别说这些空话了,千秋万代不过是个奢想,公公您是过来人,最是清楚不过,孤只希望孤活着的时候,能为大倾、为之后的人做更多有益的事,只希望后人评价孤时,找不到孤的过失便足矣。”话到最后有些自嘲的味道。 “陛下有此仁心,后人之福矣。”梁雨安投诚这少年帝王正是看在少年帝王这份赤子之心。 历朝历代有太多雄心万丈的帝王君主,也有太多骄傲自满的开国之主,他们都希望自己的王朝能百世、千世甚至万世,却没有一个人像少年帝王这般看得清醒,只希望在今朝为大倾、为大倾之后的王朝铸下千秋基业,而不是幻想着将大倾延续千秋万代。 “回御书房罢。” “诺,”梁雨安转而又问道,“陛下今晚的晚饭摆在哪?” 洛霜玒走在前头,头也不回的道:“御书房。” 温玉夫人心情颇好的回到柳『色』殿,白苏燕已经等在那,见她回来,迎上来见礼,“给娘娘请安了。” 温玉夫人很是愉悦,说话都有些眉飞『色』舞的,“妹妹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白苏燕看她这容光焕发的样子,腹诽道:这是和温家多大仇多大恨整了个温陆氏,能让她这样开心。 嘴上则将自己与珝月太后定下如何处置窈室林的方案一件不落的说与温玉夫人听,温玉夫人在主位坐下,摆了摆手道:“太后与妹妹定了就好,不必问本宫,若有什么需要知会一声便好,本宫定当全力配合。” 白苏燕本想马上告辞,想起纯贵嫔与良嫔之言,又有几分犹豫,温玉夫人觉察了,便问道:“妹妹还有别的事?” 白苏燕摇头道:“无事,快晚饭了,就不打扰娘娘了。”说罢一礼后退下。 “妹妹慢走。” 白苏燕其实觉得自己很没用,看不透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人,每个人都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夭华夫人是,温玉夫人是,其她人都是,想想自己,又觉得可笑,自己不也是吗? 自己看别人看不透,别人看自己也未必能看透,这样一想,原先的一点郁结又马上一扫而空。 “嫔妾见过妍妃娘娘。” 走至半途,白苏燕的鸾轿被人拦下,掀起轿帘却是从不曾说过话的锦嫔,“免礼,锦嫔这是刚从英嫔那回来,你们姐妹俩感情真好,比之陈家那对双胞胎也是不遑多让了。” 锦嫔笑容可爱,道:“谢娘娘夸奖,嫔妾其实一直都想着有一日能去娘娘那请安,就是陪着娘娘说话解闷都是好的。”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白苏燕收起了笑容,道:“锦嫔这是有事要同本宫说吗?” 锦嫔近前,压低声道:“嫔妾与英嫔相处了这许久,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娘娘就想在这听嫔妾说吗?” 白苏燕一挑眉很是意外,道:“那你跟着来罢。” “嫔妾遵命。” 白苏燕的鸾轿旁跟着一个锦嫔,不紧不慢的向霜泊宫行去,而拐角处,兰贵嫔徐徐走出,看着她们一行人,神『色』间讳莫如深。 这宫里背叛与被背叛从来都未停过,谁都想做那个捕黄雀的人,可同时,每个人又都是螳螂面前无知无觉的蝉虫。 白苏燕并没有带着锦嫔回流萤殿,而是改道往御花园,命人停了鸾轿,锦嫔*上前扶住她的玉臂,巧笑嫣然的道:“娘娘,请小心脚下。” 两人没有马上进入正题,相携行了一段路,锦嫔还同白苏燕说起御花园中的风景来,“娘娘您看,知道您要来,这千瓣莲1都竞相开放,还有那边的红台2。 呀,娘娘,这青『毛』节3虽然常见,但是居然生出了并蒂莲,可是好兆头,托娘娘鸿富,嫔妾才有幸一观这并蒂莲。” 白苏燕不语,自头上抽下一支玉搔头,手腕翻转,玉搔头急『射』而出,刺破了并蒂莲中的一朵,另一朵完好无损依旧亭亭玉立。 “娘娘不愧是军武世家的女娇娥,这一手让嫔妾佩服,”锦嫔一面奉承,一面察言观『色』,“不过这花开并蒂再怎么稀世罕见也不如这一枝独秀来得好,娘娘您觉得呢?4” 听她话里话外是暗示如今温玉夫人与她平分一道鸾符,白苏燕看着自己不如一般闺阁女儿细嫩的手指,道:“你不是来同本宫谈论英嫔的吗?” 锦嫔转了转眼珠,道:“娘娘明鉴,此英嫔非彼英嫔,不知娘娘可听说过王英儿此人?” 白苏燕绷着脸,心里却是嘟囔个不停:王家好歹也是家大族大,做事如此不周全,现在连锦嫔都知道有王英儿一人,不知道宫中其她人是不是都知道了,纷纷在看王家的笑话。 “听过,王嫔的一个表妹,听说身体不太好,怎么了 ,你不会想跟本宫说这英嫔是王英儿吧?” “正是如此,”锦嫔微微凑近了些,“这多亏了珝月太后赐下的封号,嫔妾才想起来,一开始嫔妾也不愿相信,毕竟沈曼儿是嫔妾的表姐,嫔妾回去后对英嫔几次试探,而以前的大小事,这英嫔都答得上来,可偏偏她王家忽略了一件事。 我那曼儿表姐小时候和嫔妾一块玩闹,有次雨后路滑,她为了保护嫔妾,抱着嫔妾跌了一跤,她手臂因此划伤,嫔妾年纪小怕被大人责骂,曼儿表姐便没有告诉家人,故而未能及时医治,在她小臂内侧留下了抹不去的疤痕。 当然,女儿家身上留疤总是不好,姨母花了不少力气,才让曼儿表姐手臂上的疤痕淡的看不清,但是对着光细看,却还是能看见一道的,可现在英嫔的小臂上却没有这道疤,所以娘娘你觉得这个顶替了曼儿表姐的人是谁呢?” “兴许是锦嫔你多心了,为了选秀,沈大人夫『妇』为女儿前程花了重金为英嫔求『药』也未尝不可,再说了王家若真做出这等鸠占鹊巢的蠢事,怎会不知会珝月太后,珝月太后她老人家多精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光明正大的把这‘英’字赐给英嫔,广而告之这是王英儿,岂不是打自家的脸?” 锦嫔道:“那娘娘以为,王家凭什么放弃王嫔?当日之事,你我皆在场,王嫔之败,败在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反水,除了王嫔自己,娘娘以为还有谁能指使得动她身边的宫女?还有顺贵人一个无甚关爱的人就恰好死在那了?” 白苏燕收回被锦嫔托着的手,似笑非笑的道:“说穿了,这些都只是你的臆测,没有实证,本宫总不能因为你的一些想象就上报给太后她老人家,让她老人家给英嫔定罪吧?” 锦嫔一愣,垂下鸦羽般的长睫,道:“贱妾一时惊恐失言了,请娘娘责罚。” “无事,毕竟你年纪小,遇到这样的事总是害怕的,”白苏燕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香肩,“你若是真不确定,不如去信让令尊帮忙调查一二,也好过你自己悬心。” 锦嫔眼中一亮,屈膝一礼,道:“嫔妾谢娘娘指点,嫔妾这就回去写信,便不打扰娘娘赏荷的雅兴了。” “去罢。” 123都是荷花的品种,其中千瓣莲是荷花中的精品 4来自化用了《美人心计》戴春荣老师饰演的吕后在花园里赏花时的台词 第54章 待锦嫔走远了,夏至才疑『惑』的道:“这锦嫔也真是奇怪,居然不远万里的找上娘娘,找温玉夫人不来得更方便,她执掌着半副鸾符,还是雨歇宫的主位娘娘,处置雨歇宫中的妃嫔更是理所应当。 娘娘尽管也有半副鸾符,终归不是霜泊宫里的事,未免落了个越俎代庖的名头,反而会让人怀疑娘娘是想趁机对温玉夫人落井下石了。” 白苏燕此时也是冷了脸『色』,道:“这锦嫔何止打得这一个主意,你想想,她锦嫔是哪个宫里的?” 夏至张口就答:“雪休宫,穆妃,是了,锦嫔是穆妃手底下的,她既不跑去告诉温玉夫人,也不回去找穆妃,反而故意来找娘娘您,分明是想借此引起温玉夫人与穆妃两人的不满,这两人若联起手来,这宫里哪还有娘娘的立足之地!” 她是越想越心惊,尤其一想到锦嫔今年不过是个及笄之年的少女,更是惊惧,咬牙道:“年纪轻轻,心思倒重!” 白苏燕亦是一叹,“是啊,不过才十五岁,虽然本宫先有所防备,但是看她这番谋划排布,若再过些年,阅历增多,估计本宫也只是她手中的棋子而不自知。” 绿腰道:“娘娘既如此,不如借力打力,用锦嫔扳倒英嫔,借她的手将凤印自太后那请出来。” 白苏燕绿腰都看得很清楚,真正难做的不是斗倒英嫔,而是她背后的珝月太后,当今的生母,故而洛霜玒一直对她一忍再忍,哪怕有违他的本心。 白苏燕虽然不知道温玉夫人在其中做了什么,但是王嫔之死,温玉夫人功不可没,更是他在背后『操』纵,洛霜玒只是不想正面和自己的母亲对上,谁若不经他的允许擅自伤及珝月太后,恐怕还要承受他的滔天怒火。 故而她才一直不敢对王嫔、英嫔下死手,要动这两人或多或少都绕不过珝月太后,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让人无奈。 有道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白苏燕已经万分小心,锦嫔投向她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一晚上的时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请安时,穆妃看向她的目光颇为耐人寻味,白苏燕只淡淡一笑,“穆妃近来身体可好?” 穆妃只微微点了点越发小巧的下巴,回了两字,“尚可。”两人相对无言片刻,默默转开了去。 珝月太后慢悠悠的吩咐道:“窈容华的身后事便如此安排了,你们回去后约束好下人,哀家不想再听见一丝一毫和这有关的谣言了!”众妃嫔躬身行礼应诺。 最后,穆妃作为雪休宫主位还是问起了张良娣之事,珝月太后道:“这孩子哀家看她气焰嚣张,太过放肆,就让她在哀家这跪经,养养脾『性』。” 这是借口,就张良娣那胆小如鼠的『性』子哪来的嚣张、放肆,穆妃自然客套一番:“是臣妾失职,请太后降罪。” 珝月太后道:“你先前身体不好,对下面管束不及也是有的,你现在既然身子好了便打起精神来,哀家知道瑾月姐姐家里出来的,家教自是不差,希望你不会让瑾月姐姐与哀家失望。” “臣妾谨遵太后教诲。” “夭华,此次秋弥随驾的嫔妃之中,以你位份最尊,这一路上陛下的事务虽不用你如何多『操』心,你素日里的行事哀家不想多加过问,但此次秋弥事关国体,你若再使『性』子,便是陛下护着你,哀家也要同你计较到底!” 随侍的妃嫔名单昨日已传递、吩咐下去,故而夭华夫人、舒贵嫔、赵嫔出列叩首称诺。 眠月殿外,众人散去之时,却见鲜少出宫的珍太妃满面怒容的站在那,诸人小心翼翼的偷瞄温玉夫人的神『色』,可她脸上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甚至还带头上去行礼,“臣妾给珍太妃请安,珍太妃看起来身子安好,以后能多出来走动走动了。” 珍太妃扫了她背后的人一眼,道:“你跟哀家1过来!” 温玉夫人低头把玩自己描花的蔻丹,道:“珍太妃若是为了帮温陆氏谢赏的,那就算了,自家人何必那么客气。” “赏,你管那叫赏?”珍太妃脾『性』懦弱,可见是这次是真的气到了,可最后还是知道这是在眠月殿不敢大小声,火气压了再压,“你先跟哀家去一趟如意殿,莫非哀家已经使唤不动你了。” 温玉夫人今日却是打定主意不跟她去了,“珍太妃今日是凭着什么身份来找本宫的,是作为本宫娘家的姑母还是作为本宫丈夫的姨娘?”这话太过放肆,周围的嫔妃齐齐倒抽了一口气,不是她们不想走,而是一礼后,珍太妃忘了打发她们走,就与温玉夫人吵上了。 珍太妃也注意到了她们,蹙眉道:“你们退下。”应是应了,可都下意识放慢了脚步,想听听温玉夫人还会有什么惊人之语。 温玉夫人也懒得再和珍太妃虚与委蛇,道:“得了,珍太妃不如直说,这温家杵在那于本宫有什么好处?先不论他们没那个本事拱本宫上凤座,就是我这个正二品夫人靠的也不是他温家的本事,你说温家于本宫有什么用处? 百无一用的东西自然是要弃如敝履,太妃您说本宫说得对吗?” 珍太妃真是要被她的肆无忌惮吓破胆,“你放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温玉夫人还故作疑『惑』的回头看了看,无辜的道:“珝月太后的眠月殿呀,太妃莫不是太久没出门,不认识了?” “你、你怎么敢……” 其她辍在末尾的妃嫔听了温玉夫人的言论,个个是又兴奋又惊慌,心知不能再多留,脚底抹油般的快速有序的离开。 温玉夫人还有心情调侃那些人的作为,道:“一个个的还真可爱啊,以为这样就能假装没听见,也没被人发现过,人为什么就是喜欢自欺欺人呢?” 珍太妃被她气得摇摇欲坠,“歪理,都是歪理!” 温玉夫人上前扶住她,凑近她耳边,脸上缓缓勾起的笑容像是摄人心魄、徐徐绽放的妖花,“太妃,你真的不恨那个温家吗?那个直接把你当正妻的资格直接剥夺的温家,连带着你生儿育女的本分一块否决的温家,你真的不恨? 你这么多年担惊受怕,活在珝月太后的阴影之下,拜谁所赐,你心心念念,跳出来维护的温家,本宫也是很看不懂太妃啊,这样的温家有什么好,让你居然挪动尊驾,跑来质问本宫,本宫很是想不通啊!” “温玉夫人,太后有请太妃叙话,您若无事,就请回吧!” 温玉夫人抬眸扫了眼流苏,讥笑道:“太妃您看看,最后出来给你解围的从来都不是温家人。” 珍太妃被她放开时,彻底瘫软在地,她身旁服侍的宫女一时也不知所措,只管喊太妃,流苏也连忙上前来察看,“珍太妃,可要传太医?” 温玉夫人就像没看见自己造成的后果,理了理有些皱纹的广袖,慢悠悠的往宫外走去,这一时刻她想的是:嗯,早起来不及用早饭,现在有些饿了。 白苏燕回到流萤殿里,居然又有人在等着她,却是称病避世的宁贵嫔,多日不见,人越发的憔悴,面上只薄薄扑了一层粉,淡扫柳眉,唇上涂了些胭脂,看起来稍微有些气『色』,她本就生的纤细,现在越发的瘦了,那腰就是姚奉人怕都要自惭形秽。 宁贵嫔见她回来,起身见礼,白苏燕伸手扶她起来,道:“宁贵嫔怎么来了,精神可还好?” 宁贵嫔道:“谢娘娘记挂,也多谢娘娘关照嫔妾,不许旁人来叨扰嫔妾,只是嫔妾这两日听到了太多对娘娘不好的传言,娘娘无事吧?”连她这个与世隔绝的病人都听见了传闻,所以因为担心她而特地过来的? 白苏燕命人上茶,道:“是本宫没有管束好下人,让她们去打扰宁贵嫔了,让宁贵嫔担忧了。” 宁贵嫔恭婉的接过茶汤,“嫔妾在病中都听闻了,娘娘实际的情况怕是比嫔妾听闻的还要糟糕,只是嫔妾真的不明白,她们为何要针对娘娘您,说句让娘娘生气的,娘娘只是一介罪臣之女,就算暂时执掌宫权,又哪里碍着她们了? 陛下让娘娘与温玉夫人执掌宫权,分明就是不希望让她们之中任何一人掐头冒尖,如此显而易见的把戏,为何她们就视若无睹?” 白苏燕抿了口热茶道:“宁贵嫔你现在是局外之人,自然看得比旁人清楚些,说来今日若不是你提点,本宫也想不明白陛下为何挑了本宫来管事。” “嫔妾冒犯了,”宁贵嫔双手交叠与额前躬身致歉,“娘娘聪慧,又哪里用得着嫔妾来提点,只是娘娘于嫔妾有恩,嫔妾总该要报答一二,若娘娘有用得着嫔妾的地方,嫔妾一定万死不辞。” 白苏燕看她郑重其事的,忙推让道:“说什么万死不辞的,本宫做得都只是分内之事,哪里就对宁贵嫔有恩了,宁贵嫔客气了。” 宁贵嫔微笑,脸上看起来也有些神采,“嫔妾无能,做不了太多,只希望不会拖娘娘的后腿。” “宁贵嫔太过自谦了,这份清醒便是十分难得了。”白苏燕趁势打住,转开话题,到发现这宁贵嫔『性』子冷是冷了些,却是个值得深交之人,人活着总是希望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哪怕只能是短短走一段路的朋友。 第55章 雪休宫解意殿—— 穆妃自从失了孩子又遭遇夭华夫人的背叛,在外人面前虽不明显,但在自己人面前总是难免低落。 徐宫人不知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的陪着,或许是因为穆妃对她有提携之恩,或许只是由于她已经无人可以依靠,这半个多月的陪伴反而慢慢让穆妃多看了她几眼。 徐宫人服侍穆妃进了汤『药』,又呈上她平日里爱吃的蜜饯,也不多话,穆妃接过帕子拭了拭唇角,才问道:“对于此次锦嫔投向妍妃你怎么看?” 徐宫人老实回道:“妾身眼中的妍妃,不是个会主动把手伸向其他宫里的人,锦嫔妾身接触不多,不好妄言。” 徐宫人帮着穆妃垫高靠枕,令她坐起来好舒服一些,“你这是暗指锦嫔心思大了,想一石三鸟,除了本宫、温玉夫人与妍妃?” 徐宫人恭顺的道:“宫里现在的情形,谁能真的忍住不去肖想那个位置?” 穆妃咳了咳,徐宫人忙奉上清茶,反被她拉住细腕,问道:“那你呢,你不想吗?” 徐宫人被她森冷的眼神吓得一颤,下意识摇了摇头,转而又迟疑道:“贱妾……不知道。” 穆妃死死盯着她良久,慢慢松开,瘫软回榻上,自嘲的笑笑,道:“莫说是你,就算是本宫自己又何尝不想呢?那人虽说是天潢贵胄,但我们这样的出身,有谁会是真心的想给人做妾的呢?”一滴珠泪缓缓滑落鬓角,落入青丝之中,不见踪影,徐宫人在旁无言,某些人、某些事以及某些局注定是无解的。 “罢了,有利益不均就注定会有争夺,锦嫔不过是先开了战局,鹿死谁手,没到最后谁又知道谁才是笑得最大声的!”穆妃再睁开眼,眼框还是红的,却再也没有什么自怨自艾的软弱。 徐宫人将茶盏放回到床榻便的矮几上,望着那清茶晃出来的涟漪模糊了自己的倒影,内心也跟着一块模糊,人人都有目标,自己的呢? 八月十五中秋,阖家团圆之日,天子于云霄殿设家宴,皇室亲贵皆出席,殿中高高的王座之上,天子独坐,白苏燕在底下望着望着御座上玉冠朝服,指点天下的帝王,却在想:高处不胜寒,他不冷吗? 洛霜玒环顾四下,见底下又空了一个位置,便问道:“怎么,今年二皇兄又不出席,是换季时染的风寒还未好全?太医院的太医是怎么做事的,这么久了,二皇兄还是病得下不了床?” 已经嫁入佑安王府邸的为侧妃的关蔚阑起身揖礼,道:“启禀陛下,王爷他换季时贪凉,得了风寒,太医院的太医说,王爷底子差,这一病牵动了不少并发之症,可能没个一年半载是好不了了,请陛下赎罪。”只她看起来比起三月选秀时,更加的纤细而憔悴。 “侧妃严重了,如此,梁雨安将佑安王的席面送去他府上,这种日子一家人,怎么说都要吃同一锅才是。” “臣妾代我家王爷谢过陛下。” 关侧妃刚落座,温玉夫人懒洋洋的开口问道:“怎么,佑安王府只来了关侧妃一个,云侧妃呢,本宫一直无缘亲见燕京三大才女,本还想着今晚好不容易能借题发挥,让她们一较高下的,怎么云侧妃又不来了?” 逍遥王洛霜琦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跟着问道:“对啊,这燕京三大才女,本王也从未见到他们三人到场,说来,赵嫔小主好像也不在这主殿之中?” 虽说是家宴,但是毕竟地方有限,皇室成员众多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坐在这主殿之上,再来后宫妃嫔终究是内苑『妇』人,就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叔嫂都得避嫌,故而除了位份最高的两位夫人及钦点的穆妃与白苏燕,其余人都被分在各个侧殿之中。 关侧妃只得又起身见礼,道:“云妹妹在府里服侍王爷,故而未能到场。” 温玉夫人没理她,只顾着自己唉声叹气,洛霜琦不过凑个趣,压根没听她说话,砖头和自己的王妃说悄悄话去了,白苏燕看关侧妃诚惶诚恐的模样,可怜她一个侧妃,不上不下的,很是尴尬,便出声让她坐下罢。 歌舞一场接一场,觥筹交错,亦有人频频向王座上的帝王举杯祝贺,说得无非是海晏河清、民富国强之语,也有提前祝贺此次秋弥,流国、原国来朝,好似已经签署下条约,这两国已是大倾的囊中之物一般。 酒过三巡,白苏燕喝得不多,看温玉夫人毫无节制的一盏接一盏,此时已有些醉态,眼角绯红,凤眼微阖,端的风情万种,不免有些担心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仪。 也不知是哪个角落传出的声音,提议出谜面,中秋猜谜才应景,温玉夫人醉醺醺的道:“对哦,陛下,没了云侧妃,不如让夭华夫人和赵嫔较量较量,臣妾真的好奇的紧,她们俩到底谁高谁低,陛下~” 这一声陛下,缠绵悱恻,真正让人酥了一半的骨头,白苏燕不禁打了个冷战,那眼尾去偷瞧洛霜玒的脸『色』。 而洛霜玒面不改『色』,可显然是心动了,转而问夭华夫人,“夭华,以为如何。” 夭华夫人躬身道:“陛下有命,臣妾自当遵从。” “传赵嫔。” 梁雨安领命,“传赵嫔小主——” 内监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传赵嫔小主——” 后妃领宴之处也不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赵嫔一席紫裳,柔媚又不失英气,款款行至殿上,“嫔妾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赐座。” 内监机敏,早备好了一应小几坐垫,赵嫔一礼后落座,还是温玉夫人先开口说道:“本宫在闺中便听闻了燕京三大才女之名,拜读了不少佳作,可惜一直无缘亲见三位同时写诗作赋,深以为憾……”看她以手支额,仿佛下一刻便会睡过去。 赵嫔笑道:“今日是中秋家宴,这大殿之上也不少以诗词歌赋见长的文人雅士,嫔妾不过一介武人,不敢在诸位面前献丑,还请见谅。” “温玉夫人这样一说,到也勾起了本宫的好奇心,”夭华夫人看向赵嫔,嫣然一笑,“本宫也很想知道同赵嫔妹妹谁高谁低,不过赵嫔妹妹说得对,这大殿之上,学士众多,我等内宅『妇』人不敢班门弄斧,不如就按先前提议的,猜谜也是应情应景。” 赵嫔不好推辞,拱手道:“便依娘娘所言,请娘娘先行。” 夭华夫人道:“那就先从最老套的开始了,云盖中秋月,雨淋元宵灯。” 赵嫔还未答,洛霜琦先笑出声来并答了出来:“果然老套,这都是自小听到大的了,下落不明。” 赵嫔挑了挑眉,道:“那妹妹也来一个俗套的,‘春『色』满园十五夜’3。” 这次还是温玉夫人,孩子一般的举杯抢答道:“我知道,花好月圆。”看起来是真的醉了。 洛霜玒瞥了她一眼,道:“温玉夫人看来是醉了,扶她下去歇息罢。”好赖也没怎么闹,由着荷叶与侍宴的宫女扶她出去。 夭华夫人也不受影响,继续出题道:“山旁隐现横空日,雨下埋香寂寞人。4”很清雅的一句诗。 赵嫔道:“嫔妾是个粗人,如果所解不差,按字面的意思直接拆,‘山’与‘日’凑在一起是‘中’,第二句下雨就是没有太阳,‘香’去掉‘日’只剩‘禾’字,寂寞人是一个人,虽然不知如何凑成‘火’字,但谜底就是中秋。” 夭华夫人道:“妹妹聪慧,轮到妹妹了。” 赵嫔道:“三千宠爱在一身5。” 白苏燕第一反应是想到白居易的长恨歌,转而又否决,细细思索,从字面上看,应是独孤二字,正所谓三千宠爱在一身说俗了,映『射』的正是独孤求败之意。 “独孤与慕容,妹妹可还满意。”与此同时,夭华夫人亦说出了自己的答案,白苏燕听了,恍然大悟,自己是拘泥于谜题本身了,这则谜面本就是从《长恨歌》里断章取义而来的,又怎么能脱离诗歌本身,“汉皇重『色』思倾国,御求多年求不得”6,不正是“慕容”。 赵嫔与夭华夫人的诗谜之争还在继续,两人原先都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可毕竟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不知不觉就有了争强好胜之心,慢慢的便有些*味。 “探头迎春。” “‘一枝红杏出墙来’,枕畔泪分流。” “湘,人面不知何处去。”赵嫔先出手。 “脸面尽失,”夭华夫人面『色』不改,也不客气,“万丈高空观五岳。” “一览众山小,”赵嫔眯了眯眼,“夜半月斜水纵横。” “浮躁的浮。” 白苏燕挑了挑眉,至于吗,一个自矜于自己是才女之首,一个直接嘲讽她,还不止是嘲讽她『性』情浮躁,映『射』她浮于表面,怎么想这‘浮’字都不是好词。 洛霜玒看她们俩酣战不息,尽管文雅、婉转的挖苦讽刺,毕竟大殿之上,清了清嗓子,道:“果真是让孤大开眼界,忍不住技痒,刚匆匆想了一则谜面,便当是最终局了,请听谜面,‘举杯望明月’。” 夭华夫人与赵嫔皆不语,白苏燕亦是暗自撇了撇嘴,穆妃掩唇一笑,而洛霜琦则是大笑出声,道:“陛下这可是作弊了,除了陛下谁还敢称‘唯我独尊’,这分明是为难人。” 洛霜玒含笑道,“这不还是由大皇兄说出来了?” 第56章 女人有时候是很奇怪的,上一刻她们还是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样子,下一刻她们又会因为一件小事而水火不容,勾心斗角,白苏燕坐在夭华夫人与赵嫔之间,真正是冰火两重天。 大概是托两名才女之福,殿上的诸人好像感觉不到两人之间的争锋相对,气氛反而越发热烈,也纷纷开始出谜解谜,好不热闹,因是宴会,洛霜玒只要不失礼便也不多做约束。 珝月太后年纪越大越不爱热闹,便打发了流苏同洛霜玒说了一声,起身道:“哀家年纪大了,坐不了太久,先回去了,众位卿家不必在意。” “恭送太后娘娘。” 珝月太后一走,众人不同程度的纷纷松了口气,洛霜琦甚至抹了把汗,道:“母后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气势磅礴、气吞山河、气贯长虹,唉——” 见他越说越离谱,慕容氏忙倾身拧了把他后腰,嗔道:“王爷瞎说些什么呢,陛下,王爷这是喝多了,还请陛下宽恕他一二。” 洛霜玒不甚在意,道:“今年家宴,二皇兄病中,霜玙在外戍边,若无大皇兄同孤凑趣逗乐,这家宴委实太过冷清。” 这话年纪最小的悠然王,洛霜璃便不乐意了,嘟着嘴道:“七哥好生偏心,只看得见大哥,璃儿不也在嘛!” 琼太妃在上首被他的话惊得是手足无措,深怕他惹得洛霜玒不高兴,凶悍地瞪了儿子一眼,吓得洛霜璃委屈的低下头。 洛霜玒朗声一笑,道:“是七哥的不是,说来璃儿上次入宫不是说喜欢吴道子的《地狱变相图》,孤派人寻了好久,只今天佳节祥和拿出来未免扫兴,故而孤想等哪天你入宫来再拿出来给你。” “真的?”洛霜璃果然是小孩心『性』,一听到自己惦念许久的名画,当即跳了起来,“臣弟不怕晦气,陛下臣弟能现在就去看吗?” 洛霜璃不怕晦气,琼太妃怕啊,立即斥责道:“胡闹!也不看看什么日子,你不怕触霉头,哀家还怕你触了陛下的霉头,不许去,平日里喜好那些『乱』七八糟的佛经谶语的都随你了,大中秋的不许闹!” “哦。”洛霜璃沮丧的坐了回去,很是不开心,拿着筷子也不好好吃饭,戳着盘子里嫩滑的鱼肉,一脸不开心。 洛霜玒对琼太妃拱手道:“琼太妃严重了,不过一幅画而已,不过璃儿真的对佛学兴趣深厚?” 一提到这个,琼太妃就头大,道:“可不是,说句厚颜无耻的话,哀家也算是精通诗书礼乐之人,唯独不爱看这佛经,这孩子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佛根深种还是金蝉子投胎来的,就喜欢这些玄乎的东西。 前日哀家命人扔了一箱又一箱,他倒好,转头自己给默出来了,相国寺的僧人还夸他有慧根,若非是国寺不可放肆,哀家都要忍不住当场撕了那胡言『乱』语的僧人,平日里,璃儿最是敬慕陛下,陛下好好劝劝这孩子罢。” 洛霜琦似想起了什么趣事,道:“启禀陛下,璃儿抓周时,陛下因故没有出席,不过也应当听说了,璃儿抓了本金刚经的事。” “孤是有所耳闻,怎么,莫非还有什么后续?” 琼太妃满脸的无奈,“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放的经书,哀家后来跟先帝耍赖,来了两回,这孩子都抓的金刚经,哀家拿走了,他居然干脆不抓其他的了,可把哀家气个仰倒。” 洛霜玒亦忍不住展颜一笑,洛霜琦更不客气,直接是捧腹大笑,其余人碍于身份,笑得含蓄,白苏燕看了看两边各自被转开注意力的人,暗自松了口气,感激的默念道:悠然王你福泽深厚,日后我定然会多向佛祖上香,让他保佑您的。 洛霜璃红着脸道:“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夸张,你们是没见到过白家有仁哥,几乎天天往相国寺主持那报道,我看再这么下去,他都要出家当和尚去了,七哥,您可得让人看着点,有仁哥要是出家了,我大倾多亏啊!” 白苏燕一惊非小,下意识直起身,绿腰上前借倒酒摁住她,小声提醒道:“娘娘勿忧,此事回宫后,奴婢再同你详说。” 琼太妃瞧见白苏燕的脸『色』, 虽说现在论家世论身份,她完全不必怕区区一个罪臣之女,但听说这白苏燕现在颇受圣宠,万一这枕头风吹得好,没准他们白氏兄妹还能再翻身呢! 琼太妃佯装生气,道:“你个孩子,瞎说些什么,再『乱』说到新年以前,你都别想再出门了!” 洛霜璃瑟缩了一下,嘀咕道:“儿臣现在是狗见狗嫌吗?” 琼太妃离得有些距离,没听清但也知他没说什么好话,洛霜玒忙打岔道:“璃儿还小,琼太妃不必管束太严,说来母后日前同孤念叨起十弟的婚事,不知琼太妃族里可有适龄的女儿?” 不得不说女人到了一定年龄,都有拉纤保媒的爱好,琼太妃细细回忆了一番,道:“哀家记得我小弟有个女儿,已经十四了,冰肌玉骨、眉目如画、温文娴雅,干脆有时间哀家带她入宫给太后看一看?” “这些就由母后与琼太妃决定了。” 白苏燕接下去完全没有心思在宴会上,心思彻底的『乱』了,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要出家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也没人和我提过,上次相国寺匆匆一别也没来得及多问,不成,得想办法出去当面谈一谈才行。 “妍妃、妍妃!” “啊!”被绿腰推了推才回过神来,洛霜玒颇为无奈的看着她,“在想什么呢,孤唤了你好几声。” 白苏燕有些尴尬,双手交叠在腰间揖礼,面上强打笑容,道:“臣妾刚发了会呆,不知陛下唤臣妾是有什么吩咐?” 洛霜玒道:“也无事,只璃儿好奇我大倾的女将军罢了。” 白苏燕看向洛霜璃,而洛霜琦还在打趣,道:“陛下有容乃大,我大倾一共就这么两个女将军,都被陛下纳入后宫了。”白苏燕有些尴尬,而赵嫔没什么反应,自顾自的斟酒用餐,混不在意自己是他们的谈资。 “说起女将军,本王刚刚又想起一则谜面来了,木兰归里,猜一个中『药』名。”洛霜琦不知怎么的,今晚兴致一直很高,慕容氏拉都拉不住,只得窘迫的冲诸人笑笑。 洛霜璃的注意力也很快被拉过去,想了许久,干脆的蹦出三个字:“不知道。” “那就罚酒!” “王爷喝多了,您醉了,”慕容氏已经是不顾仪态,从座位上起来去抢他手里的酒盏,“王爷喝糊涂了,悠然王还小,怎么能用酒。” 洛霜玒转头对梁雨安道:“给大皇兄奉上酸梅汁解酒。” 解酒的酸汤都是现成的,慕容氏殷切的伺候洛霜琦用了,又顺着他的背,问道:“王爷可清醒了一些?” 洛霜琦嘟嘟囔囔的道:“本王一直都很清醒,本王还记得刚刚出的谜面呢,王妃你知道谜底吗?你说。” 慕容氏像哄孩子一般,道:“好好好,王爷您没醉,是臣妾醉了说酒话呢,您没醉!” 洛霜玒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今晚就散了罢,大皇兄可还能走,要不在宫里留宿一晚?” 洛霜琦闻言马上站起来道:“谁说的,你们看我这不还能走。”看他摇摇晃晃的,慕容氏担心的跟在他后面,深怕他摔了,洛霜玒一个眼神,两名内监跟上去扶着他,又被他甩开,还是慕容氏上前,被他深深揽住。 琼太妃不禁感叹道:“霜琦他们小夫妻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偏偏这么多年没有孩子,也是可怜。” 逍遥王夫『妇』感情深厚在燕京也是出了名的,慕容氏出身名门望族却不嫌弃逍遥王是小小的敦姬所出,不顾亲族反对毅然嫁予他为妻,婚后也是夫妻恩爱,孝顺敦姬,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一直无嗣,为了求子,慕容氏可以说拜遍了燕京旁边的大小寺庙,遍访了名医,苦『药』是一碗接一碗的,肚子就是没动静。 不久前,宁贵嫔的庶姐贝怀净抬进逍遥王府为侧妃,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都猜测他们夫妻感情要生变,不过如今看来情深似海,一如往昔。 宴饮结束,夭华夫人打头其她三人在后,跟在洛霜玒身后回到后宫,有趣的是她们四个没有谁主动凑到他身边,试图撒娇卖痴求得一晚。 夭华夫人、穆妃、白苏燕位份在那,各有鸾轿,赵嫔差了一线,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得慢悠悠的,不知不觉便一个人落后了许多,自芦苇被提走了,她也没再点其她人做贴身的大宫女。 明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大概是中秋佳节,宫女内监都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里去偷懒,边赏月边吃月饼,就她一个人,对着头顶的宫灯,灯下的影子,突然这一刹那间,觉得很是寂寞。 走过拐角,忽然横伸出一只手将赵嫔拽入一个空房间,那人不多话直接上手去解她的腰带,赵嫔一惊下意识出手,被人轻飘飘的化解擒住双腕摁倒在地,熟悉的招式,熟悉的气息,赵嫔慢慢放软了身子,不是一个人,真好。 第57章 一番抵死缠绵,云雨之欢,赵嫔与来人一块躺在散落的衣堆里,平缓过气息,慵懒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珍珠收到了,给你的东西看到了吗?” 赵嫔依偎着他的右臂,闷闷的道:“看见了,我很喜欢那些珍珠,哪来的?” 男人顺着她的凌『乱』的鬓发,有些漫不经心的道:“等事成之后,这样的珍珠你要多少就有多少!”赵嫔玉指沿着他肌理分明的手臂线条走动,默然无语。 男人没多做停留,又抱着她温存了一番,起身着衣,赵嫔没做挽留,翘着玉足、支着头问道:“要走了?” “洛霜玒心思诡谲,过多停留会让他察觉的,”穿好衣裳,他又回身揽了揽她,“苍伊,希望你明白,若非是为了你,我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很快,我便来接你。”又亲了亲她的鬓角,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为了我吗?不是为了禁军部署图吗?”赵嫔躺在原地没动,房门再度被人打开,她也不回头看,“我说你听了多久的壁脚呀,白少帅还是你的兴趣就是这个呀?” 门外的人面上罩了一个青铜鬼面,微侧过身不去看她衣衫不整的模样,“请赵嫔小主先穿好衣裳。” 赵嫔转过头,妩媚的一笑,道:“你确定要站那里,大刺刺地开着门跟我讲话?这个时辰要是被人撞见了,我倒是无所谓,你可就亏了,什么事都没干,就背了个*后宫的黑锅。” 好的不灵,坏的灵,铠甲碰撞的声音对于白洛雁而言太熟悉了,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冻住了,僵硬地一直侧着头闪进屋里,关上房门,一只白皙的素手搭到他放在门上的修手,赵嫔*的身子跟着贴上来,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吹得他鬓边发丝动了动,“为什么一直避着我,我不好看吗?” “都说蛇蝎美人,又哪里会难入眼。”截下她持钗直向他颈侧动脉来的左手,白洛雁垂着眼,能看见她较之一般闺阁女子要大一圈的双足,“请赵嫔小主先行更衣。” “若我说不呢?”赵嫔干脆的松开珠钗,任它掉在地上发出丁玲一声,“你能奈我何?” 白洛雁道:“在下不过是奉命来传个话的,小主又何必难为在下?” 门外一列巡逻的禁军整齐走过,两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待巡逻过去,白洛雁道:“小主,也不希望被发现不是吗?” 赵嫔退开几步,冷笑道:“我只是觉得和你死在一块太亏了而已。” “小主机敏,”白洛雁稍稍放松了一些,搭在门上的手转到腰间摁向软剑剑柄,“根据朱雀的消息,令妹有身孕了。” “赵苍若,她不是在庙里清修吗?”赵嫔慢吞吞的捡着衣服披在身上,“佛经不是最让人清心寡欲的吗?” 白洛雁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赵嫔懒得重新梳理凌『乱』的青丝,干脆打散了发髻直接披头散发了,“那……他刚刚去哪了?” “禁军营。” 赵嫔回过身,随意的衣物系带松松垮垮的系着,『露』出胸前大片的玉肤,及藕荷『色』的抹胸,“你说完了,说完了就请吧,难不成你还真想和我结一个『露』水姻缘?” 白洛雁自始至终是背对着她,临出门前,顿了顿,还是劝道:“若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发肤,又怎么让别人来珍惜,小主日后还是莫要再这样做了。” 赵嫔哼了一声,道:“男人,知道些什么。”转而又是泪水潸然,我见犹怜。 第一次侍寝时,她还是贵人,干脆得脱了衣裳,上前一步去解帝王的腰带,却被摁住,洛霜玒的笑容温文尔雅、霞姿月韵,说出口的话很冷漠,他说:“孤对别人用过的破鞋没有兴趣。” 那时的赵贵人一愣后,勾起妖娆的笑弧,挣开他的手,一手抚上他的胸膛,一手渐呈爪状,“妾身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元武八年,七月初七,疆城云塞,还要孤说得更多吗?” 一把冰凉的剑搭在她修美的颈侧,赵贵人那眼尾扫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已勾成利爪的手缓缓放松,撤去内力,笑容却越发勾引人心,“既然陛下吩咐了嬷嬷们放妾身进来,妾身对陛下自然有些用处,最起码的还能帮陛下……暖床。” 洛霜玒退后几步,摊了摊手,道:“蛇蝎美人,孤没有百毒不侵之体,可不敢消受。” 赵嫔双手改而拨弄起颈项上细细的红线,漫不经心的扯着打成蝴蝶结的一股绳玩,仍说着浑话,“陛下没试过,怎么知道就消受不起了,再说了,那些毫无经验的处子在床上跟个木头似的有什么意思呢?” 洛霜玒微微垂下眼,视线避开她的身体,道:“不过孤很想问你,赵家为何相帮九公子?” 赵贵人耸了耸肩,无辜的道:“陛下这就问错了人,嫔妾不过是个养女,怎么会知道这些,而且陛下就不怀疑云家,云家不仅是九公子的母家,而且一直对陛下登基颇有微词,陛下不该先去召云嫔来问。” 洛霜玒道:“既然你明知道自己不过是养女,那为何这么死心塌地的帮着赵家,与你有何好处,而且九公子的话你真的信吗?你不过一介养女,能带给他什么,如你所说,一旦他大业功成,你剩下的价值也就只能是暖床的妃嫔,与其她人有何不同?” 赵贵人收起轻佻之『色』,道:“那你呢,我帮你我又有什么好处,不还是只能帮你暖床,喔,不对,陛下好像连暖床都不需要?” 洛霜玒似话本里蛊『惑』人心的妖邪精怪,道:“反正你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九公子一个,你不想让他以后永永远远的离不开你,日后只能是你不要他,如果有哪一天你真的想离开,他反而要跪下来求你不要走,你不想吗?” 赵贵人的心『性』本就有些偏执,闻言立马被勾起了兴趣,有些天真的问道:“就像我的布娃娃一样,哪都去不了?” 洛霜玒颔首道:“对,像你的布娃娃一样,哪都去不了。” “容我想想。” “这旁边是一瓶猪血,你自己决定,”洛霜玒临走前,又回转过来劝道,“若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发肤,又怎么让别人来珍惜,苍伊以后还是莫要再做这种事了。” 听得远处回『荡』着打更人的锣响,赵嫔这才自回忆里出来,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脚,看着地上被扯破的衣裳,不屑的笑道:“说得那么好听,怎么不见你们给我送些衣裳呢?所以……阿玚呐,你想怎么和他斗呢?云家不管你就很明白的告诉你了,你不是瑾月太后的亲生子呀,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 霜泊宫流萤殿—— 一路回来,白苏燕一直绷着脸,入了内室,挥手让其他人退下,看向绿腰道:“还瞒了本宫什么,一块说吧!” 绿腰走至她面前,跪下纳头便拜,“娘娘恕罪,此事奴婢答应了首领不说的,但娘娘既然问起,就不敢有所隐瞒,自从首领回京后,便一直心魔难处,莫说是领军了,就是看见甲胄都会忆起玉函关的惨战。 故而首领只得用佛经平心静气,去相国寺也只是听主持宣讲佛法,并无出家的意思,娘娘请放心。” “我……我竟不知道、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白苏燕脸『色』立即苍白下来,“那人到底是死在哥哥手上的,哥哥他该有多难受,我居然没在那时候陪着他,我……” “娘娘——” 白苏燕突然觉得自己耳边一片死寂,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各种颜『色』搅在一起,看得她恶心想吐,心口好疼,好像有什么东西长出来了。 绿腰看她突然吐出一口血,委顿在座位上,惊恐万分,夏至一步上前去『摸』白苏燕的腕脉,“这……怎么会,‘昙月’发作了,秦太医,快请秦太医,快——” 妍妃中毒引起一阵慌『乱』,同住一个宫的另外三人都聚到她门口,纯贵嫔拉住一个路过的内监,问道:“出什么事了,慌里慌张的。” 内监拱手道:“奴才不知,妍妃娘娘忽然昏厥了,详情奴才也不清楚。” “昏厥?”良嫔暗自思索一番,拉住纯贵嫔道,“姐姐这事不小,须得立即呈禀陛下,请他过来探望姐姐。” 纯贵嫔会意,咳了咳,提声道:“莫要慌里慌张的,妍妃姐姐既然身体不适,我既是妍妃姐姐之下位份最尊的,自当该安排一切,你们……”然而流萤殿中没人理她。 宁贵嫔抿了抿唇道:“纯贵嫔就莫要再闹笑话了,再说了,位份最尊,你肯定?” “宁贵嫔这是什么话,虽说你与纯姐姐都是正五品的贵嫔,但纯姐姐比你先一步禁封,正所谓先来后到,宁贵嫔放肆了!” “放肆的是你吧,小小一个良嫔,也敢称呼我的品阶,”宁贵嫔冷着脸道,“再说了,我同纯贵嫔是同一天接的旨,哪来的先来后到,还是纯贵嫔要同我去陛下面前辩论一番?” 第58章 “你!”纯贵嫔下意识扬起了手被良嫔拦住。 良嫔道:“以前竟不知宁贵嫔如此能言善辩,颠倒是非黑白。” 宁贵嫔神『色』冷凝,道:“妍妃姐姐究竟如何,自有她宫里的人安排,我奉劝两位还是管好自己的手,不然哪天被人连着胳膊削了肩膀,才知道疼。” 眼看三人要吵做一堆,绿腰出来见礼,道:“我家娘娘方才醒来听闻宁贵嫔、纯贵嫔、良嫔在门外焦急关心,故而命奴婢出来告知,我家娘娘安好,请宁贵嫔、纯贵嫔与良嫔宽心,更深『露』重的,未免感染风寒,请回罢。” 纯贵嫔忧虑的道:“既然姐姐醒了,我们想进去看望一下,哪怕只是隔着帘子说几句都好,只求个安心。” 绿腰拦住她,道:“多谢纯主子的关心,只是现在秦太医在里头为我家娘娘诊脉,实在不宜打扰,请回罢。” 良嫔见宁贵嫔与绿腰都是寸步不让,躲在纯贵嫔后头,拉了拉她的袖子,道:“既然是妍妃娘娘这样说了,那我与纯姐姐就先回去等消息了,宁姐姐呢?” 宁贵嫔只默默撇开脸,不理她的挑衅,纯贵嫔哼了一声,拉着良嫔走出几步,又回头丢下一句,“故作清高。” “宁主子?” 宁贵嫔表情微微放柔,道:“姑姑不必管我,我就在这候着不进去,妍妃娘娘若是安好,您同我说一声便好。”绿腰无奈只得放她去,进去时,嘱咐门口的宫女不许让她靠近。 而内室,白苏燕的状况实在不算好,吐完一口血后便像是失血过多了一般,眼前白蒙蒙的一片,耳朵里听见的声音也是模模糊糊的,像隔着什么东西似的,身体很笨重又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吸取她的血『液』、她的温度。 夏至已经急得满脸是泪了,“秦太医,秦大人不是说已经去了六成了,怎么娘娘的‘昙月’还会复发呢?” “安静,”秦不寻眉头紧蹙,一脸凝重,“不是‘昙月’了,你们最近给她用了别的『药』?” 夏至冬至齐齐跪下道不敢,夏至已经抽噎的说不出话来,冬至道:“事关咱们娘娘的『性』命,奴婢怎么敢用旁的『药』,大人您说过‘昙月’哪怕是用了一点点『药』物就会变成别的混毒,我们平日里的吃食里,连枸杞都不敢放,奴婢们怎么敢。” 秦不寻沉着脸道:“她不知道吃了什么别的『药』物,‘昙月’已经不是‘昙月’了。” 夏至忽然跳起来,那头去撞墙,若非绿腰恰好进来,抓住她,只怕这一下去就要头破血流了,冬至紧跟其后,拽住她,“夏至,你做什么?” 夏至沙哑着声音,道:“是我的错,我是娘娘身边的医女, 娘娘的饮食都是我在负责的,现在娘娘成这样了,都是我的错!” 秦不寻最烦女人哭哭啼啼的,吵得他脑仁疼,“够了,哭丧吗,闭嘴!”被他一斥,夏至张着嘴,嚎也嚎不出来。 “准备一下,只能过血了。” “过血?”夏至不可置信的道,“秦大人,过血是将人体全身血『液』抽出,经『药』物过滤,再送回去,这其中凶险万分,一个不好的话,我们娘娘就会没命的!” “除此之外,你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吗?”秦不寻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只眼下无奈,白苏燕已是奄奄一息,“昙月”之毒就在于所有入口的『药』物都会被催化成其它的混毒,从而让医家无从下手,只能以『药』浴、行针将毒素拔出,现在没有时间让他们来分析毒『药』,进而调配解『药』。 一夜折腾,白苏燕在天明之时,悠悠转醒,看见熬红了眼的双胞胎,动了动嘴,却发不出声来,冬至道:“娘娘请先休息,您中了毒,秦大人刚帮娘娘行针,娘娘有脱力的感觉实属正常。” 中毒?白苏燕努力回忆昨晚的事,宴会上的东西自己也没吃多,怎么就中毒了,但过血是极度损耗精气的,不过醒了一会,又沉沉睡去。 守门的宫人入内附在绿腰耳畔道:“姑姑,宁贵嫔站了一晚上了。” 绿腰惊讶,跟着她出去,宁贵嫔毕竟是闺阁女儿,加之病体初愈,夏日夜里虽不冷,但一晚上也够她受的。 见绿腰出来了,宁贵嫔上前哑着嗓子问道:“妍妃娘娘可好?” 绿腰揖礼道:“娘娘已经醒过来了,宁主子勿忧,还请回罢。” “如此我便放心了,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姑姑尽管来菊芳堂寻我。” “恭送宁贵嫔。” 宁贵嫔回到菊芳堂不过一会,便传出病倒的消息,她身旁的人匆忙传了太医,霜泊宫又是一番嘈杂。 今晨请安,霜泊宫又少了一个人,少的还是一宫主位,自然而然的成了宫中时下最新的话题。 阎贵人搀着安贵人,跟在静妃身后,听着有嘴碎的宫女谈论,也觉得奇怪,顺嘴问道:“这妍妃昨儿看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静妃此时月份还小,穿着宽松的衣裙也不显怀,但采菊和折蔓还是小心翼翼的护在两边,“既然深夜传召太医,想来也不是小病,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人生无常,请安完本宫亲去探望,你和安贵人先回去,路上小心。” “姐姐还是不要亲自去了,这时候去万一被冲撞了可就不好。”安贵人这一胎怀的委实艰难,遇上不少灾劫,除了肚子其他地方什么都没胖起来。 静妃安抚道:“无事,本宫也就在门口问上一两句,不会进去的。” 待风止宫一行人过去,穆妃领着雪休宫的人不紧不慢的行来,徐宫人在旁托着她的手臂,小声道:“娘娘是否也要去霜泊宫探望一二。” 穆妃摇着象牙柄的金丝宫扇,道:“不必了,本宫同妍妃又不熟,去了还惹一身腥,说起来,赵嫔,昨晚你及时回来的?” 赵嫔今日有些惫懒,道:“穆妃娘娘,这事何必要在太后她老人家的宫里问起,徒惹得她老人家不开心不说,这来来往往的还让其它宫里的人看我们雪休宫的笑话。” 穆妃回过头目光如冰凌般刺人,道:“你昨晚去了哪里?” 赵嫔道:“娘娘知道,妾身一个小小的嫔,没有鸾轿代步,只好自己慢慢地走了,路上走走停停,赏赏中秋风光,就慢了些,妾身一直都在回雪休宫的路上,没有偏上一点点。” “最好如此,若让本宫查到妍妃之事与你有关,本宫立马将你交给太后她老人家!”说罢,穆妃便转过身,姿态高傲的前行。 “嫔妾知道了。”赵嫔弯了弯膝盖,很是敷衍,她起身时,瞥了眼旁边有些心神不宁的锦嫔,勾了勾唇角也跟上去。 这一群人中若有人真心担忧白苏燕情况的也就锦嫔了,她刚刚向白苏燕表现出投诚之意,这其中有几分真心也掺杂着假意,如果白苏燕连这么简单的陷阱都没发现不能躲开,她又怎么敢于她合作。 凤位之争不亚于夺嫡之险,稍有不慎,败落的不单单是她一个人,而是她背后的金氏一门,她现在有些后悔听妍妃的建议,托母家去查沈曼儿之事。 然而有时候真的就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当珝月太后要穆妃与锦嫔留下,悠然道:“锦嫔,你母亲今天递了牌子进来,流苏,穿工部侍郎夫人。” 锦嫔的母亲沈氏入殿后先叩拜太后,珝月太后道免,也不多做挽留,茶都没让人上,直接道:“你们母女难得一见,哀家便不多留沈夫人了,随你女儿去罢。” 锦嫔与沈氏双双再拜谢恩,穆妃是雪休宫主位,这些事也需知会于她,此刻她便上前见礼,道:“如此,母后,臣妾便先带锦嫔与沈夫人回宫了。”得到首肯,三人方倒退着退出眠月殿。 因为礼节,沈氏还得意思意思先到穆妃的解意殿才好到女儿的风光堂叙话,而到了解意殿,自然就是穆妃说了算。 “沈夫人,请坐,珊瑚,上茶。”沈氏无奈只得坐,锦嫔更是没有理由离开,一块坐下。 穆妃浅笑宴宴,问起家里长短,“听闻三月早春时,金老夫人病了,可惜那时本宫已经在宫里了,不能亲自前往探望,现在可好了?” 沈氏恭顺的道:“多谢娘娘挂问,老夫人只是年纪大了,偶感风寒,现在已经好全了。” 穆妃接过珊瑚递上的茶水,道:“好全了就好,年纪大了,若不好好将养,万一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受不住了可就不好。” 有道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锦嫔有些坐不住,却被沈氏一个眼神制止,道:“臣『妇』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关于英嫔,本宫最近有听到一些很有趣的传闻,沈夫人想听一听吗?” “穆妃娘娘这是何义,曼儿姐姐哪里得罪您了?”锦嫔直觉的不能让穆妃主动。 穆妃道:“本宫是云家的女儿,锦嫔也明白?” 锦嫔故作糊涂,道:“我们金家从未与娘娘的母家结怨,更遑论曼儿姐姐的沈家,她家远在陕京,如何得罪了娘娘?” 穆妃放下茶盏道:“锦嫔要一直和本宫装糊涂下去?” 第59章 锦嫔嘟着嘴道:“嫔妾没有哪里得罪娘娘吧,若是有哪里疏漏,还请娘娘明示。” 这个“沈曼儿”能那么顺利选秀入宫为妃和她金家是出了大力气的,此事运用的好是她锦嫔能成功翻身的机会,若一个不好就是全家跟着一起吃瓜,现在不管穆妃知道了什么,她都只能一口咬死不知道。 穆妃轻摇宫扇,转向沈氏,“沈夫人呢?” 沈氏也不傻,且这事还是她亲自命人查的,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诚惶诚恐的跪下磕头道:“娘娘请恕罪,锦嫔小主与英嫔小主年纪尚幼不懂事,若有得罪之处,臣『妇』在此替她们向娘娘请罪,请娘娘降罪。” 锦嫔哭红着鼻尖一点,紧跟着跪下,道:“是嫔妾不好,嫔妾惹娘娘不开心了,娘娘尽管罚嫔妾好了,但请娘娘不要怪罪嫔妾的母亲。” 穆妃不为所动,任她们跪、任她们哭求,还悠悠然的吩咐宫女,“给沈夫人和锦嫔换上润喉茶,顺道再去炖两盅冰糖雪梨备着,免得沈夫人与锦嫔哭累了。” 此言一出,让沈氏与锦嫔哭声齐齐一窒,锦嫔甚至还因为突然吸进一口气,打了一个响亮的嗝,之后便停不下来了,让锦嫔尴尬的羞红了脸,哭是哭不下去了。 穆妃让人端上冰糖雪梨,锦嫔怕一张口又要打嗝,一直憋着气,将小脸憋得通红,沈氏见女儿关键时刻掉链子,拿着帕子抹泪,道:“娘娘,臣『妇』实在不知英嫔小主哪里得罪了娘娘,但英嫔小主的母亲已经是病得起不来床了,故而才请臣『妇』过府一叙。 娘娘应该也知英嫔小主母亲的状况,不好进宫里来,怕她冲撞贵人,而英嫔小主又只是一个嫔,若非是娘娘这般尊贵的,也不能回宫省亲,所以才让臣『妇』今日入宫告诉英嫔小主一声。” 穆妃忽然绽开笑靥,如冰雪初融、如沐春风,“看沈夫人紧张的,本宫只是想请沈夫人与锦嫔妹妹过来尝尝本宫亲手调制的冰糖雪梨,哪就想知道这些了,如何,味道可好让沈夫人堪堪入口?” “娘娘过谦了,甘甜不腻、梨肉丰硕,娘娘好手艺。” “好了,本宫也知道你们母女难得一见,就不多留你们了,对了,本宫刚刚私自做主让人将英嫔请了过来,锦嫔妹妹应该不妨事吧?” 锦嫔暗自咬牙,笑得天真烂漫,道:“嫔妾谢娘娘体贴。” “你我姐妹客气什么,”穆妃似没听出她话里的虚情假意,“本宫宫里冰糖雪梨还剩很多,锦嫔妹妹若是希望,常来常往。” “嫔妾明白。” 锦嫔回风光堂的路上一直努力压住快到喉咙的怒火,进入到风光堂,她又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女孩,小跑进去亲热的拉住英嫔的双手,道:“可巧了,我同母亲正念着姐姐呢,一回来,姐姐就在了。” 沈氏含笑对英嫔揖礼,英嫔点头致意,道:“刚刚太后独留下你和穆妃,我便猜到了,这不请完安便没回去,直接到雪休宫外等着。” 沈氏红着眼眶道:“小主,英嫔小主,此次入宫臣『妇』也是受您父母之托,您的母亲……您的母亲已经是一病不起,病里一直在说胡话,念着您的名字。” 英嫔捂住檀口,惊呼道:“母亲她,我入宫时她不还好好的,怎么会……”哀哀哭泣,其泪如『露』如珠,惹人怜爱。 沈氏亦擦着眼泪道:“小主还请节哀,只要您好,您的母亲心里也有个安慰。” 锦嫔亦满脸忧伤,掏出手帕递给英嫔,嘴上不忘安慰道:“姐姐切莫太过伤心了,不然舅妈会更加忧虑的。”英嫔擦着脸上的泪痕,点了点头,三人各自落座。 “自你出了那样的大事后,弟妹就被吓出了病来,这么多年了,时好时坏的也是折磨人,”沈氏叹息一声,又转开话题,“不说这些令小主悬心的话,说来臣『妇』可听人说了,道你们表姐妹感情亲厚比亲姐妹都亲,你们如此,臣『妇』与弟妹也好放心了。” 英嫔低垂着头,温言软语的道:“说来我还要多谢姑母与锦嫔妹妹在选秀期间的关照,否则我的家世单薄,资质平平,不过蒲柳之姿,也没什么长处,如今有幸与锦嫔妹妹同在宫中,都是托了姑母与锦嫔妹妹之福。” 锦嫔与母亲对视一眼,挽着英嫔的胳膊道:“看,姐姐又在客气,可惜,你我如今都只是嫔位,不然回家去看看,想来舅妈也能放心一些。” 风光堂中看似融洽,隔壁霜泊宫流萤殿,静妃带着礼物前来关切妍妃的病情—— 还是绿腰出面挡住来访之人,“奴婢给静妃娘娘请安,愿静妃娘娘安康。” 静妃素手虚扶,问道:“妍妃如何了,可醒了?” 绿腰道:“娘娘刚醒,只是累得很,话都说不完整。” 静妃柳眉颦蹙,压低声问道:“你们是不是给她用了什么?” 绿腰忙摇头道:“娘娘,奴婢们岂敢!” “罢了,”静妃本就只是过来问问,也不想多加为难,“这一盒子珍珠是本宫给你家娘娘安神的,你拿去入库罢。” “诺。”绿腰接过珍珠,忽然想起那日初拿到珍珠,她们谈论起珍珠羹,然后夏至便下厨给妍妃做了一碗。 “奴婢失陪,请静妃娘娘恕罪。”说完不等静妃反应,转身而去,脚下如疾风迅电。 “突然的、这是怎么了?”饶是采菊沉静也不免一愣。 静妃道:“回去罢,想来很快妍妃就会好了。” 一碗贪嘴的珍珠羹却催化了“昙月”之毒,使之进化为更难缠的寒毒,若非冬至这次死死拉着她,只怕她又能找块墙将自己碰死,做法是她提的,羹是她亲手熬的。 白苏燕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只觉得冷,就是被窝里放了汤婆子也感觉不到温度,刚『迷』『迷』瞪瞪的睁眼就看见夏至肿的只剩一条线的双眼,扯了扯嘴角道:“你这是哭什么呀,提前帮本宫哭丧呢?” “呸呸呸,娘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见她又要哭起来,白苏燕想伸手安抚,无奈力不从心,只得道:“夏至,本宫刚醒呢,你总不能指望本宫一个病人还来安慰你,下毒的人抓到了?毒是怎么进来的,后续怎么处置的,你们都弄好了?” 夏至刚一开口,被冬至打断,“娘娘此次元气大伤,奴婢、夏至和绿腰姑姑已经将犯人找到拿下,待娘娘精神了,再由娘娘处置。” 白苏燕摇了两下头,道:“不用了,你们做事,本宫一向放心,就交给你们罢,本宫累了,又想睡了,好冷。” 夏至沙哑着嗓子道:“秦太医嘱咐了,现在毕竟是夏天,娘娘就是觉得冷也请稍作忍耐,待秦太医开了新『药』方来就好。”白苏燕气若游丝的嗯了一声,便又沉入黑甜乡之中。 洛霜玒的座驾在中秋后便起驾往猎场行宫,接受流国、原国两国国君朝见,顺道围猎,一展大倾坚实的军事力量。 中间出了个小『插』曲,原本是随行妃嫔之一的赵嫔忽然染了风寒病倒,上表请罪,并推荐了风光堂的锦嫔。 锦嫔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饼给砸中,晕乎乎的命人收拾行装,晕乎乎的上了车架,直到出了城门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跟着陛下出行游猎。 围猎之时,全是糙汉子不说,每日食肉喝血的,男儿最是血气方刚的,非常需要女儿的万种柔情安慰,锦嫔小脸上浮上两朵粉云,面含春『色』。 送别沧皇一行,又恭送珝月太后回宫,留下来的人,自然多有不服气,谦贵嫔是头一个,这四个多月了,陛下就是没翻到她的牌子,什么手段都用了,但就是坐了四个多月的冷板凳,积了一肚子的怨气,不等人都散干净,脱口道:“还我大倾唯二的女将军,一个两个病得都下不来床了,就这还领兵大战,恐怕是在红帐1里待着吧!” 跟在她身旁的宫女吓得忘了尊卑,直接伸手去捂她的绛唇,“娘娘这还在外面呢!” 谦贵嫔也知自己失言,慌忙去看周围,其余人等似没听见,依然各走各的,直到原地只留下自己了,忽然悲从中来,“薏仁,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薏仁扶着她慢慢的走着,“主子何出此言,这日子还长着,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好呢?” “我的日子是还长着,”谦贵嫔的话中不免带了哭腔,“可外头,母亲还有顾家他们还有时间等吗?”薏仁想起家中父母亦是默默垂泪,世人都说雪芊宗姬嚣张跋扈,富贵『逼』人,又哪里知道她不这样撑着门面,掩饰着底下空空如也的家底,不知会被多少人看顾家的笑话。 另一边,英嫔回到自己的寻常舍,阴沉着脸撕扯完瓶里的所有花枝,一众侍候的宫女内监也不敢上去劝解,她和谦贵嫔又是另一种吃醋的样子,她恨,但她不会蠢到宣之于口,甚至还会笑盈盈的鼓励她的“好妹妹”锦嫔。 眼看碎花一地,一名小内监跑进来附在黛『色』耳畔说了什么,她这才小心翼翼的凑上前,道:“小主,赵嫔没病,好在自己的院子里好生舞剑。” 英嫔冷哼一声,将手上的枝干扔在脚下,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这锦嫔,我还想她年纪小,单纯活泼、天真烂漫,连赵嫔都为她所用了,真是有志不在年高!” 黛『色』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小主,这兴许是赵嫔设下的套呢?” 英嫔狠厉地瞪了她一眼,吓得黛『色』连连后退两步,英嫔发泄一番,被嫉妒冲昏了的头脑也相对清醒了一些,“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且再看看罢,反正陛下不在,我们这些留守的也无事可做。” 第60章 圣驾出京,宫里的气氛反而越发和谐起来,没了邀宠的对象,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一致的收手,消失的无影无踪。 尤其在圣驾出京后三日,珝月太后下了道懿旨,称最近令人烦扰的俗事甚多,她老人家不愿再多做过问,闭宫门免了所有人的请安,也不许他人来打扰,一瞬间,众人都陷入了穷极无聊的状态。 而对白苏燕而言,则没多大感觉,她现在刚稳住了毒素正是需要调理的时候,平日里睡着的时候多,清醒的时间反而少了。 似温玉夫人眼下万事不经心的,若非有宫女内监贴身伺候,恨不得连每日早晚梳洗都给省了,一天到晚捧着卷书,半天不见她翻动一页,不只是看进去了,还是没看进去纯属发呆。 同样在“养病”的赵嫔则比白苏燕精神多了,每日在院中舞刀弄剑的,有时却只是靠坐在廊下,抱剑观花,远远看去也是如诗如画的景『色』,待宫女走进一瞧,原来是睡着了。 一时间,后宫诸人该生病的生病,该装病的装病,该养生调理的自去养生调理,总而言之,就是该干嘛就干嘛去了,直到—— 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多时的瑾月太后嫡子后被先帝贬为庶子的九公子于雍州举旗反叛,雨安王于兖州相和,打破了这半个月一来的平静,如看似平静的海面,稍稍刮过一缕风,底下的波涛就会统统翻涌而出。 而雍州是赵家军驻扎之地,而赵氏族长,赵不凡乃燕京九门提督,负责燕京九座城门的内外守卫戒严。 珝月太后得到消息时,急召皇室宗亲及诸大臣及亲眷入宫,并封锁宫门,然而事发突然,陛下远在猎场,事先又毫无征兆,所幸“氐貉”早有所防备,但人手还是相对不足,一些住得离皇城稍远的大臣没来得及入宫,被叛军所扣下。 白苏燕在病床上听闻时,立刻掀了被子,自床底暗格中拿了剑就往雪休宫蒹葭堂去,绿腰、冬至等忙跟在她身后,却还是扑了个空。 蒹葭堂里伺候的人不管亲疏远近此刻都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白苏燕本就是强提了一口气,这口气一泄去,膝盖一弯,绿腰和冬至一左一右架住她,扶她在廊里坐下,冬至又将手中的披风拢在她身上。 白苏燕脸『色』苍白,道:“冬至你马上与珝月太后说明蒹葭堂里的情况,绿腰你将穆妃传来,向她借人,务必要问清楚这两日可有人见过赵嫔,然后马上去通知禁军副统领,让他在宫里搜寻赵嫔的下落。” 两人领命,各自分头而去,绿腰走出蒹葭堂不久,穆妃问讯带人赶来,她也没先计较妍妃无礼闯宫的事,只问道:“出了什么事,居然让你家娘娘这样慌不择路的。” 绿腰匆匆一福,“赵家叛『乱』,蒹葭堂伺候的宫人被人全部灭口,赵嫔不知所踪。” 穆妃倒抽一口凉气,险些晕倒过去,被她身旁的宫女搀扶住,拉住珊瑚的手道:“你跑一趟待凤宫禀报太后,顺路去柳『色』殿知会温玉夫人,紫英,你带人盘查雪休宫的人,看看可有可疑人物,还有赵嫔……若是遇上了,能躲就躲,千万别硬碰硬,看见了,立马去通知禁军侍卫,让他们追捕。” “穆妃娘娘,我家娘娘已经派人去通禀太后与禁军副统领,请你派人去蒹葭堂辅助我家娘娘,拜托了。” 穆妃点了点头,道:“本宫知道了,妍妃就交给本宫罢。” 穆妃缓步走至蒹葭堂门口,而里面的场景让她差点惊叫出来,为什么是差点,因为赵嫔手中握着染血的长剑抵在白苏燕的颈侧,长剑还在往下滴血,落在白苏燕的披风上,晕染出几朵血花。 白苏燕气力不济,依着柱子,手中的剑微微出鞘,只勉强格挡,不让赵嫔的剑再入分毫,赵嫔笑容妩媚艳丽,“我还当你只是个被父兄护着的三脚猫,没想到手下还有些真功夫,都中了那么深的毒,修养了大半个月了还有力气跟我对招。” 白苏燕全部的力气都用在手上,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赵嫔冷笑着还在用力,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自屋檐上翻下,挑开赵嫔的剑,反手一挥将其『逼』退。 看见来人,白苏燕松了一口气,最*剑的力气也没了,任剑滑落摔在地上自剑鞘中掉出半截,自己靠着栏杆重重喘气。 “你都到了,看样子赵不凡败了一半了。”赵嫔还有闲心冲白洛雁抛媚眼,丝毫不在意宫墙外同她一样姓赵的人,说实在,她也没有真的想要白苏燕的命,只是那所剩无几的好奇心让她不禁想试探一下这个同她一样的女将军。 白洛雁的脸被青铜面具遮去大半,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蒹葭堂已由‘氐貉’团团包围,赵嫔小主还请束手就擒,您一个后宫内院之人,陛下也不会多加为难。” 赵嫔绕着身前的一缕青丝,半真半假的抱怨道:“后宫内院之人,我好歹也是战场厮杀,受过封勋,领过朝职的人,不过就嫁了个人,就成了内院之人,这世间对我们这些女儿家真是不公平。” 白洛雁不言,挥剑攻上去,赵嫔也收了那副伤春悲秋的女儿姿态,目『露』凶光,一招一式极尽刁钻,统统往致命处而去,前者只为擒获不欲伤其『性』命,后者步步紧『逼』、以命相搏,即使白洛雁功力高出她许多,一时间居然成了僵局。 白苏燕心知自己在一旁会让兄长有所顾忌,待感觉力气恢复些许,撑起身子,捡起长剑,步履阑珊的往院外跑去,赵嫔自然看见她的动作,冷笑一声,不顾白洛雁的『逼』命之剑,直接将手中的长剑向她掷去。 白洛雁收势不及剑直接捅进赵嫔的秀肩,赵嫔直接以素手握住剑身不让他退,无奈白洛雁只得弃剑,转向白苏燕。 在穆妃的尖叫声中,白苏燕做了个事后想起来让她羞恼万分的动作,直接往前一扑,像青蛙一样姿态全无,“铮——”从某个角落弹出来的暗器令长剑之势一缓,这一缓也够白洛雁追上来,握住剑柄,“苏苏,无事吧?” 白苏燕躺在地上,回头一看,“哥,赵嫔要走!” 赵嫔将自己肩上的剑拔下握在手中,跃向院外,有“氐貉”众人现出身形阻拦,有着宫女装束的、有内监打扮的,还有黑衣蒙面的,赵嫔手中剑势凶戾狠辣,那些人完全不是对手,几下便被她突围出去,甚至有个“宫女”被她一剑挑破肚子,带起一波血雨,在地面洒下朱红的斑点。 赵嫔走前甚至还有心情侧首冲穆妃勾唇一笑,穆妃没看见,她同珊瑚都已经惊得不知作何反应,尤其那宫女的尸体就在她们几步远,而穆妃认得这个人,这个人是她宫里的一个洒扫宫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原来她们一直只是他眼中的一场戏。 白洛雁将白苏燕搀扶起来,“兄长,我无事,快去追赵嫔,不能让她离开!”白洛雁见她已能站稳,转身往赵嫔纵跃的方向追去。 白苏燕慢慢的挪到院外,慢慢滑坐在门槛上,“穆妃无事吧?” 穆妃此事拿不准这白苏燕究竟是什么人,是和她一般只是陛下的妃嫔,还是和刚刚那些人一样是陛下的耳目? 白苏燕喘着气,道:“穆妃娘娘聪慧,有些事不用本宫提点,也该知道就该让他们烂在肚子里,就算肚子都烂穿了,也不能宣之于口。”不过一句话而已,她却说得极为费力。 穆妃与珊瑚彼此搀扶着站起来,声线颤抖的说道:“本、本宫……从未来过……又怎么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本宫、现在要回去休息了。”说罢主仆两人互相扶持着,缓缓远去。 夏至在流萤殿看见雪休宫这边的动静,匆匆赶来,正好和穆妃她们擦肩而过,看见白苏燕闭着眼倚坐在门槛上,万事不知的模样,还当她受伤了,几乎是哭着扑上来,“娘娘、娘娘,你回奴婢一声,娘娘你别吓我啊!” “夏至,”白苏燕抬了抬眼皮,慢悠悠的道,“你好吵,本宫只是在这休息一会。” 夏至抹着眼泪,又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才去给白苏燕把脉,确定她只是一时累着了,才松了口气,泪珠又掉了下来,道:“娘娘,您吓死奴婢了,奴婢扶您回去,下次出来,可千万别自己走了,有鸾轿呢!” 白苏燕此时是真没力气了,将全身力量都压在夏至的身上,无奈的笑道:“你下次别这样急三火四的,应该记得把鸾轿一块带来,现在本宫就可以直接用轿子抬回去了,不用自己走了。” “是,奴婢记住了,下次一定记得带鸾轿过来。” “你最近倒是听话。” “奴婢一直都很听话,”夏至嘟着嘴道,“娘娘您别说话了,省点力气,要不您上来,奴婢背您回去。” 身在戏中,最怕的就是连身边的人都是戏子,只有虚情假意的戏台上,是会将人冻死的。 楔子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引子 千羽是一种织锦的名称,传说是以仙鹤的翎羽入锦织就,如月光般美轮美奂的锦缎,已经是故事里的神物,可遇而不可求,而在她金千羽出生的那一年,有一位道人上门庆贺送上了一丈千羽锦。 父亲大喜,为她取名千羽,金氏千羽,对她寄予了厚望,而她却并没有如父母期待那般生的如千羽锦般的清丽脱俗,甚至是很庸俗富贵的模样,就如同唐代画像里的仕女图,满月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嘴。 她总是笑着,笑得单纯天真,笑得不知忧愁为何物,然后她如父母期望的中选,四大世家、五望族把持朝政格局太久了,不是这九姓当中的金家看似繁花似锦,实际却如履薄冰,处处受到掣肘。 她的杏眼总是干净清澈的,得益于这双眼睛,旁人都说被她望上一眼,犹如被两汪澄澈的泉水洗去心上的污浊,可是阳光下的深潭,看似一览无余,清浅澄澈,跳入其中才发现是深沉的黑暗,永远『摸』不到底。 一开始那个“沈曼儿”明里暗里的示意她向王氏靠拢,她便留了心眼,金家之所以能在世家大族垄断的六部中占得一席之地,正是因为他们是纯臣,不站在任何一边。 出卖与被出卖不过是风水轮流转,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若要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便要做主动出击的那一个,只有执棋的人才有资格与人论输赢! “小主,伏龙殿传讯,请小主快些准备随陛下前往猎场行宫。” 锦嫔乍闻见这等好消息,坐在妆台前并没有动作,慢条斯理的对镜比照着玉蝴蝶步摇怎么『插』才好看,“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百灵喜上眉梢的道:“小主,这真不是奴婢『乱』说,小路子公公亲来传旨,说是赵嫔病了,所以选了小主随驾!” 锦嫔放下玉蝴蝶步摇,回过身来挑眉道:“这是让人高兴的事吗?我不过就是个替补的,不过想想还是挺高兴的,你去收拾罢,记得带一件骑马装。” 百灵一愣,道:“小主,此次猎场行宫还有外男怕是不好吧?” “让你收便去收,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诺。” 锦嫔揽镜自照,铜镜中的花颜在脂粉的遮盖下仍有三分稚气,她自问再过两年彻底长开了,也定不会比其她人差,她最担心的是不能长成那个人所喜爱的模样。 常说一见钟情是因为彼此恰好生了对方所喜爱的模样,进而去接近彼此,至于合不合适就是另说,而日久生情是因为彼此被绑在一处才有时间去了解彼此,放在他们身上,没有日久生情的时间,只能希冀于那第一眼能惊艳到那人的心里。 将蝴蝶步摇戴上,顺手理了理垂下的流苏,对着镜子『露』出一抹纯良讨喜的微笑来,锦嫔欢欣的道:“百灵,将库里的百年野山参拿出来用礼盒装了,咱们呀,去看看赵嫔小主。” 蒹葭堂—— 赵嫔依靠在床榻上,看她虽然穿着素白的裘衣,青丝松松挽着,几缕秀发垂在脸颊旁,气『色』红润,完全看不出什么病态。 “小主,锦嫔小主来访。” 赵嫔挑了挑眉,应了一声,也没什么掩饰的心思,就这样靠坐着等锦嫔进来。 锦嫔笑靥如花的进来,郑重跪拜,“千羽谢赵姐姐举荐之恩。” 赵嫔大大方方的受了一拜,抬手道:“客气了,坐。” 锦嫔在榻边坐下,仔细打量赵嫔的气『色』,不动声『色』的道:“妹妹听闻赵姐姐染了风寒,就拿了百年野山参给姐姐补补身子,现在观姐姐面『色』甚好,可见太医院里的太医也不全是酒酿饭袋。” 赵嫔敷衍的咳了咳,道:“方才刚用了『药』,那『药』太苦,苦得我面『色』都红了,锦嫔也不必谢我,我在这宫里本就没什么熟人,只不过锦嫔你正好住得离我近,我就顺口说了。” 锦嫔笑容不变道:“不管赵姐姐是有意还是无意,若不是姐姐提及,妹妹哪有这天大的好机会,无论如何都是要亲自过来拜见的。” 赵嫔『揉』了『揉』太阳『穴』,道:“锦嫔的心意我收到了,我累了,你回去罢,锦嫔与其花时间在我这,不如想想带哪些东西去围场,能够为陛下助兴的。” 锦嫔被她不加修饰的*冲击的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起身揖礼,“妹妹告退,赵姐姐请好生修养。” 待锦嫔离开,新提上来的大宫女忍不住多嘴问道:“小主,您真的甘心将这大好的机会让给锦嫔?” 赵嫔奇怪的看她一眼,道:“大好的机会,怎么就是大好的机会了?” 大宫女小心道:“按以往,这围猎随驾的名额是后宫里各位主子争破头的时候,小主这次得陛下青睐能够随驾,围场里皆是糙汉,每日里都是……都是大补的肉食,陛下精力旺盛,最是需要女儿家的温香软玉之时,这十天半个月的总比宫里这十多个人机会更多些。 小主,恕奴婢多嘴,陛下都好久没翻您的牌子了,您又不爱往陛下跟前凑,长此以往的,您就算再怎么倾国倾城,这么多人,陛下也会将您忘了,等到日后人老……年纪大了,又无一儿半女的,岂不晚景凄凉。 再有,奴婢听闻能随驾的主子里总有一个得以怀孕,当年的顺姬便是如此。” 赵嫔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见去,等了半晌,确定她说完了,才道:“你倒是忠心,可惜啊,我这不是病了。” 大宫女有些拿不准主子的心意,犹豫的道:“小主,您明明没病呀!” “我说病了,我就病了,”赵嫔缓缓睁眼,抬眸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敢到外面多嘴,我就要你的命!” 大宫女被她狠厉的眼神吓住,慌忙跪下求饶,“是奴婢多嘴,是奴婢瞎说,奴婢自己掌嘴,请小主赎罪。”边说边抬手几个清脆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赵嫔又闲闲的阖上眼道:“成了,去把野人参收好,以后没准有大用处的。” “诺。” 离开了的锦嫔主仆也在谈论赵嫔“生病”之事,百灵道:“小主,这赵嫔红光满面的,气息也不见凌『乱』,明显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借病推托?” 锦嫔道:“谁知道呢,不过我只知道抓住这大好的机会,至于她赵嫔想些什么,我就不关心了。” 百灵有些担忧的道:“万一……这是什么陷阱呢?” 锦嫔道:“我一开始也想过,可做任何事总要有利可图,我也好我母家也好,跟她赵嫔还有他赵家并无什么直接冲突,且看赵嫔入宫以来的作为,大概她身为将门之女不屑和我们这些闺阁小姐一般见识吧。” “也是,毕竟这大好的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赵嫔她还往外推,真不知她是真的清高还是蠢。” “嘘,不许胡说,赵嫔好歹是我大倾将军,这些年来守卫疆土也是辛苦,可怜她被战事蹉跎到这把年纪,”锦嫔心中对白苏燕和赵嫔还是有点敬畏之心,“话说回来,若不是陛下真不知这大倾还有谁能配得上这两位女将军。” 百灵说着脑袋说道:“小主说得是,是奴婢失言了。”心中则很不以为然,什么女将军,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居于后院,一天到晚喊打喊杀、舞刀弄枪的,有失『妇』道。 风光堂—— “小主,英嫔小主来了,在里面候着。” 锦嫔挑了挑眉,抬手微微抓『乱』了发鬓,面上重新挂起一副活泼快乐的样子,挥开百灵的手,提着裙摆跑进去,百灵忙边跟着跑边喊道:“小主,您慢点,等等奴婢。” “姐姐、姐姐,你怎么来了。”锦嫔直接扑到英嫔身边,还撞了她一下,疼得她微微皱了皱眉。 “你看你怎么还『毛』手『毛』脚的,”英嫔尽力忍住疼,将锦嫔扶坐起来,理了理她鬓边的『乱』发,“我可听说了,你这次是要随驾到猎场的,代表了我大倾的体面,你这副样子可不行。” 锦嫔兴奋的道:“姐姐你知道吗,我现在快高兴死了,真的没想到赵姐姐会举荐我。” 英嫔道:“我也很意外呢,赵嫔平日里看着谁也不亲近,关键时候她居然想到的是妹妹。” 锦嫔笑嘻嘻的道:“大概是她看我可爱讨喜罢。” 英嫔掩唇一笑,道:“你呀,真是傻人有傻福,多了,你可去拜谢过赵嫔了?” “姐姐放心,我去啦,就在方才。” “我说怎么这种时候了你不待在你院里收拾东西,原来是跑去蒹葭堂了,你是该去探望一番,这可是大恩,”英嫔微垂了羽睫,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你既然去看了,赵嫔的病可要紧吗?” 第1章 而赵嫔最终没有被抓住,不知躲在宫里的哪个角落,白苏燕本就勉强提了一口气,回到流萤殿又是发了热,躺到床上时,还在嘱咐:“这事已经不是咱们后宫可以解决的事了,绿腰你拿本宫的半副鸾符交给温玉夫人,请她出面呈报珝月太后,由太后她老人家下懿旨方能调动禁军。” 夏至在旁急红了眼,道:“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记得这些事。” “还有,把我宫里的东西两侧配殿收拾出来,让宁贵嫔她们几个住进来,赵嫔不是一般妃嫔能对付的。” 冬至应道:“奴婢马上去请,娘娘您快别说话了,好生休息。” 晚枫堂—— 良嫔又在纯贵嫔处,听明下人来意,纯贵嫔下意识推拒:“不用了,我同良嫔妹妹住在一块就好了,不用打扰娘娘了,再说妍妃娘娘身体也不好……”赵嫔真杀进来她能顶什么用啊。 良嫔拉住她摇了摇头,转头对冬至道:“嫔妾明白了,容我们稍稍收拾东西,马上就动身去流萤殿。” “奴婢还要去通知宁贵嫔,先行告退,还请纯主子与小主快些。” 等冬至退下去,纯贵嫔拍了声桌子道:“这丫鬟仗着自己是流萤殿的大宫女是越来越放肆,都不把我们放眼里了,一进来就说‘为两位主子安危计,请暂时搬至流萤殿侧殿小住’,就刚刚我说了让她走了吗?丢下一句快些就自己退下了,当我们是当兵的呀! 再说了,妍妃娘娘病成那鬼样子,剑都拿不动了吧,没准就是拿我们当挡箭牌先做了赵嫔的刀下鬼!” 良嫔安抚道:“姐姐,其实妹妹今日来,也是想劝姐姐一起去向妍妃娘娘请准暂时躲入她的流萤殿的。” “什么?”纯贵嫔一脸愕然。 良嫔不紧不慢的分析道:“纯姐姐,你想,赵嫔武功高强,今天那么多人都没能拿住她,而妍妃娘娘是除了赵嫔宫中唯一一个长于武事的妃嫔,就算她病了,她带入宫的那两个双胞胎宫女,也是跟她从战场上走下来的,总比其他宫里好些。 其次,我们若集中在一块,内监宫女们也能在一块抵御好过分散,加上妍妃娘娘和她身旁的两名大宫女聊胜于无啊!” “你说得是有些道理,好歹妍妃娘娘我也曾见识过她的武功,”纯贵嫔喃喃的念叨,又恍然道,“那咱们动作不快点,万一这赵嫔找上门来了可就死定了,快快快,铜镜、檀梳赶紧的收拾啊!” 菊芳堂—— 宁贵嫔道:“我马上去收拾东西。”回到内室,拨开隔帘,转过云英屏风却愣住,赵嫔正手执长剑抵在她心口,冲她懒洋洋的微笑着,伸出食指抵在唇间比出一个静声的手势。 “主子——” “不,餐风——”在宁贵嫔的布帛撕裂般的声音,长簪笔直穿透宫女纤细的脖颈,钉在她身后的门栏上,溅上血沫。 冬至闯进内室,只见一具尸体,一支长簪,宁贵嫔被饮『露』半托着跌坐在地,怔愣的看着餐风的尸体,已经看不见赵嫔的身影,“宁主子,没事吧?” 宁贵嫔毫无反应,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死人,还是朝夕相处身边的人,明明上一刻还在呼吸、还有温度,下一刻就死透了、慢慢凉了。 冬至上前边搀起宁贵嫔,边道:“宁主子,我们先离开这,流萤殿里一应用具都齐整,若有什么特别之物,您吩咐奴婢,奴婢之后再来取。” 饮『露』一听见“离开”二字,慌忙爬起来颤抖着伸出双手从另一边帮着托住宁贵嫔,一块往外走,边走边招呼其他人,“快、快,跟着主子!” 冬至与饮『露』搀扶着宁贵嫔到流萤殿的东配殿时,纯贵嫔与良嫔已经在了,让宫女收拾东西,相对用茶,见宁贵嫔这副惨淡的模样,都扔下茶盏迎上来,“这是怎么了?” 宁贵嫔在榻上坐下来,纯贵嫔往她双手里塞了杯热茶,“怎么被吓成这样,是碰见赵嫔了?”饮『露』被这么多人包围着,意识到自己安全了,崩溃地大哭起来。 冬至简短的交代道:“赵嫔闯入菊芳堂,杀死了餐风,宁主子怕是被吓到了。” “赵嫔在霜泊宫里?!”纯贵嫔失声道,觉得既侥幸又害怕不已,她的晚枫堂和菊芳堂是对门,如果那时候赵嫔进的是她的屋子,那她现在焉有小命在。 “请纯主子、宁主子与小主安心,流萤殿赵嫔绝不敢闯,奴婢向娘娘通禀,立刻带人搜宫,请放心。”冬至说完便急匆匆去主殿,要侍卫进入后宫搜宫须得请得主位同意。 一群戚戚然的面容里唯独良嫔黑着脸,眸『色』深沉,小主,现在谁都成了主子,就她还是小主,就因为她一个人,下人为了以示区分还得一个个点名般的喊过来,而不是直接称三位主子。 主殿内,白苏燕虽然发热,但是人还算清醒,“此事,还得请示太后她老人家,侍卫进入后宫不是小事。” 冬至应了正要去,周清安又匆匆进来作揖道:“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禁军小队长,宋大人领十人小队护送娘娘及小主们一块到待凤宫保护。” 白苏燕由夏至搀扶着坐起来,道:“既是太后的吩咐,绿腰、夏至你们稍稍收拾些东西,冬至你去东配殿同宁贵嫔她们分说,周公公你去清点下霜泊宫里的人,务必要一个不拉,想来太后应该安排了宫人们的容身之所。”各人领命各自散去。 因为珝月太后的果断,叛军未能攻入宫城,尽管有个神出鬼没的赵嫔,但是一切还算是井然有序,没有大『乱』。 白苏燕领着她霜泊宫的人出来时,恰好同雪休宫一拨人撞上,为安危计,穆妃让徐宫人与她同乘一轿,双方只略略点了点头,动『乱』时期也不是讲礼数的好时候。 “良嫔,你同本宫一起罢。”看纯贵嫔急三火四的上了鸾轿,放了轿帘,宁贵嫔又一副痴痴的模样,也没人顾的上,便出声唤她伸手示意她过来同自己一起,良嫔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由冬至扶着坐到白苏燕旁边。 良嫔看着她因高热而发红的脸颊、昏昏沉沉的模样,慢慢伸出双手让白苏燕靠在自己肩上,能稍微舒坦一些,白苏燕低声道谢。 “嫔妾还未谢娘娘同轿之恩。”良嫔低眸看着白苏燕的发顶,看着她发髻上的金簪,那一瞬间,她居然想的是,如果这时候将这金簪刺入她的头顶,是不是就能除掉妍妃了? 良嫔觉得自己很奇怪也很莫名其妙,自己似乎变成了两个人,一边悉心关怀对她流『露』出善意的人,一边心底却用最大的恶意揣测着他人的善意。 待凤宫中已经住满了人,除了怀孕的静妃与阎贵人特别恩宽能单独一屋,其余人连珝月太后她老人家都同珍太妃两人挤一间,以身作则,其余人等也不敢多有怨言,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 霜泊宫则是四人分到一间相对宽敞的房间,冬至夏至一齐扶白苏燕在榻上躺下,夏至转头去找人问了小厨房在哪。 纯贵嫔拉着良嫔心有余悸的诉苦道:“这真是万万没想到了,有朝一日我居然还沦落到和别人挤一间屋子了,这赵家也是胆大包天,天子脚下也敢作『乱』,也不知爹爹娘亲怎么样了。”说着便捂脸哭了起来。 良嫔也是烦躁,自己在宫里尚可保全,自家父母姐妹还在宫外生死未卜,自己父亲虽说是中骑都尉,府上也有些兵丁但在叛军面前根本就是螳臂当车,尤其父亲那认死理的脾气,如果真的被抓住了,定不会投降苟活,可能还拉上母亲她们一块自尽以殉国。 宁贵嫔此时也回过神来,也想起家里,长姐现在是逍遥王侧妃,王府都有府兵且靠近宫城,应该能很快入宫来的,可是父亲只是一介文官,太常寺掌礼乐,九公子或雨安王若想继位,必须有太常寺占卜,父亲……无事吧?一时间,她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外跑。 “主子,您去哪?”饮『露』慌忙拉住她。 “饮『露』,你别拉住我,我要去找我姐姐,她不知道有没有一块入宫来,你别拦我!” “宁贵嫔,”白苏燕喊住她,“现在待凤宫里也是『乱』七八糟的,你知道皇室宗亲被安顿在哪个宫殿里,万一逍遥王侧妃也过来寻你,你却不在,你让我们怎么说得出你的去处。 你先坐下,想来待会太后会召本宫过去问话,适时本宫帮你询问比你现在跑出去跟个没头苍蝇一眼的要好,饮『露』,扶你的主子坐下!” 宁贵嫔今日一直都是六神无主的,被白苏燕一番话说愣了,饮『露』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她拉回来,半强迫的摁她坐下,伸手去『摸』茶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主子,奴婢去泡个茶。”说完又怕她再跑出去,求助的看向白苏燕。 白苏燕颔首道:“本宫会让人看好宁贵嫔的,你去罢。” 第2章 好赖待凤宫一向治下严谨,就是这个时候也没有『乱』,饮『露』才走到院门口就有两名宫女一人端着两壶热水过来,饮『露』上前揖礼,问道:“请问两位姐姐这是送给霜泊宫四位主子的吗?” 小宫女屈膝回礼,道:“是的,因待凤宫人多,热水不够,所以临时煮的,怠慢了几位主子,还请见谅。” “没事没事,那霜泊宫的我先拿走了,劳烦姐姐了。” “客气了。” 饮『露』提着水壶回来,为四位主子倒了水,“现在『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茶叶在哪,委屈娘娘、主子们还有小主将就着喝点白水了。” 白苏燕不太讲究,她现在浑身忽冷忽热的,无所谓的接过来吹了吹,慢慢的饮尽,又懒懒的躺回去闭目养神。 宁贵嫔一直心神不宁的,死死握着茶盏,白皙的手指都被烫得发红,急得饮『露』忙去掰她的手指,“主子,您松手啊!” 那头,纯贵嫔哭了半天,哭得妆也花了,嗓子也哑了,接过茶直接就喝,被烫得直接吐了出来,反手就砸铜镜身上,“狗奴才,你这是要烫死我啊!” 铜镜只觉得自己腿上火辣辣的痛,估计是起泡了,却不敢去看,强忍着屈膝一礼请罪,“是奴婢的错,请主子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纯贵嫔闻言不仅没有消气,反而脾气越发上头,“你个狗奴才,平日里给你脸了,你说你是不是心怀叵测,让我直接烫死了,烫哑了,没人再叫你做这做那了!” “没有,奴婢真的没有。”铜镜下意识的跪了下去,碰到被烫伤的地方,痛得眼泪都扑簌落下,也不敢喊一声疼。 “够了,你自己心烦,也别拿下人出气!”白苏燕被她吵得头疼,半支起身子来斥道,吼完又觉得头更疼了,伸手『揉』摁着太阳『穴』,“绿腰,你从『药』箱里拿些烫伤『药』,然后带这丫头找个冷水冲一下。” “诺。”绿腰上前拉了铜镜起来,铜镜一瘸一拐的由她扶着出去了。 纯贵嫔有气无处撒,口不择言的冲白苏燕嚷道:“你不过区区罪臣之后,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此言一出,宁贵嫔与良嫔都从各自的思绪里被她惊动。 冬至斥道:“放肆!” 良嫔去拉她,被纯贵嫔甩开,“别拉我,我说错了吗?若不是她品阶比我们高,谁看得起她,你不也忍她很久了吗?” 良嫔被她那一下将手中的热水洒在自己身上,所幸是晾了有一会了,没那么烫,纯贵嫔见她衣裳湿了也知自己过头了,下意识的摆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妹妹,我真的不是。” 良嫔脾气也上来了,将茶盏往地上一扔,摔了个粉碎,狠狠瞪了纯贵嫔一眼就红着眼睛坐到另一边的榻上,抹起眼泪,宁贵嫔看了看纯贵嫔,道:“饮『露』,你把这里收拾一下,绿柯帮你家小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 白苏燕也颇觉无奈,她现在身上难受得紧,宁可现在让她提枪守城墙,也实在是不想管这些娇小姐了,道:“可以了吗,气也出了,所有人都被你闹得不痛快了,能消停了吗,别忘了这还是在太后她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 纯贵嫔意识到自己恐慌中出了错,珝月太后最重规矩,若让她老人家知道自己的这副德行,只怕直接撤了她的绿头牌,又觉得委屈,泪湿于睫,默默抱过来一个靠枕扣着。 有些人遇到危急之时,只会自己一个人待那里闷着,看起来似乎十分冷静如,有些人则越发暴躁,恨不得与周围所有的人都吵一架,良嫔是前者,纯贵嫔就属后者,说实在平日对身边的人说不上体恤,但也不至于这样疾言厉『色』,甚至喊打喊杀。 “对了,说起来夏至呢,怎么去了这么久?”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夏至抱着个小香炉跑进来,脚上不停,嘴上也不停,“娘娘,现在待凤宫里人手有限,奴婢等了好久,才等到一个姐姐有空帮我去翻出这个香炉。 现在不比在我们自己宫里,『药』浴不甚方便,奴婢想着把『药』汁提炼成香,放在这香炉里点着,再摆在娘娘的床头,效用也不比『药』浴差。” 白苏燕实在是累极了,翻身睡去前道:“你自己看着办罢。”不知道别的宫里是不是也想自己这那么多事。 有道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雪休宫人少于是和风止宫的阎贵人同住一个屋子,而偏偏此时,雨歇宫的兰贵嫔担心陈贵人,刚把东西放下,找个宫女问了就匆匆而来,没见着陈贵人,再一问没人记得什么时候不见的…… “嫔妾给穆妃娘娘请安,”敷衍地弯了下膝盖,就起身道,“我在闺阁里便被母亲耳提面命要向穆妃娘娘学习规矩礼仪,而一宫主位的职责便是要护好底下的妃妃嫔嫔,可现在……不知娘娘想好借口了?” 穆妃当时忽然直面皇室秘闻,正是惶惶然,还记得去拉上徐宫人已算是镇定了,那时候自己也没什么意识,没注意到陈贵人是否跟上。 “这是本宫的失职,本宫难辞其咎,”穆妃对自己的错误从不回避,“珊瑚,随本宫一起去寻陈贵人。” 珊瑚担忧她的状况,劝道:“娘娘还是算了,奴婢带着人去寻陈贵人,您身份最贵还是不要冒险。” “你的意思是陈贵人就不尊贵了,”兰贵嫔黑了脸,“她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就是死一万次也难以抵得上她的一根头发丝!” 珊瑚立刻跪下认罪,穆妃道:“是本宫没有教导好下人,珊瑚自己掌嘴,兰贵嫔不说停,你就不许停。”珊瑚左右开弓,清脆的巴掌声在不大的房间里响起。 兰贵嫔摆了摆手,道:“行了,赶紧去找人!”兰贵嫔走前凶厉地瞪了穆妃一眼,带着碧柔快步出去寻人。 碧柔边跟上边伸手扶住兰贵人的右臂,边问道:“主子,现在宫里『乱』糟糟的,您怎么找?” 兰贵嫔道:“我看青鸟那个丫头也不在,阿画可能没有从雪休宫里出来!” 碧柔道:“可不是小队长领着禁军去护送的吗,怎么会漏了人?” 兰贵嫔愤愤道:“一群酒囊饭袋。” 穆妃也不顾劝阻,紧跟着兰贵嫔出门了,她动了徐宫人自不好坐着,而阎贵人目瞪口呆的看了一出戏,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追了几步,又觉得不对停下了脚步。 香炉看她纠结的样子,便问道:“小主,我们要跟上去吗?” 阎贵人也是犹豫不决,毕竟和舒贵嫔曾经相处得不错,此时她妹妹出了事,自己若袖手旁观未免也太过无情,可这事毕竟是其他宫里的事,自己一个风止宫的人『插』进去,一个不好,自己倒无所谓就怕连累了静妃姐姐。 香炉大概也猜到她顾虑着什么,便道:“小主,要不奴婢替你去找一找,奴婢是您身边的人,就算后来回想起来,穆妃也不能说您什么,兰贵嫔想来也愿意承你一份情。” “这样……让你替我不太好吧,万一……”阎贵人拉着香炉的手道,“你小心些,在待凤宫周围找找就好了,没准陈贵人就是心情不好,四处『乱』逛,注意了别去人少的地方,遇见赵嫔你千万躲着点。” 香炉道:“小主放心,奴婢省得。” 雪休宫云淡堂—— 陈贵人与她的贴身大宫女青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目光恐惧的看着那个不知道从哪里窜进来的赵嫔,鸠占鹊巢的翻箱倒柜,“啧,都是小孩子的衣服嘛。” 话这样说着,手上却不满,将身上已经被血染透的衣服褪下,『裸』『露』的身子上已经留下了不少细密的伤口,也不处理,匆匆抹了一把,又将陈贵人的一件裘衣撕成一道一道的缠在腰腹上,才将衣裳换上,因陈贵人身量还小,在赵嫔身上还『露』出一截小腿。 赵嫔似乎无意伤她,还冲她道:“陈贵人,多谢你的衣裳,对了,现在所有人都去了待凤宫,不必谢我哦!”说罢,便潇洒的出门去了。 陈贵人主仆俩在角落里又躲了一会,青鸟才大着胆子探出头去,没看见人影,颤抖着声线道:“小主,您先在这藏着,奴婢……奴婢先去瞧瞧,看人走了没?”话到后来已经是快要哭出来了。 青鸟也不知是被吓得没力气腿软了,还是怕被发现不敢站起来,像狗一样四肢着地慢慢地爬出去,爬过屏风还被赵嫔随手丢在地上的饰物扎到手指,十指连心,她却不敢大叫,只倒抽一口气,硬生生把到嗓子眼的惨叫给憋了回去。 将手指放进嘴里含着,青鸟仅用一只手撑着,一双腿跟着爬动,可笑至极,在陈贵人眼里却是让她得了不少安慰,亦是感动不已。 总算爬到门边,探头探脑的打量四周,没见着人影,扶着门框慢慢站起来,这才回头道:“小主,赵嫔走了,没事了,我们赶紧去太后宫里!”说着小跑着回来伸手去扶陈贵人。 陈贵人含着热泪,撕了自己的云锦丝帕帮青鸟包好伤口,主仆俩这才彼此搀扶着走出雪休宫。 第3章 主仆俩双手交握着,惊心胆战的走在平常人来人往的穿堂之内,陈贵人嘶哑的道:“这人都到哪里去了,来人啊——唔唔唔……” 这一声来人吓得青鸟一时间忘了主仆之分,伸手去捂陈贵人的檀口,摇头道:“嘘、嘘,小主,当心赵嫔还未走远。”陈贵人点点头,青鸟这才慢慢的放开,两人重新向宫外走去,希冀寻到一个人来,能让她们安心。 而甫一出雪休宫的大门,两人只顾着左顾右盼,没注意脚下卧着一具尸体,一脚踩上去直接滑了一跤,青鸟反应过来拉也来不及,陈贵人便直接一屁股坐到尸体背上。 尸体本就挂在门槛上,这一下被带着翻了个身,『露』出一张满脸是血的面孔,陈贵人尖叫着跳起来,“死人——死人——有死人——” 青鸟此时也害怕的不行,跟着喊叫,两人慌不择路的快奔而去,跑时她还记得陈贵人的衣摆长,在后头帮她提着衣摆。 待凤宫这边,穆妃一行却被禁军副统领给拦了下来,“几位主子,现在罪妃赵氏还未抓获,主子们实在不宜离开待凤宫。” 兰贵嫔焦急道:“厉副统领,我们也并非想为难你,只是陈贵人不见了,她可能一开始就没被送到这待凤宫中来。” 厉副统领低着头看着几位后妃裙摆上的纹绣,不敢直视几位后妃的花颜,道:“下官马上派人去找陈贵人,还请几位主子回到各自宫室之中,耐心等待消息。” 穆妃道:“这样,厉副统领,我们就在这旁边的耳房等着,请您快些安排。” “这……”厉副统领看了看周围的侍卫,委婉的劝道,“这里现在人来人往的都是外男,不太好罢。” 闻言,几人面面相觑,可不第一眼看见陈贵人平安回来都不放心,正僵持不下时,阎贵人匆匆赶来,道:“穆妃娘娘,太后那派人过来请娘娘过去。” “那……”穆妃一时间左右为难。 徐宫人道:“娘娘,太后传唤要紧,这里嫔妾帮您盯着。” 兰贵嫔也不是胡搅蛮缠之辈,也道:“还请娘娘放心,有我在此。” “如此,陈贵人便拜托给兰贵嫔了。”穆妃郑重行了平礼,兰贵嫔慌忙回礼,穆妃这才搭着珊瑚的手匆匆赶赴眠月殿。 眠月殿中,各宫主位都已经在列,连怀孕的静妃和病着的白苏燕都让人用轿子抬了来,穆妃是最晚来的,路上走得急,出了一头汗脸上红扑扑的,仪容也不甚齐整,先跪下请罪,“臣妾因事延误,请太后娘娘责罚。” 珝月太后看起来也很是疲惫,问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来晚了?” 穆妃小心回道:“因臣妾失魂落魄的,没注意到雪休宫的人是否齐整,陈贵人主仆可能还在雪休宫里,请太后责罚。” 白苏燕离座,跪到穆妃旁边,软绵绵的道:“太后容禀,今日臣妾听闻赵家作『乱』,想着赵嫔的武功,雪休宫中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所以便让人通知了一声穆妃,就直闯蒹葭堂,想来穆妃也是目睹了蒹葭堂里的惨况,所以才会心神不宁。” 珝月太后到这时,也不想再去细究一个贵人的『性』命,道:“罢了,你们都起来,今日哀家召你们过来,也没什么事,现在也不必细究是风止宫的人,还是雨歇宫的人还是什么宫的人。 温玉夫人,你雨歇宫中那些人暂时放下,哀家只要你务必保住静妃与安贵人,若是事后哀家知道她们出事,不管你是怎么活着的,哀家只找你清算。” 温玉夫人拱手道:“臣妾遵旨。” “穆妃,你是瑾月太后的后辈,也是她后辈中极出『色』的,哀家要你看好其余人等并在旁协助流苏她们安抚人心。” 穆妃一愣,悄悄偷觑在她旁边的白苏燕的脸『色』,道:“臣妾遵命。” 珝月太后看向静妃的目光很是复杂,最终只是动了动嘴,道:“放宽心,安心养胎,不过一些虾兵蟹将,翻不起什么大浪。” 静妃温顺的道:“臣妾遵旨,臣妾也会好生纾解安贵人的情绪。” 珝月太后道:“安贵人那里自有太医看顾,你自己也才头三个月罪不安稳的时候,莫要太过『操』劳。”这软和的语气令静妃有些受宠若惊。 珝月太后一直觉得她区区一个医女,若不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怎么引得自己儿子几次为她失了冷静,加之还有她侄女王嫔的原因,可多年相处下来,静妃又安分守己,没什么错处,反而是她一开始一直护着的王嫔不停生事,惹她心烦。 平心而论,珝月太后现在虽然还是不喜欢她,但是也没有一开始看见她就不舒服,这些年来也当她是不存在,装没看见,如果不是这次有了身孕,她对静妃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你们都退下罢,妍妃留下。” 等其她三人起身一礼,才都退了下去,好一会,珝月太后也不开口吩咐什么,白苏燕有些奇怪,试探『性』的道:“太后,不知太后让臣妾留下是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珝月太后阖上眸子,拨弄着佛珠道:“不急,还有人未到。”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道清俊身影跟在宋寿全身后入内,“罪臣白洛雁参见太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兄长?!白苏燕又惊又喜,大概是从小到大依赖惯了,总觉得有兄长在,无论什么沟沟坎坎的都能过去,惊的是不知道这时候了,珝月太后召兄长来是为了什么。 珝月太后见人都在了,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一挥手让璎珞呈上一块令牌到他们兄妹面前,一块已经被收走的军令,可调动白家军的令符。 白苏燕惊愕后是『迷』『惑』,又转为伤心,白家军大半都已经葬在玉函关了,入朝负荆请罪后,少帅白洛雁交兵符,之后白老将军动怒将他们两个罪人除名,保存了为数不多的白家军,这块兵符按理现在应该在白老将军即他们的祖父,白洛衡的手中,怎么会到珝月太后手中。 珝月太后解释道:“这块兵符是陛下前去猎场前交给哀家,对哀家说,时候到了,就让哀家交给合适的人。” 白苏燕闻言一喜,这是在给兄长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当她转头看过去,却见白洛雁面无血『色』,纤长的修手在不停的颤抖,她小声的唤道:“兄长?” 白洛雁自看到那块兵符,便觉得自己一下子回到了那惨烈非常的一天,母亲杀了父亲,而他亲手砍下了自己母亲的头颅,溅上了生身母亲的血『液』,他和母亲有什么区别吗? 被白苏燕的声音唤回神,白洛雁屈膝下跪,扣头道:“这块兵符罪臣万不敢受,且燕京之局,且不说宫中有禁军与羽林营足以控制局面,只要圣驾回京,赵不凡等人便会不敌溃败。” 珝月太后眼中滑过一抹赞许,道:“哀家虽是后宫『妇』人,不懂得领兵打战,但也知道‘杀鸡焉用宰牛刀’,赵不凡火急火燎的发动叛变,不正是因为他手中没什么人,想尽快拿下宫城,用哀家胁迫陛下。 再者赵家军都不在燕京周围,他无兵可调,真正决定局面的是雍州与衮州。” 白苏燕也在心中快速盘算,极乐王两年前便将北境的兵力整合成洛家军,即使赵家军不弱,对上长年抵御外敌的洛家军,且赵家军主帅还在京城坐镇,现在在调配的是那个多年不曾上过战场的少帅,极乐王拿下雍州也是迟早的事。 而衮州…… “太后,衮州这边不过是地方之患,雨安王虽然勉强起兵应和,但他一者名不顺,二者他手下的兵将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囚徒,并非正式训练的囚徒,一朝放出去,只会恃强凌弱,对上正规军是自寻死路,再者衮州方面还有承天军。” 珝月太后看着跪在底下一直不起身的男子,虽然弯着腰,脊背却是笔挺的,这样跪着即别扭又难受,又拨动了几颗珠子,缓缓开口道:“这个机会你是不想要了,那你可想过妍妃的处境,须知她虽在妃位,但一个贵嫔都敢给她脸『色』看。” 白苏燕一愣,这是在说之前纯贵嫔情绪失控冲她撒气的事,她还以为那一院子都是自己人。 白洛雁这才抬眼看了眼胞妹,此时他才看清白苏燕的脸『色』有多差,先前他已听底下人回报,因为自己人的一个忽略,‘昙月’已经进化成了一种未知的毒『药』,现在还不知能不能解。 “兄长!”白苏燕的声音里带着祈求。 白洛雁死死握住拳,良久道:“罪臣领命,但罪臣乃戴罪之身,恳请太后让白老将军为主帅,罪臣原为他座下的一名小兵。” “可。” 听得兄长愿意,白苏燕几乎是喜极而泣。 正此时,璎珞匆匆忙忙的跑进来,磕了个头道:“启禀太后,赵嫔闯入天门宫,被禁军包围,调入浴池,可能是碰到了哪里,开启了出水口,跟着水一块被冲出去了。” 第4章 掉入浴池?跟着温泉被一块冲走,这十有八九是死了。 天门宫里的池水是引入了燕京郊外天门山上暖池之水,是大越皇室为了就近享乐在地下挖了一条通道直接导入皇宫,近千尺长,人在其中不被烫死也会被淹死。 珝月太后拨弄佛珠的手指一顿,冷漠的道:“死了就死了,让禁军不必查了。” “那……”璎珞犹豫的问道,“那主子们。” “还是住在待凤宫中,宫里还有其他皇亲重臣,仍是不便,待事件平息了,再让她们自行回宫。” “诺。” 白苏燕跟在白洛雁身后一块退出去,本想同他说说话,能宽解他心中的愁闷一二,可惜现在待凤宫里到处是人,白洛雁接下了军符,还有去拜会白老将军,只来得及匆匆丢下一句,“小心些,有事让绿腰通知我。”和以前似乎没什么区别。 还不待白苏燕感伤,夏至又匆匆跑过来,福了福,道:“回娘娘,纯贵嫔又闹起来了。” “她又怎么了?” 夏至垂着头,很是无奈的道:“纯贵嫔说……她说奴婢给娘娘备的『药』香熏到她了,一直吵着要换个房间,要一个人独住的。” 白苏燕『揉』了『揉』眉心,道:“把这事跟穆妃说吧,太后刚下了口谕,现在咱们都归她管了。” “啊?” “别啊了,回去罢,本宫现在觉得很累。” 白苏燕她们行至半途,碰见被禁军护送回来的瑟瑟发抖的陈贵人主仆,两名年轻的禁军侍卫见她腰上的绶带,急忙跪下见礼,“微臣给娘娘请安。” 陈贵人她们还有些惊魂不定,双手交握着不肯放开,屈膝道:“嫔妾/奴婢给妍妃娘娘请安。” “都起来罢,”白苏燕抬手示免,顺口又问了句,“陈贵人这是怎么了?” 陈贵人不答,跟在她后面的禁军侍卫见状便解释了,“回娘娘的话,是我们禁军失误,没能及时发觉陈贵人不在,让贵人受惊了。” 白苏燕细细回忆,好像那时候是没在雪休宫的队伍里见着她,道:“幸好你无事,对了,绿腰雪休宫的是安排在哪个院子?” 还是刚刚的侍卫,“娘娘容禀,兰贵嫔说让微臣等护送陈贵人去她那里,兰贵嫔已经先回去收拾地方了。” 白苏燕也不想淌这些浑水,颔首道:“如此就劳烦两位了。” “娘娘言重了,微臣职责所在,那微臣先送陈贵人去兰贵嫔那。”白苏燕嗯了一声,他们便先行离开。 夏至感慨道:“兰贵嫔虽然存了私心,但是这种时候还是很在意陈贵人的。” 白苏燕道:“好了,别人家的事,我们少管,说起来,陈贵人倒提醒本宫了,昭昭还被关在司正司里,南苑的人……” 绿腰压低声道:“回娘娘的话,南苑的人太后让御林军接手看管,让她们各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六局二十四司也还在正常运作。” “本宫想,现在也是时候去看看昭昭了。” 昭昭在司正司中,从一开始的笃定到强行冷静,从强行冷静到手足无措,从手足无措到彻底崩溃,此时,看见白苏燕妆容华贵,气势『逼』人的款步而来。 昭昭似在黑暗中待久的人看见缝隙中透过的一丝光线,扑到栏杆上,急切的道:“娘娘,妍妃娘娘不管你问什么,奴婢统统都告诉你,求求你,奴婢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求您放奴婢一条生路。” 司正司的内监搬来绣墩,白苏燕施施然坐下,道:“本宫只想知道两件事,第一,静静的死。” “那天,我发现那个‘燕燕’行踪诡异……” 两年前,六谜庵—— 佛门清净之地,过了亥时就鲜少有人在外面行走,尼姑们也下了晚课,香客们也都回到各自的厢房中,准备洗漱后睡下,这山里白天还能看看风景,对着风景『吟』诵几句诗,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好看的。 静静白日里得了小姐赏的一盒‘妃子笑’,正兴奋着,对着洗漱的水盆就抹了起来,也不管看不看得清,就是臭美的拿水做镜照来照去。 昭昭看着她手中的妃子笑,难掩嫉妒的哼了一声,挤兑道:“猪八戒照镜子,不是人样子。” 静静一听就不高兴了,嘴上也是不饶人,“也不知道是哪类人会多作怪,昭昭,不会是你吧?” 昭昭咬了咬牙道:“不过一盒都烂大街的‘妃子笑’,看你宝贝的。” 静静道:“总比你没有的好,上次也不知道是谁从我的匣子里偷了小姐用剩下的唇叶。” 昭昭脸一红,却不甘心在口头上落了下风,正要反唇相讥,静静将小巧的紫檀雕的小匣子阖上,宝贝的放进自己袖口的暗袋里,故意转开脸去,自言自语的道:“奇怪,燕燕姐怎么还不回来,我还想让她也用用的。” 昭昭冷笑道:“只怕人家眼高于顶,看不上你这盒破唇叶。” “阴阳怪气的,真让人讨厌,”静静也不想再和她待一个屋里,“我去找燕燕姐。”说完推开门便出去了。 昭昭一个人在屋子里生了会闷气,想着如果她们都不在小姐近前,那待会小姐传唤,发现她们一个都不在,那就要怪罪了,拍了拍两颊,抿了抿唇,试图『露』出一个笑容来,让脸上看起来没那么阴沉才出去。 关好门一转身,便见到燕燕动作熟练的踩着花坛翻墙出去,昭昭心道:‘鬼鬼祟祟的,约会情郎呢?’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便也踩着花坛,废了好大劲才翻出去,两手还被瓷瓦刮破了皮。 呼着手上的破口,昭昭忍不住嘀咕道:“奇了个怪了,怎么燕燕翻墙就这么容易。” 而不过是她爬个墙的功夫,燕燕就不见踪影了,昭昭也不是非要知道些什么,见找不到人便也罢,想着自己没在晚上逛过六谜庵便四处『乱』走,白日里的六谜庵静谧安宁,到了夜里又别有一番魅力。 毫无方向的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许愿池边,有人已经到了,却是静静,她怎么出来的?昭昭上前问道:“你怎么跑出来的?” 静静本来是蹲在许愿池边折了一尾芦苇在手里玩,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差点一头栽到池子里,回头见是她,当下便没好气的道:“你能出来,我就不行啊!” 昭昭同她也不对付,哼了一声道:“我可是奉了小姐的命,从院门正大光明的走出来的,来请你和燕燕回去伺候。” “鬼知道你说得真的假的。”嘴上是嘟囔着,静静还是拍了拍裙摆站起来。 此刻,却听见一男一女两人的声音逐渐靠近,一听有外男,两人顿时就慌了,这大晚上的,如果只是一对小情侣或夫妻幽会便罢,若是什么不伦的感情戏,万一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的秘事让她们撞见,那就糟了。 昭昭动作轻快的钻进假山后,静静也想跟上去,但假山只容得下一个人的位置,又被推了出来,情急惊慌之下,居然折断了手中的芦苇,叼在嘴里躺进水池里,三月时节,又是在山里,夜晚的池水冰寒刺骨,静静却一动也不敢动,人在惊慌失措下总是会选择最糟糕的应对方式。 昭昭在假山后还算安全,微微侧过头去看,能瞥见一高挑的人身着一身招展的红衣,在这夜『色』里宛若山精鬼魅,那是一个极好看的男人,他身上有一种模糊了『性』别的美丽,他周身的寒意却又不会让人认错他的『性』别,旁边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尼姑,却是很眼生。 “让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那尼姑稽首道:“贫尼听香客们谈论,似乎这位妍妃娘娘入宫后颇得眷宠,可惜先前温玉夫人蛮横,惊扰了娘娘的龙胎。”妍妃这事昭昭有所耳闻,但具体内容还是第一次听到,还是在两个看起来不是好人的人嘴里听见,这六谜庵怕是有问题。 “也不出本座所料,荼蘼帝姬的身份已经暴『露』,洛霜玒只是想控制住白氏兄妹,进而削减白家军,你要看好夭华,她才是关键!”小姐?一个可能会让她万劫不复的可能在她脑海里出现。 “是,”那尼姑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的问道,“若是连木夭华都失败了,且这段时日,贫尼冷眼旁观,她不像那种可以轻易拿捏的。” 红衣的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尼姑意识到自己僭越了,忙低头念了声阿弥陀佛,男人道:“除了妍妃和夭华,其余的事不是你该忧心的。” “贫尼谨遵祭祀法旨。” 红衣男人正要走,脚下却踩到一个紫檀盒子,“这是什么?” 尼姑闻言殷勤的弯腰从男子脚下捧起盒子,借着月光细看,道:“这是燕京里时下最风行的一款唇叶,名唤‘妃子笑’,庵里不少香客都用这个。” 红衣男子警惕的看向周围,尼姑道:“大祭祀请放心,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此,想来是有女眷白日里在这游玩落下的。” 第5章 “最好如此。”说罢红衣人手中运了内劲便要动手。 “大祭司不可,”尼姑此时也顾不得冒犯,伸手去拦他,“大祭司还请三思,这庵里住的都是些达官显贵的女眷,若惊动了她们,此事就不好收拾了。” 男子眯了眯眼,道:“我看那假山似乎能藏一个人啊!”昭昭闻言惊恐不已,要是被发现,她会死的,她不想死,无措的左顾右盼间,看见躲在水里的静静,她动作匆忙,芦柑折的短,叼在嘴里,只险险的『露』出一点在水面。 静静也还算聪明,缩躲在芦苇丛下,今夜是弦月,月光朦胧,还真看不出来。 尼姑无奈,道:“贫尼过去看看。”许愿池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尼姑绕过来也不过一会的工夫。 昭昭看着那截芦柑,心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静静,以后我富贵了,一定记得为你专门盖一座庙,反正你的签文里都写了你是溺死的,这是菩萨的意思,你别怪我。’便伸出手借着芦苇的遮掩,堵住那芦柑。 静静在水里不能呼吸,下意识挣扎起来,水面顿时咕噜噜的冒泡,男人冷笑道:“果然有人。”手呈爪状一抓,静静便被他的内劲自水里带出来,还不待反应便被人掐住了脖子。 “慢着,大祭司,这是木夭华身边的丫鬟。”那尼姑一眼就认出来了静静。 “那就更不能留了。” “大祭司,不能掐死,若让人发现了,咱们大越这在此多年的经营就全都白费了。” 武功高绝之人,仗着武艺习惯了最快解决麻烦的途径,尤其这人还身在高位,便更加肆无忌惮,“那就交给你了。” 尼姑走回到男子身旁,双手合十对静静揖礼,“阿弥陀佛,施主,贫尼冒犯了。”说完便一手抓住静静的头发,一手将她的左手擒拿在身后,将静静摁入水里,看她拼命挣扎也不为所动。 昭昭在假山后死死咬住胳膊,听着水面激烈的扑腾声音,许愿池的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慢慢的涟漪慢了下来,最后水面恢复了平静。 “处理干净。”留下这话,男子便甩袖离开了。 尼姑不知是真于心不忍,还是故作姿态,放开静静的尸体,任她维持着跪着的姿态,头浸在水中,念起了《地藏王本愿经》,不知是为了超度亡魂,还是为自己恕清罪业。 昭昭在那蹲了很久,看着那尼姑有唤来几个壮硕的尼姑将静静的尸体像死猪一样绑起来,用一根挑水的扁担两人一肩一头,挑着从后门离去。 直到天际微凉,远处传来鸡啼,她发际、衣袖都被『露』水打湿,昭昭才从藏身处慢慢爬出来,她身体都蹲麻了,只能像狗一样慢慢的爬,就连冰凉的池水都不能让她有半点感觉,好不容易爬到岸上,像条死狗一样趴在那。 慢慢的知觉渐渐复苏,能感受到浸泡在水里的双足刺骨的冰凉,清晨的微风拂过她发丝的寒意,以及手掌下被什么磕到的疼,翻过手掌,黏在自己湿漉漉的手上的是那盒“妃子笑”,静静不小心掉在池边的“妃子笑”。 “所以,是你杀了静静?” 被白苏燕从回忆里拉了回来,昭昭尖声道:“她不死,死得就是我,我就是想活下去有错吗?就算我不下手,她就一定能不被那个人发现吗?我又凭什么要为了她而去死?白苏燕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不也是拿别人的命让自己活着吗?” 白苏燕哑然,闭了闭眼,道:“我们不一样,我杀人从来不是为了自己,正是因为我是战场上活下来的,所以我更知道生命的可贵,而你、你根本就是天生的刽子手。”或许你并不想,但是你还是做了。 昭昭的笑容很是疯狂,道:“做刽子手有什么不好的,与其坐以待毙,像我娘一样被木家的人欺负,然后跳井死了,被人骂蠢,刽子手有什么不好,至少我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我可以——” “那静静呢?她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她就想好好伺候主子,做好分内事,然后到了年纪嫁个如意郎君,平安顺遂一辈子,她又做错了什么?” “把自己的一生命运交付给他人决定,你觉得是对的吗?”昭昭泛红的眼眶宛若野兽。 白苏燕不欲在同她争辩这些有的没的,撇开眼问道:“第二个,夭华夫人给你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昭昭先是冷笑然后是大笑,笑到在稻草堆里打滚,滚了一身灰尘,才躺在那,道:“我真的很看不透啊,看不透木归宜这个人,我伺候了她多久了,她有时候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看起来离我很近,我一伸手才发现是那么的远,远得我一辈子都及不上她。 那封信里是林挽澜的血书,说了木家骅通敌叛国的事,还有木归宜不是木归宜,是前朝余孽,当然还有林挽澜身上的最大的秘密,她是林太爷和林太君身边的陪嫁,岳秀雅的女儿,当初被送出府的小丫头,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林府,还成了林家最后的血脉,你说好笑吧? 林挽澜,力挽狂澜,这名字取得还真贴切啊,还是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咯咯咯、哈哈哈——” 白苏燕扶着绿腰的手起身,道:“把这些都烂到肚子里,本宫保你不死。” “不死?”昭昭翻了个身,幽幽的盯着她看道,“比起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我宁可去死。” 白苏燕默然,转身离去,身后是昭昭癫狂的笑声,还有看管内监的呵斥声,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吧? 司正司门口,宋侍卫见她出来松了一口气,上前见礼,“妍妃娘娘。” 白苏燕道:“让宋侍卫为难了。”先前她是向温玉夫人借了鸾符才得以出来的。 宋侍卫道:“这是末将职责所在,请娘娘上轿,末将等护送娘娘回去。” “有劳了。” 白苏燕回到待凤宫将鸾符还给温玉夫人,才折回到她们临时住着的院落里,已经是晚饭时间,宁贵嫔与良嫔都立马起身,宁贵嫔更是迎了上来,“娘娘,您身子不好,怎么还到外头去吹风?” 白苏燕不想同她们多说昭昭的事,扫了眼室内,见纯贵嫔背对着她们躺在榻上,铜镜端着晚膳很是无措的站在那,宁贵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细声细气的解释道:“先前纯贵嫔还在闹,穆妃来了一趟,动了宫规,让人掌嘴十下,她现在到安静下来了。” 白苏燕道:“这事是本宫疏忽了,忘了和你们知会一声,太后之前下了口谕,现在咱们这一院子的都归她管,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们日后碰见她客气一些。”宁贵嫔与良嫔齐声称诺。 白苏燕看了看死不肯回头的纯贵嫔,对夏至道:“你去将一些消肿的『药』膏拿去给纯贵嫔,女孩子脸皮薄,这一天不消肿就一天不好出门。” 夏至心中嘀咕道,让她一直这样的才好,仍是领命去『药』箱里翻出了一圆形小瓷瓶,拿去给纯贵嫔,“纯主子,我家娘娘让奴婢送些消肿的『药』膏给您。” 纯贵嫔其实脸上也没肿的很厉害,穆妃毕竟是暂代也不好下手太狠,也是给白苏燕面子,但大庭广众之下,她就是觉得丢了面子,难受得很,只抬了抬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放那。” “诺。”夏至把『药』膏放在纯贵嫔枕边就哒哒地跑回到白苏燕身边,将每一样都试吃一口,务必不能再让主子误食了其它『药』物。 白苏燕却不知这其中关窍,伸手阻止道:“好了,都这时候了,就别涂这些虚礼了,你们也跟着本宫累了一天了,快些下去吃饭罢。” 夏至道:“娘娘这可不行,这『药』理可不止在『药』上,最怕就在这吃食上了,万一让人混了什么进去,单吃一样可能没什么,没准和生活中某样东西混在一起可是剧毒了,主子您忘了您先前是怎么中的毒了?” 白苏燕无奈,只得让她们去,加上有其她人在,她也不愿再提更多细节,心里却是奇怪自己是怎么中的毒,明明也没在外头『乱』吃什么,接触了什么不该接触的。 良嫔此时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不知太后可有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霜泊宫。” 白苏燕知她们都在担心自己家里的人,柔声劝慰道:“你们放心,下午的时候本宫让人去安置重臣的宫院打听了,你们的亲人都已经入宫了,虽然有些女眷受了惊吓,但是『性』命无碍。 你们不必太担心,眼下叛军看起来如火如荼,实际上不过是小打小闹,只要圣驾回京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这些天宫里也是『乱』糟糟的,等一切妥当了,本宫去向穆妃说情,让她向太后通禀,安排你们各自见一下家人,也好安心。” 宁贵嫔与良嫔都是喜不自胜,连纯贵嫔都从床上坐起,忘了脸还肿着,向白苏燕叩谢,“嫔妾谢娘娘恩典。” 第6章 多年的军旅生涯,只要不是毫无意识,不管前一天多累,白苏燕都准点在卯时正醒来,其她人还在沉沉熟睡,轻手轻脚的让冬至去打了水来洗漱。 正此时,绿腰便进来附耳禀报:“娘娘,赵嫔杀了赵家在家庙里修行的二小姐。” “赵嫔还活着?”白苏燕扫了眼室内被惊动的其她三人,“跟本宫出去说。” “赵嫔做了什么?杀了赵二小姐,那个和九公子有婚约的赵二小姐?那赵不凡呢,他在做什么?” 绿腰知道的其实也不多,道:“娘娘,赵府现在戒备森严,我们里头的线人今天凌晨才接上头,赵嫔昨晚子时光明正大的让门卫通禀了赵不凡,前脚从赵不凡的书房出来,后脚就去家庙杀死了赵二小姐,之后又带伤逃离了赵府。 现在不仅是我们的人在找赵嫔,赵不凡现在也是暴跳如雷,命底下的人不管是谁看见了赵嫔,哪怕打断了她的四肢,只要活着带人回去。” 白苏燕却注意到旁的,“听你这么一说,赵嫔这次恐怕伤得不轻,她先前在宫里就已经被兄长所伤,又如此来回折腾,昼夜不歇,除非有人接应,否则她根本跑不远。” 不知怎地,忽然想起窈窕死的那一日,洛霜玒与珝月太后亲至,温玉夫人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臣妾尽力了。” “娘娘您说什么呢?” “本宫在想温玉夫人,绿腰,你对她了解多少?” 绿腰愣了愣,道:“温玉夫人,奴婢与她接触不多,除了入档的,奴婢对她知道的也不多。” 白苏燕想了想,道:“绿腰你帮本宫梳妆,本宫要去找一趟温玉夫人。” 即使白苏燕她们动作再轻,前一晚都是惴惴不安的,翻来覆去的到最后都是天快擦亮了才稍微有些睡意,纯贵嫔自被窝里抬起头来,眼还没睁开,嘴先动了,“铜镜,你个死丫头吵什么,哎哟,疼!” 铜镜本就在纯贵嫔的塌边打地铺,听见主子的声音马上跳起来,也是眼睛没睁开,嘴巴先张大,精神奕奕的应声,“诶,主子,奴婢在呢!” 得,剩下的也都不用睡了,宁贵嫔唤了饮『露』伺候梳洗。 良嫔一直有气血不足的『毛』病,晨起尤甚,加上昨夜没睡好,现在头疼的厉害,有气无力的,“绿柯……绿柯……我头疼。” 绿柯熟练的从她们带来的行礼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了一股甜腻的味道散进空气里,一面捻了一个腌制的蜜枣,捧到良嫔嘴边,一面安抚道:“小主,现在情况特殊,奴婢也不知道咱们要在这住多久,只好拿了放得住的蜜枣,您先将就含着,会好受一些。 待会奴婢去小厨房看看,找找有没有鸡蛋,奴婢多煮几个过来。”良嫔躺在榻上,嗯了两声,实在没有说话的力气。 除了铜镜,其她丫头差不多和白苏燕前后醒,看白苏燕和绿腰在院子里说体己话,只好在自己的铺子上躺着装睡。 白苏燕这边已经梳好发髻,正往头上『插』发簪钗子、戴宫花,夏至一双巧手,一样的胭脂水粉到她手里就成了听话乖巧的孩子,“娘娘,您看看,这个桃花妆可好?” “……太艳了些吧?”白苏燕先前在想事,就随她们鼓捣,一回神眼角扑了胭脂,嘴唇用得偏暗的铁锈红,看起来像是要去吃人。 夏至道:“娘娘我看你这两天气『色』都不太好,整个人都怏怏的,画个活泼些的妆容,整个人也看起来开朗一些。” 白苏燕有时候是真的难以理解夏至的逻辑,默默的拿过卸妆的脂膏,道:“帮我重新弄个清爽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要去唱戏了。” “哦。”夏至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嘟着嘴看起来很不乐意,帮白苏燕卸了妆,看着她不如以往光泽的肌肤,眼底一抹忧『色』悄悄滑过。 不过两刻钟,夏至重新以橘红为底调重新画了一个一般的宫妆,相比之下,这个更得白苏燕的心,“这样看着不精神多吗,又元气满满的。” 冬至一早将早饭在小案上摆开,“启禀娘娘,早膳已经备好了,请娘娘用膳。” 白苏燕本想直接去找温玉夫人,转而一想,此时自己过去,只怕她也刚起正在用膳,去了反而会惹恼人家,便坐到榻上就着小案用膳,其余三人见她动筷了,便也开始用自己的膳食。 这个房间也是临时理的,简陋的很,只有四张床、四个柜子,用屏风挡在四张床榻前,还记得在床头摆了一套梳妆台已经不错了。 早饭过后,白苏燕还没去寻温玉夫人,温玉夫人身边的荷叶却过来了,“奴婢给妍妃娘娘请安,给两位主子请安,给小主请安。” “免礼,你怎么过来了,是你家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荷叶恭敬递上一封封蜡的信,道:“这是我家娘娘要奴婢转呈给娘娘的。” 绿腰接过,呈递给白苏燕,白苏燕拆了信,信上不过七字:不用管,安心休养。 白苏燕皱了皱眉,对荷叶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罢。” 待荷叶退出去了,又拉过绿腰在她耳畔低声吩咐道:“你将这两天赵嫔杀得那些人的名单帮本宫理一个出来。” “诺。” 而宫外,此时被赵不凡恨得牙痒痒的赵嫔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活得很滋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但是也不一定吃的到。 赵嫔懒洋洋的趴在床上,小脚习惯『性』的一翘一翘的,背上新添了许多伤口,,尤其腰上那一道深的离脏器就差一寸,现在都还在渗血。 今天给她送饭的人,一进来看她这睡姿,关好门、将食盒放到床边的矮柜上,忍不住纠正道:“你这样睡着,伤口又会裂开的,你心口的也不轻,你这样是想死吗?” 赵嫔慢悠悠的侧过身,心口那一片的纱布已经被血染透了,“小猪啊,我这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你就让我自在一些咯。” “我是叫朱丹,朱砂的朱,丹砂的丹!”朱丹一边没好气的说道,一边手脚麻利的解开她的纱布,给她重新上『药』包扎,嘴上还不忘嘀咕,“真是的,都不知道疼吗?” 赵嫔好像真感觉不到疼一样,还有心思调侃她,“我说你啊,你的名字怎么那么拗口,叫丹朱也比朱丹顺口,再说了我比你还大了几岁,是你长辈,喊你一声‘小朱’怎么了?多可爱。” 朱丹翻了个白眼,手下的力道还是控制在最轻柔的范围,怕对伤口造成二次的撕裂,嘴上不忘叮嘱,“你注意些,这些带血的纱布处理起来很难的,现在你爹可是放话了,只要留你一条命拖到他面前,至于用的什么方法,中间上了什么刑他可是一概不计较。” 赵嫔绕着自己的发丝玩,几天没洗了又沾了血污,头发都快结块了,无所谓的道:“正常啊,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吩咐底下了。” 朱丹手下包扎的动作一顿,又说了一句,“女孩子家家的,别人不珍惜你,你自己总该疼爱你自己,自己都不疼爱自己,谁会来真心疼你。” 赵嫔听了只是觉得稀奇,“我看你年纪轻轻的,说出来的话很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活泼些,多笑笑,老得快。” 朱丹剪了纱布,又去拆她腰上的,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赵二小姐,这不是我们计划里的。” 赵嫔捻着指尖上干涸的血迹,道:“我看阿若她太苦了,不如让她早些去了,也是种解脱,否则日后长夜漫漫,青灯古佛的,她一个姑娘家多可怜。” 朱丹白了她一眼,嘟囔道:“说谎,真不明白你干嘛为难一个小姑娘,赵苍若自己也没得选。” “你说得对,她是没得选,她与九公子订婚的那一日起,不管活的死的她都是九公子的人。”赵嫔忽然伸手拉住朱丹的手,双眼脉脉含情看得她背后发寒。 被她这样看着难受,朱丹终于忍不住道:“你干嘛!” 赵嫔缓缓收起笑容,用极尽轻柔妩媚的声音说道:“但她可以选怎么死呀,世人不是最尊敬守贞烈女吗?如果她真的不愿意,有点骨气,就该一匹素练裹了跳井,走得干干净净的。” 朱丹之前便是家庙里伺候赵苍若的医女,自然知道她怀孕的事,更知道九公子每每与赵不凡议事后,都要来庙里探望她,春风一度。 赵苍若有没有想过凭这次翻身,肯定是有的,身为赵家女儿,她骨子里的血还没彻底冷透,如果事成,九公子是皇,她就凭着肚子就是后,可以母仪天下,而不是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对着一尊泥像,敲不破的木鱼,念不完的经文。 赵嫔放开她,莞尔一笑,似沉浸在热恋中的少女一般,道:“我也在赌,他是胜是败。” 第7章 朱丹被她的笑容弄得打了个冷颤,这种恐惧的感觉她还以为已经忘了,赵嫔看向食盒,颇有兴趣的问道:“今儿吃什么,有螃蟹吗?” “没有,自赵二小姐有孕,家庙里就不许有河鲜。”朱丹搬来小几放到床上,将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摆开。 赵嫔苦着脸道:“不是吧,小朱又是猪肝。” 朱丹将染血的纱布团好塞进食盒底下的夹层里,道:“今天不一样,是猪肝粥。” 赵嫔用筷子戳着粥里的猪肝,道:“小朱,你真滑头,昨晚是清炒,早上是清蒸,这中午……你不会拿早上剩下的煮吧?” 朱丹没回答默认了,赵嫔叹气道:“小朱,我这可是为了你好,老是拿这些补血的东西,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的。” 朱丹将房里稍稍收拾了一下,起身道:“我去给你打盆水来擦擦,快点吃,回来了我就马上收走了。” “好的,劳驾您老慢一些——”赵嫔怪声怪气的拉长音调。 等朱丹出去了,赵嫔收那副轻浮模样,一言不发的捧起粥碗,也不管是不是烫,呼哧呼哧的几口就下肚,她这两天又是奔袭又是失血过多的,撑到这个时候了真的是撑不住了,一碗猪肝粥下肚,感受胃里暖暖的,呼出一口气,喃喃道:“头真晕。” 猎场行宫—— 此处还是旌旗猎猎、放鹰逐犬、兔起鹘落,好不热闹,似乎对燕京里的叛『乱』丝毫不知。 夭华夫人、舒贵嫔与锦嫔三人因是女眷,每日里只得坐在搭起的高台上,拉了帘子,隔着帘子遥望林中男儿矫健的身姿。 自然也不是独东道主的洛霜玒一人带了内眷,流国特使,太子卫寒川带了胞妹,流国国主的第六女,卫灵泉即灵泉公主,至于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而原国来的是大将军常胜与夫人,他夫人嘉嘉乃现原国国君一母同胞的姐姐,原国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全民上下皆好武,就连女子都能凭着武艺在朝廷上发声。 这种狩猎,除了这位嘉嘉夫人,其她的都没什么兴趣,舒贵嫔在这坐了半日,已经偷偷拿扇掩面打了四五个哈欠,对于嘉嘉夫人她耐着『性』子在高台上陪着这些娇小姐坐了三日,自认为已经是仁至义尽。 当远处传来一声喝彩,是大倾的一位小兵猎到了一头黑熊,要知道这么大的猎物这围猎开始到现在,还是头一个,洛霜玒很是高兴,即刻晋这小兵为百夫长。 嘉嘉夫人见是文质彬彬的大倾人拔了头筹,当即就不高兴了,冷哼一声,直接掀了帘子从高台上跃下,落在场地中间,扬声道:“我原国女儿不像你们两国的姑娘一天到晚关在家里织布绣花的,也是能够弯弓骑『射』的,嘉嘉在此请大倾皇帝准许我一块参与围猎。” 洛霜玒道:“嘉嘉夫人有此等雅兴,孤自当允准,给夫人牵马。” 手下人牵来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嘉嘉夫人利落的蹬着马镫上马,豪迈的抱拳一礼,“多谢大倾皇帝陛下,楼上的妹妹可敢同我一起去驰骋一番呐,咯咯咯——”打马大笑着扬长而去。 “无礼!”灵泉公主不屑的哼道。 大倾这边表面上看也都没动静,夭华夫人、舒贵嫔都是养在闺阁里的,既不是军武世家也没有兄弟,平时课业里自然接触不到马匹这类,锦嫔则有些跃跃欲试,可她也知自己几斤几两,纵马奔腾一场还可以,要她在马上拉弓『射』箭那就是为难她了。 嘉嘉夫人不愧是草原上的儿女,不过半个时辰,就猎到了一对狍子,以及三只野兔,比之在场的多数男儿都出类拔萃。 洛霜玒道:“嘉嘉夫人真乃巾帼不让须眉,有道是‘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1,正好孤新得了一剑,名唤胭脂,请夫人品赏。” 胭脂剑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件装饰品更恰当,却是用整块红玉雕琢成宝剑的形状,老话说:玉石挂红,价值连城2。 嘉嘉夫人将胭脂剑拿在手里,手腕翻转便挥动起来,玉石娇嫩哪里经得住她的力道,顿时断裂成两截,“抱歉,嘉嘉是个粗人,不懂得欣赏什么翡翠玉石什么的。” 洛霜玒也不生气,笑容文雅,“若这胭脂剑能让夫人开心,也是碎得物有所值了。” 嘉嘉夫人难掩得意,目光转而落到高楼,挑衅味十足的道:“楼上的几位妹妹即使拉不了弓,打不了猎物,好歹骑马总该会的吧?” 灵泉公主皱了皱眉,暗骂道:“粗俗!”就拿眼去看大倾的三名妃嫔。 夭华夫人笑得柔婉,道:“本宫穿着长裙,不方便。” 舒贵嫔『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步摇,腼腆的道:“我这头上零零碎碎的首饰实在太多,不方便骑马。”锦嫔见她们都不应,也不好出头,垂下头装作不知道。 嘉嘉夫人在底下还在笑,道:“我听闻大倾的女儿有缠足的习惯,是叫做三寸金莲,这样的脚当然是骑不了马的,罢了,我也不为难几位娇滴滴的小姑娘了,万一摔下马来了,断手断脚的就不好看了。” 锦嫔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呸了一声,道:“胡说八道,那是几百年的糟粕了,我大倾什么时候有这种习俗了,百灵伺候我宽衣。” 百灵上前替她宽了外衣,解了襦裙,去了碍事的环钗步摇,戴上面纱,霎时是一个英姿飒爽的俏木兰,灵泉公主见了,道:“蜜枣,帮本宫宽衣。”居然也是个内藏乾坤的。 舒贵嫔目瞪口呆的看她们两个下了楼去,转头去瞧夭华夫人的神『色』,“娘娘,这……” 夭华夫人依然是气定神闲的,对她道:“反正你是别出去,听本宫一句劝,你一旦离了这儿一步,就准没好事。”这话说得诡异,让舒贵嫔心里『毛』『毛』的,不敢再多搭话。 夭华夫人抬眼去看底下三人都已经上了马,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又意识到自己笑得嘴张太大难看,拿扇掩了,等扇子撤下,又是端庄文静的模样,叹道:“有些人啊总不知道有个成语叫做马失前蹄,你知道吗,多尔衮一生能征善战,最后是被他的爱马给活生生拖死的。” 舒贵嫔看她巧笑倩兮,美眸盼兮,却生生觉得一股寒意自脊背而起,如同一条蛇一样钻进她的衣裳里,缓慢的沿着她的腿边吐着蛇信子,边一点点盘旋缠绕而上。 另一头,嘉嘉夫人看她们两个娇小姐,她虽然出身高贵,任『性』肆意惯了,但是好歹是上过朝堂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认真,什么时候该随意,这场由她而起的赛马,被她当做散心,只拿了平日里的三分来应付。 锦嫔本就有意在骑马上那个头筹,从一开始就极认真,她的骑术不敢和白苏燕赵苍伊那样的女将军比,在一众闺秀中却是难得的,今日也是冒险了,单手窝缰绳,单手提马鞭,身体伏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腹,咬着牙让自己跟着马的节奏压浪3。 嘉嘉夫人放水,灵泉公主本就只是一时激愤,骑术一般,还真让锦嫔第一个冲过了终点。 锦嫔这时早已经没什么意识了,只知道害怕得呜咽,任马带着跑,一声口哨,胯下的马骤停,一旁窜出一人来拉住缰绳,安抚跑欢了的骏马,也幸好她死死抓住没被甩下来,脸上的蒙面的纱巾却悠悠落下,落在那双牵住缰绳的大手里,“恭喜小主拔得头筹。” 锦嫔看向他,眉眼间很是冷淡,眼眶却是红红的,一滴降落未落的珠泪还在她长睫上,让人怜惜不得,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心,朱唇微启,却是冷冰冰的呵斥之语,“放肆,胆敢目视妃嫔!” 那小将顿时回神,忙低头下跪,“请小主赎罪,末将只是一时情急。”边说着边将手中的面纱呈上。 “罢了,念在你帮了我,算了,”锦嫔俯身拿过面纱重新戴好,“帮我牵马。” “诺。” 洛霜玒自然是看出来了嘉嘉夫人放了水,但对锦嫔的表现还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金家书香门第,居然也会教授女儿骑术。” 锦嫔含羞下拜,回道:“其禀陛下,嫔妾的父亲常说,为官者为朝廷效力,自当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全了,只是父亲叹息自己资质有限,不能文武双全,但也空闲时勤于练习,故而嫔妾有幸在旁耳濡目染,略通一二,今日献丑了。” “锦嫔起来罢,金爱卿的心意孤心知肚明。”洛霜玒抬手做虚扶状,梁雨安下去将她扶起。 “嫔妾谢陛下,嫔妾告退。” 灵泉公主落在后面,面上讪讪的,本想悄悄的跟着一块回去,不想卫寒川突然出列道:“陛下容禀,说来我这妹妹虽然说不上文武双全,却也是如锦嫔小主一般能文能武,不知陛下觉得她可是一名人才。” 1出自元 郑光祖 《王粲登楼》 2红玉自古被认为是玉中的上品,所以有这样的说法 3压浪是骑马时,马匹快跑起来跟着马的节奏起坐的一种专业术语,感兴趣的可以百度 第8章 卫寒川之意自然问的是灵泉公主是否有当大倾后妃的资质,灵泉公主闭了闭眼知道这时候终于来了,心中虽有千百般不乐意,可一想到流国因天灾而流离失所的子民,还有那些带着期望和祈求的眼神,这是她身为公主的职责与应尽的义务。 再睁开眼,一双美图里只有坚定,灵泉公主抬手解下面纱,『露』出姣好的容貌,嫣然一笑,端的风月无边,盈盈下拜,“灵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心中却忐忑,她不能失败。 大倾这边允了流国待未婚的公主前来,便是同意了和亲,流国国君的嫡出公主代表了流国最大的善意与诚意,洛霜玒笑道:“灵泉公主貌美聪慧、温婉娴熟,自然是不能折辱了她,孤也不忍心让公主刚出了绿瓦红墙又进入另一处宫墙之中,这样,凡是在京未婚的皇室宗亲任公主挑选。” 灵泉公主来时已经大致知道了大倾宗室情况,也做好了给大倾皇帝做后妃的准备,此时,却有这样一个的机会,说不上坏也谈不上好,大倾皇帝的兄弟几个,未娶妻的只有他的胞弟极乐王和最小的,还是孩子的悠然王,剩下的都是先皇兄弟的孩子,一些郡王。 而他们入京前已经打听清楚,极乐王还在边境,刚刚皇帝的意思里明显是想将她边缘化,最好是做个普通的皇家媳『妇』,可她是流国公主自然要为流国考虑,不能太过远离大倾的政治中心,那就只有—— “悠然王,”灵泉公主按大倾礼仪谢恩,“谢陛下赐婚。” 这个结果和洛霜玒预料的相差不大,却还是要委婉的劝一劝,“公主可想清楚了,孤的十二弟还只是个孩子,小了公主四岁,好像不妥吧,太子,您看。” 卫寒川也是为难,压低嗓音道:“灵泉,别胡闹!” 灵泉公主却是道:“有道是女大三,抱金砖,且古之圣人多是老夫少妻,那么同理老妻少夫也能为陛下生出栋梁之才……” “咳咳,瞎说什么,”卫寒川忙拦住她的话尾,“我这妹妹自小被宠坏了,口无遮拦,多有冒犯,请陛下赎罪。” “公主天真烂漫,语言质朴,孤怎会怪罪,”洛霜玒也没想到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灵泉公主竟比嘉嘉夫人还泼辣。 嘉嘉夫人反而很是喜欢她的直爽,啧啧了两声,道:“可惜了,要不是本宫家里没个适龄的男孩,否则一定要先下手向流国国君求亲。”灵泉公主微微躬身致礼,既有闺中女儿适当的娇羞,又不失一国公主的矜傲。 在一旁默默杵了许久的锦嫔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现在宫里已经是斗得如火如荼了,这灵泉公主看起来还是宫里未曾有的殊『色』,加之她身份尊贵,陛下若真迎进了宫里,就像是带回来了一勺名贵的香油,亲手泼在这火上。 高台上的人自然也是注意到底下人的动静,舒贵嫔亦是和锦嫔一个想法,心中暗自祈祷,陛下可千万别把这公主纳入后宫,随便指给哪个宗室子弟都好啊,就算是悠然王那孩子也挺好啊! 夭华夫人自来到这猎场,每天就是在这高台上渡过的,早就腻了,以扇掩面打了个呵欠,道:“本宫累了,先回自己的营帐歇息了。” 舒贵嫔起身行礼,道:“恭送夭华夫人。” 确定了灵泉公主的归处,流国的目的也达成了,她一介女眷也不好在猎场众目睽睽之下多做停留,也跟着锦嫔回去了。 嘉嘉夫人见她们都走了,也觉得没意思了,在丈夫眼神的示意下,无奈只好入乡随俗,对洛霜玒躬身行礼,慢悠悠的晃了回去。 上了高台,主位换成了舒贵嫔,难免要问几句,锦嫔先上前见礼,开口问道:“舒姐姐,不知夭华夫人何时离开的?” 舒贵嫔道:“夭华夫人想来是这几日赶路累着了,方才实在坐不住,回营帐歇息了,对了,灵泉公主她……” 锦嫔会意,道:“舒姐姐在上面大概没听清楚,灵泉公主许配给了悠然王,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如此,真要恭喜灵泉公主了。”灵泉公主但笑不语,只微微点了点下颔致意。 嘉嘉夫人走在最后,慢悠悠的上来,自然也发现夭华夫人不见了,道:“此次来大倾,本宫还以为能见着那白苏燕,不成想都是些娇滴滴的小姑娘,听说你们陛下收了一个白苏燕不够,还把长年在西南的赵苍伊也一块通吃了?” 其她三人有些不喜她的快言快语,舒贵嫔笑着转开话题,道:“夫人说笑了,只是不知夫人为何想见我大倾的妍妃?” “也不是说一定要见,只是……”嘉嘉夫人以指点着一旁的案几,“赵苍伊我同她在战场上见过许多了,武功智谋一应不差,她这人犹如草原上觅食的狼,到了我原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而白苏燕同她齐名,想来也有她的不凡之处,可惜我们只远远见过一面,她从城墙上一箭『射』死了本宫的前夫,总是难免让本宫印象深刻。 可惜你们大倾这样的巾帼木兰太少了,如你们这般在原国都是无用之人,大倾太多了。” 舒贵嫔面不改『色』,笑容越发柔婉,气势虽不如嘉嘉夫人这样长年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却是慧心妙舌,“夫人说得是,我等好命生在大倾这样国泰安民的盛世,无须连女人孩子都要在外奔波劳碌,夫人若在我大倾也如我等在原国一般。” 所谓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就是如此了,锦嫔还矜持着身份,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出来,灵泉公主比她就显眼多了,转过脸去,虽说无声无息的,但看她肩膀抖得厉害,连带着手中的茶都抖出来大半。 嘉嘉夫人有些意外的看向舒贵嫔,上下仔细打量一番,道:“本宫看你年纪轻轻,瘦瘦小小的一个,没想到说出来的话这样的振聋发聩。” 舒贵嫔微微倾身,谢道:“嘉嘉夫人谬赞了。” 这不卑不亢的模样到让嘉嘉夫人赞赏,“你们大倾女人虽然手上功夫一般,嘴上却也不比刀尖剑锋来得差。” 舒贵嫔道:“嘉嘉夫人若能多留几日,想来妍妃娘娘与赵嫔也很乐意与夫人促膝长谈。” “算了罢,”嘉嘉夫人摆了摆手道,“她们现在被关在男人的后院里,也是可怜,本宫又何必再去打搅,让她们难受。” 锦嫔觉得她这话很奇怪,什么叫会让妍妃和赵嫔难受,女孩子到了年纪总是要嫁人的,即使是妍妃和赵嫔这样的传奇也是终归要嫁人的,在她的认知里,好多男人都怕这两位是吵不过就要抄家伙的母夜叉,幸亏有陛下,否则恐怕不知道要被蹉跎到什么时候。 灵泉公主在流国也虽是养在深闺,却有些感同身受的理解那两个未曾蒙面的女将军,好比自己身份再如何尊贵,平日里仗着地位如何任『性』,到了年纪该嫁人了,也没得挑拣,日后还不是要以夫为天。 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个世界对男人而言,他可以有两个三个、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女人,只要他的身份允许,他养得起,他有本事将人弄到手,可女人,一辈子可能就这样在“丈夫”的苦海里沉浮,永远看不到岸。 就她所知道的,她的姑姑就是因为嫁错了人,虽然和离了,但是还是被人背后闲话,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她的姑姑还是尊贵的公主,更何况那些比她身份低微普通的女人呢? 一时间,灵泉公主有些害怕即将到来的婚礼,害怕见到她未来的丈夫,希望这场持续十天的围猎能再长一些。 舒贵嫔心思细腻,加上她自入宫以后所受到的“冷遇”,心中难免失落,面上却是不能显出半分脆弱,她此刻代表的不是她个人,更是大倾的颜面,故而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嘉嘉夫人虽然看起来豪迈狂野如男儿,不想心思却也如此细腻缠绵,真让我好奇原国是怎样的一片水土,养得出夫人这般的妙人。” 嘉嘉夫人说起故土,面上难掩得『色』,当即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舒贵嫔也会适时『插』上几句,或是发问或是赞叹,而锦嫔与灵泉公主也慢慢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被嘉嘉夫人描述的草原风景所吸引,忍不住侧耳倾听。 于是这一天依然是宾主尽欢,到了晚间宴饮,嘉嘉夫人已经直接坐到舒贵嫔旁边,上手环着她的削肩,把酒言欢,妹妹妹妹的叫唤,若不是在大倾土地上,她都想将人带到自己的营帐中,彻夜长谈。 夭华夫人今日似乎真的累了,晚饭时也没出现,洛霜玒赐下的肉食也只是意思意思夹了一筷子,就没什么胃口的让人撤下去,然后随口问了句:“陛下什么时候来?” 落霞回道:“娘娘,前面才刚开席,估计也要半个时辰,娘娘是想陛下了?” 第9章 夭华夫人瞥了她一眼,歪了歪头,笑容可爱,道:“你猜?”说完又回到那面无表情的模样,这变脸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落霞拿不准这位主子的心『性』,加之她嘴上功夫不如手上的厉害,只得埋头给夭华夫人续满茶水,小心的道:“娘娘,您晚饭还什么都没用呢,奴婢要不让人去煮碗香菇野鸡肉粥?” 夭华夫人接过茶,抿了一口,道:“弄清淡些,再让小厨房炒几个菜,别放盐。” “诺。” 夭华夫人今天自回来后,就趴在小榻上,一动也不动的,若不是能看见她偶尔眨动的美眸,微微起伏的胸口,跟樽美人雕似的。 猎场这边没什么鲜蔬,都是临时采摘的菌菇、野菜,夭华夫人提了筷子夹了几根菜放进嘴里,也没细尝,实在是这三天大鱼大肉的吃得她直反胃,一天没吃东西了,此时此刻反被这些寻常的鲜蔬勾起了馋虫。 用了一碗多点的香菇野鸡肉粥,几样配菜可以说是一干二净,夭华夫人才觉得腹中有了饱腹感,放下筷子在落霞等伺候着漱口,捧着一杯热茶,她悠悠问道:“灵泉公主的夫婿定下来了吗?” 落霞回道:“听闻娘娘刚走后不久,就定了。” “舒贵嫔呢,她还是下楼了?”夭华夫人抿了口茶水,双眸舒服得眯了起来。 落霞有些吃不准她的意思,道:“娘娘说笑了,这开席了,舒主子自然该去赴宴的。” 夭华夫人慢慢地饮下半盏茶水,道:“也是,她晚上总要回营帐里去睡觉的,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待在那座高台上。” 落霞她们也听习惯了夭华夫人的神神叨叨,自从几次三番被她看穿心思,一开始她们几个还会在意,打起精神关注,往往又没什么事情,久而久之的,就当是她在自言自语了,听过就算了。 夭华夫人放下空盏,又躺回到榻上,还是原来的姿势,右手垫在螓首下,左手搭在右手上,“不知道悠然王知道自己突然多了个媳『妇』,会是什么反应,听说琼太妃很宠这个儿子的。” 而被夭华夫人念叨的悠然王洛霜璃此时在待凤宫里,结结实实的打了两个喷嚏,惊得琼太妃一叠声的让人传太医。 洛霜璃忙拦住,无奈的道:“母妃,我只是鼻子痒痒,打两个喷嚏,您别一惊一乍的,孩儿都怕您给自己吓出病来。” 琼太妃这两天一直心惊胆战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神经紧绷,不过三天硬是把自己折腾得面白如纸,人都瘦了一大圈,额头还贴着两块膏『药』,此时此刻又眼泛泪花,凄楚的道:“儿啊,娘就你这么一个命根子啊,你要是没了,让娘怎么活呀——” 洛霜璃暗自无奈,自己母妃每次一病就跟个孩子一样,嘴上还劝慰着道:“母妃,您想什么呢,儿子这不好好在这吗?来,我们再吃一勺饭,母妃,今儿还有您最喜欢的得意汤,马上就端上来了。” 琼太妃咽下口中的饭食,抽噎着道:“儿啊,是娘害了你啊,不该拦着你不让你跟着去猎场的,现在在陛下身边还安全些,不用现在要你陪着娘在这宫里等死。” 洛霜璃又夹了一筷子芹菜喂进琼太妃的嘴,“母妃不必忧虑,儿子也知道您是怕这次来使不怀好意,怕儿子出事,儿子都明白,再说了就算儿子这次跟着去了,您在这京城里,儿子也放心不下!” “娘没白疼你,”琼太妃落下欣慰的泪水,“可是这叛军都到宫门口了,娘都一大把岁数了,合该随了先帝去了,可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日子,如果你现在在猎场行宫,娘马上就一条白绫裹了跳井,绝不拖累你。” “母妃,您这说的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拖累不拖累的,我们母子俩一直相依为命,您要是去了,儿子一人孤零零在这世上,您让儿子可怎么活?” “这也是啊,”琼太妃一想到如果自己去了,儿子孤单单一个人,连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有,“这样,反正你也十三了,也到时候了,要不把如梦放你屋子里,她年纪比你大,人也稳重,有她在,娘也放心些。” 洛霜璃这下是无语了,舀了一勺饭喂到琼太妃嘴边,一勺接一勺,动作越来越快,力图堵上她的嘴,待一碗饭用完了,亲手舀满了一碗得意汤,喂了小半碗,才道:“母妃您放心,不过是小打小闹,禁军御林军还有残余兵力守卫宫墙,再说了太后都还在宫里,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琼太妃嗯了一声,扶着头靠回到枕头上,转而又猛地坐起来,道:“不成,万一真到绝路了,叛军想学曹『操』,来个挟持少帝号令天下的,那我们母子二人可就要成了史册上的千古罪人了,呜呜呜~~~”她拿帕子捂着脸,哭倒在儿子身上。 洛霜璃默默抬头翻了个不太显眼的白眼,伸手接过如梦递来的帕子,一面抬起琼太妃哭花了的脸,为她净面,一面还要继续哄着,“母妃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再说了还有大皇兄呢,再不济还有个病恹恹的二皇兄,我才轮不上,再说了宫里这么大,儿子人小随便往假山洞里一钻,他们还不一定找得着。” “什么二皇兄,没有二皇兄,你二皇兄早死了,”琼太妃也不在意自己情绪激动下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抹着眼泪,“对了,你说得也有道理,要不咱们先去御花园看看地形,最好有点水,撑得久,万一他们点火……” “母妃,你刚刚说什么?二皇兄他怎么了?” 琼太妃一愣,拿帕子捂住嘴,心虚的撇开眼,道:“啊,你二皇兄不在他自己的封地上好好的吗,能出什么事。” 洛霜璃挥手让伺候的内侍都退下,认真的道:“母妃,这事可大可小,您可不能『乱』说!什么叫二皇兄早死了,您说话啊!” “我、哀家刚刚情急『乱』说话,儿子你就当没听见了,”琼太妃转过身去,端起母亲的架子来,“哀家困了,想休息,皇儿你也不用再这伺候了,下去休息罢。” 洛霜璃起身剑眉紧蹙,问道:“这事陛下知道吗?太后她又知道吗?” “哎呀,这事哀家也说不好,你可别出去『乱』说,”琼太妃见他要走,忙拉住他的袖子,“真是,你说这倒霉催的事怎么就被哀家给撞上了,你坐下、坐下!” 洛霜璃勉强坐回去,还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琼太妃打着哭嗝,一摊手道:“这事不是哀家想瞒着,是真的没凭没据的,哀家也不好拿到场面上来说呀,再说了,你二皇兄母妃也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一次生了俩,还顺道子女双全,凑了个好字,又是龙凤呈样的吉兆。 但是她心思重,偏偏瞒了下来说自己生的是两个儿子,后来有一个十来岁的时候,泛舟游湖见着一小孩掉水里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自己亲自去救人,结果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佑安王为了救落水孩子而溺亡的事,洛霜璃幼时也耳闻过,“我大倾双胞胎是尊享同一个排行的,你不说得二皇兄不会是早去的佑安王吧?” 琼太妃将沾满涕泪的手帕扔到一旁,又从袖口暗袋里『摸』出一块崭新的,随口应道:“哀家刚没说清楚吗,龙凤呈祥,生得龙凤胎啊!”话一出口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又失言了,拿帕子掩住脸,背过身去,“哀家什么都没说啊,你刚刚什么都没听见,听到没?” 洛霜璃右手握拳瞧了瞧额头,道:“母妃,您都说到这里,就干脆就全说了,反正如你所说,都这样了,万一叛军成了,这事您带到底下去说给阎罗王听吗?” “呸呸呸,说得什么话,诸天神佛仙人,可别跟他一个孩子斤斤计较,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母妃,您别打岔了,您到底是怎么知道二皇兄,不,雨安王他是女儿身的?” 琼太妃抓了抓后脖子,道:“哀家也是有次撞见她来了葵水,把衣摆都弄脏了,哀家以为她是惹了什么风月债,偷偷跟上去……看见的,光明正大看见的!” 洛霜璃将脸埋进自己手掌中,凭他对自己母妃的了解,这么大声强调肯定不是大大方方的看的,估计又是偷偷『摸』『摸』做贼一样偷窥来的,也是服了自己母妃这难登大雅之堂的小爱好,她到现在都没出事,也是天赋异禀了。 琼太妃看儿子这样,也觉得自己的小爱好颇是让人一言难尽,翼翼小心的拍了拍洛霜璃的肩,道:“儿子,你娘我就这么一个小癖好,再说了也没出过事,你就放心吧!” 洛霜璃抹了把脸,道:“母妃,您先好生在宫里,午睡,孩儿先去禀明太后,再说了,您到现在没出事,是运气,还有幸好外公他老人家、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等等一连串的舅舅,都不是混子,您才腰杆这么硬气,几次被抓住看在这一串人的份上,也就……” 第10章 琼太妃看儿子无奈甩袖离开,眨巴着眼觉得委屈,忍不住噘着嘴喊道:“哀家我现在睡不着啊——” 这一嗓子,儿子头也不回,倒是唤来了自幼陪着她的『奶』娘,葛嬷嬷进来见,琼太妃泄气地躺在床上,无聊得很,又没什么可以消遣的,一脸慈爱的上前,“给太妃请安。” 见她来了,琼太妃又一个猛子坐起来,葛嬷嬷忙伸手去扶,“太妃请当心,这样子起来会引得头晕。” 琼太妃痴痴的笑笑,在从小照顾自己的『奶』娘面前,她彻底的就像个孩子,“『奶』娘,你来了,这些天可好,这宫里没人怠慢你吧,你年纪一大把了,还要你跟着哀家奔波,真是辛苦你了,等哀家过完三十生辰,要不顺道跟着父亲母亲回乡颐养天年。” 葛嬷嬷轻轻抚着琼太妃的青丝,将她睡『乱』的碎发整理好,“老奴现在年纪大了,手脚都不灵活了,平日里也开始记不住太妃吩咐的事了,是该回去了。” 琼太妃侧过身,拉着她坐到自己身旁,撒娇地将头靠在葛嬷嬷的肩上,道:“我才没有嫌弃『奶』娘呢,如果『奶』娘不想回去,对我才是最好的,燕京这里虽然繁华,可终究只有『奶』娘和璃儿是我的亲人,我们孤零零的。” 葛嬷嬷疼惜的拍拍琼太妃白皙嫩滑如少女的柔荑,若不是身上这庄重老气的秋香『色』,看她宛若二八少女的小脸,又是这小女儿般的痴态,谁能想到她有悠然王这样大的孩子了,今年就又过她的三十整寿了。 琼太妃一出生因为杨老将军与夫人前头生了五个皮小子,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那是被家里疼宠着舍不得半点委屈,当年先皇点了堪堪及笄的琼太妃为妃,夫人那是直接哭死过去,杨老将军甚至都递了辞呈上去,只求留下女儿。 无奈皇命难违,杨夫人是一点面子都不管了,哭成了泪人,他们夫妻哪里乐意将自己花骨朵一样的女儿送入宫去陪当时已经快五十的先皇,还是送去当妾的,宫里头又有那么多个不好相处的妃嫔。 葛嬷嬷跟着小姐入宫,所幸小姐天真烂漫,加之杨老将军的缘故,初进宫时极受宠爱,第二年便生下了悠然王,一举得男,而那时候先皇的身体已经出现症状,慢慢的就很少亲近女『色』,晚年也就这么一个儿子。 葛嬷嬷有时候既为自己『奶』大的孩子庆幸,庆幸她入宫后也没吃多少苦,大概是看她孩子还小,自己也没几个心眼,加上前头几个斗得跟乌眼鸡一样,反而让她们母子悄无声息的全身而退,又是心疼她给人做妾不算,还年纪轻轻就受了活寡,花一样的年纪也不能打扮,就只能穿一些庄重肃穆的颜『色』。 幸好几位少爷都是争气的,悠然王也是个孝顺的聪明孩子,自己的小主子以后的日子里也有依靠,不会过得太辛苦。 大概琼太妃从小习惯了葛嬷嬷哄她睡觉,在信赖的『奶』娘怀抱里,不知不觉就寻回了睡意,进入沉沉的黑甜乡。 琼太妃这头没心没肺的好梦正酣,洛霜璃匆匆赶至眠月殿将方才琼太妃所说之事尽数告诉珝月太后,说完还跪下来扣头认罪道:“母妃她并非故意的,只是没有实证,母妃又只是错眼看见不敢肯定,当时就不敢说,现在到了这时候忽然想起这一茬。 加上现在时局如此,不知对母后是否有用,怕是假的说了也无用,又怕是真的,若是没有及时禀告母后就是我们母子的罪过,故而才命令儿臣过来,将母妃的原话一五一十的说给母后听,还请母后不要怪罪母妃,如果要责罚,儿臣愿为母后一力承当。” “起来罢,孩子,母后不怪你们,”珝月太后离座亲自将他扶起,“你母妃是个单纯烂漫的,又没心没肺了这么多年,连你父皇颁下的宝册都能忘了放哪,哀家又怎么会怪她,这么多姐妹中,也就你们母子最像母子,让哀家羡慕了。” 洛霜璃诚惶诚恐的拱手道:“母后严重了,陛下也是很看重母后的。” 珝月太后压下心底的涩意,难得放软了声调,道:“好孩子,回去陪你母妃吧,她年纪小还没经过这样的阵仗,心中难免惶惶然,要好生宽慰,万事还有哀家顶着,现在又是非常时刻,如果有什么短缺的同哀家宫里的人说,拿得出的都会给你母妃送去。” 洛霜璃跪下磕头道:“是儿臣不顶用,都已经是大人了,不能为母后分忧,儿臣无能。” “傻孩子起来罢,你才刚刚舞勺之年,就该玩的年纪,哪里用得着想这些糟心事,你们母子好好的,就是在帮哀家分忧解难了,起来,回去罢,回去晚了,你母妃要担心的。” “诺,母后也请小心凤体,儿臣告退。” 想着珝月太后叮嘱的话,洛霜璃又是脚不沾地的赶回去,结果刚跨过门栏就被葛嬷嬷拦了下来,“小主子,您轻点,太妃老奴刚刚哄了睡下呢,这俩天没好好睡人都瘦了一大圈,您有什么事吩咐老奴就好,千万别吵醒了太妃。” 洛霜璃一刹那觉得自己就跟路边捡来的一样,身边的人都围着母妃转,珝月太后还说母妃年轻不经事恐怕会担心得吃不好睡不好,看她现在跟个孩子一样被人捧着哄着,到底谁才是娘谁才是儿子诶。 因为手中被收了权,白苏燕被迫关在房里让她安心调养,她这屋里的都很省心,或者说自出事后,除了一开始个别如纯贵嫔那般闹腾过,被穆妃一顿收拾现下都安分了,随后穆妃又贴心的每人送了一本佛经,转移注意力。 可惜没事可做了,反而令她自己越发烦躁,不知道前线战况如何,陛下究竟是如何打算的,这次的事,事先完全没有征兆,陛下究竟是否知情,是否有所准备,如果有为何要瞒着她,越想越『乱』,越想越糟心。 冬至夏至看在心里,暗自焦急,尤其夏至她亲自在调理最能察觉,白苏燕现在心绪不宁,睡不安枕及其不利于吸收『药』效,又因为情况特殊,宫中存『药』有限,若手头上的『药』用完了,白苏燕的情况还未稳定下来,那极有可能寒毒再次发作是要送命的。 白苏燕闻着身上苦涩的『药』味,又觉得黏黏的,实在难受翻了个身,唤道:“绿腰,本宫让你理的可理出来了?” 绿腰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夏至,吞吐的道:“还……快……理好了。” 白苏燕也知道夏至紧张自己的身体,不欲责怪,起身道:“那就把你手上有的呈给本宫,本宫总觉得她杀的人有问题。” 这屋子不大,白苏燕她们的一言一语自然落进了其她三人耳中,宁贵嫔与良嫔都是心中有数的,纯贵嫔则是自己的直觉叫她不要去在意,她们少见的达成共识装作没听见。 名单绿腰早就理好了,只是冬至夏至为了主子身体,又是求的又是强硬的拦着不让她呈上。 名单列得很详尽,可以说只需一眼便看得出来问题所在,而赵嫔究竟是在为谁做事,好一招借刀杀人,趁火打劫,这一次宫中一些不方便动手的钉子一下子被拔出了大半,白苏燕合上名单,『揉』了『揉』额头,道:“更衣,本宫要去见一见温玉夫人。” 冬至确认的问道:“现在?” “快!” 绿腰折中道:“娘娘,要不先沐浴一番?”白苏燕想起身上的『药』味,想着洗了总比不洗强,点了点头。 不过半个时辰,白苏燕便收拾整齐出门,纯贵嫔忙叫身边的人将窗子打开通气,这几天她们也陪着在这屋里熏了好几天,一股子『药』味,都让她快抑郁了,良嫔则更在意白苏燕刚刚拿在手上的是什么东西,让她这般急切,连病中都一定要去寻温玉夫人。 白苏燕到时,温玉夫人刚从安贵人那回来,嘴里还在嘀咕:“吴氏这胎被折腾成这样居然还能保下来,也是鸿运当头。” “臣妾给娘娘请安,愿娘娘身体安康。” 温玉夫人一回来就撞见她,下意识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苏燕抬了抬右手拿着的名册,道:“有样东西想请娘娘过目,有些事也想请教一下娘娘。” 温玉夫人和谦贵嫔一个屋,想着不太方便,问道:“多重要的事,需要独处吗?” “娘娘以为呢?” 温玉夫人挑了挑眉,道:“我们去静妃那借个地罢,现在也就她那还有几分清静。” 第11章 为了两名怀孕的妃嫔能安心养胎,即使在这种时候,珝月太后硬是拨了一个单独的清静的院子给她们,不仅让温玉夫人专心看护,而且将自己的亲信派出,务必不能让人趁『乱』害了自己儿子的血脉。 她们到时,静妃正在用安胎『药』,头三个月是最累的时候,这『药』刚饮了没一会,马上便又反胃,侍候她的宫女们看起来都很习惯了,采菊捧了一个朱砂红釉弦纹唾盂凑上前接住静妃呕吐出来的『药』汁。 折蔓轻抚着主子的脊背,递上帕子,“这可怎么办,娘娘这两天孕吐的情况越发严重了,早起到现在,连一滴水都没能喝下去去。” 一小内监隔着帘子高声禀报道:“启禀静妃娘娘,温玉夫人与妍妃娘娘求见。” “这时候来找什么茬,”折蔓小声嘀咕一句,明知道温玉夫人与白苏燕就在帘外,就故意走到帘前骂道,“你个作死的小鬼,瞎叫什么,纯心想吓到娘娘是不是?” 静妃抚着胸口,好不容易压下恶心的感觉,疲惫的道:“折蔓,不许『乱』说,让温玉夫人和妍妃进来。” 折蔓这才打起帘子来,嘴上还卖乖道:“奴婢给温玉夫人、妍妃娘娘请安,让娘娘们久等了,请两位娘娘见谅。” 温玉夫人瞥了她一眼,道:“挺伶俐的,指桑骂槐学得挺好。”折蔓俏脸一红,做了是一回事,被人当面说破又是另一回事。 静妃由璎珞搀着起身,刚要见礼就被温玉夫人拦下,“静妃这一拜,本宫可不敢受。” 静妃还是弯了弯膝盖,道:“没有*好下人,是臣妾的不是,还请温玉夫人不要责怪折蔓。” 温玉夫人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转了眼案几上的状况便心知肚明,道:“静妃这孕吐还是很严重,若是还不好,还是该让秦太医过来瞧瞧。” 静妃现在脸『色』也不太好,顺势也跟着转了话,“臣妾这样也没什么办法,时候到了就好了,说来温玉夫人与妍妃今日造访,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温玉夫人也就不客气了,直接的道:“妍妃有些话只能单独同本宫讲,想来想去,只好过来向静妃借贵宝地了。” 静妃道:“臣妾明白了,正好臣妾也想出去走走,顺便去拜访一下安贵人,垂佑,来,这些天闷了吧,咱们一块去看看安贵人和小弟弟。” “采菊扶好娘娘,”璎珞将静妃采菊,“娘娘,老奴先去小厨房看好『药』,待会给娘娘送过来。” “有劳嬷嬷了。” 等人都走完了,温玉夫人提着裙摆坐下,还不忘揶揄道:“看璎珞说的,果然这宫里大肚子的女人才最是金贵。” 白苏燕有些尴尬,赔礼道:“是臣妾让娘娘为难了。” 温玉夫人抬了抬手,道:“坐罢,你会来寻本宫,想必是有非说不可的事了,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白苏燕与她分坐在案几两侧,将自己手中的名册递给温玉夫人,道:“这是臣妾让底下人整理的,这几日赵嫔在宫里所杀的人员名单,请娘娘过目。” 温玉夫人腹诽道:白苏燕也太爱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还是接过来,打开名单和她心里预期的人数差不多,同时又不得不感叹这赵嫔也是个有能耐的,在天罗地网重重围困之中,居然还有本事零零碎碎的杀了三十多号人,就她知道的,有些是顺姬埋下的旧人,有些是九公子的,还有一些她就不知道了。 “这赵嫔似乎也不是在『乱』杀人,除了刚开始是她自己院里的,看这个老宫女在尚食局里烧火的,而这个内监是去岁刚入宫的安排在雨歇宫里打扫外院的,东一个西一个的,看这份名册,赵嫔短短几日都把后宫给跑了个遍。” “臣妾自问没有这个本事能在禁军与羽林卫的搜捕下脱逃,”白苏燕死死盯住温玉夫人,不想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不知娘娘觉得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温玉夫人抬眸看向她,忽然绽放一个蛊『惑』人心的笑容,声音腻人,“连妍妃都说不行,那本宫当然……没试过,不知道。” 白苏燕沉默许久,道:“我一直以为这宫里只有我和赵嫔了。” 温玉夫人继续翻着名册,道:“温家本来也是凭军功起家,本宫会点花拳绣腿也不稀奇。” 白苏燕拨弄着腕上的翡翠镯子,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道:“这样说来是不稀奇,但是能让窈窕都觉得棘手的‘花拳绣腿’那就叫人稀奇了。” 温玉夫人扔下名册,道:“妍妃这是要跟本宫动手吗?” 白苏燕却摇头道:“且不说我眼下的状况,便是全盛时也不敢打包票,我只是好奇,凭娘娘的智谋与身手,温家为什么选了娘娘进来?” 温玉夫人虽然难说是将才,但是放在战场上也是可以于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可来去自如的人物,她能给温家带去的远比现在把她送入宫跟在王家身后求施舍的境遇要强许多。 “承蒙您看得起。”温玉夫人却很是无所谓的,说出来的话似真似假,一直无意『摸』着发鬓上步摇的手也放了下来。 白苏燕真诚道:“此次试探只是想知道娘娘究竟为谁所用,若有冒犯失礼之处,苏燕在此先说声抱歉了。” 温玉夫人笑笑,道:“那你也太不敏锐了,本宫一直觉得表现得挺明显的。” “所以……”白苏燕有些犹豫的问道,“所以王嫔真的是娘娘你设局?” 温玉夫人似感到意外,道:“王嫔是自知有罪,服毒自尽的,与本宫何干呐?” “你我都清楚,王嫔当时不至于山穷水尽的地步,她身边的四大宫女几乎可以说是同时背叛,一开始,我以为是珝月太后,毕竟只有她老人家有这个能力。 可随后回去一番深思,太后她老人家有这么做的必要吗?且不说从头到尾她老人家都想保住王嫔的『性』命,就算为了敲打王家,都被贬为嫔了,这样还不够吗?”白苏燕不是想去翻温玉夫人与王嫔之间的旧账,只是想要知道王家为什么会放弃王嫔。 温玉夫人道:“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思哪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可以揣测的,你问本宫,本宫也不知道啊!” 白苏燕叹息道:“苏燕也曾被逐出家门,从族谱上除名,能明白王嫔心如死灰,也能理解家族对苏燕的处置,故而我才不能明白为何王家对王嫔说放弃就放弃,再来英嫔的身份陛下早已看破,与王嫔一比优势『荡』然无存……” “那你就当是本宫在从中作梗咯。” “还请娘娘不要与我说笑!” 温玉夫人见她神情严肃,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道:“本宫是没有本事说动王家,但本宫可以说动英嫔,你白家的情况太过简单,没有叔伯,自然不知道人心无疆、贪欲无穷、兄弟反目等等。 从珝月太后为了王嫔打掉了陛下心尖上那个人肚里的孩子时,王嫔注定就成了他们母子之间的牺牲品,加上她出身王家,只会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远,即使她再怎么下力气管理后宫内院,再怎么想方设法讨好,都是无用功。 王嫔更倒霉的是她偏偏有个在背后催着她『逼』着她要去争夺,要往最高处的位置攀爬的家族,你觉得身为一个帝王他会容得下如跗骨之疽,时时刻刻想拿捏着他的家族,以及从这个家族里出来的女人? 陛下其实也还算念及旧情,与本宫约法三章,给了她这三年苟延残喘的时间,否则她连入宫当贤妃的机会都不会有!” 白苏燕说起来并不讨厌王嫔,她们一开始的目的便不同,即使有所冲突,也不到非死不可的地步,“所以连他的父亲也这样轻易舍弃了她?” 温玉夫人赏玩古器一般,把玩自己的纤纤玉指,道:“这王大人才是最精明的那个,舍了一个嫡亲女儿,不仅让自己那一支全身而退,还试探出他兄弟的野心,鼓动他当出头鸟,若事成了,他连女儿都舍得了,为什么你会觉得他会舍不得自己的兄弟?” 温玉夫人说得没错,白家大概是因为“氐貉”的缘因,怕人多口杂,万一中间生出个心『性』有所偏差的,不愿意一直这般蛰伏在黑暗中,而嫉妒起其他能光明正大走在阳光下的兄弟姐妹,所造成的悲剧可不是他们自己一家,甚至可能危及到皇室,进而『乱』了大倾根本,故而每一代本家香火都不太旺,至多也就三个。 第12章 而英嫔一旦没了父亲,她能依靠的只有王嫔的父亲,日后不随王国舅拿捏吗? 温玉夫人问道:“正好,这本名册能接本宫一用吗?” “这本名册若娘娘有用,就交给娘娘了,另外……”白苏燕肃然道,“有一人臣妾想请娘娘配合将她拿下。” 温玉夫人点着名册道:“让本宫来猜猜,莫不是谦贵嫔身边的班姑姑?” “正是,娘娘聪慧,凭这份名册应该看出了端倪,谦贵嫔身边的人大多都是顺姬留下的,而长春堂上上下下都是听这个班姑姑的,更要命的是臣妾得到一个消息,这班姑姑才是谦贵嫔的生母。” 温玉夫人奇怪的看向她,道:“这事做得虽然隐秘,但是月恒长公主是石女的事,本宫早有所耳闻,妍妃你不知道?” 白苏燕道:“如果仅仅如此那臣妾何必为难一个『奶』娘,只是一个猜想,需要证实的猜想,还请娘娘施以援手。” 温玉夫人在洛霜玒面前承诺要解决谦贵嫔,只是猜测到谦贵嫔身上牵涉了什么皇室隐秘,具体的她还真没想过,仅想着洛霜玒不方便动手,她趁此立功好向他讨个保命的,其它的还真没兴趣,到底要不要掺和? 白苏燕见她久久不语,出声试探:“娘娘,可是有为难之处?” 温玉夫人心思百转,忽而粲然一笑,将名册推给白苏燕,“太后命本宫看护两名孕『妇』,实在抽不开身,不过娘娘想提见本宫宫里什么人,本宫一概不会加以干涉。” 白苏燕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不会强拖别人下水,道:“有这话,臣妾便先谢谢娘娘了,我们在静妃这也叨扰许久了,请。” 温玉夫人与白苏燕起身,而一直守在门口的内监,见她们谈话到了尾声,便跑去通知静妃了,安贵人与阎贵人便亲自送静妃她们出来。 垂佑帝姬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哭丧着脸,静妃尽管不方便还是弯着腰哄她,垂佑帝姬哭道:“那是母妃亲手给儿臣串的手链。” 安贵人也是尴尬,扶着腰挺着肚子,细声细气的道:“帝姬莫急,嫔妾命人找,一定会帮帝姬将珠子一个不少的找回来的。” 静妃亦是保证道:“待会我们回去,母妃再重新给你串个一模一样的,好不好?”垂佑帝姬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采菊扶着静妃小心直起身,安贵人一脸抱歉的道:“是嫔妾房里的人没轻没重,将帝姬的手链扯断了,还请姐姐降罪。” 静妃笑道:“什么罪不罪的,一条手链而已,不过话说回来,你要不先去本宫那,等下人们将这珠子都扫尽了再回来,这手链珠子不知掉在哪里,万一你踩到了可不得了。” 安贵人有些为难,她身旁的阎贵人一早就来了,站了半天,此时也劝道:“落英,姐姐的话不无道理,再说这下人走来走去的,万一碰到了可就不好,还是先去姐姐她那罢,而且这些天你一直都闷在屋里,无处走动,就当散散步了。” 安贵人嫣然一笑,道:“就这几步子路,也能算散步。”看得出来她是同意了。 “如此小心扶好安贵人。” 话音刚落,安贵人刚踏上台阶,脚下踩到一个圆形的东西,立刻向后倒去,静妃下意识要倾身去拉她的手,被折蔓挡下,而阎贵人从后头死死抱住她,给她当了垫背。 静妃大惊,喊道:“传太医——” 而刚出来的温玉夫人便看到这样一幕,咒骂了一声,便吩咐道:“莲子,与本宫一道去看看安贵人,荷叶马上去请胡太医过来!”说完便上前去,白苏燕自然也紧随其后。 阎贵人与安贵人摔作一团,黄昏与折蔓小心将安贵人扶起来,安贵人担忧的看着还躺在地上,疼得五官皱到一块的阎贵人,“妹妹,你没事吧?” 香炉欲把主子搀扶起来,可一碰到她的手,就听阎贵人惨叫一声,“别,疼!”香炉顿时不敢再碰。 温玉夫人此刻上前,道:“你们两个把安贵人扶到床上,莲子你去看看,胡太医马上就来,芙蕖你帮着这个谁把阎贵人抬到……那边的那个躺椅上。” “诺。” 安贵人此时却道:“娘娘,嫔妾只是受了惊,不碍事的,还是让妹妹去榻上躺着罢。” 温玉夫人道:“你的地方,你说了算。” 芙蕖与香炉小心避开阎贵人的伤处,一个头一个脚抬着往床榻那边行去,不知芙蕖踩到了什么滑了一跤,眼看阎贵人侧身,右边伤口要再摔到。 温玉夫人皱了皱眉,足下用了轻功,眨眼间来到阎贵人身侧,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一腿顶在她腰眼,空出来的左手还能堪堪捞住差点砸到芙蕖脑门上的青铜香炉。 芙蕖看着离自己不过就隔了温玉夫人素手,看起来就很硬的青铜香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差点一只脚走近鬼门关了,回过身来就不顾自己刚刚磕到的腰,给主子磕头谢道:“奴婢谢娘娘救命之恩,谢娘娘救命之恩。” “起来,重死了!” 阎贵人有些尴尬,她吃不准这重说得是她还是指香炉,芙蕖扶着腰起来接过温玉夫人手上的香炉摆回到原处,温玉夫人也没让她再帮忙搬人,自己直接上手将人摆到榻上,惊呆了安贵人与阎贵人。 温玉夫人看着扶着腰不住抽气的芙蕖,问道:“怎么回事,这也能摔?” 芙蕖已经疼得直不起腰来,边吸气边回话:“娘娘,奴婢好像踩了珠子一样的东西这才摔了。” 白苏燕捡起滚到自己脚旁的水晶珠子,被打磨得光润的粉『色』水晶珠子,“小帝姬以后可要担心了,在宫里是不能『乱』掉东西的。” 垂佑帝姬不知是不是吓到了,也不敢接白苏燕递过来的珠子,直往静妃身后躲,将头也埋进静妃的裙摆里。 正此时,荷叶带着胡太医到了,胡太医一进屋,见小小一屋子挤了这么多人下意识皱了皱眉,白苏燕道:“这里有温玉夫人在就好,本宫同静妃就先退下了。” 温玉夫人点了点头,白苏燕挤开折蔓扶住静妃,“静妃小心脚下,折蔓你看好帝姬。”静妃闻言,回头看了看垂着脑袋被折蔓牵着的垂佑,眼中浮起一抹悲凉。 安贵人只是受了惊,并没有伤到胎儿,只是她的状况也算不上好,怀胎以来多灾多难,这一胎胡太医私下已和秦不寻商量过,这孩子肯定是保不到足月的,早产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之后站不站得住更是两说。 胡太医跪在地上诊完脉后,道:“小主的龙胎眼下尚算安稳,这安胎『药』千万不能断,臣再加两味『药』。” 安贵人焦急的道:“有劳胡太医,还烦请胡太医去瞧瞧阎妹妹。”胡太医有些为难,妃嫔的身子岂是他们能亵渎的。 另一边,温玉夫人也早让人搬来了屏风,莲子撩起阎贵人的袖子,上臂肿了一圈,“小主请忍耐。”她捏了捏伤处,换来阎贵人一声惨叫。 “怎样了?” 莲子放下阎贵人的手臂,起身揖礼道:“启禀娘娘,阎贵人这是扭伤了,骨头并没有断。” 温玉夫人转头道:“胡太医?” 胡太医隔着屏风回话道:“奴才马上开些消肿祛瘀的『药』。” 温玉夫人淡淡的道:“你去罢,开两份。” 胡太医愣了一下才应声,芙蕖闻言激动的热泪盈眶,下一瞬间便泪流满面,这时候『药』材极缺,她本来被救了一条命已经很是感激,也没想过能用什么『药』,就想着回头用面巾浸了冷水敷敷就算了。 阎贵人侧躺在榻上,对温玉夫人出言说谢,“嫔妾今日多谢娘娘的救命之恩。” 温玉夫人并不领情,道:“不必了,本宫只是怕你在本宫底下的人手里出事,本宫也要脱不了关系。” 阎贵人也不觉得尴尬,只当她是嘴硬心软,暗中感叹这世道还是好人多。 温玉夫人又吩咐道:“莲子你扶芙蕖先回去,其他人你们给本宫仔仔细细的找,尤其是你们小主平日里喜欢待的地方,这些珠子一颗都不许放过!” “诺。” 白苏燕与静妃这边—— 两人沉默着回来,白苏燕扶着她在榻上坐下,便齐齐望着垂佑,看得她心慌慌的垂下头,不敢与她们对视,两人也不发一言,一直盯着,盯到垂佑哭出声来,抹着眼泪道:“儿臣真的不是故意的,儿臣平日里最喜欢母妃亲手串给儿臣的水晶链子了,怎么会故意去把它扯断呢!” 静妃眼中有着失望,闭了闭眼,道:“好了,采菊你带帝姬去休息罢。” 采菊看了看垂佑,出声劝道:“娘娘,保重身体啊!” “下去罢。”说是下去,其实也就让采菊带着垂佑到隔壁耳房里。 静妃看向白苏燕道:“垂佑之事,是我无能,没有教好她。” 白苏燕还没开口,折蔓先说话了,“这怎么能怪娘娘,分明是她天生……” “住口!”静妃难得会疾言厉『色』的斥责身边的人,缓了缓心绪,“本宫日后会看好垂佑,好生教导。” 白苏燕方才走在后面,看得比所有人清楚,安贵人倒下去的那一刻,垂佑背在身后的手班握着几颗水晶珠子。 第13章 白苏燕心思也有些复杂,孩子合该是世界上最纯洁无瑕的,偏偏就是如此,有时候孩子作的恶也只有单纯的残忍。 “这可能真的只是一桩意外,静妃千万还莫要多想。” 静妃苦笑道:“说到底,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也是怕本宫会抛弃了她,想讨好本宫,只是不知道这些事是不该做的……今日之事,还请妍妃担待。” 白苏燕勉强笑笑,道:“本宫今日什么都没看到,本宫还有事要去寻穆妃,便先走了,请留步。”静妃起身揖礼,白苏燕还礼。 打帘出来正碰上隔壁同样走出来的温玉夫人,又是一番见礼,温玉夫人挥了挥手,转头对碧藕道:“你去把这些珠子还给静妃,叫她自己小心些,这东西可不是让小孩子玩的。”碧藕应了一声去了。 白苏燕心情有些复杂的道:“可能真的是意外罢。” 温玉夫人哼了一声,道:“是不是意外你我心知肚明,只怕这小姑娘真正想下手的不是安贵人。” 白苏燕闻言,脱口而出道:“她才几岁,娘娘您想太多了。” 温玉夫人很是不雅的翻了个白眼道:“甘罗坑了赵国的时候,他也还只是个孩子,你别跟我说你刚刚弯腰给她递珠子的时候,没有试探的心。” 白苏燕默然,这个念头当然是有的,可又太难以置信被她自己给否决了,如果这是真的,顺着这个思路一想,这孩子的心思远超一些成年人了。 温玉夫人道:“她也想得简单,只要静妃肚子没了,最好以后都生不了了,这样她就再也不用怕了,至于会不会害到旁人她就管不了了。”这话她没有压低声音,只是用正常的音量在说话,并不在意会不会被别人听到,等碧藕回来便离开了院子。 白苏燕回头看了看两个相邻的房间,心情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孩子的世界其实就如温玉夫人说得很简单,垂佑她知道自己不是静妃亲生的,或许她还知道自己亲生母亲和养母之间的那点事,她只是单纯的怕养母有了亲生孩子就不重视她了。 她只是想要留住这份重视,想要成为养母唯一的孩子,永远霸占着养母的宠爱,若是在安贵人屋子里出了事,大概就不会有人想到去怪她一个孩子,只会让人以为真的是安贵人借此谋算静妃的肚子,毕竟她还这么小,一个才四岁的孩子。 屋中的人自然听见了,心思各自复杂,垂佑帝姬毕竟年纪小,被说破了心思,当即恐惧起来,敏感的注意到采菊看着她的目光有所异样,顿时瑟缩了一下,生怕被养母也听见了会将她抛弃。 折蔓最是忠心,虽说看这孩子年纪小,但她对王嫔的偏见此刻也带到了垂佑身上,压低声道:“娘娘,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王嫔肚子里爬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种!” 静妃横了她一眼,道:“垂佑和本宫肚子里的都是陛下的种,你的意思是本宫怀的也不是什么好种?” “奴婢失言了,”折蔓抿了抿嘴,瞥了眼耳房,“可是娘娘,您现在有孕,以后月份大了哪还有精力去看顾垂佑帝姬,不如为帝姬寻个可靠的,暂时寄养,等娘娘您坐完了月子再接回来。” “不可!”静妃看她委屈的模样,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你也是为本宫好,可垂佑她年纪轻轻失了生母,她视本宫为亲人才会患得患失,她还小,还能教得回来,你们不许怠慢了她,否则本宫定不轻饶!” 折蔓不甘不愿的揖礼道:“诺,奴婢知道了。” 安贵人坐的地方靠近窗边可以说听的是一字不落,『摸』着自己的肚子,只觉得心惊不已,黄昏亦然,道:“小主,日后奴婢在门口守着,便是让娘娘责罚,也绝不让垂佑帝姬再进来!” 安贵人道:“到时候,你哪真拦得住。” 阎贵人躺在床上,手臂又疼得厉害,听得就不是很真切了,但她还是相信静妃,就凭她这几个多有为安贵人忙前忙后的,她就是相信,“落英姐,你不要多想,娘娘要想害你,早就下手了,就凭她舅舅是太医院院首,谁逃得过啊!” 安贵人道:“我不是在怀疑静妃姐姐,只是……王嫔的孩子毕竟也承了王嫔的血。” 阎贵人悚然一惊,一时都忘了疼直接坐了起来,失声道:“你是说垂佑帝姬想害静妃姐姐?” 安贵人忙比了噤声的手势,“嘘——只是猜想,做不得数。” 阎贵人一时回不过神,喃喃道:“她才几岁啊?四岁。” 黄昏也是心有戚戚,道:“如果不是温玉夫人说破了,谁能想得到呢?如果是小主出事了,我们也以为是静妃娘娘容不下人,如果是静妃娘娘,旁人也都会以为是小主动的手,左右都只会以为这孩子是大人借刀杀人的刀子。” 香炉揪着帕子,面上也是仓惶,“可不是,要是两位都出了事,旁人也只会幸灾乐祸,当咱们是窝里反。” 阎贵人打了个冷战,道:“不成,落英,我不回去了,以后都住在这了,太后来问罪,我也不走了!” 安贵人欣慰的笑笑,道:“阿悦,你不用这样紧张,我相信温玉夫人和静妃会处理得很好的。” 如她所言,温玉夫人此事就在眠月殿前求见珝月太后,出来的是太后身边的丝绦,“回禀娘娘,太后去东苑与几位重臣商议,此刻不在殿中。” 温玉夫人道:“这样,本宫知道了,嬷嬷自去忙罢,本宫在这里等候就是。” 丝绦看她如此,想来也有要是,但太后不在,不好擅自做主放人入内,“娘娘不若告知老奴,等太后回来了,老奴转述与太后。” 温玉夫人道:“这事不适合跟太多人说。” 丝绦想了想,道:“珍太妃也在眠月殿,娘娘可要去太妃那坐坐。” “不用了,本宫和太妃没什么好说的。” 如此,丝绦只得一礼后退下。 然,温玉夫人自觉的与珍太妃无话可说,却不代表珍太妃不想找她谈谈,于是当那个明显消瘦了许多的人影出现在眼前时,温玉夫人觉得头疼,无可奈何的,这种时候人来人往的,只得让步。 珍太妃在先皇的后宫里一直是平平无奇的存在,若不是有珝月太后护着,她可能早就被遗忘在哪个角落旮沓里,如果唯一有什么出『色』的就是她的茶艺,可惜这世上真正懂茶的人却不多。 温玉夫人恭敬的接过茶,装腔作势的在鼻尖晃过,拿唇尖碰了碰就放下了,单刀直入的问道:“不知珍太妃传召是有什么要吩咐臣妾吗?” 珍太妃面容憔悴,握着茶盏得手青筋暴起,“哀家……还是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温家毕竟对你有生养之恩。” 温玉夫人冷笑道:“要说生养之恩,生我者是我母亲,而她现在已经不在了,养我者就算每日十两银子的供着臣妾,臣妾十五岁时便嫁给了当今陛下,算它六千两,臣妾的嫁妆不过四台,勉强当它有万两好了。 这五年来,温家凭着臣妾这夫人的名头所收受的贿赂恐怕也不止这个数了吧,少说也有十来万了!” 珍太妃急切的道:“养育之恩大于天,温……”她一时拿不准眼前的究竟是温四还是温五。 温玉夫人挑了挑眉道:“太妃怎么了,莫不是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道臣妾在家的排名呢?” 珍太妃无言,道:“哀家这把年纪了已经无所谓了,可你还年轻,你若离了家族,日后在这宫里举步维艰,你为自己想过没有?” 温玉夫人冷哼一声,道:“既然太妃已经无所谓了,臣妾也无所谓了,那让臣妾将温家连根拔起对太妃也无甚大碍,太妃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温氏求情?” 珍太妃脸上难掩怒容,道:“你是求了一时痛快,可你想过你同宗同族的其她姐妹没有,她们现在已经是卑微至极,若没了这名义上的家族,她们亦会被牵连,更是要低到尘埃里去了。” “可把她们害成这样的人是谁?是温家!”温玉夫人起身,双手一拍案几,倾身靠近珍太妃,气势如要跳起噬人的毒蛇,“不破不立,温家若还在那里,只会有更多的你,只会有更多的我,如我们一般被他人踩在脚下,卑贱的如泥淖如尘埃!” 珍太妃一时无言,怔愣在原地,可想到那跑到自己面前哭求的晚辈,那个排行是第三,温三嫁给王家三房做继室,算是不错的。 温三来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起因为温玉夫人祸及温家,更害得出嫁了的温家女人更是被丈夫嫌弃,连她都被非打即骂,丈夫天天念叨着要将她休弃,更何况其她地位远不如她的温氏女。 第14章 珍太妃闭了闭眼,叹道:“可温五,一旦温家倒了你我也都不在意连不连累了,可你的那些姊妹们她们是无辜的,她们什么也没做,便要被牵连,甚至充入教坊司。 而失去父兄家族庇护的孤女,又无银钱傍身,在这世上讨生活会有多不容易,你可有想过?” 温玉夫人讽笑道:“太妃您是久居深宫,外面的情形想必不太了解,你不如好好想想为何温三不去找自己的父兄寻求庇护,却来找你这个根本不中用的太妃?不正是因为她那些所谓的父兄根本不在意她这个女儿,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她才无可奈何,只能辗转求你来了!” 珍太妃一震,张了张嘴却是无法辩驳,温玉夫人坐回去,闲闲的拿起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道:“太妃,奉劝一句,你若真想保住剩下那些无辜的温氏女,不如想方设法给她们备一份嫁妆,让她们尽快嫁到别家去,或者拖延她们的婚期。” 温氏女被父兄明码标价出卖给王家男儿做玩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弄得王家都习惯把温氏的后院当做自己的暗娼园子,多少还在闺中的女儿被糟蹋了,却又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要么委委屈屈的嫁到王家做小,要么青灯古佛,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的,自尽而亡,死了温家男人也没多少心疼,反而骂她晦气,随便买了口棺材就找块地埋了。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风水养尸的说法,温家早让那些枉死的温氏女给搅得家宅不宁,温氏的那些狗娘养的也早让那些女鬼们给拆吃入腹了,哪还能由着他们在那吃喝享乐。 珍太妃长久不语,温玉夫人扔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碎响让她一惊,道:“臣妾会让人将眼下没有婚约待字闺中的女儿名单罗列出来,顺道也会列一份青年才俊的名单,之后的事就是太妃你的事了。 臣妾自以为对温家、对太妃、对那些所谓的姐妹们已经是尽心尽力,不欠你们的了,臣妾告退。” 珍太妃无言看着她敷衍的福了福,转身离开,却是无法反驳,有时候她很羡慕温五的勇气,她敢于去防抗去挣扎,比她这样软弱的认命的人要活得更加精彩,或许温五说得不错,只有温家倒了,温家的女人们才有希望,才有新的可能。 温玉夫人出去后,问了丝绦,得到珝月太后还未回来的答案,而静妃她们那边她也不敢离开太久,只得暂时先回去了,一个孩子,只要周围的人看得严谨,能做的也实在有限。 另一头,白苏燕找上了穆妃,现在后妃的事务都由她掌理,要动谦贵嫔及她身边的人必须要跟她说一声。 穆妃这些天管理宫务,精神头看起来还比往日要好许多,白苏燕来拜见时,她刚放下一份名册,道:“妍妃你来的正好,本宫有事想同你商议。” 白苏燕还是行了平礼,才上前,问道:“不知穆妃有什么事吩咐臣妾?” 穆妃招手道:“你过来,看这个,这是这些天本宫命人整理出来赵嫔所杀之人的名单,本意是好等事情结束后,按名册处理后事,以便分发银子安抚他们家人,可是整理完后,本宫怀疑赵嫔根本就是有目的的在杀人。” 白苏燕捏了捏自己袖袋里的名册,坐到穆妃旁边,她所罗列的名册比之自己的要简略许多,甚至有些零碎,“既然穆妃已经有所觉察,那本宫也不饶弯子了,”说罢,将自己袖袋里的名册取出来,在案几上打开,“原先太后没有吩咐,故而本宫就命人整理,以便于后事。 穆妃粗粗扫了一便,道:“妍妃姐姐不愧是协理宫闱多年,不仅事情想到前面,而且这份名单详尽,比臣妾的好太多了。” 白苏燕指着名册上做了标记的人名,道:“穆妃,您请看这几人。” 穆妃道:“妍妃姐姐的意思是,谦贵嫔身边的人有问题?”这名单上死的最多的就是赵嫔自己以及谦贵嫔身边的人,其她的人都是零零碎碎的其他宫院甚至是一些在外围洒扫的内监,她一时间也没想到,反而还在想等事了后,拨些人给谦贵嫔。 白苏燕道:“若不是本宫身边有人撞见过这班姑姑与一个烧火的老宫女联系,本宫一开始也没想太多,只认为是谦贵嫔身边的人倒霉,正好撞上逃亡的赵嫔,可后来一想,当时本宫同她交手,若非本宫兄长及时赶到,你我都要死在她手中,所以她又怎会放过了谦贵嫔?” 穆妃沉了脸『色』,道:“看来,顾家和赵家是有所联系了,珊瑚,你带几个健壮的老妈子,将谦贵嫔请过来。” “诺,”珊瑚略一犹豫,“那温玉夫人那边……”温玉夫人不仅心思难测,而且还护短。 白苏燕道:“你只管去拿人,温玉夫人本宫先前已经同她打过招呼,她不会多加阻拦。” 说是传唤其实也就是穿过一个夹道到对面院子,谦贵嫔、英嫔两人一间,珊瑚入内见礼,“奴婢给谦贵嫔、英嫔请安,我家娘娘请谦贵嫔过去叙话。” 英嫔道:“这有些不巧,谦贵嫔受了惊,今早突然高烧,现在已经病得起不来了。”说着指了指睡在水墨屏风后的人。 珊瑚绕过屏风,榻上的果然是谦贵嫔,烧得俏脸通红,嘴里喃喃的说着旁人听不清楚的话,显然是烧『迷』糊了,左右看看居然不见伺候的人。 “请问小主,服侍谦贵嫔的宫人呢?” 英嫔正做绣活打发时间,头也不抬的说道:“谦贵嫔身边的人全让赵嫔杀完了,只剩一个班嬷嬷,班嬷嬷去寻太医了。” 珊瑚屈膝一福,转身回话去了。 “谦贵嫔病了,怎么没人来禀报本宫?”穆妃说着要起身去看望,毕竟现在是她在主事,白苏燕直觉的觉得不对,跟了上去。 珊瑚上前托住穆妃的玉臂,道:“听英嫔说,班嬷嬷去寻太医了,还把她身边的黛『色』借去熬『药』了,所以没人过来通报。” 白苏燕站住脚,道:“不对,今天太后在哪?” 穆妃愣了愣,道:“太后与大臣们在东苑商议事务。” “珊瑚,你给谦贵嫔看看,班嬷嬷去寻太后了!” “啊?”珊瑚只看见一道倩影自身旁略过,越过院墙就看不见了,而她身旁的是匆匆捞住主子脱下的外套的绿腰,同她大眼瞪小眼。 “珊瑚,你去看看谦贵嫔,绿腰你同本宫一起去寻厉副统领,免得你家娘娘被当做刺客被抓。” 东苑御书房—— 珝月太后隔帘同重臣商议完此次叛军事宜,看他们都退出去后,才松了口气,委顿在位置上,流苏忙奉上香片,“太后,可是累了?” 珝月太后自嘲的笑笑,道:“不服老也不行了,不过坐了这一上午,就坐不住了,流苏,我们回去罢。” “诺。” 珝月太后的轿子出来不过一会,就听见外头流苏呵斥的声音,“你是哪个宫里的,这么不懂规矩,居然敢冲撞太后凤架!” “老奴实在是没办法,太后,老奴求你见见老奴,老奴有要事禀报!”这把声音有点耳熟。 “若事事都要太后听,要太后管,要你们这些管事的奴才何用,你是哪个宫的就去找哪个宫的!” “老奴……老奴是兰芷宫旧人……” “放肆!”流苏厉声打断,“你个狗奴才发的什么昏,什么兰芷宫,宫里早没了这地。” “流苏,”珝月太后掀起帘子来,“落轿,你说你是兰芷宫旧人?” 那人额头贴地,看不清模样,手中拿着一支破旧的兰花式样的绢花,“回太后,老奴是兰芷宫洒扫奴才,后来被发配到冷宫打扫,昨儿有人闯入,说一定要将这样东西亲手交给太后,否则就要老奴的命,老奴也是没有办法了。” 流苏对顺姬此人很是厌恶,对可能是她身边的旧人,更加没好脸『色』,“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就来拦轿,果真是顺姬身边的,没规矩的东西,太后是什么人,也是你能见的,宋寿全把她拉开!” “太后,那个人还说,事关瑾月太后的真正死因,秘密就在这朵绢花上!” 瑾月太后之死,一直是横在倾泽皇和珝月太后的心结,更是云家与王家之间跨不过去的鸿沟,珝月太后犹豫了一下,道:“流苏,拿过来。” 流苏应声上前,心中很是嫌恶,甚至不乐意用自己的手去触碰,用自己的帕子包住那朵摇摇欲坠的绢花,转呈给珝月太后。 珝月太后接过绢花,拿在手里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特异之处,便道:“东西哀家已经拿到了,你退下罢。” 那人果然不再纠缠,退到一边,凤轿重新起驾,路过她身边时,她突然暴起,狠狠撞向抬轿的内监,凤轿倾斜,流苏与璎珞都下意识用身体去扛轿子。 不过这一刹那,那人扑进轿子,自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对着珝月太后就要刺下,嘴上嘶喊着:“今日我便拿『乱』臣贼子母亲的脑袋为我大越祭旗!” 第15章 轿子蓦地摔在翻倒在地,里面的两人也摔作一团,混『乱』间匕首『插』进了软垫中,一片“鹅『毛』大雪”。 两人都摔得『迷』『迷』瞪瞪之间,一道银光斩断轿帘,白苏燕直接身手就近揪住衣带将人拖出来,扯住那人散『乱』的发髻一看,“班嬷嬷,湘竹帝姬,久仰大名。” 流苏与璎珞见贼人被擒住了,这才冲进轿子里,小心搀扶珝月太后出来,可怜她一把年纪了,自从当上皇贵妃后她老人家何曾这样狼狈过,动了动手脚,也没扭到哪里,没伤到骨头也是万幸。 白苏燕卸了班嬷嬷即湘竹帝姬的下巴,果然在她牙齿里找到一颗『药』来,将『药』抠出,给她装上下巴,哪成想她居然直接来咬白苏燕的手指。 湘竹帝姬毕竟不是窈窕那样的习武之人,没有白苏燕收的快,白苏燕忍不住嘟囔道:“怎么一个两个都属狗的,都喜欢咬人。” 厉副统领带着禁军也总算紧赶慢赶的赶到了,“微臣叩见太后,臣等救驾来迟,请太后降罪。” 白苏燕将人交给禁军,走到珝月太后面前揖礼,“适才一时情急,多有冒犯,请太后娘娘降罪。” 珝月太后道:“起来罢,将贼人拿下,看好她,莫要让她死了。” 湘竹帝姬见咬不到白苏燕的手指,居然转而想咬舌自尽,白苏燕忙褪了手上的翡翠镯子卡住,心中不忍,道:“您已经为大越死过一次了,何必非要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湘竹帝姬冷将镯子吐出来,冲着珝月太后冷笑一声,也不再有所动作,任禁军将自己拖了下去。 几名禁军侍卫并抬轿的内监将凤轿扶起,护送珝月太后一行回到待凤宫,穆妃也早就带着人候在那,绿腰听免后忙将手上拿着的外套给白苏燕披上。 眠月殿—— “所以,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穆妃先行出列请罪,道:“太后将众位妃嫔交予臣妾,臣妾没能看顾好谦贵嫔这是一罪,未能及时发现『奸』佞以致太后受伤,这是第二罪,还请太后责罚。” 珝月太后挥了挥手道:“哀家并不想听你们数落自己的错处,哀家只想知道今天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妍妃?” 白苏燕跪到穆妃身侧,将先前对穆妃的说辞再重复了一遍,道:“只是臣妾在今日以前也只是猜想,今日之后才确定谦贵嫔的陪嫁的班嬷嬷确实是前朝余孽。”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1”珝月太后轻声叹息,不知是在感叹这句诗词的意境,还是在叹惋湘竹帝姬其人,“谦贵嫔呢?” 穆妃道:“已经宣了太医,只是似乎是晚了,而且刚刚司『药』司的林司『药』来报,有人恶意将司『药』司的『药』物全部倾倒进御河,现在『药』物不足,故而谦贵嫔她、很可能醒来以后就只是个……傻子了。” 珝月太后拨弄佛珠的手指停了停,道:“那就让太医尽力罢,反正宫里养得起,湘竹帝姬之事,妍妃你是听谁说的。” “……启禀太后,是赭衣夫人,”白苏燕小心偷觑座上之人的脸『色』,“那日臣妾奉太后之名给赭衣夫人传话,离开时,赭衣夫人让身边的人传话,说:‘湘竹帝姬回来了’。 毕竟这只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没有实证,臣妾不敢拿此来叨扰太后,所以回去后,左思右想也唯有此次选秀,各家送入宫中的陪嫁,论年纪也就班嬷嬷对的上号。” 珝月太后道:“哀家并没有怪你,然后呢?” 白苏燕接下去说的话就是顺畅多了,“臣妾命人盯着班嬷嬷,原先也没什么不对,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臣妾的人发觉班嬷嬷居然偷偷与入宫的命『妇』见面,且那命『妇』对她毕恭毕敬,联想起顺姬的作为,班嬷嬷的身份便昭然若揭了。 只是后来臣妾忽然病倒,『迷』『迷』糊糊了许久,直到今早绿腰将名册取来,臣妾才想起此事,是臣妾的疏忽,请太后责罚!” “罢了,此事不怪你,想来当年顺姬所留下的人脉尽数掌握在班嬷嬷的手中。” 白苏燕叩首道:“此次臣妾定会好生讯问,三推六问,让班嬷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必了,”珝月太后将佛珠拢在手中,“哀家亲自去审问,你去一趟冷宫,将赭衣夫人请来。” “诺。” 穆妃也乖觉,在珝月太后看过来时,马上道:“臣妾会照顾好谦贵嫔,也会护好妃嫔们,绝不会让她们再出事。” 珝月太后颔首道:“好,下去罢,都回去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白苏燕与穆妃两人一刻也不敢耽误,在门口彼此一礼后,各自按吩咐做事去了。 珝月太后看着两人的倩影远去,问道:“今天有什么人来过吗?” 丝绦道:“启禀太后,温玉夫人来过,之后被珍太妃请了去,用茶叙话。” “她们姑侄俩又吵起来了吧?”丝绦不好说主子们的私事,一言不发,默认了。 珝月太后轻轻叹息一声,道:“她就是心思太重了,温家人那样待她,她还念着那一点不值得的生养之恩,让伺候阿珍的宫人过来,哀家有话问她们。”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丝绦便领着两个伶俐的人过来,“奴婢给太后请安,愿太后万福金安。” “免礼,今日温玉夫人与珍太妃说了什么,你们一字不落的学给本宫,你们不必紧张,只是学话,不会怪你们。” 在宫里当差最要紧的就是记『性』要好,两名宫女便一五一十的将温玉夫人与珍太妃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复述完了,珝月太后一挥手,道:“丝绦,赏她们。” “诺,”丝绦道,“你们跟我来。” 等人退下,珝月太后扶额,一脸疲惫,流苏心疼主子,命人上了早就备好的饭菜点心,“太后,您这眼看都要过午了,好歹用点。” 珝月太后嗯了一声,流苏命人搬来小案,麻利地将碗碟勺筷摆开,按规矩那银针一一试过去,又由试毒的内监每样都用一口,如此之后才开始用饭。 珝月太后心中烦『乱』,草草用了几口饭菜便放下,流苏见状劝道:“太后您看在奴才们辛苦了这许多功夫,好歹多吃些,给奴才们一点子薄面。” “贫嘴。”珝月太后倒『露』出了些微的笑意,流苏与璎珞见状忙在旁凑趣说笑,不知不觉间引得她用了半碗饭,几样小菜都少了下去。 1刘禹锡《潇湘神》 第16章 不知道是不是近来都流行拦轿子,白苏燕的鸾轿刚路过春宫,便被一名突然冲出来的女子拦下,好赖她即使扶住窗栏才没被摔出去。 “出什么事了?”白苏燕掀起轿帘向外头打量,跪在地上的女子虽然朴素,但是料子也不是一般宫女可以用的,“你是谁?” “贱妾单氏,单名紫,是秋宫银烛弄里的苑人。” 白苏燕不想与她过多纠缠,便道:“太后吩咐了本宫宫务,你如果有什么事同本宫身边的冬至分说,她会处理好的。” 说罢,便放下轿帘,要离开,单苑人在此守株待兔了这么多天,哪能放她离开,膝行了几步,哭喊道:“娘娘,贱妾知道身份卑微,与娘娘们是云泥之别,可到底是一条命,请娘娘发发善心,救救惜苑人!” 白苏燕无奈,只得再度掀起帘子,问道:“本宫的事实在耽误不得,单苑人你便直说是要本宫帮你做什么?” 单苑人见她如此,也不敢多话,简略的说明,“惜苑人不知吃了什么中毒了,但现在宫中的太医都在待凤宫,贱妾等被禁军拦着,连北苑都进不去!” 白苏燕闻言一惊,她们匆匆忙忙的竟将这些人给忘了,“那你们现在是……” 单苑人哭得声嘶力竭,道:“肖娘子意识到不对,便将贱妾等都聚到她的柳叶院,同时将宫女内监集中,也好做一时的抵挡,只是现下,柳叶院小厨房里的粮食越来越少,个别病了也没法延医问『药』,贱妾在这守了好些天,就是盼着娘娘们能想起贱妾们,过来看一看。” 白苏燕皱了皱眉,道:“冬至,你将柳叶院这边的情形说与太后,请太后做主能否将柳叶院中的人也移居西苑。 夏至你留下在这看着,单苑人本宫实在不便多留,待手上的事情了结,再回来照看,可否?” 听得白苏燕的保证,单苑人抹了抹眼泪,连连磕头,谢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夏至上前将她扶起,带到一边让白苏燕的鸾轿过去。 夏至见单苑人怔怔望着远去的鸾轿,出声提醒道:“小主,还请小主领奴婢过去看看惜苑人。” 两人一回头,肖娘子就在她们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夏至屈膝揖礼,“见过肖娘子。” 单苑人回过身,也跟着见礼,“贱妾给肖娘子请安。” 肖娘子问道:“你怎么知道今天妍妃娘娘会路过咱们春宫?” 单苑人道:“贱妾忧心阿惜的情况,日日守在门前,希冀可以做主的人路过,好给阿惜请太医。” “你有心了,”默然一会,肖娘子又补了一句,“是我太过无能,没办法护住你们,你有此举也实属正常,这位姐姐想来是妍妃娘娘身边的得力宫女吧?” 夏至保持着行礼的姿态,道:“奴婢担不起小主一声姐姐,还请小主莫要拿奴婢玩笑。” 肖娘子亲自上前,将夏至扶起,道:“我柳叶院中的情况实在不好,一切便拜托妍妃娘娘了。” 夏至不敢打包票,只道:“只要力所能及,我家娘娘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 冷宫—— 白苏燕甫一到忏意宫门口,就见赭衣夫人带着人等在那了,依然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倾城花颜,芳华绝代的风姿。 白苏燕下轿后垂头见礼,直接说明来意,“臣妾奉太后之命请太妃移驾待凤宫叙话,请娘娘上轿。” 赭衣夫人檀口轻启,声音还是刮瓷般的刺耳,“关于湘竹帝姬的事,哀家知道的也是有限,恐怕不能帮到你们什么。” 白苏燕道:“一切还请太妃亲自向太后说明,臣妾在这其中实在『插』不上话。”心中则惊讶,先皇居然真的把‘氐貉’的势力交付到赭衣夫人手上,不过上午发生的事,她不仅已经知晓,而且已有应对的态度。 赭衣夫人拨弄楠木佛珠的速度无意识的加快,默念完一遍心经,听得白苏燕再请,叹息一声,道:“罢了,哀家便跟你走这一趟,就当是去见见故人了。”白苏燕亲自搀着她上轿,然后才坐上自己的轿子,领着赭衣夫人往待凤宫去。 冷宫与西苑所说隔得远,内监脚程再快也需要两三刻钟的时间。 眠月殿中,珝月太后凤袍加身,雍容华贵,端庄大气,赭衣夫人一身神『色』缁衣,朴素非常,却依然是那个艳冠天下的第一美人。 白苏燕先是上前见礼,然后说了柳叶院之事,请罪道:“是臣妾的疏忽,竟把南苑的妃嫔们忘记上报,还请太后降罪。” 珝月太后道:“冬至先前已经过来禀明哀家了,南苑的人,你看着安排吧。” “臣妾先替南苑诸位妃嫔叩谢太后恩典。”说完白苏燕也不敢多做停留,躬身退下。 赭衣夫人站在原地,不敢和座上的人对视,只好垂眼捻着佛珠,默念佛经,平息自己过快的心跳。 珝月太后打量了她许久,才道:“你们都下去罢。” 等宫人都退下,殿中只剩她们两个时,珝月太后缓缓开口,道:“你还是当年的模样,依旧是当年那张让人嫉妒却又恨不起来的花容月貌,而哀家在这几年里早就老了。” 赭衣夫人咬了咬下唇,道:“时间对谁都是公平的,贱妾心早就老了。” 听得这把粗砾的嗓音,珝月太后皱了皱眉,道:“哀家听闻你的嗓子被人毁了,没想到是真的,宫中常在说英嫔是悦耳天籁,可绕梁三日,与你当年比起来却也落了下乘。” 赭衣夫人不甚在意的笑笑,道:“贱妾倒是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大概是年纪都大了,加之身份地位,两人反而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慢慢的放松下来。 珝月太后抬手道:“来,坐到哀家跟前来。”赭衣夫人依言上前。 “这样近的看,你的确是老了,眼角都生出了皱纹。” 赭衣夫人不言,大着胆子去直视珝月太后凤颜,珝月太后这些年来保养得宜,看上去也不过是三十许人,比起往日盛气凌人的珝皇贵妃更加圆润、慈和。 珝月太后被她直视,便不生气,反而有心调侃,“你终于敢抬起头来看看哀家了,说来,你觉得哀家的容貌比起你来如何?” 赭衣夫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若将贱妾比作牡丹,那太后便是牡丹中花王魏紫姚黄。” 珝月太后歪了歪身子,道:“现在回想起来,你我居然会有一日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谈天,莫说先皇不信,便是哀家自己放在当年也是不敢想象。 这次既然来了,便别回到冷宫了,这宫里当年的人,能陪哀家回忆往昔,聊聊当年的人也不多了,你留下来罢。” 第17章 赭衣夫人却轻摇螓首,道:“多谢太后,不过贱妾觉得冷宫冷冷清清的也好,只有热闹过了,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寂寞。 这些年来看着冷宫中的人,那些破壁残垣才知道建立起一座家园是如何的辛苦,摔碎一只杯子容易,想将它补起来却难。” 珝月太后亦是心生感慨,反而安慰她道:“这不是你的错。” 赭衣夫人嫣然一笑,道:“贱妾曾经也很是不明白妺喜妲己为何会被男人们贬为红颜祸水,『乱』世妖姬,这些年青灯古佛心思也越发平和,突然就想明白,他们哪里是在骂妖妃,不过是他们自小的教条,不允许他们正大光明的责骂帝王,只好指桑骂槐的,出出气了。 尽管了连贱妾自己都不想承认,可实际上的确是因为贱妾,直接或间接的害了许多人,比如太后您,比如刘嫔,又比如那些因为贱妾而夜夜守着烛火孤单至天明的妃妃嫔嫔,贱妾那时候没想过她们,自己种下的因,如今都是果报。” 珝月太后道:“对于一个女人家而言,谁不想一直霸占着自己丈夫的注意与宠爱,你爱先帝,自然恨不得跟他日日夜夜的黏在一起,永不分离。” 赭衣夫人反问道:“那太后您呢?您可曾也这样想过?” 珝月太后沉默半晌,颔首道:“可是做帝王的妻妾终究是不一样的,后宫不必寻常人家的后院,这里不止讲夫妻情爱,首要遵守的是君臣二字,如哀家,如瑾月太后皆是如此,只要他是帝王,我们就不可能只把他当做丈夫看。 而你……哀家现在想来大概能明白为何先帝最后最中意的会是你,不是因为你这倾国倾城的娇颜,而是因为你是这宫里唯一把他当丈夫爱戴的女人。” 赭衣夫人苦笑道:“是陛下为难瑾月太后与太后您了,要做母仪天下的一国皇后,贤良淑德,温婉恭顺为后宫表率,又要做一名妻子对他一心一意,可如果是妻子,又怎会不心生妒忌,而一旦有了妒忌又怎么做贤惠的皇后。” 珝月太后拍了拍她的脸蛋,笑道:“所以陛下最后不找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吗?母仪天下是瑾月太后与哀家的职责,做一个体贴的妻子则是你该做的事。” 赭衣夫人垂头,推拒道:“贱妾怎敢配称是陛下的妻子。” “古往今来,男人三心二意,喜新厌旧本就是正常的,处久了总能挑出『毛』病来,罢了,言归正传,哀家宣你过来,还是有一事想问你。” “是湘竹帝姬之事吗?” 珝月太后道:“你知道多少,便说多少罢。” 赭衣夫人拨弄着佛珠,理了理思绪,才开口道:“说来也是十九年前的事了,那时,冷宫里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十九年前—— 赭衣夫人还不是赭衣夫人,是废妃吴贵人,刚被打入冷宫,想着帝王诀别的话,终日里以泪洗面。 这天也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她与大越的几位帝姬犯冲,她心烦意『乱』的出来瞎走,也不肯让人跟着,居然撞见了顺姬,当时她初初得了倾泽皇的青眼,按理证实是春风得意之时,居然还穿着宫婢的衣裳,低调的跑到冷宫里来。 吴贵人本不欲管,毕竟这冷宫里关了不少大越贵族女眷,可随后她每次来,自己居然每次都能撞见,就不免心生好奇,有一日,总算忍不住偷偷跟上去。 那是一座勉强收拾出来的院落,吴贵人贴着墙根『摸』到窗下,听见两个女声在交谈,其中一个很是虚弱却很熟悉,她听见顺姬唤那人,“皇姐。” 大越的帝姬死的死逃的逃,留在这宫里的如今只有这顺姬,剩下的要么成了赏赐的物品赏出宫去了,要么不堪忍受屈辱,郁郁而终,怎么平生又多出来一个,而以顺姬的心『性』,不是与她特别相熟的她不会如此亲昵。 顺姬关切的道:“皇姐这几天觉得如何了,可惜妹妹人微言轻,不能帮皇姐更多,连一日三餐都不能按时,委屈皇姐。” “咳咳咳,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兰芷我在这好歹不用去外头虚与委蛇,委屈你还要讨好仇人,比我更加煎熬,咳咳咳。” 顺姬道:“皇姐带着一腔诚意前去和亲,不成想这洛守言厚颜无耻,阳奉阴违,居然让人假扮流寇洗劫队伍,让皇姐您……”顺姬说不下去,呜咽着哭了出来。 “傻瓜,别哭了,我好歹留了一条命,苟延残喘至今,就是为了来日能助你一臂之力,别哭、比哭了。” 听到此,吴贵人才想起来里头的人是谁,那个失踪了好几年的湘竹帝姬,她居然又回来了?!! “后面的贱妾没有再听下去,”自回忆里抽离,赭衣夫人有些抱歉,“请太后恕罪,贱妾没有第一时间启禀,对于湘竹帝姬,贱妾以为……本以为她不过是一介女儿身,翻不起什么大浪。”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未说便是她很是敬佩且心疼湘竹帝姬,不想她再陷入到危险之中,她也是事后才得知,当年大倾并没有和亲的意思,是大越这边自作主张,妄想垂死挣扎,试图硬塞一个帝姬过去,如果万一成了,倾泽皇就成了大越的女婿,总要给几分薄面。 多么可笑、幼稚的想法,可怜了一腔热血为了家国倾尽所有的湘竹帝姬,成了双方对弈中的牺牲品。 珝月太后面上不见怒『色』,伸出保养得白皙细嫩的玉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秀肩,道:“不怪你,相信不止是你,我们很多人都不敢相信一个小姑娘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在她死后十六年了,依然余威犹存。” 顺姬死了,能让她安心交付手中全部势力便是她的亲姐姐,湘竹帝姬,而据闻湘竹帝姬的才智胆识不下于她。 “太后,”赭衣夫人祈求道,“能否让贱妾见一见湘竹帝姬?” 珝月太后沉默半晌,道:“再见也是徒增一腔愁绪,何必呢?” 赭衣夫人摇了摇头,道:“贱妾在先皇、太后您们的庇护之下,躲了二十多年了,有些人、有些事,是时候该去面对了,贱妾厚颜无耻的想,除了贱妾,应该没有人能再挑动湘竹帝姬的情绪了。” “……来人,将湘竹帝姬押上来。” 与此同时,将南苑的人也安排进西苑后,白苏燕又问了惜苑人的病情,才回到自己的院落里,得以稍稍喘口气。 宁贵嫔等人见她出去这许久,都心生担忧,上来慰问,白苏燕笑笑,道:“放心,已经解决了,你们再等等,这两日太后实在忙碌,等她老人家稍微空闲,本宫便与穆妃商议,请她出面奏请,让你们同自己的父母见上一面。” 除了纯贵嫔有些不情愿,下意识抱怨了一句,“还要等两日,”随后又捂住了檀口,知道自己失言,忙揖礼请罪,“是贱妾失言,这几日宫中忙『乱』,贱妾这等上不了台面的女儿心思,岂敢拿去烦扰太后,是贱妾失言,请娘娘责罚。” 白苏燕倒是不在意,反过来安慰她,道:“为难你了,你们也一样一直身在闺中,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慌『乱』害怕在所难免,然不必太过忧虑,叛军成不了气候,本宫从军多年,自问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第18章 “自是相信娘娘的判断。”现在也只能相信了,比起她们这些闺阁女儿,白苏燕好歹上过战场,比她们更懂目前的情势。 “娘娘……”良嫔稍稍上前一步,“此外,还有一事,想烦请娘娘告知,谦贵嫔她、她真的和前朝余孽勾结?” 白苏燕蹙眉道:“这是谁说的?” 良嫔一惊,“是贱妾瞎想的,请娘娘恕罪。” 白苏燕道:“罢了,本来这事待大局落定后,由太后娘娘出面说明,但如今你问起了,本宫就稍稍透『露』一二,你们心里也好有个数,免得到时候反而措手不及。 说起来,也是他们顾家误留了小人,还将小人当做可亲近、信任之人,以至于有今日的祸事,你们趁这几日,仔细回忆自己身边及家里的人,是否有来历不明之徒,等到『奸』佞先行一步,可就晚了。 ” “诺。”三人闻言,真各自散开回到自己的小地盘里,细细回忆起身边还有府上各人等的言行举止,是否有所不妥,也好待同父母相会时,好一一告诉,让家里人能有所防备。 “绿腰,准备笔墨。”今日南苑之事,倒是让她下了决心。 眠月殿—— 再度相见,一人仍是如花似玉的,一人却已是老态毕『露』,只眉眼中的那一点苍凉显出她们经历的时光。 赭衣夫人遥遥见礼,“湘竹帝姬,多年不见。” 班嬷嬷即湘竹帝姬,跌坐在地,抬眼狠厉地看向珝月太后,冷笑道:“成王败寇,不过我大越只要还有最后一滴血脉尚存,便会举起王旗起义,推翻『乱』臣贼子,光复大越!” 珝月太后轻笑,道:“民心如水,得民心者得天下,大越已被他的子民所背弃,从来选择王座上君主的都是百姓,是天下人,而不是你我就能够说了算的。” 湘竹帝姬冷笑道:“你们是胜者,自然能够大放厥词。” 珝月太后不再多言,只拿眼去看赭衣夫人,赭衣夫人会意,走近几步欲伸手去扶,被湘竹帝姬躲开,厌恶的道:“别拿你的脏手来碰孤。” 赭衣夫人默然收回双手,问道:“明知已经无可挽回了,为何不就此隐姓埋名,去过安生的日子?” 湘竹帝姬只冷哼一声,不发一语,赭衣夫人继续道:“当初知道你还活着,我心里很是欢喜,大越皇宫里我只期望你能活着,好好的活着,和刘将军能好好的在一起,从此远离那些勾心斗角,不好吗?” 听到刘玥的名字,湘竹帝姬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别的情绪,如果她还要什么牵挂,大概就只剩下刘玥了,而她仍是硬下心肠,道:“他是我大越的将军,文死谏武尽忠,就该为我大越而战,哪怕……是战死,这才是他、是孤的宿命! 而不像你,凭着几分姿『色』,跟只发情的母狗一样去讨好逆臣,苟延残喘,完全不顾念父皇对你的恩宠,忘恩负义的贱人——” “……”赭衣夫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我不欲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对于大越我难辞其咎,你若是恨我也是应该。可是,我终究还是想劝你,别一条道走到黑,好吗?” “你的意思是要孤像你们出卖亲友,跪倒在逆臣的脚下,求他们绕我一命,孤不是你,不会那么自私!”湘竹帝姬起身,微微抬起下巴,即使形容狼狈,此时此刻却依稀可以看见往日那个清高孤傲的帝姬模样,“今日就是血溅当场,孤也要伤到你半分!” 说完一瘸一拐的向珝月太后走去,一旁的禁军自然不会视若无睹,一人手上银枪横扫,将她的腿骨打折,湘竹帝姬惨呼一声,然后就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溢出半分,用双手扣着地板向上头爬去。 那抢先出手的禁军侍卫见状直接拿枪在湘竹帝姬瘦弱的肩膀上捅了一个血洞,哪知就是如此,她似乎不知痛苦,居然一点点的撕开了血肉仍在慢慢地向前爬去,惊得那禁军侍卫放开了银枪,看着那身体底下慢慢蔓延开的血水,那拖曳出来的血痕,让在场的人皆动容。 珝月太后仍是端坐上方,冷眼看着湘竹帝姬缓缓的拖着残破的身体爬行而来,看着她脏污的血手死死拽住自己的下摆,再也不能再进半分,像一条快枯竭的死鱼不停地扑腾。 最后一下时,珝月太后终于动了,她伸手接住湘竹帝姬另一只手,将她拽到自己面前,道:“你已经死了,早在二十六年前,施湘竹就已经死了,你不是她,懂吗?”说罢,将人推开,湘竹帝姬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血水污了她的面容,视线中精致的雕梁画栋也逐渐模糊。 “把罪人班氏的尸首拖出去!”自始至终,赭衣夫人不敢回头甚至不敢睁眼去看湘竹帝姬的落幕,一滴珠泪缓缓沿着她姣好的面容滑落,与从她身旁抬过的湘竹帝姬指尖落下的血珠混在一起。 珝月太后声线冷漠,听不出是否有为此情此景动容一二,“她的死代表了大越余孽注定失败的结局,这还只是开始罢了,赭衣夫人,你若是不能承受,那还是回到你的冷宫里,闭上你的眼,捂住你的耳朵,不要去看去听外面的丝毫消息。” 赭衣夫人回身,双手合十,稽首道:“贱妾遵命,太后……保重。” 晚间,在几位太医的联手诊治之下,谦贵嫔总算醒来,却已经是聋了,听不见一丝声音,嗓子也哑了,自然是大闹起来。 穆妃在旁也是忧虑万分,刚想上前劝阻,便是一股难以遏制的疲累,险些跌倒,珊瑚忙搀住她,扶她坐下,关切的问道:“娘娘,您哪里不舒服?太医、太医快来看看我们娘娘!” 胡太医闻声也顾不得停下来喘口气,匆匆走过来,下意识要去『摸』脉又停住,珊瑚见状将自己的手绢对折,放在穆妃的腕间,太医这才搭脉,道:“娘娘只是累着了,回去好生休息一番便好。” 穆妃缓过劲来,道:“多谢胡太医,谦贵嫔以后都是这样了吗?” 胡太医拱手道:“本来谦贵嫔只是普通的风寒,就是不吃『药』睡一觉也是能好的,贼人的『药』其实也没问题,只是下了猛『药』,又故意令谦贵嫔继续受风,如此双管齐下,冰火两重天自然损伤严重,如今只是聋了哑了,没烧坏脑子已是万幸了。” 穆妃看着终究没了气力倒下去的谦贵嫔,问道:“不能再后天调养回来了吗?” “臣等无能。” “本宫知道了,胡太医去给安贵人诊一下平安脉便回去休息吧,谦贵嫔本宫会让人照顾好的。” “诺。” “珊瑚,”穆妃摁了摁太阳『穴』,“你挑几个老实细心的过来照顾谦贵嫔,还有阎贵人……” 珊瑚道:“娘娘,之前黄昏过来说,安贵人胆小,所以请阎贵人与她同住。” 穆妃道:“这样也好,想来谦贵嫔也不想自己如今的样子,被旁人看了去,我们回去罢,让太医给谦贵嫔开些安神的『药』,好好睡一觉。” 百合红着眼眶,应了,“奴婢代我家主子谢过娘娘。” 穆妃回头瞥了这丫鬟一眼,道:“你既是谦贵嫔从家里带来的,想来也是极为信任的,你家主子突逢此难,必然脾气有些急躁,你好生伺候着,本宫回头禀明太后,给你们长春堂两倍的月俸。” “谢娘娘。” 宫外赵家—— 赵嫔在朱丹的照料下,伤势好了泰半,身上的伤疤能不能去掉两说,至少命是保住,现在还能出门偷溜出去,让朱丹为之担心生气。 这日,赵嫔从外头回来,又被朱丹抓住,“你又跑哪去了,嫌自己命大,迫不及待要去送死吗?” 赵嫔看朱丹气得那双圆圆的大眼又大了一圈,笑得宛若一个登徒子,道:“哎呀,我的小猪猪这么关心我呀,人家好开心哦!” 朱丹下意识抖了抖,还是怒火难消,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骂我是猪,别『乱』叫我的名字,我叫朱丹,朱砂的朱,丹砂的丹,我叫朱丹!” 赵嫔伸手环住朱丹的肩膀,将尖尖的下巴抵在她颈侧,亲昵的道:“别那么在意嘛,小猪多可爱,粉粉的、嫩嫩的,什么都吃,生肉也吃。” 朱丹推开她,骂了一句,“疯子。” 赵嫔耸耸肩,也不在意,坐到桌旁,捻起筷子,挑拣着素菜吃,朱丹在旁看着忍不住念叨:“你老是不吃肉,你的伤口怎么会好,且你失血大半,寻常早就死了,你能活下来就是神仙保佑了,再不用些肉糜,你想死吗?” 赵嫔讨好的笑道:“哪有你说的那样严重,我这不是不忍心小猪猪你为了我杀生,徒增罪孽,再说了,肉吃多了,会胖的。” 朱丹翻了个白眼,坐到她对面,道:“我想你这几日『乱』跑,也应该察觉了,赵不凡已经坐不住了,很有可能会选择在燕京城里大肆劫掠,肯定不会给陛下留下一个完好无损的都城。” 第19章 赵嫔扒拉着饭菜,含糊不清的道:“你也太温柔了些,赵不凡接下去肯定会用火,火攻皇宫,不过皇宫四周环绕的护城河也不是假的,所以我估计,他到时候不会对宫城怎么样,恐怕会在城里大肆烧杀掳掠,定要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令百姓流离失所,引起天怒人怨。” 朱丹闻言一惊,道:“赵不凡不会真这样不知轻重,拿大倾国运开玩笑吧?” 赵嫔咽下嘴里的饭菜,拿过朱丹的衣袖抹了抹嘴角的油腻,道:“为什么不会,谋逆本身就是罪无可恕的死罪,不如鱼死网破的给咱们这位陛下添点堵有什么不好,这两天你大概没到街上去过吧?” 朱丹皱着眉扯回自己的衣袖,问道:“街上?赵不凡不会现在已经开始在……” 赵嫔点了点头,自袖中掏出不知哪来的铜镜及胭脂水粉,一边对着镜子补起妆来,一边漫不经心的道:“如你所想,赵不凡让亲信在城里大肆杀掠,没杀完一家就让人高声喊,‘要恨就恨倾沧皇,洛霜玒’,所以咱们的陛下再不杀回京里,这江山就要玩完了。” 朱丹气得胸口不住起伏,骂道:“赵不凡简直就是个疯子,他赵家四代汗马功劳,才有今日,大倾也未曾亏待他赵家,他怎么能、怎么能!” 赵嫔抿了抿唇,让胭脂自然晕染在唇瓣,道:“温柔乡,英雄冢,赵不凡在三十而立那年,得了一名爱妾,你知道吗?” 朱丹仔细回忆了一番,道:“施二『奶』『奶』?” 赵嫔还奇怪的看她一眼,道:“都这么明显了,你们居然连怀疑都没有过?你们未免也太……” 看着朱丹那仿佛她敢把接下去的话说完,她就敢扑上来掐死她的表情,抬了抬手作投降状,朱丹和赵嫔这样对视了良久,忽然泄气般的耷拉下肩膀,道:“这是我的失职,我没往这方面想,再说这施二『奶』『奶』平日里都很低调,深居简出,与人和善,所以……是我的错。” 赵嫔伸长了手拍了拍朱丹低垂的脑袋,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道:“不怪你,毕竟你也不能在他们办事的时候跟着。” 闻言,朱丹翻了个白眼,拍掉她的手,道:“既然知道了是谁做的好事,那么久好办了,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赵嫔乐呵呵的点着头,看着她雄赳赳的背影,挥了挥手,喊道:“小猪猪,我看好你哦,努力干哟~~~” 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赵嫔无聊的倒在床上,看着自己长长了一截的指甲,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猎场行宫—— 持续了近十天的围猎,再过几日便是返程的时候,锦嫔这些天来的恩宠虽不如夭华夫人,但比起往日却是多了许多,晨起揽镜梳妆,那红润妍丽的模样,让身边服侍的百灵打趣道:“要奴婢说呀,还是这猎场行宫的风水比较养人,这些天住下来,小主的气『色』都好了许多呢!” “贫嘴。”锦嫔娇嗔地瞟了百灵一眼,这一眼若是对着男子,怕是立时令人骨头都要酥软了。 百灵捂着胸口,夸张的道:“小主还不让奴婢说实话了,光是刚刚这一眼,奴婢就被小主看得胸口犹如小鹿『乱』撞的,奴婢尚且如此,若是陛下……” “讨厌,你再『乱』说话。”锦嫔不依了,转身与百灵大闹起来。 “怎么了,什么不依呀?”舒贵嫔带着嘉嘉夫人一块过来的。 锦嫔等忙行礼,“嫔妾给舒贵嫔请安,见过嘉嘉夫人。” 舒贵嫔笑着将她扶起,道:“方才嘉嘉夫人来寻我说,想出去骑马散心,我想请妹妹与我们一起,不知方便吗?”舒贵嫔的骑术是这两天,嘉嘉夫人硬拉着她才学的,勉强能骑着『性』格温和的母马走上一圈,跑她是不敢的。 锦嫔自然不会拒绝,道:“烦请舒贵嫔与嘉嘉夫人稍候,嫔妾去换一身骑装,马上就来。” 嘉嘉夫人转头便对舒贵嫔道:“我就说了嘛,你们这些衣服华而不实,真打起仗来,跑都跑不快。”舒贵嫔只笑着听她说话,也不多言,适当的时候打断一二,将话题渐渐引开。 到了马场上,舒贵嫔照旧骑在一匹母马上,看嘉嘉夫人和锦嫔在那策马奔腾,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嘉嘉夫人的骑术远比锦嫔强,然锦嫔在一众女眷中却是格外大胆,现在甚至是敢在马匹奔腾间,弯弓搭箭,偶尔还能『射』中靶子。 嘉嘉夫人大约觉得她孺子可教,时常会拉着舒贵嫔叫上锦嫔,三人一块来马场骑『射』,倒也生出别的乐趣来。 “见过贵嫔娘娘。” 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舒贵嫔瑟缩了一下又马上稳住,转过头隔着帷帽对上一双野狼般贪婪的眼神,不喜的皱了皱眉,仍是自矜着身份微微点了点下颔,道:“耶律将军有礼了,将军是来寻嘉嘉夫人的吧?夫人在那边。” 耶律琅嬛一个很女气的名字,拥有这名字的人也是草原上少见的秀气,但他却偏偏是原国的第一勇士,一员猛将,常年同赵家军在西南作战僵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男人就这般直勾勾的看着她,让她很是不舒服。 耶律琅嬛只是随着她所指的方向瞟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到舒贵嫔这,仿佛能隔着帷帽与面纱看清她的娇容一般,“贵嫔娘娘不喜欢马吗?” 舒贵嫔道:“也不是,只是平日里用不上,自然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 耶律琅嬛忽然往前一步,包住舒贵嫔的手去拉她胯下马儿的缰绳,舒贵嫔忙缩回手,仰着身子避开,斥道:“放肆!” 不知怎么的马儿惊到了,抬起前蹄长嘶一声,放开缰绳的舒贵嫔自然滑落下去,灵犀忙张开双臂去接,“主子——” 在灵犀的惨呼声中,两人摔作一团,耶律琅嬛安抚好马儿,转头见舒贵嫔脸上还蒙着层面纱,眼神中有三分惋惜,又有七分猫逗老鼠的趣味。 舒贵嫔坐起来,察看灵犀的伤势,“主子,别碰,疼!” 这边出了事,嘉嘉夫人与锦嫔及周围站岗的将士纷纷围了过来,连在不远处的洛霜玒都派了梁雨安过来关心情况。 舒贵嫔看着灵犀被人抬了下去,对着梁雨安的询问,尴尬的笑笑,道:“是我骑术不精,惊了马,好赖耶律将军路过,多谢耶律将军了,否则我同婢女都要被马给踩死了。” 耶律琅嬛微微躬身,道:“客气了。” 见无甚大碍,嘉嘉夫人又拉着原本想留在这相陪的锦嫔继续去练骑『射』,周围的人也散开了去,舒贵嫔不想再多留,转头对百灵说道:“我先回去了,你在这等着你家小主。” 重新将帷帽戴好,方走了几步,就察觉耶律琅嬛跟了上来,舒贵嫔很是恼火,大庭广众之下顾虑着他是原国使臣,代表了原国君主,不好发作,强压着怒气道:“耶律将军不必相送了,请留步。” 谁知耶律琅嬛突兀的说道:“看起来你的丈夫便不怎么关心你,甚至不喜欢你。” 这话说得舒贵嫔大为恼火,面上一片羞恼的红,终于冷了声音,道:“耶律将军你越矩了,再说这与你们来此的目的并无干系吧!” 耶律琅嬛不以为意,反而又上前了一步,轻佻的道:“在我们原国了,如果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只要将那个男人打倒了,就能拥有那个男人的妻子,甚至那个女人也会为此引以为荣。” 舒贵嫔在他高大的身形面前就像一只面对着狗熊的小牡鹿,被他的身形遮盖住,这话里透『露』出了太多信息,他的欲望与渴求,以及他背后的原国的狼子野心。 舒贵嫔挺直腰背,不愿在气势上输了人,抽下掩鬓的珐琅银篦抵在他胸前,暗自使力听见扎破血肉的声音,她的手不可抑止的颤抖着,嘴上却还是不饶人的说道:“如果我是那个女子,我会杀了那个被打败了男人,然后再杀了那个打败我丈夫的男人,一个保护不了自己妻子的男人没有脸面继续活着,那个觊觎他*女的无耻之徒,更没有活着的价值。” 耶律琅嬛勾了勾唇角,推开几步,走前还不忘顺走她手里沾了血的珐琅银篦,“在下冒犯了,贵嫔娘娘恕罪。”一句十分没有诚意的道歉。 舒贵嫔到底不过才十五岁,耶律琅嬛一离开,整个人大退了好几步碰到不知道是谁的帐篷才停下,好半晌才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要刚才之事禀告陛下,让他小心提防原国,原国不怀好意。 才走出几步,她又迟疑了,她该这么说,如果问她为什么耶律琅嬛不纠缠别人单来纠缠她,她又该怎么解释,还有……刚刚他抢走了她的银篦。 “舒贵嫔,你没回营帐啊?”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舒贵嫔用力地回过脑袋,来人也被她的反应吓得呆愣,正是锦嫔。 第20章 舒贵嫔下意识想『摸』一『摸』自己的鬓角,又想到自己现在戴着帷帽旁人看不见,讪讪的放下手,道:“锦嫔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锦嫔也没觉得她哪里奇怪,只当她是坠马受惊了,反过来安慰她道:“舒贵嫔不常骑马,突逢此事怕是吓到了吧?” 舒贵嫔现在一听到骑马就烦,撇了撇嘴,但还是顺坡下了,道:“可不是,今日以后,我是万不敢再来马场了。” 锦嫔也不在意,道:“既如此,不如让嫔妾陪舒贵嫔回去罢。” 舒贵嫔有些踌躇,终究是摇了摇头,道:“你先去罢,我有事要去禀报陛下。”她是大倾人,有些话要是她不说,她怕自己会后悔一辈子的。 锦嫔下意识想说自己陪她去,尽管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敏锐的觉察到舒贵嫔有些奇怪,话在舌尖转了转,终究变成,“诺,那嫔妾先行退下了。” 舒贵嫔一颔首,等锦嫔走远了,她又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励,才向帝王的方向走去。 洛霜玒正陪着卫寒川说着话,这名太子殿下据传也是文武双全的人物,可自从到了围场来就不见他下场,每日每日无论原国的耶律琅嬛怎么挑衅,他都是笑容清浅的一拱手,不予理会。 舒贵嫔正要请见,一名内监居然直接从她身旁路过,走上前在大太监梁雨安耳畔说了什么,梁雨安又转述给洛霜玒,隔着帷帽她看不清帝王脸上的表情,但从他们的笑声中似乎听出来他们很高兴,言语间似乎晚上要赏焰火。 舒贵嫔临到这时又犹豫了,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毕竟还有他国使臣在,她的话一个不好可能会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乱』,殃及平民百姓。 可能是她在门口呆站着的时间太久了,一名内监出来传话,“舒贵嫔安,陛下让奴才来问舒贵嫔,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面禀陛下。” 舒贵嫔垂了垂头,道:“您告诉梁公公,不要声张,就说请陛下私下到我那一下。” “诺。”内监一面回去将原话附耳告诉梁雨安,一面还在心里想这些主子们为了恩宠,都不要脸面了吗,当着外国使臣的面求得一夜侍寝? 梁雨安也觉得奇怪,可他觉得舒贵嫔不是这么不识大体的人,仍是尽职转达给了洛霜玒,洛霜玒看着那候在门口的纤细身影,微微一点头算作回应,而舒贵嫔亦是回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营帐,舒贵嫔摘下帷帽和被她呼吸染湿的面纱,先去看了灵犀的伤势,灵犀的右手脱臼了,太医已经帮她正好了骨,正抱着右手躺在床上哼唧。 “怎么样了,很疼吗?”见主子进来了,灵犀忙要起身,被舒贵嫔摁住,“可是疼得厉害,来人,让太医开些止疼的汤『药』过来。” “别,主子,奴婢受不起的,”带到围场的『药』物有限,她们这些下人得到太医诊治就不错了,哪敢再向太医讨要『药』物,“主子,没事的,一点小伤养几天就好了,就不知道现在主子身边的人能不能伺候好您。” 舒贵嫔看着她缠着绷带的手腕,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你说得这样轻巧。” 灵犀笑笑,又凑上前,压低声问道:“主子,那个耶律将军有再为难你吗?” 舒贵嫔不自在的道:“你怎么这样说呢?” 灵犀愤愤的道:“那个原国人一看就对主子您不怀好意,今日若不是他主子也不会坠马,主子您可千万得告诉陛下,让他好生教训教训那个不知礼数的登徒浪子!” “嘘,”舒贵嫔面『露』忧『色』,“灵犀你既然知道他不怀好意,这话你便不该说,这事一个处置失当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事关两国邦交,日后这事你要烂到肚子里去,反正很快来使也要回去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了,暂时……就先这样了。” 灵犀虽仍是不平,但也明白主子说得在理,整个人泄气般的把自己砸回到被褥里,又觉得这样太失礼了,刚要起身,下意识用手去撑,“嗷呜——” 舒贵嫔吓了一跳,“怎么了,伤到了?太医,传太医——” 晚膳前,洛霜玒总算抽出了时间来见舒贵嫔,舒贵嫔迎上去请安,洛霜玒单刀直入,问道:“听梁雨安说,阿书有要事要同孤说,是何事?” 舒贵嫔看了看左右,道:“嫔妾斗胆,请陛下屏退左右。”洛霜玒依言抬了抬手,梁雨安等众内侍一礼后陆续退下。 待人都出去了,舒贵嫔仍是踌躇不知该从何说起,干巴巴的道:“陛下,请上座,嫔妾给您奉茶。” 洛霜玒落座,接过茶盏也不急,慢慢地用完,舒贵嫔呆呆地给他续上,他也只是挑了挑眉,在她倒了第三次,他拦住,问道:“耶律琅嬛对你做了什么?” 舒贵嫔闻言一惊,手抖得拿不住茶壶,摔倒在自己的大腿上,都没知觉,惊恐的下地叩头,“陛下明鉴,嫔妾绝对没有、没有……”没有什么却半天说不出来。 洛霜玒将茶壶扶起,淡淡的问道:“既然什么都没做,又何必怕成这样,茶水不烫吗,去换身衣裳,叫人进来拿水泡一下。” 舒贵嫔此时哪有心情管自己腿上的情况,心思百转,磕磕绊绊的道:“今、今日,耶律将军问嫔妾,不,是嫔妾身旁的灵犀,问她可有婚配,说起他们原国的风俗,提到女子不管是否已婚,只要男子打败了女子的丈夫就能拥有,嫔妾听着觉得荒唐,所以、所以……” 在洛霜玒清冷的目光下,舒贵嫔呜咽着哭了出来,额头抵着地毯不敢抬头,亦不敢再多言。 洛霜玒自然是听出了话中的深意,耶律琅嬛之意不在于舒贵嫔而在于拥有舒贵嫔的人,即他本人,也是在暗示原国对大倾的势在必得,莫非此次叛『乱』,原国也在里面加油添醋了? “起来罢,想必你今天也被吓得够呛了,”舒贵嫔看着自己面前袖长如玉的手指,怯生生的抬手放在君王的手心里,洛霜玒握住她的玉手将她拉起来,“去换身衣裳罢,晚宴就不用出席了,好生休息。” 晚宴时,舒贵嫔并未出席,夭华夫人这个自打来了猎场就以病了为由,躲在自己的营帐里七天了,今天居然好了? 嘉嘉夫人找不到舒贵嫔,不免多嘴问了一句,“小舒妹妹呢?”原国没有封号之类的讲究,她一直以为舒是舒贵嫔的本名。 夭华夫人轻摇折扇,温言道:“舒贵嫔今日坠马受惊了,在营帐中休息。” “哦,”嘉嘉夫人打量了一下夭华夫人,不知是真忘记了还是故意的,问道,“不知您是……” 夭华夫人不语,锦嫔微微倾身,介绍道:“嘉嘉夫人,这位是夭华夫人,在场妃嫔中位份最尊,前面两天您见过的。” 嘉嘉夫人道:“这位夭华夫人生得真好,像是传闻中住在雪山里的神女。”夭华夫人微微一点下颔致谢。 赏了会五光十『色』的烟火,嘉嘉夫人突兀的道:“既然你们大倾皇帝这么多的夫人,那么孤能否去向大倾皇帝请求让小舒妹妹随孤回原国,与孤做姐妹呢?” 锦嫔与卫灵泉皆是大惊失『色』,虽说此处都是女眷,但也没想到嘉嘉夫人居然敢提出这么大胆的要求,向一国君主讨要他的嫔妃。 夭华夫人面不改『色』的道:“夫人,宴席上山珍海味许多,夫人可以尽情的吃,有些话就随着这些珍馐一块咽下去罢。” 锦嫔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暗自叫好,先前舒贵嫔尽管也努力端起架子,但是终归位份不够,嘉嘉夫人又是个自来熟,熟了后舒贵嫔又不好太拿乔,现在夭华夫人这一句话,还真是解气,转而又想着,莫非是舒贵嫔得知夭华夫人今日出席,故意托词避开的? 卫灵泉说实话也不是很喜欢嘉嘉夫人这一类,远着是直爽豪气,近了就是粗鄙无礼,她还是自矜身份,稳坐高台看戏便好。 “不行吗?可是孤的丈夫看上小舒妹妹了。”嘉嘉夫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夭华夫人依然不动声『色』,锦嫔已经是花容失『色』了,转头瞪着身旁的人,这话要传出去了,万一中间曲折一下,变成舒贵嫔蓄意勾引敌国使臣那就是要命的! 卫灵泉也被吓得不清,一口酒吓得她直接呛喉咙里,咳嗽得满脸通红,这等秘闻简直比烧刀子烈酒还刺激。 夭华夫人一收折扇握在手里,转头对落霞道:“看样子嘉嘉夫人不够吃,你们再去多拿点来,务必要让夫人欲罢不能,去!” 嘉嘉夫人还故作不耻下问的模样,“夭华夫人,不知是孤哪里冒犯了吗?孤身在原国,原国的风俗就是如此了,如果……” “夫人现在在我大倾的土地上,还是尽早习惯我大倾的风俗为好,不然未免有失体面,您毕竟代表了贵国的体面不是?”夭华夫人笑容柔婉,却让人不敢生出轻慢之心。 第21章 夭华夫人与嘉嘉夫人两人含笑对视,彼此之间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电闪雷鸣,让旁边侍立的内侍悄悄后退两步。 气氛一时间似乎凝滞,落霞正好带着人回来,给众位女眷案上布上几道新菜,只嘉嘉夫人面前的特别满一些。 嘉嘉夫人也不欲再生事端,便安安静静的用膳,席上无人敢发一言,倒也相安无事的就此过去了。 远处皇城之中,赵嫔像只猫一样,提着酒壶,慵懒地倚在屋脊上,醉醺醺地望着远处的火树银花,似醒非醒的模样媚态横生。 朱丹刚回来,一抬头看见屋脊上窝了一个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赵嫔,“赵苍伊,你——”怕声音太高引来巡逻的侍卫,又硬生生压回喉咙里。 赵嫔冲她摇了摇手上的酒壶,勾唇一笑,似乎是醉的不轻,朱丹急得在下面上蹿下跳的,偏她又不长于武艺,旁边也没个梯子好让她上去把人给拖下来。 仰头饮尽壶中酒,酒『液』沿着她尖利的下颔,滑过她的细颈,落入胸前沟壑之中,此情此景妩媚风流,无奈无人欣赏,只是付诸清风明月,一抹嘴,将酒壶掷到地上,一声脆响中,朱丹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脚边碎裂的瓷片,不知所措。 而院外听见动静的巡逻侍卫步伐整齐地正往这边赶,朱丹此时也毫不顾忌了,高声道:“赵苍伊你疯了,你赶紧走,你现在虽然不过恢复七成,但是这里留不住你,你快走——” 赵嫔一手支额,一手持剑有节奏地敲打着瓦片,还有闲心打趣朱丹,道:“小猪猪,别怕啊,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你要是怕了,躲屋里的床底下,很快就好,乖~~~” 朱丹急得直跺脚,手足无措,嘴里喃喃的念着,“疯了,你真是个疯子,疯子!” 赵嫔冲她挥了挥手,道:“那好吧,小猪猪,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去解决我家老头。”说完,颤巍巍的爬起来,踩落了几片瓦片,就跑了、跑了…… 当巡逻的侍卫一窝蜂地涌入这个小院,并将她拿下被人摁着跪倒在地时,朱丹才回过神来,骂了句街边二流子才会出口的脏话。 “报告,这屋里空无一人。” 那个似乎是队长的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挥手,道:“带走,押到大人面前去。” 看样子,现在的情况的确紧急,居然连她这么一个小人物都要提溜到赵不凡这大人物的面前,被拖着走的朱丹想着,又忍不住暗骂赵苍伊这个无耻小人,居然真的丢下她转头就跑了。 可是,当她被拖到赵不凡的尸体面前时,朱丹就知道自己误会了,抓着她的两名侍卫太过震惊,不知不觉地把她扔地上了。 赵嫔横躺在大堂的上座,拿手支着下巴,一双凤眸醉醺醺地眯着,一把长剑倚在她右手臂上,剑身上还在不住地往下淌着血,她的腰侧放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赵不凡的头颅,座下是一具倒在血泊里的无头尸体。 所有人都很震惊,朱丹也不例外,家庙离赵不凡所在的前厅还是隔了挺远的,她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到这里,不仅将人斩杀,而且还似乎小睡了一会? 朱丹趁众人都在发呆的时候,狗爬一般地快速奔向上首的赵嫔,左手撑得有些酸,赵嫔抬了抬脑袋,改趴在扶手上,顺道赏了她一道目光,道:“小猪猪,你这样真难看诶。” 朱丹气喘吁吁地靠在她旁边,朝她翻了个白眼,道:“这就是你说得办法?” 赵嫔也没个正经,笑嘻嘻的道:“对啊,烟火为号,明日陛下就回京了,在这之前,京城里的一切如果都是原来的模样,他就懒得追究了,反正、嗝,这谁已经死了,其他人就算了。”她像挑西瓜一样地敲了敲身旁的脑袋。 赵家军一时拿不准她的态度,但赵嫔在赵家军中积威甚重,比起那个只知道躲在大后方的赵家军名义上的少帅,很多士兵都认她赵苍伊,这会居然每一个人敢上前去。 赵嫔把那个脑袋当做球一样在身旁滚来滚去,很快又玩腻了一般一手给扫开,道:“陛下说了,谁能把赵不凡的脑袋给他献上,谁就是拿下叛军的功臣,既往不咎且连升三级,我一个『妇』道人家,反正要了这功劳也没用,信不信随你们了。” 底下的将官忽然都动了起来,扑过去抢那颗滚落到角落里的头颅,朱丹很是怀疑的问道:“陛下真这么说过?” 赵嫔点了点头,道:“是这么对我说过的。”朱丹摇了摇头,估计下半句是,连升三级这话只对她自己有效。 赵不凡治军多年自然还是有忠于他的下属,见将军惨死,大骂一声“贱人”,抽刀向赵嫔而来,赵嫔姿势不变,抬手一挥,袖中一抹银光,那跳出来的人就被一柄匕首钉死在门上,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原本也有些蠢蠢欲动的都纷纷按捺下动作,赵嫔慢悠悠地在袖口里掏啊掏的,掏了半天掏出了一件东西,随随便便的往堂前一扔,道:“这玩意你们认识吧?” 所有人凝神一看,赵家军的虎符,在场赵不凡的几个心腹顿时面如死灰,这虎符应该是在少帅身上的,现在出现在这里,说明少帅已经败了。 赵嫔还在旁泼冷水,道:“你们真的勇气可嘉,敢反就算了,还敢把军队交给那个晕血的草包,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有个看起来是个十夫长的终于杀出重围,抢到了赵不凡的脑袋,当即跪下,口呼万岁,有一就有二,渐渐的不管是否心甘情愿,都统统下跪,大势已去,就算转头就跑,堂上的女煞星也不会放过,反正主犯已经伏诛,他们都只是从犯,首告还能减轻罪命。 赵嫔挥了挥手,道:“大半夜都在这干嘛呢,都下去该巡逻的去巡逻,该睡觉的就睡觉去,做什么乌压压的挤在这,碍眼。” “末将遵命。” 等人都退出去了,朱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问道:“那虎符是真的?” 赵嫔翻了个身,仰躺在座上,道:“不是呀,那是我入宫以前拿着的,反正我这几日看下来,因为前线战况不明,宫城又久攻不下,一开始就不利,府里早就是人心惶惶的,现在赵不凡又死了,我说是西南那边来的,谁还会仔细捧起来观摩。” 朱丹道:“你也真是大胆。” 赵嫔厚颜无耻的接受了,“过奖过奖。” “不好!”朱丹忽然跳了起来,“施二『奶』『奶』!” 她才跑出去几步,就被赵嫔拽住裙摆,懒洋洋的问道:“你上哪去?” 朱丹回身拍她的手,道:“你别闹,施二『奶』『奶』现在肯定想办法要跑,你放手。” 赵嫔道:“哄你的,你还真信了,施二『奶』『奶』就是刚好姓施的,这以前是前朝旧都,住这里的人十家里九家姓施的,有什么好奇怪的。” 朱丹死死地盯住她的脸,深怕错过一点细微之处,盯得赵嫔觉得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 朱丹咬牙切齿的道:“你说得真的还是假的?” 赵嫔委屈的喊道:“我的信用有这么低吗?” 朱丹愤愤抽回自己的裙摆,道:“你自己数数,自打你清醒过来,耍了我几回了?” 赵嫔『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建议道:“小猪猪,你不该自我反省一下吗?你居然会被一个躺在床上,连地都没法下的人骗,虽说医者难自医,但你也该去看看你的脑子了。” “赵苍伊,你给我滚——” “好了好了,也不全是骗你的,”赵嫔没什么诚意的安抚道,“赵不凡却是是被一个姓施的前朝余孽给『迷』住了,不过不是施二『奶』『奶』,是施湘竹,湘竹帝姬。” 朱丹仍是保持怀疑,道:“少诳我,谁都知道湘竹帝姬在和亲的途中被流寇所掳,下落不明二十几年了。” “对呀对呀,不过呀——”赵嫔故作神秘,看朱丹脸『色』越来越黑,可能要忍不住抄家伙的时候,“不过那个流寇的首领,叫做赵不凡。” 二十多年前,赵不凡奉命扮作流寇,洗劫了湘竹帝姬的送嫁队伍,他一开始也没多在意这个娇娇弱弱的帝姬,打算自己享用了之后就赏给了底下的兵士。 可当他看见虽然怕得面『色』苍白,却依然清傲无匹的湘竹帝姬时,他反而不敢上前亵渎,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了。 而湘竹帝姬也确实有本事,慢慢的令赵不凡从欣赏到对她『迷』恋不已,最后慢慢的言听计从,彻底地离不开,甚至到现在愿意帮她起兵造反,最有意思的一点是——赵不凡这一辈子都没得到过湘竹帝姬。 大约男人都是贱的,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惦念,习惯了以后,反而生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错觉出来,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很可爱的。 隔日,燕京城里闹事的兵痞就少了,赵嫔开始着手料理赵不凡留下的烂摊子,等彻底将赵不凡的心腹及一些大越旧人撤职查办,洛霜玒从猎场行宫起驾的消息也传到了燕京。 第22章 赵嫔大大方方的放使臣过去,至于怎么取信宫城羽林卫那就是他的事了,与她没关系了,她则开始在赵家的后院里搜刮起衣物首饰起来,朱丹跟在她后面,翻了无数的白眼。 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日,久到赵氏都成了太妃,朱丹同她闲聊时,忽然说起今夜之事,问她:“当时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些将官没有被说动,一拥而上,饶是你武功盖世,蚁多咬死象,你不怕吗?” 半躺在榻上的太妃,打了个哈欠,道:“没想过,死就死了,我又不是陛下,我去想那些做什么,成了败了的我也就只挣回一条命,也没什么可以吃亏的。” 朱丹闻言差点被气得七窍生烟,感情自己那天差点就跟着她一块死了,晚膳时,她嘱咐厨房来了个苦瓜宴席,炒苦瓜、油焖苦瓜、红烧苦瓜、清蒸苦瓜、煎苦瓜绝对要她吃成苦瓜脸。 太妃好脾气地吃了一顿苦瓜全宴,朱丹在旁暗自叹息,温玉夫人同她是极为相似的一类人,不过温玉夫人她好歹是惜命的,可她不是,她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在意,更何况是别人的。 此时,宫中—— 拿到洛霜玒派出来的使者的旨意后,珝月太后当即召左右丞相、逍遥王及御林军副统领四人于御书房商议,四人轮番看过诏书,左丞相,王金疏即珝月太后的兄长,当今的国舅爷,拱手道:“启禀太后,从这纸诏书看,应该就是陛下亲下的诏书,只是臣等怕万一叛军已经攻入了猎场行宫,那……” 珝月太后看向御林军副统领,道:“辛副统领,燕京城里的情况如何?” 辛副统领出列,道:“回太后的话,御林军守卫宫门,一日不敢松懈,昨天叛军还在城下与我方对峙,但就在刚才我们发现叛军已经散去,城中的情况尚且不明。” 珝月太后道:“你派一小队人马出去巡视,确认究竟是叛军故布『迷』阵还是陛下已经派兵解了燕京之围。” “诺。” 王金疏道:“太后,臣以为若是陛下带兵解围,现下一定能看见禁军的身影,但是如今只回来一支不知道真假的使臣队伍,情况不明,此时此刻还是不要轻易开启宫门,待陛下步辇至京郊十里,再解禁方为上策。” 珝月太后以指点着案几,道:“逍遥王以为呢?” “儿臣……儿臣以为,王丞相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也不用等到那么晚,”逍遥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毕竟这次围猎是为了在两国使臣面前展『露』我大倾威仪,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大倾出了这等事,终归面子上不好看。 再说了,来颁旨的也是陛下身边的小路子,应该是可信的,大概是陛下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所以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让一切看起来还是原模原样的,悄无声息的就抹过去了。” 王金疏仍是不同意,道:“虽然国体重要,可此时此刻不比寻常,万一陛下……失策,那宫中的两位王爷就是我大倾最后的希望,绝不能让两位王爷玉体有损!” 逍遥王闻言立马退了两步,摆手道:“别别别,本王还是相信陛下洪福齐天,寿与天齐1,满天神佛庇佑,必能否极泰来,啊哈哈哈。” 一直没出声的右丞相云维暖道:“太后,不如再等两日,圣驾回京最快也要五日,不妨再等两日,两日后自然可见分晓。” “可,便依云丞相所言,”珝月太后扶额一叹,道,“这段时日辛苦诸位了,哀家在此谢过了。”说罢,自位置上起身,郑重行礼,另外四人慌忙跪下还礼,连呼不敢。 珝月太后起身后又道:“午后,哀家安排众位妃嫔在镜湖阁与家人会面,这几日规矩稍稍松快些,你们也趁此同自己的女儿见一面,也好安心。” “多谢太后。” 白苏燕这厢,得了消息后另外三人都激动不已,纯贵嫔更是直接哭了出来,白苏燕道:“虽说这次是特例,但也须记得时候,酉时一刻一定要回来,切记不要往东苑去,外臣都在那一块。” “诺。” 宁贵嫔已经跨出了门槛,回头去看白苏燕还是坐在案几那书写着什么,“妍妃娘娘,您不去看看白老将军吗?” 白苏燕愣了愣,勉强一笑,道:“不了,这里也要有人看着。” 宁贵嫔本欲走,又问道:“可要嫔妾帮娘娘带句话给白老将军?” 白苏燕书写的动作一顿,纸上划出一道墨痕,低垂着眼眸,用颤抖的声音祈求道:“请宁贵嫔帮我看一下白老将军身体可好?” 宁贵嫔屈膝一礼,道:“嫔妾领命。” 等人都走完了,一室空『荡』『荡』的,白苏燕扔下笔,掩面大哭起来,夏至刚要上前安慰,被冬至拉了出去,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去处,独她是一个人。 哭得泪眼『迷』蒙之际,听见外头『乱』糟糟的,冬至夏至她们似乎在拦什么人,一道蓝影闯入走到面前,道:“喂,反正你也一个人,要不要去本宫那坐坐?” 白苏燕眨了眨眼,眨去眼中的泪水才看清眼前是温玉夫人,挑眉看她涕泪纵横的模样,白苏燕不太好意思的拿帕子擦拭,道:“失仪了,让娘娘见笑了。” 温玉夫人打趣道:“本宫又不是陛下,失仪了又有什么关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白苏燕冷静下来,清了清嗓子,问道:“娘娘怎么来了?” 温玉夫人道:“本宫那一院子都孤零零的待自己屋里,阎贵人就说,不如找些人玩『射』覆2,本宫出去跑了一圈,见你这屋还有人,就来寻你了,走罢。” 白苏燕一开始是想拒绝的,而温玉夫人居然直接上手来拉她,无奈她只好说道:“请娘娘容臣妾稍稍理妆一番。” 温玉夫人这才放手,似乎怕她赖了,强调道:“本宫就在这等着,你动作快些。” 白苏燕唤了冬至夏至她们进来,帮自己整理仪容,温玉夫人又说着人越多越好,宫女也不放过,可终归不好一个人都不在,思来想去将绿腰留了下来。 温玉夫人还顺带将在院门口徘徊的英嫔给拎着一块带走了,而那边厢风止宫的三人已经聚在一起了,温玉夫人一手拉一个的进来,道:“本宫说了一定能给你们找人来,看,这不来了。” 三人起身,互相彼此见礼,温玉夫人道:“私下里游戏,就别拘束了,随意罢,怎么开始?” 静妃道:“我们方才在说,也不知娘娘能带几个人回来,不如由一人做庄,其她人轮流猜,猜不中则庄家胜,诸位以为呢?” 众人点了点头,英嫔出声问道:“可……不知彩头是什么?” 静妃道指了指头上的发钗,道:“也不用彩头,输的人取下一件饰物,谁先取完谁先输。” 白苏燕『摸』了『摸』自己的没戴几根簪钗的发髻,道:“怪不得先前温玉夫人一直在说,随意一些,都是自家姐妹没有外人,清爽素雅才亲和。” 温玉夫人乐呵呵的道:“本宫说得也没错呀,话说回来本宫这也是为你着想,万一你赢了,到时候我们五个人的首饰都是你的,只怕你还没地方戴呢!”原先还有些生分的诸人,在一笑间都放松了许多。 阎贵人本来就是个自来熟,直接问道:“那咱们谁先做庄?” 白苏燕耸了耸肩,道:“温玉夫人都这样说了,按自然是本宫先开始了。” 折蔓搬来一摆了笔墨纸砚的案几放到白苏燕面前,黄昏将一个作覆的瓯盏3摆在她手旁,白苏燕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字,用瓯盏盖住,道:“便从本宫左手边先起罢,瓦。” 英嫔脱口便是,“砖。” 温玉夫人大笑道:“不成,你这个也太简单了。” 白苏燕将瓯盏揭开,正是一个“玉”字,耸了耸肩,道:“本宫说了不是很会的,温玉夫人想必是各种好手,不如娘娘这一回做庄?”一面说着,一面自头上拿下一支翠翘。 “原来是在这等着本宫呢,来就来,”温玉夫人招了招手,让宫女将东西搬过来,一样在纸上写下一字,用瓯盏盖上,“静妃你先,琼。” 静妃细细想了想,不是很肯定的道:“砖?” 温玉夫人翻了个白眼,道:“本宫还以为你们不会猜和上一轮有关的,按理你不该想到《诗经》里去吗?”她也自头上拔下一支翠翘,放在旁边。 静妃道:“臣妾一开始也是想到了,但仔细一想,如果『射』的是‘木’,娘娘应该不会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得这样明显,故而臣妾也只是想碰碰运气。” “罢了罢了,接下去就猜出来的那个人做庄罢,都从庄家左手边的那个人先猜啊!” 静妃略思索了一番,写下一字扣好,道:“竹。” 阎贵人很是冥思苦想了一番,最后哀求道:“娘娘,这也太宽泛了,能再缩小一些吗?” 静妃又说了一个“锡”字,阎贵人实在想不到是何物,干脆的摘下一枚耳环,认输了。 安贵人在旁也是想了许久,试探的问道:“还是‘玉’吗?” 静妃掩唇一笑,道:“落英是猜对了,不过你违规了,还是算你输。” 第23章 安贵人也不甚在意,干脆的取下手腕上的玉镯,白苏燕愣愣的问道:“这是算静妃赢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白苏燕郁闷的自发髻里抽下一枚紫檀雕花发篦,道:“你们加把劲啊!” 英嫔现在也是放松了下去,敢出声开玩笑了,“这样也好,也不用下人们老是将小案搬来搬去的。” 还是静妃做庄,“弹。” 白苏燕接着安贵人,苦苦思索,弹拨的乐器太多了,琴、瑟、筝、琵琶、箜篌、阮等等,越数越晕,她是真不擅长这文绉绉的游戏,“弦。” 静妃笑道:“妍妃姐姐果然机敏。”翻开瓯盏,正是一个“琴”字,这一声姐姐让白苏燕有些尴尬,不过宫中按位份为尊,同级以先后为区分,她比静妃先封妃位,这一声姐姐还是受得起。 英嫔道:“‘对酒弹古琴,弦中发清音’1。” 案几又到了白苏燕这,“我也从‘弹’开始。” 英嫔抿唇一笑,道:“嫔妾就大胆赌一回了,弦。” “好了,本宫输了,你们玩。”白苏燕将长簪一抽一扔,青丝飞泻。 温玉夫人却不放过她,道:“急什么呀,你身上的不还有吗?”白苏燕这些天虽然无心妆扮,但是作为妃嫔该有的饰物是一件都不少。 白苏燕讨饶道:“还请温玉夫人放过臣妾吧,臣妾真的不太会玩这个。” 英嫔提笔深思了许久,才郑重写下一字,盖好,“花。” 温玉夫人也停下和白苏燕的争辩,道:“风?” “温玉夫人还真是行家。”英嫔将手上的戒指褪下。 温玉夫人接过案几,道:“本宫就是下意识想到了‘风花雪月’。” 六个人又玩到午间,璎珞过来提醒,静妃与安贵人该用饭了,才堪堪停了下来,六人中白苏燕是真不太会玩,身上的饰物都已经脱干净了。 反倒是同样不太懂的安贵人反而是最后的赢家,除了一开始不懂规则而摘下来的发钗,她后面一路高歌凯旋。 清算了输赢,白苏燕与英嫔在宫人帮助下整理好仪容便离开了,白苏燕路上还忍不住感叹:“虽然本宫还是输得多,但是偶尔这么玩玩也挺有意思的。” 走至一半,看见谦贵嫔一脸沮丧的回来,她旁边的百合也是声泪俱下,好不可怜,大概是今日这游戏一起玩出了感情,英嫔难得在外人面前『露』出感伤的神『色』,道:“大概是去见了亲人回来了,而我……” 明明有亲人可以见,却不能相见,白苏燕很想问她,有没有后悔过,出口的话却是,“说来沈大人此次应该也入宫了,不如本宫命人去问一下?” 英嫔一怔后,忙推辞,道:“嫔妾父亲位卑,不过一个无足轻重之人,即使在宫外,想来叛军也不会为难他这样一个小人物,倒是娘娘,不去见一见白老将军?” 白苏燕默然,苦笑着摇了摇头,祖父大概最是不想见到她了……吧? 镜湖阁,听名字似乎是一个小小的楼阁,实际上是御花园一处临水的院落,此时,无论哪个房间都传出亲人相见、喜极而泣的哭声。 穆妃领着徐宫人来见云老太君以及母亲苏氏,三人一见面便抱头痛哭起来,一块来的木林氏与徐宫人亦是有所感动,一个思至女儿,一个念及还在宫外生死未卜的亲人,皆是偷偷的抹着眼泪。 三人哭了一场,宫女上前帮忙整理,苏氏自女儿入了宫后本就心神难安,上次探看见女儿居然落到那样的田地,更是悲从中来,生了一场大病,此时又担惊受怕了十多日,又不能好好的打扮,脸『色』蜡黄,哪还有之前的明艳动人。 穆妃看着苏氏的模样,咽哽着道:“母亲,女儿在宫里既不能常常团聚,也不能承欢膝下,好生伺候父亲母亲,您们要好生照料自己的身体。” 苏氏抹着泪道:“我们在外头一切都好,倒是你,你在宫里无依无靠的,可千万要保重。”又絮絮叨叨的叮嘱了许多,穆妃一一应着。 云老太君尽管也是感怀,但是却注意到穆妃特地将徐宫人带来了,看了眼一旁关切的望着这边的木林氏,暗叹一声冤孽,在苏氏又要说话的时候,打断她,道:“娘娘来日方长,不知这位……” 穆妃回头对徐宫人招了招手,道:“丹桂,过来这是老祖宗,快来见过。”徐宫人被唤来其实以为只是相陪,也没多想,上前见过。 云老太君伸手拦住,道:“使不得,即使小主只是个从正七品宫人也是我等的主子,万不敢受。”徐宫人拿眼去看穆妃,穆妃略略一点头,她才放心起来。 “这位是本宫的母亲。”苏氏见是女儿特地引荐的,自然给面子屈膝一礼,徐宫人侧过身算受了半礼。 到了木林氏这,穆妃语气严肃,道:“这位是木林氏,是本宫的堂姑母,是木归宜的亲生母亲。” 木林氏忙推辞,道:“臣『妇』不敢当,娘娘客气了。” “丹桂,见过本宫的堂姑母!”徐宫人心里奇怪穆妃忽然的严厉,却还是认真要拜。 木林氏忙伸出手来要扶,却被穆妃拦住了,认真的道:“堂姑母,您是丹桂的母亲,这一拜是应该的!” 木林氏与徐宫人皆是震惊,徐宫人知道自己是被遗弃在六谜庵的弃婴,被徐家人所收留养大,望着眼前眉眼温婉的『妇』人,看上去很是亲切。 木林氏先回过身来,道:“娘娘别开玩笑了,臣『妇』只夭华夫人一个孩子,臣『妇』自己生下来的,哪会不知道是一个还是两个。” 穆妃道:“堂姑母请好好看看,丹桂生得像谁,说来也巧,丹桂的生日也是三月初十,生在六谜庵,但她的父母抛弃了她,她是个弃婴。” 木林氏道:“这还真是巧,那这孩子也与臣『妇』挺有缘的。” “堂姑母,真以为是这么简单吗?本宫先前探查,在宫里的这个乃是前朝余孽,自小就冒名顶替了真正的‘木归宜’,你以为狸猫换太子最精彩的地方在哪里?便是这狸猫一开始就是用太子的身份长大的!” 木林氏一时间难以相信,她一直以来疼爱了十六年的孩子忽然就不是她的孩子了,她连连后退,道:“娘娘请不要与臣『妇』开这种玩笑,这种事怎么可能,当年在臣『妇』身边的都是……” 穆妃咄咄『逼』人的道:“堂姑母觉得自己身边的都是自己信任的人?您真的敢说身份的都是您的人?连您的枕边人都是『奸』细,若不是夭华夫人突然动手整治,木府还剩多少所谓的自己人?” 木林氏还真不敢保证,尤其从夭华夫人手上接过家务后,细细整顿后发觉,这么多年来把持着家里的居然都是从外面买来的奴才,反而他们自家的家生子要么被赶出府了,要么就被排挤到角落,实在让人心惊。 木林氏喃喃的说道:“可……可她到底是我自己养大的,她入宫前为了整顿木府花了多少力气。” “她那是为了自己,”穆妃按住木林氏的肩膀,话中充满恨意,“唯有如此,她才有清白的身世,像所有人证明她的手段,让云家放松心神,全心全意支持她、信任她,结果呢,本宫现在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彻底断了我云家的青云之路!” 木林氏甩开她的手,尖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也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你们哪来的证据证明,这个就是我的孩子——” 云老太君温和却不容置疑的道:“先前得到消息时,云家就派人去确认了,徐宫人确实就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你木家真正的千金小姐,这样东西你可还记得。” 云老太君看了身边跟来的嬷嬷,那嬷嬷上前拿出一个小锁,“木夫人可还认得这件东西。” 木林氏将信将疑的接过,拿在手里,正面刻着的三字被人刻意刮了,估计当时很是慌『乱』,勉强能认出是‘木归宜’三字,翻过来的反面来则刻了八个字:三月初十,爱女诞辰。 “这是当年我吩咐金匠给诡异打得长命锁,怎么在老祖宗这?” 云老太君道:“这个长命锁,是老二家里的从徐家大『奶』『奶』那里拿来的,是徐宫人襁褓里带来的。” 木林氏还是不愿相信,道:“这个锁当初匆忙间掉在六谜庵了,被人捡去了也不奇怪。” 徐宫人也是听得很晕乎,她自己也不相信,却没有说话的资格,只能看她们争辩,这么些年她也早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了,富贵与否,与她现在有什么干系吗? “堂姑母,你好好看看,看看丹桂的脸,丹桂她像谁,你觉得若非肯定了,本宫会带一个陌生人过来见你吗?” 木林氏此时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但仍是不愿意承认,哭道:“那娘娘这时候将这事说出来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第24章 穆妃拉住木林氏,道:“难道姑姑宁可沉浸于虚假的谎言里,也不愿意睁眼看这现实?” 木林氏推开她,起身往外凌『乱』的脚步还踩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徐宫人的素手,“那现在娘娘是不是要告诉我,我也是假的,我不是什么林萍实,真正的林萍实比我聪明,比我细致,我占了她的位置,当了三十多年的林萍实——” 云老太君见外面有不少人探头探脑的,拉住穆妃悄声道:“娘娘,此处各宫人等走动,鱼龙混杂,切莫心急,来日还有机会可以好好的说清楚。” 穆妃伸手示意徐宫人起来,话却是对木林氏说的:“堂姑母今日想必也是优思繁重,本宫就不多加叨扰了。” 木林氏恍恍惚惚地向外走去,云老太君抬手示意身边的人跟上,本来木林氏她们孤儿寡母的是没法入宫来的,因为云家查到当年的事,为了留个后手便干脆邀她们母女过府小住,这才能恰好入宫来。 时间差不多了,苏氏拉着穆妃的手泪如雨下,依依不舍,穆妃亦是红着眼眶,云老太君上前拉过苏氏,躬身道:“娘娘,前途茫茫,还请小心。” 穆妃点了点头,拉着徐宫人走了,回程上,徐宫人还反过来安慰她,“娘娘,看情形外头的局势应该都稳了,娘娘不必太过担忧,但贱妾在此求娘娘一件事,能否托人去看看徐家的情况。 徐家在燕京城里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是贱妾怕他们被误伤,若是娘娘的母家愿意施以援手,哪怕只是指缝里落下的零星半点也足够了。” 穆妃奇怪的看着她,问道:“方才的事你没感觉吗?” 徐宫人反而还奇怪她怎么提起方才的事,老实的摇了摇头,道:“说实话,贱妾长在徐家十六年了,早就不再奢望与亲生父母重聚的那一日,再说了,比之夭华夫人,贱妾是萤火,夭华夫人是皓月,怎能比拟? 再说了,木家小姐的身份对贱妾而言只是徒增枷锁,不如就当今日没有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对大家都好。” 穆妃无言,她也不知道此时揭开徐宫人的真实身份是对是错,她一来是想着万一东窗事发,未免木林氏糊涂求到云家将云家拖下水;二来对徐宫人也是有施恩的味道,让徐宫人对她越发交心;三来也是她自己的私心,对“木归宜”动手难,可如果是一个无关人等那她就不用假装客气了。 宁贵嫔这边—— 与父母、长姐见面,宁贵嫔也是百感交集,贝侧妃擦着泪珠道:“幸好王爷提前觉察到不对,我这才能通知爹娘,我们一家才能逃过此劫,不然……” 贝堂忠也难得叹了口气,贝堂忠的夫人石氏闻言泪如断线的珍珠,簌簌而下,一边一个拉着贝侧妃与宁贵嫔的手道:“幸好,我们一家人现在都好好的,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样子我们家以后福泽深厚着呢!” 宁贵嫔破涕而笑,道:“母亲说的是。” 贝石氏对贝侧妃道:“先前我看王爷对王妃的样子,深怕你受冷落,如今看来王爷至少也不是个狠心的人,我可听说了那雨安王起事,居然把自己的侧妃给留在空无一人的王府里,若不是逍遥王他们路过,关侧妃一个人在那空『荡』『荡』的王府里真不知道会碰见什么样的事。” 贝侧妃也是心有戚戚,道:“先前女儿不懂事,还有些不服气,如今看来王爷对王妃爱护,不正说明他是个长情的人,不会随意抛弃妻子,更不会宠妾灭妻是个值得托付的,女儿日后定当好生尊重王妃,帮助王妃将逍遥王府打理得井然有序。” 贝石氏欣慰的道:“侧妃娘娘有此觉悟甚好,一家人和和气气、团团圆圆的过安生日子,比什么都强!” 贝石氏是个脾气和软能容人的,贝侧妃的母亲,戴氏比她先一步生下子嗣,她也没生出什么歪念头,反而将人照顾的十分妥帖,将自己的『药』物分给戴氏,平日里待她亲厚,两人也是亲如姐妹,将贝府的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贝府妻妾和睦也是燕京城里的一段佳话。 贝石氏又转头看这个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母女俩这是近半年以来,初次见面,难免热泪盈眶,“宁主子在宫里可还好,主位的妍妃娘娘可是个好相处的?” 宁贵嫔吸吸鼻子,微微一笑,道:“母亲放心,妍妃娘娘尽管平日里对我们多加管束,但是也不会无端为难,是个大度又护短的。” 贝石氏闻言放下心来,道:“我先前就怕你会碰上个搅风搅雨的主位,我们贝家也不是要靠卖女儿才能成事的,你们父亲的功劳都是自己拼回来的,不用你们为家里去求什么,你们好好的,我们才能好好的。 宁主子说些冒犯的话,现在后位空悬,原先一手遮天的王嫔又新去,这次入宫的又全是权贵之女,人心浮动怕是免不了一场你争我夺,眼下是太后她老人家幕后主事,温玉夫人与妍妃互为掣肘,而温玉夫人是个不饶人的,幸好你在妍妃手下,也还算好。 只是万事以保住自己为重,我知道妍妃娘娘对我们贝家有大恩,当年南下探亲若不是妍妃娘娘出现的及时,我们母女几人都已遭贼人毒手,无言回家面对你们父亲与族人,可是我很是自私,我只想着我的女儿们能好好的,长命百岁。” 宁贵嫔与贝侧妃一齐喊了声母妃,扑进她怀里,好一会三人才停住哭泣,宁贵嫔拭了拭眼角泪痕,道:“此次孩儿也是想同父亲母亲说一声,宫里如今情形大变,温玉夫人如今反而沉寂下来,万事不经心,只管关起门来过日子,宫务反而都是妍妃娘娘在主理。 目前而言,虽偶有波澜但还算风平浪静,每个人都有所顾虑,互相之间留有余地,到还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且妍妃娘娘自身也不乐意『插』手勾心斗角的事,霜泊宫这边还算平静。 再有妍妃娘娘在宫中对我也是多有照拂,若娘娘有一日蒙难,孩儿怎能独善其身,总该把孩儿知道的事实,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才不负这一世为人。” 贝堂忠本也不赞成妻子如此对待恩人,但是事关女儿便也忍下不说,听了宁贵嫔的话,拍手叫好,道:“有情有义、知恩图报这样才不愧是我贝堂忠的女儿,只是主子也还是要量力而行,不可急躁。” “孩儿明白,孩儿多谢父亲、母亲的教诲。” “对了,差点忘了说,”贝侧妃敲着自己脑袋道,“我午膳时分,听王爷提了一句,说宫外的局势应该是稳住了,陛下派来的使者已经入宫了。” 贝家四人正又惊又喜,忽闻一凄厉的哭嚎,让他们一怔,贝石氏脱口而出的说道:“这大好的日子,谁在哭丧呢?” 宁贵嫔凝神细听,蹙眉道:“这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是纯贵嫔。” 饮『露』小跑着去门口探头看了会,又小跑着回来,忍俊不禁的样子,道:“回主子的话,是纯主子,似乎是在与家人话别,那场面好像生离死别,这辈子都见不到了一样。” “慎言!”饮『露』连忙收敛了神『色』,恭敬地退到一边。 贝石氏眼『露』不舍,道:“时辰差不多了,主子也该回去了。” 宁贵嫔点了点头,拜别了父母、亲姐。 走出了一段路,见白老将军一身孤独立在一株松柏前,看着院子里的团聚分离,眼中万千感慨,待宁贵嫔走近了,他又是那个油盐不进,冷肃的老将军,“见过宁主子。” “老将军无需多礼,”宁贵嫔走近两步,“妍妃娘娘让嫔妾向老将军问好。” 白老将军冷了脸『色』,道:“老臣身份低微卑贱不敢同妍妃娘娘攀上什么关系。” 宁贵嫔道:“妍妃娘娘也是这样同嫔妾说的,故而她不敢冒昧上门打扰,让白老将军烦心,请嫔妾看一看白老将军。” 白老将军有一瞬的软化,却还是硬邦邦的道:“那主子看过了,请回罢。” 宁贵嫔郑重揖礼,白老将军不想她如此,只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不甚灵活了,只来得及侧过身去,嘴上问道:“主子这是为何?” 宁贵嫔一礼后起身道:“白老将军切莫误会,这是嫔妾替妍妃娘娘向白老将军问安,如今白老将军嫔妾也看过了,也不负娘娘的托付了,白老将军请随意,嫔妾先行告辞。”白老将军沉默的拱手一拜。 宁贵嫔是回来最早的,白苏燕仍坐在之前的位置上,伏案书写着什么,“娘娘。” 白苏燕抬起头来,道:“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早,机会难得,不与家人多聚聚?” 宁贵嫔避而不谈,只说起遇见白老将军之事,白苏燕心生感伤,犹豫着问道:“不知白老将军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宁贵嫔道:“娘娘,嫔妾看老将军虽然身康体健,中气十足,但是心里想来是念着娘娘的。” 第25章 白苏燕失神片刻,起身正拜,真诚的谢道:“怀凝,多谢!” 宁贵嫔亦还礼,道:“能帮上娘娘,嫔妾很开心。” “怀凝,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详情如此。1” 待纯贵嫔哭哭啼啼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白苏燕与宁贵嫔坐在一块,指着一张纸在商量着什么,看到她宁贵嫔下意识拿过旁边的书册将她们在看的东西给盖上。 纯贵嫔打着哭嗝的请安:“嫔妾给妍妃娘娘请安,娘娘同宁妹妹在看什么呢?”她这副模样很是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从哪里哭丧回来的。 白苏燕不答发问:“纯贵嫔这是怎么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哭得这样厉害?” “没什么,就是太久没见到家里人了,一时失态了。”纯贵嫔抽了抽鼻子,眼妆已经被她哭得在下眼睑晕成一片黑『色』。 白苏燕理解的道:“入了宫来再见亲人就难了,一时情绪失控也是正常的,夏至去打盆水来,伺候纯贵嫔收拾一下。” 纯贵嫔急忙摆手道:“不敢劳动娘娘身边的人,嫔妾让铜镜去了就好。” 白苏燕道:“如此便快去吧,陛下过个几日就回京了,你可别再这样哭了,不然到时候就你一个是肿着眼睛去见驾的。” 纯贵嫔闻言羞赧地拿袖子掩了自己的面容,弯了弯膝盖,道:“嫔妾不打扰娘娘和宁妹妹商量事务了,嫔妾先回自己的角落里去了。”说罢就这样掩着脸跑回到自己的塌边,一架起妆奁,看见自己铜镜里的模样,先把自己吓得尖叫一声,一叠声的让铜镜动作快些,自己要重新上妆。 宁贵嫔盯着纯贵嫔看了许久,才将书册拿开,小声的道:“娘娘此事过于惊世骇俗,还是别让太多人知晓得好。” “本宫省得,”白苏燕点着纸上的东西,“不过有一个人还是要跟她先打一声招呼的。” 宁贵嫔迟疑的道:“温玉夫人执掌半副鸾符,总该先将她说通了,才好禀报珝月太后,才有极大可能让太后她老人家松口,可是温玉夫人尽管现在不太管宫中的事情,嫔妾担心她会反对,毕竟这事对世家贵女的影响最大,温玉夫人某种意义上又代表了王温两家。” 白苏燕沉思了一会,道:“温玉夫人『性』情是让人难以捉『摸』,不过你若说她有心为王温两家打算,本宫看来倒未必,你端看她对着珍太妃与温陆氏的态度就知道她是不在意这些的。” 宁贵嫔也是感叹:“温玉夫人心思难测,若能不与她为敌,自然是最好的。” 白苏燕见连纯贵嫔都回来了,良嫔想来也快了便收拾起案几上的纸张,这件事暂时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得好,宁贵嫔拉了拉白苏燕的衣袖,附到她耳边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娘娘若是能说动静妃娘娘,那便是十拿九稳了。” 白苏燕想做的事触及太多人的利益,最好的办法是能拉拢到高位妃嫔的半数支持,夭华夫人和温玉夫人看得出来是就算不赞同也不会反对,剩下的三妃的态度就至关重要了,穆妃毕竟要为家族考虑,恐怕她会是反对最厉害的,而静妃在其中就成了关键。 可同时又有新的问题,静妃的品阶虽然是从正二品妃,但是她家世出身低微,即使表态了也没什么影响力——洛霜玒毕竟是帝王不好过多干预后宫,否则他将白苏燕弄到后宫就失去了意义。 万一因为这件事,让穆妃趁机收买人心,将北苑的妃嫔全笼络了去,现在好不容易勉强算是平衡的局面就又会被打破,一个出身高位的从正二品妃有了人心也是白苏燕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白苏燕看着手中的折子,有着几分犹豫,更多的却是破釜沉舟的果敢,道:“等良嫔回来再说。”她就不信连自己管辖里的妃嫔都无法管束了! 良嫔回来时已经酉时过半了,忧心忡忡的完全没有与家人见面的欣喜模样,她与家人说了谦贵嫔之事,杜家夫人莫氏立即想到府上的几人,其中有人还是家里铺子的管事,这事要是处置不好,是他们全家都要掉脑袋的! 可是杜莫氏当机立断,让她千万别掺和,万一家里出事也不要去御前求情,以免惹恼天颜,只要良嫔不出错,陛下又是个贤明的,不会无缘无故的迁怒于她,最惨也就是被贬位份,可只要她在宫里一日,杜家就有翻盘的机会。 良嫔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难以释怀,真到了时候,她恐怕很难冷静下来,看着自己的父母、姐妹、兄弟被流放到苦寒之地。 “良嫔、良嫔,”白苏燕接连唤了好几声才让她回神,“可是对本宫说得有所存疑。” 白苏燕将她们四人聚集在一块,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良嫔还未开口,纯贵嫔便激烈的反对:“良嫔妹妹自然是不同意的,娘娘这事还是莫要再说了,自大倾开朝以来,哪有南苑的贱民同我们平起平坐的道理,再说了,那肖娘子还是奴隶出身,也太辱没了我等身份。” 白苏燕挑眉道:“本宫还是罪臣之后,比之那肖娘子也没好上多少。” 纯贵嫔一时语塞,只能求助的看向良嫔,“良嫔妹妹也定是不答应的,对吧?” 良嫔一直在走神,根本没听多少,咬咬牙,道:“嫔妾愿意赞成娘娘的提议。”是愿意赞成,而不是赞成,她只是在想如果能借此打压一番世家贵族的气焰,让他们没法抽出手过多关注其它,那这就是杜家的机会了,能神不知鬼不觉将那几个人抹去,那是最好的。 纯贵嫔惊愕的看着她,似乎今天第一次才真正的认识到她,气得双手都在颤抖,生气的道:“真是墙头草,两边的倒!” 良嫔与纯贵嫔相处得多,最能明白怎样才能说到她心坎里,“纯姐姐且不要先生气,姐姐要知道这对我等可是大有好处,说句不中听,原先的后宫制度,最低的是从六品苑人,换而言之如果我们有朝一日惹怒天颜,往下有十六等任陛下挑着贬。 而依姐姐的气『性』,若是真被贬到了南苑,那是宁可去到冷宫也不愿意自轻自贱是南苑妃嫔,同民间来的住一块也罢,最难忍受的是和一干宫女太监都在一处,这不是比杀了姐姐还痛苦。” 纯贵嫔听了这话果然稍稍消了气,拧着衣带,还是不乐意的道:“可我又不会犯蠢去惹怒陛下,这种假设并不成立。” 白苏燕敲了敲案几,道:“本宫记得你们两个野心不小,可知道为何晋升如此困难,一来你们难见天颜,宠爱不多难以为皇室开枝散叶;二来才是最关键的,这品阶过多,你们攀登的太艰难。 本宫虽说是罪臣之后,但也幸亏得先皇恩赦,有从正二品的妃位可以凌驾于你们这些家世清白、老老实实正经选秀进来的妃嫔之上,而你们自问有多少运气可以如本宫这般一步登天,若是按正经的来,你们自问得生多少个孩子,还个个都是男孩才能走上那至高之位? 本宫自知身份尴尬,哪怕是陛下垂怜,也至多只是个正二品夫人之位,你们能明白本宫对你们的期待吗?” 纯贵嫔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荣登极位,天下万民臣服跪拜在脚下,就热血上头,一咬牙点头道:“嫔妾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宁贵嫔有些无语地看了纯贵嫔一眼,毕竟她是亲眼见过那份表书的,真正对北苑妃嫔的切身利益并无多大影响,反而对南苑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真正难的是让北苑妃嫔改变她们自古以来接受的观念。 含蓄的说法是,平民不可同她们这些高贵的世家女子并肩而立,这就像一个奇异的鄙视链,身为老牌的世家望族鄙视那些新兴的豪门大族,而这些豪门大族又瞧不起那些小姓出身的新贵,这群新贵又看不起那些还碌碌无为的普通人。 这样的观念在皇室宗亲之间尤甚,如逍遥王明明是先帝长子,先后养在两位贤良皇后的膝下,却没有一点身为长子应得的荣宠,他的父亲一开始就将他定位为闲散宗亲,一生吃穿不愁,只因为他的母亲是平民出身,身上流着的是平民的血。 而逍遥王本人对他的生母也很是矛盾,既想亲近,可看着母亲畏畏缩缩一点也不如瑾月太后与珝月太后端庄高贵又会心生排斥,只能将母亲安置在府上好生供养,一应用具都用他所能给的最好的,母子俩半干不尬地相处着。 这项举措如果能成功,最大的影响是对那些凭着血统自傲的老牌名门望族,一旦那些流着平民血统的皇嗣也拥有了角逐皇位的资格,那就代表着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就失去了固有的优势,开始走下坡路了。 宁贵嫔私心想恐怕就算静妃娘娘没有表态,那名帝王也会想方设法让这项举措能够实现,这大概也是他所希望的,所以他才选择了白苏燕,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她有着一般世家女子没有的勇气与果敢,更有着其她贵女对那些普通人所没有的认同与同情。 第26章 “娘娘这么晚还要出门?”良嫔看着披上披风明显是准备要夜游的人,“是要去探探穆妃的口风吗?”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1,”白苏燕有些俏皮的冲她笑笑,“希望良嫔能帮本宫稳住纯贵嫔,毕竟她只是反应慢了些而已。”良嫔点了点头,现在暂时的她同白苏燕是一条船上的人,想来就算她不做什么,宁贵嫔也会有所表示罢。 果不其然,纯贵嫔洗漱了一番,临到床上了,忽然道:“刚刚妍妃娘娘的话,我怎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良嫔还未开口,宁贵嫔先出声了,“说起来再过两三个月,安贵人就要生产了,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一举得男,可就是我们大倾的庶长子了,再来吴家虽然获罪,但是好歹还勉强说得上是官宦人家,比之逍遥王的境况可好了许多。” 纯贵嫔果然中招,哼了一声,道:“早年因为赭衣夫人,太后与陛下吃了不少苦,我就不信了陛下会喜欢一个吴家女人肚皮里爬出来的孩子。” 良嫔顺着话题,道:“这可说不准,论美貌,咱们这些人里真的没有能和安贵人相比的。” 说到容颜纯贵嫔还真的不得不服气,却还是没多少危机感,“就看她的品阶就知道陛下对她不怎么上心,她怀孕后看都没去看几次,反而是静妃还比她得陛下青睐。” 说完她自己先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慢慢停了下来,嘀咕了一句,“静妃是不是太得陛下喜欢了?虽说是王嫔的遗愿,为了长帝姬来日考虑,但咱们的陛下怎么看也不太像是个重情的人,而且长帝姬交给太后不更好吗?你们觉得咧?” 良嫔默默地掀开被子躺进被窝里,装作没听见,如同白苏燕说得那样,纯贵嫔只是有时候反应慢半拍,可不代表她笨。 宁贵嫔垂眸不语,在她心里说到底还是不希望静妃过得太顺遂了…… 尽管之前说得肯定,但是白苏燕还是先找上了温玉夫人,温玉夫人自从没了王菲菲压在头上后,是越来越懈怠了,才亥时就已经上床了。 荷叶见是白苏燕这般低调来访,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秘事,却顾忌娘娘已经安歇,福了一福,道:“娘娘,可是顶要紧的事?若不是很紧急的可否明日再来,我们娘娘已经安置了。” 果然温玉夫人是最大的意料之外,白苏燕腹诽,摇头道:“没事,也不是很重要的事,那本宫明日再来。” 正转身要离开时,碧藕却从里面出来,叫住她,“妍妃娘娘,我们娘娘请你进去。” 白苏燕也不多想跟在碧藕后面入内,温玉夫人似乎是真准备睡了,半躺在榻上,青丝披散,仅着裘衣,懒洋洋的打着呵欠,“不好意思啊,本宫实在不想离开被窝,你不介意罢?” 荷叶搬来绣墩,白苏燕在榻前坐下,笑笑道:“怎么会介意呢,本来就是臣妾打扰了。” 温玉夫人『揉』了『揉』眼睛,开门见山的道:“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白苏燕从袖口取出那份表书,郑重的道:“这是臣妾待一切安定后,准备上禀的表书,臣妾想请娘娘过目。” 温玉夫人摆了摆手,道:“本宫睡前看书只会助眠,你便直说这玩意对本宫的影响大吗?” “臣妾愿用『性』命担保,对娘娘并无太多影响。” “你是希望本宫到时候能赞成?” 白苏燕将表书放回袖袋里,略微迟疑的道:“如果娘娘愿意相助自然是好的,臣妾希望若娘娘若觉得不妥,也请不要反对。” 温玉夫人一再打着呵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努力眯出一条缝看着她,道:“你都说愿『性』命担保了,对自己担保的东西还没点信心吗?白苏燕只要你的话属实,对本宫的切身利益没有太大影响的话,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妨。” 白苏燕起身揖拜,道:“臣妾在此先谢过娘娘了。” 温玉夫人往床上一趟,翻了个身,道:“好说好说,本宫真的要睡了,你随意啊。” 荷叶陪着白苏燕出来的,白苏燕离开这个院子的时候,看了看隔壁的院子,灯火还是亮着的,隐隐还能听见人声,短暂的思索后还是放弃了,转身离开,静妃的支持与否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穆妃是白苏燕访问的最后一人,她心知待一切尘埃落定,这宫权还是要交回给白苏燕的,这时候了还在灯下整理近期的事务,以便到时候交接。 听到底下人的通禀时,穆妃还有些愉快的让人入内叙话,自那日擒住湘竹帝姬后,她偶尔也会拿着宫务上门讨教,相处下来发现白苏燕也是挺对人胃口的人。 穆妃迎上来道:“姐姐怎么这么晚还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对穆妃白苏燕不敢单刀直入,先按主客落座接过茶盏,抿了口茶水,才试探的开口问道:“关于南苑的那些人……”她不敢问得太细,问得很是语义不详、意味不明。 穆妃还真没多想,道:“娘娘请放心,生病的我已经派了太医前去看护,每日的一应用具都是按宫人的品阶给的,南苑那边我也已经命人过去整理,也是那肖娘子一开始当机立断将所有人聚集在柳叶院,才没什么伤亡。 带陛下回朝,诸事平定,论功行赏,这肖娘子定能得上一批丰厚的赏赐,其余人等我正打算拟出条程,届时请娘娘过目帮我看看可有什么疏漏。” 白苏燕心不在焉的应了,又问道:“穆妃,你觉不觉得宫里品阶太过繁多,以至于有太多不该有的损耗、浪费,而且还不方便管理,好比这一次,若不是本宫奉太后懿旨,往冷宫去一趟,都不知道南苑的人还留在原地,差点就没命了。” 穆妃闻言也没太往心里去,只道:“品阶这是大倾立国以来就定下的,为了区别官家与平民以免影响了皇室血统的尊贵,不过娘娘说得也对,对南苑自古以来就很难管理,或是有心无力或是干脆放开。 而这中间拨下去的银钱又有多少是真正的到哪南苑妃嫔的手里,有些奴才仗着资历奴大欺主、作威作福,暗地里克扣,我们也很难知道,虽然她们不比我们,但是毕竟也是半个主子,让一些奴才拿捏了也会使皇家脸上无光。” 说穿了穆妃并不想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优势,改变什么,她自小的学习与教条让她习惯了对平民高人一等,也是大多老牌世家的想法,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白苏燕把玩着茶盏,装作无意的提起,“其实如果将南苑的妃嫔并入北苑,不仅减少不必要的耗损,也更方便掌理,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穆妃闻言立即柳眉倒竖,下意识就辩驳道:“娘娘这话万万不可再说,如此可笑的言论,从古至今从未有过,我今日就当从未听娘娘提起过,娘娘也不要再说,更不要再外边说了,以免孤立无援。” 白苏燕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就撇开了眼,暗自一叹,可惜现在已经不比以前了。 又坐了一会,闲聊了几句有的没的,白苏燕便告辞了,穆妃送到门口又特意叮嘱,“今日的话请娘娘务必要烂在肚子里,哪怕只是无心,正所谓祸从口出,娘娘说得无心,听的人未必无心,请娘娘慎言。” “那你是有心人吗?”白苏燕奇怪自己居然还能说出玩笑话来。 穆妃也缓了脸『色』,当她真的只是无意说了一嘴,道:“自然不是。” “那就好了,夜来风大,穆妃也早些回去安置了罢,不要再写什么东西了,对眼睛不好,”白苏燕很平静的说着关心的话,“陛下不日就要回京,你的黑眼圈很重了。” 穆妃『摸』了『摸』眼下,她其实也就这几日睡得少了,只是她皮肤白皙就显得黑眼圈很重,但就算她精神奕奕,光彩照人又有谁来欣赏,还不如这副憔悴模样,可能能让那位君主有一二恻隐之心,她恶意的想着。 “多谢娘娘怪怀,臣妾省得。” 白苏燕回到屋里时,其余人等虽然各自在自己的榻上,却明显都没有睡着,在她这边有些响动之时,翻身的、假做咳嗽还有干脆坐起来喝水的,反而是到最后了,越是难以入眠。 白苏燕令人帮自己卸妆梳洗,到了一半,就有人按奈不住了,回头一看却是宁贵嫔,看起来很是紧张。 白苏燕给冬至一个眼神,冬至自然而然地退到一边,宁贵嫔这才有了机会上前,借帮她摘耳环的机会,快速说道:“娘娘,嫔妾的长姐今日跟嫔妾随口说了一句,关侧妃的情况不太好。” 雨安王在兖州起兵叛『乱』,而关氏不管她是真不知情还是假装不知,她在中秋宴上帮雨安王掩饰已是事实,既然她被雨安王留在京里,想必一开始就想好了将她放弃,眼看雨安王与九公子败局已定,她能好才怪了。 第27章 白苏燕动了动嘴唇,道:“关氏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站出来首告,陛下与太后宽厚,也不会太为难她一介无辜。” 宁贵嫔摇了摇头,道:“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白苏燕转过头来看向她,宁贵嫔道:“嫔妾听说关侧妃的姐妹,关蔚阆也没来得及入宫,恐怕……而关侧妃现在已经病得不成样子,连床都下不来了,连她娘家的人都不愿和她走得近,只逍遥王妃看她可怜,拨了个人过去关照,也不能做得更多了。” 白苏燕点了点头,道:“本宫明日同太后说一声,毕竟是皇家媳『妇』,不会亏待了关侧妃。” 宁贵嫔帮着梳理白苏燕的一头秀发,平静的道:“娘娘,嫔妾不建议娘娘救关侧妃。” 白苏燕一怔,下意识要回头,却被宁贵嫔阻拦,白苏燕问道:“什么意思?” 宁贵嫔道:“关侧妃病成这样,娘娘真以为太后不知道吗?逍遥王妃毕竟身份在那,早就派人去请过太医了,可是太医没有来,娘娘觉得是谁有这个能耐压住太医院?温玉夫人与穆妃的『性』子绝不会去计较这些。” 白苏燕回过味来,珝月太后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更不会无缘无故地为难小辈,只能说是真被雨安王这养不熟的白眼狼给气到了,对关侧妃明知她不知道太多,中秋宴上也只是按着女德遵从自己的丈夫,难免迁怒。 宁贵嫔继续说道:“嫔妾今日想了许久才说与娘娘听,不是为了让娘娘心烦,而是希望娘娘有所准备,关侧妃大概是活不久了,她母亲去后,她们姐妹一直就成了那个侧室的眼中钉。 她一介侧妃之位却被那云侧妃管得死死的,根本帮不了妹妹什么,如今这样她自己心里也有数,只是在等一则消息……” 白苏燕沉默了一会,明白关侧妃是在等她妹妹的情况,想用她这条命最后为妹妹谋个前途。 白苏燕有些迟疑的问道:“关大人……不管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宁贵嫔道:“关大人可能是不知情吧,毕竟后院的事,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时时刻刻的看着。” “好了,你回去休息罢。” 在街上逐渐有了人烟,出去探路的御林军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三日后,宫门大开,除了皇室宗亲皆放了出去。 白苏燕帮着穆妃安排众位妃嫔搬回到自己本来的宫室之中,正忙『乱』间,穆妃脸『色』煞白的回来了,一把拉住她走到一旁,道:“妍妃娘娘,逍遥王向太后请辞举家出宫。” 白苏燕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还是谨慎的道:“逍遥王一个大男人在宫中确实不太好,想早点出去也是能理解。” 穆妃看着有些急躁,道:“本来也是没什么的,可是那位关侧妃居然在逍遥王前脚出门,后脚就拉着逍遥王妃一块,求同去。” “同去?慢着是本宫理解错了吗?同去,哪个同去?”白苏燕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穆妃情急下用错了词。 穆妃脸『色』很是难看,道:“如果只是一般的就,娘娘以为我会这样失态?娘娘您是没看见逍遥王妃的模样,本来不过是好心施与援手,结果救下一头白眼狼。” 白苏燕慢慢拢起秀眉,道:“太后怎么说?” “太后她老人家自是大发雷霆,我看是动了真怒,将我同其他人都赶了出来,说要处置关侧妃。”穆妃也是实在不知道找谁商量了,眼看宫外的事情都往好的发生,宫里又出事了。 说真的,关侧妃病得快不行了的事穆妃是一早就知道了,她也在同家人相聚后去看了一眼,面黄肌瘦的说句不客气的她身边伺候的姑姑都比她漂亮,逍遥王再饥不择食,也绝不会找她这个弟媳,更没这个胆子。 白苏燕则有别的看法,“关侧妃只要老老实实的待着,看她这副命不久矣的模样,陛下安全回朝后,出来首告,有什么不太过分的要求,陛下肯定无一不允,且她一个病人……还是说有人在陷害她?” 穆妃也是很头疼,这事涉及皇家颜面,尤其宫里还有不少大臣在,现在最头疼的是想瞒都瞒不住,她第一时间去管束宫人,并亲自出面对还没出宫的大臣及亲眷恩威并施了一番,又马上约束下人,已经是竭尽所能将事情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在比较小的范围里。 即使众所周知的,逍遥王如何灯红酒绿,却唯独在女『色』上很是收敛,在贝侧妃入府前,除了逍遥王妃就一名通房,在豪门大家里很是寒酸。 此时此刻却没人会想起逍遥王平日里有多么的洁身自好,人天『性』就喜欢听夸张虚假、暧昧的谣言,尤其对于平民那些对他们高入云端的人,比起什么正经的历史人物传记,一些口头流传的野史更得她们的喜欢。 良久,白苏燕敲了敲额头,干巴巴的道:“此事,既然太后已经知道了,你我就已经没有『插』手的余地了,只能想方设法关注下面人的嘴,或者……本宫现在去见太后,劳烦穆妃娘娘在这看好,不能让人离开一步,即使只是个洒扫的内监宫女!” “妍妃,等等,太后吩咐了不见人!”穆妃下意识提起裙摆追了几步,却没白苏燕跑得快,同样是广袖长裙,白苏燕就像穿得是战甲一般,动作迅速利落。 眠月殿—— 珝月太后已经很久不动怒了,尤其她的儿子当了太子后,她习惯了端着温婉大度的样子,冷眼看着她脚下的人,只要不触及底线,她乐得当“善良的人”。 这次关家显然是触及了她的底线,她直接让人拿下关德传一家,辩驳的话都不想听,让人堵着嘴关进司正司里。 看了眼手挽手欲哭无泪的逍遥王夫『妇』,还有在殿外急得快晕厥过去的贝侧妃,加上底下半死不活地跪着的关侧妃,她可怜兮兮地颤抖着,哀求着:“求太后不要迁怒贱妾的母家,是贱妾一时想岔了,贱妾愿一力承当。” “只怕你一个人承受不起,”珝月太后冷冷的道,“关氏不守『妇』道,秽『乱』后宫,即刻『乱』棍打死,关德传以妾为妻、行身不正、教女不严,与长子次子流放漠河,次女关蔚阆充入贱籍教廷司,其余女眷全部打入纨素庭!” “别、别,求您,太后求您别,太后——”关侧妃哑着嗓、死命磕着脑袋子哭求,“太后,贱妾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是王妃身边的人诱骗了贱妾,太后求您饶了贱妾的小妹——” 逍遥王妃也在颤抖,不过是气得,慕容家也是军人出身,她耳濡目染的也有些暴脾气,当即甩开逍遥王令他一个七尺男儿都踉跄了一下,颇为尴尬地展开扇子遮住自己的面孔,将头撇到一边。 “到这时候了,贱人你还敢胡『乱』攀咬,老娘看你可怜,给了你几分颜『色』,你还真敢开起染坊来了!”粗俗的言语令在场的众人都不禁皱了皱眉,丝绦也忙挡住撸起袖子看起来要亲自动手的逍遥王妃。 守在门外的绮罗入内传报:“启禀太后,妍妃娘娘求见。” 珝月太后正是心烦,道:“她来添什么『乱』,不见。” 绮罗去了又复返,小心看了眼逍遥王夫『妇』,道:“太后,妍妃娘娘提来一个人,说是和前朝的余孽有关。” 珝月太后按了按眉心,道:“让她去偏殿等候。” 绮罗语气越发小心翼翼的道:“说是能证明关侧妃的清白。” 逍遥王妃当即不干了,嚷道:“你当老……本宫脑子是灌水的吗?算计自己的丈夫,本宫身为王妃能捞到什么好啊!” 逍遥王忙上前搂过自家王妃安抚,绮罗也是不知如何是好,珝月太后强忍着脾气点头示意通传。 白苏燕、她身后的绿腰抓着一个有些年纪的姑姑,贝侧妃也厚着脸皮跟在后面一块进来了。 三人见完礼,贝侧妃先出声解释道:“请太后恕罪,贱妾实在是担心王爷和王妃,便贸然跟在妍妃身后来了。” 珝月太后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阴恻恻的道:“怎么,你是怕哀家把自己的儿子、儿媳『妇』吃了不成?” 贝侧妃忙叩头道:“贱妾不敢,请太后明察!” “跟你家好王爷一块待着去,哀家暂时懒得管你。” “诺。”贝侧妃走到逍遥王妃的另一边,以眼神询问两人无事,逍遥王挤眉弄眼的表示没什么,又拿眼去看王妃,示意王妃不太好,让她劝劝。 贝侧妃从另一边挽住逍遥王妃的玉臂,逍遥王妃看了她一眼,强压着脾气问道:“怎么回事?” 贝侧妃摇了摇头,道:“详情妾身也不太清楚,妍妃方才忽然带人过来的。” 逍遥王妃恨恨的咬牙道:“别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逍遥王还有心情开玩笑,道:“没事没事,翻着翻着就习惯了,再说了爱妻,你不还晕船吗?”于是换来两个女人怒其不争的瞪视。 第28章 逍遥王洛霜琦讪讪然地转开眼,不再多话,一齐静观事态发展,白苏燕来得急三火四,此时却看起来没多着急,从容的叩首道:“启禀太后,臣妾方才提审了前朝余孽湘竹帝姬,重刑之下,她受不住终于供出了这位姑姑,他们心知复国无望,便要鱼死网破,将大倾内外都搅得不得安宁,民心尽失,哪怕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如此丧心病狂!” 那被提来的姑姑原本一脸无辜的样子,还拿眼去向逍遥王一家求助,三人因各自眼神官司没注意到,听闻白苏燕如此一番,顿时怒骂道:“你胡说,帝姬明明已经被你们杀死了!” 白苏燕不答,也不去看她,只定定的看向珝月太后越发阴沉的脸,逍遥王妃,慕容氏扶额叹息一声,咬牙切齿的道:“见鬼,真翻船了。” 贝侧妃也是惊恐不已,这叫暖碧的姑姑可是慕容王妃从家里带来的,平日里也颇为倚重,想起妹妹的叮嘱,逍遥王府还有慕容府,她现在都不敢想。 洛霜琦动作迅速地拉着王妃就跪,三个人本来就手挽着手的,接连不断的被带着跪下,“母后容禀,这暖碧是王妃从家里带出来的,是侍奉了二十多年的老人了,一直以来也是忠心耿耿的,儿臣真的万万没想到她是湘竹帝姬的人,是儿臣失职,请母后降罪。” 慕容王妃也乖觉,跟着磕头请罪,“暖碧是当年长公主们入京途中买下的几名婢女之一,后来拨给臣妾的母亲,这人又素来勤快稳重,臣妾的母亲就让臣妾带上,也好搭把手,是臣妾无能,不能识别『奸』诈小人,请母后降罪。”贝侧妃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惶惶然的跟着磕头。 珝月太后冷笑道:“哀家还说呢,这湘竹帝姬最是心思深沉,如毒蛇一样潜伏了十多年,怎会雷声大雨点小,居然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实在是让哀家佩服不已。 哀家当年原想将你们这些余孽统统给管束起来,稍有不对全部处死,但先帝仁慈,以为教化为重,认为无论是大倾还是大越都是华夏子民,过个二三十年,百姓安居乐业,自然不会想着复国这样虚无缥缈的事。 为此还命皇室宗亲做出表率,收留前朝无处可去的内监宫女,你们好得很,妄负皇恩,合该株连九族,你们心中可准备好了?” 白苏燕出声阻止,道:“太后请息怒,如此一来,岂不是让贼人们称心如意……” 暖碧嗤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最后是扬天大笑起来,“家人、我们哪里还有家人?他们统统都被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给杀光了,我们哪里还有家人?我的母亲被你们所谓的仁慈皇帝关在冷宫里,被那些士兵百般蹂躏。 我母亲本想一死了之,但为了生下我,我母亲在兰芷帝姬的护佑下,忍辱负重、饱受折磨,我本来应该是同你们一样,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现在却要跟在你、就是你,低眉顺眼、奴颜婢膝,你叫我如何不恨! 还有施仁义一家,通敌叛国,就算现在改姓顾了又怎么样,大祭司让神降罪给他们了,让他们一家病入膏肓、断子绝孙,我看得很高兴,他们活该,你们也活该!” 洛霜琦将扇子拢在一块,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本王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啊,感觉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还有点晕?” 慕容王妃急忙搀扶住他,连声呼唤:“王爷、王爷你怎么了,你这贱人对王爷做了什么?”暖碧冷笑着不说话,一张嘴要咬舌自尽,白苏燕掐住她下巴,加上这又是个技术活,只咬破了一点皮。 “夏至,你给逍遥王看看。” 夏至领命上前为逍遥王把脉,过了一会,又换了一只手,洛霜琦看她左手换右手的,一副凝重的模样,粗喘着气问道:“本王是不是马上要去见父皇了,可本王舍不得爱妻你啊,以后就你一个人,还好贝侧妃今年入门,可以陪你嗑嗑瓜子,吹吹牛皮,你也不用嫌本王烦了。” 慕容王妃急得嚎啕大哭了,动情的道:“王爷别说这样的丧气话,你要是不在了,臣妾也不想活了,王爷您被丢下臣妾一个人啊——” 贝侧妃在旁也是频频抹泪,她倒不是有多爱洛霜琦,只单纯自怜自艾,这才刚入门没两个月呢,就要守寡,又是嫁的皇家,以后连改嫁都是痴心妄想,她怎么这么命苦呢?哭得也是越发的伤心。 夏至放下逍遥王的手腕,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些,“请王爷王妃放心,王爷龙精虎猛,身强体壮,并没有什么大碍。” 逍遥王一家皆是一愣,慕容王妃更是觉得丢脸的很,把洛霜琦给推开,掏出手绢来擦拭泪痕,贝侧妃也是呆愣愣的,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洛霜琦尴尬地抹了抹不存在的冷汗,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你刚刚左手换右手的,诊那么久做什么?” 夏至道:“奴婢只想着依贼人心狠手辣的脾『性』,绝不会手软,怕奴婢医术浅薄不能查证,所以久了些。” 洛霜琦展开扇子快速地扇着,道:“你这丫头行不行啊,不会没诊出来吧?”夏至垂首不语。 被逍遥王一家一打岔,原先还怒不可遏的珝月太后反而稍稍缓和了神『色』,冷静了许多,道:“罢了,丝绦你带着逍遥王与王她们到东配殿暂做休息,请秦太医过来为逍遥王好生诊一诊,今日之事,你们也是无心之失,上一辈人的事不该祸及你们这些孩子,你们可听明白了?” “是是是,”洛霜琦答得飞快,“子不言父之过,儿臣明白的,儿臣回去后也会管好慕容氏和贝氏,她们敢瞎说一句,儿臣就一块休了。” 慕容王妃也没在这时候闹,小事上哪怕有些小任『性』王爷也都会依着她,可大事她绝对是听王爷的,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逍遥王一家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互相搀扶着随丝绦离开了眠月殿。 白苏燕看着忽然一脸灰败的暖碧,似乎刚刚的一通叫喊花光了她所有的气力,而关侧妃已经是瘫软在地上了,气息短促,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气,闭了闭眼将心中不该有的杂念抛开,叩首道:“太后,法不责众,如先帝所说,无论现在是大倾朝还是大越朝,皆是炎黄子孙,何必分清你我,现在更多的是想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的平民百姓。 如湘竹帝姬、暖碧这样的都还是少数,请太后仁慈以待,以免亲者痛仇者快,反而让『奸』人达到了目的。” 珝月太后快速拨弄着念珠,待心平气和下来了,才颔首道:“你说得在理,但对这些妄图颠覆我大倾的贼人,哀家绝不姑息,流苏,将暖碧押入司正司,哀家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从她嘴里掏出其她同谋的名字,然后命御林军与巡防营火速捉拿下狱候审!” 诺。” 一个人的意志如果不够强,往往他/她『自杀』时的勇气也只有那么一次,暖碧现在就是这样,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咬破舌头,那样太疼了。 珝月太后瞟了眼关侧妃,刚偷偷抬眼偷看的关侧妃马上将头埋下,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白苏燕对她有些同情,有心想说什么看珝月太后眼底又涌上的怒意,生怕自己说得越多,反而害了关侧妃,故而静观其变。 “妍妃,按宫规,如关侧妃这般不守『妇』道、秽『乱』后宫,为我皇家蒙羞的该如何处置?” 白苏燕心有不忍,却还是老实答话:“按宫规,若是宫妃,立即褫夺品级封号,打入冷宫,问罪母家,且族中自此三代以内的女儿不许参选;若是一般宫女内监,杖责三十,若死弃尸『乱』葬岗,若活者,伤好后,马上净身赶出宫门,不复录用。” 珝月太后冷眼看关侧妃双肩颤动,又不敢哭出声的可怜模样,道:“你倒是幸运,这宫规都是冲着妃嫔宫人去的,你好歹算是我皇家媳『妇』,按宫规,哀家还奈何不得你了,你不笨吗?” 关侧妃死命摇头,她先前病得『迷』『迷』糊糊的,被暖碧一说,又想着暖碧是王妃的人,为了妹妹的前程,她居然鬼『迷』心窍的居然就答应了,她…… 白苏燕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尽力漠然的说话,“太后,臣妾有一小计,即可全皇家颜面,也可将此事悄无声息的抹过去,还请太后容禀。” 珝月太后点头,白苏燕才缓缓道来:“雨安王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篡位谋逆,其侧妃因一边顾念夫妻之情,一边又不愿辜负君恩,两难之下,心思郁结以至于卧病在床。 逍遥王夫『妇』看她可怜,念及她实在无辜,多加照拂,关侧妃自以为唯死才能两全,故而后来拒绝延医问『药』,弥留之际求逍遥王关照母家。 暖碧以为是自己未能好生照顾好关侧妃,愧疚之下愿为关侧妃守灵三年,以示诚意。” 第29章 关侧妃趴在地上,也不再颤抖,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用她的死偿还她的愚昧,用她的死换取她小妹的前程,因果轮回,本该如此。 珝月太后又问道:“那么之前那么多人看见霜琦衣衫不整的从关侧妃那跑出来又作何解释?哀家命人将关侧妃拖到眠月殿来又该作何解释?”这是差不多已经同意了的意思。 “贱妾福薄用不起千年的雪参吐了王爷一身,”关侧妃似游魂般轻飘飘的说着,“太后老人家听闻传言惊惧,将逍遥王夫『妇』与贱妾提来,贱妾不堪忍受传言,悬梁自尽,以死自证清白。” 珝月太后喜欢她的上道,将念珠套到腕上,道:“白绫不用哀家赐给你了罢,你妹妹若是个言行举止得体的,就让她在宫里当个贵人也是可以的。” 关侧妃缓缓爬起来,正跪叩拜,“贱妾替小妹谢过太后恩典。”白苏燕看着她晃悠悠地爬起来,行尸走肉般往宫外走去,孱弱的身体早已经是不堪重负了,此刻只剩下一股执念在支撑着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关侧妃的悲剧追根溯源还是宫中指婚所埋下的,一旦错嫁这一生就这样被毁得一文不值,她爱护姐妹的这份心意成了他人利用的棋子,同时,她又是宫中贵人们的弃子,她们姐妹除了彼此谁还会疼惜她们呢? “原先哀家想着,若她是个聪明的,待事成后,将她指给稍远些的宗亲为正妻也不算是辱没,”珝月太后淡漠的声音将白苏燕的神志拉了回来,“给关德传一个实职,再将她妹妹指给霜玙为侧妃也不算抬举她了,可惜是个拎不清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白苏燕揪着袖口,她现在不太确定太后的意思,哪怕她说动了后宫所有人,可凤印还在太后手中,太后一旦不同意不肯盖印,就是陛下觉得可行也是白搭,而且太后这类老牌的名门望族出身,她的教育注定她不将那些出身血统不如她的看做可利用的和无价值的。 如关侧妃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普通官员的女儿,家世尚可,可惜父亲不疼母亲早逝,族中也无能人,没有能投靠的是最好掌控的,放到雨安王身边是最合适不过的,事后只要适当给些赏赐,关氏全族都该感恩戴德,这就是皇家。 白苏燕不知道该说这是该还是不该,好比这次叛『乱』是陛下为了一个名正言顺讨伐并将顺姬埋下的隐线连根拔起而默许的,即使有极乐王所领的北境军以及“氐貉”做全了准备,也难免有池鱼之殃。 “对了,哀家听闻你似乎想把南苑的几个都并入北苑?” 白苏燕悚然一惊,第一反应是有人说出去了,可这人是谁?可随后一想西苑本就是珝月太后的地盘,以太后她老人家当年执掌整个后宫的手腕哪里还会拿捏不住区区一个西苑。 “是,”白苏燕答得干脆,“臣妾以为宫中后妃二十六个品级过于繁琐、其中各方资源也浪费太多,加之南苑远离北苑不好掌控,故而臣妾认为二十六个品级完全可以删减至十六级,北苑也完全有空余的让南苑的妃嫔入住。” 珝月太后却没她想象中的恼怒,只客观的道:“这会很难。” 白苏燕将袖子里的折子递给流苏呈上,道:“臣妾明白,臣妾更明白总要有人说出来,总要有人去做,否则若是一直这般泾渭分明的,先帝爷说得一视同仁的话就都只是空话,我们也常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将民心拼命往外推的我们又与前朝有何分别?” 珝月太后粗粗浏览了一番,将折子合上,道:“哀家看来,连所谓的五仪和四小仪也可以免了,留下十四个品级就够了,流苏,将凤印拿来。” 白苏燕瞪大眼看着珝月太后干脆地盖了印,道:“你南苑的那些人的位份应该也重新拟了吧?” 白苏燕下意识道:“拟了,太后可要过目。” “带了的话,一块呈上来罢。”白苏燕又自袖中拿出一份折子,交由流苏呈递。 珝月太后这次倒是细细翻看了,道:“你安排的还是欠考虑,南苑这些人便按她们原住的是哪一季节的就分到你们北苑哪个宫里,就不要单独劈一个宫室出来了,肖氏的品阶还可以提一提,就从正五品的贵人,其余的都尚可。” 白苏燕有些晕乎乎地捧着盖了凤印的折子出来,居然……就这么轻松的过了? 待白苏燕走后,流苏感叹道:“如此看来,最有太后您当初脾『性』的竟然还是这妍妃娘娘了。” 珝月太后莞尔一笑,道:“哀家也是没想到,直到现在哀家或许明白了陛下为何一定要选白氏入宫,想哀家当年也是因为掌理后宫多年,才提议将后宫品阶适当简略,再让南苑的妃嫔搬入北苑。 一来为了方便管束,二来也是为先帝的政策所想,若后宫能先一步做到平衡,那就有可能在前朝推行,可惜四大世家的势力还是太大了。” 流苏道:“是那些老顽固过于固执,哪管太后的事,现在看样子太后也能稍稍放心一些了。” 珝月太后望着凤印,笑道:“或许,不久之后这凤印就有主了。” 隔日,诸位妃嫔刚回到各自宫室,就全体接到太后懿旨,又都匆匆到宫门口接旨: 太后懿旨,昨夜忽梦先帝,与先帝语,闻先帝尚恨,嘱哀家必为之行。哀家觉久不寐,如是先帝以告,今特下旨奉行。其一,减后宫品阶为十四等,如下: 正一品皇后、皇贵妃各一人;从正一品四妃:贵淑德贤各一人;正二品三夫人;从正二品三妃;正三品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从正三品婕妤九人;余下不限人数正四品贵嫔;从正四品容华;正五品嫔;从正五品贵人;正六品才人;从正六品美人;正七品选侍;从正七品答应,不可过八十一人。 其二,秀女不分官民间,皆为后妃,即日除南苑四宫,凡后妃皆居北苑四宫。 钦此。 众人还不待反应,宣旨太监又径自展开第二道懿旨: 太后懿旨,一夜苦思,复将众人的位份拟定,如下: 温氏菲菲为正二品温玉夫人、木氏归宜为正二品夭华夫人; 白氏苏燕为从正二品妍妃、云氏瑶池为从正二品穆妃、秦氏怡人为从正二品静妃; 张氏雪莲为从正三品婕妤、顾氏雪芊为从正三品谦婕妤; 程氏思兰为正四品兰贵嫔、陈氏言书为正四品舒贵嫔、董氏纯贤为正四品纯贵嫔、贝氏怀凝为正四品宁贵嫔; 赵氏苍伊为正五品嫔、杜氏良真为正五品良嫔、金氏千羽为正五品锦嫔、沈氏曼儿为正五品英嫔; 陈氏言画为从正五品贵人、吴氏落英为从正五品安贵人、阎氏悦为从正五品贵人、肖氏倚贞为从正五品贵人; 徐氏丹桂为从正六品美人; 李小丫、单紫、楚姚、阿惜、花子皆为从正七品答应。 其中肖贵人赐住风止宫疏烟舍;李答应与单答应往霜泊宫,分别入住新雨阁、来秋阁;楚答应、惜答应同花答应往雪休宫,分别入住江雪楼、千秋斋、数梅阁。 钦此。 一石激起千层浪,风止宫这边一如既往的平和,采菊小心扶着静妃起身,静妃温和的问道:“公公,不知肖贵人什么时候过来,本宫也好吩咐人将疏烟舍打理出来,顺道将一应人手备齐。” “太后娘娘怕娘娘孕中辛苦,已经将一应人手备齐,疏烟舍也让人整理好了,不出意外,午后肖贵人就要过来了。” 静妃道:“辛苦公公跑这一趟了。” “若没别的吩咐,奴才就先退下了。” “公公慢走。” “落英,你小心些。” 静妃回头见安贵人愁容不展的模样,安慰道:“你放宽心,肖氏的位份是出于政令的考虑,绝不是冲你来的,太后这么多年皆供奉着送子观音,对孙子的期盼是有目共睹的,你莫要多想。” 安贵人抚着自己已经有些弧度的肚子,点了点头,却还是紧蹙着眉头,静妃无奈的叹道:“这肖贵人的来历你们入宫晚不清楚,你们跟本宫来,本宫慢慢的说与你们听。” 雨歇宫这边,温玉夫人当时虽说是『迷』『迷』糊糊的,但也早有准备,淡然的接旨,谦婕妤听不见,她还特地拿给她看,然而谦婕妤自聋哑后情绪越发暴躁,看着旨意,更是觉得这是在提醒自己,自己已经是一个出局的废人。 情绪激动下居然拿着懿旨就要往地上摔,百合尖叫着拉住谦婕妤,却来不及去借懿旨,眼看着要落在地上了,幸而温玉夫人手快给接住,将旁边站着的人都得是面如土『色』。 温玉夫人扫了眼所有人,道:“好了,你们也不亏,每个人还都上了一阶,也不用候着欢迎新的姐妹,都散了罢。” 第30章 却没人动,连谦婕妤明明听不见还死死瞪着她,想从她那知道更多,温玉夫人耸了耸肩,道:“你们看本宫做什么,本宫也是今天才知道,反正明天也要向太后请安,明天你们可以亲自问。” 兰贵嫔抿了抿唇,提醒道:“嫔妾等怎么敢质问太后的决定,只是这……是否太过轻率了,娘娘您是宫里现在位份最高的,娘娘若是能出声,嫔妾感激不尽。” 温玉夫人将懿旨交给荷叶,翻了个白眼,道:“不用谢,本宫反正还是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本宫没什么意见,好了没别的事,本宫先回去了,这么些天提心吊胆的,本宫是累了,你们请便。”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的互相看看,即使心有不甘,此刻也只能默默地走开了,唯谦婕妤还在原地,百合小心着要将她往长春堂方向带,被谦婕妤一把推开,甚至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百合脸上,她檀口开开合合,却只有短促难听的咿呀声。 百合捂着脸,抹着眼泪小心跟上谦婕妤踉踉跄跄的背影,谦婕妤是个骄傲的人,她不能接受自己居然这样输了,输得这样狼狈,输得这样干净,她的母家,那些指望着她的人,他们该怎么办?她们会怎么办? 霜泊宫—— 听完旨意,纯贵嫔反应很大,她也以为只是在北苑另僻一个地方给南苑的人住,从没想过要跟她们住一起,顿时脸都青了,不知是反应过来被妍妃忽悠了,还是单纯不喜欢南苑的人住进来。 等宣旨太监一走,纯贵嫔马上就不管不顾地拉着妍妃道:“娘娘,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她们那些人怎么能跟我们住一块?这也太辱没我们的身份了!” 白苏燕反问道:“那你想如何?” 纯贵嫔愣了愣,想了一会,道:“跟她们一个下马威,让她们知道自己是什么地位,自己乖乖地滚出霜泊宫!”良嫔惊讶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像从没认识过她一样,宁贵嫔也是讶异的瞥了她一眼。 白苏燕慢条斯理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臂上拨开,道:“你爹虽说是正五品的东阁大学士,可到云家人面前不也得自称奴才,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何必为难自己人。” 这直接就戳到了纯贵嫔的隐痛,一张俏脸都涨得通红,先前朝堂之上几乎都被赵、王、白、林、云、吴六家掌控,即使有所谓的科考,不少内阁官员就算不是从这六家里来的,也几乎都是这六家推荐出来的门生,唯有一小部分人因先帝扶持才勉强获得一席之地,却也得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 而纯贵嫔的父亲就是云家的门生,云家一个不开心就能让他们一家倒霉,这也一直是董家上下的隐痛,董耀宗将纯贵嫔送入宫,未必没有想凭着女儿获得圣宠,然后平步青云,从此也好不再仰人鼻息过活的想法。 白苏燕难得的冷了脸,道:“本宫说过,你们在外面怎么闹,怎么争是你们的事,可一旦把外头的事带进这霜泊宫里来,或者在霜泊宫里闹事,本宫绝不客气,立时就赶出去!” 纯贵嫔黑了脸『色』,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下意识想说什么反驳的话又在白苏燕冰冷的目光下吐不出一个字来,良嫔上前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在这时候跟白苏燕吵,反被纯贵嫔给甩开。 白苏燕缓了脸『色』,『露』出温婉的笑容来,道:“好了,本宫跟你保证,如果你真敢这么做了,相信本宫,你直接不用当这正四品的贵嫔,连带着你爹这东阁大学士也当不下去。当然本宫一个被家族除名的罪人自然是没这本事的,不如你来猜猜又是谁有这本事?” 纯贵嫔难以置信,良嫔再次将手搭上她,拉着她回去,就没再甩开,看着她们两个礼节也不顾的离去,想来都是有些心意难平,这不仅仅是纯贵嫔的隐痛,也是良嫔的。 宁贵嫔出言安慰道:“娘娘,她们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待陛下回朝了,她们肯定要回来感谢娘娘今日之举。” 白苏燕从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别人对她好,她也不会拿一张臭脸对着别人,“你呢,你不生气吗?” 宁贵嫔摇了摇头,道:“娘娘,嫔妾家父有幸,得陛下提携,才有今日的地位,自然明白这事若成了,是件天大的喜事,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外面那些有志之士,孟子有言,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便是那皇位都不可能永远都是一家一姓的,更何况是朝堂上的位置。” 两人就站在宫门口聊了许久,久到两名答应战战兢兢的被一名小内监领过来,“奴才小姜子,给妍妃娘娘请安,给宁贵嫔请安,奴才将两位小主带过来了。” 李答应和单答应低着脑袋揖礼,只敢把目光放在两位高贵人裙摆上精致的绣纹上,她们也是今天突然知道自己好运地赶上时候,还能住进北苑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听旨意她们还可以一人有一间屋子,不用再睡大通铺了,这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姜公公辛苦了,两位答应妹妹就交给本宫罢。” 小姜子也不迟疑,“如此就劳烦妍妃娘娘了,”退开一步,“两位小主请。” 白苏燕领着两人往霜泊宫里一边走,一边道:“本宫是霜泊宫的主位,日后你们遇上什么难解决的事,都可以来流萤殿寻本宫,旁边这位是菊芳堂的宁贵嫔,晚些时候……”她本想说晚些时候再把另外两位介绍给你们认识。 哪知,纯贵嫔与良嫔,一个坐在栏杆上,一个立在一边,看样子是专门等在着的,白苏燕就引着两名答应,道:“这位是住在晚枫堂的纯贵嫔,那位是西风堂的良嫔,你们过来见过。” 李答应与单答应从头到尾都不敢抬头,一点也不像主子,反而像跟在白苏燕她们身后的二等宫女,屈膝一礼,闷闷的道:“贱妾拜见纯贵嫔,拜见良嫔。” 纯贵嫔还是没好脸『色』却也非要冷哼一声,良嫔勉强抬了抬手,道:“起磕,以后大家都在一个宫里了,不用这般如履薄冰的。”李答应与单答应闷闷地嗯了一声。 纯贵嫔开口了,却是冲着白苏燕去的,“区区两个答应,难道还要娘娘亲自带她们过去?” 李答应慌忙摇头,单答应软糯的道:“贱妾不敢劳烦娘娘,贱妾可以和李答应一块自己走。” 宁贵嫔出来解围道:“娘娘,纯贵嫔应该是有事要同娘娘商议,至于两位答应她们都是第一次来,没有人带着也不方便,就交给嫔妾罢。”白苏燕一点头,宁贵嫔带着两名答应一礼后走开了。 白苏燕道:“跟本宫来罢。” “算了,反正这番动作,嫔妾除了看到您得了好处,嫔妾是一丁点都没捞到。”纯贵嫔显然还是在气头上。 白苏燕不做否定,道:“你若实在不喜欢她们,当做看不见就好,别找她们的麻烦,反而显得是你在自轻自贱。” “你——”纯贵嫔跳起来,刚要说什么就被良嫔一把拉住,白苏燕也不欲同她们多言,甩袖离去。 看白苏燕身影不见了,良嫔才出声道:“纯姐姐,娘娘说得也有道理,既然她们身份卑微,就算有幸得了妍妃的抬举又如何?这自古以来就有的观念是那么容易短时间里能扭转的吗?与其我们两个单打独斗,不如明日先看看其她几位高位嫔妃的态度,那穆妃……” 纯贵嫔这次倒是反应极快,“对啊,穆妃自小养在以自身血统为傲的云家,这次事她一定会反对!” “正是如此,有一位妃子反对都比咱们俩要强很多!” 宁贵嫔领着两名答应到西南角的小院,道:“这里以后就是你们住的地方,新雨阁与来秋阁正好你们是邻居,以后可以多加照应,这两个是眉儿和可儿,以后就专门跟着伺候你们了。” 两个宫女看面相都是老实忠厚的,眉儿的眉『毛』生得浓密,倒是很好记了,可儿看起来要年轻一些,菱形脸,目光有些木讷,两人齐身见礼,“奴婢给两位小主请安。” 宁贵嫔道:“你们可以先进去看看,若有哪里不喜欢的或者有短缺的你们可以吩咐她们去流萤殿同掌事姑姑说一声,这儿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先下去干活罢。” 两名答应见状,知道是要有所吩咐了,都不敢抬头,宁贵嫔语气也忽然严肃了起来,“我想,你们应该不知道为何太后会下那道旨意,我在这就实话告诉你们,是妍妃娘娘提议,在联合了几位高位妃嫔,向太后奏请,你们才有今日。 你们也不必太过紧张,我说这些不是让你们害怕的,接下去的日子里,你们可以单独住一屋,用着比之前好上许多的用具,可同时你们也要承受来自其她人莫名的恶意,她们或许自矜身份不会做出什么实质伤害你们的话,但冷言冷语在所难免,你们要心里有数。” 第31章 李答应苍白着俏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单答应咬了咬下唇,强自镇定的道:“贱妾谢主子教训,贱妾自当对宫里的贵人们恭敬有加,绝不会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你们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你们同我们一样都是陛下的女人,只不过在位份品阶上有所差异,身为陛下的女人,你们首先就要端正自己的位置,对上自然要恭敬有加但不用太过刻意,反而在一些人眼里像是讨好,反而轻贱了自身。 若是有仗着身份过分为难的,你们且忍一时,偷偷让眉儿或可儿去寻妍妃娘娘活着我,我虽不算什么主子,但好歹能说上几句。” 李答应与单答应对视一眼,“谢宁贵嫔关怀。” 宁贵嫔温柔的笑笑,道:“我也不在这让你们不自在了,你们先收拾一下屋子罢。” “恭送宁贵嫔。” 等宁贵嫔及她的人都离开了这个小院,她们才把低了一路的头抬起来,李答应敲了敲自己的脖子,道:“可真累死我了,你说这宁贵嫔是真的那么好心提议,还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 单答应绞着手帕,道:“我不知道,反正来都来了,走一步看一步罢。”李答应点了点头。 “小主,请将东西交给奴婢罢,奴婢帮您拿去归置。”眉儿和可儿不知是从哪个角落旮沓里冒出来的,令两人都吓了一下,下意识推拒,说要自己动手,便各自回屋收拾不提。 宁贵嫔这边,饮『露』很是奇怪,“主子,您为什么要自降身份来招呼这两个答应。” 宁贵嫔横了她一眼,淡然的道:“别忘了即使她们身份再低,也是你的主子,你要是心有不甘,想要同我做姐妹,我也不拦你。” “奴婢不敢!”饮『露』闻言惊惧万分,直接就跪下去,拿膝盖去磕青石地板。 宁贵嫔却不见有多生气,瞥了她一眼,道:“说起来你也是这次选秀选上来的吧?” 绿柯点了点头,小声道:“奴婢福薄,落选了,主子明鉴,奴婢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奴婢会自愿入宫为婢只是不想回家而已,没有攀龙附凤的想法,主子明鉴!” “起来罢,”宁贵嫔一面温和的说道,一面亲自伸手去拉她,“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不想回家吗?” 饮『露』很不好意思,脸『色』通红,磨磨蹭蹭的道:“奴婢家里长辈偏疼弟弟,先前有两个姐姐都被父母卖给有钱人家当下人,就为了省下口粮给弟弟,如今弟弟也到了年纪该娶媳『妇』了,奴婢也怕被卖了,然后从好好的良籍变成了奴籍,子子孙孙都翻不了身。 恰好今年选秀,奴婢听说若是中选就是麻雀变凤凰,过仙女一样的生活,而且就算落选了,如果不想回来可以留在宫里当宫女,吃的穿的用的也比一般有钱人家的强,所以奴婢想着自己也算是平头正脸的,就跑去官府自荐了。”对于自己的身世,饮『露』一直都羞于开口。 宁贵嫔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饮『露』小心偷觑她的神『色』见没有生气的样子,就大着胆子问道:“那……主子也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吗?” 宁贵嫔一愣后,道:“说实话,入宫是我自愿的,饮『露』你知道吗?生在世家里的女儿,有些时候有些事往往也是由不得自己做主,她们生来比普通人家的女儿就拥有的许多,相应的她们就也要背负许多。 为了自己的家族,她们常常要做出一些牺牲,即使是她们不愿意的她们也必须做,这是她们身为世家女儿的义务。” “主子,奴婢不懂,”饮『露』很是『迷』糊的道,“这听起来不就像是奴婢的爹娘强行把奴婢的两个姐姐卖了一样吗?只是因为他们生养了奴婢的姐姐们。” 宁贵嫔也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还夸赞道:“饮『露』,你很聪明呢!” 饮『露』道:“主子谬赞了,饮『露』笨得很。” 宁贵嫔问道:“饮『露』,你知道文成公主吗?” 饮『露』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文成公主入藏,奴婢在家乡看戏班唱过好多回呢!” 宁贵嫔循循善诱的,道:“那为什么是文成公主去和亲呢?” 饮『露』想也没想的道:“因为她是公主啊!”可随后又觉得哪里不对,越发困『惑』。 宁贵嫔道:“饮『露』,你又为什么觉得公主是必须这么做的吗?你明白这其中的差别吗?” 饮『露』摇了摇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奴婢是不是太坏了,明明奴婢觉得奴婢的父母讲两个姐姐卖给别人家做下人是不对,可又觉得公主去和亲,是理所当然的,是不是奴婢太坏了?” 宁贵嫔微微一笑,道:“饮『露』,公主们一出生就拥有荣华富贵、万人簇拥,她们所拥有的一针一线都是你们这些平民百姓所给予的,同时为了家国和亲也是她们生来必须承担的责任之一,不容逃避。 公主和亲往往都是两国之间彼此约定妥协后的结果,双方要么都有所退让,要么都有所利益,且公主嫁过去未必就是糟糕的,或许她们的夫婿会对她很好很好。 而你的两个姐姐情况不同,她们虽说受你父母生养,来日该孝顺父母以报亲恩,但你的父母却选了最糟糕的方式,听你的意思,你父母是签了死契,彻底卖给别人家里为奴为婢,可实际上各家府邸都会雇一些签活契的下人。 签活契的下人,在契约书上的几年里,服务于主人家,这几年里的大致待遇同签死契的差不多,但是银钱、用度上可能不如家生子,却有一点,他们到了时间后还是自由人,还是良民。 你的姐姐们或许有义务帮着你的父母干活补贴家用,却没有义务为你们家所有人牺牲掉自己的所有,而公主为天下万民之时,她们可能必须牺牲掉自己的所有,没有转环的余地。” “奴婢好像有些明白了,”饮『露』懵懵懂懂的,“可这样对公主们不是很不公平吗?” 宁贵嫔道:“饮『露』这就是我说的,身份不同,所担负的责任就不同,一个人拥有的越多,他所承担的就越多,你就看那帝座上的人,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怕他,他可以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饮『露』点了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 宁贵嫔又道:“你觉得唐太宗与隋炀帝相比如何?” 饮『露』这次想了许久,道:“唐太宗是一代明君……好像仔细一想,唐太宗想干些什么的时候,魏征都会跳出来说不能做什么,明明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宁贵嫔满意的笑道:“饮『露』,你开窍了,就是如此,越是尊贵的人,他们看起来手上有着能够随心所欲的权利,实际上他们有很多事必须做又必须不能做。” 饮『露』似乎懂了什么,她想起来之前妍妃说起纯贵嫔爹娘的事,小声的道:“主子,您的爹爹是不是陛下提携的,所以你们家没有能够转圜的办法?” 宁贵嫔一瞬间有些黯然,随即转开话题,道:“本宫家里虽然能力不显,但是帮你的两个姐姐脱了奴籍还是可以的,回去后你将你姐姐的姓名等等告诉我,下次我母亲入宫请安时,就同她说,对了,你的两个姐姐几岁了?” “奴婢先替奴婢的两位姐姐谢过主子,”饮『露』听了很是兴奋,“奴婢的大姐比奴婢长五岁,二姐……”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她的两个姐姐比她年纪都大,可能都已经被配了小子,还生了孩子。 宁贵嫔道:“我方才说的话,依然有效,只要我贝家力所能及。”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回到菊芳堂—— “主子,奴婢刚刚突然就很恨很恨他们,奴婢是不是不孝?” 宁贵嫔郑重道:“饮『露』,方才我同你说过隋炀帝与唐太宗,除了两人本身行事差异外,还有一点是他们的臣子,做臣子的不能事事都顺着帝王的脾气来,否则就很容易出差错,一个帝王出了差错,苦得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同样对父母也一样,不该事事都顺着父母来,不然父母就会容易犯错,而父母一旦犯错,有时候就是毁了子女的一生,你自请留在宫里不正是因为你觉得你父母做的决定是错的,不是吗?” 饮『露』点了点头,道:“奴婢多谢主子提点。” 宁贵嫔笑笑,道:“好了,下去整理一会心绪,我们待会还要去见见妍妃娘娘,跟她回禀两位答应的事。”饮『露』应了一声,退下了。 雪休宫—— 穆妃很是反感让南苑的人住进来,还是三个,可是面上她还是一派温和的样子,殷殷叮嘱:“以后你们就在雪休宫了,本宫既是雪休宫的主位,便不会失职,但你们也要时刻警醒,莫要『乱』了规矩,明白吗?” 三名答应,惜答应听不懂,脸上一片『迷』茫之『色』,花答应很是无所谓,她就想有口饭吃就好,楚答应脸『色』最差,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第32章 楚答应能不气吗?好不容易升了一阶,在南苑隐隐有超然的地位,忽然一朝被打回原形,她差点是要一口气给背过去了。 “楚答应是对本宫的安排有所不满吗?” 楚答应被这一声唤回神智,对上穆妃冷凝的眼神,忙跪下叩首,道:“贱妾不敢,贱妾方才在想,贱妾身份低微万一冲撞了几位贵人可怎么好,所以这才一时走了神,请娘娘恕罪。” 穆妃不耐的皱了皱眉,道:“既然有这份自知之明,那就更该打起精神来,好好的听清楚别人的话,免得哪一天惹了祸,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也一样,听清楚了吗?” 惜答应还是那副有听没懂的样子,花答应拉着她跪到楚答应旁边,连声说道:“贱妾们听明白了,请娘娘放心。” 穆妃对紫英道:“你带她们去,顺道认认路,让她们明白哪里是她们可以去的,哪里是她们去不得的!” “诺。” “穆妃娘娘,”楚答应忽然出声问道,“贱妾的……贱妾们身边伺候的人,是娘娘您安排,还是?” 穆妃越发厌恶这个一看就不安分的楚答应,口气自然也冷了下来,“原是给你们安排了,也没起名,你要是有自己的人,若没什么问题,你想带来也是可以的。” “贱妾就厚着脸皮,想将原先伺候贱妾们的敦颜带去江雪楼。”一来楚答应想着自己花了大力气才将敦颜收为己用,不能白费;二来虽然可能得罪穆妃,但是穆妃对于她们连表面功夫都是勉勉强强,她安排的人,她不敢用。 “准了。” “谢娘娘。” 穆妃又撇了眼另外两个,道:“这样你们两个挑罢。” 三个丫鬟模样也不出挑,中规中矩的那种,穆妃那么多话,惜答应只听明白最后一句,让她们自己挑人。 惜答应凭着第一感觉,指了一个鼻尖上有一点痣的,就没下文了,那宫女只好出声道:“奴婢请小主赐名。”这也算是宫里的一个规矩 ,也是一种认主的方式。 惜答应挠了挠头,连蒙带猜的明白是要她取名字的意思,想了很久,想起之前单答应拿她玩笑,说她胸无点墨,又看着宫女鼻子上的一点痣,语调怪异的问道:“点墨,浩吗,喜呵吗?” “点墨谢小主赐名。” 穆妃看着惜答应似乎此刻才注意到她的不同,徐美人以前也是南苑的,一开始也是见过其她几个的,就微微倾身,小声解释道:“惜答应是疆城的维族人,官话也没正统的学过,她其实大多时候都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穆妃忽然脾气就上头,拍了一下案几,不算响让在场众人一惊,她沉着脸道:“惜答应,本宫不管你之前是哪的人,但是既然在这里了,就必须学会官话,本宫会帮你找好老师的,你给本宫好好的学!” 惜答应求助的将眼神投降花答应,她知道穆妃这一下是冲着她的,可是话说得太快,她真的听不明白。 花答应给了她一个待会再说的眼神,选了三人中手上茧最多的,豪气的道:“我一直做梦都想要发财,你就叫发财好了。” 不仅是厅上诸人目瞪口呆的,当然惜苑人不在其中,而且刚被定名的发财都是一脸一言难尽的窘迫,“奴婢……奴婢发财谢过小主。” 张婕妤干笑两声,出声解围道:“很是通俗易懂的名字,却是寄予了厚望,想来发财以后也能……财源滚滚、福禄双全。” 花答应咧着嘴,『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道:“婕妤娘娘聪明,贱妾也是呢,本来名字更俗,官府的人硬说不成,贱妾就想着花是世上人见人爱的,百花之子自然也是了,就简称花子。” 徐美人闻言差点憋不住笑当场失态,她可还记得当时花答应介绍自己时说,因为自己以前是叫花子,所以去报名的时候,记名的官员问她名姓,她说不知道,我是叫花子。 结果那官员居然就在名册上写下花子二字,写时还在嘀咕:“前言不搭后语,语无伦次。” 穆妃瞥了她一眼,也懒得再多话,挥手示意紫英将人带下去,紫英上前弯了弯膝盖算作见礼了,“请三位小主随奴婢来。” 张婕妤坐了会,见穆妃没有动静,就起身告辞:“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就先行告辞了。” 穆妃口吻少见的严肃的道:“婕妤该注意些自己的言行,莫要自降身份跟这群阿猫阿狗的混在一块,我们跟她们不一样!”张婕妤一愣,沉默的福了福,退了出去。 徐美人不敢劝,只能干巴巴的劝道:“娘娘莫要生气,对自己的身体不好。” 穆妃抬手一扫将自己最喜爱的一套白玉莲盏茶具扫到地上,忿忿的道:“妍妃,好个妍妃,行啊,本宫倒要看看你还想做什么!” 徐美人在这上头不敢说什么,因为她在最底层待过,明白那种连被下人都看不起的痛苦,她在南苑病得快死的时候,连同一个屋的人都不管她,若不是夭华夫人突然来了一趟,只怕她早就死了。 穆妃在不知道她的身世时,对她看起来很是和气,可是她眼底隐约的不屑与厌恶却让她背脊发凉,南苑与北苑真正的分歧是什么?以前不懂,徐美人现在大概是明白了,真正的分歧在于血统。 就像张婕妤先前被宗室边缘化是因为她代表了皇室的耻辱,是一国公主不洁的证明,可她毕竟是月惋长公主的女儿,流着皇室血脉,其他人至少对她表面的礼数还是会做全,只因为她的母亲是月惋长公主,在他们眼里就比平民高贵。 “丹桂,本宫方才说得你听进去了吗?” 徐美人方才正想事想得出神,忙起身见礼,道:“贱妾方才走神了,请娘娘降罪。” 穆妃只觉得今日令她头疼的时候真多,只得再度重复道:“虽说你自小没有长在世家里,但本宫相信你身上流着的是云家的血,懂得自己身份,莫要自甘堕落和那群不三不四的人为伍。” 徐美人绞着帕子,弱弱的道:“贱妾明白了,只是娘娘这不三不四用的也太过了,她们也都是好人家的姑娘,清清白白的,娘娘若是不允许,贱妾以后尽量不同她们来往。” “本宫知道你『性』子软,又是念旧情的,可是你就想想那徐家,一知道你和云家攀上关系了,奴颜婢膝,让他们把祖宗卖了都愿意,”穆妃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下层的平民眼界有限,不但不会成为助力,一旦被她们赖上,反而要将你给拖累了!” 徐美人不知该怎么说,只好撇开话头,道:“娘娘这些话,明天在太后面前可千万别说,毕竟太后既然盖印了,就是同意了。” 说到这茬,穆妃更是头疼,道:“太后是老……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以前了,居然会同意这种事,以后皇室的血脉中也会混入这下层平民的血,这像个什么话啊!” 徐美人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这一瞬间她想到了逍遥王夫『妇』,想到了他们至今都无子嗣,更加害怕不敢多言,反正她现在也是获益的一方,从正六品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换而言之,她还是很感谢妍妃的。 穆妃道:“说来,陛下应该快要回京了,到时候我们雪休宫可就热闹了,最好再赛一个人进来,凑个十全十美的。” 珊瑚在旁道:“娘娘话不能『乱』说,万一陛下真给您带回来一个姐妹呢?” 徐美人则道:“娘娘要是实在看着心烦,也可以将她们放到别的宫里去,雨歇宫不是人挺少的吗?” 穆妃嫣然一笑,道:“你说得对,其他三宫都放了人,她温玉夫人可别想独善其身!” 珊瑚道:“娘娘说得是,娘娘不是觉得那个楚答应不安分吗?就将她踢出去,剩下的咱们再慢慢清算。” “不,”穆妃抬了抬手,“一切等陛下回来了再说,后宫之事虽说陛下很少会干涉,但如此大事还是要知会陛下的,他的态度太后还是要顾忌的。” 徐美人心中暗叹,却直觉地认为反而是穆妃不会如愿。 隔日,眠月殿请安—— 白苏燕还有些恍惚,这才离开不到一天的,又回来了。 “免,赐座——” 穆妃方落座,就忽然歪了一下身子,被身后的珊瑚扶住,她今日脸『色』苍白,连嘴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拿帕子掩了口鼻咳了几声,拱手请罪,“今日晨起只是觉得有些累,没想到到了太后面前失仪了,是臣妾失误,没有提早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请太后降罪。” 珝月太后看着她泛白的嘴唇,转开眼,道:“这些天你们也都是提心吊胆的,现在突然松懈,病着了也属正常,接下去,你们都不必来请安了,好生修养调理,陛下大约还有五日的路程就回来了。” “臣/嫔/贱妾叩谢太后。” 第33章 珝月太后道:“若无其他的事,就都下去罢,这段时日你们也都累了。” “太后,咳咳、咳咳——”穆妃捂着口鼻咳得声嘶力竭,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出列叩首道,“这话臣妾本不该说,只是臣妾的身子怕是短时间里好不了了,而臣妾的雪休宫又是人最多的,臣妾怕是实在是有心无力,只好请太后准许,将陈贵人与楚答应交予温玉夫人。” 珝月太后看向陈贵人,看得她害怕得缩了缩肩,问道:“为何是她们?” 穆妃道:“一者是温玉夫人素来是治理宫务的一把好手,臣妾相信她能将陈贵人与楚答应照顾好;二者是陈贵人的同胞姐姐也在雨歇宫里,她们姐妹俩相隔这样远,见面也不方便,而楚答应是臣妾宫里三位答应妹妹里最省心的。 对了,臣妾在此还有一事想奏请太后,惜答应是维族人,臣妾昨儿与她交谈一二,发现她官话都不会几句,所以想请太后下旨,为惜答应请一位教官话的西席。” 温玉夫人笑得漫不经心,道:“太后,臣妾是无所谓雨歇宫里多出来的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只要其她妹妹们没意见,臣妾马上就领着她们回去。” 谦婕妤因为失聪已经被免了日后所有的请安,就算她来了也说不出话;兰贵嫔自然是千百个愿意的,只是顾虑舒贵嫔当日之言,也不好表态;英嫔对陈贵人进来也是无所谓的,可是再来个楚答应她就乐意的,自衬自己没有说话的地方,便默然以对。 温玉夫人将她们挨个看过来,道:“看样子是都没意见的,太后娘娘放心、穆妃也不用担心,臣妾会安排好她们住的地方的。” 珝月太后颔首道:“就这样罢,都退下了,穆妃你也趁此好好调养身体。” 穆妃叩首道:“臣妾代惜答应叩谢太后慈恩。” 出了凤栖宫,温玉夫人忽然拉住白苏燕,莫名其妙的道:“本宫还以为她会比较刚硬呢,毕竟这是她们这群高贵人的底线,没想到这么婉转。”说完便离开了。 温玉夫人没有刻意压低声,几个走得近的都听见了,宁贵嫔眼中划过一抹忧『色』,纯贵嫔与良嫔则有些兴奋,还有更多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白苏燕道:“回去罢。” “那个、娘娘……”单答应忽然出声。 “放肆,什么这个娘娘、那个娘娘的,不懂规矩!”纯贵嫔早看不顺眼这两个答应了,抓到机会了自然是要名正言顺的公报私仇了。 单答应下意识就跪倒在地上,磕头道:“贱妾一时口误,求妍妃娘娘恕罪。” 白苏燕瞪了一眼纯贵嫔,道:“起来吧,大家都是霜泊宫里的,纯贵嫔只是怕你们在太后门前丢了规矩,万一冲撞了别人,让其她人来,可就不是训斥这么简单了。”最后一句,白苏燕弯下腰,压低声悄悄的说道。 三言两语间,将纯贵嫔的恶言作好心,单答应虽然心有防备,但是也难免有所松动,冲纯贵嫔一拜,道:“贱妾谢过纯贵嫔指点。” 纯贵嫔有些不好意思,撇了撇嘴,草草的道:“起来罢,以后小心着点。” 白苏燕问道:“对了,你方才想说什么?” 单答应看向已经远去的风止宫的一排鸾轿,神『色』黯然,道:“贱妾原想着跟娘娘说一声,想去拜访下其她从南苑出来的姐妹。” 白苏燕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中了然,道:“你们若要去别的宫,难免要先拜会下主位娘娘,雪休宫的穆妃娘娘身子不好,你们去找惜答应与花答应恐怕不太方便,再者惜答应日后要跟着西席学官话,恐怕也没什么空闲的时间。 而风止宫那边有两位孕『妇』,静妃娘娘自己就是其中一个,肚腹渐大身上也必然不太爽快,你们也少去打搅为妙,雨歇宫那边今日就算了,明日本宫亲自带你们去,可好?” 李答应答得很是干脆,她本来被宁贵嫔那番嘱托说得心里慌兮兮的,可今日一看至少主位的妍妃娘娘颇为和善的。 单答应犹豫了一下,才谢过,其实她谁都想找偏偏楚答应除外,自楚答应得了陛下赐名,还升了一阶,姿态就开始变得高傲起来,不太把她们放在眼里,眼高手低的,这样的人……如果能被她握在手里,也不失为一种助力。 单答应自以为不动声『色』的,谁知她旁边的李答应一直盯着她的手看,她想事情时一双手总喜欢交叠在一起,右手会无意识地扣着左手手背,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月牙形的印子。 李答应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一群一块入宫的“姐妹”了,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又好像每个人都没有,而她自己,她也看不明白她自己。 温玉夫人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人回到柳『色』殿中,往上首一坐,下巴一抬,道:“你们有什么话赶紧说,本宫想歇午觉了。” 现在离中午还早着,兰贵嫔与英嫔知道她这是不想搭理她们,也不敢多做拖延,彼此互相使了使眼『色』,谁也不肯先上前触霉头。 温玉夫人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呵欠,道:“没话就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罢,本宫真的要睡了。” 英嫔以袖掩口,轻声道:“您是正四品的贵嫔,您不说,难道让贱妾一个五品的嫔说话吗?” 兰贵嫔轻轻咬了一口舌尖,疼出泪花来,抽抽搭搭、万分委屈的问道:“娘娘,不知您打算怎么安排陈贵人?” 温玉夫人耷拉着螓首,似睡非睡的,道:“反正她姐姐也要搬到更大的宫室里去,原来的喜晴舍就让她住罢。” “嫔妾在此先替阿书妹妹与阿画妹妹谢过娘娘了,”兰贵嫔顿了顿又试探的问道,“那不知娘娘让新来的答应去哪?” 温玉夫人以手支头,仿佛下一刻就要睡过去,英嫔小声唤了几声,荷叶弯腰看了看,起身道:“我家娘娘今日疲乏,请两位主子莫要见怪。” “……那我们先走了,等娘娘醒了再来拜见。” “恭送兰贵嫔、恭送英嫔。” 等两人走了,荷叶道:“娘娘,兰贵嫔和英嫔已经走了。” 温玉夫人抬了抬眼皮,道:“有个答应要住进来,就把翠红舍拨给她好了,你让人去打扫出来。” “翠红舍?”荷叶一想到那里死了三个人就觉得瘆得慌,“娘娘那地方她一个答应住进去恐怕越制了。” 温玉夫人抬了抬手示意她过来扶自己起来,“你觉得那地方晦气吗?” 荷叶死命点头,随即又豁然通透,道:“娘娘,奴婢明白了,您是想让翠红舍克死那个楚答应?” 温玉夫人慢悠悠地白了她一眼,道:“你跟人家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咒人家死,本宫只是觉得这楚答应不是个安分的,现在她是住不起,迟早会是这翠红舍配不上她。” 荷叶与芙蕖一道伺候着温玉夫人换下宫装,拆了发髻,真的就直接躺到榻上,不到一会就和周公下棋去了。 芙蕖拉了拉荷叶,小声道:“这两天娘娘一直这么昏昏沉沉的,不会是有了吧?” 荷叶轻轻推了她一把,道:“别瞎说,陛下都多久没召幸了,哪来的孩子?” 芙蕖还是不放心,道:“就算是病了,也得请太医来看看,可娘娘这样……不如叫莲子过来诊一诊,她一个医女一些寻常症状总是会看的吧!” “也成。” 莲子在柳『色』殿一直跟个透明人一样,名义上是医女但干得却是厨娘的活,芙蕖过来找她时,她正盯着人准备午膳。 听了芙蕖一通不靠谱的假设,莲子摆手道:“不可能,你当王家的‘凝『露』香’是街边卖的玉米粉吗?再说了那位活着的时候为了防着咱家娘娘,明里暗里送了多少毁人根基的东西,娘娘都用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能怀? 只怕娘娘这是病了,芙蕖姐姐,还是直接宣太医罢,我医术浅,又是个只学『妇』科的,恐怕也看不出来娘娘是病了哪里。” 芙蕖如何不知道,只是心里总是有个念想,道:“要不,你先去看看,你要是看不出来,我再去请太医。” 莲子无奈只得跟了去,而温玉夫人这两天的状况是很奇怪,以前就是连续几日不眠不休都是精神奕奕的,现在反而一天到晚都是百无聊赖的,原先还会看一两本书,现在都是直接拿睡觉打发时间,清醒的时间越发的少。 莲子进去后一看温玉夫人又就寝了,叹息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明明都说了好几次,睡多了对人也不好的。”说罢,上前小心捧过她搭在被上的素手,搭在腕上,凝神切脉。 约莫是一盏茶的时间,莲子将温玉夫人的素手塞进锦被里,一脸『迷』『惑』的道:“没什么呀,怎么就这么能睡呢?” 荷叶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娘娘玉体无事吧?” 莲子眉头微皱,道:“按理应该是没事的,也可能是我医术不精,没有诊出来,还是请太医来一趟罢。” 第34章 “也这样只好了,我去请……”芙蕖转身走了几步,又走回来,一脸尴尬的问道,“咱们柳『色』殿请哪位太医啊?” 荷叶与莲子一时无言以对,以往都是跟着那位请王家派系的,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不知道哪个太医可以请的窘迫局面。 芙蕖看他们都不说话,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秦太医?” 荷叶瞪了她一眼,小声骂道:“瞎说什么,秦太医是太医院院首,专门为陛下太后请脉的国手!” 芙蕖哭丧着脸道:“那咱们请谁啊,别的谁知道是哪个派系的。” 荷叶灵光一现,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胡太医不是在照看安贵人的胎,他总该是静妃那一边的吧,就请他!” 芙蕖犹豫的问道:“可他是静妃那边的,万一静妃知道了娘娘身体不好……” 莲子抿着唇,道:“不,静妃就算知道,按她素日里的为人应该不会到处『乱』说。” “那……” “就是胡太医了!” 然后午时过后不到三刻,后宫上下都知道雨歇宫请了胡太医,而胡太医又是静妃这边的人,一时间不少人都觉得这是温玉夫人在向静妃示好。 风止宫离得近,自然先一步就知道了,静妃与阎贵人当时正在春归堂探望安贵人,因为先前垂佑做下的事,安贵人现在都不太敢到落红殿去了。 听闻了消息,安贵人问道:“娘娘,可要嫔妾借着龙胎不安,将胡太医召来问话?” 静妃佯装生气的道:“呸呸呸,这种咒自己的话可不能『乱』说,好了别想太多可能真的是温玉夫人身体不适,又恰好胡太医在,便传了胡太医。” 安贵人抱着自己的大肚子,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道:“可是如果温玉夫人是真的想……” 静妃摇了摇头道:“恐怕她是真的累了,这么些年来因为王家,温家多少女儿被糟蹋,现在她斗倒了王嫔,眼看着温家也要散了,她一直凭借恨意吊着的一口气也散了,自然而然的……” 阎贵人闻言也是心生同情,道:“嫔妾家里幸亏是小门小户,也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静妃起身,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本宫去看看肖贵人,也不知道她住得可还习惯。” 说起肖贵人,安贵人自上回听了她的往事,心里也就释怀了,毕竟这世上也难找出像她这样可怜的人,加上肖贵人到风止宫后,也是闭门不出,如果不是每日请安,几乎就跟个隐形人一样。 “娘娘,嫔妾想着肖贵人来了后,还没私下拜见,要不……” 阎贵人干脆的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们今天一起一块去罢。” 静妃道:“也好,那就一起罢。” 安贵人唤来黄昏帮自己更衣。 阎贵人与安贵人都住在西院,肖贵人则在另一头的东院,这样安排一来也是考虑安贵人要安胎,二来是怕双方会有一些身份血统上的陈见,不如分开来,各自也能更自在些。 肖贵人听闻她们三人过来时,素面朝天,只拿一支琉璃钗挽发,临时装扮也是来不及了,只让人拿了件外衣披上,匆匆出去见客,“嫔妾平日里习惯了这蓬头垢面的样子,让娘娘、小主们见笑了。” 静妃因为有了身子不方便,只得伸出手作虚扶,道:“不必多礼,是我们打扰了。”阎贵人与安贵人在静妃身后还了平礼。 肖贵人引着三人入内,“请静妃娘娘上座,挂画沏一壶……嫔妾这刚搬过来,好像没来得及去尚食局取新茶,嫔妾……” 静妃温婉的道:“没事,本宫与落英正在孕期,不宜用茶,你给阎贵人备一盏就好。” 阎贵人摆手道:“不用麻烦,我不挑嘴的,反正我也跟着落英喝了两个月的白水了,肖贵人不用在意我。” “那……”挂画试探的问道,“那奴婢就去打一壶白水来?” 静妃点了点头,肖贵人便对她道:“那你就去烧些白开水。” 静妃拉着她,道:“你也别老是站着,坐下罢。” 肖贵人忙推辞道:“嫔妾不敢与娘娘同榻而坐。”静妃执意要她坐下,肖贵人也不敢太大动作,怕碰到哪里就不好。 “不用拘谨,本宫这次过来一是想问问你在风止宫中可还习惯,”静妃又指了指安贵人与阎贵人,“再来也是想带你们彼此认识一下,这位安贵人是沪城吴氏,闺名落英。” 其实看安贵人的倾城花颜就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安贵人冲她嫣然一笑,让人心生惭愧,肖贵人微微倾身还礼。 “这位是阎贵人是苏城人士,单名一个悦字。” 阎贵人在风止宫里『性』子是越发的活泼了,道:“肖贵人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来柳梢堂寻我玩乐。”肖贵人依然是不太放得开,只腼腆地点了点头。 静妃暗叹一声,道:“这位肖贵人是燕京本地人士,双名乔贞。” 阎贵人与安贵人先前已经听静妃说起过肖贵人的身世来历,知道她是为家长不成器的兄长顶罪,被迫充入纨素庭,相当于是被家族给舍弃了,都不禁心生同情,如今看她娇怯恬静的模样,更生出亲近之意。 安贵人亦出声相邀道:“我现在身子日渐笨重,不能常出来走动,若是肖贵人不嫌弃寒舍简薄,可否能赏脸多来坐坐。” 肖贵人抬眼扫过每个人面上,皆是温和友善的模样,“若是两位贵人不嫌我叨扰,自当从命。” 三人又逗留一会,说了些不尴不尬的话题,肖贵人似乎是很怕生的,除非她们问起,否则她很少主动说话。 又说了会话,静妃道:“不知不觉也到用『药』的时辰了,本宫回去后会吩咐人盯着六局主司让她们尽早将东西给肖贵人送来。” 肖贵人送她们到门口,目送她们身影消失在拐角,才回去,乐公公上前一步托住肖贵人的玉臂,恳切的劝道:“小主,奴才看风止宫里的几位都是好相处的人,小主不妨多出去走走,同她们试着交往,如今不比从前,小主您又是南苑过来的人里位份最高的,奴才真的怕……” 肖贵人却不担心,道:“现在风止宫的状况,不看僧面看佛面,谁敢到风止宫里闹,万一冲撞了龙胎,算谁的?虽说陛下废了条例,又将我恢复成良籍,但终归是抹不掉的过去,和她们难走到一块去,不远不近的就很好。” 静妃等一行人,阎贵人还在感叹,道:“我看肖贵人的言行举止颇有章法,想来出身也不差,沦落到这个地步,也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安贵人亦是感慨,道:“看她怯生生的样子,这是吃了多少苦。”人都是这样容易在比自己还不如的人身上寻找到优越感。 阎贵人道:“纨素庭那种地方又岂是人待的地方,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刚开始有多难熬。” 静妃无奈的瞥了她们一眼,道:“你们啊——这些毕竟是肖贵人的伤心事,再说了,陛下已经重新赐她良籍,如今我们都是陛下的妃嫔,没有谁高谁低的分别,你们同她交往要注意尺度。” “是。” 静妃回到落红殿,垂佑坐在案几前,案上的饭菜都已经冷了,见她回来,小心翼翼的迎上来请安,“儿臣给母妃请安。” 静妃对着垂佑总有些复杂,可她一个孩子说穿了,对善恶根本没有概念,她小小年纪随着大人的欲望被送来送去的,又马上失去了亲生母妃,她其实只是单纯地想要过更好的、安稳的生活,想向她证明自己的价值,用的是在亲生母妃身边耳濡目染来的阴谋诡计。 垂佑偷觑她脸『色』,泪眼汪汪的道:“母妃,儿臣知错了,请母妃降罪,儿臣真的知错了。” 静妃费力地弯着腰牵着她到案几边,『摸』出手帕为她擦去眼泪,柔声问道:“你怎么还不用膳?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垂佑一脸惊喜的道:“儿臣想和母妃一块用饭,就一直等着。” “乖,”静妃『摸』『摸』她的小脑袋,抬首吩咐道,“将饭菜都撤下去热一热。” 母女俩亲亲热热的用完午膳,垂佑稍稍放松了一些,伸出手来试探着想『摸』『摸』静妃已经隆起的小腹,又怕她生气,就僵在那里。 静妃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腹上,温柔的道:“这里是垂佑的妹妹,还有你安母妃肚子里的也是你的亲人,以后你就是姐姐了,他们都要由母妃的垂佑来保护的,明白吗?” 垂佑开心的道:“儿臣明白,母妃放心,如果母妃能为父皇生下弟弟,父皇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们先退下,本宫想同帝姬娘俩好好说会子话。” 折蔓有些不放心,迟迟不动,静妃道:“本宫同女儿一块,你们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退下罢。” 待人都退出去了,静妃将垂佑揽进怀里,温声细语的道:“垂佑,最近师傅教你的三字经背到哪了?” 第35章 垂佑当下就脆生生的开始背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宜先知、先知……”她一面支支吾吾地重复着,又一面小心偷瞄静妃的脸『色』。 静妃紧了紧怀抱,道:“母妃的垂佑真棒,母妃这你这把年纪,字都没认全呢!垂佑会背了,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垂佑再度紧张了起来,软软的道:“先生说垂佑是女孩子,会认字就好,不用知道那么多。” 静妃温柔的道:“垂佑不用紧张,这不是你的错,是母妃的错,是母妃忽略了你,没有教好了你。” 垂佑原是窝在静妃怀里,忽然觉得脸上落了一滴水,一抬头见静妃居然哭了,一下子就慌了神了,道:“母妃是儿臣做错了什么吗?” 静妃抹去眼泪,强打笑容,道:“无事,以后母妃会陪着垂佑一块读书,你要是有不懂的,母妃陪垂佑一一解读,来,我们从头开始,‘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意思就是……” 一天的讲解下来,垂佑有些一知半解的,又有些『迷』糊,静妃说得跟她在王嫔那的感觉都不一样,那时仍是贤妃的王氏,高高在上,最是看不上想凭裙带关系上位的吴家,不止一次当着她的面,一脸鄙夷的说吴氏小门小户,身份卑贱,怎堪大任为陛下孕育龙嗣。 王氏以为她年纪还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从未想过避讳什么,结果让垂佑以为这宫里如安贵人这般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是她们这些人可以随意拿捏,任意处置的。 自然而然的,当静妃怀孕时,整个落红殿里都将大多的关注投到她肚子上,难免忽略了小小的垂佑,有些闲言碎语就开始流传,比如她不是静妃的亲生女儿,以后静妃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就会更疼自己的孩子,比如若是个皇子,母以子贵,静妃的位份自然能再尊贵一分,水涨船高,连带她这艘漂泊无依的小舟也能得到好处。 再比如安贵人的肚子看起来也像是有皇子的样子,又比静妃怀得早,如果先生下了皇子怕会是个威胁,那么如果自己能帮母妃除去安贵人的肚子,那就是大功一件,母妃一定会更疼爱她的,反正按王嫔的说辞,安贵人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人,能被她们随意拿捏,死了就死了,也无大碍。 可是事实,却和垂佑所思所想相差甚远,她毕竟年幼,做事不可能滴水不漏,她的作为让落红殿上下人等心惊,静妃虽然一如既往的亲厚,但是看她的目光很是复杂,而她身边的人对她更是防备,尤其是折蔓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毒蛇,处处防备。 故而今天,静妃抱着她,对她耐心讲解三字经,简直让垂佑受宠若惊,她听着静妃用温柔婉约的嗓音细细说着其中蕴含的礼仪忠孝,与她先前在王氏那所受的教育大半是相反的,在她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反复冲撞,让她困『惑』不已。 静妃看她这样,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很是欣慰,拍着垂佑的背道:“没事的,垂佑,不用太快明白过来,慢慢想,不急。” 垂佑的确需要时间来慢慢想,好好的想,她长在王氏身边,虽然是懵懂,但是一直听从的教诲就是她血统、身份无一不尊贵,除了皇亲贵族外,也就王、云、陈三家的人是她要好生打交道的,五望族的人则只用勉强应对,其他的都不用放在眼里。 长在宫里,她也自然而然的明白,这宫里最要讨两个人的欢心,一个人是她的父皇,一个人是她的祖母,可后来她被父皇的一句话就抱给了当时位份品阶不如生母的秦氏,她第一次发现生母的话可能是错的。 到了秦氏身边后,她敏锐的发现她见到父皇的次数比在王氏那多得多,而且因为秦氏,父皇对她反而亲厚了许多,换而言之,如果秦氏是她的“母妃”带给她的好处会比王氏给她的更多。 所以后来她凭着本能地嚷着要回到秦母妃那里,不过是本能地想追求更好的生活,明知道王氏才是她的生母,明知道这样会让王氏伤心,可这也不是王氏教的吗?为了站到更高的位置上,身边的一切都能利用,所以她没有错。 最后一次见王氏,王氏已经败了,再也不能带给她任何好处了,赶紧找下一个“母妃”才是她该做的,可当王氏的死讯传来,垂佑感觉自己很难受很难受,难受得嚎啕大哭,可明明不应该这样的,更不应该当着秦母妃的面,万一让她以为自己不能忘记王氏,对她疏远了呢? 可是,垂佑控制不住自己,哭得不能自己,这是为什么?垂佑不懂,就如她为了讨好秦母妃,想让安贵人滑胎,秦母妃却反而与她生疏,究竟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垂佑现在很是疑『惑』。 与此同时,洛霜玒一行回程仪仗—— 流国因为公主和亲而留下来随行,暂时不会离去,而原国的人本来也该辞行,嘉嘉夫人却说没见到传说中的另一名女将实为憾事,无论如何也要借此机会,厚着脸皮凑一凑热闹,大倾这边只要不是什么过分要求自然是允诺的。 回程路上,嘉嘉夫人不管别人的眼光,硬是坐进了舒贵嫔的马车中,似乎很是喜欢她,在猎场行宫还说不够,不愿放过一点空闲的,时时刻刻和她凑在一块。 舒贵嫔很是无奈,因为耶律琅嬛之事,她实在不愿意同嘉嘉夫人走得太近,可她偏偏代表了原国的脸面,伸手不打笑脸人,如非必要,她根本无法拒绝。 再有耶律琅嬛总借着同嘉嘉夫人搭话,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那目光似乎穿透了舒贵嫔身上的衣物,看得见她玉体横陈的*模样,让她很是不舒服。 这日休息,舒贵嫔又被嘉嘉夫人抓着聊天,而耶律琅嬛若有若无的视线如芒在背,正难受着,灵犀『插』进来,道:“主子,夭华夫人请您过去。” 舒贵嫔闻言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礼貌地福了福,道:“既然娘娘那边传唤,我便失陪了。” 嘉嘉夫人也不甚在意,挥挥手道:“没事,我们待会再聊。” 舒贵嫔扶着灵犀的手走到夭华夫人的车架旁,落霞奇怪的看着她们,揖礼道:“不知主子有什么需要奴婢通传的?” 舒贵嫔怔愣地看向灵犀,灵犀缩着肩膀、垂着头,一副做错事了的模样,舒贵嫔尴尬的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寻娘娘说会话。” 马车内,传出夭华夫人清泠的笑声,道:“你这个侍女挺机灵的,罢了,你进来,本宫正好也想问你几句。” 舒贵嫔踩着脚踏,灵犀扶着,落霞撩起车帘让舒贵嫔弯腰进去,夭华夫人倚在软座上,脸『色』不佳,手中捧着一香囊,时不时放在鼻尖轻嗅,“本宫不太习惯这么长时间的赶路,有些泛恶心。” 舒贵嫔本就是强行进入,只得干巴巴的道:“说不定是有喜了。” 夭华夫人避而不谈,问道:“之前本宫跟你说过不要走下台子,你为什么走下去了呢?” 舒贵嫔一时间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说了这话,好一会才想起来,拱手道:“嫔妾愚钝,不如娘娘玲珑七窍,未能参悟。” 夭华夫人冷笑道:“反正本宫是提醒了,你当做是耳边风,从今后落到那个下场可别怪别人。” 舒贵嫔却以为她是发现了耶律琅嬛对她的不轨心思,想借此要挟,当即拉下脸来,义正言辞的道:“嫔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些什么,有道是空口无凭,娘娘若无实证,还请娘娘注意身份,这些污言秽语不该从您口中说出来!” 夭华夫人哼了一声,不说话了,舒贵嫔实在气闷,又一礼就要告辞,“你现在出去,是准备继续被嘉嘉夫人他们缠着不放?” 此言一出,立马令舒贵嫔心生迟疑,却不好在她面前表现出什么,“嘉嘉夫人身为原国长公主,我又是大倾皇妃,自然有义务帮着陛下招待好贵客!” 夭华夫人挑了挑眉,道:“你肯定你这两天晕晕乎乎的没被别人套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娘娘,慎言!”舒贵嫔现在真的是火气上头了,“娘娘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弄是非,究竟意欲何为,娘娘莫忘了外头还有原国与两国的使臣,此时此刻,我们皆是陛下的后妃,自该更加谨言慎行,以大倾国体与陛下颜面为重!” 夭华夫人道:“好心当做驴肝肺,你爱跟那对假夫妻凑一块就尽管去,本宫不拦你。” “假夫妻?”舒贵嫔惊愕,“娘娘是说耶律将军和嘉嘉夫人,这是陛下与你说的吗?” 夭华夫人不再说话,翻过身去背对着她,舒贵嫔当她是默认了,自衬自己在陛下心中还是人微言轻的,没什么分量,否则围猎期间她陪伴嘉嘉夫人时,居然没有得到一丝提点。 第36章 可随后舒贵嫔又想着会不会是自己不够机敏,没有发现陛下的暗示,一时间思绪纷杂,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夭华夫人靠在软枕上,难受得紧,本来她就是晕车晕得难受,理所当然的脾气也跟着上了一个台阶,别说叫她好声好气跟舒贵嫔说话,没当场把人赶下车去就是她涵养到家了。 舒贵嫔正在惶惶然间,嘉嘉夫人的声音又在外头响起,“诶,你家主子叽叽歪歪的说些什么呢,怎么要这么久?” 夭华夫人微微撑起身来,阴沉地瞪了舒贵嫔一眼,准确的表达着:都怪你带来的,你去解决! 舒贵嫔对嘉嘉夫人算是怕了,无奈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来,撩开车帘『露』出笑脸来,应付道:“夫人,您寻我,我与夭华夫人有要事相商,怠慢了夫人,请见谅。” “无事,你们忙,”嘉嘉夫人晃着马鞭,又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往她身后看去,“你后面的就是夭华夫人?孤听闻是个少见的绝『色』美人,可惜那日匆匆的没看清楚。” 舒贵嫔微微侧过头,有些为难地看着夭华夫人,她此刻的懒散模样实在不宜见外客,可嘉嘉夫人身份尊贵又不好得罪,一个显然不想理外事,一个又一副见不到就不罢休的模样,让舒贵嫔在这中间难做。 舒贵嫔稍稍思索,面上带了几分歉意的道:“夫人,娘娘她自到了猎场就不太适应,一直病恹恹的,且说这病容也不见得哪里好看,万一冲撞了夫人就不妙了。” 以往对这等娇弱女子毫无兴趣的嘉嘉夫人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执意要见,“嗨,我们原国才不信你们这些说法,孤一直听闻大倾皇帝的夭华夫人是天下第一美人,不知可比的当年‘万里山河不如一奴’的吴婴婷。” 舒贵嫔闻言皱了皱眉,当年先帝便是打着美人的旗号起兵,拿下了北方广袤无垠的沃土,吴婴婷三字对她们这些后妃而言不是夸赞,而是讽刺,谁都不愿被说成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夭华夫人似是被她们的声音吵得难受,忽然提声道:“三年!” 舒贵嫔下意识回了句:“什么?” “跟外头那个说的,你一边去!”夭华夫人身上难受得紧,又被她们吵得心烦意『乱』,小姐脾气便也上来了,语气极差。 舒贵嫔颇为尴尬,清了清嗓子,抱歉的对嘉嘉夫人道:“夭华夫人实在病得是胡言『乱』语了,还请嘉嘉夫人不要在意……” 嘉嘉夫人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冷,盯着她背后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舒贵嫔正着急不知该如何圆场时,她又忽然开怀大笑起来,道:“是孤打扰了,告辞了。”说着一马鞭抽向落霞,落霞也不躲,硬生生受了,在她俏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吓得灵犀惊呼出声。 舒贵嫔脸『色』难看极了,这不仅仅是在打夭华夫人的面子,更打得是大倾国的面子,嘉嘉夫人不见面有愧『色』,反而大笑起来,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小的一个侍女还有几分本事,寻常人挨了孤这一鞭,不当场昏过去也要马上跪地求饶,夭华夫人这侍女不错呀!”说完笑着扬长而去。 落霞自昭昭离开落珠殿后就不再易容成“燕燕”的模样,其她妃嫔也不会过分在意夭华夫人身边的侍女换了人,加之落珠殿不在两苑内,也没人发现“燕燕”不见了,幸好如此,否则他们就能看见她的“脸”被嘉嘉夫人抽下来了。 灵犀忙抽了帕子抖着手去擦拭落霞脸上的血,却是越擦越多,擦得别人满脸是血,落霞闭了闭眼缓了缓,抬手按住她的手,一开口就牵动伤处,让她不禁倒吸一口气,只得尽量用气音说话,看起来很是怪异,“多谢了,我自己可以。” 舒贵嫔很是懊恼,却不能发作,强压火气吩咐道:“灵犀你带着落霞去太医那处理下,娘娘……”得,这惹事的爷又趴回去睡了。 稍作休息重新启程后,舒贵嫔不想回去应付嘉嘉夫人,见夭华夫人自顾自睡着便厚着脸皮没下车,如果能有如果,舒贵嫔哪怕是下去像婢女一样走着,也不要同夭华夫人同乘。 毫无预兆的,舒贵嫔也不知是行到了哪里,突然窜出一群匪盗,她听见外头婢女们惊恐的尖叫,还有战士们的喊打声,然后突然她所在的马车胡『乱』冲撞起来,让她摔得七倒八歪。 舒贵嫔最后死死扒住窗栏,回头一看夭华夫人居然还睡得人事不知,马车颠『乱』差点咬到舌头,“夭、夭华夫人,夭华夫人!木归宜——”这时候还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她就是个傻子。 也不知马车狂奔了多少,等舒贵嫔缓过神来时,已经形容狼狈,鬓发凌『乱』、珠钗滑落,外面静悄悄得让人心慌,她下意识地拔了押发的金簪在手,紧紧握在胸口,『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蓦地,有人撩开车帘,一人满脸是血的凑上来吓得舒贵嫔失声尖叫,“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外头一道平和过头的男声响起:“那就杀了。” 这人有些犹豫,又转头问道:“祭祀,属下看这姑娘长得不差,死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舒贵嫔下意识往马车里缩躲,此时此刻脑袋是一片空白,平日在家里教的东西一点都记不起来,就汇聚成一句话——要死得干净!1 “那你替她死?” “小的多嘴。”滴血的刀劈面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利箭协破空之声穿透身前人的胸膛,当时刀尖离舒贵嫔只有一寸。 一道颇为熟悉的慵懒声音响起,“大祭司,这女人孤要了。” “既然是国主看中的,自然会安全的交到国主手上。” 舒贵嫔正惶惶然不知所措,窗帘让人掀起,是耶律琅嬛那张令人可恨的脸,“孤听说你本名叫言书?” 舒贵嫔扣紧了手中的金簪,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了,暗暗下了决心,唯有自己的命自己还能做主,绝不能让贼人得逞,更不能令大倾与陈家蒙羞! 耶律琅嬛看到她手中的死死捏着的金簪,嗤笑一声,道:“怎么每次看你,你都拿着这种没用的东西防身,真想伤人也该用这个。”说着将腰带上的匕首解下来扔在舒贵嫔的裙摆上。 先前的过分平和的男人淡漠的道:“国主再不快些,大倾的人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耶律琅嬛冷笑道:“孤可听不出大祭司你有多着急,这女人先放大祭司这,回头孤再问你要。” “国主请便。” 窗帘被重新放下,尸体也被人拖出去扔下马车,舒贵嫔感觉马车再度行进,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手颤抖地将金簪抵在颈侧,这里女夫子说过,稍微用力很快的、不会太疼的。2 “你有病吗,这么轻易就死了,不觉得一文不值?” 自尽是一件需要十足的勇气与决心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断,舒贵嫔好不容易聚积起来的死念,侧头看去,夭华夫人不知是早就醒了还是刚醒,娥眉紧蹙,俏脸煞白。 舒贵嫔挪动着手脚靠近她,问道:“你不怕吗?” 夭华夫人翻身仰面朝上,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道:“他们就是来找我的,我有什么好怕的?” 舒贵嫔的脑袋瓜子早让这一连串的事情弄成一团浆糊,都是在下意识的说话,“找你?” 夭华夫人斜了她一眼,道:“早就提醒过你,别下台子,你为什么不听?” 舒贵嫔毕竟只是个刚及笄的少女,平日里也是娇生惯养,哪里遇见过这等场面,没当场哭出来已经是勇气可嘉,此时也未免委屈,道:“我那天就没下过观景台。” 夭华夫人没好气的道:“什么观景台,我是叫你好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下都别动!” 舒贵嫔有些懵,道:“可适时娘娘不在,我身为当场位份最尊者,理应上座。” 夭华夫人无奈,有些敷衍的道:“算了,好歹你现在还有一条小命在。” 舒贵嫔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坚定的道:“若要我为了一条贱命而忍辱苟活,我宁可现在就自裁,至少能这样清清白白地去了。” 夭华夫人闻言冷笑道:“所以你就只剩下把自己杀了的本事?你忘了那耶律琅嬛看上你了?” 原来正期期艾艾的舒贵嫔听到这话,忽然不知怎地就冷静下来了,听方才的对话,这伙人似乎不是一般的盗匪,领头的被称作“大祭司”,而那“大祭司”又称耶律琅嬛为国主? 她记得之前夭华夫人曾说过耶律琅嬛与嘉嘉夫人是一对假夫妻,莫不是来人不是“耶律琅嬛”,而是借“耶律琅嬛”身份冒名顶替的原国国主完颜郎煌? 假使、假使自己能趁他不备将他杀了再自刎,既全了自己的清白,而原国必然大『乱』,若有幸传回朝里,还能让陛下念及此功,短时间内不好妄动陈家。 第37章 陛下对仗着血统作威作福的世族早就有整顿的想法,陈家作为五望族之一,看起来影响不大,实际上这些年来越发举步维艰,长姐言琴嫁入与皇家沾亲带故的程家,也是希望为陈家多一分筹码。 舒贵嫔伸手捡起匕首,慢慢抽开这柄匕首如它的主人一般,给她一种危险阴冷的感觉,如若真的可以,那么就是赔上她的一条贱命也是值得的! 夭华夫人躺在那瞥了她一眼,见她不再有寻死的念头,就自顾自闭上眼睡去,这晕车的『毛』病真的让她很难受! 另一厢,洛霜玒身边的禁军极快的控制住了局面,可惜这群人训练有素,来得快退得也快,声东击西,派了高手来行刺洛霜玒,很快被『乱』箭『射』死,最后清点时,损失不大,但夭华夫人的车架不见了。 灵犀哭嚎着膝行上前,“求陛下快派兵去救主子,陛下!” 洛霜玒抬手示意内监将这宫女拉开,招来禁军统领问道:“公主与嘉嘉夫人可还好?” 禁军统领是个七尺高的壮硕汉子,回道:“回陛下,公主虽然有些受惊,但是被兄弟们好好护着,没有受伤,嘉嘉夫人那边耶律将军带来的都是好手,将夫人护得极好……” “孤还以为大倾如何得国泰民安,没想到居然还能遇上这样的事,还要我原国勇士追击,真是让孤大开眼界!”嘉嘉夫人甩着鞭子慢悠悠地晃『荡』过来,脸上幸灾乐祸的神『色』一点也不掩饰。 洛霜玒笑容温雅,道:“孤素闻原国民风彪悍,部落间厮杀劫掠都是常态,甚至连姐弟*这样的事都敢大大方方地摊开在青天白日之下,孤还以为出身原国的嘉嘉夫人已经习以为常,不足为奇了。” 嘉嘉夫人一惊后,面上几乎刹那间就沉了下来,咬牙切齿道:“孤相信你大倾是礼仪之邦,不会为难我们姐弟俩。” “那是自然,原国国主亲自来朝,足以表现原国的诚意。”洛霜玒依然是那副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嘉嘉夫人看了恨不得一鞭子抽在那象牙白的皮肤上,将这讨厌的笑容抽掉。 “告辞。”嘉嘉夫人一拱手便转身离开。 禁军统领擦了擦脑门上压根不存在的冷汗,道:“陛下,末将已经派出一队精锐去寻娘娘的车架,应该很快就能将两位娘娘寻获保护她们平安归来。” 洛霜玒道:“那她们就交给许统领的属下了,依驾按原定计划不变,稍作休整待会即刻上路。” 许统领愣了愣,应诺后就退下了。 梁雨安在旁悄声道:“陛下,这样对舒贵嫔是不是不太好,这事本不该扯到她的。” 洛霜玒轻叹一声,道:“你命‘氐貉’去六谜庵守株待兔,能将舒贵嫔救下就救回来罢,不过孤想按她自小所受的教条,恐怕……无论如何至少将她带回来。” “诺。” 过了半个时辰,完颜郎煌一行人先行回来,嘉嘉夫人将他身份暴『露』的事告知,他也不怕,大大方方地找上洛霜玒正式面见。 洛霜玒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见了完颜郎煌,“国主能亲自前来,倒是让孤有些意想不到。” 完颜郎煌举杯道:“孤也是好奇大倾皇帝是何许人,故而才隐姓埋名随着使者队伍一块前来。” 洛霜玒亦拿起酒樽,道:“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孤此次见了国主,才知何为‘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1。” 完颜郎煌仰头饮尽杯中浊酒,道:“此酒虽说名贵,但对孤来说还不够烈,不过此行对孤而言却是物超所值。”他左手捏着一支珐琅银篦看样式就知道这是大倾宫廷里的。 洛霜玒自然是看见了,却不在意,道:“不知国主可读过《西厢记》,说得是一穷酸书生没什么本事看上了相国千金,做了个梦,梦见相国千金与他私相授受,海誓山盟,可终归是黄粱一梦,梦醒了相国千金终归是他人『妇』,你说这书生是不是既可怜又可笑?”2 完颜郎煌将银篦扣在案上,冷笑道:“来日方长,这个故事孤觉得,我们可以慢慢谈论。” 洛霜玒回以一笑,道:“那我们拭目以待。” 此时,洛霜玒一行离燕京也不过一日的路程,燕京里的情势已经完全稳住,慢慢恢复了生息,在官兵协助下,清理街道,修建建筑、统计各家伤亡人数以便户部拨下抚恤银两数目。 宫外的情势越发平稳,宫内却又开始暗流涌动,这次嫔妃品阶位份重定,看似是后宫之事,却实实在在的牵动了前朝,触动了四大世家最根本的利益,一时间白苏燕的处境便有些微妙。 如之前数次重复提起,沧皇登基后的首次选秀,因后位空悬各大家族迫不及待的将自家适龄女儿送入宫中,以至于这现在宫中大多妃嫔都来头不小,换而言之,她们当中大多人正是代表了那些世家的利益。 穆妃便是这群人中最直接的代表人,她背后站着的是大倾最古老的世家之一,云氏,他们一族在朝堂上出过三位宰相、六位帝师、四位顾命大臣,后宫里已出过五位皇后及数十位皇妃,可谓荣耀至极。 然再如何茂密的树木,也有残枝烂叶,即使再再怎么掩饰,云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或者说他们这些以血统自傲的大家族都开始没落了。 原先的赵、王、白、云、林、吴六大世家如今只剩下四家,而现在开始四大世家也只剩下三家了,正因为是在整个氏族的存亡面前,任何的仇怨都可以放在一边,如今他们只能互相抱成一团才能与皇位上的君王相抗衡。 可惜,剩下的三家里,白氏因为荼蘼帝姬一事,弃车保帅将最出『色』的两名孩子在族中除名,在军方的实力也大大锐减却保留下了最中坚的那一部分力量;王氏大概是想着身为当今的舅家,总觉得还能有所转圜的余地,对云氏抛来的橄榄枝处于观望的阶段。 而云氏目前看起来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在朝任职要员的云氏子弟都以纯臣自居,却不能否认出任仕途的云氏子弟太多了,自成一派,尤其在瑾月太后去后,即使他们再小心仍是被先帝猜忌进而被排挤,到了新朝也不得沧皇的重视,云氏已经陷入了进退维谷地步。 而不止是云氏,如今的穆妃其实也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如果她一开始没有撞见白苏燕与赵苍伊的对峙,就不会知道原来她一直都在帝王的眼皮子底下,只是端看他愿不愿意分出一丝目光来瞥上一眼。 可笑的是她一直以为自己把自己住的宫室整治得跟铁桶一样,又哪里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就是个笑话,是别人眼中戏台上的跳梁小丑,但是都走到了这个地步了,她又怎么能甘心? 穆妃闭了闭眼,再有宫中大多都是代表世家利益的妃嫔,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今日是陛下圣驾回京的日子,穆妃望着镜中难得浓妆艳抹的自己,珠翠环绕、华贵『逼』人,将往日的温婉静和掩去了七分,紫英进来禀报:“启禀娘娘,该起驾去往宫门候着了,圣驾已经离京不过十里了。” 穆妃最后调整了一下额前鎏金点翠蝴蝶华胜,问道:“其她人呢?” “雪休宫里的其她小主们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走罢。” 解意殿外,由张婕妤领头候在解意殿外,因为这次叛『乱』,珝月太后后续要处理的事务实在太多,无法再照管她们主仆二人,就趁着这次重新放回了雪休宫。 看见穆妃出来,一块见礼,穆妃一摆手,道:“起罢,不过惜答应与花答应你们就不必一块来了,这种场合以你们两人的品阶是没有资格出席的,回去罢。” 惜答应学了几天的中原话,大概听明白了穆妃是不想让她们去,也没多想屈膝一福,就应下了。 花答应则本来就没多大兴趣,一听不用去了当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今日天没亮就被发财叫起来梳妆可困死她了,这位份品阶在她看来升了还不如不升呢,原先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理会,哪像现在天天要早起请安来请安去的,中午想睡一会吧,却也是睡不安稳,不过两刻钟穆妃那边就有人来催她们上西席,可把她累得够呛。 两位答应走得没心没肺的,张婕妤与徐美人跟在她身后面面相觑,不过张婕妤一贯是不会主动去过问旁人的事,也就不太在意穆妃这明显是准备打脸白苏燕的行为。 徐美人说实话不太能明白穆妃为何非要对着干的,她即使知道自己是云家的女儿,可自小的生活环境不同,自然不能懂得穆妃维持世家体面的最后坚持,甚至在她看来后宫位份删减是天大的好事,这意味着改变,尤其是对她们这些来自民间的普通女儿而言。 甫一出雪休宫才走出一段路,便冤家路窄地撞见霜泊宫里的一行人,白苏燕自然敏锐地发觉雪休宫的队伍里少了两名答应。 第38章 穆妃命人停轿,掀起帘子来,看着亦是盛装打扮的白苏燕,假如没有那一日的撞见,她只当她是一名普通的宫妃,甚至会对她心生同情,“这么久了,难得见妍妃姐姐如此妆扮。” 白苏燕看她妍丽的妆容,笑笑道:“不过是为了称身上的朝服,不知惜答应与花答应怎么没有随行?” 穆妃掩唇一笑,道:“妍妃姐姐说笑了,即使妍妃姐姐你再怎么抬举,下民出生就是下民,与我们终归不能相提并论,妹妹先带着人走一步了,请妍妃姐姐恕罪。” 堪堪擦肩而过时,白苏燕叫住了穆妃,“穆妃娘娘,你明知道这事是太后她老人家同意并敲印的了,你这不是在下本宫的面子,而是在忤逆太后。” 穆妃抓着帘子的手紧了紧,脸上不动声『色』,道:“妹妹不知姐姐在说些什么,奉劝妍妃姐姐也快些吧,陛下的圣驾就要进京了。”说罢放下帘子,不再理会。 纯贵嫔自以为小声的嘀咕一句,“好歹还有个明白事理的人。”良嫔在她身后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得所有人都听见了,顿时惴惴地看向白苏燕。 白苏燕瞥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声“走罢”便先上了鸾轿,纯贵嫔捂着嘴小心翼翼的跟上。 因了赵不凡反叛即使准备再充足,“氐貉”出手再快也无法短时间里驱散城里的愁云惨淡,虽说每次圣驾出行都要驱散行人,那股令人揪心的萧瑟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以温玉夫人打头在离火门内迎驾,“臣妾恭迎圣驾,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妃平身。” “谢陛下。” 两名宫装女子在温玉夫人等起身后也跟着起身,站在靠前的几个看见其中一女的容貌是皆『露』出惊讶的神『色』,那名女子一袭紫裳,简单的盘了个单螺髻,英气的一字眉,唇边是那让人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紫衣女子就那么落落大方地站着任她们看,而她另一边的锦嫔面对好几道询问的目光,也是苦着脸摇了摇头,她也是昨日忽然看见赵嫔的,完全不知道这人怎么忽然会来到军中。 洛霜玒见她们都在盯着赵嫔看,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转身牵过赵嫔的手带着她到穆妃面前,道:“赵嫔这次为了通传赵家叛逆的消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伤,孤前朝还有事需要打点,赵嫔便交由你,好生照料。”穆妃心中虽有疑『惑』,还是温婉的应下。 目光落到静妃隐隐凸起的小腹,眼中滑过怜惜之情,道:“你们都回去罢,静妃还大着肚子久站不好。” “诺。” 安贵人抱着自己已经快六个月的肚子,没有用的心酸,阎贵人伸手扶住她,小声问道:“累了吗?”安贵人勉强笑笑,摇了摇头。 白苏燕离开前再度回头看了看洛霜玒,又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面不改『色』的赵嫔,心中大致已经猜到了什么,给身后霜泊宫的人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们回去再说。 而有个人却已经是等不及了,堪堪忍到鸾轿所停的夹道,陈贵人立马拉住锦嫔,急切的问道:“我姐姐内,怎么没看到她,我姐姐呢!” 兰贵嫔忙去拉陈贵人,其实她心里也是焦急,而且不止舒贵嫔连夭华夫人也没回来,反而是赵嫔这个杀人魔头看起来完好无损、大摇大摆地回到宫里。 锦嫔亦是无措,但有些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地说出来,只得道:“陈贵人担心胞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还请稍候,稍候我会亲自去找你说明,可好?” 陈贵人仍是抓着不放,眼眶通红,出口的声音已经沙哑了,“我姐姐呢,为什么她没回来,我姐姐呢?” 锦嫔也是难得一见的手足无措,求救般地看向兰贵嫔,兰贵嫔只得出声劝道:“阿画,你放心阿书是跟着陛下去的,周围都是禁军好手,不会有事的,肯定是有所耽搁了,没准我们刚回去,阿书她们就回来了。 再说你这样拉拉扯扯的也不符合规矩,让旁人笑话了,而且锦嫔都这样说了,待会肯定会来喜晴舍的,我们先回去。” 陈贵人却半个字也没听见,死死盯着锦嫔,带着哭腔的追问:“我只要你回答是或不是,我姐姐是不是还活着?回答我!” 锦嫔抿着唇点了点头,陈贵人这才放开了她,一下子没了方才的气势,软倒在兰贵嫔臂弯里,兰贵嫔估『摸』着恐怕是摊上大事了,冲着众人颔首致意,便扶着锦嫔往自己的鸾轿走去。 而温玉夫人一早就坐进轿子里了,见她们完事了,吩咐道:“你们随意,本宫就先行一步了,荷叶回宫。”便放下窗帘。 这事上锦嫔也是难做,事关陛下的颜面,怎么能在此时说出来有两名妃子被劫走了,虽说陛下马上派了人去寻,但这一天了怕也是凶多吉少,可看陈贵人这副模样若不给她一个答案,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其她人虽然都很好奇,但是哪怕是动嘴快过动脑的纯贵嫔都知道不该这时候问,风止宫这边的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着白苏燕与穆妃一礼后,就跟着雨歇宫后面走了。 白苏燕则更在意赵嫔,嘴上还是道:“那本宫也先带人回去了,穆妃若有需要本宫帮助的,尽管可以提出来。” 穆妃其实远没有她表面那样镇定,尤其身边还有个杀人不眨眼的赵嫔,此时此刻和白苏燕之间的那点恩怨也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既然妍妃姐姐开口了,本宫就厚着脸皮请妍妃姐姐带本宫一程,赵嫔陛下说你受了伤,那就用本宫的鸾轿代步罢。” 赵嫔暗想这是把自己安排在白苏燕后面,防着自己忽然暴起杀人吗?表面上还是弯了弯膝盖,算作是谢恩了。 白苏燕自然不会拒绝,伸出手来邀请,“如此,穆妃这边请了。” 两人双双坐在轿中,面面相觑,两人互相有心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得一言不发。 行了一段路,却是穆妃先忍不住,出口问道:“夭华夫人也没有回来,你知道什么吗?” 白苏燕闭了闭眼,摇头道:“此事,我确实不知情。” 穆妃嗤笑一声,道:“看来你也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得他的信任。” 白苏燕道:“我只是陛下的臣子,陛下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陛下不让我做什么我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穆妃道:“你倒是活得清楚,只是你也别忘了,你名义上还是陛下的妃子,后宫的事有时候也不比朝堂上的简单多少。” 白苏燕道:“那么,穆妃娘娘你觉得你是陛下的什么?” 穆妃一时哑然,说是妃嫔可是天家从来都是君臣大过一切关系,莫说是夫妻之间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父子兄弟都是先君臣,后论父子兄弟,她还不是妻,说穿了不过是个妾。 白苏燕继续道:“既然云家从未要求过娘娘去争那个位置,那为何娘娘不能安于现状?” 穆妃冷笑道:“你真当本宫是傻的吗?看不出来后宫整顿不过是陛下整顿前朝的先兆,本宫的母家首当其冲,若本宫不坐上那个位置有哪里有多余的手段维护母家?” 白苏燕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她,道:“你又是否太看得起云家了?” “你!” “诚然云家作为剩下的四大世家之一,陛下早晚会动,可是你以为现在的云家还剩什么筹码?”白苏燕不顾穆妃那看起来要扑上来厮打的模样,自顾自的说下去,“云家想来在我白家出事时已经看出了征兆,所以才会有云遥沫这等绯闻,否则以你京城云氏的本事哪里压不下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你家里对你的期望不高,只是好好的就够了,可惜人欲无穷,一旦看到一丝可能你们都会去争取,现下你们反而落入如今尴尬的田地,进退两难,赵家手握军权尚且如此,你云家又凭什么去和坚硬的皇权去硬碰硬? 把木归宜的事坦白说了,云家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不出明日,云家就只能看陛下的心情处置了。” 穆妃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沉思半晌,苦笑道:“我以前总以为你是个无心后宫纷争的可怜人,如今看来可怜的是我这样搅风搅雨的戏子,方才我想了许久如何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是对的。 从先帝开始就为了今日埋下了伏笔,可四大世家全部被一锅端了,想来也会有人说陛下不念旧情,不如就让我云家来做这恩宽的例子,比起最后难看的一无所有的收场,不如先亮出这可有可无的底牌,还能好看一些。” 白苏燕见她已经意动,目的已经达成了,便转开了话题,“其实我今天一直想说,你一点都不适合这样的浓妆,显得风尘。” 穆妃抚了抚脸上,看着指尖沾上的*,觉得有些可笑,“我若不生在云家,是不是也可以像一般平民那样无忧无虑、自在逍遥。” 第39章 白苏燕实话实说道:“我们身为世家女儿有我们自己的烦恼,而平民百姓自然也有平民百姓家自己的烦恼。” 穆妃将指尖的*用帕子擦去,道:“平民百姓都以为这我们过得是神仙般的日子,可笑的是,我们却想过他们那样简单的生活,这大概就是老人们常说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苏燕忽然想起《红楼梦》里破足道人唱的《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两拨人在霜泊宫门口分了手,而白苏燕刚走进流萤殿,纯贵嫔就上前来拉住她的广袖,急切的问道:“娘娘您可打听出什么来了,那煞星怎么又回来了?” 白苏燕一回头见,好嘛,所有人都在,而李答应和单答应纯属是下意识跟着走,毕竟她们当时在南苑,既没亲眼见过赵嫔的杀人不眨眼,更没听闻过什么相关的事,还当是她被家族连累不好再住在原来的地方。 白苏燕不动声『色』地抽回袖子,道:“本宫什么也没打听,赵嫔穆妃也是今天才知道,大概过几天就会知道陛下处置的旨意,你们再耐心等等。” “娘娘,我们可不比您,武功高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出来的!”纯贵嫔已经快哭出来,“这雪休宫与霜泊宫就一墙之隔,万一他们没看好,赵嫔翻个墙就能过来,娘娘,这几天您能不能让嫔妾住您这,嫔妾是真的怕了。” 白苏燕无奈,伸手示意诸人坐下,上了茶准备与她们长谈一番,看着纯贵嫔也不知是想到哪去了,居然真的抽泣起来,还不忘期期艾艾的道:“嫔妾还这样年轻,才做到贵嫔的位份,还未替陛下诞下龙子,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嫔妾真是要死不瞑目了。” 白苏燕也不打算劝她,这时候越是宽慰她越是要哭闹,不如防着任她哭,到时候见没人理会,哭过了也就过了。 宁贵嫔则是转过头来一脸担忧的对白苏燕道:“娘娘,既然陛下敢把人带回来,想来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那赵嫔生出歹念,嫔妾这等无用『妇』人想来她是不放在眼里的,要是她冲着娘娘过来,娘娘您又玉体违和……” 白苏燕摆了摆手,道:“放心,本宫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再说赵嫔她自己伤得也不见得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她之前先后同本宫与侍卫们动手,今日本宫看她气『色』虽好,但脚底虚浮,走路都要靠人扶着,至少一个月内她是不能动刀动枪的了,你们放宽心罢。” 纯贵嫔仍是不依不饶的,道:“可是娘娘再怎么严重的伤势总有要好的那一日,要嫔妾说呀,就该把这煞星打入天牢关起来!” 宁贵嫔皱了皱眉,道:“纯贵嫔,嫔妃家里犯事不得株连后妃这是祖宗家法,退一万步说,这宫里还有冷宫,哪里用得着关去天牢那么夸张。”虽然她也担心赵嫔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但是也不赞同纯贵嫔的做法,毕竟赵嫔还顶着妃嫔的名号。 见纯贵嫔还要再闹,白苏燕将茶盏往案几上那么一搁,道:“行了,你们都忘了方才陛下说了什么吗?陛下亲口说的赵嫔是为了通传赵家叛变的消息,才落得一身伤,她不仅无错而且还是一等一的功臣,本宫的话你听不见去,难道陛下的金口玉言纯贵嫔你也听不进去吗?” 纯贵嫔抹了抹眼泪,讪讪的别开脸,良嫔此时忙出来打圆场,“娘娘,纯姐姐肯定没这个意思,估计是那天让赵嫔给吓破胆了,毕竟我们都是闺阁女儿,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娘娘笑话了。” 白苏燕勾了勾唇,哼了一声,道:“咱们姐妹几个关起门来在这宫里说说笑笑的也不打紧,可这话要是传到宫外去了,可不是一句笑话了就能掩过去的,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看九五之尊的笑话?” 纯贵嫔与良嫔忙离座磕头请罪道:“贱妾妄言,请娘娘恕罪。” 白苏燕也没让她们起来,道:“方才的话若是让别人听见了传到陛下那,那就是大不敬,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是可比得过刀斧之利,还有一事,那日本宫独留你们说得三个条件,你们莫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自然不敢。” “不敢那最好,行了,无事就都退下罢,回去好生准备,不过今晚陛下应该不会翻牌子,你们早些休息罢。” “诺。” 宁贵嫔本来已经到了门口,想了想又折了回来,道:“娘娘,方才人多嫔妾不好说话,相信娘娘也注意到了,夭华夫人与舒贵嫔不见了,又看锦嫔吞吞吐吐的模样,恐怕这两人是凶多吉少了。” “本宫和你想得一样,如果不出意外,恐怕要和窈容华的丧事一块办了。”白苏燕此时此刻不担心夭华夫人,反而是担心起一块失踪的舒贵嫔,她才是真正的凶多吉少。 宁贵嫔也是有些叹惋,“只可怜了陈贵人,她与舒贵嫔是双胞胎比寻常一母同胞的姐妹还要亲,只怕她要受不住了。” 白苏燕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道:“说来宁贵嫔家里也是有一个感情不错的姐姐,贝侧妃在逍遥王府可还好?” 宁贵嫔想起姐姐来,不经『露』一丝微笑,甚是美丽,道:“姐姐陪着逍遥王与王妃经此一遭,她与逍遥王妃反而越发亲近了,常常一块说话,有时候白天睡不够,晚上了还要秉烛夜谈,困了就干脆留姐姐同寝而眠。” “如此贝大人与夫人也好放心了。” 宁贵嫔颔首道:“正是,先前嫔妾母亲还忧心姐姐在家里被宠坏了,难免有些不懂事,万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逍遥王与王妃难做了可就是嫔妾家里教女无方了。” 白苏燕既然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也不愿一而再再而三的泼人家冷水,出声相邀道:“宁贵嫔若没什么其它的事,就留下来陪本宫说说话罢。” 宁贵嫔自是乐意的,道:“嫔妾自当从命。” 雪休宫一墙之隔,气氛就有些微妙了,赵嫔甫一下轿,就看到另外四人穆妃、锦嫔和徐美人一块都站得离她远远的,张婕妤则坐在轿子里,只掀起轿帘静观事态的发展,似乎都怕她下一刻就会暴起杀人。 赵嫔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搭在化作宫女的朱丹肩上,吐出两个字来,“走啦,进门后右拐。” 穆妃咬了咬唇,喊住她,“赵嫔,慢着。” 赵嫔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等了一会也不见人说话,只得出声问道:“劳驾几位娘娘们,看在嫔妾不过一介病号的份上,能让嫔妾先回去坐下了再问吗?” 穆妃别开脸,道:“不是此事,既然陛下说你是功臣,那你便是功臣,我等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是赵嫔你原来住的蒹葭堂终归不吉利,故而本宫让人收拾了六花堂给赵嫔。” 赵嫔有些意外,道:“娘娘总能让嫔妾看到不同的惊喜,不过算了,嫔妾征战沙场多年,死人见的多了,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再来一点,嫔妾一旦习惯了就懒得挪动了,蒹葭堂就很好,就不必劳烦了。” “那、这个丫鬟是……”穆妃有些拿不准朱丹的身份,不知她就是一普通人还是和那些人一样是来自那个地方。 赵嫔拍了拍朱丹的脑袋,道:“娘娘是说这丫鬟啊,她本是嫔妾在赵家时的贴身侍女,嫔妾入宫时位卑,不能带陪嫁侍女入宫,如今陛下恩宽,准嫔妾带她回来,也免得被赵家给牵连了。” 都这样说了,穆妃也不好再多问,只说道:“当时,事情紧急,你院里的人稍候本宫会给你配齐了。” 赵嫔遥遥拱了拱手,道:“那就谢过娘娘了,现下嫔妾可以走了嘛?” 穆妃一点头,看着赵嫔主仆俩的背影看不见了,张婕妤这才从轿子里下来,余下四人中的三人都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与赵嫔一块回来的锦嫔。 锦嫔哭丧着脸,道:“求你们别问了,嫔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嫔妾也是今日进了宫城落轿了才看见赵嫔的。” 穆妃也不想在门口站着让别人看笑话,道:“好了,都散了,锦嫔也累了,回去后稍作休息,本宫过会去看你。” 锦嫔这下是真的哭了,可怜她这一路过来就一直在受惊,更糟糕的事她说的实话压根就每一个人相信,想想前头就已经说好了的兰贵嫔与陈贵人,这是准备排着队来拷问她? 赵嫔与朱丹两个慢吞吞地走在巷道之中,朱丹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道:“谁是你陪嫁丫鬟,好不要脸。” 第40章 赵嫔挂在她身上,玩笑着说道:“哎呀,小猪猪、小心肝,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啦,来,可怜见的还没见过皇宫里长啥样吧,我带你好生地逛一逛。” “得了你,别『乱』动,”朱丹乔了乔姿势,让赵嫔大半个身子趴在自己瘦削的肩背上,“伤还没好你也敢去和那样的人拼命,你真的是不想活了!” 赵嫔哈哈了两声,转头故作惊讶地指着路边两个人道:“哇,小猪猪,你看宫里的宫女穿得都比外间的好,穿金戴银的,你期不期待、开不开心呀?”而被她当做是“宫女”的两人刚刚福了一半,闻言顿时请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了。 朱丹对着她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转头对两个被误伤的“路人”恭敬的请罪,道:“请两位小主恕罪,赵嫔主子她这次伤了脑子,有些胡言『乱』语的。” “啊哈哈,没事没事。”“宫女”之一的花答应大气的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阿惜则兴奋于自己居然听懂了,自然也不会在意。 赵嫔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指着她们啧啧感叹:“不愧是地方上一层一层筛选上来的美女,看看她们当中无论哪一个放到花街去也是花魁中的花魁啊!” “闭上你的狗嘴!”朱丹瞪了她一眼,半抗半扶地拖着她往蒹葭堂去。 赵嫔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道:“小猪猪,你变了,你以前还只是个会含蓄的说‘闭嘴,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小可爱。” 朱丹受不了,声音不禁就开始提高,道:“小主,奴婢求您闭嘴,您一直说个不停,不累吗?” 赵嫔努了努嘴,又瞥了两眼身后娉婷的倩影,道:“诶,你说按朝廷民间选秀的规矩,先从乡镇选九人,再到县城、州府,虽然最后入京的至多只有八十一人,可剩下的也没几个回去的,你说去哪了?” 朱丹没好气的道:“你也说了每一个都是千挑万选的美人,剩下的当然是被各级官员看上了充实后宅去了,不过也有落选后自愿选择成为宫女入宫来的。” “这样,”赵嫔安静了一会,又开口道,“诶,小猪猪你说男人为何总是这样贪得无厌的,尤其是当了官的男人,明明都已经后院起火了,还要拼命往家里扒拉,明明一天到晚嘴里念叨着什么愿求一心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主,是愿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而写这个的卓文君差点就被司马相如给抛弃了,”朱丹认真的一字一句纠正道,“而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出自纳兰的《画堂春》,他更是红颜知己数人,这两人写的东西你也信?” 赵嫔难得被她说的无言以对,接下去的路程一直都安安静静的,直到进了蒹葭堂,她才说话,道:“我不信。” 朱丹扶着她在榻上坐下,下意识回了句“什么”,赵嫔脸上全无笑意,甚至让人觉得是阴恻恻的,“这个社会对男人太过恩宽了,教得女人也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是对的,自己要是吃醋了还是自己的『毛』病,要是一切反过来了,哼~ 我一定家里先娶个三夫再纳四个面首,外头再藏几个外室,花街里遍地的蓝颜知己,哼哼~” 朱丹再度翻了个白眼,道:“小主请歇息吧,梦里什么都有。” 赵嫔不再多话,在她服侍下脱了衣裳睡下,这么多天了她也是累得很了,总算能睡一个好觉了。 她是自睡去不提,与她一同回来的锦嫔可倒了大霉了,她大老远的就看到自己的宫室门口站了两个人,而且看她们身上繁复的宫装这是连自己宫室都没回,直接奔她这来了。 锦嫔在心中默念了三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如此后宛若荆轲刺秦王一般的“悲壮”,款款行至两人面前,“嫔妾见过兰贵嫔。” “好妹妹,快别多礼了。”兰贵嫔立即伸手拦住。 陈贵人在旁匆匆一福,上前急切的问道:“小主,求您给我一个准信,我陈家上下无不感激!” “阿画!”兰贵嫔暗含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这种事关家族的承诺岂是可以轻易作出的? 陈贵人眼含热泪,道:“对于我而言,任何事同姐姐的命比起来都显得是无关紧要了。” 锦嫔无语,现在反而是她成为打圆场的人,清了清嗓子,道:“兰贵嫔请息怒,陈贵人也请冷静下来,陈贵人的心情我能体谅,若兰贵嫔与陈贵人不嫌弃寒舍鄙陋,还请入内落座长叙一番,如何?” 三人在风光堂内按品阶落座,兰贵嫔与锦嫔同榻而坐,陈贵人坐于锦嫔下手,虽然被兰贵嫔训斥了几句,却仍是倔强的模样。 锦嫔命人上了茶,慢慢用了一盏,才将路途上的事娓娓道来,“事情便是如此,后面的事我也不甚清楚,不过陛下已经派了人去寻夭华夫人与令姐了,陈贵人还请多些耐心。” 陈贵人不仅没有觉得安慰,反而『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一天一夜都未寻获,怕是生机渺茫,更怕的是即使寻回来了也是要被赐死,这还不如不要被寻见了,但若是不寻回来,姐姐从小到大一贯是娇生惯养的,一人在外孤苦无依若让人欺负了可如何是好? 兰贵嫔脸『色』也是难看,且不说此事传出去舒贵嫔也是无颜面对诸人,更要紧的是此事还令皇家面上无光,真带回来了,就算真的没发生什么,说出去有谁信呢?其她人更是会抓住这个机会大做文章,连带着阿画也…… 锦嫔打量了两人神『色』,故作难过的道:“我知道的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想洗浴一番就不多留两位久坐了。” 兰贵嫔道:“打扰锦嫔了,我们就告辞了。” 兰贵嫔见陈贵人没动,只得弯腰去拉她,“阿画,我们先回去,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陈贵人点了点头,由着她拉着起身,对锦嫔一礼后,两人手牵着手离开。 “兰贵嫔与陈贵人慢走。”锦嫔起身,脸上是幸灾乐祸的笑容再也藏不住,无论如何就算舒贵嫔找回来了,她和陈贵人也是双双被废了,兰贵嫔此次一下子被折了两个帮手想来也是头痛不已。 “百灵,伺候我更衣。” 百灵问道:“小主,不洗浴了吗?” 锦嫔冷笑道:“只怕没这个时间了。” 如她所料,她刚换了常服,在妆台前落座,下面的人就进来禀报:“小主,穆妃娘娘到了,正在外间用茶。” 锦嫔道:“果真来了,真是一刻都不让人闲,百灵不用重新梳了,帮我把头上的饰物拆一半就可以了。” “诺。” 穆妃在外间方用完一盏清茶,锦嫔便匆匆忙忙的出来见客,“嫔妾方才在整理内务,令娘娘久候了,怠慢了,请娘娘恕罪。” 穆妃放下茶盏,脸上笑容温婉,语调柔和,道:“无事,本宫听底下人说兰贵嫔与陈贵人刚离开,本来也不好马上来打扰,可是此事本宫总是要心里有个数才好,那夭华夫人终归与本宫有亲。” 锦嫔见她是来问夭华夫人的,心中暗暗称奇,嘴上则把方才同兰贵嫔她们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末了又说道:“只是可怜了兰贵嫔,她与陈氏姐妹一向亲厚,如今她还要强打精神安慰陈贵人,陈贵人又陷入悲伤之中难以自拔,希望兰贵嫔说的话,她能听进去一些。” 穆妃并不接茬,反继续问道:“夭华夫人她周围可有什么不轨之徒?” 锦嫔怔了怔,道:“嫔妾那段日子一直被原国的嘉嘉夫人拉着赛马,夭华夫人又不出门,故而嫔妾实在不知道哪些人算是可疑的,哪些人又不是。” “锦嫔怎么不坐下,你才是此间的主人,这样显得本宫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一般,坐啊!”穆妃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旁边的位置。 “谢娘娘。”锦嫔落座,这样不按自己预料走的对手真让人不舒服。 穆妃忽然幽幽叹了口气,道:“夭华她如今遇上这等是,本宫真不知该如何向姑母她们交代,木家就剩这么一个独苗了,只怕姑母身子受不住啊!” 锦嫔亦跟着唏嘘,道:“可不是,这样一来林家是彻底的没落了,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娘娘还请节哀。”节哀这一词用得颇为奇妙,不知是在说夭华夫人,还是在映『射』她们云家也好日子不远了。 穆妃也不多做纠缠,忽而问道:“这样说来,锦嫔在猎场时与嘉嘉夫人走动得很是频繁?” “嫔妾正好懂些骑术让嘉嘉夫人赞赏,嫔妾也不过是代陛下尽地主之谊,招待贵客而已。”锦嫔面上谦虚,眼中却难掩得『色』。 “这样,”穆妃问道:“这样说来,是你带着嘉嘉夫人满营帐的『乱』跑?” “娘娘这是何义?”锦嫔脸『色』一白,“嫔妾年纪虽小,却也是知道分寸的人,我们跑马从未离开过草场,再说舒贵嫔也常常在侧相陪……” 第41章 锦嫔想起那日舒贵嫔坠马,当时“耶律琅嬛”和她站得很近,看起来很是亲密,难不成…… “锦嫔这是想起什么了吗?” 对上穆妃似乎洞若观火的眼神,锦嫔冷笑一声,道:“嫔妾只是不明白,嫔妾到底是哪里惹到娘娘了,让娘娘三番五次的为难嫔妾?” “锦嫔说笑了,”穆妃假作低头理了理袖上的折痕,“本宫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而已,一个能扳倒王家的机会,你是要还是不要?” 锦嫔也收起了往日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姿态,扬了扬娥眉,道:“嫔妾自当是洗耳恭听。” 穆妃道:“英嫔便是王英儿想来你已经知道,可你们金家一直没能查到什么有用的证据,本宫这有,只要锦嫔你想本宫即刻可以移交给你。” 她这样干脆,锦嫔反而不敢接了,故作糊涂,道:“娘娘说笑了,曼儿姐姐与嫔妾也说得上是亲昵,怎么会是什么王英儿……” 穆妃也懒得和她虚与委蛇,直接的道:“本宫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当初相必是将此事告知了妍妃,借此挑起本宫对妍妃的不满,想借本宫与温玉夫人之手打压妍妃,哪怕本宫与温玉夫人没这么做,你也能假借妍妃的名义对英嫔下手,进而挑起太后对妍妃的不满,本宫说得对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赵嫔居然推托了随圣驾前往秋弥,并且举荐了你,这样一反而统统白费心机了,当然你也不愧,没准现在你肚子里已经揣了龙种了,有了皇嗣,你还怕什么?你就可以直接脱颖而出,角逐后位了,又哪里会看得上我们这些人。” 锦嫔被说穿了心思也不见多尴尬,掩唇一笑,道:“娘娘是太看得起我了,我那时可真没想过将我找妍妃的事弄得满宫皆知,只要我陪着妍妃一块回来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了,然而妍妃的戒心比我想的还要重。” 穆妃自袖中取出几张信笺,道:“这就是证据,你是要还是不要?” 锦嫔盯着那几张纸,缓缓勾起唇角,嫣然一笑,“自然是要的,娘娘想来也烦恼如何处置这烫手山芋吧?” “自然,”穆妃将手中的东西推给锦嫔,“既然你我已经达成共识,本宫就不多做停留了,请留步。” 锦嫔起身揖礼,“恭送穆妃娘娘。” 穆妃抬手示意候在外头的宫女,“走罢。” 一行人慢悠悠地走回到解意殿,而那宫女托着穆妃的双手一直在颤抖,一看就不是司簿司专门*出来的宫人。 到了自己的地盘上,穆妃才慢悠悠的开口,“王英儿,你觉得如何,被人耍得滋味不好受吧?” 那缓缓抬起头来的宫人正是英嫔,她此刻不禁双手是颤抖的,连双唇也在抖得说不出话来,她在宫室里刚换了常服就过来寻锦嫔,却被穆妃给拦了下来。 事情该从半个时辰前,或许还不到半个时辰之前开始说起—— 紫英在雪休宫门口拦下英嫔,揖礼后,道:“小主,我家娘娘有请。”英嫔有些奇怪,却没拒绝,便跟着去了。 “嫔妾叩见穆妃娘娘。” 穆妃没有马上让她起来,而是将一套宫女服饰递到她面前,英嫔马上变了脸『色』,道:“娘娘这是何义?” 穆妃正将几张信笺折好放入袖口暗袋中,道:“带你去看一出好戏,你不想看看你不在的时候锦嫔又是怎样说起这件事的?” 英嫔只有一瞬的迟疑,就接过了服饰换上,然后跟着穆妃去了风光堂,她们在讨价还价时,自己就在门口,听得是一清二楚。 英嫔不是没有察觉锦嫔的小动作,只是自信于王家的实力,笃定锦嫔查不到她的马脚,自然不会动她,还真是没想到啊! 锦嫔不简单,穆妃也不是什么善茬,“你又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如果你不多此一举,锦嫔将我除掉对你是有利无害的。” 穆妃徐徐落座,接过珊瑚奉上的雨后龙井,道:“是这样,可本宫不想让锦嫔一帆风顺,你让王家在你身上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总该有些本事,眼下你已经领先一步了,你应该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吧?” 英嫔咬牙道:“自然不会,嫔妾还要多谢娘娘了。” 穆妃抿了口茶水,道:“不客气,不过本宫劝你既然来了,还是要去看看你的锦嫔妹妹的,对吗?” “嫔妾省得,多谢娘娘提醒!” 一刻钟后,英嫔换回宫装离开解意殿,往风光堂去了。 珊瑚却有些忧心,道:“娘娘,您怎么还劝她去风光堂呢,万一锦嫔察觉不对,反过来说动英嫔,她们俩联起手来转头对付您,可如何是好?” 穆妃放下茶盏,道:“本宫料定她们不会,她们彼此之间本就存在着猜忌,不过碍着“沈曼儿”的身份不好撕破脸,现在英嫔心烦意『乱』,锦嫔自然要试探,一者早就心存戒备又怎会说实话,不过是让彼此嫌隙越深,更加加深两人要将对方除去的决心。 王家既然放弃了王嫔选了英嫔,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锦嫔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手段,未来必成强敌,不如趁现在本宫还能控制,让她们两个斗得你死我活,本宫趁机一块除去,本宫可以不争后位,却也没得便宜王家和不入流的小角『色』!” 英嫔阴沉着脸出了解意殿,也没有马上去锦嫔的风光堂,连贴身伺候的黛『色』都不敢近前,即使明知道现在不是同锦嫔撕破脸的好时机,却还是久久的难以平复心绪。 既如此,不如……“黛『色』,走,去风光堂。”黛『色』颤抖着托住英嫔的素手,随主子往风光堂去。 而锦嫔看到英嫔一如既往的热情,欢快地迎上来,道:“姐姐,你可来了,妹妹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拉着英嫔在榻上坐下,锦嫔便敏感地察觉英嫔的情绪不对,关切的问道:“姐姐这是遇上了何事,脸『色』这样的难看?” 英嫔冷着脸抽回手,道:“我来时被穆妃给拦住了,她同我说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话,听着甚是荒唐!” 锦嫔也是顿时冷了脸『色』,好个穆妃,这是摆明了要让她们两个从暗斗转到明争上来,嘴上还是装作关心的安稳话语,“既然是荒唐的话语,姐姐又何必在意呢?” 英嫔蓦地起身,恨恨的道:“怎能在意,穆妃居然说我不是我,是王家偷龙转凤塞进来沈家的,这事要是闹出去了,然后再找几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旮沓里来的证人,我沈氏、还有妹妹背后的金氏,两族数百来口人要跟着人头落地,这样的灭顶之灾,你说我怎能装作耳旁风?” “姐姐这是真的吗?”锦嫔上前欲拉住英嫔反被她躲过,亦是心思急转,试探的问道,“这事若真让穆妃谋算成了,你我岂不是连累家族的罪人,姐姐可有什么办法?” “就是没有,才让我焦急不已!”英嫔在厅中来回走动,脸『色』阴沉得活像罗刹在世。 锦嫔扭着手指,脸上是焦急的模样,眼泪在凝结在羽睫上要掉不掉的好不可怜,心思却是百转千回,穆妃呀穆妃,你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你想一次将我和英嫔一块出局,可我未尝不能反过来把你和英嫔一块弄出去! 英嫔背对着锦嫔,幽幽的叹道:“如今我们若互相生了嫌隙,只怕便宜了穆妃。”说罢叹了口气,直接离去。 锦嫔留在原地,也是神『色』阴郁,咬牙切齿的道:“穆妃想得美,英嫔……反正我已经抓住你的把柄了,先收拾了你也可以。” “小主,”百灵上前扶着锦嫔坐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主是准备与英嫔先联手对付穆妃吗,穆妃毕竟是正二品妃,英嫔可信吗?” 锦嫔冷哼一声,道:“无论是和谁联手都是不可靠的。” 百灵道:“小主说得是,这宫里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都有反目成仇的,更何况是隔着肚皮的。” 锦嫔瞥了她一眼,忽然问道:“说起来百灵,你以前是哪里人?” 百灵乐呵呵的道:“奴婢就是燕京郊外的,家里父母健全,奴婢是最大的,底下有四个弟弟三个妹妹,勉强能吃饱穿暖,后来宫中选秀,奴婢就跟着来了。” 锦嫔又问道:“听起来你父母是个多子多孙的,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居然能养得起你们这一大家子。” 百灵垂着脑袋倒了盏茶奉上,道:“我父母是帮村长家种地的长工,然后冬天了我们父母就会挑着自家腌好的果脯跑到了尘山下卖,那些有钱人家他们手缝里漏下来的一星半点都能够奴婢家里一年的。” 锦嫔慢腾腾地用了半盏茶,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不过到了二十五岁你就能放回去了,重新和自己家人团聚了。” 百灵点着头道:“奴婢也很期待那一天呢,当然奴婢最希望的是小主能快点怀上龙嗣,然后步步高升多赏赐一些奴婢,让奴婢能腰腹鼓鼓地出宫去。” 锦嫔拍了拍她的脸蛋,道:“放心,只要你对我忠心耿耿的,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第42章 六谜庵密室—— 自完颜郎煌留下那句话后,舒贵嫔倒是暂时保住命了,同夭华夫人一块被带到了此处,分开关押,负责看押她的尼姑每日不发一言,只给她一日三餐及日常洗漱,还有一套原国贵族女眷的服饰。 若是在原来,舒贵嫔每天都要沐浴更衣,可如今,她宁可把身上的衣服穿到臭、穿到冷也不肯换,而那套原国服饰她也没做出什么剪碎撕烂的泼『妇』举动,只是看也不看的扫到一边,反正就算她毁去了一件,他们后面也会送来十件百件的。 按一日三餐计算,她在这已经被关了三日之久,不是没想过逃跑,只是不想做无用功,且不说她能否趁尼姑送饭之际逃出这个密室,就算能离开这个密室,她一介弱女子又能跑出多远? 六谜庵她也是随着家里来过的,十字格局当日被这群尼姑吹得是无上佛法蕴藏其中,现在一看分明是防着人逃跑,一眼就看透的建筑格局,大道就那横竖两条,两边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低矮房屋,就是躲藏都不容易。 而今原国与大越叛逆都在只怕后厢的警戒只会更加重重环绕,侥幸跑到前院,侥幸撞上香客求助?若自己是久经沙场的白家苏燕或是赵家苍伊,她恐怕会乐意一试,即使不能,她也要拖着敌人同归于尽。 愤恨间,舒贵嫔握着匕首狠狠刺进被褥中,想象这就是那该死的完颜郎煌,几下之后密室之中一场“鹅『毛』大雪”。 今日,密室门缓缓打开,一道俊逸的身影徐徐走进来,完颜郎煌终于来了,这密室就是最普通的四四方方的构造,里面仅一张床、一方案桌,一目了然,此时此刻密室里遍布鹅『毛』,床上几绺被剪下的青丝以及一套与原国贵族服饰纠缠在一起的大倾宫装,而美人不在。 完颜郎煌缓缓步入密室,弯腰捡起那几缕秀发,冷笑道:“这便有趣了。” 将时辰倒回到一个时辰前—— 舒贵嫔观察了几日,知道门是往右开后,她便一直躲在门后,一旦是完颜郎煌进来,她便一刀往他背后刺,即使是伤敌三分自伤七分,她也要拼一把。 这日,石门缓缓转开,进来的却是个陌生的尼姑,她手上提着一个食盒,嘴上淡淡的一句“吃饭”,却冲她使着颜『色』。 舒贵嫔跟过去,食盒里却是一套尼姑的服饰和一把剃刀,带着防备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那尼姑念了声佛号,道:“贫尼不想再多造孽障了,请施主更衣,扮作尼姑跟贫尼出去。” 舒贵嫔握紧了匕首,冷冷的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那尼姑被怀疑了也不急躁,淡漠的道:“你只能相信我。” 舒贵嫔沉默许久,将匕首放在触手可及处,开始宽衣解带,大约两刻钟时间,便是一个清秀的小尼姑,她拿起匕首藏在袖中,“走罢。” 那尼姑舒贵嫔来六谜庵这么多次从未见过,可一路走来,畅通无阻,过往尼姑见到她大多都绕路走开,看样子在这庵里她似乎有些不受欢迎。 “呵,这不是怀是吗?怎么,这是收了个徒儿,可别误人子弟了。”有人拦路,舒贵嫔下意识就垂下脑袋,死死握住自己袖中的匕首。 带她出来的人即怀是,只是双手合十稽首,“阿弥陀佛,怀旬师姐。” 怀旬口气不善,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道:“当不起你怀是师太的一句师姐,这徒儿我看着眼生,从哪来的。” 说着伸手要来勾舒贵嫔的下巴被怀是拦住,道:“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儿,师姐何必为难她。” “可怜?”怀旬冷哼一声,怒道,“这儿谁都可怜,唯独就鹊儿你不可怜!”话音方落,在四周的尼姑都投来不善的目光,渐渐围拢过来。 舒贵嫔心焦不已,却不敢有大动作,怀是闭了闭眼,念了声佛号,道:“师姐若有不痛快的尽管冲贫尼来,莫要为难我这徒儿……”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怀是脸上,舒贵嫔一惊,而不少尼姑都围过来殴打怀是,渐渐将她挤出来,有些人边打边哭嚎着,“你主子是贱人你也是贱人。” “都怨你们,否则我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不用在这种地方粗茶淡饭的吃苦受罪!” “还我父母的命来——”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 而怀是临摔到前,给舒贵嫔指了个方向,舒贵嫔不忍的转开眼,快步离开,因为这边闹得离开,大多人都过去凑热闹,也没人管她这个逆行的小尼姑。 而怀是指的方向尽头是一堵墙,墙上靠着累的高高的、整齐的柴火,舒贵嫔踩着柴火爬上了围墙,围墙后的一面靠着一处险崖,仅『露』出三寸有余的绿『色』,不知这一下去是直接踩空坠入悬崖,还是实地,在靠墙往左手约莫三丈处有一道仅三尺宽的峡谷,只要越过这道峡谷就直接通往森林。 舒贵嫔望着深深的悬崖,腿肚都在打颤,听着背后渐渐有人声靠近,此刻也没别的选择了,她顺着墙壁小心滑下去,幸亏她现在穿的是便于行动的尼姑衣袍,万一是宫装肯定要踩着衣摆。 一只手抓着墙檐,左脚先碰地轻轻点了点地面觉着是实的才慢慢送了手,不想右脚居然直接踩空了,若不是她整个人下意识像壁虎一样扒着墙,非一头栽下悬崖不可,收回右脚小心的探了探约莫三步远的地方是实的才小心挪过去。 这放平日里短短的三丈路她却此时此刻觉得漫长的像是走了两里地,中间几次脚下的地方受不住重量坍塌,让她像个小丑一样在悬崖上横着蹦跳,姿态很是滑稽,舒贵嫔早已经吓得是泪流满面,却也腾不出手去擦拭。 直到跨过了三尺峡谷,扑倒在林子里,感受着细嫩的手被大地粗砾的沙石擦破了皮,舒贵嫔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不知道她是在哭为了救她而被庵里尼姑殴打的怀是,还是在哭自己这无妄之灾。 略哭了一会,舒贵嫔爬起身也不在意手上脏了就往脸上抹眼泪,便一刻也不敢在原地停留,跌跌撞撞地往林子里跑。 回到现在—— 完颜郎煌也不见生气,甚至还心情很好的将地上的秀发拢成一束握在手里,转身出去寻知天命,嘲笑道:“看样子祭司这儿也不是完全是固若金汤啊,此次之后,还是趁早搬了得好。” 知天命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充满了不悦,道:“舒贵嫔一介弱女,想要凭着两条腿从这到燕京,根本不可能,本座已经派人出去在去燕京的路上截杀了,只要国主舍得。” 完颜郎煌绕着那一束顺滑的青丝,道:“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讲,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容易。” 知天命微微躬身,道:“为表歉意,本座在初月阁备下宴席,请国主赏光。” “不必了,孤暂时只对陈言书有兴趣,”完颜郎煌将秀发盘在腕上,抬脚就要离开,留下一句,“大祭司也别白费力气了,这女人既然跑了,估『摸』着不止现在抓不到了,以后大概也再也见不到了。” 一语成谶,舒贵嫔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所有人都默认了她的死亡,司赞司与司仗司得了命令开始准备她的丧仪,待两国使臣离开就准备发丧。 陈贵人原先还在四处打探,收到了家里来的一封信后,看过后,她坐在喜晴舍居然就痴呆了,自她入住以来,她的东西都是放在包袱里,没有放入箱柜,只等着舒贵嫔回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可现在陪着舒贵嫔去的灵犀回来了,之后所有人都告诉她舒贵嫔回不来了,以后这宫里就剩自己了。 陈贵人一直枯坐到掌灯时分,她坐了多久,灵犀便跪在地上哭了多久,她一直在磕头认错,身为奴婢是自己没能保护好主子,才让主子被掳走的。 青鸟点亮了房中的灯火,小心翼翼的上前唤了声“小主”,陈贵人转动眼珠看向她,指着门口道:“青鸟,快去把门口的宫灯点上,今日是姐姐随圣驾回京的日子,姐姐怕黑,要是没有灯她会『迷』路了。” 青鸟闻言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下泪珠来,陈贵人不为所动,还是指着门口道:“青鸟,愣着做什么,你快去啊——”最后甚至忍不住起身推了她一把。 青鸟终究忍不住跪下,哭道:“小主,您该醒了,舒贵嫔她回不来了,圣驾回京至今已经三日了,就算人活着也不能回宫了,小主,求您醒醒吧——” 陈贵人踉跄着退后几步,目光落在形容有些狼狈的灵犀身上,此刻她额头已经磕出了血,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纱布,像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上前一步,揪着她的领子居然被她给拎起来了,“你不是姐姐的贴身侍女吗,我姐姐呢,她什么时候来看我,这一屋子的东西我还没给她动。” 第43章 灵犀期期艾艾的道:“小主,是奴婢无能,是奴婢没有保护好主子,小主您责罚奴婢罢,都是奴婢的错。” “你说谎!”陈贵人一把将人推开。 新任的齐司仗见青鸟进去通禀许久也不见回来,无奈只得冒犯,高声喊道:“奴婢司仗司新任司仗特来拿舒贵嫔旧物,还请陈贵人行个方便。”然而还是没有动静,无奈只得重复。 三遍后,陈贵人赤红着眼,面目狰狞得如同恶鬼一般冲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宫人,“放肆,是谁在喜晴舍门口瞎嚷嚷,我姐姐不在了,你们就敢这样放肆?” 齐司仗心中叫苦不迭,这群老家伙都是欺负新人,把这种苦差事交给自己,面上还要堆起笑容来应对,“奴婢给小主请安了,这是误会,奴婢怎敢在主子面前放肆,只是奉旨办差,请小主给个方便。” 陈贵人冷着脸,问道:“什么差事,我喜晴舍怎么不知道?” 齐司仗道:“自然是奉命来拿舒贵嫔旧物,毕竟人不在了,这一应旧物合该跟着主子一块去了。” “什么旧的新的,喜晴舍既然给了我,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归我了,”陈贵人往日里看着懦弱,只知道躲在胞姐身后,此时此刻却像是盘踞在其中的毒蛇,欲择人而食,“齐司仗的意思是我已经是个不受陛下待见的旧人了?” 齐司仗见她『逼』近一步,忙跟着后退一步,连声道:“岂敢岂敢,奴婢失言,请小主赎罪。” 陈贵人冷笑道:“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我降你的罪吗?” “这……这样,奴婢告退。”齐司仗见陈贵人明显是一步都不肯让,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先回去再作打算。 看齐司仗灰溜溜的走了,青鸟上前扶住陈贵人踉跄的身影,关切道:“小主,没事吧,奴婢马上去宣太医!” “不用了,”陈贵人转身,见灵犀抽噎着杵在那,道,“按规矩,我这不能留你,若是你愿意委屈……” 灵犀急忙跪下,道:“奴婢不委屈,小主愿意留奴婢在喜晴舍里,奴婢感激不尽。” “罢了,起来吧,”陈贵人亲自将人扶起来,拉着她的手道,“你能同我说说姐姐在围场时的事吗,我想知道姐姐最后的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诺。” 陈贵人又侧首吩咐道:“另外青鸟,以后喜晴舍就闭门谢客,我要为姐姐守丧。” “小主,”青鸟一脸纠结的道,“奴婢能明白小主难过,可这到底是在宫里,恐怕不妥,再有正五品以上的贵嫔依例是要……” 陈贵人怒道:“我的姐姐哪里用得着那些口不对心的人来悼念!” “奴婢失言,小主莫要生气。” 按规矩,正五品以上的妃嫔才有资格在宫中停灵办丧事,一般的小角『色』如按原先位份下葬的顺贵人与王嫔直接给了一口棺材与陪葬就直接从角门拉出宫去了。 而正五品以上的妃嫔又有按各自品阶具有各自等级品阶相应的丧仪,从正三品至正五品妃嫔皆可在宫中停灵七日,却没有硬『性』规定其余人等必须要为其更衣守丧,皇帝若真难受到辍朝的,历史上也就大越高宗的薛婕妤。 品阶比其高者不用说,她们若穿了麻服来只怕死者承受不起,品阶比其低着,感情一般的也就意思意思这几日简略妆扮就已经算是有心了。 而再往前的则更复杂,每一品阶都有所不同,在此便不一一赘述了,且两国使者还在,自然不可能马上为“已死”的舒贵嫔与夭华夫人发丧。 嘉嘉夫人也终于见到了自踏上大倾国土以来就心心念念至今的大倾另一名女将,如今的妍妃,白苏燕。 与赵嫔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锋芒毕『露』不同,第一眼白苏燕实在不像一名久经沙场的将军,她太过温和,一举一动进退得宜,若不是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武人风姿,嘉嘉夫人还当她是普通的宫妃。 因为嘉嘉夫人反复上书求见白苏燕与赵嫔,洛霜玒干脆大笔一挥在宫中设宴款待,点了白苏燕出席陪座,而赵嫔实在是下不了床来,宗室之中则召来了悠然王洛霜璃,毕竟他和灵泉公主的事也该定下了。 这日,因悠然王母子分别受太后与陛下召唤,只得早早的起身入宫赴命,亲自绕了一圈送母亲至珝月太后处,才赶往前殿赴宴。 甫一进入,多方打量的视线就投到他的身上,让洛霜璃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有礼有节地向几人分别拱手见礼。 灵泉公主一早就知道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婿,自然忍不住多看两眼,洛霜璃如今还是少年,眉清目秀,稚气未脱行事却也颇为沉稳,再说如今刚至舞勺之年,未来如何还有很长的成长空间。 洛霜璃自然也感觉到了灵泉公主的目光,洛霜玒刚回京时就召他来打过招呼,心中也有数,私下也见过公主的画像,听闻品貌皆是不俗,可毕竟年长了自己四岁……怎么都觉得有一些别扭。 宫宴之上,宫人们特地将悠然王的坐席安排在流国太子旁边,而太子后面就是灵泉公主,洛霜璃一回头就可以看见自己的未来媳『妇』,也幸好卫寒川在旁一直拉着他闲谈,否则洛霜璃真的要尴尬得夺门而逃了。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灵泉公主忽而上前搭话,“见过悠然王,看刚刚王爷来得方向莫不是刚从太后那过来?” 悠然王有些尴尬,自己不仅年纪比人家小,连个子都比人家挨了一个头不止,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作为一个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皇子,他已经习惯了看着底下人的头顶长大,而灵泉公主不是底下人,她不仅代表着一个国家,而且还是他未来的王妃。 洛霜璃故作拱手掩饰自己不够高的尴尬,道:“太后今日亦召了本王的母妃,本王自然该先送母妃正好一道给太后请安,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灵泉公主摇着折扇轻笑,道:“哪里是怠慢了,百善孝为先,母慈子孝才是一家之福,皇家如此便是天下万民之福。” 洛霜璃还不待回答,内监便尖声唱名:“陛下驾到——妍妃娘娘驾到——”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诸位请起,赐座。” “谢陛下。”在场诸人落座,白苏燕也在洛霜玒左手下首落座。 嘉嘉夫人是个闲不住的,才落座她便跳起来,一礼后,道:“大倾皇帝陛下,孤在战场上与赵苍伊多有动手,彼此间输赢也是一半一半,今日有幸见到另一位女将军,一时技痒希望能切磋一二,还请陛下允许。” 白苏燕看了眼洛霜玒,想看他作何打算,哪知他却将问题交给她定夺,“爱妃以为呢?” 白苏燕柔柔的一笑,将皮球踢回去,道:“我大倾女子从来都是出嫁从夫,自然是陛下定夺。” 洛霜玒还未开口,嘉嘉夫人先大笑着道:“妍妃娘娘这话就可笑了,若是在我原国,哪怕是已婚的『妇』人也能在家事上说一不二,哪里用得着事事看夫君的脸『色』。” 白苏燕垂了垂眼,递了根绵里针过去,“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唯原国这样的辽阔草原才养得出嘉嘉夫人这样率真豪气的女孩儿,我大倾可养不出嘉嘉夫人这样的巾帼木兰,老话常说故土难离,嘉嘉夫人与国主不习惯我国水土也是能理解的。” 这话是暗自在说,不是一直吹嘘自己国家好吗,那就别把注意打到大倾的土地上来,恐怕你们注定无福消受,吃下去也要吐出来,顺道还骂了嘉嘉夫人一句没教养(有一种率真叫没教养),只是这些话两国君王说出来都不合适,唯有她们这些女人来说才合适。 嘉嘉夫人眯了眯眼,道:“我原国在国主治理下井井有条,欣欣向荣,可惜孤看来这原国太小了,不足以让我国国主一展抱负。”原国西边是戈壁沙漠,想要扩展领土必然要往这东边的大倾而来。 白苏燕气势上也不遑多让,道:“说来我大倾倒是疆域辽阔,朝政上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陛下的雄图伟略装下一个大倾都是绰绰有余的。”大家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反正我们的皇帝陛下治理一块大倾还尚有余力,你们国主反正嫌弃原国小,我们陛下不嫌弃啊,干脆纳入大倾版图好了。 嘉嘉夫人冷笑道:“只怕我原国的土地会让大倾陛下水土不服的。” “住久了自然就习惯了。”白苏燕这话说得极有深意,嘉嘉夫人下意识就打量左右,害怕大倾是否埋伏了将士,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要是一国之主都被迫留下了,大倾拿下原国就是轻而易举的。 卫寒川瞥了眼皇妹,灵泉公主便出来打圆场,道:“启禀陛下,今日灵泉厚着脸皮跟着皇兄前来一者是想一观悠然王的品貌,再者也是想请陛下亲自为灵泉挑个良辰吉时,希望灵泉与夫君日后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第44章 灵泉公主的话其实也暗示了流国现在的态度,我们流国现在自顾不暇,就不管你们两国之间的小心思了,流国只想早点看到公主出嫁好放使团们回去,当然大倾皇帝我们还是很乐意和大倾和平相处,往来互通的。 这一下和稀泥倒让殿中争锋相对的气氛稍稍缓和,但大倾与原国双方依然呈水火不容之势,只是顾忌第三方在场,又有不斩来使的共识才没立刻撕破脸。 “嘉嘉夫人请回座,”洛霜玒就把人打发了,然后笑得越发温文尔雅的对卫寒川与灵泉公主道,“孤早就命人快马加鞭令太常寺卜算了三个日期供太子与公主挑选,下月初四、十一、二十五都是吉日,不知太子与公主意下如何?” 卫寒川与灵泉公主对视一眼,卫寒川起身拱手道:“灵泉乃是本宫胞妹,初四太过匆忙,本宫也怕委屈了灵泉,而本宫离开流国日久,也该早日启程,不如下月十一,本宫亲眼看灵泉过门了,也好放心回国复命。” “如此便订下九月十一日,霜璃。” 洛霜璃亦起身,小大人一个郑重的道:“臣弟领命,请太子殿下放心,本王会好生对待灵泉公主,日后定然尊之敬之,永结同心。” 如果这不是自己的婚姻,灵泉公主看着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大放厥词一定当场笑出来,可是这是她自己的境况,笑不出来她还得笑,装作一个未嫁的新娘对未婚夫的承诺,『露』出一个既欣喜又羞涩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别说灵泉公主觉得心里别扭,洛霜璃这个小大人也感到怪怪的,身为皇室宗亲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婚事不可能那么简单了事,可他也没准备这么早就成亲了,按原来的人生计划,他还是想和一般公子哥一样寻花问柳一番,等母妃提起了,找个不讨厌的、趣味相投的、母亲喜欢的就娶了。 此时此刻,前殿洛霜璃的心声几乎就是琼太妃的心声,当珝月太后委婉的和她说出联姻之事,吓得她直接蹦了起来,下意识反驳道:“这不太好吧?皇儿还这么小,娶个夫人回来什么也不能做,只怕委屈了灵泉公主。” 珝月太后也是无奈,道:“流国这次嫁了一个王后嫡出的公主过来,我们也不好委屈人家嫁到旁支里去,再有流国又不是战败求和来的,是想与我国永结秦晋之好,三代以内不兴战火,事关两国和平,若让她做了陛下的妃嫔,岂不是折辱了人家。” 琼太妃平日里看着傻,但也不是真的傻,她在宫里也是十来年的老人了,耳濡目染的也明白有些事不是太过分,为了孩子她都可以豁出脸面去闹一闹,这事说穿了根本没有他们母子置喙的地方,珝月太后肯这样心平气和的通知她一声,已经是给脸了。 “妹妹以为如何?” 还能如何,琼太妃只得讪讪然的道:“全凭太后与陛下做主了。”说实在的她是很想冲着珝月太后吼一句这儿媳『妇』我家皇儿才不娶,要娶让你家的那两个娶,娶外国公主是那么好娶的,两国若一直和平下去倒也能夫妻和乐,要是起了争端,阖家上下在京里的处境都要尴尬了。 想是这么想,关键时刻自以为还是聪明的琼太妃当然不敢说出口,但是眼里是遮不住的不痛快,这点不痛快也让珝月太后给忽略过去了,琼太妃在她们这一辈中年纪最小,她入宫时一切已成定局,她们母子便一直被排斥在漩涡之外。 最重要的是见过了太多包括自己这样的心思复杂、城府深沉之人,而琼太妃自小被家人小心呵护着,天真可爱与这座华美宫殿格格不入,反而让人忍不住想去呵护这份单纯,故而有时候她的那点小癖好,只要不犯到自己头上,偶尔自己撞上了还会帮她遮掩一二。 当然,这般不合常理的安排,除了陛下与太后的私心,最要紧的就是极乐王掌一方大军,他的极乐王府可以说是大倾的军事重地,怎么能让一位外国公主靠近,毕竟白家荼蘼帝姬的前车之鉴还犹未远矣。 琼太妃不傻,她父亲也是当将军的,自然明白一军将领府邸的重要『性』,明白了却不代表自己心里就愿意呀,这般便有些怏怏的,脸上也郁郁寡欢的。 珝月太后安慰她道:“这位灵泉公主哀家看过,模样出挑、品行端正,你若还不放心,哀家找个时间将她召来让你看看,可好?” 琼太妃仍是不开心,出口的话就有些怨气,道:“看了也没用,啊,臣妾是说臣妾是相信太后与陛下的眼光。” 珝月太后一直以来就有种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看,也不甚在意,拍了拍她的手转开话题,道:“过不久,杨老将军夫『妇』要进京,你们也有十多年没见了,这次正好可以见见。” 一提起父母,想起在家时父母的偏爱,兄长们的护佑,又想到自己进宫后独自一人,孤单寂寞、心惊胆跳的,遇事都不知道和谁去说,一时间泪如雨下,嘤嘤哭泣。 她入宫本就是帝王制衡父亲的一种权术,当时父亲是杨家军主帅,大哥二哥又是军中新秀,其余几名哥哥也各有一番作为,兄弟子嗣多还大半都入了朝堂,领一方要职,自然而然的成了由父子血缘维系起来自成一派的“党羽”,琼太妃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入的宫。 先皇既舍不得杨家这么多优秀的人才,但又不放心这庞大的一家子,必须要捏着一个人在手里,先皇手上没有可以嫁的公主或者帝姬,便把注意打在杨家最小也备受宠爱的女儿身上。 自此之后,山高水远,天各一方,见上一面都难,其实更多的是她怕,她怕一见到自己的亲人就忍不住的哀求亲人们带自己走,带自己回家,这里好可怕,别留她一个人,但是她不可以,不能这样做,这样做以后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家族可能就因为她的任『性』遭遇灭顶之灾。 琼太妃真的像她表面看起来的这样无忧无虑的吗?真的还是将军府里的那个不知道愁为何物的天真小女孩吗? 珝月太后缓缓伸出手搂过她,任琼太妃将眼泪鼻涕蹭了自己一身,说实在的她最羡慕琼太妃的就是她拥有真心疼爱她的父母,而自己的父母不是不爱她,只是比起自己他们更爱自己的切身利益。 前殿的宴会渐渐靠近尾声,目前看来也是宾主皆欢的场面,流国卫寒川带着灵泉公主先行请辞:“陛下,按贵国风俗,新郎新娘婚前不宜见面以免冲喜,入乡随俗,本宫就先带着皇妹回去待嫁。” 正此时,一直不发一言的原国国主完颜郎煌忽然出声道:“这几日孤听了几场戏,觉得挺有意思的,陛下唱得《西厢记》比书上写得更好。”说完行了一礼便带着嘉嘉夫人退下了。 卫寒川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这原国的人是跟他有仇吗?不能等他走了以后再解决你们自己的矛盾吗? 洛霜玒也不见生气,挥手道:“太子与公主请。” 卫寒川拱了拱手,道:“陛下乃乘风直上的鲲鹏神鸟,岂是这类眼界狭隘的夏蝉可以高攀的,再者凭大倾与我流国之力又何愁畏惧他一个小小的原国。” 洛霜玒道:“太子说的是,有道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太子殿下可堪比那鸿鹄了。” “一点野望让陛下见笑了。” “太子殿下谦虚了。” 灵泉公主看着兄长与大倾皇帝打机锋,眼中隐隐流『露』几分担心,看样子什么三代以内不掀战火,恐怕都是空话了。 待离开了招待外宾的故人殿,白苏燕抬了抬手令左右人退下,洛霜玒也没阻止她这堪称放肆的举动,问道:“爱妃有什么想问的吗?” 白苏燕凑上前,试探的问道:“不知陛下怎么处置陈贵人?” 洛霜玒挑了挑眉,打趣道:“怎么爱妃这是想认个妹妹吗?” “请陛下不要拿臣妾打趣,臣妾虽然身在宫中不太清楚秋弥发生的事,但是端看今日嘉嘉夫人的言行,原国的目的便不单纯,臣妾是不知道您与夭华夫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舒贵嫔终归无辜。” 洛霜玒依然笑容清浅,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道:“孤明白,所以孤已经备下旨意,给她死后的哀荣,对她的胞妹与家族也有封赏。” 白苏燕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旁的,到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舒贵嫔就算活着也回不得宫里了,皇室最重颜面,正是如此,一个流落在外的妃嫔不管她有没有遭到侵犯,她都被视为“不洁”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可是如果一个人好不容易从狼窟里逃出来,本能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家,现在就祈祷着陈家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能妥善安置舒贵嫔了。 第45章 “凭陈太师的人脉,舒贵嫔日后应当可以平安无虞。” 洛霜玒瞟了她一眼,淡漠的道:“昨日,陈太师私下来见孤,说已将失贞的陈言书秘密处死,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检查,另外,陈家执意要将二女儿陈言棋送入宫中,以赎陈言书失贞不洁之罪。” 白苏燕初一听,也没觉出不对,此时此刻当然是假死来的好,可转而一想,这不对头啊,为什么要把陈言棋送入宫来?还是执意,这不像是在客套一下,然后一个令她手脚冰冷的念头就在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 白苏燕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好一会才艰涩的问道:“舒贵嫔真的被……死了?”如果她没死,陈太师完全没必要将陈言棋送进宫来,这事说到底其实主要责任在洛霜玒,他反而要心存愧疚,要对陈太师一家好生安抚,对前朝加官进爵,对后宫晋封赏赐都是应该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舒贵嫔活着,双方都会有所保留,陈家藏了一个“失贞”的妃嫔,自然不敢有太多的要求,可是现在舒贵嫔死了,陈家也就没有了隐藏一个“失贞妃嫔”的把柄,可以硬气的对着洛霜玒的愧疚,顺杆往上爬。 “舒贵嫔自六谜庵出来后,有‘氐貉’的人接应,一路引着她到相国寺暂住。”说到这洛霜玒眼中也滑过一丝冷意,虽然他可能没有资格说陈太师什么,但是换到现在对着垂佑再让他亲手将掺了『药』的糕点面不改『色』地喂她吃下去要她的命,他洛霜玒自问做不到,哪怕他心里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儿。 后面的话不用洛霜玒说,白苏燕也能自己推敲个大概出来,由相国寺主持出面邀请,自然能省出中间的许多麻烦,也没想到给了陈太师他们方便,“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怎么就能……” “物以稀为贵,陈家不缺女儿,自然就无所谓了罢。”洛霜玒原先并没有想动五望族中人的念头,一者过犹不及,四大世家被铲除后本就令朝廷不少职位出现空窗期,即使他手头上有人,也需要一段时间来站稳脚跟;二者五望族比起四大世家而言有的只是声望且内部并不团结,就算要对付也容易许多。 白苏燕一时间有些看不明白陈太师的做法,就算女儿多,那每一个好歹都是自己的血亲,再退一万步,宫中还有陈贵人在,他们陈家不是没有人,且舒贵嫔之事,洛霜玒必然要对陈贵人有所倾斜与表示,陈家此时为何非要将陈言棋塞进来。 这一手不仅惹得圣心不悦,将原先就没有多少的愧疚都磨得一干二净了,而且就算陈言棋勉强进宫来了,也会害得她与自己妹妹一样坐冷板凳,陈家这一手好生糊涂啊! “陛下,臣妾听闻温玉夫人近来身子不爽,想去看看,请陛下允许臣妾告退。”白苏燕揖礼道。 洛霜玒知道她这是想去看看陈贵人,也不阻止摆摆手随她去,反正说他天『性』凉薄也好,迁怒也好,他是对陈家人没什么多余的耐心了。 白苏燕先行回宫将身上华丽的宫装换下,换了素雅些的妆扮,又命绿腰去库里挑了分别送给温玉夫人与陈贵人的礼物,这才出门。 雨歇宫柳『色』殿—— 温玉夫人不知为何近日以来一直昏昏沉沉的,十二个时辰里有十个时辰在睡觉,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在叛『乱』期间过于劳心劳力累着了,休息够了就好了。 谁知居然日日睡不醒,几个大宫女急了,慌忙请来了太医,太医一把脉也只说是累着了,休息够了就好了,可是这样一看就不对啊! 四人一合计,商量了许久,还是原先是王嫔身边人的碧藕想起来,当年王嫔将静妃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所以静妃这是也不打算放过和王嫔有关系的温玉夫人了。 荷叶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只得拐着弯去求落红殿里的静妃,希望她高台贵手放过温玉夫人,就算不是,也求她能不能请秦太医过来看一看主子。 而静妃自然是一脸莫名其妙,她当然知道当年的事,但王嫔已死,她的孩子又到了自己的手上,除此之外,温玉夫人也从没对她有过实际上的伤害,她也就没想过要对她怎么样,毕竟温玉夫人也是个可怜人。 最后还是静妃挺着个肚子,亲自走了一趟柳『色』殿,白苏燕进来时,正看见她素手按在温玉夫人腕脉上,柳眉越皱越紧,让一旁看着的荷叶几人也是焦急不已。 “采菊,去请秦太医。”收回手,静妃直接对身边的人吩咐,秦太医是太医院之首,按规矩只有太后、皇上、皇后能召见,但因为洛霜玒的旨意,她也可以。 采菊有些犹豫,这里毕竟不是自家地方,万一别人想对静妃做什么,静妃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静妃见她不动,催促道:“采菊,还不快去。” “诺,”采菊目光游移间,见白苏燕也在场,眼睛一亮,揖礼道,“奴婢见过妍妃娘娘,妍妃娘娘我家娘娘救拜托您了。” 白苏燕一颔首,道:“你放心。” 荷叶她们自然听出来采菊的意思,个个都脸含怒气,不过此时有求于人也只能忍声吞气,荷叶强压下心中的一点不快,上前揖礼问道:“娘娘,还请您给个准话,我家娘娘到底如何了?” 静妃眼中有些不忍,委婉的道:“本宫医术不精,对温玉夫人的病情还不能确定,只能等秦太医过来或许还有办法。” 是或许还有办法,不是肯定有办法,莲子几乎当场哭出来了,她是第一个为娘娘把脉的,却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自作主张让娘娘这样睡着,如果不是因为她,早先宣了太医来,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白苏燕上前拂开围在床前的人,道:“这里人太挤,静妃要不随本宫去前殿坐坐。” 静妃与妍妃相携离开温玉夫人的房间,来到前厅坐定,荷叶虽然心忧主子,但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们端茶倒水。 白苏燕见她不停垂下头去擦拭眼泪,便道:“荷叶,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本宫知你担忧温玉夫人,既然担心就去看着罢,我们这有其她人伺候着就可以了。” “这……”荷叶略一犹豫,郑重一礼,“奴婢谢过娘娘。” 待荷叶退下了,白苏燕又对殿中其他人道:“都退下罢。” 等人都退下了,白苏燕才问起温玉夫人的病情,静妃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温玉夫人的脉象看似强健有力,甚至是强健的过分了,然而实际上她就像一个看似完好的杯子,可底下却漏了缝,里面的水迟早有一天会流光的,她现在这样其实已经跟活死人没有两样了。” 白苏燕也是心惊,“怎会如此?之前看着不还好好的,怎会突然这样?” 静妃摇了摇头,凝重的道:“我并不懂武功,若不是以前接触过,今日也诊不出来,太医院里的太医也都未接触过江湖人士,诊不出来也不是他们故意想隐瞒。”最后一句一来是为了给太医院里的太医开拓,二来也是将自己与舅舅摘出来,他们可没有针对温玉夫人。 一提到武功,白苏燕算是明白了,武者修炼有内功和外功之分,但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的脉搏并不是寻常医者可以轻易诊明白的,比如三年前自己的“假怀孕”,就是用内息装出来的,否则怎么骗过三名太医。 荷叶自然没有真的回内室,她猜测是主子的情况真的不好,静妃不好当着她们的面说,妍妃才将她打发,便一直躲藏在拐角的屏风后,果然妍妃将殿上的人都挥退后,问起温玉夫人的情况来。 听到温玉夫人的状况,当即忍不住大哭着扑到静妃脚下,拉着静妃的裙摆道:“娘娘,求您告诉奴婢,我家娘娘到底如何了?是不是、是不是就要……” “你先别哭,”静妃见她哭得凄厉,甚至亲自伸手去拉她,又碍于肚子不好有太大的动作,“本宫医术有限,一切等秦太医来了才能有定论。” 白苏燕离座在荷叶手腕曲池『穴』一点,令她松手,道:“你先冷静些,莫要自己吓自己。” 采菊和秦太医来得很快,白苏燕刚将荷叶拉开,人就来了,采菊小脸通红,见主子无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在那里上气不接下气的,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秦太医上来先替静妃『摸』脉,确认她没事,才在荷叶催促下转进内室去看温玉夫人了,白苏燕也紧跟其后。 秦太医也不多废话,直接上前『摸』脉,一盏茶后,道:“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全凭一口气吊着了,没救了。” 荷叶等四名大宫女闻言都恸哭起来,荷叶更是哭得瘫软在地,她是一路从温家跟着温玉夫人过来的,知道自己主子这么些年来过得有多苦,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没享几天清福,居然就要去了。 第46章 白苏燕上前一步,问道:“秦太医,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秦不寻将广袖一卷背在身后,直截了当的道:“没有,如果你们想听她遗言,下官倒是有办法,不过她醒了也就三刻钟好活了,现在这副样子至少还能拖两个月。” 白苏燕这样也不好做主,便对身后道:“冬至,你去请皇上,绿腰,你去请太后。” “不用了!”冬至和绿腰刚刚屈膝领命就被荷叶的声音叫住,她满脸是泪水,“不用了,那些不是娘娘想见到的人,奴婢跟了娘娘六年了,娘娘现在在等什么,奴婢大概知道,所以……如果中间有什么,奴婢愿一力承当!” 白苏燕其实在王嫔的事上已经隐隐有些猜测了,不然王嫔倒得太过巧合了,她的家族放弃了她、她身边的丫鬟接连背叛、她一直倚重的黄太医也跟着背叛,这一切发生的时间都太妙了。 白苏燕闭了闭眼,道:“秦太医,今日不让你救治温玉夫人的是本宫,与他人无关,秦太医您可以下去写方子了。” 秦不寻拱了拱手退出去了,荷叶见她这样的做派,也没有起身谢恩,似笑非笑的道:“娘娘,都到这时候了,你若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奴婢也没有什么好瞒你的了。” 白苏燕对温玉夫人其实那夜秉烛夜谈后,彼此间有些脾『性』相投的味道,若是时间能再久一点,她们大概还是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沉默了许久,问道:“温玉夫人怎么说动王家人放弃了王嫔。”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荷叶抹了抹泪,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可以说让大半人都想不到的话,她说:“王家根本没有放弃王嫔,王嫔当时虽不得陛下欢心,她一品妃的地位是真的,生的帝姬也是真的,就算放弃了,会让她死吗?她死了,又令王家占了多少便宜?” 从没放弃,这个答案白苏燕自己还真没想过,或者说是难以置信罢,没有王家的意思,王嫔又怎会自戕,妃嫔自戕也是一项重罪,不仅自己不能入葬妃陵,而且还会连累家里人被问罪,以家族利益为首位的王嫔又怎么会做这种事? 那边荷叶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真正想出手的是太后,娘娘不过是察觉了,借力打力,准备了毒『药』,可笑的是连而『药』都不是我家娘娘的,是英嫔的,英嫔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对顺贵人杀手,被娘娘察觉,从她手上拿走了『药』。” 顺贵人吗? “那湘竹帝姬也是你家娘娘故意挑动的?” 这次说话的却是碧藕,道:“是娘娘吩咐奴婢跟班嬷嬷说‘大势已去,咱们的人已经都被拔去了,联系不上了’,奴婢……奴婢的母亲是冷宫里的,原先是顺姬身边的人。” 白苏燕瞥了她一眼,碧藕下意识缩躲到芙蕖身后,“你后半句话,本宫就当从未听见过。” 碧藕红着眼眶出来糯糯的道:“奴婢谢过娘娘。” “本宫也没其它事了,日后有何需要,可以来流萤殿跟本宫说。” 冬至扶着白苏燕出了柳『色』殿,饶是她再怎么稳重,此时也忍不住出口问道:“娘娘,为何就这样算了,荷叶看样子也不知道全部的实情。” 白苏燕摇了摇螓首,自嘲的笑笑,道:“本宫不过是想着逝者已逝,就算再翻旧案又有什么意思,座上的那个人也不会关心王嫔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想要的结果他已经要到了,温玉夫人最后也不过又是个帮人背黑锅的。 再说了,今天走这一遭也证实了本宫先前的猜测,温玉夫人、赵嫔都是陛下的人,她们一个帮着太后背了黑锅,『逼』死了王嫔,另一个帮陛下将宫中剩下那些不好在明面上动的钉子全部杀了,谁都没得到益处,只有那皇座上的人。” 绿腰见她们说完话,上前一步问道:“娘娘,陈贵人那里还去吗?” 白苏燕垂眸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还是去一趟罢。” 喜晴舍—— 这几日,堂上已被改成灵堂,中间放置的是陈言书的灵位,只是陈言书的灵位:胞姐陈氏言书之位;左下角:妹陈言画立。 而陈贵人一身银纹暗绣的素衣跪在灵位前,委屈抽泣的模样似乎还是那个被姐姐保护什么都不用懂的小女孩,又似乎不再是了。 兰贵嫔已经在这赔了她许久,所有能劝的话都说干了,可是陈贵人就是一句回应的话都没有,令她很是灰心,道:“阿画,阿书已经回不来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是,我愿意像阿书一样照顾你,可是万一有一天我也像阿书一样、一样没办法保护你了,你又要怎么办? 阿画,你可能觉得我这是在利用死人邀宠很恶心,可是本来这后宫佳丽三千,帝王自古以来皆薄幸,我们女人又有多少年华供我们消耗,你若不趁着阿书刚去陛下还有些愧疚,利用他的愧疚,趁机获宠,陛下迟早都要将你忘了!” “主子,妍妃娘娘来了。” “妍妃,她怎么来了?”兰贵嫔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被她撞见,“阿画,我与后面躲一躲,我刚刚说的话你好好再想想。”说罢,扶着碧柔的手快步进入后头。 白苏燕缓步而至,并没有介意陈贵人的失礼,抬手制止其她宫人出声,上前接过青鸟奉上来的檀香,跪到陈贵人身旁,恭敬地三拜后,将香递给青鸟,就这样跪着,双手合十,闭目诵经。 约莫半个时辰,陈贵人冷冷的开口问道:“你来做什么,陛下早把姐姐给忘了,你来了也没用。” 白苏燕也不介意她恶劣的口气,微笑道:“你二姐言棋,不日就要入宫来,听陛下的意思是也封个贵人,再特赐一个封号,陈贵人觉得呢?” “二姐?爹爹他们想干什么!”陈贵人一把扯过白苏燕,清秀的脸上扭曲成一个狰狞的表情。 白苏燕道:“本宫不知,本宫只是奉命过来告诉你一声而已。” 陈贵人慢慢的松开手,跌坐回去,口中喃喃的念着:“二姐、二姐,二姐她根本不适合这种地方,爹爹他们是想送二姐到阎王殿吗?” 白苏燕理了理被抓皱的衣衫,再度三拜后起身,道:“本宫劝你们一句,如今前朝事务繁琐,你们若趁此生事,冷宫里的空房子多得是。” 待白苏燕走了,兰贵嫔才从后面苍白着脸出来,道:“她居然知道我在这?” 扶着兰贵嫔的碧柔也是心有余悸,道:“奴婢以前还当这妍妃娘娘只是个花架子,今天看来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兰贵嫔想到她的话,也是心惊,道:“妍妃方才说,陈家要送阿棋进来是什么意思,且不说宫里还有阿画在,这阿棋一送进来,岂不是一下子分薄了陛下的愧疚,反而让陛下心生不满,陈太师这是在想什么?” 陈贵人突然跳起来就要往外冲,惊得青鸟与灵犀一下子拦住了她,“小主,小主你做什么?” “我要出宫,我要见爹爹、我要见娘——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样对我们——这样对我们——” 兰贵嫔看她这癫狂的模样,给吓得不清,指挥着人,道:“快、快堵上你们主子的嘴,再拿根绳子来,别让她『乱』跑,快啊!” 青鸟与灵犀也不敢真捆着她,一人捂着她的嘴,一人抱着她的腰,将人拖回到后堂,带倒在榻上,灵犀见她还在挣扎,附耳轻声道:“小主,此时使者还未走,陈大人他们想来不会那么快将人送进来,事情还有转圜的地方。” 陈贵人这才安静下来,兰贵嫔原来远远站在门口,见状才小心的挪进来,试探的喊了两声,慢慢的道:“阿画,你也别怨我,你方才的情状让是给人看见了,日后这喜晴舍就真的成了现成的冷宫了,你且冷静些,这事不过是妍妃的一面之词,你放心,我会给家里去信将此事弄清楚的。” 陈贵人抬手将青鸟的手掰开,一滴珠泪自眼角滚落,道:“不必,我要亲自问,只要有了嫔位,我娘就有资格递牌子入宫了,我要她面对面的跟我说清楚!” 兰贵嫔见她打起精神来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很是欣喜,道:“妹妹放心,你这几日先好生修养,侍寝的事姐姐会为你打点好的。” 白苏燕慢慢走在宫中的永巷间,令鸾轿在后面远远跟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脸漠然令路过的宫人都战战兢兢的一礼后匆匆跑开,生怕哪里惹得这位贵人不高兴。 现在温玉夫人病重,眼看要不行了,宫里的掌事之权已经隐隐都握在她一人手里,不再是先前那个看着不起眼的妍妃了。 “嫔妾叩见妍妃,”英嫔笑颜如花,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娘娘如今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即使穿着打扮如此素净,也是气度高华,现在这宫里也唯有您一枝独秀了。” 第47章 白苏燕大约猜到她是来说什么的,本就心情有些不佳,口气也难免生硬,道:“英嫔要是有什么想说的,不如直截了当一些,本宫宫里还有其他事务。” 英嫔似乎看不到她的冷面,笑容依旧,道:“娘娘就只是站在这里同嫔妾讲。” 白苏燕淡漠的眼神落到她身上,道:“你不过就是想说,如今夭华夫人失踪,温玉夫人病重,本宫是眼下唯一一个后宫掌事之人,可是毕竟只是一个从二品妃比不得当年的王嫔,若真按眼下的局面走下去,本宫能掌权,同样穆妃与静妃也可以,对吗?” 英嫔心中尽管拿不准白苏燕的心思,面上却是不显,恭维道:“娘娘聪慧,再有嫔妾的人听说安贵人的身子不大好,即使勉强保住了,也是个早产的命,若只是个帝姬那么大家皆大欢喜,若是个皇子…… 在这个前提下静妃若也生下了皇子,待百日后可就没什么理由拦着她的晋位,到时候娘娘您落后了她一『射』,您有权她却没有,怎么看怎么不妥,加上她名下有两个皇子,怎么看都是娘娘您这边吃亏。” 白苏燕这下是彻底冷了眉眼,斥道:“英嫔,人之所以不同于畜牲,那是因为每个人还有一丝不能触及底线,不能动皇嗣的安全,这一点只要本宫在这后宫一日,就任何人都不能犯,其他事本宫可以宽容一二,唯有这个绝不姑息!” 英嫔被她气势一震,下意识退后了几步,被身边的丫鬟扶住才罢,心口也是砰砰的跳个不停,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她一个眼神止住,“你不必多言了,你不如想想怎么把顺贵人的事给擦干净罢。”说完,似乎一刻也不想同她多待的,疾步离去。 “主子,您没事吧?” 英嫔此时想着方才白苏燕身上暴起的煞气,也是一阵后怕,暗自忍不住庆幸白苏燕还有一些底线,否则凭她的本事直接杀了自己都是可行的。 白苏燕来了趟雨歇宫,反而让自己的心情更差,想着英嫔方才的话,更是怒气难消,道:“绿腰,你让我们的人告诉穆妃,英嫔杀顺贵人的事,顺道将那个贝壳保护起来,免得英嫔对她再下黑手。” “诺。” 冬至见白苏燕气得身子都在发抖,抚着她的脊背,安慰道:“娘娘莫气,为了这种小人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得。” 白苏燕红着眼,道:“本宫以前总想着她们都只是一些因为家族而迫不得已的小姑娘,再怎么勾心斗角总该有个底线,可现在你看看穆妃、英嫔、锦嫔这些人,这哪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的观念,可见她们家里家教如此。 我们以前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时,好歹也算是光明正大的短兵相接,而这些所谓的世家望族,他们所用的阴谋简直比最锋利的刀剑还要可怕,连做人最基本的底线都没有!”说罢一掌拍在一旁的门檐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掌印。 “娘娘,”冬至慌忙左右打探,提醒道,“娘娘这里还在外面!” 白苏燕这一掌下去,气也差不多消了一半,但胸臆间仍是意气难平,道:“本宫知道了,回去罢,你让人去召胡太医来本宫这,本宫有事要问他。” 风止宫落红殿—— 被白苏燕念叨着的胡太医此时就在一墙之隔的风止宫里,向静妃说明安贵人龙胎的事宜,阎贵人也在一旁听得是满脸焦急,问道:“胡太医,听你的意思,安贵人的胎至多七个月就要生产了?” 静妃对这个结果其实并不意外,安贵人接连遭到暗算,孩子能怀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胡太医说得已经很保守了,恐怕能不能到七月都是未知之数,“本宫知道了,这事还请胡大人千万不要告诉安贵人,免得她忧心,反而不利于安胎。” “诺,下官这就去为小主煎『药』。” “有劳胡大人了。” 阎贵人已经急得不成样子了,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落英现在的情况您也看见了,要是这孩子没了,恐怕人也要跟着去了。” 静妃也是无奈,自从垂佑之事后,安贵人虽然对她一如既往的恭敬,但是却难免疏远了许多,她只能折中请阎贵人对她多加照看。 安贵人此人本身敏感多思,现在又在孕中,一应珍馐绝不吝啬,补『药』更是如流水一般的供给,可她人却越发消瘦了,好像所有的营养都被肚子里的孩子给吸走了,这副模样即使能撑到七月,恐怕也没有力气生产,造成母子俱亡的局面。 纵使好不容易将孩子生下来了,只怕也免不了产后出血,命保下来了也要落得个余生都要在病榻上渡过的下场。 “娘娘、娘娘您说句话呀!”阎贵人已经快哭出来了,她是真的将安贵人当姐姐看的,她,两人身世相近,『性』格相补,又都投在静妃麾下,可静妃本人对她们只是护佑她们安全,其他事并不会过多『插』手,久而久之两人便越走越近,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静妃即使心思玲珑,此时此刻也犯了难,安贵人的症结说到底还是在自己身上,可是她怕自己前去推心置腹,又怕心结没解开,反让安贵人越发的烦扰愁闷。 左右为难了许久,静妃叹息一般的说道:“阎贵人,安贵人便交予你了,你同她说养好身子,平安生下孩子,本宫做主让她自己教养皇嗣,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她的孩子,包括本宫自己。” 阎贵人也明白两人症结所在,她也不敢拿此时的安贵人做赌注,起身郑重叩拜,“嫔妾代安贵人叩谢娘娘高义。” “去罢。” 看着阎贵人出去,折蔓小心扶起静妃到榻上躺着,心疼的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劝道:“娘娘您自己此时身子也重,何必费心去管别人的事。” 静妃『揉』了『揉』太阳『穴』,唇角勾了勾,道:“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后宫中暗流涌动,风止宫也安静不了几天了。” 采菊送阎贵人回来,凑上来给静妃按摩,口气里也不免有几分担忧,“原先有一个雨歇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现在雨歇宫颓势已现,咱们风止宫反而明显了起来,只怕其她主子对着安贵人即将出生的孩子也是蠢蠢欲动。” 折蔓忍不住埋怨道:“这些女人一个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己又不是不能生,盯着别人的肚子做什么?” 静妃闻言也忍不住叹息,她知道陛下不希望这些代表世家望族的女人再生下皇子,绝了世家再度依靠血统东山再起的念想,那些世家也不都是傻子,自家出来的女儿生不下孩子,但是可以抱一个充作养子,还能再争一争。 “这段时日,你们令人注意些,莫要让可疑的人靠近安贵人的春归堂,明日请安时,本宫去向太后请旨免了安贵人接下去两个月的晨昏请安。” “诺。” 阎贵人在进春归堂前,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令自己看起来开心一些,这才走进去,“姐姐,不好意思,妹妹又过来打扰了。” 而里头的状况却实在不太好,一名有些眼熟的宫女立在安贵人面前,见她进来立马垂下脑袋躲开阎贵人打量的视线。 安贵人尽管消瘦依然是个绝代佳人,那弱不胜衣的模样就是女子看了也忍不住心生怜惜,加上梨花带雨更是楚楚动人。 阎贵人当场黑了脸,厉声喝道:“你这丫头是哪个宫里的,居然敢来此作『乱』,来人给我捆了送到司正司去!” 那宫女原先就是过来传一句话,一听要去司正司,一边挣扎着,一边哭求道:“小主,奴婢是贝壳,以前伺候顺贵人的贝壳,您见过奴婢的!” “贝壳?”阎贵人上前抬起她的下颔,柳眉倒竖,“果然是你,你不在顺贵人陵前守灵,跑宫里来做什么?”说完了又觉得哪里不对,阎贵人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之女,对宫里的事也是一知半解的。 香炉清了清嗓子,小声快速的将宫中规矩说了一遍,“小主,按规矩,主子要是死了,她身边跟着的贴身宫女是要去妃陵为主子守灵,一直到了出宫的年纪才成,只是妃陵偏远,有时候宫中往往忘了妃陵那边的人。”换而言之,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要守灵守到死。 贝壳此时已经大哭起来,讲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奴婢不想去妃陵,奴婢怕,奴婢才十六岁,奴婢不想以后都待在阴森森的墓地里。” 阎贵人觉得头疼,没好气的道:“我管你想做什么,我只问你,你方才在这对姐姐说了什么,居然惹得姐姐伤心,要是伤了皇嗣,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有几个脑袋好掉!” 贝壳抽抽搭搭的道:“奴婢只是来传话的,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小主饶了奴婢。” 阎贵人此时也没耐心跟她就趁,吩咐道:“我懒得理你,直接把这丫头拖去司正司,司正司里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 第37章 两名大宫女站在那,一时间都手足无措的,秦太医用冬至打来的水净手,拿过丝巾擦了擦,吩咐道:“过半个时辰,你……你们哪个是夏至?反正学医的那个把针拿了,冬至看好时辰,把『药』煎好,『药』浴期间,保持温热。” 说完留下『药』包,拿上要想就离开了,估『摸』是去绿绦殿了,听闻近来青嫔的身子亦是不好,反复的厉害。 冬至一直盯着殿角的沙漏,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提了『药』包对夏至道:“还有两刻钟,你注意些,我先去煎『药』了。” 最后双胞胎用天蚕丝被将她裹住,尽量轻手轻脚地扶进浴桶中,白苏燕泡进温热的『药』汤里,意识已经模糊,脖子靠在边沿上,脸『色』苍白,峨眉无意识的皱着,这『药』浴比起行针更不舒服,冷汗擦了一层又浮出一层,一些些血丝自针扎过的『穴』位流出,悄无声息的渗入褐『色』的『药』汁里。 夏至看着白苏燕香肩上滑落的血珠,惊道:“怎会这样,我……我拔针早了?还是手法错了?” 冬至也急,却比夏至稍稍冷静,摁住快跳起来的妹妹,道:“你在这看着,我去绿绦殿找秦太医。” 此时,绿绦殿中—— 青嫔的气『色』较之之前看上去的还不如,脸『色』蜡黄,眼下暗沉,歪靠于榻上,懒洋洋的,精神气也不是很足。 底下言诗笑容可掬,一一介绍着王贤妃因担心她这个青嫔的身子所赐下祛邪治病的宝物,其实也是安抚她当日病中,被王贤妃与温玉夫人一声不吭夺走了实权。 青嫔耐着『性』子等她说完,才慢悠悠开口,“劳贤妃娘娘记挂,还请姑娘替本宫转达谢意,这里一点小小心意请姑娘喝茶的。”抓了一把金瓜子赏给言诗,言诗也不推辞,笑纳了。 见她收了,青嫔问道:“贤妃娘娘身子可好些了?本宫总想上门贺喜,又怕娘娘不便,倒是我唐突了。” 言诗奇怪青嫔都病成这副样子了,居然还想着上门道贺,嘴上则道:“回小主的话,我家娘娘身子虽在太医院调养下已经大好,但我家娘娘也知小主身子不好,且又有救命之恩,怕过了病气,岂敢劳动小主。” 这话听着客气,却是在暗暗警告青嫔别不识趣,真跑上门去,过了病气给她王贤妃,就算有救命之恩,也不是她青嫔协恩求报的借口。 “也是呢,过了病气给小帝姬就不好了,”青嫔招手示意采菊捧上一上好和田玉所雕的长生锁,“本宫躺了这些日子,错过了小帝姬的洗三日,这个还请姑娘代本宫转送给小帝姬。”说着,竟又抓了两把金瓜子要赏。 言诗忙拒绝,“不过是传交个东西,哪用得着赏,还请小主快收回去,奴婢当不得。” 折蔓捧着金瓜子至言诗面前,采菊紧随其后,青嫔道:“既是本宫赏的,你拿着就是,再说你也快二十了,多留些总是好的。” 言诗心中纠结,双手却不自觉伸了出来,屈膝接过,“奴婢谢小主赏,若没别的事,奴婢就告退了。” “去罢。” 言诗捧着长生锁退出去,正碰上秦不寻,见礼后也不停留直接走了,倒是秦不寻多看了两眼。 诊完脉开了『药』,又嘱咐了一番,看侄女昏昏欲睡状,问道:“是当初的那个锁?” 两名大宫女瞄了主子一眼,折蔓小声道:“本来都收起来放库里了,今儿又让翻出来,说是给垂佑帝姬的。” 秦不寻撇了撇嘴,“王家的帝姬,那王贤妃现在起得来床?” 还不待折蔓继续说话,门外有小宫女来报,“启禀小主,流萤殿的冬至在外候着。” “真是事多没个完,”秦不寻起身甩了甩袖子,“你们看好青嫔,有状况立刻来寻我。” “诺。” 隔壁幽篁殿中,倒是气氛和乐,洛霜玒又来看垂佑帝姬,王贤妃让『奶』妈抱着小帝姬,自己拿了个摇鼓逗她,小帝姬体弱,虽然眼珠跟着摇鼓,但是反应却不活泼。 两人看着言诗一脸纠结,捧了个长生锁回来,王贤妃便问道:“这是哪来的?” 言诗躬身道:“是青嫔娘娘送给垂佑帝姬的洗三礼。” 王贤妃不喜,眉头便皱起来了,“你拿下去入库吧!”如果洛霜玒不在,她怕是还要数落一通,然后让人直接扔出去。 “等等,呈上来,”洛霜玒拿起长生锁在手里摩挲一会,“到底是青嫔的心意,这锁也是好东西,给咱们的孩子戴罢,不然你留着等着送给谁呢?”说完起身亲自给垂佑小心戴上。 “帝姬的小名不若就唤红线?” “红线?”王贤妃正被他的话说的心中一暖,一时也忘了这是青嫔送的,会不会给小帝姬过了病气。 洛霜玒轻抚着垂佑柔嫩的小脸,看着小帝姬颈项上的长生锁,眼中也浮上几分暖意,温和道:“比翼鸟,连理枝,在孤眼里都不若一匝红线,你可喜欢?” 王贤妃在诉乐搀扶下起身,走至他身旁,一同看着垂佑,“陛下取的,自然是好。” 洛霜玒笑笑,“红线也累了,你抱下去罢。” 『奶』妈偷眼看王贤妃一颔首,才应诺,抱着小帝姬退出去了。 转眼看洛霜玒突然闷闷不乐的,似若有所思,王贤妃唤了几次,才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王贤妃撇撇嘴,“自有了小帝姬,陛下就对臣妾冷淡了许多,莫不是嫌臣妾产后,形容黯淡,不爱看了。” 洛霜玒呵呵一笑,捏了捏王贤妃比孕前还尖俏的下巴,“看菲菲这花容月貌,哪像是生产过的,不过,较之之前,是多了些娇媚。” 王贤妃面上一红,轻轻推开他的手指,“陛下就哄臣妾吧,来了这些天,都是哄小帝姬去的。” 洛霜玒道:“怎么,还和自己的孩子吃上醋了,还是,菲菲也要孤哄着睡?” 被伏在耳边的轻佻语气挑的心口『乱』跳,王贤妃斜睨他一眼,端的妩媚艳丽,“这还白天呢!” 洛霜玒揽过她,“亮吗?帘子一放也差不多啊!” 王贤妃软软推开他,脚下却往内室走了几步,“还有人呢!” 洛霜玒扫了室内一圈,宫人们纷纷一礼退下,他上前勾了勾王贤妃的腰带,“这,哪有人?” 王贤妃娇嗔道:“讨厌。” 洛霜玒勾起她的脸蛋印上微启的菱唇,手下扯松了衣裳腰带,带着人转进内室,齐齐倒入榻上。 绣帘被一只素手扯下一边,鬓发散『乱』,珠钗环佩滑落,衣衫逶地,香艳无比。 言诗与诉乐退到门外守着,侧耳听里头动静,过了会言诗才问道:“真没事吗?” 诉乐脸『色』忽明忽暗,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希望陛下疼惜娘娘,轻柔点……应无虞。” 言诗到底年轻,谈论这男女之事,脸上臊得慌,“那大概是无事的。” 王贤妃这次生产,损耗极大,可眼看洛霜玒对她越来越冷淡,在她产后,也多是看望小帝姬,对她都是顺路一问,鲜少留宿,这才急了。 命诉乐下了猛『药』才短时间内调理好颜『色』,恢复身材,以此试图挽回男人越来越远的心。 “你们怎么都在外头?”忽如其来的一问。 言诗、诉乐一抬头,见温玉夫人袅娜而来,忙见礼道:“奴婢叩见温玉夫人。” “免礼,”温玉夫人奇怪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贤妃姐姐在休息吗?” 言诗诉乐对视一眼,一时间都吞吐起来,温玉夫人身旁的荷叶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去看侧厢里,洛霜玒身旁的人都在里头吃茶。 温玉夫人掐了把手心,面上才没『露』出别的神『色』,“既然姐姐不便,本宫待会再来拜会。” “恭送娘娘。” 温玉夫人带着手下人,不过一盏茶时间就走回到自己的柳『色』殿,过门槛时绊了一下。 “娘娘?” 温玉夫人稳了稳身形,“本宫只是被贤妃给吓到了,怎么,你以为本宫会在意那个男人?” 荷叶一惊,忙挥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才说话,“娘娘慎言!” 温玉夫人在榻上坐下,接过芙蓉奉上的茶,抿了一口:“是呐,若他不是一国之主,王家嫡出的大小姐怎会眼巴巴赶着上门当妾,这大白天的,嗤——” 荷叶道:“看来王贤妃急了吧,先是让娘娘出面得罪人,收回妍妃、青嫔的协理权,再来让诉乐调了那种『药』,这是真急了吧?” 温玉夫人划拉着杯盏,“能不急吗?女人的直觉可是向来敏锐,她有感觉那人的心思不在她那,有了孩子也抓不住的心。” 芙蓉疑『惑』的道:“不在王贤妃那,难不成在妍妃那?” 温玉夫人瞟了她一眼,冷笑道:“反正不是王贤妃,用美『色』身子留的是人,不是心,得了,相比今日温婉庄重的贤妃娘娘是起不来床管这些宫务了,拿下去罢。” 捧着一叠折子的碧藕刚要退下,又被叫住,温玉夫人抚着眉宇,思虑一番后,笑道:“你算好时间,等陛下走后,立刻把这叠子纸给她送去,既她想找事做,咱就不必同她客气。” 第38章 秦不寻随着冬至匆匆往流萤殿,白苏燕已经醒转,隔着屏风,扯了金线悬丝诊脉一番后,又问了状况,淡淡道:“正常的,淤血排出来就好,人醒了吗?醒了收拾下,正好同老夫一块出宫。” 夏至不安道:“现在?” 秦不寻瞥了她一眼,反问道:“难道等木大小姐回了木府再回去?” 夏至被说得一缩肩,不敢再说一句,冬至一礼道:“请大人稍候。”说完转进内室,白苏燕还泡在『药』汤里,之前状况,夏至也不敢动她,现在正抿着双唇解下主子腕上的金线。 “娘娘可觉得好些了?”冬至扯过一块浴巾盖在白苏燕的胴体上。 白苏燕借夏至之力从浴桶中起来,虚弱的笑笑,“不妨事。”先前行针到底耗了她太多精力,现下步子有些飘。 双胞胎动作麻利地替她擦干身子,又拿来一早用檀香熏过的衣裳给白苏燕换上,以掩过草『药』的苦味。 打理好一切,冬至这才拉着主子的手说了句小心,白苏燕反握住她的,又拉过夏至的手,将她们叠在一起,“你们也是,这宫里的人都生了副七巧玲珑心,精着呢!” 回程路上,秦不寻给了她一个信封,是替她这段日子的暗卫传来的,在白苏燕离开的七日里,发生的点滴都在上头,她须得看完并记住,以免生了破绽。 当看到静静溺死的字句,白苏燕一脸难以置信,“怎会?” 秦不寻早看过这些消息,“那丫头是在你离开后的第三日晚出事,按落霞之言,那晚这丫头去打水的,然后一直没回来,去小厨房找也不见人,庵里寻过一圈也没有,隔日有尼姑去化斋,在路旁溪里发现她尸体。” 白苏燕忽然想起静静求的那支平安签:白马石猴西行去,大经小卷东流逝。 那时还嘲笑她手气差,却不想一语成谶,如今真的是掉水里淹死的。 秦不寻还在继续说道:“本来一块的嬷嬷劝木大小姐先回府的,但木大小姐坚持不肯,还要在庵里给这丫头做场法事,反而把还愿的时间延长了,也不枉主仆一场了。” 夜里在后山与落霞碰头,落霞抱拳见礼,白苏燕免礼后,问道:“静静真的是溺死的?” 落霞沉默一会,道:“是溺死,但怕是有他人手笔,属下原想悄悄查一查,可那两天走到哪,都莫名会冒出个尼姑来,使得属下寸步难行,是属下无能。” 白苏燕看着不远处的六谜庵,十字格局,中心观音殿烛火通明,隐约风中还有诵经声,心思纯净简单的如今反倒成了死人,是上天容不得,还是这复杂的人心容不得? 落霞又道:“啊,对了,属下前日在荷花池塘边,发现一截被折断的芦管。” “芦管?” “属下也是偶然,在给木大小姐寻耳坠时发现的,因那支芦管上沾了胭脂,所以属下猜想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何联系。” 静静已经十四岁了,正是春心萌动,抽芽开花的年纪,也开始在意自己模样,每日起来会花些时间在装扮上。 丫鬟都是不许涂脂抹粉的,一是谨防抢了主子风头,二是怕有心术不正的,勾引男主子,败坏府中风气名誉,但画个眉,擦个口脂还是可以的。 而就在来还愿的前几日,木归宜看静静对她妆台上的一盒唇叶发呆,眼神十分羡慕,偷偷留了她用过的,自己回房里也不拿出来用,就是放一小匣子里看,觉得静静这样很是可爱,就拿了盒新的赏给静静,把静静给乐坏了。 落霞道:“那唇叶是京里老字号新出的,她一丫鬟在用,属下就留了印象,那颜『色』属下不会记错。” 白苏燕默然,那盒唇叶她也知道,是新上的荔枝红,名为妃子笑,在城里一阵风靡,木归宜也喜欢得紧天天在用,庵里的确也不乏用妃子笑的贵『妇』小姐,但没有哪个贵『妇』小姐会做叼芦管这样失礼的事,那就唯有静静了。 “你辛苦了,早些回去罢。” “属下告退。”一礼后,落霞便转身离去。 白苏燕回到六谜庵,因死了人,那些贵『妇』小姐嫌晦气早走了,这一路走来也没碰见人,站在廊上远远看着供奉双面观音的殿上,坐着几排尼姑围着一副棺木,敲着木鱼喃喃诵经,至于究竟有没有用心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站了会,白苏燕便往木归宜暂居的西院去,路过出事的荷花池时,就不禁停下了步伐。 说是池子,其实就是一汪供游人许愿玩的较深的小水坑,堪堪过腰,一座假山怪石就占了泰半,在夏日底下还会生出一丛莲花荷叶,因山里尚寒,反倒还长了片芦苇。 这池子根本淹不死人,蹲一个人进去也是勉强,除非是在躲什么人,静静莫非是撞见了什么人,看了什么或者听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情急下躲进池子里,最后还是被发现才让人灭口的? 想得正入神,背后突来一串脚步声,白苏燕顿时神经紧绷,手指似无意拈着袖口,袖袋里一点银光在月『色』里盈盈闪动。 “施主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庵里走动?” 垂下手,令袖子落下掩住那点银光,白苏燕回过头,是一个陌生姑子,很是年轻,生的眉清目秀,眼下一点泪痣又添了一些风情,她笑笑道:“师*,只是一回去看着空出来的床铺,想着前些天还活生生的人,眨眼间就没了,就有些感伤。” 陌生姑子念了句佛,“施主节哀。” 白苏燕本欲走,那姑子又道:“但最近也不太平,施主夜里还是少走动些的好,若实在睡不着,各厢房里皆放了《心经》,施主可诵读几遍,平心静气。” “谢师太提点,”白苏燕笑笑,话锋一转,试探道:“师太这么晚还在庵里走动,不怕吗?” 姑子仍旧面容平静,“怀是乃方外之士,四大皆空,有什么怕的。” 这就是怀是?! 白苏燕借着月光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姑子,与洛霜玒给的画像差了许多,转而一想,这怀是当年出嫁才十五岁,至今日也就二十七八岁,五官都长开了,只依稀有些昔年的影子。 大概她的目光过于怪异专注,怀是便问道:“怎么,施主白日才见过贫尼,今夜就不认识了?” 白苏燕收回目光,道:“是不认识了,觉得师太在这月光里越发不似俗世中人。” 怀是道:“施主谬赞了。” 白苏燕道:“既巧遇师太,师太能否与我说说这生死之事?” 怀是稽首道:“施主有『惑』而问,这贫尼本不该辞,但更深『露』重,请施主还是早些休息,明日贫尼仍在此相候。” 白苏燕道:“是我唐突了,那请师太也早些休息。”说完双手合十一礼。 看着白苏燕叩开拱门,身影消失在关阖的门内,怀是才转身而去,整个人一般笼在月『色』里,一半陷在黑暗里,宛若诡异幽魂。 守门的婆子见是她,奇道:“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白苏燕一愣,敷衍道:“在房里睡不着,想出去走走,又不想惊扰嬷嬷,就翻墙跑出去,不想回来时,被庵里姑子撞上,翻墙就有些失礼,还请嬷嬷勿怪。” 这院墙说高不高,内里有沿墙建的花坛,踩着翻出去还是容易的。 婆子也不想管太多,打发她回去,嘴里嘟嘟囔囔的埋怨,“这多事之秋的,别再添麻烦了。” 白苏燕推门而入时,昭昭正黄莽把一盒东西往身后藏,看她支起铜镜,摆开胭脂水粉,又打了盆清水,唇上令人眼熟的荔枝红在昏暗灯火下,显出如血污一般的褐『色』。 神『色』如常的关上门,随着她缓缓走近,昭昭越发紧张,背在身后的手也慢慢收拢,捏紧那个小盒子。 白苏燕走到她身边,看昭昭侧过身来试图遮掩,冷笑道:“死人的东西,你也敢贪,真不嫌命长。” 昭昭一瞬间惊慌后,又死死抿住双唇,垂首不语,白苏燕直接上手去抢,费了些力气才掰开她的手,一紫檀雕刻的小匣子,上头的荔枝花纹图案都印在昭昭手心里,正是木归宜赏给静静的妃子笑。 被白苏燕似笑非笑的看着,昭昭脸上火辣辣一片,却依然倔强的与她对视,好像一直这么梗着就没有错。 “这盒妃子笑,静静都舍不得用,是她极心爱的东西,你不怕她还魂夜里向你讨要?” 昭昭闻言瞳孔一缩,似想到静静的鬼魂向她追讨的场景,气息也粗重起来,吐纳几次,干巴巴的说道:“我……我只是……说的你不想要的一样?” “什么?”白苏燕一时错愕。 “妃子笑,”昭昭似下了很大决心,咬牙道,“我分你一半!” 白苏燕这下是被气笑了,“分我一半?这是你的吗?你凭什么处置?真是厚颜无处。”将妃子笑放在床头,准备明日去拜祭时,顺道放入棺木中。 “我无耻,你又清高到哪里去?”昭昭似被戳到痛处,“都是丫鬟,你们又比我高贵在哪里?” 第39章 尾章 白苏燕自顾自拆散发髻,脱下外衣准备睡下,昭昭情绪有些激动,哼了一声道:“的确,你又怎看得上一盒妃子笑,你连一件苏绸做的裙子都无所谓,呵。” 白苏燕不理她,背对着躺下,她说的绸裙,是过年时,冬景做给她的,用的上好的苏绸,只穿了一次,在年宴上,一小丫头打翻了菜碟,溅了她一身油污。 洗不干净了就被她扔了,也忘之脑后,后来不知怎么又到昭昭那,被静静与她撞见,嘲弄了一番,那时,自己是如何说的,一条绸裙而已。 面上不显,心中已是波澜起伏,她过了十多年的世家小姐的体面生活,这苏绸是常见的,自然就不甚在意了,这次昭昭忽然说起,倒给她敲了警钟,她一个小丫头,怎会不在意这一条难得的绸裙。 昭昭心思敏感,只当是她同静静一块嘲讽她贪厌,若这句话到了有心人耳朵里……细思极恐,背后不禁出了冷汗,渐渐湿透内衣。 宫中,洛霜玒沐浴毕,外头落霞也将几日见闻再度禀报一遍,听得里头一声轻笑,“木大小姐倒也大方,妃子笑,呵,你退下罢。” “诺。”落霞一礼后,身形渐淡去,眨眼间原地已经没有人影。 着装整齐,洛霜玒问道:“怡人睡了吗?” 梁雨安拱手道:“底下人传来消息,用了『药』后就一直睡着。” “孤去看看,有人来了,你帮孤拦着,”洛霜玒顿了顿,“对了,那个徐丹桂查的如何?” 梁雨安回道:“的确是徐家在庵里收的,对外说是养女,实际上是给他家傻大爷养的童养媳,至于是不是真的木大小姐,还不敢肯定,毕竟当初接生的人都死了,庵里『插』的人,时日太短,还派不上用场。” 洛霜玒沉『吟』道:“孤记得她的年岁应当也在民间秀女送选之列。” 梁雨安道:“陛下的意思是内定她为苑人?” 洛霜玒抬头让宫人给他系上披风,“若真是侥幸活下来的木大小姐,她入宫必会引来动作,若不是,也就是宫里多养一张嘴而已。” “诺。” 洛霜玒一人提了盏宫灯,穿过大半后宫,又悄无声息地入了绿绦殿。 预先也知这尊贵的主子要来,采菊、折蔓一早让其他人下去,约束他们不许出来,只她们两人自己守着,见礼后,一个接过宫灯,一个替他除去披风。 洛霜玒进去时,青嫔睡得极熟,微勾着身,双臂间拢着一靠枕,柳眉紧蹙,扇睫湿透,似刚哭了一场。 在塌边坐下,洛霜玒叹了口气,伸手轻柔板正她睡姿,而她也从善如流的搂过靠枕,试探『性』的去扯,她立刻把靠枕抱得死死的,像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梦里都怕被抢了。 洛霜玒不再去管靠枕,伸指轻轻顺开她的眉头,眉目间的温柔是从未对着其他人有过的,“今天看到了你让人送来的长生锁,本来是孤给红线准备的,可我们跟她无缘,我以为你会一直留着,没想到你会拿出来送给垂佑。” 痴痴的望着女子的睡颜,“若你想要,让王家赔一个女儿给你,也是应该的,很快的,就两年,垂佑也不过三岁,最是不记事的年纪。” 这一夜,如何心思百转,隔日晨起梳洗毕,白苏燕在小厨房吃了一碗白粥,就打了水去伺候木归宜,去时,昭昭已在门外候着,看到她笑容甜美,打了声招呼,“燕燕姐。” 白苏燕皱了皱眉,道:“你辛苦了,去吃早饭罢。” 昭昭笑的得意,“刚刚小姐已经赏了我早点,日后要同燕燕姐一块伺候大小姐了,何必这样客套。” 白苏燕不想理她,在门外高声通禀,听到一声进来,便端着水进去,木归宜青丝披散,仅着裘衣,倚在窗边的榻上,仿佛她初到木府时的模样。 只是这次她摩挲的不是棋子,而是一尊木雕,一条大蛇背上驮着一朵乌云,云上又长出一朵夭桃。 “小姐,奴婢先伺候您更衣吧,不然要着凉。” 木归宜没有应,依旧点着乌云驮花雕毒蛇三角形的脑袋,好似这木雕有什么魔力,让她一直沉『迷』其中,白苏燕无奈,取了披风披到她身上。 见她一直如此,白苏燕的目光也不禁被这尊木雕吸引,这尊木雕雕的栩栩如生,那条毒蛇盘旋缠住乌云,三角的蛇头对着云朵大张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毒牙、蛇信。 最诡异的是沿着蛇头、蛇身看去,越到蛇尾越发纤细,纤细成一枝花茎,花茎上徐徐绽开一朵夭桃。 “燕燕,你觉得珝月太后如何?”木归宜抚着那朵花头也不回的问道。 白苏燕回过神来,道:“奴婢不知。” 木归宜指尖沿着那花瓣,缓缓滑至乌云上,还戳了戳,好似这是一朵真正的软绵绵的云朵,“那瑾月太后又如何?” 白苏燕还是道:“奴婢不知。” 木归宜看起来也不是真的想听她的回应,自言自语道:“云家,瑾月,王家,芳菲。” “小姐,慎言。”她的喃喃自语令白苏燕心慌。 木归宜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坐起身来,“更衣罢。”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 乌云驮花雕,六谜庵的又一则谜面,而谜底是瑾月太后云氏是被人毒害的,毒害她的人是王家的,可是珝月太后本名王盈盈,与桃花无关。 一说到桃花,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是她木夭华,木归宜。 第48章 “小主,您饶了奴婢罢,奴婢马上说,但求小主不要跟别人说是奴婢说的。”说罢,贝壳又自个儿嘤嘤的哭泣起来 阎贵人见她仍是吞吞吐吐的,脾气一上头,抬起手来就往她脸上招呼了一巴掌,讲话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你个贱蹄子,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给我开染坊了!” 安贵人见她是真生气了,自己不好上前去拦,忙叫旁边的人拉住,劝道:“妹妹要是觉得这丫头可恶,便将她打发去司正司领罚,没得让妹妹为我脏了手。” 阎贵人也实在是因为今日事多,心烦意『乱』间难免失态,听了安贵人的娇声软语,便愤愤收回了手,冷笑道:“你要是不想说,也无所谓,反正这人也不能猜,左不过是雨歇宫里的人,温玉夫人玉体违和,兰贵人忙着宽慰陈贵人,剩下的也就一个英嫔了。” 贝壳见她猜到了,却还是装模作样的摆手道:“奴婢可什么都没说,是小主自个儿猜到的。” 阎贵人也懒得和她计较,哼了一声,道:“滚吧,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就直接把你扭送到妃陵去给顺贵人守灵,你不信可以试试,我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这点子权利还是有的。” 贝壳被她的话吓得娇躯一震,期期艾艾的应了一声,退下时眼眶红彤彤的,只觉得自己现在是那无根的浮萍,漂到哪里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安贵人招手让阎贵人坐到自己旁边,关心的问道:“鲜少看见你这样的疾言厉『色』,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阎贵人不想让她在此时烦心,便顾左右而言他,道:“静妃姐姐方才给了准话,要姐姐呀安安心心将孩子生下来,她保管你的孩子不会让任何人抱了去,包括她自己。”最后一句阎贵人压低了声线。 安贵人嗤笑一声,道:“静妃娘娘自己都有两个孩子了,当然不稀罕我肚里的这个,不过……还是要多谢娘娘了。” 阎贵人知道她心中的刺,犹豫许久,挥手令房里的人都退下,安贵人只当她又要为静妃说好话,微微偏过头去,不愿听。 阎贵人叹息一声,道:“安姐姐,有些事我本不想说给你听的,但是时至今日我觉得还是说出来免得你记挂在心,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这宫里除了静妃娘娘、穆妃娘娘还有姐姐您,其她十来号如花美眷至今都怀不上龙嗣? 是陛下不够眷顾吗?还是我们这些女人身子有亏?再玄乎点难不成是拜错了菩萨,妨碍了子孙缘?姐姐你我好歹也是入宫快半年了,这里头的行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且不说陛下按着规矩翻牌子,就连我这个小门小户的在家时,也是从小好生调理过来的。 此时此刻,姐姐你还想不明白吗,这宫里谁能有这样一手遮天的本事?太后娘娘最是期盼子孙满堂的,她又怎会吩咐这样阴损的事?” 安贵人抱着肚子一时是心惊胆战的,好半晌,软软的道:“没准是王嫔呢,那时她可掌了宫务大权。” 阎贵人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道:“姐姐,你就别自己骗自己了,你就想想如今凤印在谁手上?王嫔就是有天大本事也越不过太后她老人家,现在我是看透了,咱们这位陛下不想让我们为他生孩子。” 话到这阎贵人的语气里也戴上了一星半点的辛酸,当初因为静妃举荐,她也曾在短时间内也享受过所谓的“宠妃”日子,只可惜花无百日红,后宫之中更不缺各类名种仙品,然而,她又是个颇为豁达的人,君若无情我便休,后面担心着安贵人的肚子,忙『乱』间也还真让她把自己的男人兼主子忘到脑后。 安贵人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喃喃的道:“他这是在想什么,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阎贵人翻了个白眼,道:“姐姐你管他想些什么,这里头的事反正不是你我该管的,你呀,先安下心来,孩子才是你后半辈子的依靠。” 安贵人被她一番安慰,也渐渐静下心来,想起那日在幽篁殿里,若非有静妃的倾囊相助,只怕自己要和那穆妃是一个下场了,将先前的防备之心放下七七八八的,转而又想起方才的贝壳来,便问道:“妹妹,你觉得这英嫔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将我的孩子抱走,她自己的位份也不能养着,反而便宜了温玉夫人。” “我的傻姐姐,你忘了先前妍妃奉旨整饬后宫品阶,删减了不少,估『摸』是为了堵住那些千金小姐的嘴,每个人的品阶反而还往上提了,那英嫔现在是正五品,已经有资格养自己的孩子了。” 安贵人闻言立刻手忙脚『乱』了起来,“那我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抱走。” “姐姐稍安,”阎贵人忙安抚,“姐姐别激动,说句令姐姐生气的,若您生了个国『色』天香的小帝姬,想来那英嫔也看不上,可是如果是皇子,陛下必然要有所封赏,到时候您就是安嫔了,可与英嫔比肩了!” 安贵人心中一算,正是这个理,长长舒了口气,『摸』着自己的已经高挺的肚子,慢慢的也显出三分厉『色』来,“就是个帝姬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绝不会让别人抢了去!”阎贵人见她打起了精神,也是松了口气,养胎安胎最怕就是孕『妇』自己想不开。 再说回贝壳,也实在倒霉,刚哭哭啼啼的出了春归堂,就被院子外奉命看守的宫人给逮住,押到落红殿。 静妃听了下人禀报,也懒得理会她是谁的人,见也没见,直接命人把人捆了扭送到司正司,这一下可不好,贝壳身为顺贵人身旁守灵宫女的却仍留在宫中的事就给捅破了,而早先珝月太后与白苏燕也是下了大力气整顿。 当即又被报给凤栖宫、柳『色』殿与白苏燕的流萤殿,静妃这无意的一下,却不想搅弄出这许多的是非。 白苏燕奉命赶往凤栖宫,半路上居然撞见难得清醒过来的温玉夫人,披散着头发,裹着披风,时不时打一两个哈欠,显然是专程等在这的。 “停轿,”白苏燕扶着绿腰的手走下鸾轿,快步走至温玉夫人身前,“娘娘身体不好,怎么在这里吹风?” 温玉夫人又是一个长长的呵欠,慢悠悠的说道:“本宫听说在本宫睡觉的这段日子里,你来过,所以估『摸』着你也是有话要问本宫的。” 白苏燕略微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温玉夫人你身子不好,来日方长,等娘娘好了,我再来讨教。” 温玉夫人嗤了一声,讥诮道:“白苏燕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你总在最不该的时候,对最不应该的人心软,这是你最不应该有的优点!成王败寇,王菲菲、荼蘼帝姬、兰芷帝姬、湘竹帝姬既然这是她们的选择,她们就该有担负后果的勇气与义务。 同样你也是,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莫要如此首尾两端,令人看不起,你会心软,本宫可不会对你心软,本宫同你讲过,王菲菲去后,这后宫便只有你和本宫在斗,白苏燕本宫的手段你敢接招吗?”说罢,转身潇洒离去。 留在原地的白苏燕面对温玉夫人这样一通兜头砸下来的,一时间有些受不住的后退了两步,这样类似的话,兄长讲过、绿腰讲过、静妃也讲过却都没有今日温玉夫人说得醍醐灌顶。 在她心里最深处,白苏燕其实自己也一直不愿意去想,为人子女若是否定了生母,那是不是连带的将自己也否定了呢?而这样自怜自艾的情绪其实她一直都没走出来,所以她同情顺姬与湘竹帝姬,这样就可以证明母亲没错,与此同时,却又将父亲给否定了,令她一直处于矛盾之中。 对于温玉夫人,白苏燕在与之慢慢深交后,反而发现两人脾『性』在某方面很是契合,一起在冷宫里待过后,互相指尖便缓和了许久,尤其那一夜,温玉夫人卧在榻上与她坦然交谈后宫品阶删改的事宜,她就在想她们这样应该就是朋友了。 “娘娘?”绿腰扶住她,眉眼间是忧心忡忡。 白苏燕缓了缓心情,摇了摇头,道:“本宫无事,走罢,不能让太后就等。” “娘娘,”绿腰咬了咬唇,道,“请恕奴婢多嘴,宫中人皆以为温玉夫人是王嫔的影子,那份阴狠毒辣得了王嫔的三分真传,其实不然,两人生长环境不同,自然千差万别,王嫔手腕看似绵软实则暗藏玄机,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她是皇后的基础上。 若王嫔是皇后,如陛下那般名正言顺,那么她自然该端庄大度,温婉贤良,对人对事尽可留三分情面,因为她是皇后无大错不可废,可她不是,后宫诸人自然不会服她的管教,而温玉夫人则更善于隐忍蛰伏,如猎食的野狼,不动则已,若动便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第28章 赵嬷嬷一礼谢过,又对夭华夫人施礼道:“三日后卯时半,奴婢会准时过来为娘娘梳头,还请娘娘好好收拾。” 夭华夫人一颔首,道:“有劳嬷嬷了。” 赵嬷嬷也心知她们自家人关起门来有话说,嘱咐一句便跟着如珠下去了。 木家骅丢下一句,好生伺候陛下,便甩袖走了,现在是二姨娘的林挽澜踌躇了一会,一咬牙去追木家骅。 木夫人拉住夭华夫人的手,还未开口,先被夭华夫人含笑打断,“母亲,总要先把圣旨供到祠堂里才好。” 林太君叹息一声道:“这是皇恩,不可辜负。” 夭华夫人手捧着圣旨走在前头,木夫人挽着林太君在后头,领着一众家仆往祠堂去,祠堂里已摆好香案祭品。 告祭晚祖宗,林太君看着如花似玉的孙女,终忍不住掉下泪来,道:“这一下,不知是福是祸啊!” 木夫人早就忍不住,现下直接哭出声来,抱着女儿直喊心肝,“我统共就你一个女儿,你若出事了,让为娘可怎么活呀!” “母亲,这是喜事,是春雨般的君恩。”夭华夫人掏出手帕为木夫人拭泪。 木夫人埋怨道:“这哪是什么恩典,这分明是要你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些贵女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说得什么混话!”林太君虽也心有怨怼,却也不敢宣之于口,她的担忧跟木夫人是一样的,无功无禄获此殊荣,只怕不是福是祸患。 且林家已经没落,云家自己也有女儿中选,若夭华夫人位份在韵贵嫔之下还好,韵贵嫔可能为了自己的地位稳固,会拉拢一二,现在反一反了,怕韵贵嫔自己心里会不舒服,能不下黑手,就已经念及血缘情分了。 被林太君斥责,木夫人也不敢说话,只抱着夭华夫人哭,林太君叹惋一声,“后天我去云家一趟。” “外祖母?” 林太君勉强笑笑,“我毕竟是云家女儿,想来也不会太为难我这把老骨头。” 木夫人擦了擦眼泪,道:“母亲,不若女儿同您一块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照应什么,有什么好照应的,”林太君下意识反驳后又道,“罢了,一起吧,至少有诚意一些!” 夭华夫人劝道:“外祖母您就当寻常走动,莫提起孙儿,云家是通透的人家,韵贵嫔更是知书达理,不会疏远了孙女。” 木夫人却还是担忧,道:“就算云家不为难,其他人家呢,稍稍算下,陈家、程家、赵家哪个是一般人家,再有王温两家的,在宫里汲汲营营多少年了,你一新人刚进去,根基不稳,除了带去的人,旁的万不可信!” 夭华夫人失笑道:“母亲也把后宫说的太可怕了,都是大家闺秀,都知道底线在哪,且上头还有太后压着,别说我不过一正二品的『妇』人,就是皇后也翻不出她老人家的手心。” “傻孩子,你也不看看你住的什么晦气地方,亡国殿,又远离后宫两苑,想好好走动人情都难。” 落珠殿,民间又称亡国殿、血汗窟、吃人洞,几乎掏空大越半壁江山才建筑而成。 前朝贤相蹈水殉国时,曾遗下一诗——《亡国殿》: 白玉铺地金作瓦,民脂血汗并白骨。 闭月羞花倾国颜,妲己褒姒逢『乱』出。 圣人不贤神不佑,祖宗基业尽相覆。 摘星前车犹不远,比干剖心赴汨罗。 很快,其他人家也都知晓木家出了一位正二品的夭华夫人,云家一些内宅『妇』人,如韵贵嫔的生母苏氏就有些不开心,大多人反而是乐见其成。 云家这次选秀,真的是抱着凑数的念头去的,最好是落选,自行聘嫁,毕竟上一辈里已有一位皇后,冒犯些说自己家里有一位先皇的岳母,四位国舅,已是尊荣无限,很没必要再配上一位嫡女去趟浑水。 须知好花不长久,见好就收放的安稳,所以自夭华夫人先前来了一次云府,云府的老油条们心思就活泛起来了。 木归宜,多好的姑娘,出身好,长相出众,谈吐不俗,文采斐然,秒的是她和云府沾了点亲,更好的是她自己家里还靠不住。 最让这帮老狐狸开心的是,若能助夭华夫人上位,念及旧恩,必不会亏待云府,一不小心压错宝,他们也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云、木两府又久不往来,正好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现在再掐指一算,夭华夫人必会遭群起而攻之,反能遮掩韵贵嫔一二,躲在她后面也落个清静。 最后退一万步说,没了夭华夫人,他们还有韵贵嫔,韵贵嫔才是他们的护身符。 其她世家的想法都与云家不谋而合,纷纷回过头来叮嘱自家孩子,先不要动作,端看王贤妃她们这些老人怎么打算,连王家都让王夫人递了牌子,入宫向王贤妃请安。 宫中—— 王贤妃得了家里口信,勉强收起心头惶恐,只在这次人手安排上,下了不少工夫。 玉妃这次是真关好门来过自己的,安分守己,甚至直接差人说自己病了,身上出了红斑,连请安都不去了。 白苏燕临到头有些紧张,这个局布了三年,最是关键时候,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秦婕妤看起来是最不在意的,只关心安慰有些无措的吴美人,让她安心“养胎”。 韵贵嫔却是要喜极而泣了,俗语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她总算迎来一个强援。 赵嫔是这群人里睡得最安稳的,每天都保持心情舒畅,在宫里的时候更像是来修养的,一双手都养得比往日要光滑细嫩。 木府,晚饭后—— 赵嬷嬷请见,夭华夫人猜她是来嘱咐一二的,便让人请进来,设了座,上了香片。 赵嬷嬷施礼豁免后,谢过赏才恭敬入座,抿了一口茶,道:“还请娘娘莫要嫌老奴啰嗦,只是按规矩,要让娘娘知道还有哪些人一块入宫。” 夭华夫人客气道:“有劳嬷嬷了。” “不敢,恪尽本分而已,”赵嬷嬷缓缓说道,“此次入选共十八人,官家十二名,民间秀女六名,其中以娘娘您正二品夭华夫人最为尊贵。 其后是正五品的贵嫔两人,分别为雪芊贵嫔,谦贵嫔,雪莲宗姬,怜贵嫔。 接下去,从正五品的嫔三人,分别是户部尚书程大人的小女,为兰嫔,陈太师三女为舒嫔,东阁大学士董大人之女为纯嫔。 往下正六品贵人有四人,分别是陈太师小女为陈贵人,太常寺卿贝大人嫡女为贝贵人,吏部侍郎金大人之女为锦贵人,还有中骑都尉杜大人嫡长女杜贵人。 然后从正六品的美人一人,詹事丞沈大人之女,沈美人。 最后正七品的才人两人,编修倪大人之女,为倪美人,苏城丰县知县阎大人之女,为阎美人。” 看赵嬷嬷有瘾了一口茶后,夭华夫人开口问道:“我先前与一秀女在六谜庵巧遇,名唤徐丹桂,可中选了?” 赵嬷嬷想了想,道:“中了,徐奉人是民间秀女中的第一得意人。” 能不得意吗? 有个韵贵嫔作义姐,现在夭华夫人又特意关心,没准日后前途一片坦『荡』。 有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徐家一接到受封的旨意,刚将传旨太监送走,徐夫人就气得直接破口大骂,“我就知道那小贱人就是个拜高踩低的,跟青楼『妓』子一样,扒拉个有钱的就往上贴!” “住口,你个泼『妇』,”徐老爷见她越说越过分,忙给她一嘴巴子,指着圣旨道,“你不要命,别拖累一家老小跟你一块去死!” 徐家傻大爷徐仲兮还在傻傻的问:“我媳『妇』呢?我媳『妇』怎么没回来?” 民间秀女不同官家秀女,官府张榜通知选秀后,或自己『毛』遂自荐,或由当地官府点名推荐,徐丹桂便是后者。 从最小的村落到县城,一路上层层筛选上来,每州最多九个名额,因此大多民间秀女非燕京本地人,选秀期间都统一住在官府提供的别馆。 宣读完中选者名单,当即统一乘马车入宫,余者每人赠五两白银,由各州官府护送返乡。 徐丹桂听自己被封为六品奉人,很是慌张,忙问道:“公公,可是弄错了,民女家里明明……”明明说都打点好了的。 传旨太监斜睨着她,傲慢道:“奉人说笑了,这是陛下钦点,怎会弄错?奉人还是快些收拾一二,当然宫里什么都不缺,现在便走也是可以的。” 走,走去哪里?去宫里?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谁,谁能来救救她?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的作弄人,想进去那个高墙里的人只能在宫门口徘徊,不想进去的偏偏像个囚犯一样被人压进去。 第49章 这话看似牛头不对马嘴,在说王菲菲与温玉夫人其实正是在暗示白苏燕自己与洛霜玒之间,自己所立的位置如同温玉夫人,而她们某些成长的轨迹又这样相似,其实她对温玉夫人感到亲厚,也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对自己,自然觉得亲厚。 白苏燕自嘲的笑笑,摇头甩掉自己脑中杂『乱』的思绪,道:“罢了,不去想她了,太后她老人家还等着呢!”这是她第二次这样说了,可自己却没感觉,说完便上轿离开。 温玉夫人缓缓踱步走进雨歇宫,迎面扑上来的是哭的不成样子的荷叶,她失控的抽泣着道:“娘娘,奴婢还以为您走了,奴婢四处都找不到您,奴婢求您,您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要记得带上奴婢啊!” 温玉夫人被她扑得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被荷叶的一顿哭嚎嚎得她脑仁疼,当即捂住她的嘴,有气无力的道:“闭嘴,别人听见了,还当你给本宫哭丧呢!” “呸呸呸,娘娘这等不吉利的玩笑可千万开不得!”荷叶看来是真慌了,居然敢大着胆子管起自己的主子来了。 温玉夫人朝天翻了个白眼,素手手心朝上四指并拢勾了勾,道:“走罢,堵在大门口像个什么样。”荷叶这才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本要托住温玉夫人伸出来的玉手,又意识到自己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涕泪,赶紧往自己身上擦了擦,这才好。 主仆俩沿着宫墙走了没多久,就被一人拦了下来,温玉夫人今日本来就是从床上爬起来就出门了,也没梳洗,难得一见的一副大病初愈的柔弱模样,但气焰嚣张这一点却是至今未变,对来人开口就是挖苦,道:“看看本宫这才休养了几日,雨歇宫里就多出了这许多流浪的阿猫阿狗来,看到稍有地位的就要上来摇尾乞怜。” 来人即英嫔俏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却还是强压火气,揖礼道:“嫔妾听闻娘娘大好,特地赶来祝贺,不巧冲撞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不巧,是挺不巧的,”温玉夫人理了理被风带起的几绺青丝,“人你也见了,也知道是自己冲撞了本宫,那还不赶紧退下,等着本宫治你的罪吗?” “不敢,只是……”英嫔故作吞吐,以目视荷叶,暗示她能屏退左右。 可惜,温玉夫人似乎是瞎了一般,就是“看不见”,道:“本宫是非常开明的人,英嫔你有难言之隐,本宫理解,所以绝不会追问的,你大可放心。” 我现在倒想让你追问,英嫔暗恨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表面上还是笑容恬静的道:“在娘娘面前哪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是关于我那表妹,她一时糊涂犯下了一些错事……” “英嫔是想让锦嫔顶罪?”直白的问话将英嫔成功的噎住,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了,她怎么也想不通温玉夫人都昏昏沉沉这许久了,这才刚醒来就能将最近发生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温玉夫人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十有八九的让自己猜中了,霎时觉得无趣,以手掩口打了个呵欠,懒懒的问道:“你凭什么以为你单枪匹马的能对付云氏出身的穆妃?”说罢,不再理会自顾自就要走了,这时候都还看不清楚形势、自视甚高的蠢货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英嫔忙叫住她,道:“娘娘,你难道不打算『插』手贝壳一事?” 温玉夫人脚下不停,嘴上亦然,“你既然自以为有靠山不倒,那这区区小事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英嫔被这话堵得差点站着就给她气晕过去,心中不停告诉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连连念了好几遍,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温玉夫人总算愿意停住回头看她一眼,那挑衅的模样让英嫔恨不得一巴掌呼在她脸上,然后扭头就走。 温玉夫人看她这样,越发觉得没意思,再度打了个哈欠,道:“站了这一会儿,本宫又犯困了,没什么事的话,本宫就先走一步了,英嫔你随意啊!” 在英嫔迟疑的一会子工夫,温玉夫人主仆两人慢悠悠的走出好长一段路,末尾的话都听不太灵清,英嫔恨恨的一跺脚,疾步追上去跪倒在她脚畔,叩首道:“只要娘娘助我这一次,日后嫔妾定以娘娘马首是瞻,刀山火海,绝无怨言!” 温玉夫人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只道:“你连这一次的小事都没本事处理干净,日后比这凶险的事还多着呢,你让本宫如何用你?再说了,你来找本宫还不如去寻锦嫔交易来得更好。”话里话外竟是准备冷眼旁观的意思。 英嫔怎么没想过先与锦嫔虚与委蛇,联手对付穆妃,可她又偏不甘心被锦嫔抓住把柄,日后任人拿捏,脑袋上时时刻刻悬着一柄闸刀的感觉可不好受。 温玉夫人不再同她废话,忍不了一时之气的人,也难有大作为,扶着荷叶的手,婀娜多姿的绕过英嫔,往自己的柳『色』殿去了。 等两人不见了身影,黛『色』才从藏身处跑出来,扶起主子,有些恼火的道:“温玉夫人未免也太过分了,小主都这样低声下气了,她还想如何?” 英嫔抬起脸来,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眼眶里的要掉不掉的泪珠滚落下来,倔强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她清了清嗓子,尽力不让人听出自己的哭腔,道:“走,去落红殿。” “诺。”黛『色』恭顺的应了,垂眸时,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凤栖宫眠月殿——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白苏燕到时,中央瘫着一形容狼狈的宫女,嘴里还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念着什么。 正此时,那宫女忽然弹起指着白苏燕,尖声道:“是你、是你、就是你跟我说的!” 白苏燕一脸莫名,仔细打量那张满是血污的面,许久才看出一些熟悉,便不是很确定的喊了一声,“贝壳?” 这一声贝壳反而让这宫女不复先前的狂态,却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又痴痴的笑着,把玩着一串碎裂的贝壳手链。 一旁的流苏见状提醒道:“娘娘小心些,这丫头疯了。” 白苏燕觉得奇怪,蹙眉问道:“难不成她进司正司前就已经是疯疯癫癫的了?” 这次说话的却是疯子自己,“你才是疯子,我告诉你,我可聪明着,小主说过打掉小主的野种,我就是小主了,顶替小主变成小主,顶替小主变成小主。”说着又仰头疯笑起来。 流苏在旁道:“这话她已重复数十次了,小主来小主去的,也不知她说的是哪个?” 白苏燕敛眉沉思间,珝月太后少见的冷了眉眼,出声问道:“妍妃,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启禀太后,依臣妾愚见,这丫鬟欲加害主子,已经是万不能留了,可按她方才所言幕后还有黑手,”白苏燕一面思索,嘴上一面应付,“当日之事,后宫众位妃嫔皆在场,一应用具饮食也皆由王嫔提供,无论是谁下的手,在她那里出事是真,她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助纣为虐,以致皇嗣受害,动摇根本的大罪。” 珝月太后本意是想借此机会让白苏燕松口说出王菲菲是无辜的话来,好让王菲菲能借此翻案,恢复一品贤妃的品阶,入葬妃陵,明知对方有夸大之嫌,她却不知该如何辩驳,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王菲菲都间接令穆妃没了孩子,加深了云王两家的嫌隙,使得王家现在在朝堂上的处境颇为微妙。 珝月太后想到这一层,一时间觉得无力,对这名侄女她是有愧疚的,毕竟是自己与皇帝,皇帝与王家争斗下的牺牲品,才想着绝不能让她背着污名而去,同时又不免觉得自己何其虚伪,王菲菲好好一姑娘,今时今日的结局她自己不正是那些推手之一吗? 白苏燕仍苦苦回忆当日的情况,便没有注意到珝月太后眼中的郁结,说实在的,此时稍有不妥连白苏燕自己都要被拖下水,无论何时何事,无非两样,动机与利益,这事上最说不通的就是顺贵人(即倪珊香)之死,众妃都没理由要杀一个才入宫的一个小小的才人,利益上的冲突更是没有,因为倪珊香没有到那个层面。 按贝壳方才的话,幕后之人真正想针对的恐怕不是倪珊香而是当时在她旁边的安贵人,倪珊香只是倒霉的坐在安贵人旁边,错拿了给安贵人准备的毒『药』,到这一步,又是谁要害安贵人,当时情状,在座大多都是自小被世家教条约束着长大的,对重视血统与子嗣的世族而言,不动孕『妇』是后院『妇』人最基本要遵守的铁则。 且不说彼时,王菲菲自己膝下有一名帝姬,又是宫里唯一的一品妃,她真要出手还不如对付穆妃,可对穆妃下手后,她又能捞到什么实际的好处,云王两家从上一代就开始不对付,她们两个之中谁出了事,头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对方,四大家族内『乱』,又是何人得益呢? 第50章 而温玉夫人只想对付王菲菲,夭华夫人、静妃之流又一直游离在外,穆妃出身、位份皆是尊贵,在那个时候她却是巴不得安贵人肚子能好好的,可以分散对她的不怀好意,剩下的人中有本事动手的也就那几个了。 白苏燕当下心中有了计较,躬身将自己的推测说明,末了道:“故而臣妾斗胆,恳请太后宣召顾婕妤、英嫔与锦嫔前来问话。” 珝月太后微微一颔首,丝绦一礼后去了,道:“论仇怨确实是施湘竹与吴家最重,你又为何怀疑另外两个?” “太后高见,”白苏燕恭谨的道,“臣妾只是怕自己莽撞下结论,万一让真正的幕后之人得了消息,有了时间思索应付之法,便是臣妾的罪过,且私放守灵宫人其中困难不小,贝壳在这宫中,认识她的人也不少,居然会放她出来『乱』走,留她的人要么是那吃蝉的螳螂,要么是准备一箭双雕的黄雀,这中间趁『乱』动作的肯定不止一二人。” 珝月太后拨弄着佛珠,道:“你倒是机敏,也罢,这次的事便全权由你处置了,哀家将流苏留下,也好帮衬一二,哀家累了先去休息,事后你也不必来回哀家了。” “诺。” 而被点名传召的三人,顾婕妤因为失聪、失声,终日里疑神疑鬼的,脾气也是越发暴躁,原先纤秾合度的美人消瘦得快不成人样了,连过来传问的丝绦初一见也是吓了一跳。 顾婕妤见是太后身边的嬷嬷,慌忙招呼宫人来伺候她梳洗,然双唇开合,只有粗哑的气音,一时间竟无人上前去。 几次招手没人应,顾婕妤又对镜自照,看镜中人憔悴不堪的容颜,一把掀了妆台,扑在案上闷头大哭起来。 丝绦见状,拿眼去看一旁惴惴不安的宫人们,最后还是跟着顾婕妤最久的百合上前小心问道:“娘娘,可是要奴婢们伺候梳洗?”自然这话顾婕妤是听不见的。 百合又回头偷觑丝绦的脸『色』,只得伸出颤抖的双手,试探的碰了碰顾婕妤的双肩,见她没反应,这才揽着她坐起来,扶起铜镜着手整理妆台,其余小宫人纷纷松了口气,开始动作服侍主子梳妆。 因是太后传唤,也没太多时间让顾婕妤仔细上妆,草草盘了一个单螺髻,用金簪收束发尾,再戴两朵小巧的茉莉形珠花,一对白玉耳环,脸上也是匆匆拍了一层粉,描了两下眉,抹了口脂便算完了,素简得过分也尽显她的柔弱姿态。 顾婕妤当即便皱了眉头,好强惯的她此时最需要的就是金银珠玉来盛装打扮,遮掩自己的颓败,瞥到候在一旁的丝绦,只得将不满小心藏到心底。 丝绦见差不多了,出声催促道:“时候不早了,轿子也已备下,请娘娘起驾。” “哦,好、好的,”百合给顾婕妤理要追的手一抖,差点撤散了腰封,“娘娘,可以了,该走了。”说完,可以说是连拉带扯的将顾婕妤给带出了门。 而先一步得太后宫里同传的英嫔,因丝绦还要去传召顾婕妤,便想着干脆等上一等一块走了,谁知竟等了快两柱香的时间,本就一肚子火的英嫔脸『色』越发阴沉。 顾婕妤如今虽不至于形销骨立,但也瘦得是憔悴不堪,惹人同情,就是恼怒非常的英嫔,乍一看也不再多话,退到一边躬身一礼。 多日不曾好生饮食休息,顾婕妤走到这太阳底下,才发觉自己虚弱得很,走几步便觉着自己累得很,额头上布满虚汗,喘得更是厉害,走一步歇两下的坐上鸾轿,摇摇晃晃的差点就这样睡了过去。 也不晓得多久了,自失聪后,顾婕妤就觉得时光莫名的漫长,这种无法掌握的感觉更令她焦躁难安。 “娘娘到了。”百合掀开轿帘,明知顾婕妤听不见了,她还是这样大声的通禀,也是为了维护主子那仅剩的一点可怜的自尊心。 顾婕妤长长深吸一口气,低垂着螓首步下轿辇,到了眠月殿里,依礼叩拜,抬起头来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这难得的示弱模样令在场诸人都不禁先存了三分同情。 三人皆已到,眠月殿中却只有白苏燕立在那,她们看过来,直接指着跌坐在一旁的贝壳,盯着三人道:“这名宫女方才招供出来的事,实在令人心惊且与你们三人都有些关系,故而本宫奏请太后,将你们三人宣来,你们只需告诉本宫知道与否就可。” 英嫔强作镇定,藏在广袖里的拳头早已布满了汗,面上却是一派轻松的道:“所谓‘身正不怕影斜’,娘娘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罢。” 锦嫔扫了眼贝壳,峨眉拢作一个“川”字,迟疑的问道:“这……是顺贵人生前依赖的大宫女吗,怎么回到宫里了?” 顾婕妤自然听不见她们的话语,只下意识跟着看过去,这一看差点让她当场跳了起来,这好像是她院里的,怎么就到这里来了,下意识开口说话,要不是白苏燕一直盯着三人的面相看,差点就忽略了她。 所幸白苏燕在军中跟斥候学过读唇语,大致看明白了顾婕妤是在说:‘这小宫女如何得罪了妍妃娘娘,若有冒犯皆是她这个当主子的没有教导好下人,还请妍妃娘娘能宽容一二。’ 白苏燕这下更加确定当日幽篁殿之事,班氏即施湘竹定是在幕后『插』了一手,结合之前荷叶的话,也是自己先入为主的被王菲菲的自尽给『迷』『惑』,自然而然认为这是珝月太后与王家的意思,却忘了珝月太后毕竟是她姑母,纵使有心打压,却也绝不会要了王菲菲的命。 而施湘竹对王菲菲下手,除了打击王家,令后宫局势越发复杂以外,也为了给顾婕妤铺路,有一争之力,然而她这一手,却给其她心怀鬼胎之人大开方便之门。 譬如温玉夫人不仅趁机利用了施湘竹,借她之手摆下这必死之局,而且亲自『逼』杀王菲菲身边最后可用的人,令她探听不到外面的消息,使她收不到来自王家的讯息,最后给了英嫔机会,促使王菲菲顺从 “家族指示”,服毒自尽。 同时,英嫔想的是自己正好能取代王菲菲的“位置”,使王家不得不全力支持她,可惜还是想得太简单,温玉夫人抓着她的把柄,连锦嫔都是她身后的黄雀,把握着英嫔的命脉,更好将自己隐藏在英嫔背后,筹谋算计,若不是在真假沈曼儿之事上心急『露』了马脚,白苏燕等人一时也不会察觉到她在其中的动作。 英嫔与锦嫔当然也发现顾婕妤在“说话”,无奈没法弄明白她在说什么,然此时此刻最要紧的就是同顺贵人(倪珊香)的死撇清自己的怀疑,锦嫔深知这时候扯谎,不如有保留的实话实说,不易出错的同时还能显得自己坦诚,令人相信。 正此时,白苏燕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日安贵人手上戴的碧玉镯似乎与顺贵人用的那只玉盏是一个材质的,你们可还有印象?”顾婕妤那她特意令人写下问题呈给她看。 三人一开始皆是莫名,却又很快夹杂了别的情绪,顾婕妤是不耐烦的,好似在说:‘本宫怎么会注意到一个小小的才人。’ 锦嫔则有些了然,又颇为幸灾乐祸的翘了翘嘴角,道:“嫔妾当时觉得王嫔宫里的千层酥很合嫔妾的口味,只顾着吃喝,没如何关注其她人。” 英嫔却是有些慌张了,垂着头道:“嫔妾如锦嫔一样,没怎么看周围的人。” 白苏燕看着英嫔,一直看得她颇觉不适,抬头来双方目光相接,英嫔又在刹那间立刻移开视线,干巴巴的重复道:“嫔妾真的只顾着茶点,没太注意安贵人的首饰。” 白苏燕面无表情的道:“英嫔,想清楚了再回话,安贵人那天手上戴的是玉镯还是金镯?” 不待英嫔回话,贝壳先出来抢话,“安贵人那天手上没有东西,呵呵呵,我一直盯着呢,啥都没有,倒是我家小主手上有个翡翠镯子,王贤妃前些天赏的,嘿嘿嘿,可漂亮了,可是我一『摸』就知道是假的,王贤妃真小气,呵呵呵。” 贝壳的记忆似乎是停留在那个时候,自顾自的活在自己的时间里,英嫔却立马接了一句,道:“娘娘,或许并没有别的隐情,就是王氏想孩安贵人腹中骨肉,命顺贵人下手,不想慌『乱』间弄错了,反而自食恶果,至于这贝壳,疯子一个想来也没有旁人相助,估『摸』是陵园的人看她疯的厉害,给送回来看病的。” “看病?英嫔这话说的好生轻巧,”白苏燕冷笑道,“这人回宫医治,谁允的?是陛下、太后,还是本宫?难道是你英嫔?” 英嫔此时反而冷静了许多,只要没有实证,白苏燕便不能拿她如何,这么一想,她还拱手揖礼道:“娘娘,宫务可不是嫔妾这等人有资格过问的,嫔妾又怎么知道是谁允的。” 第51章 不想,白苏燕却笑若春花,道:“说来,你们不觉得少了人吗?” 三人一愣,下意识左右打量,发觉跟自己一块来的贴身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锦嫔最先反应过来,语气平静的道:“这事还是该审清楚的好,嫔妾没有异议。” 英嫔死死扣着手心,让自己冷静,不要失了方寸,咬着下唇不发一言,顾婕妤却成了最慌张的那个,转头要走,被左右侯着的宫女给拦了下来,挣扎的样子颇为狼狈。 白苏燕道:“请顾婕妤去偏殿休息。” 另外两人冷眼看着顾婕妤被架出去,皆若有所思,这么些天缓冲下来,也足够锦嫔将这十日内,宫中发生的几件大事打探清楚,先是赵嫔毫无人『性』、四处屠戮宫人,再是顾婕妤的陪嫁嬷嬷刺杀珝月太后失败,然后是赵嫔在赵家叛『乱』中全身而退,不仅无罪反而有功,最后联系起来其中的前因后果不难推测。 英嫔也不笨,自然也是看出来赵嫔是在为洛霜玒清理宫中钉子,『逼』的班氏狗急跳墙,暴『露』行踪,进一步铲除前朝余孽的势力,此次重惩顾婕妤母家,甚至丝毫不给月恒长公主留一丝情面,更趁机敲打了其余世家望族,让他们回去仔细排查自己家里,万一再有类似的案例,落到洛霜玒手上,下场不会比顾家更好。 可怜顾婕妤还不知道自己母家已经败落,月恒长公主本就非她生母,如今被这么一连累,将对班氏的恨如数转移到她身上,要不是如今在府中幽禁,月恒长公主早就入宫来活撕了顾婕妤。 白苏燕缓步走到贝壳面前,柔声问道:“你可还记得是哪个小主说让你代替倪氏做小主的,你指出来,本宫许你一诺,只要不是什么狂妄之言,本宫无一不允。” 贝壳闻言先是抬头看了看白苏燕,这才转头来回打量锦嫔与英嫔许久,忽而伸出一指指着锦嫔道:“我记得是她身边的丫鬟,把那瓶毒『药』给我的……” “嫔妾冤枉——”锦嫔当即打断贝壳的指认,梨花带雨的哭诉道,“且不说嫔妾与安贵人、顺贵人素无结怨,就算真是嫔妾,嫔妾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巴巴的害人既损阴德又给别人做嫁衣,嫔妾图的什么呀!” 真正是风水轮流转,原先是锦嫔幸灾乐祸,如今又到英嫔看她的笑话英嫔闻言更是眼珠一亮,却又赶忙一副痛心疾首的嘴脸,道:“妹妹小小年纪,天真无邪,怎会枉顾是非,草菅人命,请娘娘明查!”这话里话外可没有替人开脱的意思,反而强调锦嫔年纪轻轻却如此毒辣。 锦嫔拿袖子挡住脸面,掩饰自己双眸中快溢出来的怒火,心中恨恨的骂道:我还没想着对你落井下石,你倒是好样的抓到机会就要将我往死里踩,王英儿这账我记下了! 英嫔此时只想赶紧踩死了锦嫔,嘴上仍是不停的说道:“请妍妃娘娘明察,这事其中一定有所误会,表妹她自小就是菩萨心肠,看不得一点惨事,更是个胆小的,不能见一丝血,虽说有些小女儿心态,但怎会容不下有孕的安贵人,犯七出之罪,表妹她一定是被人蒙骗了,还请娘娘明察。” 白苏燕不发一言,表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思绪却不禁跑偏,难怪穆妃不怕你们俩联起手来,这时候了,她明明故意给她们留了大片空白给她们机会互相作保,英嫔想的不是拉锦嫔上水,而是死命往下摁,锦嫔也是干脆袖手旁观,看英嫔在水里挣扎。 这让白苏燕忍不住好奇英嫔是真蠢还是假蠢,没了锦嫔牵制的穆妃,不就能有更多的精力腾出手来『插』手其它三宫,而英嫔自己在温玉夫人手下,反而根本无法有任何做小动作的机会。 锦嫔与英嫔,想当然的,让她做选择的话,那自然是保——“疯子的话又怎能信?” 锦嫔与英嫔双双一愣,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白苏燕撇了眼痴痴呆呆的贝壳,漠然道:“贝壳拿到的那瓶『药』名为凝『露』香是王家内院『妇』人专门用来控制不听话的妾室的,其『药』『性』之烈,不仅能让孕『妇』当场滑胎,日后再也无法怀孕,而且损伤根本,使女子容颜枯败,花残粉褪。 原本一般人喝了最多也是下红不止,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惜这顺贵人偏偏对其中的一味『药』过敏,以致要了她的『性』命,而黄鎏身为王氏保举的太医,自然发现了里面的问题,然后把一切都推给了杯子。 除此外,凝『露』香在每一名王氏女出嫁时都会带一瓶同去,宫中恰好有三位王氏女,珝月太后位高权重,且老人家最希望的是子孙绕膝,自然不是她;而王嫔彼时又是后宫诸妃之首,又有唯一的帝姬傍身,又怎会惧怕一个小小的安贵人? 所以英嫔,你可否告诉我你手中的凝『露』香是哪来的,这个是方才本宫命人从你的房里搜出来的。” 英嫔看着被呈上来的『药』瓶与被押解在旁不敢看她的黛『色』,脑袋一片空白,脸上血『色』转眼褪的一干二净。 锦嫔忽然失声痛哭起来,膝行上前,道:“还请妍妃娘娘为嫔妾与嫔妾的表姐做主,嫔妾与表姐分离数年不见,也是最近才发现此人狼子野心,竟是顶替了表姐的身份,嫔妾自发现后,日日担惊受怕,嫔妾当然知道这是欺君罔上,可兹事体大,若一个不好,会连累金家与沈家满门,嫔妾才一直沉默不语。” 白苏燕道:“王英儿,你还有何话要说?” 被点破身份的英嫔跌坐在地,正不知所措间,一道张狂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那凝『露』香是本宫给的,妍妃若要问什么,不如来问本宫。” 温玉夫人此时一改先前的病态,盛装打扮,珠围翠绕,光彩夺目,比之从前更加嚣张,目空一切,只见她嗤笑道:“怎么妍妃不等本宫前来就先审问上了,妍妃是不是忘了,本宫手中也握了半道鸾符,这宫里还轮不到你妍妃一手遮天。” 白苏燕皱了皱眉,却道:“果然是你,一切都是你在算计。” 温玉夫人袅袅走上前,与白苏燕并肩而立,道:“是本宫又如何,妍妃你能奈我何,你手头上有什么能指证本宫的物证认证吗?” 白苏燕沉默,温玉夫人冷哼一声,扫了眼英嫔,道:“怎么,还要本宫来扶你走不成?”英嫔听了,急忙爬起来跟在她身后,温玉夫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锦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怔住,目瞪口呆,脸上还有半干不干的泪痕,一时间看上去有些傻气,拉了拉白苏燕的下摆,问道:“娘娘,就这样让她们走了?” 白苏燕心中一时也是百味交杂,一边抬手示意锦嫔起来,一边道:“放心,不会就此打住的。” 锦嫔见她不像是在意温玉夫人突来坏事,便小心的试探道:“娘娘,不知娘娘可否告知嫔妾当初幽篁殿上的事与顾婕妤有何关联?” 白苏燕整理好心神,冷然瞟了她一眼,还是为她解『惑』,道:“是顾婕妤的人说动了英嫔在宴上对安贵人下手,好趁机嫁祸给王嫔。” “而说动顾婕妤的则是温玉夫人,”锦嫔聪慧,一点即通,可心思一转,“可王嫔当时真正落败是因为她身边的大宫女反水,温玉夫人居然连她们也能策反,手段可见一斑,这样的劲敌,娘娘可有何对策?” 白苏燕吩咐道:“你只要牵制住穆妃就好,温玉夫人她现在的身体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都还难说,”而且能策反王嫔身边的人当然不是温玉夫人。 同一时间,凤栖宫外—— 英嫔跟在温玉夫人身后出了凤栖宫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脚下一软,幸好被碧藕扶了一下,否则差点没直接坐地上,“多谢你了,不过当初的事,是你布的局,不过你是怎么同时说东黄鎏、诉乐与曰礼的?” 温玉夫人不屑的道:“王英儿你真是蠢得没边了。” 英嫔刚要动怒,却听温玉夫人懒懒的道:“本宫自然没这么大的本事,黄鎏毕竟是你王家的老人,哪是本宫这个外人可以挑拨的。” 英嫔细细推敲,王氏一族自然不会放弃王菲菲,不然自己也不用这样铤而走险,用那样拙劣的栽赃手段,那么在宫里的只有……“太后?” 温玉夫人这才拿正眼看她,但:“你还没笨到无可救『药』嘛,一门不出双后,就算真有这样的荣耀,作为帝王你敢让一个姓王的太后和姓王的皇后同时活着吗? 而就王家现在在朝堂上的实力,又怎么敢同皇权硬碰硬,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是王大人,你会选择牺牲谁呢?而你与王菲菲对太后而言不过只是侄女罢了,又不是亲生女儿,有什么舍不得会下不去手的?” 英嫔越听越觉的是这个理,越想越觉得心惊,此时此刻,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是孑然一身,周围竟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原以为珝月太后是她屹立不倒的靠山,谁知居然是她的催命符, 第52章 温玉夫人勾唇一笑,道:“想好了,就来柳『色』殿寻本宫,反正你先前去落红殿也吃了闭门羹,对吗?”说罢,便丢下英嫔先行离去。 英嫔无语,她的确匆匆去了趟落红殿,便是隐约记得原本静妃手上也是握有协理之权,若能说动她为己所用,今日便可多一分助力,可惜静妃连门都不让进,打得她是一个措手不及,什么阴谋阳谋见不到人都是白瞎。 荷叶回首看了看孤零零站在那的英嫔,有些不解的问道:“娘娘,英嫔自视甚高,不一定愿意对娘娘俯首帖耳,娘娘何必这样巴巴的赶来救她这个白眼狼,还不如借妍妃之手除了她,娘娘也好放下心来闭宫调养身体。” “你都说她自视甚高,空有野心没脑子,那本宫还怕她做什么,”温玉夫人纤指扣着下颔,道,“再说了,英嫔对本宫无用,对某人却是有大用处的。” 另一边,白苏燕打发了锦嫔,随着流苏去佛堂面见珝月太后,此案做的虎头蛇尾的,怕是要令好多人失望了,但是温氏明明已经那样子了,为何还要『插』手到这漩涡之中?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温氏你到底在想什么? 而珝月太后早已在她来之前已经听人将前殿的事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也不见得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听人禀报妍妃到了,也没动作,直至诵完经,才头也不回的点评了一句,“温玉夫人隐忍蛰伏了近六年,在这宫里布下暗子无数,败给她你毋庸介怀。” “……诺。”白苏燕默然,她会输给温玉夫人吗?扪心自问,白苏燕不敢去想,如今眼下的局面其实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单论寿数,温玉夫人至多只剩几个月的时间了,她就是什么都不做,温玉夫人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死,而温玉夫人明明也是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所以她才想不通温玉夫人到底要做什么? 温玉夫人出手别说令后宫诸人都想不到,就是洛霜玒也是少见的呆了一下,后宫品阶删减不过是他整顿前朝格局的一个问路石,白苏燕一系列针对英嫔的举措,其实是为他日后针对王家做准备,也是一个试探世家态度的举措,好不容易,穆妃歇了心思,可此时,温玉夫人居然又跳出来保她恨的咬牙切齿的王家? 这怎么听都像是个荒诞不已的笑话,洛霜玒摁了摁鼻梁,转头问大太监梁雨安,道:“是孤这几日睡太少,做梦了?” 梁雨安心中也是觉得怪异,却还是恪尽职守的回话道:“温玉夫人心思深沉,老奴一时间也看不明白。” 正在主仆俩面面相觑时,敬事房的人端着新制的绿头牌呈上前,提醒皇帝到翻牌子的时候了,洛霜玒按惯例随手一点一翻,“陈贵人?孤记得她二姐,陈言棋不日也要送入宫来了?” 梁雨安稍作回忆,道:“九月二十五日入宫,不知陛下觉得给陈二小姐封什么品阶较为合适?” 洛霜玒点着那崭新的绿头牌,淡漠的道:“既然陈四明日要晋位,就干脆给她拟个封号,这陈贵人就让她姐姐来做罢,还是搬去雨歇宫的——翠红舍,正好也省的再费时费力打扫,也给他们陈家一个可以借鉴的教训。” “诺,”梁雨安又忽的想起来,提醒道,“陛下,翠红舍如今好像让楚答应住着,这……” 洛霜玒重新低头批阅奏折,随口道:“那就随你们安排了。” 当夜,陈贵人乘上了芙蓉帐,往风月殿去—— 虽说侍寝时不让涂抹脂粉,到底还是画了淡妆,灯下看去,美人越发娇俏,陈贵人看着这个当初在桂苑一面之缘的男人,素手忍不住揪紧被面,心口扑通扑通的不住跳动。 洛霜玒坐到塌边,细细打量了一番,道:“孤是不是在桂苑见过你?你喜欢桂花?”陈贵人咽了咽口水,不敢多言,只摇了摇头。 记得来之前,兰贵嫔特地让可信的老嬷嬷拿了春宫图过来,细细说了男女之事,而且还让人演示了各种取悦男人、令人羞耻的姿势,可真到了,却发现一切都是白搭,她的夫君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既没有《西厢记》里的两情相悦,也没有《金瓶梅》里写得那般放浪形骸。 陈贵人只觉得疼,除了疼就是疼,疼完后,也就没有了,感觉不到所谓的心心相印、灵肉相合的升华,自己只是他砧板上的一段的肉,五花肉、里脊肉或者别的什么切碎了也就切碎了。 “仔细看,你跟你姐姐不太像,你比你姐姐更倔强。” 忽然听见这一句,陈贵人翻了个身,很是放肆的背对着帝王,将眼眶中的眼泪掩去,声音里不可控制的带上了一丝哭腔的问道:“陛下还记得姐姐?” 洛霜玒不得不承认,陈言书之事是他的疏忽,哪怕不喜欢,但毕竟是他后宫中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自己的物件被别人所觊觎总是让他觉得不舒服,无论是国土还是后宫中形同摆件的女人他一样都不会退让。 洛霜玒坐起身,伸出宽厚的手掌拍了拍陈贵人的发顶,难得的坦诚,道:“对于舒贵嫔,是孤二十一年里唯一的败笔,作为一个帝王,没能及时保护舒贵嫔,是孤失策了。” 陈贵人一震,死死咬住自己的食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哪怕头顶上的抚弄的手再怎么温暖她的心脏却冷得快要停止跳动了,都是你,都是你们不好,否则姐姐不会死的! 洛霜玒并没有发觉陈贵人此时心境的变化,道:“不久,你二姐也要入宫了,日后你们姐妹相依也是一种安慰。”说罢,便转身披上衣裳下了龙床,去了侧殿沐浴。 侍候的风月殿宫人上前,道:“请小主下榻,沐浴回宫。” 隔日,晋位的旨意便颁了下来,入宫近半年的陈贵人终于轮到了侍寝,从此以后,她就是正五品华嫔,按规矩正五品以上的妃嫔家中女眷可以递牌子入宫请见,陈家人自然也不例外,陈夫人慕容氏便带着已出嫁的长女程陈氏一块入宫请见。 看见与舒贵嫔生得一模一样的华嫔,陈夫人便想到自己那苦命的三女儿,当下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嚎啕大哭起来,程陈氏慢了一步,立在一旁抹着眼泪,而被抱着的华嫔却仿佛是一座冰雕的美人,冷若冰霜,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 待陈夫人冷静了下来,擦拭着眼角被程陈氏扶着落座,华嫔直接的问道:“三姐姐到底是谁杀的?” 陈夫人与程陈氏皆是大惊,程陈氏蹙眉道:“小主,是从哪里听来这等瞎话,三妹妹是因为不愿受辱,而上吊自缢以保清白才去的,没有谁下手。” 华嫔只冷冷的盯着她们看,一字一顿的问道:“阿书,到底是谁杀了她?” 程陈氏是知道事情真相的,甚至她就在现场,便先『露』了怯,手中用来拭泪的帕子便掉落在地,陈夫人毕竟阅历比她们姐妹加起来还要长,冷了脸『色』,道:“是小主身边哪个贱蹄子『乱』嚼的舌根,便该立刻『乱』棍打出宫去!” 说罢,满眼厉『色』的扫视了在旁所有宫人,陈夫人一眼便看见了立在华嫔后边的灵犀,眯了眯眼,指着她斥道:“定是你这个包藏祸心的贱人,来人,将她给我拿下!” 华嫔抬手护住灵犀,冷声道:“陈夫人好大的威风,居然敢管我喜晴舍里的事务。” “小主,臣『妇』也是为了您好,以防您被小人蒙骗,与家里离了心,还请小主体谅,下令将这贱婢拿下扭送到司正司!”陈夫人面上还维持着恭敬的模样,却是步步紧『逼』。 华嫔在家里时,一直是最小的女儿,也是最受宠的,程陈氏都已经被陈夫人这等气势给吓得冷汗涔涔,华嫔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丝毫不退一步,道:“今日,本宫看你们谁敢动,别忘了你们伺候的主子是谁,陈夫人走后有没有本事能管得住本宫秋后算账,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投进司正司里去。” 一时间,喜晴舍里僵持不下,程陈氏不忍母亲与小妹闹翻,试图劝和,道:“小、小主,您在宫中可能对外面的情形有些不了解,再说了,三……舒贵嫔可是陈夫人十月怀胎辛苦产下的女儿,又怎会忍心对舒贵嫔下毒手,当舒贵嫔的死讯传来时,陈夫人在府中哀恸不已。 请小主明鉴,舒贵嫔确实是不愿束手待毙,为保名节与清白而悬梁自尽,陈太师带人寻去的时候,已经迟了,舒贵嫔已经没了气息,陈太师更是泪洒当场,恨不得以身代之,小主怎能怀疑自己的至亲呢?”陈夫人在旁再度红了眼眶。 华嫔却不为所动,抬手扫落了手边的茶盏,怒道:“事到如今你们还在这欺瞒,阿书如果真如你们所说是为了清白而去,便是陛下对不起我们陈家满门,之后恩宠赏赐少不了,为何你们一定要将棋姐姐塞到宫里来!” 第53章 程陈氏一时忘言,陈夫人更觉得心痛不已,哭道:“小主居然是这样想臣『妇』的,舒贵嫔无端去了,您当臣『妇』不心痛吗?小主四个都是臣『妇』身上掉下来的肉,是臣『妇』的心肝,哪一个没了,不是在臣『妇』心上生生剜去一块肉? 如今小主居然为了小人几句有的没的的挑唆,便这样揣测臣『妇』,臣『妇』恨不能当场将心剖出来捧到小主面前。” 程陈氏在侧已是泣不成声,华嫔想起在家时父母的疼爱,一时间也红了眼眶,转过脸去不敢去看母亲悲痛的面容,仍是坚持的问道:“是谁杀了阿书?我同她是孪生姐妹,她的死活我有感觉的!” 陈夫人见华嫔如此终于冷了脸『色』,明明扇睫上还带着泪,却一点也看不出方才的悲痛欲绝,程陈氏见场面僵持,只得出声转开话题,道:“说来二妹妹不日便也要入宫,适时有二妹妹陪着小主,家里也能放心一些。” 华嫔却是不依不饶,哽咽着问道:“事不过三,究竟是谁杀了阿书?” “够了,”陈夫人拍案而起,“舒贵嫔落入敌手多日才回,谁敢保证她的清白,小主只顾自己难过,可想过族里其她女儿家的名声,难道你要陈氏百年清誉因一人而蒙尘吗?再者,出了这等事,若不将阿棋送入宫,难不成要她将就外头那些破落户的吗? 另外,也请小主对家里多些信心,舒贵嫔的事越少人知道,对小主、对家里越好,想来小主也是一时情绪激动,臣『妇』等待小主冷静些后,再来拜会。” 陈夫人与程陈氏相携而去,留下华嫔一人坐在原地,视线模糊的目送她们的身影渐渐看不见,熬了多时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小主。”灵犀浑身颤抖地跪倒在华嫔脚畔,方才若不是小主护着,她就这么被拖出去,只怕一条命就要不明不白的没了。 华嫔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道:“你起来罢,只要我还在一日,便护你一日,对了,方才我情绪激动,忘了问二姐姐什么时候送入宫来,青鸟你代我追上去问问。” “诺。”青鸟领命退下,出了门便提起裙摆去追陈夫人与程陈氏,所幸她们母女俩也的确没走远,遇上在喜晴舍外等候多时的兰贵嫔,妃嫔会面家人的时间是有限的,本来兰贵嫔也想问问关于舒贵嫔的事,可如今的华嫔像只团起来的刺猬,无奈只好傻傻等着,期望在路上能搭上几句话。 兰贵嫔见到程陈氏,很是激动,忙问道:“祖母、父亲与母亲身体可好?嫂嫂在程家可还习惯?家中一切可好?”程陈氏给跟随的女官塞了些银子,打发她们走远些,才简明扼要的与她分说家里的情况。 听的一切都好,兰贵嫔这才松了口气,想起家里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喃喃道:“一些皆好就好,一切皆好就好。” 程陈氏与这位小姑相处的不多,她嫁进来时,兰贵嫔准备着应选的事宜,不久就中选而入宫,半年多不见,眼下也是颇多感慨,却不知从何说起。 兰贵嫔整理好失控的情绪,笑着对陈夫人恭维道:“说来也要恭喜夫人了,昨儿华嫔妹妹侍寝,陛下让留了,想来不日便要有好消息了。” “留”,指的是男女欢好后,男人那东西留在女子体内,可以使女子受孕,大概是对当初多为手足兄弟为了夺嫡造成的混『乱』凶险的局面心有戚戚,当今一改皇家一贯子息繁盛的观念,居然大多都是不留的,尤其是她们这些世家大族出来的。 而兰贵嫔为了怀上龙种,也是花了大力气才打通敬事房的关系,可她就是怀不上,故而华嫔此次若能一举中标,诞下龙子,对陈、程两家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陈夫人闻言却不见得多高兴,勉强笑笑,道:“承主子吉言。” 兰贵嫔见她们母女俩皆是意兴阑珊的样子,猜测是华嫔同她们闹脾气了,便道:“华嫔妹妹还年轻,难免有些不懂事,不能谅解夫人的一片苦心,待陈二小姐入宫,有亲姐姐的陪伴,华嫔妹妹定能想明白的。” 提到陈言棋,陈夫人越加的头疼,一副更泄气的模样,程陈氏对着兰贵嫔疑『惑』的目光,解释道:“二妹妹无论如何都要将身边那个丫头一块带入宫来,原也没什么,可那丫头年纪也大了,不过几年就要送回来,母亲便想将几个*好的给二妹妹,可二妹妹死活都不肯。” 虽说是姻亲,但毕竟隔了一层,兰贵嫔也不好对他们的家事多言,只草草的说道:“想来是个忠心的,陈二小姐这才舍不得,不知陈二小姐入宫的日子与品阶可定下来了吗?” 陈夫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道:“日子是定了在悠然王大婚后,九月二十五日,可品阶还没有消息,本来臣『妇』想看望小主时,请小主帮忙打听一下,家里也好准备,如今……臣『妇』在此厚着脸皮请主子能帮陈家打探一二。” “这不是什么难事,陈夫人请放心。”兰贵嫔答应得很是爽快。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原先远远避开的女官上前提醒到出宫的时辰了,兰贵嫔听见不禁又眼含热泪,虽然没能见到从小看她长大的家人,但是程陈氏现在好歹是家里人,快半年没见到自己亲人,想到此,兰贵嫔更是呜咽了一声,捂着口鼻背过身去。 程陈氏也是动情不已,道:“主子,保重。”姑嫂俩洒泪挥别。 陈夫人与程陈氏出了坎水门,上了马车出宫,路上陈夫人仍是面『色』不虞,程陈氏见状也不敢多话,看到华嫔便难免想起被自己亲手送上路的舒贵嫔,心中难以平复的凄然之感。 不知走了多久,陈夫人先出声打破了沉寂,问道:“阿书的遗体你怎样处理的?” 程陈氏身子一颤,咽了口唾沫,道:“都按父亲的意思办了,可那毕竟是三妹妹,女儿让人收敛了骨灰,在相国寺立了个舒氏的牌位供着,放心,女儿让车夫去办的,没亲自『露』面,也没让身边的人出面。” 陈夫人闭了闭眼,道:“你做的很好,阿书……此次终归是她太不懂事了,她不该回来的!” 程陈氏软语宽慰道:“母亲也别太过伤心了,女儿知道,您与父亲本来也是有意想放三妹妹一马的,三妹妹孝顺,大约也是想离开前再见父亲与母亲一面的,这才……” 陈夫人闻言久久的垂泪不语,好一会才抹着眼泪,道:“这傻孩子,为什么要让她爹知道,依老爷那古板好面子的『性』子,你叫为娘如何给她一条生路?” 程陈氏亦跟着叹息,又道:“但是华嫔小主今日的话不无道理,咱们这样急三火四地将二妹妹塞进去,反而显得是咱们陈府理亏。” 陈夫人道:“这道理你当娘我不知道吗?但你三妹妹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掳走的,又多日未归,名节已失,难免累及族中女儿的名声,你爹又是族长,我们不能不孤全族女儿的脸面啊! 且你二妹,原先为娘看好的几家,本来借你父亲的名头摆个小宴想看,居然纷纷上门来说已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婚约,否则为娘与你父亲至于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程陈氏一时无言,或者说不知道再说什么来安慰母亲与自己,这个时代对女孩子就是这样的不公平,男人三妻四妾没有什么清白不清白的说法,反倒是女人意外失了贞洁就是难以饶恕的大罪。 一时之间,程陈氏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她自小就是被这样教导长大的,也从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可真当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能这样冷漠的站在一边,对一个所谓失了“清白”的女人落井下石,可这样明明又是“对的”,此时此刻,一向聪颖的程陈氏很是茫然。 先送陈夫人回府,程陈氏这才打道回府,先是去向府中的几位长辈请安,说了在宫中遇见兰贵嫔的经过,和静大长公主与程杨氏更是相对流泪,虽说这个大环境中没有几个长辈不是疼带把的多过丫头片子,可古语云,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现在带把的儿子孙子天天见自然就不如远在宫墙内近半年没有见上一面的兰贵嫔更让人想念。 程陈氏拜别长辈,回到房里,丈夫还在书房中,她从陈家带来的陪房嬷嬷韩氏就满头大汗的迎上来,让她觉得奇怪,不禁问道:“韩嬷嬷,这是出什么事了?” 韩嬷嬷拉着程陈氏到了里间,才一脸恐惧的道:“大事不好了,夫人,那、那位起尸了!” 程陈氏悚然一惊,道:“嬷嬷,你可别吓唬我!” 韩嬷嬷哭丧着脸道:“这事是老奴儿子亲自去办的,那日夫人不忍舒主子连个全尸都没有,便命老奴儿子弄死了几只猫烧了凑和着混过去,将舒主子暂时找了个地方埋了,好买口棺材敛尸安葬,哪知老奴的儿子今日一看,那地方居然给人挖开了,看痕迹竟然是从里面刨开的!” 第54章 “韩嬷嬷,这话可不能『乱』说!”程陈氏此时也被韩嬷嬷的言语吓得小脸煞白,背后一阵阴嗖嗖的。 而韩嬷嬷明明没有到场,却描绘的栩栩如生,仿佛真的亲眼看见舒贵嫔心有不甘,化作厉鬼,从潦草的坟茔中慢慢扒开土,爬出来,一跳一跳的蹦下山来,又建议道:“夫人,咱们还是做场法事驱邪,老奴在乡下可听说了,那厉鬼可要来寻她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那不就是……” “胡说八道!”程陈氏『色』厉内茬的斥道,“这世上哪来的什么鬼,若真有就叫她来寻我好了,我们是亲姐妹,正好还能坐下来长叙一番。” 韩嬷嬷微微缩了缩肩,又连声呸了三声,完了捂着嘴,压低声道:“夫人小心祸从口出,还有老人常说晚上不能谈论鬼神,不然它们会以为您喜欢它们,它们就会来找您的……” “韩嬷嬷,你再『乱』说就休怪我不讲情面,送你回乡下去养老!”程陈氏高声喝止,自己内衬却叫冷汗给浸透了,转而又拿出一锭纹银,缓和了脸『色』,“我知道今日劳烦嬷嬷了,也让『奶』兄受惊了,这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心意,嬷嬷就拿回去吃茶用。” 韩嬷嬷原有些不满,可看着泛着青光的足有五十两的银子,又马上眉开眼笑的,一边抓过银子就塞怀里,一边嘴上还道:“哪能让夫人这样破费,这都是奴才们应该做的,夫人若有吩咐,奴才一家万死不辞。” “嬷嬷是我的『奶』娘又是我的陪嫁,您一家的忠心,我心知肚明,嬷嬷今日也辛苦了,下去休息罢。”程陈氏表现的看似平静,夜里却是噩梦连连,其中一个尤为让她惊惧: 她梦见自己被人死死勒住了脖颈,双手双脚被人摁住挣扎不得,而对面冷眼旁观的人里有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她仔细看了许久,才看清那人是华嫔,不对,是舒贵嫔。 后面因为脖子上的白绫越勒越紧,她终于一口气上不来,昏死过去,而他们以为自己死了,便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说道:“阿书,将阿琴火化了,然后骨灰赶紧处理掉,不能让人知道我陈家出过这样的丑事。” “爹、爹爹,人都死了,您就给大姐留一具全尸罢。” “闭嘴,你还嫌她不够丢脸吗?这事若报上,就是你我求着别人给我们陈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留个全尸,快!” “女儿遵命。” 她感觉自己被人拽着俩胳膊在地上拖拉,脚后跟被粗砾的沙石摩擦的一片血肉模糊,好疼,她想喊出来可喉咙很疼,她想动一动可四肢一点知觉都没有,然后她就被人扔进一个土坑里,新挖的土坑,她甚至感觉到被翻上来的土里有蚯蚓在缓慢爬动。 “阿琴够可怜的,连一张草席都没有,我又怎能忍心看着她的尸首被火烧成一把会,就这样埋了罢。” 紧接着,就是一捧又一捧的泥土泼洒着倾倒在她的脸上、身上,她害怕极了,她很想大声叫嚷,要她们住手,自己明明还活着,她们不能这样就把自己给埋了,她不想死! 可惜她发不出声音,也无力挣扎,只能躺在土坑里被泼洒下来的泥土给掩埋,掩得严严实实的,连呼吸都不能,眼前只有一片漆黑,耳边细细索索的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在泥土里钻动,每次呼吸都只能吸进一鼻子的泥土,难受、痛苦、绝望。 没人来帮帮她吗? 程陈氏几乎是被这股窒息感给『逼』醒的,醒过来才发现是自己丈夫不知不觉间又将半个身子压在自己身上,才会有这样沉重的窒息感,小心的从丈夫身下将被压得发麻的半边身子抽出来,又觉得口渴难耐,起来喝了一盏冷茶就彻底清醒过来,之后就难以入眠。 程陈氏完全不敢去回忆这个梦境,甚至也不敢思考这个梦代表了什么意思,只是这样日渐憔悴下去。 而后宫中,温玉夫人横空出世般的『插』了一手,将原先平稳的局面再度搅得风起云涌,同时自华嫔承宠之后,已经快被忽略的程、陈两家联盟又重新回到所有人的视野中,排挤打压白苏燕,穆妃也开始处于观望的态度,一时间守旧派的势力重新在后宫之中占据上风。 而一群或冷眼旁观或在坐壁关上的人群中,唯有宁贵嫔仍是站在她的身侧,担忧的望着她,每每对上她忧虑的眼神,白苏燕都是笑笑,这是她的失败,无可否认,她有时候会恍惚自己回到初入宫的时候,孤立无援,可同时她也越发对温玉夫人看不懂了。 这日请安毕,按位份尊卑,自然是温玉夫人领头在前,白苏燕、穆妃、静妃三人紧随其后,出了凤栖宫行了一段路程,温玉夫人忽然止了脚步,后面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自然也停了下来。 正在众人各自揣摩间,温玉夫人却笑眯眯的转过头来,对着静妃道:“静妃这肚子是越来越大了,看形状应该是个小皇子吧?” 静妃下意识拿袖掩了掩肚子,语气恭顺的回道:“生男生女都是天定,一样都是臣妾的孩子,臣妾都喜欢。” 温玉夫人点着下颔,笑道:“静妃福泽深厚,自然是一举得男了。”静妃只扶着腰曲了曲膝以示谢意。 “贱妾在家时听说女人肚子尖尖的就是儿子,平滑的……”说话的是楚答应,可惜没人理她,在这群官家贵女心中,对平民出身的几位答应的那些偏见不是一两天就可以改变的。 温玉夫人却将目光投向她,道:“哦,是这样吗?听起来很有趣的,来,过来,同本宫边走边说。” 楚答应几乎是受宠若惊的上前从荷叶那接过温玉夫人的纤纤玉手,激动的双颊通红,开始说起她知道的那些事,“听说女人怀孕还要看肚子上的线齐不齐,要是……” 原本挺大的一支队伍,不知不觉中就只剩下白苏燕、宁贵嫔及风止宫的三位,之所以风止宫是三位,是因为肖贵人照旧称病,闭门不出,看着自觉或不自觉跟随在温玉夫人背后的一群人,宁贵嫔是担忧的。 白苏燕却是一脸的无所谓,反而还反过来安慰宁贵嫔,道:“这样也好,空一些得好,就我们两个还舒坦些。” 静妃则是若有所思,上前请辞,“臣妾站了许久,有些微不适,就先行一步了。” “静妃慢走。” 擦肩而过之时,静妃却状若无意的说道:“先前无聊,本宫翻阅《唐书》很是有趣,不知不觉就翻完了高宗的几卷,后面玄宗的折蔓你去问问司籍司什么时候能送了来,本宫很想知道安史之『乱』后杨贵妃的结局。” 阎贵人与安贵人对着白苏燕她们一礼,跟上静妃,远远的听见阎贵人的笑声,“所谓的穷酸腐儒都把这些史书当做宝贝,也就娘娘将这些书当做小说故事来看,打发时间。” 宁贵嫔在旁,皱了皱眉,道:“高宗与玄宗之间不还有则天女皇与唐睿宗吗,怎么就直接跳到玄宗了?” 白苏燕勾了勾唇,道:“反正静妃也就当做普通的小说话本看,顺序什么的又有什么要紧的。” 两人倒真如先前白苏燕所言,不紧不慢的散起了步,宁贵嫔道:“娘娘救别开玩笑了,嫔妾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听过长恨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唐玄宗赐死杨贵妃的故事也是自小听到大的,怎么会听不出静妃方才话里的深意。” 武则天与杨贵妃两个同样是一国君主的宠妃,都同样面临过被群臣说成是祸世妖姬,请求君王赐死的局面,只是武则天凭着超绝的手段活了下来,最后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皇帝,最后与高宗合葬乾陵,杨玉环却香消玉殒,埋在马嵬驿的黄土之下。 若单看男女之情,武则天与唐高宗还不如杨贵妃与唐玄宗,可是在险要关头,武则天活了下来,是因为唐高宗爱武则天爱得不可自拔?还是说杨贵妃爱唐玄宗爱得胜过自己的『性』命? 可是在这个本来就对女人不公平的社会之中,如果只是平凡普通的夫妻之间,女人用万缕情思编制出来的情网是网住男人最好的东西,男人本就处在这个社会中的上位,而天子更是这些男人中巅峰造极的人物,他无论哪方面都不缺,包括女人,此时用一张柔情的网去想网住一个天子一生是不现实的。 即使是水中的鱼,天子也只会是一只暂时在水中遨游的鲲,再大的网也只能吸引鲲一会会,很快鲲就会毫不留恋的争破网头也不回的悠然离去,或许鲲会自愿在某张网里待上一段时日,但也只是一段时日,因为他是“鲲”,不是普通的草鱼、鲤鱼等等。 其实对一名充满野心的帝王而言,他要的不是女人全身心奉献的爱情,因为他不缺少那样的女人,他需要的是一名如武则天那样辅助他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贤内助,而不是杨贵妃这种除了玩乐的时候,便不会记起来的女人。 第55章 所以唐高宗自然舍不得武则天,无关乎爱情,只是舍不得这样一个能帮他处理政务的能臣,即使后来武则天一些行为如何越轨,唐高宗都能容忍,因为那些如贺兰氏那样的女人加起来也不如一个武则天来得划算。 而自古以来就被种种框架限制住的女人,这样杰出贤明的女人又有几个,就近的便如珝月太后,她虽然失了圣心没了宠爱,但是先帝却依然尊之重之,哪怕当时所有人都在传是她杀害了瑾月太后,先帝也是充耳不闻,这当然不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感情,而是因为珝月太后的才干与不输男儿的决断,活着的珝月太后比活着的瑾月太后有用许多。 自古帝王要的从来不是需要他保护的小女人,因为这样的女人他后宫里太多,自然就不稀奇了,他们都想要如长孙皇后、武则天之流,进能出谋划策、稳固江山,退能相夫教子、和谐后宫,是真正的贤内助,所以杨贵妃永远只是贵妃。 白苏燕明白这个道理,静妃明白,宁贵嫔也不例外,所以她才困『惑』这一向不声不响的静妃为何要出声提醒或者说是*『裸』的明示,人心易变,谁又能保证这里头没有埋下什么杀招呢? 宁贵嫔劝道:“其实依嫔妾愚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娘娘现下握着鸾符又有陛下眷顾,看似荣耀,但这一切不过是扯虎皮拉大旗,又稍纵即逝,不如拿捏住霜泊宫,只要娘娘手上握着四宫之一,再与另外两宫任何一方交好,那些小人便不敢小看了娘娘,便是温玉夫人也要退让一二。” 白苏燕轻笑,反问道:“你觉得温玉夫人那『性』子是会退让一二的人吗?” 宁贵嫔想起温陆氏的下场,一时无言叹息一声,又转开话题,道:“那娘娘觉得静妃又是什么意思,嫔妾以为她坐壁关上这么些年,不会轻易下水搅和,且她那宫里未来会有三名皇嗣,地位超然,只怕也不是真心要与娘娘合作,反而是为了寻一个挡箭牌才是真的。” 白苏燕无奈道:“静妃也是好意,你也说了她那风止宫,日后地位超然,我又有什么价值值得她算计?”再说,这宫里也唯有她的情网是“鲲”自己不愿意离去的那一张,即使终有一日“鲲”会化作鹏鸟翱翔九天,他也会反过来心甘情愿地带着那“捕鱼人”一块飞往那九万里的高空。 白苏燕不想再说这些,转而开始主动说起悠然王的婚事,道:“此次灵泉公主嫁入我大倾,又是自我大倾定都燕京以来首次联姻,届时想必定会热闹非凡。” 宁贵嫔见状,也不欲再引她烦恼,便顺着她的话尾道:“可不是,悠然王小小年纪就娶了这样一位美娇娘,琼太妃又是个老顽童,未来还不知道悠然王府要多热闹呢!” 两人说说笑笑,转过拐角时,白苏燕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幸亏武人底子,很快就稳了下来,一低头却是花答应与惜答应蹲在那,捧着一只不知从哪来的烧鸡,吃得正欢,而一旁站着的敦颜与发财两眼放空,只凭着本能冲她们福了福,继续呆立在那。 花答应与惜答应快速咀嚼咽下嘴里的,中间惜答应还打了个嗝,将手中剩下的肉、骨头豪迈地往宽大的衣袖里一塞,纳头便拜,“贱妾拜见妍妃娘娘,拜见宁贵嫔。” 白苏燕看着两人,纠结了好一会,才问道:“你们怎么把这只鸡给带进来的?” 惜答应下意识就用油乎乎的手挠着后脑勺,转头去看身边的人,花答应也自然而然的是那个回话的人,“启禀娘娘,早晨起来的匆忙,本想带着在路上趁没人边走边吃,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就塞衣服里带过来,好不容易挨到这时候,实在饿得不行,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着吃了。” 白苏燕默然,这话她不知道怎么接,宁贵嫔也是惊讶得瞪大了眼,在她自小的教条中从来没有这样率直的做法,亦是无言以对。 好一会,白苏燕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挥手道:“你们快起来罢,不过以后还是别这样了,带些小点心就好,带一只烧鸡……不大好,而且大早上就吃鸡?”这么一说,白苏燕突然发现这才半个月没看见花答应,脸圆得都快赶上十五的月亮了,惜答应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关系,跟着花答应这样胡吃海喝的居然也没胖,还是一如既往的纤细苗条。 花答应与惜答应俩双双爬起来,手一垂袖子里便滚下来几根鸡骨头,落在替她们整理裙摆的两个宫女脑袋上,那场面很是好笑,白苏燕咬咬牙勉强忍住了,眼里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宁贵嫔捂着嘴背过身去,笑得秀肩一颤一颤的。 花答应与惜答应也有些尴尬,但见这两名陌生的妃嫔都没有算账的意思,只是提醒一句就走了,双双松了口气,又对视一笑,手拉手回雪休宫去了,有时候友情就是这么奇妙,明明是两个语言不通的人,只是单单因为喜欢吃就成了好朋友,别人不懂惜答应想表达什么,花答应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 最主要的还是惜答应因为语言不通,往往就木讷的立在旁边,总有意无意的被排除在外,而花答应她那自市井里带来的“俗气”又是其她人看不上的,两个被排挤孤立的人就这样慢慢走到了一块,一块吃饭、一块玩、一块睡,花答应的睡相还不是很好,常常自己睡成一个大字形,占了大半的床,要不是惜答应身材瘦削,一般人跟她还真没法待下去。 而且花答应她本就是处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长大的,最懂得就是看人脸『色』,自然而然的看明白这宫里哪些人是她们万万不能接触的,哪些人是该保持在点头之交的范围内的,哪些人是要讨好的,还有哪些人是可以相对的交好的,而对于两个目的只是吃好睡好的馋虫,她与惜答应就这么诡异的在后宫中半透明的快乐生活着。 白苏燕与宁贵嫔还不知道花答应将她们划入看起来不错的范围内,憋着笑快步走出了一段路,到没人的地方才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不得不说人生处处有惊喜,你以为你的生活过得够惨了,但是惨到一定程度,老天就会送一两个可爱的人过来让你笑一笑,调剂一番。 两人相携回到霜泊宫,中途还捡到不知道怎么就落单的李答应,李答应是这一群人里身世来历最简单不过的,就是普通平民家的女孩,因为父母听说选秀不禁不用她们花费一分钱,还能拿钱,而且万一女儿能光宗耀祖,他们一家都能跟着鸡犬升天。 李答应拜别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看着聊得热络的两人,自觉没自己『插』足的地方,就悻悻地一福,退出去了,白苏燕与宁贵嫔自然注意到她离开了,却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她们不熟。 自此后相比流萤殿这边的简单温馨,雨歇宫柳『色』殿却是热闹非凡,仿佛是过节一般,兰贵嫔看着一面腹诽看温氏这张狂的样子,一面又拉着华嫔凑上去说笑。 而华嫔却一如既往的是兰贵嫔头疼的根源,她一开始还跟着兰贵嫔天天拜访柳『色』殿,不过两日后她就转头天天拜访穆妃,还慢慢和锦嫔能说上一两句话。 温玉夫人如今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为表示对此次联姻的重视,成婚的地方特地选在了皇宫之中,珝月太后将『操』办婚礼的事宜交给了温玉夫人,让穆妃与白苏燕在旁协助,隐隐有后宫之首的味道,她一开口说话就有许多应和的声音,她一皱眉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闭了嘴,挤得三妃都没什么存在感了。 对这种境况,白苏燕与静妃还是无所谓的样子,穆妃却气得私下里一不小心撕碎了好几条帕子,她宫里的盆栽更是换得勤快,她的心理其实很好猜,她就是见不得背靠王家的温氏这般得意,甚至还凌驾在她之上,可到底也没有当面撕破了脸,只是渐渐不与柳『色』殿来往。 这日似乎于以往没什么不同,请安毕,温玉夫人那一块依然是人群的中心,但今日白苏燕却跟在她身后,温玉夫人便嗤笑一声,拿话挤兑,“怎么,妍妃不是一向不屑同流合污的,今儿怎么赶着巴上来了?” 白苏燕微笑不语,温玉夫人又刺了她几句,见没反应就觉得没意思,不再理她,走至西苑门口,诸人散开去往自己的轿辇。 当英嫔从自己身边走过时,白苏燕装作不经意的道:“看华嫔与锦嫔现在的样子,好像一对亲姐妹似的。” 宁贵嫔最是动她,故意带了一股酸味,道:“兰贵嫔她们倒是好算计,一个讨好温玉夫人,一个奉承穆妃,两边不得罪,连带着将英嫔与锦嫔这对表姐妹都给分化了。” 第56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英嫔不禁下意识多看两眼与锦嫔相谈甚欢的华嫔,两人还时不时看向自己这边,似乎是将自己的秘密都看透了,连带着对不“严加管束”自己宫里人的穆妃都有些意见。 锦嫔却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也不管是谁,被她抓着就被她拉着,连完全语言不通的惜答应都被她拉住,好似亲密的闺中密友,面贴着面的说着悄悄话,一面又拿眼去看英嫔,令英嫔总有种错觉以为自己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越发不愉快,对着兰贵嫔也没好脸『色』。 这种状况持续了好多日,兰贵嫔实在觉得委屈,华嫔这一手完全没和她打过招呼,反而害她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这天回去后,私下里便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华嫔只冲她会以冷笑,那笑容里透出的阴狠令兰贵嫔不禁背脊一寒,华嫔慢条斯理的用了一盏茶,这才慢悠悠的转过头来,道:“兰姐姐你在怕些什么,一只秋后的蚂蚱还能翻了天不成?” 兰贵嫔为自己被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而暗暗懊恼,调整好心绪这才慢慢的说道:“阿画,英嫔背后的靠山……颇难对付,还是莫要轻易得罪她的好,再者金家夹在这一众名门之间也不显,与锦嫔表面上过得去就好了。” 华嫔理了理鬓发,道:“那兰姐姐就这样干看着?不打算做点什么吗?比如多陪陪太后她老人家,是去说话打趣也好,还是帮忙抄经烧纸也好,见面三分情,总比英嫔凑在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人身边要好。” 兰贵嫔有些犹豫的道:“这能成吗?我们毕竟不像英嫔,与太后有血缘上的亲密。” 华嫔冷哼一声,道:“当初的王氏难道就不是太后的侄女了?到死她老人家不也没拉一把,更是凑上去狠狠地踩了一脚,否则她身边的人哪那么容易让温玉夫人说动,别忘了她们可是王家的家生子,卖身契是捏在谁手上的?除非她们这辈子都不想出宫了,也不打算管她们家里人的死活了。” “华嫔妹妹说得是,”兰贵嫔仍是迟疑,道,“既然太后对自家侄女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对我们呢,下起黑手来只怕更加毫无顾忌。” 华嫔道:“兰姐姐谁要你讨太后的喜欢了,我只不过是要你做给英嫔看,你一个外人都比她这个侄女都得太后的欢心。” “这样可就太容易了。”兰贵嫔大笑着应了,而心里则暗道:亏得陈三之前还一直把这妹妹当小白兔一样的护着,深怕她受了一丁点的伤害,现在看来,她自己还不如这陈四阴狠毒辣呢! 而同华嫔想到一块的,显然不止她一个,在她们谈论时,白苏燕找上了穆妃,解意殿外,前者浅笑后者严阵以待,两人双目交汇之间,皆是防备。 白苏燕指了指绿腰手上的食盒,笑道:“本宫这些天闲来无事,便弄了一些新奇的点心,特来请穆妃品尝一二。” 穆妃看了眼她手中的食盒默然不语,锦嫔笑容可掬,贴上前去拉住穆妃的衣袖,道:“哇,穆妃娘娘,见者有份,嫔妾站在这光闻着味就馋的不行了。” 穆妃沉『吟』一会,道:“锦嫔莫要胡闹,昨儿请你帮本宫绣的香囊可绣好了?” 锦嫔闻言也不恼,乖乖的放开袖子,道:“那嫔妾就不打扰两位娘娘说话了。”对着两人一礼后退下,连带着将花答应与惜答应一块带走了。 白苏燕依然笑容不变,问道:“穆妃不请本宫进去?” 穆妃勾了勾唇,侧身让开一些,道:“是本宫失礼了,妍妃这边,既然妍妃自己备了点心,本宫这正好有放了四十年的普洱茶饼,今日便请妍妃与本宫品鉴。” 白苏燕摇摇头道:“我可不懂得茶啊!” “无事,只要我的茶饼够贵重就行了。”穆妃这话说得很俏皮,好似在跟好友玩笑一般。 =========================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引子 千羽是一种织锦的名称,传说是以仙鹤的翎羽入锦织就,如月光般美轮美奂的锦缎,已经是故事里的神物,可遇而不可求,而在她金千羽出生的那一年,有一位道人上门庆贺送上了一丈千羽锦。 父亲大喜,为她取名千羽,金氏千羽,对她寄予了厚望,而她却并没有如父母期待那般生的如千羽锦般的清丽脱俗,甚至是很庸俗富贵的模样,就如同唐代画像里的仕女图,满月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嘴。 她总是笑着,笑得单纯天真,笑得不知忧愁为何物,然后她如父母期望的中选,四大世家、五望族把持朝政格局太久了,不是这九姓当中的金家看似繁花似锦,实际却如履薄冰,处处受到掣肘。 她的杏眼总是干净清澈的,得益于这双眼睛,旁人都说被她望上一眼,犹如被两汪澄澈的泉水洗去心上的污浊,可是阳光下的深潭,看似一览无余,清浅澄澈,跳入其中才发现是深沉的黑暗,永远『摸』不到底。 一开始那个“沈曼儿”明里暗里的示意她向王氏靠拢,她便留了心眼,金家之所以能在世家大族垄断的六部中占得一席之地,正是因为他们是纯臣,不站在任何一边。 出卖与被出卖不过是风水轮流转,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若要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便要做主动出击的那一个,只有执棋的人才有资格与人论输赢! “小主,伏龙殿传讯,请小主快些准备随陛下前往猎场行宫。” 锦嫔乍闻见这等好消息,坐在妆台前并没有动作,慢条斯理的对镜比照着玉蝴蝶步摇怎么『插』才好看,“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百灵喜上眉梢的道:“小主,这真不是奴婢『乱』说,小路子公公亲来传旨,说是赵嫔病了,所以选了小主随驾!” 锦嫔放下玉蝴蝶步摇,回过身来挑眉道:“这是让人高兴的事吗?我不过就是个替补的,不过想想还是挺高兴的,你去收拾罢,记得带一件骑马装。” 百灵一愣,道:“小主,此次猎场行宫还有外男怕是不好吧?” “让你收便去收,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诺。” 锦嫔揽镜自照,铜镜中的花颜在脂粉的遮盖下仍有三分稚气,她自问再过两年彻底长开了,也定不会比其她人差,她最担心的是不能长成那个人所喜爱的模样。 常说一见钟情是因为彼此恰好生了对方所喜爱的模样,进而去接近彼此,至于合不合适就是另说,而日久生情是因为彼此被绑在一处才有时间去了解彼此,放在他们身上,没有日久生情的时间,只能希冀于那第一眼能惊艳到那人的心里。 将蝴蝶步摇戴上,顺手理了理垂下的流苏,对着镜子『露』出一抹纯良讨喜的微笑来,锦嫔欢欣的道:“百灵,将库里的百年野山参拿出来用礼盒装了,咱们呀,去看看赵嫔小主。” 蒹葭堂—— 赵嫔依靠在床榻上,看她虽然穿着素白的裘衣,青丝松松挽着,几缕秀发垂在脸颊旁,气『色』红润,完全看不出什么病态。 “小主,锦嫔小主来访。” 赵嫔挑了挑眉,应了一声,也没什么掩饰的心思,就这样靠坐着等锦嫔进来。 锦嫔笑靥如花的进来,郑重跪拜,“千羽谢赵姐姐举荐之恩。” 赵嫔大大方方的受了一拜,抬手道:“客气了,坐。” 锦嫔在榻边坐下,仔细打量赵嫔的气『色』,不动声『色』的道:“妹妹听闻赵姐姐染了风寒,就拿了百年野山参给姐姐补补身子,现在观姐姐面『色』甚好,可见太医院里的太医也不全是酒酿饭袋。” 赵嫔敷衍的咳了咳,道:“方才刚用了『药』,那『药』太苦,苦得我面『色』都红了,锦嫔也不必谢我,我在这宫里本就没什么熟人,只不过锦嫔你正好住得离我近,我就顺口说了。” 锦嫔笑容不变道:“不管赵姐姐是有意还是无意,若不是姐姐提及,妹妹哪有这天大的好机会,无论如何都是要亲自过来拜见的。” 赵嫔『揉』了『揉』太阳『穴』,道:“锦嫔的心意我收到了,我累了,你回去罢,锦嫔与其花时间在我这,不如想想带哪些东西去围场,能够为陛下助兴的。” 锦嫔被她不加修饰的*冲击的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起身揖礼,“妹妹告退,赵姐姐请好生修养。” 待锦嫔离开,新提上来的大宫女忍不住多嘴问道:“小主,您真的甘心将这大好的机会让给锦嫔?” 赵嫔奇怪的看她一眼,道:“大好的机会,怎么就是大好的机会了?” 大宫女小心道:“按以往,这围猎随驾的名额是后宫里各位主子争破头的时候,小主这次得陛下青睐能够随驾,围场里皆是糙汉,每日里都是……都是大补的肉食,陛下精力旺盛,最是需要女儿家的温香软玉之时,这十天半个月的总比宫里这十多个人机会更多些。 第57章 来人正是重伤修养了近半个月的赵嫔,而她背后是一脸惨不忍睹的朱丹,花答应把快掉出嘴巴的鸡肉一把塞回去,三口两口的就咽了下去,这才问道:“你谁啊?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在别人背后?” 赵嫔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手中的烧鸡,咽了咽口水,道:“你这鸡、看起来真的很好吃的样子。” 花答应与惜答应双双懵在原地,朱丹抽着嘴角上前来拖赵嫔,抱歉的道:“不好意思,我家小主出门的时候忘记带脑子了。” 此言一出,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惜答应一脸开心的道:“我记起来了,你是说我们像宫女的那个人!” 赵嫔颔首道:“是啊是啊,你看我们这么有缘,分我一只鸡腿咯。” 朱丹眼看赵嫔又要扑上去,连忙拉住她,又转过脸来对还蹲着的两个解释道:“不好意思,奴婢给两位小主请罪,我家小主此次家中获罪,受的刺激太大,脑子有点不好使,多有冒犯请见谅。” 于是,两位答应又是一脸愕然的看着赵嫔被拖走,然后面面相觑,花答应愣愣的问道:“她们是来干什么的?”惜答应就更『迷』糊了,摇着头表示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惜答应软软的道:“花子,脚麻,回去啦,老师来了。” “没事,反正你那个老师也不会教你有用的东西,来,我们换个地方继续蹲着吃。” “吃虾米?” “不是虾米是叫花鸡。” “哦,鸡好吃,下次吃别的。” “嗯,下次再说。”不过花答应已经说了好几个这样的下次了。 霜泊宫流萤殿—— 宁贵嫔等着白苏燕回来,迎上来问道:“如何了,穆妃可同意了。” 白苏燕耸了耸肩,道:“没同意,不过她愿意去珝月太后面前好生尽孝。” 宁贵嫔叹了一口气,道:“这样也不坏,都怪嫔妾无能,讨不了太后的欢心。” 白苏燕安慰她道:“没事,若你出面了,反而让我霜泊宫太扎眼了,穆妃出身云家,又是她的……好像是祖姑母了?这辈分『乱』的可以。” 宁贵嫔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这样一说,穆妃岂不是比咱们都还小了一辈?” 似乎是的。白苏燕敲敲自己的额头,一时间也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因穆妃年纪摆在那,倒是忘记了瑾月太后是云家老祖宗的唯二的两个女儿,对她们而言是祖辈的人物,先帝怎么就娶了个和自己差了一辈的为正妻? 其实这个问题,先前不是没有人提过,只是那时,四大世家还处在全盛的阶段,更巧的是和泽皇同一辈的就珝月太后这一个女儿家,而王家在珝月太后之前已经有过一个皇后了,四大世家另外三家都不乐意看到王家连着出王后。 于时,当时只比泽皇大了三岁的瑾月太后就走进了众人的视野,瑾月太后是云太老夫人四十八时生下的老来女,而她的婚事有些尴尬,跟她一个辈分且门当户对的要么都已经当爹了,要么已经成婚了就差要孩子了,云太老爷又不乐意女儿将就一般的破落户。 于时,两个同样婚事尴尬的人就凑在了一块,不是没有个别臣子不满,只是四大世家的势力太大,他们只能在心里鄙夷,而民间的儒生除了写几篇文章也不能对朝廷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来,老百姓们也只当是个皇室的笑话,笑过就算,毕竟历史上舅舅娶外甥女、哥哥娶嫂子或弟媳『妇』的、老子娶儿媳『妇』的又不是没有。 在众人刻意忽略下,瑾月太后就嫁给了比自己小一辈的倾泽皇,泽皇对自己这个父母辈的皇后有着天然的敬畏,自此夫妻俩相敬如宾,相处倒也和谐,只是瑾月太后的长乐宫到了夜里总是孤寂的。 “罢了,终归是上一辈人恩怨,我们两个小辈在这里想这么多做什么,”白苏燕摇了摇头道,“我们还是坐看英嫔会如何接招罢。” 而穆妃的动作也是很快,命人打包好点心,便去往张婕妤的银妆堂,说实话也不知道这浑身没有一丝闪光点的人怎么就这么好运让珝月太后看入眼了,进而护着,尽管只是在凤栖宫的侧殿住了几日也够让跟红顶白惯的小人们不敢动她。 张婕妤如今的日子是越发的舒心了,她自己也明白如今的舒心源于珝月太后那难得的一次善心,故而平日里没事便在珝月太后的凤栖宫侍奉,即使珝月太后不见她,她也会回到自己的宫室里抄经念佛。 听底下人说穆妃来时,张婕妤正按以往那样,不施粉黛,不饰珠钗,素服裹身,焚香抄经,有些莫名,便问道:“穆妃?确定是穆妃,她怎么来了?” “娘娘,怎么办?”玛瑙也是焦急,心中暗道:真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张婕妤想着自己一向和宫中其她人没什么交集,穆妃应该只是来通知什么罢,便有些破罐破摔的,就这样带着满身檀香味去见她。 “臣妾失以,请娘娘降罪。” 穆妃一个箭步上前扶助她,莞尔道:“张婕妤何须多礼,本宫也是有求于婕妤这才厚颜上门前来的。” 张婕妤下意识缩回手,又转而尴尬的道:“娘娘赎罪,臣妾方才在整理香炉,手上有灰,怕弄脏了娘娘玉手。” 穆妃也不见恼,收回手,笑道:“怎么会呢,是本宫唐突了。” 张婕妤一时间手脚也不知道往哪放,玛瑙此时恰好的端着茶水『插』进来,道:“启禀娘娘,您吩咐的茶水点心已经备好。” 张婕妤忙道:“如此,穆妃娘娘请这边来。” 两人同榻而坐,玛瑙伶俐的在案几上摆好,道:“因为我家娘娘最近礼佛,故而东西粗糙了,请穆妃娘娘勿怪。” 穆妃道:“这样精致的茶点都说是粗糙了,那本宫带来的那一些岂不是要说是粗制滥造了。” 张婕妤道:“怎么敢和娘娘宫里的比,娘娘就别拿臣妾开玩笑了。”亲手为穆妃斟茶,她现在一应份例都按时供应,虽然可能仍是不及穆妃,但是一份不错的茶叶她还是拿得出手的。 穆妃端起茶盏轻嗅,道:“香气馥郁,这是今年夏天送上来的平阳早吧?” 张婕妤道:“穆妃娘娘果然是品茶的高手,只是一闻就闻出来了,若是姐姐喜欢,臣妾这的平阳早您可以都带走。” 穆妃摇了摇头,道:“本宫现在还在调理身子,太医说不好多喝浓茶,本宫宫里都有两个月没让尚食局送茶叶来了。” 张婕妤有些尴尬的道:“是臣妾不好,娘娘身体不好,没有主动去探望娘娘就算了,居然还劳动娘娘亲自上门,嫔妾有罪。” “欸,你有什么罪的,你不要怕,本宫今日来真的是有事想请婕妤帮忙的。” 张婕妤小心的回答道:“娘娘请说,只要臣妾能做到,必会尽力一试。” “有婕妤这话,本宫就放心了,”穆妃看了珊瑚一眼,珊瑚将带来的糕点一一在案几上摆开,“这些是本宫亲手做的,婕妤帮本宫试试,不知可能入太后的法眼。” 张婕妤愣了愣,匆匆扫了一眼精致的糕饼,道:“请娘娘见谅,臣妾虽然有幸在太后娘娘的宫里住过几日,但是从未同室一起用膳品茗,实在不知道太后娘娘的偏好,不过娘娘兰质蕙心,想必太后一定会喜欢的。” 穆妃道:“本宫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只是想请婕妤尝尝点心,太后她老人家的隐私,本宫怎好打听呢?请,本宫都亲自来了,婕妤不会不赏脸吧?” 张婕妤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她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掉进穆妃的陷阱里了,不管如何,只要明日她带着点心去,珝月太后马上就会打听到她前一日来过自己的宫室,便会以为是自己泄『露』了她老人家的喜好,只怕日后别说是庇护,没一掌将她打落尘埃都是手下留情了。 情急之下,张婕妤居然哭了出来,直挺挺跪下来给穆妃磕头道:“穆妃娘娘,臣妾求您给臣妾一条活路吧,臣妾是当今的堂妹,血缘相近与亲兄妹没什么两样,往后余生便只能这样烧香念佛的活着了,臣妾不想同别人争什么,臣妾就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穆妃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是了,她云瑶池什么时候堕落到欺负这样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可怜人,嘴上还是强硬的道:“身在漩涡之中,却想独善其身,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到这个时候了,婕妤也该表个态了。” 张婕妤红着眼眶,不知所措,玛瑙同样也是红了眼,却是气的,扶住摇摇欲坠的张婕妤,终于忍不住出声道:“穆妃娘娘想的无非就是分化珝月太后与英嫔小主,既如此只要您一句话,我家娘娘日后绝不出银妆堂一步,妨碍您的大计!” 穆妃转过身,道:“今日便算了,但日后本宫可就不像今天这样好说话了。” 第58章 穆妃心情颇为郁闷的出了银妆堂,将张婕妤主仆二人的哭声留在脑后,心思恍惚间,连面前走过一对奇怪的主仆都没注意,毕竟这宫里也没见过那个大宫女敢捋袖子把主子当个破麻袋一样的在地上拖着走。 “嫔妾见过穆妃,穆妃娘娘金安。” “奴婢给穆妃娘娘请安,愿娘娘金安。” 穆妃这才回过神来,见是许久不见的赵嫔主仆,看到赵嫔还是下意识心慌慌的退了一步,说话时声音就免不了有些僵硬,“免礼,赵嫔这是大好了?” 赵嫔无所谓的道:“嫔妾是觉得大好了,只嫔妾这丫鬟,觉得嫔妾还需要修养,这么久才肯放嫔妾出来。” 我倒是希望你永远都别出来,想是这样想,出口的话则是,“你这宫女也是担心你,且你又伤成那样,自然是该在自己宫室里好生调养,现在年轻不觉得,等老了可就难了。” 赵嫔福了福,道:“多谢娘娘关切,嫔妾谨记。” 出于身为一宫之主的责任,穆妃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句,道:“啊,对了,赵嫔闭宫养伤,一应供奉可有短缺的,本宫也好心里有个数。” 赵嫔则转头看向了朱丹,朱丹见所有人都在看她,这才说话,道:“启禀穆妃娘娘,因为我家小主前段时日都在床榻上,一应份例都是奴婢清点入库的,六局的人都还尽心,蒹葭堂里并没有哪里少了的。” 穆妃颔首道:“如此最好,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使人来解意殿同本宫说。” “嫔妾知道了。” “没旁的事,本宫就先行一步了。” “娘娘慢走。” 不过是穆妃一转身,赵嫔就故态萌发,又去撩拨朱丹,道:“小猪猪啊,你不能看穆妃比我位高权重的,就喜新厌旧的想跟着她去了。” 还没走远的穆妃闻言差点一个趔趄,再看朱丹额头青筋纠结,一副快喷火的模样,赵嫔还在那装哭,转过头去抹着不存在的眼泪,道:“我昨儿看了话本,‘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只见新人笑,未见旧人愁。’嘤嘤嘤,小猪猪你个负心汉。” 穆妃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回头去看,赵嫔背对着她们看不见她是如何的,但从朱丹那狰狞的面部表情,觉得哪一天传来赵嫔被这宫女弄死了,她也不会觉得意外。 而朱丹对她勉强挑起一个笑来,却更显得恐怖,冲她屈了屈膝,阴恻恻的道:“请娘娘见谅,我家小主得了失心疯了,奴婢这就把她带回去关起来。”说罢,居然掰过赵嫔的身子,用右手臂卡住她的脖子拖着走了。 穆妃主仆俩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嫔被自己的宫女这样以下犯上的拖行着,也不见她生气,还在那挑逗,“小猪猪,哎呀,急什么啦,人家又跑不了……唔——咳咳咳——” 许久,珊瑚喃喃的问道:“娘娘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穆妃下意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好一会才吐出四个字,道:“随她们罢。”主仆俩游魂般的回了解意殿。 而被她们忽略的银妆堂内,张婕妤主仆俩抱头痛哭,张婕妤只觉得自己这么这样命苦,每每以为自己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现实却每每将她打落到黑暗的深渊里,难以翻身,她原该是尊贵无比的宗姬,却被有心人陷害成了个皇室的污点,莫说皇室之人瞧不起她,就是一个稍有些家底的都敢欺负她。 她本来以为入宫了,成为了皇上的贵嫔,她从此就可以脱离苦海,可是她还是那个懦弱胆小的张雪莲,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张雪莲,总算陛下召幸,却也是让人用了特殊的『药』水抹去了她手腕上的守宫砂,并没有碰她,究其原因就是怕她是真正的皇室血脉,怕他们在无意识间*。 她本以为自己得了太后的青眼,有太后指缝里漏下来的一丝丝怜悯,她日后终于可以好好的安稳的生活了,可是现实又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穆妃的出现打破了张婕妤自己构建起来的虚假的平安,她还是那个没用的张雪莲,只能仰赖别人偶尔的一丝丝善心来苟延残喘。 张婕妤不甘心,可她又能怎么办?一般宫妃的晋位路途她根本走不了,而她与太后之间只要旁人想,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破坏,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玛瑙是张家给张婕妤这次入宫特地挑选出来的,和寻常温顺听话的丫鬟不同,玛瑙喜欢热闹,有几分泼辣,很有自己的主见,就是怕张婕妤的『性』格太过绵软,会被人欺负了。 玛瑙见主子渐渐止住泪意,伺候她擦干净脸颊,道:“娘娘,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我们该想想接下去该怎么办?珝月太后可是娘娘在宫里唯一的靠山,可不能就这样任穆妃三言两语的娘娘您就该退让了。” 张婕妤眼中重新浮起泪雾,沙哑着道:“如果她非要做什么,我拿什么去拦着她?我又凭什么去拦着她?” 玛瑙安慰道:“娘娘先别忙着哭,往大了说,珝月太后是宫中所有人的长辈,大家都是妃嫔,穆妃她又凭什么拦着不让娘娘去太后那尽孝;往小了的说,您是宫中唯一一个得太后喜欢的,比其她人与太后娘娘相处的时间更久,真心换真心,太后聪慧睿智又怎会看不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张婕妤仍是有些犹豫,扭着帕子,道:“可……穆妃她毕竟是雪休宫里的主位,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 “娘娘,”玛瑙打断她的话,“您又没拦着她去尽孝,她凭什么怪罪娘娘,再说了两道菜都摆在那,还不许人挑了?好了,不哭了。” 张婕妤点了点头,道:“玛瑙,那我们回去继续抄经吧,给太后娘娘重阳祈福的经文要在这几日里抄好。” 玛瑙边扶着张婕妤,边碎碎念道:“正该如此,娘娘论身世血缘,您是宗姬,是陛下的堂妹,太后的外甥女怕她一个云家的小姑娘做什么,娘娘就该硬气一点……(以下省略)” 而银妆堂里发生的事不过半日就原模原样的被珝月太后知晓了,珝月太后对张婕妤这个晚辈是真有几分怜惜,故而让她回去后,还暗地里安排了自己的人到她宫里,能照顾一二。 珝月太后听完前因后果只做一声叹息,挥手让人下去,道:“丝绦你带着这宫女过去,就说是哀家赐下的。” 流苏见太后神『色』郁郁,便建言道:“太后,老奴斗胆说一句,这手段对寻常宫妃倒也尚可,可是对张婕妤恐怕就不太行了,张婕妤她身份实在尴尬,加上这么多年的委屈惯了,不是太后赐下一个宫人就能护佑的。” 珝月太后默然,一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流苏便直说了,“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给张婕妤一个孩子,有了孩子才是一辈子都安稳了,然后再请陛下提一提张婕妤的位份,让其她人也不敢小瞧了她,只是……” 珝月太后无奈的笑笑,自己接着说下去了,“只是就给一个帝姬,按皇帝这冷『性』冷情的,这帝姬不得父皇喜欢,和没生过又有什么不同,哀家明白,哀家记得张婕妤身边的宫女是叫玛瑙?” “是的,”流苏犹豫的提醒道,“不过她是大越旧人后代,怕是……” 珝月太后摆了摆手,道:“正是大越旧人她生的孩子才完全没有继位的可能『性』,你去将陛下请来,哀家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罢。” “诺。” 太后相请,洛霜玒自然不会拒绝,立马动身起驾,甫一入眠月殿,行礼毕,珝月太后开口就问:“皇帝打算如何处置张婕妤?” 洛霜玒有些意外珝月太后忽然提起这人,回道:“儿臣不会亏待了雪莲宗姬,既是我天家血脉,自然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死后亦是尊荣,享后世香火。” “不会亏待那就好,”珝月太后话锋一转,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给她一个儿子?” 洛霜玒一惊,道:“母后这是同儿臣说笑吗?雪莲宗姬是儿臣的堂妹,近如兄妹,怎么可以行这悖逆*之事?” 珝月太后一叹,道:“想来今日银妆堂的事你也该知道了,雪莲说穿了也是我们的私心害了她,年纪轻轻就守活寡,既然这辈子做不了妻子,难不成我们连母亲都拦着不让她做吗?” 洛霜玒也是听出珝月太后的意思了,“母后的意思是将安贵人的孩子给雪莲宗姬?” 珝月太后摇了摇头,道:“太多人盯着安贵人的肚子了,若让雪莲抱了去,反而对她无益,皇帝,你看张婕妤身边的玛瑙如何?” 洛霜玒皱了皱眉,道:“玛瑙不行,她祖父是大越重臣,也与大越皇室有姻亲,儿臣绝不能让大越皇室血统混入大倾的血脉之中。” 珝月太后抬了抬手,让丝绦捧着一本族谱上前,“你看看,到玛瑙刚好出了五服,而且他父亲哀家私心以为,如果是玛瑙一者有她在,张婕妤也有人真心护着,二者这个孩子日后也与大位无缘,如此最是稳妥。” 第59章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引子 千羽是一种织锦的名称,传说是以仙鹤的翎羽入锦织就,如月光般美轮美奂的锦缎,已经是故事里的神物,可遇而不可求,而在她金千羽出生的那一年,有一位道人上门庆贺送上了一丈千羽锦。 父亲大喜,为她取名千羽,金氏千羽,对她寄予了厚望,而她却并没有如父母期待那般生的如千羽锦般的清丽脱俗,甚至是很庸俗富贵的模样,就如同唐代画像里的仕女图,满月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嘴。 她总是笑着,笑得单纯天真,笑得不知忧愁为何物,然后她如父母期望的中选,四大世家、五望族把持朝政格局太久了,不是这九姓当中的金家看似繁花似锦,实际却如履薄冰,处处受到掣肘。 她的杏眼总是干净清澈的,得益于这双眼睛,旁人都说被她望上一眼,犹如被两汪澄澈的泉水洗去心上的污浊,可是阳光下的深潭,看似一览无余,清浅澄澈,跳入其中才发现是深沉的黑暗,永远『摸』不到底。 一开始那个“沈曼儿”明里暗里的示意她向王氏靠拢,她便留了心眼,金家之所以能在世家大族垄断的六部中占得一席之地,正是因为他们是纯臣,不站在任何一边。 出卖与被出卖不过是风水轮流转,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若要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便要做主动出击的那一个,只有执棋的人才有资格与人论输赢! “小主,伏龙殿传讯,请小主快些准备随陛下前往猎场行宫。” 锦嫔乍闻见这等好消息,坐在妆台前并没有动作,慢条斯理的对镜比照着玉蝴蝶步摇怎么『插』才好看,“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百灵喜上眉梢的道:“小主,这真不是奴婢『乱』说,小路子公公亲来传旨,说是赵嫔病了,所以选了小主随驾!” 锦嫔放下玉蝴蝶步摇,回过身来挑眉道:“这是让人高兴的事吗?我不过就是个替补的,不过想想还是挺高兴的,你去收拾罢,记得带一件骑马装。” 百灵一愣,道:“小主,此次猎场行宫还有外男怕是不好吧?” “让你收便去收,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诺。” 锦嫔揽镜自照,铜镜中的花颜在脂粉的遮盖下仍有三分稚气,她自问再过两年彻底长开了,也定不会比其她人差,她最担心的是不能长成那个人所喜爱的模样。 常说一见钟情是因为彼此恰好生了对方所喜爱的模样,进而去接近彼此,至于合不合适就是另说,而日久生情是因为彼此被绑在一处才有时间去了解彼此,放在他们身上,没有日久生情的时间,只能希冀于那第一眼能惊艳到那人的心里。 将蝴蝶步摇戴上,顺手理了理垂下的流苏,对着镜子『露』出一抹纯良讨喜的微笑来,锦嫔欢欣的道:“百灵,将库里的百年野山参拿出来用礼盒装了,咱们呀,去看看赵嫔小主。” 蒹葭堂—— 赵嫔依靠在床榻上,看她虽然穿着素白的裘衣,青丝松松挽着,几缕秀发垂在脸颊旁,气『色』红润,完全看不出什么病态。 “小主,锦嫔小主来访。” 赵嫔挑了挑眉,应了一声,也没什么掩饰的心思,就这样靠坐着等锦嫔进来。 锦嫔笑靥如花的进来,郑重跪拜,“千羽谢赵姐姐举荐之恩。” 赵嫔大大方方的受了一拜,抬手道:“客气了,坐。” 锦嫔在榻边坐下,仔细打量赵嫔的气『色』,不动声『色』的道:“妹妹听闻赵姐姐染了风寒,就拿了百年野山参给姐姐补补身子,现在观姐姐面『色』甚好,可见太医院里的太医也不全是酒酿饭袋。” 赵嫔敷衍的咳了咳,道:“方才刚用了『药』,那『药』太苦,苦得我面『色』都红了,锦嫔也不必谢我,我在这宫里本就没什么熟人,只不过锦嫔你正好住得离我近,我就顺口说了。” 锦嫔笑容不变道:“不管赵姐姐是有意还是无意,若不是姐姐提及,妹妹哪有这天大的好机会,无论如何都是要亲自过来拜见的。” 赵嫔『揉』了『揉』太阳『穴』,道:“锦嫔的心意我收到了,我累了,你回去罢,锦嫔与其花时间在我这,不如想想带哪些东西去围场,能够为陛下助兴的。” 锦嫔被她不加修饰的*冲击的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起身揖礼,“妹妹告退,赵姐姐请好生修养。” 待锦嫔离开,新提上来的大宫女忍不住多嘴问道:“小主,您真的甘心将这大好的机会让给锦嫔?” 赵嫔奇怪的看她一眼,道:“大好的机会,怎么就是大好的机会了?” 大宫女小心道:“按以往,这围猎随驾的名额是后宫里各位主子争破头的时候,小主这次得陛下青睐能够随驾,围场里皆是糙汉,每日里都是……都是大补的肉食,陛下精力旺盛,最是需要女儿家的温香软玉之时,这十天半个月的总比宫里这十多个人机会更多些。 小主,恕奴婢多嘴,陛下都好久没翻您的牌子了,您又不爱往陛下跟前凑,长此以往的,您就算再怎么倾国倾城,这么多人,陛下也会将您忘了,等到日后人老……年纪大了,又无一儿半女的,岂不晚景凄凉。 再有,奴婢听闻能随驾的主子里总有一个得以怀孕,当年的顺姬便是如此。” 赵嫔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见去,等了半晌,确定她说完了,才道:“你倒是忠心,可惜啊,我这不是病了。” 大宫女有些拿不准主子的心意,犹豫的道:“小主,您明明没病呀!” “我说病了,我就病了,”赵嫔缓缓睁眼,抬眸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敢到外面多嘴,我就要你的命!” 大宫女被她狠厉的眼神吓住,慌忙跪下求饶,“是奴婢多嘴,是奴婢瞎说,奴婢自己掌嘴,请小主赎罪。”边说边抬手几个清脆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赵嫔又闲闲的阖上眼道:“成了,去把野人参收好,以后没准有大用处的。” “诺。” 离开了的锦嫔主仆也在谈论赵嫔“生病”之事,百灵道:“小主,这赵嫔红光满面的,气息也不见凌『乱』,明显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借病推托?” 锦嫔道:“谁知道呢,不过我只知道抓住这大好的机会,至于她赵嫔想些什么,我就不关心了。” 百灵有些担忧的道:“万一……这是什么陷阱呢?” 锦嫔道:“我一开始也想过,可做任何事总要有利可图,我也好我母家也好,跟她赵嫔还有他赵家并无什么直接冲突,且看赵嫔入宫以来的作为,大概她身为将门之女不屑和我们这些闺阁小姐一般见识吧。” “也是,毕竟这大好的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赵嫔她还往外推,真不知她是真的清高还是蠢。” “嘘,不许胡说,赵嫔好歹是我大倾将军,这些年来守卫疆土也是辛苦,可怜她被战事蹉跎到这把年纪,”锦嫔心中对白苏燕和赵嫔还是有点敬畏之心,“话说回来,若不是陛下真不知这大倾还有谁能配得上这两位女将军。” 百灵说着脑袋说道:“小主说得是,是奴婢失言了。”心中则很不以为然,什么女将军,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居于后院,一天到晚喊打喊杀、舞刀弄枪的,有失『妇』道。 风光堂—— “小主,英嫔小主来了,在里面候着。” 锦嫔挑了挑眉,抬手微微抓『乱』了发鬓,面上重新挂起一副活泼快乐的样子,挥开百灵的手,提着裙摆跑进去,百灵忙边跟着跑边喊道:“小主,您慢点,等等奴婢。” “姐姐、姐姐,你怎么来了。”锦嫔直接扑到英嫔身边,还撞了她一下,疼得她微微皱了皱眉。 “你看你怎么还『毛』手『毛』脚的,”英嫔尽力忍住疼,将锦嫔扶坐起来,理了理她鬓边的『乱』发,“我可听说了,你这次是要随驾到猎场的,代表了我大倾的体面,你这副样子可不行。” 锦嫔兴奋的道:“姐姐你知道吗,我现在快高兴死了,真的没想到赵姐姐会举荐我。” 英嫔道:“我也很意外呢,赵嫔平日里看着谁也不亲近,关键时候她居然想到的是妹妹。” 锦嫔笑嘻嘻的道:“大概是她看我可爱讨喜罢。” 英嫔掩唇一笑,道:“你呀,真是傻人有傻福,多了,你可去拜谢过赵嫔了?” “姐姐放心,我去啦,就在方才。” “我说怎么这种时候了你不待在你院里收拾东西,原来是跑去蒹葭堂了,你是该去探望一番,这可是大恩,”英嫔微垂了羽睫,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你既然去看了,赵嫔的病可要紧吗?” 第60章 洛霜玒仍是颇为犹豫,道:“母后,未必就要张婕妤身边的人,我们也可安排其她人给她。” 珝月太后摇了摇头,道:“皇儿,哀家知你在忧心些什么,你怕大越『奸』人,趁此将前朝血脉混入我大倾皇室,以此为捷径复辟,但是,你要知道,只要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且不说这燕京之中大多是大越旧民,血脉早就在无声无息中与大倾子民合为一体。 宫中选秀三年复三年,皇儿你就能保证你后宫之中现在那些民间来的就没有一个不是故大越旧民,身为帝王你该明白国家若想长治久安,百姓就不能分什么新人旧人的,只要一天是大倾,他们一天就是大倾的百姓。 这也是哀家期望你能在后宫中光明正大拥有一个含大越旧民血脉皇子的意图之一,你想击垮大越余孽的势力,就只有将他们的百姓都夺过来,得民心的天下,一个没有百姓的帝王他就是个普通平民,而且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们母子杀了也就杀了。” 洛霜玒沉『吟』片刻,拱手道:“儿臣明白,儿臣愿听母后安排。” 珝月太后道:“哀家也知道当年顺姬之事让先帝与你都心有余悸,但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很多普通百姓早就忘了大越是什么,再来个十年、二十年新的一代成长,大越也不过是史书上的几张废纸,谁又会去在意呢?” 洛霜玒道:“儿臣谢母后指点,其他人若真能改过自新,儿臣愿既往不咎,一视同仁,只要是在大倾国土上安居乐业的就是我大倾的子民,但几个首恶儿臣绝不能姑息,另外,关于王家……” 珝月太后闭了闭眼,道:“这一日,哀家早有准备,你若觉得是对的,你就去做,哀家不会拖你的后腿。” 洛霜玒郑重跪下,行稽首大礼,道:“母后,六大世家早已腐朽不堪,若再让他们这样割据划分,再过几年我大倾也终将步大越的后尘,孩儿必须这么做!” 珝月太后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来,道:“哀家明白,这些前朝的事你不用跟哀家说,你已经是弱冠的大人了,是时候自己做决断了,可你也千万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哀家永远在你身后!” “母后。”洛霜玒抬起头来,一向没什么多余情绪的眼中包含热泪,因处决世家难免会触及王家,母子两人早先意见不一,有了分歧,彼此之间便有些冷了,可到底多年相依为命的感情,怎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凤栖宫里,母子化解多年的心结,其乐融融,银妆堂里张婕妤与玛瑙还不知她们已经被安排好的命运,仍是忧心忡忡,解意殿中,穆妃翻看着一本《地藏王菩萨经》,时不时提笔标注,也不知是有何打算,一切都且看明日罢。 而张婕妤第二日起来时,气『色』难免苍白了许多,纵使有玛瑙宽慰,到了夜里也难免被梦魇魇住,惊醒后,又久久不能入睡,玛瑙就一直坐在她的床边安慰,也是收效甚微。 张婕妤看玛瑙眼下的暗沉,便道:“昨晚你也累着了,今日就不用你跟着了,你好好去休息一会。” 玛瑙嘟着嘴道:“娘娘是嫌奴婢今日颜『色』难看,带出去会丢您的脸面了。” 张婕妤转过身来,拉住她的手笑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玛瑙便顺着杆子往上爬,有些耍赖的道:“那娘娘您不许赶奴婢走,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去阎王殿里,奴婢都跟着您!” 张婕妤叹息一声,感动的道:“哪里就是赶你走了,不过是去请安,看你说的,罢了,我们走吧,再不出门给太后请安就要迟到了。” 张婕妤说实话是担心穆妃今日会使什么手段,届时自己被太后怪罪也就罢,反正自己名义上的身份在哪儿,太后也不会太过分,只怕会连累了玛瑙。 然而,到散的时候,穆妃仍是一言不发,让张婕妤悬了半天的心缓缓落回肚里,临退下时,珝月太后忽然叫住了张婕妤,“雪莲留下,陪哀家说会子话。” “诺。”张雪莲起身,上前去托住她的手臂,随她转入内殿。 白苏燕笑笑,道:“不愧是太后的外甥女,太后还真是疼爱张婕妤,比自己的亲侄女都还喜欢呢!” 一向不在这种场合说话的宁贵嫔今日破天荒的开口,道:“太后慈爱,疼惜小辈,这也是人之常情,哪里分什么外甥女与侄女的。” 不得不说,有些人你只要给她起一个头,她就能一点即通,虽然她可能便不明白为什么,良嫔捂着嘴笑道:“宁贵嫔你这话可说的不对,那又何必分什么孙与外孙,可见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侄女再亲也不是自家人了。” 纯贵嫔却是有些不明白,道:“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娘家不盛,咱们这些到别人家里做媳『妇』的,脸上也不好看,若有个懂事的晚辈嫁进来,也能够安度晚年了。” 锦嫔看着英嫔破有深意的道:“纯贵嫔这话在理,张婕妤可不就是太后名义上懂事的晚辈,表姐您说对吗?” 英嫔闻言颇为不忿,却不好反驳,干巴巴的道:“这说到底太后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她老人家的意思,我怎敢妄加揣测。” 良嫔眉眼弯弯,道:“英嫔这话我怎么听出些酸味来了,莫不是吃醋张婕妤这样受太后喜欢?” 纯贵嫔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与良嫔一唱一和,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们不如张婕妤亲啊,多年媳『妇』熬成婆,更何况是这皇家的媳『妇』,自然更难当了。” “够了,一个两个的是当这里是菜市口吗?这是太后的寝宫,凤栖宫眠月殿,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比那鹦鹉八哥还能吵,”一直沉默的温玉夫人忽然出声斥道,“纯贵嫔本宫倒想问问你是哪个牌面上的,本宫这正二品的夫人都不敢自称是太后的媳『妇』,你倒是脸大如盆,一口一个婆婆,一口一个媳『妇』,敢问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纯贵嫔慌忙离座跪下,叩首请罪,“嫔妾一时失言,请娘娘恕罪。” 温玉夫人冷冷横了她一眼,道:“不知天高地厚,你今日要是冒犯到本宫的头上,本宫还能宽容一二,可你冒犯的是太后,纯贵嫔我看你不是纯朴的纯,是愚蠢的蠢吧,看来之前的处罚都太轻了,不给你个教训你是不会长记『性』了?” 白苏燕此时出声道:“娘娘未免也太过放肆了,如娘娘所说这里是太后的寝宫,您区区一介三品夫人没有资格在这教训人吧?” “呵,妍妃你不说话,本宫还想放你一马的,”温玉夫人起身,“对,你说得对,这儿是太后的寝宫,不能扰了太后的清净,来人,将纯贵嫔拖到御花园里跪着,掌嘴,打到她不敢『乱』说话为止,妍妃管教下人不严,同罪。” 在场诸人一惊,宁贵嫔求情道:“还请娘娘三思,御花园人来人往的,若是真在那里行刑,让下人看见了也就罢,若是让陛下看见了,知道是娘娘的意思,怕是对娘娘的贤名有碍。” 温玉夫人混不在意,道:“这就不劳宁贵嫔你担心了,陛下若是问起,本宫自会一五一十的告诉,相信陛下他会理解的,去,难不成你们要跟她们两个一起?” 温玉夫人在太后寝宫训责两名宫妃,更强押着在御花园大庭广众之下掌嘴,可以说不仅是她们两个面子里子丢完了,连带着霜泊宫上下的脸面一块被打压了,一时之间,后宫中上下对温玉夫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惹她分毫。 此时此刻,另一边张婕妤随着珝月太后到了内殿,伺候太后换了常服,散了发髻,又亲自服侍茶水这才算完。 珝月太后摁了摁额角,道:“还是这样松快,你今日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张婕妤啊了一声,才道:“臣妾只是没睡好,让太后担心了。” 珝月太后细细打量了她一番,道:“哀家看你的眉眼与你母亲很是相似,只是这眼中却又比你母亲多了一点倔强。” 张婕妤出生不久,月惋长公主就病逝了,故而她也没见过她,关于她的事都是听父亲或外面的风言风语,这是第一次在太后嘴里听见,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太后,不知……不知母亲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啊,”珝月太后目光不禁放空,“你得容哀家想想了,哀家第一次见你母亲是在秋弥猎场行宫,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却非常善于骑『射』,当时一众女儿家里,没有一个是你母亲的对手。” 张婕妤从来没听人提起过母亲会骑马还能『射』箭,不禁心中越发难耐,眼中带着期盼的望着珝月太后,她老人家见状,笑笑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道:“你母亲从来不是大倾的耻辱,她是个很坚强的人,她为了大倾背负了太多太多。” 第61章 锦嫔揽镜自照,铜镜中的花颜在脂粉的遮盖下仍有三分稚气,她自问再过两年彻底长开了,也定不会比其她人差,她最担心的是不能长成那个人所喜爱的模样。 常说一见钟情是因为彼此恰好生了对方所喜爱的模样,进而去接近彼此,至于合不合适就是另说,而日久生情是因为彼此被绑在一处才有时间去了解彼此,放在他们身上,没有日久生情的时间,只能希冀于那第一眼能惊艳到那人的心里。 将蝴蝶步摇戴上,顺手理了理垂下的流苏,对着镜子『露』出一抹纯良讨喜的微笑来,锦嫔欢欣的道:“百灵,将库里的百年野山参拿出来用礼盒装了,咱们呀,去看看赵嫔小主。” 蒹葭堂—— 赵嫔依靠在床榻上,看她虽然穿着素白的裘衣,青丝松松挽着,几缕秀发垂在脸颊旁,气『色』红润,完全看不出什么病态。 “小主,锦嫔小主来访。” 赵嫔挑了挑眉,应了一声,也没什么掩饰的心思,就这样靠坐着等锦嫔进来。 锦嫔笑靥如花的进来,郑重跪拜,“千羽谢赵姐姐举荐之恩。” 赵嫔大大方方的受了一拜,抬手道:“客气了,坐。” 锦嫔在榻边坐下,仔细打量赵嫔的气『色』,不动声『色』的道:“妹妹听闻赵姐姐染了风寒,就拿了百年野山参给姐姐补补身子,现在观姐姐面『色』甚好,可见太医院里的太医也不全是酒酿饭袋。” 赵嫔敷衍的咳了咳,道:“方才刚用了『药』,那『药』太苦,苦得我面『色』都红了,锦嫔也不必谢我,我在这宫里本就没什么熟人,只不过锦嫔你正好住得离我近,我就顺口说了。” 锦嫔笑容不变道:“不管赵姐姐是有意还是无意,若不是姐姐提及,妹妹哪有这天大的好机会,无论如何都是要亲自过来拜见的。” 赵嫔『揉』了『揉』太阳『穴』,道:“锦嫔的心意我收到了,我累了,你回去罢,锦嫔与其花时间在我这,不如想想带哪些东西去围场,能够为陛下助兴的。” 锦嫔被她不加修饰的*冲击的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起身揖礼,“妹妹告退,赵姐姐请好生修养。” 待锦嫔离开,新提上来的大宫女忍不住多嘴问道:“小主,您真的甘心将这大好的机会让给锦嫔?” 赵嫔奇怪的看她一眼,道:“大好的机会,怎么就是大好的机会了?” 大宫女小心道:“按以往,这围猎随驾的名额是后宫里各位主子争破头的时候,小主这次得陛下青睐能够随驾,围场里皆是糙汉,每日里都是……都是大补的肉食,陛下精力旺盛,最是需要女儿家的温香软玉之时,这十天半个月的总比宫里这十多个人机会更多些。 小主,恕奴婢多嘴,陛下都好久没翻您的牌子了,您又不爱往陛下跟前凑,长此以往的,您就算再怎么倾国倾城,这么多人,陛下也会将您忘了,等到日后人老……年纪大了,又无一儿半女的,岂不晚景凄凉。 再有,奴婢听闻能随驾的主子里总有一个得以怀孕,当年的顺姬便是如此。” 赵嫔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见去,等了半晌,确定她说完了,才道:“你倒是忠心,可惜啊,我这不是病了。” 大宫女有些拿不准主子的心意,犹豫的道:“小主,您明明没病呀!” “我说病了,我就病了,”赵嫔缓缓睁眼,抬眸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敢到外面多嘴,我就要你的命!” 大宫女被她狠厉的眼神吓住,慌忙跪下求饶,“是奴婢多嘴,是奴婢瞎说,奴婢自己掌嘴,请小主赎罪。”边说边抬手几个清脆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赵嫔又闲闲的阖上眼道:“成了,去把野人参收好,以后没准有大用处的。” “诺。” 离开了的锦嫔主仆也在谈论赵嫔“生病”之事,百灵道:“小主,这赵嫔红光满面的,气息也不见凌『乱』,明显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借病推托?” 锦嫔道:“谁知道呢,不过我只知道抓住这大好的机会,至于她赵嫔想些什么,我就不关心了。” 百灵有些担忧的道:“万一……这是什么陷阱呢?” 锦嫔道:“我一开始也想过,可做任何事总要有利可图,我也好我母家也好,跟她赵嫔还有他赵家并无什么直接冲突,且看赵嫔入宫以来的作为,大概她身为将门之女不屑和我们这些闺阁小姐一般见识吧。” “也是,毕竟这大好的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赵嫔她还往外推,真不知她是真的清高还是蠢。” “嘘,不许胡说,赵嫔好歹是我大倾将军,这些年来守卫疆土也是辛苦,可怜她被战事蹉跎到这把年纪,”锦嫔心中对白苏燕和赵嫔还是有点敬畏之心,“话说回来,若不是陛下真不知这大倾还有谁能配得上这两位女将军。” 百灵说着脑袋说道:“小主说得是,是奴婢失言了。”心中则很不以为然,什么女将军,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居于后院,一天到晚喊打喊杀、舞刀弄枪的,有失『妇』道。 风光堂—— “小主,英嫔小主来了,在里面候着。” 锦嫔挑了挑眉,抬手微微抓『乱』了发鬓,面上重新挂起一副活泼快乐的样子,挥开百灵的手,提着裙摆跑进去,百灵忙边跟着跑边喊道:“小主,您慢点,等等奴婢。” “姐姐、姐姐,你怎么来了。”锦嫔直接扑到英嫔身边,还撞了她一下,疼得她微微皱了皱眉。 “你看你怎么还『毛』手『毛』脚的,”英嫔尽力忍住疼,将锦嫔扶坐起来,理了理她鬓边的『乱』发,“我可听说了,你这次是要随驾到猎场的,代表了我大倾的体面,你这副样子可不行。” 锦嫔兴奋的道:“姐姐你知道吗,我现在快高兴死了,真的没想到赵姐姐会举荐我。” 英嫔道:“我也很意外呢,赵嫔平日里看着谁也不亲近,关键时候她居然想到的是妹妹。” 锦嫔笑嘻嘻的道:“大概是她看我可爱讨喜罢。” 英嫔掩唇一笑,道:“你呀,真是傻人有傻福,多了,你可去拜谢过赵嫔了?” “姐姐放心,我去啦,就在方才。” “我说怎么这种时候了你不待在你院里收拾东西,原来是跑去蒹葭堂了,你是该去探望一番,这可是大恩,”英嫔微垂了羽睫,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你既然去看了,赵嫔的病可要紧吗?” 001 而赵嫔最终没有被抓住,不知躲在宫里的哪个角落,白苏燕本就勉强提了一口气,回到流萤殿又是发了热,躺到床上时,还在嘱咐:“这事已经不是咱们后宫可以解决的事了,绿腰你拿本宫的半副鸾符交给温玉夫人,请她出面呈报珝月太后,由太后她老人家下懿旨方能调动禁军。” 夏至在旁急红了眼,道:“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记得这些事。” “还有,把我宫里的东西两侧配殿收拾出来,让宁贵嫔她们几个住进来,赵嫔不是一般妃嫔能对付的。” 冬至应道:“奴婢马上去请,娘娘您快别说话了,好生休息。” 晚枫堂—— 良嫔又在纯贵嫔处,听明下人来意,纯贵嫔下意识推拒:“不用了,我同良嫔妹妹住在一块就好了,不用打扰娘娘了,再说妍妃娘娘身体也不好……”赵嫔真杀进来她能顶什么用啊。 良嫔拉住她摇了摇头,转头对冬至道:“嫔妾明白了,容我们稍稍收拾东西,马上就动身去流萤殿。” “奴婢还要去通知宁贵嫔,先行告退,还请纯主子与小主快些。” 等冬至退下去,纯贵嫔拍了声桌子道:“这丫鬟仗着自己是流萤殿的大宫女是越来越放肆,都不把我们放眼里了,一进来就说‘为两位主子安危计,请暂时搬至流萤殿侧殿小住’,就刚刚我说了让她走了吗?丢下一句快些就自己退下了,当我们是当兵的呀! 再说了,妍妃娘娘病成那鬼样子,剑都拿不动了吧,没准就是拿我们当挡箭牌先做了赵嫔的刀下鬼!” 良嫔安抚道:“姐姐,其实妹妹今日来,也是想劝姐姐一起去向妍妃娘娘请准暂时躲入她的流萤殿的。” “什么?”纯贵嫔一脸愕然。 良嫔不紧不慢的分析道:“纯姐姐,你想,赵嫔武功高强,今天那么多人都没能拿住她,而妍妃娘娘是除了赵嫔宫中唯一一个长于武事的妃嫔,就算她病了,她带入宫的那两个双胞胎宫女,也是跟她从战场上走下来的,总比其他宫里好些。 其次,我们若集中在一块,内监宫女们也能在一块抵御好过分散,加上妍妃娘娘和她身旁的两名大宫女聊胜于无啊!” “你说得是有些道理,好歹妍妃娘娘我也曾见识过她的武功,”纯贵嫔喃喃的念叨,又恍然道,“那咱们动作不快点,万一这赵嫔找上门来了可就死定了,快快快,铜镜、檀梳赶紧的收拾啊!” 第62章 李答应自晚枫堂里哭着跑出来,眉儿本来守在门口,见状慌忙跟上去,问道:“小主,这是怎么了?” 李答应不言,只顾着低头就跑,正撞上从流萤殿里出来的宁贵嫔,饮『露』扶住主子,怒斥道:“哪个不长眼的,横冲『乱』撞的,将主子撞伤了,你担当得起吗?” 李答应低着头跪着不说话,眉儿跪在她身后,见此只得道:“请主子息怒,我家小主一时情绪失控才会冲撞了主子,请主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家小主这一回。” 宁贵嫔抬了抬手,弯下腰来,细细打量了一番,道:“你是李答应,怎么哭了,是遇上了什么事吗?单答应呢,没和你在一起吗?” 李答应闻言哭得更加伤心,宁贵嫔直起身,道:“好了,起来吧,莫要哭了,要不去我那坐一会,没准你的事我能帮你?” 李答应摇摇头,道:“贱妾谢过主子,但是不用了,贱妾只是忽然想念家人了,这才一时忘情,让主子看笑话了。” 宁贵嫔看她视线躲闪,便知她没有说实话,也没打算多管闲事,便当她是真的思念家人,还出言安慰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便是本宫家人在京中也是难见上一面,眼看这重阳将近,想念故土也是情有可原,你也莫要太过伤心。” 李答应揖礼道:“贱妾明白,谢主子提点。” 宁贵嫔道:“好了,莫要再哭了,日后也要小心着点,这宫里不比在家里,处处都是规矩,你今儿也看到了,说错了一个字就可能是一场雷霆暴雨的刑罚。” 李答应想起温玉夫人的手段也是吓得身子一抖,连哭都忘了,宁贵嫔故作叹息,道:“好了,回去吧,以后看到雨歇宫的人都小心着点,能躲就躲,就是遇上了……想来温玉夫人应当不会为难你的。” “诺。” 李答应白着一张小脸回到新雨阁,眉儿扶她坐下,又倒了一杯温茶,“小主,今日可受惊了,喝杯茶吧。” 李答应接过茶,端起来都放到唇边了,又放下来,问道:“单答应呢,你看见了吗?” 眉儿也是一愣,仔细回忆后摇了摇头,道:“好像到晚枫堂后,奴婢就没见过她了。” 李答应眼中悲『色』越发浓重,嘴上却是轻描淡写的道:“眉儿,以后你离来秋阁的人远些。” 眉儿不解的问道:“小主这是为何,您在宫中本就没什么可以说话的人了,要是在远着单答应……您不是要闷死了?” 李答应摇了摇头,道:“无事,只要有一口气在,总是死不了的,反正现在也没我这种人的出头机会,不如看着她们先斗着吧,我们就少去掺和了,否则哪天悄无声息的没了,也没地方哭去。” 眉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奴婢记下了,可是单答应她……” 李答应道:“她既然敢下水,想来也是有她自己的底牌,我们为她『操』什么心?” “诺。” 而被主仆俩谈及的单答应,此时正悄悄回到阔别已久的南苑,去寻小单子,小单子也如约在那,两人一见面,小单子先行行礼,单答应忙道:“快别多礼了,这次来找你,是有话要问你。” 小单子起身道:“正巧,奴才也有事要问娘娘,今日御花园中,霜泊宫是因何惹怒了温玉夫人,一宫主位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被摁在那受刑?” 单答应提起这事就有些兴奋,讲前后一一告诉,完了感慨道:“我这是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这就是人上人的威风,只要站得高,所有人都只能任你拿捏。”看她一脸向往,好像已经将所有人都踩到了脚底一般。 小单子却另有看法,问道:“敢问小主,您是想投靠温玉夫人吗?” 单答应奇怪的道:“难道有什么不对吗?现在宫中都以温玉夫人为尊,谁都怕她,如果我能巴上她这棵大树,不是正好?” 小单子道:“小主这是心急了?” 单答应顿了顿,眼中起了一层水雾,道:“陛下回宫后都快半月了,我却一次牌子都没被翻到,你叫我如何不急?说是说后宫品阶等级繁杂,所以删减了,可删减了以后对我这个本就只是个从六品苑人的人有什么差别,只不过是能单独住一个屋子罢了。 现在还不是要寄人篱下,看别人的脸『色』小心过日子,而那些高门贵女的,个个都眼高于顶,根本看不上我这样的,之前叛『乱』,我们这群人就被丢在南苑里自生自灭,谁有人会想到我?” 小单子默然,看她哭了一会,才出声道:“既然小主也知道北苑的贵人们看不上小主,小主凭什么以为现在温玉夫人又能看上您了呢?” 单答应咬了咬牙,泪眼中滑过一抹决然,道:“我发现了王嫔之死的真相,凭这个,我至少有了和温玉夫人谈判的筹码!” 小单子摇头道:“小主有证据吗?” 单答应一时语塞,咬了咬牙,道:“是我去姚答应的翠红舍时发现的,就在梳妆台里,有王嫔留下的字迹……” 小单子打断她,反问道:“那娘娘能保证姚答应她就没发现吗?内室梳妆台是那么私密的地方,您又是怎么发现的?” 单答应无话,许久在小单子严厉的目光下,不得不承认道:“是姚答应邀我观首饰才看见的。” 小单子道:“那小主如何保证姚答应就没发现呢,或者还有别人要姚答应发现它呢,按规矩妃嫔仙逝,她屋里的东西都是要拿去烧了的,避免晦气,若不是有心人运作,别说是王嫔用过的梳妆台,就是她用过的一支钗子都不会留下!” 单答应无话,泄气道:“那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一辈子就只能是个答应吗?” 小单子安抚道:“还请小主切莫心急,此次政务繁多,陛下回来后也是连着好几日没有翻牌子,直到前几日才开始,现在妍妃、纯贵嫔被罚,静妃、安贵人怀孕,加之有奴才在,小主您的机会不就大大增加了吗? 记住,成大事者切莫心急,一旦心急就容易踩进别人设下的圈套里,小主当务之急是要培养起自己的班底,那位李答应小主切莫远着她,俗语云,‘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多个人总多条路。” 单答应点了点头,道:“我记下了,只是我看那霜泊宫实在没什么出路,一宫主位还是个罪臣之女,现在盛宠眷顾还尚可,待得年老『色』衰时,也没什么出头之日了。” 小单子不赞成的道:“小主可千万不能小看这位妍妃,宫中这几桩大事里,每一件的背后都有她的手笔,可她都能全身而退,小主以为这是意外?再者,奴才听师傅说,这宫里最不靠不住的就是君王的宠爱,这些能给的是一时,不过小主若是君王的欢心也讨不到,那什么长盛不衰就都只是梦话。” 单答应急切的道:“可是我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如何讨他的欢心?” 小单子在这方面也只能叹息,因为如今这位同以前他听说过的帝王都太不一样了,那些已经老套的办法已经不能打动他了,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帮,但有一点他却是知道的,“小主您这才刚入宫半年,便如此急于求成,您觉得您比之那些世家贵女的优势在哪里?” 单答应黯然的摇了摇头,不少世家贵女都有人在六局二十四司里,而她家中尽管也有人在,但是也不能说和她们比,尤其是号称京城云氏的云家比,这六局二十四司里可以说大半的人穆妃都能使唤的动。 小单子继续道:“娘娘您可知道奴才为何要您暂时忍耐?如今这宫里是她们世家望族之间的比拼,是小主您『插』不进去的,您该做的就是远远的看着,以免被波及同时要想方设法给自己增加筹码,比如南苑那些原来一块的妃嫔。 你们目前四散在北苑四宫里,便是从一个整体拆分成几块,防止你们做大威胁到北苑妃嫔们的利益,小主您要想到,如今处境艰难的不是你一个,而是你们都是,您若能聚集起这一波人,待得她们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就是您可以使力的时候了。” 单答应听到现在总算是豁然开朗了,道:“我怎么先前就没想过呢?多谢了。” “小主言重了,”小单子躬身道,“奴才出来的够久了,该回去了,不让师傅会起疑的。” “好的,路上小心,这里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用。”小单子也不客气,接过单答应递来的赏银便离开了,过了一会,单答应也离开了。 可儿被单答应留在外面望风,正坐在假山石上,无聊得扯了把松针吹着玩,见单答应过来了,忙跳下来凑上去,道:“小主,您来了。” 单答应应了一声,道:“你和李答应的眉儿关系如何?” 可儿道:“我是好朋友,入宫后就总能碰见,现在又是一个屋里睡觉的。” 第63章 />/>&bk/>hl:/>/>/>&bk/>hl/>a购买相关章节,支持正版,haks 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八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人妻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说的一点初衷。 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b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b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64章 />/>&bk/>hl:/>/>/>&bk/>hl/>a购买相关章节,支持正版,haks 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八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人妻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说的一点初衷。 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b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b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65章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八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人妻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说的一点初衷。 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b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b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66章 三位答应没想到肖贵人会这样单刀直入的问话,一时间还真不好厚着脸皮回答说,想请你帮我们一起跟温玉夫人叫板?于是,她们能怎么说?只能说:“哪里的事,只是多日不见小主,妹妹们特地过来看望一二的。” “这样嘛,”肖贵人垂眼理着自己比一般宫妃特地做长了的广袖,“那你们现在很闲吧?” 三人自然都点头说没事,单答应笑着到:“我们几个下午都没什么事,小主要是有什么,尽管吩咐。” 肖贵人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闷得慌,你们都会打麻将吧?” 单答应与姚答应都点头了,李答应却是犹豫了,好半晌才道:“呃……贱妾在家时,看家里长辈玩过,但是没『摸』过牌,不太熟练。” 肖贵人温和的笑笑,道:“没事,我也不太会,反正只是我们姐妹几个闹着玩的,多打几圈就会了。”说罢,命人拿出一副青竹骨牌,摆上桌,四人一人一边坐定。 姚答应将骰子递给肖贵人,笑道:“既然是小主的院子自然该是小主坐庄。” 肖贵人也不推辞,扔出一个“8”点,按顺时针数,到姚答应面前的牌墙,从右到左数到第八墩,从肖贵人起没人轮流抓13张牌,肖贵人做庄14张。 码牌时,特地面对面而坐的姚答应与单答应彼此对视了一眼,彼此明白对方意图,而李答应看着面前的三个三万,三个五万,三个一饼,两个幺鸡,一个北,一个二条,在脑海中回忆着麻将的规则,这是能胡了还是不能胡? 肖贵人随手打出一个幺鸡,李答应下意识喊了声碰,就被两边的人狠狠瞪了一眼,一时间居然不敢去拿肖贵人的幺鸡。 肖贵人还没把手上的牌理顺,见李答应没动作,奇怪的抬起头来问道:“你不是说你‘碰’了吗?”李答应这才赶紧拿过幺鸡,打出一张二条。 “吃,东风。” “东风。” 姚答应试探『性』的放了个二条,李答应抬了抬手又放下,看着面前的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犹豫的道:“我好像胡了?” 肖贵人不甚在意的道:“是吗?李答应手气可真好。” 姚答应与单答应也没在意,想着下一局再想方设法给肖贵人喂牌,逗她开心,然而几圈下来后,她们无奈的发现,明明是肖贵人主动提起的,可他却是那个完全不会打的人,纵使她们有心放水也是白费功夫。 加上李答应是个只会码牌,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胡牌什么时候不能胡,常常是藏着牌而不自知,使得这牌更加难打,打得两个会打的都怀疑自己先前学的是假麻将了。 又打了三圈,单答应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便起先说道:“说起来好久没这样悠闲的玩牌了,这几天温玉夫人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弄得宫里上下是人心惶惶的。” 肖贵人头也不抬,姚答应自然是要接腔帮着说话,“可不是,她们几个尊贵的接连斗法,倒是让我们糟了池鱼之殃。” 单答应叹息道:“谁叫我们人微言轻的,谁又会正眼看我们呢?”李答应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摸』牌的手都在颤抖,她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花牌,却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整个人紧张得满头的冷汗。 直到姚答应推了她一把,李答应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说道:“贱妾…贱妾不是故意的。” 肖贵人道:“李答应是累了吧,不如今儿就这么算了罢。” 然而在两边充满威胁的目光中,李答应哪里敢说是累了,勉强笑笑道:“贱妾只是想着近日的事,难免有些出神,请小主恕罪。” 肖贵人无所谓的点着面前的麻将牌,道:“我身子不好,关起门来过日子也很久了,外头的事我也是一概不知,现在是谁在管事,是谁在搅风搅雨,我也不想知道,你们若真想寻个安静,关起门来过日子不失为一个办法。” 李答应低垂着头不敢言语,姚答应与单答应却是不甘心的,单答应问道:“难道小主就甘心一辈子缩躲在这四方的院子里,不见天日吗?” 肖贵人眼皮也不抬一下,嘲讽的道:“你若是有心去争去斗的,尽管去,何必非要拉已经上岸的人下水呢?” “小主这话贱妾可听不懂了,”单答应义正言辞的说道,“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越是退让她们反而越发的嚣张,步步紧『逼』,『逼』得别人退无可退了,如今贱妾们都已经站到了悬崖上,只剩下一步,是死是活端看小主愿不愿意伸出援手,拉我们一把。” 姚答应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顿时泪染扇睫好不可怜,故意压着嗓子说道:“小主,求您救救贱妾罢,贱妾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肖贵人将面前的牌墙推倒,道:“我不是已经指了条明路给你们了,你们耐不住寂寞,我也爱莫能助,再者我的出身比之你们还不如,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居然求到我这里来了。” 姚答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想到肖贵人是纨素庭奴隶出身,有些发懵,单答应忙道:“可是当日宫中,贱妾等人命悬一线时,是小主庇护,贱妾们才能活到今日,救命之恩,贱妾等没齿难忘,现在正是贱妾们报答小主的时候,请小主不要推辞!” 肖贵人拢着手,懒洋洋的道:“冠名堂皇的话单答应还是少说几句吧,就算是傻子也不想每日都胆战心惊的生活,你们随意,我累了,要休息了,你们请回罢。”说完便起身回了内堂。 “小主……”单答应还要追上去,被乐公公给拦住。 这位年轻的公公一拱手,道:“小主,请回罢。” 无奈,单答应与姚答应只得满载着失望离开,李答应却是长长出了口气,暗自告诫自己,再也不能跟这两人同行了! 内室中,肖贵人躺在榻上,乐公公坐在旁边,两人亲昵的靠在一起,乐公公担心的道:“既然她们找上门来了,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肖贵人闭着眼,冷笑道:“就算不愿意放弃又怎样,她们难不成还想直接闯入不成,莫说是我的疏烟舍,她们能不能跨过风止宫的大门就算一个大问题。” 乐公公也是一叹,道:“如今这一场大雨不知道要打湿多少人的衣裳。”肖贵人只靠在他肩上闭眼静静睡去,反正只要有一方遮风挡雨的屋檐,外头是晴是雨又与她何干呢? 被肖贵人无情拒绝的一行人很是不满,但不包括李答应,在另外两人愤愤不平时,她甚至还悄悄松了口气,庆幸今日肖贵人没有答应,否则她这个在场的人日后抽身还真不容易。 姚答应咬牙切齿的道:“这个肖贵人是什么意思,真当自己是个贵人,我们都这样上门求她了,她还想如何?” 单答应闻言却是默然,就她们今天拐弯抹角的哪像是求啊,而且她的本义也是希望能同肖贵人达成合作,毕竟在她看来,她们虽然位卑但是出身清白,肖贵人尽管位份是尊贵的,但是奴隶出身毕竟是抹不掉的,共同合作才是双赢。 姚答应见她不说话,便推了她一下,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回去老老实实的在那群人手下看脸『色』、讨生活?” “嘘,”单答应忙止住她的话头,警惕的左右张望,确认没人后压低声道,“姐姐小心些,现在可是在外面不是在我们自己房里,万一被哪个宫人听去了,怎么被传开了都不知道!” 姚答应也意识到自己鲁莽了,不好意思的道:“我也是一时心急,你看肖贵人这样,我们也不能勉强,日后……” 单答应凑近了些,在她耳畔道:“姐姐,即使今日肖贵人愿意援手,她也不可能跑到太后那,跟太后说要单独一宫,将我们所有人都要过去住一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和在南苑有什么不同?我们与她们还是被划分了开来,更方便她们动手把我们压得死死的。” 姚答应冷静下来,也是听进去了,心中仍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单答应说得是对的,至少以前几个月都不一定能被翻牌子,现在看在一个宫里的份上,那些主位娘娘为了自己的贤名,反而稍稍松了手,比起原来握得严严实实的,现在至少指缝里能零星飘下一些碎末来给她们。 可是这一点点碎末能顶什么用?而自己若不能得帝王的宠幸,她就要寂寂无名的在某个角落里死去,那她这般过五关斩六将一层层上来又有什么意思?姚答应绞着手帕,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天无绝人之路,还没真被『逼』下悬崖去,一切都还有机会! 单答应站在一旁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左手又一次无意识的扣着自己的右手,在右手手心里留下深深的印痕,她也不甘心,更加不信自己这辈子就只能是个答应了! 第67章 不提几位答应各自打算,这日,张婕妤坐着四妃的轿辇回门,这是洛霜玒继位以来,第一位回门的妃嫔,按理也是无上的尊荣,只是张婕妤的身世就如同她所配的半副四妃仪仗,都是半尴不尬的。 张府得了消息,马上着手准备迎接婕妤,虽然时间仓促,但是也来得及将家里的园子重新整修一番,加之张府本来就人少,空出一个园子给张婕妤居住还是可以的。 张婕妤回到家里是百感交集,她去时已经做好与家人宫里宫外一辈子不想见的准备,现在再度与亲人们四目相对,当场便落下珍珠般大小的泪珠来,一旁随侍的女官见状,握了握她的手,提醒道:“请娘娘注意仪态。” 张婕妤忙眨去眼中的泪水,努力撑着仪态,走过跪迎的亲人们到正厅上首入座,家里女眷也唯有祖母贾氏与张将军的二房周氏,周氏原先是一路跟着月惋长公主从陕京到燕京的得力宫人,为了照顾主子,自己主动挽了发髻做姑姑,可以说是忠心耿耿。 后来月惋长公主生下张婕妤后身子一直不太好,加之燕京城里流言纷纷,终是将这个原先骄傲坚韧的女子给『逼』死了,死前放心不下的就三人,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以及与她情同姐妹的周氏。 故而与张将军商量,将周氏收了抬作二房,一来是在月惋长公主死后,能有个可靠的管事;二来也是为了张将军一家能有人照顾,看着周氏,宫里的几位主子必然会想起月惋长公主,便会记得他们是如何亏欠了她月惋;三来也是对周氏的亏欠,如今周氏也算是官宦人家的二房,她家里也可以跟着沾点光,虽然可能和张家扯上关系也不是什么荣光。 虽然张家名声不好,但是官职品阶是实实在在的正二品龙虎将军,他的母亲也母以子贵,得封二品诰命夫人。 贾老夫人在周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下跪给张婕妤叩头行礼,“老身叩见张婕妤,愿娘娘金安。” 张婕妤忍住泪意素手摇摇虚扶,道:“免礼,快快请起,父亲呢?” “张将军在外头跪着。” 张婕妤略微带了些哽咽的道:“劳烦织锦姑姑将本宫的父亲请进来。” 名唤织锦的女官是珝月太后特地拨下来就近伺候张婕妤的,织锦命人搬来一座云锦屏风后,这才出去请张将军上前说话。 “微臣张立叩见结余娘娘。” 隔着屏风看见父亲高大的身影,张婕妤用帕子捂着檀口,堵住自己快出口的呜咽声,好一会才稳住心虚,道:“将军请起。” 织锦见张婕妤已经是稳不住了,便出声道:“娘娘想是累了,给娘娘休息的院子可齐整了?” 贾老夫人耳背没听清,周氏忙接话道:“娘娘的院子已经归置好了,请娘娘随贱妾来。” 回到熟悉的院落回到熟悉的房间,张婕妤却生出了物是人非的感觉,半年前她在这个房里还是家里人千娇万宠的小姐,如今她已经是亲人见了都要下跪行礼的婕妤,尽管她这个婕妤也是有名无实。 是的,她同她的母亲月惋长公主一般,只是用了特殊的『药』水洗去了手臂上的守宫砂,洛霜玒并没有碰她,可自此以后,她这一辈子,什么夫妻恩爱、闺房情趣都是她想都别想的事了,除了荣华富贵。 物质上的满足让她开始渴求的精神上富足,张婕妤也曾静心读书,甚至一些女儿家不该看的经史子集、*等等来者不拒,不然她迟早要被这股空虚感给吞噬干净。 “娘娘可还满意,若有什么短缺,请尽管使人来通知贱妾。”周氏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张婕妤游离的思绪。 张婕妤『摸』着房里看起来好似一点都没变的陈设,笑了笑,道:“周姨娘的安排一向最合本宫的喜好,一切都好……织锦姑姑,本宫久未见家人,相同姨娘说几句话,可否?” 织锦只礼貌的一顿首,带着众人一块退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两人,周围无人盯着,两人也没法在端着,抱头痛哭起来。 “姨娘、姨娘、雪莲好想你们啊,好想爹爹!” 周姨娘亦是哭得肝肠寸断,抚着张婕妤的长发,哭道:“贱妾也想娘娘,无时无刻不想着,担心娘娘在宫里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不长眼的奴才冒犯娘娘,贱妾真的恨不得随娘娘一块入宫。” 两人哭了许久,好不容易止住了泪,各自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周姨娘又亲自拧了帕子帮张婕妤整理仪容,斟茶递给她,沙哑着嗓子,道:“娘娘,喝口水润润嗓子。” 张婕妤不接推回去,道:“姨娘,你先喝吧。” 周姨娘笑道:“傻孩子,这么一大壶的,姨娘哪里会少。”张婕妤这才接过去,此时此刻,两人心绪才平静下来,能好好说说话。 周姨娘关切的道:“虽然这次后宫品阶重新排列,但是娘娘也因祸得福,成了从三品的婕妤,也算是熬出头了,可是娘娘至今未有子嗣,在这后宫就不算是真正的站稳脚跟。而娘娘又与陛下是堂兄妹,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借腹生子了,玛瑙是贱妾在家里千挑万选的,她是孤女一切都握在我们手里,可以信任,就算……没了也不打紧。” 张婕妤明白周姨娘未尽之言,只要生下了孩子,玛瑙就是可有可无的,若她一如既往的忠心便罢,一旦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张家也有能力让她悄无声息的没了。 周姨娘又问道:“这次贱妾并没有看到玛瑙,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张婕妤摇了摇头,避重就轻的道:“无事,本宫让她留在宫里看院子,毕竟除了她,本宫也不放心。” 周姨娘细细打量张婕妤神『色』,蹙眉问道:“娘娘您同贱妾说实话,是不是这丫头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张婕妤深恐她误会了玛瑙,赶忙解释道:“姨娘千万别误会,是本宫命她留在宫中,因为先前太后寻本宫去,说了一番话,大致跟姨娘说的差不多,而且……太后告诉了本宫,当年母亲的事。” 说起月惋长公主,周姨娘亦是悲从中来,泪珠又落了下来,“天家无情,而比天家更无情的是幸灾乐祸之人四处『乱』传的流言蜚语。” 张婕妤犹豫的问道:“太后说……当年,娘真的被、被宫里的嬷嬷……”验身两字她实在难以说出口,验身这对一个女人是奇耻大辱,更何况是身为公主的月惋长公主。 周姨娘以帕掩面,哭泣着点了点头,而那场面比之珝月太后所说的还要惨烈许多,时至今日她还记得,记得自己的主子是怎么像个犯人一样被拖拽下去,而她当时也是形容狼狈的被摁倒在地上,几次挣扎想起身去救主子,然后迎来了倾淏帝的迁怒,将她拖出了殿外,扒光了衣服打。 月惋长公主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她绝不能忍受别人的污蔑,尤其是来自亲人们的怀疑,并且这场验身在宫中甚至是半公开的,负责验身的嬷嬷是她母亲身边的老嬷嬷,还要代表父亲的、皇后的甚至那些不知道什么心思的人,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待宰的猪,被人摁着四肢,硬生生分开大腿,掰开私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她不知道几个。 如此的奇耻大辱,月惋长公主一被放开,当即就拿头去撞墙,幸亏当时人多,才没成行,可就算如此又能如何,皇宫里多少人,燕京城里又有多少人,难不成还要她在青天白日之下,让每一个人都看过去,才成吗?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人,不管你如何,哪怕是个完人,他们也能硬生生破开一条缝来说道,将军杀人用的是兵器,他们这样的恶人光凭一张嘴就能杀死人,可他们永远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甚至只会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是能人。 再坚强乐观的人经历此等事,也终究会变,月惋长公主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没人的时候,会偷偷自残,要不是后来被周姨娘撞破,都不知道她会不会就这样血流干了,死在没人的角落。 “这世上许多瞎子说娘娘不像长公主,可是贱妾看来这眉、这眼、这鼻子、这嘴,明明都是长公主身上来的……”想到才到花信年华就抑郁而终的月惋长公主,周姨娘哭得越发厉害,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永远忘不了当她养好伤后回到主子身边,夜里守夜惊醒时,那反着月光、染着血的刀刃,月惋长公主那空洞麻木的眼神,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机械的一刀一刀的在自己手臂上划,原先白皙柔嫩的玉臂已经被她划得血肉模糊。 彼时还是叫做开颜的周姨娘立刻扑上去,死死地握住刀刃,哭喊道:“长公主、长公主您醒醒,您别这样,来人——来人呐——主子,您割奴婢的手臂,您割奴婢的手臂,您别这样伤害自己,来人啊——人去哪了——” 第68章 那段时日是月惋长公主的噩梦,也是开颜的噩梦,后来月惋长公主出嫁,嫁给了在路途上与她情愫暗生的张将军,张将军是真心喜欢长公主,有他的陪伴,月惋长公主也慢慢的重拾往日的笑容。 张府对他们而言就像是封闭的桃花源,张将军领的是闲职,而且自家妻子是否完璧,作为丈夫他是最清楚的,甚至他有时候也会不合时宜的庆幸,如非如此,凭他的身份,怎么能娶到月惋长公主?所以他竭尽所能的对月惋长公主好。 而贾老夫人也只是个淳朴的农『妇』,辛苦了大半辈子,忽然有一天得了个公主媳『妇』,托这个媳『妇』的福,她穿上了原先从来都没见过的衣裳首饰,被丫鬟仆『妇』伺候着,且这公主媳『妇』对她也十分恭敬,老人家只觉得自己是活在梦里,哪里还会有其他人家的婆媳斗法,再说她也不敢为难一位公主。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他们自个儿关起门来过着自己快活的日子,偏偏别人就是看不得月惋长公主越过越好,居然在长公主身怀六甲之时,找上门来,百般嘲讽,只因为那个人觉得月惋长公主应该识趣的自尽以表清白。 开颜当时恨啊,恨得不顾什么上下尊卑扑过去照着脸就打,当然她也被那个人身边的人摁在地上挨了好几个巴掌,可她在那个人脸上留下长长一道血痕,够她一个月不能出门的,也够划算的! 若不是那个人、若不是那个人那张臭嘴,长公主本来会好的,宗姬也会有自己的爹娘疼爱,有宗姬在长公主一定会重新振作,重新变成那个明媚照人的洛宛望。 “姨娘、姨娘,”张婕妤的声音慢慢唤回了周姨娘的思绪,“你怎么了?” 周姨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将指甲深深的刺进手心里,血『色』都将指甲尖染上了诡媚的绯红,“贱妾只是一时间想事情想入神了。” 见周姨娘撇开脸转开话题,张婕妤拉住她,道:“姨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应该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谁害死的?” 周姨娘努力的微笑着安抚道:“娘娘这事都过去了,长公主希望我们不要追究……” “我不信!”张婕妤站起身,“我不信姨娘你会让这事就这么过去,这些年来我不是没有发现你底下的小动作,我都没说一者我很胆小,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再者我相信姨娘你能处理的很好。 可是自从我入宫后,看了太多太多的人事,我也发现母亲的仇只有我可以为她讨回公道,我也是最有资格的那一个人!姨娘你可以做的终究有限,可现在我不一样了,我是从三品的婕妤,而顾雪芊现在不过是个废物,姨娘我需要你帮我,只有这样我才能从顾雪芊入手,给月恒那个贱人身上撕出一道永远也不会愈合的口子!” 周姨娘大惊,问道:“这些谁跟你说的,是太后?” 张婕妤摇了摇头,道:“没人跟我说,只是我不傻,我有眼睛我会自己去看,我有耳朵我可以自己去听,我也有思想能自己去判断,顾雪芊身边出现前朝旧人,这绝不是偶然!我在宫里时,暗自打探过,班氏得到月恒信任恰好是在母亲出事之后,这让我不得不有所猜测,这其中的关联。 现在,姨娘,我的推断只有你能帮我证实,也只有你我联手,我们才能将月恒那个贱人打落尘埃,为娘亲报仇!” 周姨娘眼含热泪,张了张嘴,却还是道:“娘娘,您现在得来的都不容易,何必再搅进这些旧事中,长公主的仇交给贱妾,贱妾一定会为长公主报仇的,请娘娘相信贱妾!” “不,姨娘,我要亲手去向她们复仇,凭什么她们那对母女可以厚颜无耻的踩着我与母亲的痛楚活得人模狗样!凭什么她们用我与母亲骨子里榨出来的血肉供养她们的荣光!我自懂事以来,已经忍了十三年了,才等到这一刻,我绝不能就这样算了——”此时的张婕妤已经疯狂,完全没有她之前怯懦忍让的表现,变得疯狂阴狠,或许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一个厉害的戏子是能将那个角『色』变成她,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就是角『色』,角『色』就是她,让人分不清台上或台下,而一个人又有多少个十三年来表演一出戏,演到后来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 周姨娘的素手抖得几乎要捏不在那一方轻飘飘的丝帕,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干巴巴的唤了一声,“娘娘……” 张婕妤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又是那个文文弱弱、看起来好欺负的人,可是她嘴里的话却是那样的让人不寒而栗,“本宫都忘了,外头全都是太后的人,不过本宫想她们也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毕竟太后年事已高,能护她们到几时,本宫打不了再忍下一个十三年,再一个个的把她们挖出来算账,反正本宫不信太后会为了她们的几句话就废了本宫的位份!” 周姨娘手上的帕子终于掉到了地上,那一刻她三分恐惧七分痛惜,长公主,开颜有负您所托,开颜没有保护好您的骨血,没有让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长大。 而外间听了个全的织锦与碧玺也是汗『毛』倒竖,一个能时时刻刻都在演戏的人能不让人害怕吗?最可怕的是在今日之前,所有人都只当她是个柔弱无害的小白兔,现在看来分明是一条蛰伏草丛里伺机而动的毒蛇,一旦被她缠上,就是不死不休。 此时宫中,风月殿—— 玛瑙浑身僵硬的坐在龙床边沿,她此时有些莫名的紧张,说不上来为的什么,待到大倾最尊贵的男人走到她面前,冷漠的打量她几眼,道:“宽衣。” 玛瑙第一反应是『摸』上了洛霜玒的腰封,随后又像是被烫到手一般缩了回来,洛霜玒见状,淡淡的道:“你若是后悔了,现在从这里出去,也是一样的。” 闻言玛瑙反而冷静了下来,坚定的道:“奴婢不后悔,奴婢这条命就是张家救回来的,给奴婢吃饱穿暖,虽然奴婢不认得几个字,但是也知道知恩图报这个成语,就是明日娘娘要我的命,奴婢也会给她!如今不过是叫奴婢陪个男人睡一觉,生一个孩子而已,又有什么打紧的。” 洛霜玒挑眉道:“你说得倒是轻巧。” 玛瑙毫不扭捏的将这话当做是夸奖应下了,甚至主动上前道:“奴婢给陛下宽衣。” 洛霜玒带着不知名的情绪,道:“你还知道孤是陛下。” 玛瑙道:“正是因为陛下是天下之主,金口玉言,一诺千金,所以奴婢今日才会站在这,奴婢只希望陛下与太后能信守承诺,给娘娘从二品妃位。” 洛霜玒对无关紧要的人一向大方,任凭玛瑙为他解衣,道:“待静妃生育后,自然也有加封,空出来的位置反正也要有人顶上,给你娘娘有何不可。” 隔日,银妆堂的玛瑙趁着主子不在,勾引陛下,爬上龙床的事就传遍了后宫上下,有人怒骂玛瑙不知廉耻,有人则笑话张婕妤居然被一个小丫鬟给算计了,还有人则是漠不关心,如白苏燕,她借着养伤躲开后宫因删减品阶对她的不怀好意,刚好能静下心来整理出新的宫规与相关礼仪章程。 宁贵嫔自然跟在旁边帮衬,但外头的事她还是会一一说与白苏燕听,“今日陛下与穆妃打招呼,要收玛瑙为答应,穆妃没有点头,推说张婕妤不在,她不能越俎代庖应下,就将玛瑙打发回银妆堂了。” 白苏燕沾了沾笔墨,此时她肿还是肿着,却不再影响说话了,“反正木已成舟,就算拖到张婕妤回来,还不是要封答应的,穆妃这明显是故意的,一方面是与陛下拉开距离,另一方面是给张婕妤一个人情。” 宁贵嫔细细阅览白苏燕写下的条程,手中提笔将她觉得有问题的地方圈出来或注释一二,“这我就不懂了,从来只有宫妃上前扒着陛下不放的,居然还有反其道而行,远着陛下的。” 白苏燕抬眼瞥了她一眼,道:“你还说别人,你自己就是,话说回来,算上秋弥那段时间,你好像也有三个月没有见到陛下了,你不急吗?” 宁贵嫔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娘娘这样一说,嫔妾才发现咱们这一届秀女,居然个个都绕着陛下走,也真是奇怪了。” 白苏燕听她这样说话,便明白她是不想说起旧事,便也不再多提,心中则想着,只要她真心待自己一日,自己必以真心回之,有自己在的一日,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她。 宁贵嫔见白苏燕小心翼翼偷觑自己脸『色』的样子,有些好笑又觉得心疼,明明她的位份比自己高出那么多阶,却为了她展『露』出的一丝不喜而让步谨慎。 第69章 宁贵嫔怕她多心,解释道:“我明白娘娘是为了我好,担心我远着陛下,失了圣心,宫中根红顶白的被旁人欺侮了,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于陛下虽是臣子,但也有几分自己的骨气,我可以接受陛下不喜欢,但我绝不能容忍自己成了她人的替身。” 白苏燕一愣,她不说还不觉得,她这样一说才发觉从自己这个角度看去,宁贵嫔微微侧着身时,那几缕垂落的发丝稍稍遮住她的面容,这样的她很像一个人,像极了静妃,先前大概是朝夕相处没有想太多,现在被一点破才反应过来。 白苏燕放下笔,沉默了半晌,问道:“那你日后是怎么打算的,你已经搅进了这场风云之中,而说实话,我也不敢保证能保你周全。” 宁贵嫔嫣然一笑,道:“娘娘请放心,我好歹也是家族里尽心培养的嫡女,就算不能伤到旁人一二,可是自保却是够了,我绝不会拖娘娘的后腿。” 白苏燕叹息道:“你肯倾心帮我,我又怎会嫌弃你拖后腿,我倒是怕是自己连累了你。” 宁贵嫔握住白苏燕的手,认真的道:“我不怕娘娘连累,只怕娘娘不相信我,不愿连累我!” “阿凝,得友如此,是我白苏燕的荣幸。” 宁贵嫔可以说是白苏燕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同辈的友人,是她到宫中后收货的第一份毫无杂质的单纯的友情,这份情当然令她是又惊又喜,深怕是自己发梦。 冬至与夏至也是很为主子高兴,她们与主子的感情自然也是深厚的,但是因身份地位使然,总是有一层隔阂,这层隔阂可能也不是太过要紧,却总有些不对等的拘束,现在有宁贵嫔这位好友相助,白苏燕在这宫里终于不是单打独斗,一个人艰难前行了。 对于玛瑙的事,如前文所提,各宫态度不一,下人们随了主子,也是态度不一,可是个别却对她能爬上龙床而生出嫉妒之心,大半宫女都是民间选秀女时落选,或自愿或半引诱或强迫的让她们成了宫女。 哪个女儿不怀春,尤其是这寂寞的深宫之中,每日里大多时候能看到的要么是太监要么是侍卫,而前者只能算是半个男人,年纪大些的宫女还好,她们已经在这宫中被消磨了太久,不会再做什么嫔妃梦了,她们更加希望日子快点到头,快点放她们回家,拿着在宫中储蓄下来的银子,找个老实会过日子的,平平安安的生活。 年轻的则还不够成熟,她们对这个华丽的金笼子还抱有一种不切实际梦幻般的想象,玛瑙这日在银妆堂里,已经打发了不知道第几个上来拉关系的陌生宫女,她们每一个一上来就热切的拉住她的手,好像她们多么亲密,就如眼前这一个。 “好姐姐,妹妹这是特地赶来恭喜你的,一点子小心意,请你笑纳。”眼前这位论模样还算可人,却在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妩媚风韵,身段玲珑有致,走路时,自有一种风情。 玛瑙不接,只冷冷的道:“这里是张婕妤的寝宫,不是你这个下人可以入内的,赶紧走!” 那位可人却并不识趣,仍是笑嘻嘻的道:“姐姐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姐姐也该知道,都做下了这等事,哪怕张婕妤再好『性』也是容不得姐姐的,不如趁早另做打算,妹妹就是想着赶早过来给姐姐投诚的,只希望姐姐日后提携妹妹一把,妹妹感激不尽。” 玛瑙厌恶的侧过身,道:“再不走,我可要叫人把你扔出去了!” 那位可人儿不知是真不会看人脸『色』,还是故意的,凑近了些说道:“妹妹知道姐姐肯定不乐意妹妹在姐姐身边活学活用,所以请姐姐放心,我呀,只愿姐姐帮我指给哪个侍卫就成。” 听到这,玛瑙是真忍不住了,怒道:“小镜子把这贱人给我拖出去!” 又命人关了银妆堂的门,玛瑙有些闷闷不乐的回到内院,细心的将张婕妤的一应贴身物品收拾归整,为了防范每样可能近身张婕妤的东西,玛瑙都会细细的查看,避免他人暗中使手段。 检查完内室的情况,玛瑙甫一出门,一名小宫女凑上来,小声的道:“姐姐,伏龙殿那边传来消息,要姐姐今晚也候着。”玛瑙不言,只点了点头,就继续做自己手上的事去了。 而银妆堂这边热闹成这样,穆妃这个主位自然不可能是不知道的,甚至可以说是有意放任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就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不想去管也不想去争,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看护着徐美人以及被顺带的两个答应。 不得不说对于心思复杂的人而言,两个乖巧天真的人总比那些心思诡谲之辈更讨人喜欢,看着花答应与惜答应凑在一块啃着糕饼点心,穆妃对徐美人笑道:“你看她们这样过得多快活,无忧无虑的,不像我一出生就是养在四四方方的院落里,抬头看到的天空也是四四方方的。” 徐美人并没有应和,只笑道:“没准在这以前,花答应与惜答应也是这样远远的看着娘娘,羡慕娘娘您能衣食无忧呢!” 穆妃也不生气,亲自为她重新满上茶,道:“可见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原先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反而得到一丁点就觉得满足,到了后面越求越多,如同饕餮。” 徐美人微躬身,双手接过茶盏,道:“知足常乐,只是我们都是俗人,自然比不得圣人的清心寡欲,一无所求。” 穆妃慢慢抿着茶水,自嘲的道:“世事无常,半年以前本宫还是个野心勃勃,发誓定要成为人上人,成为后宫幕后的『操』盘手,将属于我云家的荣光给挣回来,然后木氏给了我狠狠的一巴掌,彻底将我打醒。” 徐美人安慰道:“娘娘,这些都过去了,您又何必时时惦记着,左右这夭华夫人也是回不来了。” 穆妃幽幽的看着她,看得徐美人有些怕了,才反问道:“你也觉得木氏她没死?” 徐美人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第一眼看见夭华夫人,我就觉得她和我们不一样,她的莫测心思、诡谲算计,可桩桩件件到了最后于她又有什么好处呢?倒像是在拿自己给旁人铺路。” 穆妃先前一直沉浸在被夭华夫人算计而失了孩子的悲痛中,之后更是听到不想听这人的名字,若不是今日她自己主动提起,徐美人也不敢把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诉诸于口,如今穆妃冷静下来,听徐美人娓娓道来,情绪上反而没什么起伏波动。 “她是为了谁,又与我们有什么相干的?左右我们还不是别人脚下的一块垫脚石而已。”穆妃看着杯中的舒展的茶叶,神『色』莫辨。 徐美人虽然位份低,所能看到的也都有限,但是她直觉的觉得这不对,越平静后头掀起的波浪也就越大,甚至这一头波浪打下来,很有可能会将四宫里的所有人都冲垮。 一名小宫女凑到珊瑚旁边悄声说了一句话后退下,珊瑚上前屈膝一礼,道:“启禀娘娘,玛瑙叫人关了银妆堂的大门。” 穆妃这才抬起眸来,道:“不奇怪,她主子又不在家,大敞着门做什么,不过这银妆堂以前本宫是不是太小看了些?怎么多天了,本宫的人居然一个都『插』不进去。” 珊瑚道:“是奴婢们无能。” 徐美人道:“娘娘不是说不想再用张婕妤了吗,而且近日太后对娘娘态度不也有所松动?” 穆妃趁着张婕妤不在,便上赶着到凤栖宫伺候珝月太后,便是太后不见她,她也不气馁,去得更加勤快,久而久之,珝月太后也就放她进来用一两杯茶。 “哪有你说的这样容易,想巴结太后的后宫里岂止我一个?”穆妃将手中不知不觉就冷了的茶水随手泼到地上,“罢了,一切都急不来,慢慢来吧,既然已经放了饵,怎能没见到猎物上钩就半途而废了呢!” 徐美人在旁静默不语,对于穆妃的决定她从来都是不置一词的,一来是她天资有限不能帮穆妃出谋划策,同时她自己也不愿意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去;再来她现在的想法和当初的舒贵嫔一样,一票人全部下水是非常愚蠢的行为,总要有个人在岸上拉着绳,免得所有人都淹死在其中。 在远处看似啃糕点啃得很专心的花答应,眼中闪烁着奇异的情绪,她自小就是街边的叫花子,早就养成眼观八路、耳听八方的习惯,久而久之还真让她练出了一些耳力,将穆妃与徐美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丝不拉。 她嚼着嘴里口感上好的糕饼,心里却在冷笑与不屑,她很讨厌穆妃这样的人,明明有着这许多东西,还嫌不足,“何不食肉糜。” “什么?”惜答应在这段时日里一些简单的词语总算能说灵清了。 第70章 花答应很是敷衍的道:“我只是在复习明天先生课上要考的东西,你也别光顾着吃,不然明天过不了小考,点墨又要挨板子了。” 说到打板子,惜答应也是赧颜,在她看来让旁人代自己受过这是不对的,可是每次她去拦,示意先生打自己,先生又每每退让甚至看起来很生气,这让她很是不解,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无奈只得拿起那沾了不少残渣的书开始认真背起来了。 花答应咽下嘴里的糕点,啧啧两声,自言自语的道:“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叫花鸡。” 何不食肉糜,这世界总是这样的有趣,穆妃作为衣食无忧的大家闺秀却羡慕着走街串巷、居无定所讨饭吃的花答应,而花答应从小到大就是看着她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捏着鼻子、满眼厌恶的从自己身旁走过。 可等到花答应因缘巧合的入宫成了秀女,也过上了吃穿不愁的日子,她反而又怀念起以前的苦日子,至少在以前自己想去哪就去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人总是会忽略自己所拥有或者说习以为常的东西,这是不是就是人的劣根『性』呢? 花答应想不通,所以她能理解穆妃的羡慕,却就是不喜欢她,正是如此,她利用起穆妃来更是毫不介意,更别提什么愧疚感,毕竟身为一宫主位保护自己宫里的人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而惜答应则有些担忧的望了一眼她,她身为疆城那边的维族女子,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所在,周围的人都讲着她听不懂的话语,冥冥之中自己仿佛就被孤立开了,是花答应主动向她伸出手,把她从寂寞中拉出来。 她听不懂却不代表看不见,也恰恰是因为听不懂所以惜答应更加用心去观察周围的人事物,这段日子,她敏感的发现花答应的焦躁与防备,就像看家护院的狼狗,盯着入侵者,随时准备咬下敌人的一块肉。 罢了,想再多都没用,不学好汉话自己就没办法帮到她。这样想着,惜答应越发用心的捧着书本认字。 这一院子里的四人,明明看起来是很是融洽,一副后宫上下和谐相处的画面,可是四人之间互相有所交流有各自有所防备,也真是让人看不透。 很快,灵泉公主与悠然王的婚礼开始了,灵泉公主由她的胞兄寒川太子亲自背上花轿,临放下轿帘时,寒川太子低低的说道:“妹妹,对不住,保重!” 灵泉公主执扇的素手抖了抖差点就要掉落在地上,轿帘放下,缓缓拿下团扇,伊人红妆艳丽,外头锣鼓喧嚣一派热闹,轿内的新嫁娘却默默垂泪,明明她下定决定同意和亲的时候没有哭,被告知自己要嫁给一个比她小四岁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没有哭,兄长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却叫她泪如雨下,止也止不住。 为表现对此次和亲的郑重,流国派了太子亲自送嫁,且公主的嫁妆就要一百八十抬,陪嫁宫人就有十数人,大倾这边将婚礼设在双宜殿,由洛霜玒亲自证婚。 因为这是皇家婚礼,婚礼也是极尽*肃穆,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一丝笑意,往往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办红事还是白事,一些民间特有的“障车”之类的为难新郎的场面都被省略了,故而这场婚礼走得还挺快。 接下去很快就到了入洞房的时候,一旁的喜嬷嬷笑道:“请王爷作却扇诗。” 洛霜璃平日里也是诗词张口就来的人,到这时候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样成亲了,成了别人的丈夫,是成家的人了,好一会周围的人都有些不安,喜嬷嬷不得不重复一遍,“请王爷作却扇诗。” 琼太妃特意指来的如梦,微微侧过身指了指袖口,洛霜璃自然是看见了的,他也知道自己袖口那里母妃命人密密麻麻的抄了不少却扇诗,就是怕他卡壳,可这时候他却不想说这些虚的。 “我知道公主嫁给我让你委屈了,本王现在也不过是个刚刚舞象之年的小儿,但本王发誓这一辈子会对公主敬之尊之,会认真学做一个好丈夫的。” 灵泉公主闻言心中原先的一丝丝不满反而奇怪的被安抚了,她缓缓撤下扇交给洛霜璃,道:“妾不奢望与王爷如梁上燕,只愿与王爷相敬如宾、携手进退。”眼前的少年眉眼尚且稚嫩,甚至个子都没有她高,可是皇家的孩子又有哪一个是可以看轻的,卫灵泉也不奢求夫妻恩爱,作为两国的政治筹码,他们都心知肚明在这场婚姻里,谈感情才是最害人害己的。 在婚后第二日,悠然王携新『妇』前往凤栖宫拜见嫡母珝月太后与他的生母琼太妃,珝月太后就如卫灵泉想象中的那样端庄大气,是个合格的深宫贵『妇』。 而她未来有很长的日子要相处的准婆婆琼太妃,却叫她吃惊了,第一眼她以为这是太后娘家的姑娘,当她的丈夫,附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这位是我母亲,杨氏。”卫灵泉很想说,劳驾再重复一遍,这真的不是你的姐姐? 琼太妃坐在珝月太后旁边是真的不像“姐妹”,说句冒犯的,如果有人跟卫灵泉说这位是陛下的某某妃她都是信的,实在是太年轻了,看上去好像还是未出阁的娇小姐,正是桃李年华最天真浪漫的时候。 琼太妃今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对这个媳『妇』也没说满意或不满意,只挥手叫人把东西赐下去然后就直直的往殿门外看,似乎在等什么人。 珝月太后见状,解释道:“是杨老将军夫『妇』即将入京,琼太妃已经快十五年没见自己亲人了,今早得了消息便一直这般殷殷期待。” 卫灵泉心有戚戚,此时此刻她怕是最能体谅琼太妃心情的人,只是琼太妃等了十五年,只要活着终有一日可以与亲人团聚,可是她自己山高水远,日后怕是永远也见不着家人了。 洛霜璃欣喜道:“这样想来十皇兄也要马上回来了,儿臣在此也恭喜母后了。” 珝月太后少见的喜形于『色』,但是嘴上还是道:“好了大家同喜,不过这种日子你们才是新人,不该被我们这两个糟老婆子抢了风头。” 琼太妃此时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甚至都已经忘记自己身在何地了,平日里她看起来都是没心没肺的,到了这时反而生出近乡情怯之状,一想到自己十多年未见的父母要入京了,他们就要团聚见面了,琼太妃拼命告诉自己要稳住,这是自己儿子的婚礼,要稳住、不能哭,绝对不能。 可是,当那一声楚国夫人石氏叩见传来,还没见到人影琼太妃已经叫眼泪模糊了视线,朦朦胧胧的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她就像个稚儿一般当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石氏看见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是激动的不能自已,脚下无意识的上前了几步,双手已经无意识的张开就想要去抱琼太妃,幸亏被她身后的长媳王氏给拉住,才记得还有旁人在,勉强抑制自己的情绪,跪下叩首,哽咽着道:“臣『妇』楚国夫人石氏给珝月太后请安,给琼太妃请安。” 珝月太后刚说了声免礼,她旁边的琼太妃就再也坐不住了,居然在诸位嫔妃命『妇』眼前就直接投入石氏的怀里,哭着喊道:“母亲——母亲——” 石氏见状哪里还控制得住,也是泪流满面的抱着琼太妃连声唤着心肝,在场妃嫔皆是离家半年了,想到家中亲人亦有所感,可还记得今日是大喜日子,掐着手心忍住到快涌出眼眶的热泪,而一些命『妇』却觉得这样太过失礼,忙去看珝月太后与异国来的悠然王妃的脸『色』。 前者颇为纵容,眼眶也是红红的,而后者也不见难堪或者是怒『色』,反倒转过脸去拿袖子摁着眼角,可这样放任母子俩终归是不好,流苏在珝月太后身旁扯了扯借着倒茶小心提醒。 珝月太后这才反应过来,掩饰的别开脸拭去泪珠,道:“好了好了,今日是霜璃大喜的日子,又是琼太妃母子相见的日子,双喜临门,莹儿快扶你婆婆起来。” “诺。”石氏的长媳王氏闺名莹儿,乃是珝月太后一位堂兄的嫡女,故而也算得上是她的侄女了。 王氏与葛嬷嬷小声又劝又哄了许久,母女俩这才放开,扶到偏殿整理仪容这才重新回来,剩下的礼仪才好继续进行下去。 “新人给珝月太后敬茶——” 洛霜璃与卫灵泉双双跪下,接过茶盏高举过头,“儿臣携新『妇』向母后请安,请母后用茶。” 卫灵泉也紧跟着道:“臣妾给母后请安,请母后用茶。” 珝月太后接过一先一后接过抿了一口,道:“霜璃现在也是成家的人了,日后你们夫妻俩定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携手共进。”说罢一挥手将给新婚夫『妇』的礼物颁赐下去。 第71章 珝月太后之后便是琼太妃这位生母,她仍是抽噎个不停,不知道是因为母女久别重逢,还是因为儿子长大了娶妻了,葛嬷嬷在旁不停的为她拭泪,小声哄着她。 琼太妃接过茶盏,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个哭嗝,抽噎着道:“哀家明明还记得你太那样小,现在都娶妻了,马上就要生子了,你们要好好的,公主让你将就我家这半大小子,委屈你了。”说罢,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亲手将腕上带了二十多年的羊脂白玉手镯戴到卫灵泉腕上,那羊脂白玉随着琼太妃不离人多年,玉上蜿蜒缠绕着无数血丝。 卫灵泉叩谢道:“谢母妃恩赐,嫁给悠然王媳『妇』不觉得委屈。” “好孩子。”明明应该是一副婆媳和乐的场面,可偏偏说这话的是一向孩子气的琼太妃,两人凑在一起,与其说婆媳不如说是姐妹更好,甚至端看气质做媳『妇』的卫灵泉还比琼太妃要稳重许多。 珝月太后道:“起来罢,落座。” 接下来便是众妃嫔与皇宫贵族女眷及命『妇』等叩跪请安,也是顺路带着卫灵泉这个新『妇』认认人,至少让她记住几个关键的人物。 卫灵泉坐在逍遥王妃慕容氏下手,作为妯娌逍遥王妃笑容温和的冲她点了点头,卫灵泉自然也微微欠身致意,而诸位妃嫔中,唯有锦嫔与妍妃是卫灵泉已经见过打过照面的,剩下的看位置她也能猜到一二,也要感谢大倾皇帝后宫人数稀少,真正的高位妃嫔也就几个。 趁着上头闲话家常,逍遥王妃指着里头几个关键的简略的说明姓名、品阶、家世,让卫灵泉好心里有数,卫灵泉一面听着一面心中悄悄松了口气,本来作为流国公主她深怕会被这群大倾贵『妇』给排斥,至少现在这样就挺好。 而琼太妃这边等到自己的流程走完后,就一直处于走神的状态,只凭着本能看到有人到她面前,也不拘说什么,大概就是贺喜的话,就跟着点头。 珝月太后也看出她心不在焉,便道:“想来前头也要散了,琼太妃也很久没见杨老将军了,今日大喜日子,哀家就不多留你与楚国夫人了。” 琼太妃感激的道:“妾身多谢太后!”见状楚国夫人、王氏、洛霜璃与卫灵泉跟着谢恩告退。 宫门口,杨老将军与长子杨问道已经早早候在那,看到悠然王府的马车过来,两人退到一旁行礼,“老/微臣叩见琼太妃、悠然王与王妃殿下。” 琼太妃听见父亲的声音,下意识就要去撩轿帘被葛嬷嬷与楚国夫人拦住,嗓音颤抖的道:“老将军快起,地上凉。” 见琼太妃又要哭上了,楚国夫人心疼不已,便出声道:“老爷,有什么事我们先到悠然王的王府再说。” 两刻钟后,一行三架马车缓缓驶入王府,琼太妃抢先下了车辇,亲手扶着楚国夫人下车,又快步走到杨老将军的车架旁,杨老将军已经同杨闻道下车了,“父亲——” “太妃,不可。”杨老将军连忙拦住要跪下的琼太妃,杨闻道也是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要去扶琼太妃,又想起如今两者的身份,怕是不妥,只好托住父亲的手臂。 洛霜璃与卫灵泉也过来,前者扶住琼太妃的,后者略一犹豫就被楚国夫人抢先一步,尴尬的立在原地,看着洛霜璃耐心的哄着琼太妃,道:“母亲,外祖父他们千里迢迢的过来,现在肯定已经累了,不如先安排他们住下,此次皇兄也下旨了,特许外祖父与外祖母待到母亲整寿后再离开,也不急在这一时。” 琼太妃没再拒绝,顺势扶住杨老将军一边的胳膊,红着眼道:“孩儿离家十多年,都未能向父亲母亲尽孝,这几日请父亲母亲当孩儿还是在家时的小明珠罢。”明珠是琼太妃的闺名,寓意便是掌上明珠。 看着女儿不复在家时的单纯,杨老将军作为一个将军在外拼杀为国为家,他这一生为国抛洒热血、尽心尽力,作为丈夫、父亲他却没能保护好他的女儿,反倒是连累了自己的小明珠,而他的小明珠今年才三十岁,却已经守寡了整整三年,之后还有漫长的孤寂岁月,一想到此纵使是一辈子铁血的汉子,也不禁垂泪。 琼太妃与楚国夫人搀着杨老将军亲自送到松院,琼太妃实在是不愿与亲人分开,与父母三人互相交叠的握着手,都十分激动,却只是默默垂泪,不知道说些什么。 悠然王见状知道现在是劝不走母妃了,又担心外祖父外祖母年事已高,如此哀伤万一伤身反而不美,又回头看看有些尴尬的卫灵泉一时间不知道是先该在这看顾母妃还是先去安抚自己的新婚妻子。 杨闻道在一旁注意到了,微微弯腰,压低声道:“王爷放心,此处有微臣与微臣的妻子在这看顾,王爷与王妃今日也辛苦了,不如也先回去梳洗一番?” 洛霜璃这才想起自己同卫灵泉身上都还穿着正式的礼服,作为新嫁娘的卫灵泉头上顶着的花冠更是重得很,便颔首道:“这里就拜托给大舅舅了。” “无妨,对了微臣要恭喜王爷,就在不久前四弟又给王爷添了一位表弟,五弟家的也有了,明年这时候王爷又要做表兄了。” “同喜同喜。”说来也是很有意思,琼太妃在家是排行最小的,可洛霜璃要是放到杨家这一辈里却是最大的。 洛霜璃带着卫灵泉回到自己的寝院,在丫鬟伺候下各自梳洗换成常服,这才能好好坐下说说话。 洛霜璃小大人一般的正『色』道:“今日王妃辛苦了。” “王爷客气了,灵泉在家时也是个皮实的,这点子辛苦不算什么的。”卫灵泉仍是有些不忍直视自己的丈夫,实在是年纪太小了,总让她有一种在*的别扭感。 洛霜璃先招呼了自己身边的人过来拜见卫灵泉,同时将早就候着的府里管家及几位管事带着账本一块,隔着屏风见了一面,并说道:“既然现在府里已经有王妃了,日后府中一应事务你们就慢慢交给王妃了。” 卫灵泉忙推辞道:“母妃还这样年轻,最是精力充沛的时候,臣妾还是以伺候王爷为先。” 洛霜璃让管家们留下账本与库房钥匙,除了几个近身的全都叫他们退下了,卫灵泉见状也主动叫自己的人出去,独留下他们夫妻二人。 “王爷可是有什么话要叮嘱臣妾?” 洛霜璃犹豫了许久,才不好意思的道:“王妃你今天应该也有感觉了,母妃她……太过年轻了,这么多年来也没沾手过什么事务,所以日后还要王妃多加『操』劳了。” 其实你想说的是幼稚吧?卫灵泉暗自腹诽,面上却是不显,谦卑的道:“臣妾身为媳『妇』,自然要为母妃分忧,只要王爷愿意相信臣妾,臣妾定会好好的帮助母妃理事。” “那便有劳王妃了,”洛霜璃郑重的一拱手,又说起杨家的事,“本王外祖家的事也要稍稍与你说上一二,也好让你心中有数,不过你来之前应该也是有事先打听。” 卫灵泉忙道:“臣妾来前确实是知道一些,但更详情的还请王爷指点。” “详情是这样……” 杨老将军夫『妇』这辈子五儿一女,琼太妃是最小的,杨大杨闻道现任杨家军主帅,所娶的妻子是四大世家王家的女儿,膝下如今有两子;杨二哥闻还任杨家军左将军,娶的是同为五望族的洛城陈氏,膝下仅一子;杨三哥闻达走得科考,原先在京中任职,后下放到青州做布政使,娶得妻子来自京城云氏,不过却和瑾月太后与穆妃的娘家没有什么关系,是出了五服的偏远旁支,夫妻俩至今膝下空空;杨四哥闻逸却是在及冠之年急流勇退,在家中照顾父母,所娶的却是已经没落的沪城吴氏的女儿,也不知是不是吴氏真有什么秘方,这老四家的也是几个媳『妇』里生得最好看的,也称得上是一方美人了;杨五哥闻途则在极乐王手下任副将一职,他的媳『妇』赵氏放现在处境有些微妙,若不是看她与赵家无甚来往,加上有极乐王与悠然王两府的面子在,只怕她也要下狱了。 卫灵泉听完在心里过了一遍,她可是流国王后嫡出的公主,多年耳濡目染一下子便看出杨家五子娶这五个女人的用意,看起来似乎是把当时京中几个权贵家族里的女儿挨个娶了个遍,似乎是想左右逢源,四处讨好,可实际上却是哪一家都不亲近,把自己抽离了政治漩涡,也向当今表达自己的忠心,削弱杨家的威胁。 不过她也挺佩服杨家的,居然能同时娶到王家和云家的女儿,虽然都是旁支,但是要知道王家与云家积怨已久,夸张点说,大街上只要是姓王的和姓云的面对面碰上,不打一架也要唇枪舌剑的“辩论”一场。 第72章 卫灵泉在心中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杨家就等于用一种特别微妙的方式独立在几个政治集团之外,这样暂时她就不用担心自家丈夫政治上站队的问题,要知道这朝堂上的风雨从来都是说不好的,今日还是一方显贵,明日就成了黄花菜1。 不知道这五个媳『妇』之间的关系如何,不过转而一想自己身为王妃,和她们是君臣,而且又是单独一府,对她们也不用太过乐切,正这样想着,底下人在外头禀告:“启禀王爷王妃,洛家军副将杨大人的夫人已经到了,正在下车。” “快请进,”洛霜璃转头道,“五舅母娘家亲戚出了事,虽然与她不太想干,但是终归沾亲带故了,暂时是留在家中不许出门,可是今日毕竟该是一家团圆的时候,所以本王昨日向皇兄请旨,让她过来,你也好见一见,日后同在京中该是互相照顾的。”卫灵泉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赵氏生得是浓眉大眼,一看就是活泼好动的,可惜最近遇上这种事,眉眼间也不免添上愁绪,她进来后先是行礼,“臣妾恭贺王爷与王妃新婚,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洛霜璃遥遥伸手虚扶,道:“五舅母多礼了,快请起来。” 卫灵泉更是亲自离座,亲手扶她起来,莞尔一笑,道:“五舅母太过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关起门来哪用得着这么多虚礼。” 赵氏谦卑的道:“礼不可废,王爷与王妃宽厚,臣妾可不能因此就狂妄起来。”她现在的处境微妙,便事事小心谨慎,在外头更是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 洛霜璃道:“今日请五舅母过来,也是存了一家团圆之意,五舅母也好多年不见外祖父、外祖母了,本王已向皇兄请旨,外祖父、外祖母在京的日子,想请五舅母辛苦一下,过来帮忙照顾外祖父与外祖母。” 赵氏闻言很是惊喜,应道:“多谢王爷,臣妾身为杨家媳『妇』,伺候公婆本就是臣妾该做的,哪里说得上辛苦。”这等于说是悠然王与杨家要保她这一家的意思,先前赵家军叛『乱』,她得了消息时,直接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在宫里了,忙打听自己娘家情况,可是因为她姓赵,自然是没人愿意理她的,只留她自己干着急。 “对了,五舅母可将怀儿带来了?”洛霜璃说的怀儿是赵氏年前生下的小女儿,大名杨秀怀,杨家孙辈里也唯有他们夫妻俩有两个女儿,其余都是小子。 赵氏笑道:“带来了,只是没得王爷召见,不敢入内,便让她与秀恬一块在外面候着。” 洛霜璃起身道:“眼下也快巳时了,现在同外祖父、外祖母请安,正好一块用午饭,下午也好陪陪两位老人家。” “诺。” 果然,见到杨五哥家的两个孙女,二老很是开怀将原先的伤感冲淡了不少,杨秀恬如她的闺名,秀外慧中、恬然悠然,娉婷见礼,“孙女给祖父、祖母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到祖母这来。”虽是如此,杨秀恬仍是先拜见了杨闻道夫『妇』,得到点头致意,这才起身走到楚国夫人身旁跟她说话。 见女眷越来越多,杨闻道便出声道:“父亲,她们女儿家家说些女儿家的事,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反正和她们说不到一块,不如到书房下棋去。” 杨老将军捋着胡子点了点头,道:“也好,上次输给你,为父可还记着。” 楚国夫人假装嫌弃的道:“你们爷几个赶紧走,别妨碍我们娘几个说话。” 待杨老将军带着悠然王与杨闻道出去了,楚国夫人先是问了小女儿的事,赵氏一一答了,又大谈育儿经,王氏间或『插』上几句,唯琼太妃一脸『迷』糊,好似她没生过孩子一样。 如此后,楚国夫人又拉着杨秀恬的双手关心,而老人家关心晚辈的话无外乎就那几句,“秀恬今儿几岁了?” 杨秀恬道:“回祖母的话,恬儿今年十四了。” 楚国夫人打趣道:“十四了,大姑娘了,明年就可以嫁人了,可留意了吗?” 最后一句是问赵氏的,杨秀恬羞涩的垂着头不说话,赵氏捂着嘴笑道:“可不是,媳『妇』还觉得她才刚从肚子里爬出来的,一转眼居然就要嫁人了,怎么想怎么都舍不得。” 王氏闻言心中了然,便帮着转开话题,将话题重新引到琼太妃身上,“媳『妇』听夫君说,当初太妃十四时,婆婆可是舍不得,有不少青年才俊上门求亲,婆婆都给拦了回去,说孩儿还小,舍不得这么早嫁了。” 楚国夫人闻言,黯然道:“是啊,早知道还不如舍了你,早些嫁了人就好。” 琼太妃亦是面『露』悲『色』,却强打笑容道:“母亲说的什么话,难道女儿嫁人了,你就不疼女儿了?” 王氏紧跟着道:“是媳『妇』不好,说错了话,请婆婆责罚。” 楚国夫人叹了一口气,道:“罚你做什么,这女儿是娘亲贴心的小棉袄,舍不得也是应当的,老五家的,我知你家里出了谁,但是你是我杨家的媳『妇』,秀恬是我杨家的孙女,我看谁敢嫌弃了!” “媳『妇』谢过婆婆,”赵氏苦笑道,“媳『妇』现在也是看京里局面『乱』,所以也想再看看,实在不成就想托婆婆在荆州那边帮忙看看,宁可她远嫁,也不愿她搅进『乱』七八糟的事里。” “大户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身不由己,”楚国夫人想到赵氏如今被家族连累的境况,也是唏嘘不已,“你放心,恬儿我会留意的,定给她寻一个文武双全、品貌不俗的才好配做我杨家的孙女婿。” 杨秀恬听她们在说自己的婚事,半悲半喜,自己家里的情况即使母亲不说,她也自然是有所察觉,喜的是杨家未曾放弃她们母女,当下声若蚊呐的道:“孙女谢祖母关怀。” 此时,琼太妃忽然想起中秋宴上同洛霜玒给洛霜玖保媒的事,“弟妹先别急,先前中秋节宫宴上,陛下与我说起极乐王的婚事,似乎有意与我杨家结亲,我便说了秀恬,跟太后本来也约好了要带秀恬去见见她的,可是后来事情一多就耽搁了。” 中秋宫宴,当时的赵氏凭着赵家的地位、丈夫在极乐王手下做副将,自然也是在的,事后也陆续听到了一些风声,加上她在悠然王开府后也与琼太妃多有往来,马上就猜到琼太妃是要推荐自己的女儿,可是现在…… “多谢太妃好意,只是极乐王是当今的胞弟,身份何等尊贵,我们秀恬实在不敢妄想。” 琼太妃却没想那么多,她是个有些一根筋到底的人,“可是弟妹,我都同太后说好了,要是不带秀恬去,岂不是欺君了。” “陛下只是想与杨家结亲,杨家又是大族,未必就是秀恬了。”在赵氏看来,现在赵家军叛『乱』,自己本来没什么关系的娘家都下狱了,太后与陛下自然不会再提与他们家结亲的事了。 “五弟妹说得是,再来若太后与陛下真的有心,肯定还会重新提起召见的事,太妃也不必太放在心上。”王氏在路上时,就收到家里人的来信,知道京中局势大变,此时此刻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而且不止赵家,自王嫔没了后,她隐隐感觉自己娘家恐怕也要步赵家后尘了。 楚国夫人道:“你大嫂和弟妹说得对,若是太后与陛下不提,太妃就当也忘了,与皇家结亲哪是那么容易的。” 琼太妃道:“都听母亲的,那我就不提了。” 杨秀恬却有些意动,如果她能嫁给极乐王,眼前的困局就能迎刃而解了,可随后又是失落,诚如祖母与大伯母说得,和皇家结亲哪是那么容易的,再说这里是都城,名门闺秀遍地,就是轮着来,她也不一定轮的上。 又说了会子话,王氏道:“这块中午了罢,媳『妇』去厨房看看,婆婆想用些什么,媳『妇』也好吩咐。” 楚国夫人道:“不拘什么,清淡些就好,你不如问问灵泉的口味。” 卫灵泉本来在一旁默然的添茶倒水,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一顿后笑道:“我也不挑剔,就随外祖母的喜好来就好。” 楚国夫人慈和的道:“王妃可别委屈了自己,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是邻着的两个村都不一定一样,王妃又是从千里迢迢的流国来的,老身年纪大了,也吃不了多少。” 卫灵泉便道:“其他什么菜都无所谓,就是一定要有鱼。” “媳『妇』记下了。”王氏转身时,状似不经意的瞥了赵氏一眼。 赵氏便也请辞道:“大嫂也是第一次来,肯定不知道厨房在哪,媳『妇』陪她过去。”说罢,也跟着出去了。 琼太妃却没觉得叫两位嫂嫂在自己家里过问厨房的事有什么不对,卫灵泉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据她所知,四大世家赵王白云,既有对立又是利益共同体,赵氏家里出了事,王氏自然也要跟着担心,单独找机会说说话也属正常。 第73章 果然王氏与赵氏一碰头,王氏就拉着她到一处无人的地方,着急的问道:“怎么这么突然,赵氏族里难道就没人阻拦赵不凡吗?”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赵家军毫无先兆突然起兵,事情过了后,我就被看起来了,根本没地方打听,好嫂嫂,你要是得了什么消息,就快说给我听听!”赵氏比她更急,她娘家人现在可都在牢里关着。 王氏皱着眉道:“我也是路上收到家里来信,信中也没说得太详细,我又是前天刚到,后面是悠然王大婚,也没空去和我娘家的人通消息,夫君也不和我说前朝的事,我现在也是两眼抓瞎。” 赵氏有些失望,可她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大嫂,我能求您件事吗?” 王氏稍稍犹豫了一下,道:“你先说说看,如果我能做到,一定帮你!” 赵氏道:“我想请大嫂带秀恬与秀怀去荆州。” 王氏一愣后反应过来,道:“你是担心……可你已是嫁出来的女儿,陛下未必会寻你的不是。” “大嫂误会了,叛逆是多大的罪过,便是陛下真的降罪于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赵氏闭了闭眼,一滴珠泪滑落,“只是我不想让秀恬与秀怀亲眼看着她们的父亲押解她们外祖父的场景,更不想让她们去面对,因为她们的父亲打了胜仗,却导致了她们的外祖父死了。” 王氏心中亦是悲从心起,轻轻抚着她的背,道:“你先别着急,若是令尊是被迫的,他顶多算是从犯,再将知道的事情交代一二,未必不能从轻发落,你要是真不放心,秀恬、秀怀我会好好照顾的。” 赵氏抹着泪道:“一切全赖大嫂周全了,对了,大嫂有一言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王氏沉『吟』,道:“说罢,这时候了,又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赵氏道:“看如今局势,我虽然是闺阁女儿,但是也隐隐察觉到陛下用意,赵家军的叛『乱』只怕会是陛下对四大世家下手的一道口子,大嫂还是早作准备,另外,我们毕竟都是杨家『妇』了,娘家的那些恩恩怨怨就都与我们不相干了,大嫂还是莫要同三嫂和四嫂生分了,如此不是硬生生叫大哥同大嫂离心了吗?” 王氏闻言先是一怒,后又生悲,吴氏还好说,可与云氏那可以说是世仇,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恩恩怨怨,哪里是说解就能解的呢?杨三郎为了不让大哥为难,主动带着妻子去往青州赴任,多年未归,未尝不是为了避开王云两家的恩怨,而今,他们一直未有子息,更是自己年少轻狂下做的好事,夫君只怕已经察觉,故而对她疏远,甚至将管家大权交予杨四郎夫『妇』。 赵氏却不知道其中关窍,加之她远在京城,也不知家中情况,还在一旁劝道:“大嫂都说长嫂如母,只要你愿意释出好意,想来三嫂四嫂也不会不识趣,非要同你争斗,再说现在也还未分家,你是长媳,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看在这点上她们也不会同你吵闹。你又何必记着先人的恩怨,反让你自己难堪?” 王氏叹息,自己种的苦果就是哭也要自己咽下去,转开话题,道:“我们在这说了够久的话了,再晚了,婆婆她们就要察觉不对了。” 一面走,赵氏一面问起荆州那边的情况,“说来二嫂的身体可好,自从生了和慧就一直缠绵病榻……” “就那般了,幸好有和慧,否则……唉。” 而在她们身后,一名陌生的丫鬟自假山石后探出头,见两人走远了,却也没原路返回到松院,反而是一溜烟的去了悠然王夫『妇』的竹院,等王妃回来,再将今日听到的事一一告知。 松院内—— 卫灵泉自然注意到了两位舅母去了许久,却装作不知,甚至拉着楚国夫人她们说话,将她们的注意力转开,琼太妃与楚国夫人倒也不大上心,杨秀恬则时不时看向门口,无奈这里也轮不到她说话,只得应和长辈们的话。 “这样说来在流国岂不是都拿珍珠当钱币使用了?” 卫灵泉掩唇一笑,道:“虽然没有那样夸张到当日常流通的货币,但是也差不多了,毕竟流国靠海,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金银反而少,不过是能用珍珠抵金银的价值罢了,其实海里有远比珍珠更有价值的东西。 就在前年年底,底下臣子居然上贡了一株有六尺高的红珊瑚,质地莹润、『色』泽喜人,父皇本来是想叫人做成王冠的,又觉得这样一株珊瑚生长不易,舍不得,最后养在宫里了,妾身来前母后命人折了一支珊瑚枝给我,希望这样的瑞宝能保佑妾身平安顺遂。” 楚国夫人感叹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流国王后一番慈母之心真叫老身感动。” 琼太妃也在一旁道:“可不是,若是陛下要将璃儿送去其他国家和亲,莫说是让他带上一株珊瑚,我可能就直接把自己打包塞进马车一块去了。” “在孩子面前『乱』说些什么!” 卫灵泉笑道:“这还真是太妃会做出来的事。” 琼太妃难得的严肃,道:“我这一辈子就璃儿这一个孩子,是我的眼珠子、心尖子、命根子,谁要是想打他的注意,我就是豁出这条老命来也要拖着那小人一块去拿阎罗殿里分说清楚!” 卫灵泉以袖掩唇,掩去唇角的僵硬,她不知道琼太妃这话是无心还是有意,总觉得很是微妙,像是在警告她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正在此时,去了许久的妯娌俩终于回来了,王氏道:“午饭已经做好了,是请公公他们过来在这里摆饭,还是去前厅用饭?” 楚国夫人道:“他们爷几个下棋起来哪还记得吃饭,我们也别扫他们的兴,叫厨房给她买留一口饭,等他们饿了,自己回去找吃食的,我们就在这用饭罢。” “是。” 赵氏去吩咐侍女,琼太妃也不觉得她一个客人在府上指手画脚有什么不对,卫灵泉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反正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书房中的气氛却要凝重许多,杨家男人都有一个原则,不把外面的烦心事带到后院去,让自己的夫人孩子生活得无忧无虑,那才是一个男人的本事。 洛霜璃道:“原先外祖父安排几位舅舅娶了各个权贵家的女儿,也是为了让几位舅母身后的娘家势力互相纠缠制衡,让杨家反而被几个集团排斥,进而能独善其身,可眼下,五舅母她会不会……” 杨老将军肯定的道:“依老臣看,老五家的一向明事理识大体,而且老臣不怕她出言相求,反而怕她不肯,届时老五反而难做。” 杨闻道犹豫了许久,问道:“可要儿子带着王氏去岳父家打听一二?” “不可,大舅舅千万不能有这样的念头,”洛霜璃板着尚且稚嫩的脸,可杨氏父子却不会因他年幼而轻视了他,“父皇与皇兄历经两代才摇动四大世家的根基,若是杨家这时候出面,只怕要跟着吃瓜。 大舅舅回去后也要告诫大舅母,让她尽量不要同父母以外的人来往,尤其是王国舅一脉,一定要远着!” 杨闻道点了点头表示记下,又犹豫的问道:“王国舅毕竟是当今的舅舅,有从龙之功,他的妹妹又是当今的生母珝月太后,陛下真的会下手?” 洛霜璃道:“原先我也不肯定,可是王嫔死后,母后却没任何动作,反而是皇兄派了使者安抚王家,我这才明白母后是站在皇兄这一边的。” 杨老将军捋着胡子道:“珝月太后能陪着先帝出入战场,辅佐两代帝王,果决狠厉不输男儿,她也明白这样做对大倾才是最好的选择,故而沉默才是她的态度。” “父亲,孩儿只是担心莹儿,她过去不懂事,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更是害得三弟夫妻俩至今无嗣,若不是看在两个孩儿的份上,我真的是……” “闻道!”杨老将军严厉的呵止他接下去的话,看他惴惴不安的模样,又放缓了语气,“知子莫若父,你老子我知道你现在是真的喜欢王莹儿的,再说了作为一个男人,没得将自己老婆推到前面去面对腥风血雨的! 王爷,此次老臣上京其实还有一个目的,是想请陛下准许老五跟老臣回一趟荆州,把他该拿的家产让他自己清点清楚,老臣年事也高了,是时候退下了,日后只想跟着闻道享清福,逗弄儿孙为乐了。” “父亲?是孩儿无用,让父亲与母亲费心了。”杨闻道一怔后反应过来,这大概是父母详细商议后的结果,分家了他们日后独立分府,各自生活缓和了几个媳『妇』间因为家族而带来的矛盾。 两位老人跟着他们夫妻俩过,一来是伦理纲常本该如此,二来有他们两位在,纵使王氏有千般不是,看在他们的面上,几位弟妹也不好计较太多,只是这样越发让他良心不安了。 第74章 悠然王大婚之后不久,陈家嫡出的二小姐封为从正五品贵人,以一顶小轿低调的从白虎门入,一路抬进了雨歇宫柳花馆,随着她进宫的则是那日说过要一辈子跟着二小姐的携花。 陈贵人入宫雨歇宫上下都在温玉夫人的柳『色』殿里候着,英嫔似笑非笑的道:“这才没了一个陈贵人,陈家就马上迫不及待的再送一个陈贵人进来,真的是债多不压身了。” 华嫔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道:“比不得你王家手眼通天,拐弯抹角的都要赖上陛下。” “你瞎说什么,什么王家,华嫔这是糊涂了吧?”哪怕英嫔的真实身份在宫中可以说人尽皆知了,她嘴上还是咬死了不承认,只要没有实证,流言终归只能算作流言。 兰贵嫔冷笑道:“华嫔妹妹又没指名道姓的,某些人自己心虚非要跳出来。” “你!” “好了,吵什么吵,狗咬狗一嘴『毛』,看了就叫人恶心,”温玉夫人原先一直依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现在缓缓的坐起身,“兰贵嫔和华嫔莫不是觉得你们人多势众就可以在这雨歇宫里挺直腰板横着走了?不过本宫也要提醒一句,只有蠢钝的螃蟹才会横着走。” 兰贵嫔气急却碍于品阶不能辩驳,憋得*,英嫔得意的笑容却与她形成强烈的对比,华嫔则不动声『色』,看不出喜怒,只看着英嫔眼底滑过一抹不屑。 “陈贵人到——” 陈贵人缓缓入内,可是那张拿脂粉拼命遮都遮不住的憔悴面容倒是让在场诸人不禁愕然,更甚者,英嫔直接大笑出声,华嫔沉了脸『色』,瞪着她怒道:“英嫔嘴长那么大,是想突出根象牙来吗?” 英嫔笑声一滞,抿着嘴,却还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兰贵嫔大惊之下,下意识要问些什么,被华嫔一个眼神压住。 陈贵人却是精神不济,实在没力气去在意其她人的心绪,只缓步上前跪下叩头,“嫔妾拜见温玉夫人。” 温玉夫人居然也没多做为难,抬了抬手,道:“起来罢,陈家的家教京中也是有目共睹的,想来不用本宫再多加叮嘱什么了,回去好生准备,今晚陛下应该是要翻你的牌子了。” “诺。” “行了,都散了,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只别再本宫眼前晃悠就行了。” 兰贵嫔与华嫔是一左一右扶着陈贵人出去的,一出柳『色』殿兰贵嫔便急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陈贵人不语,华嫔瞟了兰贵嫔一眼,要她别再多问,她自己柔声的说道:“二姐姐,咱们先回柳花馆,将你的东西整理好再说别的。” 陈贵人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携花红着眼道:“两位主子有所不知,我家小主已经接连多日未曾安枕,又连续高烧不退,才弄成现在这样。” 华嫔拿手背一试,额头果然烧得滚烫,皱眉道:“青鸟去敬事房说二姐姐病了,不能侍奉暂时撤了绿头牌,然后去太医院宣太医到柳花馆。” “阿画,”兰贵嫔叫住她,犹豫的道,“陈贵人这才初入宫就称病,恐怕会引来非议,还是先别了,过一个月后再撤吧?” “那你是要等到二姐姐死了拿绿头牌给她陪葬吗?”华嫔此时狠厉外显,吓得兰贵嫔无意识的松开手退了一步。 华嫔揽过陈贵人,将她交给携花,稍稍收敛了神『色』,道:“你放心,陛下翻谁都不会翻二姐姐的牌子,若没别的事,我们先告辞了。” 兰贵嫔点了点头,看着两姐妹相携离去的背影,她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将华嫔推到台前,与她的双胞胎姐妹舒贵嫔相比较而言,她一直觉得华嫔是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天真胆小的小女孩,最容易被她『操』控,如今看来华嫔阴狠毒辣、步步杀机,反而是自己被她压制。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现在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主子,您在说什么呢?”碧柔听见兰贵嫔的喃喃低语,忍不住问道。 兰贵嫔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后,摇头道:“没什么,我们回去罢,想来她们姐妹应该有长叙一番,这段时间我就不便打扰了。” 柳花馆—— 陈贵人的状况是真的很糟,行至半途便瘫软成泥,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幸好携花与华嫔一左一右架住,一看她额际布满细密的汗珠,华嫔从她广袖中探入一『摸』,果然陈贵人里衣已经被冷汗浸透。 好不容易扶到柳花馆,携花与几名小宫女七手八脚的为陈贵人褪去沉重的宫装,拆去华美却分量不轻的首饰,将人抬到榻上,青鸟领着徐萍徐太医到了。 徐萍先是跪下拜见,华嫔此时也显『露』出了她这个年岁应有的慌『乱』,道:“快请起,劳烦徐太医快看看二姐姐是怎么了,一直高烧不退,烧了好几天了。” “诺。” 约莫一刻钟,徐太医写下『药』方,道:“启禀小主,陈贵人这是受惊过度,微臣会替她开些安神静气且能助眠的『药』物,再好生静养几日便可。” 受惊过度?华嫔抿了抿唇,道:“二姐姐大概是有些紧张了,毕竟选秀完毕后,还能特旨入内侍奉也是一种荣耀。” 徐太医一愣后,拱手道:“是,微臣明白了,陈贵人只是兴奋过度了,休息几日就好。” 华嫔颔首道:“那便辛苦徐太医了,灵犀,赏。” 携花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华嫔,一时间都不敢上前问话,直到华嫔娥眉微蹙的看过来,“携花你跟我来一下,青鸟看顾好二姐姐。” 携花颇有些战战兢兢的跟着华嫔到了外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小主唤奴婢出来,是有什么嘱咐吗?” 华嫔道:“是有些话要叮嘱你,不过不是现在,我有话要问你,二姐姐到底是受了什么惊了?” 携花一惊后还是下意识回避了问题,半真半假的道:“没这回事,二小姐好好的待在府中,怎么会受惊呢?” 华嫔冷了脸『色』,道:“携花你是个聪明的,你应该知道如果离开了皇宫,或者说只是这柳花馆的门,你所知道的事马上就会被带入到坟墓之中,不如现在跟我坦白,你对二姐姐的忠心难得,所以我才有耐心在这里同你慢慢的说话。” 携花一震,苍白了面容,华嫔还待『逼』进,“虽然说这样做可能会很对不起二姐姐,叫二姐姐失去一位忠仆也很可惜,不过呢,下人总是有的是,你也不是无可替代的,或许一开始二姐姐会难受罢,但是时间一久了,谁还记得你呢?” 携花惊恐万分,跪下磕头道:“求小主饶了奴婢,奴婢……奴婢……” ‘携花,我好像看见阿书回来了,’陈贵人如死人般惨白的脸『色』在记忆中浮现,伴随着的是痛苦的诉说,‘她一定心有不甘罢,所以从坟里爬出来了,碎裂的指甲缝里,全是血,她就站在窗外,死死地盯着我,盯着我,她一定是恨我的吧?’ “携花!” 携花颤抖着嗓音,道:“华嫔小主、容禀,小主说她……她看见舒贵嫔回来了。” 华嫔猛地俯身抓住携花的双肩,质问道:“二姐姐她看见了是不是,到底是谁、是谁杀死了阿书,谁——” “小主?”这是闻声而来的灵犀。 携花则死命摇着头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小主只是看到了舒贵嫔的鬼魂,其余的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华嫔将人推开,脸『色』阴沉,道:“你最好没骗我,否则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携花忙爬起来,哆哆嗦嗦的重新跪好,只管拿前额碰地。 灵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得小声劝道:“小主,奴婢不知携花犯了什么错,惹得小主大怒,但是看在携花伺候了陈贵人这么多年,不堪佛面看僧面,小主您就饶她这一回罢。” 华嫔连续深深的吐纳几次,压下心头阴暗的情绪,问道:“二姐姐怎么样了?” 灵犀道:“刚刚用了『药』,现在已经能睡得安稳了,小主不必太过忧心。” “那就好,”华嫔临走前,居高临下的瞟了携花一眼,“二姐姐以前总是乐天得没心没肺,有些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要是让第四个人知道了,你知道是个什么下场,没事别出去『乱』晃悠,好好照顾好二姐姐。” “诺。” 步出柳花馆,灵犀扶着华嫔的玉手,偷觑她的脸『色』几次欲开口,都被她那算不上好的脸『色』给打住了,她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自然引起了华嫔的注意,“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让就憋得谁都看不出来。” “诺,”灵犀犹豫再三,“小主,尽管在家时论排行陈贵人比您长,您该称呼她为姐姐,可是在这宫里却是按品阶位份叙长幼,小主私下里这般称呼也罢,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小主还是要注意一些,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华嫔忽然止住脚步,目视前方,道:“那个是不是之前从雪休宫拨过来的答应?” 第75章 灵犀顺着主子的视线看去,那在柳『色』殿门口徘徊不定的正是姚答应,华嫔道:“我记得她是不是住的王嫔住过的屋子?” 灵犀点了点头,道:“可不是,死过人的房子,想来陛下也不会乐意召见她了。” “你见过陛下乐意召见哪一个吗?”华嫔嗤笑一声,“不过这倒是提醒我了,王嫔住过的,可见是留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灵犀问道:“小主,需要奴婢去打听什么吗?” 华嫔抬了抬手,道:“不用,温玉夫人不是我们几个人能撼动的,不如静观其变,等着看好戏了,我们绕点路罢,免得同她们撞上。” “诺。” 另一头,荷叶自柳『色』殿中出来,一脸的不耐烦,“不知姚答应有什么指教?” 姚答应有些踌躇,荷叶见状,道:“要是没什么事,请恕奴婢无礼,先行告退。” “诶,姐姐慢着,”姚答应忙叫住她,“此事事关重大,必须面见娘娘才能说。” 荷叶冷笑道:“我家娘娘休息了,姚答应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同奴婢说罢,您要是觉得奴婢不配听,那你就别说了。” 姚答应被噎得满脸通红,羞愤不已,无奈在这后宫之中现实就是如此,连一个伺候人的宫女只要跟对了主子都比她这个答应的腰板都硬,忍气吞声的道:“这……真的是很要紧的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还请姐姐通融一二。” 荷叶上下扫视她好一会,没好气的道:“跟奴婢来罢。”说着直接转身就走,也不管姚答应有没有跟上来,而姚答应羞愤的擦去不受控制落下的泪水,默默追上去。 走到前厅门口,荷叶转身问道:“在这里小主总可以说了吧?”看架势居然是坐到不打算请姚答应坐下,更别说茶水招待了。 姚答应告诉自己要忍耐,从袖中『摸』出一个匣子,“这个、这个妆匣想来是娘娘特意留在翠红舍的,定是有什么话要吩咐贱妾的,所以贱妾过来请示娘娘。” 荷叶脸上是*『裸』的不屑,她冷哼一声,道:“不过是死人用过的,小主拿就拿了还大刺刺的拿出来昭告天下,真是……”不知廉耻四字她没说完,可她眼中*『裸』的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的目光刺得姚答应当场崩溃,眼泪如决堤的河水夺眶而出,双手颤抖得捧着那个匣子,越来越抖越来越抖,最后砰地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几块,荷叶还颇为嫌弃的后退了两步,呸了一声,“晦气!” 姚答应不知道这话是在说这些首饰还是在说她自己,只觉得恨,恨温玉夫人的目中无人、恨荷叶这些下人们仗势欺人、恨自己只是一介平民出身,甚至她恨提议删减品阶的妍妃,至少她在南苑时,从未被这样的羞辱过。 荷叶见她这副模样,似乎还嫌不够,嘲讽的道:“还别说,小主这一匣子的首饰还是您赚了,您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这些,您还是自个儿收起来吧,就是不能戴,看看也好的!” 姚答应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头的苦涩,在荷叶的嗤笑中蹲下身将散落一地的首饰缓缓捡起,待她转身而去时,荷叶高声道:“你们几个用柚子水好好的冲刷几遍,免得沾上什么不干不净的污秽。” 姚答应将一根摔成两半的钗子,珍而重之的放到袖中,她的心里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说:这是老天在帮她,王嫔果然留下了什么东西,温玉夫人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迟早会栽在我手里,我一定会将今天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看着姚答应出了柳『色』殿,荷叶皱着眉转进内殿,禀告温玉夫人,“娘娘,姚答应已经被奴婢打发走了,只是奴婢不明白,您为何要奴婢这样讽刺她?” 温玉夫人的状况是真的不好,懒洋洋的瘫在床上,连呼吸都若有若无的,“她发现那根钗子的问题了吗?” 荷叶不屑的道:“这人空有野心没脑子,要不是奴婢特意踩了两脚踩断了那支钗子,估计她还不知道,居然还巴巴的捧着个匣子过来邀功,真是叫人恶心。” 温玉夫人睁开满是倦怠的双眸,道:“你这又是和谁置气?” 荷叶上前搀扶温玉夫人坐起身,在她背后垫上靠枕,担忧的道:“娘娘我们还是再宣别的太医过来看看吧!” 温玉夫人勉强的抬了抬唇角,道:“傻丫头,当初我应承时,就知道会有今日的结局,你不用替我难过,而且人总是要死的,眼一睁一闭这一天就过去,再一睁一闭这一生就过去了,再说我这一生活得够累了,不想活了。” “娘娘。”几名较为亲近的大宫女哭出声来。 温玉夫人刚闭上的眼又睁开,“真是的,我还没进棺材呢你们就这样哭了,现在哭完了,日后可怎么办呢?荷叶,帮我把妆台上最底下的那个匣子拿来。” “诺。”那是一个过分简朴的盒子,无论是样式还是纹路都太过简单,不像是宫中之物,可是这个盒子表面却很光滑可以看出制作的人很是用心,而拿着它的人也很珍惜,常常摩挲。 温玉夫人费力的接过盒子,将整个盒子细细地『摸』索一遍,才缓缓地打开匣子,里头却放着满满的金银玉石珠宝不等,她看着盒子里的饰品眼神中充满了眷恋,“这些是我与姐姐平日里零零碎碎攒下来的,上面都没有打上什么标识,尚服局也没有登记在册,你们几个马上要放出宫了拿去分了吧,底下还有些碎银子,分给那些小宫女吧,就当是我苛责她们这么些年的补偿罢。” “娘娘,荷叶不走,荷叶永远陪着您!” 温玉夫人将盒子盖上推到荷叶的手边,就像做了什么力气活一样,粗喘不停,“傻瓜……你因为我……在宫里……得罪了多少人了,不走、等着……给我殉葬吗?”荷叶不语,只默默握住温玉夫人的素手,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而姚答应浑浑噩噩的走进翠红舍,看着因为死过人而被宫人避之不及而萧条的景象,将手中握着的一把首饰愤愤地摔在地上,吓住了匆匆过来的敦颜,“小主?” 在敦颜俯身去捡的时候,姚答应用尖利的嗓音喝住她,“住手,有什么好心疼的?这些东西日后我都会有的!都会有的!” 敦颜瑟缩了一下,应了一声,看姚答应似乎有些癫狂的模样,正不知所措,姚答应又似乎恢复了平静,从袖中拿出那支已经断裂的钗子,从里头抽出一卷被折叠得很小很小的薄纱,那上头写满了字,看着那卷薄纱,她的眼神越发的狂热。 “敦颜,你去请单答应来,去、快去!” 敦颜觉得姚答应莫不是受刺激过度,要疯了?脚下却是不停的往霜泊宫去。 霜泊宫单答应这边的气氛此时也不算太好,她见这段日子都没和李答应说说话,便主动找上门去,哪知她居然避而不见,一次她没察觉,两次三次后她没发现就是她太蠢了。 今日,单答应总算在新雨阁门口堵到李答应了,“不知李答应这是要去哪里,我在这可等了你许久。” 李答应面『露』尴尬,默默的转开脸,问道:“单答应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单答应冷哼笑一声,“我才想问你,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你居然在这紧要关头背离你的姐妹,李小丫,你良心被狗吃了?” 李答应脸上一白,“我不知道单答应在说些什么,我也从未对你们应承过什么。” “你!”单答应本欲发怒,转而又讥笑道,“喔,我明白了,你是想靠出卖我们获得妍妃她们的信任,然后借此往上爬,你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倒是小看你了。” “你胡说什么?”李答应气急,“我虽然不欲与你们为伍,但是也没想过向别人透『露』些什么,我只是想一个人安安稳稳的关在自己的房间里过日子都不成吗?” “收起你的假惺惺来,”单答应摆明了不信,“还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安稳日子,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谎话亏你也说得出口!我本来想着如果我们能说动肖贵人,我借她上位获得恩宠,有幸怀上龙嗣,那我便可提携你一把,日后你我二人同心同力,未尝不能在这后宫之中闯出一片天了!” “……随你怎么说吧。”李答应背过身去,此时此刻她心中充斥着失望、后悔、庆幸等等复杂的情绪交融在一处,是对单答应也是对自己看人的眼光。 单答应见她这般,忿忿地跺了跺脚,转头回了自己的来秋阁,正撞上来请她的敦颜,一时脾气收不住,便没好气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敦颜今日接连被两个主子抓着做出气筒,心中委屈万分却又不敢摆在脸上,恭恭敬敬的道:“单答应,我家小主有事情请您过去商议。” 单答应白了她一眼,道:“废话,我问得是什么事?” 第76章 敦颜干巴巴的道:“这个、我家小主没说,只是她在一支摔断的金钗里发现了东西。” “一根破钗子有什么好……”单答应反应过来意识到她说得是什么,“慢着,你刚刚说一根金钗里面?哪里的金钗?” 敦颜回道:“是那位留下的钗子。” 单答应眯了眯眼,那一位吗?起身理了理先前因疾行而弄皱的衣裙,“走罢,我们一块去见姚答应。” 原就准备出门的李答应见单答应再度回转,心里一紧,可是这次单答应看也没看她一眼便跟着敦颜走过,弄得单答应又紧张又慢慢松了一口气,想来以后,她们应当不会再来寻她了。 眉儿见李答应愣愣的倚门而立,不禁关切的唤了一声,“小主?” 李答应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了声无事,随后又道:“我们去御花园走走罢,可能过了今日就不能在宫中随意走动了。” 眉儿有些不解,可她是个老实巴交认死理的,主子不说她也就不问了,一面扶着李答应便往御花园去,一面顺着说起了九月是赏桂花的好时节,询问李答应是否要去桂苑赏金桂。 李答应笑道:“正好,我们去采一下回来,做些桂花糕。” 三朝回门,到卫灵泉这却是特许送自己的亲人出城,卫寒川看着做大倾贵『妇』打扮的妹妹,有悲有喜,最终都变成郑重拱手一拜,“寒川代流国子民谢过公主高义!” 卫灵泉红着眼,伸出双手在半路堪堪拦住,她薄纱下的面容变得模糊,“灵泉身为流国公主,已经为流国做了所有能做的了。” 卫寒川起身,看向在长亭外的悠然王,道:“妹妹日后好好的同悠然王过日子罢,这几日我冷眼看来,大倾皇帝正在着手整治世家望族,妹妹不必太过着急融入贵『妇』人的圈子,静下心来好生适应王府里的生活才是紧要。” 卫灵泉点了点头,卫寒川再度一拜,起身步下长亭对着悠然王又是长揖不起,“灵泉就拜托给悠然王了。” 洛霜璃也忙还了一礼,道:“灵泉公主『性』情淑婉,颇得母妃的喜欢,请寒川太子放心。” “多谢悠然王。”得了保证,卫寒川拜了今日的第四拜,全了自己与卫灵泉最后的兄妹之谊,最后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比来时简略了许多的车队,卫灵泉痴痴地望着,即使视线已被眼泪模糊还是痴望着,直到车队越来越远,最后成了一个个小点。 洛霜璃走到她身边,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道:“王妃,这里风大,该回去了。” 卫灵泉侧过头,看着这个身形尚且瘦弱的男子,点了点头,顺着他勉强能环住她的臂膀坐上了悠然王府的马车,虽然俏脸仍是含愁,心中却是在想着卫寒川方才对她说的话,结合这几日底下丫鬟禀报杨家两个媳『妇』的对话,也是有数。 不过眼下悠然王年岁尚小还未弱冠,而杨家凭着娶了那样的五个媳『妇』,一下子被各个势力排斥在外,加上他们自己凭着最牢固的血缘联系起来的关系在朝堂中自成一派,隐隐有一种超然物外的“隐士之风”,再加上她这个悠然王妃不熟悉京中风俗而鲜少外出也就不奇怪了。 流国使者都走了,原国的两位自然也就没理由再留着了,不过世界上的缘分总是妙不可言的,原国本就不是真心想求和而来,不过是看流国因灾荒的缘故亲近大倾,而原国又无力一口吞下大倾,只得暂且按捺住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不过,原国国主完颜郎煌走前却提出一场别开生面的比武,至于为什么说是别开生面,因为原国派出的仅一人,此人是完颜郎煌的亲姐姐,嘉嘉夫人,大倾这边论习武的女子还真不少,光洛霜玒后宫名义上的就有妍妃白苏燕与赵嫔赵苍伊。 当然,流国秉持着他们一贯的嚣张,撂下狠话,大意是他原国只出嘉嘉夫人一人,三局定输赢,你大倾可以挑三人出来同她车轮战,可大倾那可能真挑三个人出去应战,这毕竟是礼节『性』的活动,当以全两国的面子。 因是女子之间的比武,大倾礼部这边可就头疼了,按他们一贯的逻辑这女人之间的事就该属后院活动,这就该摆在后宫当中,交由后宫与尚仪局处理,可偏偏这又是两国的外交互动。 礼部大小官员凑在一块,商讨许久,才拍板了一个半后院半前朝的方案给皇帝呈上去,半前朝是将比武的地点设在招待宾客的万国殿殿前,半后院是届时后宫五品以上的妃嫔皆为到场,用屏风隔开前朝官员的视线。 最后这人选,出乎意料的,洛霜玒没有选两个女将军,而是点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人,后宫目前品阶最高的——正二品夫人,温玉夫人温氏。 当旨意下达,前朝后宫所有人难得的默契的问出了同一个问题:温玉夫人她会武功? 温家人接到这则旨意时,只觉得天塌了,温玉夫人好歹在家里养了十多年的,温家男子都只会些花拳绣腿更何况是身处后院的女子,这分明就是陛下设下的套! 后宫中,所有人都很意外,包括白苏燕自己,原先她也以为肯定就是自己了,毕竟赵嫔在之前受到重创,现在能出来走一会还可以,你让她跑几步都难更何况是与人动武,于是想当然的,所有人都以为会是白苏燕了,包括她自己,甚至这两天她在院子里久违的练起了剑。 然而有些人比如宁贵嫔却还记得,这妍妃也刚刚经历一场大病,身体也算不上好,再说她也有三年多没与人正面动武了,对上嘉嘉夫人也是胜负难料。 可是任谁都没想到,陛下居然会圈了从来就没人知道或者说没见过与人动手的温玉夫人,“陛下这是打算直接输给嘉嘉夫人吗?”流萤殿中,纯贵嫔一股脑的就将自己的心思吐『露』。 这几日白苏燕练剑,可能是觉得新鲜,纯贵嫔与良嫔又凑过来观赏,就连雪休宫的穆妃也带着阖宫上下大大方方的摆了案几,自备茶水点心,看得是津津有味,令白苏燕默默地翻了好几个白眼。 “妍妃娘娘,这温玉夫人有胜的可能吗?”锦嫔却是匆匆瞥见过嘉嘉夫人动武的样子,作为一个外行她也不知道对方武功高低,可是能一鞭子抽飞两个年轻力壮的人手底下也是有些真功夫的。 白苏燕皱着眉道:“本宫未见过温玉夫人出手,不好判断。” 此言一出,殿中的气氛反而凝重了,虽然一开始后宫中人都只把这事当做一件可以观赏的外交活动,却没有这样将胜利直接拱手相让的道理。 穆妃道:“要不劳动妍妃娘娘陪温玉夫人过几招?” 白苏燕有些犹豫,以她对洛霜玒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做无意义决定的人,更是个看到棺材都不愿意认输的狠人,她不信他会这样干脆的放弃,可是对于温玉夫人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她真没看出来这人是会武的。 而有个人偏偏云淡风轻的,就是可以出来走动的赵嫔,她大笑道:“你们想这么多做什么,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嗯,到时候就知道了个……屁!在场几位妃嫔硬生生压出自己差点出口的粗话,到时候还来得及吗? 然后她们看着白苏燕与赵嫔两人的目光就不约而同或多或少的带上了埋怨的意思,你们怎么就这时候不行了呢? 赵嫔脸皮颇厚,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情招呼宫人把她吃完的点心盘子再填满,白苏燕就有点不是滋味了,她抚『摸』着自己久未出鞘的佩剑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这三年多来,前头因为卧底在木家不能显『露』武功,后来又因为被后宫事务绊住脚,她已经很久没有心无旁骛的练武了。 作为一个军人,她不能在战场上发挥她应有的价值已经是宝剑蒙尘,如今连在礼仪场合都不能物尽其用,对白苏燕又是何其残忍。 话说温玉夫人对后宫上下或试探或询问,她的回应是闭门谢客,她对外表示:本宫很累,本宫需要休息,你们别来吵本宫。 于是,在众人惶惶不安甚至夸张点的面如死灰的状况中,比武的日子终于到了,而众人一看温玉夫人的打扮更是不抱希望,哪个比武的人是像她这样穿着厚重的礼服,头上的饰物即将繁复华丽,这到时候在擂台上能跑起来吗? 原国这边,一开始也是把目光放在白苏燕与赵苍伊两位前将军的身上,而这两人对于他们而言便不陌生,纵使嘉嘉夫人没有同白苏燕交过手,原国其他人还是碰到过的,可是居然横空出来一个温玉夫人,大倾还真是卧虎藏龙。 一个陌生的敌人远比你熟悉的对手更难对付! 嘉嘉夫人本来严阵以待,看到对面一看就很重不方便大动作的妆扮,她就变得不屑了,这大倾皇帝真当她是普通的弱质女流吗?这种娇娇弱弱的女人,连她的一鞭子都挨不住! 第77章 嘉嘉夫人这样想着也是这样做的,鞭子一抖就直往温玉夫人面门去了,那一鞭如迅电破空而去,场中有些人都不忍地别开了脸,然后擂台上就见了血,在场大多数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温玉夫人居然把这样的一鞭子给挥开了,挥开了?她居然挥开了!! 没错,温玉夫人就站在原地一步也不动,对于迎面而来的一鞭子只是好似*的抬手一挥,就像是赶苍蝇一般的挥法,这一下就被她这样赶苍蝇的挥法给返回去了,嘉嘉夫人也没料到下意识侧身已是来不及,被自己的鞭子狠狠的抽中心口,当即呕出一口鲜红,而温玉夫人连个衣袖都没坏。 看见嘉嘉夫人吐出,原先老神在在歪坐着的完颜郎煌慢慢坐正,脸上也认真了起来,原先他们的确以为对方可能不简单,却没想到这样深不可测,嘉嘉夫人放到外头也是能入一流高手的行列,居然就被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妃嫔轻飘飘的一招就给打吐了血。 大倾这边先是惊讶后是狂喜,甚至还有人冲温玉夫人的爹,任正二品上护军的温将军贺喜,什么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温氏一族不忘武人遗风云云说得温将军汗流浃背,心虚的,自己家的情况自己清楚,他是绝对没本事教出温玉夫人这样的高手的。 而台上,温玉夫人拿着帕子扇了扇风,懒洋洋的问道:“还打不打了呀,这天气怪热的,劳烦夫人您体谅本宫顶着这一身行头闷得很,能干脆点吗?”这话说得很气人,而她对面的嘉嘉夫人眼看着就要被她气得又吐一口血出来了。 勉强将到咽喉的血沫咽回去,嘉嘉夫人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将鞭子收回到手中,开始认真起来,足下轻点身轻如燕,长鞭舞得密不透风宛若一张网朝温玉夫人兜头而来。 而温玉夫人又只出了一招,她慢条斯理的从头上抽下一支梅花形玉钗,手腕一转水葱般的素指一弹,那支玉钗居然穿过了鞭网,直冲嘉嘉夫人眉心而去,『逼』得嘉嘉夫人身形在半空急转,那支玉钗几乎是贴着她的额头过去,直直『插』进她的发髻中,而待她踉踉跄跄的停下,额头上缓缓淌下一道血痕沿着眉心、鼻梁滑落,染红了她的领口。 到此,洛霜玒对着完颜郎煌笑道:“三局两胜,孤以为到此已经足够了,接下去孤备了一些歌舞请国主与夫人观赏。” 完颜郎煌正要点头,嘉嘉夫人却倔强的道:“这第一局才刚开始,孤没有输,大倾皇帝陛下可能有所不知,我原国勇士除非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才算输!” 温玉夫人闻言只是朝天翻了个白眼,抬着手挡住越发厉害的阳光,仍是用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口气,“那就劳驾夫人动作快些,本宫这一身动作实在是不方便。” 嘉嘉夫人咬着牙,长鞭横在胸前,如野狼捕猎般的眼神死死盯着对面的温玉夫人,两招下来,对手似乎是个内功高手,如果能近身……嘉嘉夫人对自己的近战还是很有自信的,加上对手这一身繁重的礼服,一旦被近身也不易动作。 嘉嘉夫人跑动起来,又是干脆利落的夹带破空声的一鞭子,温玉夫人皱了皱眉,直接玉手虚虚的一抓,不知沾染过多少鲜血的长鞭就到手了,而后便垂落下来,嘉嘉夫人已经离她不过一臂距离,左手护在胸前,右手并拢向她颈项劈来,同时右脚冲她额头而来。 温玉夫人持鞭的素手一抖,长鞭在她手上如蛇一般缠绕上嘉嘉夫人的右腿,同时一侧身左手出掌迎上她的这一手刀,然后就是一声惨叫与叫人头皮发麻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嘉嘉夫人被这一推一拉的内劲居然硬生生被扯断了腿骨,以一种诡异的一字马瘫软在地,她的右腿像破布袋一样被温玉夫人拎在手上,温玉夫人甚至还恶劣的抖了两下,问道:“这下算你输了吧?” 完颜郎煌脸『色』阴沉得可以同墨水媲美了,他疏冷的道:“贵国皇妃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些。” 洛霜玒一脸抱歉的道:“孤本来也是担心温玉控制不好力道所以之前才赶紧叫停,也是不凑巧,妍妃与赵嫔身体不适,唉,其实温玉今儿也中暑了,只是与另外两人比她相对好些,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妍妃抱病上场。” 这话是直接往原国人的心窝子捅,我们大倾之前已经喊停了,是你们自己给脸不要脸,非要弄成这样才服输,再说了你们那边嘉嘉夫人还是活蹦『乱』跳号称不输给男儿的健将,我们这边三个一个病得比一个重,一个健将还打不过一个病人,说出去好意思不? 话音刚落,温玉夫人就很配合得表演了一把,什么叫身娇体弱,把嘉嘉夫人的断腿往地上一扔引得她再度惨叫一声,后退几步,就跌坐在擂台上,在荷叶等“娘娘晕倒了”的大呼小叫中,温玉夫人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抬下场了。 也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匆忙间还带倒了一座屏风,那座屏风后面的人则是华嫔与陈贵人,两人皆是不可置信的模样,震惊的都没发现面前的屏风倒了。 完颜郎煌看着那张与舒贵嫔别无二般的容貌,眯了眯眼,抬手让自己这边的人把嘉嘉夫人也抬下去,这才状似无意的道:“大倾皇帝陛下看来真是福泽深厚,那种情况下夭华夫人与舒贵嫔都能找回来?” 洛霜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给了梁雨安一个眼神,却转开了话题,“孤对嘉嘉夫人很是过意不去,国主请放心,孤会安排太医院院首及左右院判前去会诊,绝对不会让嘉嘉夫人留下残疾。” “那就拜托了。”嘴上回应着,目光却没离开陈氏两姐妹,即使屏风重新扶起也没离开,人就是如此,对得不到的东西就会念念不忘。 华嫔自然也是察觉了有一道如狼似虎的谈论视线一直钉在她身上,她自然也觉察到是谁,暗地里的“三字经”都不知道骂过多少,然而她却不能拿这等轻浮浪子怎么办,她本想起身就走,可是转而又觉得不对,纵使那人对她一见钟情,也没有这样执着的道理,心中就不免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想,为了这个猜想她硬生生的熬着,却只能熬着。 陈贵人自然是发现了华嫔脸『色』不好,当她是要强不愿意在诸位妃嫔面前示弱,便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华嫔小主,妾身方大病初愈,实在不耐烦久坐,可否陪妾身回宫休息?” 华嫔闻言,紧张的问道:“陈贵人是哪里不适,头晕吗,还是又开始发烧了?” 陈贵人细声细气的道:“小主不用紧张,只是有些头晕,没有发热,回去躺一躺就好了。” 华嫔转头吩咐道:“青鸟,你去太后那边请示一声,灵犀你去太医院宣徐太医去柳花馆候着,我们马上回去。”青鸟与灵犀分别领命去了。 得了珝月太后的准许,华嫔这才陪着陈贵人起身离座,往后宫去了。 见那生得同舒贵嫔一模一样的妃嫔走了,完颜郎煌这才把目光收回来,对上洛霜玒似笑非笑的眼神,却也没觉得自己这样堂而皇之地觊觎别国妃嫔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大大方方的同他谈论起女『色』来。 “见惯了草原上明艳热烈的女子,如今到了燕京,才知道什么是弱柳扶风、纤细袅娜。” 洛霜玒将目光重新放回到台上翩翩起舞的舞姬身上,道:“人间有百媚千红,可终归到最后只有黑与白,与其贪得无厌的肖想天边得不到七『色』长虹,不如怜惜身边唾手可得的一抹鲜红。” “哈,人欲无穷,正是因为有欲望,人才会不顾千辛万苦的勇往直前,只要足够强大,莫说是天边区区的虹光,便是在遥远极地传说中的极光都能成为唾手可得的物品。” 两位帝王在上头打机锋,后宫诸人也不太好受,这种场合本就不该是她们这些『妇』道人家参与的地方,尽管有些小兴奋,但是多年受到的教育让她们坐在这里浑身不自在,尤其看到陈氏姐妹离去,大多数都思索着要离开。 个别如白苏燕和赵嫔,前者则是在深思温玉夫人居然是这般的绝世高手,温家是*不出来的,可见这又是‘氐貉’的手笔,换而言之,她们两个还能算作同僚;后者则是无所谓,反正她现在是无牵无挂一身轻,做事全凭自己喜欢,占着位置便宜,大大方方的打量着上头的帝王,底下臣子模样,很是自得其乐。 “娘娘、娘娘,”冬至几声轻唤将白苏燕游离的深思唤回,“纯贵嫔与良嫔命人过来请辞。” 白苏燕回头看了看坐立难安的两人,又问起宁贵嫔:“宁贵嫔是在这坐一会还是同她们一块走?” 宁贵嫔其实也有些不习惯,略一犹豫后摇了摇头,道:“这毕竟是两国邦交的场面,要是我们这边都走光了,反而显得不庄重。” 第78章 万国殿本就地方有限,几人坐席也没隔太远,纯贵嫔与良嫔自是听见了,自然也是听进去了,现在可不是私下的宴饮,觉得哪里不舒爽就可以请退,她们现在代表的可是大倾的脸面,尽管隔着屏风看不见,可是后头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也不太好看。 如此一想,原先有些蠢蠢欲动想走的,都咬了咬牙硬生生忍下来了,不就是在这儿坐着吗?又不是不会坐,有什么好不好意思要走的,一没做亏心事,二又不违礼制,我就在这坐着了怎么着了! 于是,莫名其妙的这群后宫女子都被调动了几分情绪,个个都雄赳赳、气昂昂的,仿佛是严阵以待的士兵,个个面容严肃,更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下巴微抬,颇有泱泱大国的傲然之风。 珝月太后还难得的被她们这一群人的气势给震了震,然后掩饰『性』的饮了一杯酒压压惊,不过转而一想,这样也挺好,不然人人都想走,都跑过来跟她说一声,她烦也要被烦死。 再者,她凤眸微眯,这原国野心昭昭连掩饰都懒得遮掩,明着是觊觎倾沧皇后宫里的女人,实际上却是指这一片繁荣富饶的大倾疆土,拥有了土地才能拥有这片土地上的美人与财宝。 另一边,华嫔陪着陈贵人回去的路上,过御花园时却在一处水榭遇见了在里头小憩的温玉夫人,看她懒洋洋依靠在栏杆上的模样,也不知是真中暑了还是假的,不过不论真假,在礼节上,她们都应该进去见礼。 温玉夫人感觉到有人靠近,懒懒的抬了抬眼皮,问道:“你们怎么跑出来了?” 华嫔如今对着温玉夫人回话比之以前更加谨慎,道:“陈贵人身体不适,嫔妾陪她回来。”温玉夫人嗯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走罢。 华嫔临走时,又福了福,道:“娘娘请恕嫔妾多嘴,娘娘虽然神勇无敌,但是俗话说蚁多咬死象,娘娘在宫中树敌太多,于己无益,为长远计,还请娘娘三思。” 温玉夫人以手支颐,讽笑道:“那你呢,你是本宫的敌人吗?” “自然不是,嫔妾与娘娘又有什么冲突呢?”温玉夫人不再说话,又转过头去看向湖中已经枯萎的残荷。 “嫔妾告退。” 待陈氏姐妹退出去,荷叶嘀咕了一句,“怪人。” 走出水榭老远,陈贵人拉着华嫔焦急的问道:“你想做什么?你千万别做傻事!”甚至说她急切的都忘了宫中的礼仪尊卑。 华嫔淡然的反问道:“傻事,什么样的才叫做傻事?陈贵人若有什么高见尽管说来,我洗耳恭听。” 陈贵人垂眸无言,华嫔反手握住她瘦削的只剩下骨头的素手,软和了语气,道:“二姐姐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两姐妹双手交握,一时间心中各种滋味萦绕着,陈贵人长叹一声,道:“本来该是我这个姐姐保护你的,现在却要……是我没用。” 华嫔道:“只要姐姐好好的,就是对妹妹最大的帮助!”而这话当年舒贵嫔也同她说过,想到舒贵嫔不免就想到今日遇见的完颜郎煌,那*『裸』、毫无掩饰的目光,叫她如芒在背,心中不禁揣测:他和阿书……会不会是他趁『乱』掳走了阿书?不对,如果已经到手了,他对她就不会有这样大的欲求。 看着幺妹不知想到什么,越渐阴沉的脸『色』,陈贵人心中居然跟着一颤,却又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悲伤涌上心头,这才不过半年,她们原先亲密无间的四姐妹各奔东西,阿书没了,她与大姐直接有了解不开的心结,幺妹居然不复从前的天真可爱,变得阴郁难测,她自己也没了从前的活泼开朗,变得沉默寡言。 是什么将她们四个改变了呢?这个问题,陈言棋一直在想,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她似乎明白了,可是却没有机会说出来了,全带进棺材里,准备去寻先她一步的姐妹们,没准到了阎罗殿上她们可以把话说开。 今日一场比武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了,原国日益膨胀的野心昭然若揭,大倾与原国迟早会有一场硬战要打,而攘外必先安内,内政方面需要尽快加进脚步了。 原国使者并没有因为嘉嘉夫人的伤势而拖延上路的日程,他们依然按原定的日期上路,只是可怜了嘉嘉夫人,来的时候是飒爽英姿骑在高头大马上,去的时候却是萎靡不振地蜷缩在马车里,而且不管再这么稳当的马车,都不利于嘉嘉夫人养伤,只怕她日后这腿是要废了。 使者走后,原先积压着的内务自然提上了日程,先是封赏,因赵嫔有首告之功,晋封为从正四品容华。 夭华夫人与舒贵嫔则被定为在猎场中被前朝余孽所害,都只按旧有的规矩在原来的位份上升一阶厚葬,前者封了个贤妃,后者得了个婕妤,却是陈家意料之中的结果,也是在打陈氏的脸,无奈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只能自己受着。 唯有程陈氏听说了很不是滋味,却无可奈何,她近来怀孕精神越发不济,她丈夫不知道她在忧虑些什么,虽然陪着却反而叫程陈氏越加烦心,闹得夫妻俩很是不愉快,都到了分房睡的地步。 华嫔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她心知这是家族把原先给阿书的荣耀换成了陈贵人入宫,陈太师女儿多,他就打着凭数量取胜的心思,毫不心疼的将自己四个嫡女中的三个都投进后宫里去,也不去想折损的问题。 之后与木贤妃与陈婕妤一块发丧的还有被封为容华的窈窕,或者说是那个不知道真实名姓的流国间谍,在外人看来这是朝廷对于世家出身还是平民出身都一视同仁,给予相同的尊贵,反而让不少寒门学子都热血上涌,哪怕是几次被排挤而名落孙山多年几乎都心灰意冷的老秀才都生出一股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的豪情。 赏完后就是罚,先前被关在司正司大牢里多时的昭昭也被提了出来,之前出了太多事,一时间都忘了她,奇异的是在这种无人看顾的情况下她居然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可见此人的挣扎求生的欲望有多强烈。 第79章 昭昭或者也可称她为阮昭雪,一个在主子们看来很不安分的下人,甚至很多人是不屑一顾的,白苏燕最初只当她是个有点野心的小姑娘,可是相对的心里还是不喜欢她,尤其有静静做对比后,更加的不喜欢。 偶尔,提到阮昭雪白苏燕会扪心自问,当初是不是自己错了,对她虽然说不上多恶劣,但是在她和静静的口角中,她总是偏帮静静,也不太乐意和她一块,如果自己不这样,是不是阮昭雪就不会到现在这个下场? 然而一切都没有如果,洛霜玒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奴婢多费心,只交给白苏燕自己去处理。 司正司牢房—— 司正司提前得了白苏燕的打点,特别优待的给阮昭雪洗漱、换洗,白苏燕仅带着一个绿腰,绿腰手中拎着一个食盒。 阮昭雪是个很懂得如何打扮自己的人,就是在这种有限条件下,她凭着几根稻草硬是给自己梳了一个垂挂髻,拿了不知在哪烧焦过的细枝对着一盆脏水描摹着两弯柳眉。 白苏燕进来了也没打断她,只让人摆了个案几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开,阮昭雪放下细枝,笑道:“娘娘这是亲自来给奴婢送行了?” 白苏燕疏冷的道:“你死后,宫里不会问罪你家里,不仅会叫你家人将你的骨灰领回去,而且还会有应得的一份抚恤金。” “那么奴婢该多谢娘娘恩典了,”说是这样说,阮昭雪却没有起来行礼的意思,“这饭菜看着挺好的,可惜我这辈子就这么一顿了,娘娘要是不觉得吃腻了,可否坐下来陪奴婢用一顿饭呢?” 白苏燕撇开眼,道:“都这个时候了,就别耍花样了。” 阮昭雪拿筷子戳着碗碟里的小菜,道:“奴婢都已经是娘娘手心里的孙悟空了,还能耍什么花样,奴婢只是觉得到最后了,想找个人听奴婢说会子话而已。” 见白苏燕仍是站着,阮昭雪也不会上前去强拖硬拽得要她坐下,自顾自得继续说下去,“像娘娘这样的人一定很讨厌我这样的奴婢吧?在你们看来我这是不守本分、不忠不义,可是娘娘你想过没有,你从小锦衣玉食,被人伺候着长大,而我就因为运气不好,投了一个下人的胎,所以我就是一生的奴婢,我的孩子也是奴婢,你觉得这公平吗? 我一开始只想好好伺候着大小姐,请她给我指一门婚事,我可以摆脱奴籍,日后能抬头挺胸的做人,我的儿子也可以参加科考,将来能做大官,成为人上人!可是久而久之,我就看出来了,大小姐不喜欢我,无论我怎么套好,她都是一副鄙夷的样子。 可我还是忍了,因为她是入选的秀女,入了宫能接触到的人物自然也不一样了,如果我能有幸被哪个贵人看中了,我就能脱离苦海!” 白苏燕蹙眉问道:“这就是你杀死静静,背叛木贤妃的理由?” “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开始是不想的!”阮昭雪忽然声嘶力竭的驳斥,“是你们不肯给我机会,我才不得不这样做的!” 白苏燕道:“你大概不知道吧?落珠殿里全都是陛下的人,木贤妃以及你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你觉得原本根本不信任你的木贤妃为何在那天独留你在宫中看顾?而落珠殿四面环水,空旷无比,一点点动静就能被无限放大传出老远,你觉得你那天的动作真的没人知道吗?” 阮昭雪愣了愣,低头扒拉几口饭菜,咽下肚后,“果然是贵人用的,就是米饭都比我们这些下人吃得好。” 白苏燕见她一直深深自卑于自己的身世,很是无奈,阮昭雪某种意义上已经是疯魔了,她背过身去,道:“本宫也不管你信不信,本来你要是老老实实将东西呈上,木贤妃是准备借此给你全家免去奴籍,再给你一笔银钱,让你出宫和家人团聚的。” 阮昭雪似是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向她,猛地砸了手中的碗筷,尖利的道:“就这样?就这样把我当个乞丐一样的打发,然后还要我对着她木归宜三跪九叩,感恩戴德?我是不是回头还要给她供个长生牌,早晚三炷香的拜着?” 白苏燕少见的动了气,回声怒斥道:“不然呢,你还想要什么,你又配得上什么?你当这后宫中只有家世就能混得下去吗?如果单凭家世已故的王嫔哪一点不比你强,她出身高贵、父兄显赫,宫中又有个当姑姑的太后,可最后呢?你觉得你能比她强?” 阮昭雪蓦然起身,吼道:“秦怡人原先都不过是个医女,有比我强了多少?我想要过更好的生活又有什么错?” 白苏燕先前对她的抱歉在此刻『荡』然无存,冷笑道:“所以呢,你自己贪得无厌却把所有的错都推给别人?你觉得是所有人『逼』你的,可你自己若不是心术不端,做事说话总要计较得失,说穿了大家那时候都是伺候人的,谁又比谁高贵了,你非要一副与众不同不屑于其她婢女的态度,那你又凭什么怪旁人孤立你? 你不觉得自己矛盾吗?你一面不屑于你这样的奴仆身份,一面又想融进你讨厌的人群中,想要所有人接纳你,你觉得你自己凭什么?就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也有人在背后骂她虚伪,你还能比菩萨更讨喜吗?” 阮昭雪猛一闭眼,一行珠泪滑落,不知道是在哭谁,白苏燕不再理会她,“时辰差不多了,你该上路了。”说吧,转身就要出去。 “墙里有东西,”阮昭雪忽然说道,“有东西被砌进墙里了!”白苏燕顿了顿,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阮昭雪瞬间瘫软下来,倚着牢栏,喃喃的道:“反正我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那么久拜托娘娘多赏赐一些陪葬,好在路上打点一下,下一辈子能投个好一点的胎……其实爹娘他们是很疼我的。” 第80章 自司正司出来,白苏燕一直若有所思,绿腰唤了她几声都没反应,进入北苑时,绿腰听她道:“你先回去吧,本宫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娘娘?是,奴婢告退。” 待绿腰退下了,白苏燕径直去了雨歇宫柳『色』殿,也不等底下人传报直接闯入,温玉夫人青丝逶迤,斜倚在靠窗的软榻上,旁边摆了一盘下到一半的棋局。 荷叶斥道:“妍妃,你放肆,居然敢擅自强闯高位妃嫔的寝宫。” 白苏燕无视她,直直地看向温玉夫人,“你……到底是谁?” “温玉夫人”勾了勾唇角,抬了抬手示意宫人们退下,荷叶还有些犹豫,“荷叶,你觉得妍妃会是本宫的对手吗?” 荷叶看了看白苏燕又看了看“温玉夫人”,“奴婢就在门外,若有需要娘娘尽管高声呼唤奴婢。” 看着荷叶退下后,“温玉夫人”似真似假的感叹道:“倒是个忠心的。” 白苏燕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温玉夫人”嫣然一笑,出口的话却是冰冷的刺骨,“你现在对陛下而言还剩下什么价值呢?” 白苏燕呼吸一滞,这是她一直在想,却又不敢去想的问题,很多事说着容易可真的要做却是那样的难,她明白一个帝王尊敬的女人绝不是空有美貌、奉承上意的宠妃,对于一个帝王而言,那只是一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再夸张点就是路边随便一伸手都有的。 可是,且不说有老祖宗定下的“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教令,她自己本身就有良多的限制,让她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变得胆小怕事、处处谨慎,更重要的是现在哥哥重新被起用,以哥哥的本事,封侯拜相也是迟早的事,她便没了牵挂,难免就无所谓了。 “你那时候居然会同意秦不寻的提议,真的叫我意外,”“温玉夫人”微微乔了乔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那自己的根基、寿命去换可有可无的信任,你是晕了头还是一场恶战,连带着把自己*一块给打出去了?” 白苏燕脸『色』一白,她当初同意不惜耗损自己的根基寿命就是为了短时间内取得洛霜玒的信任,另外一方面则是有种想早死早超生的荒谬念头,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是这样了,也没有别的盼头了,少活些日子就少活一些罢,还能少些苦痛。 那边“温玉夫人”并不在意她的脸『色』,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自己想着早点去死了,你又将洛哥哥置于何地,你是为了他拼到今日,他又何尝不是为了你才勉强自己披甲上阵,去直面自己内心的心魔?你可知他现在的手颤抖得连剑都握不住,每天每天,战鼓声、战马嘶鸣、短兵相接都在不停地提醒他,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而他的母亲亲手杀死了他的父亲。 他敬爱的母亲,不要他的父亲、不要他、不要他的小妹,他们不过是她母亲用来复仇的工具,在这人生低谷的时刻,他的家族也不要他了,他剩下的意义就是护佑他的小妹一世平安喜乐,他的小妹去了,他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白苏燕眼中慢慢聚积了泪意,她有心反驳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温玉夫人”见状又问道:“你真的知道你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白苏燕无言,她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温玉夫人”道:“眼下陛下要将世家望族的势力连根拔起,重整朝纲,你是荼蘼帝姬的孩子,不在世家望族之列,可同时你又是四大世家之一白氏的女儿,如果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不仅安抚了前朝遗民的反抗心思,而且也安慰了被狠狠打击的世家望族。 一个帝王讨厌有自作主张的手下,可他更讨厌尸位素餐的下属,你可以想到不去做,但你绝不能等到他说了你再去想怎么做,他要的不是一匹打两下走几步的倔驴,他想要的是能带着他驰骋山河的千里马,更重要的是,苏姐姐,你只要坐上了那个位置,洛哥哥才安全!” 白苏燕敛眉沉思,抬起头时,却见眼前的画面离她越来越远,那个倚靠在榻上的人虽然顶着温玉夫人的脸,却叫她很是熟悉,“你……”她刚吐出一个字,扑面而来的灼灼夭桃便将她彻底掩埋。 “娘娘、娘娘、娘娘!” 白苏燕是被人叫醒的,醒来时她已经在流萤殿里了,周围是绿腰与双胞胎担忧的脸庞,刚刚是做梦了? 绿腰见她醒了,松了一口气,道:“娘娘方才刚从司正司出来就忽然晕倒了,可把奴婢吓坏了,太医来看了,说娘娘是这段时日『操』劳过度,静养一段日子就好。” 白苏燕缓缓坐起,冬至忙在她背后垫了几个引枕,关切的问道:“娘娘现在觉得如何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白苏燕却问道:“温玉夫人怎么样了?” 夏至撇了撇嘴,道:“娘娘您就别担心旁人了,她现在好得很,整个宫里的人都过去恭贺,甚至有些命『妇』都过去了,她简直不能再好了。” 白苏燕沉默了一会,又问道:“今日没有谁来过吗?”三人都齐刷刷的停了一会,才听冬至说了声“没有”。 “扶本宫起来,如果所料不差,王家的事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另外,绿腰舒贵嫔的档案你去调来给本宫看看,本宫要原模原样的!”绿腰应了退出去。 双胞胎服侍她更衣,扶着她坐到妆台前,夏至这才问道:“娘娘您怎么突然想着要过问舒贵嫔的事?” “冬至,你去请宁贵嫔过来。”白苏燕没有理夏至的问题,只是用眼角余光瞟了眼角落里的沙漏看,默默计算着时辰。 宁贵嫔听是妍妃传唤,自然不敢耽搁,夏至不过帮白苏燕挽发的功夫,她就已经候在前殿了,听了冬至的回禀,白苏燕道:“你将宁贵嫔请进来,本宫有重要的事情问她。” 第81章 宁贵嫔得了传召入内,自然而然地上前接过夏至的活,取了妆台上的一支白玉孔雀簪戴上,白苏燕见了,微笑道:“真奇怪,明明你我相遇至今也不过半年的时间,我的心思居然一点都瞒不过你。” 宁贵嫔一面帮着『插』戴首饰,一面柔和的道:“就在不久之前,单答应找到了嫔妾,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这事本来娘娘您不问,嫔妾也不准备提,既然娘娘已经做了决定,嫔妾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另一头,单答应与姚答应两人行『色』匆匆往西苑去,却在往西苑的必经之路上被温玉夫人给拦下来了,温玉夫人高坐在轿辇上,冷笑道:“两位答应走这么快做什么,本宫那正晾好了香茶想请你们品尝。” 两人见到她都是下意识膝盖一软就跪下,单答应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推辞道:“贱妾们出身低微,不懂这些雅事,怕是会搅扰了娘娘的兴致。” “无碍,”温玉夫人指尖点着座椅上的扶手,“就是你们不懂才有意思不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跟着本宫来罢。” “娘娘,”单答应忙唤住她,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得重复的道,“贱妾身份卑微,不懂品茶,不如请穆妃娘娘、妍妃娘娘过来。” 温玉夫人脸『色』冷了下来,道:“怎么,你小小一个答应本宫还使唤不动了?” “贱妾不敢!” 姚答应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来,“娘娘容禀,贱妾等是想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请娘娘念在我等一片孝心,下次再叙。” “呵,今天就是本宫放你们过去了又能怎样?你们身份低微,也不过是从原来的宫门口跪到现在的殿门口,也见不到太后她老人家的天颜,你们怎么就不知道认命两个字怎样写呢?” “贱妾本就出身贫寒,没这个好命读书识字。”姚答应此时此刻眼见离成功就在眼前了,怎能甘心就止步于此。 “姚答应这一张巧嘴真是伶俐,”温玉夫人面上连表情都省了,“不过今日,你们是去也得去,不去,本宫只好请你们去了!”一声令下,四名小宫女两两上前拽住两名答应,而跟在两者后头的两个丫鬟倒是想拦,却被温玉夫人一个狠厉的眼神给吓得垂着头跪在原处,不敢上前,连主子们都没办法,她们两个小小的宫女能怎么样? “住手,温玉夫人未免太过分了些,真当这后宫是您一个人一手遮天吗?” 众人抬头看去,却见妍妃的鸾轿徐徐而来,轿帘缓缓撩开,『露』出端坐其中一袭盛装的白苏燕,眉目冷厉,一身气势不输温玉夫人。 温玉夫人哂笑道:“本宫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小小的妍妃,怎么这就是你的礼数,见到本宫也不落轿见礼。” “臣妾给温玉夫人请安,”白苏燕并没有叫人落轿,反而是一动也不动,只微微躬了躬身算作礼数了,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娘娘身体不适自然是以休养为主,何必这样满后宫的『乱』跑,失了体面。” 温玉夫人看着今日不同以往的,眯了眯眼,道:“不知妍妃今日是凭什么在本宫面前这样大放厥词,是谁在给你撑腰,让你有这样的底气敢跟本宫叫板?” 白苏燕勾了勾唇角,道:“自然是陛下了,臣妾是陛下亲自托付了半道鸾符的从正二品妃,即使位份上差了您半品,只要本宫手中执掌着鸾符,本宫就是同娘娘您平起平坐!” 温玉夫人道:“妍妃好利的一张嘴,看样子是那日打得少了,来人……” “本宫看你们今日谁敢动手!”白苏燕越发狠厉,目光似刀子一般,“当日本宫失言,娘娘要罚,本宫不敢不从,可今时今日娘娘您错了,本宫身为半道鸾符的执掌者,就不得不罚您了!” 温玉夫人失笑道:“妍妃,看你信誓旦旦的样子,你是拿住了本宫的什么把柄吗?” 正此时,姚答应突然奋力挣开两个宫女的钳制,扑到白苏燕的轿前,嘶声力竭的喊道:“娘娘、妍妃娘娘,贱妾日前在已故王嫔的首饰匣子里发现了王嫔遗留的告白书,里面明确写下了温玉夫人多项大罪,求妍妃娘娘为贱妾做主啊!” 单答应也连忙跟上,“妍妃娘娘,温氏此时在这里阻拦,明显是心虚了,求您帮帮贱妾等——” “给本宫掌她的嘴!”温玉夫人哼了一声,“不过是一堆子虚乌有的东西算什么证据,在这宫中谁人不知死人的东西是全给清理出去作陪葬用的,就是用不起也给烧了,哪里会留下一个妆匣子,姚答应和单答应大白天的做的什么梦。” 白苏燕道:“温玉夫人此言差矣,当日王嫔是戴罪之身,加上之后种种直接封了她住的翠红舍,底下人偷懒有所遗漏也是应该,再说本宫手上有一件非常有趣的东西正准备呈给太后她老人家,不知道温玉夫人可有兴趣陪本宫这一遭?” 温玉夫人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收起了轻慢的态度,“看妍妃的意思,今日是不准备给本宫一个面子了?” “那不知娘娘可愿意给臣妾一个面子呢?”白苏燕嫣然一笑,少见得妩媚,媚得动人心魄。 跪在两者中间的姚答应与单答应见她们忽然转开了话题,一时间有些惶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温玉夫人低垂扇睫叫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好,本宫今日就给你这个面子,不过,妍妃你可千万别叫本宫失望了。” 姚答应和单答应原先还愣愣地看两人的鸾轿过去,却听白苏燕道:“你们是要一直跪在那,还是跟上来?”闻言,两人连忙爬起来追上去。 在鸾轿上,温玉夫人与白苏燕皆是紧紧握着袖口,用力得将衣袖都要划出个口子,两人的眼中是同样的决然与狠厉,一山不容二虎,这鸾符也容不得由两个人共同执掌! 第82章 凤栖宫中一场好戏正在上演,姚答应与单答应两人捧着一卷以血写就的告白书,边哭边诉,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肝肠寸断,好像她们同王嫔的感情有多深厚似的,引得温玉夫人在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白苏燕在心中默默的给她们总结了一下:温玉夫人打压、苛待低位妃嫔,命敬事房撤去她们的绿头牌,并且在她们的饮食中用麝香代替调味香料侵害胞宫,以绝子嗣; “当日在幽篁殿上,陷害王嫔毒杀妃嫔,更是买通了太医作伪证,空口白牙得诬陷茶盏上有毒,桩桩件件罄竹难书,请太后为贱妾做主!” 听完了全程,珝月太后只点了个头,一名小宫女上前接过告白书,再转给流苏,最后由流苏呈到珝月太后面前,珝月太后只略扫了两眼,看向毫不在意的温玉夫人,问道:“这些你怎么说?” 温玉夫人掩唇一笑,道:“母后,这些小丫头片子人小没见过世面,您是宫里多少风风雨雨过来的人了,宫里的规矩,人死用过的东西也要跟着去,就算之前因为情深想留个纪念的封闭了一段时间,等到重启的时候也要好生清理一番。 更何况以姚答应的位份哪里用得上这样的饰物,若说没有有心人在其中推波助澜……臣妾以为只要好好彻查宫中有权做这事的人就可以真相大白了。”她一面说一面拿眼去看白苏燕,其中意思不明而喻,静妃一贯是不管事的,加上她现在有了身孕,精力有限更是窝在自己的落红殿里一步都不踏出。 “臣妾复议,”白苏燕上前拱手道,“而且日前臣妾复审顾婕妤失聪一案时,发现其中不少疑点统统直指温玉夫人,且还有更久远的王嫔难产差点损命,而在她平日爱用的香草凝『露』中发现掺了大量的麝香,臣妾顺藤『摸』瓜去查,查到了温玉夫人底下的一个贴身宫女那里。” “呵、妍妃真是有心,这么远的事也能翻出来,”温玉夫人撵着自己纤指上的翠戒,“就不知道你口中的麝香是在今日之前有的,还是今日之后有的。” 白苏燕也不急,莞尔而笑,道:“娘娘先别忙着辩驳,还有一件更有趣的事请听臣妾慢慢道来,这事是臣妾在安抚各家避难的命『妇』时,无意间听温家的老仆说起一桩陈年往事,听闻娘娘在家时有一位孪生姐妹,『性』情淑婉、楚楚可人,在家里行四,也是很巧,听闻娘娘也是行四。” 温玉夫人是彻底黑了脸,口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怒意,“本宫若还是像在家时弱不禁风的,早就让人给吞了,还能活到今日?” “娘娘说的是!”白苏燕忽然截住她的话头,“太后容禀,原先正如温玉夫人所说既然翠红舍安排了新人入住,自然会吩咐人重新收拾整理,而这瓶香草凝『露』原先也该被销毁,但是被一个贪婪的小太监私自留下了,臣妾也是在清点时发现,可惜那时赵家叛『乱』,宫中亦是人心惶惶故而到今日才找回来。 臣妾特地翻阅过尚宫局的旧档,香草凝『露』乃是穗城商人偶尔与海外商人通货交换所得,七年前,穗城知府上贡了十瓶,因为稀有,仅和静大长公主得了一瓶,其余宫中有按位份分赏,彼时太后自己得了三瓶,便赐给王嫔两瓶,王嫔一直爱若珍宝。 恰好又逢温玉夫人入府,王嫔假做贤惠匀了半瓶作为见面礼,可实际上那半瓶香草凝『露』中掺入了大量麝香,多年下来足以损伤肌理,使人多年不孕,而多年之后王嫔难产也正是因为这半瓶香『露』,这半瓶香『露』又被换回到王嫔这。” “你这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的,”温玉夫人转过身来看向她道,“本宫在这可以佐证你前面的半段话是对的,王氏她的确是把掺了麝香的香『露』赐给本宫,本宫也如她所愿用了很久,以至到了今时今日都无法为陛下绵延后嗣。 而那瓶香『露』本宫也是用完后才知晓的,没有什么换来换去的事,王氏难产那是她自己孕期多思多虑导致的,与本宫何干?再者,本宫虽然也不喜欢王氏,但是做人再怎么坏也要有底线,她大着个肚子,可怜兮兮的,本宫可不会对一个孕『妇』下手,自损阴德。 话又说回来,妍妃你还是没回答本宫,你怎么证明这瓶子里的麝香是在这之前就加的不是你自己加的,又或者说没准这又是王氏她自己加的,准备拿出去害人的但是没送成呢?” 白苏燕笑容清浅,道:“最好的证据其实就在娘娘您的身上。” 温玉夫人摊了摊手,道:“本宫身上?白苏燕本宫就是站在这里让你搜,你能搜出什么来呀?” “体香,您身上并没有香草的香味,”白苏燕娓娓道来,“要知道这香草凝『露』真正珍贵在它的香味可以附着渗透进人的肌理之中,长期使用,这股香味能经久不散仿佛是天生一般,王嫔身上便是如此,所以她极少点香,只是宫中大多女眷都用香薰故而反叫人忽略了。 香草凝『露』气味独特尤其是其中的香草又名薰衣草在我大倾境内并没有生长,娘娘您说那半瓶给您用完了,这薰衣草的味道应该已经渗入到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可您身上并没有!” 温玉夫人脸『色』不变,她甚至还掸了掸衣袖,笑道:“本宫素来不爱香,加上那味道太重了,本宫抹在身上觉得熏,就放着它自己怎么没了都不知道,兴许是被哪只小老鼠给吃了呢?” 这下却是单答应兴奋起来了,她原先是跪伏在地上,此时抬起头来声音尖利的道:“香『露』是掺在蜡烛中点燃自然挥发于室内,根本不是用来抹的,可见温氏根本没有用那香『露』,分明是全拿去害王嫔了! 太后、太后,这香『露』该如何使用就连贱妾这样的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温玉夫人又怎会不知道,就算她不知道,她身边的人难道都不知道吗?” 温玉夫人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道:“本宫就是不清楚,本宫身边的人也没说,那又怎么了?” 第83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84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85章 华嫔避开她的双眼,道:“二姐姐说笑了,我能有什么心思。” 陈贵人见她这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很是着急,道:“阿画,那毕竟是咱们的……,你若是真做了,日后这蛇蝎心肠的名头就抹不掉了!再者你也被疼爱了这许久,你不能、不能不念旧情吧?” 华嫔冷笑道:“屠夫把猪宰了之前对它也是很好,就为了日后能待价而沽。”陈贵人不知道该怎样劝说她,现在华嫔的心『性』已经走偏了,十分偏激,若是放着不管,长此以往必然是要铸成大错。 华嫔拨开陈贵人的手,起身告辞:“兰贵嫔那边我还要亲自去恭贺一番,就不在此久留了,陈贵人好生休息不用送了。” “阿画……” “陈贵人还请注意这是在宫里,不论年级长幼,只论品阶位份的高低,如今你该称我为华嫔小主!” 听着身后剧烈的咳嗽声,华嫔脚下略顿了顿就直接转过屏风离去,携花一面给陈贵人顺气,一面劝道:“小主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身子吧,老人常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各扫门前雪的,小主您替、您多替自己担心吧!” 陈贵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明知携花是为她好,还是不免被她的话给气到,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扫过她的面颊,“你、你算什么,也敢、也敢在我面前『乱』说话?” 陈贵人如今的模样哪里使得出力气,携花十分心疼她撑住一副病体还要为那狠心的爹娘『操』心,“小主,奴婢是您的奴婢,奴婢自然是满心满眼只有您,老爷夫人想着以多取胜,可他们也不想想,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地觊觎着后位,陛下能乐意吗?太后会乐意吗?其他世家大族会乐意吗? 小主,说句不好听的,老爷夫人这辈子再怎么坏,只要有华嫔小主和您在宫里,他们也比平民们过得舒坦,可他们有没有为您想过,您这一进来一辈子就出不去了,这宫里一个不得陛下疼爱的妃嫔日子比之平民都还要难捱!” “你、你……咳咳咳。” “小主您对奴婢要打要骂都使得,奴婢只求您现在先养好自己的身子,等你好了,就是要奴婢立马去死也是行的。” 陈贵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摆了摆手,背过身去重新躺下,携花看她这样也不敢打扰,上前帮她捏好被角,磕了个头才退出去。 陈贵人听着远去的脚步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水,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从前在家里她就是最没心没肺的那个,处事不如大姐周全,想事不如三妹缜密,做事也没有小妹仔细,而如今物是人非,原先要好的四姐妹分崩离析,她能怎么办?该怎么办? 别处都有几分惨淡的味道,唯独翠红舍里现在是喜庆得颇有要过年过节的感觉,单答应与姚答应一回来就吩咐了底下人好酒好菜地端上来,狠狠地庆贺一番当下,又展望下未来,只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底下人都已经对着自己顶礼膜拜了。 单答应现在已经喝得是粉面含春了,软绵绵的,出口的话却是冷冰冰的,“我们现在至少走出了第一步,将温玉夫人拉下了马,下一个我就要收拾李小丫那个死丫头,叫她半路撒手,落井下石,现在我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姚答应也是醉醺醺的道:“还有那肖贵人,她什么出身,也敢嫌弃咱们?咱们愿意求上门就是给她脸了,给脸不要脸的贱人,日后非要她跪在这里叫我『奶』『奶』。” 单答应懒洋洋的拱了拱手,道:“恭喜姐姐了,如今没了温氏,咱们的出头之日也不远了!” “同喜同喜啊!” 上头两人明显是喝高了已经被酒冲走了理智,自然没注意平日里贴身的宫女没有上前照顾,更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宫女垂着头若有所思。 后宫这边的事先按下不表,洛霜玒一下朝就听说了珝月太后在凤栖宫大动肝火将温氏贬作贵人,自然是要问上两句,于是今日两名答应告发温贵人谋害王嫔,妍妃与温贵人对峙的事情就完完整整的听了个全。 洛霜玒收了折扇在手心里敲了敲,道:“这白氏是突然开窍了?走罢,去凤栖宫,想来母后应该是有话要同孤说了。” 果然不出所料,大老远的就看见了站在门口迎候的绮罗,绮罗见到圣驾自然立马迎上来福了福,“陛下万安,陛下,太后今日很是不痛快,都宣了太医。” “敢问姑姑,是为了什么事吗?” 绮罗犹豫的道:“今日有名答应告发温贵人狼子野心,居然下『药』毒害龙嗣,为此而着了她的道,冤枉了王嫔,太后想着自己也是聪明了一辈子,居然被一个小辈给算计了,能不呕气吗?” 洛霜玒点了点头,道:“孤知道了,多谢姑姑指点。”说罢直接就进去了。 珝月太后倦怠地倚在床上,面『色』苍白,太医院右判许太医正跪在踏脚上为她请脉,见他进来,抬了抬手示意免礼,“不必多礼了,坐罢。” 洛霜玒仍是全了礼数,这才落座,“许院判,母后如何了?” 许院判也是个人精,脉出珝月太后是好好的却做出这副样子,嘴上自然是往严重了说,“太后这是气急攻心,引起的头风,需要闭门静养数月。” 按这个套路来,洛霜玒接下去该问,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冲撞了母后,待儿臣将他治罪帮母后出气。 然而,洛霜玒却是道:“既然这样,母后暂且好生修养,这些宫务就交给妍妃和穆妃罢。” 珝月太后摁了摁额际,先是挥退了室内的人只留下母子俩,这才道:“罢了,哀家也不和你玩这一套了,哀家只想求你,为菲菲正名,我王家不能出罪妃!” 洛霜玒只反问了一句,“母后,您手中的‘凝『露』香’还剩多少?瑾月太后她老人家手中的‘雨打梨花’可是满满当当的,一滴都没用在任何人身上。” 第86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87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88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89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90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91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92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93章 最后这一句“你懂吗”温贵人几乎是扯着嗓子挤出来的,白苏燕含着泪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记住的,你拿你自己的命教会我的,我又怎会忘记?” 温贵人得了她的保证,一口气松了的同时,身子也再也撑不住地倒了回去,摆了摆手,疲软的道:“你别自恋,谁是为了你,滚吧。” 在白苏燕离开后不到一刻,洛霜玒就到了,他手上拿着一份诏书,一份盖了章的关于王温两家的处决诏书,温五颤抖着接过,将它展开,睁大眼每一个字每一个字看过去,最后轻轻松了一口气,原先看起来还好的脸『色』迅速衰败下去。 洛霜玒看着她的模样,问道:“你后悔吗?” 温五缓慢的道:“陛下若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好好对妍妃罢,她和我一样大概也没多久好活了。” 温五的一身本事自然非是用正途修炼所得,或者说她练得是一门邪功,这门功法会透支她的寿命,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寄居在她身上一种无底线吸取养分直到她身体彻底被掏空的邪术,白苏燕也差不多,为了修炼缩骨功破坏了自己的根基,大概是因为这样,温五对她才有些亲近。 洛霜玒又问道:“你没有别的遗愿了吗?” 温五沉默了一会,道:“我就希望死后能和我姐姐葬在一起你,我姐姐『性』子软,我再不去看着她,她一定会被底下的小鬼给欺负得更厉害,还有关二小姐,陛下不如给她指一门好亲事,打发的远远的,也就当日行一善为孩子积福了。” “妍妃来过?”洛霜玒看着温五累极的面庞,忽然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孤会派人去照顾的,你……好生休息罢。” 温五忽然又睁开眼睛,充满恶意的道:“听说太后又拿王菲菲的事为难陛下了,我反正是不要葬入妃陵的,我那块地空着也是空着,不如送给王菲菲了。”一想到王菲菲顶着她的名头,死后也只能受她的荫泽才有一口饭吃,就大笑起来,笑得脸颊上重新带上了血『色』。 洛霜玒收起诏书,道:“依你所愿。” 温五在荷叶的搀扶下费力的跪在榻上,郑重地叩了一个稽首大礼,“谢陛下恩典。” 洛霜玒方才出了柳『色』殿,就听见身后荷叶一声凄厉的哭喊,“娘娘——” 温贵人殁了,继王氏后,温氏也步上了后尘。 白苏燕在流萤殿中听到消息时,抄经的手一抖,一滴墨汁便落在宣纸上,毁了她大半天的心血,她和温五真正的相处是在冷宫的那几日,大约是她们身上的那份相似,才叫她们隐隐有了某些默契。 宁贵嫔隔着宫门同白苏燕说了后续,白苏燕的声音许久才再那头响起,“我现在不好出门,只能托你帮我一块祭一祭温五。” “温五?”宁贵嫔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嫔妾懂得,请娘娘放心,娘娘还有一事,听闻关二小姐不日就要入宫来了。” “……陛下没有为她指婚吗?” 宁贵嫔道:“这谁又知道呢,不过按她的处境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娘家是靠不住的,夫家即使看在陛下旨意上善待一二,过段日子发觉她也不过如此,又能善待她到几时,还不如入宫,就算当个不受宠的答应,那也是陛下的人,谁又敢小瞧了她?娘娘对她也是仁至义尽,就不要再为她多『操』心了,她自己选的路,就算再怎么悔恨爬也要爬下去。” “……南苑那边是哪些人过去了?” 宁贵嫔将那日凤栖宫里的事一一说明,完了也不免感慨道:“现如今也好,不省心的两个都出去了,剩下的两个答应我瞧着李答应是个懂事的,应该能得陛下的一二青睐。” “阿凝,这些就由你去安排了,我关禁闭的期间你也不要常来,万一叫人看见了恐会连累你,再者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 宁贵嫔以为她是为了温五伤心,自然不免要出声安慰一二的,“娘娘,温贵人虽说是去了,但是看到娘娘如今振作的样子,想来她去的也安心了,娘娘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切勿太过伤悲。” 白苏燕努力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的悲伤,“我知道,现在温贵人一去,静妃和我都不在,后宫的局势只会更加『乱』,你自己也要小心。” 宁贵嫔道:“娘娘放心,嫔妾这点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妍妃禁闭,静妃养胎,温贵人又去了,眼下宫中位份最尊贵的是雪休宫里的穆妃,宫中跟红顶白使然,自然有不少见风使舵的去奉承穆妃。 不过穆妃也不是这种被奉承几句就轻狂的『性』子,只借此给自己宫里的惜选侍捞了不少好处,对宫权那是看也不看上一眼,一时之间居然也有些贤良的名声。 自从惜选侍查出有孕,花答应居然也收起玩闹的心思,一心一意地陪着,甚至还缠着太医、医女等问东问西的,一副准备给惜选侍当保姆的架势,同时也开始防备穆妃这边的人,可是再怎么防备也没用,按新出的宫规,唯有三品妃嫔才能自己生养孩子。 原先白苏燕承上的是正四品才可为一宫主位,同理应该由正四品的妃嫔养育孩子,可珝月太后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又提了一阶,如此一来,哪怕是嫔位的妃嫔生出了孩子都只能交给宫中的『乳』母。 花答应尽管想不通,却也是不笨,她隐隐感觉到太后是为了她那个烂泥一样的侄女,毕竟宫中三品以上的妃嫔就那几个,她掰着手指头算了下,不对,还有一个顾婕妤和张婕妤,可是前者又聋又哑不可能交给她,后者……她们也没什么好的理由可以离开雪休宫啊! 再者皇嗣是个香饽饽,莫说穆妃不会轻易放入,就是给了张婕妤她恐怕也不会轻易让惜选侍接触,事情一时间又陷入了僵局,花答应这是第一次对所谓的位份品阶升起了念头。 第94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95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96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第97章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朝代末都会生出一个绝代风华、举世无双,叫君王为之如痴如醉、为之如癫如狂的倾国佳人,如妺喜之于夏,妲己之于商,她吴婴婷之于越,她们通常还有一个别号为“红颜祸水”。 佛堂之上,莲花宝座上的观音无悲无喜,堂下跪着的绝『色』美人亦是面无表情,檀香袅袅、木鱼声闷,葱管一般的柔荑麻木地拨弄着圆润的楠木佛珠,绛唇起阖,念诵的是《地藏王本愿经》。 佛说:今生修缘修舍利,来生换得两全法。 佛说:人就是苦今生修来世,今生的苦都是前世自己种下的因。 若是如此,那她吴婴婷前世又是怎样的人,今生要如此的苦痛? 她的头十三年是在繁华的沪城底下的一个小县城,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六品通判,是个淳朴简单、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做事的老实人,不善经营,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混了二十多年,顶头上次来来去去换了一茬又一茬,就他自己如那深山老松一般,巍然不动。 而彼时年少最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更叫人奇异的是她父母模样都不出『色』,却生了她这样一个比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还要姽魅妍丽的存在。 自小生得就是玉雪可爱招人喜欢,凡是她同别人家的孩子吵架,哪怕是自己错了,长辈们不仅不舍得说一句重话,反而还要责罚同她一起玩耍的人,久而久之,她身边就没什么同龄朋友。 再稍大一点,豆蔻年华,模样越发出挑,身姿窈窕,但凡能接触到的少年郎哪个不对她关怀备至,百般殷勤,只求她愿意偶尔瞥上一眼,纵使立马死去也甘心。 十三岁对女孩家而言已经是半个大人了,可以谈婚论嫁了,她的父母模样都不出『色』,偏生生出一个她这样一个红颜祸水来,从前与她家有些交情的人家家里,一个个都想早点将她定下来,私下里早闹翻了天,更有甚者居然在大街上动起手来。 消息传到吴婴婷这的时候,早就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了,她听了也就是捂着嘴娇笑一场,浑然不放在心上,毕竟有些人她名字都没听说过,又与她何干呢? 也是今年,净莲寺来了一位云游的高僧,法号圆满,据说已经修得“金身”1,更厉害的是他的一双佛眼能看透诸般表相,更是能通晓前世今生,母亲便想着带她去请这位高僧批命,最后能顺路求一卦姻缘签。 虽说一家女百家求,但如她这般几乎被全城男子求娶的,让爹娘是不堪其扰,尤其这人一多关系就错综复杂的,叫他们更加不知道该把女儿许给哪一家,故而只能求助菩萨了,希望菩萨能指点『迷』津。 那日晨起,沐浴净身,仗着天生底子好,吴婴婷从来就是往脸上泼一捧清水便当是涂抹过那些瓶瓶罐罐的了,随手拿了把湘妃竹折扇便兴冲冲的往前厅跑去了。 《西厢记》中杜丽娘曾唱过:“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她像个绝世珍宝一样,被家里人束之高阁,好不容易母亲主动提起要带她出门,吴婴婷深怕自己晚了,母亲就反悔了。 而此时的吴夫人只恐女儿来早了,此时前厅外躲藏了不少看热闹的丫鬟婆子,一个个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对着厅里指指点点。 吴婴婷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少年行『性』,叫她悄悄凑上前凭着人小钻到人前占了一个好位置,里头四个人,吴父吴母颇为头疼地坐在主位,其下坐着的她也认识是她姨母,原先是个十分温和可亲的,现在却阴沉着脸,地上躺着一个人,她眯起眼仔细看了又看,才确定那是她素来负有才名的表哥,柳思服。 此刻柳思服柳大才子,一个已经十七岁的少年郎却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在地上撒泼打滚,嘴上还嚷嚷着,“姨夫姨母你们今日不将表妹许给我,我今日就不起来了,我要表妹!我要表妹!” 吴婴婷旁边的一个丫鬟嗤笑道:“这柳秀才都十七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要糖一样耍赖,可见往日里这柳夫人是有多宠儿子了。” 另一个婆子接口道:“嘿,主子们的事也是你瞎说的,不过也难免,近三十才生了这个嫡子,能挺起腰板做人能不宠,据说这柳秀才十二岁的时候都还跟母亲歇在一个屋里呢!” “不是吧,这谁家姑娘嫁给他家也够倒霉的了,咱姑娘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老爷夫人可舍不得姑娘受苦。” “你这小丫头片子就只看到老爷夫人了,你没看见这柳夫人的脸『色』,她儿子为了个女人这样豁出脸面来厮闹,日后自然连她这个老娘也舍了,柳夫人她能愿意吗?” “不过咱们小姐这是不是叫做搅家精啊,一进门就惹得家宅不宁的?” 婆子推搡了一把小丫鬟,啐道:“『乱』说些什么,没得败坏小姐的名声,不过换我老婆子,我儿子要敢来这么一出,我非划花了那狐狸精的脸!” 吴婴婷全神贯注的看着厅里的好戏,将两边人的话听一半漏一半的,只听见她们夸自己生得好,又小孩子脾气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 里面柳思服居然哭闹了起来,“姨父姨母,你们不将表妹许给我,我今儿就赖在这不走 了,不走了,躺表妹的床上睡去了!” “你放肆!”听到这吴父是真的怒火中烧,斥道,“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居然学那些破皮无赖,别说要老夫我把女儿许给你,就是我吴家的大门日后你也不许踏进一步!” 柳思服箕坐1在地,涕泪纵横的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清俊飘逸,拿袖子抹着眼泪,道:“没了表妹,我还读什么书,不如做个地痞流氓,只要表妹能多看我一眼,叫我看什么都行。” 吴父气急,话都说不顺溜了,“你、你个庸才,自己不学好,反而来祸害我女儿的名声,好、好、好样的,外面的都是死人吗?还不给老子我叉出去!” “老、老爷……”吴夫人下意识要阻止,可是看着丈夫的黑脸又不敢多话。 而一旁的柳夫人那更是气得要当场翻脸了,可柳思服此时真像个破皮无赖抱着门柱不撒手,还嚎道:“只要姨夫姨母将表妹嫁给我,我日后定当好生读书,考取功名,出侯入相为表妹挣诰命来,求你们了!” 看着自己姐妹那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的脸『色』,吴夫人是左右为难,只得好言相劝,“这、这不是姨母不答应,是……” “您这是答应了,”不等吴夫人将话说完,柳思服撇开身边拉扯的小厮,膝行上前夺过吴夫人手边的茶盏,激动的道,“女婿给岳父岳母奉茶。” 居然有这样强盗一般的行径,吴夫人一时间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连忙推拒道:“使不得,使不得,后年就是朝廷三年一度的选秀,全国上下停止嫁娶,到时你表妹正好十五岁正在候选之列,这皇命难违,侄儿若真有心,可否等上个三年?” 柳思服此时似乎是入魔了一般,“可以先小定啊,再者也有十三岁就嫁人的,已经订下的女子是不能参选的,只要泰水大人喝了这杯茶,小婿马上回去准备聘礼,这样表妹就不用参选了。” 吴老爷这下是真的被气得快说不出话来,只本能地抢过茶盏,“砰”地一声砸在地上,骂道:“这朝廷法度是可以随意糊弄的?为了防止有人家故意挑选秀前夕嫁娶,知府都是提前算好了过来登名造册,都上呈州府了板上钉钉的,现在小定是要夷五族的!” 柳夫人实在忍不下去了,上前去拉拽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够了,人家才看不上你区区一个秀才,人家家里造化大着呢,咱家的府邸门才多大,供不下人家的这尊大佛,少在这丢人现眼,快随为娘的回去!” 柳思服自然是不依的,左右摇摆着身子,哭道:“不嘛、不嘛,我不能没有表妹,她是我的命,只要她同我在一块,我就是马上死了我也心甘。” 在外头看了许久热闹的吴婴婷到这,终于憋不住了,扶着窗栏娇笑出声,她自己只觉得有趣只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肚子都疼了。 而这一笑在柳思服眼里,那真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令他仿佛喝醉了就一般,骨头都酥软了。 当然柳夫人却是火冒三丈,只觉得自己妹妹、妹夫太过分了,居然安排女儿在外偷听偷看,拿自己的宝贝儿子当做取乐的粉头,当即拂袖而去,当然没忘记去拽已经失了魂的柳思服。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嫣然一笑恍了神,柳思服就这样呆呆的直到三日后他才回过味,当即又吵着要表妹,气得柳夫人大骂吴婴婷是狐狸精,自然这是后话了。 眼下,直到柳家母子都没影了,吴婴婷还止不住笑,笑得是花枝『乱』颤,好不妍丽。 002 在父母眼中,孩子如何都是可爱的,尽管吴婴婷这般有失规矩,吴父板着个脸斥了一句,“没规矩。”却也没再多说些一二三四,吴夫人更不用说了,那是把女儿疼到心坎里去的。 吴婴婷捂着檀口笑个不停转进厅里来,屈膝一礼,“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吴氏夫『妇』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模样,有气也出不来,吴夫人抬手招她过来,拉着她的柔荑问道:“这事也是我这个做娘的疏忽了,您现在也到了该许人的年纪了,这柳家的……” “哼。”吴老爷黑了脸,吴夫人很是尴尬,道:“你是怎么想的?”吴婴婷想起方才的情状,又忍不住娇笑起来,明媚动人,叫人有什么气也都散了。 “好了,也别只顾着笑了,羞不羞,说正事你对那个……”在自己丈夫的瞪视下,吴夫人只得将柳思服的名字含混过去了,“对他是怎么看的,刚刚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对你是也是深情,而且他家我们也是知根知底的,而且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你……” “哎呀,娘,今天不是说好了带女儿去礼佛的吗?走啦,再不走太阳都要下山了!”吴婴婷不想再听这些,她对这便宜表哥更没什么印象,眼下比起什么人生大事她更想快点出去玩。 吴夫人当她这是不愿意了,也就顺势转了话,跟丈夫说了会子话,细心帮女儿戴好帷帽,才带着女儿出门,说实在的她其实也不太乐意女儿嫁给柳秀才,不说就他今天这模样就是个容易被女『色』所『迷』的,如今自己女儿颜『色』正好,可等到日后呢?这些表相的东西终有一日会老去,甚至有些女人还未老就先被丈夫厌弃了。 而且就今日自己姐姐那副样子,就算孩子嫁过去了怕也要遇到一个厉害婆婆,婆媳关系本就是千古难解之题,自己在家里心疼了多年的掌上明珠,嫁过去是想让她有个终身依靠,可不是叫婆婆可劲欺负的,这般那般的想着后,便认定了柳思服不是良人了。 宋代有位高僧怎写下一首《西阁》,颔联是:年光似鸟翩翩过,世事如棋局局新。 若是吴婴婷当日就被许给了柳思服,是不是她就会随着自己日复日而老去的容易一块“泯然众人矣”。 在家里被关了许久的小姑娘,外头的无论什么东西都能勾起她的好奇心,但她也知道在这礼教严苛的时代,女孩子不宜抛投『露』面,只掀了条缝,眯着眼往外看去。 吴夫人见她如此,很是好笑的道:“好了,你这样看见什么,还不坐好,仔细摔着了。” 吴婴婷看了外头人来人往的街道一会,觉得也就那样,还真放下帘子凑到吴夫人身旁,问道:“母亲,那个圆满大师真的很厉害吗,不会只是浪得虚名吧?” 吴夫人道:“嘘,不可胡说,大师是修行圆满的高僧,本事大着呢!” 楔子 吴夫人道:“嘘,不可胡说,大师是修行圆满的高僧,本事大着呢!” 吴婴婷想着修行圆满的圆满大师,又笑开了,笑得是俏丽动人,惹得赶车的马夫手一抖一鞭子打在自己腿上,血肉模糊的听着『惑』人的笑声也感觉不到疼。 净莲寺在他们这个小地方唯一的一所寺庙,来来往往的求什么都有,听说还有求老婆早点死的,婆婆们快点去的,好歹这群人还知道这种事不能宣之于口,都没有指名道姓的。 吴婴婷心情一直很雀跃,自下了马车一路走来蹦蹦跳跳的,左看右看的,身体健壮的丫鬟婆子跟着她瞎跑了一路,到净莲寺时一个个都是瘫坐在台阶上的。 吴夫人比她完了一小会,到时见女儿正和一名小和尚说话,上前拉住她,道:“为娘看你今天真是过分活泼了,这儿是寺庙,最*的地方,不许胡闹,小师傅有礼了。” 那小和尚大概是新来的,年轻俊秀的一张脸不禁耳朵红了脸后脑勺整个也是一片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红豆,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吴婴婷被母亲这么一拉一说,也就静下来了,随母亲去佛前进香,捐了些香油钱又拱了盏海灯这才算走完,本以为接下去是立马去寻那圆满大师看相了,结果又是到厢房休息,等着吃一顿斋饭。 吴婴婷见没了外人便摘了帷帽,笑道:“这圆满大师好大的架子,用了午膳还要午睡,睡完了起来还要做功课,要我们好等。” 吴夫人温柔的解释道:“这不光是对我们,圆满大师修行多年日日如此,就是达官贵人他也是如此,所以说这才是有真本事的。” 吴婴婷嘟嘟嘴道:“达官贵人我看他也是碰不到的,好了好了,母亲就当我是胡说的。”说完还吐了吐舌头。 吴夫人故作生气的板着脸道:“你这本就是胡说八道,你要是真无聊了,趁庙里人都在午睡我让『奶』娘和丫鬟陪着你到后院稍微走走,记住一定要戴上帷帽,女孩子家家的清誉最是重要!” “女儿都记下了。” 不一会就有送饭的沙尼来敲门,吴嬷嬷开得门抬头一看这不就是先前被吴婴婷问话的小和尚,此刻小和尚一双眼贼溜溜地往她身后的屋里看,不过一瞥到那惊鸿丽影,霎时令他没了三魂丢了七窍,整个人的直愣愣的。 吴嬷嬷不喜地皱了皱眉,接过斋菜,砰的一下把门给关了,嘀咕了一句“不守规矩”也不知道在说谁。 娘俩用完了斋菜,还是吴嬷嬷端出去,一开门唬得一跳,那小和尚居然还直挺挺地杵在那,“你个小秃驴居然敢偷窥官家女眷,好大的狗胆!”吴嬷嬷把手中的托盘直接就往他光溜的脑门上砸,噼里啪啦的碗碟摔碎了一地,那小和尚身上油渍、剩菜剩饭、还有血丝,好不狼狈。 吴婴婷瞧见了顿时笑靥如花,道:“这真是个傻子。” 吴夫人却是皱起了眉头,道:“好了,这种没规矩的叫方丈过来处置就好,咱们这里一屋子的女眷,把门关上喽!” 好了,因为有这样行为诡异的和尚,吴夫人也不让吴婴婷出去玩了,吴婴婷只觉得扫兴也就忘到了脑后。 吴婴婷现在的年纪最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厢房就那么点大,她就差把每一块砖都翻起来看看了,她又不耐烦像母亲那样对着一尊木雕的观音像念佛,最后她居然扯了一本《心经》过来,撕下一页来折花玩。 这《心经》通俗易懂,每间厢房里都有备以供休息的香客翻阅,至于看完后是放着带走还是怎么滴,净莲寺方丈表示随缘。 快傍晚方丈亲自过来引路,先是双手合十稽首,“贫僧见过夫人小姐,中午的时候寺里新来的沙尼冲撞了夫人小姐,是贫僧管束不及时,惊扰了夫人小姐,请夫人小姐宽恕。” 吴夫人今日来也可以说是有求于人,也就不想太过为难人家,可事关女儿家的清誉,仍是严厉的道:“我也常听左邻右舍的说净莲寺的方丈是个能人,今日是那小和尚自己六根不清净,看到我旁边个平头正脸的丫鬟就巴拉上去,这事虽不是方丈的错,但也请方丈日后多加管束了,莫要有什么不清不白的流言传出来!” 能做到方丈的都是人精,听明白这吴夫人是不想妨碍了自家女眷的名声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即就顺着台阶下了,“贫僧日后定会对底下僧人严加管教,圆满师兄已经在后山明镜台候着夫人与小姐了。”然而在这说话的全程中他都没有抬起头来。 时间略微往前调整一点—— 那个犯错的小和尚中邪了,他得了消息立马去看了,就像是被够了魂魄一样,问什么不说话,无论怎么拍打都没什么反应,直到圆满大师身旁服侍的弟子过来想请,提到今日预先说话算命的吴氏母女,那个小和尚居然直接跳起来,嘴里一边喃喃的念叨:“吴小姐、吴小姐,我要还俗,我不做和尚了,我要还俗,我不做和尚了,吴小姐我要娶你,吴小姐我要娶你!”一边跑了出去拦也拦不住。 其余僧人都是目瞪口呆,有个小和尚说道:“这吴小姐是长得有多好看,莫不是西施、杨贵妃之流再世吧?” “看看去不就得了。” 眼看一众僧侣都被勾得蠢蠢欲动,方丈板起脸来,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出家人的五戒1你们是都给忘了?” 众僧侣纷纷端正了形容,双手合十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心中却还是摩拳擦掌的,方丈摇了摇头道:“都把金刚经抄十遍。” 然后这才有方丈亲自过来请人的一幕,他想着底下这些毕竟年轻,看到个年轻漂亮的就心痒痒,他修行多年,见了多少美人了早就已经能对美『色』视若无睹了,再漂亮不都是…… 这一抬头一错眼,方丈忽然觉得自己是老树开花、枯木逢春了,忽然错觉地就以为自己是个精力充沛的热血年轻人,有着远大的理想抱负,有着想求取的如花美眷。 那如花美眷放下帷帽的帘子,冲着他点了点头,带动那帷帘如水波般的『荡』漾起来,他想那帷帘后一定是诗经里那般写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003 不过方丈毕竟是方丈,待人走过去了他也就回神了,低头默诵心经平息自己心中奇怪的念头,这才带着吴氏母女俩往后山走去,这中间更是双手合十,目不斜视, 圆满和尚的明镜台其实也不过是在后山一出瀑布前有一块被水冲的十分光整的大石块,在那大石块上结了一个草庐,圆满和尚就住在这里修行。 方丈将母女俩带到,不敢多留、多看、多听、多说就直接离开了,吴夫人觉得莫名其妙,但看见盘坐在石块上,慈眉善目的老人,也就不在意,拉着吴婴婷上前去见礼,“大师安。”吴婴婷也有样学样的跟着一礼。 圆满大师双手合十还礼,“女施主多礼。” 吴夫人将吴婴婷带到圆满面前,有些急切的道:“大师,妾身多年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吞金咽玉的呵护着长大,如今年岁到了,只盼到她得一门好姻缘,请大师通融为小女占卦,这是小女的生辰八字。” 圆满恭敬接过,一看八字就先皱了眉头,掐指算了三遍,又问道:“贫僧大胆,冒昧请问小姐闺名?” 吴夫人这下迟疑了,试探的问道:“可是小女的八字有什么不好?” 圆满将八字还给吴夫人,道:“若问姻缘小姐这八字……缘深情浅。” 吴夫人道:“这……妾身没读过几年书,可也知道情深缘浅,这缘深情浅又是怎么说?若是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也……不妨事。” 虽然说婚前互通了姓名,可这个年代新婚夫『妇』大多都是进了婚房,揭起盖头的那一刻才算真的认识,很多夫妻一辈子都没什么感情,就是搭伙过日子,不过是年纪到了家中长辈催了催就顺从了父母之命,寻了个差不多的,拿女儿家的一辈子去赌。 圆满摇了摇头,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道:“小姐这一生姻缘颠沛流离。” 颠沛流离这词用来形容一名女子的婚姻可不只是牵强,更是不祥好像暗示她女儿这一辈子会婚嫁很多次一般,甚至会遇上什么大灾大难的,这叫吴夫人怎么不心焦,“大师可有什么改命的办法。” 圆满道:“命运命运,命是天定改不得,只有以毒攻毒,希望可以物极必反,请问小姐名姓?” 吴夫人略微犹豫,道:“小女姓吴口天吴,双名婴婷。” 圆满心中咯噔了一下,这名字简直就是暗示此女未来是祸国的红颜祸水,已经是这样“毒”了,这业障居然不减反增,想来这应该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美人了,大越是注定要亡在此女手上了。 吴夫人看他不说话,催促道:“大师您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吧!不管是金银财宝能捐的妾身都舍得。” 圆满道:“小姐这命不是靠贿赂神佛就可以的,贫僧冒犯请小姐将右手给贫僧一观。” 吴婴婷先是看向吴夫人,得了她的允许,这才上前,此时不知哪来的一缕清风撩起帷帘,『露』出底下那张连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都不足以形容的姝『色』,那一刹那间,圆满忽然就想,若是这人冲他笑一笑,他就是立刻褪下这身袈裟随她去了又何妨?从此以后,她就是自己的信仰,自己的神佛,她的一言一行就是他生命全部的方向! 最后无论吴夫人怎么追问,圆满和尚都是一言不发,最后甚至是背过身去,无奈吴夫人只得愁眉不展地带着吴婴婷回去,路过大雄宝殿,吴夫人又叫人去捐了数量可观的香油钱,希望能为女儿积福。 吴婴婷看母亲难过的模样,反而宽慰她道:“母亲有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母亲不必为女儿太过忧心。” 吴夫人叹息一声,道:“你呀,真是没心没肺的,反而叫为娘替你平白担惊受怕的。” 吴婴婷挽住吴夫人的胳膊,俏皮的道:“女儿这样没心没肺的才惹人疼啊!” 而母女俩不知道的是,因为从净莲寺跑出去的小和尚在城里逢人就喊:“我要还俗,我要娶吴小姐为妻。” 第二天各式各样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就传遍了街头巷尾,柳家夫人听闻了更是像放下什么重担似的,仰天长笑,笑完了幸灾乐祸的道:“我就说这就是个不安于室的狐狸精,看看吧,看看吧,连和尚都要勾引,可不就是个放『荡』无耻的贱货!” 在天下父母心中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的,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家的孩子都是不会错的,自己教导孩子的方式更是不会错的,错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长辈。 吴氏夫『妇』听了传闻更是气得不轻,赶忙叫人去寻那个疯和尚,要将他捆了送官府报官,而奇怪的事,这疯和尚居然就这么不见了。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这天半夜三更的,吴府的门房听到有人敲门,便不甚耐烦的问道:“谁啊?” 门外的回道:“出家人圆满。” 一听是出家人,门房没好气的回道:“不见,我家主人吩咐了,这几天只要是出家人一律不给开门!” 自称圆满的出家人慢条斯理的道:“贫僧自是知道自己深夜来访很是不妥,只是当日为吴小姐占卦,后又得了一句谶语,想献给小姐。” 门房骂道:“你们这老秃驴别打机锋了,要不是你们这些做和尚的六根不净,我家小姐何至于惹上这样不好听的名声!”一边骂一边又将门后的横木取下来,他其实也想知道是什么谶语。 门房一把夺过圆满手中的纸张,就又把门给重重关上,圆满站在府外,一直望着似乎这样他就能穿过重重门墙到那吴小姐的面前,一诉衷肠,又站了许久这才叹息着转身离去,这一走也不知多久能再相见。 隔日早膳,听底下人回报说半夜有个和尚拜访,吴老爷那是气得当场砸了粥碗,吴夫人一问说是自称圆满,忙叫人把信递过来,展开一看,上面七个字:落花流水空余香。 看得吴夫人眉头越皱越紧,虽然不是博学多才,但也知道落花流水之类的不是什么好词,更不是什么好话,一时间对女儿的未来更是愁容满面。 吴老爷却是不信这些的,觉得不过是这些神神道道的出家人骗人钱财的玩意,加之两年后选秀,女儿的婚姻也不是太急,再者他想着请自己的族兄族嫂出面帮女儿在城镇里看一看,经历了柳家的事,他现在只想给女儿找个老实的本分人,才学什么的也都往后靠了。 然而不过三天又出了事,这次是有人来报案在城外的河里发现了那个疯和尚的尸体,吴老爷先是松了口气,又提起心来,可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仵作回禀说这疯和尚已经死了三天,他的脑门是叫人拿圆钵给砸死的,矛头直指三天前悄无声息离去的圆满和尚,一下子这所小县城都炸开了,本来这地方小又平静没什么事,出了件命案是叫人又害怕又刺激。 之后更是沸沸扬扬的传着圆满和尚是因为爱慕吴家小姐,不忿这疯和尚满口胡话毁坏吴家小姐清誉,这才将人杀了,一代得道高僧为情杀人,这不可是最有意思的谈资了,小县城里几乎人人嘴上都在说这件事,就连吴家吴夫人下了死力气压,打杀了不少人都止不住。 后来一查,这谣言居然是柳家传出来的,气得吴老爷砸了最心爱的歙砚,吴夫人更是被气了个仰倒,柳夫人可是自己的亲姐姐啊,吴婴婷是她的亲侄女啊! 第1章 吴夫人道:“嘘,不可胡说,大师是修行圆满的高僧,本事大着呢!” 吴婴婷想着修行圆满的圆满大师,又笑开了,笑得是俏丽动人,惹得赶车的马夫手一抖一鞭子打在自己腿上,血肉模糊的听着『惑』人的笑声也感觉不到疼。 净莲寺在他们这个小地方唯一的一所寺庙,来来往往的求什么都有,听说还有求老婆早点死的,婆婆们快点去的,好歹这群人还知道这种事不能宣之于口,都没有指名道姓的。 吴婴婷心情一直很雀跃,自下了马车一路走来蹦蹦跳跳的,左看右看的,身体健壮的丫鬟婆子跟着她瞎跑了一路,到净莲寺时一个个都是瘫坐在台阶上的。 吴夫人比她完了一小会,到时见女儿正和一名小和尚说话,上前拉住她,道:“为娘看你今天真是过分活泼了,这儿是寺庙,最*的地方,不许胡闹,小师傅有礼了。” 那小和尚大概是新来的,年轻俊秀的一张脸不禁耳朵红了脸后脑勺整个也是一片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红豆,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吴婴婷被母亲这么一拉一说,也就静下来了,随母亲去佛前进香,捐了些香油钱又拱了盏海灯这才算走完,本以为接下去是立马去寻那圆满大师看相了,结果又是到厢房休息,等着吃一顿斋饭。 吴婴婷见没了外人便摘了帷帽,笑道:“这圆满大师好大的架子,用了午膳还要午睡,睡完了起来还要做功课,要我们好等。” 吴夫人温柔的解释道:“这不光是对我们,圆满大师修行多年日日如此,就是达官贵人他也是如此,所以说这才是有真本事的。” 吴婴婷嘟嘟嘴道:“达官贵人我看他也是碰不到的,好了好了,母亲就当我是胡说的。”说完还吐了吐舌头。 吴夫人故作生气的板着脸道:“你这本就是胡说八道,你要是真无聊了,趁庙里人都在午睡我让『奶』娘和丫鬟陪着你到后院稍微走走,记住一定要戴上帷帽,女孩子家家的清誉最是重要!” “女儿都记下了。” 不一会就有送饭的沙尼来敲门,吴嬷嬷开得门抬头一看这不就是先前被吴婴婷问话的小和尚,此刻小和尚一双眼贼溜溜地往她身后的屋里看,不过一瞥到那惊鸿丽影,霎时令他没了三魂丢了七窍,整个人的直愣愣的。 吴嬷嬷不喜地皱了皱眉,接过斋菜,砰的一下把门给关了,嘀咕了一句“不守规矩”也不知道在说谁。 娘俩用完了斋菜,还是吴嬷嬷端出去,一开门唬得一跳,那小和尚居然还直挺挺地杵在那,“你个小秃驴居然敢偷窥官家女眷,好大的狗胆!”吴嬷嬷把手中的托盘直接就往他光溜的脑门上砸,噼里啪啦的碗碟摔碎了一地,那小和尚身上油渍、剩菜剩饭、还有血丝,好不狼狈。 吴婴婷瞧见了顿时笑靥如花,道:“这真是个傻子。” 吴夫人却是皱起了眉头,道:“好了,这种没规矩的叫方丈过来处置就好,咱们这里一屋子的女眷,把门关上喽!” 好了,因为有这样行为诡异的和尚,吴夫人也不让吴婴婷出去玩了,吴婴婷只觉得扫兴也就忘到了脑后。 吴婴婷现在的年纪最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厢房就那么点大,她就差把每一块砖都翻起来看看了,她又不耐烦像母亲那样对着一尊木雕的观音像念佛,最后她居然扯了一本《心经》过来,撕下一页来折花玩。 这《心经》通俗易懂,每间厢房里都有备以供休息的香客翻阅,至于看完后是放着带走还是怎么滴,净莲寺方丈表示随缘。 快傍晚方丈亲自过来引路,先是双手合十稽首,“贫僧见过夫人小姐,中午的时候寺里新来的沙尼冲撞了夫人小姐,是贫僧管束不及时,惊扰了夫人小姐,请夫人小姐宽恕。” 吴夫人今日来也可以说是有求于人,也就不想太过为难人家,可事关女儿家的清誉,仍是严厉的道:“我也常听左邻右舍的说净莲寺的方丈是个能人,今日是那小和尚自己六根不清净,看到我旁边个平头正脸的丫鬟就巴拉上去,这事虽不是方丈的错,但也请方丈日后多加管束了,莫要有什么不清不白的流言传出来!” 能做到方丈的都是人精,听明白这吴夫人是不想妨碍了自家女眷的名声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即就顺着台阶下了,“贫僧日后定会对底下僧人严加管教,圆满师兄已经在后山明镜台候着夫人与小姐了。”然而在这说话的全程中他都没有抬起头来。 时间略微往前调整一点—— 那个犯错的小和尚中邪了,他得了消息立马去看了,就像是被够了魂魄一样,问什么不说话,无论怎么拍打都没什么反应,直到圆满大师身旁服侍的弟子过来想请,提到今日预先说话算命的吴氏母女,那个小和尚居然直接跳起来,嘴里一边喃喃的念叨:“吴小姐、吴小姐,我要还俗,我不做和尚了,我要还俗,我不做和尚了,吴小姐我要娶你,吴小姐我要娶你!”一边跑了出去拦也拦不住。 其余僧人都是目瞪口呆,有个小和尚说道:“这吴小姐是长得有多好看,莫不是西施、杨贵妃之流再世吧?” “看看去不就得了。” 眼看一众僧侣都被勾得蠢蠢欲动,方丈板起脸来,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出家人的五戒1你们是都给忘了?” 众僧侣纷纷端正了形容,双手合十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心中却还是摩拳擦掌的,方丈摇了摇头道:“都把金刚经抄十遍。” 然后这才有方丈亲自过来请人的一幕,他想着底下这些毕竟年轻,看到个年轻漂亮的就心痒痒,他修行多年,见了多少美人了早就已经能对美『色』视若无睹了,再漂亮不都是…… 这一抬头一错眼,方丈忽然觉得自己是老树开花、枯木逢春了,忽然错觉地就以为自己是个精力充沛的热血年轻人,有着远大的理想抱负,有着想求取的如花美眷。 那如花美眷放下帷帽的帘子,冲着他点了点头,带动那帷帘如水波般的『荡』漾起来,他想那帷帘后一定是诗经里那般写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003 不过方丈毕竟是方丈,待人走过去了他也就回神了,低头默诵心经平息自己心中奇怪的念头,这才带着吴氏母女俩往后山走去,这中间更是双手合十,目不斜视, 圆满和尚的明镜台其实也不过是在后山一出瀑布前有一块被水冲的十分光整的大石块,在那大石块上结了一个草庐,圆满和尚就住在这里修行。 方丈将母女俩带到,不敢多留、多看、多听、多说就直接离开了,吴夫人觉得莫名其妙,但看见盘坐在石块上,慈眉善目的老人,也就不在意,拉着吴婴婷上前去见礼,“大师安。”吴婴婷也有样学样的跟着一礼。 圆满大师双手合十还礼,“女施主多礼。” 吴夫人将吴婴婷带到圆满面前,有些急切的道:“大师,妾身多年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吞金咽玉的呵护着长大,如今年岁到了,只盼到她得一门好姻缘,请大师通融为小女占卦,这是小女的生辰八字。” 圆满恭敬接过,一看八字就先皱了眉头,掐指算了三遍,又问道:“贫僧大胆,冒昧请问小姐闺名?” 吴夫人这下迟疑了,试探的问道:“可是小女的八字有什么不好?” 圆满将八字还给吴夫人,道:“若问姻缘小姐这八字……缘深情浅。” 吴夫人道:“这……妾身没读过几年书,可也知道情深缘浅,这缘深情浅又是怎么说?若是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也……不妨事。” 虽然说婚前互通了姓名,可这个年代新婚夫『妇』大多都是进了婚房,揭起盖头的那一刻才算真的认识,很多夫妻一辈子都没什么感情,就是搭伙过日子,不过是年纪到了家中长辈催了催就顺从了父母之命,寻了个差不多的,拿女儿家的一辈子去赌。 圆满摇了摇头,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道:“小姐这一生姻缘颠沛流离。” 颠沛流离这词用来形容一名女子的婚姻可不只是牵强,更是不祥好像暗示她女儿这一辈子会婚嫁很多次一般,甚至会遇上什么大灾大难的,这叫吴夫人怎么不心焦,“大师可有什么改命的办法。” 圆满道:“命运命运,命是天定改不得,只有以毒攻毒,希望可以物极必反,请问小姐名姓?” 吴夫人略微犹豫,道:“小女姓吴口天吴,双名婴婷。” 圆满心中咯噔了一下,这名字简直就是暗示此女未来是祸国的红颜祸水,已经是这样“毒”了,这业障居然不减反增,想来这应该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美人了,大越是注定要亡在此女手上了。 吴夫人看他不说话,催促道:“大师您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吧!不管是金银财宝能捐的妾身都舍得。” 圆满道:“小姐这命不是靠贿赂神佛就可以的,贫僧冒犯请小姐将右手给贫僧一观。” 吴婴婷先是看向吴夫人,得了她的允许,这才上前,此时不知哪来的一缕清风撩起帷帘,『露』出底下那张连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都不足以形容的姝『色』,那一刹那间,圆满忽然就想,若是这人冲他笑一笑,他就是立刻褪下这身袈裟随她去了又何妨?从此以后,她就是自己的信仰,自己的神佛,她的一言一行就是他生命全部的方向! 最后无论吴夫人怎么追问,圆满和尚都是一言不发,最后甚至是背过身去,无奈吴夫人只得愁眉不展地带着吴婴婷回去,路过大雄宝殿,吴夫人又叫人去捐了数量可观的香油钱,希望能为女儿积福。 吴婴婷看母亲难过的模样,反而宽慰她道:“母亲有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母亲不必为女儿太过忧心。” 吴夫人叹息一声,道:“你呀,真是没心没肺的,反而叫为娘替你平白担惊受怕的。” 吴婴婷挽住吴夫人的胳膊,俏皮的道:“女儿这样没心没肺的才惹人疼啊!” 而母女俩不知道的是,因为从净莲寺跑出去的小和尚在城里逢人就喊:“我要还俗,我要娶吴小姐为妻。” 第二天各式各样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就传遍了街头巷尾,柳家夫人听闻了更是像放下什么重担似的,仰天长笑,笑完了幸灾乐祸的道:“我就说这就是个不安于室的狐狸精,看看吧,看看吧,连和尚都要勾引,可不就是个放『荡』无耻的贱货!” 在天下父母心中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的,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家的孩子都是不会错的,自己教导孩子的方式更是不会错的,错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长辈。 吴氏夫『妇』听了传闻更是气得不轻,赶忙叫人去寻那个疯和尚,要将他捆了送官府报官,而奇怪的事,这疯和尚居然就这么不见了。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这天半夜三更的,吴府的门房听到有人敲门,便不甚耐烦的问道:“谁啊?” 门外的回道:“出家人圆满。” 一听是出家人,门房没好气的回道:“不见,我家主人吩咐了,这几天只要是出家人一律不给开门!” 自称圆满的出家人慢条斯理的道:“贫僧自是知道自己深夜来访很是不妥,只是当日为吴小姐占卦,后又得了一句谶语,想献给小姐。” 门房骂道:“你们这老秃驴别打机锋了,要不是你们这些做和尚的六根不净,我家小姐何至于惹上这样不好听的名声!”一边骂一边又将门后的横木取下来,他其实也想知道是什么谶语。 门房一把夺过圆满手中的纸张,就又把门给重重关上,圆满站在府外,一直望着似乎这样他就能穿过重重门墙到那吴小姐的面前,一诉衷肠,又站了许久这才叹息着转身离去,这一走也不知多久能再相见。 隔日早膳,听底下人回报说半夜有个和尚拜访,吴老爷那是气得当场砸了粥碗,吴夫人一问说是自称圆满,忙叫人把信递过来,展开一看,上面七个字:落花流水空余香。 看得吴夫人眉头越皱越紧,虽然不是博学多才,但也知道落花流水之类的不是什么好词,更不是什么好话,一时间对女儿的未来更是愁容满面。 吴老爷却是不信这些的,觉得不过是这些神神道道的出家人骗人钱财的玩意,加之两年后选秀,女儿的婚姻也不是太急,再者他想着请自己的族兄族嫂出面帮女儿在城镇里看一看,经历了柳家的事,他现在只想给女儿找个老实的本分人,才学什么的也都往后靠了。 然而不过三天又出了事,这次是有人来报案在城外的河里发现了那个疯和尚的尸体,吴老爷先是松了口气,又提起心来,可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仵作回禀说这疯和尚已经死了三天,他的脑门是叫人拿圆钵给砸死的,矛头直指三天前悄无声息离去的圆满和尚,一下子这所小县城都炸开了,本来这地方小又平静没什么事,出了件命案是叫人又害怕又刺激。 之后更是沸沸扬扬的传着圆满和尚是因为爱慕吴家小姐,不忿这疯和尚满口胡话毁坏吴家小姐清誉,这才将人杀了,一代得道高僧为情杀人,这不可是最有意思的谈资了,小县城里几乎人人嘴上都在说这件事,就连吴家吴夫人下了死力气压,打杀了不少人都止不住。 第2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3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4章 天门宫里的池水是引入了燕京郊外天门山上暖池之水,是大越皇室为了就近享乐在地下挖了一条通道直接导入皇宫,近千尺长,人在其中不被烫死也会被淹死。 珝月太后拨弄佛珠的手指一顿,冷漠的道:“死了就死了,让禁军不必查了。” “那……”璎珞犹豫的问道,“那主子们。” “还是住在待凤宫中,宫里还有其他皇亲重臣,仍是不便,待事件平息了,再让她们自行回宫。” “诺。” 白苏燕跟在白洛雁身后一块退出去,本想同他说说话,能宽解他心中的愁闷一二,可惜现在待凤宫里到处是人,白洛雁接下了军符,还有去拜会白老将军,只来得及匆匆丢下一句,“心些,有事让绿腰通知我。”和以前似乎没什么区别。 还不待白苏燕感伤,夏至又匆匆跑过来,福了福,道:“回娘娘,纯贵嫔又闹起来了。” “她又怎么了?” 夏至垂着头,很是无奈的道:“纯贵嫔说……她说奴婢给娘娘备的『药』香熏到她了,一直吵着要换个房间,要一个人独住的。” 白苏燕『揉』了『揉』眉心,道:“把这事跟穆妃说吧,太后刚下了口谕,现在咱们都归她管了。” “啊?” “别啊了,回去罢,本宫现在觉得很累。” 白苏燕她们行至半途,碰见被禁军护送回来的瑟瑟发抖的陈贵人主仆,两名年轻的禁军侍卫见她腰上的绶带,急忙跪下见礼,“微臣给娘娘请安。” 陈贵人她们还有些惊魂不定,双手交握着不肯放开,屈膝道:“嫔妾/>奴婢给妍妃娘娘请安。” “都起来罢,”白苏燕抬手示免,顺口又问了句,“陈贵人这是怎么了?” 陈贵人不答,跟在她后面的禁军侍卫见状便解释了,“回娘娘的话,是我们禁军失误,没能及时发觉陈贵人不在,让贵人受惊了。” 白苏燕细细回忆,好像那时候是没在雪休宫的队伍里见着她,道:“幸好你无事,对了,绿腰雪休宫的是安排在哪个院子?” 还是刚刚的侍卫,“娘娘容禀,兰贵嫔说让微臣等护送陈贵人去她那里,兰贵嫔已经先回去收拾地方了。” 白苏燕也不想淌这些浑水,颔首道:“如此就劳烦两位了。” “娘娘言重了,微臣职责所在,那微臣先送陈贵人去兰贵嫔那。”白苏燕嗯了一声,他们便先行离开。 夏至感慨道:“兰贵嫔虽然存了私心,但是这种时候还是很在意陈贵人的。” 白苏燕道:“好了,别人家的事,我们少管,说起来,陈贵人倒提醒本宫了,昭昭还被关在司正司里,南苑的人……” 绿腰压低声道:“回娘娘的话,南苑的人太后让御林军接手看管,让她们各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六局二十四司也还在正常运作。” “本宫想,现在也是时候去看看昭昭了。” 昭昭在司正司中,从一开始的笃定到强行冷静,从强行冷静到手足无措,从手足无措到彻底崩溃,此时,看见白苏燕妆容华贵,气势『逼』人的款步而来。 昭昭似在黑暗中待久的人看见缝隙中透过的一丝光线,扑到栏杆上,急切的道:“娘娘,妍妃娘娘不管你问什么,奴婢统统都告诉你,求求你,奴婢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求您放奴婢一条生路。” 司正司的内监搬来绣墩,白苏燕施施然坐下,道:“本宫只想知道两件事,第一,静静的死。” “那天,我发现那个‘燕燕’行踪诡异……” 两年前,六谜庵—— 佛门清净之地,过了亥时就鲜少有人在外面行走,尼姑们也下了晚课,香客们也都回到各自的厢房中,准备洗漱后睡下,这山里白天还能看看风景,对着风景『吟』诵几句诗,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好看的。 静静白日里得了姐赏的一盒‘妃子笑’,正兴奋着,对着洗漱的水盆就抹了起来,也不管看不看得清,就是臭美的拿水做镜照来照去。 昭昭看着她手中的妃子笑,难掩嫉妒的哼了一声,挤兑道:“猪八戒照镜子,不是人样子。” 静静一听就不高兴了,嘴上也是不饶人,“也不知道是哪类人会多作怪,昭昭,不会是你吧?” 昭昭咬了咬牙道:“不过一盒都烂大街的‘妃子笑’,看你宝贝的。” 静静道:“总比你没有的好,上次也不知道是谁从我的匣子里偷了姐用剩下的唇叶。” 昭昭脸一红,却不甘心在口头上落了下风,正要反唇相讥,静静将巧的紫檀雕的匣子阖上,宝贝的放进自己袖口的暗袋里,故意转开脸去,自言自语的道:“奇怪,燕燕姐怎么还不回来,我还想让她也用用的。” 昭昭冷笑道:“只怕人家眼高于顶,看不上你这盒破唇叶。” “阴阳怪气的,真让人讨厌,”静静也不想再和她待一个屋里,“我去找燕燕姐。”说完推开门便出去了。 昭昭一个人在屋子里生了会闷气,想着如果她们都不在姐近前,那待会姐传唤,发现她们一个都不在,那就要怪罪了,拍了拍两颊,抿了抿唇,试图『露』出一个笑容来,让脸上看起来没那么阴沉才出去。 关好门一转身,便见到燕燕动作熟练的踩着花坛翻墙出去,昭昭心道:‘鬼鬼祟祟的,约会情郎呢?’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便也踩着花坛,废了好大劲才翻出去,两手还被瓷瓦刮破了皮。 呼着手上的破口,昭昭忍不住嘀咕道:“奇了个怪了,怎么燕燕翻墙就这么容易。” 而不过是她爬个墙的功夫,燕燕就不见踪影了,昭昭也不是非要知道些什么,见找不到人便也罢,想着自己没在晚上逛过六谜庵便四处『乱』走,白日里的六谜庵静谧安宁,到了夜里又别有一番魅力。 毫无方向的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许愿池边,有人已经到了,却是静静,她怎么出来的?昭昭上前问道:“你怎么跑出来的?” 静静本来是蹲在许愿池边折了一尾芦苇在手里玩,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差点一头栽到池子里,回头见是她,当下便没好气的道:“你能出来,我就不行啊!” 昭昭同她也不对付,哼了一声道:“我可是奉了姐的命,从院门正大光明的走出来的,来请你和燕燕回去伺候。” “鬼知道你说得真的假的。”嘴上是嘟囔着,静静还是拍了拍裙摆站起来。 此刻,却听见一男一女两人的声音逐渐靠近,一听有外男,两人顿时就慌了,这大晚上的,如果只是一对情侣或夫妻幽会便罢,若是什么不伦的感情戏,万一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的秘事让她们撞见,那就糟了。 昭昭动作轻快的钻进假山后,静静也想跟上去,但假山只容得下一个人的位置,又被推了出来,情急惊慌之下,居然折断了手中的芦苇,叼在嘴里躺进水池里,三月时节,又是在山里,夜晚的池水冰寒刺骨,静静却一动也不敢动,人在惊慌失措下总是会选择最糟糕的应对方式。 昭昭在假山后还算安全,微微侧过头去看,能瞥见一高挑的人身着一身招展的红衣,在这夜『色』里宛若山精鬼魅,那是一个极好看的男人,他身上有一种模糊了『性』别的美丽,他周身的寒意却又不会让人认错他的『性』别,旁边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尼姑,却是很眼生。 “让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那尼姑稽首道:“贫尼听香客们谈论,似乎这位妍妃娘娘入宫后颇得眷宠,可惜先前温玉夫人蛮横,惊扰了娘娘的龙胎。”妍妃这事昭昭有所耳闻,但具体内容还是第一次听到,还是在两个看起来不是好人的人嘴里听见,这六谜庵怕是有问题。 “也不出本座所料,荼蘼帝姬的身份已经暴『露』,洛霜玒只是想控制住白氏兄妹,进而削减白家军,你要看好夭华,她才是关键!”姐?一个可能会让她万劫不复的可能在她脑海里出现。 “是,”那尼姑犹豫了一下,又心的问道,“若是连木夭华都失败了,且这段时日,贫尼冷眼旁观,她不像那种可以轻易拿捏的。” 红衣的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尼姑意识到自己僭越了,忙低头念了声阿弥陀佛,男人道:“除了妍妃和夭华,其余的事不是你该忧心的。” “贫尼谨遵祭祀法旨。” 红衣男人正要走,脚下却踩到一个紫檀盒子,“这是什么?” 尼姑闻言殷勤的弯腰从男子脚下捧起盒子,借着月光细看,道:“这是燕京里时下最风行的一款唇叶,名唤‘妃子笑’,庵里不少香客都用这个。” 红衣男子警惕的看向周围,尼姑道:“大祭祀请放心,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此,想来是有女眷白日里在这游玩落下的。” 第5章 “大祭司不可,”尼姑此时也顾不得冒犯,伸手去拦他,“大祭司还请三思,这庵里住的都是些达官显贵的女眷,若惊动了她们,此事就不好收拾了。” 男子眯了眯眼,道:“我看那假山似乎能藏一个人啊!”昭昭闻言惊恐不已,要是被发现,她会死的,她不想死,无措的左顾右盼间,看见躲在水里的静静,她动作匆忙,芦柑折的短,叼在嘴里,只险险的『露』出一点在水面。 静静也还算聪明,缩躲在芦苇丛下,今夜是弦月,月光朦胧,还真看不出来。 尼姑无奈,道:“贫尼过去看看。”许愿池说大不大,说也不,那尼姑绕过来也不过一会的工夫。 昭昭看着那截芦柑,心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静静,以后我富贵了,一定记得为你专门盖一座庙,反正你的签文里都写了你是溺死的,这是菩萨的意思,你别怪我。’便伸出手借着芦苇的遮掩,堵住那芦柑。 静静在水里不能呼吸,下意识挣扎起来,水面顿时咕噜噜的冒泡,男人冷笑道:“果然有人。”手呈爪状一抓,静静便被他的内劲自水里带出来,还不待反应便被人掐住了脖子。 “慢着,大祭司,这是木夭华身边的丫鬟。”那尼姑一眼就认出来了静静。 “那就更不能留了。” “大祭司,不能掐死,若让人发现了,咱们大越这在此多年的经营就全都白费了。” 武功高绝之人,仗着武艺习惯了最快解决麻烦的途径,尤其这人还身在高位,便更加肆无忌惮,“那就交给你了。” 尼姑走回到男子身旁,双手合十对静静揖礼,“阿弥陀佛,施主,贫尼冒犯了。”说完便一手抓住静静的头发,一手将她的左手擒拿在身后,将静静摁入水里,看她拼命挣扎也不为所动。 昭昭在假山后死死咬住胳膊,听着水面激烈的扑腾声音,许愿池的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慢慢的涟漪慢了下来,最后水面恢复了平静。 “处理干净。”留下这话,男子便甩袖离开了。 尼姑不知是真于心不忍,还是故作姿态,放开静静的尸体,任她维持着跪着的姿态,头浸在水中,念起了《地藏王本愿经》,不知是为了超度亡魂,还是为自己恕清罪业。 昭昭在那蹲了很久,看着那尼姑有唤来几个壮硕的尼姑将静静的尸体像死猪一样绑起来,用一根挑水的扁担两人一肩一头,挑着从后门离去。 直到天际微凉,远处传来鸡啼,她发际、衣袖都被『露』水打湿,昭昭才从藏身处慢慢爬出来,她身体都蹲麻了,只能像狗一样慢慢的爬,就连冰凉的池水都不能让她有半点感觉,好不容易爬到岸上,像条死狗一样趴在那。 慢慢的知觉渐渐复苏,能感受到浸泡在水里的双足刺骨的冰凉,清晨的微风拂过她发丝的寒意,以及手掌下被什么磕到的疼,翻过手掌,黏在自己湿漉漉的手上的是那盒“妃子笑”,静静不心掉在池边的“妃子笑”。 “所以,是你杀了静静?” 被白苏燕从回忆里拉了回来,昭昭尖声道:“她不死,死得就是我,我就是想活下去有错吗?就算我不下手,她就一定能不被那个人发现吗?我又凭什么要为了她而去死?白苏燕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不也是拿别人的命让自己活着吗?” 白苏燕哑然,闭了闭眼,道:“我们不一样,我杀人从来不是为了自己,正是因为我是战场上活下来的,所以我更知道生命的可贵,而你、你根本就是天生的刽子手。”或许你并不想,但是你还是做了。 昭昭的笑容很是疯狂,道:“做刽子手有什么不好的,与其坐以待毙,像我娘一样被木家的人欺负,然后跳井死了,被人骂蠢,刽子手有什么不好,至少我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我可以——” “那静静呢?她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她就想好好伺候主子,做好分内事,然后到了年纪嫁个如意郎君,平安顺遂一辈子,她又做错了什么?” “把自己的一生命运交付给他人决定,你觉得是对的吗?”昭昭泛红的眼眶宛若野兽。 白苏燕不欲在同她争辩这些有的没的,撇开眼问道:“第二个,夭华夫人给你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昭昭先是冷笑然后是大笑,笑到在稻草堆里打滚,滚了一身灰尘,才躺在那,道:“我真的很看不透啊,看不透木归宜这个人,我伺候了她多久了,她有时候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看起来离我很近,我一伸手才发现是那么的远,远得我一辈子都及不上她。 那封信里是林挽澜的血书,说了木家骅通敌叛国的事,还有木归宜不是木归宜,是前朝余孽,当然还有林挽澜身上的最大的秘密,她是林太爷和林太君身边的陪嫁,岳秀雅的女儿,当初被送出府的丫头,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林府,还成了林家最后的血脉,你说好笑吧? 林挽澜,力挽狂澜,这名字取得还真贴切啊,还是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咯咯咯、哈哈哈——” 白苏燕扶着绿腰的手起身,道:“把这些都烂到肚子里,本宫保你不死。” “不死?”昭昭翻了个身,幽幽的盯着她看道,“比起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我宁可去死。” 白苏燕默然,转身离去,身后是昭昭癫狂的笑声,还有看管内监的呵斥声,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吧? 司正司门口,宋侍卫见她出来松了一口气,上前见礼,“妍妃娘娘。” 白苏燕道:“让宋侍卫为难了。”先前她是向温玉夫人借了鸾符才得以出来的。 宋侍卫道:“这是末将职责所在,请娘娘上轿,末将等护送娘娘回去。” “有劳了。” 白苏燕回到待凤宫将鸾符还给温玉夫人,才折回到她们临时住着的院落里,已经是晚饭时间,宁贵嫔与良嫔都立马起身,宁贵嫔更是迎了上来,“娘娘,您身子不好,怎么还到外头去吹风?” 白苏燕不想同她们多说昭昭的事,扫了眼室内,见纯贵嫔背对着她们躺在榻上,铜镜端着晚膳很是无措的站在那,宁贵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细声细气的解释道:“先前纯贵嫔还在闹,穆妃来了一趟,动了宫规,让人掌嘴十下,她现在到安静下来了。” 白苏燕道:“这事是本宫疏忽了,忘了和你们知会一声,太后之前下了口谕,现在咱们这一院子的都归她管,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们日后碰见她客气一些。”宁贵嫔与良嫔齐声称诺。 白苏燕看了看死不肯回头的纯贵嫔,对夏至道:“你去将一些消肿的『药』膏拿去给纯贵嫔,女孩子脸皮薄,这一天不消肿就一天不好出门。” 夏至心中嘀咕道,让她一直这样的才好,仍是领命去『药』箱里翻出了一圆形瓷瓶,拿去给纯贵嫔,“纯主子,我家娘娘让奴婢送些消肿的『药』膏给您。” 纯贵嫔其实脸上也没肿的很厉害,穆妃毕竟是暂代也不好下手太狠,也是给白苏燕面子,但大庭广众之下,她就是觉得丢了面子,难受得很,只抬了抬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放那。” “诺。”夏至把『药』膏放在纯贵嫔枕边就哒哒地跑回到白苏燕身边,将每一样都试吃一口,务必不能再让主子误食了其它『药』物。 白苏燕却不知这其中关窍,伸手阻止道:“好了,都这时候了,就别涂这些虚礼了,你们也跟着本宫累了一天了,快些下去吃饭罢。” 夏至道:“娘娘这可不行,这『药』理可不止在『药』上,最怕就在这吃食上了,万一让人混了什么进去,单吃一样可能没什么,没准和生活中某样东西混在一起可是剧毒了,主子您忘了您先前是怎么中的毒了?” 白苏燕无奈,只得让她们去,加上有其她人在,她也不愿再提更多细节,心里却是奇怪自己是怎么中的毒,明明也没在外头『乱』吃什么,接触了什么不该接触的。 良嫔此时心翼翼的问道:“娘娘,不知太后可有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霜泊宫。” 白苏燕知她们都在担心自己家里的人,柔声劝慰道:“你们放心,下午的时候本宫让人去安置重臣的宫院打听了,你们的亲人都已经入宫了,虽然有些女眷受了惊吓,但是『性』命无碍。 你们不必太担心,眼下叛军看起来如火如荼,实际上不过是打闹,只要圣驾回京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这些天宫里也是『乱』糟糟的,等一切妥当了,本宫去向穆妃说情,让她向太后通禀,安排你们各自见一下家人,也好安心。” 宁贵嫔与良嫔都是喜不自胜,连纯贵嫔都从床上坐起,忘了脸还肿着,向白苏燕叩谢,“嫔妾谢娘娘恩典。” 第6章 正此时,绿腰便进来附耳禀报:“娘娘,赵嫔杀了赵家在家庙里修行的二姐。” “赵嫔还活着?”白苏燕扫了眼室内被惊动的其她三人,“跟本宫出去说。” “赵嫔做了什么?杀了赵二姐,那个和九公子有婚约的赵二姐?那赵不凡呢,他在做什么?” 绿腰知道的其实也不多,道:“娘娘,赵府现在戒备森严,我们里头的线人今天凌晨才接上头,赵嫔昨晚子时光明正大的让门卫通禀了赵不凡,前脚从赵不凡的书房出来,后脚就去家庙杀死了赵二姐,之后又带伤逃离了赵府。 现在不仅是我们的人在找赵嫔,赵不凡现在也是暴跳如雷,命底下的人不管是谁看见了赵嫔,哪怕打断了她的四肢,只要活着带人回去。” 白苏燕却注意到旁的,“听你这么一说,赵嫔这次恐怕伤得不轻,她先前在宫里就已经被兄长所伤,又如此来回折腾,昼夜不歇,除非有人接应,否则她根本跑不远。” 不知怎地,忽然想起窈窕死的那一日,洛霜玒与珝月太后亲至,温玉夫人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臣妾尽力了。” “娘娘您说什么呢?” “本宫在想温玉夫人,绿腰,你对她了解多少?” 绿腰愣了愣,道:“温玉夫人,奴婢与她接触不多,除了入档的,奴婢对她知道的也不多。” 白苏燕想了想,道:“绿腰你帮本宫梳妆,本宫要去找一趟温玉夫人。” 即使白苏燕她们动作再轻,前一晚都是惴惴不安的,翻来覆去的到最后都是天快擦亮了才稍微有些睡意,纯贵嫔自被窝里抬起头来,眼还没睁开,嘴先动了,“铜镜,你个死丫头吵什么,哎哟,疼!” 铜镜本就在纯贵嫔的塌边打地铺,听见主子的声音马上跳起来,也是眼睛没睁开,嘴巴先张大,精神奕奕的应声,“诶,主子,奴婢在呢!” 得,剩下的也都不用睡了,宁贵嫔唤了饮『露』伺候梳洗。 良嫔一直有气血不足的『毛』病,晨起尤甚,加上昨夜没睡好,现在头疼的厉害,有气无力的,“绿柯……绿柯……我头疼。” 绿柯熟练的从她们带来的行礼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了一股甜腻的味道散进空气里,一面捻了一个腌制的蜜枣,捧到良嫔嘴边,一面安抚道:“主,现在情况特殊,奴婢也不知道咱们要在这住多久,只好拿了放得住的蜜枣,您先将就含着,会好受一些。 待会奴婢去厨房看看,找找有没有鸡蛋,奴婢多煮几个过来。”良嫔躺在榻上,嗯了两声,实在没有说话的力气。 除了铜镜,其她丫头差不多和白苏燕前后醒,看白苏燕和绿腰在院子里说体己话,只好在自己的铺子上躺着装睡。 白苏燕这边已经梳好发髻,正往头上『插』发簪钗子、戴宫花,夏至一双巧手,一样的胭脂水粉到她手里就成了听话乖巧的孩子,“娘娘,您看看,这个桃花妆可好?” “……太艳了些吧?”白苏燕先前在想事,就随她们鼓捣,一回神眼角扑了胭脂,嘴唇用得偏暗的铁锈红,看起来像是要去吃人。 夏至道:“娘娘我看你这两天气『色』都不太好,整个人都怏怏的,画个活泼些的妆容,整个人也看起来开朗一些。” 白苏燕有时候是真的难以理解夏至的逻辑,默默的拿过卸妆的脂膏,道:“帮我重新弄个清爽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要去唱戏了。” “哦。”夏至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嘟着嘴看起来很不乐意,帮白苏燕卸了妆,看着她不如以往光泽的肌肤,眼底一抹忧『色』悄悄滑过。 不过两刻钟,夏至重新以橘红为底调重新画了一个一般的宫妆,相比之下,这个更得白苏燕的心,“这样看着不精神多吗,又元气满满的。” 冬至一早将早饭在案上摆开,“启禀娘娘,早膳已经备好了,请娘娘用膳。” 白苏燕本想直接去找温玉夫人,转而一想,此时自己过去,只怕她也刚起正在用膳,去了反而会惹恼人家,便坐到榻上就着案用膳,其余三人见她动筷了,便也开始用自己的膳食。 这个房间也是临时理的,简陋的很,只有四张床、四个柜子,用屏风挡在四张床榻前,还记得在床头摆了一套梳妆台已经不错了。 早饭过后,白苏燕还没去寻温玉夫人,温玉夫人身边的荷叶却过来了,“奴婢给妍妃娘娘请安,给两位主子请安,给主请安。” “免礼,你怎么过来了,是你家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荷叶恭敬递上一封封蜡的信,道:“这是我家娘娘要奴婢转呈给娘娘的。” 绿腰接过,呈递给白苏燕,白苏燕拆了信,信上不过七字:不用管,安心休养。 白苏燕皱了皱眉,对荷叶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罢。” 待荷叶退出去了,又拉过绿腰在她耳畔低声吩咐道:“你将这两天赵嫔杀得那些人的名单帮本宫理一个出来。” “诺。” 而宫外,此时被赵不凡恨得牙痒痒的赵嫔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活得很滋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但是也不一定吃的到。 赵嫔懒洋洋的趴在床上,脚习惯『性』的一翘一翘的,背上新添了许多伤口,,尤其腰上那一道深的离脏器就差一寸,现在都还在渗血。 今天给她送饭的人,一进来看她这睡姿,关好门、将食盒放到床边的矮柜上,忍不住纠正道:“你这样睡着,伤口又会裂开的,你心口的也不轻,你这样是想死吗?” 赵嫔慢悠悠的侧过身,心口那一片的纱布已经被血染透了,“猪啊,我这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你就让我自在一些咯。” “我是叫朱丹,朱砂的朱,丹砂的丹!”朱丹一边没好气的说道,一边手脚麻利的解开她的纱布,给她重新上『药』包扎,嘴上还不忘嘀咕,“真是的,都不知道疼吗?” 赵嫔好像真感觉不到疼一样,还有心思调侃她,“我说你啊,你的名字怎么那么拗口,叫丹朱也比朱丹顺口,再说了我比你还大了几岁,是你长辈,喊你一声‘朱’怎么了?多可爱。” 朱丹翻了个白眼,手下的力道还是控制在最轻柔的范围,怕对伤口造成二次的撕裂,嘴上不忘叮嘱,“你注意些,这些带血的纱布处理起来很难的,现在你爹可是放话了,只要留你一条命拖到他面前,至于用的什么方法,中间上了什么刑他可是一概不计较。” 赵嫔绕着自己的发丝玩,几天没洗了又沾了血污,头发都快结块了,无所谓的道:“正常啊,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吩咐底下了。” 朱丹手下包扎的动作一顿,又说了一句,“女孩子家家的,别人不珍惜你,你自己总该疼爱你自己,自己都不疼爱自己,谁会来真心疼你。” 赵嫔听了只是觉得稀奇,“我看你年纪轻轻的,说出来的话很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活泼些,多笑笑,老得快。” 朱丹剪了纱布,又去拆她腰上的,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赵二姐,这不是我们计划里的。” 赵嫔捻着指尖上干涸的血迹,道:“我看阿若她太苦了,不如让她早些去了,也是种解脱,否则日后长夜漫漫,青灯古佛的,她一个姑娘家多可怜。” 朱丹白了她一眼,嘟囔道:“说谎,真不明白你干嘛为难一个姑娘,赵苍若自己也没得选。” “你说得对,她是没得选,她与九公子订婚的那一日起,不管活的死的她都是九公子的人。”赵嫔忽然伸手拉住朱丹的手,双眼脉脉含情看得她背后发寒。 被她这样看着难受,朱丹终于忍不住道:“你干嘛!” 赵嫔缓缓收起笑容,用极尽轻柔妩媚的声音说道:“但她可以选怎么死呀,世人不是最尊敬守贞烈女吗?如果她真的不愿意,有点骨气,就该一匹素练裹了跳井,走得干干净净的。” 朱丹之前便是家庙里伺候赵苍若的医女,自然知道她怀孕的事,更知道九公子每每与赵不凡议事后,都要来庙里探望她,春风一度。 赵苍若有没有想过凭这次翻身,肯定是有的,身为赵家女儿,她骨子里的血还没彻底冷透,如果事成,九公子是皇,她就凭着肚子就是后,可以母仪天下,而不是在这的院落里,对着一尊泥像,敲不破的木鱼,念不完的经文。 赵嫔放开她,莞尔一笑,似沉浸在热恋中的少女一般,道:“我也在赌,他是胜是败。” 第7章 “没有,自赵二姐有孕,家庙里就不许有河鲜。”朱丹搬来几放到床上,将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摆开。 赵嫔苦着脸道:“不是吧,朱又是猪肝。” 朱丹将染血的纱布团好塞进食盒底下的夹层里,道:“今天不一样,是猪肝粥。” 赵嫔用筷子戳着粥里的猪肝,道:“朱,你真滑头,昨晚是清炒,早上是清蒸,这中午……你不会拿早上剩下的煮吧?” 朱丹没回答默认了,赵嫔叹气道:“朱,我这可是为了你好,老是拿这些补血的东西,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的。” 朱丹将房里稍稍收拾了一下,起身道:“我去给你打盆水来擦擦,快点吃,回来了我就马上收走了。” “好的,劳驾您老慢一些——”赵嫔怪声怪气的拉长音调。 等朱丹出去了,赵嫔收那副轻浮模样,一言不发的捧起粥碗,也不管是不是烫,呼哧呼哧的几口就下肚,她这两天又是奔袭又是失血过多的,撑到这个时候了真的是撑不住了,一碗猪肝粥下肚,感受胃里暖暖的,呼出一口气,喃喃道:“头真晕。” 猎场行宫—— 此处还是旌旗猎猎、放鹰逐犬、兔起鹘落,好不热闹,似乎对燕京里的叛『乱』丝毫不知。 夭华夫人、舒贵嫔与锦嫔三人因是女眷,每日里只得坐在搭起的高台上,拉了帘子,隔着帘子遥望林中男儿矫健的身姿。 自然也不是独东道主的洛霜玒一人带了内眷,流国特使,太子卫寒川带了胞妹,流国国主的第六女,卫灵泉即灵泉公主,至于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而原国来的是大将军常胜与夫人,他夫人嘉嘉乃现原国国君一母同胞的姐姐,原国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全民上下皆好武,就连女子都能凭着武艺在朝廷上发声。 这种狩猎,除了这位嘉嘉夫人,其她的都没什么兴趣,舒贵嫔在这坐了半日,已经偷偷拿扇掩面打了四五个哈欠,对于嘉嘉夫人她耐着『性』子在高台上陪着这些娇姐坐了三日,自认为已经是仁至义尽。 当远处传来一声喝彩,是大倾的一位兵猎到了一头黑熊,要知道这么大的猎物这围猎开始到现在,还是头一个,洛霜玒很是高兴,即刻晋这兵为百夫长。 嘉嘉夫人见是文质彬彬的大倾人拔了头筹,当即就不高兴了,冷哼一声,直接掀了帘子从高台上跃下,落在场地中间,扬声道:“我原国女儿不像你们两国的姑娘一天到晚关在家里织布绣花的,也是能够弯弓骑『射』的,嘉嘉在此请大倾皇帝准许我一块参与围猎。” 洛霜玒道:“嘉嘉夫人有此等雅兴,孤自当允准,给夫人牵马。” 手下人牵来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嘉嘉夫人利落的蹬着马镫上马,豪迈的抱拳一礼,“多谢大倾皇帝陛下,楼上的妹妹可敢同我一起去驰骋一番呐,咯咯咯——”打马大笑着扬长而去。 “无礼!”灵泉公主不屑的哼道。 大倾这边表面上看也都没动静,夭华夫人、舒贵嫔都是养在闺阁里的,既不是军武世家也没有兄弟,平时课业里自然接触不到马匹这类,锦嫔则有些跃跃欲试,可她也知自己几斤几两,纵马奔腾一场还可以,要她在马上拉弓『射』箭那就是为难她了。 嘉嘉夫人不愧是草原上的儿女,不过半个时辰,就猎到了一对狍子,以及三只野兔,比之在场的多数男儿都出类拔萃。 洛霜玒道:“嘉嘉夫人真乃巾帼不让须眉,有道是‘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1,正好孤新得了一剑,名唤胭脂,请夫人品赏。” 胭脂剑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件装饰品更恰当,却是用整块红玉雕琢成宝剑的形状,老话说:玉石挂红,价值连城。 嘉嘉夫人将胭脂剑拿在手里,手腕翻转便挥动起来,玉石娇嫩哪里经得住她的力道,顿时断裂成两截,“抱歉,嘉嘉是个粗人,不懂得欣赏什么翡翠玉石什么的。” 洛霜玒也不生气,笑容文雅,“若这胭脂剑能让夫人开心,也是碎得物有所值了。” 嘉嘉夫人难掩得意,目光转而落到高楼,挑衅味十足的道:“楼上的几位妹妹即使拉不了弓,打不了猎物,好歹骑马总该会的吧?” 灵泉公主皱了皱眉,暗骂道:“粗俗!”就拿眼去看大倾的三名妃嫔。 夭华夫人笑得柔婉,道:“本宫穿着长裙,不方便。” 舒贵嫔『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步摇,腼腆的道:“我这头上零零碎碎的首饰实在太多,不方便骑马。”锦嫔见她们都不应,也不好出头,垂下头装作不知道。 嘉嘉夫人在底下还在笑,道:“我听闻大倾的女儿有缠足的习惯,是叫做三寸金莲,这样的脚当然是骑不了马的,罢了,我也不为难几位娇滴滴的姑娘了,万一摔下马来了,断手断脚的就不好看了。” 锦嫔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呸了一声,道:“胡说八道,那是几百年的糟粕了,我大倾什么时候有这种习俗了,百灵伺候我宽衣。” 百灵上前替她宽了外衣,解了襦裙,去了碍事的环钗步摇,戴上面纱,霎时是一个英姿飒爽的俏木兰,灵泉公主见了,道:“蜜枣,帮本宫宽衣。”居然也是个内藏乾坤的。 舒贵嫔目瞪口呆的看她们两个下了楼去,转头去瞧夭华夫人的神『色』,“娘娘,这……” 夭华夫人依然是气定神闲的,对她道:“反正你是别出去,听本宫一句劝,你一旦离了这儿一步,就准没好事。”这话说得诡异,让舒贵嫔心里『毛』『毛』的,不敢再多搭话。 夭华夫人抬眼去看底下三人都已经上了马,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又意识到自己笑得嘴张太大难看,拿扇掩了,等扇子撤下,又是端庄文静的模样,叹道:“有些人啊总不知道有个成语叫做马失前蹄,你知道吗,多尔衮一生能征善战,最后是被他的爱马给活生生拖死的。” 舒贵嫔看她巧笑倩兮,美眸盼兮,却生生觉得一股寒意自脊背而起,如同一条蛇一样钻进她的衣裳里,缓慢的沿着她的腿边吐着蛇信子,边一点点盘旋缠绕而上。 另一头,嘉嘉夫人看她们两个娇姐,她虽然出身高贵,任『性』肆意惯了,但是好歹是上过朝堂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认真,什么时候该随意,这场由她而起的赛马,被她当做散心,只拿了平日里的三分来应付。 锦嫔本就有意在骑马上那个头筹,从一开始就极认真,她的骑术不敢和白苏燕赵苍伊那样的女将军比,在一众闺秀中却是难得的,今日也是冒险了,单手窝缰绳,单手提马鞭,身体伏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腹,咬着牙让自己跟着马的节奏压浪。 嘉嘉夫人放水,灵泉公主本就只是一时激愤,骑术一般,还真让锦嫔第一个冲过了终点。 锦嫔这时早已经没什么意识了,只知道害怕得呜咽,任马带着跑,一声口哨,胯下的马骤停,一旁窜出一人来拉住缰绳,安抚跑欢了的骏马,也幸好她死死抓住没被甩下来,脸上的蒙面的纱巾却悠悠落下,落在那双牵住缰绳的大手里,“恭喜主拔得头筹。” 锦嫔看向他,眉眼间很是冷淡,眼眶却是红红的,一滴降落未落的珠泪还在她长睫上,让人怜惜不得,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心,朱唇微启,却是冷冰冰的呵斥之语,“放肆,胆敢目视妃嫔!” 那将顿时回神,忙低头下跪,“请主赎罪,末将只是一时情急。”边说着边将手中的面纱呈上。 “罢了,念在你帮了我,算了,”锦嫔俯身拿过面纱重新戴好,“帮我牵马。” “诺。” 洛霜玒自然是看出来了嘉嘉夫人放了水,但对锦嫔的表现还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金家书香门第,居然也会教授女儿骑术。” 锦嫔含羞下拜,回道:“其禀陛下,嫔妾的父亲常说,为官者为朝廷效力,自当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全了,只是父亲叹息自己资质有限,不能文武双全,但也空闲时勤于练习,故而嫔妾有幸在旁耳濡目染,略通一二,今日献丑了。” “锦嫔起来罢,金爱卿的心意孤心知肚明。”洛霜玒抬手做虚扶状,梁雨安下去将她扶起。 “嫔妾谢陛下,嫔妾告退。” 灵泉公主落在后面,面上讪讪的,本想悄悄的跟着一块回去,不想卫寒川突然出列道:“陛下容禀,说来我这妹妹虽然说不上文武双全,却也是如锦嫔主一般能文能武,不知陛下觉得她可是一名人才。” 1出自元 郑光祖 《王粲登楼》 红玉自古被认为是玉中的上品,所以有这样的说法 压浪是骑马时,马匹快跑起来跟着马的节奏起坐的一种专业术语,感兴趣的可以百度 第8章 再睁开眼,一双美图里只有坚定,灵泉公主抬手解下面纱,『露』出姣好的容貌,嫣然一笑,端的风月无边,盈盈下拜,“灵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心中却忐忑,她不能失败。 大倾这边允了流国待未婚的公主前来,便是同意了和亲,流国国君的嫡出公主代表了流国最大的善意与诚意,洛霜玒笑道:“灵泉公主貌美聪慧、温婉娴熟,自然是不能折辱了她,孤也不忍心让公主刚出了绿瓦红墙又进入另一处宫墙之中,这样,凡是在京未婚的皇室宗亲任公主挑选。” 灵泉公主来时已经大致知道了大倾宗室情况,也做好了给大倾皇帝做后妃的准备,此时,却有这样一个的机会,说不上坏也谈不上好,大倾皇帝的兄弟几个,未娶妻的只有他的胞弟极乐王和最的,还是孩子的悠然王,剩下的都是先皇兄弟的孩子,一些郡王。 而他们入京前已经打听清楚,极乐王还在边境,刚刚皇帝的意思里明显是想将她边缘化,最好是做个普通的皇家媳『妇』,可她是流国公主自然要为流国考虑,不能太过远离大倾的政治中心,那就只有—— “悠然王,”灵泉公主按大倾礼仪谢恩,“谢陛下赐婚。” 这个结果和洛霜玒预料的相差不大,却还是要委婉的劝一劝,“公主可想清楚了,孤的十二弟还只是个孩子,了公主四岁,好像不妥吧,太子,您看。” 卫寒川也是为难,压低嗓音道:“灵泉,别胡闹!” 灵泉公主却是道:“有道是女大三,抱金砖,且古之圣人多是老夫少妻,那么同理老妻少夫也能为陛下生出栋梁之才……” “咳咳,瞎说什么,”卫寒川忙拦住她的话尾,“我这妹妹自被宠坏了,口无遮拦,多有冒犯,请陛下赎罪。” “公主天真烂漫,语言质朴,孤怎会怪罪,”洛霜玒也没想到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灵泉公主竟比嘉嘉夫人还泼辣。 嘉嘉夫人反而很是喜欢她的直爽,啧啧了两声,道:“可惜了,要不是本宫家里没个适龄的男孩,否则一定要先下手向流国国君求亲。”灵泉公主微微躬身致礼,既有闺中女儿适当的娇羞,又不失一国公主的矜傲。 在一旁默默杵了许久的锦嫔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现在宫里已经是斗得如火如荼了,这灵泉公主看起来还是宫里未曾有的殊『色』,加之她身份尊贵,陛下若真迎进了宫里,就像是带回来了一勺名贵的香油,亲手泼在这火上。 高台上的人自然也是注意到底下人的动静,舒贵嫔亦是和锦嫔一个想法,心中暗自祈祷,陛下可千万别把这公主纳入后宫,随便指给哪个宗室子弟都好啊,就算是悠然王那孩子也挺好啊! 夭华夫人自来到这猎场,每天就是在这高台上渡过的,早就腻了,以扇掩面打了个呵欠,道:“本宫累了,先回自己的营帐歇息了。” 舒贵嫔起身行礼,道:“恭送夭华夫人。” 确定了灵泉公主的归处,流国的目的也达成了,她一介女眷也不好在猎场众目睽睽之下多做停留,也跟着锦嫔回去了。 嘉嘉夫人见她们都走了,也觉得没意思了,在丈夫眼神的示意下,无奈只好入乡随俗,对洛霜玒躬身行礼,慢悠悠的晃了回去。 上了高台,主位换成了舒贵嫔,难免要问几句,锦嫔先上前见礼,开口问道:“舒姐姐,不知夭华夫人何时离开的?” 舒贵嫔道:“夭华夫人想来是这几日赶路累着了,方才实在坐不住,回营帐歇息了,对了,灵泉公主她……” 锦嫔会意,道:“舒姐姐在上面大概没听清楚,灵泉公主许配给了悠然王,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如此,真要恭喜灵泉公主了。”灵泉公主但笑不语,只微微点了点下颔致意。 嘉嘉夫人走在最后,慢悠悠的上来,自然也发现夭华夫人不见了,道:“此次来大倾,本宫还以为能见着那白苏燕,不成想都是些娇滴滴的姑娘,听说你们陛下收了一个白苏燕不够,还把长年在西南的赵苍伊也一块通吃了?” 其她三人有些不喜她的快言快语,舒贵嫔笑着转开话题,道:“夫人说笑了,只是不知夫人为何想见我大倾的妍妃?” “也不是说一定要见,只是……”嘉嘉夫人以指点着一旁的案几,“赵苍伊我同她在战场上见过许多了,武功智谋一应不差,她这人犹如草原上觅食的狼,到了我原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而白苏燕同她齐名,想来也有她的不凡之处,可惜我们只远远见过一面,她从城墙上一箭『射』死了本宫的前夫,总是难免让本宫印象深刻。 可惜你们大倾这样的巾帼木兰太少了,如你们这般在原国都是无用之人,大倾太多了。” 舒贵嫔面不改『色』,笑容越发柔婉,气势虽不如嘉嘉夫人这样长年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却是慧心妙舌,“夫人说得是,我等好命生在大倾这样国泰安民的盛世,无须连女人孩子都要在外奔波劳碌,夫人若在我大倾也如我等在原国一般。” 所谓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就是如此了,锦嫔还矜持着身份,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出来,灵泉公主比她就显眼多了,转过脸去,虽说无声无息的,但看她肩膀抖得厉害,连带着手中的茶都抖出来大半。 嘉嘉夫人有些意外的看向舒贵嫔,上下仔细打量一番,道:“本宫看你年纪轻轻,瘦瘦的一个,没想到说出来的话这样的振聋发聩。” 舒贵嫔微微倾身,谢道:“嘉嘉夫人谬赞了。” 这不卑不亢的模样到让嘉嘉夫人赞赏,“你们大倾女人虽然手上功夫一般,嘴上却也不比刀尖剑锋来得差。” 舒贵嫔道:“嘉嘉夫人若能多留几日,想来妍妃娘娘与赵嫔也很乐意与夫人促膝长谈。” “算了罢,”嘉嘉夫人摆了摆手道,“她们现在被关在男人的后院里,也是可怜,本宫又何必再去打搅,让她们难受。” 锦嫔觉得她这话很奇怪,什么叫会让妍妃和赵嫔难受,女孩子到了年纪总是要嫁人的,即使是妍妃和赵嫔这样的传奇也是终归要嫁人的,在她的认知里,好多男人都怕这两位是吵不过就要抄家伙的母夜叉,幸亏有陛下,否则恐怕不知道要被蹉跎到什么时候。 灵泉公主在流国也虽是养在深闺,却有些感同身受的理解那两个未曾蒙面的女将军,好比自己身份再如何尊贵,平日里仗着地位如何任『性』,到了年纪该嫁人了,也没得挑拣,日后还不是要以夫为天。 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个世界对男人而言,他可以有两个三个、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女人,只要他的身份允许,他养得起,他有本事将人弄到手,可女人,一辈子可能就这样在“丈夫”的苦海里沉浮,永远看不到岸。 就她所知道的,她的姑姑就是因为嫁错了人,虽然和离了,但是还是被人背后闲话,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她的姑姑还是尊贵的公主,更何况那些比她身份低微普通的女人呢? 一时间,灵泉公主有些害怕即将到来的婚礼,害怕见到她未来的丈夫,希望这场持续十天的围猎能再长一些。 舒贵嫔心思细腻,加上她自入宫以后所受到的“冷遇”,心中难免失落,面上却是不能显出半分脆弱,她此刻代表的不是她个人,更是大倾的颜面,故而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嘉嘉夫人虽然看起来豪迈狂野如男儿,不想心思却也如此细腻缠绵,真让我好奇原国是怎样的一片水土,养得出夫人这般的妙人。” 嘉嘉夫人说起故土,面上难掩得『色』,当即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舒贵嫔也会适时『插』上几句,或是发问或是赞叹,而锦嫔与灵泉公主也慢慢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被嘉嘉夫人描述的草原风景所吸引,忍不住侧耳倾听。 于是这一天依然是宾主尽欢,到了晚间宴饮,嘉嘉夫人已经直接坐到舒贵嫔旁边,上手环着她的削肩,把酒言欢,妹妹妹妹的叫唤,若不是在大倾土地上,她都想将人带到自己的营帐中,彻夜长谈。 夭华夫人今日似乎真的累了,晚饭时也没出现,洛霜玒赐下的肉食也只是意思意思夹了一筷子,就没什么胃口的让人撤下去,然后随口问了句:“陛下什么时候来?” 落霞回道:“娘娘,前面才刚开席,估计也要半个时辰,娘娘是想陛下了?” 第9章 落霞拿不准这位主子的心『性』,加之她嘴上功夫不如手上的厉害,只得埋头给夭华夫人续满茶水,心的道:“娘娘,您晚饭还什么都没用呢,奴婢要不让人去煮碗香菇野鸡肉粥?” 夭华夫人接过茶,抿了一口,道:“弄清淡些,再让厨房炒几个菜,别放盐。” “诺。” 夭华夫人今天自回来后,就趴在榻上,一动也不动的,若不是能看见她偶尔眨动的美眸,微微起伏的胸口,跟樽美人雕似的。 猎场这边没什么鲜蔬,都是临时采摘的菌菇、野菜,夭华夫人提了筷子夹了几根菜放进嘴里,也没细尝,实在是这三天大鱼大肉的吃得她直反胃,一天没吃东西了,此时此刻反被这些寻常的鲜蔬勾起了馋虫。 用了一碗多点的香菇野鸡肉粥,几样配菜可以说是一干二净,夭华夫人才觉得腹中有了饱腹感,放下筷子在落霞等伺候着漱口,捧着一杯热茶,她悠悠问道:“灵泉公主的夫婿定下来了吗?” 落霞回道:“听闻娘娘刚走后不久,就定了。” “舒贵嫔呢,她还是下楼了?”夭华夫人抿了口茶水,双眸舒服得眯了起来。 落霞有些吃不准她的意思,道:“娘娘说笑了,这开席了,舒主子自然该去赴宴的。” 夭华夫人慢慢地饮下半盏茶水,道:“也是,她晚上总要回营帐里去睡觉的,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待在那座高台上。” 落霞她们也听习惯了夭华夫人的神神叨叨,自从几次三番被她看穿心思,一开始她们几个还会在意,打起精神关注,往往又没什么事情,久而久之的,就当是她在自言自语了,听过就算了。 夭华夫人放下空盏,又躺回到榻上,还是原来的姿势,右手垫在螓首下,左手搭在右手上,“不知道悠然王知道自己突然多了个媳『妇』,会是什么反应,听说琼太妃很宠这个儿子的。” 而被夭华夫人念叨的悠然王洛霜璃此时在待凤宫里,结结实实的打了两个喷嚏,惊得琼太妃一叠声的让人传太医。 洛霜璃忙拦住,无奈的道:“母妃,我只是鼻子痒痒,打两个喷嚏,您别一惊一乍的,孩儿都怕您给自己吓出病来。” 琼太妃这两天一直心惊胆战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神经紧绷,不过三天硬是把自己折腾得面白如纸,人都瘦了一大圈,额头还贴着两块膏『药』,此时此刻又眼泛泪花,凄楚的道:“儿啊,娘就你这么一个命根子啊,你要是没了,让娘怎么活呀——” 洛霜璃暗自无奈,自己母妃每次一病就跟个孩子一样,嘴上还劝慰着道:“母妃,您想什么呢,儿子这不好好在这吗?来,我们再吃一勺饭,母妃,今儿还有您最喜欢的得意汤,马上就端上来了。” 琼太妃咽下口中的饭食,抽噎着道:“儿啊,是娘害了你啊,不该拦着你不让你跟着去猎场的,现在在陛下身边还安全些,不用现在要你陪着娘在这宫里等死。” 洛霜璃又夹了一筷子芹菜喂进琼太妃的嘴,“母妃不必忧虑,儿子也知道您是怕这次来使不怀好意,怕儿子出事,儿子都明白,再说了就算儿子这次跟着去了,您在这京城里,儿子也放心不下!” “娘没白疼你,”琼太妃落下欣慰的泪水,“可是这叛军都到宫门口了,娘都一大把岁数了,合该随了先帝去了,可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日子,如果你现在在猎场行宫,娘马上就一条白绫裹了跳井,绝不拖累你。” “母妃,您这说的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拖累不拖累的,我们母子俩一直相依为命,您要是去了,儿子一人孤零零在这世上,您让儿子可怎么活?” “这也是啊,”琼太妃一想到如果自己去了,儿子孤单单一个人,连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有,“这样,反正你也十三了,也到时候了,要不把如梦放你屋子里,她年纪比你大,人也稳重,有她在,娘也放心些。” 洛霜璃这下是无语了,舀了一勺饭喂到琼太妃嘴边,一勺接一勺,动作越来越快,力图堵上她的嘴,待一碗饭用完了,亲手舀满了一碗得意汤,喂了半碗,才道:“母妃您放心,不过是打闹,禁军御林军还有残余兵力守卫宫墙,再说了太后都还在宫里,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琼太妃嗯了一声,扶着头靠回到枕头上,转而又猛地坐起来,道:“不成,万一真到绝路了,叛军想学曹『操』,来个挟持少帝号令天下的,那我们母子二人可就要成了史册上的千古罪人了,呜呜呜~~~”她拿帕子捂着脸,哭倒在儿子身上。 洛霜璃默默抬头翻了个不太显眼的白眼,伸手接过如梦递来的帕子,一面抬起琼太妃哭花了的脸,为她净面,一面还要继续哄着,“母妃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再说了还有大皇兄呢,再不济还有个病恹恹的二皇兄,我才轮不上,再说了宫里这么大,儿子人随便往假山洞里一钻,他们还不一定找得着。” “什么二皇兄,没有二皇兄,你二皇兄早死了,”琼太妃也不在意自己情绪激动下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抹着眼泪,“对了,你说得也有道理,要不咱们先去御花园看看地形,最好有点水,撑得久,万一他们点火……” “母妃,你刚刚说什么?二皇兄他怎么了?” 琼太妃一愣,拿帕子捂住嘴,心虚的撇开眼,道:“啊,你二皇兄不在他自己的封地上好好的吗,能出什么事。” 洛霜璃挥手让伺候的内侍都退下,认真的道:“母妃,这事可大可,您可不能『乱』说!什么叫二皇兄早死了,您说话啊!” “我、哀家刚刚情急『乱』说话,儿子你就当没听见了,”琼太妃转过身去,端起母亲的架子来,“哀家困了,想休息,皇儿你也不用再这伺候了,下去休息罢。” 洛霜璃起身剑眉紧蹙,问道:“这事陛下知道吗?太后她又知道吗?” “哎呀,这事哀家也说不好,你可别出去『乱』说,”琼太妃见他要走,忙拉住他的袖子,“真是,你说这倒霉催的事怎么就被哀家给撞上了,你坐下、坐下!” 洛霜璃勉强坐回去,还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琼太妃打着哭嗝,一摊手道:“这事不是哀家想瞒着,是真的没凭没据的,哀家也不好拿到场面上来说呀,再说了,你二皇兄母妃也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一次生了俩,还顺道子女双全,凑了个好字,又是龙凤呈样的吉兆。 但是她心思重,偏偏瞒了下来说自己生的是两个儿子,后来有一个十来岁的时候,泛舟游湖见着一孩掉水里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自己亲自去救人,结果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佑安王为了救落水孩子而溺亡的事,洛霜璃幼时也耳闻过,“我大倾双胞胎是尊享同一个排行的,你不说得二皇兄不会是早去的佑安王吧?” 琼太妃将沾满涕泪的手帕扔到一旁,又从袖口暗袋里『摸』出一块崭新的,随口应道:“哀家刚没说清楚吗,龙凤呈祥,生得龙凤胎啊!”话一出口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又失言了,拿帕子掩住脸,背过身去,“哀家什么都没说啊,你刚刚什么都没听见,听到没?” 洛霜璃右手握拳瞧了瞧额头,道:“母妃,您都说到这里,就干脆就全说了,反正如你所说,都这样了,万一叛军成了,这事您带到底下去说给阎罗王听吗?” “呸呸呸,说得什么话,诸天神佛仙人,可别跟他一个孩子斤斤计较,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母妃,您别打岔了,您到底是怎么知道二皇兄,不,雨安王他是女儿身的?” 琼太妃抓了抓后脖子,道:“哀家也是有次撞见她来了葵水,把衣摆都弄脏了,哀家以为她是惹了什么风月债,偷偷跟上去……看见的,光明正大看见的!” 洛霜璃将脸埋进自己手掌中,凭他对自己母妃的了解,这么大声强调肯定不是大大方方的看的,估计又是偷偷『摸』『摸』做贼一样偷窥来的,也是服了自己母妃这难登大雅之堂的爱好,她到现在都没出事,也是天赋异禀了。 琼太妃看儿子这样,也觉得自己的爱好颇是让人一言难尽,翼翼心的拍了拍洛霜璃的肩,道:“儿子,你娘我就这么一个癖好,再说了也没出过事,你就放心吧!” 洛霜璃抹了把脸,道:“母妃,您先好生在宫里,午睡,孩儿先去禀明太后,再说了,您到现在没出事,是运气,还有幸好外公他老人家、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等等一连串的舅舅,都不是混子,您才腰杆这么硬气,几次被抓住看在这一串人的份上,也就……” 第10章 这一嗓子,儿子头也不回,倒是唤来了自幼陪着她的『奶』娘,葛嬷嬷进来见,琼太妃泄气地躺在床上,无聊得很,又没什么可以消遣的,一脸慈爱的上前,“给太妃请安。” 见她来了,琼太妃又一个猛子坐起来,葛嬷嬷忙伸手去扶,“太妃请当心,这样子起来会引得头晕。” 琼太妃痴痴的笑笑,在从照顾自己的『奶』娘面前,她彻底的就像个孩子,“『奶』娘,你来了,这些天可好,这宫里没人怠慢你吧,你年纪一大把了,还要你跟着哀家奔波,真是辛苦你了,等哀家过完三十生辰,要不顺道跟着父亲母亲回乡颐养天年。” 葛嬷嬷轻轻抚着琼太妃的青丝,将她睡『乱』的碎发整理好,“老奴现在年纪大了,手脚都不灵活了,平日里也开始记不住太妃吩咐的事了,是该回去了。” 琼太妃侧过身,拉着她坐到自己身旁,撒娇地将头靠在葛嬷嬷的肩上,道:“我才没有嫌弃『奶』娘呢,如果『奶』娘不想回去,对我才是最好的,燕京这里虽然繁华,可终究只有『奶』娘和璃儿是我的亲人,我们孤零零的。” 葛嬷嬷疼惜的拍拍琼太妃白皙嫩滑如少女的柔荑,若不是身上这庄重老气的秋香『色』,看她宛若二八少女的脸,又是这女儿般的痴态,谁能想到她有悠然王这样大的孩子了,今年就又过她的三十整寿了。 琼太妃一出生因为杨老将军与夫人前头生了五个皮子,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那是被家里疼宠着舍不得半点委屈,当年先皇点了堪堪及笄的琼太妃为妃,夫人那是直接哭死过去,杨老将军甚至都递了辞呈上去,只求留下女儿。 无奈皇命难违,杨夫人是一点面子都不管了,哭成了泪人,他们夫妻哪里乐意将自己花骨朵一样的女儿送入宫去陪当时已经快五十的先皇,还是送去当妾的,宫里头又有那么多个不好相处的妃嫔。 葛嬷嬷跟着姐入宫,所幸姐天真烂漫,加之杨老将军的缘故,初进宫时极受宠爱,第二年便生下了悠然王,一举得男,而那时候先皇的身体已经出现症状,慢慢的就很少亲近女『色』,晚年也就这么一个儿子。 葛嬷嬷有时候既为自己『奶』大的孩子庆幸,庆幸她入宫后也没吃多少苦,大概是看她孩子还,自己也没几个心眼,加上前头几个斗得跟乌眼鸡一样,反而让她们母子悄无声息的全身而退,又是心疼她给人做妾不算,还年纪轻轻就受了活寡,花一样的年纪也不能打扮,就只能穿一些庄重肃穆的颜『色』。 幸好几位少爷都是争气的,悠然王也是个孝顺的聪明孩子,自己的主子以后的日子里也有依靠,不会过得太辛苦。 大概琼太妃从习惯了葛嬷嬷哄她睡觉,在信赖的『奶』娘怀抱里,不知不觉就寻回了睡意,进入沉沉的黑甜乡。 琼太妃这头没心没肺的好梦正酣,洛霜璃匆匆赶至眠月殿将方才琼太妃所说之事尽数告诉珝月太后,说完还跪下来扣头认罪道:“母妃她并非故意的,只是没有实证,母妃又只是错眼看见不敢肯定,当时就不敢说,现在到了这时候忽然想起这一茬。 加上现在时局如此,不知对母后是否有用,怕是假的说了也无用,又怕是真的,若是没有及时禀告母后就是我们母子的罪过,故而才命令儿臣过来,将母妃的原话一五一十的说给母后听,还请母后不要怪罪母妃,如果要责罚,儿臣愿为母后一力承当。” “起来罢,孩子,母后不怪你们,”珝月太后离座亲自将他扶起,“你母妃是个单纯烂漫的,又没心没肺了这么多年,连你父皇颁下的宝册都能忘了放哪,哀家又怎么会怪她,这么多姐妹中,也就你们母子最像母子,让哀家羡慕了。” 洛霜璃诚惶诚恐的拱手道:“母后严重了,陛下也是很看重母后的。” 珝月太后压下心底的涩意,难得放软了声调,道:“好孩子,回去陪你母妃吧,她年纪还没经过这样的阵仗,心中难免惶惶然,要好生宽慰,万事还有哀家顶着,现在又是非常时刻,如果有什么短缺的同哀家宫里的人说,拿得出的都会给你母妃送去。” 洛霜璃跪下磕头道:“是儿臣不顶用,都已经是大人了,不能为母后分忧,儿臣无能。” “傻孩子起来罢,你才刚刚舞勺之年,就该玩的年纪,哪里用得着想这些糟心事,你们母子好好的,就是在帮哀家分忧解难了,起来,回去罢,回去晚了,你母妃要担心的。” “诺,母后也请心凤体,儿臣告退。” 想着珝月太后叮嘱的话,洛霜璃又是脚不沾地的赶回去,结果刚跨过门栏就被葛嬷嬷拦了下来,“主子,您轻点,太妃老奴刚刚哄了睡下呢,这俩天没好好睡人都瘦了一大圈,您有什么事吩咐老奴就好,千万别吵醒了太妃。” 洛霜璃一刹那觉得自己就跟路边捡来的一样,身边的人都围着母妃转,珝月太后还说母妃年轻不经事恐怕会担心得吃不好睡不好,看她现在跟个孩子一样被人捧着哄着,到底谁才是娘谁才是儿子诶。 因为手中被收了权,白苏燕被迫关在房里让她安心调养,她这屋里的都很省心,或者说自出事后,除了一开始个别如纯贵嫔那般闹腾过,被穆妃一顿收拾现下都安分了,随后穆妃又贴心的每人送了一本佛经,转移注意力。 可惜没事可做了,反而令她自己越发烦躁,不知道前线战况如何,陛下究竟是如何打算的,这次的事,事先完全没有征兆,陛下究竟是否知情,是否有所准备,如果有为何要瞒着她,越想越『乱』,越想越糟心。 冬至夏至看在心里,暗自焦急,尤其夏至她亲自在调理最能察觉,白苏燕现在心绪不宁,睡不安枕及其不利于吸收『药』效,又因为情况特殊,宫中存『药』有限,若手头上的『药』用完了,白苏燕的情况还未稳定下来,那极有可能寒毒再次发作是要送命的。 白苏燕闻着身上苦涩的『药』味,又觉得黏黏的,实在难受翻了个身,唤道:“绿腰,本宫让你理的可理出来了?” 绿腰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夏至,吞吐的道:“还……快……理好了。” 白苏燕也知道夏至紧张自己的身体,不欲责怪,起身道:“那就把你手上有的呈给本宫,本宫总觉得她杀的人有问题。” 这屋子不大,白苏燕她们的一言一语自然落进了其她三人耳中,宁贵嫔与良嫔都是心中有数的,纯贵嫔则是自己的直觉叫她不要去在意,她们少见的达成共识装作没听见。 名单绿腰早就理好了,只是冬至夏至为了主子身体,又是求的又是强硬的拦着不让她呈上。 名单列得很详尽,可以说只需一眼便看得出来问题所在,而赵嫔究竟是在为谁做事,好一招借刀杀人,趁火打劫,这一次宫中一些不方便动手的钉子一下子被拔出了大半,白苏燕合上名单,『揉』了『揉』额头,道:“更衣,本宫要去见一见温玉夫人。” 冬至确认的问道:“现在?” “快!” 绿腰折中道:“娘娘,要不先沐浴一番?”白苏燕想起身上的『药』味,想着洗了总比不洗强,点了点头。 不过半个时辰,白苏燕便收拾整齐出门,纯贵嫔忙叫身边的人将窗子打开通气,这几天她们也陪着在这屋里熏了好几天,一股子『药』味,都让她快抑郁了,良嫔则更在意白苏燕刚刚拿在手上的是什么东西,让她这般急切,连病中都一定要去寻温玉夫人。 白苏燕到时,温玉夫人刚从安贵人那回来,嘴里还在嘀咕:“吴氏这胎被折腾成这样居然还能保下来,也是鸿运当头。” “臣妾给娘娘请安,愿娘娘身体安康。” 温玉夫人一回来就撞见她,下意识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苏燕抬了抬右手拿着的名册,道:“有样东西想请娘娘过目,有些事也想请教一下娘娘。” 温玉夫人和谦贵嫔一个屋,想着不太方便,问道:“多重要的事,需要独处吗?” “娘娘以为呢?” 温玉夫人挑了挑眉,道:“我们去静妃那借个地罢,现在也就她那还有几分清静。” 第11章 她们到时,静妃正在用安胎『药』,头三个月是最累的时候,这『药』刚饮了没一会,马上便又反胃,侍候她的宫女们看起来都很习惯了,采菊捧了一个朱砂红釉弦纹唾盂凑上前接住静妃呕吐出来的『药』汁。 折蔓轻抚着主子的脊背,递上帕子,“这可怎么办,娘娘这两天孕吐的情况越发严重了,早起到现在,连一滴水都没能喝下去去。” 一内监隔着帘子高声禀报道:“启禀静妃娘娘,温玉夫人与妍妃娘娘求见。” “这时候来找什么茬,”折蔓声嘀咕一句,明知道温玉夫人与白苏燕就在帘外,就故意走到帘前骂道,“你个作死的鬼,瞎叫什么,纯心想吓到娘娘是不是?” 静妃抚着胸口,好不容易压下恶心的感觉,疲惫的道:“折蔓,不许『乱』说,让温玉夫人和妍妃进来。” 折蔓这才打起帘子来,嘴上还卖乖道:“奴婢给温玉夫人、妍妃娘娘请安,让娘娘们久等了,请两位娘娘见谅。” 温玉夫人瞥了她一眼,道:“挺伶俐的,指桑骂槐学得挺好。”折蔓俏脸一红,做了是一回事,被人当面说破又是另一回事。 静妃由璎珞搀着起身,刚要见礼就被温玉夫人拦下,“静妃这一拜,本宫可不敢受。” 静妃还是弯了弯膝盖,道:“没有调教好下人,是臣妾的不是,还请温玉夫人不要责怪折蔓。” 温玉夫人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转了眼案几上的状况便心知肚明,道:“静妃这孕吐还是很严重,若是还不好,还是该让秦太医过来瞧瞧。” 静妃现在脸『色』也不太好,顺势也跟着转了话,“臣妾这样也没什么办法,时候到了就好了,说来温玉夫人与妍妃今日造访,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温玉夫人也就不客气了,直接的道:“妍妃有些话只能单独同本宫讲,想来想去,只好过来向静妃借贵宝地了。” 静妃道:“臣妾明白了,正好臣妾也想出去走走,顺便去拜访一下安贵人,垂佑,来,这些天闷了吧,咱们一块去看看安贵人和弟弟。” “采菊扶好娘娘,”璎珞将静妃采菊,“娘娘,老奴先去厨房看好『药』,待会给娘娘送过来。” “有劳嬷嬷了。” 等人都走完了,温玉夫人提着裙摆坐下,还不忘揶揄道:“看璎珞说的,果然这宫里大肚子的女人才最是金贵。” 白苏燕有些尴尬,赔礼道:“是臣妾让娘娘为难了。” 温玉夫人抬了抬手,道:“坐罢,你会来寻本宫,想必是有非说不可的事了,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白苏燕与她分坐在案几两侧,将自己手中的名册递给温玉夫人,道:“这是臣妾让底下人整理的,这几日赵嫔在宫里所杀的人员名单,请娘娘过目。” 温玉夫人腹诽道:白苏燕也太爱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还是接过来,打开名单和她心里预期的人数差不多,同时又不得不感叹这赵嫔也是个有能耐的,在天罗地重重围困之中,居然还有本事零零碎碎的杀了三十多号人,就她知道的,有些是顺姬埋下的旧人,有些是九公子的,还有一些她就不知道了。 “这赵嫔似乎也不是在『乱』杀人,除了刚开始是她自己院里的,看这个老宫女在尚食局里烧火的,而这个内监是去岁刚入宫的安排在雨歇宫里打扫外院的,东一个西一个的,看这份名册,赵嫔短短几日都把后宫给跑了个遍。” “臣妾自问没有这个本事能在禁军与羽林卫的搜捕下脱逃,”白苏燕死死盯住温玉夫人,不想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不知娘娘觉得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温玉夫人抬眸看向她,忽然绽放一个蛊『惑』人心的笑容,声音腻人,“连妍妃都说不行,那本宫当然……没试过,不知道。” 白苏燕沉默许久,道:“我一直以为这宫里只有我和赵嫔了。” 温玉夫人继续翻着名册,道:“温家本来也是凭军功起家,本宫会点花拳绣腿也不稀奇。” 白苏燕拨弄着腕上的翡翠镯子,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道:“这样说来是不稀奇,但是能让窈窕都觉得棘手的‘花拳绣腿’那就叫人稀奇了。” 温玉夫人扔下名册,道:“妍妃这是要跟本宫动手吗?” 白苏燕却摇头道:“且不说我眼下的状况,便是全盛时也不敢打包票,我只是好奇,凭娘娘的智谋与身手,温家为什么选了娘娘进来?” 温玉夫人虽然难说是将才,但是放在战场上也是可以于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可来去自如的人物,她能给温家带去的远比现在把她送入宫跟在王家身后求施舍的境遇要强许多。 “承蒙您看得起。”温玉夫人却很是无所谓的,说出来的话似真似假,一直无意『摸』着发鬓上步摇的手也放了下来。 白苏燕真诚道:“此次试探只是想知道娘娘究竟为谁所用,若有冒犯失礼之处,苏燕在此先说声抱歉了。” 温玉夫人笑笑,道:“那你也太不敏锐了,本宫一直觉得表现得挺明显的。” “所以……”白苏燕有些犹豫的问道,“所以王嫔真的是娘娘你设局?” 温玉夫人似感到意外,道:“王嫔是自知有罪,服毒自尽的,与本宫何干呐?” “你我都清楚,王嫔当时不至于山穷水尽的地步,她身边的四大宫女几乎可以说是同时背叛,一开始,我以为是珝月太后,毕竟只有她老人家有这个能力。 可随后回去一番深思,太后她老人家有这么做的必要吗?且不说从头到尾她老人家都想保住王嫔的『性』命,就算为了敲打王家,都被贬为嫔了,这样还不够吗?”白苏燕不是想去翻温玉夫人与王嫔之间的旧账,只是想要知道王家为什么会放弃王嫔。 温玉夫人道:“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思哪是我们这些人物可以揣测的,你问本宫,本宫也不知道啊!” 白苏燕叹息道:“苏燕也曾被逐出家门,从族谱上除名,能明白王嫔心如死灰,也能理解家族对苏燕的处置,故而我才不能明白为何王家对王嫔说放弃就放弃,再来英嫔的身份陛下早已看破,与王嫔一比优势『荡』然无存……” “那你就当是本宫在从中作梗咯。” “还请娘娘不要与我说笑!” 温玉夫人见她神情严肃,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道:“本宫是没有本事说动王家,但本宫可以说动英嫔,你白家的情况太过简单,没有叔伯,自然不知道人心无疆、贪欲无穷、兄弟反目等等。 从珝月太后为了王嫔打掉了陛下心尖上那个人肚里的孩子时,王嫔注定就成了他们母子之间的牺牲品,加上她出身王家,只会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远,即使她再怎么下力气管理后宫内院,再怎么想方设法讨好,都是无用功。 王嫔更倒霉的是她偏偏有个在背后催着她『逼』着她要去争夺,要往最高处的位置攀爬的家族,你觉得身为一个帝王他会容得下如跗骨之疽,时时刻刻想拿捏着他的家族,以及从这个家族里出来的女人? 陛下其实也还算念及旧情,与本宫约法三章,给了她这三年苟延残喘的时间,否则她连入宫当贤妃的机会都不会有!” 白苏燕说起来并不讨厌王嫔,她们一开始的目的便不同,即使有所冲突,也不到非死不可的地步,“所以连他的父亲也这样轻易舍弃了她?” 温玉夫人赏玩古器一般,把玩自己的纤纤玉指,道:“这王大人才是最精明的那个,舍了一个嫡亲女儿,不仅让自己那一支全身而退,还试探出他兄弟的野心,鼓动他当出头鸟,若事成了,他连女儿都舍得了,为什么你会觉得他会舍不得自己的兄弟?” 温玉夫人说得没错,白家大概是因为“氐貉”的缘因,怕人多口杂,万一中间生出个心『性』有所偏差的,不愿意一直这般蛰伏在黑暗中,而嫉妒起其他能光明正大走在阳光下的兄弟姐妹,所造成的悲剧可不是他们自己一家,甚至可能危及到皇室,进而『乱』了大倾根本,故而每一代本家香火都不太旺,至多也就三个。 第12章 “嗯哼…”夜澜歌闷哼一声,死女人你是故意的吗?往伤口上戳? “那还是你自己来了哎…看到我还是太手生了。”沐千爵满脸无奈,摊了摊手道。 既然你故意差使本姐过来,那本姐也让你受受苦。 “不用了。”夜澜歌帅气的脸一黑,利落地拿起纱布往手掌上一卷,就完事了。 沐千爵挑了挑眉,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说好的约林妍出去聊聊天的。 “夜澜歌,你能不能载我去雅艺阁?”沐千爵想了想,聊天的地方还是清静点好,所以就选了伽蓝城外的雅艺阁。 “可以。”夜澜歌挑了挑眉,完美的五官底子尽是嚣张跋扈道:“先告诉我你去干什么?” “找朋友。”沐千爵抿了抿唇,告诉他也无所谓,不过……怎么她好像听他说林妍是他表妹? 这是什么鬼,应该不是真的吧? “林妍?”夜澜歌挑了挑眉,他这个表妹在娱乐圈一帆风顺可少不了他的功劳。 当然,林妍的美妙歌声是她的天赋。 喜欢梵邪,他没意见,只要没有冲突就好。 “你怎么知道的?”沐千爵有些惊讶到,就算林妍是他表妹他可能也不知道吧,毕竟明星的行程很多都是靠经纪公司来安排的,有些也不能透『露』。 这次虽然林妍是自己到处逛的,毕竟她的经纪公司知道她家背景大,但也是顶着秘密下一站的名头出现的。 “她是我表妹。”夜澜歌在心中再补充了一句,同时也是我公司下的艺人,又说了句:“记得我说过了。” “真的假的?”沐千爵都快怀疑夜澜歌是不是林妍的真爱疯狂粉所以想太多了。 “真的。”夜澜歌薄薄的唇勾起一抹笑容,魅『惑』众生,真的有那么难以相信么? 同时间,夜澜歌启动汽车,沐千爵明显的看到了,他的伤口还在渗出鲜红『色』的『液』体。 “夜澜歌…要不要先把你的伤口给医生处理下,说不定会留疤的…”沐千爵也是知道夜澜歌手背处伤得挺深,她之前所谓的用力,不过也是在消毒那些比较浅的伤口而已。 “怎么,留疤不好吗?”夜澜歌挑了挑眉,留疤对于男人来说也是一个战绩,无论是是什么的战绩。 “不好,很难看…”沐千爵觉得,如果自己的手上留着疤痕的话,她肯定去到哪都会不由自主地遮住自己的手部。 “刹——” 车猛然间停下来,然后掉头,沐千爵整个人都向前倾去,随即有些气急说道:“夜澜歌,你这样开车会出问题的!” “没关系,后面的车绝对不够我的速度快。”夜澜歌邪魅地勾了勾唇,这是他的自信。 下一秒,一辆车像风一样划过,却没有任何气急暗骂地停下。 “夜澜歌,你个疯子!”沐千爵有些心疼有些可怕,她这辈子觉得最疯最狂妄的人,大概就是夜澜歌了。 “对,我就是疯子!” 第13章 “这可能真的只是一桩意外,静妃千万还莫要多想。” 静妃苦笑道:“说到底,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也是怕本宫会抛弃了她,想讨好本宫,只是不知道这些事是不该做的……今日之事,还请妍妃担待。” 白苏燕勉强笑笑,道:“本宫今日什么都没看到,本宫还有事要去寻穆妃,便先走了,请留步。”静妃起身揖礼,白苏燕还礼。 打帘出来正碰上隔壁同样走出来的温玉夫人,又是一番见礼,温玉夫人挥了挥手,转头对碧藕道:“你去把这些珠子还给静妃,叫她自己心些,这东西可不是让孩子玩的。”碧藕应了一声去了。 白苏燕心情有些复杂的道:“可能真的是意外罢。” 温玉夫人哼了一声,道:“是不是意外你我心知肚明,只怕这姑娘真正想下手的不是安贵人。” 白苏燕闻言,脱口而出道:“她才几岁,娘娘您想太多了。” 温玉夫人很是不雅的翻了个白眼道:“甘罗坑了赵国的时候,他也还只是个孩子,你别跟我说你刚刚弯腰给她递珠子的时候,没有试探的心。” 白苏燕默然,这个念头当然是有的,可又太难以置信被她自己给否决了,如果这是真的,顺着这个思路一想,这孩子的心思远超一些成年人了。 温玉夫人道:“她也想得简单,只要静妃肚子没了,最好以后都生不了了,这样她就再也不用怕了,至于会不会害到旁人她就管不了了。”这话她没有压低声音,只是用正常的音量在说话,并不在意会不会被别人听到,等碧藕回来便离开了院子。 白苏燕回头看了看两个相邻的房间,心情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孩子的世界其实就如温玉夫人说得很简单,垂佑她知道自己不是静妃亲生的,或许她还知道自己亲生母亲和养母之间的那点事,她只是单纯的怕养母有了亲生孩子就不重视她了。 她只是想要留住这份重视,想要成为养母唯一的孩子,永远霸占着养母的宠爱,若是在安贵人屋子里出了事,大概就不会有人想到去怪她一个孩子,只会让人以为真的是安贵人借此谋算静妃的肚子,毕竟她还这么,一个才四岁的孩子。 屋中的人自然听见了,心思各自复杂,垂佑帝姬毕竟年纪,被说破了心思,当即恐惧起来,敏感的注意到采菊看着她的目光有所异样,顿时瑟缩了一下,生怕被养母也听见了会将她抛弃。 折蔓最是忠心,虽说看这孩子年纪,但她对王嫔的偏见此刻也带到了垂佑身上,压低声道:“娘娘,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王嫔肚子里爬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种!” 静妃横了她一眼,道:“垂佑和本宫肚子里的都是陛下的种,你的意思是本宫怀的也不是什么好种?” “奴婢失言了,”折蔓抿了抿嘴,瞥了眼耳房,“可是娘娘,您现在有孕,以后月份大了哪还有精力去看顾垂佑帝姬,不如为帝姬寻个可靠的,暂时寄养,等娘娘您坐完了月子再接回来。” “不可!”静妃看她委屈的模样,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你也是为本宫好,可垂佑她年纪轻轻失了生母,她视本宫为亲人才会患得患失,她还,还能教得回来,你们不许怠慢了她,否则本宫定不轻饶!” 折蔓不甘不愿的揖礼道:“诺,奴婢知道了。” 安贵人坐的地方靠近窗边可以说听的是一字不落,『摸』着自己的肚子,只觉得心惊不已,黄昏亦然,道:“主,日后奴婢在门口守着,便是让娘娘责罚,也绝不让垂佑帝姬再进来!” 安贵人道:“到时候,你哪真拦得住。” 阎贵人躺在床上,手臂又疼得厉害,听得就不是很真切了,但她还是相信静妃,就凭她这几个多有为安贵人忙前忙后的,她就是相信,“落英姐,你不要多想,娘娘要想害你,早就下手了,就凭她舅舅是太医院院首,谁逃得过啊!” 安贵人道:“我不是在怀疑静妃姐姐,只是……王嫔的孩子毕竟也承了王嫔的血。” 阎贵人悚然一惊,一时都忘了疼直接坐了起来,失声道:“你是说垂佑帝姬想害静妃姐姐?” 安贵人忙比了噤声的手势,“嘘——只是猜想,做不得数。” 阎贵人一时回不过神,喃喃道:“她才几岁啊?四岁。” 黄昏也是心有戚戚,道:“如果不是温玉夫人说破了,谁能想得到呢?如果是主出事了,我们也以为是静妃娘娘容不下人,如果是静妃娘娘,旁人也都会以为是主动的手,左右都只会以为这孩子是大人借刀杀人的刀子。” 香炉揪着帕子,面上也是仓惶,“可不是,要是两位都出了事,旁人也只会幸灾乐祸,当咱们是窝里反。” 阎贵人打了个冷战,道:“不成,落英,我不回去了,以后都住在这了,太后来问罪,我也不走了!” 安贵人欣慰的笑笑,道:“阿悦,你不用这样紧张,我相信温玉夫人和静妃会处理得很好的。” 如她所言,温玉夫人此事就在眠月殿前求见珝月太后,出来的是太后身边的丝绦,“回禀娘娘,太后去东苑与几位重臣商议,此刻不在殿中。” 温玉夫人道:“这样,本宫知道了,嬷嬷自去忙罢,本宫在这里等候就是。” 丝绦看她如此,想来也有要是,但太后不在,不好擅自做主放人入内,“娘娘不若告知老奴,等太后回来了,老奴转述与太后。” 温玉夫人道:“这事不适合跟太多人说。” 丝绦想了想,道:“珍太妃也在眠月殿,娘娘可要去太妃那坐坐。” “不用了,本宫和太妃没什么好说的。” 如此,丝绦只得一礼后退下。 然,温玉夫人自觉的与珍太妃无话可说,却不代表珍太妃不想找她谈谈,于是当那个明显消瘦了许多的人影出现在眼前时,温玉夫人觉得头疼,无可奈何的,这种时候人来人往的,只得让步。 珍太妃在先皇的后宫里一直是平平无奇的存在,若不是有珝月太后护着,她可能早就被遗忘在哪个角落旮沓里,如果唯一有什么出『色』的就是她的茶艺,可惜这世上真正懂茶的人却不多。 温玉夫人恭敬的接过茶,装腔作势的在鼻尖晃过,拿唇尖碰了碰就放下了,单刀直入的问道:“不知珍太妃传召是有什么要吩咐臣妾吗?” 珍太妃面容憔悴,握着茶盏得手青筋暴起,“哀家……还是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温家毕竟对你有生养之恩。” 温玉夫人冷笑道:“要说生养之恩,生我者是我母亲,而她现在已经不在了,养我者就算每日十两银子的供着臣妾,臣妾十五岁时便嫁给了当今陛下,算它六千两,臣妾的嫁妆不过四台,勉强当它有万两好了。 这五年来,温家凭着臣妾这夫人的名头所收受的贿赂恐怕也不止这个数了吧,少说也有十来万了!” 珍太妃急切的道:“养育之恩大于天,温……”她一时拿不准眼前的究竟是温四还是温五。 温玉夫人挑了挑眉道:“太妃怎么了,莫不是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道臣妾在家的排名呢?” 珍太妃无言,道:“哀家这把年纪了已经无所谓了,可你还年轻,你若离了家族,日后在这宫里举步维艰,你为自己想过没有?” 温玉夫人冷哼一声,道:“既然太妃已经无所谓了,臣妾也无所谓了,那让臣妾将温家连根拔起对太妃也无甚大碍,太妃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温氏求情?” 珍太妃脸上难掩怒容,道:“你是求了一时痛快,可你想过你同宗同族的其她姐妹没有,她们现在已经是卑微至极,若没了这名义上的家族,她们亦会被牵连,更是要低到尘埃里去了。” “可把她们害成这样的人是谁?是温家!”温玉夫人起身,双手一拍案几,倾身靠近珍太妃,气势如要跳起噬人的毒蛇,“不破不立,温家若还在那里,只会有更多的你,只会有更多的我,如我们一般被他人踩在脚下,卑贱的如泥淖如尘埃!” 珍太妃一时无言,怔愣在原地,可想到那跑到自己面前哭求的晚辈,那个排行是第三,温三嫁给王家三房做继室,算是不错的。 温三来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起因为温玉夫人祸及温家,更害得出嫁了的温家女人更是被丈夫嫌弃,连她都被非打即骂,丈夫天天念叨着要将她休弃,更何况其她地位远不如她的温氏女。 第14章 而失去父兄家族庇护的孤女,又无银钱傍身,在这世上讨生活会有多不容易,你可有想过?” 温玉夫人讽笑道:“太妃您是久居深宫,外面的情形想必不太了解,你不如好好想想为何温三不去找自己的父兄寻求庇护,却来找你这个根本不中用的太妃?不正是因为她那些所谓的父兄根本不在意她这个女儿,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她才无可奈何,只能辗转求你来了!” 珍太妃一震,张了张嘴却是无法辩驳,温玉夫人坐回去,闲闲的拿起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道:“太妃,奉劝一句,你若真想保住剩下那些无辜的温氏女,不如想方设法给她们备一份嫁妆,让她们尽快嫁到别家去,或者拖延她们的婚期。” 温氏女被父兄明码标价出卖给王家男儿做玩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弄得王家都习惯把温氏的后院当做自己的暗娼园子,多少还在闺中的女儿被糟蹋了,却又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要么委委屈屈的嫁到王家做,要么青灯古佛,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的,自尽而亡,死了温家男人也没多少心疼,反而骂她晦气,随便买了口棺材就找块地埋了。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风水养尸的说法,温家早让那些枉死的温氏女给搅得家宅不宁,温氏的那些狗娘养的也早让那些女鬼们给拆吃入腹了,哪还能由着他们在那吃喝享乐。 珍太妃长久不语,温玉夫人扔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碎响让她一惊,道:“臣妾会让人将眼下没有婚约待字闺中的女儿名单罗列出来,顺道也会列一份青年才俊的名单,之后的事就是太妃你的事了。 臣妾自以为对温家、对太妃、对那些所谓的姐妹们已经是尽心尽力,不欠你们的了,臣妾告退。” 珍太妃无言看着她敷衍的福了福,转身离开,却是无法反驳,有时候她很羡慕温五的勇气,她敢于去防抗去挣扎,比她这样软弱的认命的人要活得更加精彩,或许温五说得不错,只有温家倒了,温家的女人们才有希望,才有新的可能。 温玉夫人出去后,问了丝绦,得到珝月太后还未回来的答案,而静妃她们那边她也不敢离开太久,只得暂时先回去了,一个孩子,只要周围的人看得严谨,能做的也实在有限。 另一头,白苏燕找上了穆妃,现在后妃的事务都由她掌理,要动谦贵嫔及她身边的人必须要跟她说一声。 穆妃这些天管理宫务,精神头看起来还比往日要好许多,白苏燕来拜见时,她刚放下一份名册,道:“妍妃你来的正好,本宫有事想同你商议。” 白苏燕还是行了平礼,才上前,问道:“不知穆妃有什么事吩咐臣妾?” 穆妃招手道:“你过来,看这个,这是这些天本宫命人整理出来赵嫔所杀之人的名单,本意是好等事情结束后,按名册处理后事,以便分发银子安抚他们家人,可是整理完后,本宫怀疑赵嫔根本就是有目的的在杀人。” 白苏燕捏了捏自己袖袋里的名册,坐到穆妃旁边,她所罗列的名册比之自己的要简略许多,甚至有些零碎,“既然穆妃已经有所觉察,那本宫也不饶弯子了,”说罢,将自己袖袋里的名册取出来,在案几上打开,“原先太后没有吩咐,故而本宫就命人整理,以便于后事。 穆妃粗粗扫了一便,道:“妍妃姐姐不愧是协理宫闱多年,不仅事情想到前面,而且这份名单详尽,比臣妾的好太多了。” 白苏燕指着名册上做了标记的人名,道:“穆妃,您请看这几人。” 穆妃道:“妍妃姐姐的意思是,谦贵嫔身边的人有问题?”这名单上死的最多的就是赵嫔自己以及谦贵嫔身边的人,其她的人都是零零碎碎的其他宫院甚至是一些在外围洒扫的内监,她一时间也没想到,反而还在想等事了后,拨些人给谦贵嫔。 白苏燕道:“若不是本宫身边有人撞见过这班姑姑与一个烧火的老宫女联系,本宫一开始也没想太多,只认为是谦贵嫔身边的人倒霉,正好撞上逃亡的赵嫔,可后来一想,当时本宫同她交手,若非本宫兄长及时赶到,你我都要死在她手中,所以她又怎会放过了谦贵嫔?” 穆妃沉了脸『色』,道:“看来,顾家和赵家是有所联系了,珊瑚,你带几个健壮的老妈子,将谦贵嫔请过来。” “诺,”珊瑚略一犹豫,“那温玉夫人那边……”温玉夫人不仅心思难测,而且还护短。 白苏燕道:“你只管去拿人,温玉夫人本宫先前已经同她打过招呼,她不会多加阻拦。” 说是传唤其实也就是穿过一个夹道到对面院子,谦贵嫔、英嫔两人一间,珊瑚入内见礼,“奴婢给谦贵嫔、英嫔请安,我家娘娘请谦贵嫔过去叙话。” 英嫔道:“这有些不巧,谦贵嫔受了惊,今早突然高烧,现在已经病得起不来了。”说着指了指睡在水墨屏风后的人。 珊瑚绕过屏风,榻上的果然是谦贵嫔,烧得俏脸通红,嘴里喃喃的说着旁人听不清楚的话,显然是烧『迷』糊了,左右看看居然不见伺候的人。 “请问主,服侍谦贵嫔的宫人呢?” 英嫔正做绣活打发时间,头也不抬的说道:“谦贵嫔身边的人全让赵嫔杀完了,只剩一个班嬷嬷,班嬷嬷去寻太医了。” 珊瑚屈膝一福,转身回话去了。 “谦贵嫔病了,怎么没人来禀报本宫?”穆妃说着要起身去看望,毕竟现在是她在主事,白苏燕直觉的觉得不对,跟了上去。 珊瑚上前托住穆妃的玉臂,道:“听英嫔说,班嬷嬷去寻太医了,还把她身边的黛『色』借去熬『药』了,所以没人过来通报。” 白苏燕站住脚,道:“不对,今天太后在哪?” 穆妃愣了愣,道:“太后与大臣们在东苑商议事务。” “珊瑚,你给谦贵嫔看看,班嬷嬷去寻太后了!” “啊?”珊瑚只看见一道倩影自身旁略过,越过院墙就看不见了,而她身旁的是匆匆捞住主子脱下的外套的绿腰,同她大眼瞪眼。 “珊瑚,你去看看谦贵嫔,绿腰你同本宫一起去寻厉副统领,免得你家娘娘被当做刺客被抓。” 东苑御书房—— 珝月太后隔帘同重臣商议完此次叛军事宜,看他们都退出去后,才松了口气,委顿在位置上,流苏忙奉上香片,“太后,可是累了?” 珝月太后自嘲的笑笑,道:“不服老也不行了,不过坐了这一上午,就坐不住了,流苏,我们回去罢。” “诺。” 珝月太后的轿子出来不过一会,就听见外头流苏呵斥的声音,“你是哪个宫里的,这么不懂规矩,居然敢冲撞太后凤架!” “老奴实在是没办法,太后,老奴求你见见老奴,老奴有要事禀报!”这把声音有点耳熟。 “若事事都要太后听,要太后管,要你们这些管事的奴才何用,你是哪个宫的就去找哪个宫的!” “老奴……老奴是兰芷宫旧人……” “放肆!”流苏厉声打断,“你个狗奴才发的什么昏,什么兰芷宫,宫里早没了这地。” “流苏,”珝月太后掀起帘子来,“落轿,你说你是兰芷宫旧人?” 那人额头贴地,看不清模样,手中拿着一支破旧的兰花式样的绢花,“回太后,老奴是兰芷宫洒扫奴才,后来被发配到冷宫打扫,昨儿有人闯入,说一定要将这样东西亲手交给太后,否则就要老奴的命,老奴也是没有办法了。” 流苏对顺姬此人很是厌恶,对可能是她身边的旧人,更加没好脸『色』,“就为了这点事,你就来拦轿,果真是顺姬身边的,没规矩的东西,太后是什么人,也是你能见的,宋寿全把她拉开!” “太后,那个人还说,事关瑾月太后的真正死因,秘密就在这朵绢花上!” 瑾月太后之死,一直是横在倾泽皇和珝月太后的心结,更是云家与王家之间跨不过去的鸿沟,珝月太后犹豫了一下,道:“流苏,拿过来。” 流苏应声上前,心中很是嫌恶,甚至不乐意用自己的手去触碰,用自己的帕子包住那朵摇摇欲坠的绢花,转呈给珝月太后。 珝月太后接过绢花,拿在手里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特异之处,便道:“东西哀家已经拿到了,你退下罢。” 那人果然不再纠缠,退到一边,凤轿重新起驾,路过她身边时,她突然暴起,狠狠撞向抬轿的内监,凤轿倾斜,流苏与璎珞都下意识用身体去扛轿子。 不过这一刹那,那人扑进轿子,自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对着珝月太后就要刺下,嘴上嘶喊着:“今日我便拿『乱』臣贼子母亲的脑袋为我大越祭旗!” 第15章 两人都摔得『迷』『迷』瞪瞪之间,一道银光斩断轿帘,白苏燕直接身手就近揪住衣带将人拖出来,扯住那人散『乱』的发髻一看,“班嬷嬷,湘竹帝姬,久仰大名。” 流苏与璎珞见贼人被擒住了,这才冲进轿子里,心搀扶珝月太后出来,可怜她一把年纪了,自从当上皇贵妃后她老人家何曾这样狼狈过,动了动手脚,也没扭到哪里,没伤到骨头也是万幸。 白苏燕卸了班嬷嬷即湘竹帝姬的下巴,果然在她牙齿里找到一颗『药』来,将『药』抠出,给她装上下巴,哪成想她居然直接来咬白苏燕的手指。 湘竹帝姬毕竟不是窈窕那样的习武之人,没有白苏燕收的快,白苏燕忍不住嘟囔道:“怎么一个两个都属狗的,都喜欢咬人。” 厉副统领带着禁军也总算紧赶慢赶的赶到了,“微臣叩见太后,臣等救驾来迟,请太后降罪。” 白苏燕将人交给禁军,走到珝月太后面前揖礼,“适才一时情急,多有冒犯,请太后娘娘降罪。” 珝月太后道:“起来罢,将贼人拿下,看好她,莫要让她死了。” 湘竹帝姬见咬不到白苏燕的手指,居然转而想咬舌自尽,白苏燕忙褪了手上的翡翠镯子卡住,心中不忍,道:“您已经为大越死过一次了,何必非要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湘竹帝姬冷将镯子吐出来,冲着珝月太后冷笑一声,也不再有所动作,任禁军将自己拖了下去。 几名禁军侍卫并抬轿的内监将凤轿扶起,护送珝月太后一行回到待凤宫,穆妃也早就带着人候在那,绿腰听免后忙将手上拿着的外套给白苏燕披上。 眠月殿—— “所以,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穆妃先行出列请罪,道:“太后将众位妃嫔交予臣妾,臣妾没能看顾好谦贵嫔这是一罪,未能及时发现『奸』佞以致太后受伤,这是第二罪,还请太后责罚。” 珝月太后挥了挥手道:“哀家并不想听你们数落自己的错处,哀家只想知道今天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妍妃?” 白苏燕跪到穆妃身侧,将先前对穆妃的说辞再重复了一遍,道:“只是臣妾在今日以前也只是猜想,今日之后才确定谦贵嫔的陪嫁的班嬷嬷确实是前朝余孽。”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1”珝月太后轻声叹息,不知是在感叹这句诗词的意境,还是在叹惋湘竹帝姬其人,“谦贵嫔呢?” 穆妃道:“已经宣了太医,只是似乎是晚了,而且刚刚司『药』司的林司『药』来报,有人恶意将司『药』司的『药』物全部倾倒进御河,现在『药』物不足,故而谦贵嫔她、很可能醒来以后就只是个……傻子了。” 珝月太后拨弄佛珠的手指停了停,道:“那就让太医尽力罢,反正宫里养得起,湘竹帝姬之事,妍妃你是听谁说的。” “……启禀太后,是赭衣夫人,”白苏燕心偷觑座上之人的脸『色』,“那日臣妾奉太后之名给赭衣夫人传话,离开时,赭衣夫人让身边的人传话,说:‘湘竹帝姬回来了’。 毕竟这只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没有实证,臣妾不敢拿此来叨扰太后,所以回去后,左思右想也唯有此次选秀,各家送入宫中的陪嫁,论年纪也就班嬷嬷对的上号。” 珝月太后道:“哀家并没有怪你,然后呢?” 白苏燕接下去说的话就是顺畅多了,“臣妾命人盯着班嬷嬷,原先也没什么不对,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臣妾的人发觉班嬷嬷居然偷偷与入宫的命『妇』见面,且那命『妇』对她毕恭毕敬,联想起顺姬的作为,班嬷嬷的身份便昭然若揭了。 只是后来臣妾忽然病倒,『迷』『迷』糊糊了许久,直到今早绿腰将名册取来,臣妾才想起此事,是臣妾的疏忽,请太后责罚!” “罢了,此事不怪你,想来当年顺姬所留下的人脉尽数掌握在班嬷嬷的手中。” 白苏燕叩首道:“此次臣妾定会好生讯问,三推六问,让班嬷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必了,”珝月太后将佛珠拢在手中,“哀家亲自去审问,你去一趟冷宫,将赭衣夫人请来。” “诺。” 穆妃也乖觉,在珝月太后看过来时,马上道:“臣妾会照顾好谦贵嫔,也会护好妃嫔们,绝不会让她们再出事。” 珝月太后颔首道:“好,下去罢,都回去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白苏燕与穆妃两人一刻也不敢耽误,在门口彼此一礼后,各自按吩咐做事去了。 珝月太后看着两人的倩影远去,问道:“今天有什么人来过吗?” 丝绦道:“启禀太后,温玉夫人来过,之后被珍太妃请了去,用茶叙话。” “她们姑侄俩又吵起来了吧?”丝绦不好说主子们的私事,一言不发,默认了。 珝月太后轻轻叹息一声,道:“她就是心思太重了,温家人那样待她,她还念着那一点不值得的生养之恩,让伺候阿珍的宫人过来,哀家有话问她们。”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丝绦便领着两个伶俐的人过来,“奴婢给太后请安,愿太后万福金安。” “免礼,今日温玉夫人与珍太妃说了什么,你们一字不落的学给本宫,你们不必紧张,只是学话,不会怪你们。” 在宫里当差最要紧的就是记『性』要好,两名宫女便一五一十的将温玉夫人与珍太妃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复述完了,珝月太后一挥手,道:“丝绦,赏她们。” “诺,”丝绦道,“你们跟我来。” 等人退下,珝月太后扶额,一脸疲惫,流苏心疼主子,命人上了早就备好的饭菜点心,“太后,您这眼看都要过午了,好歹用点。” 珝月太后嗯了一声,流苏命人搬来案,麻利地将碗碟勺筷摆开,按规矩那银针一一试过去,又由试毒的内监每样都用一口,如此之后才开始用饭。 珝月太后心中烦『乱』,草草用了几口饭菜便放下,流苏见状劝道:“太后您看在奴才们辛苦了这许多功夫,好歹多吃些,给奴才们一点子薄面。” “贫嘴。”珝月太后倒『露』出了些微的笑意,流苏与璎珞见状忙在旁凑趣说笑,不知不觉间引得她用了半碗饭,几样菜都少了下去。 1刘禹锡《潇湘神》 第16章 “出什么事了?”白苏燕掀起轿帘向外头打量,跪在地上的女子虽然朴素,但是料子也不是一般宫女可以用的,“你是谁?” “贱妾单氏,单名紫,是秋宫银烛弄里的苑人。” 白苏燕不想与她过多纠缠,便道:“太后吩咐了本宫宫务,你如果有什么事同本宫身边的冬至分说,她会处理好的。” 说罢,便放下轿帘,要离开,单苑人在此守株待兔了这么多天,哪能放她离开,膝行了几步,哭喊道:“娘娘,贱妾知道身份卑微,与娘娘们是云泥之别,可到底是一条命,请娘娘发发善心,救救惜苑人!” 白苏燕无奈,只得再度掀起帘子,问道:“本宫的事实在耽误不得,单苑人你便直说是要本宫帮你做什么?” 单苑人见她如此,也不敢多话,简略的说明,“惜苑人不知吃了什么中毒了,但现在宫中的太医都在待凤宫,贱妾等被禁军拦着,连北苑都进不去!” 白苏燕闻言一惊,她们匆匆忙忙的竟将这些人给忘了,“那你们现在是……” 单苑人哭得声嘶力竭,道:“肖娘子意识到不对,便将贱妾等都聚到她的柳叶院,同时将宫女内监集中,也好做一时的抵挡,只是现下,柳叶院厨房里的粮食越来越少,个别病了也没法延医问『药』,贱妾在这守了好些天,就是盼着娘娘们能想起贱妾们,过来看一看。” 白苏燕皱了皱眉,道:“冬至,你将柳叶院这边的情形说与太后,请太后做主能否将柳叶院中的人也移居西苑。 夏至你留下在这看着,单苑人本宫实在不便多留,待手上的事情了结,再回来照看,可否?” 听得白苏燕的保证,单苑人抹了抹眼泪,连连磕头,谢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夏至上前将她扶起,带到一边让白苏燕的鸾轿过去。 夏至见单苑人怔怔望着远去的鸾轿,出声提醒道:“主,还请主领奴婢过去看看惜苑人。” 两人一回头,肖娘子就在她们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夏至屈膝揖礼,“见过肖娘子。” 单苑人回过身,也跟着见礼,“贱妾给肖娘子请安。” 肖娘子问道:“你怎么知道今天妍妃娘娘会路过咱们春宫?” 单苑人道:“贱妾忧心阿惜的情况,日日守在门前,希冀可以做主的人路过,好给阿惜请太医。” “你有心了,”默然一会,肖娘子又补了一句,“是我太过无能,没办法护住你们,你有此举也实属正常,这位姐姐想来是妍妃娘娘身边的得力宫女吧?” 夏至保持着行礼的姿态,道:“奴婢担不起主一声姐姐,还请主莫要拿奴婢玩笑。” 肖娘子亲自上前,将夏至扶起,道:“我柳叶院中的情况实在不好,一切便拜托妍妃娘娘了。” 夏至不敢打包票,只道:“只要力所能及,我家娘娘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 冷宫—— 白苏燕甫一到忏意宫门口,就见赭衣夫人带着人等在那了,依然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倾城花颜,芳华绝代的风姿。 白苏燕下轿后垂头见礼,直接说明来意,“臣妾奉太后之命请太妃移驾待凤宫叙话,请娘娘上轿。” 赭衣夫人檀口轻启,声音还是刮瓷般的刺耳,“关于湘竹帝姬的事,哀家知道的也是有限,恐怕不能帮到你们什么。” 白苏燕道:“一切还请太妃亲自向太后说明,臣妾在这其中实在『插』不上话。”心中则惊讶,先皇居然真的把‘氐貉’的势力交付到赭衣夫人手上,不过上午发生的事,她不仅已经知晓,而且已有应对的态度。 赭衣夫人拨弄楠木佛珠的速度无意识的加快,默念完一遍心经,听得白苏燕再请,叹息一声,道:“罢了,哀家便跟你走这一趟,就当是去见见故人了。”白苏燕亲自搀着她上轿,然后才坐上自己的轿子,领着赭衣夫人往待凤宫去。 冷宫与西苑所说隔得远,内监脚程再快也需要两三刻钟的时间。 眠月殿中,珝月太后凤袍加身,雍容华贵,端庄大气,赭衣夫人一身神『色』缁衣,朴素非常,却依然是那个艳冠天下的第一美人。 白苏燕先是上前见礼,然后说了柳叶院之事,请罪道:“是臣妾的疏忽,竟把南苑的妃嫔们忘记上报,还请太后降罪。” 珝月太后道:“冬至先前已经过来禀明哀家了,南苑的人,你看着安排吧。” “臣妾先替南苑诸位妃嫔叩谢太后恩典。”说完白苏燕也不敢多做停留,躬身退下。 赭衣夫人站在原地,不敢和座上的人对视,只好垂眼捻着佛珠,默念佛经,平息自己过快的心跳。 珝月太后打量了她许久,才道:“你们都下去罢。” 等宫人都退下,殿中只剩她们两个时,珝月太后缓缓开口,道:“你还是当年的模样,依旧是当年那张让人嫉妒却又恨不起来的花容月貌,而哀家在这几年里早就老了。” 赭衣夫人咬了咬下唇,道:“时间对谁都是公平的,贱妾心早就老了。” 听得这把粗砾的嗓音,珝月太后皱了皱眉,道:“哀家听闻你的嗓子被人毁了,没想到是真的,宫中常在说英嫔是悦耳,可绕梁三日,与你当年比起来却也落了下乘。” 赭衣夫人不甚在意的笑笑,道:“贱妾倒是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大概是年纪都大了,加之身份地位,两人反而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慢慢的放松下来。 珝月太后抬手道:“来,坐到哀家跟前来。”赭衣夫人依言上前。 “这样近的看,你的确是老了,眼角都生出了皱纹。” 赭衣夫人不言,大着胆子去直视珝月太后凤颜,珝月太后这些年来保养得宜,看上去也不过是三十许人,比起往日盛气凌人的珝皇贵妃更加圆润、慈和。 珝月太后被她直视,便不生气,反而有心调侃,“你终于敢抬起头来看看哀家了,说来,你觉得哀家的容貌比起你来如何?” 赭衣夫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若将贱妾比作牡丹,那太后便是牡丹中花王魏紫姚黄。” 珝月太后歪了歪身子,道:“现在回想起来,你我居然会有一日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谈天,莫说先皇不信,便是哀家自己放在当年也是不敢想象。 这次既然来了,便别回到冷宫了,这宫里当年的人,能陪哀家回忆往昔,聊聊当年的人也不多了,你留下来罢。” 第17章 这些年来看着冷宫中的人,那些破壁残垣才知道建立起一座家园是如何的辛苦,摔碎一只杯子容易,想将它补起来却难。” 珝月太后亦是心生感慨,反而安慰她道:“这不是你的错。” 赭衣夫人嫣然一笑,道:“贱妾曾经也很是不明白妺喜妲己为何会被男人们贬为红颜祸水,『乱』世妖姬,这些年青灯古佛心思也越发平和,突然就想明白,他们哪里是在骂妖妃,不过是他们自的教条,不允许他们正大光明的责骂帝王,只好指桑骂槐的,出出气了。 尽管了连贱妾自己都不想承认,可实际上的确是因为贱妾,直接或间接的害了许多人,比如太后您,比如刘嫔,又比如那些因为贱妾而夜夜守着烛火孤单至天明的妃妃嫔嫔,贱妾那时候没想过她们,自己种下的因,如今都是果报。” 珝月太后道:“对于一个女人家而言,谁不想一直霸占着自己丈夫的注意与宠爱,你爱先帝,自然恨不得跟他日日夜夜的黏在一起,永不分离。” 赭衣夫人反问道:“那太后您呢?您可曾也这样想过?” 珝月太后沉默半晌,颔首道:“可是做帝王的妻妾终究是不一样的,后宫不必寻常人家的后院,这里不止讲夫妻情爱,首要遵守的是君臣二字,如哀家,如瑾月太后皆是如此,只要他是帝王,我们就不可能只把他当做丈夫看。 而你……哀家现在想来大概能明白为何先帝最后最中意的会是你,不是因为你这倾国倾城的娇颜,而是因为你是这宫里唯一把他当丈夫爱戴的女人。” 赭衣夫人苦笑道:“是陛下为难瑾月太后与太后您了,要做母仪天下的一国皇后,贤良淑德,温婉恭顺为后宫表率,又要做一名妻子对他一心一意,可如果是妻子,又怎会不心生妒忌,而一旦有了妒忌又怎么做贤惠的皇后。” 珝月太后拍了拍她的脸蛋,笑道:“所以陛下最后不找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吗?母仪天下是瑾月太后与哀家的职责,做一个体贴的妻子则是你该做的事。” 赭衣夫人垂头,推拒道:“贱妾怎敢配称是陛下的妻子。” “古往今来,男人三心二意,喜新厌旧本就是正常的,处久了总能挑出『毛』病来,罢了,言归正传,哀家宣你过来,还是有一事想问你。” “是湘竹帝姬之事吗?” 珝月太后道:“你知道多少,便说多少罢。” 赭衣夫人拨弄着佛珠,理了理思绪,才开口道:“说来也是十九年前的事了,那时,冷宫里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十九年前—— 赭衣夫人还不是赭衣夫人,是废妃吴贵人,刚被打入冷宫,想着帝王诀别的话,终日里以泪洗面。 这天也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她与大越的几位帝姬犯冲,她心烦意『乱』的出来瞎走,也不肯让人跟着,居然撞见了顺姬,当时她初初得了倾泽皇的青眼,按理证实是春风得意之时,居然还穿着宫婢的衣裳,低调的跑到冷宫里来。 吴贵人本不欲管,毕竟这冷宫里关了不少大越贵族女眷,可随后她每次来,自己居然每次都能撞见,就不免心生好奇,有一日,总算忍不住偷偷跟上去。 那是一座勉强收拾出来的院落,吴贵人贴着墙根『摸』到窗下,听见两个女声在交谈,其中一个很是虚弱却很熟悉,她听见顺姬唤那人,“皇姐。” 大越的帝姬死的死逃的逃,留在这宫里的如今只有这顺姬,剩下的要么成了赏赐的物品赏出宫去了,要么不堪忍受屈辱,郁郁而终,怎么平生又多出来一个,而以顺姬的心『性』,不是与她特别相熟的她不会如此亲昵。 顺姬关切的道:“皇姐这几天觉得如何了,可惜妹妹人微言轻,不能帮皇姐更多,连一日三餐都不能按时,委屈皇姐。” “咳咳咳,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兰芷我在这好歹不用去外头虚与委蛇,委屈你还要讨好仇人,比我更加煎熬,咳咳咳。” 顺姬道:“皇姐带着一腔诚意前去和亲,不成想这洛守言厚颜无耻,阳奉阴违,居然让人假扮流寇洗劫队伍,让皇姐您……”顺姬说不下去,呜咽着哭了出来。 “傻瓜,别哭了,我好歹留了一条命,苟延残喘至今,就是为了来日能助你一臂之力,别哭、比哭了。” 听到此,吴贵人才想起来里头的人是谁,那个失踪了好几年的湘竹帝姬,她居然又回来了?!! “后面的贱妾没有再听下去,”自回忆里抽离,赭衣夫人有些抱歉,“请太后恕罪,贱妾没有第一时间启禀,对于湘竹帝姬,贱妾以为……本以为她不过是一介女儿身,翻不起什么大浪。”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未说便是她很是敬佩且心疼湘竹帝姬,不想她再陷入到危险之中,她也是事后才得知,当年大倾并没有和亲的意思,是大越这边自作主张,妄想垂死挣扎,试图硬塞一个帝姬过去,如果万一成了,倾泽皇就成了大越的女婿,总要给几分薄面。 多么可笑、幼稚的想法,可怜了一腔热血为了家国倾尽所有的湘竹帝姬,成了双方对弈中的牺牲品。 珝月太后面上不见怒『色』,伸出保养得白皙细嫩的玉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秀肩,道:“不怪你,相信不止是你,我们很多人都不敢相信一个姑娘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在她死后十六年了,依然余威犹存。” 顺姬死了,能让她安心交付手中全部势力便是她的亲姐姐,湘竹帝姬,而据闻湘竹帝姬的才智胆识不下于她。 “太后,”赭衣夫人祈求道,“能否让贱妾见一见湘竹帝姬?” 珝月太后沉默半晌,道:“再见也是徒增一腔愁绪,何必呢?” 赭衣夫人摇了摇头,道:“贱妾在先皇、太后您们的庇护之下,躲了二十多年了,有些人、有些事,是时候该去面对了,贱妾厚颜无耻的想,除了贱妾,应该没有人能再挑动湘竹帝姬的情绪了。” “……来人,将湘竹帝姬押上来。” 与此同时,将南苑的人也安排进西苑后,白苏燕又问了惜苑人的病情,才回到自己的院落里,得以稍稍喘口气。 宁贵嫔等人见她出去这许久,都心生担忧,上来慰问,白苏燕笑笑,道:“放心,已经解决了,你们再等等,这两日太后实在忙碌,等她老人家稍微空闲,本宫便与穆妃商议,请她出面奏请,让你们同自己的父母见上一面。” 除了纯贵嫔有些不情愿,下意识抱怨了一句,“还要等两日,”随后又捂住了檀口,知道自己失言,忙揖礼请罪,“是贱妾失言,这几日宫中忙『乱』,贱妾这等上不了台面的女儿心思,岂敢拿去烦扰太后,是贱妾失言,请娘娘责罚。” 白苏燕倒是不在意,反过来安慰她,道:“为难你了,你们也一样一直身在闺中,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慌『乱』害怕在所难免,然不必太过忧虑,叛军成不了气候,本宫从军多年,自问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第18章 “娘娘……”良嫔稍稍上前一步,“此外,还有一事,想烦请娘娘告知,谦贵嫔她、她真的和前朝余孽勾结?” 白苏燕蹙眉道:“这是谁说的?” 良嫔一惊,“是贱妾瞎想的,请娘娘恕罪。” 白苏燕道:“罢了,本来这事待大局落定后,由太后娘娘出面说明,但如今你问起了,本宫就稍稍透『露』一二,你们心里也好有个数,免得到时候反而措手不及。 说起来,也是他们顾家误留了人,还将人当做可亲近、信任之人,以至于有今日的祸事,你们趁这几日,仔细回忆自己身边及家里的人,是否有来历不明之徒,等到『奸』佞先行一步,可就晚了。 ” “诺。”三人闻言,真各自散开回到自己的地盘里,细细回忆起身边还有府上各人等的言行举止,是否有所不妥,也好待同父母相会时,好一一告诉,让家里人能有所防备。 “绿腰,准备笔墨。”今日南苑之事,倒是让她下了决心。 眠月殿—— 再度相见,一人仍是如花似玉的,一人却已是老态毕『露』,只眉眼中的那一点苍凉显出她们经历的时光。 赭衣夫人遥遥见礼,“湘竹帝姬,多年不见。” 班嬷嬷即湘竹帝姬,跌坐在地,抬眼狠厉地看向珝月太后,冷笑道:“成王败寇,不过我大越只要还有最后一滴血脉尚存,便会举起王旗起义,推翻『乱』臣贼子,光复大越!” 珝月太后轻笑,道:“民心如水,得民心者得天下,大越已被他的子民所背弃,从来选择王座上君主的都是百姓,是天下人,而不是你我就能够说了算的。” 湘竹帝姬冷笑道:“你们是胜者,自然能够大放厥词。” 珝月太后不再多言,只拿眼去看赭衣夫人,赭衣夫人会意,走近几步欲伸手去扶,被湘竹帝姬躲开,厌恶的道:“别拿你的脏手来碰孤。” 赭衣夫人默然收回双手,问道:“明知已经无可挽回了,为何不就此隐姓埋名,去过安生的日子?” 湘竹帝姬只冷哼一声,不发一语,赭衣夫人继续道:“当初知道你还活着,我心里很是欢喜,大越皇宫里我只期望你能活着,好好的活着,和刘将军能好好的在一起,从此远离那些勾心斗角,不好吗?” 听到刘玥的名字,湘竹帝姬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别的情绪,如果她还要什么牵挂,大概就只剩下刘玥了,而她仍是硬下心肠,道:“他是我大越的将军,文死谏武尽忠,就该为我大越而战,哪怕……是战死,这才是他、是孤的宿命! 而不像你,凭着几分姿『色』,跟只发情的母狗一样去讨好逆臣,苟延残喘,完全不顾念父皇对你的恩宠,忘恩负义的贱人——” “……”赭衣夫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我不欲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对于大越我难辞其咎,你若是恨我也是应该。可是,我终究还是想劝你,别一条道走到黑,好吗?” “你的意思是要孤像你们出卖亲友,跪倒在逆臣的脚下,求他们绕我一命,孤不是你,不会那么自私!”湘竹帝姬起身,微微抬起下巴,即使形容狼狈,此时此刻却依稀可以看见往日那个清高孤傲的帝姬模样,“今日就是血溅当场,孤也要伤到你半分!” 说完一瘸一拐的向珝月太后走去,一旁的禁军自然不会视若无睹,一人手上银枪横扫,将她的腿骨打折,湘竹帝姬惨呼一声,然后就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呻『吟』溢出半分,用双手扣着地板向上头爬去。 那抢先出手的禁军侍卫见状直接拿枪在湘竹帝姬瘦弱的肩膀上捅了一个血洞,哪知就是如此,她似乎不知痛苦,居然一点点的撕开了血肉仍在慢慢地向前爬去,惊得那禁军侍卫放开了银枪,看着那身体底下慢慢蔓延开的血水,那拖曳出来的血痕,让在场的人皆动容。 珝月太后仍是端坐上方,冷眼看着湘竹帝姬缓缓的拖着残破的身体爬行而来,看着她脏污的血手死死拽住自己的下摆,再也不能再进半分,像一条快枯竭的死鱼不停地扑腾。 最后一下时,珝月太后终于动了,她伸手接住湘竹帝姬另一只手,将她拽到自己面前,道:“你已经死了,早在二十六年前,施湘竹就已经死了,你不是她,懂吗?”说罢,将人推开,湘竹帝姬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血水污了她的面容,视线中精致的雕梁画栋也逐渐模糊。 “把罪人班氏的尸首拖出去!”自始至终,赭衣夫人不敢回头甚至不敢睁眼去看湘竹帝姬的落幕,一滴珠泪缓缓沿着她姣好的面容滑落,与从她身旁抬过的湘竹帝姬指尖落下的血珠混在一起。 珝月太后声线冷漠,听不出是否有为此情此景动容一二,“她的死代表了大越余孽注定失败的结局,这还只是开始罢了,赭衣夫人,你若是不能承受,那还是回到你的冷宫里,闭上你的眼,捂住你的耳朵,不要去看去听外面的丝毫消息。” 赭衣夫人回身,双手合十,稽首道:“贱妾遵命,太后……保重。” 晚间,在几位太医的联手诊治之下,谦贵嫔总算醒来,却已经是聋了,听不见一丝声音,嗓子也哑了,自然是大闹起来。 穆妃在旁也是忧虑万分,刚想上前劝阻,便是一股难以遏制的疲累,险些跌倒,珊瑚忙搀住她,扶她坐下,关切的问道:“娘娘,您哪里不舒服?太医、太医快来看看我们娘娘!” 胡太医闻声也顾不得停下来喘口气,匆匆走过来,下意识要去『摸』脉又停住,珊瑚见状将自己的手绢对折,放在穆妃的腕间,太医这才搭脉,道:“娘娘只是累着了,回去好生休息一番便好。” 穆妃缓过劲来,道:“多谢胡太医,谦贵嫔以后都是这样了吗?” 胡太医拱手道:“本来谦贵嫔只是普通的风寒,就是不吃『药』睡一觉也是能好的,贼人的『药』其实也没问题,只是下了猛『药』,又故意令谦贵嫔继续受风,如此双管齐下,冰火两重天自然损伤严重,如今只是聋了哑了,没烧坏脑子已是万幸了。” 穆妃看着终究没了气力倒下去的谦贵嫔,问道:“不能再后天调养回来了吗?” “臣等无能。” “本宫知道了,胡太医去给安贵人诊一下平安脉便回去休息吧,谦贵嫔本宫会让人照顾好的。” “诺。” “珊瑚,”穆妃摁了摁太阳『穴』,“你挑几个老实细心的过来照顾谦贵嫔,还有阎贵人……” 珊瑚道:“娘娘,之前黄昏过来说,安贵人胆,所以请阎贵人与她同住。” 穆妃道:“这样也好,想来谦贵嫔也不想自己如今的样子,被旁人看了去,我们回去罢,让太医给谦贵嫔开些安神的『药』,好好睡一觉。” 百合红着眼眶,应了,“奴婢代我家主子谢过娘娘。” 穆妃回头瞥了这丫鬟一眼,道:“你既是谦贵嫔从家里带来的,想来也是极为信任的,你家主子突逢此难,必然脾气有些急躁,你好生伺候着,本宫回头禀明太后,给你们长春堂两倍的月俸。” “谢娘娘。” 宫外赵家—— 赵嫔在朱丹的照料下,伤势好了泰半,身上的伤疤能不能去掉两说,至少命是保住,现在还能出门偷溜出去,让朱丹为之担心生气。 这日,赵嫔从外头回来,又被朱丹抓住,“你又跑哪去了,嫌自己命大,迫不及待要去送死吗?” 赵嫔看朱丹气得那双圆圆的大眼又大了一圈,笑得宛若一个登徒子,道:“哎呀,我的猪猪这么关心我呀,人家好开心哦!” 朱丹下意识抖了抖,还是怒火难消,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骂我是猪,别『乱』叫我的名字,我叫朱丹,朱砂的朱,丹砂的丹,我叫朱丹!” 赵嫔伸手环住朱丹的肩膀,将尖尖的下巴抵在她颈侧,亲昵的道:“别那么在意嘛,猪多可爱,粉粉的、嫩嫩的,什么都吃,生肉也吃。” 朱丹推开她,骂了一句,“疯子。” 赵嫔耸耸肩,也不在意,坐到桌旁,捻起筷子,挑拣着素菜吃,朱丹在旁看着忍不住念叨:“你老是不吃肉,你的伤口怎么会好,且你失血大半,寻常早就死了,你能活下来就是神仙保佑了,再不用些肉糜,你想死吗?” 赵嫔讨好的笑道:“哪有你说的那样严重,我这不是不忍心猪猪你为了我杀生,徒增罪孽,再说了,肉吃多了,会胖的。” 朱丹翻了个白眼,坐到她对面,道:“我想你这几日『乱』跑,也应该察觉了,赵不凡已经坐不住了,很有可能会选择在燕京城里大肆劫掠,肯定不会给陛下留下一个完好无损的都城。” 第19章 朱丹闻言一惊,道:“赵不凡不会真这样不知轻重,拿大倾国运开玩笑吧?” 赵嫔咽下嘴里的饭菜,拿过朱丹的衣袖抹了抹嘴角的油腻,道:“为什么不会,谋逆本身就是罪无可恕的死罪,不如鱼死破的给咱们这位陛下添点堵有什么不好,这两天你大概没到街上去过吧?” 朱丹皱着眉扯回自己的衣袖,问道:“街上?赵不凡不会现在已经开始在……” 赵嫔点了点头,自袖中掏出不知哪来的铜镜及胭脂水粉,一边对着镜子补起妆来,一边漫不经心的道:“如你所想,赵不凡让亲信在城里大肆杀掠,没杀完一家就让人高声喊,‘要恨就恨倾沧皇,洛霜玒’,所以咱们的陛下再不杀回京里,这江山就要玩完了。” 朱丹气得胸口不住起伏,骂道:“赵不凡简直就是个疯子,他赵家四代汗马功劳,才有今日,大倾也未曾亏待他赵家,他怎么能、怎么能!” 赵嫔抿了抿唇,让胭脂自然晕染在唇瓣,道:“温柔乡,英雄冢,赵不凡在三十而立那年,得了一名爱妾,你知道吗?” 朱丹仔细回忆了一番,道:“施二『奶』『奶』?” 赵嫔还奇怪的看她一眼,道:“都这么明显了,你们居然连怀疑都没有过?你们未免也太……” 看着朱丹那仿佛她敢把接下去的话说完,她就敢扑上来掐死她的表情,抬了抬手作投降状,朱丹和赵嫔这样对视了良久,忽然泄气般的耷拉下肩膀,道:“这是我的失职,我没往这方面想,再说这施二『奶』『奶』平日里都很低调,深居简出,与人和善,所以……是我的错。” 赵嫔伸长了手拍了拍朱丹低垂的脑袋,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道:“不怪你,毕竟你也不能在他们办事的时候跟着。” 闻言,朱丹翻了个白眼,拍掉她的手,道:“既然知道了是谁做的好事,那么久好办了,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赵嫔乐呵呵的点着头,看着她雄赳赳的背影,挥了挥手,喊道:“猪猪,我看好你哦,努力干哟~~~” 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赵嫔无聊的倒在床上,看着自己长长了一截的指甲,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猎场行宫—— 持续了近十天的围猎,再过几日便是返程的时候,锦嫔这些天来的恩宠虽不如夭华夫人,但比起往日却是多了许多,晨起揽镜梳妆,那红润妍丽的模样,让身边服侍的百灵打趣道:“要奴婢说呀,还是这猎场行宫的风水比较养人,这些天住下来,主的气『色』都好了许多呢!” “贫嘴。”锦嫔娇嗔地瞟了百灵一眼,这一眼若是对着男子,怕是立时令人骨头都要酥软了。 百灵捂着胸口,夸张的道:“主还不让奴婢说实话了,光是刚刚这一眼,奴婢就被主看得胸口犹如鹿『乱』撞的,奴婢尚且如此,若是陛下……” “讨厌,你再『乱』说话。”锦嫔不依了,转身与百灵大闹起来。 “怎么了,什么不依呀?”舒贵嫔带着嘉嘉夫人一块过来的。 锦嫔等忙行礼,“嫔妾给舒贵嫔请安,见过嘉嘉夫人。” 舒贵嫔笑着将她扶起,道:“方才嘉嘉夫人来寻我说,想出去骑马散心,我想请妹妹与我们一起,不知方便吗?”舒贵嫔的骑术是这两天,嘉嘉夫人硬拉着她才学的,勉强能骑着『性』格温和的母马走上一圈,跑她是不敢的。 锦嫔自然不会拒绝,道:“烦请舒贵嫔与嘉嘉夫人稍候,嫔妾去换一身骑装,马上就来。” 嘉嘉夫人转头便对舒贵嫔道:“我就说了嘛,你们这些衣服华而不实,真打起仗来,跑都跑不快。”舒贵嫔只笑着听她说话,也不多言,适当的时候打断一二,将话题渐渐引开。 到了马场上,舒贵嫔照旧骑在一匹母马上,看嘉嘉夫人和锦嫔在那策马奔腾,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嘉嘉夫人的骑术远比锦嫔强,然锦嫔在一众女眷中却是格外大胆,现在甚至是敢在马匹奔腾间,弯弓搭箭,偶尔还能『射』中靶子。 嘉嘉夫人大约觉得她孺子可教,时常会拉着舒贵嫔叫上锦嫔,三人一块来马场骑『射』,倒也生出别的乐趣来。 “见过贵嫔娘娘。” 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舒贵嫔瑟缩了一下又马上稳住,转过头隔着帷帽对上一双野狼般贪婪的眼神,不喜的皱了皱眉,仍是自矜着身份微微点了点下颔,道:“耶律将军有礼了,将军是来寻嘉嘉夫人的吧?夫人在那边。” 耶律琅嬛一个很女气的名字,拥有这名字的人也是草原上少见的秀气,但他却偏偏是原国的第一勇士,一员猛将,常年同赵家军在西南作战僵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男人就这般直勾勾的看着她,让她很是不舒服。 耶律琅嬛只是随着她所指的方向瞟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到舒贵嫔这,仿佛能隔着帷帽与面纱看清她的娇容一般,“贵嫔娘娘不喜欢马吗?” 舒贵嫔道:“也不是,只是平日里用不上,自然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 耶律琅嬛忽然往前一步,包住舒贵嫔的手去拉她胯下马儿的缰绳,舒贵嫔忙缩回手,仰着身子避开,斥道:“放肆!” 不知怎么的马儿惊到了,抬起前蹄长嘶一声,放开缰绳的舒贵嫔自然滑落下去,灵犀忙张开双臂去接,“主子——” 在灵犀的惨呼声中,两人摔作一团,耶律琅嬛安抚好马儿,转头见舒贵嫔脸上还蒙着层面纱,眼神中有三分惋惜,又有七分猫逗老鼠的趣味。 舒贵嫔坐起来,察看灵犀的伤势,“主子,别碰,疼!” 这边出了事,嘉嘉夫人与锦嫔及周围站岗的将士纷纷围了过来,连在不远处的洛霜玒都派了梁雨安过来关心情况。 舒贵嫔看着灵犀被人抬了下去,对着梁雨安的询问,尴尬的笑笑,道:“是我骑术不精,惊了马,好赖耶律将军路过,多谢耶律将军了,否则我同婢女都要被马给踩死了。” 耶律琅嬛微微躬身,道:“客气了。” 见无甚大碍,嘉嘉夫人又拉着原本想留在这相陪的锦嫔继续去练骑『射』,周围的人也散开了去,舒贵嫔不想再多留,转头对百灵说道:“我先回去了,你在这等着你家主。” 重新将帷帽戴好,方走了几步,就察觉耶律琅嬛跟了上来,舒贵嫔很是恼火,大庭广众之下顾虑着他是原国使臣,代表了原国君主,不好发作,强压着怒气道:“耶律将军不必相送了,请留步。” 谁知耶律琅嬛突兀的说道:“看起来你的丈夫便不怎么关心你,甚至不喜欢你。” 这话说得舒贵嫔大为恼火,面上一片羞恼的红,终于冷了声音,道:“耶律将军你越矩了,再说这与你们来此的目的并无干系吧!” 耶律琅嬛不以为意,反而又上前了一步,轻佻的道:“在我们原国了,如果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只要将那个男人打倒了,就能拥有那个男人的妻子,甚至那个女人也会为此引以为荣。” 舒贵嫔在他高大的身形面前就像一只面对着狗熊的牡鹿,被他的身形遮盖住,这话里透『露』出了太多信息,他的欲望与渴求,以及他背后的原国的狼子野心。 舒贵嫔挺直腰背,不愿在气势上输了人,抽下掩鬓的珐琅银篦抵在他胸前,暗自使力听见扎破血肉的声音,她的手不可抑止的颤抖着,嘴上却还是不饶人的说道:“如果我是那个女子,我会杀了那个被打败了男人,然后再杀了那个打败我丈夫的男人,一个保护不了自己妻子的男人没有脸面继续活着,那个觊觎他人妻女的无耻之徒,更没有活着的价值。” 耶律琅嬛勾了勾唇角,推开几步,走前还不忘顺走她手里沾了血的珐琅银篦,“在下冒犯了,贵嫔娘娘恕罪。”一句十分没有诚意的道歉。 舒贵嫔到底不过才十五岁,耶律琅嬛一离开,整个人大退了好几步碰到不知道是谁的帐篷才停下,好半晌才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要刚才之事禀告陛下,让他心提防原国,原国不怀好意。 才走出几步,她又迟疑了,她该这么说,如果问她为什么耶律琅嬛不纠缠别人单来纠缠她,她又该怎么解释,还有……刚刚他抢走了她的银篦。 “舒贵嫔,你没回营帐啊?”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舒贵嫔用力地回过脑袋,来人也被她的反应吓得呆愣,正是锦嫔。 第20章 锦嫔也没觉得她哪里奇怪,只当她是坠马受惊了,反过来安慰她道:“舒贵嫔不常骑马,突逢此事怕是吓到了吧?” 舒贵嫔现在一听到骑马就烦,撇了撇嘴,但还是顺坡下了,道:“可不是,今日以后,我是万不敢再来马场了。” 锦嫔也不在意,道:“既如此,不如让嫔妾陪舒贵嫔回去罢。” 舒贵嫔有些踌躇,终究是摇了摇头,道:“你先去罢,我有事要去禀报陛下。”她是大倾人,有些话要是她不说,她怕自己会后悔一辈子的。 锦嫔下意识想说自己陪她去,尽管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敏锐的觉察到舒贵嫔有些奇怪,话在舌尖转了转,终究变成,“诺,那嫔妾先行退下了。” 舒贵嫔一颔首,等锦嫔走远了,她又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励,才向帝王的方向走去。 洛霜玒正陪着卫寒川说着话,这名太子殿下据传也是文武双全的人物,可自从到了围场来就不见他下场,每日每日无论原国的耶律琅嬛怎么挑衅,他都是笑容清浅的一拱手,不予理会。 舒贵嫔正要请见,一名内监居然直接从她身旁路过,走上前在大太监梁雨安耳畔说了什么,梁雨安又转述给洛霜玒,隔着帷帽她看不清帝王脸上的表情,但从他们的笑声中似乎听出来他们很高兴,言语间似乎晚上要赏焰火。 舒贵嫔临到这时又犹豫了,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毕竟还有他国使臣在,她的话一个不好可能会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乱』,殃及平民百姓。 可能是她在门口呆站着的时间太久了,一名内监出来传话,“舒贵嫔安,陛下让奴才来问舒贵嫔,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面禀陛下。” 舒贵嫔垂了垂头,道:“您告诉梁公公,不要声张,就说请陛下私下到我那一下。” “诺。”内监一面回去将原话附耳告诉梁雨安,一面还在心里想这些主子们为了恩宠,都不要脸面了吗,当着外国使臣的面求得一夜侍寝? 梁雨安也觉得奇怪,可他觉得舒贵嫔不是这么不识大体的人,仍是尽职转达给了洛霜玒,洛霜玒看着那候在门口的纤细身影,微微一点头算作回应,而舒贵嫔亦是回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营帐,舒贵嫔摘下帷帽和被她呼吸染湿的面纱,先去看了灵犀的伤势,灵犀的右手脱臼了,太医已经帮她正好了骨,正抱着右手躺在床上哼唧。 “怎么样了,很疼吗?”见主子进来了,灵犀忙要起身,被舒贵嫔摁住,“可是疼得厉害,来人,让太医开些止疼的汤『药』过来。” “别,主子,奴婢受不起的,”带到围场的『药』物有限,她们这些下人得到太医诊治就不错了,哪敢再向太医讨要『药』物,“主子,没事的,一点伤养几天就好了,就不知道现在主子身边的人能不能伺候好您。” 舒贵嫔看着她缠着绷带的手腕,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你说得这样轻巧。” 灵犀笑笑,又凑上前,压低声问道:“主子,那个耶律将军有再为难你吗?” 舒贵嫔不自在的道:“你怎么这样说呢?” 灵犀愤愤的道:“那个原国人一看就对主子您不怀好意,今日若不是他主子也不会坠马,主子您可千万得告诉陛下,让他好生教训教训那个不知礼数的登徒浪子!” “嘘,”舒贵嫔面『露』忧『色』,“灵犀你既然知道他不怀好意,这话你便不该说,这事一个处置失当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事关两国邦交,日后这事你要烂到肚子里去,反正很快来使也要回去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了,暂时……就先这样了。” 灵犀虽仍是不平,但也明白主子说得在理,整个人泄气般的把自己砸回到被褥里,又觉得这样太失礼了,刚要起身,下意识用手去撑,“嗷呜——” 舒贵嫔吓了一跳,“怎么了,伤到了?太医,传太医——” 晚膳前,洛霜玒总算抽出了时间来见舒贵嫔,舒贵嫔迎上去请安,洛霜玒单刀直入,问道:“听梁雨安说,阿书有要事要同孤说,是何事?” 舒贵嫔看了看左右,道:“嫔妾斗胆,请陛下屏退左右。”洛霜玒依言抬了抬手,梁雨安等众内侍一礼后陆续退下。 待人都出去了,舒贵嫔仍是踌躇不知该从何说起,干巴巴的道:“陛下,请上座,嫔妾给您奉茶。” 洛霜玒落座,接过茶盏也不急,慢慢地用完,舒贵嫔呆呆地给他续上,他也只是挑了挑眉,在她倒了第三次,他拦住,问道:“耶律琅嬛对你做了什么?” 舒贵嫔闻言一惊,手抖得拿不住茶壶,摔倒在自己的大腿上,都没知觉,惊恐的下地叩头,“陛下明鉴,嫔妾绝对没有、没有……”没有什么却半天说不出来。 洛霜玒将茶壶扶起,淡淡的问道:“既然什么都没做,又何必怕成这样,茶水不烫吗,去换身衣裳,叫人进来拿水泡一下。” 舒贵嫔此时哪有心情管自己腿上的情况,心思百转,磕磕绊绊的道:“今、今日,耶律将军问嫔妾,不,是嫔妾身旁的灵犀,问她可有婚配,说起他们原国的风俗,提到女子不管是否已婚,只要男子打败了女子的丈夫就能拥有,嫔妾听着觉得荒唐,所以、所以……” 在洛霜玒清冷的目光下,舒贵嫔呜咽着哭了出来,额头抵着地毯不敢抬头,亦不敢再多言。 洛霜玒自然是听出了话中的深意,耶律琅嬛之意不在于舒贵嫔而在于拥有舒贵嫔的人,即他本人,也是在暗示原国对大倾的势在必得,莫非此次叛『乱』,原国也在里面加油添醋了? “起来罢,想必你今天也被吓得够呛了,”舒贵嫔看着自己面前袖长如玉的手指,怯生生的抬手放在君王的手心里,洛霜玒握住她的玉手将她拉起来,“去换身衣裳罢,晚宴就不用出席了,好生休息。” 晚宴时,舒贵嫔并未出席,夭华夫人这个自打来了猎场就以病了为由,躲在自己的营帐里七天了,今天居然好了? 嘉嘉夫人找不到舒贵嫔,不免多嘴问了一句,“舒妹妹呢?”原国没有封号之类的讲究,她一直以为舒是舒贵嫔的本名。 夭华夫人轻摇折扇,温言道:“舒贵嫔今日坠马受惊了,在营帐中休息。” “哦,”嘉嘉夫人打量了一下夭华夫人,不知是真忘记了还是故意的,问道,“不知您是……” 夭华夫人不语,锦嫔微微倾身,介绍道:“嘉嘉夫人,这位是夭华夫人,在场妃嫔中位份最尊,前面两天您见过的。” 嘉嘉夫人道:“这位夭华夫人生得真好,像是传闻中住在雪山里的神女。”夭华夫人微微一点下颔致谢。 赏了会五光十『色』的烟火,嘉嘉夫人突兀的道:“既然你们大倾皇帝这么多的夫人,那么孤能否去向大倾皇帝请求让舒妹妹随孤回原国,与孤做姐妹呢?” 锦嫔与卫灵泉皆是大惊失『色』,虽说此处都是女眷,但也没想到嘉嘉夫人居然敢提出这么大胆的要求,向一国君主讨要他的嫔妃。 夭华夫人面不改『色』的道:“夫人,宴席上山珍海味许多,夫人可以尽情的吃,有些话就随着这些珍馐一块咽下去罢。” 锦嫔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暗自叫好,先前舒贵嫔尽管也努力端起架子,但是终归位份不够,嘉嘉夫人又是个自来熟,熟了后舒贵嫔又不好太拿乔,现在夭华夫人这一句话,还真是解气,转而又想着,莫非是舒贵嫔得知夭华夫人今日出席,故意托词避开的? 卫灵泉说实话也不是很喜欢嘉嘉夫人这一类,远着是直爽豪气,近了就是粗鄙无礼,她还是自矜身份,稳坐高台看戏便好。 “不行吗?可是孤的丈夫看上舒妹妹了。”嘉嘉夫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夭华夫人依然不动声『色』,锦嫔已经是花容失『色』了,转头瞪着身旁的人,这话要传出去了,万一中间曲折一下,变成舒贵嫔蓄意勾引敌国使臣那就是要命的! 卫灵泉也被吓得不清,一口酒吓得她直接呛喉咙里,咳嗽得满脸通红,这等秘闻简直比烧刀子烈酒还刺激。 夭华夫人一收折扇握在手里,转头对落霞道:“看样子嘉嘉夫人不够吃,你们再去多拿点来,务必要让夫人欲罢不能,去!” 嘉嘉夫人还故作不耻下问的模样,“夭华夫人,不知是孤哪里冒犯了吗?孤身在原国,原国的风俗就是如此了,如果……” “夫人现在在我大倾的土地上,还是尽早习惯我大倾的风俗为好,不然未免有失体面,您毕竟代表了贵国的体面不是?”夭华夫人笑容柔婉,却让人不敢生出轻慢之心。 第21章 气氛一时间似乎凝滞,落霞正好带着人回来,给众位女眷案上布上几道新菜,只嘉嘉夫人面前的特别满一些。 嘉嘉夫人也不欲再生事端,便安安静静的用膳,席上无人敢发一言,倒也相安无事的就此过去了。 远处皇城之中,赵嫔像只猫一样,提着酒壶,慵懒地倚在屋脊上,醉醺醺地望着远处的火树银花,似醒非醒的模样媚态横生。 朱丹刚回来,一抬头看见屋脊上窝了一个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赵嫔,“赵苍伊,你——”怕声音太高引来巡逻的侍卫,又硬生生压回喉咙里。 赵嫔冲她摇了摇手上的酒壶,勾唇一笑,似乎是醉的不轻,朱丹急得在下面上蹿下跳的,偏她又不长于武艺,旁边也没个梯子好让她上去把人给拖下来。 仰头饮尽壶中酒,酒『液』沿着她尖利的下颔,滑过她的细颈,落入胸前沟壑之中,此情此景妩媚风流,无奈无人欣赏,只是付诸清风明月,一抹嘴,将酒壶掷到地上,一声脆响中,朱丹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脚边碎裂的瓷片,不知所措。 而院外听见动静的巡逻侍卫步伐整齐地正往这边赶,朱丹此时也毫不顾忌了,高声道:“赵苍伊你疯了,你赶紧走,你现在虽然不过恢复七成,但是这里留不住你,你快走——” 赵嫔一手支额,一手持剑有节奏地敲打着瓦片,还有闲心打趣朱丹,道:“猪猪,别怕啊,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你要是怕了,躲屋里的床底下,很快就好,乖~~~” 朱丹急得直跺脚,手足无措,嘴里喃喃的念着,“疯了,你真是个疯子,疯子!” 赵嫔冲她挥了挥手,道:“那好吧,猪猪,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去解决我家老头。”说完,颤巍巍的爬起来,踩落了几片瓦片,就跑了、跑了…… 当巡逻的侍卫一窝蜂地涌入这个院,并将她拿下被人摁着跪倒在地时,朱丹才回过神来,骂了句街边二流子才会出口的脏话。 “报告,这屋里空无一人。” 那个似乎是队长的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挥手,道:“带走,押到大人面前去。” 看样子,现在的情况的确紧急,居然连她这么一个人物都要提溜到赵不凡这大人物的面前,被拖着走的朱丹想着,又忍不住暗骂赵苍伊这个无耻人,居然真的丢下她转头就跑了。 可是,当她被拖到赵不凡的尸体面前时,朱丹就知道自己误会了,抓着她的两名侍卫太过震惊,不知不觉地把她扔地上了。 赵嫔横躺在大堂的上座,拿手支着下巴,一双凤眸醉醺醺地眯着,一把长剑倚在她右手臂上,剑身上还在不住地往下淌着血,她的腰侧放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赵不凡的头颅,座下是一具倒在血泊里的无头尸体。 所有人都很震惊,朱丹也不例外,家庙离赵不凡所在的前厅还是隔了挺远的,她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到这里,不仅将人斩杀,而且还似乎睡了一会? 朱丹趁众人都在发呆的时候,狗爬一般地快速奔向上首的赵嫔,左手撑得有些酸,赵嫔抬了抬脑袋,改趴在扶手上,顺道赏了她一道目光,道:“猪猪,你这样真难看诶。” 朱丹气喘吁吁地靠在她旁边,朝她翻了个白眼,道:“这就是你说得办法?” 赵嫔也没个正经,笑嘻嘻的道:“对啊,烟火为号,明日陛下就回京了,在这之前,京城里的一切如果都是原来的模样,他就懒得追究了,反正、嗝,这谁已经死了,其他人就算了。”她像挑西瓜一样地敲了敲身旁的脑袋。 赵家军一时拿不准她的态度,但赵嫔在赵家军中积威甚重,比起那个只知道躲在大后方的赵家军名义上的少帅,很多士兵都认她赵苍伊,这会居然每一个人敢上前去。 赵嫔把那个脑袋当做球一样在身旁滚来滚去,很快又玩腻了一般一手给扫开,道:“陛下说了,谁能把赵不凡的脑袋给他献上,谁就是拿下叛军的功臣,既往不咎且连升三级,我一个『妇』道人家,反正要了这功劳也没用,信不信随你们了。” 底下的将官忽然都动了起来,扑过去抢那颗滚落到角落里的头颅,朱丹很是怀疑的问道:“陛下真这么说过?” 赵嫔点了点头,道:“是这么对我说过的。”朱丹摇了摇头,估计下半句是,连升三级这话只对她自己有效。 赵不凡治军多年自然还是有忠于他的下属,见将军惨死,大骂一声“贱人”,抽刀向赵嫔而来,赵嫔姿势不变,抬手一挥,袖中一抹银光,那跳出来的人就被一柄匕首钉死在门上,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原本也有些蠢蠢欲动的都纷纷按捺下动作,赵嫔慢悠悠地在袖口里掏啊掏的,掏了半天掏出了一件东西,随随便便的往堂前一扔,道:“这玩意你们认识吧?” 所有人凝神一看,赵家军的虎符,在场赵不凡的几个心腹顿时面如死灰,这虎符应该是在少帅身上的,现在出现在这里,说明少帅已经败了。 赵嫔还在旁泼冷水,道:“你们真的勇气可嘉,敢反就算了,还敢把军队交给那个晕血的草包,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有个看起来是个十夫长的终于杀出重围,抢到了赵不凡的脑袋,当即跪下,口呼万岁,有一就有二,渐渐的不管是否心甘情愿,都统统下跪,大势已去,就算转头就跑,堂上的女煞星也不会放过,反正主犯已经伏诛,他们都只是从犯,首告还能减轻罪命。 赵嫔挥了挥手,道:“大半夜都在这干嘛呢,都下去该巡逻的去巡逻,该睡觉的就睡觉去,做什么乌压压的挤在这,碍眼。” “末将遵命。” 等人都退出去了,朱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问道:“那虎符是真的?” 赵嫔翻了个身,仰躺在座上,道:“不是呀,那是我入宫以前拿着的,反正我这几日看下来,因为前线战况不明,宫城又久攻不下,一开始就不利,府里早就是人心惶惶的,现在赵不凡又死了,我说是西南那边来的,谁还会仔细捧起来观摩。” 朱丹道:“你也真是大胆。” 赵嫔厚颜无耻的接受了,“过奖过奖。” “不好!”朱丹忽然跳了起来,“施二『奶』『奶』!” 她才跑出去几步,就被赵嫔拽住裙摆,懒洋洋的问道:“你上哪去?” 朱丹回身拍她的手,道:“你别闹,施二『奶』『奶』现在肯定想办法要跑,你放手。” 赵嫔道:“哄你的,你还真信了,施二『奶』『奶』就是刚好姓施的,这以前是前朝旧都,住这里的人十家里九家姓施的,有什么好奇怪的。” 朱丹死死地盯住她的脸,深怕错过一点细微之处,盯得赵嫔觉得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 朱丹咬牙切齿的道:“你说得真的还是假的?” 赵嫔委屈的喊道:“我的信用有这么低吗?” 朱丹愤愤抽回自己的裙摆,道:“你自己数数,自打你清醒过来,耍了我几回了?” 赵嫔『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建议道:“猪猪,你不该自我反省一下吗?你居然会被一个躺在床上,连地都没法下的人骗,虽说医者难自医,但你也该去看看你的脑子了。” “赵苍伊,你给我滚——” “好了好了,也不全是骗你的,”赵嫔没什么诚意的安抚道,“赵不凡却是是被一个姓施的前朝余孽给『迷』住了,不过不是施二『奶』『奶』,是施湘竹,湘竹帝姬。” 朱丹仍是保持怀疑,道:“少诳我,谁都知道湘竹帝姬在和亲的途中被流寇所掳,下落不明二十几年了。” “对呀对呀,不过呀——”赵嫔故作神秘,看朱丹脸『色』越来越黑,可能要忍不住抄家伙的时候,“不过那个流寇的首领,叫做赵不凡。” 二十多年前,赵不凡奉命扮作流寇,洗劫了湘竹帝姬的送嫁队伍,他一开始也没多在意这个娇娇弱弱的帝姬,打算自己享用了之后就赏给了底下的兵士。 可当他看见虽然怕得面『色』苍白,却依然清傲无匹的湘竹帝姬时,他反而不敢上前亵渎,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了。 而湘竹帝姬也确实有本事,慢慢的令赵不凡从欣赏到对她『迷』恋不已,最后慢慢的言听计从,彻底地离不开,甚至到现在愿意帮她起兵造反,最有意思的一点是——赵不凡这一辈子都没得到过湘竹帝姬。 大约男人都是贱的,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惦念,习惯了以后,反而生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错觉出来,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很可爱的。 隔日,燕京城里闹事的兵痞就少了,赵嫔开始着手料理赵不凡留下的烂摊子,等彻底将赵不凡的心腹及一些大越旧人撤职查办,洛霜玒从猎场行宫起驾的消息也传到了燕京。 第22章 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日,久到赵氏都成了太妃,朱丹同她闲聊时,忽然说起今夜之事,问她:“当时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些将官没有被说动,一拥而上,饶是你武功盖世,蚁多咬死象,你不怕吗?” 半躺在榻上的太妃,打了个哈欠,道:“没想过,死就死了,我又不是陛下,我去想那些做什么,成了败了的我也就只挣回一条命,也没什么可以吃亏的。” 朱丹闻言差点被气得七窍生烟,感情自己那天差点就跟着她一块死了,晚膳时,她嘱咐厨房来了个苦瓜宴席,炒苦瓜、油焖苦瓜、红烧苦瓜、清蒸苦瓜、煎苦瓜绝对要她吃成苦瓜脸。 太妃好脾气地吃了一顿苦瓜全宴,朱丹在旁暗自叹息,温玉夫人同她是极为相似的一类人,不过温玉夫人她好歹是惜命的,可她不是,她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在意,更何况是别人的。 此时,宫中—— 拿到洛霜玒派出来的使者的旨意后,珝月太后当即召左右丞相、逍遥王及御林军副统领四人于御书房商议,四人轮番看过诏书,左丞相,王金疏即珝月太后的兄长,当今的国舅爷,拱手道:“启禀太后,从这纸诏书看,应该就是陛下亲下的诏书,只是臣等怕万一叛军已经攻入了猎场行宫,那……” 珝月太后看向御林军副统领,道:“辛副统领,燕京城里的情况如何?” 辛副统领出列,道:“回太后的话,御林军守卫宫门,一日不敢松懈,昨天叛军还在城下与我方对峙,但就在刚才我们发现叛军已经散去,城中的情况尚且不明。” 珝月太后道:“你派一队人马出去巡视,确认究竟是叛军故布『迷』阵还是陛下已经派兵解了燕京之围。” “诺。” 王金疏道:“太后,臣以为若是陛下带兵解围,现下一定能看见禁军的身影,但是如今只回来一支不知道真假的使臣队伍,情况不明,此时此刻还是不要轻易开启宫门,待陛下步辇至京郊十里,再解禁方为上策。” 珝月太后以指点着案几,道:“逍遥王以为呢?” “儿臣……儿臣以为,王丞相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也不用等到那么晚,”逍遥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毕竟这次围猎是为了在两国使臣面前展『露』我大倾威仪,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大倾出了这等事,终归面子上不好看。 再说了,来颁旨的也是陛下身边的路子,应该是可信的,大概是陛下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所以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让一切看起来还是原模原样的,悄无声息的就抹过去了。” 王金疏仍是不同意,道:“虽然国体重要,可此时此刻不比寻常,万一陛下……失策,那宫中的两位王爷就是我大倾最后的希望,绝不能让两位王爷玉体有损!” 逍遥王闻言立马退了两步,摆手道:“别别别,本王还是相信陛下洪福齐天,寿与天齐1,满天神佛庇佑,必能否极泰来,啊哈哈哈。” 一直没出声的右丞相云维暖道:“太后,不如再等两日,圣驾回京最快也要五日,不妨再等两日,两日后自然可见分晓。” “可,便依云丞相所言,”珝月太后扶额一叹,道,“这段时日辛苦诸位了,哀家在此谢过了。”说罢,自位置上起身,郑重行礼,另外四人慌忙跪下还礼,连呼不敢。 珝月太后起身后又道:“午后,哀家安排众位妃嫔在镜湖阁与家人会面,这几日规矩稍稍松快些,你们也趁此同自己的女儿见一面,也好安心。” “多谢太后。” 白苏燕这厢,得了消息后另外三人都激动不已,纯贵嫔更是直接哭了出来,白苏燕道:“虽说这次是特例,但也须记得时候,酉时一刻一定要回来,切记不要往东苑去,外臣都在那一块。” “诺。” 宁贵嫔已经跨出了门槛,回头去看白苏燕还是坐在案几那书写着什么,“妍妃娘娘,您不去看看白老将军吗?” 白苏燕愣了愣,勉强一笑,道:“不了,这里也要有人看着。” 宁贵嫔本欲走,又问道:“可要嫔妾帮娘娘带句话给白老将军?” 白苏燕书写的动作一顿,纸上划出一道墨痕,低垂着眼眸,用颤抖的声音祈求道:“请宁贵嫔帮我看一下白老将军身体可好?” 宁贵嫔屈膝一礼,道:“嫔妾领命。” 等人都走完了,一室空『荡』『荡』的,白苏燕扔下笔,掩面大哭起来,夏至刚要上前安慰,被冬至拉了出去,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去处,独她是一个人。 哭得泪眼『迷』蒙之际,听见外头『乱』糟糟的,冬至夏至她们似乎在拦什么人,一道蓝影闯入走到面前,道:“喂,反正你也一个人,要不要去本宫那坐坐?” 白苏燕眨了眨眼,眨去眼中的泪水才看清眼前是温玉夫人,挑眉看她涕泪纵横的模样,白苏燕不太好意思的拿帕子擦拭,道:“失仪了,让娘娘见笑了。” 温玉夫人打趣道:“本宫又不是陛下,失仪了又有什么关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白苏燕冷静下来,清了清嗓子,问道:“娘娘怎么来了?” 温玉夫人道:“本宫那一院子都孤零零的待自己屋里,阎贵人就说,不如找些人玩『射』覆,本宫出去跑了一圈,见你这屋还有人,就来寻你了,走罢。” 白苏燕一开始是想拒绝的,而温玉夫人居然直接上手来拉她,无奈她只好说道:“请娘娘容臣妾稍稍理妆一番。” 温玉夫人这才放手,似乎怕她赖了,强调道:“本宫就在这等着,你动作快些。” 白苏燕唤了冬至夏至她们进来,帮自己整理仪容,温玉夫人又说着人越多越好,宫女也不放过,可终归不好一个人都不在,思来想去将绿腰留了下来。 温玉夫人还顺带将在院门口徘徊的英嫔给拎着一块带走了,而那边厢风止宫的三人已经聚在一起了,温玉夫人一手拉一个的进来,道:“本宫说了一定能给你们找人来,看,这不来了。” 三人起身,互相彼此见礼,温玉夫人道:“私下里游戏,就别拘束了,随意罢,怎么开始?” 静妃道:“我们方才在说,也不知娘娘能带几个人回来,不如由一人做庄,其她人轮流猜,猜不中则庄家胜,诸位以为呢?” 众人点了点头,英嫔出声问道:“可……不知彩头是什么?” 静妃道指了指头上的发钗,道:“也不用彩头,输的人取下一件饰物,谁先取完谁先输。” 白苏燕『摸』了『摸』自己的没戴几根簪钗的发髻,道:“怪不得先前温玉夫人一直在说,随意一些,都是自家姐妹没有外人,清爽素雅才亲和。” 温玉夫人乐呵呵的道:“本宫说得也没错呀,话说回来本宫这也是为你着想,万一你赢了,到时候我们五个人的首饰都是你的,只怕你还没地方戴呢!”原先还有些生分的诸人,在一笑间都放松了许多。 阎贵人本来就是个自来熟,直接问道:“那咱们谁先做庄?” 白苏燕耸了耸肩,道:“温玉夫人都这样说了,按自然是本宫先开始了。” 折蔓搬来一摆了笔墨纸砚的案几放到白苏燕面前,黄昏将一个作覆的瓯盏摆在她手旁,白苏燕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字,用瓯盏盖住,道:“便从本宫左手边先起罢,瓦。” 英嫔脱口便是,“砖。” 温玉夫人大笑道:“不成,你这个也太简单了。” 白苏燕将瓯盏揭开,正是一个“玉”字,耸了耸肩,道:“本宫说了不是很会的,温玉夫人想必是各种好手,不如娘娘这一回做庄?”一面说着,一面自头上拿下一支翠翘。 “原来是在这等着本宫呢,来就来,”温玉夫人招了招手,让宫女将东西搬过来,一样在纸上写下一字,用瓯盏盖上,“静妃你先,琼。” 静妃细细想了想,不是很肯定的道:“砖?” 温玉夫人翻了个白眼,道:“本宫还以为你们不会猜和上一轮有关的,按理你不该想到《诗经》里去吗?”她也自头上拔下一支翠翘,放在旁边。 静妃道:“臣妾一开始也是想到了,但仔细一想,如果『射』的是‘木’,娘娘应该不会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得这样明显,故而臣妾也只是想碰碰运气。” “罢了罢了,接下去就猜出来的那个人做庄罢,都从庄家左手边的那个人先猜啊!” 静妃略思索了一番,写下一字扣好,道:“竹。” 阎贵人很是冥思苦想了一番,最后哀求道:“娘娘,这也太宽泛了,能再缩一些吗?” 静妃又说了一个“锡”字,阎贵人实在想不到是何物,干脆的摘下一枚耳环,认输了。 安贵人在旁也是想了许久,试探的问道:“还是‘玉’吗?” 静妃掩唇一笑,道:“落英是猜对了,不过你违规了,还是算你输。” 第23章 得到肯定的答案,白苏燕郁闷的自发髻里抽下一枚紫檀雕花发篦,道:“你们加把劲啊!” 英嫔现在也是放松了下去,敢出声开玩笑了,“这样也好,也不用下人们老是将案搬来搬去的。” 还是静妃做庄,“弹。” 白苏燕接着安贵人,苦苦思索,弹拨的乐器太多了,琴、瑟、筝、琵琶、箜篌、阮等等,越数越晕,她是真不擅长这文绉绉的游戏,“弦。” 静妃笑道:“妍妃姐姐果然机敏。”翻开瓯盏,正是一个“琴”字,这一声姐姐让白苏燕有些尴尬,不过宫中按位份为尊,同级以先后为区分,她比静妃先封妃位,这一声姐姐还是受得起。 英嫔道:“‘对酒弹古琴,弦中发清音’1。” 案几又到了白苏燕这,“我也从‘弹’开始。” 英嫔抿唇一笑,道:“嫔妾就大胆赌一回了,弦。” “好了,本宫输了,你们玩。”白苏燕将长簪一抽一扔,青丝飞泻。 温玉夫人却不放过她,道:“急什么呀,你身上的不还有吗?”白苏燕这些天虽然无心妆扮,但是作为妃嫔该有的饰物是一件都不少。 白苏燕讨饶道:“还请温玉夫人放过臣妾吧,臣妾真的不太会玩这个。” 英嫔提笔深思了许久,才郑重写下一字,盖好,“花。” 温玉夫人也停下和白苏燕的争辩,道:“风?” “温玉夫人还真是行家。”英嫔将手上的戒指褪下。 温玉夫人接过案几,道:“本宫就是下意识想到了‘风花雪月’。” 六个人又玩到午间,璎珞过来提醒,静妃与安贵人该用饭了,才堪堪停了下来,六人中白苏燕是真不太会玩,身上的饰物都已经脱干净了。 反倒是同样不太懂的安贵人反而是最后的赢家,除了一开始不懂规则而摘下来的发钗,她后面一路高歌凯旋。 清算了输赢,白苏燕与英嫔在宫人帮助下整理好仪容便离开了,白苏燕路上还忍不住感叹:“虽然本宫还是输得多,但是偶尔这么玩玩也挺有意思的。” 走至一半,看见谦贵嫔一脸沮丧的回来,她旁边的百合也是声泪俱下,好不可怜,大概是今日这游戏一起玩出了感情,英嫔难得在外人面前『露』出感伤的神『色』,道:“大概是去见了亲人回来了,而我……” 明明有亲人可以见,却不能相见,白苏燕很想问她,有没有后悔过,出口的话却是,“说来沈大人此次应该也入宫了,不如本宫命人去问一下?” 英嫔一怔后,忙推辞,道:“嫔妾父亲位卑,不过一个无足轻重之人,即使在宫外,想来叛军也不会为难他这样一个人物,倒是娘娘,不去见一见白老将军?” 白苏燕默然,苦笑着摇了摇头,祖父大概最是不想见到她了……吧? 镜湖阁,听名字似乎是一个的楼阁,实际上是御花园一处临水的院落,此时,无论哪个房间都传出亲人相见、喜极而泣的哭声。 穆妃领着徐宫人来见云老太君以及母亲苏氏,三人一见面便抱头痛哭起来,一块来的木林氏与徐宫人亦是有所感动,一个思至女儿,一个念及还在宫外生死未卜的亲人,皆是偷偷的抹着眼泪。 三人哭了一场,宫女上前帮忙整理,苏氏自女儿入了宫后本就心神难安,上次探看见女儿居然落到那样的田地,更是悲从中来,生了一场大病,此时又担惊受怕了十多日,又不能好好的打扮,脸『色』蜡黄,哪还有之前的明艳动人。 穆妃看着苏氏的模样,咽哽着道:“母亲,女儿在宫里既不能常常团聚,也不能承欢膝下,好生伺候父亲母亲,您们要好生照料自己的身体。” 苏氏抹着泪道:“我们在外头一切都好,倒是你,你在宫里无依无靠的,可千万要保重。”又絮絮叨叨的叮嘱了许多,穆妃一一应着。 云老太君尽管也是感怀,但是却注意到穆妃特地将徐宫人带来了,看了眼一旁关切的望着这边的木林氏,暗叹一声冤孽,在苏氏又要说话的时候,打断她,道:“娘娘来日方长,不知这位……” 穆妃回头对徐宫人招了招手,道:“丹桂,过来这是老祖宗,快来见过。”徐宫人被唤来其实以为只是相陪,也没多想,上前见过。 云老太君伸手拦住,道:“使不得,即使主只是个从正七品宫人也是我等的主子,万不敢受。”徐宫人拿眼去看穆妃,穆妃略略一点头,她才放心起来。 “这位是本宫的母亲。”苏氏见是女儿特地引荐的,自然给面子屈膝一礼,徐宫人侧过身算受了半礼。 到了木林氏这,穆妃语气严肃,道:“这位是木林氏,是本宫的堂姑母,是木归宜的亲生母亲。” 木林氏忙推辞,道:“臣『妇』不敢当,娘娘客气了。” “丹桂,见过本宫的堂姑母!”徐宫人心里奇怪穆妃忽然的严厉,却还是认真要拜。 木林氏忙伸出手来要扶,却被穆妃拦住了,认真的道:“堂姑母,您是丹桂的母亲,这一拜是应该的!” 木林氏与徐宫人皆是震惊,徐宫人知道自己是被遗弃在六谜庵的弃婴,被徐家人所收留养大,望着眼前眉眼温婉的『妇』人,看上去很是亲切。 木林氏先回过身来,道:“娘娘别开玩笑了,臣『妇』只夭华夫人一个孩子,臣『妇』自己生下来的,哪会不知道是一个还是两个。” 穆妃道:“堂姑母请好好看看,丹桂生得像谁,说来也巧,丹桂的生日也是三月初十,生在六谜庵,但她的父母抛弃了她,她是个弃婴。” 木林氏道:“这还真是巧,那这孩子也与臣『妇』挺有缘的。” “堂姑母,真以为是这么简单吗?本宫先前探查,在宫里的这个乃是前朝余孽,自就冒名顶替了真正的‘木归宜’,你以为狸猫换太子最精彩的地方在哪里?便是这狸猫一开始就是用太子的身份长大的!” 木林氏一时间难以相信,她一直以来疼爱了十六年的孩子忽然就不是她的孩子了,她连连后退,道:“娘娘请不要与臣『妇』开这种玩笑,这种事怎么可能,当年在臣『妇』身边的都是……” 穆妃咄咄『逼』人的道:“堂姑母觉得自己身边的都是自己信任的人?您真的敢说身份的都是您的人?连您的枕边人都是『奸』细,若不是夭华夫人突然动手整治,木府还剩多少所谓的自己人?” 木林氏还真不敢保证,尤其从夭华夫人手上接过家务后,细细整顿后发觉,这么多年来把持着家里的居然都是从外面买来的奴才,反而他们自家的家生子要么被赶出府了,要么就被排挤到角落,实在让人心惊。 木林氏喃喃的说道:“可……可她到底是我自己养大的,她入宫前为了整顿木府花了多少力气。” “她那是为了自己,”穆妃按住木林氏的肩膀,话中充满恨意,“唯有如此,她才有清白的身世,像所有人证明她的手段,让云家放松心神,全心全意支持她、信任她,结果呢,本宫现在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彻底断了我云家的青云之路!” 木林氏甩开她的手,尖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也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你们哪来的证据证明,这个就是我的孩子——” 云老太君温和却不容置疑的道:“先前得到消息时,云家就派人去确认了,徐宫人确实就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你木家真正的千金姐,这样东西你可还记得。” 云老太君看了身边跟来的嬷嬷,那嬷嬷上前拿出一个锁,“木夫人可还认得这件东西。” 木林氏将信将疑的接过,拿在手里,正面刻着的三字被人刻意刮了,估计当时很是慌『乱』,勉强能认出是‘木归宜’三字,翻过来的反面来则刻了八个字:三月初十,爱女诞辰。 “这是当年我吩咐金匠给诡异打得长命锁,怎么在老祖宗这?” 云老太君道:“这个长命锁,是老二家里的从徐家大『奶』『奶』那里拿来的,是徐宫人襁褓里带来的。” 木林氏还是不愿相信,道:“这个锁当初匆忙间掉在六谜庵了,被人捡去了也不奇怪。” 徐宫人也是听得很晕乎,她自己也不相信,却没有说话的资格,只能看她们争辩,这么些年她也早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了,富贵与否,与她现在有什么干系吗? “堂姑母,你好好看看,看看丹桂的脸,丹桂她像谁,你觉得若非肯定了,本宫会带一个陌生人过来见你吗?” 木林氏此时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但仍是不愿意承认,哭道:“那娘娘这时候将这事说出来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第24章 木林氏推开她,起身往外凌『乱』的脚步还踩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徐宫人的素手,“那现在娘娘是不是要告诉我,我也是假的,我不是什么林萍实,真正的林萍实比我聪明,比我细致,我占了她的位置,当了三十多年的林萍实——” 云老太君见外面有不少人探头探脑的,拉住穆妃悄声道:“娘娘,此处各宫人等走动,鱼龙混杂,切莫心急,来日还有机会可以好好的说清楚。” 穆妃伸手示意徐宫人起来,话却是对木林氏说的:“堂姑母今日想必也是优思繁重,本宫就不多加叨扰了。” 木林氏恍恍惚惚地向外走去,云老太君抬手示意身边的人跟上,本来木林氏她们孤儿寡母的是没法入宫来的,因为云家查到当年的事,为了留个后手便干脆邀她们母女过府住,这才能恰好入宫来。 时间差不多了,苏氏拉着穆妃的手泪如雨下,依依不舍,穆妃亦是红着眼眶,云老太君上前拉过苏氏,躬身道:“娘娘,前途茫茫,还请心。” 穆妃点了点头,拉着徐宫人走了,回程上,徐宫人还反过来安慰她,“娘娘,看情形外头的局势应该都稳了,娘娘不必太过担忧,但贱妾在此求娘娘一件事,能否托人去看看徐家的情况。 徐家在燕京城里虽然只是个人物,但是贱妾怕他们被误伤,若是娘娘的母家愿意施以援手,哪怕只是指缝里落下的零星半点也足够了。” 穆妃奇怪的看着她,问道:“方才的事你没感觉吗?” 徐宫人反而还奇怪她怎么提起方才的事,老实的摇了摇头,道:“说实话,贱妾长在徐家十六年了,早就不再奢望与亲生父母重聚的那一日,再说了,比之夭华夫人,贱妾是萤火,夭华夫人是皓月,怎能比拟? 再说了,木家姐的身份对贱妾而言只是徒增枷锁,不如就当今日没有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对大家都好。” 穆妃无言,她也不知道此时揭开徐宫人的真实身份是对是错,她一来是想着万一东窗事发,未免木林氏糊涂求到云家将云家拖下水;二来对徐宫人也是有施恩的味道,让徐宫人对她越发交心;三来也是她自己的私心,对“木归宜”动手难,可如果是一个无关人等那她就不用假装客气了。 宁贵嫔这边—— 与父母、长姐见面,宁贵嫔也是百感交集,贝侧妃擦着泪珠道:“幸好王爷提前觉察到不对,我这才能通知爹娘,我们一家才能逃过此劫,不然……” 贝堂忠也难得叹了口气,贝堂忠的夫人石氏闻言泪如断线的珍珠,簌簌而下,一边一个拉着贝侧妃与宁贵嫔的手道:“幸好,我们一家人现在都好好的,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样子我们家以后福泽深厚着呢!” 宁贵嫔破涕而笑,道:“母亲说的是。” 贝石氏对贝侧妃道:“先前我看王爷对王妃的样子,深怕你受冷落,如今看来王爷至少也不是个狠心的人,我可听说了那雨安王起事,居然把自己的侧妃给留在空无一人的王府里,若不是逍遥王他们路过,关侧妃一个人在那空『荡』『荡』的王府里真不知道会碰见什么样的事。” 贝侧妃也是心有戚戚,道:“先前女儿不懂事,还有些不服气,如今看来王爷对王妃爱护,不正说明他是个长情的人,不会随意抛弃妻子,更不会宠妾灭妻是个值得托付的,女儿日后定当好生尊重王妃,帮助王妃将逍遥王府打理得井然有序。” 贝石氏欣慰的道:“侧妃娘娘有此觉悟甚好,一家人和和气气、团团圆圆的过安生日子,比什么都强!” 贝石氏是个脾气和软能容人的,贝侧妃的母亲,戴氏比她先一步生下子嗣,她也没生出什么歪念头,反而将人照顾的十分妥帖,将自己的『药』物分给戴氏,平日里待她亲厚,两人也是亲如姐妹,将贝府的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贝府妻妾和睦也是燕京城里的一段佳话。 贝石氏又转头看这个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母女俩这是近半年以来,初次见面,难免热泪盈眶,“宁主子在宫里可还好,主位的妍妃娘娘可是个好相处的?” 宁贵嫔吸吸鼻子,微微一笑,道:“母亲放心,妍妃娘娘尽管平日里对我们多加管束,但是也不会无端为难,是个大度又护短的。” 贝石氏闻言放下心来,道:“我先前就怕你会碰上个搅风搅雨的主位,我们贝家也不是要靠卖女儿才能成事的,你们父亲的功劳都是自己拼回来的,不用你们为家里去求什么,你们好好的,我们才能好好的。 宁主子说些冒犯的话,现在后位空悬,原先一手遮天的王嫔又新去,这次入宫的又全是权贵之女,人心浮动怕是免不了一场你争我夺,眼下是太后她老人家幕后主事,温玉夫人与妍妃互为掣肘,而温玉夫人是个不饶人的,幸好你在妍妃手下,也还算好。 只是万事以保住自己为重,我知道妍妃娘娘对我们贝家有大恩,当年南下探亲若不是妍妃娘娘出现的及时,我们母女几人都已遭贼人毒手,无言回家面对你们父亲与族人,可是我很是自私,我只想着我的女儿们能好好的,长命百岁。” 宁贵嫔与贝侧妃一齐喊了声母妃,扑进她怀里,好一会三人才停住哭泣,宁贵嫔拭了拭眼角泪痕,道:“此次孩儿也是想同父亲母亲说一声,宫里如今情形大变,温玉夫人如今反而沉寂下来,万事不经心,只管关起门来过日子,宫务反而都是妍妃娘娘在主理。 目前而言,虽偶有波澜但还算风平浪静,每个人都有所顾虑,互相之间留有余地,到还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且妍妃娘娘自身也不乐意『插』手勾心斗角的事,霜泊宫这边还算平静。 再有妍妃娘娘在宫中对我也是多有照拂,若娘娘有一日蒙难,孩儿怎能独善其身,总该把孩儿知道的事实,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才不负这一世为人。” 贝堂忠本也不赞成妻子如此对待恩人,但是事关女儿便也忍下不说,听了宁贵嫔的话,拍手叫好,道:“有情有义、知恩图报这样才不愧是我贝堂忠的女儿,只是主子也还是要量力而行,不可急躁。” “孩儿明白,孩儿多谢父亲、母亲的教诲。” “对了,差点忘了说,”贝侧妃敲着自己脑袋道,“我午膳时分,听王爷提了一句,说宫外的局势应该是稳住了,陛下派来的使者已经入宫了。” 贝家四人正又惊又喜,忽闻一凄厉的哭嚎,让他们一怔,贝石氏脱口而出的说道:“这大好的日子,谁在哭丧呢?” 宁贵嫔凝神细听,蹙眉道:“这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是纯贵嫔。” 饮『露』跑着去门口探头看了会,又跑着回来,忍俊不禁的样子,道:“回主子的话,是纯主子,似乎是在与家人话别,那场面好像生离死别,这辈子都见不到了一样。” “慎言!”饮『露』连忙收敛了神『色』,恭敬地退到一边。 贝石氏眼『露』不舍,道:“时辰差不多了,主子也该回去了。” 宁贵嫔点了点头,拜别了父母、亲姐。 走出了一段路,见白老将军一身孤独立在一株松柏前,看着院子里的团聚分离,眼中万千感慨,待宁贵嫔走近了,他又是那个油盐不进,冷肃的老将军,“见过宁主子。” “老将军无需多礼,”宁贵嫔走近两步,“妍妃娘娘让嫔妾向老将军问好。” 白老将军冷了脸『色』,道:“老臣身份低微卑贱不敢同妍妃娘娘攀上什么关系。” 宁贵嫔道:“妍妃娘娘也是这样同嫔妾说的,故而她不敢冒昧上门打扰,让白老将军烦心,请嫔妾看一看白老将军。” 白老将军有一瞬的软化,却还是硬邦邦的道:“那主子看过了,请回罢。” 宁贵嫔郑重揖礼,白老将军不想她如此,只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不甚灵活了,只来得及侧过身去,嘴上问道:“主子这是为何?” 宁贵嫔一礼后起身道:“白老将军切莫误会,这是嫔妾替妍妃娘娘向白老将军问安,如今白老将军嫔妾也看过了,也不负娘娘的托付了,白老将军请随意,嫔妾先行告辞。”白老将军沉默的拱手一拜。 宁贵嫔是回来最早的,白苏燕仍坐在之前的位置上,伏案书写着什么,“娘娘。” 白苏燕抬起头来,道:“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早,机会难得,不与家人多聚聚?” 宁贵嫔避而不谈,只说起遇见白老将军之事,白苏燕心生感伤,犹豫着问道:“不知白老将军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宁贵嫔道:“娘娘,嫔妾看老将军虽然身康体健,中气十足,但是心里想来是念着娘娘的。” 第25章 宁贵嫔亦还礼,道:“能帮上娘娘,嫔妾很开心。” “怀凝,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详情如此。1” 待纯贵嫔哭哭啼啼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白苏燕与宁贵嫔坐在一块,指着一张纸在商量着什么,看到她宁贵嫔下意识拿过旁边的书册将她们在看的东西给盖上。 纯贵嫔打着哭嗝的请安:“嫔妾给妍妃娘娘请安,娘娘同宁妹妹在看什么呢?”她这副模样很是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从哪里哭丧回来的。 白苏燕不答发问:“纯贵嫔这是怎么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哭得这样厉害?” “没什么,就是太久没见到家里人了,一时失态了。”纯贵嫔抽了抽鼻子,眼妆已经被她哭得在下眼睑晕成一片黑『色』。 白苏燕理解的道:“入了宫来再见亲人就难了,一时情绪失控也是正常的,夏至去打盆水来,伺候纯贵嫔收拾一下。” 纯贵嫔急忙摆手道:“不敢劳动娘娘身边的人,嫔妾让铜镜去了就好。” 白苏燕道:“如此便快去吧,陛下过个几日就回京了,你可别再这样哭了,不然到时候就你一个是肿着眼睛去见驾的。” 纯贵嫔闻言羞赧地拿袖子掩了自己的面容,弯了弯膝盖,道:“嫔妾不打扰娘娘和宁妹妹商量事务了,嫔妾先回自己的角落里去了。”说罢就这样掩着脸跑回到自己的塌边,一架起妆奁,看见自己铜镜里的模样,先把自己吓得尖叫一声,一叠声的让铜镜动作快些,自己要重新上妆。 宁贵嫔盯着纯贵嫔看了许久,才将书册拿开,声的道:“娘娘此事过于惊世骇俗,还是别让太多人知晓得好。” “本宫省得,”白苏燕点着纸上的东西,“不过有一个人还是要跟她先打一声招呼的。” 宁贵嫔迟疑的道:“温玉夫人执掌半副鸾符,总该先将她说通了,才好禀报珝月太后,才有极大可能让太后她老人家松口,可是温玉夫人尽管现在不太管宫中的事情,嫔妾担心她会反对,毕竟这事对世家贵女的影响最大,温玉夫人某种意义上又代表了王温两家。” 白苏燕沉思了一会,道:“温玉夫人『性』情是让人难以捉『摸』,不过你若说她有心为王温两家打算,本宫看来倒未必,你端看她对着珍太妃与温陆氏的态度就知道她是不在意这些的。” 宁贵嫔也是感叹:“温玉夫人心思难测,若能不与她为敌,自然是最好的。” 白苏燕见连纯贵嫔都回来了,良嫔想来也快了便收拾起案几上的纸张,这件事暂时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得好,宁贵嫔拉了拉白苏燕的衣袖,附到她耳边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娘娘若是能说动静妃娘娘,那便是十拿九稳了。” 白苏燕想做的事触及太多人的利益,最好的办法是能拉拢到高位妃嫔的半数支持,夭华夫人和温玉夫人看得出来是就算不赞同也不会反对,剩下的三妃的态度就至关重要了,穆妃毕竟要为家族考虑,恐怕她会是反对最厉害的,而静妃在其中就成了关键。 可同时又有新的问题,静妃的品阶虽然是从正二品妃,但是她家世出身低微,即使表态了也没什么影响力——洛霜玒毕竟是帝王不好过多干预后宫,否则他将白苏燕弄到后宫就失去了意义。 万一因为这件事,让穆妃趁机收买人心,将北苑的妃嫔全笼络了去,现在好不容易勉强算是平衡的局面就又会被打破,一个出身高位的从正二品妃有了人心也是白苏燕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白苏燕看着手中的折子,有着几分犹豫,更多的却是破釜沉舟的果敢,道:“等良嫔回来再说。”她就不信连自己管辖里的妃嫔都无法管束了! 良嫔回来时已经酉时过半了,忧心忡忡的完全没有与家人见面的欣喜模样,她与家人说了谦贵嫔之事,杜家夫人莫氏立即想到府上的几人,其中有人还是家里铺子的管事,这事要是处置不好,是他们全家都要掉脑袋的! 可是杜莫氏当机立断,让她千万别掺和,万一家里出事也不要去御前求情,以免惹恼天颜,只要良嫔不出错,陛下又是个贤明的,不会无缘无故的迁怒于她,最惨也就是被贬位份,可只要她在宫里一日,杜家就有翻盘的机会。 良嫔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难以释怀,真到了时候,她恐怕很难冷静下来,看着自己的父母、姐妹、兄弟被流放到苦寒之地。 “良嫔、良嫔,”白苏燕接连唤了好几声才让她回神,“可是对本宫说得有所存疑。” 白苏燕将她们四人聚集在一块,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良嫔还未开口,纯贵嫔便激烈的反对:“良嫔妹妹自然是不同意的,娘娘这事还是莫要再说了,自大倾开朝以来,哪有南苑的贱民同我们平起平坐的道理,再说了,那肖娘子还是奴隶出身,也太辱没了我等身份。” 白苏燕挑眉道:“本宫还是罪臣之后,比之那肖娘子也没好上多少。” 纯贵嫔一时语塞,只能求助的看向良嫔,“良嫔妹妹也定是不答应的,对吧?” 良嫔一直在走神,根本没听多少,咬咬牙,道:“嫔妾愿意赞成娘娘的提议。”是愿意赞成,而不是赞成,她只是在想如果能借此打压一番世家贵族的气焰,让他们没法抽出手过多关注其它,那这就是杜家的机会了,能神不知鬼不觉将那几个人抹去,那是最好的。 纯贵嫔惊愕的看着她,似乎今天第一次才真正的认识到她,气得双手都在颤抖,生气的道:“真是墙头草,两边的倒!” 良嫔与纯贵嫔相处得多,最能明白怎样才能说到她心坎里,“纯姐姐且不要先生气,姐姐要知道这对我等可是大有好处,说句不中听,原先的后宫制度,最低的是从六品苑人,换而言之如果我们有朝一日惹怒天颜,往下有十六等任陛下挑着贬。 而依姐姐的气『性』,若是真被贬到了南苑,那是宁可去到冷宫也不愿意自轻自贱是南苑妃嫔,同民间来的住一块也罢,最难忍受的是和一干宫女太监都在一处,这不是比杀了姐姐还痛苦。” 纯贵嫔听了这话果然稍稍消了气,拧着衣带,还是不乐意的道:“可我又不会犯蠢去惹怒陛下,这种假设并不成立。” 白苏燕敲了敲案几,道:“本宫记得你们两个野心不,可知道为何晋升如此困难,一来你们难见天颜,宠爱不多难以为皇室开枝散叶;二来才是最关键的,这品阶过多,你们攀登的太艰难。 本宫虽说是罪臣之后,但也幸亏得先皇恩赦,有从正二品的妃位可以凌驾于你们这些家世清白、老老实实正经选秀进来的妃嫔之上,而你们自问有多少运气可以如本宫这般一步登天,若是按正经的来,你们自问得生多少个孩子,还个个都是男孩才能走上那至高之位? 本宫自知身份尴尬,哪怕是陛下垂怜,也至多只是个正二品夫人之位,你们能明白本宫对你们的期待吗?” 纯贵嫔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荣登极位,天下万民臣服跪拜在脚下,就热血上头,一咬牙点头道:“嫔妾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宁贵嫔有些无语地看了纯贵嫔一眼,毕竟她是亲眼见过那份表书的,真正对北苑妃嫔的切身利益并无多大影响,反而对南苑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真正难的是让北苑妃嫔改变她们自古以来接受的观念。 含蓄的说法是,平民不可同她们这些高贵的世家女子并肩而立,这就像一个奇异的鄙视链,身为老牌的世家望族鄙视那些新兴的豪门大族,而这些豪门大族又瞧不起那些姓出身的新贵,这群新贵又看不起那些还碌碌无为的普通人。 这样的观念在皇室宗亲之间尤甚,如逍遥王明明是先帝长子,先后养在两位贤良皇后的膝下,却没有一点身为长子应得的荣宠,他的父亲一开始就将他定位为闲散宗亲,一生吃穿不愁,只因为他的母亲是平民出身,身上流着的是平民的血。 而逍遥王本人对他的生母也很是矛盾,既想亲近,可看着母亲畏畏缩缩一点也不如瑾月太后与珝月太后端庄高贵又会心生排斥,只能将母亲安置在府上好生供养,一应用具都用他所能给的最好的,母子俩半干不尬地相处着。 这项举措如果能成功,最大的影响是对那些凭着血统自傲的老牌名门望族,一旦那些流着平民血统的皇嗣也拥有了角逐皇位的资格,那就代表着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就失去了固有的优势,开始走下坡路了。 宁贵嫔私心想恐怕就算静妃娘娘没有表态,那名帝王也会想方设法让这项举措能够实现,这大概也是他所希望的,所以他才选择了白苏燕,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她有着一般世家女子没有的勇气与果敢,更有着其她贵女对那些普通人所没有的认同与同情。 第26章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1,”白苏燕有些俏皮的冲她笑笑,“希望良嫔能帮本宫稳住纯贵嫔,毕竟她只是反应慢了些而已。”良嫔点了点头,现在暂时的她同白苏燕是一条船上的人,想来就算她不做什么,宁贵嫔也会有所表示罢。 果不其然,纯贵嫔洗漱了一番,临到床上了,忽然道:“刚刚妍妃娘娘的话,我怎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良嫔还未开口,宁贵嫔先出声了,“说起来再过两三个月,安贵人就要生产了,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一举得男,可就是我们大倾的庶长子了,再来吴家虽然获罪,但是好歹还勉强说得上是官宦人家,比之逍遥王的境况可好了许多。” 纯贵嫔果然中招,哼了一声,道:“早年因为赭衣夫人,太后与陛下吃了不少苦,我就不信了陛下会喜欢一个吴家女人肚皮里爬出来的孩子。” 良嫔顺着话题,道:“这可说不准,论美貌,咱们这些人里真的没有能和安贵人相比的。” 说到容颜纯贵嫔还真的不得不服气,却还是没多少危机感,“就看她的品阶就知道陛下对她不怎么上心,她怀孕后看都没去看几次,反而是静妃还比她得陛下青睐。” 说完她自己先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慢慢停了下来,嘀咕了一句,“静妃是不是太得陛下喜欢了?虽说是王嫔的遗愿,为了长帝姬来日考虑,但咱们的陛下怎么看也不太像是个重情的人,而且长帝姬交给太后不更好吗?你们觉得咧?” 良嫔默默地掀开被子躺进被窝里,装作没听见,如同白苏燕说得那样,纯贵嫔只是有时候反应慢半拍,可不代表她笨。 宁贵嫔垂眸不语,在她心里说到底还是不希望静妃过得太顺遂了…… 尽管之前说得肯定,但是白苏燕还是先找上了温玉夫人,温玉夫人自从没了王菲菲压在头上后,是越来越懈怠了,才亥时就已经上床了。 荷叶见是白苏燕这般低调来访,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秘事,却顾忌娘娘已经安歇,福了一福,道:“娘娘,可是顶要紧的事?若不是很紧急的可否明日再来,我们娘娘已经安置了。” 果然温玉夫人是最大的意料之外,白苏燕腹诽,摇头道:“没事,也不是很重要的事,那本宫明日再来。” 正转身要离开时,碧藕却从里面出来,叫住她,“妍妃娘娘,我们娘娘请你进去。” 白苏燕也不多想跟在碧藕后面入内,温玉夫人似乎是真准备睡了,半躺在榻上,青丝披散,仅着裘衣,懒洋洋的打着呵欠,“不好意思啊,本宫实在不想离开被窝,你不介意罢?” 荷叶搬来绣墩,白苏燕在榻前坐下,笑笑道:“怎么会介意呢,本来就是臣妾打扰了。” 温玉夫人『揉』了『揉』眼睛,开门见山的道:“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白苏燕从袖口取出那份表书,郑重的道:“这是臣妾待一切安定后,准备上禀的表书,臣妾想请娘娘过目。” 温玉夫人摆了摆手,道:“本宫睡前看书只会助眠,你便直说这玩意对本宫的影响大吗?” “臣妾愿用『性』命担保,对娘娘并无太多影响。” “你是希望本宫到时候能赞成?” 白苏燕将表书放回袖袋里,略微迟疑的道:“如果娘娘愿意相助自然是好的,臣妾希望若娘娘若觉得不妥,也请不要反对。” 温玉夫人一再打着呵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努力眯出一条缝看着她,道:“你都说愿『性』命担保了,对自己担保的东西还没点信心吗?白苏燕只要你的话属实,对本宫的切身利益没有太大影响的话,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妨。” 白苏燕起身揖拜,道:“臣妾在此先谢过娘娘了。” 温玉夫人往床上一趟,翻了个身,道:“好说好说,本宫真的要睡了,你随意啊。” 荷叶陪着白苏燕出来的,白苏燕离开这个院子的时候,看了看隔壁的院子,灯火还是亮着的,隐隐还能听见人声,短暂的思索后还是放弃了,转身离开,静妃的支持与否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穆妃是白苏燕的最后一人,她心知待一切尘埃落定,这宫权还是要交回给白苏燕的,这时候了还在灯下整理近期的事务,以便到时候交接。 听到底下人的通禀时,穆妃还有些愉快的让人入内叙话,自那日擒住湘竹帝姬后,她偶尔也会拿着宫务上门讨教,相处下来发现白苏燕也是挺对人胃口的人。 穆妃迎上来道:“姐姐怎么这么晚还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对穆妃白苏燕不敢单刀直入,先按主客落座接过茶盏,抿了口茶水,才试探的开口问道:“关于南苑的那些人……”她不敢问得太细,问得很是语义不详、意味不明。 穆妃还真没多想,道:“娘娘请放心,生病的我已经派了太医前去看护,每日的一应用具都是按宫人的品阶给的,南苑那边我也已经命人过去整理,也是那肖娘子一开始当机立断将所有人聚集在柳叶院,才没什么伤亡。 带陛下回朝,诸事平定,论功行赏,这肖娘子定能得上一批丰厚的赏赐,其余人等我正打算拟出条程,届时请娘娘过目帮我看看可有什么疏漏。” 白苏燕心不在焉的应了,又问道:“穆妃,你觉不觉得宫里品阶太过繁多,以至于有太多不该有的损耗、浪费,而且还不方便管理,好比这一次,若不是本宫奉太后懿旨,往冷宫去一趟,都不知道南苑的人还留在原地,差点就没命了。” 穆妃闻言也没太往心里去,只道:“品阶这是大倾立国以来就定下的,为了区别官家与平民以免影响了皇室血统的尊贵,不过娘娘说得也对,对南苑自古以来就很难管理,或是有心无力或是干脆放开。 而这中间拨下去的银钱又有多少是真正的到哪南苑妃嫔的手里,有些奴才仗着资历奴大欺主、作威作福,暗地里克扣,我们也很难知道,虽然她们不比我们,但是毕竟也是半个主子,让一些奴才拿捏了也会使皇家脸上无光。” 说穿了穆妃并不想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优势,改变什么,她自的学习与教条让她习惯了对平民高人一等,也是大多老牌世家的想法,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白苏燕把玩着茶盏,装作无意的提起,“其实如果将南苑的妃嫔并入北苑,不仅减少不必要的耗损,也更方便掌理,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穆妃闻言立即柳眉倒竖,下意识就辩驳道:“娘娘这话万万不可再说,如此可笑的言论,从古至今从未有过,我今日就当从未听娘娘提起过,娘娘也不要再说,更不要再外边说了,以免孤立无援。” 白苏燕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就撇开了眼,暗自一叹,可惜现在已经不比以前了。 又坐了一会,闲聊了几句有的没的,白苏燕便告辞了,穆妃送到门口又特意叮嘱,“今日的话请娘娘务必要烂在肚子里,哪怕只是无心,正所谓祸从口出,娘娘说得无心,听的人未必无心,请娘娘慎言。” “那你是有心人吗?”白苏燕奇怪自己居然还能说出玩笑话来。 穆妃也缓了脸『色』,当她真的只是无意说了一嘴,道:“自然不是。” “那就好了,夜来风大,穆妃也早些回去安置了罢,不要再写什么东西了,对眼睛不好,”白苏燕很平静的说着关心的话,“陛下不日就要回京,你的黑眼圈很重了。” 穆妃『摸』了『摸』眼下,她其实也就这几日睡得少了,只是她皮肤白皙就显得黑眼圈很重,但就算她精神奕奕,光彩照人又有谁来欣赏,还不如这副憔悴模样,可能能让那位君主有一二恻隐之心,她恶意的想着。 “多谢娘娘怪怀,臣妾省得。” 白苏燕回到屋里时,其余人等虽然各自在自己的榻上,却明显都没有睡着,在她这边有些响动之时,翻身的、假做咳嗽还有干脆坐起来喝水的,反而是到最后了,越是难以入眠。 白苏燕令人帮自己卸妆梳洗,到了一半,就有人按奈不住了,回头一看却是宁贵嫔,看起来很是紧张。 白苏燕给冬至一个眼神,冬至自然而然地退到一边,宁贵嫔这才有了机会上前,借帮她摘耳环的机会,快速说道:“娘娘,嫔妾的长姐今日跟嫔妾随口说了一句,关侧妃的情况不太好。” 雨安王在兖州起兵叛『乱』,而关氏不管她是真不知情还是假装不知,她在中秋宴上帮雨安王掩饰已是事实,既然她被雨安王留在京里,想必一开始就想好了将她放弃,眼看雨安王与九公子败局已定,她能好才怪了。 第27章 宁贵嫔摇了摇头,道:“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白苏燕转过头来看向她,宁贵嫔道:“嫔妾听说关侧妃的姐妹,关蔚阆也没来得及入宫,恐怕……而关侧妃现在已经病得不成样子,连床都下不来了,连她娘家的人都不愿和她走得近,只逍遥王妃看她可怜,拨了个人过去关照,也不能做得更多了。” 白苏燕点了点头,道:“本宫明日同太后说一声,毕竟是皇家媳『妇』,不会亏待了关侧妃。” 宁贵嫔帮着梳理白苏燕的一头秀发,平静的道:“娘娘,嫔妾不建议娘娘救关侧妃。” 白苏燕一怔,下意识要回头,却被宁贵嫔阻拦,白苏燕问道:“什么意思?” 宁贵嫔道:“关侧妃病成这样,娘娘真以为太后不知道吗?逍遥王妃毕竟身份在那,早就派人去请过太医了,可是太医没有来,娘娘觉得是谁有这个能耐压住太医院?温玉夫人与穆妃的『性』子绝不会去计较这些。” 白苏燕回过味来,珝月太后也不是什么气的人,更不会无缘无故地为难辈,只能说是真被雨安王这养不熟的白眼狼给气到了,对关侧妃明知她不知道太多,中秋宴上也只是按着女德遵从自己的丈夫,难免迁怒。 宁贵嫔继续说道:“嫔妾今日想了许久才说与娘娘听,不是为了让娘娘心烦,而是希望娘娘有所准备,关侧妃大概是活不久了,她母亲去后,她们姐妹一直就成了那个侧室的眼中钉。 她一介侧妃之位却被那云侧妃管得死死的,根本帮不了妹妹什么,如今这样她自己心里也有数,只是在等一则消息……” 白苏燕沉默了一会,明白关侧妃是在等她妹妹的情况,想用她这条命最后为妹妹谋个前途。 白苏燕有些迟疑的问道:“关大人……不管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宁贵嫔道:“关大人可能是不知情吧,毕竟后院的事,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时时刻刻的看着。” “好了,你回去休息罢。” 在街上逐渐有了人烟,出去探路的御林军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三日后,宫门大开,除了皇室宗亲皆放了出去。 白苏燕帮着穆妃安排众位妃嫔搬回到自己本来的宫室之中,正忙『乱』间,穆妃脸『色』煞白的回来了,一把拉住她走到一旁,道:“妍妃娘娘,逍遥王向太后请辞举家出宫。” 白苏燕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还是谨慎的道:“逍遥王一个大男人在宫中确实不太好,想早点出去也是能理解。” 穆妃看着有些急躁,道:“本来也是没什么的,可是那位关侧妃居然在逍遥王前脚出门,后脚就拉着逍遥王妃一块,求同去。” “同去?慢着是本宫理解错了吗?同去,哪个同去?”白苏燕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穆妃情急下用错了词。 穆妃脸『色』很是难看,道:“如果只是一般的就,娘娘以为我会这样失态?娘娘您是没看见逍遥王妃的模样,本来不过是好心施与援手,结果救下一头白眼狼。” 白苏燕慢慢拢起秀眉,道:“太后怎么说?” “太后她老人家自是大发雷霆,我看是动了真怒,将我同其他人都赶了出来,说要处置关侧妃。”穆妃也是实在不知道找谁商量了,眼看宫外的事情都往好的发生,宫里又出事了。 说真的,关侧妃病得快不行了的事穆妃是一早就知道了,她也在同家人相聚后去看了一眼,面黄肌瘦的说句不客气的她身边伺候的姑姑都比她漂亮,逍遥王再饥不择食,也绝不会找她这个弟媳,更没这个胆子。 白苏燕则有别的看法,“关侧妃只要老老实实的待着,看她这副命不久矣的模样,陛下安全回朝后,出来首告,有什么不太过分的要求,陛下肯定无一不允,且她一个病人……还是说有人在陷害她?” 穆妃也是很头疼,这事涉及皇家颜面,尤其宫里还有不少大臣在,现在最头疼的是想瞒都瞒不住,她第一时间去管束宫人,并亲自出面对还没出宫的大臣及亲眷恩威并施了一番,又马上约束下人,已经是竭尽所能将事情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在比较的范围里。 即使众所周知的,逍遥王如何灯红酒绿,却唯独在女『色』上很是收敛,在贝侧妃入府前,除了逍遥王妃就一名通房,在豪门大家里很是寒酸。 此时此刻却没人会想起逍遥王平日里有多么的洁身自好,人天『性』就喜欢听夸张虚假、暧昧的谣言,尤其对于平民那些对他们高入云端的人,比起什么正经的历史人物传记,一些口头流传的野史更得她们的喜欢。 良久,白苏燕敲了敲额头,干巴巴的道:“此事,既然太后已经知道了,你我就已经没有『插』手的余地了,只能想方设法关注下面人的嘴,或者……本宫现在去见太后,劳烦穆妃娘娘在这看好,不能让人离开一步,即使只是个洒扫的内监宫女!” “妍妃,等等,太后吩咐了不见人!”穆妃下意识提起裙摆追了几步,却没白苏燕跑得快,同样是广袖长裙,白苏燕就像穿得是战甲一般,动作迅速利落。 眠月殿—— 珝月太后已经很久不动怒了,尤其她的儿子当了太子后,她习惯了端着温婉大度的样子,冷眼看着她脚下的人,只要不触及底线,她乐得当“善良的人”。 这次关家显然是触及了她的底线,她直接让人拿下关德传一家,辩驳的话都不想听,让人堵着嘴关进司正司里。 看了眼手挽手欲哭无泪的逍遥王夫『妇』,还有在殿外急得快晕厥过去的贝侧妃,加上底下半死不活地跪着的关侧妃,她可怜兮兮地颤抖着,哀求着:“求太后不要迁怒贱妾的母家,是贱妾一时想岔了,贱妾愿一力承当。” “只怕你一个人承受不起,”珝月太后冷冷的道,“关氏不守『妇』道,秽『乱』后宫,即刻『乱』棍打死,关德传以妾为妻、行身不正、教女不严,与长子次子流放漠河,次女关蔚阆充入贱籍教廷司,其余女眷全部打入纨素庭!” “别、别,求您,太后求您别,太后——”关侧妃哑着嗓、死命磕着脑袋子哭求,“太后,贱妾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是王妃身边的人诱骗了贱妾,太后求您饶了贱妾的妹——” 逍遥王妃也在颤抖,不过是气得,慕容家也是军人出身,她耳濡目染的也有些暴脾气,当即甩开逍遥王令他一个七尺男儿都踉跄了一下,颇为尴尬地展开扇子遮住自己的面孔,将头撇到一边。 “到这时候了,贱人你还敢胡『乱』攀咬,老娘看你可怜,给了你几分颜『色』,你还真敢开起染坊来了!”粗俗的言语令在场的众人都不禁皱了皱眉,丝绦也忙挡住撸起袖子看起来要亲自动手的逍遥王妃。 守在门外的绮罗入内传报:“启禀太后,妍妃娘娘求见。” 珝月太后正是心烦,道:“她来添什么『乱』,不见。” 绮罗去了又复返,心看了眼逍遥王夫『妇』,道:“太后,妍妃娘娘提来一个人,说是和前朝的余孽有关。” 珝月太后按了按眉心,道:“让她去偏殿等候。” 绮罗语气越发心翼翼的道:“说是能证明关侧妃的清白。” 逍遥王妃当即不干了,嚷道:“你当老……本宫脑子是灌水的吗?算计自己的丈夫,本宫身为王妃能捞到什么好啊!” 逍遥王忙上前搂过自家王妃安抚,绮罗也是不知如何是好,珝月太后强忍着脾气点头示意通传。 白苏燕、她身后的绿腰抓着一个有些年纪的姑姑,贝侧妃也厚着脸皮跟在后面一块进来了。 三人见完礼,贝侧妃先出声解释道:“请太后恕罪,贱妾实在是担心王爷和王妃,便贸然跟在妍妃身后来了。” 珝月太后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阴恻恻的道:“怎么,你是怕哀家把自己的儿子、儿媳『妇』吃了不成?” 贝侧妃忙叩头道:“贱妾不敢,请太后明察!” “跟你家好王爷一块待着去,哀家暂时懒得管你。” “诺。”贝侧妃走到逍遥王妃的另一边,以眼神询问两人无事,逍遥王挤眉弄眼的表示没什么,又拿眼去看王妃,示意王妃不太好,让她劝劝。 贝侧妃从另一边挽住逍遥王妃的玉臂,逍遥王妃看了她一眼,强压着脾气问道:“怎么回事?” 贝侧妃摇了摇头,道:“详情妾身也不太清楚,妍妃方才忽然带人过来的。” 逍遥王妃恨恨的咬牙道:“别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逍遥王还有心情开玩笑,道:“没事没事,翻着翻着就习惯了,再说了爱妻,你不还晕船吗?”于是换来两个女人怒其不争的瞪视。 第28章 那被提来的姑姑原本一脸无辜的样子,还拿眼去向逍遥王一家求助,三人因各自眼神官司没注意到,听闻白苏燕如此一番,顿时怒骂道:“你胡说,帝姬明明已经被你们杀死了!” 白苏燕不答,也不去看她,只定定的看向珝月太后越发阴沉的脸,逍遥王妃,慕容氏扶额叹息一声,咬牙切齿的道:“见鬼,真翻船了。” 贝侧妃也是惊恐不已,这叫暖碧的姑姑可是慕容王妃从家里带来的,平日里也颇为倚重,想起妹妹的叮嘱,逍遥王府还有慕容府,她现在都不敢想。 洛霜琦动作迅速地拉着王妃就跪,三个人本来就手挽着手的,接连不断的被带着跪下,“母后容禀,这暖碧是王妃从家里带出来的,是侍奉了二十多年的老人了,一直以来也是忠心耿耿的,儿臣真的万万没想到她是湘竹帝姬的人,是儿臣失职,请母后降罪。” 慕容王妃也乖觉,跟着磕头请罪,“暖碧是当年长公主们入京途中买下的几名婢女之一,后来拨给臣妾的母亲,这人又素来勤快稳重,臣妾的母亲就让臣妾带上,也好搭把手,是臣妾无能,不能识别『奸』诈人,请母后降罪。”贝侧妃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惶惶然的跟着磕头。 珝月太后冷笑道:“哀家还说呢,这湘竹帝姬最是心思深沉,如毒蛇一样潜伏了十多年,怎会雷声大雨点,居然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实在是让哀家佩服不已。 哀家当年原想将你们这些余孽统统给管束起来,稍有不对全部处死,但先帝仁慈,以为教化为重,认为无论是大倾还是大越都是华夏子民,过个二三十年,百姓安居乐业,自然不会想着复国这样虚无缥缈的事。 为此还命皇室宗亲做出表率,收留前朝无处可去的内监宫女,你们好得很,妄负皇恩,合该株连九族,你们心中可准备好了?” 白苏燕出声阻止,道:“太后请息怒,如此一来,岂不是让贼人们称心如意……” 暖碧嗤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最后是扬天大笑起来,“家人、我们哪里还有家人?他们统统都被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给杀光了,我们哪里还有家人?我的母亲被你们所谓的仁慈皇帝关在冷宫里,被那些士兵百般蹂躏。 我母亲本想一死了之,但为了生下我,我母亲在兰芷帝姬的护佑下,忍辱负重、饱受折磨,我本来应该是同你们一样,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姐,现在却要跟在你、就是你,低眉顺眼、奴颜婢膝,你叫我如何不恨! 还有施仁义一家,通敌叛国,就算现在改姓顾了又怎么样,大祭司让神降罪给他们了,让他们一家病入膏肓、断子绝孙,我看得很高兴,他们活该,你们也活该!” 洛霜琦将扇子拢在一块,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本王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啊,感觉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还有点晕?” 慕容王妃急忙搀扶住他,连声呼唤:“王爷、王爷你怎么了,你这贱人对王爷做了什么?”暖碧冷笑着不说话,一张嘴要咬舌自尽,白苏燕掐住她下巴,加上这又是个技术活,只咬破了一点皮。 “夏至,你给逍遥王看看。” 夏至领命上前为逍遥王把脉,过了一会,又换了一只手,洛霜琦看她左手换右手的,一副凝重的模样,粗喘着气问道:“本王是不是马上要去见父皇了,可本王舍不得爱妻你啊,以后就你一个人,还好贝侧妃今年入门,可以陪你嗑嗑瓜子,吹吹牛皮,你也不用嫌本王烦了。” 慕容王妃急得嚎啕大哭了,动情的道:“王爷别说这样的丧气话,你要是不在了,臣妾也不想活了,王爷您被丢下臣妾一个人啊——” 贝侧妃在旁也是频频抹泪,她倒不是有多爱洛霜琦,只单纯自怜自艾,这才刚入门没两个月呢,就要守寡,又是嫁的皇家,以后连改嫁都是痴心妄想,她怎么这么命苦呢?哭得也是越发的伤心。 夏至放下逍遥王的手腕,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些,“请王爷王妃放心,王爷龙精虎猛,身强体壮,并没有什么大碍。” 逍遥王一家皆是一愣,慕容王妃更是觉得丢脸的很,把洛霜琦给推开,掏出手绢来擦拭泪痕,贝侧妃也是呆愣愣的,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洛霜琦尴尬地抹了抹不存在的冷汗,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你刚刚左手换右手的,诊那么久做什么?” 夏至道:“奴婢只想着依贼人心狠手辣的脾『性』,绝不会手软,怕奴婢医术浅薄不能查证,所以久了些。” 洛霜琦展开扇子快速地扇着,道:“你这丫头行不行啊,不会没诊出来吧?”夏至垂首不语。 被逍遥王一家一打岔,原先还怒不可遏的珝月太后反而稍稍缓和了神『色』,冷静了许多,道:“罢了,丝绦你带着逍遥王与王她们到东配殿暂做休息,请秦太医过来为逍遥王好生诊一诊,今日之事,你们也是无心之失,上一辈人的事不该祸及你们这些孩子,你们可听明白了?” “是是是,”洛霜琦答得飞快,“子不言父之过,儿臣明白的,儿臣回去后也会管好慕容氏和贝氏,她们敢瞎说一句,儿臣就一块休了。” 慕容王妃也没在这时候闹,事上哪怕有些任『性』王爷也都会依着她,可大事她绝对是听王爷的,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逍遥王一家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互相搀扶着随丝绦离开了眠月殿。 白苏燕看着忽然一脸灰败的暖碧,似乎刚刚的一通叫喊花光了她所有的气力,而关侧妃已经是瘫软在地上了,气息短促,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气,闭了闭眼将心中不该有的杂念抛开,叩首道:“太后,法不责众,如先帝所说,无论现在是大倾朝还是大越朝,皆是炎黄子孙,何必分清你我,现在更多的是想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的平民百姓。 如湘竹帝姬、暖碧这样的都还是少数,请太后仁慈以待,以免亲者痛仇者快,反而让『奸』人达到了目的。” 珝月太后快速拨弄着念珠,待心平气和下来了,才颔首道:“你说得在理,但对这些妄图颠覆我大倾的贼人,哀家绝不姑息,流苏,将暖碧押入司正司,哀家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从她嘴里掏出其她同谋的名字,然后命御林军与巡防营火速捉拿下狱候审!” 诺。” 一个人的意志如果不够强,往往他/>她『自杀』时的勇气也只有那么一次,暖碧现在就是这样,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咬破舌头,那样太疼了。 珝月太后瞟了眼关侧妃,刚偷偷抬眼偷看的关侧妃马上将头埋下,话也不敢多说一句,白苏燕对她有些同情,有心想说什么看珝月太后眼底又涌上的怒意,生怕自己说得越多,反而害了关侧妃,故而静观其变。 “妍妃,按宫规,如关侧妃这般不守『妇』道、秽『乱』后宫,为我皇家蒙羞的该如何处置?” 白苏燕心有不忍,却还是老实答话:“按宫规,若是宫妃,立即褫夺品级封号,打入冷宫,问罪母家,且族中自此三代以内的女儿不许参选;若是一般宫女内监,杖责三十,若死弃尸『乱』葬岗,若活者,伤好后,马上净身赶出宫门,不复录用。” 珝月太后冷眼看关侧妃双肩颤动,又不敢哭出声的可怜模样,道:“你倒是幸运,这宫规都是冲着妃嫔宫人去的,你好歹算是我皇家媳『妇』,按宫规,哀家还奈何不得你了,你不笨吗?” 关侧妃死命摇头,她先前病得『迷』『迷』糊糊的,被暖碧一说,又想着暖碧是王妃的人,为了妹妹的前程,她居然鬼『迷』心窍的居然就答应了,她…… 白苏燕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尽力漠然的说话,“太后,臣妾有一计,即可全皇家颜面,也可将此事悄无声息的抹过去,还请太后容禀。” 珝月太后点头,白苏燕才缓缓道来:“雨安王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篡位谋逆,其侧妃因一边顾念夫妻之情,一边又不愿辜负君恩,如此两难之下,心思郁结以至于卧病在床。 逍遥王夫『妇』看她可怜,念及她实在无辜,多加照拂,关侧妃以为唯死才能两全,故而后来拒绝延医问『药』,弥留之际求逍遥王关照母家。 暖碧以为是自己未能好生照顾好关侧妃,愧疚之下愿为关侧妃守灵三年,以示诚意。” 第29章 珝月太后又问道:“那么之前那么多人看见霜琦衣衫不整的从关侧妃那跑出来又作何解释?哀家命人将关侧妃拖到眠月殿来又该作何解释?”这是差不多已经同意了的意思。 “贱妾福薄用不起千年的雪参吐了王爷一身,”关侧妃似游魂般轻飘飘的说着,“太后老人家听闻传言惊惧,将逍遥王夫『妇』与贱妾提来,贱妾不堪忍受传言,悬梁自尽,以死自证清白。” 珝月太后喜欢她的上道,将念珠套到腕上,道:“白绫不用哀家赐给你了罢,你妹妹若是个言行举止得体的,就让她在宫里当个贵人也是可以的。” 关侧妃缓缓爬起来,正跪叩拜,“贱妾替妹谢过太后恩典。”白苏燕看着她晃悠悠地爬起来,行尸走肉般往宫外走去,孱弱的身体早已经是不堪重负了,此刻只剩下一股执念在支撑着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关侧妃的悲剧追根溯源还是宫中指婚所埋下的,一旦错嫁这一生就这样被毁得一文不值,她爱护姐妹的这份心意成了他人利用的棋子,同时,她又是宫中贵人们的弃子,她们姐妹除了彼此谁还会疼惜她们呢? “原先哀家想着,若她是个聪明的,待事成后,将她指给稍远些的宗亲为正妻也不算是辱没,”珝月太后淡漠的声音将白苏燕的神志拉了回来,“给关德传一个实职,再将她妹妹指给霜玙为侧妃也不算抬举她了,可惜是个拎不清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白苏燕揪着袖口,她现在不太确定太后的意思,哪怕她说动了后宫所有人,可凤印还在太后手中,太后一旦不同意不肯盖印,就是陛下觉得可行也是白搭,而且太后这类老牌的名门望族出身,她的教育注定她不将那些出身血统不如她的看做可利用的和无价值的。 如关侧妃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普通官员的女儿,家世尚可,可惜父亲不疼母亲早逝,族中也无能人,没有能投靠的是最好掌控的,放到雨安王身边是最合适不过的,事后只要适当给些赏赐,关氏全族都该感恩戴德,这就是皇家。 白苏燕不知道该说这是该还是不该,好比这次叛『乱』是陛下为了一个名正言顺讨伐并将顺姬埋下的隐线连根拔起而默许的,即使有极乐王所领的北境军以及“氐貉”做全了准备,也难免有池鱼之殃。 “对了,哀家听闻你似乎想把南苑的几个都并入北苑?” 白苏燕悚然一惊,第一反应是有人说出去了,可这人是谁?可随后一想西苑本就是珝月太后的地盘,以太后她老人家当年执掌整个后宫的手腕哪里还会拿捏不住区区一个西苑。 “是,”白苏燕答得干脆,“臣妾以为宫中后妃二十六个品级过于繁琐、其中各方资源也浪费太多,加之南苑远离北苑不好掌控,故而臣妾认为二十六个品级完全可以删减至十六级,北苑也完全有空余的让南苑的妃嫔入住。” 珝月太后却没她想象中的恼怒,只客观的道:“这会很难。” 白苏燕将袖子里的折子递给流苏呈上,道:“臣妾明白,臣妾更明白总要有人说出来,总要有人去做,否则若是一直这般泾渭分明的,先帝爷说得一视同仁的话就都只是空话,我们也常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将民心拼命往外推的我们又与前朝有何分别?” 珝月太后粗粗浏览了一番,将折子合上,道:“哀家看来,连所谓的五仪和四仪也可以免了,留下十四个品级就够了,流苏,将凤印拿来。” 白苏燕瞪大眼看着珝月太后干脆地盖了印,道:“你南苑的那些人的位份应该也重新拟了吧?” 白苏燕下意识道:“拟了,太后可要过目。” “带了的话,一块呈上来罢。”白苏燕又自袖中拿出一份折子,交由流苏呈递。 珝月太后这次倒是细细翻看了,道:“你安排的还是欠考虑,南苑这些人便按她们原住的是哪一季节的就分到你们北苑哪个宫里,就不要单独劈一个宫室出来了,肖氏的品阶还可以提一提,就从正五品的贵人,其余的都尚可。” 白苏燕有些晕乎乎地捧着盖了凤印的折子出来,居然……就这么轻松的过了? 待白苏燕走后,流苏感叹道:“如此看来,最有太后您当初脾『性』的竟然还是这妍妃娘娘了。” 珝月太后莞尔一笑,道:“哀家也是没想到,直到现在哀家或许明白了陛下为何一定要选白氏入宫,想哀家当年也是因为掌理后宫多年,才提议将后宫品阶适当简略,再让南苑的妃嫔搬入北苑。 一来为了方便管束,二来也是为先帝的政策所想,若后宫能先一步做到平衡,那就有可能在前朝推行,可惜四大世家的势力还是太大了。” 流苏道:“是那些老顽固过于固执,哪管太后的事,现在看样子太后也能稍稍放心一些了。” 珝月太后望着凤印,笑道:“或许,不久之后这凤印就有主了。” 隔日,诸位妃嫔刚回到各自宫室,就全体接到太后懿旨,又都匆匆到宫门口接旨: 太后懿旨,昨夜忽梦先帝,与先帝语,闻先帝尚恨,嘱哀家必为之行。哀家觉久不寐,如是先帝以告,今特下旨奉行。其一,减后宫品阶为十四等,如下: 正一品皇后、皇贵妃各一人;从正一品四妃:贵淑德贤各一人;正二品三夫人;从正二品三妃;正三品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从正三品婕妤九人;余下不限人数正四品贵嫔;从正四品容华;正五品嫔;从正五品贵人;正六品才人;从正六品美人;正七品选侍;从正七品答应,不可过八十一人。 其二,秀女不分官民间,皆为后妃,即日除南苑四宫,凡后妃皆居北苑四宫。 钦此。 众人还不待反应,宣旨太监又径自展开第二道懿旨: 太后懿旨,一夜苦思,复将众人的位份拟定,如下: 温氏菲菲为正二品温玉夫人、木氏归宜为正二品夭华夫人; 白氏苏燕为从正二品妍妃、云氏瑶池为从正二品穆妃、秦氏怡人为从正二品静妃; 张氏雪莲为从正三品婕妤、顾氏雪芊为从正三品谦婕妤; 程氏思兰为正四品兰贵嫔、陈氏言书为正四品舒贵嫔、董氏纯贤为正四品纯贵嫔、贝氏怀凝为正四品宁贵嫔; 赵氏苍伊为正五品嫔、杜氏良真为正五品良嫔、金氏千羽为正五品锦嫔、沈氏曼儿为正五品英嫔; 陈氏言画为从正五品贵人、吴氏落英为从正五品安贵人、阎氏悦为从正五品贵人、肖氏倚贞为从正五品贵人; 徐氏丹桂为从正六品美人; 李丫、单紫、楚姚、阿惜、花子皆为从正七品答应。 其中肖贵人赐住风止宫疏烟舍;李答应与单答应往霜泊宫,分别入住新雨阁、来秋阁;楚答应、惜答应同花答应往雪休宫,分别入住江雪楼、千秋斋、数梅阁。 钦此。 一石激起千层浪,风止宫这边一如既往的平和,采菊心扶着静妃起身,静妃温和的问道:“公公,不知肖贵人什么时候过来,本宫也好吩咐人将疏烟舍打理出来,顺道将一应人手备齐。” “太后娘娘怕娘娘孕中辛苦,已经将一应人手备齐,疏烟舍也让人整理好了,不出意外,午后肖贵人就要过来了。” 静妃道:“辛苦公公跑这一趟了。” “若没别的吩咐,奴才就先退下了。” “公公慢走。” “落英,你心些。” 静妃回头见安贵人愁容不展的模样,安慰道:“你放宽心,肖氏的位份是出于政令的考虑,绝不是冲你来的,太后这么多年皆供奉着送子观音,对孙子的期盼是有目共睹的,你莫要多想。” 安贵人抚着自己已经有些弧度的肚子,点了点头,却还是紧蹙着眉头,静妃无奈的叹道:“这肖贵人的来历你们入宫晚不清楚,你们跟本宫来,本宫慢慢的说与你们听。” 雨歇宫这边,温玉夫人当时虽说是『迷』『迷』糊糊的,但也早有准备,淡然的接旨,谦婕妤听不见,她还特地拿给她看,然而谦婕妤自聋哑后情绪越发暴躁,看着旨意,更是觉得这是在提醒自己,自己已经是一个出局的废人。 情绪激动下居然拿着懿旨就要往地上摔,百合尖叫着拉住谦婕妤,却来不及去借懿旨,眼看着要落在地上了,幸而温玉夫人手快给接住,将旁边站着的人都得是面如土『色』。 温玉夫人扫了眼所有人,道:“好了,你们也不亏,每个人还都上了一阶,也不用候着欢迎新的姐妹,都散了罢。” 第30章 兰贵嫔抿了抿唇,提醒道:“嫔妾等怎么敢质问太后的决定,只是这……是否太过轻率了,娘娘您是宫里现在位份最高的,娘娘若是能出声,嫔妾感激不尽。” 温玉夫人将懿旨交给荷叶,翻了个白眼,道:“不用谢,本宫反正还是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本宫没什么意见,好了没别的事,本宫先回去了,这么些天提心吊胆的,本宫是累了,你们请便。”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的互相看看,即使心有不甘,此刻也只能默默地走开了,唯谦婕妤还在原地,百合心着要将她往长春堂方向带,被谦婕妤一把推开,甚至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百合脸上,她檀口开开合合,却只有短促难听的咿呀声。 百合捂着脸,抹着眼泪心跟上谦婕妤踉踉跄跄的背影,谦婕妤是个骄傲的人,她不能接受自己居然这样输了,输得这样狼狈,输得这样干净,她的母家,那些指望着她的人,他们该怎么办?她们会怎么办? 霜泊宫—— 听完旨意,纯贵嫔反应很大,她也以为只是在北苑另僻一个地方给南苑的人住,从没想过要跟她们住一起,顿时脸都青了,不知是反应过来被妍妃忽悠了,还是单纯不喜欢南苑的人住进来。 等宣旨太监一走,纯贵嫔马上就不管不顾地拉着妍妃道:“娘娘,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她们那些人怎么能跟我们住一块?这也太辱没我们的身份了!” 白苏燕反问道:“那你想如何?” 纯贵嫔愣了愣,想了一会,道:“跟她们一个下马威,让她们知道自己是什么地位,自己乖乖地滚出霜泊宫!”良嫔惊讶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像从没认识过她一样,宁贵嫔也是讶异的瞥了她一眼。 白苏燕慢条斯理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臂上拨开,道:“你爹虽说是正五品的东阁大学士,可到云家人面前不也得自称奴才,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何必为难自己人。” 这直接就戳到了纯贵嫔的隐痛,一张俏脸都涨得通红,先前朝堂之上几乎都被赵、王、白、林、云、吴六家掌控,即使有所谓的科考,不少内阁官员就算不是从这六家里来的,也几乎都是这六家推荐出来的门生,唯有一部分人因先帝扶持才勉强获得一席之地,却也得谨慎微、夹着尾巴做人。 而纯贵嫔的父亲就是云家的门生,云家一个不开心就能让他们一家倒霉,这也一直是董家上下的隐痛,董耀宗将纯贵嫔送入宫,未必没有想凭着女儿获得圣宠,然后平步青云,从此也好不再仰人鼻息过活的想法。 白苏燕难得的冷了脸,道:“本宫说过,你们在外面怎么闹,怎么争是你们的事,可一旦把外头的事带进这霜泊宫里来,或者在霜泊宫里闹事,本宫绝不客气,立时就赶出去!” 纯贵嫔黑了脸『色』,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下意识想说什么反驳的话又在白苏燕冰冷的目光下吐不出一个字来,良嫔上前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在这时候跟白苏燕吵,反被纯贵嫔给甩开。 白苏燕缓了脸『色』,『露』出温婉的笑容来,道:“好了,本宫跟你保证,如果你真敢这么做了,相信本宫,你直接不用当这正四品的贵嫔,连带着你爹这东阁大学士也当不下去。当然本宫一个被家族除名的罪人自然是没这本事的,不如你来猜猜又是谁有这本事?” 纯贵嫔难以置信,良嫔再次将手搭上她,拉着她回去,就没再甩开,看着她们两个礼节也不顾的离去,想来都是有些心意难平,这不仅仅是纯贵嫔的隐痛,也是良嫔的。 宁贵嫔出言安慰道:“娘娘,她们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待陛下回朝了,她们肯定要回来感谢娘娘今日之举。” 白苏燕从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别人对她好,她也不会拿一张臭脸对着别人,“你呢,你不生气吗?” 宁贵嫔摇了摇头,道:“娘娘,嫔妾家父有幸,得陛下提携,才有今日的地位,自然明白这事若成了,是件天大的喜事,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外面那些有志之士,孟子有言,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便是那皇位都不可能永远都是一家一姓的,更何况是朝堂上的位置。” 两人就站在宫门口聊了许久,久到两名答应战战兢兢的被一名内监领过来,“奴才姜子,给妍妃娘娘请安,给宁贵嫔请安,奴才将两位主带过来了。” 李答应和单答应低着脑袋揖礼,只敢把目光放在两位高贵人裙摆上精致的绣纹上,她们也是今天突然知道自己好运地赶上时候,还能住进北苑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听旨意她们还可以一人有一间屋子,不用再睡大通铺了,这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姜公公辛苦了,两位答应妹妹就交给本宫罢。” 姜子也不迟疑,“如此就劳烦妍妃娘娘了,”退开一步,“两位主请。” 白苏燕领着两人往霜泊宫里一边走,一边道:“本宫是霜泊宫的主位,日后你们遇上什么难解决的事,都可以来流萤殿寻本宫,旁边这位是菊芳堂的宁贵嫔,晚些时候……”她本想说晚些时候再把另外两位介绍给你们认识。 哪知,纯贵嫔与良嫔,一个坐在栏杆上,一个立在一边,看样子是专门等在着的,白苏燕就引着两名答应,道:“这位是住在晚枫堂的纯贵嫔,那位是西风堂的良嫔,你们过来见过。” 李答应与单答应从头到尾都不敢抬头,一点也不像主子,反而像跟在白苏燕她们身后的二等宫女,屈膝一礼,闷闷的道:“贱妾拜见纯贵嫔,拜见良嫔。” 纯贵嫔还是没好脸『色』却也非要冷哼一声,良嫔勉强抬了抬手,道:“起磕,以后大家都在一个宫里了,不用这般如履薄冰的。”李答应与单答应闷闷地嗯了一声。 纯贵嫔开口了,却是冲着白苏燕去的,“区区两个答应,难道还要娘娘亲自带她们过去?” 李答应慌忙摇头,单答应软糯的道:“贱妾不敢劳烦娘娘,贱妾可以和李答应一块自己走。” 宁贵嫔出来解围道:“娘娘,纯贵嫔应该是有事要同娘娘商议,至于两位答应她们都是第一次来,没有人带着也不方便,就交给嫔妾罢。”白苏燕一点头,宁贵嫔带着两名答应一礼后走开了。 白苏燕道:“跟本宫来罢。” “算了,反正这番动作,嫔妾除了看到您得了好处,嫔妾是一丁点都没捞到。”纯贵嫔显然还是在气头上。 白苏燕不做否定,道:“你若实在不喜欢她们,当做看不见就好,别找她们的麻烦,反而显得是你在自轻自贱。” “你——”纯贵嫔跳起来,刚要说什么就被良嫔一把拉住,白苏燕也不欲同她们多言,甩袖离去。 看白苏燕身影不见了,良嫔才出声道:“纯姐姐,娘娘说得也有道理,既然她们身份卑微,就算有幸得了妍妃的抬举又如何?这自古以来就有的观念是那么容易短时间里能扭转的吗?与其我们两个单打独斗,不如明日先看看其她几位高位嫔妃的态度,那穆妃……” 纯贵嫔这次倒是反应极快,“对啊,穆妃自养在以自身血统为傲的云家,这次事她一定会反对!” “正是如此,有一位妃子反对都比咱们俩要强很多!” 宁贵嫔领着两名答应到西南角的院,道:“这里以后就是你们住的地方,新雨阁与来秋阁正好你们是邻居,以后可以多加照应,这两个是眉儿和可儿,以后就专门跟着伺候你们了。” 两个宫女看面相都是老实忠厚的,眉儿的眉『毛』生得浓密,倒是很好记了,可儿看起来要年轻一些,菱形脸,目光有些木讷,两人齐身见礼,“奴婢给两位主请安。” 宁贵嫔道:“你们可以先进去看看,若有哪里不喜欢的或者有短缺的你们可以吩咐她们去流萤殿同掌事姑姑说一声,这儿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先下去干活罢。” 两名答应见状,知道是要有所吩咐了,都不敢抬头,宁贵嫔语气也忽然严肃了起来,“我想,你们应该不知道为何太后会下那道旨意,我在这就实话告诉你们,是妍妃娘娘提议,在联合了几位高位妃嫔,向太后奏请,你们才有今日。 你们也不必太过紧张,我说这些不是让你们害怕的,接下去的日子里,你们可以单独住一屋,用着比之前好上许多的用具,可同时你们也要承受来自其她人莫名的恶意,她们或许自矜身份不会做出什么实质伤害你们的话,但冷言冷语在所难免,你们要心里有数。” 第31章 “你们也不必如此心翼翼,你们同我们一样都是陛下的女人,只不过在位份品阶上有所差异,身为陛下的女人,你们首先就要端正自己的位置,对上自然要恭敬有加但不用太过刻意,反而在一些人眼里像是讨好,反而轻贱了自身。 若是有仗着身份过分为难的,你们且忍一时,偷偷让眉儿或可儿去寻妍妃娘娘活着我,我虽不算什么主子,但好歹能说上几句。” 李答应与单答应对视一眼,“谢宁贵嫔关怀。” 宁贵嫔温柔的笑笑,道:“我也不在这让你们不自在了,你们先收拾一下屋子罢。” “恭送宁贵嫔。” 等宁贵嫔及她的人都离开了这个院,她们才把低了一路的头抬起来,李答应敲了敲自己的脖子,道:“可真累死我了,你说这宁贵嫔是真的那么好心提议,还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 单答应绞着手帕,道:“我不知道,反正来都来了,走一步看一步罢。”李答应点了点头。 “主,请将东西交给奴婢罢,奴婢帮您拿去归置。”眉儿和可儿不知是从哪个角落旮沓里冒出来的,令两人都吓了一下,下意识推拒,说要自己动手,便各自回屋收拾不提。 宁贵嫔这边,饮『露』很是奇怪,“主子,您为什么要自降身份来招呼这两个答应。” 宁贵嫔横了她一眼,淡然的道:“别忘了即使她们身份再低,也是你的主子,你要是心有不甘,想要同我做姐妹,我也不拦你。” “奴婢不敢!”饮『露』闻言惊惧万分,直接就跪下去,拿膝盖去磕青石地板。 宁贵嫔却不见有多生气,瞥了她一眼,道:“说起来你也是这次选秀选上来的吧?” 绿柯点了点头,声道:“奴婢福薄,落选了,主子明鉴,奴婢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奴婢会自愿入宫为婢只是不想回家而已,没有攀龙附凤的想法,主子明鉴!” “起来罢,”宁贵嫔一面温和的说道,一面亲自伸手去拉她,“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不想回家吗?” 饮『露』很不好意思,脸『色』通红,磨磨蹭蹭的道:“奴婢家里长辈偏疼弟弟,先前有两个姐姐都被父母卖给有钱人家当下人,就为了省下口粮给弟弟,如今弟弟也到了年纪该娶媳『妇』了,奴婢也怕被卖了,然后从好好的良籍变成了奴籍,子子孙孙都翻不了身。 恰好今年选秀,奴婢听说若是中选就是麻雀变凤凰,过仙女一样的生活,而且就算落选了,如果不想回来可以留在宫里当宫女,吃的穿的用的也比一般有钱人家的强,所以奴婢想着自己也算是平头正脸的,就跑去官府自荐了。”对于自己的身世,饮『露』一直都羞于开口。 宁贵嫔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饮『露』心偷觑她的神『色』见没有生气的样子,就大着胆子问道:“那……主子也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吗?” 宁贵嫔一愣后,道:“说实话,入宫是我自愿的,饮『露』你知道吗?生在世家里的女儿,有些时候有些事往往也是由不得自己做主,她们生来比普通人家的女儿就拥有的许多,相应的她们就也要背负许多。 为了自己的家族,她们常常要做出一些牺牲,即使是她们不愿意的她们也必须做,这是她们身为世家女儿的义务。” “主子,奴婢不懂,”饮『露』很是『迷』糊的道,“这听起来不就像是奴婢的爹娘强行把奴婢的两个姐姐卖了一样吗?只是因为他们生养了奴婢的姐姐们。” 宁贵嫔也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还夸赞道:“饮『露』,你很聪明呢!” 饮『露』道:“主子谬赞了,饮『露』笨得很。” 宁贵嫔问道:“饮『露』,你知道文成公主吗?” 饮『露』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文成公主入藏,奴婢在家乡看戏班唱过好多回呢!” 宁贵嫔循循善诱的,道:“那为什么是文成公主去和亲呢?” 饮『露』想也没想的道:“因为她是公主啊!”可随后又觉得哪里不对,越发困『惑』。 宁贵嫔道:“饮『露』,你又为什么觉得公主是必须这么做的吗?你明白这其中的差别吗?” 饮『露』摇了摇头,又心翼翼的问道:“主子,奴婢是不是太坏了,明明奴婢觉得奴婢的父母讲两个姐姐卖给别人家做下人是不对,可又觉得公主去和亲,是理所当然的,是不是奴婢太坏了?” 宁贵嫔微微一笑,道:“饮『露』,公主们一出生就拥有荣华富贵、万人簇拥,她们所拥有的一针一线都是你们这些平民百姓所给予的,同时为了家国和亲也是她们生来必须承担的责任之一,不容逃避。 公主和亲往往都是两国之间彼此约定妥协后的结果,双方要么都有所退让,要么都有所利益,且公主嫁过去未必就是糟糕的,或许她们的夫婿会对她很好很好。 而你的两个姐姐情况不同,她们虽说受你父母生养,来日该孝顺父母以报亲恩,但你的父母却选了最糟糕的方式,听你的意思,你父母是签了死契,彻底卖给别人家里为奴为婢,可实际上各家府邸都会雇一些签活契的下人。 签活契的下人,在契约书上的几年里,服务于主人家,这几年里的大致待遇同签死契的差不多,但是银钱、用度上可能不如家生子,却有一点,他们到了时间后还是自由人,还是良民。 你的姐姐们或许有义务帮着你的父母干活补贴家用,却没有义务为你们家所有人牺牲掉自己的所有,而公主为天下万民之时,她们可能必须牺牲掉自己的所有,没有转环的余地。” “奴婢好像有些明白了,”饮『露』懵懵懂懂的,“可这样对公主们不是很不公平吗?” 宁贵嫔道:“饮『露』这就是我说的,身份不同,所担负的责任就不同,一个人拥有的越多,他所承担的就越多,你就看那帝座上的人,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怕他,他可以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饮『露』点了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 宁贵嫔又道:“你觉得唐太宗与隋炀帝相比如何?” 饮『露』这次想了许久,道:“唐太宗是一代明君……好像仔细一想,唐太宗想干些什么的时候,魏征都会跳出来说不能做什么,明明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宁贵嫔满意的笑道:“饮『露』,你开窍了,就是如此,越是尊贵的人,他们看起来手上有着能够随心所欲的权利,实际上他们有很多事必须做又必须不能做。” 饮『露』似乎懂了什么,她想起来之前妍妃说起纯贵嫔爹娘的事,声的道:“主子,您的爹爹是不是陛下提携的,所以你们家没有能够转圜的办法?” 宁贵嫔一瞬间有些黯然,随即转开话题,道:“本宫家里虽然能力不显,但是帮你的两个姐姐脱了奴籍还是可以的,回去后你将你姐姐的姓名等等告诉我,下次我母亲入宫请安时,就同她说,对了,你的两个姐姐几岁了?” “奴婢先替奴婢的两位姐姐谢过主子,”饮『露』听了很是兴奋,“奴婢的大姐比奴婢长五岁,二姐……”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她的两个姐姐比她年纪都大,可能都已经被配了子,还生了孩子。 宁贵嫔道:“我方才说的话,依然有效,只要我贝家力所能及。”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回到菊芳堂—— “主子,奴婢刚刚突然就很恨很恨他们,奴婢是不是不孝?” 宁贵嫔郑重道:“饮『露』,方才我同你说过隋炀帝与唐太宗,除了两人本身行事差异外,还有一点是他们的臣子,做臣子的不能事事都顺着帝王的脾气来,否则就很容易出差错,一个帝王出了差错,苦得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同样对父母也一样,不该事事都顺着父母来,不然父母就会容易犯错,而父母一旦犯错,有时候就是毁了子女的一生,你自请留在宫里不正是因为你觉得你父母做的决定是错的,不是吗?” 饮『露』点了点头,道:“奴婢多谢主子提点。” 宁贵嫔笑笑,道:“好了,下去整理一会心绪,我们待会还要去见见妍妃娘娘,跟她回禀两位答应的事。”饮『露』应了一声,退下了。 雪休宫—— 穆妃很是反感让南苑的人住进来,还是三个,可是面上她还是一派温和的样子,殷殷叮嘱:“以后你们就在雪休宫了,本宫既是雪休宫的主位,便不会失职,但你们也要时刻警醒,莫要『乱』了规矩,明白吗?” 三名答应,惜答应听不懂,脸上一片『迷』茫之『色』,花答应很是无所谓,她就想有口饭吃就好,楚答应脸『色』最差,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第32章 “楚答应是对本宫的安排有所不满吗?” 楚答应被这一声唤回神智,对上穆妃冷凝的眼神,忙跪下叩首,道:“贱妾不敢,贱妾方才在想,贱妾身份低微万一冲撞了几位贵人可怎么好,所以这才一时走了神,请娘娘恕罪。” 穆妃不耐的皱了皱眉,道:“既然有这份自知之明,那就更该打起精神来,好好的听清楚别人的话,免得哪一天惹了祸,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也一样,听清楚了吗?” 惜答应还是那副有听没懂的样子,花答应拉着她跪到楚答应旁边,连声说道:“贱妾们听明白了,请娘娘放心。” 穆妃对紫英道:“你带她们去,顺道认认路,让她们明白哪里是她们可以去的,哪里是她们去不得的!” “诺。” “穆妃娘娘,”楚答应忽然出声问道,“贱妾的……贱妾们身边伺候的人,是娘娘您安排,还是?” 穆妃越发厌恶这个一看就不安分的楚答应,口气自然也冷了下来,“原是给你们安排了,也没起名,你要是有自己的人,若没什么问题,你想带来也是可以的。” “贱妾就厚着脸皮,想将原先伺候贱妾们的敦颜带去江雪楼。”一来楚答应想着自己花了大力气才将敦颜收为己用,不能白费;二来虽然可能得罪穆妃,但是穆妃对于她们连表面功夫都是勉勉强强,她安排的人,她不敢用。 “准了。” “谢娘娘。” 穆妃又撇了眼另外两个,道:“这样你们两个挑罢。” 三个丫鬟模样也不出挑,中规中矩的那种,穆妃那么多话,惜答应只听明白最后一句,让她们自己挑人。 惜答应凭着第一感觉,指了一个鼻尖上有一点痣的,就没下文了,那宫女只好出声道:“奴婢请主赐名。”这也算是宫里的一个规矩 ,也是一种认主的方式。 惜答应挠了挠头,连蒙带猜的明白是要她取名字的意思,想了很久,想起之前单答应拿她玩笑,说她胸无点墨,又看着宫女鼻子上的一点痣,语调怪异的问道:“点墨,浩吗,喜呵吗?” “点墨谢主赐名。” 穆妃看着惜答应似乎此刻才注意到她的不同,徐美人以前也是南苑的,一开始也是见过其她几个的,就微微倾身,声解释道:“惜答应是疆城的维族人,官话也没正统的学过,她其实大多时候都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穆妃忽然脾气就上头,拍了一下案几,不算响让在场众人一惊,她沉着脸道:“惜答应,本宫不管你之前是哪的人,但是既然在这里了,就必须学会官话,本宫会帮你找好老师的,你给本宫好好的学!” 惜答应求助的将眼神投降花答应,她知道穆妃这一下是冲着她的,可是话说得太快,她真的听不明白。 花答应给了她一个待会再说的眼神,选了三人中手上茧最多的,豪气的道:“我一直做梦都想要发财,你就叫发财好了。” 不仅是厅上诸人目瞪口呆的,当然惜苑人不在其中,而且刚被定名的发财都是一脸一言难尽的窘迫,“奴婢……奴婢发财谢过主。” 张婕妤干笑两声,出声解围道:“很是通俗易懂的名字,却是寄予了厚望,想来发财以后也能……财源滚滚、福禄双全。” 花答应咧着嘴,『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道:“婕妤娘娘聪明,贱妾也是呢,本来名字更俗,官府的人硬说不成,贱妾就想着花是世上人见人爱的,百花之子自然也是了,就简称花子。” 徐美人闻言差点憋不住笑当场失态,她可还记得当时花答应介绍自己时说,因为自己以前是叫花子,所以去报名的时候,记名的官员问她名姓,她说不知道,我是叫花子。 结果那官员居然就在名册上写下花子二字,写时还在嘀咕:“前言不搭后语,语无伦次。” 穆妃瞥了她一眼,也懒得再多话,挥手示意紫英将人带下去,紫英上前弯了弯膝盖算作见礼了,“请三位主随奴婢来。” 张婕妤坐了会,见穆妃没有动静,就起身告辞:“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就先行告辞了。” 穆妃口吻少见的严肃的道:“婕妤该注意些自己的言行,莫要自降身份跟这群阿猫阿狗的混在一块,我们跟她们不一样!”张婕妤一愣,沉默的福了福,退了出去。 徐美人不敢劝,只能干巴巴的劝道:“娘娘莫要生气,对自己的身体不好。” 穆妃抬手一扫将自己最喜爱的一套白玉莲盏茶具扫到地上,忿忿的道:“妍妃,好个妍妃,行啊,本宫倒要看看你还想做什么!” 徐美人在这上头不敢说什么,因为她在最底层待过,明白那种连被下人都看不起的痛苦,她在南苑病得快死的时候,连同一个屋的人都不管她,若不是夭华夫人突然来了一趟,只怕她早就死了。 穆妃在不知道她的身世时,对她看起来很是和气,可是她眼底隐约的不屑与厌恶却让她背脊发凉,南苑与北苑真正的分歧是什么?以前不懂,徐美人现在大概是明白了,真正的分歧在于血统。 就像张婕妤先前被宗室边缘化是因为她代表了皇室的耻辱,是一国公主不洁的证明,可她毕竟是月惋长公主的女儿,流着皇室血脉,其他人至少对她表面的礼数还是会做全,只因为她的母亲是月惋长公主,在他们眼里就比平民高贵。 “丹桂,本宫方才说得你听进去了吗?” 徐美人方才正想事想得出神,忙起身见礼,道:“贱妾方才走神了,请娘娘降罪。” 穆妃只觉得今日令她头疼的时候真多,只得再度重复道:“虽说你自没有长在世家里,但本宫相信你身上流着的是云家的血,懂得自己身份,莫要自甘堕落和那群不三不四的人为伍。” 徐美人绞着帕子,弱弱的道:“贱妾明白了,只是娘娘这不三不四用的也太过了,她们也都是好人家的姑娘,清清白白的,娘娘若是不允许,贱妾以后尽量不同她们来往。” “本宫知道你『性』子软,又是念旧情的,可是你就想想那徐家,一知道你和云家攀上关系了,奴颜婢膝,让他们把祖宗卖了都愿意,”穆妃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下层的平民眼界有限,不但不会成为助力,一旦被她们赖上,反而要将你给拖累了!” 徐美人不知该怎么说,只好撇开话头,道:“娘娘这些话,明天在太后面前可千万别说,毕竟太后既然盖印了,就是同意了。” 说到这茬,穆妃更是头疼,道:“太后是老……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以前了,居然会同意这种事,以后皇室的血脉中也会混入这下层平民的血,这像个什么话啊!” 徐美人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这一瞬间她想到了逍遥王夫『妇』,想到了他们至今都无子嗣,更加害怕不敢多言,反正她现在也是获益的一方,从正六品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换而言之,她还是很感谢妍妃的。 穆妃道:“说来,陛下应该快要回京了,到时候我们雪休宫可就热闹了,最好再赛一个人进来,凑个十全十美的。” 珊瑚在旁道:“娘娘话不能『乱』说,万一陛下真给您带回来一个姐妹呢?” 徐美人则道:“娘娘要是实在看着心烦,也可以将她们放到别的宫里去,雨歇宫不是人挺少的吗?” 穆妃嫣然一笑,道:“你说得对,其他三宫都放了人,她温玉夫人可别想独善其身!” 珊瑚道:“娘娘说得是,娘娘不是觉得那个楚答应不安分吗?就将她踢出去,剩下的咱们再慢慢清算。” “不,”穆妃抬了抬手,“一切等陛下回来了再说,后宫之事虽说陛下很少会干涉,但如此大事还是要知会陛下的,他的态度太后还是要顾忌的。” 徐美人心中暗叹,却直觉地认为反而是穆妃不会如愿。 隔日,眠月殿请安—— 白苏燕还有些恍惚,这才离开不到一天的,又回来了。 “免,赐座——” 穆妃方落座,就忽然歪了一下身子,被身后的珊瑚扶住,她今日脸『色』苍白,连嘴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拿帕子掩了口鼻咳了几声,拱手请罪,“今日晨起只是觉得有些累,没想到到了太后面前失仪了,是臣妾失误,没有提早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请太后降罪。” 珝月太后看着她泛白的嘴唇,转开眼,道:“这些天你们也都是提心吊胆的,现在突然松懈,病着了也属正常,接下去,你们都不必来请安了,好生修养调理,陛下大约还有五日的路程就回来了。” “臣/>嫔/>贱妾叩谢太后。” 第33章 “太后,咳咳、咳咳——”穆妃捂着口鼻咳得声嘶力竭,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出列叩首道,“这话臣妾本不该说,只是臣妾的身子怕是短时间里好不了了,而臣妾的雪休宫又是人最多的,臣妾怕是实在是有心无力,只好请太后准许,将陈贵人与楚答应交予温玉夫人。” 珝月太后看向陈贵人,看得她害怕得缩了缩肩,问道:“为何是她们?” 穆妃道:“一者是温玉夫人素来是治理宫务的一把好手,臣妾相信她能将陈贵人与楚答应照顾好;二者是陈贵人的同胞姐姐也在雨歇宫里,她们姐妹俩相隔这样远,见面也不方便,而楚答应是臣妾宫里三位答应妹妹里最省心的。 对了,臣妾在此还有一事想奏请太后,惜答应是维族人,臣妾昨儿与她交谈一二,发现她官话都不会几句,所以想请太后下旨,为惜答应请一位教官话的西席。” 温玉夫人笑得漫不经心,道:“太后,臣妾是无所谓雨歇宫里多出来的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只要其她妹妹们没意见,臣妾马上就领着她们回去。” 谦婕妤因为失聪已经被免了日后所有的请安,就算她来了也说不出话;兰贵嫔自然是千百个愿意的,只是顾虑舒贵嫔当日之言,也不好表态;英嫔对陈贵人进来也是无所谓的,可是再来个楚答应她就乐意的,自衬自己没有说话的地方,便默然以对。 温玉夫人将她们挨个看过来,道:“看样子是都没意见的,太后娘娘放心、穆妃也不用担心,臣妾会安排好她们住的地方的。” 珝月太后颔首道:“就这样罢,都退下了,穆妃你也趁此好好调养身体。” 穆妃叩首道:“臣妾代惜答应叩谢太后慈恩。” 出了凤栖宫,温玉夫人忽然拉住白苏燕,莫名其妙的道:“本宫还以为她会比较刚硬呢,毕竟这是她们这群高贵人的底线,没想到这么婉转。”说完便离开了。 温玉夫人没有刻意压低声,几个走得近的都听见了,宁贵嫔眼中划过一抹忧『色』,纯贵嫔与良嫔则有些兴奋,还有更多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白苏燕道:“回去罢。” “那个、娘娘……”单答应忽然出声。 “放肆,什么这个娘娘、那个娘娘的,不懂规矩!”纯贵嫔早看不顺眼这两个答应了,抓到机会了自然是要名正言顺的公报私仇了。 单答应下意识就跪倒在地上,磕头道:“贱妾一时口误,求妍妃娘娘恕罪。” 白苏燕瞪了一眼纯贵嫔,道:“起来吧,大家都是霜泊宫里的,纯贵嫔只是怕你们在太后门前丢了规矩,万一冲撞了别人,让其她人来,可就不是训斥这么简单了。”最后一句,白苏燕弯下腰,压低声悄悄的说道。 三言两语间,将纯贵嫔的恶言作好心,单答应虽然心有防备,但是也难免有所松动,冲纯贵嫔一拜,道:“贱妾谢过纯贵嫔指点。” 纯贵嫔有些不好意思,撇了撇嘴,草草的道:“起来罢,以后心着点。” 白苏燕问道:“对了,你方才想说什么?” 单答应看向已经远去的风止宫的一排鸾轿,神『色』黯然,道:“贱妾原想着跟娘娘说一声,想去拜访下其她从南苑出来的姐妹。” 白苏燕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中了然,道:“你们若要去别的宫,难免要先拜会下主位娘娘,雪休宫的穆妃娘娘身子不好,你们去找惜答应与花答应恐怕不太方便,再者惜答应日后要跟着西席学官话,恐怕也没什么空闲的时间。 而风止宫那边有两位孕『妇』,静妃娘娘自己就是其中一个,肚腹渐大身上也必然不太爽快,你们也少去打搅为妙,雨歇宫那边今日就算了,明日本宫亲自带你们去,可好?” 李答应答得很是干脆,她本来被宁贵嫔那番嘱托说得心里慌兮兮的,可今日一看至少主位的妍妃娘娘颇为和善的。 单答应犹豫了一下,才谢过,其实她谁都想找偏偏楚答应除外,自楚答应得了陛下赐名,还升了一阶,姿态就开始变得高傲起来,不太把她们放在眼里,眼高手低的,这样的人……如果能被她握在手里,也不失为一种助力。 单答应自以为不动声『色』的,谁知她旁边的李答应一直盯着她的手看,她想事情时一双手总喜欢交叠在一起,右手会无意识地扣着左手手背,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月牙形的印子。 李答应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一群一块入宫的“姐妹”了,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又好像每个人都没有,而她自己,她也看不明白她自己。 温玉夫人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人回到柳『色』殿中,往上首一坐,下巴一抬,道:“你们有什么话赶紧说,本宫想歇午觉了。” 现在离中午还早着,兰贵嫔与英嫔知道她这是不想搭理她们,也不敢多做拖延,彼此互相使了使眼『色』,谁也不肯先上前触霉头。 温玉夫人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呵欠,道:“没话就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罢,本宫真的要睡了。” 英嫔以袖掩口,轻声道:“您是正四品的贵嫔,您不说,难道让贱妾一个五品的嫔说话吗?” 兰贵嫔轻轻咬了一口舌尖,疼出泪花来,抽抽搭搭、万分委屈的问道:“娘娘,不知您打算怎么安排陈贵人?” 温玉夫人耷拉着螓首,似睡非睡的,道:“反正她姐姐也要搬到更大的宫室里去,原来的喜晴舍就让她住罢。” “嫔妾在此先替阿书妹妹与阿画妹妹谢过娘娘了,”兰贵嫔顿了顿又试探的问道,“那不知娘娘让新来的答应去哪?” 温玉夫人以手支头,仿佛下一刻就要睡过去,英嫔声唤了几声,荷叶弯腰看了看,起身道:“我家娘娘今日疲乏,请两位主子莫要见怪。” “……那我们先走了,等娘娘醒了再来拜见。” “恭送兰贵嫔、恭送英嫔。” 等两人走了,荷叶道:“娘娘,兰贵嫔和英嫔已经走了。” 温玉夫人抬了抬眼皮,道:“有个答应要住进来,就把翠红舍拨给她好了,你让人去打扫出来。” “翠红舍?”荷叶一想到那里死了三个人就觉得瘆得慌,“娘娘那地方她一个答应住进去恐怕越制了。” 温玉夫人抬了抬手示意她过来扶自己起来,“你觉得那地方晦气吗?” 荷叶死命点头,随即又豁然通透,道:“娘娘,奴婢明白了,您是想让翠红舍克死那个楚答应?” 温玉夫人慢悠悠地白了她一眼,道:“你跟人家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咒人家死,本宫只是觉得这楚答应不是个安分的,现在她是住不起,迟早会是这翠红舍配不上她。” 荷叶与芙蕖一道伺候着温玉夫人换下宫装,拆了发髻,真的就直接躺到榻上,不到一会就和周公下棋去了。 芙蕖拉了拉荷叶,声道:“这两天娘娘一直这么昏昏沉沉的,不会是有了吧?” 荷叶轻轻推了她一把,道:“别瞎说,陛下都多久没召幸了,哪来的孩子?” 芙蕖还是不放心,道:“就算是病了,也得请太医来看看,可娘娘这样……不如叫莲子过来诊一诊,她一个医女一些寻常症状总是会看的吧!” “也成。” 莲子在柳『色』殿一直跟个透明人一样,名义上是医女但干得却是厨娘的活,芙蕖过来找她时,她正盯着人准备午膳。 听了芙蕖一通不靠谱的假设,莲子摆手道:“不可能,你当王家的‘凝『露』香’是街边卖的玉米粉吗?再说了那位活着的时候为了防着咱家娘娘,明里暗里送了多少毁人根基的东西,娘娘都用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能怀? 只怕娘娘这是病了,芙蕖姐姐,还是直接宣太医罢,我医术浅,又是个只学『妇』科的,恐怕也看不出来娘娘是病了哪里。” 芙蕖如何不知道,只是心里总是有个念想,道:“要不,你先去看看,你要是看不出来,我再去请太医。” 莲子无奈只得跟了去,而温玉夫人这两天的状况是很奇怪,以前就是连续几日不眠不休都是精神奕奕的,现在反而一天到晚都是百无聊赖的,原先还会看一两本书,现在都是直接拿睡觉打发时间,清醒的时间越发的少。 莲子进去后一看温玉夫人又就寝了,叹息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明明都说了好几次,睡多了对人也不好的。”说罢,上前心捧过她搭在被上的素手,搭在腕上,凝神切脉。 约莫是一盏茶的时间,莲子将温玉夫人的素手塞进锦被里,一脸『迷』『惑』的道:“没什么呀,怎么就这么能睡呢?” 荷叶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娘娘玉体无事吧?” 莲子眉头微皱,道:“按理应该是没事的,也可能是我医术不精,没有诊出来,还是请太医来一趟罢。” 第34章 荷叶与莲子一时无言以对,以往都是跟着那位请王家派系的,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不知道哪个太医可以请的窘迫局面。 芙蕖看他们都不说话,心翼翼的问道:“要不秦太医?” 荷叶瞪了她一眼,声骂道:“瞎说什么,秦太医是太医院院首,专门为陛下太后请脉的国手!” 芙蕖哭丧着脸道:“那咱们请谁啊,别的谁知道是哪个派系的。” 荷叶灵光一现,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胡太医不是在照看安贵人的胎,他总该是静妃那一边的吧,就请他!” 芙蕖犹豫的问道:“可他是静妃那边的,万一静妃知道了娘娘身体不好……” 莲子抿着唇,道:“不,静妃就算知道,按她素日里的为人应该不会到处『乱』说。” “那……” “就是胡太医了!” 然后午时过后不到三刻,后宫上下都知道雨歇宫请了胡太医,而胡太医又是静妃这边的人,一时间不少人都觉得这是温玉夫人在向静妃示好。 风止宫离得近,自然先一步就知道了,静妃与阎贵人当时正在春归堂探望安贵人,因为先前垂佑做下的事,安贵人现在都不太敢到落红殿去了。 听闻了消息,安贵人问道:“娘娘,可要嫔妾借着龙胎不安,将胡太医召来问话?” 静妃佯装生气的道:“呸呸呸,这种咒自己的话可不能『乱』说,好了别想太多可能真的是温玉夫人身体不适,又恰好胡太医在,便传了胡太医。” 安贵人抱着自己的大肚子,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道:“可是如果温玉夫人是真的想……” 静妃摇了摇头道:“恐怕她是真的累了,这么些年来因为王家,温家多少女儿被糟蹋,现在她斗倒了王嫔,眼看着温家也要散了,她一直凭借恨意吊着的一口气也散了,自然而然的……” 阎贵人闻言也是心生同情,道:“嫔妾家里幸亏是门户,也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静妃起身,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本宫去看看肖贵人,也不知道她住得可还习惯。” 说起肖贵人,安贵人自上回听了她的往事,心里也就释怀了,毕竟这世上也难找出像她这样可怜的人,加上肖贵人到风止宫后,也是闭门不出,如果不是每日请安,几乎就跟个隐形人一样。 “娘娘,嫔妾想着肖贵人来了后,还没私下拜见,要不……” 阎贵人干脆的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们今天一起一块去罢。” 静妃道:“也好,那就一起罢。” 安贵人唤来黄昏帮自己更衣。 阎贵人与安贵人都住在西院,肖贵人则在另一头的东院,这样安排一来也是考虑安贵人要安胎,二来是怕双方会有一些身份血统上的陈见,不如分开来,各自也能更自在些。 肖贵人听闻她们三人过来时,素面朝天,只拿一支琉璃钗挽发,临时装扮也是来不及了,只让人拿了件外衣披上,匆匆出去见客,“嫔妾平日里习惯了这蓬头垢面的样子,让娘娘、主们见笑了。” 静妃因为有了身子不方便,只得伸出手作虚扶,道:“不必多礼,是我们打扰了。”阎贵人与安贵人在静妃身后还了平礼。 肖贵人引着三人入内,“请静妃娘娘上座,挂画沏一壶……嫔妾这刚搬过来,好像没来得及去尚食局取新茶,嫔妾……” 静妃温婉的道:“没事,本宫与落英正在孕期,不宜用茶,你给阎贵人备一盏就好。” 阎贵人摆手道:“不用麻烦,我不挑嘴的,反正我也跟着落英喝了两个月的白水了,肖贵人不用在意我。” “那……”挂画试探的问道,“那奴婢就去打一壶白水来?” 静妃点了点头,肖贵人便对她道:“那你就去烧些白开水。” 静妃拉着她,道:“你也别老是站着,坐下罢。” 肖贵人忙推辞道:“嫔妾不敢与娘娘同榻而坐。”静妃执意要她坐下,肖贵人也不敢太大动作,怕碰到哪里就不好。 “不用拘谨,本宫这次过来一是想问问你在风止宫中可还习惯,”静妃又指了指安贵人与阎贵人,“再来也是想带你们彼此认识一下,这位安贵人是沪城吴氏,闺名落英。” 其实看安贵人的倾城花颜就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安贵人冲她嫣然一笑,让人心生惭愧,肖贵人微微倾身还礼。 “这位是阎贵人是苏城人士,单名一个悦字。” 阎贵人在风止宫里『性』子是越发的活泼了,道:“肖贵人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来柳梢堂寻我玩乐。”肖贵人依然是不太放得开,只腼腆地点了点头。 静妃暗叹一声,道:“这位肖贵人是燕京本地人士,双名乔贞。” 阎贵人与安贵人先前已经听静妃说起过肖贵人的身世来历,知道她是为家长不成器的兄长顶罪,被迫充入纨素庭,相当于是被家族给舍弃了,都不禁心生同情,如今看她娇怯恬静的模样,更生出亲近之意。 安贵人亦出声相邀道:“我现在身子日渐笨重,不能常出来走动,若是肖贵人不嫌弃寒舍简薄,可否能赏脸多来坐坐。” 肖贵人抬眼扫过每个人面上,皆是温和友善的模样,“若是两位贵人不嫌我叨扰,自当从命。” 三人又逗留一会,说了些不尴不尬的话题,肖贵人似乎是很怕生的,除非她们问起,否则她很少主动说话。 又说了会话,静妃道:“不知不觉也到用『药』的时辰了,本宫回去后会吩咐人盯着六局主司让她们尽早将东西给肖贵人送来。” 肖贵人送她们到门口,目送她们身影消失在拐角,才回去,乐公公上前一步托住肖贵人的玉臂,恳切的劝道:“主,奴才看风止宫里的几位都是好相处的人,主不妨多出去走走,同她们试着交往,如今不比从前,主您又是南苑过来的人里位份最高的,奴才真的怕……” 肖贵人却不担心,道:“现在风止宫的状况,不看僧面看佛面,谁敢到风止宫里闹,万一冲撞了龙胎,算谁的?虽说陛下废了条例,又将我恢复成良籍,但终归是抹不掉的过去,和她们难走到一块去,不远不近的就很好。” 静妃等一行人,阎贵人还在感叹,道:“我看肖贵人的言行举止颇有章法,想来出身也不差,沦落到这个地步,也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安贵人亦是感慨,道:“看她怯生生的样子,这是吃了多少苦。”人都是这样容易在比自己还不如的人身上寻找到优越感。 阎贵人道:“纨素庭那种地方又岂是人待的地方,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刚开始有多难熬。” 静妃无奈的瞥了她们一眼,道:“你们啊——这些毕竟是肖贵人的伤心事,再说了,陛下已经重新赐她良籍,如今我们都是陛下的妃嫔,没有谁高谁低的分别,你们同她交往要注意尺度。” “是。” 静妃回到落红殿,垂佑坐在案几前,案上的饭菜都已经冷了,见她回来,心翼翼的迎上来请安,“儿臣给母妃请安。” 静妃对着垂佑总有些复杂,可她一个孩子说穿了,对善恶根本没有概念,她年纪随着大人的欲望被送来送去的,又马上失去了亲生母妃,她其实只是单纯地想要过更好的、安稳的生活,想向她证明自己的价值,用的是在亲生母妃身边耳濡目染来的阴谋诡计。 垂佑偷觑她脸『色』,泪眼汪汪的道:“母妃,儿臣知错了,请母妃降罪,儿臣真的知错了。” 静妃费力地弯着腰牵着她到案几边,『摸』出手帕为她擦去眼泪,柔声问道:“你怎么还不用膳?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垂佑一脸惊喜的道:“儿臣想和母妃一块用饭,就一直等着。” “乖,”静妃『摸』『摸』她的脑袋,抬首吩咐道,“将饭菜都撤下去热一热。” 母女俩亲亲热热的用完午膳,垂佑稍稍放松了一些,伸出手来试探着想『摸』『摸』静妃已经隆起的腹,又怕她生气,就僵在那里。 静妃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腹上,温柔的道:“这里是垂佑的妹妹,还有你安母妃肚子里的也是你的亲人,以后你就是姐姐了,他们都要由母妃的垂佑来保护的,明白吗?” 垂佑开心的道:“儿臣明白,母妃放心,如果母妃能为父皇生下弟弟,父皇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们先退下,本宫想同帝姬娘俩好好说会子话。” 折蔓有些不放心,迟迟不动,静妃道:“本宫同女儿一块,你们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退下罢。” 待人都退出去了,静妃将垂佑揽进怀里,温声细语的道:“垂佑,最近师傅教你的三字经背到哪了?” 第61章 常说一见钟情是因为彼此恰好生了对方所喜爱的模样,进而去接近彼此,至于合不合适就是另说,而日久生情是因为彼此被绑在一处才有时间去了解彼此,放在他们身上,没有日久生情的时间,只能希冀于那第一眼能惊艳到那人的心里。 将蝴蝶步摇戴上,顺手理了理垂下的流苏,对着镜子『露』出一抹纯良讨喜的微笑来,锦嫔欢欣的道:“百灵,将库里的百年野山参拿出来用礼盒装了,咱们呀,去看看赵嫔主。” 蒹葭堂—— 赵嫔依靠在床榻上,看她虽然穿着素白的裘衣,青丝松松挽着,几缕秀发垂在脸颊旁,气『色』红润,完全看不出什么病态。 “主,锦嫔主来访。” 赵嫔挑了挑眉,应了一声,也没什么掩饰的心思,就这样靠坐着等锦嫔进来。 锦嫔笑靥如花的进来,郑重跪拜,“千羽谢赵姐姐举荐之恩。” 赵嫔大大方方的受了一拜,抬手道:“客气了,坐。” 锦嫔在榻边坐下,仔细打量赵嫔的气『色』,不动声『色』的道:“妹妹听闻赵姐姐染了风寒,就拿了百年野山参给姐姐补补身子,现在观姐姐面『色』甚好,可见太医院里的太医也不全是酒酿饭袋。” 赵嫔敷衍的咳了咳,道:“方才刚用了『药』,那『药』太苦,苦得我面『色』都红了,锦嫔也不必谢我,我在这宫里本就没什么熟人,只不过锦嫔你正好住得离我近,我就顺口说了。” 锦嫔笑容不变道:“不管赵姐姐是有意还是无意,若不是姐姐提及,妹妹哪有这天大的好机会,无论如何都是要亲自过来拜见的。” 赵嫔『揉』了『揉』太阳『穴』,道:“锦嫔的心意我收到了,我累了,你回去罢,锦嫔与其花时间在我这,不如想想带哪些东西去围场,能够为陛下助兴的。” 锦嫔被她不加修饰的赤『裸』冲击的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起身揖礼,“妹妹告退,赵姐姐请好生修养。” 待锦嫔离开,新提上来的大宫女忍不住多嘴问道:“主,您真的甘心将这大好的机会让给锦嫔?” 赵嫔奇怪的看她一眼,道:“大好的机会,怎么就是大好的机会了?” 大宫女心道:“按以往,这围猎随驾的名额是后宫里各位主子争破头的时候,主这次得陛下青睐能够随驾,围场里皆是糙汉,每日里都是……都是大补的肉食,陛下精力旺盛,最是需要女儿家的温香软玉之时,这十天半个月的总比宫里这十多个人机会更多些。 主,恕奴婢多嘴,陛下都好久没翻您的牌子了,您又不爱往陛下跟前凑,长此以往的,您就算再怎么倾国倾城,这么多人,陛下也会将您忘了,等到日后人老……年纪大了,又无一儿半女的,岂不晚景凄凉。 再有,奴婢听闻能随驾的主子里总有一个得以怀孕,当年的顺姬便是如此。” 赵嫔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见去,等了半晌,确定她说完了,才道:“你倒是忠心,可惜啊,我这不是病了。” 大宫女有些拿不准主子的心意,犹豫的道:“主,您明明没病呀!” “我说病了,我就病了,”赵嫔缓缓睁眼,抬眸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敢到外面多嘴,我就要你的命!” 大宫女被她狠厉的眼神吓住,慌忙跪下求饶,“是奴婢多嘴,是奴婢瞎说,奴婢自己掌嘴,请主赎罪。”边说边抬手几个清脆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赵嫔又闲闲的阖上眼道:“成了,去把野人参收好,以后没准有大用处的。” “诺。” 离开了的锦嫔主仆也在谈论赵嫔“生病”之事,百灵道:“主,这赵嫔红光满面的,气息也不见凌『乱』,明显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借病推托?” 锦嫔道:“谁知道呢,不过我只知道抓住这大好的机会,至于她赵嫔想些什么,我就不关心了。” 百灵有些担忧的道:“万一……这是什么陷阱呢?” 锦嫔道:“我一开始也想过,可做任何事总要有利可图,我也好我母家也好,跟她赵嫔还有他赵家并无什么直接冲突,且看赵嫔入宫以来的作为,大概她身为将门之女不屑和我们这些闺阁姐一般见识吧。” “也是,毕竟这大好的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赵嫔她还往外推,真不知她是真的清高还是蠢。” “嘘,不许胡说,赵嫔好歹是我大倾将军,这些年来守卫疆土也是辛苦,可怜她被战事蹉跎到这把年纪,”锦嫔心中对白苏燕和赵嫔还是有点敬畏之心,“话说回来,若不是陛下真不知这大倾还有谁能配得上这两位女将军。” 百灵说着脑袋说道:“主说得是,是奴婢失言了。”心中则很不以为然,什么女将军,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居于后院,一天到晚喊打喊杀、舞刀弄枪的,有失『妇』道。 风光堂—— “主,英嫔主来了,在里面候着。” 锦嫔挑了挑眉,抬手微微抓『乱』了发鬓,面上重新挂起一副活泼快乐的样子,挥开百灵的手,提着裙摆跑进去,百灵忙边跟着跑边喊道:“主,您慢点,等等奴婢。” “姐姐、姐姐,你怎么来了。”锦嫔直接扑到英嫔身边,还撞了她一下,疼得她微微皱了皱眉。 “你看你怎么还『毛』手『毛』脚的,”英嫔尽力忍住疼,将锦嫔扶坐起来,理了理她鬓边的『乱』发,“我可听说了,你这次是要随驾到猎场的,代表了我大倾的体面,你这副样子可不行。” 锦嫔兴奋的道:“姐姐你知道吗,我现在快高兴死了,真的没想到赵姐姐会举荐我。” 英嫔道:“我也很意外呢,赵嫔平日里看着谁也不亲近,关键时候她居然想到的是妹妹。” 锦嫔笑嘻嘻的道:“大概是她看我可爱讨喜罢。” 英嫔掩唇一笑,道:“你呀,真是傻人有傻福,多了,你可去拜谢过赵嫔了?” “姐姐放心,我去啦,就在方才。” “我说怎么这种时候了你不待在你院里收拾东西,原来是跑去蒹葭堂了,你是该去探望一番,这可是大恩,”英嫔微垂了羽睫,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你既然去看了,赵嫔的病可要紧吗?” 001 而赵嫔最终没有被抓住,不知躲在宫里的哪个角落,白苏燕本就勉强提了一口气,回到流萤殿又是发了热,躺到床上时,还在嘱咐:“这事已经不是咱们后宫可以解决的事了,绿腰你拿本宫的半副鸾符交给温玉夫人,请她出面呈报珝月太后,由太后她老人家下懿旨方能调动禁军。” 夏至在旁急红了眼,道:“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记得这些事。” “还有,把我宫里的东西两侧配殿收拾出来,让宁贵嫔她们几个住进来,赵嫔不是一般妃嫔能对付的。” 冬至应道:“奴婢马上去请,娘娘您快别说话了,好生休息。” 晚枫堂—— 良嫔又在纯贵嫔处,听明下人来意,纯贵嫔下意识推拒:“不用了,我同良嫔妹妹住在一块就好了,不用打扰娘娘了,再说妍妃娘娘身体也不好……”赵嫔真杀进来她能顶什么用啊。 良嫔拉住她摇了摇头,转头对冬至道:“嫔妾明白了,容我们稍稍收拾东西,马上就动身去流萤殿。” “奴婢还要去通知宁贵嫔,先行告退,还请纯主子与主快些。” 等冬至退下去,纯贵嫔拍了声桌子道:“这丫鬟仗着自己是流萤殿的大宫女是越来越放肆,都不把我们放眼里了,一进来就说‘为两位主子安危计,请暂时搬至流萤殿侧殿住’,就刚刚我说了让她走了吗?丢下一句快些就自己退下了,当我们是当兵的呀! 再说了,妍妃娘娘病成那鬼样子,剑都拿不动了吧,没准就是拿我们当挡箭牌先做了赵嫔的刀下鬼!” 良嫔安抚道:“姐姐,其实妹妹今日来,也是想劝姐姐一起去向妍妃娘娘请准暂时躲入她的流萤殿的。” “什么?”纯贵嫔一脸愕然。 良嫔不紧不慢的分析道:“纯姐姐,你想,赵嫔武功高强,今天那么多人都没能拿住她,而妍妃娘娘是除了赵嫔宫中唯一一个长于武事的妃嫔,就算她病了,她带入宫的那两个双胞胎宫女,也是跟她从战场上走下来的,总比其他宫里好些。 其次,我们若集中在一块,内监宫女们也能在一块抵御好过分散,加上妍妃娘娘和她身旁的两名大宫女聊胜于无啊!” “你说得是有些道理,好歹妍妃娘娘我也曾见识过她的武功,”纯贵嫔喃喃的念叨,又恍然道,“那咱们动作不快点,万一这赵嫔找上门来了可就死定了,快快快,铜镜、檀梳赶紧的收拾啊!” 第62章 />/>&bk/>hl:/>/>/>&bk/>hl/>a购买相关章节,支持正版,haks 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八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人妻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说的一点初衷。 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b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b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63章 />/>&bk/>hl:/>/>/>&bk/>hl/>a购买相关章节,支持正版,haks 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八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人妻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说的一点初衷。 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b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b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64章 />/>&bk/>hl:/>/>/>&bk/>hl/>a购买相关章节,支持正版,haks 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八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人妻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说的一点初衷。 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b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b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65章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八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人妻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说的一点初衷。 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b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b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写到现在,自然而然的,觉得够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大概也是作为作者的与自己的角『色』的心有灵犀吧? 第66章 三位答应没想到肖贵人会这样单刀直入的问话,一时间还真不好厚着脸皮回答说,想请你帮我们一起跟温玉夫人叫板?于是,她们能怎么说?只能说:“哪里的事,只是多日不见小主,妹妹们特地过来看望一二的。” “这样嘛,”肖贵人垂眼理着自己比一般宫妃特地做长了的广袖,“那你们现在很闲吧?” 三人自然都点头说没事,单答应笑着到:“我们几个下午都没什么事,小主要是有什么,尽管吩咐。” 肖贵人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闷得慌,你们都会打麻将吧?” 单答应与姚答应都点头了,李答应却是犹豫了,好半晌才道:“呃……贱妾在家时,看家里长辈玩过,但是没『摸』过牌,不太熟练。” 肖贵人温和的笑笑,道:“没事,我也不太会,反正只是我们姐妹几个闹着玩的,多打几圈就会了。”说罢,命人拿出一副青竹骨牌,摆上桌,四人一人一边坐定。 姚答应将骰子递给肖贵人,笑道:“既然是小主的院子自然该是小主坐庄。” 肖贵人也不推辞,扔出一个“8”点,按顺时针数,到姚答应面前的牌墙,从右到左数到第八墩,从肖贵人起没人轮流抓13张牌,肖贵人做庄14张。 码牌时,特地面对面而坐的姚答应与单答应彼此对视了一眼,彼此明白对方意图,而李答应看着面前的三个三万,三个五万,三个一饼,两个幺鸡,一个北,一个二条,在脑海中回忆着麻将的规则,这是能胡了还是不能胡? 肖贵人随手打出一个幺鸡,李答应下意识喊了声碰,就被两边的人狠狠瞪了一眼,一时间居然不敢去拿肖贵人的幺鸡。 肖贵人还没把手上的牌理顺,见李答应没动作,奇怪的抬起头来问道:“你不是说你‘碰’了吗?”李答应这才赶紧拿过幺鸡,打出一张二条。 “吃,东风。” “东风。” 姚答应试探『性』的放了个二条,李答应抬了抬手又放下,看着面前的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犹豫的道:“我好像胡了?” 肖贵人不甚在意的道:“是吗?李答应手气可真好。” 姚答应与单答应也没在意,想着下一局再想方设法给肖贵人喂牌,逗她开心,然而几圈下来后,她们无奈的发现,明明是肖贵人主动提起的,可他却是那个完全不会打的人,纵使她们有心放水也是白费功夫。 加上李答应是个只会码牌,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胡牌什么时候不能胡,常常是藏着牌而不自知,使得这牌更加难打,打得两个会打的都怀疑自己先前学的是假麻将了。 又打了三圈,单答应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便起先说道:“说起来好久没这样悠闲的玩牌了,这几天温玉夫人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弄得宫里上下是人心惶惶的。” 肖贵人头也不抬,姚答应自然是要接腔帮着说话,“可不是,她们几个尊贵的接连斗法,倒是让我们糟了池鱼之殃。” 单答应叹息道:“谁叫我们人微言轻的,谁又会正眼看我们呢?”李答应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摸』牌的手都在颤抖,她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花牌,却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整个人紧张得满头的冷汗。 直到姚答应推了她一把,李答应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说道:“贱妾…贱妾不是故意的。” 肖贵人道:“李答应是累了吧,不如今儿就这么算了罢。” 然而在两边充满威胁的目光中,李答应哪里敢说是累了,勉强笑笑道:“贱妾只是想着近日的事,难免有些出神,请小主恕罪。” 肖贵人无所谓的点着面前的麻将牌,道:“我身子不好,关起门来过日子也很久了,外头的事我也是一概不知,现在是谁在管事,是谁在搅风搅雨,我也不想知道,你们若真想寻个安静,关起门来过日子不失为一个办法。” 李答应低垂着头不敢言语,姚答应与单答应却是不甘心的,单答应问道:“难道小主就甘心一辈子缩躲在这四方的院子里,不见天日吗?” 肖贵人眼皮也不抬一下,嘲讽的道:“你若是有心去争去斗的,尽管去,何必非要拉已经上岸的人下水呢?” “小主这话贱妾可听不懂了,”单答应义正言辞的说道,“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越是退让她们反而越发的嚣张,步步紧『逼』,『逼』得别人退无可退了,如今贱妾们都已经站到了悬崖上,只剩下一步,是死是活端看小主愿不愿意伸出援手,拉我们一把。” 姚答应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顿时泪染扇睫好不可怜,故意压着嗓子说道:“小主,求您救救贱妾罢,贱妾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肖贵人将面前的牌墙推倒,道:“我不是已经指了条明路给你们了,你们耐不住寂寞,我也爱莫能助,再者我的出身比之你们还不如,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居然求到我这里来了。” 姚答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想到肖贵人是纨素庭奴隶出身,有些发懵,单答应忙道:“可是当日宫中,贱妾等人命悬一线时,是小主庇护,贱妾们才能活到今日,救命之恩,贱妾等没齿难忘,现在正是贱妾们报答小主的时候,请小主不要推辞!” 肖贵人拢着手,懒洋洋的道:“冠名堂皇的话单答应还是少说几句吧,就算是傻子也不想每日都胆战心惊的生活,你们随意,我累了,要休息了,你们请回罢。”说完便起身回了内堂。 “小主……”单答应还要追上去,被乐公公给拦住。 这位年轻的公公一拱手,道:“小主,请回罢。” 无奈,单答应与姚答应只得满载着失望离开,李答应却是长长出了口气,暗自告诫自己,再也不能跟这两人同行了! 内室中,肖贵人躺在榻上,乐公公坐在旁边,两人亲昵的靠在一起,乐公公担心的道:“既然她们找上门来了,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肖贵人闭着眼,冷笑道:“就算不愿意放弃又怎样,她们难不成还想直接闯入不成,莫说是我的疏烟舍,她们能不能跨过风止宫的大门就算一个大问题。” 乐公公也是一叹,道:“如今这一场大雨不知道要打湿多少人的衣裳。”肖贵人只靠在他肩上闭眼静静睡去,反正只要有一方遮风挡雨的屋檐,外头是晴是雨又与她何干呢? 被肖贵人无情拒绝的一行人很是不满,但不包括李答应,在另外两人愤愤不平时,她甚至还悄悄松了口气,庆幸今日肖贵人没有答应,否则她这个在场的人日后抽身还真不容易。 姚答应咬牙切齿的道:“这个肖贵人是什么意思,真当自己是个贵人,我们都这样上门求她了,她还想如何?” 单答应闻言却是默然,就她们今天拐弯抹角的哪像是求啊,而且她的本义也是希望能同肖贵人达成合作,毕竟在她看来,她们虽然位卑但是出身清白,肖贵人尽管位份是尊贵的,但是奴隶出身毕竟是抹不掉的,共同合作才是双赢。 姚答应见她不说话,便推了她一下,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回去老老实实的在那群人手下看脸『色』、讨生活?” “嘘,”单答应忙止住她的话头,警惕的左右张望,确认没人后压低声道,“姐姐小心些,现在可是在外面不是在我们自己房里,万一被哪个宫人听去了,怎么被传开了都不知道!” 姚答应也意识到自己鲁莽了,不好意思的道:“我也是一时心急,你看肖贵人这样,我们也不能勉强,日后……” 单答应凑近了些,在她耳畔道:“姐姐,即使今日肖贵人愿意援手,她也不可能跑到太后那,跟太后说要单独一宫,将我们所有人都要过去住一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和在南苑有什么不同?我们与她们还是被划分了开来,更方便她们动手把我们压得死死的。” 姚答应冷静下来,也是听进去了,心中仍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单答应说得是对的,至少以前几个月都不一定能被翻牌子,现在看在一个宫里的份上,那些主位娘娘为了自己的贤名,反而稍稍松了手,比起原来握得严严实实的,现在至少指缝里能零星飘下一些碎末来给她们。 可是这一点点碎末能顶什么用?而自己若不能得帝王的宠幸,她就要寂寂无名的在某个角落里死去,那她这般过五关斩六将一层层上来又有什么意思?姚答应绞着手帕,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天无绝人之路,还没真被『逼』下悬崖去,一切都还有机会! 第67章 不提几位答应各自打算,这日,张婕妤坐着四妃的轿辇回门,这是洛霜玒继位以来,第一位回门的妃嫔,按理也是无上的尊荣,只是张婕妤的身世就如同她所配的半副四妃仪仗,都是半尴不尬的。 张府得了消息,马上着手准备迎接婕妤,虽然时间仓促,但是也来得及将家里的园子重新整修一番,加之张府本来就人少,空出一个园子给张婕妤居住还是可以的。 张婕妤回到家里是百感交集,她去时已经做好与家人宫里宫外一辈子不想见的准备,现在再度与亲人们四目相对,当场便落下珍珠般大小的泪珠来,一旁随侍的女官见状,握了握她的手,提醒道:“请娘娘注意仪态。” 张婕妤忙眨去眼中的泪水,努力撑着仪态,走过跪迎的亲人们到正厅上首入座,家里女眷也唯有祖母贾氏与张将军的二房周氏,周氏原先是一路跟着月惋长公主从陕京到燕京的得力宫人,为了照顾主子,自己主动挽了发髻做姑姑,可以说是忠心耿耿。 后来月惋长公主生下张婕妤后身子一直不太好,加之燕京城里流言纷纷,终是将这个原先骄傲坚韧的女子给『逼』死了,死前放心不下的就三人,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以及与她情同姐妹的周氏。 故而与张将军商量,将周氏收了抬作二房,一来是在月惋长公主死后,能有个可靠的管事;二来也是为了张将军一家能有人照顾,看着周氏,宫里的几位主子必然会想起月惋长公主,便会记得他们是如何亏欠了她月惋;三来也是对周氏的亏欠,如今周氏也算是官宦人家的二房,她家里也可以跟着沾点光,虽然可能和张家扯上关系也不是什么荣光。 虽然张家名声不好,但是官职品阶是实实在在的正二品龙虎将军,他的母亲也母以子贵,得封二品诰命夫人。 贾老夫人在周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下跪给张婕妤叩头行礼,“老身叩见张婕妤,愿娘娘金安。” 张婕妤忍住泪意素手摇摇虚扶,道:“免礼,快快请起,父亲呢?” “张将军在外头跪着。” 张婕妤略微带了些哽咽的道:“劳烦织锦姑姑将本宫的父亲请进来。” 名唤织锦的女官是珝月太后特地拨下来就近伺候张婕妤的,织锦命人搬来一座云锦屏风后,这才出去请张将军上前说话。 “微臣张立叩见结余娘娘。” 隔着屏风看见父亲高大的身影,张婕妤用帕子捂着檀口,堵住自己快出口的呜咽声,好一会才稳住心虚,道:“将军请起。” 织锦见张婕妤已经是稳不住了,便出声道:“娘娘想是累了,给娘娘休息的院子可齐整了?” 贾老夫人耳背没听清,周氏忙接话道:“娘娘的院子已经归置好了,请娘娘随贱妾来。” 回到熟悉的院落回到熟悉的房间,张婕妤却生出了物是人非的感觉,半年前她在这个房里还是家里人千娇万宠的小姐,如今她已经是亲人见了都要下跪行礼的婕妤,尽管她这个婕妤也是有名无实。 是的,她同她的母亲月惋长公主一般,只是用了特殊的『药』水洗去了手臂上的守宫砂,洛霜玒并没有碰她,可自此以后,她这一辈子,什么夫妻恩爱、闺房情趣都是她想都别想的事了,除了荣华富贵。 物质上的满足让她开始渴求的精神上富足,张婕妤也曾静心读书,甚至一些女儿家不该看的经史子集、*等等来者不拒,不然她迟早要被这股空虚感给吞噬干净。 “娘娘可还满意,若有什么短缺,请尽管使人来通知贱妾。”周氏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张婕妤游离的思绪。 张婕妤『摸』着房里看起来好似一点都没变的陈设,笑了笑,道:“周姨娘的安排一向最合本宫的喜好,一切都好……织锦姑姑,本宫久未见家人,相同姨娘说几句话,可否?” 织锦只礼貌的一顿首,带着众人一块退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两人,周围无人盯着,两人也没法在端着,抱头痛哭起来。 “姨娘、姨娘、雪莲好想你们啊,好想爹爹!” 周姨娘亦是哭得肝肠寸断,抚着张婕妤的长发,哭道:“贱妾也想娘娘,无时无刻不想着,担心娘娘在宫里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不长眼的奴才冒犯娘娘,贱妾真的恨不得随娘娘一块入宫。” 两人哭了许久,好不容易止住了泪,各自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周姨娘又亲自拧了帕子帮张婕妤整理仪容,斟茶递给她,沙哑着嗓子,道:“娘娘,喝口水润润嗓子。” 张婕妤不接推回去,道:“姨娘,你先喝吧。” 周姨娘笑道:“傻孩子,这么一大壶的,姨娘哪里会少。”张婕妤这才接过去,此时此刻,两人心绪才平静下来,能好好说说话。 周姨娘关切的道:“虽然这次后宫品阶重新排列,但是娘娘也因祸得福,成了从三品的婕妤,也算是熬出头了,可是娘娘至今未有子嗣,在这后宫就不算是真正的站稳脚跟。而娘娘又与陛下是堂兄妹,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借腹生子了,玛瑙是贱妾在家里千挑万选的,她是孤女一切都握在我们手里,可以信任,就算……没了也不打紧。” 张婕妤明白周姨娘未尽之言,只要生下了孩子,玛瑙就是可有可无的,若她一如既往的忠心便罢,一旦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张家也有能力让她悄无声息的没了。 周姨娘又问道:“这次贱妾并没有看到玛瑙,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张婕妤摇了摇头,避重就轻的道:“无事,本宫让她留在宫里看院子,毕竟除了她,本宫也不放心。” 周姨娘细细打量张婕妤神『色』,蹙眉问道:“娘娘您同贱妾说实话,是不是这丫头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张婕妤深恐她误会了玛瑙,赶忙解释道:“姨娘千万别误会,是本宫命她留在宫中,因为先前太后寻本宫去,说了一番话,大致跟姨娘说的差不多,而且……太后告诉了本宫,当年母亲的事。” 说起月惋长公主,周姨娘亦是悲从中来,泪珠又落了下来,“天家无情,而比天家更无情的是幸灾乐祸之人四处『乱』传的流言蜚语。” 张婕妤犹豫的问道:“太后说……当年,娘真的被、被宫里的嬷嬷……”验身两字她实在难以说出口,验身这对一个女人是奇耻大辱,更何况是身为公主的月惋长公主。 周姨娘以帕掩面,哭泣着点了点头,而那场面比之珝月太后所说的还要惨烈许多,时至今日她还记得,记得自己的主子是怎么像个犯人一样被拖拽下去,而她当时也是形容狼狈的被摁倒在地上,几次挣扎想起身去救主子,然后迎来了倾淏帝的迁怒,将她拖出了殿外,扒光了衣服打。 月惋长公主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她绝不能忍受别人的污蔑,尤其是来自亲人们的怀疑,并且这场验身在宫中甚至是半公开的,负责验身的嬷嬷是她母亲身边的老嬷嬷,还要代表父亲的、皇后的甚至那些不知道什么心思的人,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待宰的猪,被人摁着四肢,硬生生分开大腿,掰开私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她不知道几个。 如此的奇耻大辱,月惋长公主一被放开,当即就拿头去撞墙,幸亏当时人多,才没成行,可就算如此又能如何,皇宫里多少人,燕京城里又有多少人,难不成还要她在青天白日之下,让每一个人都看过去,才成吗?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人,不管你如何,哪怕是个完人,他们也能硬生生破开一条缝来说道,将军杀人用的是兵器,他们这样的恶人光凭一张嘴就能杀死人,可他们永远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甚至只会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是能人。 再坚强乐观的人经历此等事,也终究会变,月惋长公主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没人的时候,会偷偷自残,要不是后来被周姨娘撞破,都不知道她会不会就这样血流干了,死在没人的角落。 “这世上许多瞎子说娘娘不像长公主,可是贱妾看来这眉、这眼、这鼻子、这嘴,明明都是长公主身上来的……”想到才到花信年华就抑郁而终的月惋长公主,周姨娘哭得越发厉害,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永远忘不了当她养好伤后回到主子身边,夜里守夜惊醒时,那反着月光、染着血的刀刃,月惋长公主那空洞麻木的眼神,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机械的一刀一刀的在自己手臂上划,原先白皙柔嫩的玉臂已经被她划得血肉模糊。 第68章 那段时日是月惋长公主的噩梦,也是开颜的噩梦,后来月惋长公主出嫁,嫁给了在路途上与她情愫暗生的张将军,张将军是真心喜欢长公主,有他的陪伴,月惋长公主也慢慢的重拾往日的笑容。 张府对他们而言就像是封闭的桃花源,张将军领的是闲职,而且自家妻子是否完璧,作为丈夫他是最清楚的,甚至他有时候也会不合时宜的庆幸,如非如此,凭他的身份,怎么能娶到月惋长公主?所以他竭尽所能的对月惋长公主好。 而贾老夫人也只是个淳朴的农『妇』,辛苦了大半辈子,忽然有一天得了个公主媳『妇』,托这个媳『妇』的福,她穿上了原先从来都没见过的衣裳首饰,被丫鬟仆『妇』伺候着,且这公主媳『妇』对她也十分恭敬,老人家只觉得自己是活在梦里,哪里还会有其他人家的婆媳斗法,再说她也不敢为难一位公主。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他们自个儿关起门来过着自己快活的日子,偏偏别人就是看不得月惋长公主越过越好,居然在长公主身怀六甲之时,找上门来,百般嘲讽,只因为那个人觉得月惋长公主应该识趣的自尽以表清白。 开颜当时恨啊,恨得不顾什么上下尊卑扑过去照着脸就打,当然她也被那个人身边的人摁在地上挨了好几个巴掌,可她在那个人脸上留下长长一道血痕,够她一个月不能出门的,也够划算的! 若不是那个人、若不是那个人那张臭嘴,长公主本来会好的,宗姬也会有自己的爹娘疼爱,有宗姬在长公主一定会重新振作,重新变成那个明媚照人的洛宛望。 “姨娘、姨娘,”张婕妤的声音慢慢唤回了周姨娘的思绪,“你怎么了?” 周姨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将指甲深深的刺进手心里,血『色』都将指甲尖染上了诡媚的绯红,“贱妾只是一时间想事情想入神了。” 见周姨娘撇开脸转开话题,张婕妤拉住她,道:“姨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应该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谁害死的?” 周姨娘努力的微笑着安抚道:“娘娘这事都过去了,长公主希望我们不要追究……” “我不信!”张婕妤站起身,“我不信姨娘你会让这事就这么过去,这些年来我不是没有发现你底下的小动作,我都没说一者我很胆小,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再者我相信姨娘你能处理的很好。 可是自从我入宫后,看了太多太多的人事,我也发现母亲的仇只有我可以为她讨回公道,我也是最有资格的那一个人!姨娘你可以做的终究有限,可现在我不一样了,我是从三品的婕妤,而顾雪芊现在不过是个废物,姨娘我需要你帮我,只有这样我才能从顾雪芊入手,给月恒那个贱人身上撕出一道永远也不会愈合的口子!” 周姨娘大惊,问道:“这些谁跟你说的,是太后?” 张婕妤摇了摇头,道:“没人跟我说,只是我不傻,我有眼睛我会自己去看,我有耳朵我可以自己去听,我也有思想能自己去判断,顾雪芊身边出现前朝旧人,这绝不是偶然!我在宫里时,暗自打探过,班氏得到月恒信任恰好是在母亲出事之后,这让我不得不有所猜测,这其中的关联。 现在,姨娘,我的推断只有你能帮我证实,也只有你我联手,我们才能将月恒那个贱人打落尘埃,为娘亲报仇!” 周姨娘眼含热泪,张了张嘴,却还是道:“娘娘,您现在得来的都不容易,何必再搅进这些旧事中,长公主的仇交给贱妾,贱妾一定会为长公主报仇的,请娘娘相信贱妾!” “不,姨娘,我要亲手去向她们复仇,凭什么她们那对母女可以厚颜无耻的踩着我与母亲的痛楚活得人模狗样!凭什么她们用我与母亲骨子里榨出来的血肉供养她们的荣光!我自懂事以来,已经忍了十三年了,才等到这一刻,我绝不能就这样算了——”此时的张婕妤已经疯狂,完全没有她之前怯懦忍让的表现,变得疯狂阴狠,或许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一个厉害的戏子是能将那个角『色』变成她,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就是角『色』,角『色』就是她,让人分不清台上或台下,而一个人又有多少个十三年来表演一出戏,演到后来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 周姨娘的素手抖得几乎要捏不在那一方轻飘飘的丝帕,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干巴巴的唤了一声,“娘娘……” 张婕妤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又是那个文文弱弱、看起来好欺负的人,可是她嘴里的话却是那样的让人不寒而栗,“本宫都忘了,外头全都是太后的人,不过本宫想她们也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毕竟太后年事已高,能护她们到几时,本宫打不了再忍下一个十三年,再一个个的把她们挖出来算账,反正本宫不信太后会为了她们的几句话就废了本宫的位份!” 周姨娘手上的帕子终于掉到了地上,那一刻她三分恐惧七分痛惜,长公主,开颜有负您所托,开颜没有保护好您的骨血,没有让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长大。 而外间听了个全的织锦与碧玺也是汗『毛』倒竖,一个能时时刻刻都在演戏的人能不让人害怕吗?最可怕的是在今日之前,所有人都只当她是个柔弱无害的小白兔,现在看来分明是一条蛰伏草丛里伺机而动的毒蛇,一旦被她缠上,就是不死不休。 此时宫中,风月殿—— 玛瑙浑身僵硬的坐在龙床边沿,她此时有些莫名的紧张,说不上来为的什么,待到大倾最尊贵的男人走到她面前,冷漠的打量她几眼,道:“宽衣。” 玛瑙第一反应是『摸』上了洛霜玒的腰封,随后又像是被烫到手一般缩了回来,洛霜玒见状,淡淡的道:“你若是后悔了,现在从这里出去,也是一样的。” 闻言玛瑙反而冷静了下来,坚定的道:“奴婢不后悔,奴婢这条命就是张家救回来的,给奴婢吃饱穿暖,虽然奴婢不认得几个字,但是也知道知恩图报这个成语,就是明日娘娘要我的命,奴婢也会给她!如今不过是叫奴婢陪个男人睡一觉,生一个孩子而已,又有什么打紧的。” 洛霜玒挑眉道:“你说得倒是轻巧。” 玛瑙毫不扭捏的将这话当做是夸奖应下了,甚至主动上前道:“奴婢给陛下宽衣。” 洛霜玒带着不知名的情绪,道:“你还知道孤是陛下。” 玛瑙道:“正是因为陛下是天下之主,金口玉言,一诺千金,所以奴婢今日才会站在这,奴婢只希望陛下与太后能信守承诺,给娘娘从二品妃位。” 洛霜玒对无关紧要的人一向大方,任凭玛瑙为他解衣,道:“待静妃生育后,自然也有加封,空出来的位置反正也要有人顶上,给你娘娘有何不可。” 隔日,银妆堂的玛瑙趁着主子不在,勾引陛下,爬上龙床的事就传遍了后宫上下,有人怒骂玛瑙不知廉耻,有人则笑话张婕妤居然被一个小丫鬟给算计了,还有人则是漠不关心,如白苏燕,她借着养伤躲开后宫因删减品阶对她的不怀好意,刚好能静下心来整理出新的宫规与相关礼仪章程。 宁贵嫔自然跟在旁边帮衬,但外头的事她还是会一一说与白苏燕听,“今日陛下与穆妃打招呼,要收玛瑙为答应,穆妃没有点头,推说张婕妤不在,她不能越俎代庖应下,就将玛瑙打发回银妆堂了。” 白苏燕沾了沾笔墨,此时她肿还是肿着,却不再影响说话了,“反正木已成舟,就算拖到张婕妤回来,还不是要封答应的,穆妃这明显是故意的,一方面是与陛下拉开距离,另一方面是给张婕妤一个人情。” 宁贵嫔细细阅览白苏燕写下的条程,手中提笔将她觉得有问题的地方圈出来或注释一二,“这我就不懂了,从来只有宫妃上前扒着陛下不放的,居然还有反其道而行,远着陛下的。” 白苏燕抬眼瞥了她一眼,道:“你还说别人,你自己就是,话说回来,算上秋弥那段时间,你好像也有三个月没有见到陛下了,你不急吗?” 宁贵嫔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娘娘这样一说,嫔妾才发现咱们这一届秀女,居然个个都绕着陛下走,也真是奇怪了。” 白苏燕听她这样说话,便明白她是不想说起旧事,便也不再多提,心中则想着,只要她真心待自己一日,自己必以真心回之,有自己在的一日,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她。 第69章 宁贵嫔怕她多心,解释道:“我明白娘娘是为了我好,担心我远着陛下,失了圣心,宫中根红顶白的被旁人欺侮了,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于陛下虽是臣子,但也有几分自己的骨气,我可以接受陛下不喜欢,但我绝不能容忍自己成了她人的替身。” 白苏燕一愣,她不说还不觉得,她这样一说才发觉从自己这个角度看去,宁贵嫔微微侧着身时,那几缕垂落的发丝稍稍遮住她的面容,这样的她很像一个人,像极了静妃,先前大概是朝夕相处没有想太多,现在被一点破才反应过来。 白苏燕放下笔,沉默了半晌,问道:“那你日后是怎么打算的,你已经搅进了这场风云之中,而说实话,我也不敢保证能保你周全。” 宁贵嫔嫣然一笑,道:“娘娘请放心,我好歹也是家族里尽心培养的嫡女,就算不能伤到旁人一二,可是自保却是够了,我绝不会拖娘娘的后腿。” 白苏燕叹息道:“你肯倾心帮我,我又怎会嫌弃你拖后腿,我倒是怕是自己连累了你。” 宁贵嫔握住白苏燕的手,认真的道:“我不怕娘娘连累,只怕娘娘不相信我,不愿连累我!” “阿凝,得友如此,是我白苏燕的荣幸。” 宁贵嫔可以说是白苏燕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同辈的友人,是她到宫中后收货的第一份毫无杂质的单纯的友情,这份情当然令她是又惊又喜,深怕是自己发梦。 冬至与夏至也是很为主子高兴,她们与主子的感情自然也是深厚的,但是因身份地位使然,总是有一层隔阂,这层隔阂可能也不是太过要紧,却总有些不对等的拘束,现在有宁贵嫔这位好友相助,白苏燕在这宫里终于不是单打独斗,一个人艰难前行了。 对于玛瑙的事,如前文所提,各宫态度不一,下人们随了主子,也是态度不一,可是个别却对她能爬上龙床而生出嫉妒之心,大半宫女都是民间选秀女时落选,或自愿或半引诱或强迫的让她们成了宫女。 哪个女儿不怀春,尤其是这寂寞的深宫之中,每日里大多时候能看到的要么是太监要么是侍卫,而前者只能算是半个男人,年纪大些的宫女还好,她们已经在这宫中被消磨了太久,不会再做什么嫔妃梦了,她们更加希望日子快点到头,快点放她们回家,拿着在宫中储蓄下来的银子,找个老实会过日子的,平平安安的生活。 年轻的则还不够成熟,她们对这个华丽的金笼子还抱有一种不切实际梦幻般的想象,玛瑙这日在银妆堂里,已经打发了不知道第几个上来拉关系的陌生宫女,她们每一个一上来就热切的拉住她的手,好像她们多么亲密,就如眼前这一个。 “好姐姐,妹妹这是特地赶来恭喜你的,一点子小心意,请你笑纳。”眼前这位论模样还算可人,却在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妩媚风韵,身段玲珑有致,走路时,自有一种风情。 玛瑙不接,只冷冷的道:“这里是张婕妤的寝宫,不是你这个下人可以入内的,赶紧走!” 那位可人却并不识趣,仍是笑嘻嘻的道:“姐姐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姐姐也该知道,都做下了这等事,哪怕张婕妤再好『性』也是容不得姐姐的,不如趁早另做打算,妹妹就是想着赶早过来给姐姐投诚的,只希望姐姐日后提携妹妹一把,妹妹感激不尽。” 玛瑙厌恶的侧过身,道:“再不走,我可要叫人把你扔出去了!” 那位可人儿不知是真不会看人脸『色』,还是故意的,凑近了些说道:“妹妹知道姐姐肯定不乐意妹妹在姐姐身边活学活用,所以请姐姐放心,我呀,只愿姐姐帮我指给哪个侍卫就成。” 听到这,玛瑙是真忍不住了,怒道:“小镜子把这贱人给我拖出去!” 又命人关了银妆堂的门,玛瑙有些闷闷不乐的回到内院,细心的将张婕妤的一应贴身物品收拾归整,为了防范每样可能近身张婕妤的东西,玛瑙都会细细的查看,避免他人暗中使手段。 检查完内室的情况,玛瑙甫一出门,一名小宫女凑上来,小声的道:“姐姐,伏龙殿那边传来消息,要姐姐今晚也候着。”玛瑙不言,只点了点头,就继续做自己手上的事去了。 而银妆堂这边热闹成这样,穆妃这个主位自然不可能是不知道的,甚至可以说是有意放任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就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不想去管也不想去争,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看护着徐美人以及被顺带的两个答应。 不得不说对于心思复杂的人而言,两个乖巧天真的人总比那些心思诡谲之辈更讨人喜欢,看着花答应与惜答应凑在一块啃着糕饼点心,穆妃对徐美人笑道:“你看她们这样过得多快活,无忧无虑的,不像我一出生就是养在四四方方的院落里,抬头看到的天空也是四四方方的。” 徐美人并没有应和,只笑道:“没准在这以前,花答应与惜答应也是这样远远的看着娘娘,羡慕娘娘您能衣食无忧呢!” 穆妃也不生气,亲自为她重新满上茶,道:“可见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原先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反而得到一丁点就觉得满足,到了后面越求越多,如同饕餮。” 徐美人微躬身,双手接过茶盏,道:“知足常乐,只是我们都是俗人,自然比不得圣人的清心寡欲,一无所求。” 穆妃慢慢抿着茶水,自嘲的道:“世事无常,半年以前本宫还是个野心勃勃,发誓定要成为人上人,成为后宫幕后的『操』盘手,将属于我云家的荣光给挣回来,然后木氏给了我狠狠的一巴掌,彻底将我打醒。” 徐美人安慰道:“娘娘,这些都过去了,您又何必时时惦记着,左右这夭华夫人也是回不来了。” 穆妃幽幽的看着她,看得徐美人有些怕了,才反问道:“你也觉得木氏她没死?” 徐美人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第一眼看见夭华夫人,我就觉得她和我们不一样,她的莫测心思、诡谲算计,可桩桩件件到了最后于她又有什么好处呢?倒像是在拿自己给旁人铺路。” 穆妃先前一直沉浸在被夭华夫人算计而失了孩子的悲痛中,之后更是听到不想听这人的名字,若不是今日她自己主动提起,徐美人也不敢把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诉诸于口,如今穆妃冷静下来,听徐美人娓娓道来,情绪上反而没什么起伏波动。 “她是为了谁,又与我们有什么相干的?左右我们还不是别人脚下的一块垫脚石而已。”穆妃看着杯中的舒展的茶叶,神『色』莫辨。 徐美人虽然位份低,所能看到的也都有限,但是她直觉的觉得这不对,越平静后头掀起的波浪也就越大,甚至这一头波浪打下来,很有可能会将四宫里的所有人都冲垮。 一名小宫女凑到珊瑚旁边悄声说了一句话后退下,珊瑚上前屈膝一礼,道:“启禀娘娘,玛瑙叫人关了银妆堂的大门。” 穆妃这才抬起眸来,道:“不奇怪,她主子又不在家,大敞着门做什么,不过这银妆堂以前本宫是不是太小看了些?怎么多天了,本宫的人居然一个都『插』不进去。” 珊瑚道:“是奴婢们无能。” 徐美人道:“娘娘不是说不想再用张婕妤了吗,而且近日太后对娘娘态度不也有所松动?” 穆妃趁着张婕妤不在,便上赶着到凤栖宫伺候珝月太后,便是太后不见她,她也不气馁,去得更加勤快,久而久之,珝月太后也就放她进来用一两杯茶。 “哪有你说的这样容易,想巴结太后的后宫里岂止我一个?”穆妃将手中不知不觉就冷了的茶水随手泼到地上,“罢了,一切都急不来,慢慢来吧,既然已经放了饵,怎能没见到猎物上钩就半途而废了呢!” 徐美人在旁静默不语,对于穆妃的决定她从来都是不置一词的,一来是她天资有限不能帮穆妃出谋划策,同时她自己也不愿意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去;再来她现在的想法和当初的舒贵嫔一样,一票人全部下水是非常愚蠢的行为,总要有个人在岸上拉着绳,免得所有人都淹死在其中。 在远处看似啃糕点啃得很专心的花答应,眼中闪烁着奇异的情绪,她自小就是街边的叫花子,早就养成眼观八路、耳听八方的习惯,久而久之还真让她练出了一些耳力,将穆妃与徐美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丝不拉。 她嚼着嘴里口感上好的糕饼,心里却在冷笑与不屑,她很讨厌穆妃这样的人,明明有着这许多东西,还嫌不足,“何不食肉糜。” 第70章 花答应很是敷衍的道:“我只是在复习明天先生课上要考的东西,你也别光顾着吃,不然明天过不了小考,点墨又要挨板子了。” 说到打板子,惜答应也是赧颜,在她看来让旁人代自己受过这是不对的,可是每次她去拦,示意先生打自己,先生又每每退让甚至看起来很生气,这让她很是不解,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无奈只得拿起那沾了不少残渣的书开始认真背起来了。 花答应咽下嘴里的糕点,啧啧两声,自言自语的道:“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叫花鸡。” 何不食肉糜,这世界总是这样的有趣,穆妃作为衣食无忧的大家闺秀却羡慕着走街串巷、居无定所讨饭吃的花答应,而花答应从小到大就是看着她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捏着鼻子、满眼厌恶的从自己身旁走过。 可等到花答应因缘巧合的入宫成了秀女,也过上了吃穿不愁的日子,她反而又怀念起以前的苦日子,至少在以前自己想去哪就去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人总是会忽略自己所拥有或者说习以为常的东西,这是不是就是人的劣根『性』呢? 花答应想不通,所以她能理解穆妃的羡慕,却就是不喜欢她,正是如此,她利用起穆妃来更是毫不介意,更别提什么愧疚感,毕竟身为一宫主位保护自己宫里的人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而惜答应则有些担忧的望了一眼她,她身为疆城那边的维族女子,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所在,周围的人都讲着她听不懂的话语,冥冥之中自己仿佛就被孤立开了,是花答应主动向她伸出手,把她从寂寞中拉出来。 她听不懂却不代表看不见,也恰恰是因为听不懂所以惜答应更加用心去观察周围的人事物,这段日子,她敏感的发现花答应的焦躁与防备,就像看家护院的狼狗,盯着入侵者,随时准备咬下敌人的一块肉。 罢了,想再多都没用,不学好汉话自己就没办法帮到她。这样想着,惜答应越发用心的捧着书本认字。 这一院子里的四人,明明看起来是很是融洽,一副后宫上下和谐相处的画面,可是四人之间互相有所交流有各自有所防备,也真是让人看不透。 很快,灵泉公主与悠然王的婚礼开始了,灵泉公主由她的胞兄寒川太子亲自背上花轿,临放下轿帘时,寒川太子低低的说道:“妹妹,对不住,保重!” 灵泉公主执扇的素手抖了抖差点就要掉落在地上,轿帘放下,缓缓拿下团扇,伊人红妆艳丽,外头锣鼓喧嚣一派热闹,轿内的新嫁娘却默默垂泪,明明她下定决定同意和亲的时候没有哭,被告知自己要嫁给一个比她小四岁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没有哭,兄长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却叫她泪如雨下,止也止不住。 为表现对此次和亲的郑重,流国派了太子亲自送嫁,且公主的嫁妆就要一百八十抬,陪嫁宫人就有十数人,大倾这边将婚礼设在双宜殿,由洛霜玒亲自证婚。 因为这是皇家婚礼,婚礼也是极尽*肃穆,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一丝笑意,往往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办红事还是白事,一些民间特有的“障车”之类的为难新郎的场面都被省略了,故而这场婚礼走得还挺快。 接下去很快就到了入洞房的时候,一旁的喜嬷嬷笑道:“请王爷作却扇诗。” 洛霜璃平日里也是诗词张口就来的人,到这时候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样成亲了,成了别人的丈夫,是成家的人了,好一会周围的人都有些不安,喜嬷嬷不得不重复一遍,“请王爷作却扇诗。” 琼太妃特意指来的如梦,微微侧过身指了指袖口,洛霜璃自然是看见了的,他也知道自己袖口那里母妃命人密密麻麻的抄了不少却扇诗,就是怕他卡壳,可这时候他却不想说这些虚的。 “我知道公主嫁给我让你委屈了,本王现在也不过是个刚刚舞象之年的小儿,但本王发誓这一辈子会对公主敬之尊之,会认真学做一个好丈夫的。” 灵泉公主闻言心中原先的一丝丝不满反而奇怪的被安抚了,她缓缓撤下扇交给洛霜璃,道:“妾不奢望与王爷如梁上燕,只愿与王爷相敬如宾、携手进退。”眼前的少年眉眼尚且稚嫩,甚至个子都没有她高,可是皇家的孩子又有哪一个是可以看轻的,卫灵泉也不奢求夫妻恩爱,作为两国的政治筹码,他们都心知肚明在这场婚姻里,谈感情才是最害人害己的。 在婚后第二日,悠然王携新『妇』前往凤栖宫拜见嫡母珝月太后与他的生母琼太妃,珝月太后就如卫灵泉想象中的那样端庄大气,是个合格的深宫贵『妇』。 而她未来有很长的日子要相处的准婆婆琼太妃,却叫她吃惊了,第一眼她以为这是太后娘家的姑娘,当她的丈夫,附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这位是我母亲,杨氏。”卫灵泉很想说,劳驾再重复一遍,这真的不是你的姐姐? 琼太妃坐在珝月太后旁边是真的不像“姐妹”,说句冒犯的,如果有人跟卫灵泉说这位是陛下的某某妃她都是信的,实在是太年轻了,看上去好像还是未出阁的娇小姐,正是桃李年华最天真浪漫的时候。 琼太妃今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对这个媳『妇』也没说满意或不满意,只挥手叫人把东西赐下去然后就直直的往殿门外看,似乎在等什么人。 珝月太后见状,解释道:“是杨老将军夫『妇』即将入京,琼太妃已经快十五年没见自己亲人了,今早得了消息便一直这般殷殷期待。” 卫灵泉心有戚戚,此时此刻她怕是最能体谅琼太妃心情的人,只是琼太妃等了十五年,只要活着终有一日可以与亲人团聚,可是她自己山高水远,日后怕是永远也见不着家人了。 洛霜璃欣喜道:“这样想来十皇兄也要马上回来了,儿臣在此也恭喜母后了。” 珝月太后少见的喜形于『色』,但是嘴上还是道:“好了大家同喜,不过这种日子你们才是新人,不该被我们这两个糟老婆子抢了风头。” 琼太妃此时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甚至都已经忘记自己身在何地了,平日里她看起来都是没心没肺的,到了这时反而生出近乡情怯之状,一想到自己十多年未见的父母要入京了,他们就要团聚见面了,琼太妃拼命告诉自己要稳住,这是自己儿子的婚礼,要稳住、不能哭,绝对不能。 可是,当那一声楚国夫人石氏叩见传来,还没见到人影琼太妃已经叫眼泪模糊了视线,朦朦胧胧的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她就像个稚儿一般当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石氏看见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是激动的不能自已,脚下无意识的上前了几步,双手已经无意识的张开就想要去抱琼太妃,幸亏被她身后的长媳王氏给拉住,才记得还有旁人在,勉强抑制自己的情绪,跪下叩首,哽咽着道:“臣『妇』楚国夫人石氏给珝月太后请安,给琼太妃请安。” 珝月太后刚说了声免礼,她旁边的琼太妃就再也坐不住了,居然在诸位嫔妃命『妇』眼前就直接投入石氏的怀里,哭着喊道:“母亲——母亲——” 石氏见状哪里还控制得住,也是泪流满面的抱着琼太妃连声唤着心肝,在场妃嫔皆是离家半年了,想到家中亲人亦有所感,可还记得今日是大喜日子,掐着手心忍住到快涌出眼眶的热泪,而一些命『妇』却觉得这样太过失礼,忙去看珝月太后与异国来的悠然王妃的脸『色』。 前者颇为纵容,眼眶也是红红的,而后者也不见难堪或者是怒『色』,反倒转过脸去拿袖子摁着眼角,可这样放任母子俩终归是不好,流苏在珝月太后身旁扯了扯借着倒茶小心提醒。 珝月太后这才反应过来,掩饰的别开脸拭去泪珠,道:“好了好了,今日是霜璃大喜的日子,又是琼太妃母子相见的日子,双喜临门,莹儿快扶你婆婆起来。” “诺。”石氏的长媳王氏闺名莹儿,乃是珝月太后一位堂兄的嫡女,故而也算得上是她的侄女了。 王氏与葛嬷嬷小声又劝又哄了许久,母女俩这才放开,扶到偏殿整理仪容这才重新回来,剩下的礼仪才好继续进行下去。 “新人给珝月太后敬茶——” 洛霜璃与卫灵泉双双跪下,接过茶盏高举过头,“儿臣携新『妇』向母后请安,请母后用茶。” 卫灵泉也紧跟着道:“臣妾给母后请安,请母后用茶。” 第71章 珝月太后之后便是琼太妃这位生母,她仍是抽噎个不停,不知道是因为母女久别重逢,还是因为儿子长大了娶妻了,葛嬷嬷在旁不停的为她拭泪,小声哄着她。 琼太妃接过茶盏,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个哭嗝,抽噎着道:“哀家明明还记得你太那样小,现在都娶妻了,马上就要生子了,你们要好好的,公主让你将就我家这半大小子,委屈你了。”说罢,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亲手将腕上带了二十多年的羊脂白玉手镯戴到卫灵泉腕上,那羊脂白玉随着琼太妃不离人多年,玉上蜿蜒缠绕着无数血丝。 卫灵泉叩谢道:“谢母妃恩赐,嫁给悠然王媳『妇』不觉得委屈。” “好孩子。”明明应该是一副婆媳和乐的场面,可偏偏说这话的是一向孩子气的琼太妃,两人凑在一起,与其说婆媳不如说是姐妹更好,甚至端看气质做媳『妇』的卫灵泉还比琼太妃要稳重许多。 珝月太后道:“起来罢,落座。” 接下来便是众妃嫔与皇宫贵族女眷及命『妇』等叩跪请安,也是顺路带着卫灵泉这个新『妇』认认人,至少让她记住几个关键的人物。 卫灵泉坐在逍遥王妃慕容氏下手,作为妯娌逍遥王妃笑容温和的冲她点了点头,卫灵泉自然也微微欠身致意,而诸位妃嫔中,唯有锦嫔与妍妃是卫灵泉已经见过打过照面的,剩下的看位置她也能猜到一二,也要感谢大倾皇帝后宫人数稀少,真正的高位妃嫔也就几个。 趁着上头闲话家常,逍遥王妃指着里头几个关键的简略的说明姓名、品阶、家世,让卫灵泉好心里有数,卫灵泉一面听着一面心中悄悄松了口气,本来作为流国公主她深怕会被这群大倾贵『妇』给排斥,至少现在这样就挺好。 而琼太妃这边等到自己的流程走完后,就一直处于走神的状态,只凭着本能看到有人到她面前,也不拘说什么,大概就是贺喜的话,就跟着点头。 珝月太后也看出她心不在焉,便道:“想来前头也要散了,琼太妃也很久没见杨老将军了,今日大喜日子,哀家就不多留你与楚国夫人了。” 琼太妃感激的道:“妾身多谢太后!”见状楚国夫人、王氏、洛霜璃与卫灵泉跟着谢恩告退。 宫门口,杨老将军与长子杨问道已经早早候在那,看到悠然王府的马车过来,两人退到一旁行礼,“老/微臣叩见琼太妃、悠然王与王妃殿下。” 琼太妃听见父亲的声音,下意识就要去撩轿帘被葛嬷嬷与楚国夫人拦住,嗓音颤抖的道:“老将军快起,地上凉。” 见琼太妃又要哭上了,楚国夫人心疼不已,便出声道:“老爷,有什么事我们先到悠然王的王府再说。” 两刻钟后,一行三架马车缓缓驶入王府,琼太妃抢先下了车辇,亲手扶着楚国夫人下车,又快步走到杨老将军的车架旁,杨老将军已经同杨闻道下车了,“父亲——” “太妃,不可。”杨老将军连忙拦住要跪下的琼太妃,杨闻道也是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要去扶琼太妃,又想起如今两者的身份,怕是不妥,只好托住父亲的手臂。 洛霜璃与卫灵泉也过来,前者扶住琼太妃的,后者略一犹豫就被楚国夫人抢先一步,尴尬的立在原地,看着洛霜璃耐心的哄着琼太妃,道:“母亲,外祖父他们千里迢迢的过来,现在肯定已经累了,不如先安排他们住下,此次皇兄也下旨了,特许外祖父与外祖母待到母亲整寿后再离开,也不急在这一时。” 琼太妃没再拒绝,顺势扶住杨老将军一边的胳膊,红着眼道:“孩儿离家十多年,都未能向父亲母亲尽孝,这几日请父亲母亲当孩儿还是在家时的小明珠罢。”明珠是琼太妃的闺名,寓意便是掌上明珠。 看着女儿不复在家时的单纯,杨老将军作为一个将军在外拼杀为国为家,他这一生为国抛洒热血、尽心尽力,作为丈夫、父亲他却没能保护好他的女儿,反倒是连累了自己的小明珠,而他的小明珠今年才三十岁,却已经守寡了整整三年,之后还有漫长的孤寂岁月,一想到此纵使是一辈子铁血的汉子,也不禁垂泪。 琼太妃与楚国夫人搀着杨老将军亲自送到松院,琼太妃实在是不愿与亲人分开,与父母三人互相交叠的握着手,都十分激动,却只是默默垂泪,不知道说些什么。 悠然王见状知道现在是劝不走母妃了,又担心外祖父外祖母年事已高,如此哀伤万一伤身反而不美,又回头看看有些尴尬的卫灵泉一时间不知道是先该在这看顾母妃还是先去安抚自己的新婚妻子。 杨闻道在一旁注意到了,微微弯腰,压低声道:“王爷放心,此处有微臣与微臣的妻子在这看顾,王爷与王妃今日也辛苦了,不如也先回去梳洗一番?” 洛霜璃这才想起自己同卫灵泉身上都还穿着正式的礼服,作为新嫁娘的卫灵泉头上顶着的花冠更是重得很,便颔首道:“这里就拜托给大舅舅了。” “无妨,对了微臣要恭喜王爷,就在不久前四弟又给王爷添了一位表弟,五弟家的也有了,明年这时候王爷又要做表兄了。” “同喜同喜。”说来也是很有意思,琼太妃在家是排行最小的,可洛霜璃要是放到杨家这一辈里却是最大的。 洛霜璃带着卫灵泉回到自己的寝院,在丫鬟伺候下各自梳洗换成常服,这才能好好坐下说说话。 洛霜璃小大人一般的正『色』道:“今日王妃辛苦了。” “王爷客气了,灵泉在家时也是个皮实的,这点子辛苦不算什么的。”卫灵泉仍是有些不忍直视自己的丈夫,实在是年纪太小了,总让她有一种在*的别扭感。 洛霜璃先招呼了自己身边的人过来拜见卫灵泉,同时将早就候着的府里管家及几位管事带着账本一块,隔着屏风见了一面,并说道:“既然现在府里已经有王妃了,日后府中一应事务你们就慢慢交给王妃了。” 卫灵泉忙推辞道:“母妃还这样年轻,最是精力充沛的时候,臣妾还是以伺候王爷为先。” 洛霜璃让管家们留下账本与库房钥匙,除了几个近身的全都叫他们退下了,卫灵泉见状也主动叫自己的人出去,独留下他们夫妻二人。 “王爷可是有什么话要叮嘱臣妾?” 洛霜璃犹豫了许久,才不好意思的道:“王妃你今天应该也有感觉了,母妃她……太过年轻了,这么多年来也没沾手过什么事务,所以日后还要王妃多加『操』劳了。” 其实你想说的是幼稚吧?卫灵泉暗自腹诽,面上却是不显,谦卑的道:“臣妾身为媳『妇』,自然要为母妃分忧,只要王爷愿意相信臣妾,臣妾定会好好的帮助母妃理事。” “那便有劳王妃了,”洛霜璃郑重的一拱手,又说起杨家的事,“本王外祖家的事也要稍稍与你说上一二,也好让你心中有数,不过你来之前应该也是有事先打听。” 卫灵泉忙道:“臣妾来前确实是知道一些,但更详情的还请王爷指点。” “详情是这样……” 杨老将军夫『妇』这辈子五儿一女,琼太妃是最小的,杨大杨闻道现任杨家军主帅,所娶的妻子是四大世家王家的女儿,膝下如今有两子;杨二哥闻还任杨家军左将军,娶的是同为五望族的洛城陈氏,膝下仅一子;杨三哥闻达走得科考,原先在京中任职,后下放到青州做布政使,娶得妻子来自京城云氏,不过却和瑾月太后与穆妃的娘家没有什么关系,是出了五服的偏远旁支,夫妻俩至今膝下空空;杨四哥闻逸却是在及冠之年急流勇退,在家中照顾父母,所娶的却是已经没落的沪城吴氏的女儿,也不知是不是吴氏真有什么秘方,这老四家的也是几个媳『妇』里生得最好看的,也称得上是一方美人了;杨五哥闻途则在极乐王手下任副将一职,他的媳『妇』赵氏放现在处境有些微妙,若不是看她与赵家无甚来往,加上有极乐王与悠然王两府的面子在,只怕她也要下狱了。 卫灵泉听完在心里过了一遍,她可是流国王后嫡出的公主,多年耳濡目染一下子便看出杨家五子娶这五个女人的用意,看起来似乎是把当时京中几个权贵家族里的女儿挨个娶了个遍,似乎是想左右逢源,四处讨好,可实际上却是哪一家都不亲近,把自己抽离了政治漩涡,也向当今表达自己的忠心,削弱杨家的威胁。 第72章 花答应很是敷衍的道:“我只是在复习明天先生课上要考的东西,你也别光顾着吃,不然明天过不了小考,点墨又要挨板子了。” 说到打板子,惜答应也是赧颜,在她看来让旁人代自己受过这是不对的,可是每次她去拦,示意先生打自己,先生又每每退让甚至看起来很生气,这让她很是不解,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无奈只得拿起那沾了不少残渣的书开始认真背起来了。 花答应咽下嘴里的糕点,啧啧两声,自言自语的道:“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叫花鸡。” 何不食肉糜,这世界总是这样的有趣,穆妃作为衣食无忧的大家闺秀却羡慕着走街串巷、居无定所讨饭吃的花答应,而花答应从小到大就是看着她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捏着鼻子、满眼厌恶的从自己身旁走过。 可等到花答应因缘巧合的入宫成了秀女,也过上了吃穿不愁的日子,她反而又怀念起以前的苦日子,至少在以前自己想去哪就去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人总是会忽略自己所拥有或者说习以为常的东西,这是不是就是人的劣根『性』呢? 花答应想不通,所以她能理解穆妃的羡慕,却就是不喜欢她,正是如此,她利用起穆妃来更是毫不介意,更别提什么愧疚感,毕竟身为一宫主位保护自己宫里的人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而惜答应则有些担忧的望了一眼她,她身为疆城那边的维族女子,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所在,周围的人都讲着她听不懂的话语,冥冥之中自己仿佛就被孤立开了,是花答应主动向她伸出手,把她从寂寞中拉出来。 她听不懂却不代表看不见,也恰恰是因为听不懂所以惜答应更加用心去观察周围的人事物,这段日子,她敏感的发现花答应的焦躁与防备,就像看家护院的狼狗,盯着入侵者,随时准备咬下敌人的一块肉。 罢了,想再多都没用,不学好汉话自己就没办法帮到她。这样想着,惜答应越发用心的捧着书本认字。 这一院子里的四人,明明看起来是很是融洽,一副后宫上下和谐相处的画面,可是四人之间互相有所交流有各自有所防备,也真是让人看不透。 很快,灵泉公主与悠然王的婚礼开始了,灵泉公主由她的胞兄寒川太子亲自背上花轿,临放下轿帘时,寒川太子低低的说道:“妹妹,对不住,保重!” 灵泉公主执扇的素手抖了抖差点就要掉落在地上,轿帘放下,缓缓拿下团扇,伊人红妆艳丽,外头锣鼓喧嚣一派热闹,轿内的新嫁娘却默默垂泪,明明她下定决定同意和亲的时候没有哭,被告知自己要嫁给一个比她小四岁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没有哭,兄长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却叫她泪如雨下,止也止不住。 为表现对此次和亲的郑重,流国派了太子亲自送嫁,且公主的嫁妆就要一百八十抬,陪嫁宫人就有十数人,大倾这边将婚礼设在双宜殿,由洛霜玒亲自证婚。 因为这是皇家婚礼,婚礼也是极尽*肃穆,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一丝笑意,往往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办红事还是白事,一些民间特有的“障车”之类的为难新郎的场面都被省略了,故而这场婚礼走得还挺快。 接下去很快就到了入洞房的时候,一旁的喜嬷嬷笑道:“请王爷作却扇诗。” 洛霜璃平日里也是诗词张口就来的人,到这时候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样成亲了,成了别人的丈夫,是成家的人了,好一会周围的人都有些不安,喜嬷嬷不得不重复一遍,“请王爷作却扇诗。” 琼太妃特意指来的如梦,微微侧过身指了指袖口,洛霜璃自然是看见了的,他也知道自己袖口那里母妃命人密密麻麻的抄了不少却扇诗,就是怕他卡壳,可这时候他却不想说这些虚的。 “我知道公主嫁给我让你委屈了,本王现在也不过是个刚刚舞象之年的小儿,但本王发誓这一辈子会对公主敬之尊之,会认真学做一个好丈夫的。” 灵泉公主闻言心中原先的一丝丝不满反而奇怪的被安抚了,她缓缓撤下扇交给洛霜璃,道:“妾不奢望与王爷如梁上燕,只愿与王爷相敬如宾、携手进退。”眼前的少年眉眼尚且稚嫩,甚至个子都没有她高,可是皇家的孩子又有哪一个是可以看轻的,卫灵泉也不奢求夫妻恩爱,作为两国的政治筹码,他们都心知肚明在这场婚姻里,谈感情才是最害人害己的。 在婚后第二日,悠然王携新『妇』前往凤栖宫拜见嫡母珝月太后与他的生母琼太妃,珝月太后就如卫灵泉想象中的那样端庄大气,是个合格的深宫贵『妇』。 而她未来有很长的日子要相处的准婆婆琼太妃,却叫她吃惊了,第一眼她以为这是太后娘家的姑娘,当她的丈夫,附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这位是我母亲,杨氏。”卫灵泉很想说,劳驾再重复一遍,这真的不是你的姐姐? 琼太妃坐在珝月太后旁边是真的不像“姐妹”,说句冒犯的,如果有人跟卫灵泉说这位是陛下的某某妃她都是信的,实在是太年轻了,看上去好像还是未出阁的娇小姐,正是桃李年华最天真浪漫的时候。 琼太妃今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对这个媳『妇』也没说满意或不满意,只挥手叫人把东西赐下去然后就直直的往殿门外看,似乎在等什么人。 珝月太后见状,解释道:“是杨老将军夫『妇』即将入京,琼太妃已经快十五年没见自己亲人了,今早得了消息便一直这般殷殷期待。” 卫灵泉心有戚戚,此时此刻她怕是最能体谅琼太妃心情的人,只是琼太妃等了十五年,只要活着终有一日可以与亲人团聚,可是她自己山高水远,日后怕是永远也见不着家人了。 洛霜璃欣喜道:“这样想来十皇兄也要马上回来了,儿臣在此也恭喜母后了。” 珝月太后少见的喜形于『色』,但是嘴上还是道:“好了大家同喜,不过这种日子你们才是新人,不该被我们这两个糟老婆子抢了风头。” 琼太妃此时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甚至都已经忘记自己身在何地了,平日里她看起来都是没心没肺的,到了这时反而生出近乡情怯之状,一想到自己十多年未见的父母要入京了,他们就要团聚见面了,琼太妃拼命告诉自己要稳住,这是自己儿子的婚礼,要稳住、不能哭,绝对不能。 可是,当那一声楚国夫人石氏叩见传来,还没见到人影琼太妃已经叫眼泪模糊了视线,朦朦胧胧的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她就像个稚儿一般当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石氏看见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是激动的不能自已,脚下无意识的上前了几步,双手已经无意识的张开就想要去抱琼太妃,幸亏被她身后的长媳王氏给拉住,才记得还有旁人在,勉强抑制自己的情绪,跪下叩首,哽咽着道:“臣『妇』楚国夫人石氏给珝月太后请安,给琼太妃请安。” 珝月太后刚说了声免礼,她旁边的琼太妃就再也坐不住了,居然在诸位嫔妃命『妇』眼前就直接投入石氏的怀里,哭着喊道:“母亲——母亲——” 石氏见状哪里还控制得住,也是泪流满面的抱着琼太妃连声唤着心肝,在场妃嫔皆是离家半年了,想到家中亲人亦有所感,可还记得今日是大喜日子,掐着手心忍住到快涌出眼眶的热泪,而一些命『妇』却觉得这样太过失礼,忙去看珝月太后与异国来的悠然王妃的脸『色』。 前者颇为纵容,眼眶也是红红的,而后者也不见难堪或者是怒『色』,反倒转过脸去拿袖子摁着眼角,可这样放任母子俩终归是不好,流苏在珝月太后身旁扯了扯借着倒茶小心提醒。 珝月太后这才反应过来,掩饰的别开脸拭去泪珠,道:“好了好了,今日是霜璃大喜的日子,又是琼太妃母子相见的日子,双喜临门,莹儿快扶你婆婆起来。” “诺。”石氏的长媳王氏闺名莹儿,乃是珝月太后一位堂兄的嫡女,故而也算得上是她的侄女了。 王氏与葛嬷嬷小声又劝又哄了许久,母女俩这才放开,扶到偏殿整理仪容这才重新回来,剩下的礼仪才好继续进行下去。 “新人给珝月太后敬茶——” 洛霜璃与卫灵泉双双跪下,接过茶盏高举过头,“儿臣携新『妇』向母后请安,请母后用茶。” 卫灵泉也紧跟着道:“臣妾给母后请安,请母后用茶。” 第73章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引子 千羽是一种织锦的名称,传说是以仙鹤的翎羽入锦织就,如月光般美轮美奂的锦缎,已经是故事里的神物,可遇而不可求,而在她金千羽出生的那一年,有一位道人上门庆贺送上了一丈千羽锦。 父亲大喜,为她取名千羽,金氏千羽,对她寄予了厚望,而她却并没有如父母期待那般生的如千羽锦般的清丽脱俗,甚至是很庸俗富贵的模样,就如同唐代画像里的仕女图,满月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嘴。 她总是笑着,笑得单纯天真,笑得不知忧愁为何物,然后她如父母期望的中选,四大世家、五望族把持朝政格局太久了,不是这九姓当中的金家看似繁花似锦,实际却如履薄冰,处处受到掣肘。 她的杏眼总是干净清澈的,得益于这双眼睛,旁人都说被她望上一眼,犹如被两汪澄澈的泉水洗去心上的污浊,可是阳光下的深潭,看似一览无余,清浅澄澈,跳入其中才发现是深沉的黑暗,永远『摸』不到底。 一开始那个“沈曼儿”明里暗里的示意她向王氏靠拢,她便留了心眼,金家之所以能在世家大族垄断的六部中占得一席之地,正是因为他们是纯臣,不站在任何一边。 出卖与被出卖不过是风水轮流转,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若要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便要做主动出击的那一个,只有执棋的人才有资格与人论输赢! “小主,伏龙殿传讯,请小主快些准备随陛下前往猎场行宫。” 锦嫔乍闻见这等好消息,坐在妆台前并没有动作,慢条斯理的对镜比照着玉蝴蝶步摇怎么『插』才好看,“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百灵喜上眉梢的道:“小主,这真不是奴婢『乱』说,小路子公公亲来传旨,说是赵嫔病了,所以选了小主随驾!” 锦嫔放下玉蝴蝶步摇,回过身来挑眉道:“这是让人高兴的事吗?我不过就是个替补的,不过想想还是挺高兴的,你去收拾罢,记得带一件骑马装。” 百灵一愣,道:“小主,此次猎场行宫还有外男怕是不好吧?” “让你收便去收,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诺。” 锦嫔揽镜自照,铜镜中的花颜在脂粉的遮盖下仍有三分稚气,她自问再过两年彻底长开了,也定不会比其她人差,她最担心的是不能长成那个人所喜爱的模样。 常说一见钟情是因为彼此恰好生了对方所喜爱的模样,进而去接近彼此,至于合不合适就是另说,而日久生情是因为彼此被绑在一处才有时间去了解彼此,放在他们身上,没有日久生情的时间,只能希冀于那第一眼能惊艳到那人的心里。 将蝴蝶步摇戴上,顺手理了理垂下的流苏,对着镜子『露』出一抹纯良讨喜的微笑来,锦嫔欢欣的道:“百灵,将库里的百年野山参拿出来用礼盒装了,咱们呀,去看看赵嫔小主。” 蒹葭堂—— 赵嫔依靠在床榻上,看她虽然穿着素白的裘衣,青丝松松挽着,几缕秀发垂在脸颊旁,气『色』红润,完全看不出什么病态。 “小主,锦嫔小主来访。” 赵嫔挑了挑眉,应了一声,也没什么掩饰的心思,就这样靠坐着等锦嫔进来。 锦嫔笑靥如花的进来,郑重跪拜,“千羽谢赵姐姐举荐之恩。” 赵嫔大大方方的受了一拜,抬手道:“客气了,坐。” 锦嫔在榻边坐下,仔细打量赵嫔的气『色』,不动声『色』的道:“妹妹听闻赵姐姐染了风寒,就拿了百年野山参给姐姐补补身子,现在观姐姐面『色』甚好,可见太医院里的太医也不全是酒酿饭袋。” 赵嫔敷衍的咳了咳,道:“方才刚用了『药』,那『药』太苦,苦得我面『色』都红了,锦嫔也不必谢我,我在这宫里本就没什么熟人,只不过锦嫔你正好住得离我近,我就顺口说了。” 锦嫔笑容不变道:“不管赵姐姐是有意还是无意,若不是姐姐提及,妹妹哪有这天大的好机会,无论如何都是要亲自过来拜见的。” 赵嫔『揉』了『揉』太阳『穴』,道:“锦嫔的心意我收到了,我累了,你回去罢,锦嫔与其花时间在我这,不如想想带哪些东西去围场,能够为陛下助兴的。” 锦嫔被她不加修饰的*冲击的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起身揖礼,“妹妹告退,赵姐姐请好生修养。” 待锦嫔离开,新提上来的大宫女忍不住多嘴问道:“小主,您真的甘心将这大好的机会让给锦嫔?” 赵嫔奇怪的看她一眼,道:“大好的机会,怎么就是大好的机会了?” 大宫女小心道:“按以往,这围猎随驾的名额是后宫里各位主子争破头的时候,小主这次得陛下青睐能够随驾,围场里皆是糙汉,每日里都是……都是大补的肉食,陛下精力旺盛,最是需要女儿家的温香软玉之时,这十天半个月的总比宫里这十多个人机会更多些。 小主,恕奴婢多嘴,陛下都好久没翻您的牌子了,您又不爱往陛下跟前凑,长此以往的,您就算再怎么倾国倾城,这么多人,陛下也会将您忘了,等到日后人老……年纪大了,又无一儿半女的,岂不晚景凄凉。 再有,奴婢听闻能随驾的主子里总有一个得以怀孕,当年的顺姬便是如此。” 赵嫔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见去,等了半晌,确定她说完了,才道:“你倒是忠心,可惜啊,我这不是病了。” 大宫女有些拿不准主子的心意,犹豫的道:“小主,您明明没病呀!” “我说病了,我就病了,”赵嫔缓缓睁眼,抬眸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敢到外面多嘴,我就要你的命!” 大宫女被她狠厉的眼神吓住,慌忙跪下求饶,“是奴婢多嘴,是奴婢瞎说,奴婢自己掌嘴,请小主赎罪。”边说边抬手几个清脆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赵嫔又闲闲的阖上眼道:“成了,去把野人参收好,以后没准有大用处的。” “诺。” 离开了的锦嫔主仆也在谈论赵嫔“生病”之事,百灵道:“小主,这赵嫔红光满面的,气息也不见凌『乱』,明显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借病推托?” 锦嫔道:“谁知道呢,不过我只知道抓住这大好的机会,至于她赵嫔想些什么,我就不关心了。” 百灵有些担忧的道:“万一……这是什么陷阱呢?” 锦嫔道:“我一开始也想过,可做任何事总要有利可图,我也好我母家也好,跟她赵嫔还有他赵家并无什么直接冲突,且看赵嫔入宫以来的作为,大概她身为将门之女不屑和我们这些闺阁小姐一般见识吧。” “也是,毕竟这大好的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赵嫔她还往外推,真不知她是真的清高还是蠢。” “嘘,不许胡说,赵嫔好歹是我大倾将军,这些年来守卫疆土也是辛苦,可怜她被战事蹉跎到这把年纪,”锦嫔心中对白苏燕和赵嫔还是有点敬畏之心,“话说回来,若不是陛下真不知这大倾还有谁能配得上这两位女将军。” 百灵说着脑袋说道:“小主说得是,是奴婢失言了。”心中则很不以为然,什么女将军,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居于后院,一天到晚喊打喊杀、舞刀弄枪的,有失『妇』道。 风光堂—— “小主,英嫔小主来了,在里面候着。” 锦嫔挑了挑眉,抬手微微抓『乱』了发鬓,面上重新挂起一副活泼快乐的样子,挥开百灵的手,提着裙摆跑进去,百灵忙边跟着跑边喊道:“小主,您慢点,等等奴婢。” “姐姐、姐姐,你怎么来了。”锦嫔直接扑到英嫔身边,还撞了她一下,疼得她微微皱了皱眉。 “你看你怎么还『毛』手『毛』脚的,”英嫔尽力忍住疼,将锦嫔扶坐起来,理了理她鬓边的『乱』发,“我可听说了,你这次是要随驾到猎场的,代表了我大倾的体面,你这副样子可不行。” 锦嫔兴奋的道:“姐姐你知道吗,我现在快高兴死了,真的没想到赵姐姐会举荐我。” 英嫔道:“我也很意外呢,赵嫔平日里看着谁也不亲近,关键时候她居然想到的是妹妹。” 锦嫔笑嘻嘻的道:“大概是她看我可爱讨喜罢。” 英嫔掩唇一笑,道:“你呀,真是傻人有傻福,多了,你可去拜谢过赵嫔了?” “姐姐放心,我去啦,就在方才。” 第74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第75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第76章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引子 千羽是一种织锦的名称,传说是以仙鹤的翎羽入锦织就,如月光般美轮美奂的锦缎,已经是故事里的神物,可遇而不可求,而在她金千羽出生的那一年,有一位道人上门庆贺送上了一丈千羽锦。 父亲大喜,为她取名千羽,金氏千羽,对她寄予了厚望,而她却并没有如父母期待那般生的如千羽锦般的清丽脱俗,甚至是很庸俗富贵的模样,就如同唐代画像里的仕女图,满月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嘴。 她总是笑着,笑得单纯天真,笑得不知忧愁为何物,然后她如父母期望的中选,四大世家、五望族把持朝政格局太久了,不是这九姓当中的金家看似繁花似锦,实际却如履薄冰,处处受到掣肘。 她的杏眼总是干净清澈的,得益于这双眼睛,旁人都说被她望上一眼,犹如被两汪澄澈的泉水洗去心上的污浊,可是阳光下的深潭,看似一览无余,清浅澄澈,跳入其中才发现是深沉的黑暗,永远『摸』不到底。 一开始那个“沈曼儿”明里暗里的示意她向王氏靠拢,她便留了心眼,金家之所以能在世家大族垄断的六部中占得一席之地,正是因为他们是纯臣,不站在任何一边。 出卖与被出卖不过是风水轮流转,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若要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便要做主动出击的那一个,只有执棋的人才有资格与人论输赢! “小主,伏龙殿传讯,请小主快些准备随陛下前往猎场行宫。” 锦嫔乍闻见这等好消息,坐在妆台前并没有动作,慢条斯理的对镜比照着玉蝴蝶步摇怎么『插』才好看,“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百灵喜上眉梢的道:“小主,这真不是奴婢『乱』说,小路子公公亲来传旨,说是赵嫔病了,所以选了小主随驾!” 锦嫔放下玉蝴蝶步摇,回过身来挑眉道:“这是让人高兴的事吗?我不过就是个替补的,不过想想还是挺高兴的,你去收拾罢,记得带一件骑马装。” 百灵一愣,道:“小主,此次猎场行宫还有外男怕是不好吧?” “让你收便去收,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诺。” 锦嫔揽镜自照,铜镜中的花颜在脂粉的遮盖下仍有三分稚气,她自问再过两年彻底长开了,也定不会比其她人差,她最担心的是不能长成那个人所喜爱的模样。 常说一见钟情是因为彼此恰好生了对方所喜爱的模样,进而去接近彼此,至于合不合适就是另说,而日久生情是因为彼此被绑在一处才有时间去了解彼此,放在他们身上,没有日久生情的时间,只能希冀于那第一眼能惊艳到那人的心里。 将蝴蝶步摇戴上,顺手理了理垂下的流苏,对着镜子『露』出一抹纯良讨喜的微笑来,锦嫔欢欣的道:“百灵,将库里的百年野山参拿出来用礼盒装了,咱们呀,去看看赵嫔小主。” 蒹葭堂—— 赵嫔依靠在床榻上,看她虽然穿着素白的裘衣,青丝松松挽着,几缕秀发垂在脸颊旁,气『色』红润,完全看不出什么病态。 “小主,锦嫔小主来访。” 赵嫔挑了挑眉,应了一声,也没什么掩饰的心思,就这样靠坐着等锦嫔进来。 锦嫔笑靥如花的进来,郑重跪拜,“千羽谢赵姐姐举荐之恩。” 赵嫔大大方方的受了一拜,抬手道:“客气了,坐。” 锦嫔在榻边坐下,仔细打量赵嫔的气『色』,不动声『色』的道:“妹妹听闻赵姐姐染了风寒,就拿了百年野山参给姐姐补补身子,现在观姐姐面『色』甚好,可见太医院里的太医也不全是酒酿饭袋。” 赵嫔敷衍的咳了咳,道:“方才刚用了『药』,那『药』太苦,苦得我面『色』都红了,锦嫔也不必谢我,我在这宫里本就没什么熟人,只不过锦嫔你正好住得离我近,我就顺口说了。” 锦嫔笑容不变道:“不管赵姐姐是有意还是无意,若不是姐姐提及,妹妹哪有这天大的好机会,无论如何都是要亲自过来拜见的。” 赵嫔『揉』了『揉』太阳『穴』,道:“锦嫔的心意我收到了,我累了,你回去罢,锦嫔与其花时间在我这,不如想想带哪些东西去围场,能够为陛下助兴的。” 锦嫔被她不加修饰的*冲击的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起身揖礼,“妹妹告退,赵姐姐请好生修养。” 待锦嫔离开,新提上来的大宫女忍不住多嘴问道:“小主,您真的甘心将这大好的机会让给锦嫔?” 赵嫔奇怪的看她一眼,道:“大好的机会,怎么就是大好的机会了?” 大宫女小心道:“按以往,这围猎随驾的名额是后宫里各位主子争破头的时候,小主这次得陛下青睐能够随驾,围场里皆是糙汉,每日里都是……都是大补的肉食,陛下精力旺盛,最是需要女儿家的温香软玉之时,这十天半个月的总比宫里这十多个人机会更多些。 小主,恕奴婢多嘴,陛下都好久没翻您的牌子了,您又不爱往陛下跟前凑,长此以往的,您就算再怎么倾国倾城,这么多人,陛下也会将您忘了,等到日后人老……年纪大了,又无一儿半女的,岂不晚景凄凉。 再有,奴婢听闻能随驾的主子里总有一个得以怀孕,当年的顺姬便是如此。” 赵嫔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见去,等了半晌,确定她说完了,才道:“你倒是忠心,可惜啊,我这不是病了。” 大宫女有些拿不准主子的心意,犹豫的道:“小主,您明明没病呀!” “我说病了,我就病了,”赵嫔缓缓睁眼,抬眸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敢到外面多嘴,我就要你的命!” 大宫女被她狠厉的眼神吓住,慌忙跪下求饶,“是奴婢多嘴,是奴婢瞎说,奴婢自己掌嘴,请小主赎罪。”边说边抬手几个清脆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赵嫔又闲闲的阖上眼道:“成了,去把野人参收好,以后没准有大用处的。” “诺。” 离开了的锦嫔主仆也在谈论赵嫔“生病”之事,百灵道:“小主,这赵嫔红光满面的,气息也不见凌『乱』,明显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借病推托?” 锦嫔道:“谁知道呢,不过我只知道抓住这大好的机会,至于她赵嫔想些什么,我就不关心了。” 百灵有些担忧的道:“万一……这是什么陷阱呢?” 锦嫔道:“我一开始也想过,可做任何事总要有利可图,我也好我母家也好,跟她赵嫔还有他赵家并无什么直接冲突,且看赵嫔入宫以来的作为,大概她身为将门之女不屑和我们这些闺阁小姐一般见识吧。” “也是,毕竟这大好的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赵嫔她还往外推,真不知她是真的清高还是蠢。” “嘘,不许胡说,赵嫔好歹是我大倾将军,这些年来守卫疆土也是辛苦,可怜她被战事蹉跎到这把年纪,”锦嫔心中对白苏燕和赵嫔还是有点敬畏之心,“话说回来,若不是陛下真不知这大倾还有谁能配得上这两位女将军。” 百灵说着脑袋说道:“小主说得是,是奴婢失言了。”心中则很不以为然,什么女将军,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居于后院,一天到晚喊打喊杀、舞刀弄枪的,有失『妇』道。 风光堂—— “小主,英嫔小主来了,在里面候着。” 锦嫔挑了挑眉,抬手微微抓『乱』了发鬓,面上重新挂起一副活泼快乐的样子,挥开百灵的手,提着裙摆跑进去,百灵忙边跟着跑边喊道:“小主,您慢点,等等奴婢。” “姐姐、姐姐,你怎么来了。”锦嫔直接扑到英嫔身边,还撞了她一下,疼得她微微皱了皱眉。 “你看你怎么还『毛』手『毛』脚的,”英嫔尽力忍住疼,将锦嫔扶坐起来,理了理她鬓边的『乱』发,“我可听说了,你这次是要随驾到猎场的,代表了我大倾的体面,你这副样子可不行。” 锦嫔兴奋的道:“姐姐你知道吗,我现在快高兴死了,真的没想到赵姐姐会举荐我。” 英嫔道:“我也很意外呢,赵嫔平日里看着谁也不亲近,关键时候她居然想到的是妹妹。” 锦嫔笑嘻嘻的道:“大概是她看我可爱讨喜罢。” 英嫔掩唇一笑,道:“你呀,真是傻人有傻福,多了,你可去拜谢过赵嫔了?” “姐姐放心,我去啦,就在方才。” 第77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第78章 白苏燕离座,跪到穆妃旁边,软绵绵的道:“太后容禀,今日臣妾听闻赵家作『乱』,想着赵嫔的武功,雪休宫中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所以便让人通知了一声穆妃,就直闯蒹葭堂,想来穆妃也是目睹了蒹葭堂里的惨况,所以才会心神不宁。” 珝月太后到这时,也不想再去细究一个贵人的『性』命,道:“罢了,你们都起来,今日哀家召你们过来,也没什么事,现在也不必细究是风止宫的人,还是雨歇宫的人还是什么宫的人。 温玉夫人,你雨歇宫中那些人暂时放下,哀家只要你务必保住静妃与安贵人,若是事后哀家知道她们出事,不管你是怎么活着的,哀家只找你清算。” 温玉夫人拱手道:“臣妾遵旨。” “穆妃,你是瑾月太后的后辈,也是她后辈中极出『色』的,哀家要你看好其余人等并在旁协助流苏她们安抚人心。” 穆妃一愣,悄悄偷觑在她旁边的白苏燕的脸『色』,道:“臣妾遵命。” 珝月太后看向静妃的目光很是复杂,最终只是动了动嘴,道:“放宽心,安心养胎,不过一些虾兵蟹将,翻不起什么大浪。” 静妃温顺的道:“臣妾遵旨,臣妾也会好生纾解安贵人的情绪。” 珝月太后道:“安贵人那里自有太医看顾,你自己也才头三个月罪不安稳的时候,莫要太过『操』劳。”这软和的语气令静妃有些受宠若惊。 珝月太后一直觉得她区区一个医女,若不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怎么引得自己儿子几次为她失了冷静,加之还有她侄女王嫔的原因,可多年相处下来,静妃又安分守己,没什么错处,反而是她一开始一直护着的王嫔不停生事,惹她心烦。 平心而论,珝月太后现在虽然还是不喜欢她,但是也没有一开始看见她就不舒服,这些年来也当她是不存在,装没看见,如果不是这次有了身孕,她对静妃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你们都退下罢,妍妃留下。” 等其她三人起身一礼,才都退了下去,好一会,珝月太后也不开口吩咐什么,白苏燕有些奇怪,试探『性』的道:“太后,不知太后让臣妾留下是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珝月太后阖上眸子,拨弄着佛珠道:“不急,还有人未到。”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道清俊身影跟在宋寿全身后入内,“罪臣白洛雁参见太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兄长?!白苏燕又惊又喜,大概是从小到大依赖惯了,总觉得有兄长在,无论什么沟沟坎坎的都能过去,惊的是不知道这时候了,珝月太后召兄长来是为了什么。 珝月太后见人都在了,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一挥手让璎珞呈上一块令牌到他们兄妹面前,一块已经被收走的军令,可调动白家军的令符。 白苏燕惊愕后是『迷』『惑』,又转为伤心,白家军大半都已经葬在玉函关了,入朝负荆请罪后,少帅白洛雁交兵符,之后白老将军动怒将他们两个罪人除名,保存了为数不多的白家军,这块兵符按理现在应该在白老将军即他们的祖父,白洛衡的手中,怎么会到珝月太后手中。 珝月太后解释道:“这块兵符是陛下前去猎场前交给哀家,对哀家说,时候到了,就让哀家交给合适的人。” 白苏燕闻言一喜,这是在给兄长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当她转头看过去,却见白洛雁面无血『色』,纤长的修手在不停的颤抖,她小声的唤道:“兄长?” 白洛雁自看到那块兵符,便觉得自己一下子回到了那惨烈非常的一天,母亲杀了父亲,而他亲手砍下了自己母亲的头颅,溅上了生身母亲的血『液』,他和母亲有什么区别吗? 被白苏燕的声音唤回神,白洛雁屈膝下跪,扣头道:“这块兵符罪臣万不敢受,且燕京之局,且不说宫中有禁军与羽林营足以控制局面,只要圣驾回京,赵不凡等人便会不敌溃败。” 珝月太后眼中滑过一抹赞许,道:“哀家虽是后宫『妇』人,不懂得领兵打战,但也知道‘杀鸡焉用宰牛刀’,赵不凡火急火燎的发动叛变,不正是因为他手中没什么人,想尽快拿下宫城,用哀家胁迫陛下。 再者赵家军都不在燕京周围,他无兵可调,真正决定局面的是雍州与衮州。” 白苏燕也在心中快速盘算,极乐王两年前便将北境的兵力整合成洛家军,即使赵家军不弱,对上长年抵御外敌的洛家军,且赵家军主帅还在京城坐镇,现在在调配的是那个多年不曾上过战场的少帅,极乐王拿下雍州也是迟早的事。 而衮州…… “太后,衮州这边不过是地方之患,雨安王虽然勉强起兵应和,但他一者名不顺,二者他手下的兵将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囚徒,并非正式训练的囚徒,一朝放出去,只会恃强凌弱,对上正规军是自寻死路,再者衮州方面还有承天军。” 珝月太后看着跪在底下一直不起身的男子,虽然弯着腰,脊背却是笔挺的,这样跪着即别扭又难受,又拨动了几颗珠子,缓缓开口道:“这个机会你是不想要了,那你可想过妍妃的处境,须知她虽在妃位,但一个贵嫔都敢给她脸『色』看。” 白苏燕一愣,这是在说之前纯贵嫔情绪失控冲她撒气的事,她还以为那一院子都是自己人。 白洛雁这才抬眼看了眼胞妹,此时他才看清白苏燕的脸『色』有多差,先前他已听底下人回报,因为自己人的一个忽略,‘昙月’已经进化成了一种未知的毒『药』,现在还不知能不能解。 “兄长!”白苏燕的声音里带着祈求。 白洛雁死死握住拳,良久道:“罪臣领命,但罪臣乃戴罪之身,恳请太后让白老将军为主帅,罪臣原为他座下的一名小兵。” “可。” 第79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第80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第81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国家元首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第82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第83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第84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第85章 华嫔避开她的双眼,道:“二姐姐说笑了,我能有什么心思。” 陈贵人见她这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很是着急,道:“阿画,那毕竟是咱们的……,你若是真做了,日后这蛇蝎心肠的名头就抹不掉了!再者你也被疼爱了这许久,你不能、不能不念旧情吧?” 华嫔冷笑道:“屠夫把猪宰了之前对它也是很好,就为了日后能待价而沽。”陈贵人不知道该怎样劝说她,现在华嫔的心『性』已经走偏了,十分偏激,若是放着不管,长此以往必然是要铸成大错。 华嫔拨开陈贵人的手,起身告辞:“兰贵嫔那边我还要亲自去恭贺一番,就不在此久留了,陈贵人好生休息不用送了。” “阿画……” “陈贵人还请注意这是在宫里,不论年级长幼,只论品阶位份的高低,如今你该称我为华嫔小主!” 听着身后剧烈的咳嗽声,华嫔脚下略顿了顿就直接转过屏风离去,携花一面给陈贵人顺气,一面劝道:“小主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身子吧,老人常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各扫门前雪的,小主您替、您多替自己担心吧!” 陈贵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明知携花是为她好,还是不免被她的话给气到,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扫过她的面颊,“你、你算什么,也敢、也敢在我面前『乱』说话?” 陈贵人如今的模样哪里使得出力气,携花十分心疼她撑住一副病体还要为那狠心的爹娘『操』心,“小主,奴婢是您的奴婢,奴婢自然是满心满眼只有您,老爷夫人想着以多取胜,可他们也不想想,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地觊觎着后位,陛下能乐意吗?太后会乐意吗?其他世家大族会乐意吗? 小主,说句不好听的,老爷夫人这辈子再怎么坏,只要有华嫔小主和您在宫里,他们也比平民们过得舒坦,可他们有没有为您想过,您这一进来一辈子就出不去了,这宫里一个不得陛下疼爱的妃嫔日子比之平民都还要难捱!” “你、你……咳咳咳。” “小主您对奴婢要打要骂都使得,奴婢只求您现在先养好自己的身子,等你好了,就是要奴婢立马去死也是行的。” 陈贵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摆了摆手,背过身去重新躺下,携花看她这样也不敢打扰,上前帮她捏好被角,磕了个头才退出去。 陈贵人听着远去的脚步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水,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从前在家里她就是最没心没肺的那个,处事不如大姐周全,想事不如三妹缜密,做事也没有小妹仔细,而如今物是人非,原先要好的四姐妹分崩离析,她能怎么办?该怎么办? 别处都有几分惨淡的味道,唯独翠红舍里现在是喜庆得颇有要过年过节的感觉,单答应与姚答应一回来就吩咐了底下人好酒好菜地端上来,狠狠地庆贺一番当下,又展望下未来,只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底下人都已经对着自己顶礼膜拜了。 单答应现在已经喝得是粉面含春了,软绵绵的,出口的话却是冷冰冰的,“我们现在至少走出了第一步,将温玉夫人拉下了马,下一个我就要收拾李小丫那个死丫头,叫她半路撒手,落井下石,现在我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姚答应也是醉醺醺的道:“还有那肖贵人,她什么出身,也敢嫌弃咱们?咱们愿意求上门就是给她脸了,给脸不要脸的贱人,日后非要她跪在这里叫我『奶』『奶』。” 单答应懒洋洋的拱了拱手,道:“恭喜姐姐了,如今没了温氏,咱们的出头之日也不远了!” “同喜同喜啊!” 上头两人明显是喝高了已经被酒冲走了理智,自然没注意平日里贴身的宫女没有上前照顾,更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宫女垂着头若有所思。 后宫这边的事先按下不表,洛霜玒一下朝就听说了珝月太后在凤栖宫大动肝火将温氏贬作贵人,自然是要问上两句,于是今日两名答应告发温贵人谋害王嫔,妍妃与温贵人对峙的事情就完完整整的听了个全。 洛霜玒收了折扇在手心里敲了敲,道:“这白氏是突然开窍了?走罢,去凤栖宫,想来母后应该是有话要同孤说了。” 果然不出所料,大老远的就看见了站在门口迎候的绮罗,绮罗见到圣驾自然立马迎上来福了福,“陛下万安,陛下,太后今日很是不痛快,都宣了太医。” “敢问姑姑,是为了什么事吗?” 绮罗犹豫的道:“今日有名答应告发温贵人狼子野心,居然下『药』毒害龙嗣,为此而着了她的道,冤枉了王嫔,太后想着自己也是聪明了一辈子,居然被一个小辈给算计了,能不呕气吗?” 洛霜玒点了点头,道:“孤知道了,多谢姑姑指点。”说罢直接就进去了。 珝月太后倦怠地倚在床上,面『色』苍白,太医院右判许太医正跪在踏脚上为她请脉,见他进来,抬了抬手示意免礼,“不必多礼了,坐罢。” 洛霜玒仍是全了礼数,这才落座,“许院判,母后如何了?” 许院判也是个人精,脉出珝月太后是好好的却做出这副样子,嘴上自然是往严重了说,“太后这是气急攻心,引起的头风,需要闭门静养数月。” 按这个套路来,洛霜玒接下去该问,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冲撞了母后,待儿臣将他治罪帮母后出气。 然而,洛霜玒却是道:“既然这样,母后暂且好生修养,这些宫务就交给妍妃和穆妃罢。” 珝月太后摁了摁额际,先是挥退了室内的人只留下母子俩,这才道:“罢了,哀家也不和你玩这一套了,哀家只想求你,为菲菲正名,我王家不能出罪妃!” 第86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第87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第88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第89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第90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第91章 ps之一:我一直想写点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言情里被荼毒过来的,可每次看完我记不住里面的剧情,记不住主角名字,更记不住作者是谁,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是男主?我觉得温柔的男二才是最好的结婚人选。 估『摸』会有人反驳我不懂爱情,是不懂,所以我不在自己的小说里不写感情线,因为没经历过,而且爱情也是一种感情,也是经不起作,需要双方好好经营的。 爱情也不是一个人无法无天甚至做坏事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也是,它们都是经不起消耗的,都是需要彼此互相好好经营,人与人之间才能和谐相处。 有人估计奇怪,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还要装相不累吗?可你真的了解身边的人吗?多少人最基本的父母生日记不住,要靠手机上的日历,连父母生日都不了解,对大多数人而言明明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 如果假借真『性』情为借口,肆无忌惮的、不加掩饰的行为、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会被作完,爱你的人也会彻底寒了心。 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更要装相。 回到小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披着宫斗皮的言情小说,宫斗、宅斗看得不就是斗、不就是里面勾心斗角下暴『露』的任『性』的善与恶,很多宫斗小说,我看到最后,觉得斗得无理取闹,里面的人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爱情就是那颗糖,记得金星女士的那句:现在科技发达,很多小女生在手机上受到类似以下情况的短信。 如果一个男的在你生病时,叫你多喝水,记得吃『药』,好好休息,如果一个男的在你一个人下班时,跟你说小心点,早点回家,如果一个男的在你早起时,跟你说早上好,记得吃早饭,那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儿不要和他在一起。 而是选择那个会为你做早饭,会接你上下班,会带你去医院的男人。 一个男人,要么给我爱情,要么给我钱,要么给我滚,我们都过了只听爱情的年纪,是的,在我看来,18岁以后我们都过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着都很美好,可是作者本*子前后有三个,还有一位青楼的红颜知己。 对于那个时代,制度是一妻多妾制,小妾不算人,是下人是奴仆,所以某种意义上妻子的确是一心人、一双人,是那个时代赋予男人的权利。 我不认为男女主角必须谈个恋爱,我更不认为一个在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英明的胜利者,会被后宫里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注意这里的前提,英明的,我常看到那种动不动抛弃江山,只爱美人不要江山,什么为了你放弃天下又有何妨,如果你不是一国元首随便,爱咋地咋地,可是既然做了皇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什么不得已、不得志、没有做皇帝的天分,这三者我看来都是软弱,第一种人被人推着上位,被母后把控、被权臣左右,秦始皇母后拖后腿,吕不韦专政,只要想,终能摆脱,不得已只是借口。 不得志,只能说能力不够,理由不外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还是软弱。 第三种人,既然有这种自知之明了,那干脆退位让贤啊,理由又是那两样权臣、强势的母亲,就不能干脆承认是自己没用吗? 在我眼里,帝王之爱,应当是仙五前里的龙溟对凌波,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这句话瞬间戳中我的少女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或者如果我作为一个女生,真穿了,我希望的与帝王的爱就是这样。 我不会要求一个帝王非要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因为美人只是一个人,江山却涉及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人,会爱“他”吗? 常说人生而平等,可一个人存在的生命价值及他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是不同的,比如一个*被刺杀跟一个小混混被人杀,前者危及的是一个国家,后者估计都要拍手称快。 因而,我希望我笔下的帝王,不是一个只有爱情、只有美人的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清代,袁枚《马嵬》 爱情对于帝王,本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盛世中的锦上添花,如果是『乱』世,这些美人、这些爱情,不是给帝王背黑锅,就是被连累惨遭蹂躏的战利品。 帝王爱,就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心爱女子最好的、最安全的位置,至少他失败了,也不会害得心爱的人被文人拖出来反复责骂,不会在史官笔下被妖魔化。 这也是我写这篇小说的一点初衷。 ps之二:泽皇、瑾月太后、珝月太后、赭衣夫人四个人的感情。 瑾月太后是泽皇的元配夫人,且那时,处于打江山的状态,瑾月太后留守、稳固后方,让前线的丈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对她,泽皇尊重>男女之情。 珝月太后当时只是一名普通妃嫔,王家势力虽大,但她到底还没有走得太高,足智多谋,一路陪着泽皇打下江山,朝夕相对,生死相随,自然两人的感情更加炽热,泽皇在那时候也是最喜欢她的。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瑾月太后意外死亡,珝月太后有两个皇子,也成为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她自然而然要为自己、为膝下的孩子、背后的王家有所打算。 男人有时候其实很贱,尤其是帝王,他渴望有个跟他并肩而立的、真心相对、无私奉献的女人,他希望这个女人符合他的审美,同时最好只能依附着他,换而言之,背景不要太强,不会对他的权利造成危害。 当珝月太后与泽皇直接开始利益冲突时,那份所谓的爱情就开始淡下来了,对珝月太后而言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她不是会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既然没有爱情,她就转头谋划别的。 而泽皇自然而然要从别的女人身上填补他的感情空虚,这时候赭衣夫人就入了他的眼,一开始赭衣夫人于他,就是一件战利品,一件漂亮的战利品,中二点说,就是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下共主了,后宫里怎么能少了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美人呢? 换言之,无所谓是赭衣夫人还是绿衣服人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要的只是那个顶着天下第一美人头衔的那个女人。 赭衣夫人优点硬要说其实就那几样,美得风华绝代,善于歌舞,『性』情温顺,她太过简单,背景简单、脑子简单、感情世界也简单,所以泽皇到死时,最喜欢的是她。 他也明白赭衣夫人就攀在他身上的菟丝花,离了他就会死,所以死前一口气撸了吴家这个拖后腿的家族,以免连累到她。 将她打入冷宫,同时把身边的死士派过去保护赭衣夫人,一是防着冷宫里那些前朝贵『妇』,拿她泄愤;二是防着珝月太后等后宫里的人杀了她。 或许史书上会记她赭衣夫人是妲己、褒姒之流,那是他无能为力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死后安排好赭衣夫人,保她『性』命。 珝月太后对赭衣夫人的感情复杂,除了容貌其她的赭衣夫人没有一样不输她,而她的感情大约在帝王眼里太过斑驳,有太多的杂质,可她又能如何? 她的出身,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得不争,为名为利,也为了活着。 其实我们自己也是,怎么可能真的有所谓一辈子最爱哪个这种说法,就像追星一样,只能说当下我最喜欢这个明星,过个三年五载,长点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又会喜欢上别的人。 所谓的爱,我的理解是,当下最喜欢的那一个。 如泽皇,早先新婚燕尔,最喜欢的瑾月太后,珝月太后入府后,最喜欢的是她,打下江山后,慢慢的最喜欢的是赭衣夫人,就是这样。 ps之王贤妃: 王贤妃其实是这书里第一个小boss,也是个很明显命中注定要倒台的小boss,其实她的失败是各方面的,她端庄自持,聪慧过人(虽然在书中体现的不明显)。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觉得这个boss死的也太慢了,像个小强,怎么死都死不掉,而且一点也不爽,二十多万字了,才显出颓势来。 为什么会这样写,是因为首先女主初入宫时,我好几次在文里点人头,都是加深读者印象,就一个手掌就够计数的人,斗赢了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过显山『露』水反而不利于女主潜伏到木归宜的身边。 三年时光里,后宫之中必须有个能坐庄的boss,你再仔细算算,就会明白,只有王贤妃可以,其她人各有各的限制,而且王如果在选秀前死去,后宫如果是女主一家独大,看着很爽,可是那不是我想表达的效果。 王的悲剧是各方面的,她很聪慧,但不够通透,她过分的痴『迷』洛霜玒,其实洛霜玒对她做的她不明白吗,其实她明白,只是不想相信,因为她是天之骄女,她那样的完美,有什么理由洛霜玒会爱一个处处不如她的下人,或者说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低头认输。 而且越到后面,其实她越发现只有紧紧的继续抓住仅有的,才会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怜,不是那么的一无所有,尤其同秦比起来,她显得那样可悲,她渴求的东西这一生都无法触及,而秦统统拥有了,甚至还可以在洛的面前任『性』、挑剔,而她不敢、不能、不可以。 写王我更像将她称作珝月太后的缩影,珝月太后亦是个完美的天之骄女,斗倒了同样是天之骄女的瑾月太后,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最后却输给了一个除了脸和讨好男人就一无是处的女人,感情上,她们都输给了自己之前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皇帝渣吗?其实权利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不确定看我书的读者的年龄段,如果你才是中学生,那么到了大学,我希望你尽量能加入一个社团,多参加社团活动,多和人打交道,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一个小小的社团而已,都会有许多机锋。 如果你有幸能参加学生会,那里头的手段更是会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你有幸能成为一社之长,你大概也差不多能体会到一个皇帝的心情,对于亲密的左右副手那种既信赖又防备的矛盾,往往最后他们反而喜欢跟那种没脑子的打交道,不会提拔那些听话的。 如果已经是踏入社会的人士,我希望我的文笔不会让你们失望,能让你们在观看的时候至少不会出戏。 回归正题,王的失败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前文中我也提过,当时正因为她的进门,导致珝月太后压着不让当时怀孕的秦怡人不给过明路,甚至为了巩固王贤妃的地位,而灌了堕胎『药』给打掉了秦怡人的孩子,而那个孩子是秦怡人和洛霜玒感情最炽热的时候。 而可悲的是,王贤妃自己不知道她的姑母为了她好,做下这种事,她还是个幸福的新嫁娘,一切都像她之前的人生一样那么完美,可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她成为了洛霜玒迁怒的对象。 对于洛霜玒他一开始娶王贤妃巩固母亲娘家的支持,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也乐意给他的舅家一些明面上的体面,一切都如计划里的如意,可也恰恰这个时候,他的母亲亲手扼杀了他的孩子,她自己的孙子,他该恨谁? 母亲是他相依为命一路多少沟沟坎坎,他该恨母亲吗?自然而然的这股怨气被嫁接到王贤妃的身上,如果一开始这个女人不嫁进来,就没有这样的事。 大概也会有读者觉得洛霜玒莫名其妙,干脆当初就别娶啊,这里涉及剧透,暂时不提及,而王贤妃的悲剧就此注定埋下,一个不被丈夫喜欢的侧妃,无论做什么都被丈夫带上有『色』眼镜打量,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个帝王。 王贤妃的悲剧其实是各方面的,可以说人人都是推她步向死亡的黑手,家族里贪心不足,在关键时刻又将她抛弃,种下了恶因,珝月太后错估了洛对秦的感情,推进了恶因的发展。 温玉夫人又欢乐的在旁煽风点火,其实像温玉夫人这种无所约束无所在意的、还算半个自己人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她可以说加速了恶之花的开放。 某种意义上,女主在这场争斗里是躺赢的。 王其实也代表了大多世家贵女的形象,她背后的家族让她不得不上进,去追逐名利,有时候她动作频频又会引来帝王的不喜与猜忌。 这个角『色』,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的结局,其实我希望她不要太快的下台,其实我原先安排她很后面很后面,是所有真相摊到她面前,她完全崩溃,跟疯子一样悲惨的死去,可我又觉得那样子就太可悲了,我希望她是清醒着、带着独属于她的骄傲退场。 第29章 关侧妃趴在地上,也不再颤抖,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用她的死偿还她的愚昧,用她的死换取她小妹的前程,因果轮回,本该如此。 珝月太后又问道:“那么之前那么多人看见霜琦衣衫不整的从关侧妃那跑出来又作何解释?哀家命人将关侧妃拖到眠月殿来又该作何解释?”这是差不多已经同意了的意思。 “贱妾福薄用不起千年的雪参吐了王爷一身,”关侧妃似游魂般轻飘飘的说着,“太后老人家听闻传言惊惧,将逍遥王夫『妇』与贱妾提来,贱妾不堪忍受传言,悬梁自尽,以死自证清白。” 珝月太后喜欢她的上道,将念珠套到腕上,道:“白绫不用哀家赐给你了罢,你妹妹若是个言行举止得体的,就让她在宫里当个贵人也是可以的。” 关侧妃缓缓爬起来,正跪叩拜,“贱妾替小妹谢过太后恩典。”白苏燕看着她晃悠悠地爬起来,行尸走肉般往宫外走去,孱弱的身体早已经是不堪重负了,此刻只剩下一股执念在支撑着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关侧妃的悲剧追根溯源还是宫中指婚所埋下的,一旦错嫁这一生就这样被毁得一文不值,她爱护姐妹的这份心意成了他人利用的棋子,同时,她又是宫中贵人们的弃子,她们姐妹除了彼此谁还会疼惜她们呢? “原先哀家想着,若她是个聪明的,待事成后,将她指给稍远些的宗亲为正妻也不算是辱没,”珝月太后淡漠的声音将白苏燕的神志拉了回来,“给关德传一个实职,再将她妹妹指给霜玙为侧妃也不算抬举她了,可惜是个拎不清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白苏燕揪着袖口,她现在不太确定太后的意思,哪怕她说动了后宫所有人,可凤印还在太后手中,太后一旦不同意不肯盖印,就是陛下觉得可行也是白搭,而且太后这类老牌的名门望族出身,她的教育注定她不将那些出身血统不如她的看做可利用的和无价值的。 如关侧妃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普通官员的女儿,家世尚可,可惜父亲不疼母亲早逝,族中也无能人,没有能投靠的是最好掌控的,放到雨安王身边是最合适不过的,事后只要适当给些赏赐,关氏全族都该感恩戴德,这就是皇家。 白苏燕不知道该说这是该还是不该,好比这次叛『乱』是陛下为了一个名正言顺讨伐并将顺姬埋下的隐线连根拔起而默许的,即使有极乐王所领的北境军以及“氐貉”做全了准备,也难免有池鱼之殃。 “对了,哀家听闻你似乎想把南苑的几个都并入北苑?” 白苏燕悚然一惊,第一反应是有人说出去了,可这人是谁?可随后一想西苑本就是珝月太后的地盘,以太后她老人家当年执掌整个后宫的手腕哪里还会拿捏不住区区一个西苑。 “是,”白苏燕答得干脆,“臣妾以为宫中后妃二十六个品级过于繁琐、其中各方资源也浪费太多,加之南苑远离北苑不好掌控,故而臣妾认为二十六个品级完全可以删减至十六级,北苑也完全有空余的让南苑的妃嫔入住。” 珝月太后却没她想象中的恼怒,只客观的道:“这会很难。” 白苏燕将袖子里的折子递给流苏呈上,道:“臣妾明白,臣妾更明白总要有人说出来,总要有人去做,否则若是一直这般泾渭分明的,先帝爷说得一视同仁的话就都只是空话,我们也常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将民心拼命往外推的我们又与前朝有何分别?” 珝月太后粗粗浏览了一番,将折子合上,道:“哀家看来,连所谓的五仪和四小仪也可以免了,留下十四个品级就够了,流苏,将凤印拿来。” 白苏燕瞪大眼看着珝月太后干脆地盖了印,道:“你南苑的那些人的位份应该也重新拟了吧?” 白苏燕下意识道:“拟了,太后可要过目。” “带了的话,一块呈上来罢。”白苏燕又自袖中拿出一份折子,交由流苏呈递。 珝月太后这次倒是细细翻看了,道:“你安排的还是欠考虑,南苑这些人便按她们原住的是哪一季节的就分到你们北苑哪个宫里,就不要单独劈一个宫室出来了,肖氏的品阶还可以提一提,就从正五品的贵人,其余的都尚可。” 白苏燕有些晕乎乎地捧着盖了凤印的折子出来,居然……就这么轻松的过了? 待白苏燕走后,流苏感叹道:“如此看来,最有太后您当初脾『性』的竟然还是这妍妃娘娘了。” 珝月太后莞尔一笑,道:“哀家也是没想到,直到现在哀家或许明白了陛下为何一定要选白氏入宫,想哀家当年也是因为掌理后宫多年,才提议将后宫品阶适当简略,再让南苑的妃嫔搬入北苑。 一来为了方便管束,二来也是为先帝的政策所想,若后宫能先一步做到平衡,那就有可能在前朝推行,可惜四大世家的势力还是太大了。” 流苏道:“是那些老顽固过于固执,哪管太后的事,现在看样子太后也能稍稍放心一些了。” 珝月太后望着凤印,笑道:“或许,不久之后这凤印就有主了。” 隔日,诸位妃嫔刚回到各自宫室,就全体接到太后懿旨,又都匆匆到宫门口接旨: 太后懿旨,昨夜忽梦先帝,与先帝语,闻先帝尚恨,嘱哀家必为之行。哀家觉久不寐,如是先帝以告,今特下旨奉行。其一,减后宫品阶为十四等,如下: 正一品皇后、皇贵妃各一人;从正一品四妃:贵淑德贤各一人;正二品三夫人;从正二品三妃;正三品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从正三品婕妤九人;余下不限人数正四品贵嫔;从正四品容华;正五品嫔;从正五品贵人;正六品才人;从正六品美人;正七品选侍;从正七品答应,不可过八十一人。 其二,秀女不分官民间,皆为后妃,即日除南苑四宫,凡后妃皆居北苑四宫。 钦此。 众人还不待反应,宣旨太监又径自展开第二道懿旨: 太后懿旨,一夜苦思,复将众人的位份拟定,如下: 温氏菲菲为正二品温玉夫人、木氏归宜为正二品夭华夫人; 白氏苏燕为从正二品妍妃、云氏瑶池为从正二品穆妃、秦氏怡人为从正二品静妃; 张氏雪莲为从正三品婕妤、顾氏雪芊为从正三品谦婕妤; 程氏思兰为正四品兰贵嫔、陈氏言书为正四品舒贵嫔、董氏纯贤为正四品纯贵嫔、贝氏怀凝为正四品宁贵嫔; 赵氏苍伊为正五品嫔、杜氏良真为正五品良嫔、金氏千羽为正五品锦嫔、沈氏曼儿为正五品英嫔; 陈氏言画为从正五品贵人、吴氏落英为从正五品安贵人、阎氏悦为从正五品贵人、肖氏倚贞为从正五品贵人; 徐氏丹桂为从正六品美人; 李小丫、单紫、楚姚、阿惜、花子皆为从正七品答应。 其中肖贵人赐住风止宫疏烟舍;李答应与单答应往霜泊宫,分别入住新雨阁、来秋阁;楚答应、惜答应同花答应往雪休宫,分别入住江雪楼、千秋斋、数梅阁。 钦此。 一石激起千层浪,风止宫这边一如既往的平和,采菊小心扶着静妃起身,静妃温和的问道:“公公,不知肖贵人什么时候过来,本宫也好吩咐人将疏烟舍打理出来,顺道将一应人手备齐。” “太后娘娘怕娘娘孕中辛苦,已经将一应人手备齐,疏烟舍也让人整理好了,不出意外,午后肖贵人就要过来了。” 静妃道:“辛苦公公跑这一趟了。” “若没别的吩咐,奴才就先退下了。” “公公慢走。” “落英,你小心些。” 静妃回头见安贵人愁容不展的模样,安慰道:“你放宽心,肖氏的位份是出于政令的考虑,绝不是冲你来的,太后这么多年皆供奉着送子观音,对孙子的期盼是有目共睹的,你莫要多想。” 安贵人抚着自己已经有些弧度的肚子,点了点头,却还是紧蹙着眉头,静妃无奈的叹道:“这肖贵人的来历你们入宫晚不清楚,你们跟本宫来,本宫慢慢的说与你们听。” 雨歇宫这边,温玉夫人当时虽说是『迷』『迷』糊糊的,但也早有准备,淡然的接旨,谦婕妤听不见,她还特地拿给她看,然而谦婕妤自聋哑后情绪越发暴躁,看着旨意,更是觉得这是在提醒自己,自己已经是一个出局的废人。 情绪激动下居然拿着懿旨就要往地上摔,百合尖叫着拉住谦婕妤,却来不及去借懿旨,眼看着要落在地上了,幸而温玉夫人手快给接住,将旁边站着的人都得是面如土『色』。 第30章 却没人动,连谦婕妤明明听不见还死死瞪着她,想从她那知道更多,温玉夫人耸了耸肩,道:“你们看本宫做什么,本宫也是今天才知道,反正明天也要向太后请安,明天你们可以亲自问。” 兰贵嫔抿了抿唇,提醒道:“嫔妾等怎么敢质问太后的决定,只是这……是否太过轻率了,娘娘您是宫里现在位份最高的,娘娘若是能出声,嫔妾感激不尽。” 温玉夫人将懿旨交给荷叶,翻了个白眼,道:“不用谢,本宫反正还是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本宫没什么意见,好了没别的事,本宫先回去了,这么些天提心吊胆的,本宫是累了,你们请便。”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的互相看看,即使心有不甘,此刻也只能默默地走开了,唯谦婕妤还在原地,百合小心着要将她往长春堂方向带,被谦婕妤一把推开,甚至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百合脸上,她檀口开开合合,却只有短促难听的咿呀声。 百合捂着脸,抹着眼泪小心跟上谦婕妤踉踉跄跄的背影,谦婕妤是个骄傲的人,她不能接受自己居然这样输了,输得这样狼狈,输得这样干净,她的母家,那些指望着她的人,他们该怎么办?她们会怎么办? 霜泊宫—— 听完旨意,纯贵嫔反应很大,她也以为只是在北苑另僻一个地方给南苑的人住,从没想过要跟她们住一起,顿时脸都青了,不知是反应过来被妍妃忽悠了,还是单纯不喜欢南苑的人住进来。 等宣旨太监一走,纯贵嫔马上就不管不顾地拉着妍妃道:“娘娘,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她们那些人怎么能跟我们住一块?这也太辱没我们的身份了!” 白苏燕反问道:“那你想如何?” 纯贵嫔愣了愣,想了一会,道:“跟她们一个下马威,让她们知道自己是什么地位,自己乖乖地滚出霜泊宫!”良嫔惊讶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像从没认识过她一样,宁贵嫔也是讶异的瞥了她一眼。 白苏燕慢条斯理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臂上拨开,道:“你爹虽说是正五品的东阁大学士,可到云家人面前不也得自称奴才,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何必为难自己人。” 这直接就戳到了纯贵嫔的隐痛,一张俏脸都涨得通红,先前朝堂之上几乎都被赵、王、白、林、云、吴六家掌控,即使有所谓的科考,不少内阁官员就算不是从这六家里来的,也几乎都是这六家推荐出来的门生,唯有一小部分人因先帝扶持才勉强获得一席之地,却也得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 而纯贵嫔的父亲就是云家的门生,云家一个不开心就能让他们一家倒霉,这也一直是董家上下的隐痛,董耀宗将纯贵嫔送入宫,未必没有想凭着女儿获得圣宠,然后平步青云,从此也好不再仰人鼻息过活的想法。 白苏燕难得的冷了脸,道:“本宫说过,你们在外面怎么闹,怎么争是你们的事,可一旦把外头的事带进这霜泊宫里来,或者在霜泊宫里闹事,本宫绝不客气,立时就赶出去!” 纯贵嫔黑了脸『色』,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下意识想说什么反驳的话又在白苏燕冰冷的目光下吐不出一个字来,良嫔上前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在这时候跟白苏燕吵,反被纯贵嫔给甩开。 白苏燕缓了脸『色』,『露』出温婉的笑容来,道:“好了,本宫跟你保证,如果你真敢这么做了,相信本宫,你直接不用当这正四品的贵嫔,连带着你爹这东阁大学士也当不下去。当然本宫一个被家族除名的罪人自然是没这本事的,不如你来猜猜又是谁有这本事?” 纯贵嫔难以置信,良嫔再次将手搭上她,拉着她回去,就没再甩开,看着她们两个礼节也不顾的离去,想来都是有些心意难平,这不仅仅是纯贵嫔的隐痛,也是良嫔的。 宁贵嫔出言安慰道:“娘娘,她们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待陛下回朝了,她们肯定要回来感谢娘娘今日之举。” 白苏燕从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别人对她好,她也不会拿一张臭脸对着别人,“你呢,你不生气吗?” 宁贵嫔摇了摇头,道:“娘娘,嫔妾家父有幸,得陛下提携,才有今日的地位,自然明白这事若成了,是件天大的喜事,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外面那些有志之士,孟子有言,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便是那皇位都不可能永远都是一家一姓的,更何况是朝堂上的位置。” 两人就站在宫门口聊了许久,久到两名答应战战兢兢的被一名小内监领过来,“奴才小姜子,给妍妃娘娘请安,给宁贵嫔请安,奴才将两位小主带过来了。” 李答应和单答应低着脑袋揖礼,只敢把目光放在两位高贵人裙摆上精致的绣纹上,她们也是今天突然知道自己好运地赶上时候,还能住进北苑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听旨意她们还可以一人有一间屋子,不用再睡大通铺了,这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姜公公辛苦了,两位答应妹妹就交给本宫罢。” 小姜子也不迟疑,“如此就劳烦妍妃娘娘了,”退开一步,“两位小主请。” 白苏燕领着两人往霜泊宫里一边走,一边道:“本宫是霜泊宫的主位,日后你们遇上什么难解决的事,都可以来流萤殿寻本宫,旁边这位是菊芳堂的宁贵嫔,晚些时候……”她本想说晚些时候再把另外两位介绍给你们认识。 哪知,纯贵嫔与良嫔,一个坐在栏杆上,一个立在一边,看样子是专门等在着的,白苏燕就引着两名答应,道:“这位是住在晚枫堂的纯贵嫔,那位是西风堂的良嫔,你们过来见过。” 李答应与单答应从头到尾都不敢抬头,一点也不像主子,反而像跟在白苏燕她们身后的二等宫女,屈膝一礼,闷闷的道:“贱妾拜见纯贵嫔,拜见良嫔。” 纯贵嫔还是没好脸『色』却也非要冷哼一声,良嫔勉强抬了抬手,道:“起磕,以后大家都在一个宫里了,不用这般如履薄冰的。”李答应与单答应闷闷地嗯了一声。 纯贵嫔开口了,却是冲着白苏燕去的,“区区两个答应,难道还要娘娘亲自带她们过去?” 李答应慌忙摇头,单答应软糯的道:“贱妾不敢劳烦娘娘,贱妾可以和李答应一块自己走。” 宁贵嫔出来解围道:“娘娘,纯贵嫔应该是有事要同娘娘商议,至于两位答应她们都是第一次来,没有人带着也不方便,就交给嫔妾罢。”白苏燕一点头,宁贵嫔带着两名答应一礼后走开了。 白苏燕道:“跟本宫来罢。” “算了,反正这番动作,嫔妾除了看到您得了好处,嫔妾是一丁点都没捞到。”纯贵嫔显然还是在气头上。 白苏燕不做否定,道:“你若实在不喜欢她们,当做看不见就好,别找她们的麻烦,反而显得是你在自轻自贱。” “你——”纯贵嫔跳起来,刚要说什么就被良嫔一把拉住,白苏燕也不欲同她们多言,甩袖离去。 看白苏燕身影不见了,良嫔才出声道:“纯姐姐,娘娘说得也有道理,既然她们身份卑微,就算有幸得了妍妃的抬举又如何?这自古以来就有的观念是那么容易短时间里能扭转的吗?与其我们两个单打独斗,不如明日先看看其她几位高位嫔妃的态度,那穆妃……” 纯贵嫔这次倒是反应极快,“对啊,穆妃自小养在以自身血统为傲的云家,这次事她一定会反对!” “正是如此,有一位妃子反对都比咱们俩要强很多!” 宁贵嫔领着两名答应到西南角的小院,道:“这里以后就是你们住的地方,新雨阁与来秋阁正好你们是邻居,以后可以多加照应,这两个是眉儿和可儿,以后就专门跟着伺候你们了。” 两个宫女看面相都是老实忠厚的,眉儿的眉『毛』生得浓密,倒是很好记了,可儿看起来要年轻一些,菱形脸,目光有些木讷,两人齐身见礼,“奴婢给两位小主请安。” 宁贵嫔道:“你们可以先进去看看,若有哪里不喜欢的或者有短缺的你们可以吩咐她们去流萤殿同掌事姑姑说一声,这儿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先下去干活罢。” 两名答应见状,知道是要有所吩咐了,都不敢抬头,宁贵嫔语气也忽然严肃了起来,“我想,你们应该不知道为何太后会下那道旨意,我在这就实话告诉你们,是妍妃娘娘提议,在联合了几位高位妃嫔,向太后奏请,你们才有今日。 第31章 李答应苍白着俏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单答应咬了咬下唇,强自镇定的道:“贱妾谢主子教训,贱妾自当对宫里的贵人们恭敬有加,绝不会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你们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你们同我们一样都是陛下的女人,只不过在位份品阶上有所差异,身为陛下的女人,你们首先就要端正自己的位置,对上自然要恭敬有加但不用太过刻意,反而在一些人眼里像是讨好,反而轻贱了自身。 若是有仗着身份过分为难的,你们且忍一时,偷偷让眉儿或可儿去寻妍妃娘娘活着我,我虽不算什么主子,但好歹能说上几句。” 李答应与单答应对视一眼,“谢宁贵嫔关怀。” 宁贵嫔温柔的笑笑,道:“我也不在这让你们不自在了,你们先收拾一下屋子罢。” “恭送宁贵嫔。” 等宁贵嫔及她的人都离开了这个小院,她们才把低了一路的头抬起来,李答应敲了敲自己的脖子,道:“可真累死我了,你说这宁贵嫔是真的那么好心提议,还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 单答应绞着手帕,道:“我不知道,反正来都来了,走一步看一步罢。”李答应点了点头。 “小主,请将东西交给奴婢罢,奴婢帮您拿去归置。”眉儿和可儿不知是从哪个角落旮沓里冒出来的,令两人都吓了一下,下意识推拒,说要自己动手,便各自回屋收拾不提。 宁贵嫔这边,饮『露』很是奇怪,“主子,您为什么要自降身份来招呼这两个答应。” 宁贵嫔横了她一眼,淡然的道:“别忘了即使她们身份再低,也是你的主子,你要是心有不甘,想要同我做姐妹,我也不拦你。” “奴婢不敢!”饮『露』闻言惊惧万分,直接就跪下去,拿膝盖去磕青石地板。 宁贵嫔却不见有多生气,瞥了她一眼,道:“说起来你也是这次选秀选上来的吧?” 绿柯点了点头,小声道:“奴婢福薄,落选了,主子明鉴,奴婢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奴婢会自愿入宫为婢只是不想回家而已,没有攀龙附凤的想法,主子明鉴!” “起来罢,”宁贵嫔一面温和的说道,一面亲自伸手去拉她,“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不想回家吗?” 饮『露』很不好意思,脸『色』通红,磨磨蹭蹭的道:“奴婢家里长辈偏疼弟弟,先前有两个姐姐都被父母卖给有钱人家当下人,就为了省下口粮给弟弟,如今弟弟也到了年纪该娶媳『妇』了,奴婢也怕被卖了,然后从好好的良籍变成了奴籍,子子孙孙都翻不了身。 恰好今年选秀,奴婢听说若是中选就是麻雀变凤凰,过仙女一样的生活,而且就算落选了,如果不想回来可以留在宫里当宫女,吃的穿的用的也比一般有钱人家的强,所以奴婢想着自己也算是平头正脸的,就跑去官府自荐了。”对于自己的身世,饮『露』一直都羞于开口。 宁贵嫔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饮『露』小心偷觑她的神『色』见没有生气的样子,就大着胆子问道:“那……主子也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吗?” 宁贵嫔一愣后,道:“说实话,入宫是我自愿的,饮『露』你知道吗?生在世家里的女儿,有些时候有些事往往也是由不得自己做主,她们生来比普通人家的女儿就拥有的许多,相应的她们就也要背负许多。 为了自己的家族,她们常常要做出一些牺牲,即使是她们不愿意的她们也必须做,这是她们身为世家女儿的义务。” “主子,奴婢不懂,”饮『露』很是『迷』糊的道,“这听起来不就像是奴婢的爹娘强行把奴婢的两个姐姐卖了一样吗?只是因为他们生养了奴婢的姐姐们。” 宁贵嫔也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还夸赞道:“饮『露』,你很聪明呢!” 饮『露』道:“主子谬赞了,饮『露』笨得很。” 宁贵嫔问道:“饮『露』,你知道文成公主吗?” 饮『露』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文成公主入藏,奴婢在家乡看戏班唱过好多回呢!” 宁贵嫔循循善诱的,道:“那为什么是文成公主去和亲呢?” 饮『露』想也没想的道:“因为她是公主啊!”可随后又觉得哪里不对,越发困『惑』。 宁贵嫔道:“饮『露』,你又为什么觉得公主是必须这么做的吗?你明白这其中的差别吗?” 饮『露』摇了摇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奴婢是不是太坏了,明明奴婢觉得奴婢的父母讲两个姐姐卖给别人家做下人是不对,可又觉得公主去和亲,是理所当然的,是不是奴婢太坏了?” 宁贵嫔微微一笑,道:“饮『露』,公主们一出生就拥有荣华富贵、万人簇拥,她们所拥有的一针一线都是你们这些平民百姓所给予的,同时为了家国和亲也是她们生来必须承担的责任之一,不容逃避。 公主和亲往往都是两国之间彼此约定妥协后的结果,双方要么都有所退让,要么都有所利益,且公主嫁过去未必就是糟糕的,或许她们的夫婿会对她很好很好。 而你的两个姐姐情况不同,她们虽说受你父母生养,来日该孝顺父母以报亲恩,但你的父母却选了最糟糕的方式,听你的意思,你父母是签了死契,彻底卖给别人家里为奴为婢,可实际上各家府邸都会雇一些签活契的下人。 签活契的下人,在契约书上的几年里,服务于主人家,这几年里的大致待遇同签死契的差不多,但是银钱、用度上可能不如家生子,却有一点,他们到了时间后还是自由人,还是良民。 你的姐姐们或许有义务帮着你的父母干活补贴家用,却没有义务为你们家所有人牺牲掉自己的所有,而公主为天下万民之时,她们可能必须牺牲掉自己的所有,没有转环的余地。” “奴婢好像有些明白了,”饮『露』懵懵懂懂的,“可这样对公主们不是很不公平吗?” 宁贵嫔道:“饮『露』这就是我说的,身份不同,所担负的责任就不同,一个人拥有的越多,他所承担的就越多,你就看那帝座上的人,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怕他,他可以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饮『露』点了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 宁贵嫔又道:“你觉得唐太宗与隋炀帝相比如何?” 饮『露』这次想了许久,道:“唐太宗是一代明君……好像仔细一想,唐太宗想干些什么的时候,魏征都会跳出来说不能做什么,明明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宁贵嫔满意的笑道:“饮『露』,你开窍了,就是如此,越是尊贵的人,他们看起来手上有着能够随心所欲的权利,实际上他们有很多事必须做又必须不能做。” 饮『露』似乎懂了什么,她想起来之前妍妃说起纯贵嫔爹娘的事,小声的道:“主子,您的爹爹是不是陛下提携的,所以你们家没有能够转圜的办法?” 宁贵嫔一瞬间有些黯然,随即转开话题,道:“本宫家里虽然能力不显,但是帮你的两个姐姐脱了奴籍还是可以的,回去后你将你姐姐的姓名等等告诉我,下次我母亲入宫请安时,就同她说,对了,你的两个姐姐几岁了?” “奴婢先替奴婢的两位姐姐谢过主子,”饮『露』听了很是兴奋,“奴婢的大姐比奴婢长五岁,二姐……”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她的两个姐姐比她年纪都大,可能都已经被配了小子,还生了孩子。 宁贵嫔道:“我方才说的话,依然有效,只要我贝家力所能及。”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回到菊芳堂—— “主子,奴婢刚刚突然就很恨很恨他们,奴婢是不是不孝?” 宁贵嫔郑重道:“饮『露』,方才我同你说过隋炀帝与唐太宗,除了两人本身行事差异外,还有一点是他们的臣子,做臣子的不能事事都顺着帝王的脾气来,否则就很容易出差错,一个帝王出了差错,苦得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同样对父母也一样,不该事事都顺着父母来,不然父母就会容易犯错,而父母一旦犯错,有时候就是毁了子女的一生,你自请留在宫里不正是因为你觉得你父母做的决定是错的,不是吗?” 饮『露』点了点头,道:“奴婢多谢主子提点。” 宁贵嫔笑笑,道:“好了,下去整理一会心绪,我们待会还要去见见妍妃娘娘,跟她回禀两位答应的事。”饮『露』应了一声,退下了。 雪休宫—— 穆妃很是反感让南苑的人住进来,还是三个,可是面上她还是一派温和的样子,殷殷叮嘱:“以后你们就在雪休宫了,本宫既是雪休宫的主位,便不会失职,但你们也要时刻警醒,莫要『乱』了规矩,明白吗?” 第32章 楚答应能不气吗?好不容易升了一阶,在南苑隐隐有超然的地位,忽然一朝被打回原形,她差点是要一口气给背过去了。 “楚答应是对本宫的安排有所不满吗?” 楚答应被这一声唤回神智,对上穆妃冷凝的眼神,忙跪下叩首,道:“贱妾不敢,贱妾方才在想,贱妾身份低微万一冲撞了几位贵人可怎么好,所以这才一时走了神,请娘娘恕罪。” 穆妃不耐的皱了皱眉,道:“既然有这份自知之明,那就更该打起精神来,好好的听清楚别人的话,免得哪一天惹了祸,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也一样,听清楚了吗?” 惜答应还是那副有听没懂的样子,花答应拉着她跪到楚答应旁边,连声说道:“贱妾们听明白了,请娘娘放心。” 穆妃对紫英道:“你带她们去,顺道认认路,让她们明白哪里是她们可以去的,哪里是她们去不得的!” “诺。” “穆妃娘娘,”楚答应忽然出声问道,“贱妾的……贱妾们身边伺候的人,是娘娘您安排,还是?” 穆妃越发厌恶这个一看就不安分的楚答应,口气自然也冷了下来,“原是给你们安排了,也没起名,你要是有自己的人,若没什么问题,你想带来也是可以的。” “贱妾就厚着脸皮,想将原先伺候贱妾们的敦颜带去江雪楼。”一来楚答应想着自己花了大力气才将敦颜收为己用,不能白费;二来虽然可能得罪穆妃,但是穆妃对于她们连表面功夫都是勉勉强强,她安排的人,她不敢用。 “准了。” “谢娘娘。” 穆妃又撇了眼另外两个,道:“这样你们两个挑罢。” 三个丫鬟模样也不出挑,中规中矩的那种,穆妃那么多话,惜答应只听明白最后一句,让她们自己挑人。 惜答应凭着第一感觉,指了一个鼻尖上有一点痣的,就没下文了,那宫女只好出声道:“奴婢请小主赐名。”这也算是宫里的一个规矩 ,也是一种认主的方式。 惜答应挠了挠头,连蒙带猜的明白是要她取名字的意思,想了很久,想起之前单答应拿她玩笑,说她胸无点墨,又看着宫女鼻子上的一点痣,语调怪异的问道:“点墨,浩吗,喜呵吗?” “点墨谢小主赐名。” 穆妃看着惜答应似乎此刻才注意到她的不同,徐美人以前也是南苑的,一开始也是见过其她几个的,就微微倾身,小声解释道:“惜答应是疆城的维族人,官话也没正统的学过,她其实大多时候都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穆妃忽然脾气就上头,拍了一下案几,不算响让在场众人一惊,她沉着脸道:“惜答应,本宫不管你之前是哪的人,但是既然在这里了,就必须学会官话,本宫会帮你找好老师的,你给本宫好好的学!” 惜答应求助的将眼神投降花答应,她知道穆妃这一下是冲着她的,可是话说得太快,她真的听不明白。 花答应给了她一个待会再说的眼神,选了三人中手上茧最多的,豪气的道:“我一直做梦都想要发财,你就叫发财好了。” 不仅是厅上诸人目瞪口呆的,当然惜苑人不在其中,而且刚被定名的发财都是一脸一言难尽的窘迫,“奴婢……奴婢发财谢过小主。” 张婕妤干笑两声,出声解围道:“很是通俗易懂的名字,却是寄予了厚望,想来发财以后也能……财源滚滚、福禄双全。” 花答应咧着嘴,『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道:“婕妤娘娘聪明,贱妾也是呢,本来名字更俗,官府的人硬说不成,贱妾就想着花是世上人见人爱的,百花之子自然也是了,就简称花子。” 徐美人闻言差点憋不住笑当场失态,她可还记得当时花答应介绍自己时说,因为自己以前是叫花子,所以去报名的时候,记名的官员问她名姓,她说不知道,我是叫花子。 结果那官员居然就在名册上写下花子二字,写时还在嘀咕:“前言不搭后语,语无伦次。” 穆妃瞥了她一眼,也懒得再多话,挥手示意紫英将人带下去,紫英上前弯了弯膝盖算作见礼了,“请三位小主随奴婢来。” 张婕妤坐了会,见穆妃没有动静,就起身告辞:“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就先行告辞了。” 穆妃口吻少见的严肃的道:“婕妤该注意些自己的言行,莫要自降身份跟这群阿猫阿狗的混在一块,我们跟她们不一样!”张婕妤一愣,沉默的福了福,退了出去。 徐美人不敢劝,只能干巴巴的劝道:“娘娘莫要生气,对自己的身体不好。” 穆妃抬手一扫将自己最喜爱的一套白玉莲盏茶具扫到地上,忿忿的道:“妍妃,好个妍妃,行啊,本宫倒要看看你还想做什么!” 徐美人在这上头不敢说什么,因为她在最底层待过,明白那种连被下人都看不起的痛苦,她在南苑病得快死的时候,连同一个屋的人都不管她,若不是夭华夫人突然来了一趟,只怕她早就死了。 穆妃在不知道她的身世时,对她看起来很是和气,可是她眼底隐约的不屑与厌恶却让她背脊发凉,南苑与北苑真正的分歧是什么?以前不懂,徐美人现在大概是明白了,真正的分歧在于血统。 就像张婕妤先前被宗室边缘化是因为她代表了皇室的耻辱,是一国公主不洁的证明,可她毕竟是月惋长公主的女儿,流着皇室血脉,其他人至少对她表面的礼数还是会做全,只因为她的母亲是月惋长公主,在他们眼里就比平民高贵。 “丹桂,本宫方才说得你听进去了吗?” 徐美人方才正想事想得出神,忙起身见礼,道:“贱妾方才走神了,请娘娘降罪。” 穆妃只觉得今日令她头疼的时候真多,只得再度重复道:“虽说你自小没有长在世家里,但本宫相信你身上流着的是云家的血,懂得自己身份,莫要自甘堕落和那群不三不四的人为伍。” 徐美人绞着帕子,弱弱的道:“贱妾明白了,只是娘娘这不三不四用的也太过了,她们也都是好人家的姑娘,清清白白的,娘娘若是不允许,贱妾以后尽量不同她们来往。” “本宫知道你『性』子软,又是念旧情的,可是你就想想那徐家,一知道你和云家攀上关系了,奴颜婢膝,让他们把祖宗卖了都愿意,”穆妃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下层的平民眼界有限,不但不会成为助力,一旦被她们赖上,反而要将你给拖累了!” 徐美人不知该怎么说,只好撇开话头,道:“娘娘这些话,明天在太后面前可千万别说,毕竟太后既然盖印了,就是同意了。” 说到这茬,穆妃更是头疼,道:“太后是老……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以前了,居然会同意这种事,以后皇室的血脉中也会混入这下层平民的血,这像个什么话啊!” 徐美人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这一瞬间她想到了逍遥王夫『妇』,想到了他们至今都无子嗣,更加害怕不敢多言,反正她现在也是获益的一方,从正六品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换而言之,她还是很感谢妍妃的。 穆妃道:“说来,陛下应该快要回京了,到时候我们雪休宫可就热闹了,最好再赛一个人进来,凑个十全十美的。” 珊瑚在旁道:“娘娘话不能『乱』说,万一陛下真给您带回来一个姐妹呢?” 徐美人则道:“娘娘要是实在看着心烦,也可以将她们放到别的宫里去,雨歇宫不是人挺少的吗?” 穆妃嫣然一笑,道:“你说得对,其他三宫都放了人,她温玉夫人可别想独善其身!” 珊瑚道:“娘娘说得是,娘娘不是觉得那个楚答应不安分吗?就将她踢出去,剩下的咱们再慢慢清算。” “不,”穆妃抬了抬手,“一切等陛下回来了再说,后宫之事虽说陛下很少会干涉,但如此大事还是要知会陛下的,他的态度太后还是要顾忌的。” 徐美人心中暗叹,却直觉地认为反而是穆妃不会如愿。 隔日,眠月殿请安—— 白苏燕还有些恍惚,这才离开不到一天的,又回来了。 “免,赐座——” 穆妃方落座,就忽然歪了一下身子,被身后的珊瑚扶住,她今日脸『色』苍白,连嘴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拿帕子掩了口鼻咳了几声,拱手请罪,“今日晨起只是觉得有些累,没想到到了太后面前失仪了,是臣妾失误,没有提早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请太后降罪。” 珝月太后看着她泛白的嘴唇,转开眼,道:“这些天你们也都是提心吊胆的,现在突然松懈,病着了也属正常,接下去,你们都不必来请安了,好生修养调理,陛下大约还有五日的路程就回来了。” 第33章 珝月太后道:“若无其他的事,就都下去罢,这段时日你们也都累了。” “太后,咳咳、咳咳——”穆妃捂着口鼻咳得声嘶力竭,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出列叩首道,“这话臣妾本不该说,只是臣妾的身子怕是短时间里好不了了,而臣妾的雪休宫又是人最多的,臣妾怕是实在是有心无力,只好请太后准许,将陈贵人与楚答应交予温玉夫人。” 珝月太后看向陈贵人,看得她害怕得缩了缩肩,问道:“为何是她们?” 穆妃道:“一者是温玉夫人素来是治理宫务的一把好手,臣妾相信她能将陈贵人与楚答应照顾好;二者是陈贵人的同胞姐姐也在雨歇宫里,她们姐妹俩相隔这样远,见面也不方便,而楚答应是臣妾宫里三位答应妹妹里最省心的。 对了,臣妾在此还有一事想奏请太后,惜答应是维族人,臣妾昨儿与她交谈一二,发现她官话都不会几句,所以想请太后下旨,为惜答应请一位教官话的西席。” 温玉夫人笑得漫不经心,道:“太后,臣妾是无所谓雨歇宫里多出来的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只要其她妹妹们没意见,臣妾马上就领着她们回去。” 谦婕妤因为失聪已经被免了日后所有的请安,就算她来了也说不出话;兰贵嫔自然是千百个愿意的,只是顾虑舒贵嫔当日之言,也不好表态;英嫔对陈贵人进来也是无所谓的,可是再来个楚答应她就不乐意的,自衬自己没有说话的地方,便默然以对。 温玉夫人将她们挨个看过来,道:“看样子是都没意见的,太后娘娘放心、穆妃也不用担心,臣妾会安排好她们住的地方的。” 珝月太后颔首道:“就这样罢,都退下了,穆妃你也趁此好好调养身体。” 穆妃叩首道:“臣妾代惜答应叩谢太后慈恩。” 出了凤栖宫,温玉夫人忽然拉住白苏燕,莫名其妙的道:“本宫还以为她会比较刚硬呢,毕竟这是她们这群高贵人的底线,没想到这么婉转。”说完便离开了。 温玉夫人没有刻意压低声,几个走得近的都听见了,宁贵嫔眼中划过一抹忧『色』,纯贵嫔与良嫔则有些兴奋,还有更多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白苏燕道:“回去罢。” “那个、娘娘……”单答应忽然出声。 “放肆,什么这个娘娘、那个娘娘的,不懂规矩!”纯贵嫔早看不顺眼这两个答应了,抓到机会了自然是要名正言顺的公报私仇了。 单答应下意识就跪倒在地上,磕头道:“贱妾一时口误,求妍妃娘娘恕罪。” 白苏燕瞪了一眼纯贵嫔,道:“起来吧,大家都是霜泊宫里的,纯贵嫔只是怕你们在太后门前丢了规矩,万一冲撞了别人,让其她人来,可就不是训斥这么简单了。”最后一句,白苏燕弯下腰,压低声悄悄的说道。 三言两语间,将纯贵嫔的恶言作好心,单答应虽然心有防备,但是也难免有所松动,冲纯贵嫔一拜,道:“贱妾谢过纯贵嫔指点。” 纯贵嫔有些不好意思,撇了撇嘴,草草的道:“起来罢,以后小心着点。” 白苏燕问道:“对了,你方才想说什么?” 单答应看向已经远去的风止宫的一排鸾轿,神『色』黯然,道:“贱妾原想着跟娘娘说一声,想去拜访下其她从南苑出来的姐妹。” 白苏燕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中了然,道:“你们若要去别的宫,难免要先拜会下主位娘娘,雪休宫的穆妃娘娘身子不好,你们去找惜答应与花答应恐怕不太方便,再者惜答应日后要跟着西席学官话,恐怕也没什么空闲的时间。 而风止宫那边有两位孕『妇』,静妃娘娘自己就是其中一个,肚腹渐大身上也必然不太爽快,你们也少去打搅为妙,雨歇宫那边今日就算了,明日本宫亲自带你们去,可好?” 李答应答得很是干脆,她本来被宁贵嫔那番嘱托说得心里慌兮兮的,可今日一看至少主位的妍妃娘娘颇为和善的。 单答应犹豫了一下,才谢过,其实她谁都想找偏偏楚答应除外,自楚答应得了陛下赐名,还升了一阶,姿态就开始变得高傲起来,不太把她们放在眼里,眼高手低的,这样的人……如果能被她握在手里,也不失为一种助力。 单答应自以为不动声『色』的,谁知她旁边的李答应一直盯着她的手看,她想事情时一双手总喜欢交叠在一起,右手会无意识地扣着左手手背,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月牙形的印子。 李答应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一群一块入宫的“姐妹”了,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又好像每个人都没有,而她自己,她也看不明白她自己。 温玉夫人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人回到柳『色』殿中,往上首一坐,下巴一抬,道:“你们有什么话赶紧说,本宫想歇午觉了。” 现在离中午还早着,兰贵嫔与英嫔知道她这是不想搭理她们,也不敢多做拖延,彼此互相使了使眼『色』,谁也不肯先上前触霉头。 温玉夫人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呵欠,道:“没话就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罢,本宫真的要睡了。” 英嫔以袖掩口,轻声道:“您是正四品的贵嫔,您不说,难道让贱妾一个五品的嫔说话吗?” 兰贵嫔轻轻咬了一口舌尖,疼出泪花来,抽抽搭搭、万分委屈的问道:“娘娘,不知您打算怎么安排陈贵人?” 温玉夫人耷拉着螓首,似睡非睡的,道:“反正她姐姐也要搬到更大的宫室里去,原来的喜晴舍就让她住罢。” “嫔妾在此先替阿书妹妹与阿画妹妹谢过娘娘了,”兰贵嫔顿了顿又试探的问道,“那不知娘娘让新来的答应去哪?” 温玉夫人以手支头,仿佛下一刻就要睡过去,英嫔小声唤了几声,荷叶弯腰看了看,起身道:“我家娘娘今日疲乏,请两位主子莫要见怪。” “……那我们先走了,等娘娘醒了再来拜见。” “恭送兰贵嫔、恭送英嫔。” 等两人走了,荷叶道:“娘娘,兰贵嫔和英嫔已经走了。” 温玉夫人抬了抬眼皮,道:“有个答应要住进来,就把翠红舍拨给她好了,你让人去打扫出来。” “翠红舍?”荷叶一想到那里死了三个人就觉得瘆得慌,“娘娘那地方她一个答应住进去恐怕越制了。” 温玉夫人抬了抬手示意她过来扶自己起来,“你觉得那地方晦气吗?” 荷叶死命点头,随即又豁然通透,道:“娘娘,奴婢明白了,您是想让翠红舍克死那个楚答应?” 温玉夫人慢悠悠地白了她一眼,道:“你跟人家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咒人家死,本宫只是觉得这楚答应不是个安分的,现在她是住不起,迟早会是这翠红舍配不上她。” 荷叶与芙蕖一道伺候着温玉夫人换下宫装,拆了发髻,真的就直接躺到榻上,不到一会就和周公下棋去了。 芙蕖拉了拉荷叶,小声道:“这两天娘娘一直这么昏昏沉沉的,不会是有了吧?” 荷叶轻轻推了她一把,道:“别瞎说,陛下都多久没召幸了,哪来的孩子?” 芙蕖还是不放心,道:“就算是病了,也得请太医来看看,可娘娘这样……不如叫莲子过来诊一诊,她一个医女一些寻常症状总是会看的吧!” “也成。” 莲子在柳『色』殿一直跟个透明人一样,名义上是医女但干得却是厨娘的活,芙蕖过来找她时,她正盯着人准备午膳。 听了芙蕖一通不靠谱的假设,莲子摆手道:“不可能,你当王家的‘凝『露』香’是街边卖的玉米粉吗?再说了那位活着的时候为了防着咱家娘娘,明里暗里送了多少毁人根基的东西,娘娘都用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能怀? 只怕娘娘这是病了,芙蕖姐姐,还是直接宣太医罢,我医术浅,又是个只学『妇』科的,恐怕也看不出来娘娘是病了哪里。” 芙蕖如何不知道,只是心里总是有个念想,道:“要不,你先去看看,你要是看不出来,我再去请太医。” 莲子无奈只得跟了去,而温玉夫人这两天的状况是很奇怪,以前就是连续几日不眠不休都是精神奕奕的,现在反而一天到晚都是百无聊赖的,原先还会看一两本书,现在都是直接拿睡觉打发时间,清醒的时间越发的少。 莲子进去后一看温玉夫人又就寝了,叹息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明明都说了好几次,睡多了对人也不好的。”说罢,上前小心捧过她搭在被上的素手,搭在腕上,凝神切脉。 约莫是一盏茶的时间,莲子将温玉夫人的素手塞进锦被里,一脸『迷』『惑』的道:“没什么呀,怎么就这么能睡呢?” 荷叶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娘娘玉体无事吧?” 第34章 “也这样只好了,我去请……”芙蕖转身走了几步,又走回来,一脸尴尬的问道,“咱们柳『色』殿请哪位太医啊?” 荷叶与莲子一时无言以对,以往都是跟着那位请王家派系的,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不知道哪个太医可以请的窘迫局面。 芙蕖看他们都不说话,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秦太医?” 荷叶瞪了她一眼,小声骂道:“瞎说什么,秦太医是太医院院首,专门为陛下太后请脉的国手!” 芙蕖哭丧着脸道:“那咱们请谁啊,别的谁知道是哪个派系的。” 荷叶灵光一现,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胡太医不是在照看安贵人的胎,他总该是静妃那一边的吧,就请他!” 芙蕖犹豫的问道:“可他是静妃那边的,万一静妃知道了娘娘身体不好……” 莲子抿着唇,道:“不,静妃就算知道,按她素日里的为人应该不会到处『乱』说。” “那……” “就是胡太医了!” 然后午时过后不到三刻,后宫上下都知道雨歇宫请了胡太医,而胡太医又是静妃这边的人,一时间不少人都觉得这是温玉夫人在向静妃示好。 风止宫离得近,自然先一步就知道了,静妃与阎贵人当时正在春归堂探望安贵人,因为先前垂佑做下的事,安贵人现在都不太敢到落红殿去了。 听闻了消息,安贵人问道:“娘娘,可要嫔妾借着龙胎不安,将胡太医召来问话?” 静妃佯装生气的道:“呸呸呸,这种咒自己的话可不能『乱』说,好了别想太多可能真的是温玉夫人身体不适,又恰好胡太医在,便传了胡太医。” 安贵人抱着自己的大肚子,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道:“可是如果温玉夫人是真的想……” 静妃摇了摇头道:“恐怕她是真的累了,这么些年来因为王家,温家多少女儿被糟蹋,现在她斗倒了王嫔,眼看着温家也要散了,她一直凭借恨意吊着的一口气也散了,自然而然的……” 阎贵人闻言也是心生同情,道:“嫔妾家里幸亏是小门小户,也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静妃起身,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本宫去看看肖贵人,也不知道她住得可还习惯。” 说起肖贵人,安贵人自上回听了她的往事,心里也就释怀了,毕竟这世上也难找出像她这样可怜的人,加上肖贵人到风止宫后,也是闭门不出,如果不是每日请安,几乎就跟个隐形人一样。 “娘娘,嫔妾想着肖贵人来了后,还没私下拜见,要不……” 阎贵人干脆的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们今天一起一块去罢。” 静妃道:“也好,那就一起罢。” 安贵人唤来黄昏帮自己更衣。 阎贵人与安贵人都住在西院,肖贵人则在另一头的东院,这样安排一来也是考虑安贵人要安胎,二来是怕双方会有一些身份血统上的陈见,不如分开来,各自也能更自在些。 肖贵人听闻她们三人过来时,素面朝天,只拿一支琉璃钗挽发,临时装扮也是来不及了,只让人拿了件外衣披上,匆匆出去见客,“嫔妾平日里习惯了这蓬头垢面的样子,让娘娘、小主们见笑了。” 静妃因为有了身子不方便,只得伸出手作虚扶,道:“不必多礼,是我们打扰了。”阎贵人与安贵人在静妃身后还了平礼。 肖贵人引着三人入内,“请静妃娘娘上座,挂画沏一壶……嫔妾这刚搬过来,好像没来得及去尚食局取新茶,嫔妾……” 静妃温婉的道:“没事,本宫与落英正在孕期,不宜用茶,你给阎贵人备一盏就好。” 阎贵人摆手道:“不用麻烦,我不挑嘴的,反正我也跟着落英喝了两个月的白水了,肖贵人不用在意我。” “那……”挂画试探的问道,“那奴婢就去打一壶白水来?” 静妃点了点头,肖贵人便对她道:“那你就去烧些白开水。” 静妃拉着她,道:“你也别老是站着,坐下罢。” 肖贵人忙推辞道:“嫔妾不敢与娘娘同榻而坐。”静妃执意要她坐下,肖贵人也不敢太大动作,怕碰到哪里就不好。 “不用拘谨,本宫这次过来一是想问问你在风止宫中可还习惯,”静妃又指了指安贵人与阎贵人,“再来也是想带你们彼此认识一下,这位安贵人是沪城吴氏,闺名落英。” 其实看安贵人的倾城花颜就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安贵人冲她嫣然一笑,让人心生惭愧,肖贵人微微倾身还礼。 “这位是阎贵人是苏城人士,单名一个悦字。” 阎贵人在风止宫里『性』子是越发的活泼了,道:“肖贵人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来柳梢堂寻我玩乐。”肖贵人依然是不太放得开,只腼腆地点了点头。 静妃暗叹一声,道:“这位肖贵人是燕京本地人士,双名乔贞。” 阎贵人与安贵人先前已经听静妃说起过肖贵人的身世来历,知道她是为家长不成器的兄长顶罪,被迫充入纨素庭,相当于是被家族给舍弃了,都不禁心生同情,如今看她娇怯恬静的模样,更生出亲近之意。 安贵人亦出声相邀道:“我现在身子日渐笨重,不能常出来走动,若是肖贵人不嫌弃寒舍简薄,可否能赏脸多来坐坐。” 肖贵人抬眼扫过每个人面上,皆是温和友善的模样,“若是两位贵人不嫌我叨扰,自当从命。” 三人又逗留一会,说了些不尴不尬的话题,肖贵人似乎是很怕生的,除非她们问起,否则她很少主动说话。 又说了会话,静妃道:“不知不觉也到用『药』的时辰了,本宫回去后会吩咐人盯着六局主司让她们尽早将东西给肖贵人送来。” 肖贵人送她们到门口,目送她们身影消失在拐角,才回去,乐公公上前一步托住肖贵人的玉臂,恳切的劝道:“小主,奴才看风止宫里的几位都是好相处的人,小主不妨多出去走走,同她们试着交往,如今不比从前,小主您又是南苑过来的人里位份最高的,奴才真的怕……” 肖贵人却不担心,道:“现在风止宫的状况,不看僧面看佛面,谁敢到风止宫里闹,万一冲撞了龙胎,算谁的?虽说陛下废了条例,又将我恢复成良籍,但终归是抹不掉的过去,和她们难走到一块去,不远不近的就很好。” 静妃等一行人,阎贵人还在感叹,道:“我看肖贵人的言行举止颇有章法,想来出身也不差,沦落到这个地步,也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安贵人亦是感慨,道:“看她怯生生的样子,这是吃了多少苦。”人都是这样容易在比自己还不如的人身上寻找到优越感。 阎贵人道:“纨素庭那种地方又岂是人待的地方,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刚开始有多难熬。” 静妃无奈的瞥了她们一眼,道:“你们啊——这些毕竟是肖贵人的伤心事,再说了,陛下已经重新赐她良籍,如今我们都是陛下的妃嫔,没有谁高谁低的分别,你们同她交往要注意尺度。” “是。” 静妃回到落红殿,垂佑坐在案几前,案上的饭菜都已经冷了,见她回来,小心翼翼的迎上来请安,“儿臣给母妃请安。” 静妃对着垂佑总有些复杂,可她一个孩子说穿了,对善恶根本没有概念,她小小年纪随着大人的欲望被送来送去的,又马上失去了亲生母妃,她其实只是单纯地想要过更好的、安稳的生活,想向她证明自己的价值,用的是在亲生母妃身边耳濡目染来的阴谋诡计。 垂佑偷觑她脸『色』,泪眼汪汪的道:“母妃,儿臣知错了,请母妃降罪,儿臣真的知错了。” 静妃费力地弯着腰牵着她到案几边,『摸』出手帕为她擦去眼泪,柔声问道:“你怎么还不用膳?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垂佑一脸惊喜的道:“儿臣想和母妃一块用饭,就一直等着。” “乖,”静妃『摸』『摸』她的小脑袋,抬首吩咐道,“将饭菜都撤下去热一热。” 母女俩亲亲热热的用完午膳,垂佑稍稍放松了一些,伸出手来试探着想『摸』『摸』静妃已经隆起的小腹,又怕她生气,就僵在那里。 静妃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腹上,温柔的道:“这里是垂佑的妹妹,还有你安母妃肚子里的也是你的亲人,以后你就是姐姐了,他们都要由母妃的垂佑来保护的,明白吗?” 垂佑开心的道:“儿臣明白,母妃放心,如果母妃能为父皇生下弟弟,父皇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们先退下,本宫想同帝姬娘俩好好说会子话。” 折蔓有些不放心,迟迟不动,静妃道:“本宫同女儿一块,你们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退下罢。” 第35章 垂佑当下就脆生生的开始背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宜先知、先知……”她一面支支吾吾地重复着,又一面小心偷瞄静妃的脸『色』。 静妃紧了紧怀抱,道:“母妃的垂佑真棒,母妃这你这把年纪,字都没认全呢!垂佑会背了,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垂佑再度紧张了起来,软软的道:“先生说垂佑是女孩子,会认字就好,不用知道那么多。” 静妃温柔的道:“垂佑不用紧张,这不是你的错,是母妃的错,是母妃忽略了你,没有教好了你。” 垂佑原是窝在静妃怀里,忽然觉得脸上落了一滴水,一抬头见静妃居然哭了,一下子就慌了神了,道:“母妃是儿臣做错了什么吗?” 静妃抹去眼泪,强打笑容,道:“无事,以后母妃会陪着垂佑一块读书,你要是有不懂的,母妃陪垂佑一一解读,来,我们从头开始,‘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意思就是……” 一天的讲解下来,垂佑有些一知半解的,又有些『迷』糊,静妃说得跟她在王嫔那的感觉都不一样,那时仍是贤妃的王氏,高高在上,最是看不上想凭裙带关系上位的吴家,不止一次当着她的面,一脸鄙夷的说吴氏小门小户,身份卑贱,怎堪大任为陛下孕育龙嗣。 王氏以为她年纪还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从未想过避讳什么,结果让垂佑以为这宫里如安贵人这般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是她们这些人可以随意拿捏,任意处置的。 自然而然的,当静妃怀孕时,整个落红殿里都将大多的关注投到她肚子上,难免忽略了小小的垂佑,有些闲言碎语就开始流传,比如她不是静妃的亲生女儿,以后静妃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就会更疼自己的孩子,比如若是个皇子,母以子贵,静妃的位份自然能再尊贵一分,水涨船高,连带她这艘漂泊无依的小舟也能得到好处。 再比如安贵人的肚子看起来也像是有皇子的样子,又比静妃怀得早,如果先生下了皇子怕会是个威胁,那么如果自己能帮母妃除去安贵人的肚子,那就是大功一件,母妃一定会更疼爱她的,反正按王嫔的说辞,安贵人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人,能被她们随意拿捏,死了就死了,也无大碍。 可是事实,却和垂佑所思所想相差甚远,她毕竟年幼,做事不可能滴水不漏,她的作为让落红殿上下人等心惊,静妃虽然一如既往的亲厚,但是看她的目光很是复杂,而她身边的人对她更是防备,尤其是折蔓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毒蛇,处处防备。 故而今天,静妃抱着她,对她耐心讲解三字经,简直让垂佑受宠若惊,她听着静妃用温柔婉约的嗓音细细说着其中蕴含的礼仪忠孝,与她先前在王氏那所受的教育大半是相反的,在她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反复冲撞,让她困『惑』不已。 静妃看她这样,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很是欣慰,拍着垂佑的背道:“没事的,垂佑,不用太快明白过来,慢慢想,不急。” 垂佑的确需要时间来慢慢想,好好的想,她长在王氏身边,虽然是懵懂,但是一直听从的教诲就是她血统、身份无一不尊贵,除了皇亲贵族外,也就王、云、陈三家的人是她要好生打交道的,五望族的人则只用勉强应对,其他的都不用放在眼里。 长在宫里,她也自然而然的明白,这宫里最要讨两个人的欢心,一个人是她的父皇,一个人是她的祖母,可后来她被父皇的一句话就抱给了当时位份品阶不如生母的秦氏,她第一次发现生母的话可能是错的。 到了秦氏身边后,她敏锐的发现她见到父皇的次数比在王氏那多得多,而且因为秦氏,父皇对她反而亲厚了许多,换而言之,如果秦氏是她的“母妃”带给她的好处会比王氏给她的更多。 所以后来她凭着本能地嚷着要回到秦母妃那里,不过是本能地想追求更好的生活,明知道王氏才是她的生母,明知道这样会让王氏伤心,可这也不是王氏教的吗?为了站到更高的位置上,身边的一切都能利用,所以她没有错。 最后一次见王氏,王氏已经败了,再也不能带给她任何好处了,赶紧找下一个“母妃”才是她该做的,可当王氏的死讯传来,垂佑感觉自己很难受很难受,难受得嚎啕大哭,可明明不应该这样的,更不应该当着秦母妃的面,万一让她以为自己不能忘记王氏,对她疏远了呢? 可是,垂佑控制不住自己,哭得不能自己,这是为什么?垂佑不懂,就如她为了讨好秦母妃,想让安贵人滑胎,秦母妃却反而与她生疏,究竟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垂佑现在很是疑『惑』。 与此同时,洛霜玒一行回程仪仗—— 流国因为公主和亲而留下来随行,暂时不会离去,而原国的人本来也该辞行,嘉嘉夫人却说没见到传说中的另一名女将实为憾事,无论如何也要借此机会,厚着脸皮凑一凑热闹,大倾这边只要不是什么过分要求自然是允诺的。 回程路上,嘉嘉夫人不管别人的眼光,硬是坐进了舒贵嫔的马车中,似乎很是喜欢她,在猎场行宫还说不够,不愿放过一点空闲的,时时刻刻和她凑在一块。 舒贵嫔很是无奈,因为耶律琅嬛之事,她实在不愿意同嘉嘉夫人走得太近,可她偏偏代表了原国的脸面,伸手不打笑脸人,如非必要,她根本无法拒绝。 再有耶律琅嬛总借着同嘉嘉夫人搭话,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那目光似乎穿透了舒贵嫔身上的衣物,看得见她玉体横陈的*模样,让她很是不舒服。 这日休息,舒贵嫔又被嘉嘉夫人抓着聊天,而耶律琅嬛若有若无的视线如芒在背,正难受着,灵犀『插』进来,道:“主子,夭华夫人请您过去。” 舒贵嫔闻言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礼貌地福了福,道:“既然娘娘那边传唤,我便失陪了。” 嘉嘉夫人也不甚在意,挥挥手道:“没事,我们待会再聊。” 舒贵嫔扶着灵犀的手走到夭华夫人的车架旁,落霞奇怪的看着她们,揖礼道:“不知主子有什么需要奴婢通传的?” 舒贵嫔怔愣地看向灵犀,灵犀缩着肩膀、垂着头,一副做错事了的模样,舒贵嫔尴尬的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寻娘娘说会话。” 马车内,传出夭华夫人清泠的笑声,道:“你这个侍女挺机灵的,罢了,你进来,本宫正好也想问你几句。” 舒贵嫔踩着脚踏,灵犀扶着,落霞撩起车帘让舒贵嫔弯腰进去,夭华夫人倚在软座上,脸『色』不佳,手中捧着一香囊,时不时放在鼻尖轻嗅,“本宫不太习惯这么长时间的赶路,有些泛恶心。” 舒贵嫔本就是强行进入,只得干巴巴的道:“说不定是有喜了。” 夭华夫人避而不谈,问道:“之前本宫跟你说过不要走下台子,你为什么走下去了呢?” 舒贵嫔一时间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说了这话,好一会才想起来,拱手道:“嫔妾愚钝,不如娘娘玲珑七窍,未能参悟。” 夭华夫人冷笑道:“反正本宫是提醒了,你当做是耳边风,从今后落到那个下场可别怪别人。” 舒贵嫔却以为她是发现了耶律琅嬛对她的不轨心思,想借此要挟,当即拉下脸来,义正言辞的道:“嫔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些什么,有道是空口无凭,娘娘若无实证,还请娘娘注意身份,这些污言秽语不该从您口中说出来!” 夭华夫人哼了一声,不说话了,舒贵嫔实在气闷,又一礼就要告辞,“你现在出去,是准备继续被嘉嘉夫人他们缠着不放?” 此言一出,立马令舒贵嫔心生迟疑,却不好在她面前表现出什么,“嘉嘉夫人身为原国长公主,我又是大倾皇妃,自然有义务帮着陛下招待好贵客!” 夭华夫人挑了挑眉,道:“你肯定你这两天晕晕乎乎的没被别人套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娘娘,慎言!”舒贵嫔现在真的是火气上头了,“娘娘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弄是非,究竟意欲何为,娘娘莫忘了外头还有原国与两国的使臣,此时此刻,我们皆是陛下的后妃,自该更加谨言慎行,以大倾国体与陛下颜面为重!” 夭华夫人道:“好心当做驴肝肺,你爱跟那对假夫妻凑一块就尽管去,本宫不拦你。” “假夫妻?”舒贵嫔惊愕,“娘娘是说耶律将军和嘉嘉夫人,这是陛下与你说的吗?” 第36章 可随后舒贵嫔又想着会不会是自己不够机敏,没有发现陛下的暗示,一时间思绪纷杂,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夭华夫人靠在软枕上,难受得紧,本来她就是晕车晕得难受,理所当然的脾气也跟着上了一个台阶,别说叫她好声好气跟舒贵嫔说话,没当场把人赶下车去就是她涵养到家了。 舒贵嫔正在惶惶然间,嘉嘉夫人的声音又在外头响起,“诶,你家主子叽叽歪歪的说些什么呢,怎么要这么久?” 夭华夫人微微撑起身来,阴沉地瞪了舒贵嫔一眼,准确的表达着:都怪你带来的,你去解决! 舒贵嫔对嘉嘉夫人算是怕了,无奈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来,撩开车帘『露』出笑脸来,应付道:“夫人,您寻我,我与夭华夫人有要事相商,怠慢了夫人,请见谅。” “无事,你们忙,”嘉嘉夫人晃着马鞭,又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往她身后看去,“你后面的就是夭华夫人?孤听闻是个少见的绝『色』美人,可惜那日匆匆的没看清楚。” 舒贵嫔微微侧过头,有些为难地看着夭华夫人,她此刻的懒散模样实在不宜见外客,可嘉嘉夫人身份尊贵又不好得罪,一个显然不想理外事,一个又一副见不到就不罢休的模样,让舒贵嫔在这中间难做。 舒贵嫔稍稍思索,面上带了几分歉意的道:“夫人,娘娘她自到了猎场就不太适应,一直病恹恹的,且说这病容也不见得哪里好看,万一冲撞了夫人就不妙了。” 以往对这等娇弱女子毫无兴趣的嘉嘉夫人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执意要见,“嗨,我们原国才不信你们这些说法,孤一直听闻大倾皇帝的夭华夫人是天下第一美人,不知可比的当年‘万里山河不如一奴’的吴婴婷。” 舒贵嫔闻言皱了皱眉,当年先帝便是打着美人的旗号起兵,拿下了北方广袤无垠的沃土,吴婴婷三字对她们这些后妃而言不是夸赞,而是讽刺,谁都不愿被说成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夭华夫人似是被她们的声音吵得难受,忽然提声道:“三年!” 舒贵嫔下意识回了句:“什么?” “跟外头那个说的,你一边去!”夭华夫人身上难受得紧,又被她们吵得心烦意『乱』,小姐脾气便也上来了,语气极差。 舒贵嫔颇为尴尬,清了清嗓子,抱歉的对嘉嘉夫人道:“夭华夫人实在病得是胡言『乱』语了,还请嘉嘉夫人不要在意……” 嘉嘉夫人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冷,盯着她背后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舒贵嫔正着急不知该如何圆场时,她又忽然开怀大笑起来,道:“是孤打扰了,告辞了。”说着一马鞭抽向落霞,落霞也不躲,硬生生受了,在她俏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吓得灵犀惊呼出声。 舒贵嫔脸『色』难看极了,这不仅仅是在打夭华夫人的面子,更打得是大倾国的面子,嘉嘉夫人不见面有愧『色』,反而大笑起来,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小的一个侍女还有几分本事,寻常人挨了孤这一鞭,不当场昏过去也要马上跪地求饶,夭华夫人这侍女不错呀!”说完笑着扬长而去。 落霞自昭昭离开落珠殿后就不再易容成“燕燕”的模样,其她妃嫔也不会过分在意夭华夫人身边的侍女换了人,加之落珠殿不在两苑内,也没人发现“燕燕”不见了,幸好如此,否则他们就能看见她的“脸”被嘉嘉夫人抽下来了。 灵犀忙抽了帕子抖着手去擦拭落霞脸上的血,却是越擦越多,擦得别人满脸是血,落霞闭了闭眼缓了缓,抬手按住她的手,一开口就牵动伤处,让她不禁倒吸一口气,只得尽量用气音说话,看起来很是怪异,“多谢了,我自己可以。” 舒贵嫔很是懊恼,却不能发作,强压火气吩咐道:“灵犀你带着落霞去太医那处理下,娘娘……”得,这惹事的爷又趴回去睡了。 稍作休息重新启程后,舒贵嫔不想回去应付嘉嘉夫人,见夭华夫人自顾自睡着便厚着脸皮没下车,如果能有如果,舒贵嫔哪怕是下去像婢女一样走着,也不要同夭华夫人同乘。 毫无预兆的,舒贵嫔也不知是行到了哪里,突然窜出一群匪盗,她听见外头婢女们惊恐的尖叫,还有战士们的喊打声,然后突然她所在的马车胡『乱』冲撞起来,让她摔得七倒八歪。 舒贵嫔最后死死扒住窗栏,回头一看夭华夫人居然还睡得人事不知,马车颠『乱』差点咬到舌头,“夭、夭华夫人,夭华夫人!木归宜——”这时候还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她就是个傻子。 也不知马车狂奔了多少,等舒贵嫔缓过神来时,已经形容狼狈,鬓发凌『乱』、珠钗滑落,外面静悄悄得让人心慌,她下意识地拔了押发的金簪在手,紧紧握在胸口,『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蓦地,有人撩开车帘,一人满脸是血的凑上来吓得舒贵嫔失声尖叫,“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外头一道平和过头的男声响起:“那就杀了。” 这人有些犹豫,又转头问道:“祭祀,属下看这姑娘长得不差,死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舒贵嫔下意识往马车里缩躲,此时此刻脑袋是一片空白,平日在家里教的东西一点都记不起来,就汇聚成一句话——要死得干净!1 “那你替她死?” “小的多嘴。”滴血的刀劈面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利箭协破空之声穿透身前人的胸膛,当时刀尖离舒贵嫔只有一寸。 一道颇为熟悉的慵懒声音响起,“大祭司,这女人孤要了。” “既然是国主看中的,自然会安全的交到国主手上。” 舒贵嫔正惶惶然不知所措,窗帘让人掀起,是耶律琅嬛那张令人可恨的脸,“孤听说你本名叫言书?” 舒贵嫔扣紧了手中的金簪,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了,暗暗下了决心,唯有自己的命自己还能做主,绝不能让贼人得逞,更不能令大倾与陈家蒙羞! 耶律琅嬛看到她手中的死死捏着的金簪,嗤笑一声,道:“怎么每次看你,你都拿着这种没用的东西防身,真想伤人也该用这个。”说着将腰带上的匕首解下来扔在舒贵嫔的裙摆上。 先前的过分平和的男人淡漠的道:“国主再不快些,大倾的人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耶律琅嬛冷笑道:“孤可听不出大祭司你有多着急,这女人先放大祭司这,回头孤再问你要。” “国主请便。” 窗帘被重新放下,尸体也被人拖出去扔下马车,舒贵嫔感觉马车再度行进,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手颤抖地将金簪抵在颈侧,这里女夫子说过,稍微用力很快的、不会太疼的。2 “你有病吗,这么轻易就死了,不觉得一文不值?” 自尽是一件需要十足的勇气与决心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断,舒贵嫔好不容易聚积起来的死念,侧头看去,夭华夫人不知是早就醒了还是刚醒,娥眉紧蹙,俏脸煞白。 舒贵嫔挪动着手脚靠近她,问道:“你不怕吗?” 夭华夫人翻身仰面朝上,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道:“他们就是来找我的,我有什么好怕的?” 舒贵嫔的脑袋瓜子早让这一连串的事情弄成一团浆糊,都是在下意识的说话,“找你?” 夭华夫人斜了她一眼,道:“早就提醒过你,别下台子,你为什么不听?” 舒贵嫔毕竟只是个刚及笄的少女,平日里也是娇生惯养,哪里遇见过这等场面,没当场哭出来已经是勇气可嘉,此时也未免委屈,道:“我那天就没下过观景台。” 夭华夫人没好气的道:“什么观景台,我是叫你好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下都别动!” 舒贵嫔有些懵,道:“可适时娘娘不在,我身为当场位份最尊者,理应上座。” 夭华夫人无奈,有些敷衍的道:“算了,好歹你现在还有一条小命在。” 舒贵嫔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坚定的道:“若要我为了一条贱命而忍辱苟活,我宁可现在就自裁,至少能这样清清白白地去了。” 夭华夫人闻言冷笑道:“所以你就只剩下把自己杀了的本事?你忘了那耶律琅嬛看上你了?” 原来正期期艾艾的舒贵嫔听到这话,忽然不知怎地就冷静下来了,听方才的对话,这伙人似乎不是一般的盗匪,领头的被称作“大祭司”,而那“大祭司”又称耶律琅嬛为国主? 她记得之前夭华夫人曾说过耶律琅嬛与嘉嘉夫人是一对假夫妻,莫不是来人不是“耶律琅嬛”,而是借“耶律琅嬛”身份冒名顶替的原国国主完颜郎煌? 第37章 陛下对仗着血统作威作福的世族早就有整顿的想法,陈家作为五望族之一,看起来影响不大,实际上这些年来越发举步维艰,长姐言琴嫁入与皇家沾亲带故的程家,也是希望为陈家多一分筹码。 舒贵嫔伸手捡起匕首,慢慢抽开这柄匕首如它的主人一般,给她一种危险阴冷的感觉,如若真的可以,那么就是赔上她的一条贱命也是值得的! 夭华夫人躺在那瞥了她一眼,见她不再有寻死的念头,就自顾自闭上眼睡去,这晕车的『毛』病真的让她很难受! 另一厢,洛霜玒身边的禁军极快的控制住了局面,可惜这群人训练有素,来得快退得也快,声东击西,派了高手来行刺洛霜玒,很快被『乱』箭『射』死,最后清点时,损失不大,但夭华夫人的车架不见了。 灵犀哭嚎着膝行上前,“求陛下快派兵去救主子,陛下!” 洛霜玒抬手示意内监将这宫女拉开,招来禁军统领问道:“公主与嘉嘉夫人可还好?” 禁军统领是个七尺高的壮硕汉子,回道:“回陛下,公主虽然有些受惊,但是被兄弟们好好护着,没有受伤,嘉嘉夫人那边耶律将军带来的都是好手,将夫人护得极好……” “孤还以为大倾如何得国泰民安,没想到居然还能遇上这样的事,还要我原国勇士追击,真是让孤大开眼界!”嘉嘉夫人甩着鞭子慢悠悠地晃『荡』过来,脸上幸灾乐祸的神『色』一点也不掩饰。 洛霜玒笑容温雅,道:“孤素闻原国民风彪悍,部落间厮杀劫掠都是常态,甚至连姐弟*这样的事都敢大大方方地摊开在青天白日之下,孤还以为出身原国的嘉嘉夫人已经习以为常,不足为奇了。” 嘉嘉夫人一惊后,面上几乎刹那间就沉了下来,咬牙切齿道:“孤相信你大倾是礼仪之邦,不会为难我们姐弟俩。” “那是自然,原国国主亲自来朝,足以表现原国的诚意。”洛霜玒依然是那副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嘉嘉夫人看了恨不得一鞭子抽在那象牙白的皮肤上,将这讨厌的笑容抽掉。 “告辞。”嘉嘉夫人一拱手便转身离开。 禁军统领擦了擦脑门上压根不存在的冷汗,道:“陛下,末将已经派出一队精锐去寻娘娘的车架,应该很快就能将两位娘娘寻获保护她们平安归来。” 洛霜玒道:“那她们就交给许统领的属下了,依驾按原定计划不变,稍作休整待会即刻上路。” 许统领愣了愣,应诺后就退下了。 梁雨安在旁悄声道:“陛下,这样对舒贵嫔是不是不太好,这事本不该扯到她的。” 洛霜玒轻叹一声,道:“你命‘氐貉’去六谜庵守株待兔,能将舒贵嫔救下就救回来罢,不过孤想按她自小所受的教条,恐怕……无论如何至少将她带回来。” “诺。” 过了半个时辰,完颜郎煌一行人先行回来,嘉嘉夫人将他身份暴『露』的事告知,他也不怕,大大方方地找上洛霜玒正式面见。 洛霜玒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见了完颜郎煌,“国主能亲自前来,倒是让孤有些意想不到。” 完颜郎煌举杯道:“孤也是好奇大倾皇帝是何许人,故而才隐姓埋名随着使者队伍一块前来。” 洛霜玒亦拿起酒樽,道:“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孤此次见了国主,才知何为‘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1。” 完颜郎煌仰头饮尽杯中浊酒,道:“此酒虽说名贵,但对孤来说还不够烈,不过此行对孤而言却是物超所值。”他左手捏着一支珐琅银篦看样式就知道这是大倾宫廷里的。 洛霜玒自然是看见了,却不在意,道:“不知国主可读过《西厢记》,说得是一穷酸书生没什么本事看上了相国千金,做了个梦,梦见相国千金与他私相授受,海誓山盟,可终归是黄粱一梦,梦醒了相国千金终归是他人『妇』,你说这书生是不是既可怜又可笑?”2 完颜郎煌将银篦扣在案上,冷笑道:“来日方长,这个故事孤觉得,我们可以慢慢谈论。” 洛霜玒回以一笑,道:“那我们拭目以待。” 此时,洛霜玒一行离燕京也不过一日的路程,燕京里的情势已经完全稳住,慢慢恢复了生息,在官兵协助下,清理街道,修建建筑、统计各家伤亡人数以便户部拨下抚恤银两数目。 宫外的情势越发平稳,宫内却又开始暗流涌动,这次嫔妃品阶位份重定,看似是后宫之事,却实实在在的牵动了前朝,触动了四大世家最根本的利益,一时间白苏燕的处境便有些微妙。 如之前数次重复提起,沧皇登基后的首次选秀,因后位空悬各大家族迫不及待的将自家适龄女儿送入宫中,以至于这现在宫中大多妃嫔都来头不小,换而言之,她们当中大多人正是代表了那些世家的利益。 穆妃便是这群人中最直接的代表人,她背后站着的是大倾最古老的世家之一,云氏,他们一族在朝堂上出过三位宰相、六位帝师、四位顾命大臣,后宫里已出过五位皇后及数十位皇妃,可谓荣耀至极。 然再如何茂密的树木,也有残枝烂叶,即使再再怎么掩饰,云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或者说他们这些以血统自傲的大家族都开始没落了。 原先的赵、王、白、云、林、吴六大世家如今只剩下四家,而现在开始四大世家也只剩下三家了,正因为是在整个氏族的存亡面前,任何的仇怨都可以放在一边,如今他们只能互相抱成一团才能与皇位上的君王相抗衡。 可惜,剩下的三家里,白氏因为荼蘼帝姬一事,弃车保帅将最出『色』的两名孩子在族中除名,在军方的实力也大大锐减却保留下了最中坚的那一部分力量;王氏大概是想着身为当今的舅家,总觉得还能有所转圜的余地,对云氏抛来的橄榄枝处于观望的阶段。 而云氏目前看起来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在朝任职要员的云氏子弟都以纯臣自居,却不能否认出任仕途的云氏子弟太多了,自成一派,尤其在瑾月太后去后,即使他们再小心仍是被先帝猜忌进而被排挤,到了新朝也不得沧皇的重视,云氏已经陷入了进退维谷地步。 而不止是云氏,如今的穆妃其实也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如果她一开始没有撞见白苏燕与赵苍伊的对峙,就不会知道原来她一直都在帝王的眼皮子底下,只是端看他愿不愿意分出一丝目光来瞥上一眼。 可笑的是她一直以为自己把自己住的宫室整治得跟铁桶一样,又哪里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就是个笑话,是别人眼中戏台上的跳梁小丑,但是都走到了这个地步了,她又怎么能甘心? 穆妃闭了闭眼,再有宫中大多都是代表世家利益的妃嫔,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今日是陛下圣驾回京的日子,穆妃望着镜中难得浓妆艳抹的自己,珠翠环绕、华贵『逼』人,将往日的温婉静和掩去了七分,紫英进来禀报:“启禀娘娘,该起驾去往宫门候着了,圣驾已经离京不过十里了。” 穆妃最后调整了一下额前鎏金点翠蝴蝶华胜,问道:“其她人呢?” “雪休宫里的其她小主们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走罢。” 解意殿外,由张婕妤领头候在解意殿外,因为这次叛『乱』,珝月太后后续要处理的事务实在太多,无法再照管她们主仆二人,就趁着这次重新放回了雪休宫。 看见穆妃出来,一块见礼,穆妃一摆手,道:“起罢,不过惜答应与花答应你们就不必一块来了,这种场合以你们两人的品阶是没有资格出席的,回去罢。” 惜答应学了几天的中原话,大概听明白了穆妃是不想让她们去,也没多想屈膝一福,就应下了。 花答应则本来就没多大兴趣,一听不用去了当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今日天没亮就被发财叫起来梳妆可困死她了,这位份品阶在她看来升了还不如不升呢,原先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理会,哪像现在天天要早起请安来请安去的,中午想睡一会吧,却也是睡不安稳,不过两刻钟穆妃那边就有人来催她们上西席,可把她累得够呛。 两位答应走得没心没肺的,张婕妤与徐美人跟在她身后面面相觑,不过张婕妤一贯是不会主动去过问旁人的事,也就不太在意穆妃这明显是准备打脸白苏燕的行为。 徐美人说实话不太能明白穆妃为何非要对着干的,她即使知道自己是云家的女儿,可自小的生活环境不同,自然不能懂得穆妃维持世家体面的最后坚持,甚至在她看来后宫位份删减是天大的好事,这意味着改变,尤其是对她们这些来自民间的普通女儿而言。 第38章 穆妃命人停轿,掀起帘子来,看着亦是盛装打扮的白苏燕,假如没有那一日的撞见,她只当她是一名普通的宫妃,甚至会对她心生同情,“这么久了,难得见妍妃姐姐如此妆扮。” 白苏燕看她妍丽的妆容,笑笑道:“不过是为了称身上的朝服,不知惜答应与花答应怎么没有随行?” 穆妃掩唇一笑,道:“妍妃姐姐说笑了,即使妍妃姐姐你再怎么抬举,下民出生就是下民,与我们终归不能相提并论,妹妹先带着人走一步了,请妍妃姐姐恕罪。” 堪堪擦肩而过时,白苏燕叫住了穆妃,“穆妃娘娘,你明知道这事是太后她老人家同意并敲印的了,你这不是在下本宫的面子,而是在忤逆太后。” 穆妃抓着帘子的手紧了紧,脸上不动声『色』,道:“妹妹不知姐姐在说些什么,奉劝妍妃姐姐也快些吧,陛下的圣驾就要进京了。”说罢放下帘子,不再理会。 纯贵嫔自以为小声的嘀咕一句,“好歹还有个明白事理的人。”良嫔在她身后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得所有人都听见了,顿时惴惴地看向白苏燕。 白苏燕瞥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声“走罢”便先上了鸾轿,纯贵嫔捂着嘴小心翼翼的跟上。 因了赵不凡反叛即使准备再充足,“氐貉”出手再快也无法短时间里驱散城里的愁云惨淡,虽说每次圣驾出行都要驱散行人,那股令人揪心的萧瑟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以温玉夫人打头在离火门内迎驾,“臣妾恭迎圣驾,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妃平身。” “谢陛下。” 两名宫装女子在温玉夫人等起身后也跟着起身,站在靠前的几个看见其中一女的容貌是皆『露』出惊讶的神『色』,那名女子一袭紫裳,简单的盘了个单螺髻,英气的一字眉,唇边是那让人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紫衣女子就那么落落大方地站着任她们看,而她另一边的锦嫔面对好几道询问的目光,也是苦着脸摇了摇头,她也是昨日忽然看见赵嫔的,完全不知道这人怎么忽然会来到军中。 洛霜玒见她们都在盯着赵嫔看,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转身牵过赵嫔的手带着她到穆妃面前,道:“赵嫔这次为了通传赵家叛逆的消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伤,孤前朝还有事需要打点,赵嫔便交由你,好生照料。”穆妃心中虽有疑『惑』,还是温婉的应下。 目光落到静妃隐隐凸起的小腹,眼中滑过怜惜之情,道:“你们都回去罢,静妃还大着肚子久站不好。” “诺。” 安贵人抱着自己已经快六个月的肚子,没有用的心酸,阎贵人伸手扶住她,小声问道:“累了吗?”安贵人勉强笑笑,摇了摇头。 白苏燕离开前再度回头看了看洛霜玒,又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面不改『色』的赵嫔,心中大致已经猜到了什么,给身后霜泊宫的人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们回去再说。 而有个人却已经是等不及了,堪堪忍到鸾轿所停的夹道,陈贵人立马拉住锦嫔,急切的问道:“我姐姐内,怎么没看到她,我姐姐呢!” 兰贵嫔忙去拉陈贵人,其实她心里也是焦急,而且不止舒贵嫔连夭华夫人也没回来,反而是赵嫔这个杀人魔头看起来完好无损、大摇大摆地回到宫里。 锦嫔亦是无措,但有些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地说出来,只得道:“陈贵人担心胞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还请稍候,稍候我会亲自去找你说明,可好?” 陈贵人仍是抓着不放,眼眶通红,出口的声音已经沙哑了,“我姐姐呢,为什么她没回来,我姐姐呢?” 锦嫔也是难得一见的手足无措,求救般地看向兰贵嫔,兰贵嫔只得出声劝道:“阿画,你放心阿书是跟着陛下去的,周围都是禁军好手,不会有事的,肯定是有所耽搁了,没准我们刚回去,阿书她们就回来了。 再说你这样拉拉扯扯的也不符合规矩,让旁人笑话了,而且锦嫔都这样说了,待会肯定会来喜晴舍的,我们先回去。” 陈贵人却半个字也没听见,死死盯着锦嫔,带着哭腔的追问:“我只要你回答是或不是,我姐姐是不是还活着?回答我!” 锦嫔抿着唇点了点头,陈贵人这才放开了她,一下子没了方才的气势,软倒在兰贵嫔臂弯里,兰贵嫔估『摸』着恐怕是摊上大事了,冲着众人颔首致意,便扶着锦嫔往自己的鸾轿走去。 而温玉夫人一早就坐进轿子里了,见她们完事了,吩咐道:“你们随意,本宫就先行一步了,荷叶回宫。”便放下窗帘。 这事上锦嫔也是难做,事关陛下的颜面,怎么能在此时说出来有两名妃子被劫走了,虽说陛下马上派了人去寻,但这一天了怕也是凶多吉少,可看陈贵人这副模样若不给她一个答案,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其她人虽然都很好奇,但是哪怕是动嘴快过动脑的纯贵嫔都知道不该这时候问,风止宫这边的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着白苏燕与穆妃一礼后,就跟着雨歇宫后面走了。 白苏燕则更在意赵嫔,嘴上还是道:“那本宫也先带人回去了,穆妃若有需要本宫帮助的,尽管可以提出来。” 穆妃其实远没有她表面那样镇定,尤其身边还有个杀人不眨眼的赵嫔,此时此刻和白苏燕之间的那点恩怨也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既然妍妃姐姐开口了,本宫就厚着脸皮请妍妃姐姐带本宫一程,赵嫔陛下说你受了伤,那就用本宫的鸾轿代步罢。” 赵嫔暗想这是把自己安排在白苏燕后面,防着自己忽然暴起杀人吗?表面上还是弯了弯膝盖,算作是谢恩了。 白苏燕自然不会拒绝,伸出手来邀请,“如此,穆妃这边请了。” 两人双双坐在轿中,面面相觑,两人互相有心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得一言不发。 行了一段路,却是穆妃先忍不住,出口问道:“夭华夫人也没有回来,你知道什么吗?” 白苏燕闭了闭眼,摇头道:“此事,我确实不知情。” 穆妃嗤笑一声,道:“看来你也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得他的信任。” 白苏燕道:“我只是陛下的臣子,陛下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陛下不让我做什么我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穆妃道:“你倒是活得清楚,只是你也别忘了,你名义上还是陛下的妃子,后宫的事有时候也不比朝堂上的简单多少。” 白苏燕道:“那么,穆妃娘娘你觉得你是陛下的什么?” 穆妃一时哑然,说是妃嫔可是天家从来都是君臣大过一切关系,莫说是夫妻之间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父子兄弟都是先君臣,后论父子兄弟,她还不是妻,说穿了不过是个妾。 白苏燕继续道:“既然云家从未要求过娘娘去争那个位置,那为何娘娘不能安于现状?” 穆妃冷笑道:“你真当本宫是傻的吗?看不出来后宫整顿不过是陛下整顿前朝的先兆,本宫的母家首当其冲,若本宫不坐上那个位置有哪里有多余的手段维护母家?” 白苏燕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她,道:“你又是否太看得起云家了?” “你!” “诚然云家作为剩下的四大世家之一,陛下早晚会动,可是你以为现在的云家还剩什么筹码?”白苏燕不顾穆妃那看起来要扑上来厮打的模样,自顾自的说下去,“云家想来在我白家出事时已经看出了征兆,所以才会有云遥沫这等绯闻,否则以你京城云氏的本事哪里压不下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你家里对你的期望不高,只是好好的就够了,可惜人欲无穷,一旦看到一丝可能你们都会去争取,现下你们反而落入如今尴尬的田地,进退两难,赵家手握军权尚且如此,你云家又凭什么去和坚硬的皇权去硬碰硬? 把木归宜的事坦白说了,云家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不出明日,云家就只能看陛下的心情处置了。” 穆妃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沉思半晌,苦笑道:“我以前总以为你是个无心后宫纷争的可怜人,如今看来可怜的是我这样搅风搅雨的戏子,方才我想了许久如何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是对的。 从先帝开始就为了今日埋下了伏笔,可四大世家全部被一锅端了,想来也会有人说陛下不念旧情,不如就让我云家来做这恩宽的例子,比起最后难看的一无所有的收场,不如先亮出这可有可无的底牌,还能好看一些。” 白苏燕见她已经意动,目的已经达成了,便转开了话题,“其实我今天一直想说,你一点都不适合这样的浓妆,显得风尘。” 第39章 白苏燕实话实说道:“我们身为世家女儿有我们自己的烦恼,而平民百姓自然也有平民百姓家自己的烦恼。” 穆妃将指尖的*用帕子擦去,道:“平民百姓都以为这我们过得是神仙般的日子,可笑的是,我们却想过他们那样简单的生活,这大概就是老人们常说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苏燕忽然想起《红楼梦》里破足道人唱的《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两拨人在霜泊宫门口分了手,而白苏燕刚走进流萤殿,纯贵嫔就上前来拉住她的广袖,急切的问道:“娘娘您可打听出什么来了,那煞星怎么又回来了?” 白苏燕一回头见,好嘛,所有人都在,而李答应和单答应纯属是下意识跟着走,毕竟她们当时在南苑,既没亲眼见过赵嫔的杀人不眨眼,更没听闻过什么相关的事,还当是她被家族连累不好再住在原来的地方。 白苏燕不动声『色』地抽回袖子,道:“本宫什么也没打听,赵嫔穆妃也是今天才知道,大概过几天就会知道陛下处置的旨意,你们再耐心等等。” “娘娘,我们可不比您,武功高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出来的!”纯贵嫔已经快哭出来,“这雪休宫与霜泊宫就一墙之隔,万一他们没看好,赵嫔翻个墙就能过来,娘娘,这几天您能不能让嫔妾住您这,嫔妾是真的怕了。” 白苏燕无奈,伸手示意诸人坐下,上了茶准备与她们长谈一番,看着纯贵嫔也不知是想到哪去了,居然真的抽泣起来,还不忘期期艾艾的道:“嫔妾还这样年轻,才做到贵嫔的位份,还未替陛下诞下龙子,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嫔妾真是要死不瞑目了。” 白苏燕也不打算劝她,这时候越是宽慰她越是要哭闹,不如防着任她哭,到时候见没人理会,哭过了也就过了。 宁贵嫔则是转过头来一脸担忧的对白苏燕道:“娘娘,既然陛下敢把人带回来,想来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那赵嫔生出歹念,嫔妾这等无用『妇』人想来她是不放在眼里的,要是她冲着娘娘过来,娘娘您又玉体违和……” 白苏燕摆了摆手,道:“放心,本宫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再说赵嫔她自己伤得也不见得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她之前先后同本宫与侍卫们动手,今日本宫看她气『色』虽好,但脚底虚浮,走路都要靠人扶着,至少一个月内她是不能动刀动枪的了,你们放宽心罢。” 纯贵嫔仍是不依不饶的,道:“可是娘娘再怎么严重的伤势总有要好的那一日,要嫔妾说呀,就该把这煞星打入天牢关起来!” 宁贵嫔皱了皱眉,道:“纯贵嫔,嫔妃家里犯事不得株连后妃这是祖宗家法,退一万步说,这宫里还有冷宫,哪里用得着关去天牢那么夸张。”虽然她也担心赵嫔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但是也不赞同纯贵嫔的做法,毕竟赵嫔还顶着妃嫔的名号。 见纯贵嫔还要再闹,白苏燕将茶盏往案几上那么一搁,道:“行了,你们都忘了方才陛下说了什么吗?陛下亲口说的赵嫔是为了通传赵家叛变的消息,才落得一身伤,她不仅无错而且还是一等一的功臣,本宫的话你听不见去,难道陛下的金口玉言纯贵嫔你也听不进去吗?” 纯贵嫔抹了抹眼泪,讪讪的别开脸,良嫔此时忙出来打圆场,“娘娘,纯姐姐肯定没这个意思,估计是那天让赵嫔给吓破胆了,毕竟我们都是闺阁女儿,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娘娘笑话了。” 白苏燕勾了勾唇,哼了一声,道:“咱们姐妹几个关起门来在这宫里说说笑笑的也不打紧,可这话要是传到宫外去了,可不是一句笑话了就能掩过去的,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看九五之尊的笑话?” 纯贵嫔与良嫔忙离座磕头请罪道:“贱妾妄言,请娘娘恕罪。” 白苏燕也没让她们起来,道:“方才的话若是让别人听见了传到陛下那,那就是大不敬,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是可比得过刀斧之利,还有一事,那日本宫独留你们说得三个条件,你们莫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自然不敢。” “不敢那最好,行了,无事就都退下罢,回去好生准备,不过今晚陛下应该不会翻牌子,你们早些休息罢。” “诺。” 宁贵嫔本来已经到了门口,想了想又折了回来,道:“娘娘,方才人多嫔妾不好说话,相信娘娘也注意到了,夭华夫人与舒贵嫔不见了,又看锦嫔吞吞吐吐的模样,恐怕这两人是凶多吉少了。” “本宫和你想得一样,如果不出意外,恐怕要和窈容华的丧事一块办了。”白苏燕此时此刻不担心夭华夫人,反而是担心起一块失踪的舒贵嫔,她才是真正的凶多吉少。 宁贵嫔也是有些叹惋,“只可怜了陈贵人,她与舒贵嫔是双胞胎比寻常一母同胞的姐妹还要亲,只怕她要受不住了。” 白苏燕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道:“说来宁贵嫔家里也是有一个感情不错的姐姐,贝侧妃在逍遥王府可还好?” 宁贵嫔想起姐姐来,不经『露』一丝微笑,甚是美丽,道:“姐姐陪着逍遥王与王妃经此一遭,她与逍遥王妃反而越发亲近了,常常一块说话,有时候白天睡不够,晚上了还要秉烛夜谈,困了就干脆留姐姐同寝而眠。” “如此贝大人与夫人也好放心了。” 宁贵嫔颔首道:“正是,先前嫔妾母亲还忧心姐姐在家里被宠坏了,难免有些不懂事,万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逍遥王与王妃难做了可就是嫔妾家里教女无方了。” 白苏燕既然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也不愿一而再再而三的泼人家冷水,出声相邀道:“宁贵嫔若没什么其它的事,就留下来陪本宫说说话罢。” 宁贵嫔自是乐意的,道:“嫔妾自当从命。” 雪休宫一墙之隔,气氛就有些微妙了,赵嫔甫一下轿,就看到另外四人穆妃、锦嫔和徐美人一块都站得离她远远的,张婕妤则坐在轿子里,只掀起轿帘静观事态的发展,似乎都怕她下一刻就会暴起杀人。 赵嫔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搭在化作宫女的朱丹肩上,吐出两个字来,“走啦,进门后右拐。” 穆妃咬了咬唇,喊住她,“赵嫔,慢着。” 赵嫔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等了一会也不见人说话,只得出声问道:“劳驾几位娘娘们,看在嫔妾不过一介病号的份上,能让嫔妾先回去坐下了再问吗?” 穆妃别开脸,道:“不是此事,既然陛下说你是功臣,那你便是功臣,我等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是赵嫔你原来住的蒹葭堂终归不吉利,故而本宫让人收拾了六花堂给赵嫔。” 赵嫔有些意外,道:“娘娘总能让嫔妾看到不同的惊喜,不过算了,嫔妾征战沙场多年,死人见的多了,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再来一点,嫔妾一旦习惯了就懒得挪动了,蒹葭堂就很好,就不必劳烦了。” “那、这个丫鬟是……”穆妃有些拿不准朱丹的身份,不知她就是一普通人还是和那些人一样是来自那个地方。 赵嫔拍了拍朱丹的脑袋,道:“娘娘是说这丫鬟啊,她本是嫔妾在赵家时的贴身侍女,嫔妾入宫时位卑,不能带陪嫁侍女入宫,如今陛下恩宽,准嫔妾带她回来,也免得被赵家给牵连了。” 都这样说了,穆妃也不好再多问,只说道:“当时,事情紧急,你院里的人稍候本宫会给你配齐了。” 赵嫔遥遥拱了拱手,道:“那就谢过娘娘了,现下嫔妾可以走了嘛?” 穆妃一点头,看着赵嫔主仆俩的背影看不见了,张婕妤这才从轿子里下来,余下四人中的三人都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与赵嫔一块回来的锦嫔。 锦嫔哭丧着脸,道:“求你们别问了,嫔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嫔妾也是今日进了宫城落轿了才看见赵嫔的。” 穆妃也不想在门口站着让别人看笑话,道:“好了,都散了,锦嫔也累了,回去后稍作休息,本宫过会去看你。” 锦嫔这下是真的哭了,可怜她这一路过来就一直在受惊,更糟糕的事她说的实话压根就每一个人相信,想想前头就已经说好了的兰贵嫔与陈贵人,这是准备排着队来拷问她? 第40章 赵嫔挂在她身上,玩笑着说道:“哎呀,小猪猪、小心肝,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啦,来,可怜见的还没见过皇宫里长啥样吧,我带你好生地逛一逛。” “得了你,别『乱』动,”朱丹乔了乔姿势,让赵嫔大半个身子趴在自己瘦削的肩背上,“伤还没好你也敢去和那样的人拼命,你真的是不想活了!” 赵嫔哈哈了两声,转头故作惊讶地指着路边两个人道:“哇,小猪猪,你看宫里的宫女穿得都比外间的好,穿金戴银的,你期不期待、开不开心呀?”而被她当做是“宫女”的两人刚刚福了一半,闻言顿时请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了。 朱丹对着她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转头对两个被误伤的“路人”恭敬的请罪,道:“请两位小主恕罪,赵嫔主子她这次伤了脑子,有些胡言『乱』语的。” “啊哈哈,没事没事。”“宫女”之一的花答应大气的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阿惜则兴奋于自己居然听懂了,自然也不会在意。 赵嫔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指着她们啧啧感叹:“不愧是地方上一层一层筛选上来的美女,看看她们当中无论哪一个放到花街去也是花魁中的花魁啊!” “闭上你的狗嘴!”朱丹瞪了她一眼,半抗半扶地拖着她往蒹葭堂去。 赵嫔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道:“小猪猪,你变了,你以前还只是个会含蓄的说‘闭嘴,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小可爱。” 朱丹受不了,声音不禁就开始提高,道:“小主,奴婢求您闭嘴,您一直说个不停,不累吗?” 赵嫔努了努嘴,又瞥了两眼身后娉婷的倩影,道:“诶,你说按朝廷民间选秀的规矩,先从乡镇选九人,再到县城、州府,虽然最后入京的至多只有八十一人,可剩下的也没几个回去的,你说去哪了?” 朱丹没好气的道:“你也说了每一个都是千挑万选的美人,剩下的当然是被各级官员看上了充实后宅去了,不过也有落选后自愿选择成为宫女入宫来的。” “这样,”赵嫔安静了一会,又开口道,“诶,小猪猪你说男人为何总是这样贪得无厌的,尤其是当了官的男人,明明都已经后院起火了,还要拼命往家里扒拉,明明一天到晚嘴里念叨着什么愿求一心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主,是愿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而写这个的卓文君差点就被司马相如给抛弃了,”朱丹认真的一字一句纠正道,“而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出自纳兰的《画堂春》,他更是红颜知己数人,这两人写的东西你也信?” 赵嫔难得被她说的无言以对,接下去的路程一直都安安静静的,直到进了蒹葭堂,她才说话,道:“我不信。” 朱丹扶着她在榻上坐下,下意识回了句“什么”,赵嫔脸上全无笑意,甚至让人觉得是阴恻恻的,“这个社会对男人太过恩宽了,教得女人也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是对的,自己要是吃醋了还是自己的『毛』病,要是一切反过来了,哼~ 我一定家里先娶个三夫再纳四个面首,外头再藏几个外室,花街里遍地的蓝颜知己,哼哼~” 朱丹再度翻了个白眼,道:“小主请歇息吧,梦里什么都有。” 赵嫔不再多话,在她服侍下脱了衣裳睡下,这么多天了她也是累得很了,总算能睡一个好觉了。 她是自睡去不提,与她一同回来的锦嫔可倒了大霉了,她大老远的就看到自己的宫室门口站了两个人,而且看她们身上繁复的宫装这是连自己宫室都没回,直接奔她这来了。 锦嫔在心中默念了三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如此后宛若荆轲刺秦王一般的“悲壮”,款款行至两人面前,“嫔妾见过兰贵嫔。” “好妹妹,快别多礼了。”兰贵嫔立即伸手拦住。 陈贵人在旁匆匆一福,上前急切的问道:“小主,求您给我一个准信,我陈家上下无不感激!” “阿画!”兰贵嫔暗含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这种事关家族的承诺岂是可以轻易作出的? 陈贵人眼含热泪,道:“对于我而言,任何事同姐姐的命比起来都显得是无关紧要了。” 锦嫔无语,现在反而是她成为打圆场的人,清了清嗓子,道:“兰贵嫔请息怒,陈贵人也请冷静下来,陈贵人的心情我能体谅,若兰贵嫔与陈贵人不嫌弃寒舍鄙陋,还请入内落座长叙一番,如何?” 三人在风光堂内按品阶落座,兰贵嫔与锦嫔同榻而坐,陈贵人坐于锦嫔下手,虽然被兰贵嫔训斥了几句,却仍是倔强的模样。 锦嫔命人上了茶,慢慢用了一盏,才将路途上的事娓娓道来,“事情便是如此,后面的事我也不甚清楚,不过陛下已经派了人去寻夭华夫人与令姐了,陈贵人还请多些耐心。” 陈贵人不仅没有觉得安慰,反而『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一天一夜都未寻获,怕是生机渺茫,更怕的是即使寻回来了也是要被赐死,这还不如不要被寻见了,但若是不寻回来,姐姐从小到大一贯是娇生惯养的,一人在外孤苦无依若让人欺负了可如何是好? 兰贵嫔脸『色』也是难看,且不说此事传出去舒贵嫔也是无颜面对诸人,更要紧的是此事还令皇家面上无光,真带回来了,就算真的没发生什么,说出去有谁信呢?其她人更是会抓住这个机会大做文章,连带着阿画也…… 锦嫔打量了两人神『色』,故作难过的道:“我知道的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想洗浴一番就不多留两位久坐了。” 兰贵嫔道:“打扰锦嫔了,我们就告辞了。” 兰贵嫔见陈贵人没动,只得弯腰去拉她,“阿画,我们先回去,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陈贵人点了点头,由着她拉着起身,对锦嫔一礼后,两人手牵着手离开。 “兰贵嫔与陈贵人慢走。”锦嫔起身,脸上是幸灾乐祸的笑容再也藏不住,无论如何就算舒贵嫔找回来了,她和陈贵人也是双双被废了,兰贵嫔此次一下子被折了两个帮手想来也是头痛不已。 “百灵,伺候我更衣。” 百灵问道:“小主,不洗浴了吗?” 锦嫔冷笑道:“只怕没这个时间了。” 如她所料,她刚换了常服,在妆台前落座,下面的人就进来禀报:“小主,穆妃娘娘到了,正在外间用茶。” 锦嫔道:“果真来了,真是一刻都不让人闲,百灵不用重新梳了,帮我把头上的饰物拆一半就可以了。” “诺。” 穆妃在外间方用完一盏清茶,锦嫔便匆匆忙忙的出来见客,“嫔妾方才在整理内务,令娘娘久候了,怠慢了,请娘娘恕罪。” 穆妃放下茶盏,脸上笑容温婉,语调柔和,道:“无事,本宫听底下人说兰贵嫔与陈贵人刚离开,本来也不好马上来打扰,可是此事本宫总是要心里有个数才好,那夭华夫人终归与本宫有亲。” 锦嫔见她是来问夭华夫人的,心中暗暗称奇,嘴上则把方才同兰贵嫔她们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末了又说道:“只是可怜了兰贵嫔,她与陈氏姐妹一向亲厚,如今她还要强打精神安慰陈贵人,陈贵人又陷入悲伤之中难以自拔,希望兰贵嫔说的话,她能听进去一些。” 穆妃并不接茬,反继续问道:“夭华夫人她周围可有什么不轨之徒?” 锦嫔怔了怔,道:“嫔妾那段日子一直被原国的嘉嘉夫人拉着赛马,夭华夫人又不出门,故而嫔妾实在不知道哪些人算是可疑的,哪些人又不是。” “锦嫔怎么不坐下,你才是此间的主人,这样显得本宫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一般,坐啊!”穆妃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旁边的位置。 “谢娘娘。”锦嫔落座,这样不按自己预料走的对手真让人不舒服。 穆妃忽然幽幽叹了口气,道:“夭华她如今遇上这等是,本宫真不知该如何向姑母她们交代,木家就剩这么一个独苗了,只怕姑母身子受不住啊!” 锦嫔亦跟着唏嘘,道:“可不是,这样一来林家是彻底的没落了,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娘娘还请节哀。”节哀这一词用得颇为奇妙,不知是在说夭华夫人,还是在映『射』她们云家也好日子不远了。 穆妃也不多做纠缠,忽而问道:“这样说来,锦嫔在猎场时与嘉嘉夫人走动得很是频繁?” “嫔妾正好懂些骑术让嘉嘉夫人赞赏,嫔妾也不过是代陛下尽地主之谊,招待贵客而已。”锦嫔面上谦虚,眼中却难掩得『色』。 “这样,”穆妃问道:“这样说来,是你带着嘉嘉夫人满营帐的『乱』跑?” 第41章 锦嫔想起那日舒贵嫔坠马,当时“耶律琅嬛”和她站得很近,看起来很是亲密,难不成…… “锦嫔这是想起什么了吗?” 对上穆妃似乎洞若观火的眼神,锦嫔冷笑一声,道:“嫔妾只是不明白,嫔妾到底是哪里惹到娘娘了,让娘娘三番五次的为难嫔妾?” “锦嫔说笑了,”穆妃假作低头理了理袖上的折痕,“本宫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而已,一个能扳倒王家的机会,你是要还是不要?” 锦嫔也收起了往日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姿态,扬了扬娥眉,道:“嫔妾自当是洗耳恭听。” 穆妃道:“英嫔便是王英儿想来你已经知道,可你们金家一直没能查到什么有用的证据,本宫这有,只要锦嫔你想本宫即刻可以移交给你。” 她这样干脆,锦嫔反而不敢接了,故作糊涂,道:“娘娘说笑了,曼儿姐姐与嫔妾也说得上是亲昵,怎么会是什么王英儿……” 穆妃也懒得和她虚与委蛇,直接的道:“本宫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当初相必是将此事告知了妍妃,借此挑起本宫对妍妃的不满,想借本宫与温玉夫人之手打压妍妃,哪怕本宫与温玉夫人没这么做,你也能假借妍妃的名义对英嫔下手,进而挑起太后对妍妃的不满,本宫说得对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赵嫔居然推托了随圣驾前往秋弥,并且举荐了你,这样一反而统统白费心机了,当然你也不愧,没准现在你肚子里已经揣了龙种了,有了皇嗣,你还怕什么?你就可以直接脱颖而出,角逐后位了,又哪里会看得上我们这些人。” 锦嫔被说穿了心思也不见多尴尬,掩唇一笑,道:“娘娘是太看得起我了,我那时可真没想过将我找妍妃的事弄得满宫皆知,只要我陪着妍妃一块回来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了,然而妍妃的戒心比我想的还要重。” 穆妃自袖中取出几张信笺,道:“这就是证据,你是要还是不要?” 锦嫔盯着那几张纸,缓缓勾起唇角,嫣然一笑,“自然是要的,娘娘想来也烦恼如何处置这烫手山芋吧?” “自然,”穆妃将手中的东西推给锦嫔,“既然你我已经达成共识,本宫就不多做停留了,请留步。” 锦嫔起身揖礼,“恭送穆妃娘娘。” 穆妃抬手示意候在外头的宫女,“走罢。” 一行人慢悠悠地走回到解意殿,而那宫女托着穆妃的双手一直在颤抖,一看就不是司簿司专门*出来的宫人。 到了自己的地盘上,穆妃才慢悠悠的开口,“王英儿,你觉得如何,被人耍得滋味不好受吧?” 那缓缓抬起头来的宫人正是英嫔,她此刻不禁双手是颤抖的,连双唇也在抖得说不出话来,她在宫室里刚换了常服就过来寻锦嫔,却被穆妃给拦了下来。 事情该从半个时辰前,或许还不到半个时辰之前开始说起—— 紫英在雪休宫门口拦下英嫔,揖礼后,道:“小主,我家娘娘有请。”英嫔有些奇怪,却没拒绝,便跟着去了。 “嫔妾叩见穆妃娘娘。” 穆妃没有马上让她起来,而是将一套宫女服饰递到她面前,英嫔马上变了脸『色』,道:“娘娘这是何义?” 穆妃正将几张信笺折好放入袖口暗袋中,道:“带你去看一出好戏,你不想看看你不在的时候锦嫔又是怎样说起这件事的?” 英嫔只有一瞬的迟疑,就接过了服饰换上,然后跟着穆妃去了风光堂,她们在讨价还价时,自己就在门口,听得是一清二楚。 英嫔不是没有察觉锦嫔的小动作,只是自信于王家的实力,笃定锦嫔查不到她的马脚,自然不会动她,还真是没想到啊! 锦嫔不简单,穆妃也不是什么善茬,“你又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如果你不多此一举,锦嫔将我除掉对你是有利无害的。” 穆妃徐徐落座,接过珊瑚奉上的雨后龙井,道:“是这样,可本宫不想让锦嫔一帆风顺,你让王家在你身上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总该有些本事,眼下你已经领先一步了,你应该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吧?” 英嫔咬牙道:“自然不会,嫔妾还要多谢娘娘了。” 穆妃抿了口茶水,道:“不客气,不过本宫劝你既然来了,还是要去看看你的锦嫔妹妹的,对吗?” “嫔妾省得,多谢娘娘提醒!” 一刻钟后,英嫔换回宫装离开解意殿,往风光堂去了。 珊瑚却有些忧心,道:“娘娘,您怎么还劝她去风光堂呢,万一锦嫔察觉不对,反过来说动英嫔,她们俩联起手来转头对付您,可如何是好?” 穆妃放下茶盏,道:“本宫料定她们不会,她们彼此之间本就存在着猜忌,不过碍着“沈曼儿”的身份不好撕破脸,现在英嫔心烦意『乱』,锦嫔自然要试探,一者早就心存戒备又怎会说实话,不过是让彼此嫌隙越深,更加加深两人要将对方除去的决心。 王家既然放弃了王嫔选了英嫔,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锦嫔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手段,未来必成强敌,不如趁现在本宫还能控制,让她们两个斗得你死我活,本宫趁机一块除去,本宫可以不争后位,却也没得便宜王家和不入流的小角『色』!” 英嫔阴沉着脸出了解意殿,也没有马上去锦嫔的风光堂,连贴身伺候的黛『色』都不敢近前,即使明知道现在不是同锦嫔撕破脸的好时机,却还是久久的难以平复心绪。 既如此,不如……“黛『色』,走,去风光堂。”黛『色』颤抖着托住英嫔的素手,随主子往风光堂去。 而锦嫔看到英嫔一如既往的热情,欢快地迎上来,道:“姐姐,你可来了,妹妹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拉着英嫔在榻上坐下,锦嫔便敏感地察觉英嫔的情绪不对,关切的问道:“姐姐这是遇上了何事,脸『色』这样的难看?” 英嫔冷着脸抽回手,道:“我来时被穆妃给拦住了,她同我说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话,听着甚是荒唐!” 锦嫔也是顿时冷了脸『色』,好个穆妃,这是摆明了要让她们两个从暗斗转到明争上来,嘴上还是装作关心的安稳话语,“既然是荒唐的话语,姐姐又何必在意呢?” 英嫔蓦地起身,恨恨的道:“怎能在意,穆妃居然说我不是我,是王家偷龙转凤塞进来沈家的,这事要是闹出去了,然后再找几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旮沓里来的证人,我沈氏、还有妹妹背后的金氏,两族数百来口人要跟着人头落地,这样的灭顶之灾,你说我怎能装作耳旁风?” “姐姐这是真的吗?”锦嫔上前欲拉住英嫔反被她躲过,亦是心思急转,试探的问道,“这事若真让穆妃谋算成了,你我岂不是连累家族的罪人,姐姐可有什么办法?” “就是没有,才让我焦急不已!”英嫔在厅中来回走动,脸『色』阴沉得活像罗刹在世。 锦嫔扭着手指,脸上是焦急的模样,眼泪在凝结在羽睫上要掉不掉的好不可怜,心思却是百转千回,穆妃呀穆妃,你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你想一次将我和英嫔一块出局,可我未尝不能反过来把你和英嫔一块弄出去! 英嫔背对着锦嫔,幽幽的叹道:“如今我们若互相生了嫌隙,只怕便宜了穆妃。”说罢叹了口气,直接离去。 锦嫔留在原地,也是神『色』阴郁,咬牙切齿的道:“穆妃想得美,英嫔……反正我已经抓住你的把柄了,先收拾了你也可以。” “小主,”百灵上前扶着锦嫔坐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主是准备与英嫔先联手对付穆妃吗,穆妃毕竟是正二品妃,英嫔可信吗?” 锦嫔冷哼一声,道:“无论是和谁联手都是不可靠的。” 百灵道:“小主说得是,这宫里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都有反目成仇的,更何况是隔着肚皮的。” 锦嫔瞥了她一眼,忽然问道:“说起来百灵,你以前是哪里人?” 百灵乐呵呵的道:“奴婢就是燕京郊外的,家里父母健全,奴婢是最大的,底下有四个弟弟三个妹妹,勉强能吃饱穿暖,后来宫中选秀,奴婢就跟着来了。” 锦嫔又问道:“听起来你父母是个多子多孙的,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居然能养得起你们这一大家子。” 百灵垂着脑袋倒了盏茶奉上,道:“我父母是帮村长家种地的长工,然后冬天了我们父母就会挑着自家腌好的果脯跑到了尘山下卖,那些有钱人家他们手缝里漏下来的一星半点都能够奴婢家里一年的。” 锦嫔慢腾腾地用了半盏茶,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不过到了二十五岁你就能放回去了,重新和自己家人团聚了。” 百灵点着头道:“奴婢也很期待那一天呢,当然奴婢最希望的是小主能快点怀上龙嗣,然后步步高升多赏赐一些奴婢,让奴婢能腰腹鼓鼓地出宫去。” 第42章 六谜庵密室—— 自完颜郎煌留下那句话后,舒贵嫔倒是暂时保住命了,同夭华夫人一块被带到了此处,分开关押,负责看押她的尼姑每日不发一言,只给她一日三餐及日常洗漱,还有一套原国贵族女眷的服饰。 若是在原来,舒贵嫔每天都要沐浴更衣,可如今,她宁可把身上的衣服穿到臭、穿到冷也不肯换,而那套原国服饰她也没做出什么剪碎撕烂的泼『妇』举动,只是看也不看的扫到一边,反正就算她毁去了一件,他们后面也会送来十件百件的。 按一日三餐计算,她在这已经被关了三日之久,不是没想过逃跑,只是不想做无用功,且不说她能否趁尼姑送饭之际逃出这个密室,就算能离开这个密室,她一介弱女子又能跑出多远? 六谜庵她也是随着家里来过的,十字格局当日被这群尼姑吹得是无上佛法蕴藏其中,现在一看分明是防着人逃跑,一眼就看透的建筑格局,大道就那横竖两条,两边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低矮房屋,就是躲藏都不容易。 而今原国与大越叛逆都在只怕后厢的警戒只会更加重重环绕,侥幸跑到前院,侥幸撞上香客求助?若自己是久经沙场的白家苏燕或是赵家苍伊,她恐怕会乐意一试,即使不能,她也要拖着敌人同归于尽。 愤恨间,舒贵嫔握着匕首狠狠刺进被褥中,想象这就是那该死的完颜郎煌,几下之后密室之中一场“鹅『毛』大雪”。 今日,密室门缓缓打开,一道俊逸的身影徐徐走进来,完颜郎煌终于来了,这密室就是最普通的四四方方的构造,里面仅一张床、一方案桌,一目了然,此时此刻密室里遍布鹅『毛』,床上几绺被剪下的青丝以及一套与原国贵族服饰纠缠在一起的大倾宫装,而美人不在。 完颜郎煌缓缓步入密室,弯腰捡起那几缕秀发,冷笑道:“这便有趣了。” 将时辰倒回到一个时辰前—— 舒贵嫔观察了几日,知道门是往右开后,她便一直躲在门后,一旦是完颜郎煌进来,她便一刀往他背后刺,即使是伤敌三分自伤七分,她也要拼一把。 这日,石门缓缓转开,进来的却是个陌生的尼姑,她手上提着一个食盒,嘴上淡淡的一句“吃饭”,却冲她使着颜『色』。 舒贵嫔跟过去,食盒里却是一套尼姑的服饰和一把剃刀,带着防备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那尼姑念了声佛号,道:“贫尼不想再多造孽障了,请施主更衣,扮作尼姑跟贫尼出去。” 舒贵嫔握紧了匕首,冷冷的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那尼姑被怀疑了也不急躁,淡漠的道:“你只能相信我。” 舒贵嫔沉默许久,将匕首放在触手可及处,开始宽衣解带,大约两刻钟时间,便是一个清秀的小尼姑,她拿起匕首藏在袖中,“走罢。” 那尼姑舒贵嫔来六谜庵这么多次从未见过,可一路走来,畅通无阻,过往尼姑见到她大多都绕路走开,看样子在这庵里她似乎有些不受欢迎。 “呵,这不是怀是吗?怎么,这是收了个徒儿,可别误人子弟了。”有人拦路,舒贵嫔下意识就垂下脑袋,死死握住自己袖中的匕首。 带她出来的人即怀是,只是双手合十稽首,“阿弥陀佛,怀旬师姐。” 怀旬口气不善,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道:“当不起你怀是师太的一句师姐,这徒儿我看着眼生,从哪来的。” 说着伸手要来勾舒贵嫔的下巴被怀是拦住,道:“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儿,师姐何必为难她。” “可怜?”怀旬冷哼一声,怒道,“这儿谁都可怜,唯独就鹊儿你不可怜!”话音方落,在四周的尼姑都投来不善的目光,渐渐围拢过来。 舒贵嫔心焦不已,却不敢有大动作,怀是闭了闭眼,念了声佛号,道:“师姐若有不痛快的尽管冲贫尼来,莫要为难我这徒儿……”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怀是脸上,舒贵嫔一惊,而不少尼姑都围过来殴打怀是,渐渐将她挤出来,有些人边打边哭嚎着,“你主子是贱人你也是贱人。” “都怨你们,否则我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不用在这种地方粗茶淡饭的吃苦受罪!” “还我父母的命来——”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 而怀是临摔到前,给舒贵嫔指了个方向,舒贵嫔不忍的转开眼,快步离开,因为这边闹得离开,大多人都过去凑热闹,也没人管她这个逆行的小尼姑。 而怀是指的方向尽头是一堵墙,墙上靠着累的高高的、整齐的柴火,舒贵嫔踩着柴火爬上了围墙,围墙后的一面靠着一处险崖,仅『露』出三寸有余的绿『色』,不知这一下去是直接踩空坠入悬崖,还是实地,在靠墙往左手约莫三丈处有一道仅三尺宽的峡谷,只要越过这道峡谷就直接通往森林。 舒贵嫔望着深深的悬崖,腿肚都在打颤,听着背后渐渐有人声靠近,此刻也没别的选择了,她顺着墙壁小心滑下去,幸亏她现在穿的是便于行动的尼姑衣袍,万一是宫装肯定要踩着衣摆。 一只手抓着墙檐,左脚先碰地轻轻点了点地面觉着是实的才慢慢送了手,不想右脚居然直接踩空了,若不是她整个人下意识像壁虎一样扒着墙,非一头栽下悬崖不可,收回右脚小心的探了探约莫三步远的地方是实的才小心挪过去。 这放平日里短短的三丈路她却此时此刻觉得漫长的像是走了两里地,中间几次脚下的地方受不住重量坍塌,让她像个小丑一样在悬崖上横着蹦跳,姿态很是滑稽,舒贵嫔早已经吓得是泪流满面,却也腾不出手去擦拭。 直到跨过了三尺峡谷,扑倒在林子里,感受着细嫩的手被大地粗砾的沙石擦破了皮,舒贵嫔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不知道她是在哭为了救她而被庵里尼姑殴打的怀是,还是在哭自己这无妄之灾。 略哭了一会,舒贵嫔爬起身也不在意手上脏了就往脸上抹眼泪,便一刻也不敢在原地停留,跌跌撞撞地往林子里跑。 回到现在—— 完颜郎煌也不见生气,甚至还心情很好的将地上的秀发拢成一束握在手里,转身出去寻知天命,嘲笑道:“看样子祭司这儿也不是完全是固若金汤啊,此次之后,还是趁早搬了得好。” 知天命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充满了不悦,道:“舒贵嫔一介弱女,想要凭着两条腿从这到燕京,根本不可能,本座已经派人出去在去燕京的路上截杀了,只要国主舍得。” 完颜郎煌绕着那一束顺滑的青丝,道:“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讲,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容易。” 知天命微微躬身,道:“为表歉意,本座在初月阁备下宴席,请国主赏光。” “不必了,孤暂时只对陈言书有兴趣,”完颜郎煌将秀发盘在腕上,抬脚就要离开,留下一句,“大祭司也别白费力气了,这女人既然跑了,估『摸』着不止现在抓不到了,以后大概也再也见不到了。” 一语成谶,舒贵嫔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所有人都默认了她的死亡,司赞司与司仗司得了命令开始准备她的丧仪,待两国使臣离开就准备发丧。 陈贵人原先还在四处打探,收到了家里来的一封信后,看过后,她坐在喜晴舍居然就痴呆了,自她入住以来,她的东西都是放在包袱里,没有放入箱柜,只等着舒贵嫔回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可现在陪着舒贵嫔去的灵犀回来了,之后所有人都告诉她舒贵嫔回不来了,以后这宫里就剩自己了。 陈贵人一直枯坐到掌灯时分,她坐了多久,灵犀便跪在地上哭了多久,她一直在磕头认错,身为奴婢是自己没能保护好主子,才让主子被掳走的。 青鸟点亮了房中的灯火,小心翼翼的上前唤了声“小主”,陈贵人转动眼珠看向她,指着门口道:“青鸟,快去把门口的宫灯点上,今日是姐姐随圣驾回京的日子,姐姐怕黑,要是没有灯她会『迷』路了。” 青鸟闻言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下泪珠来,陈贵人不为所动,还是指着门口道:“青鸟,愣着做什么,你快去啊——”最后甚至忍不住起身推了她一把。 青鸟终究忍不住跪下,哭道:“小主,您该醒了,舒贵嫔她回不来了,圣驾回京至今已经三日了,就算人活着也不能回宫了,小主,求您醒醒吧——” 第43章 灵犀期期艾艾的道:“小主,是奴婢无能,是奴婢没有保护好主子,小主您责罚奴婢罢,都是奴婢的错。” “你说谎!”陈贵人一把将人推开。 新任的齐司仗见青鸟进去通禀许久也不见回来,无奈只得冒犯,高声喊道:“奴婢司仗司新任司仗特来拿舒贵嫔旧物,还请陈贵人行个方便。”然而还是没有动静,无奈只得重复。 三遍后,陈贵人赤红着眼,面目狰狞得如同恶鬼一般冲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宫人,“放肆,是谁在喜晴舍门口瞎嚷嚷,我姐姐不在了,你们就敢这样放肆?” 齐司仗心中叫苦不迭,这群老家伙都是欺负新人,把这种苦差事交给自己,面上还要堆起笑容来应对,“奴婢给小主请安了,这是误会,奴婢怎敢在主子面前放肆,只是奉旨办差,请小主给个方便。” 陈贵人冷着脸,问道:“什么差事,我喜晴舍怎么不知道?” 齐司仗道:“自然是奉命来拿舒贵嫔旧物,毕竟人不在了,这一应旧物合该跟着主子一块去了。” “什么旧的新的,喜晴舍既然给了我,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归我了,”陈贵人往日里看着懦弱,只知道躲在胞姐身后,此时此刻却像是盘踞在其中的毒蛇,欲择人而食,“齐司仗的意思是我已经是个不受陛下待见的旧人了?” 齐司仗见她『逼』近一步,忙跟着后退一步,连声道:“岂敢岂敢,奴婢失言,请小主赎罪。” 陈贵人冷笑道:“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我降你的罪吗?” “这……这样,奴婢告退。”齐司仗见陈贵人明显是一步都不肯让,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先回去再作打算。 看齐司仗灰溜溜的走了,青鸟上前扶住陈贵人踉跄的身影,关切道:“小主,没事吧,奴婢马上去宣太医!” “不用了,”陈贵人转身,见灵犀抽噎着杵在那,道,“按规矩,我这不能留你,若是你愿意委屈……” 灵犀急忙跪下,道:“奴婢不委屈,小主愿意留奴婢在喜晴舍里,奴婢感激不尽。” “罢了,起来吧,”陈贵人亲自将人扶起来,拉着她的手道,“你能同我说说姐姐在围场时的事吗,我想知道姐姐最后的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诺。” 陈贵人又侧首吩咐道:“另外青鸟,以后喜晴舍就闭门谢客,我要为姐姐守丧。” “小主,”青鸟一脸纠结的道,“奴婢能明白小主难过,可这到底是在宫里,恐怕不妥,再有正五品以上的贵嫔依例是要……” 陈贵人怒道:“我的姐姐哪里用得着那些口不对心的人来悼念!” “奴婢失言,小主莫要生气。” 按规矩,正五品以上的妃嫔才有资格在宫中停灵办丧事,一般的小角『色』如按原先位份下葬的顺贵人与王嫔直接给了一口棺材与陪葬就直接从角门拉出宫去了。 而正五品以上的妃嫔又有按各自品阶具有各自等级品阶相应的丧仪,从正三品至正五品妃嫔皆可在宫中停灵七日,却没有硬『性』规定其余人等必须要为其更衣守丧,皇帝若真难受到辍朝的,历史上也就大越高宗的薛婕妤。 品阶比其高者不用说,她们若穿了麻服来只怕死者承受不起,品阶比其低着,感情一般的也就意思意思这几日简略妆扮就已经算是有心了。 而再往前的则更复杂,每一品阶都有所不同,在此便不一一赘述了,且两国使者还在,自然不可能马上为“已死”的舒贵嫔与夭华夫人发丧。 嘉嘉夫人也终于见到了自踏上大倾国土以来就心心念念至今的大倾另一名女将,如今的妍妃,白苏燕。 与赵嫔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锋芒毕『露』不同,第一眼白苏燕实在不像一名久经沙场的将军,她太过温和,一举一动进退得宜,若不是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武人风姿,嘉嘉夫人还当她是普通的宫妃。 因为嘉嘉夫人反复上书求见白苏燕与赵嫔,洛霜玒干脆大笔一挥在宫中设宴款待,点了白苏燕出席陪座,而赵嫔实在是下不了床来,宗室之中则召来了悠然王洛霜璃,毕竟他和灵泉公主的事也该定下了。 这日,因悠然王母子分别受太后与陛下召唤,只得早早的起身入宫赴命,亲自绕了一圈送母亲至珝月太后处,才赶往前殿赴宴。 甫一进入,多方打量的视线就投到他的身上,让洛霜璃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有礼有节地向几人分别拱手见礼。 灵泉公主一早就知道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婿,自然忍不住多看两眼,洛霜璃如今还是少年,眉清目秀,稚气未脱行事却也颇为沉稳,再说如今刚至舞勺之年,未来如何还有很长的成长空间。 洛霜璃自然也感觉到了灵泉公主的目光,洛霜玒刚回京时就召他来打过招呼,心中也有数,私下也见过公主的画像,听闻品貌皆是不俗,可毕竟年长了自己四岁……怎么都觉得有一些别扭。 宫宴之上,宫人们特地将悠然王的坐席安排在流国太子旁边,而太子后面就是灵泉公主,洛霜璃一回头就可以看见自己的未来媳『妇』,也幸好卫寒川在旁一直拉着他闲谈,否则洛霜璃真的要尴尬得夺门而逃了。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灵泉公主忽而上前搭话,“见过悠然王,看刚刚王爷来得方向莫不是刚从太后那过来?” 悠然王有些尴尬,自己不仅年纪比人家小,连个子都比人家挨了一个头不止,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作为一个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皇子,他已经习惯了看着底下人的头顶长大,而灵泉公主不是底下人,她不仅代表着一个国家,而且还是他未来的王妃。 洛霜璃故作拱手掩饰自己不够高的尴尬,道:“太后今日亦召了本王的母妃,本王自然该先送母妃正好一道给太后请安,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灵泉公主摇着折扇轻笑,道:“哪里是怠慢了,百善孝为先,母慈子孝才是一家之福,皇家如此便是天下万民之福。” 洛霜璃还不待回答,内监便尖声唱名:“陛下驾到——妍妃娘娘驾到——”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诸位请起,赐座。” “谢陛下。”在场诸人落座,白苏燕也在洛霜玒左手下首落座。 嘉嘉夫人是个闲不住的,才落座她便跳起来,一礼后,道:“大倾皇帝陛下,孤在战场上与赵苍伊多有动手,彼此间输赢也是一半一半,今日有幸见到另一位女将军,一时技痒希望能切磋一二,还请陛下允许。” 白苏燕看了眼洛霜玒,想看他作何打算,哪知他却将问题交给她定夺,“爱妃以为呢?” 白苏燕柔柔的一笑,将皮球踢回去,道:“我大倾女子从来都是出嫁从夫,自然是陛下定夺。” 洛霜玒还未开口,嘉嘉夫人先大笑着道:“妍妃娘娘这话就可笑了,若是在我原国,哪怕是已婚的『妇』人也能在家事上说一不二,哪里用得着事事看夫君的脸『色』。” 白苏燕垂了垂眼,递了根绵里针过去,“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唯原国这样的辽阔草原才养得出嘉嘉夫人这样率真豪气的女孩儿,我大倾可养不出嘉嘉夫人这样的巾帼木兰,老话常说故土难离,嘉嘉夫人与国主不习惯我国水土也是能理解的。” 这话是暗自在说,不是一直吹嘘自己国家好吗,那就别把注意打到大倾的土地上来,恐怕你们注定无福消受,吃下去也要吐出来,顺道还骂了嘉嘉夫人一句没教养(有一种率真叫没教养),只是这些话两国君王说出来都不合适,唯有她们这些女人来说才合适。 嘉嘉夫人眯了眯眼,道:“我原国在国主治理下井井有条,欣欣向荣,可惜孤看来这原国太小了,不足以让我国国主一展抱负。”原国西边是戈壁沙漠,想要扩展领土必然要往这东边的大倾而来。 白苏燕气势上也不遑多让,道:“说来我大倾倒是疆域辽阔,朝政上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陛下的雄图伟略装下一个大倾都是绰绰有余的。”大家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反正我们的皇帝陛下治理一块大倾还尚有余力,你们国主反正嫌弃原国小,我们陛下不嫌弃啊,干脆纳入大倾版图好了。 嘉嘉夫人冷笑道:“只怕我原国的土地会让大倾陛下水土不服的。” “住久了自然就习惯了。”白苏燕这话说得极有深意,嘉嘉夫人下意识就打量左右,害怕大倾是否埋伏了将士,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要是一国之主都被迫留下了,大倾拿下原国就是轻而易举的。 第44章 灵泉公主的话其实也暗示了流国现在的态度,我们流国现在自顾不暇,就不管你们两国之间的小心思了,流国只想早点看到公主出嫁好放使团们回去,当然大倾皇帝我们还是很乐意和大倾和平相处,往来互通的。 这一下和稀泥倒让殿中争锋相对的气氛稍稍缓和,但大倾与原国双方依然呈水火不容之势,只是顾忌第三方在场,又有不斩来使的共识才没立刻撕破脸。 “嘉嘉夫人请回座,”洛霜玒就把人打发了,然后笑得越发温文尔雅的对卫寒川与灵泉公主道,“孤早就命人快马加鞭令太常寺卜算了三个日期供太子与公主挑选,下月初四、十一、二十五都是吉日,不知太子与公主意下如何?” 卫寒川与灵泉公主对视一眼,卫寒川起身拱手道:“灵泉乃是本宫胞妹,初四太过匆忙,本宫也怕委屈了灵泉,而本宫离开流国日久,也该早日启程,不如下月十一,本宫亲眼看灵泉过门了,也好放心回国复命。” “如此便订下九月十一日,霜璃。” 洛霜璃亦起身,小大人一个郑重的道:“臣弟领命,请太子殿下放心,本王会好生对待灵泉公主,日后定然尊之敬之,永结同心。” 如果这不是自己的婚姻,灵泉公主看着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大放厥词一定当场笑出来,可是这是她自己的境况,笑不出来她还得笑,装作一个未嫁的新娘对未婚夫的承诺,『露』出一个既欣喜又羞涩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别说灵泉公主觉得心里别扭,洛霜璃这个小大人也感到怪怪的,身为皇室宗亲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婚事不可能那么简单了事,可他也没准备这么早就成亲了,按原来的人生计划,他还是想和一般公子哥一样寻花问柳一番,等母妃提起了,找个不讨厌的、趣味相投的、母亲喜欢的就娶了。 此时此刻,前殿洛霜璃的心声几乎就是琼太妃的心声,当珝月太后委婉的和她说出联姻之事,吓得她直接蹦了起来,下意识反驳道:“这不太好吧?皇儿还这么小,娶个夫人回来什么也不能做,只怕委屈了灵泉公主。” 珝月太后也是无奈,道:“流国这次嫁了一个王后嫡出的公主过来,我们也不好委屈人家嫁到旁支里去,再有流国又不是战败求和来的,是想与我国永结秦晋之好,三代以内不兴战火,事关两国和平,若让她做了陛下的妃嫔,岂不是折辱了人家。” 琼太妃平日里看着傻,但也不是真的傻,她在宫里也是十来年的老人了,耳濡目染的也明白有些事不是太过分,为了孩子她都可以豁出脸面去闹一闹,这事说穿了根本没有他们母子置喙的地方,珝月太后肯这样心平气和的通知她一声,已经是给脸了。 “妹妹以为如何?” 还能如何,琼太妃只得讪讪然的道:“全凭太后与陛下做主了。”说实在的她是很想冲着珝月太后吼一句这儿媳『妇』我家皇儿才不娶,要娶让你家的那两个娶,娶外国公主是那么好娶的,两国若一直和平下去倒也能夫妻和乐,要是起了争端,阖家上下在京里的处境都要尴尬了。 想是这么想,关键时刻自以为还是聪明的琼太妃当然不敢说出口,但是眼里是遮不住的不痛快,这点不痛快也让珝月太后给忽略过去了,琼太妃在她们这一辈中年纪最小,她入宫时一切已成定局,她们母子便一直被排斥在漩涡之外。 最重要的是见过了太多包括自己这样的心思复杂、城府深沉之人,而琼太妃自小被家人小心呵护着,天真可爱与这座华美宫殿格格不入,反而让人忍不住想去呵护这份单纯,故而有时候她的那点小癖好,只要不犯到自己头上,偶尔自己撞上了还会帮她遮掩一二。 当然,这般不合常理的安排,除了陛下与太后的私心,最要紧的就是极乐王掌一方大军,他的极乐王府可以说是大倾的军事重地,怎么能让一位外国公主靠近,毕竟白家荼蘼帝姬的前车之鉴还犹未远矣。 琼太妃不傻,她父亲也是当将军的,自然明白一军将领府邸的重要『性』,明白了却不代表自己心里就愿意呀,这般便有些怏怏的,脸上也郁郁寡欢的。 珝月太后安慰她道:“这位灵泉公主哀家看过,模样出挑、品行端正,你若还不放心,哀家找个时间将她召来让你看看,可好?” 琼太妃仍是不开心,出口的话就有些怨气,道:“看了也没用,啊,臣妾是说臣妾是相信太后与陛下的眼光。” 珝月太后一直以来就有种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看,也不甚在意,拍了拍她的手转开话题,道:“过不久,杨老将军夫『妇』要进京,你们也有十多年没见了,这次正好可以见见。” 一提起父母,想起在家时父母的偏爱,兄长们的护佑,又想到自己进宫后独自一人,孤单寂寞、心惊胆跳的,遇事都不知道和谁去说,一时间泪如雨下,嘤嘤哭泣。 她入宫本就是帝王制衡父亲的一种权术,当时父亲是杨家军主帅,大哥二哥又是军中新秀,其余几名哥哥也各有一番作为,兄弟子嗣多还大半都入了朝堂,领一方要职,自然而然的成了由父子血缘维系起来自成一派的“党羽”,琼太妃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入的宫。 先皇既舍不得杨家这么多优秀的人才,但又不放心这庞大的一家子,必须要捏着一个人在手里,先皇手上没有可以嫁的公主或者帝姬,便把注意打在杨家最小也备受宠爱的女儿身上。 自此之后,山高水远,天各一方,见上一面都难,其实更多的是她怕,她怕一见到自己的亲人就忍不住的哀求亲人们带自己走,带自己回家,这里好可怕,别留她一个人,但是她不可以,不能这样做,这样做以后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家族可能就因为她的任『性』遭遇灭顶之灾。 琼太妃真的像她表面看起来的这样无忧无虑的吗?真的还是将军府里的那个不知道愁为何物的天真小女孩吗? 珝月太后缓缓伸出手搂过她,任琼太妃将眼泪鼻涕蹭了自己一身,说实在的她最羡慕琼太妃的就是她拥有真心疼爱她的父母,而自己的父母不是不爱她,只是比起自己他们更爱自己的切身利益。 前殿的宴会渐渐靠近尾声,目前看来也是宾主皆欢的场面,流国卫寒川带着灵泉公主先行请辞:“陛下,按贵国风俗,新郎新娘婚前不宜见面以免冲喜,入乡随俗,本宫就先带着皇妹回去待嫁。” 正此时,一直不发一言的原国国主完颜郎煌忽然出声道:“这几日孤听了几场戏,觉得挺有意思的,陛下唱得《西厢记》比书上写得更好。”说完行了一礼便带着嘉嘉夫人退下了。 卫寒川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这原国的人是跟他有仇吗?不能等他走了以后再解决你们自己的矛盾吗? 洛霜玒也不见生气,挥手道:“太子与公主请。” 卫寒川拱了拱手,道:“陛下乃乘风直上的鲲鹏神鸟,岂是这类眼界狭隘的夏蝉可以高攀的,再者凭大倾与我流国之力又何愁畏惧他一个小小的原国。” 洛霜玒道:“太子说的是,有道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太子殿下可堪比那鸿鹄了。” “一点野望让陛下见笑了。” “太子殿下谦虚了。” 灵泉公主看着兄长与大倾皇帝打机锋,眼中隐隐流『露』几分担心,看样子什么三代以内不掀战火,恐怕都是空话了。 待离开了招待外宾的故人殿,白苏燕抬了抬手令左右人退下,洛霜玒也没阻止她这堪称放肆的举动,问道:“爱妃有什么想问的吗?” 白苏燕凑上前,试探的问道:“不知陛下怎么处置陈贵人?” 洛霜玒挑了挑眉,打趣道:“怎么爱妃这是想认个妹妹吗?” “请陛下不要拿臣妾打趣,臣妾虽然身在宫中不太清楚秋弥发生的事,但是端看今日嘉嘉夫人的言行,原国的目的便不单纯,臣妾是不知道您与夭华夫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舒贵嫔终归无辜。” 洛霜玒依然笑容清浅,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道:“孤明白,所以孤已经备下旨意,给她死后的哀荣,对她的胞妹与家族也有封赏。” 白苏燕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旁的,到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舒贵嫔就算活着也回不得宫里了,皇室最重颜面,正是如此,一个流落在外的妃嫔不管她有没有遭到侵犯,她都被视为“不洁”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第45章 “凭陈太师的人脉,舒贵嫔日后应当可以平安无虞。” 洛霜玒瞟了她一眼,淡漠的道:“昨日,陈太师私下来见孤,说已将失贞的陈言书秘密处死,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检查,另外,陈家执意要将二女儿陈言棋送入宫中,以赎陈言书失贞不洁之罪。” 白苏燕初一听,也没觉出不对,此时此刻当然是假死来的好,可转而一想,这不对头啊,为什么要把陈言棋送入宫来?还是执意,这不像是在客套一下,然后一个令她手脚冰冷的念头就在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 白苏燕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好一会才艰涩的问道:“舒贵嫔真的被……死了?”如果她没死,陈太师完全没必要将陈言棋送进宫来,这事说到底其实主要责任在洛霜玒,他反而要心存愧疚,要对陈太师一家好生安抚,对前朝加官进爵,对后宫晋封赏赐都是应该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舒贵嫔活着,双方都会有所保留,陈家藏了一个“失贞”的妃嫔,自然不敢有太多的要求,可是现在舒贵嫔死了,陈家也就没有了隐藏一个“失贞妃嫔”的把柄,可以硬气的对着洛霜玒的愧疚,顺杆往上爬。 “舒贵嫔自六谜庵出来后,有‘氐貉’的人接应,一路引着她到相国寺暂住。”说到这洛霜玒眼中也滑过一丝冷意,虽然他可能没有资格说陈太师什么,但是换到现在对着垂佑再让他亲手将掺了『药』的糕点面不改『色』地喂她吃下去要她的命,他洛霜玒自问做不到,哪怕他心里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儿。 后面的话不用洛霜玒说,白苏燕也能自己推敲个大概出来,由相国寺主持出面邀请,自然能省出中间的许多麻烦,也没想到给了陈太师他们方便,“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怎么就能……” “物以稀为贵,陈家不缺女儿,自然就无所谓了罢。”洛霜玒原先并没有想动五望族中人的念头,一者过犹不及,四大世家被铲除后本就令朝廷不少职位出现空窗期,即使他手头上有人,也需要一段时间来站稳脚跟;二者五望族比起四大世家而言有的只是声望且内部并不团结,就算要对付也容易许多。 白苏燕一时间有些看不明白陈太师的做法,就算女儿多,那每一个好歹都是自己的血亲,再退一万步,宫中还有陈贵人在,他们陈家不是没有人,且舒贵嫔之事,洛霜玒必然要对陈贵人有所倾斜与表示,陈家此时为何非要将陈言棋塞进来。 这一手不仅惹得圣心不悦,将原先就没有多少的愧疚都磨得一干二净了,而且就算陈言棋勉强进宫来了,也会害得她与自己妹妹一样坐冷板凳,陈家这一手好生糊涂啊! “陛下,臣妾听闻温玉夫人近来身子不爽,想去看看,请陛下允许臣妾告退。”白苏燕揖礼道。 洛霜玒知道她这是想去看看陈贵人,也不阻止摆摆手随她去,反正说他天『性』凉薄也好,迁怒也好,他是对陈家人没什么多余的耐心了。 白苏燕先行回宫将身上华丽的宫装换下,换了素雅些的妆扮,又命绿腰去库里挑了分别送给温玉夫人与陈贵人的礼物,这才出门。 雨歇宫柳『色』殿—— 温玉夫人不知为何近日以来一直昏昏沉沉的,十二个时辰里有十个时辰在睡觉,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在叛『乱』期间过于劳心劳力累着了,休息够了就好了。 谁知居然日日睡不醒,几个大宫女急了,慌忙请来了太医,太医一把脉也只说是累着了,休息够了就好了,可是这样一看就不对啊! 四人一合计,商量了许久,还是原先是王嫔身边人的碧藕想起来,当年王嫔将静妃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所以静妃这是也不打算放过和王嫔有关系的温玉夫人了。 荷叶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只得拐着弯去求落红殿里的静妃,希望她高台贵手放过温玉夫人,就算不是,也求她能不能请秦太医过来看一看主子。 而静妃自然是一脸莫名其妙,她当然知道当年的事,但王嫔已死,她的孩子又到了自己的手上,除此之外,温玉夫人也从没对她有过实际上的伤害,她也就没想过要对她怎么样,毕竟温玉夫人也是个可怜人。 最后还是静妃挺着个肚子,亲自走了一趟柳『色』殿,白苏燕进来时,正看见她素手按在温玉夫人腕脉上,柳眉越皱越紧,让一旁看着的荷叶几人也是焦急不已。 “采菊,去请秦太医。”收回手,静妃直接对身边的人吩咐,秦太医是太医院之首,按规矩只有太后、皇上、皇后能召见,但因为洛霜玒的旨意,她也可以。 采菊有些犹豫,这里毕竟不是自家地方,万一别人想对静妃做什么,静妃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静妃见她不动,催促道:“采菊,还不快去。” “诺,”采菊目光游移间,见白苏燕也在场,眼睛一亮,揖礼道,“奴婢见过妍妃娘娘,妍妃娘娘我家娘娘救拜托您了。” 白苏燕一颔首,道:“你放心。” 荷叶她们自然听出来采菊的意思,个个都脸含怒气,不过此时有求于人也只能忍声吞气,荷叶强压下心中的一点不快,上前揖礼问道:“娘娘,还请您给个准话,我家娘娘到底如何了?” 静妃眼中有些不忍,委婉的道:“本宫医术不精,对温玉夫人的病情还不能确定,只能等秦太医过来或许还有办法。” 是或许还有办法,不是肯定有办法,莲子几乎当场哭出来了,她是第一个为娘娘把脉的,却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自作主张让娘娘这样睡着,如果不是因为她,早先宣了太医来,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白苏燕上前拂开围在床前的人,道:“这里人太挤,静妃要不随本宫去前殿坐坐。” 静妃与妍妃相携离开温玉夫人的房间,来到前厅坐定,荷叶虽然心忧主子,但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们端茶倒水。 白苏燕见她不停垂下头去擦拭眼泪,便道:“荷叶,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本宫知你担忧温玉夫人,既然担心就去看着罢,我们这有其她人伺候着就可以了。” “这……”荷叶略一犹豫,郑重一礼,“奴婢谢过娘娘。” 待荷叶退下了,白苏燕又对殿中其他人道:“都退下罢。” 等人都退下了,白苏燕才问起温玉夫人的病情,静妃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温玉夫人的脉象看似强健有力,甚至是强健的过分了,然而实际上她就像一个看似完好的杯子,可底下却漏了缝,里面的水迟早有一天会流光的,她现在这样其实已经跟活死人没有两样了。” 白苏燕也是心惊,“怎会如此?之前看着不还好好的,怎会突然这样?” 静妃摇了摇头,凝重的道:“我并不懂武功,若不是以前接触过,今日也诊不出来,太医院里的太医也都未接触过江湖人士,诊不出来也不是他们故意想隐瞒。”最后一句一来是为了给太医院里的太医开拓,二来也是将自己与舅舅摘出来,他们可没有针对温玉夫人。 一提到武功,白苏燕算是明白了,武者修炼有内功和外功之分,但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的脉搏并不是寻常医者可以轻易诊明白的,比如三年前自己的“假怀孕”,就是用内息装出来的,否则怎么骗过三名太医。 荷叶自然没有真的回内室,她猜测是主子的情况真的不好,静妃不好当着她们的面说,妍妃才将她打发,便一直躲藏在拐角的屏风后,果然妍妃将殿上的人都挥退后,问起温玉夫人的情况来。 听到温玉夫人的状况,当即忍不住大哭着扑到静妃脚下,拉着静妃的裙摆道:“娘娘,求您告诉奴婢,我家娘娘到底如何了?是不是、是不是就要……” “你先别哭,”静妃见她哭得凄厉,甚至亲自伸手去拉她,又碍于肚子不好有太大的动作,“本宫医术有限,一切等秦太医来了才能有定论。” 白苏燕离座在荷叶手腕曲池『穴』一点,令她松手,道:“你先冷静些,莫要自己吓自己。” 采菊和秦太医来得很快,白苏燕刚将荷叶拉开,人就来了,采菊小脸通红,见主子无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在那里上气不接下气的,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秦太医上来先替静妃『摸』脉,确认她没事,才在荷叶催促下转进内室去看温玉夫人了,白苏燕也紧跟其后。 秦太医也不多废话,直接上前『摸』脉,一盏茶后,道:“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全凭一口气吊着了,没救了。” 第46章 白苏燕上前一步,问道:“秦太医,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秦不寻将广袖一卷背在身后,直截了当的道:“没有,如果你们想听她遗言,下官倒是有办法,不过她醒了也就三刻钟好活了,现在这副样子至少还能拖两个月。” 白苏燕这样也不好做主,便对身后道:“冬至,你去请皇上,绿腰,你去请太后。” “不用了!”冬至和绿腰刚刚屈膝领命就被荷叶的声音叫住,她满脸是泪水,“不用了,那些不是娘娘想见到的人,奴婢跟了娘娘六年了,娘娘现在在等什么,奴婢大概知道,所以……如果中间有什么,奴婢愿一力承当!” 白苏燕其实在王嫔的事上已经隐隐有些猜测了,不然王嫔倒得太过巧合了,她的家族放弃了她、她身边的丫鬟接连背叛、她一直倚重的黄太医也跟着背叛,这一切发生的时间都太妙了。 白苏燕闭了闭眼,道:“秦太医,今日不让你救治温玉夫人的是本宫,与他人无关,秦太医您可以下去写方子了。” 秦不寻拱了拱手退出去了,荷叶见她这样的做派,也没有起身谢恩,似笑非笑的道:“娘娘,都到这时候了,你若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奴婢也没有什么好瞒你的了。” 白苏燕对温玉夫人其实那夜秉烛夜谈后,彼此间有些脾『性』相投的味道,若是时间能再久一点,她们大概还是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沉默了许久,问道:“温玉夫人怎么说动王家人放弃了王嫔。”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荷叶抹了抹泪,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可以说让大半人都想不到的话,她说:“王家根本没有放弃王嫔,王嫔当时虽不得陛下欢心,她一品妃的地位是真的,生的帝姬也是真的,就算放弃了,会让她死吗?她死了,又令王家占了多少便宜?” 从没放弃,这个答案白苏燕自己还真没想过,或者说是难以置信罢,没有王家的意思,王嫔又怎会自戕,妃嫔自戕也是一项重罪,不仅自己不能入葬妃陵,而且还会连累家里人被问罪,以家族利益为首位的王嫔又怎么会做这种事? 那边荷叶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真正想出手的是太后,娘娘不过是察觉了,借力打力,准备了毒『药』,可笑的是连而『药』都不是我家娘娘的,是英嫔的,英嫔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对顺贵人杀手,被娘娘察觉,从她手上拿走了『药』。” 顺贵人吗? “那湘竹帝姬也是你家娘娘故意挑动的?” 这次说话的却是碧藕,道:“是娘娘吩咐奴婢跟班嬷嬷说‘大势已去,咱们的人已经都被拔去了,联系不上了’,奴婢……奴婢的母亲是冷宫里的,原先是顺姬身边的人。” 白苏燕瞥了她一眼,碧藕下意识缩躲到芙蕖身后,“你后半句话,本宫就当从未听见过。” 碧藕红着眼眶出来糯糯的道:“奴婢谢过娘娘。” “本宫也没其它事了,日后有何需要,可以来流萤殿跟本宫说。” 冬至扶着白苏燕出了柳『色』殿,饶是她再怎么稳重,此时也忍不住出口问道:“娘娘,为何就这样算了,荷叶看样子也不知道全部的实情。” 白苏燕摇了摇螓首,自嘲的笑笑,道:“本宫不过是想着逝者已逝,就算再翻旧案又有什么意思,座上的那个人也不会关心王嫔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想要的结果他已经要到了,温玉夫人最后也不过又是个帮人背黑锅的。 再说了,今天走这一遭也证实了本宫先前的猜测,温玉夫人、赵嫔都是陛下的人,她们一个帮着太后背了黑锅,『逼』死了王嫔,另一个帮陛下将宫中剩下那些不好在明面上动的钉子全部杀了,谁都没得到益处,只有那皇座上的人。” 绿腰见她们说完话,上前一步问道:“娘娘,陈贵人那里还去吗?” 白苏燕垂眸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还是去一趟罢。” 喜晴舍—— 这几日,堂上已被改成灵堂,中间放置的是陈言书的灵位,只是陈言书的灵位:胞姐陈氏言书之位;左下角:妹陈言画立。 而陈贵人一身银纹暗绣的素衣跪在灵位前,委屈抽泣的模样似乎还是那个被姐姐保护什么都不用懂的小女孩,又似乎不再是了。 兰贵嫔已经在这赔了她许久,所有能劝的话都说干了,可是陈贵人就是一句回应的话都没有,令她很是灰心,道:“阿画,阿书已经回不来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是,我愿意像阿书一样照顾你,可是万一有一天我也像阿书一样、一样没办法保护你了,你又要怎么办? 阿画,你可能觉得我这是在利用死人邀宠很恶心,可是本来这后宫佳丽三千,帝王自古以来皆薄幸,我们女人又有多少年华供我们消耗,你若不趁着阿书刚去陛下还有些愧疚,利用他的愧疚,趁机获宠,陛下迟早都要将你忘了!” “主子,妍妃娘娘来了。” “妍妃,她怎么来了?”兰贵嫔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被她撞见,“阿画,我与后面躲一躲,我刚刚说的话你好好再想想。”说罢,扶着碧柔的手快步进入后头。 白苏燕缓步而至,并没有介意陈贵人的失礼,抬手制止其她宫人出声,上前接过青鸟奉上来的檀香,跪到陈贵人身旁,恭敬地三拜后,将香递给青鸟,就这样跪着,双手合十,闭目诵经。 约莫半个时辰,陈贵人冷冷的开口问道:“你来做什么,陛下早把姐姐给忘了,你来了也没用。” 白苏燕也不介意她恶劣的口气,微笑道:“你二姐言棋,不日就要入宫来,听陛下的意思是也封个贵人,再特赐一个封号,陈贵人觉得呢?” “二姐?爹爹他们想干什么!”陈贵人一把扯过白苏燕,清秀的脸上扭曲成一个狰狞的表情。 白苏燕道:“本宫不知,本宫只是奉命过来告诉你一声而已。” 陈贵人慢慢的松开手,跌坐回去,口中喃喃的念着:“二姐、二姐,二姐她根本不适合这种地方,爹爹他们是想送二姐到阎王殿吗?” 白苏燕理了理被抓皱的衣衫,再度三拜后起身,道:“本宫劝你们一句,如今前朝事务繁琐,你们若趁此生事,冷宫里的空房子多得是。” 待白苏燕走了,兰贵嫔才从后面苍白着脸出来,道:“她居然知道我在这?” 扶着兰贵嫔的碧柔也是心有余悸,道:“奴婢以前还当这妍妃娘娘只是个花架子,今天看来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兰贵嫔想到她的话,也是心惊,道:“妍妃方才说,陈家要送阿棋进来是什么意思,且不说宫里还有阿画在,这阿棋一送进来,岂不是一下子分薄了陛下的愧疚,反而让陛下心生不满,陈太师这是在想什么?” 陈贵人突然跳起来就要往外冲,惊得青鸟与灵犀一下子拦住了她,“小主,小主你做什么?” “我要出宫,我要见爹爹、我要见娘——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样对我们——这样对我们——” 兰贵嫔看她这癫狂的模样,给吓得不清,指挥着人,道:“快、快堵上你们主子的嘴,再拿根绳子来,别让她『乱』跑,快啊!” 青鸟与灵犀也不敢真捆着她,一人捂着她的嘴,一人抱着她的腰,将人拖回到后堂,带倒在榻上,灵犀见她还在挣扎,附耳轻声道:“小主,此时使者还未走,陈大人他们想来不会那么快将人送进来,事情还有转圜的地方。” 陈贵人这才安静下来,兰贵嫔原来远远站在门口,见状才小心的挪进来,试探的喊了两声,慢慢的道:“阿画,你也别怨我,你方才的情状让是给人看见了,日后这喜晴舍就真的成了现成的冷宫了,你且冷静些,这事不过是妍妃的一面之词,你放心,我会给家里去信将此事弄清楚的。” 陈贵人抬手将青鸟的手掰开,一滴珠泪自眼角滚落,道:“不必,我要亲自问,只要有了嫔位,我娘就有资格递牌子入宫了,我要她面对面的跟我说清楚!” 兰贵嫔见她打起精神来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很是欣喜,道:“妹妹放心,你这几日先好生修养,侍寝的事姐姐会为你打点好的。” 白苏燕慢慢走在宫中的永巷间,令鸾轿在后面远远跟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脸漠然令路过的宫人都战战兢兢的一礼后匆匆跑开,生怕哪里惹得这位贵人不高兴。 现在温玉夫人病重,眼看要不行了,宫里的掌事之权已经隐隐都握在她一人手里,不再是先前那个看着不起眼的妍妃了。 第47章 白苏燕大约猜到她是来说什么的,本就心情有些不佳,口气也难免生硬,道:“英嫔要是有什么想说的,不如直截了当一些,本宫宫里还有其他事务。” 英嫔似乎看不到她的冷面,笑容依旧,道:“娘娘就只是站在这里同嫔妾讲。” 白苏燕淡漠的眼神落到她身上,道:“你不过就是想说,如今夭华夫人失踪,温玉夫人病重,本宫是眼下唯一一个后宫掌事之人,可是毕竟只是一个从二品妃比不得当年的王嫔,若真按眼下的局面走下去,本宫能掌权,同样穆妃与静妃也可以,对吗?” 英嫔心中尽管拿不准白苏燕的心思,面上却是不显,恭维道:“娘娘聪慧,再有嫔妾的人听说安贵人的身子不大好,即使勉强保住了,也是个早产的命,若只是个帝姬那么大家皆大欢喜,若是个皇子…… 在这个前提下静妃若也生下了皇子,待百日后可就没什么理由拦着她的晋位,到时候娘娘您落后了她一『射』,您有权她却没有,怎么看怎么不妥,加上她名下有两个皇子,怎么看都是娘娘您这边吃亏。” 白苏燕这下是彻底冷了眉眼,斥道:“英嫔,人之所以不同于畜牲,那是因为每个人还有一丝不能触及底线,不能动皇嗣的安全,这一点只要本宫在这后宫一日,就任何人都不能犯,其他事本宫可以宽容一二,唯有这个绝不姑息!” 英嫔被她气势一震,下意识退后了几步,被身边的丫鬟扶住才罢,心口也是砰砰的跳个不停,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她一个眼神止住,“你不必多言了,你不如想想怎么把顺贵人的事给擦干净罢。”说完,似乎一刻也不想同她多待的,疾步离去。 “主子,您没事吧?” 英嫔此时想着方才白苏燕身上暴起的煞气,也是一阵后怕,暗自忍不住庆幸白苏燕还有一些底线,否则凭她的本事直接杀了自己都是可行的。 白苏燕来了趟雨歇宫,反而让自己的心情更差,想着英嫔方才的话,更是怒气难消,道:“绿腰,你让我们的人告诉穆妃,英嫔杀顺贵人的事,顺道将那个贝壳保护起来,免得英嫔对她再下黑手。” “诺。” 冬至见白苏燕气得身子都在发抖,抚着她的脊背,安慰道:“娘娘莫气,为了这种小人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得。” 白苏燕红着眼,道:“本宫以前总想着她们都只是一些因为家族而迫不得已的小姑娘,再怎么勾心斗角总该有个底线,可现在你看看穆妃、英嫔、锦嫔这些人,这哪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的观念,可见她们家里家教如此。 我们以前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时,好歹也算是光明正大的短兵相接,而这些所谓的世家望族,他们所用的阴谋简直比最锋利的刀剑还要可怕,连做人最基本的底线都没有!”说罢一掌拍在一旁的门檐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掌印。 “娘娘,”冬至慌忙左右打探,提醒道,“娘娘这里还在外面!” 白苏燕这一掌下去,气也差不多消了一半,但胸臆间仍是意气难平,道:“本宫知道了,回去罢,你让人去召胡太医来本宫这,本宫有事要问他。” 风止宫落红殿—— 被白苏燕念叨着的胡太医此时就在一墙之隔的风止宫里,向静妃说明安贵人龙胎的事宜,阎贵人也在一旁听得是满脸焦急,问道:“胡太医,听你的意思,安贵人的胎至多七个月就要生产了?” 静妃对这个结果其实并不意外,安贵人接连遭到暗算,孩子能怀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胡太医说得已经很保守了,恐怕能不能到七月都是未知之数,“本宫知道了,这事还请胡大人千万不要告诉安贵人,免得她忧心,反而不利于安胎。” “诺,下官这就去为小主煎『药』。” “有劳胡大人了。” 阎贵人已经急得不成样子了,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落英现在的情况您也看见了,要是这孩子没了,恐怕人也要跟着去了。” 静妃也是无奈,自从垂佑之事后,安贵人虽然对她一如既往的恭敬,但是却难免疏远了许多,她只能折中请阎贵人对她多加照看。 安贵人此人本身敏感多思,现在又在孕中,一应珍馐绝不吝啬,补『药』更是如流水一般的供给,可她人却越发消瘦了,好像所有的营养都被肚子里的孩子给吸走了,这副模样即使能撑到七月,恐怕也没有力气生产,造成母子俱亡的局面。 纵使好不容易将孩子生下来了,只怕也免不了产后出血,命保下来了也要落得个余生都要在病榻上渡过的下场。 “娘娘、娘娘您说句话呀!”阎贵人已经快哭出来了,她是真的将安贵人当姐姐看的,她,两人身世相近,『性』格相补,又都投在静妃麾下,可静妃本人对她们只是护佑她们安全,其他事并不会过多『插』手,久而久之两人便越走越近,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静妃即使心思玲珑,此时此刻也犯了难,安贵人的症结说到底还是在自己身上,可是她怕自己前去推心置腹,又怕心结没解开,反让安贵人越发的烦扰愁闷。 左右为难了许久,静妃叹息一般的说道:“阎贵人,安贵人便交予你了,你同她说养好身子,平安生下孩子,本宫做主让她自己教养皇嗣,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她的孩子,包括本宫自己。” 阎贵人也明白两人症结所在,她也不敢拿此时的安贵人做赌注,起身郑重叩拜,“嫔妾代安贵人叩谢娘娘高义。” “去罢。” 看着阎贵人出去,折蔓小心扶起静妃到榻上躺着,心疼的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劝道:“娘娘您自己此时身子也重,何必费心去管别人的事。” 静妃『揉』了『揉』太阳『穴』,唇角勾了勾,道:“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后宫中暗流涌动,风止宫也安静不了几天了。” 采菊送阎贵人回来,凑上来给静妃按摩,口气里也不免有几分担忧,“原先有一个雨歇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现在雨歇宫颓势已现,咱们风止宫反而明显了起来,只怕其她主子对着安贵人即将出生的孩子也是蠢蠢欲动。” 折蔓忍不住埋怨道:“这些女人一个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己又不是不能生,盯着别人的肚子做什么?” 静妃闻言也忍不住叹息,她知道陛下不希望这些代表世家望族的女人再生下皇子,绝了世家再度依靠血统东山再起的念想,那些世家也不都是傻子,自家出来的女儿生不下孩子,但是可以抱一个充作养子,还能再争一争。 “这段时日,你们令人注意些,莫要让可疑的人靠近安贵人的春归堂,明日请安时,本宫去向太后请旨免了安贵人接下去两个月的晨昏请安。” “诺。” 阎贵人在进春归堂前,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令自己看起来开心一些,这才走进去,“姐姐,不好意思,妹妹又过来打扰了。” 而里头的状况却实在不太好,一名有些眼熟的宫女立在安贵人面前,见她进来立马垂下脑袋躲开阎贵人打量的视线。 安贵人尽管消瘦依然是个绝代佳人,那弱不胜衣的模样就是女子看了也忍不住心生怜惜,加上梨花带雨更是楚楚动人。 阎贵人当场黑了脸,厉声喝道:“你这丫头是哪个宫里的,居然敢来此作『乱』,来人给我捆了送到司正司去!” 那宫女原先就是过来传一句话,一听要去司正司,一边挣扎着,一边哭求道:“小主,奴婢是贝壳,以前伺候顺贵人的贝壳,您见过奴婢的!” “贝壳?”阎贵人上前抬起她的下颔,柳眉倒竖,“果然是你,你不在顺贵人陵前守灵,跑宫里来做什么?”说完了又觉得哪里不对,阎贵人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之女,对宫里的事也是一知半解的。 香炉清了清嗓子,小声快速的将宫中规矩说了一遍,“小主,按规矩,主子要是死了,她身边跟着的贴身宫女是要去妃陵为主子守灵,一直到了出宫的年纪才成,只是妃陵偏远,有时候宫中往往忘了妃陵那边的人。”换而言之,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要守灵守到死。 贝壳此时已经大哭起来,讲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奴婢不想去妃陵,奴婢怕,奴婢才十六岁,奴婢不想以后都待在阴森森的墓地里。” 阎贵人觉得头疼,没好气的道:“我管你想做什么,我只问你,你方才在这对姐姐说了什么,居然惹得姐姐伤心,要是伤了皇嗣,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有几个脑袋好掉!” 贝壳抽抽搭搭的道:“奴婢只是来传话的,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小主饶了奴婢。” 第37章 两名大宫女站在那,一时间都手足无措的,秦太医用冬至打来的水净手,拿过丝巾擦了擦,吩咐道:“过半个时辰,你……你们哪个是夏至?反正学医的那个把针拿了,冬至看好时辰,把『药』煎好,『药』浴期间,保持温热。” 说完留下『药』包,拿上要想就离开了,估『摸』是去绿绦殿了,听闻近来青嫔的身子亦是不好,反复的厉害。 冬至一直盯着殿角的沙漏,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提了『药』包对夏至道:“还有两刻钟,你注意些,我先去煎『药』了。” 最后双胞胎用天蚕丝被将她裹住,尽量轻手轻脚地扶进浴桶中,白苏燕泡进温热的『药』汤里,意识已经模糊,脖子靠在边沿上,脸『色』苍白,峨眉无意识的皱着,这『药』浴比起行针更不舒服,冷汗擦了一层又浮出一层,一些些血丝自针扎过的『穴』位流出,悄无声息的渗入褐『色』的『药』汁里。 夏至看着白苏燕香肩上滑落的血珠,惊道:“怎会这样,我……我拔针早了?还是手法错了?” 冬至也急,却比夏至稍稍冷静,摁住快跳起来的妹妹,道:“你在这看着,我去绿绦殿找秦太医。” 此时,绿绦殿中—— 青嫔的气『色』较之之前看上去的还不如,脸『色』蜡黄,眼下暗沉,歪靠于榻上,懒洋洋的,精神气也不是很足。 底下言诗笑容可掬,一一介绍着王贤妃因担心她这个青嫔的身子所赐下祛邪治病的宝物,其实也是安抚她当日病中,被王贤妃与温玉夫人一声不吭夺走了实权。 青嫔耐着『性』子等她说完,才慢悠悠开口,“劳贤妃娘娘记挂,还请姑娘替本宫转达谢意,这里一点小小心意请姑娘喝茶的。”抓了一把金瓜子赏给言诗,言诗也不推辞,笑纳了。 见她收了,青嫔问道:“贤妃娘娘身子可好些了?本宫总想上门贺喜,又怕娘娘不便,倒是我唐突了。” 言诗奇怪青嫔都病成这副样子了,居然还想着上门道贺,嘴上则道:“回小主的话,我家娘娘身子虽在太医院调养下已经大好,但我家娘娘也知小主身子不好,且又有救命之恩,怕过了病气,岂敢劳动小主。” 这话听着客气,却是在暗暗警告青嫔别不识趣,真跑上门去,过了病气给她王贤妃,就算有救命之恩,也不是她青嫔协恩求报的借口。 “也是呢,过了病气给小帝姬就不好了,”青嫔招手示意采菊捧上一上好和田玉所雕的长生锁,“本宫躺了这些日子,错过了小帝姬的洗三日,这个还请姑娘代本宫转送给小帝姬。”说着,竟又抓了两把金瓜子要赏。 言诗忙拒绝,“不过是传交个东西,哪用得着赏,还请小主快收回去,奴婢当不得。” 折蔓捧着金瓜子至言诗面前,采菊紧随其后,青嫔道:“既是本宫赏的,你拿着就是,再说你也快二十了,多留些总是好的。” 言诗心中纠结,双手却不自觉伸了出来,屈膝接过,“奴婢谢小主赏,若没别的事,奴婢就告退了。” “去罢。” 言诗捧着长生锁退出去,正碰上秦不寻,见礼后也不停留直接走了,倒是秦不寻多看了两眼。 诊完脉开了『药』,又嘱咐了一番,看侄女昏昏欲睡状,问道:“是当初的那个锁?” 两名大宫女瞄了主子一眼,折蔓小声道:“本来都收起来放库里了,今儿又让翻出来,说是给垂佑帝姬的。” 秦不寻撇了撇嘴,“王家的帝姬,那王贤妃现在起得来床?” 还不待折蔓继续说话,门外有小宫女来报,“启禀小主,流萤殿的冬至在外候着。” “真是事多没个完,”秦不寻起身甩了甩袖子,“你们看好青嫔,有状况立刻来寻我。” “诺。” 隔壁幽篁殿中,倒是气氛和乐,洛霜玒又来看垂佑帝姬,王贤妃让『奶』妈抱着小帝姬,自己拿了个摇鼓逗她,小帝姬体弱,虽然眼珠跟着摇鼓,但是反应却不活泼。 两人看着言诗一脸纠结,捧了个长生锁回来,王贤妃便问道:“这是哪来的?” 言诗躬身道:“是青嫔娘娘送给垂佑帝姬的洗三礼。” 王贤妃不喜,眉头便皱起来了,“你拿下去入库吧!”如果洛霜玒不在,她怕是还要数落一通,然后让人直接扔出去。 “等等,呈上来,”洛霜玒拿起长生锁在手里摩挲一会,“到底是青嫔的心意,这锁也是好东西,给咱们的孩子戴罢,不然你留着等着送给谁呢?”说完起身亲自给垂佑小心戴上。 “帝姬的小名不若就唤红线?” “红线?”王贤妃正被他的话说的心中一暖,一时也忘了这是青嫔送的,会不会给小帝姬过了病气。 洛霜玒轻抚着垂佑柔嫩的小脸,看着小帝姬颈项上的长生锁,眼中也浮上几分暖意,温和道:“比翼鸟,连理枝,在孤眼里都不若一匝红线,你可喜欢?” 王贤妃在诉乐搀扶下起身,走至他身旁,一同看着垂佑,“陛下取的,自然是好。” 洛霜玒笑笑,“红线也累了,你抱下去罢。” 『奶』妈偷眼看王贤妃一颔首,才应诺,抱着小帝姬退出去了。 转眼看洛霜玒突然闷闷不乐的,似若有所思,王贤妃唤了几次,才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王贤妃撇撇嘴,“自有了小帝姬,陛下就对臣妾冷淡了许多,莫不是嫌臣妾产后,形容黯淡,不爱看了。” 洛霜玒呵呵一笑,捏了捏王贤妃比孕前还尖俏的下巴,“看菲菲这花容月貌,哪像是生产过的,不过,较之之前,是多了些娇媚。” 王贤妃面上一红,轻轻推开他的手指,“陛下就哄臣妾吧,来了这些天,都是哄小帝姬去的。” 洛霜玒道:“怎么,还和自己的孩子吃上醋了,还是,菲菲也要孤哄着睡?” 被伏在耳边的轻佻语气挑的心口『乱』跳,王贤妃斜睨他一眼,端的妩媚艳丽,“这还白天呢!” 洛霜玒揽过她,“亮吗?帘子一放也差不多啊!” 王贤妃软软推开他,脚下却往内室走了几步,“还有人呢!” 洛霜玒扫了室内一圈,宫人们纷纷一礼退下,他上前勾了勾王贤妃的腰带,“这,哪有人?” 王贤妃娇嗔道:“讨厌。” 洛霜玒勾起她的脸蛋印上微启的菱唇,手下扯松了衣裳腰带,带着人转进内室,齐齐倒入榻上。 绣帘被一只素手扯下一边,鬓发散『乱』,珠钗环佩滑落,衣衫逶地,香艳无比。 言诗与诉乐退到门外守着,侧耳听里头动静,过了会言诗才问道:“真没事吗?” 诉乐脸『色』忽明忽暗,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希望陛下疼惜娘娘,轻柔点……应无虞。” 言诗到底年轻,谈论这男女之事,脸上臊得慌,“那大概是无事的。” 王贤妃这次生产,损耗极大,可眼看洛霜玒对她越来越冷淡,在她产后,也多是看望小帝姬,对她都是顺路一问,鲜少留宿,这才急了。 命诉乐下了猛『药』才短时间内调理好颜『色』,恢复身材,以此试图挽回男人越来越远的心。 “你们怎么都在外头?”忽如其来的一问。 言诗、诉乐一抬头,见温玉夫人袅娜而来,忙见礼道:“奴婢叩见温玉夫人。” “免礼,”温玉夫人奇怪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贤妃姐姐在休息吗?” 言诗诉乐对视一眼,一时间都吞吐起来,温玉夫人身旁的荷叶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去看侧厢里,洛霜玒身旁的人都在里头吃茶。 温玉夫人掐了把手心,面上才没『露』出别的神『色』,“既然姐姐不便,本宫待会再来拜会。” “恭送娘娘。” 温玉夫人带着手下人,不过一盏茶时间就走回到自己的柳『色』殿,过门槛时绊了一下。 “娘娘?” 温玉夫人稳了稳身形,“本宫只是被贤妃给吓到了,怎么,你以为本宫会在意那个男人?” 荷叶一惊,忙挥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才说话,“娘娘慎言!” 温玉夫人在榻上坐下,接过芙蓉奉上的茶,抿了一口:“是呐,若他不是一国之主,王家嫡出的大小姐怎会眼巴巴赶着上门当妾,这大白天的,嗤——” 荷叶道:“看来王贤妃急了吧,先是让娘娘出面得罪人,收回妍妃、青嫔的协理权,再来让诉乐调了那种『药』,这是真急了吧?” 温玉夫人划拉着杯盏,“能不急吗?女人的直觉可是向来敏锐,她有感觉那人的心思不在她那,有了孩子也抓不住的心。” 芙蓉疑『惑』的道:“不在王贤妃那,难不成在妍妃那?” 温玉夫人瞟了她一眼,冷笑道:“反正不是王贤妃,用美『色』身子留的是人,不是心,得了,相比今日温婉庄重的贤妃娘娘是起不来床管这些宫务了,拿下去罢。” 第38章 秦不寻随着冬至匆匆往流萤殿,白苏燕已经醒转,隔着屏风,扯了金线悬丝诊脉一番后,又问了状况,淡淡道:“正常的,淤血排出来就好,人醒了吗?醒了收拾下,正好同老夫一块出宫。” 夏至不安道:“现在?” 秦不寻瞥了她一眼,反问道:“难道等木大小姐回了木府再回去?” 夏至被说得一缩肩,不敢再说一句,冬至一礼道:“请大人稍候。”说完转进内室,白苏燕还泡在『药』汤里,之前状况,夏至也不敢动她,现在正抿着双唇解下主子腕上的金线。 “娘娘可觉得好些了?”冬至扯过一块浴巾盖在白苏燕的胴体上。 白苏燕借夏至之力从浴桶中起来,虚弱的笑笑,“不妨事。”先前行针到底耗了她太多精力,现下步子有些飘。 双胞胎动作麻利地替她擦干身子,又拿来一早用檀香熏过的衣裳给白苏燕换上,以掩过草『药』的苦味。 打理好一切,冬至这才拉着主子的手说了句小心,白苏燕反握住她的,又拉过夏至的手,将她们叠在一起,“你们也是,这宫里的人都生了副七巧玲珑心,精着呢!” 回程路上,秦不寻给了她一个信封,是替她这段日子的暗卫传来的,在白苏燕离开的七日里,发生的点滴都在上头,她须得看完并记住,以免生了破绽。 当看到静静溺死的字句,白苏燕一脸难以置信,“怎会?” 秦不寻早看过这些消息,“那丫头是在你离开后的第三日晚出事,按落霞之言,那晚这丫头去打水的,然后一直没回来,去小厨房找也不见人,庵里寻过一圈也没有,隔日有尼姑去化斋,在路旁溪里发现她尸体。” 白苏燕忽然想起静静求的那支平安签:白马石猴西行去,大经小卷东流逝。 那时还嘲笑她手气差,却不想一语成谶,如今真的是掉水里淹死的。 秦不寻还在继续说道:“本来一块的嬷嬷劝木大小姐先回府的,但木大小姐坚持不肯,还要在庵里给这丫头做场法事,反而把还愿的时间延长了,也不枉主仆一场了。” 夜里在后山与落霞碰头,落霞抱拳见礼,白苏燕免礼后,问道:“静静真的是溺死的?” 落霞沉默一会,道:“是溺死,但怕是有他人手笔,属下原想悄悄查一查,可那两天走到哪,都莫名会冒出个尼姑来,使得属下寸步难行,是属下无能。” 白苏燕看着不远处的六谜庵,十字格局,中心观音殿烛火通明,隐约风中还有诵经声,心思纯净简单的如今反倒成了死人,是上天容不得,还是这复杂的人心容不得? 落霞又道:“啊,对了,属下前日在荷花池塘边,发现一截被折断的芦管。” “芦管?” “属下也是偶然,在给木大小姐寻耳坠时发现的,因那支芦管上沾了胭脂,所以属下猜想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何联系。” 静静已经十四岁了,正是春心萌动,抽芽开花的年纪,也开始在意自己模样,每日起来会花些时间在装扮上。 丫鬟都是不许涂脂抹粉的,一是谨防抢了主子风头,二是怕有心术不正的,勾引男主子,败坏府中风气名誉,但画个眉,擦个口脂还是可以的。 而就在来还愿的前几日,木归宜看静静对她妆台上的一盒唇叶发呆,眼神十分羡慕,偷偷留了她用过的,自己回房里也不拿出来用,就是放一小匣子里看,觉得静静这样很是可爱,就拿了盒新的赏给静静,把静静给乐坏了。 落霞道:“那唇叶是京里老字号新出的,她一丫鬟在用,属下就留了印象,那颜『色』属下不会记错。” 白苏燕默然,那盒唇叶她也知道,是新上的荔枝红,名为妃子笑,在城里一阵风靡,木归宜也喜欢得紧天天在用,庵里的确也不乏用妃子笑的贵『妇』小姐,但没有哪个贵『妇』小姐会做叼芦管这样失礼的事,那就唯有静静了。 “你辛苦了,早些回去罢。” “属下告退。”一礼后,落霞便转身离去。 白苏燕回到六谜庵,因死了人,那些贵『妇』小姐嫌晦气早走了,这一路走来也没碰见人,站在廊上远远看着供奉双面观音的殿上,坐着几排尼姑围着一副棺木,敲着木鱼喃喃诵经,至于究竟有没有用心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站了会,白苏燕便往木归宜暂居的西院去,路过出事的荷花池时,就不禁停下了步伐。 说是池子,其实就是一汪供游人许愿玩的较深的小水坑,堪堪过腰,一座假山怪石就占了泰半,在夏日底下还会生出一丛莲花荷叶,因山里尚寒,反倒还长了片芦苇。 这池子根本淹不死人,蹲一个人进去也是勉强,除非是在躲什么人,静静莫非是撞见了什么人,看了什么或者听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情急下躲进池子里,最后还是被发现才让人灭口的? 想得正入神,背后突来一串脚步声,白苏燕顿时神经紧绷,手指似无意拈着袖口,袖袋里一点银光在月『色』里盈盈闪动。 “施主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庵里走动?” 垂下手,令袖子落下掩住那点银光,白苏燕回过头,是一个陌生姑子,很是年轻,生的眉清目秀,眼下一点泪痣又添了一些风情,她笑笑道:“师*,只是一回去看着空出来的床铺,想着前些天还活生生的人,眨眼间就没了,就有些感伤。” 陌生姑子念了句佛,“施主节哀。” 白苏燕本欲走,那姑子又道:“但最近也不太平,施主夜里还是少走动些的好,若实在睡不着,各厢房里皆放了《心经》,施主可诵读几遍,平心静气。” “谢师太提点,”白苏燕笑笑,话锋一转,试探道:“师太这么晚还在庵里走动,不怕吗?” 姑子仍旧面容平静,“怀是乃方外之士,四大皆空,有什么怕的。” 这就是怀是?! 白苏燕借着月光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姑子,与洛霜玒给的画像差了许多,转而一想,这怀是当年出嫁才十五岁,至今日也就二十七八岁,五官都长开了,只依稀有些昔年的影子。 大概她的目光过于怪异专注,怀是便问道:“怎么,施主白日才见过贫尼,今夜就不认识了?” 白苏燕收回目光,道:“是不认识了,觉得师太在这月光里越发不似俗世中人。” 怀是道:“施主谬赞了。” 白苏燕道:“既巧遇师太,师太能否与我说说这生死之事?” 怀是稽首道:“施主有『惑』而问,这贫尼本不该辞,但更深『露』重,请施主还是早些休息,明日贫尼仍在此相候。” 白苏燕道:“是我唐突了,那请师太也早些休息。”说完双手合十一礼。 看着白苏燕叩开拱门,身影消失在关阖的门内,怀是才转身而去,整个人一般笼在月『色』里,一半陷在黑暗里,宛若诡异幽魂。 守门的婆子见是她,奇道:“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白苏燕一愣,敷衍道:“在房里睡不着,想出去走走,又不想惊扰嬷嬷,就翻墙跑出去,不想回来时,被庵里姑子撞上,翻墙就有些失礼,还请嬷嬷勿怪。” 这院墙说高不高,内里有沿墙建的花坛,踩着翻出去还是容易的。 婆子也不想管太多,打发她回去,嘴里嘟嘟囔囔的埋怨,“这多事之秋的,别再添麻烦了。” 白苏燕推门而入时,昭昭正黄莽把一盒东西往身后藏,看她支起铜镜,摆开胭脂水粉,又打了盆清水,唇上令人眼熟的荔枝红在昏暗灯火下,显出如血污一般的褐『色』。 神『色』如常的关上门,随着她缓缓走近,昭昭越发紧张,背在身后的手也慢慢收拢,捏紧那个小盒子。 白苏燕走到她身边,看昭昭侧过身来试图遮掩,冷笑道:“死人的东西,你也敢贪,真不嫌命长。” 昭昭一瞬间惊慌后,又死死抿住双唇,垂首不语,白苏燕直接上手去抢,费了些力气才掰开她的手,一紫檀雕刻的小匣子,上头的荔枝花纹图案都印在昭昭手心里,正是木归宜赏给静静的妃子笑。 被白苏燕似笑非笑的看着,昭昭脸上火辣辣一片,却依然倔强的与她对视,好像一直这么梗着就没有错。 “这盒妃子笑,静静都舍不得用,是她极心爱的东西,你不怕她还魂夜里向你讨要?” 昭昭闻言瞳孔一缩,似想到静静的鬼魂向她追讨的场景,气息也粗重起来,吐纳几次,干巴巴的说道:“我……我只是……说的你不想要的一样?” “什么?”白苏燕一时错愕。 “妃子笑,”昭昭似下了很大决心,咬牙道,“我分你一半!” 白苏燕这下是被气笑了,“分我一半?这是你的吗?你凭什么处置?真是厚颜无处。”将妃子笑放在床头,准备明日去拜祭时,顺道放入棺木中。 第39章 尾章 白苏燕自顾自拆散发髻,脱下外衣准备睡下,昭昭情绪有些激动,哼了一声道:“的确,你又怎看得上一盒妃子笑,你连一件苏绸做的裙子都无所谓,呵。” 白苏燕不理她,背对着躺下,她说的绸裙,是过年时,冬景做给她的,用的上好的苏绸,只穿了一次,在年宴上,一小丫头打翻了菜碟,溅了她一身油污。 洗不干净了就被她扔了,也忘之脑后,后来不知怎么又到昭昭那,被静静与她撞见,嘲弄了一番,那时,自己是如何说的,一条绸裙而已。 面上不显,心中已是波澜起伏,她过了十多年的世家小姐的体面生活,这苏绸是常见的,自然就不甚在意了,这次昭昭忽然说起,倒给她敲了警钟,她一个小丫头,怎会不在意这一条难得的绸裙。 昭昭心思敏感,只当是她同静静一块嘲讽她贪厌,若这句话到了有心人耳朵里……细思极恐,背后不禁出了冷汗,渐渐湿透内衣。 宫中,洛霜玒沐浴毕,外头落霞也将几日见闻再度禀报一遍,听得里头一声轻笑,“木大小姐倒也大方,妃子笑,呵,你退下罢。” “诺。”落霞一礼后,身形渐淡去,眨眼间原地已经没有人影。 着装整齐,洛霜玒问道:“怡人睡了吗?” 梁雨安拱手道:“底下人传来消息,用了『药』后就一直睡着。” “孤去看看,有人来了,你帮孤拦着,”洛霜玒顿了顿,“对了,那个徐丹桂查的如何?” 梁雨安回道:“的确是徐家在庵里收的,对外说是养女,实际上是给他家傻大爷养的童养媳,至于是不是真的木大小姐,还不敢肯定,毕竟当初接生的人都死了,庵里『插』的人,时日太短,还派不上用场。” 洛霜玒沉『吟』道:“孤记得她的年岁应当也在民间秀女送选之列。” 梁雨安道:“陛下的意思是内定她为苑人?” 洛霜玒抬头让宫人给他系上披风,“若真是侥幸活下来的木大小姐,她入宫必会引来动作,若不是,也就是宫里多养一张嘴而已。” “诺。” 洛霜玒一人提了盏宫灯,穿过大半后宫,又悄无声息地入了绿绦殿。 预先也知这尊贵的主子要来,采菊、折蔓一早让其他人下去,约束他们不许出来,只她们两人自己守着,见礼后,一个接过宫灯,一个替他除去披风。 洛霜玒进去时,青嫔睡得极熟,微勾着身,双臂间拢着一靠枕,柳眉紧蹙,扇睫湿透,似刚哭了一场。 在塌边坐下,洛霜玒叹了口气,伸手轻柔板正她睡姿,而她也从善如流的搂过靠枕,试探『性』的去扯,她立刻把靠枕抱得死死的,像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梦里都怕被抢了。 洛霜玒不再去管靠枕,伸指轻轻顺开她的眉头,眉目间的温柔是从未对着其他人有过的,“今天看到了你让人送来的长生锁,本来是孤给红线准备的,可我们跟她无缘,我以为你会一直留着,没想到你会拿出来送给垂佑。” 痴痴的望着女子的睡颜,“若你想要,让王家赔一个女儿给你,也是应该的,很快的,就两年,垂佑也不过三岁,最是不记事的年纪。” 这一夜,如何心思百转,隔日晨起梳洗毕,白苏燕在小厨房吃了一碗白粥,就打了水去伺候木归宜,去时,昭昭已在门外候着,看到她笑容甜美,打了声招呼,“燕燕姐。” 白苏燕皱了皱眉,道:“你辛苦了,去吃早饭罢。” 昭昭笑的得意,“刚刚小姐已经赏了我早点,日后要同燕燕姐一块伺候大小姐了,何必这样客套。” 白苏燕不想理她,在门外高声通禀,听到一声进来,便端着水进去,木归宜青丝披散,仅着裘衣,倚在窗边的榻上,仿佛她初到木府时的模样。 只是这次她摩挲的不是棋子,而是一尊木雕,一条大蛇背上驮着一朵乌云,云上又长出一朵夭桃。 “小姐,奴婢先伺候您更衣吧,不然要着凉。” 木归宜没有应,依旧点着乌云驮花雕毒蛇三角形的脑袋,好似这木雕有什么魔力,让她一直沉『迷』其中,白苏燕无奈,取了披风披到她身上。 见她一直如此,白苏燕的目光也不禁被这尊木雕吸引,这尊木雕雕的栩栩如生,那条毒蛇盘旋缠住乌云,三角的蛇头对着云朵大张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毒牙、蛇信。 最诡异的是沿着蛇头、蛇身看去,越到蛇尾越发纤细,纤细成一枝花茎,花茎上徐徐绽开一朵夭桃。 “燕燕,你觉得珝月太后如何?”木归宜抚着那朵花头也不回的问道。 白苏燕回过神来,道:“奴婢不知。” 木归宜指尖沿着那花瓣,缓缓滑至乌云上,还戳了戳,好似这是一朵真正的软绵绵的云朵,“那瑾月太后又如何?” 白苏燕还是道:“奴婢不知。” 木归宜看起来也不是真的想听她的回应,自言自语道:“云家,瑾月,王家,芳菲。” “小姐,慎言。”她的喃喃自语令白苏燕心慌。 木归宜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坐起身来,“更衣罢。”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 乌云驮花雕,六谜庵的又一则谜面,而谜底是瑾月太后云氏是被人毒害的,毒害她的人是王家的,可是珝月太后本名王盈盈,与桃花无关。 第48章 “小主,您饶了奴婢罢,奴婢马上说,但求小主不要跟别人说是奴婢说的。”说罢,贝壳又自个儿嘤嘤的哭泣起来 阎贵人见她仍是吞吞吐吐的,脾气一上头,抬起手来就往她脸上招呼了一巴掌,讲话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你个贱蹄子,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给我开染坊了!” 安贵人见她是真生气了,自己不好上前去拦,忙叫旁边的人拉住,劝道:“妹妹要是觉得这丫头可恶,便将她打发去司正司领罚,没得让妹妹为我脏了手。” 阎贵人也实在是因为今日事多,心烦意『乱』间难免失态,听了安贵人的娇声软语,便愤愤收回了手,冷笑道:“你要是不想说,也无所谓,反正这人也不能猜,左不过是雨歇宫里的人,温玉夫人玉体违和,兰贵人忙着宽慰陈贵人,剩下的也就一个英嫔了。” 贝壳见她猜到了,却还是装模作样的摆手道:“奴婢可什么都没说,是小主自个儿猜到的。” 阎贵人也懒得和她计较,哼了一声,道:“滚吧,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就直接把你扭送到妃陵去给顺贵人守灵,你不信可以试试,我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这点子权利还是有的。” 贝壳被她的话吓得娇躯一震,期期艾艾的应了一声,退下时眼眶红彤彤的,只觉得自己现在是那无根的浮萍,漂到哪里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安贵人招手让阎贵人坐到自己旁边,关心的问道:“鲜少看见你这样的疾言厉『色』,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阎贵人不想让她在此时烦心,便顾左右而言他,道:“静妃姐姐方才给了准话,要姐姐呀安安心心将孩子生下来,她保管你的孩子不会让任何人抱了去,包括她自己。”最后一句阎贵人压低了声线。 安贵人嗤笑一声,道:“静妃娘娘自己都有两个孩子了,当然不稀罕我肚里的这个,不过……还是要多谢娘娘了。” 阎贵人知道她心中的刺,犹豫许久,挥手令房里的人都退下,安贵人只当她又要为静妃说好话,微微偏过头去,不愿听。 阎贵人叹息一声,道:“安姐姐,有些事我本不想说给你听的,但是时至今日我觉得还是说出来免得你记挂在心,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这宫里除了静妃娘娘、穆妃娘娘还有姐姐您,其她十来号如花美眷至今都怀不上龙嗣? 是陛下不够眷顾吗?还是我们这些女人身子有亏?再玄乎点难不成是拜错了菩萨,妨碍了子孙缘?姐姐你我好歹也是入宫快半年了,这里头的行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且不说陛下按着规矩翻牌子,就连我这个小门小户的在家时,也是从小好生调理过来的。 此时此刻,姐姐你还想不明白吗,这宫里谁能有这样一手遮天的本事?太后娘娘最是期盼子孙满堂的,她又怎会吩咐这样阴损的事?” 安贵人抱着肚子一时是心惊胆战的,好半晌,软软的道:“没准是王嫔呢,那时她可掌了宫务大权。” 阎贵人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道:“姐姐,你就别自己骗自己了,你就想想如今凤印在谁手上?王嫔就是有天大本事也越不过太后她老人家,现在我是看透了,咱们这位陛下不想让我们为他生孩子。” 话到这阎贵人的语气里也戴上了一星半点的辛酸,当初因为静妃举荐,她也曾在短时间内也享受过所谓的“宠妃”日子,只可惜花无百日红,后宫之中更不缺各类名种仙品,然而,她又是个颇为豁达的人,君若无情我便休,后面担心着安贵人的肚子,忙『乱』间也还真让她把自己的男人兼主子忘到脑后。 安贵人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喃喃的道:“他这是在想什么,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阎贵人翻了个白眼,道:“姐姐你管他想些什么,这里头的事反正不是你我该管的,你呀,先安下心来,孩子才是你后半辈子的依靠。” 安贵人被她一番安慰,也渐渐静下心来,想起那日在幽篁殿里,若非有静妃的倾囊相助,只怕自己要和那穆妃是一个下场了,将先前的防备之心放下七七八八的,转而又想起方才的贝壳来,便问道:“妹妹,你觉得这英嫔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将我的孩子抱走,她自己的位份也不能养着,反而便宜了温玉夫人。” “我的傻姐姐,你忘了先前妍妃奉旨整饬后宫品阶,删减了不少,估『摸』是为了堵住那些千金小姐的嘴,每个人的品阶反而还往上提了,那英嫔现在是正五品,已经有资格养自己的孩子了。” 安贵人闻言立刻手忙脚『乱』了起来,“那我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抱走。” “姐姐稍安,”阎贵人忙安抚,“姐姐别激动,说句令姐姐生气的,若您生了个国『色』天香的小帝姬,想来那英嫔也看不上,可是如果是皇子,陛下必然要有所封赏,到时候您就是安嫔了,可与英嫔比肩了!” 安贵人心中一算,正是这个理,长长舒了口气,『摸』着自己的已经高挺的肚子,慢慢的也显出三分厉『色』来,“就是个帝姬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绝不会让别人抢了去!”阎贵人见她打起了精神,也是松了口气,养胎安胎最怕就是孕『妇』自己想不开。 再说回贝壳,也实在倒霉,刚哭哭啼啼的出了春归堂,就被院子外奉命看守的宫人给逮住,押到落红殿。 静妃听了下人禀报,也懒得理会她是谁的人,见也没见,直接命人把人捆了扭送到司正司,这一下可不好,贝壳身为顺贵人身旁守灵宫女的却仍留在宫中的事就给捅破了,而早先珝月太后与白苏燕也是下了大力气整顿。 当即又被报给凤栖宫、柳『色』殿与白苏燕的流萤殿,静妃这无意的一下,却不想搅弄出这许多的是非。 白苏燕奉命赶往凤栖宫,半路上居然撞见难得清醒过来的温玉夫人,披散着头发,裹着披风,时不时打一两个哈欠,显然是专程等在这的。 “停轿,”白苏燕扶着绿腰的手走下鸾轿,快步走至温玉夫人身前,“娘娘身体不好,怎么在这里吹风?” 温玉夫人又是一个长长的呵欠,慢悠悠的说道:“本宫听说在本宫睡觉的这段日子里,你来过,所以估『摸』着你也是有话要问本宫的。” 白苏燕略微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温玉夫人你身子不好,来日方长,等娘娘好了,我再来讨教。” 温玉夫人嗤了一声,讥诮道:“白苏燕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你总在最不该的时候,对最不应该的人心软,这是你最不应该有的优点!成王败寇,王菲菲、荼蘼帝姬、兰芷帝姬、湘竹帝姬既然这是她们的选择,她们就该有担负后果的勇气与义务。 同样你也是,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莫要如此首尾两端,令人看不起,你会心软,本宫可不会对你心软,本宫同你讲过,王菲菲去后,这后宫便只有你和本宫在斗,白苏燕本宫的手段你敢接招吗?”说罢,转身潇洒离去。 留在原地的白苏燕面对温玉夫人这样一通兜头砸下来的,一时间有些受不住的后退了两步,这样类似的话,兄长讲过、绿腰讲过、静妃也讲过却都没有今日温玉夫人说得醍醐灌顶。 在她心里最深处,白苏燕其实自己也一直不愿意去想,为人子女若是否定了生母,那是不是连带的将自己也否定了呢?而这样自怜自艾的情绪其实她一直都没走出来,所以她同情顺姬与湘竹帝姬,这样就可以证明母亲没错,与此同时,却又将父亲给否定了,令她一直处于矛盾之中。 对于温玉夫人,白苏燕在与之慢慢深交后,反而发现两人脾『性』在某方面很是契合,一起在冷宫里待过后,互相指尖便缓和了许久,尤其那一夜,温玉夫人卧在榻上与她坦然交谈后宫品阶删改的事宜,她就在想她们这样应该就是朋友了。 “娘娘?”绿腰扶住她,眉眼间是忧心忡忡。 白苏燕缓了缓心情,摇了摇头,道:“本宫无事,走罢,不能让太后就等。” “娘娘,”绿腰咬了咬唇,道,“请恕奴婢多嘴,宫中人皆以为温玉夫人是王嫔的影子,那份阴狠毒辣得了王嫔的三分真传,其实不然,两人生长环境不同,自然千差万别,王嫔手腕看似绵软实则暗藏玄机,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她是皇后的基础上。 第28章 赵嬷嬷一礼谢过,又对夭华夫人施礼道:“三日后卯时半,奴婢会准时过来为娘娘梳头,还请娘娘好好收拾。” 夭华夫人一颔首,道:“有劳嬷嬷了。” 赵嬷嬷也心知她们自家人关起门来有话说,嘱咐一句便跟着如珠下去了。 木家骅丢下一句,好生伺候陛下,便甩袖走了,现在是二姨娘的林挽澜踌躇了一会,一咬牙去追木家骅。 木夫人拉住夭华夫人的手,还未开口,先被夭华夫人含笑打断,“母亲,总要先把圣旨供到祠堂里才好。” 林太君叹息一声道:“这是皇恩,不可辜负。” 夭华夫人手捧着圣旨走在前头,木夫人挽着林太君在后头,领着一众家仆往祠堂去,祠堂里已摆好香案祭品。 告祭晚祖宗,林太君看着如花似玉的孙女,终忍不住掉下泪来,道:“这一下,不知是福是祸啊!” 木夫人早就忍不住,现下直接哭出声来,抱着女儿直喊心肝,“我统共就你一个女儿,你若出事了,让为娘可怎么活呀!” “母亲,这是喜事,是春雨般的君恩。”夭华夫人掏出手帕为木夫人拭泪。 木夫人埋怨道:“这哪是什么恩典,这分明是要你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些贵女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说得什么混话!”林太君虽也心有怨怼,却也不敢宣之于口,她的担忧跟木夫人是一样的,无功无禄获此殊荣,只怕不是福是祸患。 且林家已经没落,云家自己也有女儿中选,若夭华夫人位份在韵贵嫔之下还好,韵贵嫔可能为了自己的地位稳固,会拉拢一二,现在反一反了,怕韵贵嫔自己心里会不舒服,能不下黑手,就已经念及血缘情分了。 被林太君斥责,木夫人也不敢说话,只抱着夭华夫人哭,林太君叹惋一声,“后天我去云家一趟。” “外祖母?” 林太君勉强笑笑,“我毕竟是云家女儿,想来也不会太为难我这把老骨头。” 木夫人擦了擦眼泪,道:“母亲,不若女儿同您一块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照应什么,有什么好照应的,”林太君下意识反驳后又道,“罢了,一起吧,至少有诚意一些!” 夭华夫人劝道:“外祖母您就当寻常走动,莫提起孙儿,云家是通透的人家,韵贵嫔更是知书达理,不会疏远了孙女。” 木夫人却还是担忧,道:“就算云家不为难,其他人家呢,稍稍算下,陈家、程家、赵家哪个是一般人家,再有王温两家的,在宫里汲汲营营多少年了,你一新人刚进去,根基不稳,除了带去的人,旁的万不可信!” 夭华夫人失笑道:“母亲也把后宫说的太可怕了,都是大家闺秀,都知道底线在哪,且上头还有太后压着,别说我不过一正二品的『妇』人,就是皇后也翻不出她老人家的手心。” “傻孩子,你也不看看你住的什么晦气地方,亡国殿,又远离后宫两苑,想好好走动人情都难。” 落珠殿,民间又称亡国殿、血汗窟、吃人洞,几乎掏空大越半壁江山才建筑而成。 前朝贤相蹈水殉国时,曾遗下一诗——《亡国殿》: 白玉铺地金作瓦,民脂血汗并白骨。 闭月羞花倾国颜,妲己褒姒逢『乱』出。 圣人不贤神不佑,祖宗基业尽相覆。 摘星前车犹不远,比干剖心赴汨罗。 很快,其他人家也都知晓木家出了一位正二品的夭华夫人,云家一些内宅『妇』人,如韵贵嫔的生母苏氏就有些不开心,大多人反而是乐见其成。 云家这次选秀,真的是抱着凑数的念头去的,最好是落选,自行聘嫁,毕竟上一辈里已有一位皇后,冒犯些说自己家里有一位先皇的岳母,四位国舅,已是尊荣无限,很没必要再配上一位嫡女去趟浑水。 须知好花不长久,见好就收放的安稳,所以自夭华夫人先前来了一次云府,云府的老油条们心思就活泛起来了。 木归宜,多好的姑娘,出身好,长相出众,谈吐不俗,文采斐然,秒的是她和云府沾了点亲,更好的是她自己家里还靠不住。 最让这帮老狐狸开心的是,若能助夭华夫人上位,念及旧恩,必不会亏待云府,一不小心压错宝,他们也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云、木两府又久不往来,正好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现在再掐指一算,夭华夫人必会遭群起而攻之,反能遮掩韵贵嫔一二,躲在她后面也落个清静。 最后退一万步说,没了夭华夫人,他们还有韵贵嫔,韵贵嫔才是他们的护身符。 其她世家的想法都与云家不谋而合,纷纷回过头来叮嘱自家孩子,先不要动作,端看王贤妃她们这些老人怎么打算,连王家都让王夫人递了牌子,入宫向王贤妃请安。 宫中—— 王贤妃得了家里口信,勉强收起心头惶恐,只在这次人手安排上,下了不少工夫。 玉妃这次是真关好门来过自己的,安分守己,甚至直接差人说自己病了,身上出了红斑,连请安都不去了。 白苏燕临到头有些紧张,这个局布了三年,最是关键时候,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秦婕妤看起来是最不在意的,只关心安慰有些无措的吴美人,让她安心“养胎”。 韵贵嫔却是要喜极而泣了,俗语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她总算迎来一个强援。 赵嫔是这群人里睡得最安稳的,每天都保持心情舒畅,在宫里的时候更像是来修养的,一双手都养得比往日要光滑细嫩。 木府,晚饭后—— 赵嬷嬷请见,夭华夫人猜她是来嘱咐一二的,便让人请进来,设了座,上了香片。 赵嬷嬷施礼豁免后,谢过赏才恭敬入座,抿了一口茶,道:“还请娘娘莫要嫌老奴啰嗦,只是按规矩,要让娘娘知道还有哪些人一块入宫。” 夭华夫人客气道:“有劳嬷嬷了。” “不敢,恪尽本分而已,”赵嬷嬷缓缓说道,“此次入选共十八人,官家十二名,民间秀女六名,其中以娘娘您正二品夭华夫人最为尊贵。 其后是正五品的贵嫔两人,分别为雪芊贵嫔,谦贵嫔,雪莲宗姬,怜贵嫔。 接下去,从正五品的嫔三人,分别是户部尚书程大人的小女,为兰嫔,陈太师三女为舒嫔,东阁大学士董大人之女为纯嫔。 往下正六品贵人有四人,分别是陈太师小女为陈贵人,太常寺卿贝大人嫡女为贝贵人,吏部侍郎金大人之女为锦贵人,还有中骑都尉杜大人嫡长女杜贵人。 然后从正六品的美人一人,詹事丞沈大人之女,沈美人。 最后正七品的才人两人,编修倪大人之女,为倪美人,苏城丰县知县阎大人之女,为阎美人。” 看赵嬷嬷有瘾了一口茶后,夭华夫人开口问道:“我先前与一秀女在六谜庵巧遇,名唤徐丹桂,可中选了?” 赵嬷嬷想了想,道:“中了,徐奉人是民间秀女中的第一得意人。” 能不得意吗? 有个韵贵嫔作义姐,现在夭华夫人又特意关心,没准日后前途一片坦『荡』。 有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徐家一接到受封的旨意,刚将传旨太监送走,徐夫人就气得直接破口大骂,“我就知道那小贱人就是个拜高踩低的,跟青楼『妓』子一样,扒拉个有钱的就往上贴!” “住口,你个泼『妇』,”徐老爷见她越说越过分,忙给她一嘴巴子,指着圣旨道,“你不要命,别拖累一家老小跟你一块去死!” 徐家傻大爷徐仲兮还在傻傻的问:“我媳『妇』呢?我媳『妇』怎么没回来?” 民间秀女不同官家秀女,官府张榜通知选秀后,或自己『毛』遂自荐,或由当地官府点名推荐,徐丹桂便是后者。 从最小的村落到县城,一路上层层筛选上来,每州最多九个名额,因此大多民间秀女非燕京本地人,选秀期间都统一住在官府提供的别馆。 宣读完中选者名单,当即统一乘马车入宫,余者每人赠五两白银,由各州官府护送返乡。 徐丹桂听自己被封为六品奉人,很是慌张,忙问道:“公公,可是弄错了,民女家里明明……”明明说都打点好了的。 传旨太监斜睨着她,傲慢道:“奉人说笑了,这是陛下钦点,怎会弄错?奉人还是快些收拾一二,当然宫里什么都不缺,现在便走也是可以的。” 走,走去哪里?去宫里?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谁,谁能来救救她?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第49章 而温玉夫人只想对付王菲菲,夭华夫人、静妃之流又一直游离在外,穆妃出身、位份皆是尊贵,在那个时候她却是巴不得安贵人肚子能好好的,可以分散对她的不怀好意,剩下的人中有本事动手的也就那几个了。 白苏燕当下心中有了计较,躬身将自己的推测说明,末了道:“故而臣妾斗胆,恳请太后宣召顾婕妤、英嫔与锦嫔前来问话。” 珝月太后微微一颔首,丝绦一礼后去了,道:“论仇怨确实是施湘竹与吴家最重,你又为何怀疑另外两个?” “太后高见,”白苏燕恭谨的道,“臣妾只是怕自己莽撞下结论,万一让真正的幕后之人得了消息,有了时间思索应付之法,便是臣妾的罪过,且私放守灵宫人其中困难不小,贝壳在这宫中,认识她的人也不少,居然会放她出来『乱』走,留她的人要么是那吃蝉的螳螂,要么是准备一箭双雕的黄雀,这中间趁『乱』动作的肯定不止一二人。” 珝月太后拨弄着佛珠,道:“你倒是机敏,也罢,这次的事便全权由你处置了,哀家将流苏留下,也好帮衬一二,哀家累了先去休息,事后你也不必来回哀家了。” “诺。” 而被点名传召的三人,顾婕妤因为失聪、失声,终日里疑神疑鬼的,脾气也是越发暴躁,原先纤秾合度的美人消瘦得快不成人样了,连过来传问的丝绦初一见也是吓了一跳。 顾婕妤见是太后身边的嬷嬷,慌忙招呼宫人来伺候她梳洗,然双唇开合,只有粗哑的气音,一时间竟无人上前去。 几次招手没人应,顾婕妤又对镜自照,看镜中人憔悴不堪的容颜,一把掀了妆台,扑在案上闷头大哭起来。 丝绦见状,拿眼去看一旁惴惴不安的宫人们,最后还是跟着顾婕妤最久的百合上前小心问道:“娘娘,可是要奴婢们伺候梳洗?”自然这话顾婕妤是听不见的。 百合又回头偷觑丝绦的脸『色』,只得伸出颤抖的双手,试探的碰了碰顾婕妤的双肩,见她没反应,这才揽着她坐起来,扶起铜镜着手整理妆台,其余小宫人纷纷松了口气,开始动作服侍主子梳妆。 因是太后传唤,也没太多时间让顾婕妤仔细上妆,草草盘了一个单螺髻,用金簪收束发尾,再戴两朵小巧的茉莉形珠花,一对白玉耳环,脸上也是匆匆拍了一层粉,描了两下眉,抹了口脂便算完了,素简得过分也尽显她的柔弱姿态。 顾婕妤当即便皱了眉头,好强惯的她此时最需要的就是金银珠玉来盛装打扮,遮掩自己的颓败,瞥到候在一旁的丝绦,只得将不满小心藏到心底。 丝绦见差不多了,出声催促道:“时候不早了,轿子也已备下,请娘娘起驾。” “哦,好、好的,”百合给顾婕妤理要追的手一抖,差点撤散了腰封,“娘娘,可以了,该走了。”说完,可以说是连拉带扯的将顾婕妤给带出了门。 而先一步得太后宫里同传的英嫔,因丝绦还要去传召顾婕妤,便想着干脆等上一等一块走了,谁知竟等了快两柱香的时间,本就一肚子火的英嫔脸『色』越发阴沉。 顾婕妤如今虽不至于形销骨立,但也瘦得是憔悴不堪,惹人同情,就是恼怒非常的英嫔,乍一看也不再多话,退到一边躬身一礼。 多日不曾好生饮食休息,顾婕妤走到这太阳底下,才发觉自己虚弱得很,走几步便觉着自己累得很,额头上布满虚汗,喘得更是厉害,走一步歇两下的坐上鸾轿,摇摇晃晃的差点就这样睡了过去。 也不晓得多久了,自失聪后,顾婕妤就觉得时光莫名的漫长,这种无法掌握的感觉更令她焦躁难安。 “娘娘到了。”百合掀开轿帘,明知顾婕妤听不见了,她还是这样大声的通禀,也是为了维护主子那仅剩的一点可怜的自尊心。 顾婕妤长长深吸一口气,低垂着螓首步下轿辇,到了眠月殿里,依礼叩拜,抬起头来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这难得的示弱模样令在场诸人都不禁先存了三分同情。 三人皆已到,眠月殿中却只有白苏燕立在那,她们看过来,直接指着跌坐在一旁的贝壳,盯着三人道:“这名宫女方才招供出来的事,实在令人心惊且与你们三人都有些关系,故而本宫奏请太后,将你们三人宣来,你们只需告诉本宫知道与否就可。” 英嫔强作镇定,藏在广袖里的拳头早已布满了汗,面上却是一派轻松的道:“所谓‘身正不怕影斜’,娘娘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罢。” 锦嫔扫了眼贝壳,峨眉拢作一个“川”字,迟疑的问道:“这……是顺贵人生前依赖的大宫女吗,怎么回到宫里了?” 顾婕妤自然听不见她们的话语,只下意识跟着看过去,这一看差点让她当场跳了起来,这好像是她院里的,怎么就到这里来了,下意识开口说话,要不是白苏燕一直盯着三人的面相看,差点就忽略了她。 所幸白苏燕在军中跟斥候学过读唇语,大致看明白了顾婕妤是在说:‘这小宫女如何得罪了妍妃娘娘,若有冒犯皆是她这个当主子的没有教导好下人,还请妍妃娘娘能宽容一二。’ 白苏燕这下更加确定当日幽篁殿之事,班氏即施湘竹定是在幕后『插』了一手,结合之前荷叶的话,也是自己先入为主的被王菲菲的自尽给『迷』『惑』,自然而然认为这是珝月太后与王家的意思,却忘了珝月太后毕竟是她姑母,纵使有心打压,却也绝不会要了王菲菲的命。 而施湘竹对王菲菲下手,除了打击王家,令后宫局势越发复杂以外,也为了给顾婕妤铺路,有一争之力,然而她这一手,却给其她心怀鬼胎之人大开方便之门。 譬如温玉夫人不仅趁机利用了施湘竹,借她之手摆下这必死之局,而且亲自『逼』杀王菲菲身边最后可用的人,令她探听不到外面的消息,使她收不到来自王家的讯息,最后给了英嫔机会,促使王菲菲顺从 “家族指示”,服毒自尽。 同时,英嫔想的是自己正好能取代王菲菲的“位置”,使王家不得不全力支持她,可惜还是想得太简单,温玉夫人抓着她的把柄,连锦嫔都是她身后的黄雀,把握着英嫔的命脉,更好将自己隐藏在英嫔背后,筹谋算计,若不是在真假沈曼儿之事上心急『露』了马脚,白苏燕等人一时也不会察觉到她在其中的动作。 英嫔与锦嫔当然也发现顾婕妤在“说话”,无奈没法弄明白她在说什么,然此时此刻最要紧的就是同顺贵人(倪珊香)的死撇清自己的怀疑,锦嫔深知这时候扯谎,不如有保留的实话实说,不易出错的同时还能显得自己坦诚,令人相信。 正此时,白苏燕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日安贵人手上戴的碧玉镯似乎与顺贵人用的那只玉盏是一个材质的,你们可还有印象?”顾婕妤那她特意令人写下问题呈给她看。 三人一开始皆是莫名,却又很快夹杂了别的情绪,顾婕妤是不耐烦的,好似在说:‘本宫怎么会注意到一个小小的才人。’ 锦嫔则有些了然,又颇为幸灾乐祸的翘了翘嘴角,道:“嫔妾当时觉得王嫔宫里的千层酥很合嫔妾的口味,只顾着吃喝,没如何关注其她人。” 英嫔却是有些慌张了,垂着头道:“嫔妾如锦嫔一样,没怎么看周围的人。” 白苏燕看着英嫔,一直看得她颇觉不适,抬头来双方目光相接,英嫔又在刹那间立刻移开视线,干巴巴的重复道:“嫔妾真的只顾着茶点,没太注意安贵人的首饰。” 白苏燕面无表情的道:“英嫔,想清楚了再回话,安贵人那天手上戴的是玉镯还是金镯?” 不待英嫔回话,贝壳先出来抢话,“安贵人那天手上没有东西,呵呵呵,我一直盯着呢,啥都没有,倒是我家小主手上有个翡翠镯子,王贤妃前些天赏的,嘿嘿嘿,可漂亮了,可是我一『摸』就知道是假的,王贤妃真小气,呵呵呵。” 贝壳的记忆似乎是停留在那个时候,自顾自的活在自己的时间里,英嫔却立马接了一句,道:“娘娘,或许并没有别的隐情,就是王氏想孩安贵人腹中骨肉,命顺贵人下手,不想慌『乱』间弄错了,反而自食恶果,至于这贝壳,疯子一个想来也没有旁人相助,估『摸』是陵园的人看她疯的厉害,给送回来看病的。” “看病?英嫔这话说的好生轻巧,”白苏燕冷笑道,“这人回宫医治,谁允的?是陛下、太后,还是本宫?难道是你英嫔?” 第50章 洛霜玒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流国奸细不除,他总不能放下心来,“辛苦你了,有仁。”有仁是白洛雁的字,“现在所有棋子都在他们应该在的位置上了,很快,这纠缠了十多年的恩怨,明年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 “另外,陛下,此次茶坊,微臣发现雨安王派人联系了九公子。” 洛霜玒一怔后缓缓笑开,温润如玉又阴狠至极,语气里三分嘲讽,“好、好得很,都出来了,也省的孤一个个的去拔,不过大越果真是阴盛阳衰了。” 白洛雁仍是毕恭毕敬的道:“大越旧部虽有刘玥和佛不渡,但主上年幼软弱,加之不得民心,完全靠着知天命勉强拢着人心,时间长了,自然不战而降,顺姬剩下的人,也随着与我大倾男儿婚配后,渐渐冲淡了国仇家恨,陛下不用太过忧心。” 洛霜玒收起那几分阴冷,笑容和煦,“说来,这几个月有仁也是辛苦,也很久没见过妍妃了,不如孤将她招来,你们兄妹也好说会话。” 白洛雁躬身道:“陛下不可,御书房乃朝政重地,后宫内苑不可靠近,再说微臣只要知道娘娘安好,便足矣。” 洛霜玒道:“妍妃身上的毒已经去了六成,如无意外,‘昙月’应是不会再有发作的可能了。” “微臣谢过陛下。” 与此同时,他们所谈及的白苏燕带着冬至深更半夜穿过大半宫城来到崔实的房间,因这屋子死过人,尚宫局的人抄检后点了烧艾熏过便封了屋子,两边的人也都给迁走了,整座院落空荡荡的,连打更的都绕道避开。 无视门上的封条,白苏燕直接推门入内,这间屋子被抄检得很彻底,一样家具都没留下,除了角落里烧剩下的艾叶,房屋里空的一目了然。 冬至原也祈祷能留下一丁点线索,可眼前这一干二净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道:“娘娘,现在这样也好,被连带着烧成灰烬总比被有心人拿走的要好。” 白苏燕再怎么乐天此时也忍不住跟着叹息一声,又咬了咬牙道:“本宫就怕没被烧掉,本宫还就真不信了,他们尚宫局把屋子都搜干净了!” 白苏燕沿着地砖一块一块的踩过去,她就不信那么重要的东西崔实会放在什么衣柜、盒子里,冬至也跟着在墙上摸索敲打着。 然主仆俩折腾了一晚,天都蒙蒙亮了,还是一无所获,白苏燕不死心的甚至趴在地上一块块敲过去,最后也不顾地面脏,盘腿坐下以手托腮,泄气的道:“居然真的没有,本宫真想把这房子给拆了,看看他们姐弟是不是给藏到地底去了!” 冬至掏出手绢为主子拭汗,心疼的道:“娘娘别急,至少我们知道窈室林一无所获,空手而回,如今她一死,加上之前的搜查,剩下的人短时间内也不敢有大动作,暂时的我们找不到,他们也一样。 娘娘这折腾了一宿,也该回宫了,待会您还得去眠月殿请安,现在回去还能稍微眯一会。” 良久,白苏燕硬生生忍下已经在喉咙的脏话,无奈的道:“只能如此了,回宫罢。” 冬至扶着白苏燕起身,俯身拍去她裙上沾染的灰尘,捡起已熄灭的宫灯,才走了没几步,一路过的探头探脑的小太监,不知是视力不好还是晨光晦暗看不分明,居然惊叫着喊“鬼啊——鬼——有鬼啊——”拔足狂奔而去。 主仆两个面面相觑,半晌无语,只脚下步伐加快了些,让人撞见她们在夜游可不好,不过这样一来,想必不久宫中又要多了一则闹鬼的传闻了。 回到流萤殿,白苏燕看看时辰也就不打算再睡了,“冬至,你帮本宫烧些热水来,然后你自己就去休息吧,这一晚上的,你也累了。” 冬至揖礼道:“奴婢不累,再说了娘娘也是一夜未眠,待会只怕事务繁多,更不得空休息了。” 白苏燕笑笑道:“没事的,本宫以前也没少熬夜,倒是你,待会还有许多要你跑腿的事,趁现在有点时间赶紧去睡会罢。” 冬至拗不过主子,去小厨房打了热水,吩咐厨娘煮了早点,回到内室又伺候白苏燕梳妆,硬是熬到送她出门才回去小睡片刻。 大约是昨天的狂风暴雨之势太过猛烈,令后宫反而安分不少,难得的安安静静的来,安安静静的回,没人出头说过一句酸话。 只安贵人的脸色很不好,她素来倚重白术,却被告知是心怀不轨之徒,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昨晚静妃与阎贵人轮番劝解安慰才缓和过来,阎贵人怕安贵人此时身子重,被别人所害,干脆搬进春归堂与她同进同出。 短短几天接连病倒了几个,禁闭的禁闭,这刚刚才选秀显得充裕的后宫,突然又让人觉得寥寥无几,也没有想得那么多人。 珝月太后昨日也是久不劳动了,今天的精神看着也不是很好,便不耐烦留她们在这,留了温玉夫人与白苏燕交代后续,就挥退了其她人。 夭华夫人与穆妃打头退了出去,原本表面上亲厚如亲生姐妹的两人,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生了嫌隙,形同陌路,到了鸾轿前,夭华夫人头也不回的上轿离开。 谦贵嫔忍到现在,终究是按奈不住,轻笑一声,道:“好一出‘农夫与蛇’的折子戏。” 穆妃抬了抬下巴,冷傲的道:“谦贵嫔说笑了,说来这宫里的贵嫔是越来越多,常言道,物以稀为贵,谦贵嫔不如多看看《女则》、《女戒》,收敛脾性,陛下或许会偶尔垂怜一眼。” 谦贵嫔掐了掐手心,屈膝一礼,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受教了。” 陈贵人这短时间被亲姐姐陪着,也开朗了许多,躲在后头,同舒贵嫔咬耳朵,“你说,谦贵嫔是不是吃错药了,平时她不是自矜身份,不屑和我们互称姐妹的吗?” “嘘——”舒贵嫔扯了扯她衣袖,“别乱说话。” 赵嫔一如既然的看好戏的眼神,啧啧啧,谦贵嫔终于忍不住了,她还想着昨天那么大的阵势,短时间里没热闹看了,正惋惜呢! 风止宫一向是不掺和的,静妃领头与穆妃见礼,便先一步带着人离开,后面是双胞胎与兰贵嫔,过了一会,英嫔也拉着锦嫔走了。 霜泊宫的两个倒有心想凑个热闹,但被穆妃目视,心知是不给看戏了,无可奈何的走了,纯贵嫔还忍不住频频回头,想知道她们说些什么。 雪休宫剩下的人心也不齐,穆妃不想被旁人看了笑话,更不想在珝月太后门前丢了脸面,哼了一声,道:“徐妹妹,今日晴好,反正宫里也没什么事,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徐宫人柔顺的应了一声。 谦贵嫔告诉自己要忍耐,上轿后吩咐抬轿内监跟上。 眠月殿内,温玉夫人与白苏燕轮流将昨日审结的卷宗说明递交,请珝月太后过目。 珝月太后只粗粗翻了翻,便放下,“你们辛苦了,窈室林一事尚有余波,你们还需警惕。” “诺。” “太后,关于窈室林的葬仪,臣妾有个看法,想请太后与温玉夫人听听,”白苏燕也是在请安的路上灵光一闪,“臣妾以为按宫规为窈室林操持,且用贵人的规模,大办特办。 一来是让天下人看见朝廷‘高门寒门,才子为贵’的承诺;二来是趁机告诉幕后之人,窈室林弃暗投明,陛下感其忠义,故令其极尽死后哀荣,臣妾以为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三来也是告诉那些人,只要他们愿意改过自新,朝廷不仅不罚还会有赏,以作安抚。” 温玉夫人不作表态,珝月太后颔首道:“甚好,不过此事哀家要先同陛下详细商议过才能决定。”事涉前朝,不过珝月太后出面多半是十拿九稳的。 又商量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务,温玉夫人与白苏燕正要拱手退下,珝月太后叫住她们,“你们在冷宫里待过一段时间,可见着了赭衣夫人?” 珝月太后不喜赭衣夫人,今日居然会主动提起,实属反常,两人一时拿不准,许久,白苏燕磨磨蹭蹭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见过。” 珝月太后道:“那妍妃帮本宫去给赭衣夫人传个话:先帝宠她,给了她自保的本事,哀家无话可说,但这后宫还是哀家的地盘,她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妄想沾手。这次拔掉的是几颗钉子,下次可就是直接拆到她老巢去了。”白苏燕领命,叩拜后,同温玉夫人一起退下。 “还有,温四,你母亲递了牌子进来,哀家之前处理公务,没有接见让她一直候在偏殿,正好你们母女一块回去,能多点时间相处也是好的。” 温玉夫人面上悻悻然,“臣妾谢太后恩典。” 白苏燕与温玉夫人便在殿门口分开。 荷叶看主子面上不虞,也不敢上去去触霉头,温玉夫人冷然道:“你离本宫那么远做什么,走吧,去接本宫的母亲一块回柳色殿。”荷叶低低应了一声,颤抖着去托温玉夫人的手臂。 当然,到宫里来的自然不是温玉夫人的生母,她生母不过是一个小妾,生下她们姐妹后不久便被送了人,送到哪去也不知道。 温陆氏在偏殿里等得是焦躁不已,总是坐不住,起身走了好几圈,又眺望了好几回,仍是不见有人来通传,一盏又一盏的茶水下肚,出恭都去了两回。 在她把自己急死前,温玉夫人总算是姗姗来迟,“听说你找本宫?” 温陆氏一见她来,急得忘了规矩直接上前来拉她的手,“哎哟,我的祖宗啊,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可知前两天……” “母亲慎言,这儿还是珝月太后的眠月殿,莫要叨唠了她老人家宫里的人,有什么家常闲话还是跟本宫回柳色殿好好的说,慢慢的说。” “这……”温陆氏憋了一肚子的话,偏温玉夫人转身走得干脆,无奈只得跟上。 第51章 御花园一年四季都有专人打理,花草繁茂,假山怪石,小桥流水,景致怡人,穆妃与徐宫人走在前头,偶尔兴起,穆妃还会吟诵几句前人诗作,谦贵嫔一路跟在她们后面也不着急,左顾右盼的,很是悠闲。 持续这奇怪的模式走了快一刻钟,穆妃才带着人入了凉亭歇息,谦贵嫔也不等她们邀请,自己厚着脸皮入内坐下。 穆妃吩咐底下人退出凉亭,这才正眼看向谦贵嫔,道:“不知谦贵嫔有何事指教?” “穆妃姐姐这是一点耐心都不予妹妹了,幸好,妹妹备了茶水点水,方便你我姐妹长叙。”谦贵嫔抬了抬手,她身后的百合一直提着的食盒,上前在石桌摆开一应茶具、点心,一礼后也退到亭外。 徐宫人与穆妃对视了一眼,起身揖礼退下,这谦贵嫔如今虽然也是放低了姿态,但是还是倨傲不屑同徐宫人这样的为伍,更遑论互称姐妹了。 即使是谦贵嫔亲自奉茶,她穆妃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道:“该退下的人都退下了,谦贵嫔还是别绕弯子了,直说吧,你想让本宫帮你什么?” 谦贵嫔淡然一笑,仍是规规矩矩的摆好茶具,道:“在姐姐面前,妹妹哪里敢耍心眼,如姐姐所说,如今这宫里贵嫔已经是不值钱的,可姐姐若能得一个贵嫔在手下,那可又是不一样了。” 穆妃冷笑一声,道:“若能使这贵嫔再进一步,成为一个良媛,那就更不一样了。” “姐姐聪慧,自然妹妹也是带了诚意过来的,包姐姐满意。” 穆妃对她这个谦贵嫔不感兴趣,只对她带来的诚意感兴趣,“说来听听。” “姐姐可认识英嫔?” 穆妃白了她一眼,道:“本宫还当谦贵嫔知道了什么小秘密,原来是王英儿呀,有什么奇怪的吗?” 原本觉得十拿九稳的谦贵嫔愣住了,还一会才缓过来,干笑道:“姐姐真是手眼通天,这宫里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穆妃嘲笑道:“云家与王家恩怨已久,王家家里有多少人,本宫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王家再怎么把人藏着掖着,本宫亦是清楚她的模样,你不会就是说这些本宫已经知道的事。” 谦贵嫔抿了口茶水,在翠绿的杯沿留下浅浅的胭脂色,道:“那正好,那妹妹便冒犯的问一句,姐姐与云家难道就咽的下这口气?当年瑾月太后怎么去的?她王盈盈是怎么上位的?想来姐姐比我更清楚。 而今,王嫔谋杀皇嗣,也不过是收了宝册,贬了位份,却还是在珝月太后的强势下入葬妃陵,现在是说无牌无位,更不许旁人祭奠,可姐姐你想,她一条贱命害得姐姐永远做不得母亲,而王家还是不痛不痒的,若是再过个几年,是不是她王嫔就又要追尊封号,享受死后哀荣? 说句让姐姐不痛快的,姐姐百年之后,还要同仇人埋在一处,难道不觉得膈应吗?” 穆妃冷了脸色,含怒道:“你是来诛心的吗?” 谦贵嫔见她已经听进去了,总算露出一丝得色,继续道:“姐姐聪明无双,更是不用妹妹说,王家现在打得什么注意,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若真让王家得逞,姐姐难道甘心吗?” 穆妃挥手将桌上的茶点打碎在地,深吸两口气才缓过来,道:“所以你想能为本宫做什么?” “请姐姐附耳过来,”谦贵嫔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妹妹家里父兄不争气,虽然掌握了王家伪造秀女身份的证据,但是毕竟我顾家人微言轻,即使上奏一本,只怕还未到陛下案前就被截下,故而想劳烦姐姐……” 穆妃推开她,道:“你当本宫是三岁小儿,这样做于本宫于云家有何好处,本宫平日是小瞧了你。”说罢,甩袖要走。 谦贵嫔见她欲起身离开,居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她脚边,倒把穆妃吓得跳了起来,“谦贵嫔这是做什么,你好歹也是宗室之女,让人看见了,是要让旁人以为本宫虐待宗室血脉吗?” 谦贵嫔眨了眨眼,落下泪来,哽咽道:“姐姐,我这真是没有办法了,英嫔仗着珝月太后之势,步步紧逼,我在宫里不得见天颜,加之昨日珝月太后借清查奸细之名,拿了我宫里三分之二的人。 我现在是如履薄冰,周围连个信任的人都没有,姐姐,我这也是山穷水尽了,才厚着脸皮来打扰姐姐的。” 穆妃沉默任她跪着好一会,才道:“你起来罢,你将手中的证据转交给本宫,此事本宫需要请示家里。” “多谢姐姐!”谦贵嫔郑重下拜一礼后才由着百合扶她起来,屈膝恭送,“姐姐慢走。” 徐宫人在亭外见穆妃下来,便迎上去托住她的手臂,问道:“姐姐,这是出了何事?” 穆妃道:“此事不好在这里说,先回去。” 白苏燕这边—— 她原先还以为自己应该不会再踏足冷宫了,比起上次来时的凄凄惨惨,这次倒是威风了许多,径自往赭衣夫人的忏意宫去。 赭衣夫人还是如同上次一般,跪在佛前念经,一头惹人遐想的青丝,曼妙的背影,令人一见钟情。 绿腰取来一块蒲团放在白苏燕前头,白苏燕下拜,双手合十默念心经,这次没有上次的久,赭衣夫人也没回头,“有道是苦海无边,妍妃既已回头,何必又要下水?”比起上回,这次的音色柔和了许多,可依然难以入耳。 白苏燕冲着佛像一拜,道:“太妃说笑,我何曾回过头。” 赭衣夫人波动佛珠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妍妃这次来又是奉了谁的命来问些什么?” 白苏燕道:“太妃掌了朱雀堂的两支,我实在不知还有什么是太妃不知道的?” 赭衣夫人终于回过身来,令人窒息的容貌,迷惑人心,白苏燕转开眼,对着这样一张脸她很怕自己会心软。 赭衣夫人蹙眉道:“言哥当初将这两支予我,是希望能保护我,他道,史书上的瞎话他无能为力,只愿能保我一世平安,言哥说他对不起我,可我却觉得对他不住,所以,我总希望能为他做些什么,这样重要的东西交到我的手上,我总是想着能为言哥的江山做些什么。” 白苏燕垂首道:“太妃对先皇之情让人动容,不过此次不是来责问太妃什么的,而是受珝月太后之命,来传话的。” 白苏燕徐徐抬起眼来,正视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道:“珝月太后有令:先帝宠爱太妃,给了太妃自保的本事,太后她无话可说,但这后宫还是以太后为尊,请太妃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妄想沾手。 这次拔掉的只是几颗钉子,下次可就是直接动太妃身边的人了。” 赭衣夫人泫然欲泣的道:“我没想要沾手后宫之事,我只是……”她忽然愣住,像是忽然顿悟了什么,杜鹃泣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这宫里哪有真正的情,是我妄想了,倒不如她看得透。” 白苏燕来时一路琢磨,也已经摸出些门道来,先皇给赭衣夫人专攻情报的朱雀堂辖下两支,保护她不受伤害是真,同时也是隐隐牵绊住珝月太后,让珝月太后不能在这后宫之中一家独大,对枕边人、心爱之人都算计得这样周全。 赭衣夫人转过身去,声音颤抖,“你回去罢,回去告诉珝月太后,我知道了。” 白苏燕心中一叹,起身揖礼,道:“太妃保重,臣妾告退。” 出来后,白苏燕回头望望这萧瑟的冷宫,不禁感慨,谁人不是伤心人呢?随即又将这伤春悲秋之情抛之脑后,便上了鸾轿,还得向太后回话。 雨歇宫柳色殿—— 一跨过柳色殿的门槛,温陆氏便忍不住开始抱怨:“娘娘现在是在想些什么,你可知因为你的缘故,老爷在王家受了多少冤枉气,你娘我向王家赔了多少罪,你的那些姐妹们又受了多少责难? 有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娘娘您就算不想着温家,也想想自己,没了王家,哪来您今日的地位。” 温玉夫人慢悠悠的回过头不说话,只盯着温陆氏看,温陆氏觉得她的眼神完全不像在看一个活人,像是在打量一个物件或者一个待宰的羊羔,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温玉夫人这才收回目光,懒懒的道:“荷叶,你告诉温陆氏,对着本宫该怎么行礼,该怎么说话。” “诺,”荷叶脆声应了,“对着娘娘,温陆氏须得下拜行空首礼,娘娘不请起,她不得起,娘娘没有问话,她不得开口吐露一个字。” “那她现在呢?” “冒犯娘娘,依照宫规掌嘴二十。” 温陆氏尖声道:“温四,你敢!” 温玉夫人在首座上坐下,似听见了什么笑话,绽开妩媚的笑靥,夺人心魄,“本宫是陛下亲封的正二品夫人,为什么不敢,荷叶,打!” 一旁原先站着的小内监上前将温陆氏摁着跪倒在地,荷叶高高抬起手,一巴掌扇在温陆氏保养得宜的脸上留下好大一个红印子。 第52章 温陆氏在柳色殿受刑,温玉夫人本就没有遮掩的打算,任凭清脆的巴掌声、温陆氏的痛呼声交织在一块翻过宫墙,在后宫上方盘旋。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温玉夫人居然如此不管不顾,命下人掌捆了温陆氏两刻钟,打得整个脑袋都胖了一圈,而原先命妇递牌子入宫也只有两个时辰,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拖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只剩下半个时辰了,温玉夫人才叫停,温陆氏是被拖到她的榻前,温玉夫人还故作惊讶,“哎呀,本宫只是同母亲开开玩笑,你们这些孩子也真是实心眼,下手居然这样重,母亲,没事吧?还能说话吗,你这次来是有什么话要同本宫说?” 温陆氏被打成这样哪还有力气说话,只愤恨地瞪了她一眼,不痛不痒的,温玉夫人压根不在意,轻快的道:“想来母亲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罢,荷叶跟司舆司的打声招呼,用本宫的的鸾车送母亲回去,以表孝心。” “诺。”温陆氏像个破布麻袋一样重新被拖了下去,一路上也没避着人,让路过的宫人、妃嫔个个都是瞠目结舌。 英嫔的寻常舍是出宫的必经之路,彼时,锦嫔正同一块说话,外面乱糟糟的,派出的人回来一说,两人双双目瞪口呆。 “温玉夫人这未免太……不妥了,”锦嫔本想说过分,但又怕落人口实,临时改口,“温玉夫人现在与娘家尽管已经是君臣之分,但是温陆氏到底是她嫡母,如此妄为,只怕于陛下的颜面有碍。” 英嫔亦是惊讶于温玉夫人的狠厉,母族于她们是一种依仗,她本就只是温家庶女,生母不详,生父不爱,嫡母不慈,王嫔之事她已经连带着温家一块失了王家这个靠山,现在她居然还这样对待温陆氏,这分明是连同温家一块舍弃了,这分明就是一个疯子! “姐姐怎么了,突然打起冷颤来了?”锦嫔握住英嫔颤抖的柔荑,“姐姐,你的手怎么突然这么冷?” 英嫔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是被温玉夫人的手段吓到了?王家女人不服输的天性又让她勉强勾起嘴角,道:“没事,大概是这两天晚上睡不好,有些风寒。” 锦嫔忧心忡忡的道:“姐姐可要保重身体啊!” 温玉夫人对温陆氏动刑的消息很快在宫里流传开了,甚至隐隐比之前六局二十四司的事传得还要热闹。 白苏燕刚回到流萤殿里,纯贵嫔与良嫔便上门来说叨,纯贵嫔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嫔妾在此恭喜娘娘了,温玉夫人这下自掘坟墓,这半副鸾符是保不住了!” 白苏燕面上看不出喜怒,实际上是已经被惊呆了,甚至可以说被惊得灵魂出窍,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以示反应了,温玉夫人一直以来就是个不按套路的性子,做事从来看心情,每个人做事都有为什么,温玉夫人偏偏是让人抓不到她做事的习惯。 “娘娘,娘娘,”纯贵嫔连着唤了好几声才让白苏燕回过神来,“娘娘是在想什么呢?” 白苏燕皱起娥眉,故意板起脸来何止她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不说此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你们俩不想方设法禁止流言,还坐视不救,你们当这折的只是温玉夫人一个人的颜面,是陛下的颜面,是我们后宫所有人的脸面!” 纯贵嫔这是第一次碰见白苏燕这样疾言厉色的面孔,被吓得讷讷的只管点头,良嫔见她这样不中用,咬了咬牙接过话头,“妍妃娘娘这是误会纯姐姐了,纯姐姐其实那样不知轻重的,一早就罚了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只是想着这事总得和娘娘您打声招呼才好。” 白苏燕扫了良嫔一眼,不语,纯贵嫔却是如梦惊醒一般,连连应声说是,“况且,嫔妾是觉得这也是一个机会不是。” “机会?谁的机会,本宫的?你纯贵嫔的?还是你良嫔的?”白苏燕鲜少冲着这些宫妃发火,因为她一直清楚着咱们这位陛下的心思,这些女人不过是他或有意或无意挑拣进来的物件,和那摆件装饰没什么区别,她们在她眼皮子底下耍些小心眼,她都忍下来了,甚至还会帮她们料理尾巴。 纯贵嫔与良嫔随着白苏燕的点名就直接跪倒地上,齐声道不敢,纯贵嫔有些埋怨良嫔撺掇她来挑唆妍妃,这下马屁拍马腿上了,估摸着还要挨一顿罚。 良嫔仍是不甘心,道:“娘娘,既然您知道温玉夫人此举已经是折了陛下的颜面,那后头陛下对她定有重处,我们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之,有何不可?” 白苏燕怔怔望着纯贵嫔与良嫔,这两张脸生的不一样,可眼底急欲攀登的欲望却是那么相似,像是一团毒火,不知是先将她们的敌人烧烬还是她们自己先玩火**。 “罢了,你们在本宫所辖的宫里很是委屈吧?本宫区区一个罪臣之女,却因为先皇的垂怜压了你们一头,本宫无能给不了你们太好的出路,”纯贵嫔与良嫔忙要否认,白苏燕抬手示意她们住嘴,“本宫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妃位已是皇恩浩荡,再进是万不敢想的。 可是你们还年轻,心高气傲自然难免,本宫也不想拦你们,你们想去争一争便去争,但有三点你们若觉得对,就听一听,若觉得是废话,就当本宫没说过这话。 一者,你们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都不许带入这霜泊宫来;二者,你们既然一块来,便是达成了同盟,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舍下对方;三者,该认输的时候就要认输,心中再不服气,也得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言尽于此,你们退下罢。” 纯贵嫔与良嫔对视一眼,谢恩,临出门,良嫔还是不死心回头问道:“娘娘当真对那个位子不动心?”见白苏燕似累极了,闭目不言,她才跺了跺脚,随纯贵嫔一块离开。 待人走了,白苏燕才缓缓睁开一双妙目,怎会不动心,可看看她这一宫的人,全是陛下身边的人,她选了这条路,所有的荣辱就是陛下的赏赐,她能拥有的必须都是他愿意赏赐的,他不给,自己也不能去抢或者说是无力去抢。 傍晚时分,温玉夫人难得的重新装扮一番,妩媚艳丽,尤甚从前,提着一份汤水招摇地送往洛霜玒所在的伏龙殿。 被传唤进去,温玉夫人拿过荷叶手上的食盒,步履婀娜的入内,对着君王盈盈下摆,声音娇媚入骨,“臣妾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十足十得像一个来邀宠的后妃。 洛霜玒不吃她这一套,目光没有从手上的书页离开,冷漠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温玉夫人上前将补汤自食盒里拿出来,摆在洛霜玒面前的小几上,“臣妾觉得陛下想臣妾了,臣妾便来了。” “是吗?” “难道没有吗?那真令臣妾沮丧。”温玉夫人边说边绕到他背后,纤纤玉手搭在洛霜玒的宽肩上揉捏,动作轻柔,却也不会轻得让人感觉不到,就像小猫缠着你打闹一样,让人酥麻勾人。 揉捏的玉手从肩头渐渐靠近颈项,洛霜玒翻过一张书页,出声道:“你觉得是你快一些,还是梁公公动作快些?” 笋芽般的指尖停在洛霜玒的颈侧,温玉夫人颈上却缠着一把拂尘,她面不改色的抬手揉按帝王的太阳穴,笑靥如花,“陛下惯会同臣妾玩笑的,臣妾只是想您了,过来提醒您一下,宫中还有臣妾这个旧人。” 说着,也不管颈项上缠着的拂尘,缓缓俯身,从洛霜玒背后环住他,丰满的女体紧贴在后背,颈窝边美人螓首微微蹭了蹭,吐气如兰,是个男人都坐不住。 洛霜玒不为所动,气息都不见急促,“你现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孤的脸面都随你玩弄折损,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温玉夫人与他远远看去就像一对亲密的情侣,无论做什么都要贴在一块说着悄悄话,“陛下这可冤枉臣妾了,臣妾不想着这次事情挺大的,不若再闹出些事来,让诸位妹妹放松一些,别那么疑神疑鬼的,臣妾可是做了回戏子,亏大了。” 洛霜玒道:“你的戏连孤都被你排进去了,说实话,温五,到如今的地步,你不怕吗?” 温玉夫人笑容妖娆,很是放肆的含住男人的耳垂,含含糊糊的道:“怕啊,臣妾当然怕,所以才要陛下来保护臣妾呀!” 洛霜玒的气息终于有些微起伏,侧了侧头躲开她喷在耳旁的热气,“已经说好,温家由你处置,事后你仍居夫人之位,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温玉夫人眸色深沉,转开话题道:“不如臣妾再帮陛下除去一个人,给臣妾一个向陛下邀赏的机会。” “哪个人?” “谦贵嫔,顾雪芊,”温玉夫人赖在洛霜玒背上,带着他的身子一块晃着,“妍妃陛下定有其它事安排给她,那趁秋弥期间,这谦贵嫔就交予臣妾,保证陛下归来,宫中已经没有一丝顾氏的痕迹。” 第68章 宫中自二皇子诞生以来的喜气终究被婉嫔之死冲淡了许多,这个被陈家推进来的女子,甚至至死都未曾侍寝过的可怜人,按规矩晋为从四品容华,保留封号婉,按规矩停灵一个月后入葬妃陵。 而陈答应因为是婉容华的亲妹妹而得以步出冷宫,为其姐姐守灵,灵堂上,陈答应看着婉容华的灵位很是恍惚,当初她也是如此为舒婕妤守灵的,外头大姐姐不知道如何,可是她如此陷害程贵嫔,加之陈家垮台,大姐姐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吧? 婉容华在一众妃嫔中不高不低,四妃都过来露了个面也算是全了同为后妃的情谊,程贵嫔的禁闭依然没有解除,宁贵嫔就在隔壁就近过来帮衬,陈答应对她只点了点头算是致谢,锦贵嫔还在坐月子,派了新提上来的大宫女云雀代为祭拜。 安容华如今也是身体反复,却依然由阎嫔和黄昏搀扶着过来上了炷香,余者位份不如婉容华不管甘不甘愿都是要日日过来走一趟的。 洛霜玒倒也来过,是趁着夜色,灵堂中只有陈答应等时来的,不知是出于感谢婉容华递过来的那封信还是感慨于人生无常,在婉容华灵位前,他看着面无表情的陈答应,忽然问道:“你想出宫吗?” 陈答应烧纸的手顿了顿,道:“贱妾有自知之明,父母虽然……但是他们在钱财上也是从不亏待的,贱妾没过过苦日子,到了外面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再者程家想必也不会放过贱妾,冷宫之中清静,陛下若愿意关照,想来便是和静大长公主也不能拿贱妾如何的。” 洛霜玒垂眸道:“你若是改变了想法,也可以随时都告诉孤。” “陛下若真有心,不如告诉贱妾舒婕妤她还好吗?” 洛霜玒道:“舒婕妤已经死了,活着的是言书。” 闻言陈答应松了一口气,道:“陛下金口玉言想必就是真的了。” 洛霜玒忍不住问道:“你不想和言书团聚吗?” 陈答应摇了摇头,道:“贱妾如今是被程家盯上了,陛下的人也不能保贱妾一世无虞,与其如此不如老实待在宫中,免得将这灾祸带去给阿书。” 听她如此言说,洛霜玒就算是心如铁石也难免要长叹一声,陈家四姐妹说到底有三个是折在自己的后宫当中,说来也是自己对她们不住,“你若有什么短缺尽管跟毛沉安说。” 毛沉安是管理冷宫的大太监,看陈答应点头了,洛霜玒才背着手离开,在门口错眼见看到了躲在一旁的……“怡人?” 被唤作“怡人”的人瑟缩了一下,似被吓到了,磨蹭了好一会,才走到近前见礼,“嫔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万福金安。” 到了近前,才看清是个与静淑妃生得没有一丝一毫想象的清丽佳人,洛霜玒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这样都能看错,可是眼前之人又眼生的紧,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还是梁雨安在他耳畔小声提醒道:“陛下这是承宣宫清和殿的宁贵嫔贝氏,父亲是太常寺卿贝堂忠贝大人。” 洛霜玒有些尴尬的问道:“是宁贵嫔,怎么这么晚还在柳花馆?” 宁贵嫔不咸不淡的回话道:“启禀陛下因长春宫这边没有主位娘娘主事,陈答应又位卑,嫔妾是离得最近的高位妃嫔,故而就奉贵妃娘娘之命在此帮衬。” “如此就辛苦宁贵嫔了,孤还有折子要批就不在这打扰了。”这世上少有能让洛霜玒觉得不自在的人,宁贵嫔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个人才了。 “恭送陛下。” 宁贵嫔方才在隔壁查点剩余的香烛纸钱,本来也是要走的,哪成想刚出来就撞上了洛霜玒,不过她也是真的想问自己同静淑妃到底哪里像了,几次三番的被错认。 “主子?”饮露见她魂不守舍的以为她是为帝王不曾多看一眼而失落,又不敢问的太直接,转而问道,“主子可是累了?” “没事,”宁贵嫔摇了摇头,又转而招手示意青鸟过来,“你是一直跟着陈答应的,虽然礼不可废但是身子一样重要,你在一边要好生照顾,切莫让陈答应过分哀痛以致伤身。” “诺。”青鸟这些天也是颇为感伤,她是从家里跟着舒婕妤入宫的,看着原先要好的两姐妹舒婕妤永远都回不来了,陈答应为了舒婕妤才开始在后宫中争名夺利,好不容易又来了一个婉容华却与陈答应心不齐,如今连婉容华都去了,就单剩下陈答应一人了。 宁贵嫔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亲眼见着了一个人的死亡,心中若没什么触动才是假的,看着除了自己这其余一片漆黑毫无人烟的承宣宫,她不知道这样的寂静究竟是好还是坏,婉容华去了,下一个又会是谁了? 锦贵嫔出月后,婉容华的灵柩也被葬入了妃园陵,携花自然是收拾好包袱同去,陈答应之后也乖乖的回到了冷宫当中,没有趁机生事,被关禁闭的程贵嫔为此又砸了一个花瓶, 而锦贵嫔则特地要求将二皇子的满月宴往后延,说是死者为大,实际上则是嫌弃婉容华好死不死死在这种时候,深怕她触了自己宝贝儿子的霉头。 自然锦贵嫔出月后,立马就抱着二皇子搬入到永安宫,虽然比预想的差了一些,可看着宝贝儿子怎么都是高兴的,也是立刻的,锦贵嫔就投入到后宫争宠的行列,当然白苏燕也不明白这站在旁边磨墨的活计有什么好争的。 洛霜玒也算是软着和太后杠上了,牌子他翻了,可都是让她们杵着给自己端茶倒水,磨墨洗笔好好的妃嫔都让他当宫女差遣了,反正就是不让侍寝,毓美人托她那位堂哥的福,十天里有三天能轮到她。 若说留宿,洛霜玒也不是没有,不过就没跑出四妃的范围过,再一次被珝月太后请去好一通品茗后,白苏燕无奈,在洛霜玒又一次打着临幸实则看望掌珠帝姬的时候,出声劝道:“陛下,臣妾这个月已经被太后提溜去喝了三次茶,抄了五次经了,如今这队伍还在扩大,为了淑妃的肚子,臣妾劝您意思意思的召一两个,就当旁边多了个暖床的守夜侍女不好吗?” 白苏燕以静淑妃的肚子为由,洛霜玒还真不好拒绝,其她人如何他不在意,他只担心静淑妃会受委屈,想了想,最后还是在流萤殿召了尚寝局翻绿头牌。 “怎么又是毓美人。”这么说着洛霜玒又要翻牌吓得小单子满头冷汗,不过最后翻出来的是宁贵嫔。 白苏燕就坐在一旁自然是看见了,又见洛霜玒颇为不自在的样子,便试探的问道:“陛下这是不记得宁贵嫔了,还是不喜欢宁贵嫔?” 洛霜玒对于两次将宁贵嫔错认成静淑妃还是挺尴尬的,加之宁贵嫔的承宣宫与静淑妃的长定宫几乎就是个斜对角,最后他挥手让人退下,对白苏燕道:“孤今晚还是歇在你这里了,不折腾了。” 白苏燕心中翻了个白眼,无奈的道:“臣妾这就去安排,陛下您看良嫔如何?”她也是临时起意。 洛霜玒对良嫔还是有些印象的,因为当日是她奉命到落红殿传达贵妃愿意还回帝姬的意思,她还十分识趣直接对折蔓说完就走,完全没有趁机想堵到他的意思,或许有不过她比较聪慧没有表现出来。 洛霜玒想了想,道:“那就良嫔罢。” 白苏燕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道:“臣妾恭送陛下。” 不喜欢是一回事,可是这样被人嫌弃又是另一回事,洛霜玒挑眉道:“孤怎么看你很开心啊?” 白苏燕摇着宫扇,笑着反问道:“臣妾有这么明显吗?哎呀,陛下就不要在意这种事了,毕竟臣妾被太后请去喝了三次茶,抄了五次经,尽管这是太后她老人家看得起臣妾,但是臣妾福薄也不是日日都消受得起不是?” 一提到这茬,洛霜玒忍不住按了按眉心,道:“你好生休息罢。” “起驾,摆驾永福宫——” 良嫔原也已经睡下,忽然听到门外太监唱名:“皇上驾到——” 良嫔几乎是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人,来人呐。” 绿柯喜上眉梢的跑进来,道:“小主,是陛下来了。” 良嫔也是一喜,随后看着自己仅着裘衣,不成体统,连忙道:“快帮我更衣。” 绿柯为难道:“小主,陛下已经在下辇了,恐怕是来不及了,要不奴婢给你拿个披风。” “没办法,这样也成。” 良嫔最后是拢着披风出来迎驾,“嫔妾恭迎圣驾,不知陛下驾临,嫔妾失仪。” 洛霜玒抬手示意她起身,道:“是孤深夜打扰了。” 良嫔羞红着脸道:“陛下愿意驾临嫔妾的西岭舍,嫔妾这简直是蓬荜生辉,哪里能说是打扰。” 洛霜玒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道:“你这儿倒是颇为雅致。” 第54章 居然就奇迹般的撑到了第十天,木归宜醒来了,然后夏至就被提到圣女殿了,然后他们自然而然的发现蛇窝里的蛇少了十来条,领头的顿时气得肺都要炸了。 夏至很是狼狈地被押到木归宜面前,木归宜依然歪倚在那铺了白狐毯的石椅上,那绣帕捂着鼻子,道:“你几天没洗澡了,这味道也忒熏人了。” 夏至黑着脸,恨恨的道:“托您老的福,十天了!” 木归宜拿手扇了扇,坦然接受,道:“不用行如此大礼致谢了,我看你腰线都出来了。” 夏至羞恼的红了脸,不过此时她脸上脏兮兮的也没人看得出来,腰一直是女人最大的痛,尤其她学医的,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坐着的,肚子上自然而然的积了点,这十多天有一顿没一顿的,睡也睡得少,硬生生把原先那点肉也给瘦没了。 木归宜实在受不了她身上的那股味,道:“把她带下去洗得香喷喷的再回来,熏死人了。” “谨遵圣命。” “圣命?”夏至一直以为木归宜是在围场被贼人掳走了,“你居然是大越的知天命?” 木归宜动了动似乎想凑前点,又被怕被那股味道给熏到,反而往后缩了缩,伸出纤纤玉指往旁边指了指,道:“你别误会了,这才是知天命,我在这就是个摆件放着看看的,不过看来白苏燕也没有我想象中的信任你啊!” 夏至哼了一声,道:“对啊,所以劝你还是赶紧把我杀了,省得我还浪费你们的粮食。”夏至自己也知道有时候情绪上来就会口无遮拦,所以往往有些关键、隐秘的事务白苏燕都是交给冬至和绿腰,她就是个管着小厨房的,除了吃食别的都不经心,否则也不会养出小肚腩。 木归宜还没开口,先前带人去提夏至的领头女官焦急的跑进来,见礼道:“启禀圣女,龙池里的圣王被这个贱婢砍掉了七个脑袋!!” “圣王?那是什么?” “你们管蛇叫圣王,什么毛病?” 几乎是同时的,木归宜与夏至出声,知天命刚要解释,木归宜脸色不是很好的抬手阻止道:“如果是那种软趴趴的长虫就别跟我说了,我会泛恶心。” 夏至闻言一挑眉,故意抬高了声音道:“哎呀,原来你们大越人居然崇拜蛇啊,可惜你们老是不给我送饭,所以没办法,我只好去偷蛇吃了,说起来那蛇肉还挺好吃的,鲜肉肥美,啧啧啧。” “唔……”木归宜捂着嘴弯下腰,脸色隐隐泛青,却不肯认输,闷闷的道,“提醒你一句,他们刚刚说的长虫可不是一般的长虫,你肯定吃得都是那些小的头,这种长虫生命里很旺盛的,哪怕只是一块皮,只要给它放在人体里,它就会慢慢的恢复过来。 啊,就是你想得那种恢复,像蚯蚓一样,断了还会自己长出头和尾,然后在你身体里撕咬,最后慢慢的从你的七窍之中爬出来,听说你吃了七个头,恭喜你了,你马上就要当圣王的母亲了。” 夏至被她说得背后一寒,想象着一群蛇在自己的肚子里伸展爬动,最后沿着自己的食道一点一点爬到喉咙里,从自己嘴巴里钻出来,“呃——” “喂喂喂,别吐脏了别人的地板。”木归宜颇为幸灾乐祸的看着夏至被拖下去。 知天命在旁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刚刚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木归宜拖着下颔,道:“当然是假的,不过我也没全说错罢,那个什么圣王不就是寄生在别的大长虫身上的,等到春天才、呃……够了,我不想再提,你们也不许说!”刚刚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吓唬别人,现在自己都觉得自己肚子里好像有东西在爬…… 的确传承记忆这种东西会随着一代又一代的知天命在觉醒时都会接受的东西,所以年幼时在梦里被那九个脑袋的长虫从一条金花大长虫身上寄生又破体而出的样子恶心到,以至于木归宜连听到“蛇”这个字眼都会起过敏一般的反应。 知天命在旁若有所思,他倒是没想到连这种细节都会传承,心中某些阴暗、反感的情绪一直涌上来,又被他用理智强行压下去,他的确没法和木归宜比,光是十天前那种操控自然的灵力,就不是自己能比的,如果木归宜能坚持得再久一点,大越复国也不是无望了。 木归宜撑着脑袋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她现在是不用再一直睡着了,可是时不时的还是会打瞌睡,例如洗澡的时候如果放着她一个人,她能直接栽倒盆里淹死自己。 然而,木归宜醒了,远在燕京重重叠叠宫墙里的静淑妃,秦怡人仍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折蔓已经急得日日在床边哭泣的道:“娘娘,您要是再不醒来,小帝姬都要被贵妃给拢过去了,成了别人的孩子了。” “折蔓,不许瞎说!”采菊端了药进来,恰好听见这一句话,“采莲和郭嬷嬷心中有数,不会让妍贵妃亲近小帝姬的。” 折蔓抹着泪道:“是,小帝姬是不亲近了,可妍贵妃不就跟着陛下亲近了吗?这短短半个月来陛下就去长明宫十多次了。” 采菊是“氐貉”中人自然是知道许多内幕,却不能对着折蔓说破,“行了,别乱想,你看你把眼睛都哭成核桃了,快下去拿帕子浸了井水敷一敷。” 折蔓揉着眼睛,嘟着嘴下去了,采菊坐到她方才的位置,小心扶着静淑妃的螓首,捏着下巴令她不自觉的微启唇,舀了药慢慢的喂进去,眼中的担忧也不比折蔓少,如此喂完了一碗后,忍不住道:“娘娘,快些好起来罢。” 静淑妃其实意识早就醒了,但是她的身体就像一个牢笼一样把自己牢牢锁住,完全挣不出来,她听得见、也感觉得到外面的一举一动,可就是不能感知到自己,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是灵魂的状态了,在这个宫室内飘荡。 “诶,你怎么来了?” 来?到哪里?谁?感觉眼前骤然有了一片光亮,眼前是一副铜镜,而镜中的人却是木归宜,她这是在通过别人的眼睛看见的? 木归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嫣然一笑,道:“这样也挺有趣的嘛。” “有趣?姑奶奶我在这汤里加了孔雀胆、鹤顶红、碧蚕蛊,你敢吃吗?” 这声音好耳熟。 木归宜也配合的转过身去,笑道:“江湖上传闻的三大奇毒吗,我当然要试试啦!”身后几步处站着的是套上圣殿侍女所着素衣的夏至,一张小脸被气得通红,却对木归宜无可奈何。 木归宜坐到案桌旁,打量着摆了一桌的美味佳肴,状似关心的问道:“对了,夏至,你用过饭了吗?” 一提起午饭,夏至脸都要绿了,这该死的木归宜居然叫人给她送了一顿黄鳝大餐,红烧黄鳝、清蒸黄鳝、炒黄鳝、黄鳝顿萝卜,呃…… 夏至怎么会在这?不是放出宫了吗? 秦怡人。 你!能和我说话? 对呀,不过暂时咱们就先这样罢。 另一边,采菊忧心忡忡的道:“娘娘怎么似乎睡得更沉了?” 珝月太后今年的寿诞虽不是整寿,但因为先前母子因为冷战,如今洛霜玒也是存了讨好的心思,毕竟若是没有母亲的爱护又哪来如今的倾沧皇。 “母后,儿臣先敬你一杯,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母子俩对饮,珝月太后放下酒盏,道:“说来你登基也有五年了,这皇后的位置可不能一直空着,哀家只有一条,不能让不三不四的坐上后位,皇后是要母仪天下的,是我大倾的颜面!” 洛霜玒并没有应,近来朝臣也有许多上书请立皇后的,尤其是一些投靠世家望族的,陈家的倒台彻底引起他们的恐慌,纷纷借此试探他的态度,于情上,他肯定是属意怡人,然而理智上,白苏燕才是他一开始就选定的人。 白苏燕趁机出来圆场,端起酒盏起身,后宫妃嫔也在她示意下纷纷起身,“太后娘娘,臣妾等也在此祝贺太后娘娘,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1” 妃嫔们也齐声喝道:“祝贺太后娘娘日月长盛、松鹤长春。2” 珝月太后受了,看着锦容华和张选侍的肚子,脸上难得的有了笑容,道:“你们若真想让哀家多福长寿,就抓紧下,最好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们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一个小娃娃。” 诸位后妃中,四妃中剩下的三个及宁贵嫔脸上并没什么变化,安容华、锦容华都已经有了孩子自然无所谓了,嫔位上的几个就面带苦涩了,良嫔已经许久没有被翻牌子了,恬嫔想到那无缘的孩儿当场眼泪就滚了下来,阎嫔则是担心地望向安容华。 三个贵人也是表情不一,肖贵人无所谓,董贵人念着年纪有些焦急,关贵人期待地望了洛霜玒一眼,她自入宫以来,还没侍寝呢! 第55章 花才人一直关注着恬嫔,见到她落泪,怕她被珝月太后看见,引起不喜幸好今日有好几个妃嫔不能出席,两人中间只隔了个董贵人,便悄悄的挪过去,安慰的搂了搂她,帮她拭泪。 徐美人心不在焉的,张选侍摸着肚子也不太往心里去,剩下的三个答应,姚答应眼中的苦涩都快溢出来了,李答应则是看着跃跃欲试的单答应,心中也是隐隐期待着什么。 白苏燕又起身道:“太后,因着这过丧,陛下觉得这样简薄太过委屈您,故而同臣妾商量后,就决定做些签子,由您老人家抽,抽到哪个就由哪个献上寿礼,太后若喜欢就给个笑脸,若不喜欢就请太后当场出题让那位姐妹彩衣娱亲,逗太后一笑。” 珝月太后大概是今日寿辰,心情放松,点头答应了,白苏燕将一早做好的签字亲自递到太后手边,第一个——“是宁贵嫔。” 宁贵嫔出席一礼,她身后的饮露捧着一整块和田美玉雕刻的老寿星献桃,“嫔妾在此恭贺太后娘娘松龄长岁月,蟠桃捧日三千岁。” 珝月太后只一点头,也没说好或不好,第二个则是锦容华,她奉上的则是一副吴道子的《南岳图》,“寿岳献给老寿星,请老寿星笑纳。”明媚俏丽的笑颜带着几分天真,丝毫让人看不出她即将临盆做母亲了。 吴道子的《南岳图》可是失传已久,连洛霜玒都下意识倾身观赏,珝月太后看着她的肚子终于有了一丝笑意,道:“快坐下罢,别累着了。” 后面的安容华、花才人都是中规中矩,不出挑也没出错,看得珝月太后有点索然无味,白苏燕接过她老人家随手递来的签字,看着上面的两字,道:“单答应。” 单答应早就按奈不住了,却还记得白苏燕的再三叮嘱,亲手捧着绣了整整两个月的经书上前来,“贱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上请安,贱妾献上的是亲手绣的《心经》一册,恭贺太后娘娘榴花献瑞,古柏长春,南山献寿,祝无量寿。” 听说是佛经,珝月太后来了点兴趣,看了眼流苏,流苏上前接过,“居然绣得是行楷,可见你是下了功夫的,可这榴花古柏又在哪啊?” 单答应道:“请太后娘娘稍待,贱妾马上就展示给您看。”说罢上前展开经书,在灯火摇映下,上面的经文居然浅淡了,隐隐显出后面的风景,从远至近依次是南山、古柏、榴花。 “这等巧妙心思,所谓七窍玲珑心也不过如此了。” “太后娘娘谬赞了。”单答应红着脸谢道,眼睛却是偷偷看向在一旁笑不露齿的白苏燕。 珝月太后那些金的银的都是看惯的,对这份礼物是真的满意,便对洛霜玒道:“这件礼物哀家十分喜欢,若说要赐什么,如今国丧金银玉石也没用,可也不能埋没了这样的品质,不如陛下给她提一提位份?” 只要不是王家的姑娘,洛霜玒都是随珝月太后高兴的,“单凭母后做主。” 珝月太后想了想,道:“那就毓选侍吧?” 毓选侍大喜,叩头谢恩,“贱妾谢太后恩典。” 毓,《广雅》中解释长也,稚也。 《汉书·五行志》也写道:则孕毓根核。 后妃最大的价值其实还是生养子嗣,毓选侍,如此的殷切期盼与抬举,毓选侍乐颠颠地往回跑,而李答应已经乖觉的让出了自己的位置给毓选侍,姚答应没动,她只得坐到末座。 后妃同一阶以年龄资历排行,李答应与姚答应同一年入宫,但年纪比她长一岁,后者理应谦让,然而姚答应只顾着生闷气完全没注意到李答应的动作。 毓选侍注意到李答应让座了,冲着她微微一笑,又看了眼对面一脸不高兴的姚答应,日后定是要投桃报李一番的,不过今日的场合不合适。 接下去又陆陆续续几位妃嫔进献了几件,都没什么出彩之处,珝月太后便觉得兴致缺缺,又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在场的人头,十八人,其中安容华、恬嫔都坏了身子,这样后宫的人还是太少了。 说来也是奇怪,珝月太后自己为先帝妃嫔的时候,先帝后宫有名有份的统共十个不到,在助洛霜玒夺嫡时,仍是觉得人太多,如今转换了身份,看着儿子后院六年了才一个皇子出世,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人还不够多。 寿宴过半时,锦容华与张选侍是孕妇不能久坐,在戍时的时候就领了赏退下了,安容华跟着也已要照顾皇长子为由告退,恬嫔始终难以融入这座宫廷,加之丧子之痛,旁边的繁华热闹显得那样的刺眼。 花才人怕她难受,悄悄的来到穆贤妃身后,轻声的道:“贤妃娘娘,恬嫔身子不适,怕失仪了惹太后娘娘不高兴,想先回去了。” 穆贤妃微微倾身看了眼满脸郁卒的恬嫔,点头道:“也好,去罢,若是太后问起了,有本宫在呢。” “多谢贤妃娘娘。” 接二连三的有人离开,位于上座的珝月太后自然也是看见了,不过她不太在意那些出身平凡又位卑之人,想着今日自己寿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面上却收了笑意,不耐烦的挥手道:“罢了,都是这些东西,不看了。” 白苏燕见太后没了兴致,想了想,道:“虽然现今不好奏乐起舞,不过臣妾先前在库里发现一件很好玩的盒子,据传是春秋时墨子所造,盒子一打开,里面就会慢慢升起一座小台,上面有一个小人在跳舞,随着舞蹈有音乐流泻,今日特来进献给太后娘娘。” 盒子外表很朴实甚至说是平平无奇,用得也是最寻常的木料,打开盒子,听见几声齿轮扭动的声音,一木雕美人旋转着随着小戏台浮上,说是跳舞其实也不过是在木雕美人的双腕上系了两条绸缎随着旋转而舞动,真正让人惊叹的是音乐小调,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婉转空灵似九天仙乐。 这东西严格讲还是挺粗糙的,但是胜在稀罕,珝月太后当真就着这不到半盏茶时间的小调听了一遍又一遍的,不过好歹今日的寿辰她过得是舒心的,走之前给白苏燕的赏赐也重了两成。 白苏燕暗暗松了口气,心中不免感叹,这一场寿宴简直比打一场战还累,不是身体是心里,这口气还没舒完,洛霜玒却忽然当众道:“妍贵妃,陪孤一块回伏龙殿罢。” 一般召幸或是在风月殿或是在伏龙殿,而如今后宫诸人都还年轻,心头的斗志哪那么容易消磨干净了,看向白苏燕的目光各自或多或少的带了嫉妒。 望着洛霜玒与白苏燕“亲昵”地相携而去,宛若一对璧人,忍了一晚上的姚答应终于忍不住挑拨道:“这妍贵妃也不知给陛下下了什么迷魂药,每个月大半时间都是在她那,贤妃娘娘出身高贵,温柔贤淑又哪里比她差了。” 这样拙劣的挑唆却让穆贤妃黑了脸,不是因为嫉妒妍贵妃,而是觉得被冒犯了,一个区区的末位答应居然也敢拿自己当枪使,念着今日太后寿诞,一个处置不好就变成是在打太后她老人家的脸面。 穆贤妃没动,毓选侍却动了,脆声声的一下,姚答应的小脸就红了,她捂着脸含着泪,扯着嗓子道:“单紫,你居然敢打我!” “放肆,你不过是一介末位答应,也敢直接唤我的闺名?”毓选侍如今好不容易升了位份,李答应是和她一头的,她自然是要在这唯一一个可以欺负的人这逞一逞威风的,“我看你平日里就有够目无尊上的,且不说现在居然敢在背后辱骂妍贵妃与穆贤妃。 就说方才,李答应比你年长一岁,主动让出位置于我,你居然不起身让座,让李答应到末座,你好大的胆子!” 姚答应气急,口不择言的道:“单紫你就是条哈巴狗,哪里有肉就冲着谁摇尾巴,以前我是奉人的时候你就围着我拍马讨好,如今抱上了妍贵妃的大腿,就一脚把我踹开,不要脸!” “你……” “通通给我闭嘴!”见她们越说越不像话,原先还有意让毓选侍教训单答应一下的穆贤妃不得不出来阻拦,“大晚上的一个个精力很足啊,我看你们两个也别睡了,去佛堂跪着抄经去!” 徐美人在后头拉了拉穆贤妃,意在提醒今日毕竟是珝月太后寿辰,毓选侍又是太后亲封的,太后这前脚刚走,穆贤妃后脚就罚了她,意为对太后的决定不满。 穆贤妃也不是真想罚她们,看两人都讪讪然的闭了嘴,缓了口气,道:“好了,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好日子,你们今天这样斗嘴传到太后她老人家那里,你们觉得太后会怎么想,是觉得你们一片孝心给她演二人转,说相声逗她开心,还是觉得你们给她添堵啊? 尤其是你单氏,你可是太后亲口夸赞过的,亲自抬举的,就这样回应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你们也一样,今日谁敢多作怪给太后她老人家添堵,本宫第一个饶不了你们,要真咽不下这口气,你们明天就是跑到房顶上去闹,本宫都不管你们!” 第57章 白苏燕匆匆地收拾了一下就出来了,脸上睡出来的红痕也来不及仔细遮盖,反而显得脸色红润,气色极好,“不好意思,可能是昨日累到了,今日起迟了,劳众位妹妹久候。” 这原先是宫中最常听见的推诿之词,然而昨夜洛霜玒是当着诸人的面“召幸”了她白苏燕,停在一些人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是炫耀,顿时惹得人心情不虞,说出来的话也颇为阴阳怪气的,“娘娘辛劳了大半夜,自然是没嫔妾这样独守空闺的睡得好。” “董贵人可还记得七出的第六条是什么。”话是如此,宁贵嫔却冷冷扫了一眼良嫔,看得良嫔不禁背后一寒。 白苏燕清了清嗓子,道:“天色也不早了,该去拜见太后了。” “诺。” 众人在白苏燕带领下去拜见,然而在凤栖宫门口被流苏拦下,“太后昨日累着了,今日就不必请安,太后想要清静,以后都不必来了。” 众妃嫔没有庆幸,反而一下子心提了起来了,恪德妃先前受珝月太后照顾,将她当做自家的长辈来看待了,连忙问道:“流苏嬷嬷,可是太后身体不适?可召见了太医?能否让本宫进去探望一二?” 白苏燕紧跟着问了一句,道:“可是臣妾等有哪里不周到的?” 流苏恭恭敬敬的道:“太后无事,只是在山上清静惯了,一时间不太适应这宫里的热闹。” “这样……”白苏燕垂眸,提着裙摆在宫门口跪下,其余人等自然而然的跟着跪,对着宫门三拜。 起身后,白苏燕对着流苏道:“那臣妾等也不敢再打扰,太后那边请流苏嬷嬷费心了。” “奴婢不敢,这是奴婢的本分。” 众位妃嫔纷纷散去,唯有恪德妃与张选侍还留在原地,“嬷嬷,能否让本宫入内向太后请安?” 流苏拦在她面前,揖礼道:“娘娘请回。” 恪德妃还待说什么,被张选侍拉住,小声的劝道:“娘娘,太后今天既然铁了心不想见旁人,还是不要打搅了,免得惹太后心烦,来日方长。” 恪德妃走前又道:“嬷嬷,那本宫明日再来。” “恭送德妃娘娘。” 另一边白苏燕、穆贤妃两人领头,慢悠悠地往西苑门口走去,路至半途,白苏燕故作一叹,道:“本宫忽然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地方,当初温贤妃就是在这个地方斥责本宫管教不严,与董贵人同罪,一块被拖到御花园受罚,而如今……” 董贵人不意白苏燕忽然提起往事,心头一阵不舒服,但是学乖了知道情绪上来后闭上嘴,良嫔道:“过去的就让她过去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温贤妃已经是一具枯骨,而娘娘已经不是当初的妍妃了。” 白苏燕回眸一笑,道:“是啊,我们都不是当初的我们了。” “娘娘抬举嫔妾了,嫔妾怎么敢跟娘娘相提并论称‘我们’。”良嫔觉得她话中有话,心想莫非是被她察觉了? 接下去的路白苏燕都不言语,其她人也不敢多嘴,一直到西苑门口,坐上那专供贵妃的轿辇的轿身上镶嵌着用整块黄玉雕刻的雏凤,“本宫要去探望淑妃,贤妃妹妹可要一块?” 穆贤妃淡淡的道:“臣妾同淑妃不过是泛泛之交,去多了反而显得臣妾别有所图。” “贤妃也太小心了,那本宫也不勉强了。”说罢放下的轿帘上是象征贵妃的鹓雏,新的宫规中为了凸显四妃的地位,除凤为,余下鹓雏、鸑鷟、青鸾和鸿鹄分别作为贵淑德贤四妃的独有象征。 剩下从正三品昭仪始可配类凤的发明、焦明、鹔鷞(sushuang)、幽昌择其一而为纹饰,但在颜色上有所限制,体现位份上的差别。 穆贤妃回头看了看自己以白玉雕琢的鸿鹄,虽然是在原有的轿辇上改动,却再也不会有人认错了,“走罢。” 说来轿辇在宫中原先便是身份的象征,按原先那冗杂的品阶,是从正五品以上的妃嫔就可配轿辇,如今是从从三品的婕妤开始,使得原先不少坐惯了轿子的都要开始走路了,良嫔就是其中一个, 良嫔本欲跟上穆贤妃的轿辇又硬生生止住脚步,她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和白苏燕翻脸的好时候,毕竟现在大权独揽的是白苏燕。 被她所念叨的白苏燕却没想那么多,走出一段路后,又下了轿辇陪着宁贵嫔一块走,宁贵嫔打趣道:“贵妃娘娘这是坐累了轿子,想下来松快松快?” 白苏燕道:“阿凝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在承宣宫可还习惯?” 宁贵嫔歪了歪头,道:“嫔妾是挺习惯的,不过嫔妾隔壁的那位恐怕就不是这么想了。” 白苏燕道:“程贵嫔?她恨我也是应该的,是我趁机落井下石,拿她杀鸡儆猴来立威,不过现在看来没有什么用。” 宁贵嫔道:“要嫔妾说的话,一来是娘娘依然太过心软,若当日重罚了程贵嫔宫中大概能安静上好一段时间;二来其实娘娘到了今日这个位子了,已经不用再做什么了,只要恪尽职守,旁人也说不出娘娘的错。” 白苏燕苦笑,哪有那么容易,她现在面对的最大的敌人不是这群后妃,而是帝王的猜忌,可是她没办法,如果实话实话,洛霜玒不仅不会派出去人去追查,就算派也是去杀人灭口的,说实在的就是现在她都不敢肯定洛霜玒之前派出去的是刺客还是细探。 宁贵嫔当她是在为静淑妃之事烦恼,走近了一些,小声安慰道:“娘娘,且不说淑妃如今的身子,太后也不会准的,前朝大臣们也不会允的。” 白苏燕摇了摇头,道:“宫里本宫怕任何一个人,却唯独不怕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就是静淑妃,你知道为什么吗?” 宁贵嫔不解,白苏燕莞尔一笑,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因为静淑妃真心爱慕着陛下。” 自古以来爱就是和独占欲是一体的,再怎么贤良淑德的皇后也会有吃醋的时候,只不过就看当事人与史官有没有看见了,正是因为爱洛霜玒,所以哪怕是洛霜玒亲手把后冠捧到静淑妃面前,静淑妃也会推却,因为她做不到将自己喜欢的人推给旁人。 当她是妃嫔的时候她可以理直气壮的吃醋或者耍手段让皇帝留下,当她是皇后的时候,她就不可以了,因为她是皇后她就应该大度,应该去关心她的情敌,去关心情敌与自己所爱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也正因为洛霜玒也太爱静淑妃了,爱到失去理智,珝月太后更加不允许静淑妃登上后位,帝后的恩爱可不是真得像寻常夫妻那样的恩爱,便是放在寻常百姓家里,婆婆都不乐意儿子过分宠爱儿媳,更何况是这情况更加复杂的皇帝皇后。 静淑妃尚且还未有名分的时候,洛霜玒都能为了她亲手堕了王嫔的胎,待她成了皇后,天天能见着,洛霜玒的眼里还容得下其她妃嫔吗?帝王的后宫牵涉前朝,后宫不睦,前朝不平。 宁贵嫔却懂了,都说贝家妻妾和谐是燕京城里的一段佳话,可是每每夜里孤枕难眠的时候,贝石氏何尝不曾摸着旁边冰冷的枕头,垂泪至天明,有时候实在被嫉妒烧得快发疯的时候,她就一遍又一遍的在灯下读着《女戒》、《女则》,才能在第二日对着侧室做出关怀的样子。 “或许静淑妃就是这样病得吧?” 白苏燕一怔,下意识去看自己左右的人,自己左右可都是洛霜玒的人,“宁贵嫔,可别乱说话!” 宁贵嫔瞟了白苏燕身后的人一眼,道:“因为一旦她好起来了,她就下意识就想去争,可是淑妃娘娘懂事知道不能争,所以她就只能任凭妒火把自己烧得遍体鳞伤,最后病了。” 白苏燕一直都知道宁贵嫔心思剔透,却没想到她竟到如此地步,脸上难免带出一些惊愕的失态表情,宁贵嫔见了好笑道:“嫔妾一些将心比心的话,让娘娘见笑了。” 白苏燕顺势道:“好了,这样的话在我这说说就算了,否则就该轮到别人来问你七出的第六条是什么了。” “诺。” 到了承宣宫门口,两人作别,白苏燕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同我一块去看看静淑妃?”不过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问。 宁贵嫔摇头道:“嫔妾与淑妃娘娘本就是点头之交,我这样的做些面子功夫就够了,再多可就过了。” 白苏燕道:“你总是有自己的一套大道理,罢了,是我唐突了。” “恭送贵妃娘娘。” 白苏燕转身走出几步,就碰见拿着药包的折蔓,折蔓愣愣的看着承宣宫的方向,待白苏燕一行人走近了,她才反应过来,急忙跪下见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罢,这是刚从太医院那回来?” 折蔓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刚从太医院拿药回来。” 第58章 白苏燕公事公办的问道:“静淑妃可醒来了?” 折蔓低低的回道:“还未。” 白苏燕道:“正好本宫要去长定宫探望静淑妃,遇上你就一块走罢。” “不敢劳烦贵妃娘娘。”折蔓下意识就要拒绝。 白苏燕道:“本宫只是担心淑妃的情况,罢了,今日在这遇上你,问你也是一样的,本宫也就偷懒不走这一趟了,你们可要好生伺候淑妃,不能因为她如今这般就懒怠了。” “奴婢不敢,”折蔓到底不如采菊稳重,忍不住问道,“请贵妃娘娘恕罪,奴婢冒犯,方才同娘娘一道的不知哪一位主子?” 白苏燕有些奇怪她问起宁贵嫔,但还是如实的回答:“是新搬入承宣宫的宁贵嫔,虽然静淑妃平日里深居浅出,你身为她贴身大宫女,这些主子们可一定要认全,否则出了差错,谁都报不了你!” “诺。”折蔓有些心不在焉的退到旁边,等到白苏燕的仪仗过去了,才神思恍惚地回到落红殿。 她这副模样自然是被采菊看出来了,“你去了趟太医院,怎么把魂也丢那了?” “啊?哦,没什么。”折蔓低下头去继续做事。 过了一会又实在忍不住,拍了拍采菊的肩,小心翼翼的问道:“承宣宫的宁贵嫔,采菊你认识吗?” 采菊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了,她为难你了?” 折蔓摇了摇头,道:“我方才路过承宣宫,看到宁贵嫔的背影,和我们娘娘真像!” 采菊白了她一眼,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要是把药熬干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折蔓扁扁嘴,摇着蒲扇,转而又担忧的道:“娘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之前好不容易有点知觉了,现在……采菊,我真的怕,要是娘娘一直这样睡下去,陛下会不会忘了娘娘?” 采菊无奈的问道:“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折蔓道:“贵妃娘娘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们身为下人就应该把每一位主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可是我今日居然忘记了宁贵嫔,甚至到现在都记不起来宁贵嫔的模样,我们是下人都这样了,陛下日理万机又坐拥整个后宫,天长日久的真的还会记得娘娘吗?” 采菊整理的动作一顿,道:“其他人忘不忘记有什么关系,我们记得自己的主子是谁就好。”折蔓低低地应了一声,抹了把脸,又是那个乐观开朗的折蔓。 白苏燕到长定宫门口晃了一圈以示关心,又回到流萤殿立马去了东配殿,到底她是主子,采莲与郭乳娘是仆,不敢太过拦着她,让她见到了掌珠帝姬。 这也是白苏燕第一次认真打量掌珠帝姬的模样,当然是被郭乳娘抱着的,“小帝姬小时候就这样可爱,长大了也定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 采莲与郭乳娘不敢多嘴,只能神经紧绷着似乎是怕白苏燕有什么不好的举动,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白苏燕见好就收,道:“你们要好好照顾小帝姬,切莫因为离了她的母妃就敢懈怠了!” “诺。”采莲与郭乳娘齐声应着,待白苏燕离开,两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这妍贵妃突然的用意。 之后,白苏燕日日前去探望静淑妃和掌珠帝姬,虽然落红殿那边依然是拦住了没让她进,但是也架不住她日日送这个补品、送那个礼物的,掌珠帝姬那边更不消说,她是主子谁敢拦着她正大光明地关心小帝姬? 这样等了许久,终于某人坐不住主动到她这来了,帝后及太后日日一次平安脉,四妃及太妃等三日一次,九嫔以上七日一次,嫔以上半月一次,余者一月一次。 “贵妃娘娘身康体健,只是偶尔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以致优思繁重。” 白苏燕伸着手让冬至放下自己的袖口,笑道:“秦大人,不知什么事是有的,什么事又是没的?” 秦不寻整理着药箱,并不把她放在眼里,白苏燕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忽然问道:“不知淑妃的父亲是哪的人,淑妃这血脉看起来颇为奇异。” 秦不寻霍地回身,冷着张脸,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白苏燕嫣然一笑,邀请道:“秦大人不如留下同本宫品一壶雨后龙井如何?” 白苏燕又看了看左右,道:“这些人本宫的话他们可能都不乐意听,但是如果是秦大人的话……” “你们都退下,”诸位宫人面面相觑,似乎在迟疑,秦不寻又重重的重复了一遍,“都退下!” 待人都走完了,秦不寻没好气的道:“你可以说了。” 白苏燕笑容不变,道:“秦大人,何必焦急,请坐啊!” 秦不寻一甩袖入座,白苏燕一面亲自为他斟茶,一面道:“有一事,本宫一直想不通,为何梁公公坚持不让本宫抱着帝姬去探望淑妃娘娘呢?且不说本宫这是为了防止她们母女生疏,回头来陛下怪罪,再来也是最要命的怀疑,本宫甚至都不敢宣之于口了。 静淑妃与前朝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据本宫所知,木归宜乃是前朝莲衣帝姬之女,谦婕妤则是湘竹帝姬之女,本宫的母亲是荼蘼帝姬,您觉得我们三个有什么不一样,让知天命值得知天命冒那么大的风险将木归宜带回去?” 秦不寻原先不耐烦的模样渐渐收敛,“即便如此,同淑妃又有何关系?” 白苏燕笑容越发的温柔,“大人莫不是忘了,那一天,木归宜忽然像只疯狗一样,把整个后宫的女人一个不落的都得罪了一遍,然后淑妃就忽然昏迷了,您不意外吗?还有一件更久远的事大人不记得了吗? 王嫔当日难产,若本宫推测的没错,那时候陛下应该暗示了大人,要让王嫔一尸两命,之后又是谁救了王嫔,难不成是大人提前透露给了淑妃,好让她来做人情的?” 秦不寻的脸色越发阴沉,他忽然想起之前静淑妃对他说过,总是会做奇奇怪怪的“梦”,然后会预测到一些事,明明都是不相干的人,反而是周围的人想知道些什么却反而不做“梦”了。 白苏燕看他是想到了,很开心的又浇了桶油上去,道:“大越的知天命之所以地位在大越皇帝之上,正是因为他会预知,当年也正是他的预知,使得大越皇室在刘玥的保护下提前南逃,以致先皇扑了个空,除了这巍峨的宫殿,一群瑟瑟发抖的美人,一些机要处都直接被烈火焚尽。” 秦不寻冷冷的问道:“那你又凭什么以为木归宜与知天命相关?” 白苏燕打开一开始就放在一边的盒子,将里头的纸条都倒出来,道:“这是当年伺候刘太嫔的赵嬷嬷留下的东西,她费尽了心思藏这些就为了给自己和弟弟增加活命的筹码,可最后…… 大人请看这个,‘厉鬼,中元游水采兰花’,说到厉鬼自然是穿着红衣的凶厉恶鬼,大越那群人中唯有知天命一直以来都是一身红衣,中元节七月半见鬼也不奇怪,游水应该是指天门宫温泉里的暗道,兰花就是顺姬也就是兰芷帝姬。 木归宜若是先帝之女那更好了,与当今就是兄妹**的千古丑事,大人觉得知天命会这么好心地帮忙把这个污点抹去?如此只能说木归宜对大越旧部有非比寻常的重要性,比我们想得还要重要! 而本宫也想象不出还有比‘知天命’这个角色更重要的存在,如果木归宜是知天命与莲衣帝姬的女儿,一切都说得通了,本宫虽然没亲眼所见,但是所谓的预知之类的能力肯定是父传子,子传孙这般代代相传的了,话已至此,秦大人还不明白本宫在说什么吗?” 秦不寻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禁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面上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微臣的妹妹一向洁身自好。” 白苏燕抿了口茶,道:“本宫可没暗指令妹与知天命有染,为何大人就没想过,令妹阴差阳错间成了上一代知天命的儿媳呢?本宫曾经偶然同那个所谓的知天命交过手,虽然离了些距离,却也能肯定那是个年轻男人,最多不过三十,而父、白将军当年随白老将军攻越,当时的知天命已两鬓斑白,总不可能返老还童了吧? 若非要再想的复杂点,或者更让大人您难受一点,没准这木归宜是淑妃娘娘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呢?” 白苏燕看他脸色越来越阴沉,防备地抬手在胸前,继续挑唆道:“自然,本宫承认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细想荼蘼帝姬鼓动白将军放弃‘氐貉’,如今梁雨安因为大人您的赏识与推荐成了陛下身旁最为倚重之人。 之后他再向陛下引荐自己的女儿,如今大人你我是有目共睹的,陛下是多么的疼爱淑妃娘娘,本宫甚至可以在此打包票,就算淑妃娘娘不愿意让陛下为难推拒后位,陛下也定会让将来的太子从淑妃娘娘的肚子里爬出来,一个流着大越皇室血脉的太子……” 第60章 良嫔摆手道:“不成,我还是觉得不妥。” 董贵人觉得她磨蹭,道:“这样,我去寻梁公公试探一二,姐姐不用说话在旁边听着,若觉得不妥对你也没有影响,如果有戏能皆大欢喜,这自然是最后的,如何?” 良嫔垂眸想了想,终究还是被收复洛霜玒身边的大太监总管梁雨安的可能占上风,点了点头,道:“那届时,我扮作你的侍女,不成,你先好好想想见到梁公公后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你我先好好演练一番才好。” “不用这么麻烦吧?”在良嫔严肃的眼神下,董贵人如小鸡啄米般快速点着头,“我知道了,一切都听姐姐的。”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后,觉得准备充分了,在派人紧盯着梁雨安的动向三日后,终于抓到他单独一人,梁雨安心事重重地从太医院回来的途中,被董贵人带人拦下。 梁雨安见礼后退到一边,董贵人道:“梁公公怎么从太医院那过来,是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梁雨安毕恭毕敬的道:“谢小主关心,不过是帮陛下办事而已。” “这样……”董贵人差点不知道怎样将话题继续下去,清了清嗓子,道,“梁公公,我有一笔买卖想与公公谈,不知公公有兴趣吗?” 梁雨安道:“小主说笑了,奴才就是个伺候人的,不是什么商人,不懂得做买卖。” 董贵人正要为他不识抬举而大为光火,被扮作宫女的良嫔一捏手臂,强行忍下心中的怒气,道:“看来公公是不喜欢旁人拐弯抹角的说话了,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公公舍弃静淑妃,同我合作,我保证来日若能位列四妃之一,必不亏待了公公。” 梁雨安继续装傻,道:“奴才听不懂小主在说什么。” 董贵人冷哼一声,道:“公公也莫要同我装糊涂了,想来这静淑妃与您有些血缘关系,否则全宫上下公公怎会巴巴地倒贴着去帮她,可如今静淑妃病很有可能一命呜呼,公公为何不早做打算寻下家呢?” 梁雨安不语,董贵人当他是心动了,继续劝说道:“公公我知道眼下我同静淑妃不好比,可你想想四妃中剩下的三个,妍贵妃终归是抹不掉她体内流着大越的血,恪德妃是个软弱无用之辈,穆贤妃又是个不能生的,活着的时候撑死也就是个贤妃了。 而我不同,若公公此刻愿出手助我,我未尝不能是下一个静淑妃,甚至再进一步,这可是双赢的好事,公公难道不心动?” 梁雨安抬眼冷然嗜血的杀气几乎将两个从未见过血的妃嫔吓得倒退几步,董贵人更是直接甩开了良嫔夺路而逃,良嫔倒也想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又怎能在这退却了,硬生生的逼自己杵在那,双眸下垂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两腿战战,甚至连牙齿都在打颤。 梁雨安收了杀气,冷笑道:“良嫔小主能屈能伸,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良嫔身上的内衫已被冷汗给湿透,此时此刻全凭一口气硬撑着,“多谢了。”强行自齿间挤出一点声音来。 梁雨安此刻更关心是谁泄露了他同静淑妃的关系,“不知小主能否回答咱家一个问题,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淑妃与咱家的关系?” 良嫔双手十指相扣,扣得指甲都陷进肉里去了,才让自己稍微好点,能说出完整的话来,“我猜的,阖宫上下也就妍贵妃和静淑妃没有给公公您送过礼,可公公却偏向静淑妃,若不是您与淑妃是亲戚,怎会无缘无故的偏帮于她?秦大人的家里我早就打听清楚了,淑妃的父亲却一直下落不明,故而你是淑妃父亲那边的亲戚吧?” 梁雨安暗自稍稍放心了一些,又问道:“为何不能是淑妃娘娘对我有恩,所以咱家报答她呢?” 良嫔一愣后,道:“即使是报恩,公公助淑妃诞下掌珠帝姬,又位列四妃之一已经还了,如今且不提静淑妃能否醒来还两说,就算她能撑过这一次,她常年卧病在床,身体底子早就毁得七七八八了,就算是当上了皇后也没几天好活,公公为何不转而培植新人呢?” “新人?”梁雨安忽然大笑道,“小主您是很聪明,但可惜了您是个女子,对,我是个太监,可我也是个伺候皇帝的太监,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就算是来日的皇后也要讨好我,太后也要给我几分面子,待到来日,太子继位只要我安分伺候好现在的陛下,他又为何要为难于我? 而您又是哪来的信心认为我一定会与您合作,说穿了这宫里有名分的妃嫔有二十二人,除开四妃与几个病得快不行的妃嫔,也还剩下十五人,远的不说,张选侍的孩子来日必定是要抱给恪德妃的,恪德妃软弱又如何?她越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才好放开了手脚,奴大欺主可不就是这么来的。 再退一步还有锦容华,若这两者还不成您是不是将安容华与皇长子忘干净了?来日安容华病死了,皇长子抱给谁,想来也不会轮到您的,良嫔小主,您说您一无宠爱二无子嗣,究竟凭什么让我扶持您?换做是您,您有这么多好的人选,还会去挑一个宫女重新培植不成?陛下还在等着咱家复命,咱家告退。” 良嫔看着梁雨安一甩拂尘头也不回的离开,气得小脸都白了,恨恨地撕扯一旁的山茶花,弄了一地的花瓣才出了口恶气,“梁雨安,今日之辱,我杜良真记下了!” 而董贵人跑到永福宫门口被绿柯问了一句良嫔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将良嫔忘了,想起良嫔的手段又怕得如秋风中的落叶萧瑟不堪。 过了半个时辰,良嫔阴沉着脸自己回来了,董贵人惴惴不安的揖礼被良嫔无视,她紧跟其后,殷勤地帮着良嫔更衣,大气也不敢喘。 换回平日里的常服,看着自己的宫室,良嫔终归是忍不住扫落了妆台上的珠钗首饰,嫔、她一年前入宫的时候就是个嫔,如今还是个嫔,陛下自那一日后就将她忘到脑后,整整半年了没有翻她的牌子,如今他的心思都在淑妃那个贱人身上,更是把自己忘到了脑后。 半年多来一白八十多个夜晚,她也曾想过认命,觉得就这样安安静静、不上不下地过着也很好,反正主事的脾气好,也不会为难,可同时她又觉得不公平,云瑶池也就算了,可是剩下那三个哪个比自己强了? 白苏燕,罪臣之后,更是流着大越皇室血脉的孽种,秦怡人,一介普通医女,还是有人太医院院首的舅舅勉强算成官家小姐,张雪莲,一个父不详的贱种,只因为太后对月惋长公主的怜惜爱屋及乌,为什么这些人都能平步青云,自问自己比她们强了不知道有多少! 没有尊位她能理解,自己入宫时间短,无功无妊,可是为什么连陛下的怜爱都没有,就算是公事公办的那种都没有,这叫她如何能甘心?自己才十八岁,她不想这么年轻就寂寞地等着韶华不再,等着老死。 不知不觉间,良嫔脸上已经被泪水打湿,绿柯知道自家小主要强,挪动了一步挡住董贵人的视线,“小主,董贵人还等着您的吩咐。” 良嫔忙擦拭干净泪痕,然通红的眼眶,以及开口时声音里的沙哑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道:“梁雨安拒绝了,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你先下去罢。” 董贵人见她居然不计较先前的事,当即松了口气,“嫔妾告退。”脚步也跟着轻快了。 良嫔看她出去,讥笑道:“她也是够没心没肺的了。” 绿柯道:“小主,这董贵人已经得罪了太后,日后也难有大作为,小主不如重新拉拢其她可造之材,好过如今这般单打独斗的局面。” 良嫔叹息道:“说得容易,我们这批人早就已经被瓜分的差不多,各自已经站好了队,就算你想转投他处,没有筹码,别人又怎会收?算了,今日梁雨安有一句话是说对了,我一无宠爱,二无子嗣,他凭什么放着那么多的捷径不走,要来帮我,一切都从长计议罢。” 梁雨安却没完全信了良嫔的话,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白苏燕,秦不寻从白苏燕那出来后第一时间来找他了,一开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白苏燕也是依附着洛霜玒的宠信而活,说穿了她只是眼下最合适的棋子,却也不代表没有别的选择,就算没了一个蒹葭,关贵人也不失为一个好的人选,再不济还有个不能生的穆贤妃。 如果今日没有遇到良嫔与董贵人,没有她们今日这般那般的话,他估计还是不把白苏燕当一回事,看来也是时候去会会这位贵妃娘娘了,梁雨安这般想着,心里盘算着今晚什么时候能抽空跑一趟。 不过,当梁雨安都站在白苏燕床头了,她还自顾自地睡得香甜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杀人的心思都有了,自己心事重重了一个白天,这个挑事的居然如此心大,还是她压根就没打算同自己会面? 第62章 果然七日后轮到了毓选侍,而在此之前,宁贵嫔特地去了趟来秋阁,也不知道是怎么说的,侍寝完后,毓选侍手一抖将‘石榴红’给撒了,“哎呀,都洒了,就算了罢。” 伺候的嬷嬷道:“小主请放心,‘石榴红’是每个主子都要喝的,故而熬了许多碗。” 毓选侍刚要发火,想起宁贵嫔的暗示,转而道:“如此就有劳嬷嬷了。” 端来了新的,毓选侍拿起后故作为难的道:“嬷嬷,我最怕苦了……” “一早就为小主备下各色蜜饯了。” 这是必须要喝了,毓选侍仍要挣扎,道:“嬷嬷,这本就讨个吉利,我能不能少喝一点,我真的怕苦。” 嬷嬷公事公办的道:“只要小主用了半碗,让奴婢们有个交代就成了。” 毓选侍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咬咬牙喝了一大口,因为是来侍寝的身上也没带什么帕子,嬷嬷满意了放人,一上了芙蓉帐,她赶忙翻出一早就藏好的手帕,扣着喉咙吐到帕子上,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接下去就看老天是否会站到自己这一边了。 而之后,洛霜玒就频繁召恪德妃了,恪德妃那是他货真价实的堂妹,自然是什么都不能干的,居然也让洛霜玒拖了半个月。 这日按例请安,白苏燕端坐中间,示意众人入座后,道:“最近宫里也没什么事,今日就当是姐妹之间的小聚,大家随意一些。” 听闻没什么事,安容华、恬嫔之流就要告辞,白苏燕允了,锦容华此时感叹道:“可怜了安容华,自己身体都不好,还要苦撑着照顾皇长子,如此点灯熬油的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白苏燕道:“说来锦容华身子日益笨重,本宫这里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日后就不用过来了,好好养胎,最好能一举得男,为陛下再添一位皇子。” “嫔妾借贵妃娘娘吉言了。”此话正中锦容华心头所好,令她眉开眼笑的。 正在此时,冬至进来一礼,道:“启禀娘娘,落红殿来了消息,淑妃娘娘醒过来了,陛下已经赶过去了。” 在场诸人倒吸一口冷气者有之,揪紧帕子的有之,死死咬着下唇的也有,在座的都不是蠢人,洛霜玒对静淑妃有意无意的偏爱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这位劲敌居然好命醒过来了,日后抢夺陛下的宠爱就更难了,便是已经快要临盆的锦容华都暗自担忧,她现在只祈祷自己肚子里的是个男孩,若是个女孩……只怕好事都轮不到自己这边。 白苏燕坐得高自然将底下各色人的神色变幻看在眼底,出声道:“可宣了太医,淑妃妹妹这大病一场,怕是要养好久了。” 听白苏燕这么一说,先前紧张不已的妃嫔都不同程度地松了一口气,就算醒过来了又如何,病恹恹的也不能侍寝,怕她做什么,然而打脸来的如此之快也是让在场众人都想象不到的,冬至刚领命出去又忽然小跑着回来,一脸的焦急。 白苏燕见状,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冬至压低了声,道:“启禀贵妃娘娘,淑妃、淑妃娘娘她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 一石激起千层浪,董贵人先行出声,道:“怎么可能,淑妃她生下掌珠帝姬才多久!” 掌珠帝姬可刚刚两个月多一点,这么一想可不就是刚出月子的那一会吗? 白苏燕笑容温柔,道:“那可要好好的去恭喜一番淑妃妹妹了。” 所谓的巧合就是指若干小概率的事件在一个时间段里连续发生,锦容华忽然痛呼出声,捂着肚子歪倒在她的随侍宫女百灵的身上,百灵一下子就慌了,惊呼道:“主子,主子,贵妃娘娘您给我家主子用了什么东西?” 白苏燕的脸色几乎是立马就沉了下来,冷冷的道:“锦容华你最好祈祷是本宫耍了手段,若是让本宫知道你拿着自己的肚子来害本宫,本宫不管你生的是皇子还是皇女都是要抱走的。” 锦容华可以说是冤枉死了,她也是突发状况,这孩子可是自己的立身之本,爱惜就来不及哪还会拿他来冒险,当即咬着牙,反手一巴掌打在百灵脸上,怒骂道:“没脑子的东西,给我到门口跪着去,贵妃娘娘不消气,你就是腿都跪烂了也不许起来!” 转而又对着白苏燕讨饶,“贵妃娘娘,嫔妾这怕是要生了,请贵妃娘娘仁慈借您的宝地,百灵也是一时情急,无心之失,求娘娘恕罪。” 看她疼得小脸都扭曲了还不忘算计也是又好笑又令人觉得心疼,白苏燕道:“绿腰你带锦容华到西配殿,宫里的稳婆都是现成的,还有召费太医过来。”锦容华既然敢把命都交到自己手上,自己有什么好怕的,不过这样一来自己也不好真抱走了她的孩子。 吩咐完后,白苏燕起身道:“本宫的流萤殿今日就不方便招待诸位妹妹了,穆贤妃与……德妃妹妹不如先带张选侍回去,她也约莫有七个月了,日后也就不必过来了。” 恪德妃与张选侍谢过就脚下生风的走了,穆贤妃本就答应过锦容华要帮她保住孩子,自然是要留下的,白苏燕又看向宁贵嫔,有些犹豫的道:“不知阿凝待会可方便到落红殿走一趟,静淑妃既然醒了,这掌珠帝姬本宫就不方便再代为照顾了。” 说实话,宁贵嫔是不想见到洛霜玒的,她原先的少女情思也被那一声“怡人”给彻底剪短,没有一个人能接受自己是别人的替身,她自然也是,故而之后的侍寝都挺敷衍的,而身为帝王自然不是来哄妃嫔开心的,一次两次后也就将她忘到脑后了,偶尔手气背翻到了,也是公事公办的令宁贵嫔更加的难受。 看宁贵嫔如此白苏燕也不欲她为难,便道:“没事,待会本宫亲自去罢。” “贵妃娘娘若不嫌弃,可否让嫔妾代劳?” 说话的是良嫔,说来良嫔也是自己宫里出去的人,只是早先自己没有心思与人勾心斗角就不喜她与董贵人,有意无意的疏远,如今自己既然要出手了,除了宁贵嫔还是需要一两个能帮得上忙的,白苏燕故作感激的模样,甚至走下来拉起她的双手,道:“那就拜托良嫔妹妹了。” 良嫔这下也是受宠若惊的,道:“不过是跑腿带话的活而已,贵妃娘娘言重了。” 白苏燕拍拍她的玉手,道:“回头本宫再好好的谢谢良嫔妹妹。” 穆贤妃只淡漠地瞟了一眼就转过头对徐美人小声的道:“你先回去罢,这里估计也要好久,你院里那个……找不到你恐怕要闹。”徐美人点了点头,屈膝一福退下了。 良嫔走时也拿眼尾扫了一眼穆贤妃,看她无动于衷的模样便知当初她压根就不想将自己纳入麾下,如今贵妃既然燃起了斗志,想重新招揽她们,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可如果是灵芝人参的,回头吃一吃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稳婆与太医来得还是很快的,尤其是经验十足的稳婆进来后,摸了摸锦容华的肚子,又褪下她的裤子,拿指头去探那处,引得锦容华又惊又羞 ,稳婆道:“主子还请忍耐,才开了两指,怕还要有一会,你们热水、毛巾、草纸、参片、红糖、醋水、黄连、甘草可都是要用到的,赶紧都拿进来放好!” 自从锦容华七个月后,穆贤妃就在她宫里备下了生产该用的用具和人,此时也不过是把人和物从长和宫转到长明宫,说是一切都拜托给白苏燕了,可她就在旁边坐着,一切都让穆贤妃主事。 白苏燕和穆贤妃谁都没生过,故而问费太医,道:“锦容华怎么今日忽然就早产了,这差了近一个多月?” 费太医一向圆滑,说话也是说一半留一半的,道:“启禀贵妃娘娘,贤妃娘娘,从锦容华平日的脉象来看胎儿十分稳妥,虽然孕妇心思敏感,容易乱想,但是若精心看护,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白苏燕很想翻个白眼给他,强行忍住,柳眉微皱,道:“可这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费太医在太医院也是数一数二的儿科圣手,皆是锦容华的皇嗣就交给费太医照料了,若是照顾的好,自然是大功一件,陛下、太后及本宫皆有封赏。”若是照顾不好,那也不必她多话了。 锦容华这一胎虽然是头胎,却也没多为难她,疼了两个时辰后,终于听到一声婴啼,绿腰过来禀报:“启禀贵妃娘娘、贤妃娘娘,是一个小皇子。” 两人皆没有什么大的反应,穆贤妃垂下眼帘,盖住眼中的黯然之色,道:“锦容华也是得偿所愿了。” 白苏燕只作一笑,道:“赏,绿腰也劳烦你亲自跑一趟,跟陛下与太后贺喜,这可是陛下的第二位皇子呢!” 西配殿中,锦容华喝了碗红糖水,稍微缓了缓,眼巴巴地望着屏风,等着稳婆们擦洗完孩子后抱回来,皇子,她终于生下了皇子,以后她也再也不用怕了! 第64章 两个时辰后即现在,珝月太后听闻锦容华于流萤殿诞下皇子,少见的喜形于色,皇长子毕竟是她曾经的对头——赭衣夫人的后辈生的,纵使如今看开了许多,心结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珝月太后甚至当即要亲自驾临流萤殿看望自己的孙子与锦容华,走至半途,又问道:“可通知了陛下?” 来通禀的宫女名唤玉盘,清脆的回道:“娘娘已经命绿腰姑姑去落红殿告知陛下了,另外淑妃娘娘亦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双喜临门,奴婢在此恭喜太后,儿孙满堂。” 珝月太后却渐渐皱紧了眉头,这后宫不怕帝王多情只怕帝王专情,无论是身为其中一员的女人也好,还是这些女人背后代表的家族势力也好,不能一碗水端平后宫与前朝都将重起波澜。 珝月太后到得流萤殿,亲自抱了二皇子在怀里,慈爱的道:“看看这眉眼,一看就十分像陛下幼时。” 白苏燕与穆贤妃在旁含笑陪着,她的目光却时不时的望向门口,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后,绿腰回来了站在门口冲她摇了摇头。 “站住,”珝月太后出声唤住本要退下的绿腰,“陛下呢,怎么还不来?他不知道锦容华为他诞下龙子吗?” 绿腰上前见礼,道:“锦容华一生下龙子,奴婢就奉命去报喜,陛下也是欢喜的。” 珝月太后将二皇子交给乳娘,命她抱进去,“那陛下人呢,欢喜得人都不见了?” 白苏燕看不得珝月太后为难自己人,出声道:“太后,兴许是陛下想立马为二皇子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到时候过来看望锦容华时,正好一块告知。” 珝月太后冷哼一声,道:“贵妃你也不必帮他遮掩,他这是又在落红殿盘桓了?不知羞的狐狸精,才刚出月就扒着陛下不放,你身为贵妃也不知道劝陛下又后宫雨露均沾?” 白苏燕笑着受了,还要劝太后她老人家消气,“太后,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静淑妃马上又要为太后忝一位孙子,就不要与她计较了,掌珠帝姬也在嫔妾这,如今眉眼都长开了,不如臣妾命乳娘抱来,太后瞧瞧与陛下像了几分?” 珝月太后是坚决要下静淑妃的面子,“不必了,万一像了淑妃,哀家又要吃心,罢了,哀家亲自去请,你好生照看锦容华。” “太后!”白苏燕忙拦住,屈膝一福,道:“此等小事怎能劳动太后,再者锦容华一直没有等到陛下,若太后此时离开,她心思敏感会以为连太后都不喜欢二皇子也不喜欢,那二皇子以后要如何自处?” 这世上任何人的心都是偏着长的,手心手背的肉还不一样厚呢,洛霜玒的偏心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他对掌珠帝姬的喜爱甚至超过了他其他所有的孩子,锦容华可以不在意他是否欢喜,却不得不在意太后的态度。 珝月太后想了想,道:“若你不能将人带过来,你这贵妃也别做了!” 白苏燕心中无奈,面上还是恭谨的应道:“臣妾谨遵懿旨,贤妃,这儿就暂时请你代为看顾了。”说完顶着穆贤妃担忧的目光离去。 长定宫落红殿—— 白苏燕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对拦着她的折蔓道:“帮本宫把梁雨安叫出来。” 折蔓毕竟只是个宫女,扯着虎皮当令箭也并非长久之计,转身去寻梁雨安,没多久两人就一块出来了。 梁雨安甩着拂尘上前见礼,“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不知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白苏燕开门见山的道:“太后命本宫过来请陛下,陛下必须得去本宫的流萤殿露面,就算不喜欢锦容华,二皇子身上好歹还有他的一半血脉,更重要的是,也别让太后更加讨厌静淑妃了,淑妃如今又有了身孕,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 “奴才知道了,”前面的话每一句让梁雨安经心的,除了最后的一句,犹豫了一二,他道,“贵妃娘娘,能否请您再代为照顾掌珠帝姬一段时日。” 白苏燕觉得奇怪,没有应承也没有反对,“若是淑妃亲口对本宫说,无论是什么,本宫必然答应。”梁雨安行了个礼,入内。 不知道他是如何对洛霜玒说得,大概一炷香后,洛霜玒面色不虞的出来了,白苏燕上前见礼,“臣妾奉命过来请陛下到流萤殿一趟。” 洛霜玒点了点头,便不与她多话,白苏燕自然是恭谨的跟在他后面,看他阴沉的脸色,白苏燕有些奇怪,凭她这几年的了解,洛霜玒应该不至于讨厌自己的孩子,虽然他内心可能也没多期待除了静淑妃以外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 答案到了回到流萤殿的时候得到了解释,珝月太后抬眸扫了洛霜玒一眼,公事公办的道:“陛下应该知道这后宫不是只有落红殿,其他宫室陛下也要多去走走。” 洛霜玒拱手道:“儿臣决意为兖州城死难的百姓们守丧,这五年时间里,儿臣不准备让后宫有子息。” “荒唐!”珝月太后是勃然大怒,“自古以来只有臣子为君王守丧的,什么时候是可以倒过来的?” 洛霜玒面不改色的道:“母后在儿臣当上皇帝的第一天就告诫儿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民心如水,若孤不在意孤的子民,他们又怎会真心侍奉?” 珝月太后冷笑道:“亏你还记得你是君主,那你就该有被这名头捆绑后的觉悟!” 洛霜玒也难得的露出真性情,道:“母后将心比心,当年您是父皇后宫的妃嫔之一时,何尝不恨不恨多情?如今为何不能……” “住口!”珝月太后抬手扫下案几上的一套翡翠茶具,看得白苏燕心疼,这可是她宫里的东西啊! 而一旁来不及退下的穆贤妃更是尴尬得慢腾腾地缩到柱子后面,带着珊瑚慢吞吞地往殿外挪,祈祷这母子俩将自己给忘了,白苏燕抬手示意殿上的宫人们都下去,然后自己也直接退了出去。 直到出了宫门口,穆贤妃才长出了一口气,白苏燕问道:“锦容华呢?” 穆贤妃擦着额头的冷汗,道:“你刚离开不久,太后就命人将锦容华包在锦被里,用轿子抬回到长和宫了。” 白苏燕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听穆贤妃似真似假的感叹道:“我以前一直以为母子俩感情非常好,没想到居然也会为了这种小事吵起来。” 白苏燕道:“反正他们终归是母子,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我就莫要掺和其中了。” 穆贤妃嗯了一声后,又奇怪的看向白苏燕,问道:“你不妒忌吗?” 白苏燕一时没反映过阿来,穆贤妃又重复问了一遍,也更直白的问道:“你不妒忌静淑妃吗?居然能让陛下为了她而顶撞太后。” 白苏燕遥遥忘了眼长定宫的方向,道:“太后和陛下真正吵得原因怎么可能单单是为了我们这些女人呢?若本宫猜得不错,陛下老早就厌了这种那女人去平衡前朝的手段,不过这种方式早已经历经几千年,是君臣之间的共识。 除了陛下大概也就杨老将军了,他为了琼太妃宁可领着家里上下的男儿辞官,这种魄力世间男儿又有几个?可惜终究熬不过皇权与责任。” 穆贤妃仍是不解,问道:“陛下纳重臣之女有何不对吗?一来是重臣对陛下的忠心,也是陛下对重臣的信赖,二来也是保证了皇族血脉的高贵,为何贵妃你会说陛下想废除后宫之类的话,莫不是淑妃……” 白苏燕在唇前比了个禁声的手势,道:“贤妃如此聪慧,怎么没看出来咱们这位陛下在想方设法地躲避选秀,虽然都有利用成分,但是对先帝与死难的兖州城百姓,这份悲痛哀思之情却是真的。 贤妃你若还是不解,本宫问你一句,若你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被陛下这样冷淡下去,真的能不恨吗?” 穆贤妃想了想,摇头道:“臣妾本就是为了家族利益而来,一开始并没有多少感情,那又怎能要求陛下对臣妾报答单纯的男女之情?” 白苏燕颔首,问道:“那你不会恨陛下吗?既然不准备将你当做妻妾,为何要将你选入宫,为何要临幸你与你生儿育女?” “贵妃慎言!”穆贤妃柳眉紧蹙,好半天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句才合适,最后只作一叹。 白苏燕也是一叹,道:“其实你我都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表面这般的简单,你我出身世家,天生就是要守护世家的荣耀,明知道有些事不合理不正确,为了世家还是得去做去忍受,陛下也是如此,他从来都不喜欢我们,可是又不得不劝了我们。” 剩下的话穆贤妃帮她说了,“如果他不选臣妾,或许臣妾家里也不会说什么,可心里却难免有不安。” 白苏燕道:“贤妃,你说这选秀到底是皇上犯贱,还是我们这些秀女犯贱,或者是我们背后的那些世家们犯贱?” 第65章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是无解的,人们一旦被某些主流观念洗脑接受,就很难从里面跳脱出来,比如宋朝对武将们无理的打压,而实际上真正造孽的却是宋朝统治者本身立身不正,所以就害怕其他武将谋夺他们的江山,明明不对可所有人都觉得防着武将都是对的,所以有了忠臣告忠臣,忠臣害忠臣的戏码。 而宫室之中,母子俩之间亦是剑拔弩张,珝月太后脸色难看的反问道:“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霜玒闭了闭眼,道:“母后,儿臣是什么意思您一直都知道,只是您不愿意去知道,儿臣一直躲避着选秀,其实不是母后想得太过爱怡人,所以愿意为了她而废弃后宫,实质上儿臣很自私,儿臣只是不想让自己的良心过不去。 这个世界女子生存本就艰难,纵使如贤妃等天生好命,若是有一日被夫家无理取闹休弃了,也会被人瞧不起,儿臣早就打定主意要对四世家下手,可如今母后你我因为王家而生了隔阂。那么如果今日是云家到了这步田地,您又要让贤妃如何自处?让儿臣如何面对她?” 珝月太后不知道自己这儿子是被触到了哪根伤春悲秋的心弦,“既然你想动四世家,就更加要知道纳四世家的女儿入宫既是安抚叫他们放心后露出更大的破绽,而且更可为人质,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 “然后呢?”洛霜玒苦笑道,“然后要儿臣哄着她,对着她虚情假意,然后杀死她的所有亲人最后将她抛弃在冷宫?母后,当年您受过的苦,儿臣统统看在眼里,所有儿臣发誓,绝不会再走父皇的老路,轻易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儿臣真想平定前朝,儿臣会用自己的方式。” “自己的方式?”珝月太后嘲讽的道,“那菲菲呢?那白苏燕呢?徐丹桂呢?后面两个哀家也大约猜到,你想将可能是大越棋子的女人控制在眼皮底下,菲菲呢?她又哪里对不起你了,被你利用得彻底,你这样还不是在沿着你父皇的路在走!” 洛霜玒苦笑道:“不管母后你信或不信,正是因为我同王嫔是怨侣,所以我才在奢求一份帝王不该有的情……” 珝月太后打断他的话,道:“你也知道是不该有的感情,想想唐高宗与武则天,想想唐明皇与杨贵妃,寻常人无所谓,害得是一家子罢了,帝王若有了不该有的感情,苦得是天下黎民百姓。 你忘了当初你父皇为何对哀家翻脸无情,因为哀家是王氏出身,生了你和霜玙,在后宫大权独揽,如今你宠着秦怡人,只要你不越矩,哀家可以看在她生养子嗣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如果你让秦怡人当了这个皇后,不仅哀家不答应,前朝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够了,哀家只说一样,你册封秦怡人之日,便是哀家与你母子之情断绝之日!” “母后!” “够了,哀家要回去休息了,另外尚寝局的人哀家重新重新安排了,以后选秀哀家可以不多插手,但是如你所说,你若还有担当,就对宫里的这些女人负责,尤其是那几个民间来的,她们除了你的宠爱可没有别的可以依附了。” 洛霜玒跪在原地久久不语,直到白苏燕入内跪到他身旁许久也没有回神,无奈出声问道:“不知陛下在烦恼些什么,臣妾可能为陛下分忧?” 洛霜玒眨了眨眼回过神来,转头瞥了她一眼,道:“你来了。” 白苏燕道:“可要臣妾代劳,帮陛下解决后宫诸人?” 洛霜玒这才转头看向她,问道:“你能怎么解决?” 白苏燕嫣然一笑,道:“最简单的方法,杀了,再烦一点的,教她们一技之长,放她们出宫,陛下觉得呢?” 洛霜玒道:“只要她们愿意。” “但臣妾想她们是不愿的罢。”白苏燕垂下眼帘,这皇宫里的泼天富贵又有几人能拒绝?有些人自然是有情就能饮水饱,可也有人只要荣华富贵,养尊处优,纵使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他们也无所谓。 最后洛霜玒还是去锦容华那里看望,当看着襁褓里的二皇子,虽然没有当日看到无瑕时的那种激动与兴奋,但是心中还是有种暖丝丝的感觉,大约也是这种感觉让他不禁坐到锦容华的榻边,道:“辛苦了,多谢。” 锦容华不想居然能被帝王说一声谢,原先平静无波的心田也不禁泛起了涟漪,她轻轻搭在洛霜玒的手背上,道:“嫔妾不辛苦,只要能为陛下诞下皇儿,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洛霜玒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素手,反握住塞进被子里,道:“你父亲在任时,一直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孤心中有数。” 这是要升父亲的官了,锦容华听了很是激动,却还要强行压抑,面上温柔的道:“这都是臣妾父亲的分内之事,如同臣妾为陛下诞育皇嗣,这都是应该的,岂敢借此向陛下邀功。” 洛霜玒这么多年在朝堂上打滚,一眼就看穿了锦容华的心思,原有的一丝感激之情也就淡了,道:“孤还有奏章要批阅,你好生休息。” 锦容华支撑起身子,在床上见礼,“嫔妾恭送陛下。” 待洛霜玒出去了,新提上来伺候的宫女,云雀贺道:“奴婢恭喜主子双喜临门。” 锦容华面上也是喜不自胜的,想起百灵来,道:“百灵呢?” 云雀道:“百灵姐姐知道自己有罪一直跪着呢,主子您也先消消气,百灵姐姐她也是担心你。” 锦容华闻言没有动容,反而隐隐怒气上涌,“你说她一直跪着,跪在哪?” 云雀不知她为何动怒,声音越发的低了下去,道:“就在寝宫外。” “蠢货!”锦容华下意识就要找东西砸,可以手边什么也没摸到,“这个蠢货,是想让陛下看见然后让陛下以为我苛责下人吗?” 云雀连忙跪下来磕头道:“奴婢不敢,求主子饶命。” “你起来,”锦容华原觉得这百灵是有些聪明的,又对她忠心耿耿才一直留在身边,哪知道是这样一个糊涂的,“你让百灵跪到后院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回我。” “诺。” 而洛霜玒却没在意跪着的百灵,径自出了长和宫往长定宫去了,落红殿—— 静淑妃意识渐渐回来时,眼里最后一幕木归宜诡媚的笑靥,只是那铜镜中却是一半娇容一半白骨,让她不寒而栗,可随后让她更加惶恐的是,自己居然忘了什么,而且是故意的,木归宜甚至都不遮掩一二,让她能明显的看见自己记忆的断层,这有那一块是一片漆黑的,像是被挖去了什么。 她醒来的时候是采菊守在旁边,“娘娘,娘娘您醒了,大人,秦大人——” 闹哄哄的一片,可静淑妃昏迷了多日实在是没有力气,只能随着人来来去去,嘴里被灌了温热的汤水,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醒来的时候,满室烛光,隐隐听见书页反动的声音。 静淑妃意识渐渐回笼,弱弱的喊着:“采菊、折蔓,无瑕呢?” “怡人你一醒来就喊别人的名字,孤可是要吃醋了。” 静淑妃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很是无措的唤了一声“陛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洛霜玒,她心里居然升腾起了恐惧的情绪,明明不应该的,明明他待自己很好,为什么? 洛霜玒亲手扶她坐起来,拉着她的手,关切的道:“身体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知道你昏睡了一个月了,孤真的怕,怕你会就这样一睡不醒,你知道吗?” 静淑妃此时才真正意识归位,看见他眼底的血丝,心疼的道:“陛下这是多久没休息了?” 洛霜玒没有回答,拉着她的手按到静淑妃自己的小腹上,激动的道:“怡人,我们又要有孩子了,孤希望这次能是个男孩!” 静淑妃一惊,居然下意识地抽出了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害怕一语成谶,白着脸喃喃的道:“我情愿是个女孩。” 洛霜玒以为她是担忧珝月太后的态度,情绪反复,出言安慰道:“怡人,你放心,孤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的,一定!” 静淑妃张了张口,她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忧虑,她此时此刻居然觉得这个男人的话不可信,明明不该是这样的,直觉地感知到跟那被抹去的记忆相关,可是她到底忘记了什么? 静淑妃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问道:“陛下,无瑕呢?” 洛霜玒顿了顿,道:“你昏迷期间无法照顾,孤让人将无瑕抱到妍贵妃那了,等过几日你身体好些了,孤马上让妍贵妃抱回来。” “陛下,无瑕她是不是……”静淑妃说着又没有了下文,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该问,也不能问,无瑕被抱走很可能跟自己身上那怪异的能力有关系,而这种能力不可以说出来,否则她同陛下就回不到从前了。 第66章 洛霜玒也有意不继续这个话题,“你醒了,孤去宣秦不寻,让他再来为你诊脉,看一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妥,如今你又有孕,万事都要精心。” 静淑妃毕竟是洛霜玒最知心的,在他起身时又拉住他,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他的模样,问道:“陛下这是又和太后吵嘴了?” 洛霜玒就像个被做错事被抓住的小孩子一般,垮下了肩,转开了眼不说话,静淑妃知道自己猜中,还待说什么,洛霜玒就按住她道:“你刚醒,我不值得你这样耗费精力,采菊,宣秦院首。” 采菊就一直守在门外,而秦不寻这几日没事就到落红殿报道,是以也来得很快,采菊也顺道将在小厨房里煨了许久的鸡丝粥端进来。 结果一探脉居然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昏迷了这一个月,只进了些汤水有些虚弱,最为诡异的是她体内的孩子居然稳稳当当的,没有因此而小产或动了胎气,也是让人称奇。 静淑妃连用了三碗鸡丝粥,才觉得有点饱腹感就被秦不寻拦下,“娘娘多日不曾进食,骤然进太多会对肠胃造成负担,今晚用到七分饱就可以了。” “辛苦舅舅了,”转而静淑妃摸向自己的脸,惊道,“我不会一个月没洗头洗脸了吧?”那不是什么丑态都被陛下看到了。 折蔓突然笑得暧昧,趁洛霜玒背对着她看不见,对着静淑妃指着他比划口型,‘陛下帮您洗了。’ 静淑妃不可思议地瞪着洛霜玒,俏脸刷的一下红透了,好半晌断断续续的道:“是、是臣妾没有、没有管教好宫人……是臣妾失职……” 洛霜玒拉着她的手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是没看过的,有什么好害羞的。” 静淑妃的脸如今看起来就像是熟透的番茄,戳一下估计都能蹦出汁来,她左看右看,一边是洛霜玒一边是舅舅,都不知道把目光放在哪里才好。 最后还是秦不寻帮忙解围,“陛下,娘娘如今还很虚弱,需要多加休息。” 洛霜玒点了点头,道:“你们下去罢。” “诺。” “陛下?”静淑妃拉着他的袖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洛霜玒儒雅的笑道:“无事,你先好好睡,孤在这看着你睡。” 静淑妃尽管仍是担忧不已,但是室内点燃的安神香让她越发觉得眼皮沉重,昏昏欲睡,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洛霜玒轻轻皱起的轩眉,以及眼中化不开的忧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静淑妃醒了,白苏燕那原先十日一会,结果现在已经连续三天天天都有人过来请安,她们不觉得累,白苏燕天天要比她们起得更早,换好衣裳梳好妆,端坐在那里等她们来拜见,身体疲惫心更累。 当然这三日间,静淑妃一直没有出现,众妃嫔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免各自试探彼此之间的态度,尤其是妍贵妃与穆贤妃的态度。 穆贤妃的态度是漠不关心的,她这三日来只开过一次口,还是为了锦容华问的,“贵妃娘娘,锦容华如今诞下皇子已有三日,这洗三宴不知陛下是如何打算的。” 什么打算的?他没打算,白苏燕心中腹诽着,面上温和的道:“陛下说了一切照旧,但不能越过皇长子去,另外也要恭喜锦容华了,不日就要升为贵嫔了。” 穆贤妃揖礼道:“臣妾替锦容华谢过了。” 阎嫔是静淑妃这边的人,自然是要为她试探周围之人的态度,于是故意问道:“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因为身子不好不便起身,不能过来请安,亦是心中有愧,故而命嫔妾代为问安。” “代为问安?”听董贵人嗤笑一声,“不知问得是贵妃娘娘还是掌珠帝姬呀?” 安容华拢起了好看的柳眉,少见的硬气,冷然的驳斥道:“董贵人这是何意,掌珠帝姬本就是淑妃娘娘的女儿,因淑妃娘娘身体不适陛下才命贵妃娘娘代为照顾,如今淑妃娘娘身子大好,抱回去又有什么不对!” 董贵人道:“嫔妾是不知道有什么不对,不过就知道安容华你现在说得就不对,贵妃娘娘照顾掌珠帝姬是陛下口谕,你是想说是陛下不对吗?” “你……”安容华一时岔气,猛烈地咳了起来。 阎嫔看不得董贵人如此轻慢安容华,“董贵人还请慎言,安容华是陛下亲封的四品容华,更是皇长子生母,不知道你可冒犯得起陛下的威严!” 董贵人冷哼一声,道:“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地方官的女儿生了长巧嘴。” 一向不说话的肖贵人此时突然发话,道:“这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反正是说不清的道理,阎嫔姐姐与董妹妹都是关心掌珠帝姬,何不各退一步,听贵妃娘娘说话?” “谁跟你是姐妹!”肖贵人一想到这奴籍出身的乔贵人和自己平级就浑身不自在。 肖贵人微微一笑,道:“无奈啊,谁叫我痴长董妹妹几岁呢?”平级以年龄论长幼,董贵人只得咽下这口窝囊气。 白苏燕见她们终于将注意力转到自己这边,叹了口气,道:“本宫也只是奉命照看,如今只要陛下或淑妃发话,本宫立刻就命人收拾好东西将掌珠帝姬送还至落红殿,若没旁的事都回去等着翻牌子罢。” 洛霜玒最近前朝之事也略略空闲,大倾开始进入了休养生息的状态,于是珝月太后趁机重压,逼得他每日翻牌子,翻是翻了,不过都只是在伏龙殿内陪着陛下看书,晚上就从没被留下来侍寝过,也是让诸妃郁闷不已。 另一头,二皇子洗三朝的东西白苏燕一早就命尚宫局备下了,东西都是现成的,除了珝月太后送来填盆的东西贵重了些也没有别的意外了,洛霜玒给这个孩子赐名相隆,同时晋从四品容华金氏为正四品贵嫔,沿用封号锦,赐住永安宫,为一宫主位。 永安宫吗?不知为何白苏燕心头升起淡淡的伤感,原先这永安宫是准备给陈言画的,如今她却住进了冷宫,纵使有白苏燕的照拂,日子终归不如从前,幸好陈言画如今也是看开了,每日里要么看书写字,要么就是描样绣花,有事做总比没事干强。 说到陈言画就不免想到在长春宫中苟延残喘的婉嫔,世事无常,当初恨不得将陈太师夫妇拨皮抽骨的陈言画临到最后居然收手了,反而是婉嫔承受不住家人一二再而三的残忍做派,给出了关键性的一刀,又被伦理所困,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如今也是半只脚踏入棺材里了。 “去柳花馆。”白苏燕坐在仪仗上突然的道。 白苏燕忽然驾到,见柳花馆冷冷清清,满地堆积的落叶,廊柱上布满灰尘甚至结了大大的蛛网,不知道多久没人打扫了,不禁怒从心起,喝道:“这群根红顶白的东西都死到哪里去了!” 周清安躬身道:“奴才立刻去查,请娘娘稍待。” 白苏燕点了点头,径直往主屋去了,也没直接进去,让冬至先上去叫门,“婉嫔小主,贵妃娘娘驾到,婉嫔小主?” 最后出来的是携花,初初看到她,白苏燕吓了一大跳,如今的携花脸色蜡黄、青紫的眼袋,憔悴不已,“你、你怎么成了这样?” 携花抹着泪叩见,“启禀贵妃娘娘,我家小主如今已经病得是日夜离不的人了,这院里的人见小主不行了,都生出了别的心思,一开始贵妃娘娘过问一二时还会敷衍,如今都直接跑出去玩了,除了奴婢和灵犀,这院里连个洒扫的都没了。” 白苏燕皱着眉头,打量了周围一圈,又问道:“灵犀呢?” 携花更是悲从中来,道:“那些奴才们不做事就算了,居然还作弄人,她们有次故意泼灵犀一身水,将她关在门外,害得她得了风寒,如今高烧不退……” 白苏燕道:“为什么不来告诉本宫?” 携花缩了缩肩,没有说话只是哭,白苏燕无奈,转头对冬至道:“你到太医院去宣太医过来为婉嫔和灵犀看病抓药,本宫倒要看看这群太医是怎么当的,本宫命他们日日请脉,居然敢阳奉阴违。” “贵妃娘娘您冤枉太医了,”携花哽咽着道,“太医是日日来请脉,可是小主……小主她一直觉得心里过不去,不愿用药,如今……”说到最后,她捂着脸大哭起来。 白苏燕也知道婉嫔心结所在,这世间就是这般无奈,纵使父母有千般不好,他们终归是生养了自己的父母,伦理道德上做子女的不能说一句不好,纵使几千年过来了,依然不好说。 “本宫进去看看婉嫔。” 携花又唤住她,道:“贵妃娘娘,如今我家小主已经病得神志不清了,还请您莫要同她计较。” 婉嫔病倒以来也不过一个多月,如今已经是形销骨立,不成人形了,躺在床上也是出气多进气少,迷迷糊糊的,一会儿“三妹,跑”、“小妹,不要”,一会儿又是“娘,别杀三妹”、“大姐,住手”、“爹,你好狠的心”。 第67章 白苏燕坐到塌边问道:“……婉嫔这样已经多久了?” 携花已经泣不成声了,道:“自从小主将那封信给了陛下后就每况愈下,说是对不起太师跟夫人,本来入宫的时候就大病一场,如今……”到后来已经说不下去了。 而婉嫔还喃喃念着陈答应的小名,阿画,携花跪倒在地,磕头道:“奴婢知道陈答应做了错事,可是求贵妃娘娘看在我家小主快不行的份上,求您让陈答应过来见小主最后一面,让我家小主安心的走,求您了!” 白苏燕有些犹豫,陈答应的心机深沉,万一让她出来了看到婉嫔如今的模样又生出事端,转而又想如今她都被关在冷宫里又能出什么差错,便叫来了人,让她用自己的腰牌去带陈答应过来。 冬至请的是胡太医,胡太医最近也不清闲,安容华与皇长子都是他在看顾,安容华如今看上去还可以都能出来走动,实际上底子已经亏空了,如果能静下心来调养还是能多活几年。 还没诊脉,看到婉嫔如今的样子就先叹了口气,再一探脉后,胡太医先行请罪,“启禀贵妃娘娘,微臣才疏学浅,实在无力回天。” 这个答案谁都不觉得意外,先前黄院判也是这样说的,携花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听见了还是会难过,呜咽着道:“这世道为什么像小主这么善良的反而没有好报,为什么?” 白苏燕亦是叹息一声,道:“请胡太医开药方,不必吝啬药物,要是有些药物不好取用,就当是为本宫开的方子。”后宫之中等级森严,不禁是什么样的等级穿什么样的衣衫,用什么样的东西,就连药物也是如此。 胡太医应了又补充道:“贵妃娘娘,就算用了千年的人参万年的雪莲,婉嫔小主如今这样也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熬日子了。” 白苏燕道:“本宫晓得,你去熬药罢。” 先前的许多药,婉嫔昏迷间都吞咽不进去也是她病成这般的原因之一,可能是知道自己快去了,临到最后这一碗药居然让喂进去了,甚至人也清醒过来,“携花?” “小主,您醒过来了?” 婉嫔看向立在一旁的白苏燕,直盯盯地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似的,“贵妃娘娘?” 白苏燕上前了一步,不冷不热的道:“婉嫔宽心,陈答应马上就过来了。” 婉嫔原先死寂的眸子一亮,竟然自己能撑着坐了起来,已经是回光返照了,“嫔妾谢贵妃娘娘仁慈,请贵妃娘娘容许嫔妾厚着脸皮再求您一件事,求您照顾一下阿画,不用您特地照顾只要您稍稍愿意多看她一眼,嫔妾纵使现在死了也是了无遗憾了。” 白苏燕点了点头,道:“陈答应虽然在冷宫,但是一应供奉是按嫔位给的,那里也清静,不失为一个好的去处。” 婉嫔闻言,松了口气,陈答应如今已是她最后的牵挂了。 “娘娘,陈答应到了。” “二姐姐。”陈答应这段日子在冷宫里是真过得不错,不必与人算计、耍心机,气色看起来比进去前还强,白苏燕自然而然地退后一步,给她们姐妹俩腾出地方。 陈答应看着病榻上气息奄奄却在看到自己时露出一抹笑靥来的婉嫔,尽管当初她们姐妹俩闹得是不欢而散,此时此刻到底是血缘至亲,未语泪先流。 婉嫔见状抬手抹去她的眼泪,柔柔的一笑,道:“阿画,不哭啦,一切都会好的。” 陈答应反握住她的手,哭着问道:“二姐姐,你会好的是不是?二姐姐,你会好的,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对不对?” 婉嫔只是笑着,就像往常那样,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嘱道:“阿画,如今爹爹败落,我也时日不多,日后你好好的在冷宫之中,修身养性莫要再生事端,我相信依你的聪慧,一定能好好的、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陈家败落?”陈答应一惊,“二姐姐,你做了什么?” 婉嫔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发顶,看向白苏燕,白苏燕点头道:“本宫虽不是男子,但是既然做出了承诺,就一定会遵守。” 婉嫔微微倾身,道:“阿画日后就有赖娘娘照顾了。” 陈答应先前到底没有亲眼见过亲人离世的模样,如今看着婉嫔时日无多还为自己打算,彻底慌了神,“二姐姐,不,我不要别人照顾,你怎么能放心将我交给别人?我要你自己来,不然我就闹脾气,不吃饭不喝水,我就要你照顾,别人我都不放心,二姐姐我就你一个亲人了……” 白苏燕看她们姐妹情深,亦是有所触动,眼眶泛红,“陈答应就暂住在柳花馆,送婉嫔最后一程罢。”说完便扶着冬至的手离开。 外头,周清安也早就将那群玩忽职守的宫人们就抓回来,跪了两排,白苏燕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道:“都押去司正司,杖杀,宫中不养这等欺主的奴才。”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娘娘,奴婢/奴才,错了,娘娘饶命!” “奴婢知错了,求娘娘再给一次机会,小主——” 白苏燕冷眼看着这群被拖出去了才知道谁才是主子的宫人们,道:“冬至,你再去择几个老实的,调到这柳花馆来洒扫,对了,那灵犀怎么样了。” 周清安回话,“方才胡太医看过了,说灵犀姑娘很有可能已经烧成了肺炎,得移出柳花馆了。” 白苏燕念着这灵犀也是可怜,便吩咐道:“那就先移到太医院里,让胡太医看顾……安容华那边也要胡太医几番费心,如今还有哪一位太医比较空闲?” 周清安道:“不如交给新来的苗太医,他人年轻,故而宫中主子都不太敢召他以免惹来闲话,整日在太医院里除了处理药材就是抄写医案。” 白苏燕道:“那就交予你了。” “诺。” 回头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白苏燕将心中的情绪掩去,道:“摆驾长定宫,既然都到这了,总该去见一见淑妃。” “起驾——摆驾长定宫——” 长定宫落红殿,听见太监唱名,折蔓心中暗暗惊奇,这妍贵妃居然敢上门来?人已经出来相迎,“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免礼,”白苏燕自步辇上下来,“淑妃现在精神可好?” 折蔓道:“淑妃娘娘刚刚午睡方起,请贵妃娘娘稍候,奴婢马上去通报。” 也没让白苏燕等多久,如今静淑妃又恢复成以前那般,只能一天到晚窝在床上,见到她来了,仍是坚持要起身见礼,白苏燕快步上前摁住,“淑妃如今身子不便,就不要多礼了。”如此,静淑妃还是双手交叠在腰间作礼。 白苏燕顺势坐在塌边,关切的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静淑妃靠在引枕上,软软的道:“谢贵妃娘娘问询,已经好多了,如今也能下地走一会了。” “那就好,”说完白苏燕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今日来也是有两件事,一件就是掌珠的事,本宫那里自然随时都方便的,你这边什么时候得空,本宫好将掌珠帝姬带来,你们母女也好团聚。” 静淑妃当然是想说越快越好,可是想到昨夜父亲忽然过来千叮万嘱,绝不能在此时将掌珠帝姬带到身边,否则就是害了掌珠帝姬,可哪个做母亲的能舍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掌珠帝姬可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白苏燕还不知道他们那些血脉上的事,见她似有难处,便道:“自然若你放心本宫,本宫自然会好好的照顾掌珠帝姬,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静淑妃无言,心中权衡再三,还是女儿的性命更为重要,拉着白苏燕的手,颤抖着声音恳求道:“无瑕便拜托给娘娘了。” 白苏燕不意她竟一副托孤的做派,一时间还有些莫名,直到静淑妃问起另一件事才反应过来,道:“另一件事,却是婉嫔,她时日无多,本宫也命尚宫局做好准备,可你这边与她离得近,又身怀有孕,本宫怕这一喜一丧的会冲撞了。” 这种无稽之谈白苏燕自然是不信的,可是无论是哪朝哪代这种避讳都是有的,场面上的话她还是要过来说说,至于到底如何,就看静淑妃自己是怎么想的。 静淑妃则道:“谁不会死呢,臣妾觉得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臣妾身子弱,若要去拜祭,这还方便了些,陛下那边臣妾会好好分辩,必不让贵妃娘娘为难。” “如此若无他事,本宫就不搅扰淑妃休息了。” “臣妾恭送贵妃娘娘,无瑕她就拜托给娘娘了。”临走时,静淑妃再度嘱托,白苏燕应下。 折蔓有些奇怪与娘娘的态度,忍不住问道:“娘娘,既然贵妃自己也识趣,都亲自过来了,娘娘您怎么还将小帝姬往外推呢?” 静淑妃抚着肚子,一滴泪落在手背上,溅起一朵水花,她也舍不得,可是哪成想到有一日,自己的亲近居然会害死自己的孩子,这叫她如何不煎熬? 第69章 良嫔谦虚的道:“当不得陛下的夸。” 良嫔见他眉眼间已有倦色,便上前羞涩的道:“嫔妾观陛下已经疲倦,不如嫔妾伺候您歇息吧?” “嗯。” 待得两人双双躺下,洛霜玒是真的累了眨眼间就睡了过去,良嫔在旁干躺了一会,见他真的只是过来睡觉,咬了咬下唇,故作不经意地翻身将胸前软肉蹭到他臂上,十三岁的时候,母亲就暗地里招来教坊花魁教她一些不入流的技艺。 母亲说,女人会执掌中馈,打理后院,拿捏那些侍妾只要不笨这些都是容易的,可那些床上的功夫也极其重要,这世间的男人,说是说要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妻子,可一旦到了床上,只会觉得这贤良淑德的女子木讷无趣,最后就成了个得力的左右手。 而这个社会的男人可以名正言顺的纳妾嫖妓,甚至养外室也无人说他们,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母亲就受过这种苦,所以为了她不受这样苦,在她十三岁那样就让她在闺房里同那些花魁们学习。 洛霜玒在她一贴上来的时候就醒了,作为一个帝王保持随时都能清醒是最基本的,心中先是烦闷,转而又想起珝月太后的话语,最终他轻叹一声,道:“明日孤再翻你的牌子,今晚太晚了。” 良嫔身子一僵,顺从的退开一些,改为帮洛霜玒拉了拉被褥,柔声道:“陛下好睡,嫔妾在这守着呢!” 之后便倚坐在床上,看着洛霜玒温润如玉的眉眼,良嫔是个聪明的,她知道对于一个帝王,尤其如洛霜玒这样想做一个明君的帝王,他的眼里心里装下的事太多,而且件件都比她这一介后宫妇人来得重要。 她初入宫的时候并没有急着去邀宠,因为当时去邀宠的人太多了,她混在其中不仅不起眼,反而成了别人的陪衬,故而她是躲在董纯贤身后,仔细观察打量着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从帝王无意的翻牌子与细微处寻找他最喜欢的那一个。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了,她大概是明白了…… 隔日,良嫔殷勤地服侍洛霜玒更衣,却完全不提昨夜之事,反而按着流程一步一步走下来,只临到洛霜玒要上朝去了,才拉着他的袖子,小声的哀求道:“陛下,当日董贵人不懂事冲撞了太后,但她如今也明白了,对着几位民间来的妹妹都是客客气气的,陛下看在她改好了,多去探望一下,免得她多心。” 洛霜玒楞了一下,只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应了还是没应,等到了朝堂之上,听了一耳朵政事,就将这对他而言不痛不痒的哀求给忘到了脑后。 西岭舍按着规矩给上下伺候的人发了赏钱,绿柯此时才问道:“小主,陛下好不容易来一趟,您怎么还帮着别人说话?” 良嫔对着镜子左右照着,冷笑道:“你以为陛下会记得我方才说的话吗?” 绿柯不解道:“那小主岂不是白费功夫?” 良嫔转而问道:“先前吩咐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绿柯道:“奴婢一早就去问了,原先陛下是打算宿在妍贵妃那的,但是也不知道妍贵妃是怎么说的,陛下就往我们西岭舍来了,可惜昨晚陛下太累了……” 良嫔往头上插戴玉钗的手顿了顿,笑道:“如此,今日我该去谢谢贵妃娘娘了。” 流萤殿前,良嫔姗姗来迟,比起平日的素淡雅致,明明只多了两根簪子,也不过就是在眉心用胭脂添了三瓣花钿,就称得她娇媚可人,举止间多了几分慵懒妩媚,完全就是一副承欢后的春情姿态,惹得旁人看了好几眼。 照常请安后,白苏燕请众人用了一轮茶后,又说了会时下的首饰衣料等等,就例行关怀一下几个孩子情况,几个生病的妃嫔状态,然后就是两个孕妇,最后叫散。 良嫔却故意没动,白苏燕也没催促的意思,待人都走完了,良嫔盈盈下拜,“嫔妾谢娘娘提携。” 白苏燕悠然抿了一口茶,道:“你不必谢本宫,本宫只是向陛下提了个建议,能留得住陛下那是你自己的本事。” 良嫔娇羞的道:“嫔妾谢娘娘指教。” 白苏燕道:“后宫之中不缺乏美人,至于怎么让陛下记住,良嫔你蛰伏了一年多了,可莫要让本宫失望。” 良嫔没有被看穿的慌乱,依旧嫣然应道:“嫔妾必不辜负娘娘的一片期待。” 关贵人临出流萤殿时,忍不住回头瞥了眼巍然不动的良嫔,若说这宫里最受婉容华之死冲击的一个是陈答应,另一个则是她关贵人。 她早年还羡慕婉容华家世显赫,除了她们四个嫡出的亲姐妹,陈太师后院也没别的孩子,在关贵人看来,婉容华唯一的烦恼就是该在一众青年才俊中挑哪一个做夫婿,可她们差不多前后入宫,两人也是多灾多难,婉容华一直病着,自己因为在家时受到的苛待,干瘪瘪的。 两人同为贵人,关贵人自己就没被陛下想起来过,婉容华也在不久之前病逝了,到死都还是处子之身,未曾被帝王沾边,年纪轻轻就这样去了。 昨夜,她忽然觉得胸口闷得慌,就出来到廊下透透气,可她情愿没有出来,她住得惟香轩是两层的,从楼上她可以看见帝王的步辇就这样从永乐宫门口过去,去了永福宫,都不曾在她这里停歇一步。 关贵人一时间有些恍惚,她真的要这样默默无闻的熬下去吗?熬干了心血,像婉容华那样某一天没了才得帝王的一个垂眸,然后不痛不痒的晋个位份,然后放上一个月就葬到妃陵中,日后可能只是史书上的一笔,甚至没有。 良嫔能得陛下临幸,是因为妍贵妃的赏识抬举,关贵人揪紧了手中的帕子,如何才能得到这位贵妃的青眼有加呢? 到了晚间,洛霜玒将手上的奏折批完,又看了眼旁边堆积如山却尽是废话的奏折,道:“梁雨安,这些你们按着规矩处理罢,平了一个赵家、一个陈家,居然还有这许多尸位素餐之人,也是让人头疼。” “陛下,该翻牌子了。”尚寝局的江公公尽职尽责的提醒道。 洛霜玒这时候才在脑海里扒拉出昨晚睡得迷糊间对良嫔随口的承诺,道:“那就良嫔罢。” 江公公躬身道:“启奏陛下,良嫔小主说她突然来了月事,故而奴才暂时将小主的绿头牌撤了。” “撤了?”这是要玩欲擒故纵?洛霜玒也没在意,随手翻了一个,又是颇为熟悉的,隐隐记起今天上朝前,良嫔扯着他的袖子为董贵人说的那番好话。 洛霜玒扫了眼盘子上其他几个绿头牌,不动声色的将董贵人的绿头牌扔回去,道:“就她了。” 忽然被翻牌子,董贵人是喜出望外以至于喜极而泣,彼时,良嫔“恰好”过来同她谈论绣样,贺喜道:“恭喜妹妹了。” 董贵人也不笨,知道定是良嫔在其中做了些功夫,“不敢,都是沾了姐姐的福气。” 良嫔见目的达到了,也干脆的走人,“那我就不打扰妹妹了,妹妹好生准备,姐姐在此预祝你心想事成,一发即中。” 董贵人羞红了脸,嗔道:“姐姐这说得是什么话……借姐姐吉言了。” 虽然侍寝时不许涂脂抹粉的,免得皇帝吃了一嘴的胭脂水粉,但是妃嫔还是想方设法的在脸上薄施粉黛,董贵人更是为这一天动了不少心思,用新鲜的花瓣捣出来的汁抹在唇上,看起来不如何,但细看又显得更加红润一些。 终于又躺到风月殿的龙床上,董贵人揪着裹住自己玉体的锦被,紧张而又兴奋,她微微调整向上睡了一些,这样当陛下进来时,一眼就能看见她锦被下玲珑有致的身形。 然而等了许久,却都不见人来,董贵人原先的期待与兴奋渐渐散去,变成了惶恐不安,如果她就这样原封不动的被送回去,她明日还有什么脸面去对着其她人?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一名宫人出现在屏风后,道:“小主,时辰到了,陛下已经从风月殿离开回到伏龙殿去了。”董贵人撇开脸,眼中忍了许久的泪水缓缓滑落,泅湿了枕面。 按规矩,贵人之流本就没有资格同皇帝共宿的资格,故而铜镜看着时辰准备好洗浴的热水,就到门口看着芙蓉帐缓缓接近,上前搀扶着董贵人下轿,“小主今晚辛苦了,奴婢已经备好了沐浴的香汤,还有花生桂圆莲子汤……” “不用了,”董贵人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铜镜的喋喋不休,“我累了,伺候我更衣。” 铜镜不明所以,又试探的问道:“小主,是没留吗?听闻最近其她主子们侍寝后也没留,陛下应该是因为国丧的关系,小主不用气馁……” 董贵人怒道:“够了,你没眼睛吗?看不出来我今晚是被退货的,非要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吗?” 第71章 “换而言之,其实你也没有亲眼看到小单子有调换绿头牌的行为?”白苏燕直接挑出她话里的漏洞。 关贵人连忙道:“嫔妾也是怕冤枉了人,所以才在此如实相告,请贵妃娘娘彻查。” 白苏燕颔首道:“本宫知晓了,待会本宫会立马派人到尚寝局问话。” 关贵人知妍贵妃并没有相信自己,心中有些气馁,面上却努力保持那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倾身揖礼后退下,此事也并没有引起妃嫔们的诸多关注,毕竟暗地贿赂尚寝局的公公或掌事宫女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白苏燕自然也是没当一回事,做人做事总得给人留一条活路不是,也只是象征性地派人过去警告一二也就作罢了。 关贵人知道这次是自己鲁莽了走了一步坏棋,懊恼之后,开始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她不是没想过给尚寝局塞点好处,可哪知道这尚寝局的居然有许多灰色细则,每位妃嫔,在什么位份都有相应的银子,一次必须给多少。 而身为在关家备受苛待的关贵人已经将自己好不容易都攒下来的银子给投进去了,可结果并没有让她如意,她需要一人作为自己的靠山,她不想在后宫籍籍无名,她更不想落到跟姐姐一个下场。 钱?关贵人心思一动,其她人还好说都是家世雄厚不差钱的主,静淑妃是因为得陛下喜欢,那么毓美人呢,她又凭什么让尚寝局这般偏帮她,想起姚答应今日说的话,她原先也只当是一点酸话。 小单子,单紫,亲戚,关贵人暗恨居然错过了这样重要的一个把柄,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两人再有联系就一定能再次抓到! 那厢关贵人重新雄赳赳、气昂昂的,这厢董贵人心情却是跌落谷底,自早上回来后,一把拔下头上的嵌珠珊瑚蝙蝠花簪扔到地上就一直枯坐在那里,不声不响的,让铜镜与檀梳都心里毛毛的。 许久,铜镜才小心翼翼的将那支嵌珠珊瑚蝙蝠花簪捡起来,看董贵人没什么反应,才过去收到妆匣的最底层。 时间也差不多了,良嫔自流萤殿回来特地过来探望,一副担忧的模样,问道:“董妹妹可好些了?” 铜镜是董贵人的陪嫁丫鬟,知道董贵人那一点就炸的脾气,深怕此时此刻她会给良嫔一个没脸,谁知道董贵人很冷静,冷静得叫人觉得背脊一寒,“嫔妾稍作休息,已经好多了,多谢姐姐的关心。” 良嫔微微挑了挑眉,看起来颇为无奈的道:“你若是这样说,我也拿你没办法,你放心,今日并没有人提起你,放宽心,没事的。” 董贵人勾起唇角,回以冷笑道:“那最好。” 良嫔见她对自己很是厌恶的模样,道:“既然你心情不佳,我也不多做打扰,你可别躲太久,这春日将至,虽然百花次第开放,却也是日日不同,你若是不打起精神来,可就只能枯萎后作花肥了。” 良嫔走后,董贵人又这般痴痴地坐了许久,檀梳慢吞吞的凑上前,用细如蚊呐的声音,问道:“小主,中午了,不知您今日想用什么菜?” 董贵人并没有回应,铜镜与檀梳看着时辰,既怕端上来的饭菜不合她心意被借机发作,又怕如果假装忘了届时被迁怒得更惨,最后还是铜镜命小厨房照着昨日的午膳上菜。 “小主……用膳了。” 果不其然,董贵人扬手打翻一道醋鱼,怒道:“我吩咐你们了吗?你们自作主张,是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了,我是个被贬的贵人,还是被太后厌恶的,不许再晋位的贵人,你们当然不愿再跟着我了,恨不得出去够别的高枝了!” 铜镜檀梳下意识的跪下,齐声道:“奴婢不敢。” “不敢?”董贵人掀翻了案几,红着眼道,“我不过就是个废人,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铜镜见董贵人隐隐有癫狂之像,咬了咬牙,扑上前去拉着她的下摆,道:“小主请冷静,小主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小主——” 董贵人此时已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这还不够坏?你个贱婢还想要我死吗?” 铜镜挨了董贵人一记耳光,捂着脸,忽然提高了音量质问道:“既然小主知道最坏也就是一死,那为何不放手一搏,搏都没搏过就在这里自怨自艾的是等着给良嫔当踏脚石吗?”檀梳被她的话吓得脸色苍白,从身后小心拉了拉她的衣袖。 董贵人此时就像失了浑身的气力,跌坐回去,喃喃的问道:“我还能怎么办,我还能如何?” 铜镜嘶了一声,膝行上前,安慰道:“小主,夫人当初选了铜镜,就是希望铜镜能成为小主的镜子,帮小主看到自身的不足,小主昨晚之事……奴婢认为,小主没有亲眼去见过,亲耳去听过,但凭良嫔一言就怎能在这里自暴自弃。 再说了,当初还有贵妃与淑妃的乌龙,比起她们小主之事又算的了什么,她们如今不照样风光地站在台上,小主只要您能走到那一个高度,就没有人敢提起你如今所受的苦楚。” 董贵人慢慢缓过来,坐起来,看着洒了一地的饭菜忽然扑上去直接用手抓着吃,吓得铜镜与檀梳连忙伸手去拦,“小主,地上的东西脏,奴婢们命厨房重新做。” “不,”董贵人推开她们,“我要好生的记住,记住昨夜之耻,来日必报!”董贵人不傻,她只是以前被家里教养的有些没心眼,直来直往的,却不是真的毫无心机,这一年多以来,她也在学习,也在成长。 永乐宫永福宫里发生的事无人在意,白苏燕现在也没空搭理,新的难题又摆在她案头,容不得她逃避,锦贵嫔如今是正四品,不是正三品的九嫔,是没有资格将二皇子养在身旁的,按规矩,满月了,孩子要么抱给高位妃嫔要么抱到云霄殿。 看锦贵嫔如今的态度是不想离开自己的儿子了,如果她还住在长和宫,那自然是该抱给身为一宫主位的穆贤妃,但是一来锦贵嫔已经搬到永安宫去为一宫主位,二来这穆贤妃也没有接手二皇子的意思。 剩下的三品以上的妃嫔,顾婕妤自己都要别人照顾,恭顺夫人离宫修行,静淑妃加上她肚子里的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恪德妃更不必说了,张选侍肚子里的就是为她准备的,这样算了一圈居然唯有自己和贤妃了,然而白苏燕自己也不想接手二皇子这个烫手山芋。 且不说锦贵嫔心机深沉,在一众聪慧的妃嫔中也是凸出的,否则怎么有本事拿恭顺夫人作筏子,可最要紧的是如果自己养着二皇子,未来夺嫡之时就与锦贵嫔绑到一条船上了,最后演变成生母与养母之争,虽然她是有能力弄死锦贵嫔就是了。 放下这些不谈,最要命的是珝月太后的态度,大约也是气不过锦贵嫔居然敢算计她王家的女儿,是在试探他们母子情分的底线在哪里,于是璎珞嬷嬷(在静淑妃生下掌珠帝姬后就被调回去了)过来传太后口谕,大意是要她这个贵妃尽快为二皇子挑选出一名贤良淑德的养母。 呵呵,白苏燕指尖一下又一下的点着案卷,最后却是将它合上放到一边,暂且不管,“关贵人和董贵人有什么动作?” 绿腰道:“关贵人并无什么怪异的动作,反而是董贵人今日中午打翻了饭菜在地上,又抓着吃了下去,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白苏燕眼睛一亮,道:“那就等明日再说罢,绿腰,你再放出消息,就说本宫有意抱养一子。” 当晚,锦贵嫔得到消息后面如死灰,大约也是知道二皇子抱养之事是拖不得了,可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怎么舍得被人抱走,可比起被妍贵妃抱走,她宁可将孩子送到云霄殿,至少她可以每日去探望,也好过被妍贵妃拢了去! 第二日,众妃照常过来请安,却被绿腰在长明宫门口拦下,“贵妃娘娘正在修身养性,请诸位主子,十日后再来。” 锦贵嫔搭在云雀手上的柔荑不禁收紧,在云雀手背上留下长长的一道血痕,好不容易做了一夜的准备,才能狠下心来将儿子送到云霄殿,这白苏燕此时避而不见又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还嫌弃她的皇儿是个麻烦不成? 母亲的心思就是如此,一方面怕皇儿被人抱走,舍不得皇儿,另一方面意识到旁人嫌弃自己的皇儿,又气得是暴跳如雷,恨不得冲进去给白苏燕两耳刮子,叫她醒醒脑。 穆贤妃则想到了昨日忽然来到的璎珞,隐晦地瞟了一眼锦贵嫔,锦贵嫔方才想到的,她自然也是想到了,可是她还想到一个可能,太后是不想让妍贵妃接手,所以才罚她闭门思过,妍贵妃不接手,那不就只剩她了?这是要逼她和锦贵嫔相争?! 第79章 安容华因为是皇长子生母,为了抬举皇长子,的地位,擢升为从正二品安妃,而按理,皇长子该由比他生母位份更尊贵的妃嫔抱养,要知道穆贤妃还膝下空空,谁知最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阎嫔性情谦逊,温文尔雅,晋升为正三品充媛,为皇长子养母,钦此。” 阎充媛一直呆呆地跪着,半晌没有反应,宣旨太监不得不提醒的咳了咳,道:“阎充媛,接旨。” 直到被香炉推了推,阎充媛才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抬手接过圣旨,“臣妾谢主隆恩!”在后宫这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她终于可以自称臣妾了,她也终于站到比别人都高的位置上了,她的父亲也可以从他矜矜业业干了二十多年的丰县知县提上来了,为了皇长子。 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初入宫时,想都不敢想的九嫔礼服,头上华美的珠钗首饰,她有些恍然,又很快稳住情绪,道:“淑妃娘娘,到底是本宫的旧主,本宫该去谢谢她。”本宫,哈,原来真到这一刻是可以脱口而出的。 静淑妃的气色也算不上好,她的身体本就是靠着宫里上等的药材与秦不寻的妙手回春堆起来的,原本这也不是她怀孕的最好时机,前几天又为了安妃,跑去伏龙殿长跪,一来二去动了胎气,是洛霜玒将他抱回来的。 珝月太后听闻后,怒火中烧,下旨让静淑妃闭宫安心养胎,并手抄《女则》、《女诫》各百遍,若不是洛霜玒赶过去在眠月殿前跪了两个时辰,太后她原先还准备将秦怡人的淑妃之位给一块废了。 此事在后宫之中也掀起了一番风雨,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一时间后宫之中多少春心萌动,又有多少爱慕之火熄灭,白苏燕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毕竟在这个利益交错的地方谈情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纵使是在紧闭,这落红殿该有的一样不缺,静淑妃歪在床上,看着底下给自己叩头的阎充媛,道:“你不必来谢本宫,你该谢的人已经不在了。” 阎充媛道:“臣妾知道,娘娘是因为安妃娘娘以遗愿所迫,利用了您的心软,也唯有您去求,陛下才会松开,臣妾才能有今日的地位,臣妾的父亲也能有幸沾染娘娘的恩泽。” 静淑妃嗤笑一声,道:“你当安妃真的对你不设防,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吗?” 阎充媛一僵,快速调整好呼吸,道:“臣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娘娘如今还在安胎,臣妾不便过多打扰,告退。” 静淑妃冷眼看她起身,一直到阎充媛都转过屏风了,才开口道:“安妃说,她不如你坚强,也不如你清醒,将皇长子交给你,她才放心。” 隔着屏风,静淑妃看不到她脸上的情绪,可是阎充媛的声音却很平静,平静得吓人,“她最后来见你,也是留了一手,怕本宫来日有了孩子冷落了皇长子,拜托您看顾皇长子,而贵妃其实只要与她利益不相悖,她乐得做一个好人。 秦怡人,本宫不后悔调换了安妃的药,本宫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是,你连最后一面都没让安妃见到。” 那日,洛霜玒之所以没有赶去承德宫,就是因为静淑妃以腹痛留下了他,“敢利用本宫,本宫自然也是要讨点利息的。” 阎充媛冷笑一声,道:“说穿了,你也就是仗着陛下偏爱你,你才能肆无忌惮,换成别人,就算跪死在伏龙殿,陛下也不会多看一眼,本宫觉得日后你我还是不要来往的好。”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静淑妃沉默了一会,低低的道:“谁都不是好人,对吗?”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阎充媛不知道自己身上怎么回到承德宫的,眼前明明一直是被泪水充斥着模糊的,什么都看不见,她却一直强忍着,直到自己一个人坐在柳梢殿上,她才落下泪来。 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一开始她只想有个能放下心来说说话的人,可是一个个又都离她而去,倪珊香、陈言书,借着是秦怡人,她以前天真的以为这个女人会是她们一直以来的保护桑。 因为秦怡人,所以她短暂的得到了陛下的青眼,可很快她就像被主人看腻的摆件一样,从多宝格上拿下来放入库房不知道哪里的角落,等着永远都不会记起自己的主人。 独守空房的寂寞日子里,闲了没事干她就会想东想西的,她自然敏锐的察觉到秦怡人在垂佑帝姬设计伤害怀孕的安妃后,就有意无意的疏远,也间接地推着她们两个越走越近,不够坚强的人是没办法一个人抵御这冰冷的后宫。 可是慢慢的,为什么她开始生出了别样的情绪,初始她只是想着如果自己也拥有安妃那样倾国倾城的美貌,是不是就能让陛下留得久一点,然后就能帮到家里人。 借着她从真心想照顾保护安妃和皇长子,变成想趁着这期间,偶遇前来探望的陛下,期望能在他心中有个印象也好,可是几个月后,掌珠帝姬出生,陛下几乎是忘了就在一旁的承德宫还有他的皇长子。 然后她就想着这样也好,她们两个人守着皇长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是那一日,她在小厨房里守着炉火上煮药的砂锅,鬼使神差地将药给倒了,如果不是刺鼻的药味让她清醒过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输给了心中不可见人的阴暗心思。 后来她不敢再去小厨房,而安妃身体不好,很多时候皇长子都是她和奶娘在照顾,也就是那时候她忽然就想开了,她入宫本就是为了一搏,如果她能成为人上人,能诞育皇嗣,看在孩子的面上,陛下定会提拔她的母家,高位、子嗣、娘家加官进爵,一举三得,而这个前提只是牺牲掉一个人的性命,尤其这个人已经是命不久矣了。 也不能说是命不久矣,安妃如果好生调养,日后活到四五十是没问题的,但是…… 静淑妃方才的话再度在她耳边回响,但是安妃其实都知道她的动作,那些阴暗的心思与算计,可为什么?阎充媛现在恨不得冲进她的灵堂将她提起来,叫她还阳,为何明明知道自己包藏祸心居然还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成全? 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得到这个答案,恍惚间,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直到香炉听见响动走进来,“娘娘,您在做什么?” 呆呆地看着黄昏惊恐得都扭曲的模样,她冲过来,抢走她手上带血的碎瓷片,阎充媛咦了一声,又低头看向自己正淌血的雪腕,道:“我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我怎么没印象了?” 香炉心有余悸的拿帕子帮阎充媛摁住伤口,一叠声的命人去请太医,转头看着神思恍惚的主子,劝道:“娘娘,奴婢知道您伤心,可是您想想您膝下的皇长子,他还这么小,这几日他常常啼哭不止,乳娘怎么哄都哄不好,娘娘,您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的 ,可不能在最后泄气了!” 阎充媛这才抬眸看向她,一双杏眼宛若最浓重的墨汁,黑得看不到一丝光亮,“本宫心中有数,近来让你挑的宫女怎么样了?” 香炉恭谨的道:“新来的宫女奴婢盯了好几天了,熏儿沉稳懂进退,囊儿略活泼了些,可是心细,还识得字,会心算,也是十分少见了。” “十分少见?”阎充媛拍开她摁着自己伤口的手,“那你就好好地盯着这个囊儿,这样少见的人才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 “诺。”入宫做宫女的一般两种途径,选秀和民间张贴告示征集,读书习字对于民间的女孩子而言十分奢侈,莫说是看账本算数了。 阎充媛抬眸扫了眼宽敞了不知道多少的宫室,道:“终于这儿只剩本宫一个人了。” 而白苏燕却没有她们俩这伤春悲秋的时间,为了遏制流言蜚语的花了不少力气,又要安抚各宫妃嫔,永宁宫里张选侍快要临盆了需要她多加关心,除此之外,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珝月太后等着她去“交代”。 已经忙成这样了,她还要抽出空闲来关心自己宫里的孕妇,“外头风言风语你还是少听,那些话本里的情情爱爱都是虚的,你肚子里这块肉才是实的。” 所幸,毓才人的情绪很稳定,甚至说是很开心的,“贱妾多谢娘娘开解,贱妾现在巴不得陛下对静淑妃好呢,这样就没人注意到贱妾这了,反正好歹贱妾应得的封赏都得了,贱妾何必不知趣,贱妾现在只想将孩子平安地生下来。”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李答应那边本宫会想办法的。”白苏燕心中感慨,这样的性子才是在宫里能稳稳当当的过下去的,想想一开始的毓才人,看来这后宫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不知道李答应有没有长进呢? 第72章 不得不说这群人中最懂白苏燕的还是宁贵嫔,当看到姗姗来迟,少见的冷凝模样的董贵人,她不动声色的挪动步子站到董贵人不远处,故作一叹,悄悄的、又确保董贵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贵妃娘娘能抱养一个皇子也是好事,不过希望不要因此而同贤妃娘娘生疏了才好。” 董贵人面色不变,拢在袖中的素手则不自觉地揪紧了袖口,她知道这是妍贵妃和宁贵嫔在联手对她下套,可是不得不说,这个诱惑对她很大,如果能投到穆贤妃那边……她还得再想想。 回到解意殿,穆贤妃也颇觉得头疼,此时她才领略到珝月太后的厉害,正五品可为一宫主位,而正三品才可将子女教养在身边,那时候只以为是为了抬举恭顺夫人,如今看来分明是为了约束其她妃嫔有子的妃嫔,警告她们安分一些。 徐美人跟在穆贤妃身后,道:“太后这是在想什么,如此拙劣的手段,不像是她老人家的风格。” 穆贤妃也不避着徐美人,直接走进内室,张开手让紫英领着两个小宫女伺候她更衣,道:“是很拙劣却是十分有效的手段,如果妍贵妃真的决心躲着,那么二皇子也只能被抱到云霄殿去了,然而……” “然而锦贵嫔一万个舍不得,”徐美人带了点幸灾乐祸的道,“如今锦贵嫔会不会在后悔当初用尽心机想要搬出去结果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待在长和宫呢,至少二皇子若抱给了贤妃娘娘,她每日过来探望还方便些。” “有失必有得,她当初既然敢算计恭顺夫人与本宫,她当然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尤其是太后,最是个护短的主。”穆贤妃换了件常服,头上的钗环也减去了六分,邀徐美人在榻上入座,珊瑚上前奉茶。 徐美人抿了口茶,道:“可不是嘛,当初王嫔若不是背后有太后在暗处保驾护航,光一个温贤妃就够她喝一壶的了,话说回来,贤妃娘娘可想好怎么同太后说了吗?” 穆贤妃把玩着羊脂白玉雕琢的茶盏,笑容中带上了三分凉意,道:“若是本宫也坚持不肯抱养,最后的结果定是抱到云霄殿了,太后与陛下也都不会乐意看到本宫抱养一个皇子,若本宫猜得没错,有人要上门来了。” 徐美人挑眉,故意问道:“娘娘是指谁呢?” 穆贤妃莞尔道:“丹桂,本宫发现你现在也学坏了呢!”徐美人只作掩唇一笑。 正在两人说说笑笑之时,紫英过来禀报:“启禀贤妃娘娘,锦贵嫔在门口求见。” 穆贤妃收了笑容,道:“你看,这人不就是来了吗?” 徐美人知趣的道:“那妾身就不打扰娘娘与锦贵嫔叙话了,先行告退。”临出门时,两人还恰好撞见,徐美人谦恭地见礼,锦贵嫔冷淡的点了点头。 锦贵嫔不笨,甚至可以说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所以她立马明白过来这是珝月太后对她的打击报复,保她平安诞下皇儿,甚至给了超过身份的体面,都是为了这一刻而准备,纵使生了皇子她也只是个正四品的贵嫔,想要亲自教养皇子还差了两阶。 因为有珝月太后的抬举,安容华与皇长子在她们母子面前反而矮了一截,如今这份抬举变了味道,变成了警告她,若你不识抬举,敢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珝月太后她有本事抬举你,自然有本事将你打落到尘埃里。 锦贵嫔见到穆贤妃后,直接进入正题,“贤妃娘娘,嫔妾有个不情之请,嫔妾想将皇儿交予娘娘抚养。” 穆贤妃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动作颇为悠闲地往熏炉中添了两勺香料,锦贵嫔明白如今是自己有求于人,处于被动,没什么资格冲贤妃提什么要求,一咬牙直接跪倒在穆贤妃脚踏旁,“求贤妃娘娘给我们母子一条活路!” 穆贤妃这才拿正眼看她,道:“锦贵嫔可还记得那时候你说过什么?” 锦贵嫔颤抖着嘴唇,好一会,才道:“贤妃娘娘,在这宫里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昨日的死敌今日也可能会成为互相信任的盟友,昨日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今日也可能会变成互相残杀的仇人。” 穆贤妃不发一言地端起茶盏姿态优雅地用起茶来,锦贵嫔膝行上前,伸出手来拉住她的下摆,仰着俏脸,如扇的睫羽被眼泪浸透,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足以令大多数人心软,而穆贤妃不属于这大多数人。 锦贵嫔最后是铩羽而归,红着眼抹着泪的模样让许多人都看见了,众人议论纷纷,猜测是穆贤妃难为她了,还是她最后妥协了打算将二皇子抱给贤妃了? 永乐宫的关贵人还在想方设法的抓毓美人与小单子的把柄,永福宫里,良嫔若有所思,董贵人则是沉默着,或者确切点说她在犹豫,她不知道该选择哪一边。 尚寝局因为白苏燕的“问话”而安分了许多,以往这可是个不得了的肥差,不管品阶位份高低,总要拿出钱去疏通一下,哪怕他们收了钱不办事,至少送了礼就能心安,似乎自己下一次就可以被特殊照顾了一般。 这大概是随着血管一直流淌在人们的血管里,明明有些事可以直接做到的,却都本能的喜欢去拐个弯,送礼、人情交易,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是这样做的,自己也习惯的跟着做了,或者只是为了买个安心? 也就在后宫又开始暗潮涌动的关口,原先闭宫礼佛的珝月太后忽然召见诸妃至眠月殿,由后宫第一人,妍贵妃白苏燕领头,她后头是恪德妃与穆贤妃,静淑妃底子弱,如今又要卧床静养,太后就没派人到她那。 “臣/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令人想不到的是,珝月太后居然将程贵嫔一块给放出来了,就站在宁贵嫔旁边,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与压抑,按她的性格自然是要去寻陈答应的麻烦,哪里知道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婉容华已经病死了,棺木都已经放入妃园陵了。 而可恨的陈答应,龟缩在冷宫之中,加上那个油米不进的总管太监,她一个正四品的贵嫔,名存实亡的一宫主位,居然不能拿一个小小的答应怎么办! 再来便是两个为陛下诞下皇子的女人,安容华向来都是安安静静、不言不语,也不爱出风头,加之生下皇长子后身体一直都不好,锦贵嫔昨日回去后大概是狠狠地哭了一场,到现在眼睛都还是红红的,其余人等便不在此多加赘述。 “免礼,入座。” 方才坐定,就听见珝月太后冰冷的道:“妍贵妃,哀家听闻你故意躲在宫里,不想教养二皇子,可有此事?” 白苏燕心里直叹倒霉,又任命的起身见礼,道:“太后看得起臣妾,是臣妾的福分,但是现下臣妾东配殿里还有一个掌珠帝姬,实在腾不出手来关心其他的孩子,臣妾也怕自己粗苯鄙陋,会教坏了二皇子。” “怎么说,你是想教养掌珠帝姬了?” “臣妾不敢!”白苏燕暗自咬牙,还真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早知道就抱二皇子了,锦贵嫔再怎么心机深沉也没“氐貉”更深更黑。 珝月太后拢起珠串,皱起眉头,一副很是不解的模样,道:“妍贵妃,哀家也是看不懂你了,你身为贵妃却一点都不知道贵妃的职责与担当,不过是叫你照顾陛下的子嗣你也推三阻四的,怎么能当的起后宫妃嫔的表率!” 明明用的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叫在场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宁贵嫔原先放在膝上的双手已经死死地握成了拳,珝月太后这是在逼妍贵妃,要么失去贵妃的地位,要么就接受二皇子或掌珠帝姬,成为她老人家手上的利刃。 另一边的锦贵嫔也不好受,她明明是二皇子的生母,珝月太后却问也不问一句她的意愿,也是她老人家愿意拿她作筏子还是看得起她了,这一瞬间她是后悔同恭顺夫人翻脸的,若能一直虚与委蛇下去,没准太后看在她照顾了恭顺夫人的份上还会饶她一次。 珝月太后满意的道:“既然如此,那么……” “太后!太后!”却是锦贵嫔手忙脚乱的扑上前来,砰砰地磕头求饶,“一切都是嫔妾的错,是嫔妾不识抬举,嫔妾愿意将皇儿送入云霄殿,求太后不要、不要让其她人抱走皇儿,求您了!” “启禀太后,无论是二皇子还是掌珠帝姬,臣妾都愿意将他们视如己出,其实不止是臣妾,相信其她姐妹们也是一样的心思。”此时此刻,白苏燕在涕泪纵横、苦苦哀求的锦贵嫔和高深莫测、不可捉摸的珝月太后之间,她选了后者。 锦贵嫔难以置信的看向她,最后只能祈求的看向珝月太后,“太后,嫔妾就皇儿了,嫔妾这一生可能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太后。” 第73章 锦贵嫔这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卑微,她在金家是被所有人都捧着宠着的嫡出大小姐,被老太太与嫡母细心教导,十二岁就帮着嫡母处理家务,聪慧伶俐,凡是庶出的兄弟姐妹,哪个不对她退避三舍,此时此刻,她却只能这般哭求着,磕着头,磕得鬓发散乱,头上的步摇都要甩出来了。 “贵妃,贱妾求您了,您不要抱走皇儿,求您了!” 白苏燕看着锦贵嫔,心中恻隐,表面上却依然是巍然不动,任她拉着自己的衣袖,甚至还傲然道:“锦贵嫔你是觉得本宫不够资格抱养二皇子吗?还是你觉得你比本宫还尊贵,锦贵嫔你莫要失了分寸!” 她特地咬重分寸二字意在提醒,锦贵嫔听到了,可是这关系到她的孩子,要她怎么冷静?她只能死死地抓住白苏燕的广袖,就像是在被卷入急流中的人徒劳的抓着一根稻草,而这跟稻草也摇摇晃晃的马上就要断裂,或者被连根拔起,跟着她一起被卷入急流中。 安容华也是一位母亲,她也几度差点就失去了皇儿,心中不忍,刚要起身为之求情,却被阎嫔从身后死死地按住她,安容华愕然的回首,阎嫔目光冷漠地看着锦贵嫔,摇了摇头,道:“姐姐,你想让皇长子也被太后惦记上吗?” 安容华愣了愣,看了看可怜不已的锦贵嫔,想着现在虎头虎脑的皇儿,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同情,别开脸不再去看,锦贵嫔比她高一阶都不能教养皇子,她这个容华又算得了什么,如今锦贵嫔与二皇子至少还能帮自己分担太后的目光,不是吗? 就在众人以为大局落定的时候,正是白苏燕见过一次的飞雪,“启禀太后娘娘,静淑妃在门外求见。” 她怎么来了?白苏燕皱眉,其余人也觉得奇怪。 珝月太后拢着佛珠的手紧了紧,道:“让她进来。” 静淑妃看起来气色不错,扶着采菊的手款款上前,下跪稽首,“臣妾叩见太后,愿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珝月太后没急着叫她起来,反而问道:“淑妃你身体不适,不在你的长定宫好生待着,大老远跑到哀家的凤栖宫做什么,万一你在哀家这出了事,哀家可就百口莫辩了。” 静淑妃柔柔的一笑,道:“臣妾来是想请太后允许妍贵妃抚养无瑕,直至帝姬下降。”此言一出,满室皆惊,唯独锦贵嫔是又惊又喜,进而还生出了感激之情。 珝月太后冷哼一声,道:“淑妃你为了拉拢妍贵妃,真是不择手段,连自己的亲女都能舍了?” 静淑妃不为所动,只道:“太后觉得臣妾是怎么样的人,臣妾就是怎样的人,臣妾只想问太后准还是不准?”这话说得过于放肆了,所有人都为了她捏了一把汗。 珝月太后微微倾身,已是愠怒,道:“你这是仗着有孕,赌定哀家不敢对你如何,是吗?” 静淑妃微微躬身,十分谦卑的模样,却肆意的道:“太后就当臣妾恃宠而骄罢。” “好,很好,”珝月太后怒极反笑,“哀家真是该让陛下好好看看他平日宠信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静淑妃依然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道:“臣妾知道太后不喜欢臣妾,臣妾也不求太后喜欢,臣妾只希望太后莫要为了臣妾动气,有伤凤体。” 珝月太后冷笑连连,道:“是不值得,为了你这样一个卑贱的东西动气……既然你想卖贵妃人情,何不彻底一点,传哀家懿旨,掌珠帝姬日后玉碟上的生母就是妍贵妃了!” “诺。”宋寿全领命去了。 “太后!” 白苏燕刚要说话被静淑妃抢先拦下,“臣妾谢太后慈恩。” 最后的最后,掌珠帝姬是彻底在流萤殿扎根了,而二皇子暂时还是由锦贵嫔看顾,不过经此一事,锦贵嫔也是惶惶然不可终日,更加是想方设法地试图吸引洛霜玒的注意力,以期能尽快成为九嫔之一,或者讨得恩旨,将皇儿养在身边。 从珝月太后那出来,白苏燕眼神复杂地看着静淑妃,终作一叹,问道:“淑妃不如去本宫那坐坐,也好看望一下小帝姬。” 静淑妃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是去臣妾那罢。” 白苏燕看了看她还不显怀的腰腹,道:“也好,你如今的身子也的确不便四处行走,你那方便吗?” 静淑妃知她想问的是什么,道:“陛下今日被朝堂上的事务给绊住了。” “如此,便打扰了。” 两人相携去了落红殿,甫一坐定,宫人殷勤的上了茶,静淑妃道:“你们都下去罢,采菊你们也都退开,本宫有些体己话要同贵妃说。”听她如此吩咐,白苏燕难免要多看一眼采菊,心中若有所思。 待人都退下了,静淑妃起身对着白苏燕下跪行稽首大礼,郑重的道:“贵妃不必多心,实在是我已经无力保护无瑕了,所以只能厚颜拜托给贵妃了。” 白苏燕大惊之下连忙去扶她,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淑妃莫要多心,无论玉碟上怎么写,小帝姬是你肚子里生出来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静淑妃却不肯起,反手抓着白苏燕的双臂,坦然直视她的双眸,认真的道:“我见到了夭华夫人,或者该说是‘知天命’,我现在不记得确切的事了,可是有件事我记得,我活不到明年了。” “什么?”还没从她见到木归宜的事中回过神来,又被她下一句给吓得更加魂不守舍了,“淑妃这话可不能乱说。” 静淑妃垂下扇睫,惨笑道:“贵妃,你应该已经知道夭华夫人的特异,她会做一些预知梦,同样的,我也会。” 白苏燕这下已经不是惊愕了,而是惊恐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这一句话,细看之下,她居然在静淑妃的眉眼间看出了两分木归宜的影子。 静淑妃继续说道:“我跟贵妃一样,身上也有大越祭祀‘知天命’的血脉,来自于我的父亲,他、他是上一代知天命的孩子,所以偶尔的我也可以做那种梦,可是奇怪的是,越和我亲近的人,我反而不能预知到他们的未来。” 白苏燕忽然想起四年前的一件事,一件被夏至一句话带过的事,“王菲菲是不是原该死在四年前,死因是难产?” 静淑妃慢慢松开抓着白苏燕双臂的手,道:“是,我梦见了她死去,而原本红线会一直在我的教养下直至下降。” 白苏燕眉头微皱,道:“可如今在陛下与太后的动作下,垂佑帝姬变成了恭顺夫人的孩子,养在了太后的膝下。” 静淑妃痛苦的捂住脸,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红线会做出那些事,是我失职,那时候我不该任由红线被抱回去的,如果我坚持,陛下一定会允许我继续养着红线的!” 白苏燕默然,人这一生其实就是一个不断地做着选择的一生,如果王菲菲真的死于难产,那垂佑帝姬由静淑妃抚养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王菲菲活下来了,垂佑帝姬自然而然的就该由她的母妃教养。 即使中途静淑妃短暂教养过垂佑帝姬一段时间,可是她们的母女缘分早在她决定救下王菲菲的那一刻就被她斩断了,再怎么教养,垂佑帝姬也不可能真的成为她的女儿。 而此时此刻,最现实的问题是,她白苏燕该不该救她,如果知道了将要发生的事,就说明他们可以提早准备预防,可是静淑妃如果活着,就会是她冲击后位的最大阻碍,现在珝月太后健在,还能打压一下。 然而时间不等人,白苏燕的目光又落在静淑妃的小腹上,可她怀孕了,这是珝月太后也好,白苏燕也好都不得不面对的现实,纵使太后拦得了一时,假如这是个男孩,太后还有什么借口阻拦?一旦她变成了皇贵妃,与皇后又有什么区别?离那后位也不过就是半步之遥,而我们的陛下一向乐意给她最好的,即使静淑妃自己不想要也不行。 静淑妃被她看的,本能的伸手护住小腹,道:“贵妃不必忧心,我的死是不能逆转的。” 被看穿了心思,白苏燕也不觉得尴尬,甚至还有心多嘴问一句,“为什么不行?” 静淑妃道:“我也说不上来,可是见过夭华夫人后,我就知道我的死是不能改变的,是不可以被阻止的,否则我和陛下也好,还有我的家人也好,都回不到现在的样子了,妍贵妃你有想过为何你我会被太后如此针对吗?” 这个问题白苏燕一直没有去细想,或者说是打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想法,毕竟太后是洛霜玒的母亲,轻易是动不得的,再现实一点就是,她的根基已经被损坏了,估计比她老人家死得都要早,万一死了后还得靠她老人家呢,所以就想着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第74章 此情此景,静淑妃问了,白苏燕再也不能避开不去想,其实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她和静淑妃真正的共同点只有一个——“氐貉”。 静淑妃笑容惨淡的道:“我猜太后应该是已经察觉了你我都有‘氐貉’的背景,是她不受她掌控的存在,所以才想除之而后快。” 珝月太后会察觉到“氐貉”的存在这也不奇怪,先不说她的智慧果断,历代皇帝手上握有暗卫是半公开的事,再来珝月太后可不是如瑾月太后那般安分的待在后院的女人,在先帝病重的后期,朝廷上的事虽然都是由当时的太子洛霜玒处理,但是一些重要的奏章还是需要呈递给先帝,那个呈递的人就是珝月太后。 在后宫之中,她白苏燕为何能有恃无恐,就是因为她身边的人统统都是“氐貉”的人,而“氐貉”一直由白老将军掌控,即使后来洛霜玒有意扶植自己的人,也收效甚微,这也是当初他来拉拢他们兄妹最大的原由。 远事不提,珝月太后如此忌惮她们也并非无缘无故,只说一条,若白苏燕需要后宫以外的助力,“氐貉”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随传随到,而如穆贤妃她母家是很显赫,在宫中也有一定的人脉,假若是她,她首先要派亲近之人出去同家里联络,万一不能及时做出决定,一来一回就是一天。 再比如和穆贤妃对上的是她白苏燕,那么等穆贤妃派出去的人回来,估计只能看到落败的穆贤妃,而宫中除了她和静淑妃也不会有人这么奢侈使唤着“氐貉”中人了。 “太后防范你我统共也不过是那几个理由了,”白苏燕看着不过这一年养尊处优下来,越发白皙细腻的素手,“我的生母是我一生都越不过去的坎,若‘氐貉’在我手里,哪一日我心性偏了,对陛下就是最大的威胁,这样你也要将两个孩子交给我?” 静淑妃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我的死,还不足够吗?” 到了这般开诚布公的时候,白苏燕反而丝毫没有被揭穿的感觉,很是坦然的道:“是,其余人等我都不放在眼里,唯有你,你死了对我有两个好处,光这两个好处也够我受用一生了!” 静淑妃叹道:“自古以来,美人何其多,可唯有那红颜薄命,宛若一朵烟花般转眼即逝的才会被人记在心里,贵妃,请你好好辅佐陛下,陪他去看真正的盛世繁华!”说罢,再度正拜到底。 白苏燕怔然许久,回以一拜,道:“我会的。” 临走前,白苏燕回首对她道:“掌珠帝姬终归是你的女儿,你若要来探望,我不会阻拦,人也是你之前这带走的人,你可以尽管放心。” 静淑妃张了张开,两行清泪落下,却道:“多谢贵妃娘娘的好意,可是我只会害了她,所以请贵妃娘娘一定要记得,若有一日,我真的忍不住要去看她,请一定要拦住我,一定要……”话到最后,她终于承受不住地伏到案几上,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之中。 出了长定宫,白苏燕心中怅然,对静淑妃的,更多的是对木归宜的,明明都已经不在大倾了,却还有本事照拂于他们兄妹,更令人可叹的是木归宜根本不打算让兄长知道她心中的爱慕,而在这场独角戏一般的爱恋中默默付出,木归宜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纵使灰飞烟灭,也九死不悔。1 “贵妃娘娘?” 白苏燕闻声抬头,勉强笑道:“是阿凝啊。” 宁贵嫔看她笑里含愁,知道她要强惯了直接问反而问不出什么,转而道:“这一上午的娘娘都一直跪着,想来也定是累了,嫔妾扶您回去休息吧。” 白苏燕少见的萎靡,道:“是有些累了,对了,太后今日可说了二皇子如何安排的,我怕我记岔了。” 宁贵嫔摇了摇头,道:“没说,不过依嫔妾看不过是一时的,转过头来太后依然会想办法将二皇子从锦贵嫔那抱离的。” 白苏燕点了点头,道:“接下去的事,就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了,如今宫里无子的也多了去了,谁知道会便宜了谁,不然就如锦贵嫔所愿,抱至云霄殿,再不济还有陛下在呢。” 承德宫春归堂—— 自珝月太后那回来,安容华被牵动一腔愁绪刚走进宫室便咳了一口血出来,紧接着身子一歪若不是阎嫔手快扶了一把,安容华差点就要磕到门槛上。 “宣太医——” “不用了,悦儿,”安容华不过是一时激动而短暂的昏迷,缓过劲来后也就清明了,“悦儿,你扶我进去躺会好吗?” 阎嫔转过脸去,快速地眨去眼中的泪水,嗯了一声,与黄昏一道搀着安容华到床上,帮她脱下繁琐的宫装,取下珠钗首饰,又用了药,脸上浮起一抹病态的红晕,她反而笑容嫣然的安慰阎嫔,道:“别难过,人终究要死的,不过是早与晚的区别。” 阎嫔闻言眼中滚落两颗珠泪,哽咽着道:“别这样姐姐,乐乐好不容易会叫娘了,你还没看他长大,这长子在皇室中可不好当,姐姐你可不能这时候抛下乐乐。”乐乐是她们私下给皇长子取得小名。 “能听他叫我一声娘,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安容华虚弱的道,伸手抚上阎嫔的手背,“悦儿,日后若是遇到什么事,就去找淑妃娘娘,嘘,你听我说,先前两次遇险,差点掉了孩子我是恨她的。 可就在方才看到她在太后面前,即使有陛下的爱护,她也不得不妥协将自己的亲女交到别人手上,这样一想,其实无论是我这个容华,或是她这个淑妃,只要在宫里就都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了。 这么一想,我就不恨了,反而觉得愧对她了,如果没有淑妃这一路上的保驾护航,我哪能生下乐乐,如果我不是一开始就在淑妃的宫里,如今我也该同恬嫔一样只能躲起来哭了,悦儿,你帮我同淑妃娘娘说一句抱歉。” 阎嫔宽慰道:“姐姐,淑妃娘娘素来大度,她不会介意的。” 安容华道:“其实如果可能我是想直接到她面前请罪的,可是我有什么脸面去见她,她真心爱护我,甚至帮我向陛下求了恩纸准许乐乐养在我身边,而我猜忌她,出卖她,呵,我大概就是东郭先生的那头狼吧?” 阎嫔一惊,愕然的道:“姐姐,你做了什么?” 安容华道:“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悦儿,为了你好,你永远也别知道,我累了,想睡了,你帮我去看看乐乐,他现在可能醒了,在吵着要找娘亲。”说罢,就闭上了眼,不管阎嫔怎么喊,她都不应。 黄昏又在此时来禀报,“小主,皇长子一直哭闹不休,乳娘实在是哄不住了。” 阎嫔无奈,只好道:“我马上过去,姐姐这你好生照顾着。” “诺。” 黄昏望着在塌上安然入睡的安容华,她即使在病中也没有像其他病人那般面黄肌瘦,神色憔悴,反而越来越美,而这种美又透露着不祥,是一种即将坠落、凋零的凄艳,让人为之心动神摇的同时又有一股悲哀涌上心间。 如白苏燕所料,锦贵嫔向来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她回到宫室抱着孩子大哭一场后,马上就冷静了下来,哄睡了孩子后,她神色阴冷,叫一旁的人看了都不寒而栗。 将二皇子交给乳娘,锦贵嫔开始吩咐,“百灵,你去一趟尚寝局,给江公公送一张千两的银票。” “诺。”百灵自上次被锦贵嫔教训一通后,收敛了许多,加之新秀云雀,她再也不敢恃宠而骄了,锦贵嫔吩咐什么,她就做什么,不敢多做一步、多说一句。 “小主,可听说今日陛下政务繁忙……”说话的是云雀,她小心翼翼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没有了。 锦贵嫔道:“我知道陛下不会管的,可如果这不是他们母子间的事,是王家与陛下的事,他又会如何?” 两个大宫女齐齐打了个冷战,又一块一福,慌忙退了出去,到了门口,云雀才大大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我要死在里面了。”百灵只默默不语,她是真的怕了。 百灵给江公公塞荷包,放在往日,江公公一定乐呵呵的给收下了,如今先后被眼下宫中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先后敲打,不敢了,“主子若有什么吩咐,一句话的事,我们做奴才的哪敢同主子们讨赏,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不是。” 百灵忙给推回去,顺着他的话道:“江公公这是我家主子看在你平日里办差得力,是给您的赏,您就收下罢。” “不不不,”江公公一副正气的咽了咽口水,忍痛道,“百灵姑娘你别为难咱家了,奴才办事得力那是应该的,锦主子若有什么需要直说就成,咱家马上办妥,这赏就不必了。” 百灵笑道:“江公公你人最好了,一定不舍得看奴婢回去后被主子责骂,说连这点差事都办不好,您就收下吧!” 第75章 江公公包住她的手,哭丧着脸,道:“百灵姑娘,姑奶奶,您就别为难我了,是那一位盯着呢!”说罢,对着旁边点了点下巴。 百灵顺着他的动作看去,那里几个公公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只顾着低头做自己的事,她却记得其中一人她在太后宫里看过,是眠月殿大总管宋寿全的徒弟,勉强笑笑,道:“是奴婢不懂事,让公公为难了,奴婢告退。” 江公公微微躬身,道:“百灵姑娘慢走。” 百灵惴惴不安的回到永安宫,对着正在逗弄孩子的锦贵嫔跪下请罪,“奴婢无用,江公公因为太后的关系不肯收。” “没收?”锦贵嫔大笑道,“没收才对,你做的好,这个镯子你拿去玩罢。”说着从腕上褪下一个金镶玉的镯子递给百灵。 百灵惶惶然地双手接过,叩谢,然后听见锦贵嫔吩咐道:“你私下里给隔壁的关贵人送去四张面额为五百两的银票,然后给永福宫的董贵人也一样,记住要当着良嫔的面送。”百灵有些不解,嘴上仍是恭敬地应了。 关贵人一开始还不想收,这宫里哪里有无缘无故的善意,都是债,对于她这等人今日欠下的,来日可能要用命来还! “小主,今日我家主子向小主施恩,虽无拉拢之意,但敢问小主凭什么可以拒绝?您又以为自己哪来的底气敢推拒我家主子的赏赐?瞧瞧您这惟香轩还拿得出东西去贿赂尚寝局吗?您到现在都还没被陛下召幸过吧?” 当百灵的问出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刻薄与尖锐时,关贵人再也挂不住脸面,愤然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该来质问我?” 百灵不卑不亢的道:“奴才的确不是东西,可就凭奴才的主子是锦贵嫔,奴才就有底气对关贵人您当面质问!” “你……”关贵人虽然气急,但是情势逼人,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她在宫里举目无亲,外面的娘家也是靠不住的,自己能力有限,除了依附实在是找不到第二条路了,最后只得愤愤的道,“明日我就去拜见锦贵嫔。” “免了,”百灵做足了姿态,“我家主子说了,这就当是可怜您这快半年了都不能得见天颜,不必去谢恩了,奴婢告退。” 待百灵走了,关贵人气得砸了一套茶具才好些,砸完了又心疼上了,自己这是真的穷,白苏燕治下甚严,一应供奉月银底下人还是会看菜下碟偷拿一点,却也不敢放肆到苛扣的地步,可贵人那一点少的可怜的俸银根本不够做别的事了。 零尘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才过来劝道:“小主,千万别悲观,现在至少我们有银子了,可以去寻江公公帮忙。” 关贵人叹息道:“可是这笔银钱我敢动吗?早上珝月太后就有打算抱走二皇子,虽然后来因为静淑妃的出现暂时忘了,可锦贵嫔身为二皇子生母怎么可能会忘,只怕她现在的动作都是为了保下二皇子,跟太后娘娘作对,我算什么东西,太后娘娘若想对付我,连亲自动手都不必。” 零尘想了想,道:“小主不如我们先等等,奴婢以为锦贵嫔肯定不会只寻了小主,您不如先看看其她小主的动作,另外妍贵妃那……奴婢觉得您还是不要再去了,贵妃身份尊贵,如今又抱养了同样尊贵的淑妃娘娘的掌珠帝姬,宫中大半妃嫔都被她们笼去了,您在其中,奴婢怕您会吃亏。” 关贵人苦笑,道:“我现在除了随波逐流还能做什么?” 而锦贵嫔的这番动作很快便被长明宫知道了,宁贵嫔不甚赞同的道:“锦贵嫔这招太险了,太后毕竟是陛下的生母,弄不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白苏燕自从落红殿出来就一直提不起劲,歪斜地靠在塌上,道:“锦贵嫔反正不用我们操心,她小小年纪心思活络得很,我现在只怕她不够闹腾,吸引不了太后的注意力。” 宁贵嫔小心翼翼的道:“说来也是奇怪,就算静淑妃出身不高引得太后厌恶,老话常说,不看佛面看僧面,眼看静淑妃都要为陛下再添一子了,这宫里也算独一份的,太后也不该这么冷待她,传扬出去,显得太后不慈,到时候又成了娘娘的不是。” 白苏燕懒懒的反问道:“你看出来了?” 宁贵嫔耸了耸肩,道:“哪里就我一个了,凡是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娘娘无子而登高位,只怕各个世家大族都是面服心不服,白老将军那里,可要奴婢去信请家父帮忙打听一二?” 白苏燕无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当初被家族除名,她背后无娘家撑腰,全凭帝王的信任与“宠爱”,在后宫中看上去也是如履薄冰,恭顺夫人如今自请入庵带发修行,未尝也不是存了以退为进的心思,否则怎么是带发而不是直接铰了头发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就算我被家族除名了,可终归是白家的血脉,真到时候,白家人也不会看着不管的。” “娘娘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是有主意了,”宁贵嫔又说起另一事来,“娘娘,今日有宫人通禀嫔妾说,安容华回宫后就吐了一口血,然后就睡下了,到先前我们来时都还未醒,眼下不知道如何了,如果安容华真有个好歹,皇长子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白苏燕调笑的问道:“怎么,阿凝想抱养吗?” 宁贵嫔却认真的道:“皇子嫔妾是不敢想的,嫔妾自从当上这个贵嫔后就做好了孤老的准备,娘娘不必为嫔妾考虑。” 白苏燕劝道:“阿凝,我知你的心结,也知道你不乐意,可是你就当是为自己想想了,日后膝下空空也太过凄凉,凭你的资质,莫说是荣极一时就是一世富贵都是可以的,说难听点后宫女人的沉浮起落都系在风月殿的那张龙床之上,有个孩子傍身总是好的。” 宁贵嫔正色道:“嫔妾也知道娘娘怜惜嫔妾,可是嫔妾心意已决,娘娘日后还是不要再吩咐江公公把嫔妾的绿头牌放上去了,不说这般动作难以服众,对娘娘的威信有损,长此以往嫔妾怕这会是有心人攻讦娘娘的一个把柄。” 宁贵嫔如此为她着想,白苏燕心中若不感触那才是假的,“阿凝有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可是我不明白,即使是朋友你也不用做到这般地步。” 宁贵嫔并不提起往事,只是笑着说道:“娘娘,能够真心相交长久的朋友自古以来也只有利益不相冲突的才是最安稳的,在后宫之中,嫔妾反正不想要陛下的宠爱,这样就可以避免与娘娘争宠,你我没有这方面的烦恼,自然就可以放心的来往。 自然嫔妾明白娘娘并非俗人,定不会在意这些虚的,可是嫔妾是普通的凡人,娘娘就当嫔妾庸人自扰,让嫔妾安心。” 白苏燕叹惋道:“阿凝,你就是太小心了。” 她还待再劝,绿腰入内禀告,“启禀娘娘,良嫔小主在外求见。” 白苏燕与宁贵嫔对视了一眼,颔首道:“让她进来罢。” 良嫔入内后先拜见了白苏燕,然后转而见过宁贵嫔,才开始说正题,“启禀贵妃娘娘,锦贵嫔命百灵当着嫔妾的面,给董贵人送了四张面值为五百两的银票,统共两千两,说这就当是给董贵人日常打赏的零花,别客气,不过,观两位的神色,是已经知情了?” 白苏燕并不正面回应,只是问道:“那董贵人是什么反应?” 良嫔道:“董贵人大概如今是真长记性了,让身边的人接了,然后转手送出去了一对霁蓝釉描金玉堂春瓶,反而像是买货卖货的,也挑不出错。” 白苏燕点了点头,道:“董贵人这是懂事了,你们自入宫的时候就在一块,本宫心中有数,会提携一二的,但还是那句话,本宫给了你们机会,有没有本事让陛下青眼有加就是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贵妃娘娘愿意提携,已经是嫔妾三生有幸了。”良嫔很是乖巧。 白苏燕很喜欢她的上道,于是又给了她一条消息,“就在一刻钟之前,陛下方一下朝,御书房都没来得及去,就急匆匆地往太后的凤栖宫去了。” 良嫔闻言心头一紧,说不上来是因为嫉妒,还是被白苏燕看穿诡计的心虚,神色不变的叩谢,便退了出去。 宁贵嫔此时不确定的问道:“陛下下朝后去向太后请安也是每日日常了,娘娘怎么就那么肯定陛下是为了淑妃出头呢?” 白苏燕却道:“你放心,就算陛下真是为了淑妃去出头,此时也应该被淑妃给拦了下来了,这宫里有谁能在短时间内劝住陛下的,也就是咱们的这位淑妃娘娘了。” 宁贵嫔莞尔道:“这宫里也就静淑妃可以仗着陛下的爱重让陛下能听得进去话了,说来静淑妃虽然出身低微,但是这些年嫔妾看下来也是个贞静温良之辈,不堪为后,也能称得上是一代贤妃,足以称为妇人表率了。” 第84章 “你什么意思?”珝月太后不知道怎么了,反被她的淡定反制,居然不敢说自己敢还是不敢听她隐瞒的事。 白苏燕继续逼近,道:“臣妾是无所谓的,敢说敢做,反正王嫔又跟臣妾没有一个铜板的干系,臣妾有什么不能说不敢说的。” 珝月太后若是能轻易被她激一下就上钩,那她就不是太后了,于是就变成了,“放肆,你是仗着陛下的宠,都敢来顶撞哀家了?” “这后宫近千人,陛下宠爱过谁?我?静淑妃?穆贤妃?王嫔?还是哪个不知道躲在哪的女人?太后,您是我们这群人的前辈,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还多,如今的局势您真的看不明白吗?您在陛下和王家中,选了王家,所以你一直针对静淑妃,激怒陛下,让他逐渐疏远,都是为了保王家。 同样的,恭顺夫人最后都能反应过来您的用心,您觉得王嫔还不如恭顺夫人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除了静淑妃,王嫔才是陪着陛下最久的那个人,她真的有那么蠢,看不出陛下对她的凉薄吗?太后,这是后宫,在前朝之后,在一重又一重的宫门之后,连太医院都没有的砒霜,其她人又怎么会有?” 说罢,白苏燕自顾自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等珝月太后反应过来,径自走了,太后,其实你和王家一样不问是不敢承认,王嫔是被你们和陛下一块联手害死在这重重宫闱之中的,陛下从不否认他做下的事,你们呢,王嫔在九泉之下什么时候能得到你们的一句道歉? 说起来一开始查到此事的时候,白苏燕自己都很诧异,为了查证其中的细节就是“氐貉”也费了一番功夫,她想象不出王嫔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个人躲过了王府一岗又一岗的巡逻守卫,甚至连“氐貉”都未能发觉,她最初买那一瓶子砒霜,真的是为了自己准备的吗?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王嫔活着的时候没有说也没有用在除了她自己以外的人身上,死了以后再深究又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各花入个眼,白苏燕以为是这样的就这样罢,毕竟这样解读对她比较有利。 人心是会变得,初心本来就只是人做一件事时,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譬如那些读书人,一开始只想考个功名,有了功名就想有做官,做了官有了一点俸禄,有了几个手下,有一间小房子,有妻子有儿女,之后就想做更大的官更多的银子,更多的手下,更大的房子,更多的红颜知己,谁又能想起来一开始都只是想考个功名。 在回流萤殿的路上,白苏燕一直觉得头很晕,很累,她觉得身上哪哪都不对,待得绿腰扶着她进了寝宫,眼前的世界在不停的旋转,还是很不规则的那种,一会是左右的转,一会是上下的转,转得她好想躺下来睡一觉。 “娘娘——来人,传太医,贵妃娘娘晕倒了——” 贵妃娘娘忽然晕倒了,后宫之中上上下下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都到长明宫里去了,于是等秦不寻背着手板着脸进来的时候,眼前是五彩缤纷、花团锦簇,各色熏香扑鼻而来,就在这乌泱泱的一群人里他还是准确的认出了自家的侄女——静淑妃。 他刚要说教,就被静淑妃抢了先,“贵妃娘娘忽然病倒了,病势汹汹的,还请大人务必要倾尽所有,让贵妃娘娘尽快康复。” 秦不寻眉头越皱越紧,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周围都是人又不好开口,只得拱手道:“微臣自当尽力。”然后径自入内去了。 不过是这最普通的寒暄,在旁的穆贤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静淑妃,目光落到她的腰腹间,道:“淑妃此次若能为陛下再添一子,想来这长定宫也是住不久了。” 妃嫔有孕晋封这是规矩,正一品妃再往上就是皇贵妃,原先洛霜玒是打算借此次有孕封静淑妃为皇贵妃了,但被珝月太后以王嫔在贤妃时有孕不得封的先例给压住,如今白苏燕若真的能一病不起,这偌大后宫除了静淑妃谁还能问鼎后位? 静淑妃垂着眼,道:“贵妃娘娘一定会好的。”这语气,旁人听力来是没什么诚意的。 穆贤妃也是,“臣妾只希望来日,淑妃姐姐能对臣妾与云家高抬贵手,臣妾愿为淑妃姐姐效犬马之劳。” 白苏燕的贵妃毕竟只是四妃之首,虽然得陛下与太后看重掌管凤印与后宫事务,但是连皇贵妃都会有人不服更何况贵妃,私下里还是有少部分人偏向静淑妃,可是静淑妃又给足了白苏燕体面,日日过来请安,跟在她身后的人自然也日日到长明宫来拜见。 静淑妃瞥了她一眼,用上了些劝解的口吻,道:“这还没过半的,贤妃还是不要太快站队的好,没准秦大人出来后,贵妃娘娘就会有好消息了。” 如静淑妃这样想的还很多,比如毓才人就是一个,她躲在宁贵嫔后面,捂着嘴偷笑,“以陛下对贵妃娘娘的宠爱,贵妃娘娘这是有了吧?”旁边是良嫔和李答应,一圈人自然而然的帮她隔开了人群,免得哪个人“不小心”地过来冲撞一下。 宁贵嫔等人回头情绪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又齐刷刷地转回去,弄得毓才人觉得莫名其妙,嘟囔道:“有了皇嗣这不是好事吗?” 是,如果真的怀孕了,白苏燕也就有了同静淑妃争夺后位的资格,可以说新入宫的这一批绝大多数人都是看好白苏燕,希望她登上后位,至少比与世家望族毫无关系的静淑妃好,至于她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脉就被选择性的无视了,毕竟血统亲疏是按父亲这边算的。 可是一旦怀孕了,白苏燕的血脉就成了她最大的死穴,大倾的帝王与朝臣们绝不会允许有一丝前朝复辟的可能,可千万不是怀孕了,宁贵嫔在心中暗暗祈祷。 大约过了一刻钟,秦不寻脸色凝重的出来了,看到门口围着的莺莺燕燕脸更黑了,静淑妃当是妍贵妃有哪里不好,“贵妃娘娘如何了,要紧吗?” “贵妃娘娘不要紧,已经醒了,没什么大毛病,”秦不寻这样说着,脸色却不见好,“淑妃娘娘,您就是不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小皇子身娇体贵的经不住久站,还请您回宫去好生将养着。” 小皇子?一石激起千层浪,秦不寻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不少人都听见了,顿时一束束如炬目光集中到静淑妃的小腹上,静淑妃急忙道:“秦大人,慎言!” 秦不寻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宫中的主子们怀孕当然都是希望能生个皇子,周围的人自然也要配合着喊小皇子之类的,算是一种另类的“招男仪式”。 穆贤妃道:“秦大人不如帮毓才人也看看她肚里的小皇子可好?” 原先看热闹看得欢的毓才人不意穆贤妃居然扯上了自己,宁贵嫔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将她的身影挡住,“秦大人,我等可否入内看望贵妃娘娘?” 秦不寻道:“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一次人不能太多,以免打扰。” 宁贵嫔道:“多谢秦大人。” 秦不寻道:“陛下那边还等着微臣回话,微臣先行告退。”说罢对着周围都拱手作揖一番才离去。 静淑妃觉得他还有未尽之语,而现在也不方便追问,只得暂时作罢,“本宫站了这么一会也累了,就先行一步了。” “淑妃姐姐慢走。” 静淑妃走了,与她一起的阎充媛、肖贵人等自然是跟着离去,程贵嫔犹豫了一会,咬咬牙追了上去,至于她能不能放下身段去“服饰”静淑妃,这就是后话了。 然,在姚答应离开之前,怨愤的目光若有实质简直要将毓才人戳穿了,看得毓才人背脊森寒,打了好几个哆嗦,李答应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又回头看了看宁贵嫔与良嫔似乎都没发觉,她也就当做没看见了。 穆贤妃见静淑妃也走了,“贵妃娘娘一向不喜有人打扰,没什么要紧事的都散了罢,宁贵嫔素来得贵妃喜欢,就劳你多陪陪贵妃了。” 宁贵嫔揖礼道:“不敢。” “这便交给你了。”说罢带着长和宫的一波人退下了,锦贵嫔离开前冲着董贵人勾起一个阴郁的笑容,像捕食的饿狼,令后者惊恐不已。 看高位妃嫔走得差不多了,宁贵嫔便对良嫔道:“这里我陪着娘娘就好,良嫔你带着董贵人先回去罢,毓才人就请李答应照看送她回去,这几天除非陛下太后召见,你等闲不可离开长明宫半步。” “贱妾明白,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贱妾也是一动不动。”毓才人知道自己怀孕肯定是招人眼红的,贵妃娘娘如今病了,无人能看护她,躲在长明宫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第76章 白苏燕歪了歪头,道:“总得有些缺憾不是,单只说两位文德皇后吧,郭皇后无子,长孙皇后短命,可见什么十全十美都只是想想的,只是个用来自我求个安慰的词语罢了。” 静淑妃在缓过情绪后就直接唤人为自己整理仪容,便直接坐着纹有鸑鷟(yuezhuo)的仪驾上,到洛霜玒下朝的必经之路上。 而洛霜玒一下朝就得到消息,珝月太后令妍贵妃抱养掌珠帝姬,届时再挑个良辰吉时修改玉碟,改玉碟这事件性质可就不一样了,看起来不过是改个名字,可性质上这是直接将断了静淑妃和掌珠帝姬的母女关系,更是坐实了静淑妃卖女求荣,日后令他册封淑妃为**的难度也大大提升。 刚步入后宫,就见静淑妃俏生生地立在新开的梨花树下,梨花如雪,美人如玉,“陛下。” 洛霜玒上期扶住她,道:“孤已经知道了,孤不下旨就是母后也无可奈何。” 静淑妃却拂开他的手,双膝跪地叩首,道:“臣妾恳请陛下将掌珠帝姬交予妍贵妃抚养,并下旨更改玉碟,以全贵妃无子之憾。” 洛霜玒拧着眉头,声音中带着怒意,“你认真的?” 静淑妃道:“臣妾从不对陛下说违心之语。” 洛霜玒很想狠下心来说那你就跪着吧,可如今静淑妃身怀六甲,这委屈的祸根说到底还是在自己身上,最后无奈的的道:“你先起来。”静淑妃没动,洛霜玒拉了拉她,她依然不动,不得到洛霜玒的准许就不起来。 洛霜玒恼了,道:“你是笃定了孤舍不得你跪,你就敢拿自己的身子来威胁孤了?那你就在这跪着罢,梁雨安你看着,看着她在落红殿里去跪着。”说到底了,还是舍不得。 “陛下这是要去哪里?”静淑妃看他方向还是要往凤栖宫去,忙拉住,“臣妾有些不适还请陛下陪臣妾回去,可好?”洛霜玒不应,她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少见的撒娇讨饶的模样。 洛霜玒拿她没办法,伸手抱她起来,陪着她一同乘着仪驾回去,这事发生不过两刻钟,后宫就已经人人都知道了。 宁贵嫔在流萤殿中对白苏燕道:“贵妃娘娘果然好谋算,淑妃娘娘这一请一缠,大半时间过去了,陛下恐怕也没时间去太后那了,这样恐怕会惹太后不高兴。” 白苏燕捻着新摘下来的桃花,淡淡的道:“有得必有失,再说了除非静淑妃舍了陛下的宠爱,推着陛下到恭顺夫人那,并对着恭顺夫人俯首帖耳,直到恭顺夫人登上后位,否则陛下喜欢谁,太后就讨厌谁,反正怎么做太后都讨厌,那不如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 宁贵嫔笑道:“现在可要恭喜贵妃娘娘了,掌珠帝姬虽然是女孩,却是陛下最宠爱的孩子,淑妃愿意与娘娘联手,这日后宫里可就没有别人能下脚的地了。” 白苏燕道:“怎么会没人呢,只要太后在一日,就能用孝道压着陛下,插手前朝后宫,本宫就算有朝一日贵为皇后也依然要敬重着太后不是?” 宁贵嫔却不这么想,“娘娘,你我皆知太后厌恶的是那学飞燕玉真那等宠冠六宫,搅得后宫不安宁之流,只要淑妃娘娘在一日,太后就只盯着她一个,待日后色衰爱迟之时,也有新人入宫,娘娘再扶持几个新人,纵然不如如今的淑妃,至少看起来是一碗水端平的样子,太后也挑不出错来。” 白苏燕苦笑,她到宁愿静淑妃能一直活着,“不说这些了,说起来……” “贵妃娘娘,”冬至入内,“承德宫那边宣了太医,说是安容华不太好,安容华奏请陛下希望阎嫔娘娘能搬去承德宫与她同住。” 白苏燕一震,缓过神来道:“终有这一日的。” “安容华怀孕时就多灾多难,生育后一直拖着病体抚养皇长子也是操劳,”宁贵嫔亦是感慨,“唯有阎嫔一直不离不弃的,若我是安容华也会把皇长子交给她。” 白苏燕道:“不止是信任,也是因为安容华没有那个意思把皇长子卷入到储位之争中,自古以来庶长子都是最难当的,阎嫔为人低调谨慎,家世也不显,只要陛下不突然发疯,皇长子日后就是个富贵闲人的命,一世荣华,平安康健。” 宁贵嫔颔首道:“这倒也是,尤其二皇子还有个锦贵嫔这般的生母,锦贵嫔若想对付皇长子和阎嫔,那真的如吃饭喝水一般的简单,不过有时候也很让人感慨,明明是同宗同族又都是绝色倾城的美人,境遇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白苏燕忽然玩笑道:“你说的是她们的结局,还是帝王对她们的态度?” 宁贵嫔掩唇一笑,反将一军,“那你猜最后她们是都能入妃园陵,还是只能入一个?”两人相视一笑便罢,大概是将话都说开了,两人之间的相处反而比往日更加自在。 与流萤殿中的轻松欢快相比,承德宫中就颇为凄凉惨淡,安容华病得是突如其来也是来势汹汹,原本阎嫔和黄昏等都以为安容华只是因为早上的事心情有些郁闷,睡一觉就好,哪里知道近傍晚了,安容华也没醒。 黄昏这才入内去唤,唤了好几声都没反应,再细看安容华整个人都已经是无知无觉的,要不是胸口还有细微的起伏,黄昏差点以为安容华就这样在睡梦中去了。 手忙脚乱地请来胡太医,再一诊脉也只听得一声叹息,“老臣再将上次的药方改一改。” 黄昏道:“胡太医您上次过来也只说是改改药方,主子她这病到底能不能好,您给个准信啊!” 胡太医在太医院里多年,早成了滑不溜丢的老泥鳅,说话依旧是模棱两可的,“黄昏姑娘,安容华只要静心调理一段时日,虽然不能如同常人一般,但是也能延年益寿,无病无痛。” 阎嫔在旁也是十分的紧张,道:“胡太医您仁心仁德,华佗再世,当日何等的凶险您都能保皇长子出世,姐姐的病您一定有办法的,是吗?” 胡太医顾左右而言他,道:“小主,老臣先下去煎药了。” 无奈,阎嫔只得恳切的道:“胡太医,这是一点点心意,一切就拜托您了!” 胡太医拱手道:“自当尽力,这赏赐就不必了。” 阎嫔大惊,“胡太医您这是什么意思?” 胡太医不言,只拱了拱手就逃也似的的出去,阎嫔紧追几步连唤几声,都不见他回头,黄昏也是哭丧了脸,这宫里的赏赐也是有所讲究的,如果不收那就是两种可能,一问三不知,另一种就是非力所能及,请另请高明。 胡太医如今不肯收了,只能说明安容华的情况已经是凶险非常,他已经不能保证是否能治好了,阎嫔想了想,对黄昏道:“你在这好生看顾,我去求见淑妃娘娘。” 黄昏抹着眼泪,道:“一切就拜托给小主了。” 长定、承德两宫本就是一宫剖成俩,就是出门左转的工夫,再夸张点就是其实她只要翻个墙就能从承德宫跑到长定宫。 当是时,静淑妃好不容易让洛霜玒歇了去寻珝月太后说理的心思,两人就腹中孩儿的姓名聊了许久,洛霜玒抚着静淑妃的小腹,道:“无论这次是男是女,孤都准备封你为后。” 静淑妃原先温柔的笑容一滞,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蔓延上心头,下意识摇头道:“不可。” 洛霜玒只当她是在担心珝月太后以及前朝的压力,故而安慰道:“怡人,相信孤,莫忘了武则天能给儿子当皇后,杨玉环能给公公当贵妃,前朝那些都是虚的,决定权在孤。” 静淑妃依然惶惶不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道:“陛下,臣妾不求自己孩子有多么富贵,只求他们能平安快乐一生就够了,再说了臣妾也没办法当一个贤淑大度的皇后,更受不了每一天晚上底下人过来回报今晚陛下又临幸了哪一宫的哪一位美人,这样的话,臣妾会嫉妒得发疯的。” 洛霜玒笑着将她揽入怀中,道:“孤不去看别人,只来你这,只看你。” “嗯。”伏在心爱男子的肩上,静淑妃秀眉渐渐拧成一个“川”字,她记得她昏迷期间的意识不知道怎么地居然附到了木归宜的身上,能看到她看到的,能听见她听见的,可是最后的那段记忆却被强行封印了。 事到如今她有点明白当日木归宜忽然找上她说要借她的灵力,结合二者的灵力测算天机,与其说是为了测算天机,不如说当日她已经察觉了静淑妃是洛霜玒的软肋,借着灵力的连接侵入自己的意识?这一点才是她现在最担心的。 “陛下,淑妃娘娘,”采菊在屏风外禀报,“阎嫔小主求见,说是安容华情况危急,求淑妃娘娘下旨让秦太医入宫为其诊治。” 洛霜玒恍然大悟般的问道:“安容华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吗?” 第77章 静淑妃道:“安容华自生下皇长子后身子就一直都不好,臣妾命胡太医特地看顾她的身子,陛下不知道吗?”最后一句问得有些小心。 洛霜玒平淡的道:“那时候孤当她只是心思过重,就顺她的意晋了阎氏的位份,也有冲喜的意思,孤看她都能出来走动了,还以为她已经好了。” 静淑妃不知道该对他的凉薄感到伤感还是庆幸,转头对采菊道:“你拿本宫的令牌去请舅舅为安容华看诊。” “诺。” “等等,”洛霜玒叫住采菊,“别请秦不寻,请黄鎏,他虽然特别喜欢钻营,但是医术还是可以的,如今安容华这副样子还是莫要让秦不寻涉险了。” “陛下……”静淑妃想了想,“臣妾去看看安容华。” “怡人……” “陛下是要同臣妾一块去吗?” “罢了,孤跟你一块去。”洛霜玒总是拿她没办法。 阎嫔见他们俩携手而出时是惊恐的,深怕自己来的不时候惹得静淑妃不快,一时间嗓子眼里堵得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近来阎嫔跟着安容华渐渐对她疏远了,但是静淑妃本来对她们也是存了利用的心思,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说谁。 “阎嫔起来罢,陛下听说安容华不好也很是担心,你带着陛下一块去看望一下吧,本宫就不去了!” 洛霜玒转头瞪了她一眼,眼神如果能说话,那么大家就能听见他道:好你个淑妃,居然诳孤? 而阎嫔自然是不敢的,连连磕头道:“不敢打扰陛下与淑妃娘娘,嫔妾只求娘娘让秦太医入宫为姐姐诊治,嫔妾与姐姐一定记得娘娘的恩情!” 洛霜玒清了清嗓子,道:“孤已经命人去请黄鎏了,他的医术不比秦不寻差,起来罢,前头带路。” 阎嫔小心偷觑静淑妃的脸色,见她眉目温和不见丝毫怒意,还冲她点了点头以示鼓励,这才爬起来,“嫔妾告退。” 静淑妃也行礼道:“臣妾恭送陛下。” 洛霜玒伸手拦住她的动作,关切的道:“虽然已经立春了,但是天气还是凉的,你身体不好,快些回去罢。” 静淑妃道:“不碍事的,臣妾看着陛下走。” 这话在阎嫔听来是两人恩爱的情话,是静淑妃在对陛下表达不舍与恋慕,也是在对自己的不识趣表达不满,而洛霜玒则结结实实的在里头听出了威胁之意,坚决要他去看望安容华,话说就在一盏茶时间不到之前,那个说着不能忍受他到别的美人那里的人是谁?他方才是在做梦吗? 不管三人各自心里在想些什么,洛霜玒还是摆驾到了承德宫,有了帝王的手令效率自然是不用说的,洛霜玒刚到春归堂坐下用了一盏茶,黄鎏就带着提箱的小太监火急火燎的来了。 “微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洛霜玒放下茶盏,道:“免了,快给安容华看看。” “诺。” 阎嫔立在一旁又是期待又是紧张的望着黄鎏,然而一刻钟后,黄鎏面带苦色的出来禀报:“启奏陛下,容华在孕中先后受了两次大害,根基已损加之运气多思,郁结于心,产后又气血两亏,未曾安心调理,能到现在,想必、想必胡太医已经尽力了。” 不待洛霜玒开口,阎嫔急切的问道:“黄院判难道连你也没办法吗?” 黄鎏躬身道:“这……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个……微乎其微。” 洛霜玒终于开了尊口,“黄鎏有什么你就直说好了。” 黄鎏道:“启禀陛下,安容华的身体虚弱只能用温补的药物慢慢调理静养,如此也不过是令其苟延残喘,至于药方微臣不敢做主,想请秦院首与胡太医过来商量过后,才可。”其实还是想拖秦不寻下水,出了什么事,品阶最高的那个最适合背锅。 洛霜玒直接道:“你先同胡不归商量着开药方,回头再去向秦不寻请教一下罢,只要不错格子,宫里的医药随春归堂取用。” 阎嫔大喜,谢恩道:“嫔妾替姐姐与皇长子谢过陛下!” 洛霜玒抬了抬手示意免礼,起身道:“孤去看看安容华。”阎嫔立即退到一边,并没有跟在他身后进去。 这大概是洛霜玒第二次仔细打量安容华,平心而论,在他后宫的这群莺莺燕燕之中,安容华的容貌绝对是最出色的那一个,眉目如画、琼鼻绛唇、雪肤柳姿,好像世间所有的绮丽都集中于她一身,然而她过分的懦弱,又使得这份美丽大打折扣。 黄昏看不出帝王的喜怒,只得小心翼翼的道:“陛下,主子一直昏昏沉沉的,不如您先到外间休息,待主子醒了,奴婢再来禀报陛下。” 洛霜玒移开落在安容华娇容上的视线,道:“孤去看一看相陶。” 刚起身走了两步,就感觉到微弱的拉扯,一回头,自己黑色的广袖正从安容华无力的指间滑落,“陛下……” 安容华很是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洛霜玒只得坐回去,道:“孤在。” 黄昏惊喜非常,急忙转头去寻胡不归与黄鎏,“主子醒了,太医,主子醒了,太医——” 阎嫔亦是十分喜悦,却走到屏风前硬生生停住了步伐,万一她现在进去打扰到他们是不是不太好,想着转身出去,走了几步又听见里头传来了声音,更重要的是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就停下了脚步。 “阿悦、陛下、求您……让阿悦……照顾乐乐……”安容华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挤着往外蹦的,她很累,不过这样短短的一句话,似乎让她耗费了巨大的力气,闭着眼在塌上急促的喘息。 洛霜玒并没有马上应,毕竟皇长子的养母绝对要慎重,“你若是不放心,就让阎嫔搬到承德宫来就近照顾相陶。”安容华以为他是同意了,长舒一口气,迷迷糊糊的差点又要睡过去。 “两位太医,这边请,”黄昏的声音让阎嫔清醒过来,然而当她要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阎嫔小主,您怎么在这?” 阎嫔有些尴尬,不自在的道:“我听闻姐姐醒了,一时间喜不自胜就闯进来了。”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是阿悦吗?”安容华无力的声音在一室寂静中还算清晰,“进来罢。” “阎嫔小主,请。”还是黄昏先出声,没给她犹豫和退却的时间。 阎嫔磨磨蹭蹭的转过屏风,屈膝一福,“见过陛下,见过安容华。”安容华只冲她笑笑就又闭上了眼。 洛霜玒也没多说什么,只从塌边挪到一旁的座位上,让出位置给两位太医,然后对阎嫔道:“安容华想让你搬入到承德宫居住,你怎么想?” 原先还有北苑南苑之分时,阎嫔是一众官家秀女中身世最差的,养成了她察言观色的本事,她明显的感觉出洛霜玒话里的敷衍与警告,按理她该识时务的拒绝或者说出她愿意暂时照顾姐姐和皇长子之类的话,可是那是一个皇子,一个能给她养老送终,死后祭奠的皇子,从长远看,没人能抵抗得了这个诱惑! 于是,阎嫔望着安容华,道:“姐姐待我如亲姐妹一样,嫔妾卑微,愿以此身报答姐姐的恩情,一切单凭姐姐做主。” 洛霜玒微微皱了皱眉,洛相陶毕竟是他的长子,尽管他心里并没有打算将这个孩子作为储君培养,但是身为长子若是生母养母的家世都不显,未来一旦发生残酷的夺储之争,那么洛相陶就是第一个被他兄弟集体攻讦、排斥的对象。 安容华此时却勉力撑起身体,拨开太医等人,祈求的道:“陛下,求您……在嫔妾还……还清醒时,安排好……乐乐的、乐乐的去处。” 洛霜玒瞥了眼惴惴不安的阎嫔,反问安容华,“你真的认为阎嫔是相陶的好去处吗?” 安容华慢慢的道:“陛下,阎嫔与嫔妾一同入宫时至今就一直都是好姐妹,又一直帮嫔妾照顾乐乐,她的品性嫔妾信得过。” 洛霜玒道:“就算你信得过阎嫔,阎嫔又能给相陶带去什么?若未来有个万一,阎嫔的家世能护得住相陶吗?” 安容华摇头道:“乐乐已被嫔妾这个无用的母妃连累,又占了个‘长’,与他的其他兄弟都不好比,既然如此,不如就此平凡得好,嫔妾不求他的养母身份家世如何显赫,只求她真心疼爱乐乐。” 洛霜玒不置可否,又问道:“你是铁了心了,不准备再挑其她人了?比如贤妃。” 安容华抬手示意黄昏搀扶着自己,却实在没力,用力了几次都爬不起来,最后拿头磕着手臂,“请、请陛下、成全。” 阎嫔也紧跟着跪下,竖起三指,发誓道:“我阎悦在此发誓,日后定当将皇长子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疼爱,哪怕没有母子缘分也竭尽所能的爱护他,若有朝一日,皇长子有性命之忧,我愿拿性命相护,如有违此誓,五雷轰顶,永不超生我阎悦绝无半点怨言!” 第85章 宁贵嫔满脸担心的进来,见白苏燕只在裘衣外披了件单薄的外衣就坐在窗口边发呆,“贵妃娘娘您怎么下床了,绿腰、冬至,你们就在旁边怎么能任娘娘这样拖着病体吹风?” 白苏燕回过神来,冲她笑笑,道:“没事的,我身体好着,只是最近心烦意乱的没睡好而已。” 宁贵嫔走上前,伸手帮她穿好外衣,叮咛道:“娘娘您真的没事吗?秦大人出去之时,脸色可不好看。” 白苏燕懒洋洋的笑道:“当然不好看啦,我怀孕了。” 宁贵嫔不喜反忧,仍是不敢相信的道:“娘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个孩子如果是个小帝姬就罢,若是、若是……” 白苏燕满不在乎的道:“我知道,放心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娘娘,这不是开玩笑,”宁贵嫔平日里的冷静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您知道陛下一直都喜欢淑妃,她如今又比您早了两个月,就算、唉,陛下又那么喜欢淑妃,若是陛下一意孤行,谁也拿她没办法! 朝堂之上原先是支持贵妃您的朝臣,估计都要倒向淑妃了,淑妃身上尽管没有世家望族的血脉,可也哪边都不沾啊!” 白苏燕玩笑着道:“哎呀,原来我在朝堂上还有帮我说话的人?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宁贵嫔见她还有心情说笑,真的是急得话也说不出来,她一心为白苏燕打算,对于前朝的关注自然不少,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也不可向外传递消息,但好就好在她有一个当王爷侧妃的姐姐,时不时的就要跟着王妃入宫向太后请安。 如今的前朝,赵家只剩下一些支脉,手下的士兵也被打散收编,云家王家燕京中的势力犹存,一些尸位素餐靠着家族姓氏横行霸道的分家被打击的七零八落的,陈家更不用说了,雷霆之怒下,唯有一些远方亲戚逃过一劫。 曾经在燕京世家小姐的圈子里,说话也是数一数二的陈大小姐,陈言琴就在不久前一根白绫吊死了自己,而他的丈夫把原先预备娶的平妻直接纳为正房夫人,陈言琴虽然在程家的祖坟中,却也只是在祖坟当中。 白苏燕看她这副急三火四的表情也是觉得有趣,最后拉着她晃了晃手,道:“相信我,没事的,这陛下还没表态呢,你先急了?” 宁贵嫔被她拉着坐下,道:“娘娘,您又何必心急,陛下说了要为兖州城死难百姓守三年,毓才人位份低不引人注目,您可是贵妃,传扬出去陛下的声名也就算了,他毕竟是天子,可是您……” “嘘,”白苏燕食指搭在宁贵嫔的唇上,“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见宁贵嫔摇了摇头,白苏燕移开手,道:“那你就等着看罢。” 秦不寻很少到伏龙殿,偶尔来用得也不是太医院院首的身份,而是“氐貉”青龙堂堂主的身份,今日却是按院首的身份请见。 “贵妃娘娘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当他用无甚波动的嗓子说出这番话时,洛霜玒太过惊讶以至于手中的朱笔直接怼在折子上,留下好大一坨红,“你说什么,谁怀孕了?” 秦不寻继续用他那平板无波的声音道:“长明宫流萤殿的妍贵妃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但是胎相不稳,有流产的征兆。” 这样一听才正常嘛,白苏燕的身体中了“昙月”之毒,此毒本就像一种寄生在人体身上的菟丝花,看起来柔弱美丽,一旦被它缠上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吸收掉所有的养分,然后像垃圾一样被丢掉,然后在死去前立马去找下一个宿主。 之前,秦不寻假借帮她练缩骨功的名头,用药浴将她骨骼重新塑造柔软,又用银针将“昙月”部分导出体外,虽然能根治,但是对人体损害极大,可以说是彻底毁坏了一个人的根基,怀孕生子除非她是不要命了。 洛霜玒也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这般讶然,很快又冷静下来,道:“是时候到孤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白苏燕与秦怡人,立前者既是安抚大越遗民与世家望族,稳定人心,也能更名正言顺的打击大越旧部,这种政治意义是后者给不了的,秦怡人只能说是无功无过,所有人都在等,等他的回答。 隔日,却是白苏燕第一次用凤印请众位后妃到她宫里来,她身上穿着当日册封时穿的礼服,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张纸条交给穆贤妃,“本宫先前查探到有人在偷偷联络前朝,此人是谁本宫还不知道,但这些吃里扒外的奴才倒是让本宫都抓出来的,只是本宫有了身孕,秦太医说胎相不稳,本宫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之后的事就交由德妃与贤妃两位妹妹了。” 白苏燕说得轻描淡写,听得人都是惊慌失措,静淑妃则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贺喜的人,“臣妾恭喜贵妃娘娘喜得龙嗣。”有了静淑妃带头,其她人等自然而然也就紧跟着起身祝贺。 “诸位妹妹请起,”白苏燕嘴角含笑,“此事还请诸位妹妹代为保密,秦大人说本宫早年跟着家里风里来雨里去的,月事的时候也不太注意,这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所以在胎像稳固前,本宫不想让太后和陛下空欢喜一场。 今日告诉诸位妹妹,也是不想诸位妹妹为了本宫这不争气的身子担心,另外,也是将手头的事务交给德妃与贤妃两位妹妹,她们都是宽慈贤惠之人,若有哪里一时疏忽,也请诸位妹妹多多担待。” “谨遵贵妃娘娘吩咐。” 穆贤妃拿着手中的纸只觉得这不是张纸,是烧红的铁烙十分烫手,白苏燕放手放得光明正大,可以说是把整个后宫都交给她去随意折腾,越是这样穆贤妃她反而越不敢接,一时间的可以说是无从下手。 “贵妃娘娘!”锦贵嫔出列,“贵妃娘娘今日嫔妾要状告徐美人在自己宫室当中豢养面首,秽乱后宫!” “放肆!”不等白苏燕反应,穆贤妃先行出声斥责,“徐美人是本宫宫中的人,她身边的人本宫不知道吗?她无聊想养个傻子太监当宠物玩,过家家是本宫允的,什么秽乱后宫,无凭无据的放在衙门里你这叫诬告!” 穆贤妃此言意在指出太监、宠物两词,太监不能人道自然没有什么秽乱后宫的说法,而宠物就更好解释了,宫中妃嫔寂寞养个宠物玩也是常事,徐美人此举只能说是更加的……过分了些,可是也只能说她是性情古怪,也不算犯了宫规。 锦贵嫔不依不饶,道:“一个可以上主子床的宠物,好大的体面!” 徐美人此时也坐不住了,出声道:“锦贵嫔慎言,贵妃娘娘,贱妾看这太监是个被人骗进宫的傻子,他那种情况总管肯定是让他做粗活的,傻里傻气的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说,万一哪一日触犯了规矩死了也挺冤枉,故而贱妾心生同情才将他留在枕雪阁,好歹可以管他一口饭。” 锦贵嫔咄咄逼人的道:“呵,徐美人可真够善良的,被一个傻子追着喊媳妇都能忍受,还亲自喂饭洗澡,这传出去让后宫姐妹们如何自处,让陛下的颜面又往哪里搁?” 徐美人是穆贤妃的人,若此事坐实了,穆贤妃也有不查之责,又怎么管束后宫?而恪德妃又是个绵软好欺负的性子,届时白苏燕养胎,这后宫谁说了算还真不好说。 “傻子的话又怎好相信,锦贵嫔你若是再搅风搅雨,可别怪本宫不客气!”穆贤妃气恼非常,先前也是她忽然想起来锦贵嫔查出有孕后没有对过彤史,便让珊瑚走了这一趟,谁知道一查居然日子都对不上,想到围场那种地方,兴许她自己也不知道,想着陛下都没说话,觉得锦贵嫔也是可怜人,一时善心还帮人添上了,结果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贤妃说得是,傻子的话怎么好相信,徐美人心善,赏。”白苏燕早已听人说了徐美人在宫外的情哥哥,那个傻子徐仲兮被程贵嫔借娘家势力骗进宫来阉成了太监,只是没想到程贵嫔没来得及发作,反而被锦贵嫔抢了先。 花才人此时忽然跟着离座,跪下叩首,道:“启禀贵妃娘娘,贱妾曾无意间亲眼目睹徐美人像伺候丈夫一样伺候那太监起居,贵妃娘娘若是不信,只要将枕雪阁的宫人们带来审问一番就可知道贱妾说得是真是假。” “花子?!”恬嫔惊恐的唤道,她如今的汉文也是半懂不懂的,一旦别人长篇大论的说得快些,她就又听不懂了,可是穆贤妃、徐美人、太监几个词她还是明白的,只知道肯定是不好的事,却不想花才人居然也参与进去了。 此事还真不好草草了结了,白苏燕看向穆贤妃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道:“来人,将枕雪阁的宫人打入司正司,至于徐美人暂时就留在本宫这里罢。” 第78章 安容华连忙安慰道:“妹妹何至于如此。” 洛霜玒冷冷地打量着阎嫔,一开始阎嫔还能咬着牙坦然同他对视,慢慢的伸着的三指缩回来,最终渐渐低垂下头,“明日阎嫔先搬过来,至于相陶到底交给哪个人,孤会考虑的。” “陛下、陛下——”安容华哀戚的呼唤仍是无法留住洛霜玒的脚步,孱弱的身子再也撑不出,猛地又是一口鲜红,让春归堂里又是一阵惊慌失措。 两口心血已经耗尽了安容华全部的生机,终于一个月后—— 安容华的身体已经犹如冬日里还挂在枝头的枯叶,残败破落、摇摇欲坠,却又顽强坚韧得让人惊叹。 安容华病危即将命不久矣的消息传来时,毓美人诊出了身孕,刚好一个月的身孕,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初次侍寝的时候,当太医确诊时,她几乎是喜极而泣的,当即跪下给白苏燕叩头谢恩,“贱妾能有今日,全赖娘娘庇佑。” “还不快起来,都是双身子的人,怎么能说跪就跪?”白苏燕玉手遥遥虚扶一把,示意可儿将人扶回到座位上,“你也先别忙着谢本宫,待到九个月后瓜熟蒂落,诞下小皇子届时再来同本宫言谢罢。” 毓美人拭着眼泪,心思却因为这话转了几转,“娘娘,这宫里如今贱妾只相信您,虽然贱妾的孩子不如淑妃娘娘的高贵,但是贵妃娘娘是贱妾的主位娘娘,贱妾的孩子到时候也理当交由娘娘来抚养。” 白苏燕颇为喜欢她的识趣,记在自己名下的皇嗣没有哪个后宫女人会嫌少,但——“紫儿你的一番心意本宫心领,不过宫中无子又身居高位的妃嫔也有许多,再说了如果生了帝姬,本宫定当为你周旋将孩子养在身边。” 顺着她的视线看着在一旁高高挂起的宁贵嫔,毓美人心中有数,尽管不尽人如意,但是眼下该想的是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为妙,“贱妾谢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贱妾如今有孕不方便伺候陛下,李答应是同贱妾一块入宫的,又性情温顺乖巧,别有一番风味,没准能讨陛下的欢心。” 白苏燕心中觉得好笑,自己怎么这么像个老鸨?面上却是不显,颔首道:“本宫知道了。”李答应吗?说真的,她眼下手头上并不缺人,李答应于她就像是穿旧的衣裳丢了也不会觉得可惜。 “贵妃娘娘,承德宫那边传讯,安容华似乎是快不行了。” “本宫知道了,更衣,”白苏燕又转头对毓美人道,“你回去好好休息,安容华的事你心里也要有所准备,她毕竟是皇长子的母亲。” 毓美人乖觉的道:“贱妾对安容华一直是敬重的,纵使没有这个福气为她送一程,也定会在寝宫内诵经祈福。” 白苏燕满意的道:“你这样懂事本宫很放心,去罢。” 待毓美人离去,宁贵嫔才出声道:“娘娘,嫔妾觉得若是毓美人真诞下龙子,不如干脆将顺水人情做到底,毕竟最后皇子们还是要搬到云霄殿去的。” 白苏燕道:“这个人情可不好做,有太后看着呢!” 承德宫春归堂,安容华自入宫以来就一直备受后宫女人的关注,倾国倾城的容貌,头一个有孕并一举得男,却也多灾多难,到了如今终于撑不下去了,然而即使是到这种时候,她依然是那副妩媚艳丽的模样,是后宫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静淑妃离得近,一得到消息就过来了,安容华躺在床榻上,冲她虚弱的一笑,道:“您来了。” 静淑妃嗯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问道:“还有什么本宫能帮得上的吗?” 安容华此时已经气力不济,勉强转头看向在一旁已经哭得双目红肿的阎嫔,道:“我想将乐乐交给阿悦。” 静淑妃抬眸扫了眼阎嫔,问出了今天第二个问题:“你应该知道只有九嫔之一才能将皇子留在身边照养到七岁?”安容华眨了眨眼算作回应,静淑妃不再多话,而一旁的阎嫔原先频频拭泪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 安容华稍稍缓了一会,道:“黄昏,扶我起来,帮我梳妆。” 阎嫔知道她是不想在洛霜玒面前显得憔悴不堪,连忙出声劝道:“姐姐如今就是不梳妆也是后宫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再说了,陛下马上就要过来了,怕是来不及了。” 安容华靠在黄昏身上,喘息着道:“陛下不会那么快就过来的,我也不是想打扮给陛下看,只是不想自己死得那么难看,让旁人看轻了去。” 黄昏有些为难,静淑妃却伸出手来阻止安容华下床的动作,道:“你别动,本宫让人把妆台搬过来。”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上了妆后,安容华眼角眉梢间的疲惫也被掩去,她勾唇一笑,千娇百媚,万种风情,仿佛这昏暗的室内也被她的这一笑给点亮生辉,“第一美人吗?可又不是陛下承认的,最美的最丑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贵妃娘娘驾到——程贵嫔到——宁贵嫔到——” 白苏燕甫一入内,还没来得及说话,程贵嫔就一个箭步上前,道:“我听闻安容华身体不好,很是担心,立刻就匆匆地赶过来了……淑妃娘娘万安。” 两波人互相见礼浪费一段时间,静淑妃道:“本宫出来有一会了,站得也累了,先退下了。”说罢向白苏燕屈膝一礼就出去了。 白苏燕自然而然的做到静淑妃原先的位置,细细打量着安容华的眉眼,笑道:“看起来总算有几分人气了。” 安容华大概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反而释然了,开玩笑的道:“莫不是嫔妾之前看起来都不像个人样?” 白苏燕摇了摇头,道:“先前的你不像是该出现在凡尘中的人,本宫总有预感你是要回去的。”说着指了指天上。 安容华嫣然一笑,道:“贵妃娘娘不用这样逗嫔妾开心,嫔妾知道陛下不会来了。” 白苏燕眼底闪过一丝不忍,道:“你别乱想,你是皇长子的生母,陛下绝不会忘了你。”她来之前就已经让人去请洛霜玒了,得到的答复是,陛下正与前朝重臣们商议朝事。 安容华只做一笑,道:“嫔妾参选的时候就没期待过能有一个夫君,夫君……呵,是了,君,是君,贵妃娘娘,嫔妾知道您心好,嫔妾只求您在嫔妾去后多看顾些阎嫔和乐乐,是嫔妾不好,居然生了个皇长子,庶出的皇长子,以后的日子该有多难熬。” 白苏燕心中有些奇怪她居然拜托自己这个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陌生人,可是念在她已经是阎罗王勾魂令下的人,只得笼统的应着,“你放心,只要本宫掌管后宫一日,就不会薄待了他们,陛下马上就过来了,你莫要心急。” 安容华却道:“贵妃娘娘莫要哄嫔妾了,陛下生气了,他不会来了。”因为他讨厌每一个利用静淑妃的人,不管这个人是为了什么。 白苏燕闻言心有所悟,看向门外,宁贵嫔与她目光短兵相接,略一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程贵嫔在一旁有些尴尬,她既插不进到安容华旁边,又不甘心就这样毫无收获的退下。 她冷静下来后,就将目光放到了承德宫,安容华病重,皇长子需要一个新的母亲照料他,为了争取皇长子她几乎日日过来,即使人家根本门也不让进,她也不在意,甚至命人将自己私库里的名贵药材送到春归堂。 如此行事,自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安容华也每日命人将东西往回送,程贵嫔母家虽不在世家望族之列,可她有个和静大长公主为祖母,这就有违她的心意了。 “黄昏,将乐乐抱过来,”安容华想抬手去接,然而抬了几次手都不成,只能怜惜地看着皇长子已经略微张开的小脸,慈和的道,“还好,你现在还小,我以后保护不了你了,将乐乐抱下去罢,不要让他看见自己母亲死去的样子。” 皇长子现在已经五个月了,大概母子连心,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安容华,用稚嫩的声音唤道:“娘。” 安容华原先已经垂下眼皮的,显了死相,听见这一声娘,惊喜非常,居然有力气抱过孩子哄着,“乐乐,好孩子,再叫一声。” 然而皇长子却没再出声,众人被先前那一声“娘”给惊愕到了,黄昏激动的道:“小皇子如此聪颖早慧,主子您也可以放心了。” 忧心再度爬上安容华的眉眼,“将乐乐抱下去罢,我累了。”望着乳娘抱着孩子的身影转过屏风没了踪影,安容华阖上双眸,靠在引枕上。 也不知道她是想最后望一眼她的孩子,还是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终究是念着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安容华眯着眼,歪了歪头,道:“没人来了吗?”便失了生机。 第86章 锦贵嫔今日居然敢当面问责也是出乎别人的意料,白苏燕以为若是平日里,她应该是想方设法引别人去,来个抓奸在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一向躲在别人后面的锦贵嫔居然跑到人前,看来也是真的急了。 锦贵嫔跪在中央,承受着各式各样的打量,她能怎么办,她真的不敢拿自己的孩子去赌,那只能是将所有可能抢走自己孩子的人拉下马,自己再踩着她们的尸骨上去,穆贤妃当日的恩情她只能辜负,哪怕下辈子因此变成畜生她也不能退缩,反正那也是下辈子的事了。 白苏燕很是无奈,她很想问问锦贵嫔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已经得罪透了珝月太后,现在又得罪穆贤妃,贤妃背后站着的可是云家,有穆贤妃庇护,她锦贵嫔还能苟延残喘一二,现在这般正面迎难而上,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白苏燕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实际上心神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而另一边恪德妃脸上的表情就没那么收敛了,她几乎是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锦贵嫔,这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一时之间众人都保持着一股诡异的沉默,打破这沉默的是恬嫔,她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用力得把头上的钗子都甩出来了,花才人惊叫道:“阿惜!” 恬嫔抬起头来,额间已经磕破了皮,一道血痕沿着眉心、高挺的鼻梁滑落到唇边,然后是尖俏的下颔,滴落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印子,“贵妃娘娘,花子是为了我,因为我没了孩子,她难受,她没有看到过,她没有。” 她努力用艰涩的汉语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一直强调着“没有”一词,其实穆贤妃也有自信没人看见,自从徐仲兮到了枕雪阁,她就特意安排了一班太监在外围巡视,赶走所有试图窥视的人,来一个她就打发到司正司领二十板子,反正窥视主子隐私本就是罪。 锦贵嫔会发现只能说她掌握了别人不得了的人脉,看来回去后得好好梳理一遍长和宫的人,穆贤妃恨恨的暗香,“贵妃娘娘,臣妾以为不止是枕雪阁,还有永安宫。” “贤妃你这是什么意思?”锦贵嫔眼眶通红,一派声嘶力竭的模样。 穆贤妃冷哼一声,道:“没什么,本宫说你是在愿望我长和宫,那么就该一块查查你的永安宫,是不是能搜出一些不得了的证据来,本宫很是期待啊!” 锦贵嫔忽然慌张起来,道:“云瑶池,如今还是贵妃娘娘在管宫务,你不能……” “本宫觉得贤妃妹妹的话说得有道理,”白苏燕看向恬嫔与花才人,“为了公平起见,恬嫔的承光宫也要查,至于人选本宫与淑妃有孕,此事又与贤妃有关,德妃与阎充媛以及宁贵嫔,如何?” 恬嫔拨开花才人为她摁着伤口的手,道:“花子肯定没有,娘娘完全查。” 恪德妃、阎充媛与宁贵嫔起身应诺,阎充媛是淑妃那边的人,宁贵嫔在宫中几乎就代表了白苏燕的意思,穆贤妃的人完全没插手的地方,这的确是最公平的队伍了,可是锦贵嫔还在那哭嚎着,哭得白苏燕觉得此事另有玄机,或许又是老样子,声东击西,长和宫只是顺便。 “好了都各自回去坐着,别跪着了。”白苏燕也是没话找话,又命底下人重新上一轮茶,等着恪德妃那边的消息。 恪德妃领头走出宫门几步后,回身道:“司正司那边还是需要有人看着,两位妹妹……”恪德妃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在宫里都是隐形一般的人物,对于阎充媛和宁贵嫔都十分陌生,说句惹人生气的话就是——她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两个谁是阎充媛谁是宁贵嫔? 宁贵嫔想了想,道:“不如嫔妾去司正司罢,两位娘娘能者多劳,司正司那边还能坐着,就请两位娘娘给个偷懒的机会。” 恪德妃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的,阎充媛却没有立马答应,于是两人都看着她等她说话,“宁贵嫔是贵妃娘娘的亲信,在贵妃娘娘面前说得上话,还是宁贵嫔跟着德妃娘娘搜宫更能服众,臣妾去司正司,不管宫正、司正审出什么,臣妾直接将卷宗拿过来就好。” “这……宁贵嫔你怎么说?”恪德妃习惯性的把问题踢给旁人。 “搜宫本就是大事,嫔妾位卑,贵妃娘娘再怎么抬举也无用,还是嫔妾去司正司监审好了。”宁贵嫔是不想放过此次机会的,她觉得锦贵嫔说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如果让她审肯定能审出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不过届时人证物证就由不得穆贤妃那边说话了。 阎充媛显然和宁贵嫔想到一起去了,“这怎么行,宁贵嫔是代表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如今执掌宫闱,她的人怎么能不到现场,日后还如何服众?” “贵妃娘娘素来处事公正,与贤妃又交好,此事贵妃娘娘也该避嫌,而淑妃娘娘本就不太爱管事,若是连阎充媛你都往后躲了,那些不懂事的就更不把淑妃娘娘放在眼里了,还是阎充媛与德妃娘娘辛苦一些多走几步路。” “淑妃娘娘性情淡泊从不在意这些虚名,贵妃娘娘又从来都是帮里不帮亲,说出来的话自然比淑妃娘娘更能服众,司正司还是交给本宫罢,那里总要有个高位妃嫔在那里看着。” “那个……”恪德妃眼看她们吵了快一刻钟的时间了,她们还在长明宫的门口,“要不本宫去司正司,你们两一块去搜宫?” “不可!”两人齐声道。 宁贵嫔说:“长和宫是一品贤妃的宫室,若无德妃娘娘坐镇,嫔妾等怎么敢进去搜?” 阎充媛道:“司正司那边小小的事务若需要德妃娘娘坐镇,有心人若乱嚼一通舌根,会让人以为是贵妃娘娘与淑妃娘娘排挤您,这臣妾可担当不起。” 恪德妃无奈的道:“那这样,你们既然都想去司正司,那不如一起去吧,搜宫这边就用不着你们了,毕竟时间不等人。” 两个心里都有小九九的女人又沉默了,最后互相看了一眼,矮身一礼,“臣/嫔妾告退。” 恪德妃见她们走了,又转头对扶着自己的翡翠道:“本宫先前跟她们费那么多口舌做什么?算了,走吧。” 第一处去的肯定是最近的长和宫,门口候着的是穆贤妃封一品妃后新提上来的大宫女寒月儿,“奴婢见过德妃娘娘。”在司正司将枕雪阁里的人带走时,留守的紫英她们就觉得不对,商量后紫英依然留守解意殿防止奸人闯入,萧萧带着人四处查看以免有何错漏,她就过来盯着搜宫的人。 恪德妃自然是清楚的,道:“有贤妃的人陪着,本宫也放心些,那你过来带路罢。”说罢,翡翠退到旁边,寒月儿机灵的上前托住恪德妃的玉臂。 徐美人的枕雪阁里的宫人已经被司正司的人带走了,因为事出突然,很多人都是坐事做到一半,地上装水的木桶、铜盆,修剪花木的剪子、锄头、簸箕等等乱七八糟的,加之有个小孩心性的徐仲兮,更是放了不少哄他的玩具,整个宫室都是乱糟糟的。 恪德妃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动作轻点,但也别漏了什么。” 一众宫女太监都是长明宫的人,自是心中有数,将枕雪阁翻了个底朝天,一应用具都是轻拿轻放,最后反而还帮枕雪阁宫人没做完的事给做完了,比他们来之前还归整。 “德妃娘娘,这儿没什么违禁的物品。” “德妃娘娘,宫女的住所也查了,没有什么错漏。” “德妃娘娘,这是从太监那搜出来的。” “呈上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就是一方丝帕,上面只绣了个字,一个“贞”字,宫中为了避讳,如果宫人名姓冲撞了主子是要改的,而主子里面名字带贞的就只有肖乔贞肖贵人。 “这也不算什么,可能是肖贵人丢的,”说罢恪德妃折了两折塞到袖子里,“这儿也没什么了,我们去承光宫。” 寒月儿殷勤的送到宫门口,“奴婢恭送德妃娘娘。”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不见了,她长出一口气,心中却难免埋怨徐美人养什么不好,非要养个人。 承光宫也快,花才人本就是因为锦贵嫔的话顺路落井下石,其实她两边谁都不想站,不管是锦贵嫔拉穆贤妃下马,还是穆贤妃解决了锦贵嫔她都无所谓,她只想让两个人都不好过! 承光宫什么也没搜出来,只是花才人的枕头该换了,里面的塞着的稻草都掉出来了。 接下去就是重头戏了,锦贵嫔的永安宫,到了门口,恪德妃叮嘱道:“二皇子还年幼,你们注意点动作别吓着二皇子,若是谁粗手笨脚的惹了二皇子,本宫也不管你们是谁的奴才,先在这板子伺候。” “诺。” 第80章 毓才人忽然凑近些,小声的道:“贱妾对娘娘保证,李答应绝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白苏燕闻言挑了挑眉,道:“你都这样说了,本宫不去看上两眼,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 毓才人自然是巴不得的,“恭送贵妃娘娘。”然后摸着自己还毫无起伏的小腹,满心满眼都是期待,孩子才是宫里的女人能安身立命的最大保证。 李答应就住在来秋阁旁边的新雨阁,两人住得这样近,她会意动,白苏燕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说到底李答应又不是庙里清心寡欲的尼姑,怎会不对毓才人这边的景象眼红,说到底进宫里来的,谁心里没点野望呢? 李答应在抚琴,抚得是《龙翔操》,此曲有个更通俗易懂的名字叫《昭君怨》,纵使白苏燕不太懂琴,其中的悲凉似蛛丝般轻柔缠绕住听众,看似轻薄脆弱的蛛丝,实际上黏人得紧,幽怨的琴声中,甚至还蕴藏着一丝危险。 一曲罢,李答应收敛了脸上的悲容,微微一笑,起身见礼,“贱妾刚刚入迷了,未能及时见礼,请娘娘恕罪。” 白苏燕抬手示意她起身,道:“说来本宫都不知道你居然如此善琴。” 李答应如今到比过去落落大方许多,道:“贱妾娘家家里也小有藏书,贱妾耳习目染的也会弹一点子琴。” 琴几乎是每一个读书人都要会的乐器,咱们这位陛下也算得上是弄琴高手了,投其所好也不失为一种对策。 “娘娘误会了,”李答应忽然出声道,“其实贱妾真正擅长的是制簪。” “制簪?”这可不像是小有藏书之家的女儿会上手的东西,大约也是白苏燕怀疑的目光太过直白了。 李答应通红了俏脸,也终于有了些过去腼腆的模样,道:“贱妾母亲娘家是专门卖首饰的,最懂这些,贱妾久而久之的也就喜欢了,今日,贱妾献上几支自己做得钗子、发簪请娘娘笑纳。” 白苏燕拣气一支孔雀簪,孔雀的尾羽用得是点翠手艺,用金片做的底托,再用金丝沿着图案的边缘拉出凹槽,在凹槽里抹上胶,将翠鸟的羽粘在底托上,这羽毛还是剪成细小的上圆下尖的形状一层一层叠上去的,边沿还用缀了银粉,让这尾羽看起来层次分明,每片羽毛中心又缀了轻薄的鱼鳞,远远望去精致华美比之尚功局的司珍也不遑多让。 白苏燕一面将这支孔雀簪戴到头上,一面调笑道:“你不会是为了这几支簪子把自己的家底都淘光了吧?” 本来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李答应脸上一白,却努力咧开嘴摆出笑脸来,“所以贱妾这已经是破釜沉舟了,只求贵妃娘娘帮贱妾一把,成或不成,届时贱妾都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白苏燕莞尔一笑,道:“东西我都收了,自然是要出力的,至于什么成不成都记得本宫的恩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本宫不爱听也不相信。”说罢,扶着绿腰的手转身离开,这世间本就是如此,好心好意、不求回报并不一定会带来别人的感激涕零,反而容易招怨,不如将一切说得物质了,落得大家都自在也安心。 不过看着如今静淑妃的状况,洛霜玒是明显没有心情来光顾其她人的,一气在静淑妃那宿了七八天,被逼得没办法了,转而又是四妃里头打转,反正都是些生不出孩子的人,不过良嫔却在这时候悄无声息的冒头了。 如此一个月后,张选侍发动了,再疼了一下午后,诞下了一名帝姬,因为这是帮恪德妃生孩子,也是皇家对不起月惋长公主母女俩,也就不讲究是个帝姬,珝月太后做主连跳数级给张选侍一个嫔位,择了“瑞”字为封号,为了给小帝姬长脸,怎么感觉这嫔位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永宁宫的情况纵使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也难免让阖宫上下追求名利富贵的女人们吃心,你说宫里现在能跑能跳的也就剩十五个人了,然后其中正五品以上的十一个,超过七成了,而到了明年,万一毓才人生了个皇子,妍贵妃再在其中运作一番,又冒出个嫔来,最下面的大家都是嫔,这正五品的品阶还有意思吗? 永宁宫这边牵扯了太多,小帝姬出生后,洛霜玒过来看了一眼,要知道王嫔生垂佑帝姬的时候是半强迫的,皇长子和二皇子出生的时候他就没出现过,也就掌珠帝姬那会是从头陪到尾的。 所以此时此刻,他居然主动过来,甚至还伸出手抱了抱孩子,怎么就那么诡异呢?活像在看一部恐怖的鬼戏,洛霜玒这次不等珝月太后催,给小帝姬封号嘉善帝姬,小名就留给恪德妃她们折腾了。 恪德妃闻言喜忧参半,道:“这封号名姓都是要等孩子满月的时候再取的,这样会不会……”折福一词,她不敢说。 “无碍,瑞嫔和嘉善日后都交给你了。”洛霜玒抱了一会就递给乳娘,让她抱下去喂奶。 恪德妃恭谨的道:“臣妾遵命。” 珝月太后这一年多来过得也不顺心,好不容易放下心中一件大事总算开颜了,“好了,瑞嫔辛苦,德妃你也辛苦了,我们就不要都在这吵着瑞嫔休息了。”太后一发话,谁还敢留,瞬间人都走得一干二净了。 恪德妃送走这一屋子的人,这才转身进了产房,看着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瑞嫔,红了眼,道:“玛瑙,谢谢你。” 瑞嫔强撑着露出一个笑脸来,摇了摇头,她知道依珝月太后一贯的强势是绝对不合给她如此高位的,怕她因为孩子而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这封号与嫔位定是恪德妃向陛下与太后那求来的,按她原先的想法,自己能原封不动的待在这春水阁里就是皇恩浩荡了,哪还敢奢求嫔位。 恪德妃也跟着露出笑颜来,道:“陛下给小帝姬的封号是嘉善,帝姬的小名我希望你来取。” 碧玺端着一早就备好的食物入内,屈膝一礼,道:“德妃娘娘,小主,稳婆说了,刚生产完只能用些清淡的粥品与小菜。” “来,我扶你坐起来,”恪德妃转头拿过白粥,小心的吹凉了,才喂给瑞嫔。 瑞嫔顿时受宠若惊,扇睫一颤,滚下两颗珠泪来,恪德妃还以为是自己喂得急了,慌张的问道:“是烫到了吗,还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可要宣太医?” 瑞嫔连忙摇了摇头,几口热粥下肚她已经感觉好了许多,“没事,嫔妾就是觉得如今娘娘也是苦尽甘来了,以后再也不用怕那些人了。” 恪德妃将粥碗放到一旁的矮几上,自怀里掏出帕子帮她抹去眼泪,安慰道:“是,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怕那些人了,别哭。” 按理,恪德妃抱养嘉善帝姬这也是大家的共识,可真到了这一日,心中不平的人还是有的,敢直接表达出来的却只有程贵嫔了,尤其是当这日请安时,阎充媛这个她素来看不起的人排在她前头不说,还同她平起平坐,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让人看得也着实有趣。 几乎是一坐下,程贵嫔就阴阳怪气的开始了,“德妃娘娘也正是好命,有这样一心为姐姐的好妹妹,不像有的人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直接踩着姐姐的尸骨上去,还直接抢了别人的孩子,亏她心大,还能把那单色三尾的宫绦系在腰上。” 系宫绦这一条规矩是一点都没改,正三品开始往上,从单色三尾到赤金九尾,是身份与荣耀的象征。 阎充媛理了理腰上的宫绦,以一种傲然的姿态对着程贵嫔,道:“那也比某些自以为是,连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都能收拾的废物要好吧?” 程贵嫔咬牙道:“你也真够悲哀了,也就能害害安妃这种废物了。” 阎充媛冷了神色,道:“你尽管可以来试试,本宫不介意送你上西天见佛祖,看佛祖能不能管得到活人的事。” “你!” “放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阎充媛如此疾言厉色,“再如何,本宫也是陛下御旨亲封的正三品充媛,你一个四品贵嫔哪来的底气敢对本宫无礼?仗着你是和静大长公主的后人,便敢倚老卖老的给陛下脸色看了,是吧?” 和静大长公主为了这唯一的孙女不仅是里子面子都抛干净了,甚至出过昏招拿着自己长辈的身份对着洛霜玒摆长辈的架子,上上下下闹个没完没了的,终于珝月太后开口让她从紧闭中出来,这次事动静太大,别说是后宫了,前朝都听到风声了。 程贵嫔还待再说什么,阎充媛接着道:“为了你这个连小姑娘都弹压不住的孙女,连累长辈受累,还害得自己娘家境况更加糟乱,亏你现在还有脸杵在这搅风弄雨的,这样心大,还真叫本宫自愧不如啊!” 程贵嫔下意识地看向白苏燕,白苏燕只回了她一个无辜的眼神,穆贤妃则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阎充媛的话。 第81章 程贵嫔是真不知道家里的状况已经差到这种地步,她一出来家里也没人入宫来,别的人更不会无缘无故地过来跟她说你家里快不行了,就算有,恐怕她也不信,反过来还会怀疑此人心机叵测、别有目的。 女人的圈子都是随了父兄的,有时候不用看男人之间如何,只要看他们背后女人的往来就能将几个党派的情况猜个七七八八的了,而不巧的是,程家因为和静大长公主以纯臣自居,直到程陈两家联姻,这才与京中其他几家有了往来。 如今,程家被陈家所累,其他几家跟程家本就交情一般,出自这些家族的妃嫔连捞程贵嫔出来都不出力了,更别指望她们会好心来提醒她家里的情况。 见差不多了,白苏燕这时候出来做好人了,“行了,都差不多得了,阎充媛你如今既然已经是陛下亲封的正三品充媛,虽然是九嫔之末,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品阶,如今这宫中四妃之下唯你最尊,那你就该拿出你身为充媛的气度来,莫要为了几句酸话就骂骂咧咧的。” 阎充媛微躬身,道:“是臣妾失礼,臣妾谨记。” 说完这个,另一个也不能幸免,“还有程贵嫔,本宫以为你日前已经受了教训,如今看来这紧闭关的还不够,也罢,本宫罚你紧闭七日,抄写宫规静心,要知道这是在后宫,是以后宫的品阶上下定尊卑,别把前朝的事带进来,你们听明白了吗?” “诺。” 毓才人如今是死心塌地的依附白苏燕了,立马马屁跟上,“贵妃娘娘教训的是,后宫是后宫,前朝是前朝,后宫不得与前朝勾结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谁敢违背?” “正是如此,”白苏燕扫了一眼众人,“连来自民间的毓才人都如此懂事,程贵嫔你可莫要再闹情绪了。” 程贵嫔知道眼下不清楚家里具体如何,也不敢再摆架子了,一咬牙,直接离座正跪叩首,“嫔妾谢贵妃娘娘与充媛娘娘的教诲。” 白苏燕懒洋洋的挥了挥手,道:“没什么事,就都散了罢,德妃,你留一下。”恪德妃微微一愣,却还是一贯恭顺的应下。 待人都退出去了,白苏燕看恪德妃紧绷的模样,暗衬自己很恐怖吗?思及她是宫中最受珝月太后喜欢的,白苏燕不禁语气也尽量放得柔和,道:“你也别紧张,就是问问嘉善帝姬的洗三礼。” 恪德妃谨慎的道:“一切照旧,就是别越过她的姐姐们。” 白苏燕想了想,道:“那就依垂佑帝姬当时的礼仪办吧?”嘉善帝姬的洗三礼说实在的还真不好弄,一方面按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思定是要压掌珠帝姬一头,而洛霜玒就肯定不乐意了,要是这个度把握不好,遭殃的就是她了,另一方面恪德妃习惯了低调自然不想大办,免得给永宁宫招来麻烦。 恪德妃也是明白白苏燕的难处,想了想当初垂佑帝姬的洗三礼规格也是不小了,也比不上掌珠帝姬,便也点了头,道:“此事就麻烦贵妃娘娘了,臣妾是觉得升平一出生陛下就为她赐号,已经是独一份的殊荣,洗三礼还是一切从简的好,臣妾还要去太后那请安,先行告退。” “去罢。” 恪德妃离开后,宁贵嫔、良嫔、毓才人相继入内,良嫔笑眯眯的恭维道:“有德妃娘娘帮贵妃娘娘在太后面前说话,嘉善帝姬这次的洗三礼贵妃娘娘不用如此为难了。” 白苏燕耸了耸肩,抬手示意她们落座,又对毓才人关切的道:“头三个月最是要紧,你这样上蹿下跳的,本宫看着都跟着心惊肉跳的。” “没事的贵妃娘娘,太医说了要适当走动,生产时才不会气力不足,”毓才人笑呵呵的,又转而说起早上的事,“不过今日对阎充媛真是要刮目相看了,这气势摆的还真足,挺像个样子的。” 良嫔道:“如今她可是四妃之一的第一人,膝下又养了皇长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程贵嫔是活生生送上门给人家当立威的靶子。” 程贵嫔在宫中虽然也没有作威作福那么夸张,但是仗着大长公主的后人,说话、行动间总是隐隐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早惹得不少人心中不快了,尤其大倾以世家望族血脉为傲,又有几个真看得上她。 宁贵嫔却道:“嫔妾只怕贪心不足蛇吞象,阎充媛是一个小小的县官之女,她的娘家可以说对她毫无助力,她能靠自己爬到今日的地位可见不一般,如若她真的……嫔妾怕她会是娘娘的心腹大患。” 白苏燕略微思索了一会,道:“说来这事,本宫说出来也是给你们提一个醒,阎嫔在年节时,收到过一封家书,就混在尚宫局奉上的年礼中,本宫私下审问了她身边的人,得知那封家书上写了她兄弟因为出身被考官落榜,她父亲为此气倒了,卧病在床。” 毓才人扭捏的道:“这也不是她害安妃的理由啊,安妃对她多好,再说了贱妾听闻安妃可是一族人都指望着她一个了。” 良嫔犀利地问道:“敢问贵妃娘娘这封家书的来源可查了,是怎么递进来的,这入了宫的女人可不许往家里递信的,就是娘家人入宫也不能多谈宫中之事,这幕后之人恐怕所图非小,若真是如此,可阎充媛也没吃亏啊!” 白苏燕道:“本宫一得到消息就派人去查了,可巧了,还真是什么都没查到,阎充媛的娘家又在丰县,本宫无缘无故的也不好派人去取证是真是假,万一这是真的现在过去了人已经打好了,万一假的,宫中居然还藏着这样的人物,岂不叫人害怕? 你们既然都是本宫身边的人,本宫希望日后遇到什么事,只要不过分越界,本宫能帮的一定是竭尽所能,定不辜负几位妹妹的情谊。” 三人躬身致意,道:“臣妾等也定不辜负娘娘的情谊。” 重新落座后,毓才人试探的问道:“贵妃娘娘,您看李答应这块朽木,可值得您花费工夫雕一雕?” 白苏燕不答反问:“怎么,她坐不住了?” 毓才人尴尬的扣了扣手指,道:“那倒不是,是贱妾觉得自己都对她夸下海口了,却……给贵妃娘娘添麻烦了。” 白苏燕心道:你还真给我找了个麻烦。 但话肯定不能这样讲的,白苏燕依然端着温婉的笑容,道:“如今陛下的心思全在落红殿那里,剩下的就是朝政,此事本宫就算勉强能帮李答应安排上侍寝了,也不过是让他过后就忘,不如再等一等,毕竟男人是猫,不是吗?”如今说起这种瞎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良嫔张了张口似乎要提一提自己宫里的人,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掩饰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毕竟自己现在都还没着落,哪里顾得上旁人,不过董贵人最近未免也**静了,反而让她放心不下。 白苏燕也趁机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说到了日常、应季的衣饰上面,说真的,她以前总不耐烦学这些,东拉一块西拉一块,入宫后没事干反而一次性都齐活了,别人说起某某某衣裳的绣纹时,对于刺绣针法也是张口就来,当然她女红实操还是一团糟。 好不容易良嫔与毓才人也走了,宁贵嫔这才说起自己对“家书”的看法,“嫔妾以为这封家书是假的,不过是有人知道了阎充媛自己都不敢承认的野心,推了她一把而已,安妃……嫔妾反而希望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白苏燕叹了口气,道:“你说这宫里的事怎么就都那么复杂,一后面还跟了二三四五六七八,一环套一环的,没完没了的,家书的确是假的,推了一把的人是锦贵嫔。” 宁贵嫔也不觉得意外,按锦贵嫔的性格会提前出手打击有子的妃嫔防范于未然也属正常,“不过嫔妾看来阎充媛反而比安妃更难对付。” “比起这个,本宫更头疼的是贤妃居然也掺了一脚,”白苏燕端坐了半天早就累了,眼下都是自己人都更没骨头一样直接叫人搬来引枕,该坐为半躺,靠在上面,“这锦贵嫔的肚子可能有点问题。” 宁贵嫔皱眉道:“肚子?锦贵嫔不是跟随陛下到围场伺候时怀上的吗?”话一出口她就反应过来了,围场那边规矩不如宫中严,加上又是与流国、原国会面,这来来回回的外男就不少。 白苏燕道:“告诉你是让你心里有个数,日后离锦贵嫔远一点,接下去的事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其实罢,后宫与朝堂哪里真的能泾渭分明,根本就是一个漩涡,知道的秘密越多就陷得越深,一旦被卷了进去,到不了漩涡中心的,最后都得死。” 宁贵嫔也不多问,只是道:“贤妃娘娘若真的有心与娘娘您争个高低,就算贵妃娘娘如今样样比她强,可要完全压制她,难免要伤筋动骨的,若让旁人趁虚而入,眼下的大好局面可就都没了。” 第82章 白苏燕不语,锦贵嫔这事确切来讲已经超出了她能处理的范围,可是最麻烦的是看洛霜玒明知自己可能被戴绿帽子的情况下,还默许了孩子的出生,可见他是不想将此事闹大的,颜面是一回事,若是来日锦贵嫔真有什么不轨之举,这也是现成的把柄。 “此事我心里有数,不过我想,贤妃应该没有这样蠢吧?”白苏燕想着该找个时间试探下洛霜玒的态度了。 宁贵嫔见她已经上心了,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而说起旁的,“贵妃娘娘,程贵嫔目前是境况不比从前,到底她是和静大长公主的后人,陛下不可能不顾惜和静大长公主的面子,再者和静大长公主在宫中还是有些人的,先前程贵嫔出了事,来不及将这波人握到手里,不过嫔妾已经打探清楚了。” 白苏燕懒洋洋的歪在引枕上,挑眉道:“想来这些人已经到了阿凝的手上了?” 宁贵嫔自袖中摸出一张信笺,道:“嫔妾觉得这名单上的大多已经年近二十五了,如今两苑并做一块,后宫妃嫔也不多,将这些人提前放出去,既显示了皇恩浩荡,又为娘娘在民间留了贤名。 再者这群人若是一个两个顾念主子恩情愿意留在宫中做姑姑也是使得,若是三四五六七,那就是这群贱婢不识好歹,有更大的图谋。” 白苏燕坐起身接过信笺展开浏览了一遍后收好,道:“你辛苦了,这事我想问问太后的意见。” 宁贵嫔不解,“娘娘是准备将这份功劳推给太后?” 白苏燕点头,道:“我毕竟是贵妃,不是皇贵妃,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陛下太后看得起将后宫交给我打理,可不能真的把自己当成皇贵妃了,受众妃请安已经是逾矩了,再多我怕我不能走到最后。” 宁贵嫔深思些许,认真的道:“此事是嫔妾思虑不周,不过娘娘不如将此事交予贤妃,淑妃德妃各自要照顾皇嗣,无法分身,贤妃如果接了,说明她野心尚存,娘娘也可趁机摆脱揽权的名头。 自然贤妃没有野望是最好的,若真是不幸料中,以贵妃娘娘您如今的地位,也不是这一件两件的可以动摇的,我们也好早做防范。” 白苏燕看着手中的信笺,半晌无语,好一会才收起信笺,道:“便如你所说,交给穆贤妃罢,我这还有掌珠帝姬在,也不是时时都有空闲去管别人的事。” 宁贵嫔道:“娘娘说得是,掌珠帝姬既然交给了娘娘,娘娘自然是将她视如己出,精心照顾。” 凤栖宫眠月殿—— 珝月太后在宫中处于一种半隐居的状态,连洛霜玒来了也不一定放他进来,恪德妃却是日日过来请安,陪着太后说话念经,将她当做亲祖母一般的侍奉。 “太后,这是臣妾新想出来的食谱,太后您尝尝看,若是喜欢,臣妾马上将食谱交给眠月殿的小厨房。”恪德妃本身性情温婉,在家无所事事时,就跟着乳娘、厨娘做些小点心,久而久之也练就了一份好手艺,这次带来的牛乳窝蛋、木瓜雪蛤、杏仁糊,朴素又暖人心窝。 珝月太后很给面子的每样都尝了,慈爱的道:“你的这些心思都用到这些上面了,你这脾气怎么就这么倔?” 恪德妃红了脸,道:“大概是像了母亲的。”月惋长公主那是珝月太后他们那一辈永远都迈不过去的坎。 珝月太后叹道:“哀家知道你素来心软,哀家是希望你能抱养一个孩子在膝下,日后也是老有所依,可你居然在这里跪求着给那个丫头嫔位,惹得陛下不快,哀家该怎么说你才好?” 恪德妃满不在乎的道:“有太后疼臣妾就够了,陛下喜不喜欢臣妾,臣妾才不在意呢!” “你就别灌迷魂汤,东拉西扯的当哀家就这样算了?”嘴上是这样说的,心中却是高兴的,“这丫头你该倚重,可不能过分倚重的好像离不开她似的,你又脾气这样软,容易奴大欺主,哀家丑话可说在前头,这瑞嫔但凡生出一点歪心思,即使你恨毒了哀家,哀家也绝不会绕过她。” 恪德妃下意识要为瑞嫔说话,转而想了想还是恭顺应了,瑞嫔的品格与其自己苦口婆心的说着念着,不如让太后自己亲眼去看着更容易相信。 “远的不说,今日那白氏才卖了个惨,你就急三火四的到哀家这来为她求情了?” 恪德妃起身走到底下跪下,叩头后,道:“太后,臣妾知道您心疼臣妾,希望为臣妾争得脸面,让后宫那些人都不敢小瞧了臣妾,可是贵妃也确实有她的难处,而臣妾也确实有自己的私心。” 见珝月太后没有动怒,恪德妃继续道:“臣妾是陛下的堂妹,这一生可以位列一品德妃庇佑家里已经是臣妾三生福报,臣妾不敢再奢求更多,如今又有了升平在膝下,臣妾只想我们母女俩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生活着,不用去管其他宫里是如何的风霜刀剑,这就是臣妾最大的愿望。 再者陛下喜欢静淑妃,进而爱屋及乌喜欢掌珠帝姬,陛下喜欢的也不过是一名帝姬,也没有哪里不对,臣妾的升平有臣妾与瑞嫔疼爱就够了,陛下那,臣妾只希望他能为升平指一门好婚事,就不愧为人父了。” 珝月太后神色严肃,问道:“不愧为人父,你真这样想?” 恪德妃道:“陛下是大倾的天子,是属于大倾的黎明百姓,而不独属于哪个人,只要是在大倾的天空之下,所有人都是陛下的孩子,臣妾的升平比之黎明百姓,已经离大倾的天很近了,臣妾不敢再有所奢求。” “‘不独属于哪个人’,连你都明白的道理,陛下却在儿女情长之中着了相,”珝月太后缓和了脸色,“好孩子,起来罢。” 恪德妃趁机顺着杆子往上爬,“臣妾替升平、妍贵妃与瑞嫔谢过太后恩典。” 珝月太后失笑,道:“好了,嘉善是你的孩子,你做娘的自然不会亏待了她,起来罢。” 恪德妃这才笑嘻嘻地爬起来,凑到珝月太后旁边,指着木瓜雪蛤,道:“太后,这样炖品是粤城那边的甜品,据说,润肤养颜,营养丰富,是用木瓜、雪蛤油、鲜奶、水等,先要将雪蛤油用水泡至晶莹透明的,才放入滚水中煮片刻。 木瓜洗净外皮,剖开,底部切成锯齿状,挖出核和瓤,这才把木瓜放入炖盅内,借着冰糖和水一起煲溶,然后放入雪蛤膏煲两刻钟,此时再加入鲜奶,待滚,滚后注入木瓜盅内,加盖,隔水炖至水开之后半个时辰才好的,太后娘娘您多用些。” “好。”珝月太后颇为无奈的样子,大概是因为人都渴望没有的,珝月太后有子无女,如今对恪德妃也是有将她当做女儿来疼爱的意思。 两人正其乐融融间,底下人来报:“启禀太后娘娘,卫国夫人特来求见,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珝月太后皱了皱眉,道:“这白氏是怎么办事的,哀家说了要清净,不想见外人,怎么还给哀家放进来了?” 恪德妃连忙劝道:“这卫国夫人已经来了好多次,妍贵妃都给挡回去了,可是事不过三,卫国夫人又是您的嫂嫂,贵妃也只是贵妃,想来也实在是不敢再拦了。” 珝月太后拿过帕子擦拭唇角,面上的神色也冷了下来,道:“也罢,宣她进来,哀家倒要看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恪德妃道:“卫国夫人前来定是有要紧事与太后商议,臣妾在此不太合适,就先行告退,改日再来向太后请安。”珝月太后颔首后,她才退下。 恪德妃方到门口,卫国夫人王钱氏就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嘴里还嚷嚷着,“太后,太后您可要为夫人做主啊,没得这样欺负咱们王家的姑娘……德妃娘娘。”猛一见到恪德妃,卫国夫人颇为不自在地福了福,恪德妃也不介意她的怠慢,只微微一点头,就与她擦肩而过。 珝月太后见状心中不满,却只道:“德妃毕竟是德妃,同是一品可没道理是她反过来给你请安。” “太后教训的是,是臣妾蠢钝如猪,一时眼拙。”卫国夫人拿不准太后如今的心思,如今又有求于人,自然是她说什么自己就应什么。 珝月太后拿过佛珠拨弄着,问道:“听说你向宫中递了好几次牌子,是为得什么事,如果又是菲菲的事,哀家觉得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 一听珝月太后提起自己那短命的女儿,卫国夫人立刻就红了眼,虽说她存了旁的心思,可说到底作为母亲怎么可能不疼女儿,家里又有这个条件,当然是希望女儿能成为女人中的“第一人”。 “臣妾知道,是家里对不起菲菲,如今菲菲能冒名葬入妃陵,受皇家供奉,已经是太后手眼通天了,可是、可是那到底是臣妾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啊——”卫国夫人说着说着便痛哭起来。 第83章 珝月太后冷眼看着卫国夫人在那里哭嚎,大概这次是真到了伤心处,卫国夫人一时停不下来,哭得是肝肠寸断,命妇非年非节的递牌子入宫是有时辰限制的,卫国夫人哭就占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 待卫国夫人抽抽搭搭的将脸上的妆容都哭得差不多了,珝月太后心经已经默念了四遍,“你来这不会就是为了当着哀家的面哭吧?” 卫国夫人拭泪的动作顿了顿,道:“太后娘娘,臣妾一时失态,请太后娘娘责罚。” 珝月太后不甚在意,又问了一遍,“你向宫中屡屡递牌子是为的什么事?” 卫国夫人咬咬牙,道:“太后,陛下说为了兖州城百姓服丧停了三年一度的选秀是真的吗?这个臣妾不是为了族里的姑娘,只是陛下不愿嫁娶,总不能也拦着别人吧?其他的兄弟们就不要娶媳妇了?您说连最小的悠然王都娶了王妃了……” 珝月太后淡漠的道:“霜玙的王妃哀家已经相看了,只是姑娘年纪尚小,等到两年后正好。” 卫国夫人脱口道:“不是正妃也成。” 珝月太后将佛珠重重的拍在案上,这一下竟是扯断了线,让翡翠雕磨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弹跳着洒了一地,“我王氏一族的女儿,什么时候已经卑微得要上赶着给比人家做妾了?” 卫国夫人也心知珝月太后由己及人,一直反对王家的姑娘嫁入皇室,当初王菲菲珝月太后就一直不肯点头,后来若不是散出了流言,王菲菲又到先帝面前跪求,说是为妾也无妨,恭顺夫人更是绕了一大圈子才入了宫,否则初选时就可能被刷下去。 “可是,太后,家里如今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陛下君心难测,总要有个姑娘在宫里,我们才好放心不是。” 珝月太后冷哼一声,道:“哀家不就在宫里吗,你们怕什么?” 卫国夫人绞着手帕,道:“陛下是太后亲生的这自然是好,可是太后最近的所作所为,臣妾这一个外人看了都替陛下难过,您这样将陛下越推越远的,老爷就算是陛下的舅舅也不好说话啊!” 说着说着,她忽然反应过来,似明白了什么,惊恐万分的瞪着珝月太后,道:“太后,您、您不会是故意的?” “故意的又如何,哀家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还有一个儿子给哀家养老送终,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珝月太后松开手任手中的珠子落到案几上,弹跳几下统统掉到地板上去滚远了。 卫国夫人这下连酝酿一下都不用,直接就泪奔了,情绪激动的道:“太后,您能当上太后,老爷与太老爷还有族里使了多大的劲,如今你们母子位高权重就想过河拆桥,也太不是……”最后的一点理智,让她没将脏话出口。 珝月太后看着自己方才被珠子磕出印子的手心,道:“你们怕什么,只要你们别拖哀家的后腿,哀家就能保你们一世富贵平安。” 卫国夫人也知她说的是实情,以王家是当今的亲戚舅家,又兼有从龙之功,只要不犯大事,就是看在珝月太后的脸面上,也不会把事做绝了,同理云家亦是。 可是如果知足二字真的像写字那样容易,陈家也不会再赔了一个女儿后,接二连三的又填一个进去,现在四个全部投了进去,血本无归,王家也不会在王菲菲最无助的时候默认了恭顺夫人的作为,放弃了王菲菲。 卫国夫人手中的帕子被扭成一股,松开,又继续扭成一股,无意义的动作来来回回,最后她强迫自己开口道:“太后,您真的打算让恭顺夫人一辈子都待在尼姑庵里,她还那么年轻,二十岁都不到,还有大好的芳华,就这样没了,未免也、也太可惜了。” 珝月太后道:“王嫔去的时候也就二十岁,她若想走菲菲的老路,也算是长寿了,嫂嫂,哀家觉得你也是个圣人,恭顺夫人假借了你们的名头,送了脏东西进去,以致菲菲了无生趣,服毒自尽,居然还在这为恭顺夫人求情?” “什么毒药?”卫国夫人愕然抬头,面上的表情不似作伪。 珝月太后皱眉道:“菲菲原先在翠红舍里待得好好的,若不是王氏借了你们在司舆司的人,给菲菲送去了那个妆匣,菲菲看见了里面的毒物,否则何至于死?” 卫国夫人这下是真急了,语无伦次的道:“太后,这不可能,当时老爷是不让臣妾托关系寻人救菲菲出来,说是这样未尝不好,绝对、绝对……我们让王英儿入宫是让她帮菲菲,不是让她害人的! 太后,菲菲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害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王家在宫中的人,我、臣妾绝对没有告诉过王英儿,臣妾是想让她依附在菲菲底下,怎么可能告诉她这些人,给她增加筹码? 太后、太后,您要为菲菲做主啊,这绝对是有人在陷害!王英儿,王英儿肯定是她,是她杀了菲菲,这样她就可以取而代之了,否则现在恭顺夫人的名头哪里轮得到她!”卫国夫人说着往前爬了几步,用力地拿头去砸地面。 珝月太后心中的疑虑反而越来越重,问道:“那你在菲菲去的时候,为何不同哀家详说?” 卫国夫人戚戚然的道:“臣妾当时以为菲菲是自己自尽的,想拿命为家里挣最后一点利益,臣妾就想着生为她的母亲,不能在那时候掉链子啊,臣妾……” “够了,你给我闭嘴!”珝月太后忍无可忍,斥责完后她又没办法说卫国夫人什么,这种扭曲的观念深深根种在每个世家子弟的血脉里,刻在骨髓里,家族利益高于一切,哪怕是没了命也要维护家族。 卫国夫人仍不死心,道:“太后,您难道就要看王英儿那个贱人踩着菲菲的尸体,逍遥度日?” 珝月太后瞪了她一眼,怒道:“王英儿是你千方百计弄进宫来的!” 卫国夫人扁了扁嘴,一时间越发悲从中来,“我的女儿啊——” 珝月太后被她哭得心烦,道:“要哭回家哭去,别在这给哀家添堵。” 流苏见卫国夫人迟迟没有动静,上前道:“卫国夫人,时辰已到,该跪安了。”卫国夫人仍是不为所动,流苏无奈给殿中的两个小太监使了眼色,于是两个小太监一边一个架起嚎啕大哭的卫国夫人一路拖出宫去。 珝月太后只觉得头疼,靠在案几上,揉着太阳穴,想着王菲菲娇俏的面容,最后还是对她的怜惜之情占了上风,道:“流苏,你将妍贵妃给哀家叫来,另外你让绮罗出宫一趟,就说是帮哀家礼佛的,去陪恭顺夫人一段时间,哀家担心嫂嫂情绪激动下,做下些不可挽回的蠢事来。” “诺,”将退下时,流苏回过身来,“太后,请恕奴婢多嘴,您真的要将这等事交给妍贵妃?” 珝月太后道:“她现在掌管后宫公务,不交给她,交给谁?” “诺。” 太后传召,谁敢拖延,不过半个时辰,白苏燕便打扮得端庄雍容,仪态万千的叩头行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珝月太后没让她起,直接的道:“贵妃,王嫔之事你可还有瞒着哀家的地方?” 白苏燕不意她老人家居然翻起这等陈年旧账,难不成是这卫国夫人又来作妖了? “臣妾不明白太后此意,王嫔是被温氏所害,一应的人证物证臣妾都已经呈给太后了,臣妾不明白太后娘娘怎么又问起王嫔之事了?” 珝月太后道:“当日你只说了温氏用香露使王嫔几度差点落胎,却不是使药害王嫔的性命,王嫔那瓶毒药又是哪里来的?” “不是温氏吗?”白苏燕一脸疑惑,“王嫔自尽前唯有温氏和……和静淑妃娘娘去探望过,静淑妃娘娘那是王嫔主动请的,想来就是温氏赶尽杀绝。” “白苏燕,你当哀家是年纪大了,糊涂了?”珝月太后怒容满面,“那日温氏对原国嘉嘉夫人,哀家是随先帝上过战场的,看得分明那温氏若真想动手,神不知鬼不觉,她是在帮一个人掩饰,白苏燕你好大的本事啊!” 这还真是祸从天降啊!白苏燕绷着脸,道:“臣妾不明白太后这话里的意思,臣妾只是奉命管理后宫罢了。” 珝月太后是动了真怒,指着白苏燕连说了三个好字,“哀家知道你白家在暗地里有人,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敢把人插到宫里来,是想做什么,造反吗?” 白苏燕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顶着个繁复沉重的发髻、又满头珠围翠绕的,她脖子真的很累,她扶着细颈,改跪为坐,“太后,臣妾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但是臣妾的确瞒了您一件事,不过这事说出来,臣妾觉得您也好、王府也好恐怕都要发疯了,所以您想好了一定要知道吗?” 第87章 风光堂里很不对劲,是那种你一进去就能感觉到的不对劲,与此同时的流萤殿,原先已经安静下去的锦贵嫔忽然大哭着扑到妍贵妃的榻下,叩头道:“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求您救救皇儿,贤妃娘娘,嫔妾知道错了,求求您救救他,皇儿是您亲眼看着出生的!” 来了,白苏燕心道,仍是做做样子倾身去扶,“锦贵嫔大家都是姐妹,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就好,何至于此。” 穆贤妃虽然心中不痛快,无奈白苏燕都这样说了,她也就只是侧过身去,冷着脸不说话了。 锦贵嫔先是梨花带雨得哭了一阵,然后蓦地转身指向程贵嫔,道:“是程贵嫔,她拿捏着嫔妾父亲的前途威胁臣妾,要嫔妾把皇儿交给她抚养,否则嫔妾一家都要贬谪出京,嫔妾本想去求贤妃娘娘抱走皇儿。 哪知道这程贵嫔狼子野心先派人到皇儿身边,可怜嫔妾是皇儿生母,却完全插不了手,这也罢,她还要嫔妾今日在殿上无凭无据的出来首告,说是她那里已经掌握了证据,嫔妾怕啊,嫔妾的皇儿被她的人捏在手上,嫔妾实在没办法了。” “你胡说!”程贵嫔惊慌失措的,“贵妃娘娘、贤妃娘娘这段时日嫔妾都在自己的宫室中抄经念佛,门都没出,怎么可能去寻锦贵嫔的麻烦,嫔妾那么喜欢孩子,怎么会派人去害二皇子。” 锦贵嫔抽噎着道:“你当日想抱走皇长子不能成行,如今就来盯上我的孩子,后宫前朝两面夹击,嫔妾被她打压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穆贤妃勾唇冷笑,道:“那你怎么现在又说了,良心过不去,可笑?”锦贵嫔不言语,只趴在白苏燕榻下哭。 程贵嫔此时也想起来自己被关禁闭前,吩咐底下人做的事,徐仲兮还有肖贵人的事,肖贵人?她下意识的回头看过去,肖贵人老神在在的低着头打量自己指甲上新描的花样,注意到她的目光,还冲她露出友好的微笑来。 白苏燕这地方本就比她们高出一截,也看到了程肖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瞬间也理出个大概来,简而言之就是程贵嫔本来给别人挖的坑,现在被别人反而来利用,顺便还把和静大长公主留给她的人给暴露了,不出意料,还要再连累一下宫外的亲人。 后妃在后宫可以随意的闹,却不能用前朝的势力,为自己讨要品阶位份,锦贵嫔方才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了洛霜玒的死穴上,此事的性质已经变了,已经不是白苏燕这个贵妃可以处理的事了。 话分两头,恪德妃这边也果不其然的抓到了鬼鬼祟祟的两个姑姑,都是在二皇子那里抓到的。 “德妃娘娘,奴婢看到这两个既不是奶娘又不是洒扫婆子,居然在二皇子处飞扬跋扈,就将这两人拿下,请娘娘定夺。” 本来安分的跪在宫女中的百灵忽然膝行上前,哭诉道:“德妃娘娘,您救救二皇子吧,德妃娘娘,您发发善心救救我家主子和二皇子吧?” 恪德妃一怔,还来不及问什么,又见一妇女打扮的大约是个乳娘,襟口大开,抱着二皇子急匆匆的跑出来,“不好了,二皇子出痘了!” 恪德妃吓得差点站不住,“太医,快传太医!二皇子都还未满百日,怎么会得天花?” 百灵道:“肯定是这两个婆子不安好心,要害二皇子,她们是程贵嫔派来的,一定是程贵嫔!” 恪德妃现在也管不上到底是谁了,连忙吩咐道:“你、就是你,你别哭了,你带着两个人绑了这两个婆子关到柴房里看着,翡翠你去请秦大人还有两位院判,乳娘你先把二皇子抱回去,得过天花的留下,没有得过的都去后院待着,不许乱走!相思,你赶快回去禀报贵妃娘娘、锦贵嫔,二皇子出痘了,快!” 风光堂里虽然一时慌乱,但是在恪德妃一连串命令下也还算有序,没有慌乱。 锦贵嫔听闻二皇子出痘,当即晕了过去,这才是个两个月点大的孩子,一场天花下来没死也要半条命啊! 白苏燕也顾不得再装样子,起身问道:“经过太医确诊了吗?” 相思道:“恪德妃已经让人去传太医了。” “那就是还没确定了,”白苏燕看向程贵嫔,“就劳烦程贵嫔先在本宫这小憩一会了。” 程贵嫔知道这事如果真的被坐实了,自己可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死命回忆着种种细节,大概也是急中生智,“贵妃娘娘,嫔妾请贵妃娘娘搜查嫔妾的相宜堂,也请娘娘审问嫔妾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的洒扫宫女,嫔妾行得正坐得端,绝对没有派人去暗害锦贵嫔和二皇子。” 程贵嫔还是聪明的,第一时间自请搜宫力证清白,可惜啊,世事无常,好心办坏事的猪队友太多了。 白苏燕看向穆贤妃道:“此处就交给贤妃了,相宜堂,本宫亲自带着人搜,还有此事已经非本宫可以处理的,必须要禀告给太后与陛下了。” 恪德妃的动作还是很迅速的,在太医来了后立刻命人关门下钥,不许往来,她自己干脆就留在永安宫内,万一真的是天花,她不小心沾染了什么带到永宁宫,大人还好,小孩子体弱极易染病。 秦不寻直接入内,一看一把脉,黑着脸道:“不是天花,只是看起来像而已,是过敏了。” 黄鎏也跟上一番查验,松了口气,对着恪德妃拱手一礼,道:“启禀德妃娘娘,小皇子只是过敏了,身上才长了红疹子,并没有感染天花。” 恪德妃闻言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不是天花就好,劳烦三位大人走这一趟了,这是什么东西过敏,要紧吗?” 黄鎏道:“具体的还不好说,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体娇弱,很容易感染,观二皇子的脉象并无不妥,只是起了红疹子,过个几天就消了。” 恪德妃还在庆幸,百灵怯生生的入内,道:“德妃娘娘,那两个婆子畏罪自杀了。” 恪德妃此时要还看不出哪里不对,就真的是个傻的,这次使计的痕迹很重,每一环都很粗糙完全经不起推敲,这不像是锦贵嫔一向的做派,可以说是这一局一下子得罪了穆贤妃与程贵嫔,朝堂之上更是让金家可能被云家和程家打压。 金千羽你在想什么? 不止恪德妃,可以说所有人都在想这个问题。 “德妃娘娘,太后与陛下的仪驾马上要过来了。” 恪德妃回过神来,“本宫知道了,这儿就拜托给几位太医了。” 由翡翠扶着恪德妃到宫外接驾,就算不待见锦贵嫔,二皇子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珝月太后急切的问道:“皇孙如何了,太医们看了怎么说。”洛霜玒在一旁也是关切。 恪德妃揖礼道:“启禀太后、陛下,是臣妾慌张间弄错了,刚刚太医来看过了只是过敏,过几天就好了。” 两位宫里最尊贵的人齐刷刷松了口气,珝月太后更是连声念了好几句佛号,洛霜玒扫了眼四周,问道:“这儿乱糟糟的在弄些什么,怎么是你在这里,锦贵嫔这个做娘的在哪?” “这……”恪德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左思右想的,“臣妾是奉命过来搜宫的,这事有些复杂,不如请太后、陛下移驾流萤殿,让贵妃娘娘向你们叙述前因后果。” 洛霜玒不满的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搜了?” 珝月太后看不得他委屈恪德妃,道:“如果是简单的事哪用得着如此吞吞吐吐,德妃同淑妃一样,向来不理事,你为难她做什么?”恪德妃听后忍不住跟着连连点头。 “估计锦贵嫔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吧,孤去流萤殿看看,皇儿这边就拜托给母后了。”洛霜玒也就这么一说,后宫的事只要不涉及前朝他都是甩手掌柜一样甩给白苏燕的。 “陛下、陛下——”锦贵嫔跌跌撞撞的,发髻都跑散了,脸上还有个鲜红的巴掌印,她一上来就揪着洛霜玒的下摆跪下,抬起头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陛下,您要为嫔妾做主,您要为皇儿做主啊,陛下!” 还不等在场三人反应,程贵嫔也一副狼狈模样的跟在后头,“太后、陛下,求您们为嫔妾做主,嫔妾真的没有害二皇子,嫔妾先前都在关禁闭,怎么可能向外传递书信,求太后与陛下明鉴。” 事情也是越来越乱了,洛霜玒怒道:“白苏燕呢?这乱糟糟的,她是吃干饭的吗?” 恪德妃也觉得奇怪怎么就让她们两个跑出来了,还是不忘帮白苏燕求情,“贵妃娘娘身怀有孕,精力不济,可能一时不察才……” 珝月太后愕然,“白氏怀孕了?皇帝,你这怎么说?是你说要守三年的,如今后宫之中有孕的一个又一个冒出来?你就是拿来当免选的借口!” 洛霜玒一面听着程金两人的哭嚎,一面听着珝月太后的斥责,两边声音交杂在一起,听得头都大了。 第89章 石嬷嬷不甘心的再问:“你方才一直在盯着?” 雪原点点头,道:“奴婢怕她们碰坏了东西,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看着。” 石嬷嬷垂死挣扎,道:“那这个匣子?” 雪原小声道:“是在嬷嬷的衣箱子里搜出来的。” 白苏燕乐呵呵的道:“看样子今日程贵嫔的冤屈可以解了,带走罢。” 石嬷嬷咬牙切齿的跟着离开,自己棋差一招落入白苏燕的陷阱,现在她也知道此事只能是自己全部认下了,才有可能保住程贵嫔。 白苏燕的仪仗在半路遇上了静淑妃,静淑妃没有乘辇,由宫女伺候着,慢悠悠的走过来,仪仗在后头不远不近的跟着,“见过贵妃娘娘。” 白苏燕只得停下里,撩起轿帘,道:“淑妃此时回来是身体不舒服吗?” 静淑妃只略微走近了几步,道:“方才锦贵嫔与程贵嫔先后跑了出去,贤妃没有拦。” 白苏燕挑了挑眉,道:“没拦也不奇怪,毕竟二皇子病重,锦贵嫔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心焦的。” 静淑妃道:“贵妃娘娘此举做得精妙,只是臣妾不知程贵嫔什么时候得罪了娘娘?” 白苏燕歪了歪头,道:“能被看出来的局,又哪里说得上是精妙。” 静淑妃掩唇一笑,道:“贵妃娘娘还是快些去 永安宫罢,哪里快吵作菜市场了。” 白苏燕一边放下轿帘,一边道:“多谢淑妃提醒。” 时间略微往前划一点,白苏燕走后,锦贵嫔依然坐在地上时不时的擦拭眼角,哭得鼻子都红了,程贵嫔眼角也是红红的,不过是气得。 穆贤妃的脸色也不好,她也懒得管这群人各自心中有什么小九九,冷着脸坐在那也是不怒自威,让一众妃嫔都不敢说话。 安静了有好一会,忽然听到门外,“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陛下、陛下、陛下——”锦贵嫔忽然哭喊着跑了出去。 程贵嫔起身看着她跑出去,想着不能让这个贱人抢先在太后和陛下面前颠倒是非黑白,于是咬咬牙也跟着出去了。 良嫔见穆贤妃也没什么反应,便提醒了一句,“贤妃娘娘,这?” 穆贤妃没好气的道:“管她们呢,最好折腾别人去!” 静淑妃看戏也差不多,刚刚那点时间也够她理出大概来了,程家看到程贵嫔被关禁闭自然是心疼,想方设法让她出来还不算,还要给她增加筹码,在宫里最好的筹码自然就是孩子了,皇长子是陛下金口玉言交给阎充媛教养,还是下了明旨的,于是他们就将注意打到二皇子这。 估计也是拿金家威胁锦贵嫔,锦贵嫔的性子又怎会轻易的束手待毙,如果是从前的锦贵嫔定是不急不躁,步步算计,可今时不同往日,锦贵嫔不受踩着恭顺夫人上位得罪了珝月太后,二皇子就成了她的命根子,金家没办法对付程家,她如何不心急而人一旦急躁就会出差错。 其实白苏燕的手段也很简单,还是和锦贵嫔学的,给别人送去一封信,不过锦贵嫔给阎充媛的那封是伪造的,白苏燕是真的,甚至还让送信的人添油加醋了一番,给她加了个十天的期限,有了期限,她又怎么慢慢来去理清前因后果,再慢慢的给人布局。 白苏燕不明白锦贵嫔为何宁可在得罪了王家的境地下还要得罪云家,静淑妃身为一个母亲却明白,说到底还是为了留住儿子,不管有没有只要传出了丑事,于穆贤妃都有一定的影响,二皇子就不会被穆贤妃抱走,最后再一通哭求,按陛下那怕不爱搭理后宫之事的性格,自然是无不允的。 时间回到现在,白苏燕得了静淑妃的消息,也不忙着去,而是让相知走了一趟司正司,按说这么久了,那边也该有个结果了。 一个女人独角戏,两个女人对角戏,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一场剧,阎充媛与宁贵嫔一路上过来,就开始暗自叫劲没停歇过,到了司正司门口时,两人已经用眼神彼此试探几个来回,入内后还没开审,她们先唇枪舌战起来。 阎充媛先开始的,“既然本宫是三品充媛,自然是本宫主审,宁贵嫔不是想歇息吗,就好好的歇息了。” 宁贵嫔也是笑盈盈的,笑得旁人背脊生寒,“哪有让姐姐做事,妹妹在旁边享清福的,这些俗事自然是妹妹为姐姐代劳。” 阎充媛脸上的笑意也是让人两股战战,“诶,既然你将本宫当做姐姐,本宫自然是要好好疼你的,怎么忍心让你累着了?” 宁贵嫔道:“姐姐这样说,妹妹更加是无地自容了。” 阎充媛道:“无事,你当得起。” “妹妹也想领姐姐的好意,”宁贵嫔话锋一转,“无奈妹妹受贵妃娘娘所托,不敢躲懒。” 眼看两人一时半会的吵不出个所以然来,侯在一旁的宫正、司正也是一头冷汗,好一会,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道:“哇,好好看的戏哦,跟斗鸡一样好玩,打起来、打起来——” 循声看去,是个白白净净、细皮嫩肉、不像太监的太监,之所以这样说这宫里除了皇帝和侍卫就只有太监了,可是这个太监虽然穿的是太监的服饰,可衣服用料明显比寻常太监要好,咯吱窝底下还夹着个娃娃。 “这个人是?” 颜宫正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上前福了福,道:“这个傻太监是从枕雪阁带回来的,据说是徐美人一时心善,留在身边当做一个会动或走的娃娃。” “美人?”那徐家的傻大爷一点也没有火烧眉毛的自觉,还在那自顾自的瞎乐,“你是在夸我媳妇吗,我媳妇长得漂亮就是个美人。” “大爷,你想死别拖上我们好吧?”他旁边的小太监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捂住他的嘴,不管他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还对着两个主子尴尬的道,“两位主子千万别听这傻子的疯话,我们小主就是把他当个逗趣的玩意,平日里奴才们徐美人徐美人的叫着,他就以为是夸小主生的好呢!” 宁贵嫔先退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姐姐,你我目的一致,都没打算把事情彻底捅出去,既然如此你我何必相争,不如尽快审结了,好回去交差。” “妹妹此言深得我心。”阎充媛点了点头,对着宫正吩咐,“那颜宫正就开始罢,好好问清楚了这傻太监和徐美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两人都没打算要将此事坐实,她们到司正司的目的只为了把事情弄个清楚,日后好作为一个把柄,当然她们也不想长和宫洗脱,毕竟长和宫风评受损于她们有利,影影绰绰的事才是最容易流传的。 相知奉白苏燕的命过来问话时,已经审了大半人了,威逼利诱之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管住嘴的,事情也约莫有个轮廓了,这徐美人与徐仲兮确实是有些不清不楚,不仅“仲哥仲哥”的叫,一应的饮食起居都不假他人之手,还真的像小时候女孩子过家家玩的娃娃。 阎充媛不太想去永安宫趟这摊浑水,宁贵嫔颇为善解人意的道:“姐姐若是宫中有事尽管去好了,妹妹拿着卷宗到永安宫走一趟。” 阎充媛的笑容里多了些温度,“妹妹真是懂事,难怪贵妃娘娘这样喜欢。” “恭送阎充媛,”宁贵嫔头也不回的对颜宫正道,“再审几个就把人都放回到枕雪阁去。” 颜宫正试探的问道:“一个都不留?” 宁贵嫔道:“既然是没有确切的事,那当然是统统都放回去了。” “宁主子说得是,宁主子慢走。” 送走这两个瘟神,颜宫正大大的松了口气,也没继续审下去的意思,对着底下的人道:“后面的你们继续审,做做样子,走走流程,完了就放回去。” 永安宫门口的“热闹”持续到白苏燕带着宁贵嫔与卷宗过来,而身为这“热闹”的中心,洛霜玒的脸色阴得都能滴出水来了,额头青筋暴起都快忍不下去了。 “臣妾/嫔妾拜见太后,太后娘娘千岁。” 珝月太后总算把注意力从洛霜玒那转开,“你们怎么来了?” 白苏燕回道:“启禀太后,锦贵嫔先是状告徐美人养小童,臣妾请德妃、阎充媛还有宁贵嫔等帮忙搜宫审问,人出去没多久,锦贵嫔又改口说是程贵嫔借娘家势大,威胁锦贵嫔将二皇子交给她抚养。 程贵嫔自然是要辩解,再三请求搜宫,臣妾无奈,只好依照程贵嫔所请,亲自带人去了相宜堂,然后……在石嬷嬷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匣子。” 程贵嫔一脸震惊的看着白苏燕,道:“白氏,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帮着金氏贱人来害我!” 白苏燕道:“程贵嫔也说了我与你素无仇怨,又怎么会来栽赃陷害,臣妾搜宫时,相宜堂的宫女都有作陪,陛下与太后若是不信,那丫头臣妾也带来了,陛下与太后可以即刻审问。” 第90章 程贵嫔也说欲哭无泪了,下意识就求助的看向石嬷嬷,石嬷嬷苦涩的叩头道:“一切是老奴不好,明知宫规却依然触犯宫规,老奴实在是思念家人,所以暗自同家人往来通信,程贵嫔并不知情。” 锦贵嫔又怎会轻易让程贵嫔脱身,“不管是不是家书,这都是与宫外通信,传递宫闱消息,谁知道是不是程贵嫔借此与娘家互通消息,借娘家之势为自己谋利,退一万步讲,程贵嫔就算不知道也有管束不严和失察两大罪。” 程贵嫔已经是彻底慌了,有些口不择言的道:“金氏贱人,你再瞎说,本宫就让父亲把你那个没用的爹流放了!” “放肆!”这可就戳中了洛霜玒的底线,“孤都不知道这朝堂是你程家人说的算了?” 石嬷嬷赶忙求情道:“陛下,程贵嫔还年轻不懂事,说话不过脑子,求您大发慈悲,绕她这一回!” 锦贵嫔又从胸口掏出一封信来,哀哀泣道:“嫔妾有罪,可是嫔妾的母家被程家苦苦相逼实在没办法了,怪都怪嫔妾给陛下生了个皇子,若是个帝姬多好啊,嫔妾无能,是嫔妾的肚子不好。 陛下,程家还塞了两个嬷嬷进来,将皇儿把持住,可怜嫔妾这个母妃没用,这两个嬷嬷拿着鸡毛当令箭,嫔妾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还不得不听他程家的差遣。” 这哭得如莺般的婉转啼鸣,白苏燕身为女人听了都酥了半边身子,而不解风情说的就是洛霜玒,他撇开锦贵嫔拿信的手,道:“所以你们前面闹出那么多事来就是为了一个孩子。”说完还扶额摇头叹息。 锦贵嫔抽泣道:“陛下你怎么能这样说,皇儿是嫔妾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是嫔妾的命根子,程贵嫔这是在要嫔妾的命呐!” 程贵嫔几次欲开口,又不知道从何辩起,幸好还有石嬷嬷跟上,道:“陛下,程贵嫔喜爱孩子不假,可不止对二皇子,程主子她对陛下的每一个孩子都一视同仁,只要一听说哪个皇子帝姬缺了点什么,她就是自己没有了,也要东拼西凑的凑出来给皇子帝姬送过去,程主子从无此念啊,陛下与太后明鉴!” 程贵嫔此时也回过神来,连连磕头道:“太后、陛下,嫔妾真的只是喜欢孩子,嫔妾就算没有生养可是也有母亲的,若是让嫔妾换了个母亲也是万般不愿、哭闹不休,将心比心的,嫔妾又怎么忍心叫二皇子离开他的生母呢,求太后与陛下为嫔妾做主啊!” 锦贵嫔指着匣子,道:“程贵嫔如今太后与陛下俱在,你敢不敢对着皇天后土起誓,你从头到尾没有动过一点歪心思,否则你就这一辈子都膝下空空,死后也没有子女为你收尸!” “你个毒妇——”程贵嫔气得要伸手去挠她,被碧柔从身后抱住。 锦贵嫔苦苦相逼,道:“你若是心里没鬼,发再毒的誓也不会应验,你怕什么?” 眼看程贵嫔冲动下真要发誓,碧柔赶忙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柔声劝道:“主子咱们可不能中计,这锦贵嫔心思诡谲不是易于之辈,可不能受她的挑衅!” 洛霜玒却看不过这么简答的事也能被她们折腾的这么复杂,看向白苏燕,“你这个贵妃是怎么当的,连后宫的事都要孤来处置的话,还分什么男女,分什么前朝后宫,大家一起挤到宣政殿里算了!” 恪德妃此时出声道:“是臣妾不好,臣妾奉命搜宫,看到二皇子身上过敏的红点就以为是撞喜了,一时情急不等太医们诊断就惊扰了太后与陛下,是臣妾的错。” 珝月太后道:“你又年轻,以前也从不理事,忽然碰上了惊慌失措也是正常的,与你无关,贵妃这种小事你也要推给德妃,你就是这样管后宫的?” 白苏燕道:“是臣妾无用,臣妾这几日越来越力不从心,太医说了要静养,本来也是打算将事情交给穆贤妃的,也没想到锦贵嫔忽然出来喊冤,贤妃事涉其中,淑妃又是那个状况,只好让德妃与臣妾兵分两路。” 恪德妃也不想她被珝月太后过多责备,借着话茬道:“对了,宁贵嫔过来,是司正司那边有结果了?” 珝月太后看向宁贵嫔,第一眼就觉得不喜,也不知道为什么,“乱糟糟的,贤妃又怎么牵涉到其中了,司正司又是怎么回事?” 宁贵嫔垂着头,一言不发,只将手中的卷轴举过头顶呈上,潜台词:你们直接看罢,我就不说话了。 洛霜玒没接,是流苏接过来呈给珝月太后,太后打开来大约浏览一下就气得当场摔了卷宗,“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 她这一发火倒是把洛霜玒吓了一大跳,他可从没听自己的母亲骂过脏话,心中也忍不住好奇,捡起卷宗看了一遍,道:“母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深闺寂寞养个人当宠物玩,也没什么。” 珝月太后瞪了他一眼,怒道:“我看你脑门上的发冠可以换个颜色了!” 其实洛霜玒是照着卷宗上的表述直接念出来的,他颇为无奈的道:“母后,在宫室里养个小宠物总比出去祸害人,搅风搅雨的强。” 珝月太后自然是懂得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恨不得这后宫里只剩下一个秦怡人,没好气的道:“哀家是上辈子欠你了,当初你老子的后宫就没完没了的,如今一把年纪了,还要帮你处理这些糟心事,行了,趁早滚回你的御书房去!” 洛霜玒是很想走,一早就想甩袖走人,可是不仅珝月太后了解他这个做儿子的,他也了解做妈的,他现在要是真的抽身走了,剩下的这一群的人在珝月太后眼里就直接分成三类了:立马死的,过几个月意外死的,过一两年病死的。 “母后是儿臣不孝,这种事怎么能脏了母后的手,请母后宽心,儿子定会处理好的,绝不会让母后耗费心力。” 珝月太后的杀机,在场的女人比洛霜玒更敏感,然而归根结底若是当初徐美人没有被选进宫,她与徐仲兮大概真的能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现在孩子都可能会走了。 珝月太后想着洛霜玒的脾性,也觉得不能把后宫里的女人都杀绝了,故而退了一步,道:“其她人也罢,这徐丹桂,哀家是万万容不下她了!流苏,去,给枕雪阁送一套过去,那个傻太监就直接在司正司打死算了,贤妃管束宫人不严,闭门思过,剩下的皇帝你做主罢。” 到底是瑾月太后的后人,珝月太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了,流苏应了一声带着两名宫女退下了。 “多谢母后,”洛霜玒看向锦贵嫔,“既然你舍不得二皇子,孤特许你将二皇子留在身边照顾,稍后就叫人把御旨拿来给你。” 锦贵嫔抽抽搭搭的叩头,道:“嫔妾谢陛下恩典,只要二皇子在嫔妾身边,嫔妾就是当个末位答应搬去冷宫里住都无妨。”说到动情处又是珠泪涟涟,楚楚动人,可惜唯一的男人选择性眼瞎。 “程贵嫔母家刺探宫闱,程氏不能及时察觉并制止,撤去绿头牌,降为贵人,日后就好生在相宜堂里禁闭自省,至于石氏念你年迈,罚你到纨素庭劳作,籍贯不变。”刺探宫闱这等罪名,只是降位了事对程思兰的责罚也是已经留情了。 程贵嫔有心为石嬷嬷求情,石嬷嬷怕她惹恼陛下,连忙抢先叩头谢恩,程贵嫔哭丧着脸也只好跟着磕头,她是被家里人宠坏了,可是也不是完全不知世事,锦贵嫔此举打在了陛下的七寸上,自己现在还能待在相宜堂已经是给程家最后的体面了,再不识趣,他们全家都要玩完。 “至于程家,”洛霜玒捻着扳指想了有一会,“梁雨安你亲自走一趟,给程家上下每人送一碗粥一碗饭,再送一个空碗。” “诺。” 最后终于轮到白苏燕,“这点小事贵妃都处理不好,孤看这后宫的凤印该换个人执掌了。” 白苏燕就顺着他的话尾,道:“陛下说得是,臣妾近来身体不适,也觉得经常力不从心,如今一切就都拜托给德妃妹妹了。” 恪德妃一惊,摆手道:“不成,臣妾不通俗务,能照顾好自己宫里的几个人就已经是手忙脚乱了,这偌大个后宫要是让臣妾来管,恐怕人人都要吃不上饭了。” 洛霜玒算了一圈后,发现把白苏燕和云瑶池两个罚去禁闭后,还真没个可以独挑大梁的,无奈最后母子俩对视一眼,只能是对穆贤妃轻拿轻放了,“就让贤妃一面执掌宫务,一面罚抄宫规,德妃襄理。” 事情闹到现在,除了白苏燕谁都没有真的捞到好,锦贵嫔虽然将孩子养在了身边,可这个孩子生父不详,她又同时得罪了王云两家,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第92章 “你说的也是,对了,升平呢,睡了?” “这孩子一定和娘娘有缘,睡了怎么久,娘娘一回来她就醒了。” “真的?” “盈袖,让乳娘将帝姬抱过来。” 永宁宫这边彻底将今日发生之事抛到脑后,而长和宫中,穆贤妃气的是火冒三丈,指着小宫女手上的盘子道:“这是太后的吩咐?” 流苏不卑不亢的道:“回娘娘的话,是太后金口玉言赏给徐美人的,徐美人还不接赏?” 穆贤妃怎么会让徐美人去接,明知无用,还是垂死挣扎,“徐美人不过是心善,怕那个傻太监被人欺负,日后死了也没人报丧,怎么这发发善心的居然换来太后赐死?这日后的,谁还敢做什么善事,积什么德,怕不是送自己到鬼门关的催命符!” 流苏不为所动,道:“请徐美人接赏谢恩。” “不准接!” 流苏严厉的道:“敢问贤妃娘娘这是以什么身份阻拦。” 穆贤妃道:“本宫要去面见太后,没有听到太后亲口说赐死丹桂,本宫就是不许你们动她!” “够了,”是一直坐在旁边,不声不响的徐美人,“仲哥,徐仲兮太后一定也赏了同样的东西吧?” 穆贤妃坐不住了,道:“丹桂,你别做傻事!” 徐美人却是莞尔一笑,道:“瑶池姐姐,我早在十七年前就该死了,我顶着别人的名头逃了这么久,现在阎王爷终于找到我了。” 说罢,径自走都流苏面前,道:“流苏嬷嬷,这儿毕竟是贤妃的解意殿,怎能被我这个罪人的血给玷污了,我想回枕雪阁,理妆后,再领太后娘娘的赏,可否?” 流苏此时的恭敬旁人看来很是讽刺,道:“小主的心愿,老奴自当是要尊重。” 穆贤妃急切的起身走了几步就被凤栖宫的宫人给拦了下来,“丹桂,别去,留在解意殿,本宫能保护你,我能保护你的!” 徐美人只是福了福,就往外走,听得身后穆贤妃用着凄厉的声音质问:“徐丹桂,你说过会在宫里陪我一辈子的——” 徐美人脚步顿了顿,回眸一笑,道:“对不起,瑶池姐姐,丹桂福薄命短,不能陪你更久了,请你一定要好好的。” “丹桂——”穆贤妃欲阻拦,又被凤栖宫来的宫人团团围住挣脱不得,“放开本宫,本宫要面见太后,丹桂你等等本宫,本宫一定会救你的,丹桂、徐丹桂你听见了吗?” 然,一切也都是徒劳,这后宫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不讲道理,穆贤妃此时的心中是恨的,恨自己为什么生在云家,为什么自己要入宫,为什么那时候不直接杀了徐仲兮,同意徐丹桂养着,为什么自己手中的权利不更大一些! 如果自己是皇后,如果自己是皇后,如果自己是皇后又能如何?遇到太后的人不还是要退避三舍,穆贤妃越想越觉得绝望,到最后竟然颓然坐倒在地上,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反而让一众宫女都不知所措起来。 枕雪阁—— 徐美人站在衣柜前,从最底下翻出一件旧衣,白底青纹,缎面光滑如新,可见被主人保存得很好,这是她入宫时穿的那件,曾经还被毓才人玩笑说她穿着远看去就像个青花瓷。 “榴花,帮我梳个双平髻,我记得初次见到仲哥时,我梳的就是双平髻,在宫里时,他总说我梳宫髻不好看,不像徐丹桂了。” “小主,一定要这样吗?”榴花眼泪汪汪的,也不知道是在为徐美人哭,还是为自己哭,主子去了,随侍大宫女是要一块跟到园陵为主子守灵的。 徐美人抱歉的道:“榴花,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榴花捂着脸蹲下身大哭起来,她是有些怨徐美人的,若不是她一意孤行要将徐仲兮养在枕雪阁,枕雪阁上下何至于今天这样的下场。 徐美人拿起梳子自己动手,双平髻本就简单,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就打理好了,又将脸上的妆容洗净,旧时的衣服、旧时的装扮,却再也找不回旧时的徐丹桂。 “嬷嬷,贱妾还有个不情之请。” 流苏道:“徐美人,方才陛下特意派了梁公公过来,枕雪阁的宫人都是听主子的吩咐,与他们无关,可是宫有宫规,该打的三十板子一个都逃不掉。” 原先还在抽泣的榴花闻言惊喜非常,抬起涕泪纵横的脸蛋傻傻的看着流苏,“真的?” 流苏板着脸道:“陛下千金一诺,又怎会食言而肥?” 徐美人莞尔一笑,道:“贱妾替枕雪阁的宫人谢过太后与陛下。”说罢直接拿起那把匕首划过脖颈,溅起一捧血雾,将堂上所有人都吓一跳,宫中妃嫔为了死后模样好看,选白绫的都少,更何况是直接拿匕首往脖子上割。 流苏靠得近,身上脸上也难免溅上了血,却依然平静的跪下,道:“恭送徐美人,徐美人仙逝了。” 其余宫人也齐声重复她的话,“恭送徐美人,徐美人仙逝了。” 徐美人去了的消息也很快通报了各宫,凤栖宫这自然也不例外。 “此等贱妇怎配葬妃陵,睡在皇帝身旁,让奚官局把她扔到京郊葬了,不许立碑,也不许人去祭拜!”珝月太后仍是心中有些不平,她同全天下的母亲一样都是偏向自己的孩子的,“媳妇”都是外人,纵使自己的孩子如何对不起人家的姑娘,那也不是她找汉子的理由,哪怕这是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太监。 “母后消消气,”洛霜玒也有些微妙的尴尬,“徐氏这事说来也是孤不地道,当初因为得到消息,拿不准她和木归宜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木归宜,所以就圈了她的名字,这也算是孤害了人家姑娘,本来她现在也可以好好的嫁人,相夫教子的,不用在宫中独守空闺。” 这话不止是珝月太后不爱听,凡是当娘的就没一个爱听的,“你这说得是什么话,合着你这一个皇帝还不如一个智障?既然你知道宫里这么多女人都在等着你,哀家不求你一碗水端平,可也不要冷落了哪一宫,你就是偶尔去坐一坐喝个茶都不行? 还有那个白氏,当初先帝还在哀家这念叨了很久,说什么此女进退有度、聪明果敢,一个姑娘家连军队都能辖制,区区一个后宫更是不在话下,结果你看看今天闹的是鸡犬不宁,乱七八糟,哪像个后宫。 云氏也是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的事,如此荒唐她居然也不阻止,还有意帮着隐瞒,下次她是不是敢帮着其她妃嫔暗度陈仓了?都说云家家教极严,一个云瑶池一个云遥沫,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合着你后宫里就没一个能出来管事的!”大概也是有了年纪,珝月太后数落起来一时就没完了。 洛霜玒只得在旁恭维道:“母后说得是,毕竟像瑾月母后与母后这般贤淑的,几百年出一个都难,也就是父皇好命,才如舜帝有娥皇女英相随,大概云家的灵气也是被瑾月母后一人所得,后面自然是平平无奇的。” 珝月太后也听出来这是儿子借瑾月太后夸自己,心中满意,嘴上还是得理不饶人的,“若是王家的姑娘有哀家的一半,这贵妃还轮得到白氏那丫头。” “这王嫔和恭顺夫人加起来也没您的一半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世上没有谁不爱听好话,纵使知道这只是哄人的话,珝月太后多日来因为家族而疏远这个长子,心中难免郁结与不舍,如今脸上也难得开颜,“好了,有一说一,关于后位,哀家还是希望你能谨慎,纵使不是王家与云家的姑娘,你也不能出了望族! 先听哀家说完,哀家知道你喜欢秦氏,可是你连番动作,赵家陈家已经足以令那些滑头的世家望族收敛,可一旦他们联起手来,你这个皇帝照样没地下脚,这皇后之位,你依然要选这世家望族里出来的姑娘。 哪怕你把陈家那个小女儿从冷宫里放出来,哀家都不说什么,如果可以,哀家想着在宗室里挑几个适龄的宗姬充作帝姬下降,既是安抚,也是让他们松懈下来,如此你才能再有所动作。” 洛霜玒沉吟着道:“母后,孤打算封白氏为皇贵妃。” 珝月太后大惊失色,道:“白氏?皇帝你疯了,你明知白氏身上流着的可是荼蘼帝姬的血!” 洛霜玒道:“其实这原先也是孤一开始的计划,尽管白氏身上有大越帝姬的血脉,但是正是因为这种血脉我们与大越旧部成了亲家,大越旧部就没理由再反我大倾,大越主要是因为有天险‘佛不度’,如果能无伤亡的劝降这是最好的结果。 其次也是向那些逃匿的大越旧民彰显朝廷仁德,只要愿意归顺,孤一视同仁,都是我大倾的子民,还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白氏她姓白,她是四大世家白氏的后代。” 第94章 陈答应抖了抖,抚着胳膊,嫌弃的道:“好好说话,别逼我动手扇你!” 白苏燕立马变摆出冷漠的样子,道:“哦,本宫的意思是,到时候本宫就只能把你弄出来跟她打擂台了。” 陈答应奇道:“我凭什么帮你?” 白苏燕道:“对啊,你都凭什么要帮本宫,那她凭什么要为本宫守身如玉呢?” “搞不懂你,”陈答应嘀咕了一句,直接送客,“好了,快天亮了,我要睡觉了,慢走,不送。” “那祝陈答应好梦。” “喂,那个阎充媛不管吗?她可是养着皇长子的人。” 白苏燕冷了脸色,道:“陈答应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多了?” 陈答应耸耸肩,道:“好的,我只是想提醒你,阎充媛如今的野心也不小,她之前偷偷跑来接触冷宫的那一位,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 “赭衣夫人?” 陈答应道:“在宫里也就她和安妃还有点关系了吧。” 白苏燕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道:“这次要本宫帮你做什么?” 陈答应默然了好一会,苦涩的道:“如果有一日你能重新上战场,看到完颜郎煌那个混蛋记得帮我捅他二十刀,十刀算阿书的,十刀算我的。” 白苏燕心中有些怅然,面上仍是不显,反而问道:“对了,你当初真的和他……”语尽而意未尽。 “那是过去做下的傻事了,”陈答应懊悔的道,“心中被愤恨给冲昏了头脑,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我,我也要对不起他们,可是最后我才反应过来,他们哪里值得我这么做,反而把自己拉低成妓子那一流的,结果我失去了这世上最后与我血脉相连的人,也是可笑。” 白苏燕安慰道:“是人都会犯错,圣人都难免,更何况我们只是普通人。” 陈答应收起脸上的悔意,仰着头倔强的道:“不过我不后悔,反正最后我也让他们不好过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曲折了点。” 白苏燕不再多言,只转身俩开,对于这个不过才十六岁的少女而言,她此刻要的不是外人虚情假意的慰藉,而是一个可以独处,能让她肆无忌惮发泄出来的空间。 “白苏燕!”陈答应忽然又提声叫住她,“最后提醒你一件事,洛霜玒打的主意是拿你去给秦怡人铺路,如果你不能先下手为强,那么你一当上皇后也就离死不远了。” 白苏燕回首,笑容里也多了一丝真诚,“谢谢你,我知道的。” 既然秦怡人自己跟我说她活不过今年,那么不管她是如何想的,说得是真的假的,至少她是很乐意让秦怡人“梦想成真”的。 到了第二日,白苏燕闭宫“养病”去了,预期该由穆贤妃出面管理后宫事务,众位妃嫔算着时辰,结果在长和宫门口就被紫英拦了下来,“各位主子请见谅,我们娘娘在为徐才人守灵,不便见客,这事务自然也不方便处理,还请绿腰姑姑拿回去罢。” 众人一时哗然,穆贤妃这是公开对珝月太后和陛下的御旨表达不满,“这胆子也太大了吧!”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嘀咕了这么一句。 静淑妃与恪德妃对视一眼,道:“既然贤妃姐姐身体不便,我等不敢打扰。” “恭送诸位主子。” 静淑妃走出了几步路后,“绿腰,贵妃娘娘今日身体如何?” 绿腰恭谨的道:“回淑妃娘娘的话,贵妃娘娘今日晨起就觉得头疼,用过早膳后,就躺回到床上休息了。” 静淑妃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不动其她人也不敢动,自然也有人是想听听这妍贵妃的情况到底是如何,毕竟她名为养病实为养胎,有心思活泛的已经在猜测这个孩子该不会要被送走吧,毕竟现在是国丧,陛下可是夸下海口要守五年的,反正她们是不相信他真能守五年,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们自己不乐意被迫式的跟着守五年。 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静淑妃抬起头来笑盈盈的道:“本宫上次见贵妃娘娘头上的孔雀簪很是漂亮,本来是打算问娘娘借来一观,本宫也想命司珍司打个一模一样的。” 绿腰道:“奴婢回去后会一字不差的将淑妃娘娘的意思转告给我家娘娘。” “那就有劳了。”说完这些她才由采菊伺候着上了仪仗。 恪德妃又回头看了眼长和宫也一言不发的离开,剩下的妃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也各自三三两两的散了。 临走时,良嫔自然是要同宁贵嫔她们打个招呼的,于是就发现,“怎么毓才人今日没来,是身体不舒服吗?” 李答应柔声的道:“毓才人现在十分害喜,早起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贱妾看她这才多久,就瘦了一大圈。” 良嫔有些涩然的道:“这点苦也是正常的,我们想受害没得受呢。” 李答应垂下螓首并不说话,宁贵嫔也不接茬,只道:“我宫里还有些事做了一半丢在那,若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恭送宁贵嫔。” 良嫔又道:“李答应接下去可有什么事,若是无事,要不到我那里坐坐?” 李答应想了想,摇头道:“贱妾担心毓才人,还是等毓才人好些了,贱妾同她一块到小主的永福宫拜访。” “那就一言为定,我等着你们过来。” “小主慢走。” “切,像见到肉骨头的狗,只会摇尾巴。”姚答应面色不善的从她身边走过。 她们倒是顺路的,李答应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慢慢的前后都没什么人了,她忽然半真半假的感慨道:“姚答应的柳腰真细,看起来还十分的柔软。” 提起自己的腰肢,姚答应就难免的得意洋洋,“你可知陛下为何给我改这名字,可就是因为我这一把细腰,楚腰纤细掌中轻,这可是陛下亲口对我说的。” 李答应道:“那姚答应可千万祈祷自己别怀了龙胎,女人一旦生了孩子,这腰肢再怎么保养也回不去了。” 姚答应勃然大怒,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答应故作疑惑的问道:“怎么,姚答应的意思是你除了这不盈一握的腰肢以外,还有什么是得陛下喜欢的?哎呀,不过就算你再如何,毓才人这个处处不如你的,还不是站得比你高,还深得圣宠眷顾有了龙嗣。 再退一步说,这宫里现在就你我两个答应,万幸我痴长你一岁,辛苦姚妹妹帮姐姐我垫底了。”说罢以袖掩唇,却也掩不住那笑得弯成月牙的眉眼,娇笑着扬长而去。 “李小丫!”姚答应是有气没处撒,她可不就是最底下垫底的那个,人人都能踩她一脚。 白苏燕听说静淑妃对自己近来一直戴在头上的孔雀簪感兴趣,直接就叫绿腰挑个洛霜玒也在的时辰给静淑妃送过去。 反正自从静淑妃有孕以来,如非朝政繁忙,他定是要到落红殿里小坐一会的,今日也不例外,在洛霜玒与静淑妃说了会话后,要回去批改奏折时,绿腰捧着几件首饰过来了。 “奴婢奉贵妃娘娘的命,将淑妃娘娘要的东西送来了。” 一听是静淑妃想要的,洛霜玒也不走了,“是什么东西,你还要问贵妃要?” 静淑妃道:“左不过就是些女人家的玩意,这几日臣妾看贵妃娘娘头上戴着的孔雀簪十分别致,心生喜欢,就想拿过来看看,然后让司珍司再打个一样的送来。” “孔雀簪?”洛霜玒捻起簪子在眼前细看了会,“这材质好像并非是供给贵妃的吧?”对女人首饰的样式他可能不太了解,但是对于东西好坏他还是一眼就认得出来的。 绿腰道:“启禀陛下,这些是李答应闲来无事,拿自己的份例做出来献给贵妃娘娘的,贵妃娘娘十分喜欢,就每日都戴着。” 静淑妃略微惊讶的问道:“李答应?臣妾平日看她十分文静,没想到也是个如此心灵手巧的女子,这等巧思就是放在司珍司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洛霜玒看她高兴,便道:“那就晋李答应为选侍,同时赐她锦缎五匹,白银一百两,珍珠一斛,然后将前些天刚得的帝王翡翠拿给她,让她帮淑妃也弄一套。” 静淑妃连忙阻拦,道:“陛下不可,李选侍是您的妃嫔,不是尚功局里的司珍,您让李选侍还如何在宫里立足?” “这……”洛霜玒拇指磨着袖口,“这样吧,这翡翠孤就赐给你,到时候你想找谁打首饰就找谁,你开心就好。” “臣妾先谢过陛下。” 待洛霜玒走后,静淑妃又重新拿起那支孔雀簪放在手心里细细打量,赞道:“巧夺天工、栩栩如生大概也就是如此了,本宫曾听一些老手艺人说,拿上等的材料打出极好的物件那不奇怪,打坏了才让人觉得惊异。 真正的手艺人是能拿着最差的材质还能打磨出精美绝伦的物件,那才称得上是一代宗师,李选侍年纪轻轻已有如此的手艺,假以时日……” 第95章 静淑妃觉得自己这样想李选侍似乎不太恰当,万一让人听去了,还以为她看不起李选侍,便将簪子放下,道:“替我谢过贵妃娘娘,这几支簪子本宫都很喜欢,能否暂且寄在本宫这。” “奴婢临行前,贵妃娘娘就吩咐,一切都听淑妃娘娘的,”绿腰说罢将托盘交给折蔓,“若没有旁的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去罢。” 李小丫因为心灵手敏,女红出色,讨得圣心愉悦被晋封为正七品选侍,毓才人住得近,自然是第一个跑过去恭喜她的。 李选侍诚惶诚恐的将她扶进来,嗔道:“姐姐怎么过来了,这路上万一有个不好,妹妹可就成了醉人了。” 毓才人不甚在意的道:“没事,我现在还没有肚子大到走不动路的时候,而且这可是你的大喜事,我怎么能不过来祝贺一下。” 李选侍红着脸道:“还不是姐姐在贵妃娘娘面前为妹妹美言,否则妹妹哪有今日。” 毓才人道:“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这一切也都要你愿意才是,看到你也振作起来了,慢慢好起来了,我很为你高兴。” 李选侍似乎羞极了,低垂下头不去看她,毓才人见状也就不再打趣了,“不过你也要趁机抓紧了,毕竟这只是个开始,我们都是从最底下开始的,这一层一层的往上爬,真的是……”说到最后,她自己先红了眼睛。 “好了姐姐可不能哭,对孩子不好,”李选侍小心地帮她擦拭眼泪,“对了,前些日子妹妹闲来无事,为姐姐也制了一支簪子,妹妹去拿过来给姐姐。” “真的,也有我的?”毓才人闻言一喜,李选侍做的饰品真的很是精致,她早先也看到过李选侍送给妍贵妃的首饰,让她眼馋了很久。 李选侍很快从内室拿来一个非常常见的长方形木匣子,“姐姐看看,喜不喜欢。” 毓才人本就是个性急的,听她这样一说,立马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支石榴包金丝珠钗,石榴寓意多子,这支珠钗的钗身上还雕刻了葡萄纹更是对她的胃口。 李选侍笑盈盈的道:“这可是为姐姐特制的,姐姐可喜欢?” “喜欢、喜欢死了,哎哟你这镜子在哪?” 李选侍愣了愣,道:“来,这边。” 说着引着她到自己内室的妆台前,“我帮姐姐戴上罢。” 毓才人摸着自己发间的珠钗,喜不自胜,李选侍恭维道:“这支钗子唯有戴在姐姐的头上才能熠熠生辉,可惜了,现在我们长明宫不方便出去,也唯有妹妹同姐姐一块鉴赏了。” 毓才人性格中那爱炫耀、出风头的心思悄悄被勾起,转而很快她就想起自己腹中的孩子,道:“有什么可惜的,来日方长,会有那一天的。” 李选侍道:“那妹妹可等着看喽。” 而另一边长春宫翠红舍—— 唯一的答应,姚答应气得打砸了室里大半的摆件,敦颜在旁看着既心疼这为数不多的摆件又不敢上前阻拦,想跑到外头避避,人还没挪到门口就被叫住。 “敦颜,我问你,我哪一点不如李氏和单氏了,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被剩下了,唯一的答应,为什么不是唯一的皇后?” “嘘——”敦颜被她的口不择言吓得脸色发白,“小主你可小点声,现在长春宫远不如其他几宫,您这话要是让有心人听去了,在哪位主子那里烂嚼舌头,可没人能保你了!” 姚答应一时间都要绝望了,她踉踉跄跄的退后几步,坐倒在榻上,哭道:“我只是想要做人上人,不想再去过原来被人鄙弃,可以任人买卖的日子,我有错吗?为何人人都要过来踩我一脚,敦颜,我问你是那时候我没伺候陛下吗,所以陛下不喜欢我了,再也不翻我的牌子了?” 敦颜看她的模样已经有些疯魔了,只能安慰的道:“小主,您现在比起以前不已经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您看您身上穿的都是丝,在宫外哪里有这么好的布料?” 姚答应神经兮兮的自上到下的摸着身上的衣物首饰,声音颤抖的说道:“我不能失去这一切,我不能,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敦颜道:“小主,如今宫里掌事的贵妃娘娘是个大度能容人的,小主只要您安分守己,娘娘她们就不会亏待了你。” “那我活该就要被人欺负吗?”姚答应忽然起身将人推倒,“宫里有了这么多嫔贵人,现在就我一个是末品的答应,看到谁都要跪!” 人心里的欲望就想是从雪山之巅往下滚的小雪球,从来只会越滚越大,甚至会引起山崩地裂般的可怕效果,人欲无穷这个词,只要是人都适用。 长明宫—— 因为穆贤妃与珝月太后、陛下置气,这宫务又转到了白苏燕手中,所幸她之前治理后宫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除了看账的时候辛苦了点,其他的事大可交给底下的人去做。 处理完今日的宫务,白苏燕顺口问了一句,“锦贵嫔呢?” 绿腰道:“锦贵嫔这段日子一直闭门不出,全神贯注的照顾着二皇子。” 白苏燕道:“她是该专心于二皇子的事了,这时候她要是还想着搅风搅雨,不用本宫动手,穆贤妃就能叫她吃不了兜着走,想想当初自己义正言辞的斥责昭昭的话,现在与她也相差不远了。” 冬至心中有些涩然,出声转开话题,道:“娘娘,您现在的身子还是要有个医女在旁边伺候才好,您看什么时候把朱丹调过来?” 白苏燕想了想,道:“等毓才人三个月后坐稳了胎,再寻个理由把人调到流萤殿这边来吧!”只要洛霜玒一日不开口,她就一日不能让这个孩子没了。 来秋阁—— 毓才人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从李选侍那回来,脑袋上还多了一支从未见过的石榴包金珠钗,朱丹便多问了一句,“小主,奴婢记得你出去时,并没有这支珠钗。” 毓才人摸了摸头上的珠钗,笑容如花,“这是李选侍亲手制的,漂亮吧?” 朱丹道:“小主,为了谨慎起见,此物还是先给奴婢查验一番。” 毓才人说穿了也没有对李选侍多交心,听她这么一说也就立刻将珠钗抽下交给朱丹,朱丹拿去后先是仔细放在鼻尖嗅了嗅,收到袖子里,“小主待奴婢拿下去用开水滚过后,确定没问题后再拿回来给小主。” “诶,”毓才人一脸肉痛的叫住她,“这珠钗的材质本来就不算好,要是本来就没什么,你一煮可就烂了。” 朱丹认真的道:“小主,有些药物隐蔽,奴婢的鼻子再灵也不能马上分辨。” 毓才人犹豫了半晌,道:“还是算了,我舍不得,大不了先放在妆匣底,我不戴了,再说了朱丹你不是说如果不直接接触就没事吗?” 朱丹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道:“小主,小心为上。” 毓才人最后还是舍不得,伸**过珠钗,道:“哎呀,朱丹你是贵妃娘娘派来的,我自然是信的,可是这个我实在喜欢得紧,我收起来、收起来,可儿,你看这样可以了吧?” 朱丹见她坚持,也就不想再多管闲事,“小主开心就好。” 因为死了一个徐才人,后宫安静了好一段时间,唯有长春宫的人来报,说李答应的精神好像有点不对,经常打扮得风骚妩媚的模样在宫门口跳舞。 白苏燕只问了句,“太医怎么说?” 绿腰道:“李答应的平安脉是半个月前了,而请太医,主子不说底下人也不好自作主张。” 白苏燕垂眸思索了一二,道:“绿腰你带几个人给她带点东西,然后……给她本舞谱之类的,让他有点事做。” “诺。” “陛下近日在忙些什么?” “近来兖州城的建设已经完工,朝廷颁布了不少惠民利民的政策,也引得不少商人往那边跑,陛下也趁机将一些无处可去的流民安置到兖州城,帮他们寻一份正经工作,也渐渐的走上了正轨,开始有些人气了。” 兖州城大概会是白苏燕一生都绕不过去的噩梦了,“除此之外,朝廷上的官员最近有动的吗?” “陛下先前借机拿下不少世家望族里的无能之辈,让不少原先被打压的有识之士得以升迁,听闻已经开始整顿吏治,改革政绩审查的制度、程序,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白苏燕嗯了一声,躺回到榻上,近来她是越来越嗜睡了。 姚答应被白苏燕派去的绿腰软硬兼施的训诫一番,却是无用,姚答应只捧着那本舞谱,痴痴的问着绿腰,“是不是只要我学会了,陛下就会来看我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当娘娘了?” 到此,绿腰也觉出不对,看向一旁的敦颜,敦颜急红了眼,摆手推脱道:“这跟我可没关系,之前听到李选侍被晋封的消息后就一直不对劲,奴婢只是奴婢,也看不住小主。” 第96章 绿腰斥道:“那你们也应该赶紧通禀主位帮小主延医问药,再不行还可以禀报到贵妃娘娘这,贵妃娘娘还会拦着不许太医过问吗?” 敦颜不敢说是贵妃的错,只得哆哆嗦嗦的敲边鼓,“小主以前好不容易能晋位,谁知道这后宫一整改,又被打回原形了,一时间接受不了受了刺激,这个奴婢已经多方劝慰了,可是……” “有病就请太医,太医开了药方就抓药,熬了药就喝,陛下也好贵妃娘娘也好又都不是大夫,好自为之。”绿腰自然是听明白了这是在帮她主子讨位份,可是此事是她一个宫人可以置喙的吗? 回来后,绿腰将翠红舍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复述给白苏燕,白苏燕并不觉得意外,说穿了大家入宫选秀是为了做主子的,不是进宫来当尼姑的,如今陛下翻牌子基本就没出过四妃,而四个里面两个还是不能真做点什么的。 还有两个,咳咳,是原先白苏燕和穆贤妃是真做了什么也没有什么结果的,白苏燕觉得自己现在也是越来越奇怪了,总是忍不住在心中各种腹诽拆台。 “娘娘,那这姚答应该如何处置,这长此以往的,奴婢怕她会惹得圣心不悦。” 白苏燕思索了一会,道:“传个太医,给她好生养病,然后再给翠红舍添一些人看着她,不管如何,先把这癔症给治好了再说。” 回头等洛霜玒过来看掌珠帝姬时,白苏燕还是帮姚答应说话,“陛下,臣妾知道您不近女色,更不喜欢那些跟青楼妓女一样吹拉弹唱,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可是入了宫来,说不追名逐利的,您不信臣妾也不信。 姚答应虽然是不懂事了些,但是人总是要有点念想的,看在姚答应病了的份上,陛下您就金口一开,成全她的这点子念想,反正这宫里也不介意再多一个选侍。” 洛霜玒实实在在的给了她一个白眼,道:“给了她一个选侍她安分了,其她人呢?此例一开,今天这个头疼脑热,名头那个胸闷气短,这大后天是不是就要有人见鬼去了,孤还用得着批奏折,礼部也不用干别的事了。” 白苏燕也就这一说,屈膝一福,道:“是臣妾一时想岔了,请陛下恕罪。” 洛霜玒也不甚在意,道:“让黄鎏过去给她请个脉罢,也不用在乎规矩不规矩的,只要能把人治好就可以了。” “诺,臣妾先替姚答应谢过陛下,”白苏燕顿了顿又道,“陛下,这低位嫔妃主要还是得靠诸位的提携,这长春宫的主位被禁闭,另一个也是那种情况,不如把姚答应迁到承宣宫,宁贵嫔性情温婉文静,由她来照顾姚答应最合适不过。” 洛霜玒道:“一切由你安排罢。” 待洛霜玒看过掌珠帝姬后离开,冬至伺候着主子坐下,问道:“娘娘您最近处事为何一直引得陛下心烦?” 白苏燕无奈的笑笑道:“一来本宫只是个贵妃,算不上什么后宫之主,本宫要是事事都做做得太好野心太明显,二来有些事只要让陛下也参与其中,才可以牵制住太后,就拿姚答应看病之事,如果本宫一开始就命令太医不计较身份,不吝用药,纵使名义上执掌后宫,太后也可以拿此事说本宫逾越,当这后宫无人等等,只要她想,本宫的把柄有的是!” “呃、唔——”说来白苏燕这才两个月不到,种种不适的反应却已经开始找上门来了。 冬至帮她抚背,心疼不已,“相思将酸梅拿过来,娘娘害喜了。” 白苏燕含了颗酸梅在嘴里,稍微好了点,道:“夏至,夏至可有消息了?” 说起这个孪生妹妹,冬至更加忧心忡忡,“据说是往南郡去了,如果不出意外十有八九是……” “南郡?他们抓夏至做什么呀?”白苏燕很是想不通,夏至之前也是个随行军医,知道的内情并不多,入宫后,白苏燕在她就是个管小厨房的,她不在夏至也就是打扮成她待在宫里,许多事情她也不太清楚,抓她又有什么用? 此时此刻,夏至在南郡有点惨,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木归宜更会折腾人的主子,这一个多月来,将她折腾的够惨。 先是给她准备了十来天的黄鳝宴恶心得夏至一直吃不下饭,人也越发消瘦,结果又说她瘦了,要给她好好补补,什么人参鹿茸,补得她上火流鼻血,又胖了回去,又被她嘲讽自己身材,说也不见她胸口那二两肉长出一点。 “圣女,请更衣!”夏至端着衣裳跪在榻前,咬牙切齿的,神庙是南郡最高处,她借机观察了很久将地势、换岗记得差不多了,可是木归宜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其他人对她也是各种防备,以至于都这么久了,夏至依然没找到机会逃出去。 木归宜翻了个身,道:“跟他们说,我病了,不去。” 夏至翻了个白眼把盘子往旁边一扔,她就转个身直接坐在地上,道:“要去你去说,又不是我逼着你去看那条什么九头蛇的。” “闭嘴!”木归宜一听到“蛇”这个字眼就新历过敏,“再说我就把你扔进去喂那条长虫。” “切——” 木归宜半撑起身来,怒道:“要不是你砍了那条长虫七个脑袋,至于说要我出面什么养圣王,你怎么不干脆全吃了呀,十天了,太没效率了吧?” “那你急哄哄的把我提拉回来干嘛,这蛇、好好好,这长虫还挺好吃的,肉质嫩滑鲜美,啧啧啧。”夏至现在已经知道她之前说的会在她体内重新长出来的话是骗人的,这圣王据说原先也是一个脑袋的,似乎是某一代“知天命”在培育时发现出了点问题,结果就变成了双头蛇。 后来一代又一代的下来,这头也越来越多,这蛇头一开始还跟孔雀开屏一样的,一个接一个的黏在一起,到现在都可以分开来了,所以夏至是真的很幸运,要不是这圣王在冬日里是寄生在大蛇身上这一特性,她保管是砍了一个头,被其它八个头一头一口,直接上西天了。 不过这蛇被奉为圣王也是有他道理所在,旁的不说,这圣王的肉居然能改变她自身的体制,甚至还直接赠与了她十年的内功,要知道这内功可不是所有会习武的都有的,有些人修习了一辈子的内功也就只能帮助自己肠胃活动活动。 也正是因为夏至吃掉了七个头,神庙中人人都对她恨之入骨,可她的血又对培育圣王有着非常重要的用处,而木归宜从知天命口中得知,这圣王居然是给她准备的,要她吃下去的,当即反胃吐了,接下去连续几日饭都吃不下去。 夏至看她似乎有想起了什么,一张小脸纠结的不成样子,幸灾乐祸的道:“你就别挣扎了,眼一闭嘴一张不就完了。” 木归宜黑着脸道:“你别忘了大部分还是你吃的,你不怕他们把你塞到炉里,像炼仙丹一样把你熬成汤,要我吃下去,想想就恶心。” 夏至也心大,居然道:“你这是嫌弃我咯,比对蛇还嫌弃?” 木归宜对夏至的思维逻辑是真的绝望,忍不住吐槽道:“就你这个脑子,你扮演你家主子时居然没出过事,也是老天保佑了。” 夏至想当然的道:“有冬至啊,还有淑妃娘娘会帮我。” “秦怡人?”木归宜想了想,用手撑着挪动着身子靠近了些,“开头那四年不算,冒昧问一句,你家娘娘在宫里就没主动干过些什么?我看她一直都那副怏怏的没什么活力得过且过的,不会在我之前她都没主动做过些什么?” 夏至奇怪的看她一眼,道:“你什么意思,主动去害别人,为什么要去害别人,又没什么绝对的利益冲突,我家娘娘干嘛要对其她主子们下手?” 木归宜不解的道:“没为什么啊,因为她们挡路了。” 夏至猛地弹跳起来,道:“你这人也太可怕了吧?就只是因为别人碍着你了,你就要别人的命?” “喂喂喂,你能不能别擅自帮我加戏啊?”木归宜大大方方的赏了她一个白眼,“我这叫防范于未然,在别人成一股势力以前,先把人打击到永无翻身之地,可没说要她性命,反正宫里这么大,养个人还是可以的。” 夏至被吓得打了个哆嗦,道:“我是不能理解你这样做。” 木归宜还在追问上一个问题,“白家姐姐真的就没主动去害过人?” 夏至道:“当然没有,陛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用娘娘平衡后宫,顺路管理后宫事务,又不是让她去冲锋陷阵的,做什么要主动去害人?” 木归宜忽然嫣然一笑,似灼灼夭化迷人心智,“为了后位啊,不然这么多世家大族把自家女儿送进去是为了表忠心吗?” 夏至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更加的困惑了。 第97章 “可是……”夏至犹豫的道,“陛下不是中意秦氏,如果我们娘娘傻傻的为了个后位和其她娘娘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不是要便宜了秦怡人!” 木归宜笑道:“所以呢?” 夏至晕乎乎的道:“什么所以呢?” “不知道呀!”木归宜说着又躺了回去,“我身体不舒服,反正不去了,你自家保重。” 夏至急得赶紧上前去扯她的被子,喊道:“没义气,明明是你把我绑来的,你居然不对我负责到底!” “去你的,我要是不管你,你早死了!”夏至某种意义上也是挺有本事的,能令修养工夫到家的木归宜都忍不住出口成脏。 两人闹腾了许久,闹到最后知天命亲自进来请人,木归宜这才不情不愿的下床梳妆,夏至在一旁伺候,还不忘补上一句,“你这不还是要去吗,你说你先前赖那么久有意思吗?” 木归宜冷哼一声,道:“呵,劳驾大姐你现在是我的贴身侍女,我对我身边的人向来是不吝啬的,待会我有的你也有,放心,决不亏待了你!” 夏至跟在木归宜身后,站到一处高台上,而底下两丈处就是那所谓饲养圣王的园子,水木清华,园中假山怪石错落有致,兼有不少娇贵的奇花异草,却都只是给一条蛇住的,那个所谓的柴房她后来才知道是用来关献给圣王活饵的,那把柴刀估计是某个不想死的活饵偷偷带在身上防身的,结果他自己没用上,让夏至捡了个现成。 在知天命一个手势下,编钟深沉厚重的声音起,丝竹演奏出靡靡之音,两排模样姣好的少女,身着白衣,腕上、脚踝上系着铜铃扮作巫女翩然起舞,夏至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人还活得不如一个畜生。 当看到那所谓的圣王从破开那条大蟒,晃晃悠悠的每个头都有节奏的摆动,尤其是因为它少了七个头,只剩下最左和右边倒数第三个还在左摇右晃的更厉害,而那些断裂的被夏至切得有短有长,更让人恶心的是这每个断口处居然又分裂的长出两个小头,在那里慢悠悠的摇摆。 “唔……”夏至急忙捂着嘴转开眼,再看下去她怕是要当场吐出来。 木归宜脸色也不好看,却依然是一副圣洁端庄的模样,冷冷地看着那条圣王像喝醉了酒似的歪歪扭扭的爬过来,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默默垂下了眼睫,压低声道:“劳驾,知天命大人看在我怕蛇的份上,能否让这丑玩意别再爬过来了,我怕我一个忍不住把它给劈了。” 自见识过木归宜露得那一手之后,知天命对木归宜也不敢小觑,知道她说到做到,于是道:“请圣女赐胜血。” 一旁捧着东西的侍女缓步上前,木归宜右手拿起匕首,左手伸到圆形、浅腹的水晶盘上,割开手心,大约一半满后,另一名梳着灵蛇髻的侍女上前帮她处理包扎伤口。 木归宜还抽空多大量了几眼那名侍女,忽然道:“眼光不错,生得挺好。” 夏至自然而然也打量起这名侍女来,如果不是站在木归宜旁边,这名侍女的模样绝对能说得上是一顾倾人城了,两弯秋波眉,一双妩媚的丹凤眼,杏脸桃腮,点绛唇,身段婀娜,气质温文尔雅。 知天命并不搭腔,接过水晶盆,身若柳絮般轻盈落到园中,跪倒在那丑的实在是天怒人怨的怪蛇面前,将装了木归宜血的水晶盆恭敬的端过头顶,“请圣王享用。” 那两个完好的脑袋当然先一步扎进盆里,剩下的长短不一,有的勉强贴到边沿,伸着舌头一舔一舔的,够不着的只能立着身子张着嘴吐着信子。 待那水晶盘里的血被舔干净后,这怪蛇忽然抖起身子来,在假山间乱窜,甚至拿头和身子去蹭去撞那些假山怪石,直到看到满园狼藉,那些看起来坚硬无比的假山别这怪蛇一缠就断裂成碎石块,夏至这才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献祭巫女——”知天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这高台上来的,先前跳舞的两排少女,就像是准备赶赴什么极乐世界一般,一个个娇容上都带着如痴如醉般的神情,下饺子一样跳下去,直接摔死的,摔断手脚的,还有直接被怪蛇缠住身子勒得七窍流血,一口吞吃下去的。 纵使白衣已经被血染红,这些少女脸上依旧是那副飘飘欲仙的表情,带着微笑去赴死,让夏至看的是不寒而栗,忍不住就退后了两步,不忍也不敢再去看下面血腥的场景,这什么大约的圣教,分明是邪教! 木归宜似乎察觉到她心里的想法,只拿眼尾瞟了她一眼,并不言语,一直拿着浸过五味子药汁的手帕抵在鼻尖,她怕自己一开口就直接吐出来。 到了晚间,夏至仍然对早上的那一幕醒不过神来,以至于一整套的更衣、卸妆流程都是木归宜自己动的手,等到她都爬上床准备躺下睡了,夏至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脚,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才一直不肯起?” 木归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你现在来放这种马后炮有什么用呢?” “你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夏至的情绪很激动,看她的样子似乎木归宜哪里说错了话,她就要扑上来掐死木归宜。 木归宜懒洋洋的问道:“告诉你,你又能顶什么用,舍身相救,替她们去死?逃得了今年,还逃得了明年,你当你有几条命啊?” “我……”夏至无言以对,的确她是想救那些少女,可事实上这群少女若是不配合,她也不可能真搭上了自己的命去做无用功。 木归宜翻了个身,伸出一指指了指妆台,道:“你这安神香挺好用的啊,对了,你要的医术我终于给你找着了,在那你自己看去罢。” 夏至收敛起混乱的心神,活动活动手脚走到妆台前,拿过厚重的书册就着烛火开始翻阅起来,对于昙月之毒,他们依然知道得太少。 木归宜就着书册翻动的声音沉沉睡去,彻底睡去前她在心中道:我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小傻瓜,后面就靠你自己了。 这本书册夏至看了五日之久,才有些明白这昙月的特性,昙月之毒,毒如其名,是刹那芳华的月下美人,也是如露如电的镜花水月,一旦沾染别的药物就会被吸收进而变成更棘手的毒药,而想要稳住昙月,需要一物为引,便是圣王的蛇胆。 这所谓的怪蛇按这书上的记载,据说是上古凶神相柳的后代,大越第一代知天命在游历时遇见相柳的元神,以血和相柳达成了契约,于是,之后的历代知天命都用自己的血液喂养,每到冬日冬眠时,会选择一条大蟒寄生,汲取大蟒的血肉,待到春日大蟒只剩下一副皮囊,这怪。 蛇冬眠醒后都要寻找食物,这怪蛇也不例外,不过它是被圈养的,于是白日里的那些少女就是大越为怪蛇准备的食物,且几乎隔三个月就会投喂一次,这怪蛇力大无穷,口中喷射出来的毒液又苦又辣,一碰就会送命,底下还有个脚注,怪蛇从冬眠中醒来后,它夜间和白日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夜里决不能靠近,违者死。 夏至心道:如此说来夜间的时候,那里是一个人都没有的,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于是借着木归宜侍女的名头,她趁人不注意就顺走了厨房里泡酒的雄黄(大越说是以蛇为尊,神庙周围还有日常饮食中都会掺入防蛇虫鼠蚁的雄黄),每次都偷拿半个香囊的量,几次后就制成了十多个雄黄香囊。 木归宜自然是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了,但是也不说破,又到了夜间睡眠的时候,似乎是不经意的道:“我记得《山海经·大荒北经》上说,‘共工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自环,食于九土。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禹湮洪水,杀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为池,群帝因是以为台,在昆仑之北。’” 夏至本就准备今夜行动,听得她的话,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木归宜梳理着青丝,道:“没什么,只是写这相柳很巨大,一次能吃下九座小山,只有大禹这样的圣人也请了九天应龙过来,才能除了它。” 夏至替她铺床的动作顿了顿,手脚麻利地抖开被子,道:“大概是骗人的,哪有妖怪不爱吃人的。” 木归宜放下玉梳,道:“也是呢,不过你吃了它七个脑袋,你说它是会记仇呢,还是会把你当同类呢,不过我听说蛇的记忆都不长,有些主人养了许久的大蟒,最后一旦起了兽性,什么主人之类的不都成了它的口粮。” 夏至被她的话吓得一哆嗦,可是想着在京中随时可能毒发身亡的白苏燕,她还是咬了咬牙,揖礼道:“床已经铺好了,奴婢告退。” 第98章 木归宜对着她的背影,道:“听说蛇都是用嘴巴感知猎物的,它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夏至回身冲她郑重下拜,然后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木归宜躺了一会又坐起身,唤道:“来人,请知天命过来。” 彼时,知天命正与早上那梳灵蛇髻的女官芙蓉帐暖,巫山云雨,欲罢不能,好不容易云收雨歇了,女官娇嗲的道:“银环谢大人恩宠。”知天命只懒懒的哼了一声。 银环一面揉捏着知天命宽阔的背脊,一面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那位圣女大人真的能带我们离开佛不度吗?那日的神迹,看得奴婢……奴婢才疏学浅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来表达奴婢激动的心情。” “大人,圣女有请。” 知天命冷然,问道:“此时召见,为的什么事?” 请人的侍女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床上,道:“奴婢也不清楚,圣女也是突然吩咐的。” 银环在旁小心劝道:“大人,既然是圣女召见,多半是有什么未卜先知的预言要告知大人,奴婢伺候大人更衣。” 知天命道:“罢了,本作这就过去一趟,帮本座更衣。” 比起知天命郑重的一身行头,木归宜就随便多了,只在寝衣外拢了一件银缕衣,神庙这边讲究清圣洁净,处处不是白的就是银的,努力装饰出仙家福地般的效果。 “属下拜见圣女,不知圣女忽然召见,有何见教?” 木归宜却不说正事,只是调笑道:“我还以为大祭司会沉溺在温柔乡中不愿意过来呢!” 知天命也不见多少尴尬,道:“温柔乡,英雄冢,属下无论在哪里都时时刻刻的自省。” 木归宜掩唇一笑,道:“若是真的时时刻刻自省,又怎么会去寻温柔乡呢,大人,不知您觉得现在的越后主真的可堪大任吗?” 知天命皱了皱眉,面具掩住了他太多的心思,道:“陛下毕竟是太祖的后裔,是名正言顺的大越天子。” 木归宜对着灯火打量着自己如葱管般的纤指,道:“若我记得没错,每一代大越皇室都会献上一位皇室成员给‘知天命’,名为伺候祭祀,实际上就是将‘知天命’的血脉牢牢攒在手里,换而言之,你我也都是大越皇室中人。” 知天命心中咯噔一下,有种被人看穿了的恼怒,“请圣女慎言!” 木归宜掩唇一笑,道:“我觉得我没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吧?看罢大祭司吓得,可怜见的。” 知天命仍是一副忠臣的模样,道:“如今的圣上只是暂且年轻不懂事,待得年纪再大些,他就会懂事了。” 木归宜轻飘飘的道:“说来这越后主挺喜欢这云雨之事的,我来了这短短几个月,也听说了他不少的荒唐事,据说他没晚都离不开女人的身子,一旦离了就整夜整夜的焦躁,甚至气血不畅,有性命之忧,这是真事?” 知天命轻描淡写的道:“圣上只是年轻,火气旺了些。” 木归宜笑道:“说来也怪了,这没日没夜的耗在女人的肚皮上,结果却依然没个一男半女的,这后宫女人的肚皮还真是不争气啊!” 知天命道:“属下会再为圣上择一批好生养的女子入宫。…… 木归宜以手撑颐,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道:“诶——这南郡还有女人给你们挑吗?” 知天命原先放在膝上的手不禁握紧,“圣女大人,请慎言,今晚忽然召见,不知大人有何指示?” 木归宜不慎在意的道:“算了,我开个玩笑嘛,不用这样在意,说起来,来到这南郡以来都没有好好的这样安安静静的、无人打扰的、面对面的交谈。” “圣女大人抬举在下了,”知天命已觉得不对,眼神不住的打量周围,“若无其他要事,属下先行告退了。” 木归宜一再挽留,道:“您这是看不上我吗?” 知天命敷衍的道:“不敢,只是属下毕竟是外男,孤男寡女恐怕对圣女的清誉有碍。” 木归宜道:“我都不介意了,你又介意个什么劲呢?” 两人僵持了许久,“大祭司,那个叫夏至的贱婢闯入圣王园刺杀圣王!” 知天命大惊起身走出几步后,又回头恼恨的看向木归宜,“木归宜,你居然敢吃里扒外!” 木归宜失笑道:“大祭司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我可没有说过要跟你走哦,是你们千方百计、费尽心思的求我过来的呀!” “你找死!”知天命疾步上前,掐住木归宜的细颈将人拎离地面。 木归宜呼吸困难,娇容上依然挂着那副风轻云淡嘲笑的表情,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杀啊,你尽管杀啊,你尽管将我杀了,将大越遗民的希望亲手杀了。 半个时辰前—— 夏至从木归宜处离开就直接奔赴之前祭祀的那个高台,说来也怪,这九头怪蛇既然是大越供奉的圣物,白日里这里有不少人在这里看守服侍,夜里则是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甚至还有一股腥臭味,耳畔一直晃荡着蛇类吐信、蛇神互相摩擦的声音。 今天是满月,皓月当空,月光将这处高台上的情况都照得是一清二楚,地面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洒了水,在月光下如同镜面模糊照出夏至的人影,“这什么水,味道好奇怪,不会有毒吧?”夏至捂着鼻子一面喃喃自语,一面小心翼翼的绕过水坑往高台的边缘走去。 越靠近高台边沿,那嘻嘻索索的声音就越重,就在离边沿还有一丈之地,忽然窜上来一巨大、三角形的舌头,夏至惊呼一声,小退两步,蛇信一吐一吐的,每一下都差点擦到夏至的小脸。 陆陆续续的另外几个头也都从高台之下探出来,最左和右边倒数第三个脖子上只有一个脑袋,其余长短不一的则是双头蛇,都一晃一晃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对它们而言犹如蚂蚁一般的夏至。 这一瞬间冷汗就将夏至的衣衫都湿透了,她素手探入斜挎背着的背包里,那里面只有一把从厨房里顺来的菜刀,可在这一眼看去才立起个上半身,就有十数丈高的巨蛇面前,这菜刀恐怕连刮磷都嫌痒。 正此时,完好的两个蛇头先行张开巨口蒙扎下来,夏至下意识就往回跑,试图跑到殿内,殿内铺了雄黄,蛇进不来,脑海里不其然的回放着木归宜慢悠悠的念着《山海经》: 共工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自环,食于九土。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禹湮洪水,杀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为池,群帝因是以为台,在昆仑之北。 一心二用的结果就是一脚踩到之前的水坑,脚下的鞋子居然顷刻间被熔透,甚至还有孤灼烧的焦糊味,要不是她收的快,这脚就要废了,这怪蛇还真是相柳的后代? 夏至一面小心绕着水坑跑,一面回头看着身后那挤在一处追着她咬的十六个蛇头,令人毛骨悚然,自挎包里摸了把绣花针在手中,也不计较是哪个蛇头,反正哪个开了就往哪个的嘴里丢,这针上被她用草头乌、曼陀罗、断肠草的药汁浸泡,连她自己差点就被毒倒,要是对这巨蛇无用,她又能怎么办? 对于此时的夏至而言不止是生理上的将自己的速度提到极致,这一直离她不过一丈距离的蛇头也给了她巨大心理上的压力,好几次那蛇信几乎就是擦着她的发顶、胳膊过去的,每次过去被碰到的地方都会产生一阵剧痛,可她没地方去管自己的伤处。 这儿又是一处平台,她可以说毫无躲避的地方,夏至时不时的回头对着身后撒出一把绣花针,这些浸泡过许多毒物的绣花针看起来对这巨蛇是一点用也没有了,她错眼见看到有个脑袋上信子上的绣花针都扎了十来根了都没什么影响。 眼见实在跑不动了,夏至从包里摸出个酒坛砸在地上,雄黄对蛇其实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伤害,蛇只是讨厌雄黄的气味,雄黄酒尤甚,夏至的这点酒实在太少了,对巨蛇几乎是微乎其微,直接被无视了。 到最后夏至将唯一的一把菜刀用了些暗器的手法抛掷出去,菜刀在半空旋转着,割下双头蛇其中的一条蛇信来,然后撞到另一个蛇头上卡在蛇鳞中。 夏至几乎是狼狈的摔进殿中的,那巨蛇也跟着一头撞进来,最后被卡住,几个蛇吻就在她身体上方挣扎晃动,让她心惊胆战,剧烈喘息,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小心翼翼的用手掌撑着往后挪,那些蛇吻挣动时,蛇吻里的毒液是不是的飞溅到大殿的各处角落,发出让人牙酸的滋滋声,伴随着蒸腾而起的毒物,有几下溅到夏至身上,直接将她的衣裳给烫出口子,碰到肌肤立刻就是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第99章 怪蛇磨蹭着一点一点的蠕动挤进殿内,夏至已经被吓得不敢动弹了,眼看着那血盆大口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本能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石灰末往巨蛇口里弹射而去,石灰遇水则生热,而蛇的口腔是十分柔软的,产生的高热足以灼伤。 这一把石灰末夏至用上了最熟悉的天女散花的手法,居然让她惊慌失措中也一次性撒至三个蛇口中,那三个蛇头吃痛,顿时暴躁起来,蛇头疯狂摇摆间,撞断大理石的房梁、撞破大理石的天花板,整座宫殿都似乎在摇晃。 簌簌灰屑落在夏至的身上、发上,一根断裂的梁柱眼看要当头砸下来时,夏至只觉得自己的腰间一紧,身子忽然像是风筝一般被拽到那个纳线的人手里,入眼的是一张十分熟悉的清俊容颜。 “少爷!” 来人正是本该在兖州城的白洛雁,他一身夜行装扮,身上斜背着一把大弓,背后一柄长剑,腰间悬着同色佩囊,他将夏至放下,解下她腰间的鞭子,问道:“无事吧?” 夏至激动非常,连连摇头,被拉着跑出几步后忽然反应过来,连忙停住,反拉住白洛雁,道:“不成啊,少爷,不能走蛇胆还没拿到!” “蛇胆?”白洛雁顿住脚步。 夏至气喘吁吁的道:“是、是解‘昙月’的、解药的君药1!” “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取。”白洛雁头也不回的返回。 “少爷!” 白洛雁闻声又回过头来,自怀中掏出一婴儿手臂粗细的竹筒递给夏至,道:“这里面是南郡的军事地形图以及一些机要,你拿着如果……你现在立刻从这里绕到后山,那里有一架滑翔翼,你等到卯时,可借着凤力飞过佛不度,不过切记只有三刻钟的时间!” 夏至拿着被塞过来的竹筒,“少爷,据说蛇是用舌头知道活物的动向,这儿还剩一些石灰,您拿着用!” 白洛雁并没有回头,接过夏至匆忙递过来的包裹,摆了摆手就直接往那摇摇欲坠的圣殿而去,夏至在原地磨了会石阶就抱着竹筒往后山去了。 时间回到现在,知天命扔下木归宜,转身欲走时,一股迅疾狂风自他耳边刮过,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木归宜在他背后玉手翻转,嫣然一笑,道:“知天命大人还是在此陪小女子说会话罢。” 知天命蓦地转身,怒道:“木归宜,本座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木归宜抚着自己白皙玉颈上的指痕,柔媚的一笑,道:“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今晚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无论是对你还是我而言,甚至说是对整个南郡而言。” 在知天命惊恐的眼神中,木归宜宛若风中的花瓣,轻飘飘的飘出窗外,待他冲到窗边,她就像是仙人腾云驾雾般,飞过窗外的百丈的深谷,飘摇的往佛不度飘然而去,知天命自小练功加之他父亲传给他的一甲子的内功,自问也不能毫无借力的就安然度过这道深谷。 她想死在佛不度守卫军面前!这是知天命第一个念头,南郡说穿了撑到现在全凭“知天命”这一信仰的标志,半月前的那场神迹,将“知天命”的声望提到最高,也是守军将领气势最高之时,可如今若是“知天命”在守将们面前死去,他完全不敢想。 圣殿还是圣女? 知天命阴沉着脸,吩咐道:“银环你带领一队人马围住圣殿绝不许任何人走脱!”他自己则立马去追那木归宜。 “诺。” 怪蛇已经处于狂暴的状态,三个被烫伤的蛇头口中汨汨流着黑紫的鲜血,随着晃动的蛇头,飞溅出的毒血眨眼间就在大理石上留下一个深坑,而受到这三个蛇头的影响,毒液也飞溅到相邻的其它蛇头或者身上,时不时窜起一股紫烟,引得怪蛇吃痛,整个大殿被它撞的几乎是摇摇欲坠的。 白洛雁没有立刻进入到宫殿之中,冷静的躲在门口石柱后观察着怪蛇的动作,因为夏至的误打误撞,石灰只要遇水就会产生高热,如今那三个蛇头口腔已经被大面积烫伤,连带着毒腺也被破坏,如果上天保佑,这怪蛇很有可能会死于自己的蛇毒。 毒蛇一般对毒的抵抗性很强,一者自己的毒对自身基本没作用,二者就是它自身会控制毒的量,少量的毒液只要它内部没有伤口,对毒蛇自身根本没有影响,夏至曾把一条银环蛇和眼镜蛇放在一个笼子里,两蛇互相撕咬,最后眼镜蛇死了,银环蛇就昏沉了一段时间就缓过来了,最后淡定的将被毒死的眼镜蛇吞吃下腹。2 怪蛇的抗毒性自然也是强的,动作力度也没有缓和,眼下白洛雁也没有更多空闲的时间来等着怪蛇慢慢被毒死,看它这个体积等毒完全走遍全身他等不起,再者也不能让蛇毒走遍全身,否则这蛇胆拿到了也是毒物。 白洛雁取下身上斜背着的长弓,从腰间的佩囊里取出一颗龙眼大小的霹雳子,引弓张满,朝着另外几个蛇头嘴里蛇去,霹雳子在半空中剧烈摩擦带着火花直直撞入怪蛇的口中,在它口中爆裂开来,也幸亏这怪蛇够大才那么容易瞄准。 而霹雳子看起来小,威力却不小,剧烈碰撞后不过顷刻间就会爆炸,3、一颗霹雳子足以炸踏半座砖房,怪蛇的蛇鳞再坚硬,在它体内爆炸也足以炸伤整个蛇头,那个蛇头上细密的蛇鳞脱落,喷洒出紫红的血液。 白洛雁如法炮制接二连三的朝怪蛇其他蛇头口中射去,怪蛇本能的察觉到这里不安全,狂躁间也是顾不上地上铺着的雄黄就往门口冲来,完好的蛇头也自然察觉到了门口的白洛雁,当即不管不顾的朝他扑来。 白洛雁到底是疆场上摸爬滚打起来的,轻功虽非绝顶但也能在江湖上排进前三十的,腾挪间一面避开怪蛇的扑咬一面左右开弓往怪蛇的巨口中发射霹雳子。 1君药:中医方剂学名词,是针对主病或主证起主要治疗作用的药物。是方中不可或缺,且药力居首的药物。 2这是我百度后看了好几个帖子介绍的,同类毒蛇之间打斗不会用到毒牙,但是不同种类的就没这条规矩了,另外毒蛇一般不会被轻易毒死,因为自身具有很强的抗毒能力,尤其是自己的毒,所以不用替毒蛇担心被自己毒死的猎物怎么吃,或者是其他动物吃了这种有毒的尸体会怎么样,一般毒蛇捕猎注毒时会控制量,再者只要内部没有伤口是无所谓的,当然如果毒腺被破坏,大量的毒液涌入那就说不准了,如果恰好内部哪里又有伤口那就是必死无疑了,哪怕不会立刻毒死也差不多了。 第100章 很多事情你不是当事人,总是说不清楚其中的百般滋味,就在几个月前,他们的圣女给他们带来了一场奇迹,让南郡守军仿佛看到了永夜里的曙光,而今,他们自己也享受到圣女赐下的“奇迹”,才知道是如何的恐怖。 猛烈的狂风在佛不度城关上盘旋,几个勉强挂在墙头上的小兵,惊恐的看着一起的同袍惨叫着被狂风卷入佛不度,消失在那无边的黑暗里,就在几个月前这人还垂头丧气的,好不容易因为圣女的神迹而振作起来…… 下一刻,他也没工夫感叹了,因为他努力抓着的城墙砖居然在狂风下开始松动,“风、风、风——”一股龙卷风已经在佛不度城关上成型肆虐。 在这一片地狱般的景致中,在最高的狼烟塔上,木归宜一袭白裳立在上头,翩然起舞,在风中好似一只在濒死前最后挣扎的白蝶。 “圣女大人,为什么……”一名小兵努力的抓着一旁的旗杆,他的声音已经被风吹得零散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大倾后宫中—— 采菊过来寻秦不寻时,秦不寻正在流萤殿为白苏燕请平安脉,“贵妃娘娘可真想好了?” 白苏燕抚着自己不甚明显的小腹,这一胎怀的艰难,身上瘦了一圈,面无血色的,却依然笑着问道:“秦大人是在迟疑什么?” 秦不寻垂着眼,道:“将毒全都过到孩子身上,虎毒尚且不食子,贵妃娘娘也真非凡人,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得到。” 白苏燕嗤笑一声,道:“不然呢,等本宫死了,给秦怡人腾位子?你们真当本宫是傻的,毫无知觉?本宫现在可以好心的告诉你,如果本宫死了,下一个就轮到皇上的心尖子,大人您唯一的侄女了。” 秦不寻总算抬眼,怒视着白苏燕笑盈盈的娇容,却不能反驳什么,他为人虽然有些不合时宜的板正,但是不是傻,他自然明白静淑妃身上流淌的血液是一条索命绳,就悬在她的头顶,随时都能要了他们一族的命。 白苏燕见状继续道:“您私下里弄得那些小手段本宫并非毫无知觉,既然托您的福,本宫已经坏了根本,那么本宫若想有个孩子也只能拜托您这个罪魁祸首了,不然其他太医可没本事让本宫怀上。” 秦不寻收起东西,冷冷的道:“娘娘身体底子本就不易有孕,有孕也极难保胎,如今又是用来过毒的,这孩子至多还有两个月。” “想来对秦大人而言时间应该是足够了,”白苏燕见他面有不忍,冷笑道,“还是说秦大人还能有办法帮本宫保住这孩子?就算本宫不拿他过毒,你又能保他多久?” 秦不寻无言,白洛雁不想让除静淑妃以外的女人有孩子,大越皇室后人更是不能,在皇帝的暗示下,在他自己的私心下,当初给白苏燕用的药中都放了些许麝香1,日积月累的足以毁了她生育的根本,现在居然还能怀上,都能说是神佛显灵了,纵使她不拿来过毒,这孩子也没机会到这世上。 “见过贵妃娘娘,”绿腰在门外请安,然后道,“淑妃娘娘宫里的采菊来请秦大人。” 白苏燕笑道:“本宫就不多留秦大人了,秦大人慢走。”秦不寻草草拱了拱手退下。 待秦不寻出去后,绿腰这才入内禀告:“右护法已经在三日前启程,这时候应该已经到达南郡了。” 白苏燕由冬至搀着起身,“迟早的事。”当日她在书房顾左右而言,便是为了让陛下记起兄长,如果自己直接将南郡的情形一一相告,那么兄长就永远只能生活在那不见天日的地下城中。 之后,等个三年五年的,新的小将也成长的差不多了,白氏嫡脉的确只有他们兄妹两个,可对于白氏一族而言,他们兄妹却并非是性命攸关、必不可少的存在,届时,朝堂、白氏哪还有他们兄妹的一席之地? 冬至仍觉得不安,问道:“贵妃娘娘,少爷能够把夏至给带回来吗?” 白苏燕默然,“等吧,冬至,我们已经尽力了。” 静淑妃忽然毫无预兆的倒下,将长定宫上下都吓坏了,第一时间消息就传到了白洛雁那里,彼时,白洛雁正与几位心腹大臣就攻打南郡的事宜商议,听得静淑妃出事,下意识起身,问道:“淑妃如何了?” 进来通禀的小太监看着殿上的左右大臣也意识到不是禀告的好时机,声音也不禁轻了下来,“暂时还不清楚,已经宣太医了。” 白洛雁此时此刻很想不管不顾的冲到长定宫去,可理智告诉他眼下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孤知道了,梁雨安你代替孤到长定宫去探望一下淑妃。” “诺。”梁雨安心中焦急,脚下的步子也比往日快了许多,配上那一身厚实的肥肉,也着实的喜感。 白洛雁理了理心绪,道:“继续说罢,佛不度忽然刮起狂风,将南郡城关吹塌了半面,之后呢?” 人这一生长不过参天大树,短不过月下美人,漫漫史书卷卷,又有多少笔墨同自己相干。 但是无论这一生是长是短,未来史书中是否会有自己的名姓,那都已经与自己无关了,重要的是在眼下,要知道你是谁,你的位置在哪里,你应该做什么,哪怕来日会追悔万分那也是来日的事。 此时此刻,白苏燕不知道,白洛雁为了她沐浴在怪蛇剧毒的体液当中,半身衣物被血染透只为了拿到那颗传说中的相柳蛇胆。 白洛雁也不知道,白苏燕已经决定用自己的亲生孩子的性命做基石,来为他的青云之路铺路,更不知道就隔了几座宫殿,木归宜在高高的狼烟塔上舞姿翩然,用自己的全部为他去换一个平坦的未来。 木归宜喜欢白洛雁,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陪伴了他有多久,这是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爱恋,不需要他知道,只因为这份感情会令他受到伤害。 1麝香:麝香对女性**有伤害,这必须得是天然麝香,天然麝香是很贵的,现在市面的很少有天然麝香了,大多数都是人工的,对女性及胎儿的伤害比天然麝香要小甚至接近零,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建议孕妇离麝香远一点。 湘竹帝姬001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说穿了,在感情的世界里,有时候你感动了旁人自己却没觉得有多认真,有时候自己很认真认真到自己都感动了,而旁人却觉得你可笑,说穿了,感情这种事连当事人自己都不一定说得清,这是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秘密。 而人这一生说是成长,其实又是个自我丢弃的过程,活成别人眼中的模样,活成最符合这个世界主流的样子,一切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无论是王国的帝姬也好,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家碧玉也好,在这个父系主义的社会里,所思所求只是一个携手共度未来的良人,出阁前在父母兄弟的衣袖底下、重重落锁的小院子里,憧憬着院子外的世界。 出阁后,躲在夫君儿子的袖子下,从一个小院子里进入到另一个重重落锁的后院,这大概就是一生了。 如果有的选,谁会愿意当那个亡国的帝姬?当那个和亲的公主?锁在深闺里的娇小姐? 老子曾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高阁中的人羡慕走在路上的平民女孩,平民女孩在高高的院墙外想着墙内的亭台楼阁好生艳羡,其实我们想要的从来都是自己没有的,一旦有了,久了就会腻烦,如果真给一个机会交换。 又有几个闺阁小姐愿意变成普通平民,布衣荆钗、缝补浆洗、洗手作羹汤,如同《墙头马上》的李千金,只是一通无病**。 女儿家希望有个知情识趣、位高权重、富可敌国、风流倜傥、文武双全的东床快婿,男儿郎也差不多,念着如花似玉、娇媚可人、善解人意、宽容大度、出身高贵、金玉满堂、不问过去的温婉贤妻。 看,这无关来自哪里,说得哪里的话,更无关于阴阳,只因为是人而已。 这个故事若真要有个开头,就要先倒大越的末年,那是大越即将亡国的第二年,湘竹帝姬方满十七,被送到神庙里的荼蘼帝姬十六岁,未来的顺姬兰芷帝姬十一岁,冷宫里的莲衣帝姬依旧默默无闻过着她的平静小日子。 彼时,大越的后宫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湘竹帝姬正在备嫁,嫁的是当朝的有“神将”之称的刘玥,一切本该如同话本里的才子佳人一般的花好月圆,只是从母妃那焦虑却又避而不谈的面色大约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 湘竹帝姬的母亲是大越的淑妃与皇后是堂姐妹,有着共同的利益,劲自然往一处使,加之淑妃就两个女儿,也就没来得及生出旁的心思,于是她们俩底下的子女关系都不错。 湘竹帝姬被母妃关在寝殿里绣嫁妆,心中乱手上的活更乱,等到兰芷帝姬大大咧咧的闯进来,看到她手上的东西,忍不住笑话道:“三姐姐这女红是多久没做了,日后同姐夫睡一块也不怕硌得慌?” 湘竹帝姬臊得慌,草草收了东西一股脑的塞到引枕后,故意板着脸道:“小小年纪的,说得什么话。” 兰芷帝姬嬉笑着道:“不过就是句玩笑话,三姐姐真生气了?” 湘竹帝姬侧过身去,语气却没有多少的恼怒,“生气啦,你准备怎么哄我?” 兰芷帝姬一把扑到她背上,笑道:“那我再给三姐姐讲个笑话?” 玩笑话,自然都是玩笑话,宫里哪里会有孩子呢? 姐妹俩就着嫁妆之事嬉笑打闹了一番,兰芷帝姬说起来时在母后宫里听来的事,“说来好像咱们要嫁一位公主到大倾去,三姐夫届时要随行护送,等到他回来了,就是三姐姐你的好日子了!” 湘竹帝姬闻言端正了模样,严肃的问道:“大越要同大倾和亲?你可知道是哪位姐妹要嫁过去?” 兰芷帝姬捻起案几上去了皮的葡萄放到嘴里,咬字不甚清晰的道:“不知道哇,左不过是从宗室里挑一位宗姬,同咱们又没多少关系,我就没再听下去。” 忧郁之色再度爬上湘竹帝姬的眼眉,直觉的她猜测这事不会简单了事,兰芷帝姬则没想太多,反过来安慰她道:“没事儿,要是真万不得已要嫁个帝姬过去,冷宫里那个也不是凭白养了这么久的。” 湘竹帝姬面有不忍,道:“别了,莲衣也是可怜,再说了父皇也一直不承认她,她又自小长在冷宫里,还不知道要吃多少的苦头。” “三姐姐你就是心太好,日后是要吃亏的。”兰芷帝姬一面说着话,一面将一盘葡萄吃了大半。 心好吗?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哪会真从自己的份例中播出点什么给旁人。 “对了,三姐姐,”兰芷帝姬忽然凑近了些,悄声道:“后天的乞巧节,御花园老地方,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懂得。”说罢还冲她挑了挑眉,闹得湘竹帝姬羞红了一张俏脸。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乞巧宴上,湘竹帝姬一直心不在焉的,而整个席上闹腾的也就是她们几个年轻的女孩,皇后同淑妃等看起来也漫不经心的,不知是因为旁边丽贵妃吴氏同皇帝旁若无人的亲热觉得难堪,还是因为太子储位未定而烦忧? “诶,三妹妹怎么绣了这么不吉利的诗文?”出声的是比她长一岁的黄华帝姬。 湘竹帝姬看着绷子上绣了一半的《生查子·元夕》,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黄华帝姬见状提醒道:“这后边的诗文有物是人非之叹,妹妹你又是临出嫁的人,又含了劳燕分飞的味道,对妹妹你来说也太不吉利了。” 湘竹帝姬悄悄的掩住绷子上的诗文,勉强笑笑道:“二姐姐,我身体不舒服,就先行一步了。” 黄华帝姬以为是自己一时口快惹得她不舒服,张了张口却又觉得湘竹帝姬未免太过小气,于是只点了点头,说了句,我帮你跟父皇母后他们说一句。 “多谢。”湘竹帝姬走时也没将绷子放下,就这么捧着到了约定的地方。 刘玥依靠在亭子的栏杆上,蹙着剑眉,似乎在忧虑着什么,看到她来,又立马收了愁容,露出笑来,上前拱手一礼,道:“你可算来了。” 湘竹帝姬也收敛起满腔优思,嫣然一笑,应道:“嗯,我来了。” 湘竹帝姬002 说起来这也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自小到大的教育令她看不起那些私下会面情郎的未婚女子,甚至施湘竹也会对着《莺莺传》里的崔莺莺嗤之以鼻,骂一句“活该”。 可当事情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自己却会忍不住为自己开脱:反正他们已经是定亲了,自己也是实打实是刘家的人了,见见自己的未来丈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事…… 施湘竹越想越臊得慌,整张脸都红得发烫了,那罗扇轻掩,越发的不敢去看他的表情,自然也就错过了那一刹那的愁绪。 两人单独相对,半晌不说话,一个是愁绪万千不知从何说起,一个却是羞答答的不敢多说一句。 “帝姬……”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刘玥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这副踌躇的模样也令敏感的湘竹帝姬觉察到不对,“是出什么事了吗?” 刘玥故作轻松的笑笑,道:“后天,我就要随父帅出征了。” “后天?”施湘竹虽然身处后宫,但是也从旁人的只言片语、言行举止中感觉得到如今的局势不安,“是去剿匪吗?” 刘玥一愣,难掩苦涩的道:“算吧。” 事关朝政,施湘竹也不好多言,只得说些祝福的话,“祝君凯旋……平安回来。”她原先想说打败了也没关系,可是回头一想,这一败受损的可是大越,她身为帝姬又怎能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来。 “先谢过帝姬吉言。” 之后,两人又四目相对,静默许久。 这次则是施湘竹先动了,她自袖袋中取出一个荷包,双手奉上,“这个,给你,也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颜色,我身边都是女儿家的那些,就只好选了云锦,可能不如绣娘的,但是是我亲手做的,最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得一下子就被晚风给吹走了。 刘玥郑重接过,放到胸口,道:“我一定会贴身放着的,帝姬,这个玉佩跟了在下许多年,在刀光剑影里一直护佑着在下,如今借花献佛,希望在下不在之时,能让这玉佩陪伴着帝姬。” 施湘竹被他此举弄得羞涩不已,嘟囔着道:“谁稀罕了。”说罢,一把抢过玉佩就小跑着离开了,还不忘将玉佩塞到袖袋里。 刘玥看着她难得失仪的动作,摸着放在胸口的荷包,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一瞬间他都忘了这是场前途未卜的死战,好像正如她天真的话语那般,只是去剿个占山为王的匪类,很快就能回来,很快就可以回来娶她过门。 很多时候,一个错眼之间就是物是人非,刘玥随父出征,所要面对的敌人自然不是什么山贼强盗,而是训练有素的大倾铁骑,军事图的遗失已经让大越处于下风,而就在此时此刻,后方的军需供给又出了问题。 当事情传到施湘竹这里的时候,却是刘老夫人哭着求到她这来,“老身求帝姬救救我儿。” 彼时,施湘竹刚从中宫请安出来,见状忙搀扶住刘老夫人,“老妇人快起,有什么话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说。” 刘老夫人今年也才刚满五十,却一夜之间满头华发,老态毕现,“古语云,胜败乃兵家常事,若真是我家里那口子的失误导致兵败如山倒,老身绝不会为他多说一句求情的话,哪怕是一个字。 可就在前几日,军中传令官求救无门无法才将这些军务告知老身,老身这才知道,此次出征莫说是粮草辎重,连将士的甲胄兵器都是不全的,陛下急催,老身夫君不敢违抗圣旨,刘家仓库里的那些都已经带去了,便是如此,很多人都是赤手空拳的上战场,有去无回啊! 老身无奈,亲赴长安王王府求救,却被门房拦住,说长安王病了,可是老身在王府之外都能听到里头笙歌燕舞,一派热闹景象,那长安王的王妃和宗姬昨儿还在玉无瑕、霓裳楼定制了大量衣裳首饰,可老身的丈夫和儿子却在前线浴血杀敌,没死在敌人手里,先要被自己人给害死了!”刘老夫人是悲从中来,掩面长泣。 施湘竹也是怒从心起,道:“王叔平日里糊涂也就罢了,这军国大事之上怎能还自顾着自己奢靡享乐,不成,本宫现在就去面见父皇!” 她身旁的大宫女,流光连忙阻拦,“帝姬不可,后宫不得干政。” 施湘竹斥道:“掌嘴,本宫算是父皇的后宫吗?” 流光直接跪到施湘竹面前,哭道:“帝姬,这事皇后和淑妃下了死命拦着不让帝姬知道,若是让她们知道了,奴婢可就没活路了。” 施湘竹听她这话更是火冒三丈,“这事你既早知道了,为何不早点来告诉本宫?若是前线战败,母后处置你还是对你仁慈了,待得外面的人打进来,本宫看你怎么死的!父皇今日还在贵妃那吗?” 另一名宫女,流珠急忙回道:“在上书房,不过……贵妃娘娘也在。” “那个狐狸精!” 施湘竹匆匆忙忙的带着人赶到上书房外,里头的大臣正三三两两的往外走,一个个仿佛是喝醉了酒一般的,迷迷糊糊的不甚清醒的样子。 “见过湘竹帝姬。” “本宫问你们,你们对于前线战事可商议出了什么援助的法子来?” 几位大臣不想施湘竹居然单刀直入,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再三催促后,一个看似德高望重的老学究模样的以一副忠臣的口吻回话:“此事事关军国大事,我等身外陛下信赖的重臣,岂能向不相干的人等透露一个字。” “是不能说给本宫听,还是你们不好说?”施湘竹一把拔出一旁侍卫的陌刀劈到那“老学究”的脖子上,终是气力小,只带出了点血,“你现在还说不说!” “老学究”顿时哭嚎起来,嚎出来的话却是那样的刺耳、可笑:“陛下——陛下——老臣不能再侍奉你了,要先一步为国捐躯了。” 湘竹帝姬003 施湘竹顿时心头火气,怒道:“本宫现在就送你到太祖那里去好好表忠心!” “放肆!”出声的不是大越的皇帝,却是闻讯赶来的皇后魏氏。 见是魏后,施湘竹无意识的气势就矮了一截,“母后,女儿也是……” 未尽之言被魏后的一记掌捆给打住,拿刀的手跟着晃了晃,在“老学究”脖子上晃了晃,引得他更加刺耳的尖叫起来。 魏后斥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御书房,是你父皇办公论政的地方,是你一个女儿家该来的吗?你还有胆在这里拿刀挟持大臣,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要是追究起来,你如今焉有命在?还不快放开大学士!” 施湘竹倔强的咬着下唇,不肯放,魏后气急上前去一把夺过刀扔到一旁,顺手将人拉到身后看似是责备事实上却是回护,“大学士,是本宫养女不教,今日本宫在此代湘竹向您赔罪。” 捡回了一条命后,“老学究”又端起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捋着花白的胡子,道:“不敢不敢,皇后娘娘客气了。” 正在此时,御书房内居然传出一缕歌声来,如黄莺出谷,洋洋盈耳,魏后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施湘竹气恼的道:“母后,您看这种地方是狐狸精该来的吗?” “走!”魏后不再多言,只拉着她的手往外拽去。 施湘竹气得都忘了身份,跺着脚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大越还有几日可活?” “你住口!”魏后像是真的动怒了,又像是急于掩盖什么,一时间手下也是没了轻重,在施湘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殷红的印子,打完后,又立马后悔,想上前安慰一二,施湘竹却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接连挨了两下,面子里子都没了,又羞又怒,捂着脸就跑走了。 一众奴仆或是追着施湘竹帝姬帝姬的叫着,或是留在原地看着魏后的脸色瑟瑟发抖,也有从主子们的对话里察觉到局势不乐观而在心中打起小算盘的。 施湘竹顶着个巴掌印回到自己的宫室,立刻就命人翻箱倒柜的将自己的金银首饰全都找出来找个箱子单独装起来,甚至连自己头上身上的都一把全捋了下来,别说是听闻御书房事情匆匆赶来宽慰的魏淑妃一脸莫名其妙,一直全程在场的宫人们也是一脸呆愣。 好一会,魏淑妃才出声道:“我儿,你这是……” 湘竹帝姬忽然跪倒,恳求道:“母妃,女儿恳请母妃联络舅舅,将这些金银之物折成粮草送往前线!” 魏淑妃闻言大惊,“我儿,你是发梦了吗?这上面可都刻了我皇族的符号,岂能运到外头去,若是让别人知道这是你宫里出去的,与你的名节可大有妨碍!” 施湘竹哭道:“母妃都这时候了,名节对于我还有什么意思?父皇已经是这副样子了,长安王也是靠不住的,等到前线战败了,如今若是再不做些什么,等到大倾的铁骑攻破燕京,有的是时候让我们去在意名节这种虚无的东西!” “住口!刘老夫人一把年纪了犯糊涂,你也跟着犯糊涂吗?”魏淑妃此时也知道了刘老夫人拜访自己女儿的事,她其实也隐隐约约的从父兄口中知道些什么,但是她一个后宫妇人除了惶恐不安,还能做些什么?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敢听,不敢想。 施湘竹继续哭道:“如果牺牲我一人的名节能逆转前线战局,能保护我大越的百姓,王师凯旋后,莫说是送女儿到圣庙修行,就是要女儿一条白绫吊死也绝不后悔!母妃,现在不是计较这些徒有其表的事情的时候了!”魏淑妃长叹一声,身子陡然一软瘫坐在塌上,引得两边宫女惊乱。 好一会,魏淑妃颤抖着声音,道:“你……你给本宫在这里待着……哪也不许去!” “母妃——” 魏淑妃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说道:“我的儿,我就你一个女儿,在后院里关着是咱们女人的命,那些前朝的事你就不要去想了,也轮不到你一个女孩儿去担!” 施湘竹道:“母妃,若是女儿身为帝姬不想方设法去承担,难道还要老百姓们去担着吗?” 魏淑妃终是泣不成声的道:“我的女儿,你一个帝姬除了被送去和亲还能再做什么?女儿,你若是去和亲了,你让为娘怎么办?你若是在外受了委屈,为娘知道了也是鞭长莫及,你让为娘如何不痛心?” 施湘竹红着眼,犹豫了一会后,道:“母妃,您就当从未生过女儿吧。” “胡说八道!”魏淑妃抬起手,可看到女儿脸上的红痕,又心疼不已,轻柔的抚上施湘竹的秀颊,母女俩对视着,一时悲从心起,抱头痛哭。 “你若是被送去和亲了,你让为娘怎么办?你让为娘怎么办?” 施湘竹哭泣的道:“可是娘,您让大越的百姓又该怎么办呢?他们不该遭这罪的,他们不该的。” 湘竹帝姬擅闯御书房,刀胁一品大员,转眼被传得是上上下下的,魏后不得不对施湘竹做出责罚以儆效尤,不过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罚她在婚前都要闭宫自省,不许与外人来往,也算是保护她了。 可惜,这样的保护不适合如今的局势。 长安王妃与金粟宗姬依然每日笑盈盈的入宫请安,丝毫没有一点身为祸端的自觉,仍旧摆足了皇亲宗室的架势,听着诰命夫人的吹捧,得意洋洋的向她们炫耀着身上新织造的衣裳,新打的红包石头面。 而不久之后,前线溃败的消息传到了燕京,老将刘黎战败殉国,他们的神将刘玥整合兵力从正面转为游击巷战,勉强拖住了大倾军队的步伐,但是情形也不容乐观,加上缺乏补给,战败也是迟早的事。 越明皇这才如梦初醒,连下好几道旨意,催底下人向前线派发补给,可惜已经太迟了,国库里已经空无一物,长安王也满不在乎的清点自己府上的金银,盘算着再从这次的军饷中谈一些,给自己日后养老用。 湘竹帝姬004 在无粮无援的死守了半个月后,刘玥不得不带着一队不过百人的队伍退回关内,刘玥神将之名也因此战而彻底打响,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还能与大倾几万铁骑周旋坚持半月之久,古往今来恐怕也无几人,当得起“神将”之称了。 然而越明皇却不为此感到惊喜,他是恼羞成怒的立即将战败的刘玥打下天牢,若不是丽贵妃在旁轻言细语的哄着,让他反应过来大越已经无人可用了,才放了刘玥一马,可是他老人家也咽不下这口气,仍是打了刘玥二十军棍。 施湘竹自上次闯御书房之事后就一直被禁足在宫中,得知刘玥平安归来,还是施兰芷偷偷过来探望时告诉她的,“姐姐也请放心,母后说了,婚礼一切都照旧的,过不了几日就会解除禁足令了。” 此时此刻,施湘竹倒不太关心自己的婚事了,“那前线呢?大倾那边可是什么态度?” 施兰芷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要和亲吧。” “大倾那边同意了?” 和亲,好像也只能如此了,但是,和亲的前提是双方都打不下去了,才有磋商的余地,如果可以直接打灭国战,你国家都是我的,你的土地、你的财富、你的女人全都是我的,我有这能力,又何必与你坐下来商量。 施兰芷摇了摇头,她只是个半大不大的小姑娘,这类事皇后她们尽管不会太在意她,但是也会避着,硬要说就是这不是一个小姑娘家该知道的。 施湘竹也知自己为难她了,不过一切都要等自己出去了才成,按照往年,和亲都是从宗室女中挑选一个宗姬充作帝姬下降,鲜少有真正金枝玉叶的帝姬被送去和亲,可是如今的境况可由不得大越这边说了算了。 皇室适龄的帝姬当中,荼蘼帝姬是被大祭司选中至圣庙侍奉神灵的侍从,一生都必须保持贞洁,而自己已经订了亲,而兰芷还小,那么就是宗室里挑了。 想到宗室就想到长安王那一家,施湘竹不免怒从心起,甚至恶意的诅咒最好是那该死的金粟被选上了才好,想起她满头红得如血一样的红宝石头面,那可真真是将士们骨血里榨出来的!! 施湘竹耐着性子又熬了七天才被解了禁足,她第一时间就向魏后祈请出宫探望刘玥,没有亲眼看到她终究是不放心的。 魏后大约也是心疼他们好事多磨,也可能是心烦旁的事,居然同意了,放在从前,她定是以一句“不合规矩”而挡了回来。 施湘竹一拿到出宫的手令,便叫人拿上自己宫里全部的金银首饰,收拾了两大箱子浩浩荡荡的出宫了。 中途被路过的长安王瞧见,还出言调侃,“这些莫不是是侄女的嫁妆?哎哟哟,侄女今日这一身白衣,是迫不及待的要给婆家守孝去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引得跟在他身旁的酒囊饭袋哈哈大笑起来。 施湘竹今日一袭素色的衣裳,长发仅以一支朴素的楠木簪子挽起,姣好的面容上粉黛未施,更显她清丽雅致。 对这个皇叔,施湘竹很难对他心生敬意,如果他不是自己的长辈,单凭他做的那些事,她施湘竹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追着他打一顿,可惜不能,这很无奈,她是皇室的帝姬,自小就被一套忠孝礼节的规矩教束着长大,她再如何泼辣也做不出当街殴打长辈的事来。 实在不想多搭理长安王,施湘竹颇为失礼的道:“侄女还有要事,就不同皇叔多话了,皇叔自己请便。”说罢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也懒得去看她的好皇叔是何脸色。 刘府—— 刘老夫人与刘玥听说帝姬亲临,都是一怔,最后还是老太太强打起精神到二门处跪迎帝姬鸾驾。 “老夫人快快请起。”说着她亲自上前搀扶起老人,这位原先康健的老人,在这短短的半月里一下子苍老,满头白发看得旁人心惊不已。 “老夫人,是湘竹无用,一点忙也帮不上,或许如今这些已经迟了,但是我总觉得放在我那里,不如放在刘府里更能派上用场。” 刘老夫人瞥了眼被卸下的两箱子金银无事,却是摆了摆手,生疏而不失恭谨的道:“这些身外之物还请帝姬带回去吧,刘府的门太小,不敢收下。” 施湘竹心思玲珑,明白老夫人这是不想儿子日后再上战场,步了他父亲的后尘,她绛唇几度轻启,但对着老人心如死灰般的双眼,一字都说不出来。 她施湘竹能说些什么?又能再多做些什么? 她是很想打包票的说,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但她又哪里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她是被深锁在后宫里的帝姬,说穿了和其她那些关在深闺里的夫人小姐没多大区别,就是她有心去求见,也要看她的父皇愿不愿意见她。 而她又怎么忍心在老夫人面前说一些冠名堂皇的精忠报国之类的话,连身为这个国家统治者的父皇都不甚在意了,刘家作为臣子已经抛头颅洒热血,难道还要把他们家唯一的独苗也逼上绝路吗? 施湘竹扪心自问做不到,但是她又不甘心什么都不做,只在后宫里待着,提心吊胆的等待着悬在头顶的闸刀落下来,束手待毙非她所愿。 刘老夫人近日实在疲累,迎了施湘竹到后厅上座,命人上茶上点心后就一言不发的坐着,对于姓施的人她是恨的,她只是一个以夫为天的女人,不懂也不想懂那些毁家纾难、为国尽忠之类的,她只知道她的丈夫死了,被自己人给害死了。 她原也是大家闺秀,为了丈夫儿子不顾旁人的指指点点的抛头露面,甚至当街拦车给长安王下跪都做出来了,可长安王呢,他们大越的皇帝呢,依旧纸醉金迷、贪图享乐,与此同时呢,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就在不远的战场上浴血厮杀,以上种种这又如何不叫她心寒? 湘竹帝姬005 “老夫人……”施湘竹本想道一句“节哀”,但面对老人心如死灰又带着刻骨恨意的眼神她又说不上来,两人便这般面对面的枯坐了一刻钟。 直到宫中随行女官过来催施湘竹起驾回宫,施湘竹犹豫了良久,才道:“老夫人,今日回宫,我便到父皇那祈请退婚,是我施家女儿配不上刘少帅。” “……”老人沉默着,面上看不出悲喜,只是坐在那一动不动的。 施湘竹有心想解释一二,最后又觉得自己没脸说这些,只好说起旁的,“那两箱东西都是我这十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还是留在您府上吧,放在宫里也没任何用,就当是我身为大越人对刘老将军的一点心意,就算日后刘家不再领兵……拿着这些去做些生意也很好。” 见刘老夫人仍是一言不发,施湘竹有些气馁,在女官再三催促下起身对着刘老夫人郑重行礼,转身之际却听刘老夫人硬邦邦的说道:“用不上,帝姬宫里的东西都是刻了皇家的标识,我们这些小民用不起,请帝姬抬回去,留着给自己作嫁妆吧!” 女官皱着眉上前呵斥:“放肆!” “你住口!”施湘竹拦住女官,转身想对刘老夫人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一声轻叹,“回宫罢。” 施湘竹直到回到自己的宫室里,还有些浑浑噩噩的,此时此刻,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岌岌可危的大越再做些什么,她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后宫帝姬,平日里所学的礼仪宫规、整理内务、人际往来到这时候都是无用功。 她也有心想效法花木兰,可看着眼下被母妃和皇后派来的人看牢的宫室,只怕她连这个殿门都出不去,她也想效法太平公主,可是她没有一个给她摄政机会的母亲与兄长,她能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 施湘竹越想,心中越是凄然,到最后她除了捂着脸嚎啕大哭,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魏淑妃听闻女儿理了两大箱金银浩浩荡荡的送到刘府,还被前朝大臣撞见了,忧心女儿名节,一听说女儿回宫了,便带着人急匆匆的赶来,却撞见她如此凄厉的哭嚎,当即唤来陪同的女官问话。 女官便将今日的所见所闻一一说来,倒也没掺差一点自己的看法,魏淑妃听罢亦是动容,“痴儿,痴儿,今日是十五,陛下定是要去皇后那的,不,你们随本宫去见丽贵妃!” “娘娘,您同丽贵妃一向不对付,这时候去她那做什么?” 魏淑妃保养得宜的娇容上瞬间五味纷杂,“这时候了,陛下已经是靠不住了,本宫的娘家……也给不了准话。” 魏淑妃或许因为困锁深宫所见所闻有限,但是她到底是宫中的高位妃嫔又同魏后是堂姐妹关系亲昵,自上次施湘竹那么一闹,魏淑妃便几次去信家里试探,却都是敷衍的搪塞话,最后甚至是不回信了,她也不是傻的,外面的情形只怕是比施湘竹所以为的更糟糕! 今朝,大越最无往不利的军队便是刘家所带领的大都护卫军,若真到城破之时,只有手上握着军队的人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施湘竹必须嫁给刘玥!魏淑妃只这一个女儿,若是一日没看到女儿嫁入刘府,她便一日寝食难安,为了这唯一的女儿,她就是把自己的脸丢到丽贵妃脚下给她踩,又有什么关系? 丽贵妃吴氏,本是沪城底下一个偏得不能再偏的小县城里出来的女儿家,不知怎地她的画像居然就从那么偏僻的地方流到燕城,轰动了全国上下,人人都惊叹这世上居然还有这般举世无双的美人儿。 越明皇自得了丽贵妃的美人像那是茶不思饭不想,连下十二道圣旨命人搜寻每一寸国土,要寻到这倾国倾城的佳丽,一开始魏后同魏淑妃都觉得这大概就只是一副美人图,这世间哪会有这般姝丽,就算有那只怕也不是人。 然而万万没想到,世间居然真的有这等美人,当日九重宫门缓缓开启,丽贵妃便从中莲步婀娜、款款而来,仿佛真的是从天上而来,他们都以为那画上美人已经是世间难寻了,哪知是画师未得精髓,堪堪只临摹了真人的两成。 丽贵妃入宫后,越明皇为讨她欢心,命人举国之力铸造了所谓的落珠殿,绿石翡翠为顶,大理石白玉铺地,金丝楠乌木为柱,夜明珠为灯,南海珍珠攒成帘,便是丽贵妃闲来无事串着玩的风铃用得都是世所罕见的青水晶。 魏淑妃到落珠殿前,求着大太监进去帮她通报,塞了一把又一把的银子,最后得到的回答都是不见,到最后堂堂一淑妃只能哭着求她平日里看不上的阉人让她进去面见越明皇。 那太监看着高高在上的淑妃这般模样,自然是得意的,却不想再去惹得寻欢作乐的君主不悦,故而板着脸一副忠心耿耿守门的模样,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乐得看她出丑。 大越是魏淑妃的哭声真的打动了里头的人,最后丽贵妃娇声哄了几句,越明皇这才十分不耐烦的接见了她。 魏淑妃入内后当即跪下叩头,“祈请陛下为湘竹在下月十七证婚!” 越明皇这才有些帝王的模样,从美人膝头抬起头来,浑浊的目光瞪着跪倒在地的魏淑妃,冷着声问:“你要孤帮谁证婚?湘竹和刘玥?孤亲自证婚?他刘玥算哪根葱要孤亲自给他证婚!”伴随着厉喝,越明皇将手上的酒爵狠狠地砸向魏淑妃,将她的发髻都砸偏了,在她光洁的额际留下一个心血淋漓的口子。 魏淑妃顾不得去捂头上的口子,更管不上自己如今的形容,又是狠狠的叩了三个响头,“求陛下为湘竹证婚!” “反了你!”越明皇竟是直接从榻上跳起来一脚踹在魏淑妃背上,若不是丽贵妃自后头死死拉住,这一脚恐怕还要重,便是如此,魏淑妃金尊玉贵的身子也被踹得倒在身后的宫女身上。 湘竹帝姬006 可怜天下慈母心,若是往常越明皇稍稍沉了脸色,魏淑妃就怕得人都在抖,今时今日为了唯一的女儿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恳请,“求陛下允湘竹下嫁刘玥!” 越明皇气急,竟是举起一青花瓷瓶就要兜头向魏淑妃砸去,“你当孤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孤已经是日薄西山了,怕孤连累你们魏家,连累你的宝贝女儿,你再多话孤就送你那女儿去和亲!”人越是到最后,越是想抓住点什么,哪怕明知是一把细纱也要死死抓住,哪怕最后手心里什么都没有。 丽贵妃战战兢兢的下榻拉住越明皇,“魏淑妃也是一片慈母心肠,不是有意冒犯陛下威严的,还请陛下饶恕她这一次吧!” “不是有意,不是有意的她敢说这种话,不就是指着刘家手里有兵权,好反了孤的大越,带着她宝贝女儿走,省得被孤连累,”说着越明皇又气不过又要上脚踹,被魏淑妃的宫女给挡住,替主子挨了七八下,“想都别想,你、你、你们都别想出去,一个都别想逃,孤逃不掉了,你们更别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越明皇癫狂的模样,让在场宫人都惶恐不安,外头的形势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其实私下里有不少宫人都偷拿主子宝库里的财物,找门路尽快逃出宫去,但也有乐观的尤其是内监们觉得他们只是下人,不管是旧朝新朝的,都缺不了伺候的人,而除了皇宫王府根本不会有其他人要他们这些阉人。 丽贵妃也是第一次见到越明皇这副模样,被吓得不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叠声的喊着,“快把淑妃她们带下去,快,快!”一连说了两个快,宫室内都没人动,最后还是魏淑妃自己带来的宫人,将她和挨了打的宫人一起扶了出去。 而越明皇大概是真的气疯了头,下旨废了淑妃,打入冷宫,连带着魏后一块被贬斥了一番,勒令禁闭,前朝魏相也被寻了由头痛骂一顿。 湘竹帝姬得了消息后,后悔不已,自己怎么能对生母生出怨怼之情,追究到底,母妃都只是后妃,不知道前朝之事,她几十年来所受到的教化都要她温婉恭谨,辅助魏后,宽慰帝心,孝顺太后,以夫为天的她从来不敢想一旦天塌了会有怎样下场,或许她们母女在刘帅一事上有所分歧,究其原因母妃也是担忧她这唯一的女儿。 趁着夜色,湘竹帝姬换了身宫女的装扮,偷偷的进了魏淑妃的长宁宫,越明皇在前朝或许没什么办法,但是后宫里还是他说了算,此时此刻长宁宫里的一应摆设都被撤得一干二净,除了几个洒扫的,内殿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魏淑妃披头散发的倚在美人榻上,泪流满面。 “母妃!” 魏淑妃听见湘竹帝姬的声音,慌忙擦拭眼泪,“湘儿,你怎么来了?” 湘竹帝姬看着魏淑妃狼狈的模样,也是心头一酸,红了眼眶,“母妃,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母女俩执手相看,最后却只能抱头痛哭,不知道哭得是日益惨淡的大越,还是哭自己那不知道吉凶的日后。 到了最终,大倾的铁骑已经离燕城只隔两城之时,越明皇似乎是终于清醒过来,匆匆忙忙的找来他的心腹大臣商议解决的办法,然而一群酒囊饭袋平日里除了在吃喝玩乐上下功夫,这时候除了割地求和之类的,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 一群人关在御书房里谈论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大倾已经打下的城池,大越不做计较,并送上公主和亲,日后大越以大倾为兄,愿年年朝贡,只求偏安一隅,大越的这群酒囊饭袋从未如此积极过,连所谓的投降书都写好了,开始商议送哪位“公主”去和亲才能彰显他们的诚意。 要知道和亲是皇室自古以来无法避免的政治手段之一,只是自从中原一统后,就算偶有和亲都鲜少将皇室帝姬外嫁的,就连宗室女充公主都只是偶尔,大多时候都是从宫廷当中挑一名容姿娟丽的宫女封公主外嫁了事。 细算下来越明皇底下的未婚的帝姬就湘竹、荼蘼、兰芷三位帝姬,其中湘竹帝姬已经是他金口玉言许给了刘玥的,荼蘼帝姬自小便被圣庙选中作为侍从,是终生不得婚嫁的,而兰芷帝姬年纪尚幼,不过十三岁,且还是帝后嫡女,把她嫁了似乎显得大越有多怕大倾似的,时至今日,大越还抱着可笑的尊严死死挣扎。 挑来选去的,越明皇圈了长安王的女儿,金粟宗姬,听得是她去的时候,湘竹帝姬心里不仅没有生出什么兔死狐悲的悲凉,反而颇有种扬眉吐气的幸灾乐祸,若非是他们母女贪得无厌,私吞军款,大越又何至于走到这幅田地。 而金粟宗姬听闻自己被选去和亲当即就哭闹起来,甚至将越明皇的圣旨撕碎了扔在地上踩,哭喊着自己不当宗姬了,还不如当平民百姓之类的话,还不是仗着自己是长安王唯一的子嗣才敢如此嚣张跋扈、有恃无恐,就算她真被皇室除籍了,只要她爹是长安王,不还是照样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闹到这副样子,越明皇也不得不出面好声好气的安抚长安王一家,又是赐田赐宅,又是给他们夫妻封了这个名头那个名头的,也夸了海口定会给金粟宗姬备上一份厚实的嫁妆,甚至还在后宫私下里设了个所谓的送行宴,宫里有头有脸的主都出面了。 可惜这金粟宗姬就是不买账,依旧觉得委屈巴巴的,说着不着四六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恨的牙痒痒,到最后居然说出,“臣女宁可被去籍赶出宫去做平民,也不要去和亲,陛下这样枉顾臣女的意愿,和那些强买强卖的奸商有何区别?” 湘竹帝姬顿时心头火起,霍得从位置上跳起来,兰芷帝姬下意识去拉,只够了个空,“你自小到大,从头到脚,无不是大越子民供你养你,这是你享受了十来年的特权,临到该你为他们出力了,你就不要当贵族了,早干嘛去了?你若真有点骨气,现在就抹了脖子,本宫还敬你是个烈女!” 湘竹帝姬007 金粟宗姬不想湘竹帝姬居然敢跳出来打她的脸,她自小被长安王夫妇娇宠着长大,但凡她所求的无有不应的,养成她自私自利、唯我独尊的性格,在宫里除了皇后一脉,就是对着魏后同族的魏淑妃都是敷衍的。 忽然被她向来看不上眼的湘竹帝姬打脸,金粟宗姬气不过,还在引经据典,“古人有诗云,‘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1,送我过去,人家就不打了吗?再来送去的金银玉石,没准还给人送去当军资了,臣女这也是为了大越的江山考虑!” 听得她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语,湘竹帝姬气得身子都在颤抖,“好,好得很,本宫今日才知道什么是‘树若无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到底是深宫里养出来的帝姬,再如何气还是下意识的止住自己即将脱口的俗语。 湘竹帝姬缓了缓,才骂道:“要不是你爹贪得无厌,贪污朝廷拨出的军饷,我大越何至于此,父债子偿,你还有何话说?” 越明皇没有阻止两个女孩家的争吵,或者说是乐见湘竹帝姬帮他打长安王的脸,也乐得自家女儿所代表的刘家同长安王家不对付,更甚者他心里也是认同湘竹帝姬的话,如果不是长安王贪得无厌,大越的军队不可能败亡的那么惨,这时候他又彻底忘了自己的失职,将过错都推给了旁人。 金粟宗姬也不是三岁小儿,哪怕心虚也硬是大声的驳斥回去,“若说父债子偿,怎么不是帝姬您去,又不是臣女的父亲当着皇帝!”话一说完,莫说金粟宗姬,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白了。 长安王妃当即离座下跪请罪,话还未出口,哪成想湘竹帝姬居然真顺着金粟宗姬的话道:“成,本宫去就本宫去!有好处时,同我父皇感叹是我们施家天下,用到你们时,一个个都成缩头乌龟,父皇,儿臣自请前往陕京和亲!,” 众人脸色再变,魏后慌忙斥道:“湘儿你是喝多了酒,胡说些什么,陛下,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您可莫往心里去。” 两国和亲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就是寻常女儿家远嫁都要担心孩子被欺负了没人撑腰,更何况是和亲,若是两国交好或者大越依然强势,魏后还少了些担心,纵使夫妻之间感情不睦,大倾多多少少还会有些顾虑,现在嫁过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莫说是尊重,有条命留着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湘竹帝姬却已经对着上首跪下,“父皇,女儿无用只是一介女子之身,不能文不能武,除了这副父母天生给的肉身,无以可回报家国的,还望父皇成全!” 越明皇又是感动又是犹豫,舍不得这个女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顾忌手握兵权的刘府,闭了闭眼,少见的和颜悦色,“湘竹,莫要一时冲动,你……你不是很喜欢刘玥,刘玥也很中意你,不日孤马上给你们赐婚,再说宗室里姑娘多了去,再不济还有宫女呢!” 湘竹帝姬想着刘玥有一刹那的纠结,但是眼下的局势容不得她去儿女情长,最后一咬牙,自怀里掏出那块定情的玉佩,红着眼将其砸了个粉碎,“若是国将不存,女儿要这帝姬的名头有什么用,此时此刻,女儿一个人的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可……孤怕刘玥舍不得你啊,如今他家为了大越也是尽忠职守,孤却连这婚约都要违背,岂不是……”越明皇选择了较为委婉的说辞,隐藏其后的却是叫人心寒的算计。 这一刻,湘竹帝姬是失望的,她的一腔热血被她所效忠的主上而质疑,没有比这更让人难受的事实了,可是再如何,越明皇是大越的皇帝,更是她施湘竹的生身父亲,谁都可以背弃他,身为子女的施湘竹不可以。 湘竹帝姬闭了闭眼,叩首道:“若用女儿一身,换下千万大越百姓的性命,能让大越得以一瞬间的休养生息,趁此重整防线,日后收复河山,女儿即使是死也不后悔!而刘将军忠心耿耿,深明大义,若父皇不放心,儿臣愿亲自前去说服刘将军。” 在湘竹帝姬主动揽下和琴之务时,金粟宗姬低着头抖动的眉梢和嘴角都看得出她此时此刻已经乐开了花,努力的别让自己大笑出来,大概是她最后的底线了,但在座的都是人精,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小动作。 看她这副窃喜的模样,想着长安王府过去的轻慢,越明皇心头火起,“既然金粟宗姬执意不肯,孤也不好强人所难,但是如你长安府这般高贵的亲戚,孤以后也要不起!来人,罢长安王亲王位,除籍出宗室,收缴长安王府,既然想去当平民百姓,孤成全你们,给你们城郊一块地,你们自己种地去吧!” 越明皇这下是动了真怒,也可能是因为临到这时候,懒得再去讲究什么或是顾虑什么,一道圣旨将长安王一党撸了个干干净净,自他府里搜出来的财物事后一清点居然都堪比两个国库,又将他老人家气得面红耳赤。 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心虚,越明皇将从长安王府里抄来的一半财产赐给刘玥,安了他一个什么龙飞大将军的名号,又说了一通空空的勉励安抚的客套话才将人放了回去。 上面的人说些什么,刘玥什么都听不进去,对于君王迟来的信任,刘玥心中除了悲愤还是悲愤,他们一家为国在战场抛头颅洒热血,为了日薄西山的大越,他的爷爷、他的叔爷爷、他的父亲、他的大伯、他的堂兄弟统统死在了战场上,有些人甚至未至及冠。 心底没怨恨吗?圣贤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刘玥自问自己也不是君子,自战场回来,听闻母亲这些日子为他们放下脸面四处苦求,第一个念头就是直接举旗反叛,既然是他刘家守下来的江山,那就由他刘玥亲手送走! 湘竹帝姬008 正在浑噩间,听得前头带路的内监轻声的道:“将军,到了。” 刘玥这一抬头才发现根本不是出宫的路,却是那夜同湘竹帝姬私下里见面的小亭,亭子还是那个亭子,人还是那两个人,只是心境早已不同,一者心中满是愤恨,一者则是决绝。 这次先说话的则是湘竹帝姬,见她双手交叠于胸前,郑重下拜,“湘竹无用,替父在此对刘将军谢罪。” “帝姬!”刘玥到底是被儒家那套忠君爱国、忠义节孝教养着长大,此情此景慌忙跟着下跪要阻拦又不敢触碰到帝姬的金尊玉体,脱口而出道,“微臣岂敢怪罪。” “不,你该怪责的!”湘竹帝姬眼圈通红,神色凄然,“若非是我父皇昏庸,纵容长安王侵吞军饷,苛扣军粮,刘老将军岂会为国战死,我大越又何至于斯,只恨湘竹只是一闺阁妇人,既不能上朝堂为国家铲除奸佞,也不能效仿木兰从军,为父皇为大越抵御反贼,甚至不能帮刘老将军多说一句,多做一些,刘将军是该怨怼我施家!” 刘玥半晌无语,湘竹帝姬作为帝姬不顾脸面当着全城人将自己的私房尽数送入刘府,更甚者为了战事闯上书房刀胁老臣,当着皇室宗亲、文武官员面前数落长安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若有一个人可以让刘玥不那么恨、不那么怨的也就只有湘竹帝姬了,可就连这唯一的一个人,越明皇也要从他身边夺走。 湘竹帝姬脸上缓缓滑过一滴珠泪,梨花带雨却绽出一个动人心弦的微笑来,“不过,没事,很快我这卑微无用之人就能为家国为将军做些力所能及小事了。” 当日宴席燕城里有头有脸的宗室后院不少人在场,金粟宗姬不识好歹,当庭拒绝和亲甚至还顶撞当今,湘竹帝姬怒斥长安王府上下又自请和亲,越明皇一怒之下将长安王府废为庶民,刘老太太娘家那边也是关心她这新寡妇人,让她姑嫂等过府陪伴,就把此事当做笑话般说给她听了。 刘老夫人纵使对天家再如何不满,对湘竹帝姬也是只做一声长叹,说一声可惜。 “帝姬,和亲之事并没有您想得那么简单……” “我知道!”湘竹帝姬打断刘玥的劝话,眼神坚定,“我知道此时此刻对于大倾的铁骑而言,拿下大越易如反掌,稍微正常的都不会在此时接受和亲,但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此事若成,将军尚在,我大越就有机会重整边防,未来可期!” 刘玥怔然,慢慢的别开脸避开了湘竹帝姬期望的眼神,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般容易,就他所知大越的使者连他们主帅的面都没见到,而大倾这边却还在积极筹备着和亲的事宜,届时很有可能湘竹帝姬的送嫁队伍要被拦在城外,最后被不得不遣返归来。 湘竹帝姬急切的抓住他的手,劝道:“我知道将军对我父皇失望,但将军不能对大越失望,更不能对大越无辜的平民百姓失望,什么文死谏、武死战,我是女流之辈不懂那些,我只知道身为大越的一份子,我该保护的是大越是大越无数的黎明百姓,而不是所谓的帝王,刘将军!” 刘玥终是无法拒绝这双杏眼中的眼泪与希冀,缓缓的点头,“只要帝姬还相信大越,微臣定不负大越!” 湘竹帝姬含泪一笑,再度叩首,“湘竹在此为大越为百姓谢过将军高义!” 年轻还未经历太多世事的人抱着一腔热忱投入到她的正义之举中,她想要为这摇摇欲坠的家国做些什么,也积极的去做了,偏偏依然是敌不过历史的洪流,她就像是对着呼啸而来的海啸迎头而上的逆流者,什么也没带,用着四肢徒劳的挣扎着,到最后彻底被淹没。 湘竹帝姬出嫁之日,后宫上下皆出来送行,就是平日里和她不对付的朱梅帝姬都来了,或许是物伤其类,或许是感动于她的深明大义,与其说是送亲,到更像是来送葬的,尤其是魏淑妃更是不顾仪态的哭喊着“我的儿啊——”就要扑上去,被魏后死死的拉住。 马车里,湘竹帝姬也是哭得不能自己,但是想到自己这一介女子之身终有用武之地,她还是高兴的,只要她能嫁入大倾,只要她能讨得大倾君主的欢心,就能为大越争取到哪怕几天的时间也好,至少都是好的开始。 可惜的是,大越所谓的臣子依然是不着调,大倾根本就没理会过大越接二连三派出的使臣,根本没答应要接纳这位和亲公主,但是对于公主带来的嫁妆,他们却没打算放过,于是当时尚且年轻的倾泽帝笑眯眯的让手下的赵不凡扮作流寇洗劫了大越的送嫁队伍,就在队伍离开燕城的十天后。 也是十天后,故长安王带着津城与冀州军号称十万,敲开了大倾的城门,男人自称长安王,是来投诚的。 再半个月后,燕城破了,大越亡了,皇室宗亲在湘竹帝姬甫一出城就开始准备南逃,因为时间紧迫,许多女眷就被留在了燕城,包括湘竹帝姬的生母魏淑妃,魏后则随着太子一齐离开,然而在出宫时,护卫兰芷帝姬的队伍被反叛的队伍拦下,其中有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认出了她,提议将她作为诚意献给大倾,以求赏赐。 兰芷帝姬只是抿着死死的瞪着那妇人,那妇人被她如刀子般的目光瞪得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但一想到是越明皇害得她长安王府破落,又觉得理直气壮,挺直了腰杆子瞪回去。 大越皇室弃城而逃,这往日里对着普通人神秘威严的宫城,此刻也是门户大开,不少街头地痞、从西边流窜过来的流民都纷纷涌入抢夺金银,还有女人,甚至不等大倾的军队入城,燕城自己已经乱了起来。 被抛下的女眷中不乏帝姬宗姬,黄华帝姬与朱梅帝姬在三名禁军护卫下最后逃入一座高阁,看着乱哄哄的宫城,那三名禁军也开始思变,打量两位帝姬的眼神也带上了淫邪。 知道已经是无路可逃,年纪稍长的黄华帝姬拉着已经哭不出来的朱梅帝姬退入内室,望着屋顶高高的房梁,凄然的笑着安慰,“阿梅,人都是要走的,母妃们已经走了,现在到我们了,我们虽非男儿身,无力卫国,但也可拿我们这条命来殉国。”说罢取下臂上挽着的披帛,看向朱梅帝姬。 朱梅帝姬与黄华帝姬都不过十六七岁,刚定了亲,可她们连未来的丈夫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因为她们的未婚夫也跟着太子逃难去了,留下她们与这座宫城由着敌人践踏,她与黄华帝姬有些癫狂的眼神相撞,慢慢的 点了点头,“我同姐姐一起。” 两人解下各自的披帛,抛掷到梁上,又悄悄的放倒了一个半人高的花瓶做垫脚的,两人脱了鞋袜颤颤巍巍的站上去,颤抖着手握住披帛的两头打上死结,彼此对视一眼,凄凉一笑,将纤细的玉颈放上去,一闭眼一咬牙脚下稍微一用力,花瓶就咕噜咕噜的滚远了,两双白皙如玉的秀足凌空踢蹬着,慢慢的慢慢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垂在那里,没有了生息。 兰芷帝姬被降臣拖拽着跪在侵略者面前,低垂着脑袋,她不敢抬头是怕眼底的恨意会让敌人心生警惕,她听着降臣谄媚的话语,听着曾经的内侍总管点着剩下的人,当听得黄华帝姬和朱梅帝姬在摘星阁自缢时,明明是平日里不怎么亲近的姐妹,她依然落下了泪来。 她记得母后说过,当初的父皇尚有些文人气节,说要凑个梅兰竹菊四君子,可如今湘竹生死未卜,黄华与朱梅已经去了,就留下兰芷了,死?死有什么用,既不能化作厉鬼来寻仇,那么死了又如何! 她要活着,她兰芷帝姬要好好活着,就算复国无望,她也要螳臂当车,用她无力的臂膀去推一推大倾的根基! 而就在此时此刻,兰芷帝姬还不知道就在赵家军的队伍里,一名素衣女子低垂着头跟在赵不凡身后,看着荒无人烟的燕城,眼底燃起熊熊的名为“恨意”的火焰。 几日后作为此役大功臣故长安王施习刘被封做靖忠侯,改刘姓,原来属于长安王的封邑原封不动的回到他的手上,他的爱女如今的刘金粟入宫做了淑妃,而兰芷帝姬则被册为顺姬服侍瑾月太后。 数月后,一道纤细倩影宛若鬼魅般悄无声息的进入赵府,暖黄的灯光下,赵不凡哪里还有战场上说一不二的英雄模样,只握着佳人的素手小心翼翼的讨好,只求一亲芳泽,这位佳人正是那失踪的湘竹帝姬。 纵使在别人的屋檐下她也不肯低头,只冷着张俏脸,不发一言,赵不凡只得再做讨好,“美人,你先前说想远远看一眼顺姬,我也都答应你了,甚至还让你们说上了话,你看我都这么顺着你了,你是不是应该……” 湘竹帝姬冷哼一声,道:“我这不是让你进房了吗?” 赵不凡闻言大喜过望张开手就要去抱她,却被施湘竹起身避过,“我只允许你进我的房间,可没说过要同你行房。” “你敢耍老子!”赵不凡抬起手来就要动手,湘竹帝姬不避不让甚至还要迎上去,看着这张清丽无双的容颜他又舍不得,正在此时,一手刀打在他后颈将他敲晕。 湘竹帝姬也是一惊,来人解下面纱,却是多年不见、被送入神庙的荼蘼帝姬,“湘竹你没事吧?” 湘竹帝姬忽见故人又惊又喜,“荼蘼妹妹!” 故人重逢却是这般不堪的境地,姐妹俩相拥而泣,一会后湘竹帝姬拍了拍荼蘼帝姬的后背放开她,问道:“荼蘼你怎么还在燕城?” 荼蘼帝姬抹了泪,解释道:“我本来也是随神庙中人一块往南去的,但在路上遇见了太子他们,才知道诸位姐姐妹妹都未能逃出燕城,这才单枪匹马的回来,半路上无意救了白家少帅,从他那里听说了赵家洗劫过你的送嫁队伍,我想万一姐姐没死,所以就趁夜……幸好、幸好姐姐还活着……” “慢着,你说白家少帅,白家军白洛威?”湘竹帝姬打断她的话,忽然双眸晶亮的看着青春少艾的妹妹,“白洛威既然敢拿这种事来做话引子同你说,定是非常喜欢你的,好,很好,很好!” 荼蘼帝姬不傻,但仍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姐姐您不跟我走?” “走?为什么要走?你也看到了赵不凡有多迷恋我,本来我已经要从了他,但是如今你来了呀,”湘竹帝姬死死的抓着荼蘼帝姬的削肩,“荼蘼,你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入神庙,几乎皇室宗亲里都没几个人见过你,现在白洛威又喜欢你,荼蘼这是个好机会,白家几乎隔个三四代就有帝姬下降,定是同大倾皇室有不可告人的隐秘,你若是能嫁入白家,分化白家与大倾,我大越复国并非不可能!” 荼蘼帝姬身在神庙自小就被教导要为神庙奉献一生,她的贞洁是要俸给神的化身的,乍一听闻湘竹帝姬的话语,下意识就摇头,“不行,我的贞洁是属于圣子的,怎么能……” “什么圣子、什么神,在我大越岌岌可危之时他们有跳出来帮我们退敌吗?他们吃着我们的供奉,有保佑我们吗?荼蘼你不是属于什么神庙,属于什么可笑的圣子,你是大越的帝姬,你是属于大越的,你该为之奉献一切的是大越,不是什么虚妄的神!” 大约是觉得自己先前疯狂的模样吓到了不谙世事的荼蘼帝姬,湘竹帝姬又缓和了神色,“荼蘼,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你忍心放着我同兰芷,放着你的姐妹们在大倾苦苦挣扎不施予援手?你只要好好的跟着白洛威,其他的事情我们来做,好吗?” 荼蘼帝姬犹豫再三,点了点头,“好,我帮你们,除了白洛威,还有其他的吗?”湘竹帝姬大喜过望,许多事情她同兰芷都没办法,可现在有了荼蘼帝姬一切都简单了。 半年后,白家少帅不知为了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湖侠女拒绝赐婚的圣旨,坚持要八抬大轿的迎那石姑娘为正妻,与此同时,一座名为六谜庵的尼姑庵在藏踪山建立,专门收留在战火中无家可归的女子。 引子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引子 猎猎狂风已经席卷了泰半南郡,这风看似温柔的打着卷,卷起瓦砾,带倒花草,折断树木,夹杂着扑向期间的普通人,他们只能缩躲在看似坚固的屋子当中,而靠着墙的人可以听见风宛若一把磨刀,一点一点的磨着墙皮,一点一点的将之磨薄、磨透。 知天命尽管修为深厚,但是一路过来也是狼狈不已,作为中心的风眼最是平静,木归宜看着他的黑脸,笑得温柔,甚至屈膝一福,用着昆腔婉媚的道:“大人,您输了。” 知天命气急不已,箭步上前就是一掌拍在木归宜秀肩,饶是急怒之下,他也只用了三成的功力,令木归宜停下施法,而不是直接往天灵盖招呼。 “大人——不可——”不知道是哪个小兵发出来的惊恐尖叫,尖利得像是从女人嘴里发出来的。 其余原先在风中苦苦支撑的将士,都纷纷支撑着疲软的身体爬过来,叩头为木归宜求饶,这画面很是诡异,任谁都看得出来,是谁想毁了南郡让他们都跟着南郡陪葬,又是谁才是真正的想要从毁灭者的手中保护他们。 知天命的心情很是复杂,也很无力,用神的名义来愚弄控制黎民,一旦变为了凡人,即使是百姓的英雄,也将被他们所抛弃,这很悲哀却又很现实,民众的情绪易于煽动,可一旦你成了那个站在中心的人,你才会发现是有多么难以安抚。 木归宜慢条斯理的将唇角的血痕,抹到唇瓣上,像是在涂抹口脂一般,“看呐,你为什么一直在井底,因为你自己也是一只青蛙,知天命,当你选择亲自来追我的时候,你已经输了。” 闻她此言,知天命后退了几步似如遭重击,又似醍醐灌顶的明白了些什么,远处的圣殿伴随着一声声嘶哑的蛇鸣,知天命又惊又怒,气急败坏的叱道:“你竟敢勾结外人捕杀相柳?!” 木归宜嗤笑一声,摇摇晃晃的起身,笑靥如花的向万丈深渊仰面倒去,在南郡人民惊恐万分的哭声中,在知天命震惊的眼神中,她宛如一朵离枝的花儿,被风蹂躏着一点一点的破碎。 知天命后知后觉的伸出手,似想要去抓住,又似乎只是故作姿态,看着那一抹白被幽黑的深渊完全吞噬,一刹那,他只觉得长久束缚着自己的锁链忽然断裂了,他终于可以放下肩上本就虚无的担子了。 木归宜的死对于大倾而言并不觉得意外,可是对于大越的遗民而言,那是一直庇护着他们的天坍塌了,他们一直以来的信仰在他们面前死去,他们以为的神死了,原来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被人所愚弄着。 夏至在崖边等的都快绝望之际,白洛雁浑是血的踉踉跄跄的过来,一手捧着用黑布抱起来的蛇胆,一手拿着一柄只剩半截的断剑。 “公子!”夏至赶忙上前扶住他,下意识就想从自己的腰包上拿药,一模才反应过来她是被人抓过来的,所有物件都被人收走了。 白洛雁喘着气,道:“走,先走!” 这么大的动静,大倾这边也是察觉了,副统领立刻命底下人点齐兵将,随时准备冲杀,白洛雁与夏至架着滑翔翼,借着风势飞过佛不渡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听见有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的呢喃了一声,“再会”。 甫一落地,已经有接应的人捧着盔甲长枪等候多时,白洛雁将一直放在胸前的蛇胆交到夏至手中,叮嘱道:“绝对不能弄丢了。”说罢,转头佩戴起盔甲,就奔赴前线。 南郡这么些年一代不如一代,老将刘玥病重多时,听得敌军号角,勉强坐起身来,招呼下属入内帮他穿戴盔甲。 守卫的已经得到圣女自戕的消息,神情沮丧的道:“圣女都已经抛弃我们了,我们还能做什么,死了算了。” 刘玥忽然发力一巴掌扇得年轻守卫的身体倒飞出去,众人都惊讶的看着这病弱的老人,老人此时精神铄利,“我们是什么,我们是军人,在这世上,神会抛弃信徒,皇帝会放弃百姓,父母会遗弃子女,爱侣会离开,但是只有军人不会抛弃、不会放弃、不会遗弃,更不会离开他所守护的人民!如果连我们都萎靡不振了,还有谁来保护他们?谁来抵御敌人!” 刘玥推开周围搀扶他的下属,居然自己站了起来,拿过有些重量的盔甲自己穿戴起来,这一身盔甲已经跟随了他近四十余年了,不少地方已经破损,穿戴整齐后,这位为了大越奋战了三十多年的老将最后又掏出一个老旧的荷包,上面的线已经脱得不成样子,只依稀辨认出是竹子的图案,破损的口子当中能看见里面放着的一缕青丝。 刘玥将荷包塞到胸口,提着大刀到门口,“牵马来!” 几名下属也被激起了雄心壮志,可就在此时此刻,看马的小兵局促的给他们破了盆冷水,“没有马了,老死了,被吃了。” 越后主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爱吃马肉,尤爱吃刚出生的小马驹的肉,还要带点血丝的最优。 老将军的眼神一瞬间变得苍凉,长叹一声,“施家女人从未对不起大越,然,竖子误国啊——” 南郡一夜之间被攻破,老将军刘玥浴血奋战,力竭而亡,也算是守住了对湘竹帝姬的承诺,他不曾背弃大越。 越后主最后被大倾士兵发现衣衫不整的死在了女人堆里,那些陪侍的妃嫔们也都被人一击毙命,唯有知天命与木归宜不知所踪。 在千里之外的皇宫之中,流萤殿灯火通明,白苏燕只觉得自己的小腹一抽一抽的疼,疼得冷汗浸透了内衫,一旁的绿腰焦急不已,“秦院首不是说还有一个月吗,怎么这时候发动了。” 白苏燕看她六神无主的模样,居然还有心情去安慰她,道:“本宫又不是真的要生孩子,慌什么。” 第1章 南郡一夜之间城破,守军军心涣散,不过一日并被攻下,如同先前所提,南郡自神将刘玥之后将领便断层,主上昏聩,沉迷女色,全靠大祭司知天命一人撑着,然而信仰只是一种精神上的***,它不会真正的让平民吃饱穿暖,带去实际上的富足。 对南郡人民而言最狠的一刀是大越皇室亲手建立起来的“神”给他们捅下去的,大概也是因为白苏燕生长的环境从未有过什么信仰,所以理解不了明知木归宜不是善茬,还是把木归宜迎回去的知天命。 秦不寻是真的有两把刷子,他来后行针烧艾令白苏燕的腹痛减缓了许多,“娘娘腹痛并非是胎气不稳,而是过毒所致,胎儿承受不了毒性所引起,胎儿已经是奄奄一息,最多十日,就得引产,否则对娘娘的玉体有碍。” 白苏燕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鬓边全是冷汗,“有劳秦太医了。” “微臣不敢,微臣告退。” 绿腰送不寻出去,冬至走上前撩起床帏,关切道:“娘娘,您觉得如何了?” 白苏燕虚弱的一笑,“好多了,冬至本宫入宫马上就要是第六个年头了,时间过得还真快啊!” 冬至也是颇为感慨,“是啊,时间如流水,转眼再有一年又是新人入宫的时候了。” 白苏燕闭了闭眼,“三年又三年,本宫入宫时的人也只剩静淑妃和肖贵人,第一批人也零零落落、七七八八了,对了,那个姚答应呢,如何了?” 冬至答:“绿腰姑姑多派了些人看着,她现在日日在节食习舞,至少是不闹了。” 民间来的秀女在宫中无根无基,手上也不宽裕,还经常被一些拜高踩低的内侍欺负,在这前途寄在皇帝喜爱的后宫里,若没了那点宠爱,说是昏天暗地也不为过。 白苏燕轻叹,选秀前按惯例没有正五品的妃嫔都会统一升位份,就看姚答应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了。 再者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白苏燕虽然遭逢大变但是出身在那里,就算知道姚答应不容易,同情会有,再多也不会有了,毕竟唯有同情不会动到她自身的利益。 “娘娘,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绿腰疾步入内,“毓才人动了胎气。” 白苏燕本已经昏昏欲睡,顿时惊醒,“毓才人怎么会出事的?” 绿腰:“娘娘请放心,不妨事的,朱丹已经命人看住来秋阁里的一干人等,只等娘娘到了开始查验。” “请太医了吗?” “已经去了。” “那就好,这事可大可小,一个不好不说本宫无能连长明宫这一亩三分地都管不住,再难听的就是本宫容不下旁人,另外你派人去知会一下穆贤妃,再如何耍小性子,现在名义上也是她在主事。” “诺。” 白苏燕起身整装,到来秋阁时,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慌乱,毓才人只披了件外衣坐在榻上,抽抽搭搭的抹着泪,看到她来,刚要起身就被白苏燕按住,“你身体不好,就免了,怎么回事,本宫怎么听说你动了胎气。” 毓才人依旧拿帕子拭泪不说话,守在旁边的朱丹屈了屈膝,“贵妃娘娘容禀,奴婢这几天为小主诊脉,发现小主似被寒凉之物侵体,想来贼人是将药抹在了小主日常的用具上,见效缓慢,但是日积月累……” 毓才人抹着泪哽咽着道:“贱妾这几日思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每日用得器皿都是命人用热水泡过的,香料脂粉更是从来不用,就连洗浴都不敢放一片花瓣,哪里知道,哪里知道居然还是着了别人的道。” 白苏燕皱了皱眉,“只要有心,总能找到疏漏之处,既然吃食上没问题,那就是衣物首饰上的事了,可查了?” 朱丹道:“还未,奴婢虽为医女,终不如太医们老道,故而想请太医们一块查验。” “那便好,”白苏燕在靠窗的榻上坐下,“衣物还是朱丹你带着人查吧,太医们到底是外男,不方便查验。” “诺。”朱丹又看了眼毓才人,毓才人略一点头后,才带着人去的。 那头可儿也请了值守的徐萍与新来的苗衍苗太医过来,“微臣拜见贵妃娘娘。” 白苏燕:“免礼,毓才人动了胎气,还请徐太医快些诊脉,苗太医毓才人此次似乎是被脏物近身所致,还请帮忙将一应用具查验一番。” 两位太医领命去了,几乎是前后脚的,李选侍惶惶然的捧着一个盒子到来秋阁,“贱妾拜见贵妃娘娘,拜见毓才人。” 等白苏燕说免后,毓才人才出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选侍被她一问整个人居然颤抖起来,“贱妾听闻来秋阁出事了,思及月前贱妾送了毓才人一根亲制的石榴包金丝珠钗,怕贱妾自己愚钝被人所利用,故而拿了之前从尚功局那拿的零碎珠子过来请太医们帮忙看看。” 白苏燕似是想到了什么,“苗太医,先验李选侍盒子里的。” 毓才人此时也忽然想到了什么,“我那支石榴包金丝珠钗,因为石榴、葡萄都寓意多子,贱妾很是喜欢,几乎日日都戴着,若是……”说罢恨恨地瞪向李选侍。 李选侍一个哆嗦,带了哭腔,“贱妾平日在宫里没别的爱好,日日对着这一盒子东西,接触的时日比姐姐都要长,你我又都出身民间,除了子嗣还能依靠谁?这种损人害己的事我又是何苦!” 白苏燕倒也觉得不是李选侍,“毓才人先不急,此事严格说来却是本宫的疏漏了,尚功局这种地方人来人往,东西在中间经过多少人之手也是不得而知,不过只要做了就一定有迹可循!” 苗衍细细的查验了一番,又递给徐萍复查,徐萍拱手道:“启禀贵妃娘娘,这一盒子珠子与这支钗子上的都被人放在药水里泡过,但是味道极淡约莫是有白薇、栀子、蒲公英,幸好毓才人这边发现的早,微臣开几服安胎药即可。” 李选侍赶紧问道:“那我日日接触,可会对子嗣有碍?” 徐萍:“李选侍请放心,这些东西对孕妇损害极大,但是女子还是莫要多加接触寒凉之物为好。” 李选侍悄悄松了口气,错眼见瞥到白苏燕头上的孔雀簪时,忽然惊叫起来,倒吓了众人一跳,白苏燕皱了皱眉,“何事惊慌?” 这下李选侍是真的恐慌了,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贵妃娘娘,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连说了两声淑妃娘娘后,她便埋头大哭起来了,那可是皇上心尖尖的人,又素来体弱,这时候如果长定宫出了事,只怕皇上盛怒之下,问也不问就把她给砍了。 白苏燕这时候也想起来当日李选侍也进了一支亲手制作的孔雀簪给静淑妃,因得了静淑妃的夸赞,洛霜玒才晋了李选侍的位份,不过如果是她恐怕反而不会有事,“李选侍你先别急,淑妃自己就是医女,又是她舅舅亲自看护,身边也不乏懂医药的人,既然到现在都没察觉,想必是淑妃根本就没怎么用你送的簪子。” 李选侍闻言倒是心定,然一时间还是止不住哭,白苏燕心中有了计较,“不过到底事情因你而起,今夜天色已晚不便叨扰,明早你随本宫一块去趟长定宫,另外恐怕还要劳烦两位太医明日辛苦一趟。” “微臣不敢。” 李选侍在眉儿搀扶下从地上起来,转眼间瞥到两名太医,觉得又羞又怒,但是那一刹那间她怕得很,哪里顾得上什么仪态不仪态的,更别说站在一边的人了,“如此,贱妾就先行告退了。” 白苏燕带着警告的瞥了眼徐苗两人,“今夜之事扑朔迷离的,还不好下定论,还请两位太医守口如瓶。” “微臣遵旨。” “下去煎药罢。” 待人都退出去后,白苏燕又起身走至床边宽慰毓才人,“你也别太多心,宫里的每一种药的申领都要记录在册的,她同你一样都是民女,你扪心自问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可以躲过层层盘查将那些珠子带进宫来,再者这里是长明宫,一应往来人等本宫都派人盯着,她的新雨阁本宫敢打包票绝对没有和其她宫里有来往。” 毓才人纵使心中不服,却碍于此时还要依赖白苏燕,再者她理智上也知道李选侍只是颗棋子,幕后黑手另有其人,“贱妾怎会不明白,只是心里仍旧堵得慌,再者如娘娘所说,这人来人往的,只怕也查不到源头,这更叫贱妾惶惶不安了。” 宫里可真是个历练人的地方,连毓才人都明白的道理,白苏燕哪里会知道,即使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怕也是查不到证据的,这就是世家的能力,盘根错节,你都不知道在你院里洒扫的人又会不会哪家的人。